《夏长冬藏(骨科)》 01早熟 楚天星快三十了才重新回到家里来,她独自开着车旧地重游,城里灯红酒绿,比东洋的夜色更迷离,她对故土没有什么眷恋,只觉得新奇,比如眼前看得见倒计时的红灯,她开了窗,为了仔细看路口那个穿着风衣遛狗的奇怪男人,微雨细纷纷,落在她的鼻尖和眼睫上。 车内电台说明日天晴,适合踏春赏景,无论是江边还是湖湾都是好去处,只是今年春迟,市民都在等樱花开。 红灯好长,一秒一秒记录了她的焦急。 她曾经那样急切地长大,如今却害怕变老,怕钱没花光就死掉,怕被思念的人遗忘,天星升起车窗,轻点油门去了,她想回溯过去也是道阻且长,不如顺其自然地好。 楚山渝从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样样都比楚天星出色。楚家有双胞胎的基因,他们父亲有个双胞胎的弟弟,天星和山渝又是龙凤胎。 楚天星小时候觉得是名字上出了问题,山掩星星,她认定了她哥克她,所以一直烦他。 直到上了初中,楚山渝知道了O型血和B型血生不出A型血的自己,他跟楚天星那个霸王没半毛钱的血缘关系。不过楚天星不知道这回事,她连自己的生物课本都不晓得丢到了哪里。 楚山渝从小的愿望就是做医生,天星听说生物化学好的人,以后适合学医,这种楚山渝会上心的科目,她天然就生起了厌烦。 她成绩不好,所以坚持跳舞,虽然没有成为舞蹈家的梦想,但是作为特长能加点分也是好的。 山渝心里知道身世的事,却没跟父母提起过。他不知道自己是被抱错了,还是单纯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初夏光景,曲江难得燥热。 他心里闷着烦恼半天也翻不了一页书,直到天星在一旁都改好了校服裤脚,趁他不注意将针插进了沙发里,然后等他尖叫。 青春期的男孩子,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之谜,总要消极两日或者叛逆几天的,他不是圣人,自然也没能免俗,山渝没有喝酒纹身逃学,他只是偶然间学会了抽烟,在家里更沉默了,除了家庭聚会和考试成绩公布的时候,他在家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小。 被针扎了的时候他是气的,可是脏话还没脱口,楚天星在穿衣镜前面回头睥睨他,嘴角却渐渐扬起,潇洒从容地坏笑,那一刻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造化弄人,楚天星那张脸跟他比亲兄妹还像。 他拔了针,当着楚天星的面把针插进了她的袖子上,还顺手掰弯了针头。天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招数,眉头一挑正要发脾气,山渝一掌盖住了她的天灵盖,算是暂时封住了霸王的狂气,“你也不想被扎着吗?被针扎着也是很痛的,晓得吧?”他的声音冰冰冷,一时倒真的冻得天星不晓得回嘴。 天星觉得楚山渝疯了。 他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楚山渝了,他懂得教他做人了! 可是天星没有追出去反击,她回了房间坐在地上练习画眼线。天星有着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茉莉花一样,柔而淡,与她的性格截然相反,这张脸倒像是只饮风露长成的,独有一股不谙世事,脱俗除尘的美。 她是初学者,但是显然天赋极佳,两三笔便勾画好了上扬的眼尾,她仍觉得不够,偷偷用了她妈的口红,她不过青春期,却总想学成年人,她想要变成女人。 画红唇,穿高跟鞋,风情万种,日进斗金。 天星换了裙子便骑车出门往舞蹈教室赶,她的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瞧见她的眼线和红唇,当即要求她立刻卸下。其实舞台上天星的眼线能直飞入鬓,她不理解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教条,她脾气倔,直接去换了衣裳回家。 舞蹈教室路口的红灯很长,她在马路左侧,一扭头却看见了同样背着小提琴等待的山渝。 午后骄阳正烈,她一度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那个长条子男生站在树影里,仰着头抽烟,天星眯眼盯着他手指间的那点光亮,这样燥的日头下,手里还要捧着个火星子,这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绿灯亮起,男生迈步向前,天星登起自行车,直直往她哥身上撞了去。 山渝躲闪不及,扭伤了脚,而被弹出去的天星则擦伤了手和膝盖。 养伤的时候天星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太对,虽然算不上是同归于尽,但是也是两败俱伤,她原本有意去教训楚山渝,抽烟会得肺癌,吓他这一下子,以后他能晓得改,可是自己也没落什么好,得不偿失。 她那么讨厌处处压自己一头的楚山渝,可是看他自毁的那个样子还是怒不可遏,自行车撞到他身上前的那三秒,天星连到时候山渝因肺癌离世的场面都想好了。 而愤怒来自恐惧,她觉得可能是某种玄学,像是他们说的双胞胎之间的牵绊,尽管她希望楚山渝跟她一样倒霉,可是她也不要他太差。 她最大的希望就是楚山渝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透明人,活着,但是别那么耀眼。 所以她潜意识里十分害怕失去楚山渝,这想法真恶心,天星讲不出口,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对楚山渝说:“我怕你死了。” 看见他在家里会讨厌,但是当他单独去参加夏令营她也会思念,大概这世界的兄妹都是这样。 山渝脚吊在床上,歪头看了她一眼,怕他死了的人会骑着自行车差点撞死他吗?他调整好姿势背朝她玩手机,他在看一本很长的书,字很小,看没两行,就忘记了前面的情节。 他也并不喜欢这种书,但是为了跟连言情小说都读不下的妹妹拉开距离,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啃下去。 楚天星在一边叽叽喳喳,天星的妈妈拍了下她的膝盖,“眼线飞起来,车轮子也飞起来,我看你是无法无天了。” 天星不搭话,她去抢山渝的手机,“你是不是在看《金瓶梅》?” “不是。”山渝懒得理她,把手机拿远了点。 “那你看什么?还藏着。” “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也要看。” 他觉得楚天星面对自己的时候跟狗一样,而且是未被训练过的,看不懂人的情绪,明明她不是这样的。 她从他的臂弯中钻过来,枕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她终于手脚并用拉下他的右手,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楚山渝动弹不得,席惠安给女儿扯了扯衣服。 她老实了一分钟吧,山渝垂眸看手机的时候,天星的睫毛和鼻尖落在他的视线里,她的虚有其表的漂亮脑袋随着他的呼气微微起伏,然后她突然抬头去看他,倒吓了他一跳,忙错开视线,去看自己那只受伤的脚。 “什么书啊?” “《卡拉马佐夫兄弟》,你知道吗?谁写的?讲了什么?” “高尔基是吧,是不是有个美女,有个钟楼丑人。” 她语气笃定,让天星不好意思直接笑话她了,“了不得,你知道得不少嘛。” 席惠安被天星气笑了,“这种世界名着你都不清楚,你丢不丢人的啊……” 是应该觉得丢人了吧,所以她脸红了,小声问:“不对吗?” 山渝想了想,解释说:“主要围绕一桩弑父案,俄罗斯的作家不是只有高尔基。” “师父?” “弑父,儿子杀了爸爸。” 她眸光闪了闪,又把头埋进他怀里,“我还没到阅读年龄,楚山渝你真早熟。” --------------- 嘿嘿好久不见,最近闲散又把这个故事拿出来写了。 男女主高中生活简单写写,主体故事的主人公们年龄都在30+(没错!堕落的大人们~) 避免坑掉会控制在中篇的长度,有点存稿无大纲信手写,更新速度看私生活有没有空,排雷都在介绍里了,这篇也很不讨巧,尽量给he(??)nnn。 02三两滴泪 席惠安很忙,儿女进入青春期,她早有预感天星不是省油的灯,一定会闯祸,可是想着山渝早熟,或许有他在身边做榜样,天星的问题不大。 但是楚天星的行为过于恶劣了,她现在只有两轮车,等长大了开四轮的,她就是犯罪嫌疑人了。 “星星,你好好跟妈妈说说,为什么撞哥哥?而且,你做错了事,还没有跟哥哥道歉。” 天星望着他的眼睛,“对不起。我只是怕你死了。” 山渝脸热,席惠安出去接了电话,看不到天星的表情,可他看到她在憋笑。 天星没把楚山渝偷偷吸烟的事捅出来。 其实她不是不想说,也让她爸妈看看这个模范生的真面目,可是另一方面,天星还是想藏着,那一幕只她一个看见了就算了。 楚山渝也不是像面上那样人畜无害的,他不比自己老实,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只是山渝看着故事中人的苦难,也默默抬起了嘴角。他这个妹妹嘴巴坏,心眼也坏,凡是他有的,她便要抢,小时候有男生扯她的马尾,天星果决地剪了自己的头发,顺便还趁山渝睡觉剪秃了他的头,打打闹闹十几年了,他觉得自己比父母更懂她。 因此他听得出楚天星在跟他撒娇,“下次不会。”山渝说。 可能他们之间有了最初的秘密。 病房里很热闹,山渝的声音被电视剧高扬的音乐盖住了,可是天星听得清清楚楚,楚山渝是她见过最虚伪的人,她呸了声,又坐起来喊妈:“妈妈——哥哥说要吃蛋糕。” 席惠安正在病房外面给家里这两个祖宗请假,电话那头是天星的班主任,正好借着电话跟她妈告起了状,班主任说楚天星生物考了二十分,最近还有早恋的趋向,老师的抱怨不少,遮遮掩掩说起几个男同学的姓名,郭女士眉头紧缩对天星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天星就见她妈的高跟鞋声音渐渐远了。 与沉默内敛的山渝不同,楚天星是家里绝对的掌上明珠,爱撒娇也会邀功,他们父母工作忙,余下来三分的关注,天星就能抢走两分半,余下的一点才是山渝的份。 可是亲戚都说山渝成器,饭桌上夸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够天星把一桌菜挨个尝一遍。楚山渝这个人从小学开始升级就没有落下过前三,小提琴拉得好就算了,关键是小伙子爱读书,楚天星跟表弟妹玩马里奥救公主的时候,楚山渝已经开始读少年三国了。 可天星在亲戚眼里却只是一个漂亮精致的花瓶,很漂亮,裙子漂亮,脸蛋漂亮,就没有别的了。 席惠安蛋糕买来,天星亲自给值班护士和病房的人都分了一块,山渝抱着手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忙前忙后,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出了“交际花”三个字。 楚天星的确是更像他那对做生意的爸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人人都喜欢她。 天星把蛋糕递给他,山渝不咸不淡说了声谢,天星嘴巴撅起来,委屈巴巴看了眼妈妈,盘腿坐在天星床边吃自己的那份。 天气热,蛋糕也软得快,天星低头吃得认真,头上盘的头发散下来,她一只手不方便,刚放了盘子,山渝却先伸手帮她讲头发别在了耳后。 天星愣了下,对她哥郑重说了声谢谢。 山渝一噎,心道小东西一如既往爱记仇。 席惠安提起正事:“你的脾气太坏了,往后不能这样胡闹。对了,班主任怎么讲你偏科太厉害,还跟班里的男同学早恋?” 山渝看看妈妈,又瞧天星这几秒钟眼圈就先红了,自觉地坐直了起来。 天星说:“不是早恋,张涵嫣在班里说我勾引纪遥。就是房产局那个副局长的儿子,老早之前爸爸请客吃饭,我们就算认识了,正好又是一班,平时多说了几句话,她恶人先告状,怪不得老师把我俩座位调开了。” 天星的眼泪啪嗒滴到盘子里,家丑不可外扬,山渝跳下床一把把床帘拉了起来。 “你们班同学小小年纪,嘴巴怎么那么贱!”席惠安气得便要拨通班主任电话,天星却拦住妈妈说:“张涵嫣是校长女儿,同学都知道她就是班主任的特务,你电话打过去也没用。” 山渝看着母亲又把手机塞回皮包里,却怒上心头,他不跟天星一班,因此不知楚霸王只知道在家里蛮横,出了家门竟是个受气包。 天星的眼泪就掉了那么几滴便止住了,脸庞上都未留下泪痕,山渝瞧着她发愣,又听妈妈讲:“那么改天叫你爸爸请老师吃顿饭好了。” 席惠安抱着手深深地看了天星一眼,可天星只是低着头将奶油从蛋糕胚上刮下来,平整地抹在盘子边缘,山渝觉得那种眼神十分陌生,她看天星不像是看女儿,倒是像一件几经转手失而复得的藏品。 她叮嘱他们回家时小心,就匆匆回去工作了。 ----- wb张纸半张纸。报更和其他的。 03初恋 山渝一腔怒火堵在心里,他越看天星越生气,还以为她多骄傲,谁晓得能白白给人轻贱,连告状都不会。 天星舔干净了盘子里的奶油,留下蛋糕胚给山渝,“张老师今天说我胖了,要减肥了。” 她四肢修长,世俗的标准看来并不算胖,她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什么也扯不起来,可是张老师说她跳起来时像只待宰的大肥鹅,天星实在不明白,她胖在哪里呢? 山渝忍无可忍,推了妹妹一把,怒声问道:“她那么对你,你怎么不知道告状?” 天星的练功服落下肩膀,连带着头发也彻底散了,她斜了山渝一眼,轻轻回了一巴掌落在山渝右脸上,问:“跟谁告状啊?” “跟老师,跟爸妈,跟我也行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头检查自己的伤疤,“纪遥对我蛮好的,张涵嫣暗恋他,争不过我的,嫉妒也正常啊。” 山渝不解问:“那你哭什么?” 天星却笑了,“委屈嘛。” “不可理喻!你去当演员吧。” 她眨眨眼睛,发自肺腑地讲:“我不想做明星啊。” 山渝不能理解女人的世界,这件关系到名誉的大事,在楚天星那里却像被说成了一件女同学争风吃醋的小事,可是她嘴上说的轻巧,可眼泪倒是一颗没少。 山渝这人是三好学生,德智体美只落了体,简而言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天星现在对缺乏男性荷尔蒙的亲哥十分瞧不上,揶揄问:“哥,我可以跟你告状,但你准备怎么帮我出气?” 打架没力气,呼巴掌没勇气,除了告状,也没有别的招了。 山渝不理她,她便撒起娇,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闹他,“你说说嘛。” 山渝忍无可忍了,问题抛还回去:“你说呢?” 天星笑而不语,转身拉开了床帘出了病房。 那天山渝回到家,跟爸妈商量着给天星转班的事,他的道理是天星在他身边,他能督促妹妹学习,还能保证别人不欺负她。 席惠安不置可否,然而怒不可遏的楚爸爸当下就同意了。 天星不喜欢山渝的自作主张,从换了班之后便没有跟哥哥说过一句话,山渝当她是小孩子,不跟她一般计较,反正这个妹妹一直不可理喻,他看不懂她倔什么。 席惠安说他们两个只差了不到半个小时,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男与女,哥哥与妹妹这样不可弥合的鸿沟。 楚山渝还在长个子的时候,天星已经开始发育了。好在校服宽大,远远看着天星依旧跟从前一样,是个缩小的长发版山渝。 两人在同一班,可是谁都能看出这两兄妹是上辈子的仇人,互相看不上,加上家里家外都不说话,所以山渝理想中兄友妹恭的景象根本没机会出现。 山渝隔着操场看一群女生里笑得花枝招展的的天星,她肌肤雪白夺目,大家都穿着不合身的校服,可她不一样,无穷碧里别样红,不怪女生喜欢,男生爱看。 于是一直走在前头的妹妹,在山渝还在收情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初恋。 天星的初恋很是荒唐,是个学校附近咖啡馆打工的。楚天星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山渝见怪不怪,直到遇见纪遥堵了天星的路,让他跟那个姓陈的分手,天星才知道她早恋的事。 那时候还没有舔狗这个词,但纪遥对天星的那份殷勤也坐实了他舔狗的身份。 山渝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俩拉扯,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再往前走走,就能踩在这狗男女的脸上,可是那时他脚上就是灌了铅,迈不动步子,只敢在暗中盯着。 虽然楚天星不听话,什么人都敢招惹,想来她已经习惯了男生的死缠烂打,可是狗急了也会跳墙,他还是担心纪遥伤害自己妹妹的。 纪遥按住天星,逼问她:“你说你哥让你转的班,可我听说你们关系也不好,从来不在人前讲话,楚天星,你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天星挣了两下,娇滴滴求他放开,“是我哥哥让的呀,张涵嫣告状了嘛,你不晓得爸爸妈妈生了多大的气。” 纪遥说:“你跟那个人分手,跟我谈。” 天星看纪遥犯浑就想笑,但是不得不低头扮娇羞,“我们当一辈子好朋友不好么?” “可是我想当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对我挺好的,我们在一起很开心。” 纪遥家教很严,虽然现在在她面前装电视剧里的小流氓,可骨子里是个比谁都听话的好孩子,好孩子的标准就是认真完成作业,考试力争上游,听老师的话,家长的安排。 天星觉得他单纯善良,才从不拒绝他示好。但是纪遥也会在关心她的衣食住行之外问候她的功课,天星不爱学习,楚山渝喜欢做的事,她都看不太上。 而且天星不需要学生仔。 “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一个服务员比我好在哪?” 一点都不好,时过境迁,天星早就忘记了初恋的音容相貌,只记得穷得叮当响,抽烟厉害话却很少,有个作家梦,给天星写了不少酸诗,其实都是拼接的,叶芝嫁接李清照,现在想想也蛮时髦的。 天星不是文学少女,却也不知图什么,买咖啡的时候那男的对她笑笑,她就也上了心,她在店门口等同学,他就蹲在一边抽烟,天星问他要了联系方式,短信上多聊了几句,就定了身份,十分儿戏。 纪遥代表天星的追求者问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可是天星却支支吾吾讲不清楚。 不是天星想不出答案,而是这答案无论对错,一张口他们就都得散,索性就别多嘴,让男人猜去吧。 山渝听得咬牙切齿,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可是天星毕竟是他妹妹,对男人来说,哪怕这世界上的女人都是婊子,自家的贞节牌坊也得屹立不倒。 楚山渝昂首挺胸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却一秒钟都没停留,三个人的身影交汇的那一瞬,天星甩开了纪遥的手,怯怯说:“是我哥啊。” 纪遥这边还纠结着要不要给这心中的大舅哥鞠躬问好,天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这次我不生气,中考前我会跟他整理清楚的,天太晚了,你早点回去。” 天星跑了两步追上哥哥,独留纪遥在等下流了两行热泪。 楚山渝步子迈得很大,没有要等天星的意思,天星也无意追他,两人拉开几十米,山渝先过了路口,天星回头看了一眼,纪遥还在原处等她。 纪遥冲她招手,天星笑了,一伙学生从巷子里出来,遮住了他们之间的视线,天星转身笑得流了眼泪。 好傻的人。 天星许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那一刻,她甚至真的觉得纪遥很特别。 04慢慢 楚山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她想不起来天星是从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冷漠残忍,又毫无自尊。 她不是家里那个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的小公主了,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灵魂,明珠蒙尘,叫人可惜。 “你别只不务正业,学生还是要以上学为主。” 天星仍笑得开怀,天星的教导也成了耳边风,她迎着晚风前行,发丝被吹得扬起,她经过山渝时,她特意撞开他的肩膀,发丝也扫过他仍稚嫩的下颌,与他逐渐突出的喉结,发丝里是他们共用的洗发水味道,还有一种陌生的香味,天下只有楚天星经过时才有的香味。 街灯在她全身都染了一层橘黄,天星这时看起来像是裹了一层焦糖,她因暑热而泛红的双颊,因欢愉而愈发红润的嘴唇,叫她看着就像一只熟透了草莓。 而少年的脑子总是比身体迟钝的。 他愤愤抓住天星的手,其实山渝并不是一个爱管他人闲事的人,他对身边的一切都抱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只是天星不是别人,她是叫他哥哥的人。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那声称呼还是能唤起他的责任心的。 “好好念书,天星。” 非常语重心长,可是对天星没有一点作用。 少年手劲不小,天星顺势挽住他的小臂,以柔克刚,与他十指紧扣,天星问:“哥,你知道爸爸新投资的那个楼盘现在进展如何,爸妈他们整天到底在忙些什么吗?” 他算不上两耳不闻天下事,时政新闻是日日必看的,男同学讨论国策军政他也会评点几句,可是自己的小家,他却一点不了解。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天星这属于明知故问,楚山渝假清高,可以坐享其成,却也嫌铜臭。 天星生来就比他世故,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更清醒。 “因为我是爸妈的女儿,他们有的,最后就算不能全变成我的,但是也少不了我的。好好学习,对哥哥来说很重要,因为哥你爱学习,要做世界上一流的医生,你现在也只能好好学习。爸爸心脏不好,哥哥以后就去心外科吧,爷爷得多高兴,湖区的房子到时候肯定留给你。可我不一样,我不喜欢学习,成绩看得过去就好了,不过就算我不努力,爸妈也会花钱帮我学习的,你说是吧?” 他不屑一顾,“玩弄纪遥比考试得高分更有成就感吗?还有你那个男朋友,你怎么不能有点追求?” “我高兴啊。” 山渝讲不出话了,天星歪头靠在他肩膀上,天气炎热,他半边身子的汗越来越多了,可是难得这样柔顺乖巧的妹妹让他也觉得十分高兴。 两人慢慢走,一颗星一颗星从他们头顶越过,他们是相互扶持依靠的家人,本该这么亲密,可是天星的反常也搞得他有些不安,他想让妹妹听他的话,好好读书,本本分分当个学生,不要操大人的心,等她长大,他会给她介绍配得上她的男人。 一个像自己那样的男人。 可是天星到底不是别人家听哥哥话的妹妹,他关心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天星?” 天星站直了身子,微微仰头看着山渝紧蹙的眉头,她晃晃他的手臂,笑着说:“哥哥,我们的路会很长的吧,遇到许多更好的人,站在更大更高的舞台上,比爸妈更有钱,哥哥成为出色的外科医生,我也会很有钱,出资给你盖医院,医院里不设儿科,我讨厌小孩。” “妇科也可以,咱们以后也不愁没话题了,什么月经不调,不孕不育,阳痿早泄,都能找你治。” 天星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她越走越快,山渝也跟着她小跑起来,他也笑她,“胡说八道,你想得真远。” 天星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因为我长得太慢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山渝听懂了,却又似懂非懂。 生命很长,长到青春期不过转眼一瞬,要人花一生去怀念。 山渝不着急,他对人生的规划十分明晰,只要他不出错,一步一步踩下去,未来已经在等他了。 在他看来天星也应该如此,所以他规劝她,甚至想督促她,只是不想她误入歧途。 05K.304 天星跟那个倒咖啡的文青分了手,而纪遥中考毕业就出了国。 山渝亲耳听到天星在电话里承诺12号去机场送他,可到了那日艳阳高照,天星在家看一部旧韩剧,男女主年龄差十岁,终于放下心防度过了初夜,屏幕上爬满了主人公们性生活和谐的粉红泡泡,天星疲倦地合上了眼。 山渝在一边为弓擦松香,他看看时间准备练琴,天星却坐到钢琴前问他要不要合奏一首。 楚天星喜欢电影配乐,喜欢流行歌,跟山渝的口味不太对,于是他拒绝了,问她:“你不准备出门吗?” “天气热,我们家又没有司机,万一不好打车,我中暑了怎么办?” 她神色淡然,从房间里找出来莫扎特的k304的谱子。 “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个?”山渝打量着那本旧谱子问。 天星显然不想老实回答,含混道:“不记得了。” 少女心事难解,既然不在意,又选这样哀伤的曲子,她虽然弹得很差却难得认真。 “你喜欢纪遥吗?”山渝问。 天星对他做了个鬼脸,却没否认。 山渝最终没有加入,他继续练习自己考级的曲目,两人各玩各的,天星很快没了兴致,望着阳台发呆。 空调冷气很足,门窗紧闭,直到门铃响起,是父亲的脸,不过没有钥匙的却是叔叔楚怀仲。 天星充耳不闻,山渝无奈放下琴去暗门锁,天星却突然拉住他的手,“我困了,要去睡一觉,你不要吵我哦。” 山渝点头说好,这一日,天星睡到晚饭时才醒来。 次日山渝去参加夏令营,天星一周后和朋友跟团去了南洋旅行,巧的是兄妹俩在机场相遇,还碰到了为她推着行李的叔叔。 她晒黑了,肩膀上留下了吊带印,但山渝觉得沙滩与海洋并没有让她快乐,她见到他,只冷冰冰喊了声哥。 山渝跟伙伴们告别,不管那时的天星脸色如何,当思念被兑现,他都非常愉悦。 楚怀仲把他们的行李放到车上时,山渝站在天星身后,当他的下巴需要微微抬起才能放在妹妹头顶上时,他小声叹气,说:“你长高了。” 直到回到家,他们没能再说一句话。 天星给家人分发掉纪念品,然后睡了长长一觉,等到山渝去她房间叫她起床,他在仲夏最后的夕阳里,摸到了她潮湿的枕头,天星说因为头发没干就睡了的缘故。 山渝伏在她床边,橘色的房间里他们彼此静静对视,天星许久没有跟他说过那么多的话,要他一天一天讲清楚在夏令营发生了什么,然后问他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他仔细想了一遍见到的女孩,高矮胖瘦都有,大家成绩也不相上下,有个女孩,小提琴比他高一级,眉眼很漂亮,只是头发太短了。 他摇头说没有。 天星说:“因为你一直拒绝别人,把桃花都吓走了。” 他又端起哥哥的姿态,耳提面命一番:“早恋也没什么意思……你太没有品味,什么人都行。不过等升了高中,你还是要好好学习,虽然爸爸妈妈惯着你,但是他们也希望你能考好一点,毕竟我们除了成绩,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觉得骄傲的了,不是吗?” 好在这次天星没有立刻炸毛,她凑近他,同他尽量贴在一起,嘀咕道:“我晓得呀,可是我不喜欢念书,念不懂。” 天星紧紧握住她的手,似是要给她注入力量,“你得相信自己,要有信念,我念得清楚,你就可以。” 然而天星在他耳边低声问:“哥,你还是处男吗?” 橘色的阳光融化了他燃烧的自尊心,楚山渝一贯处变不惊,似乎没听到天星的话一般,他沉默地把天星从床上拉了起来,山渝才闷闷地讲:“你的脑子里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天星走在他身后,这才发现,半个月不见,哥哥的肩膀似乎宽了些。 ----- 大概兄妹这对感情线的主题曲就是k304,可是...... 06作弊 兄妹俩顺利升了高中,天星这边虽然花了点钱,但是好在她成绩没有那么差,也没让她父母花很大的力气。 天星依旧没有变成乖巧的妹妹,兄妹俩忙着各自的事,越来越像陌生人。山渝偶尔想起那个夏日的夜晚,两人并肩携手归家的事,却恍惚只觉得是梦。天星自那之后再没跟他交过心,反而避他越来越远。 有几次见她难得独自回家,身边既没有叽叽喳喳的女同学,也没有隔壁学校的流氓,他主动走向她,却逼她跑起来躲他。于是,山渝也不再讨嫌,只当天星是同校的陌生人。 唯一一次天星在学校主动找了山渝,却只是为了问他要钱。 山渝的成绩虽然不像中学时那么耀眼,可依旧能维持在年纪前五十之内。家里条件好,他样貌不差,自然比中学更受欢迎,只是脾气太差,一直独来独往,同天星一点不像一家人。 天星依旧不怎么好好学习,但是她机灵,知道找重点,加上零花钱足,作弊技巧也高,她也能维持着中等生的成绩。 联考时两人一个考场,山渝亲眼目睹了她妹妹在监考老师背过身的行径,对此十分不齿,但事不关己,他不会开口。 不过其他人就不是这样了。 同一考场的人有人直接举手举报楚天星作弊,天星自然睁着眼说瞎话,辩解自己清白,纸条攥在天星手心里,紧张的却是山渝,她看着天星站起来交了卷,那张纸团在她起身的时候被丢在地上,她平静地用脚尖蹭了下,纸团滚到天星脚下。 可他犹豫再三,没有照着妹妹的意思踩住那张纸。 作弊就要接受惩罚,如果觉得羞耻那么今后就努力学习,一雪前耻,这是每一个没作弊的学生的想法。 山渝也觉得这是对天星好,所以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当老师在女同学的提醒下捡起纸团,天星也没有认罪,她在班主任办公室说那不是她的,是后面的学生考试看花了眼,至于她提前交卷,是因为觉得自尊心受挫,没法继续答题了。 后来天星不辩解了,一个劲哭,她哭得很响,直到考试结束,办公室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楚山渝也站在人群中,有人光明正大地叫好,也有人耳贴耳窃窃私语说她活该。 山渝到底担心天星,敲门进了办公室。可是如今的天星是青春期的反面教材,山渝就是学生身份的正确答案,天星在抽泣中看了他一眼,可那一眼确实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愤怒与厌恶。 只要楚山渝出现在这里,楚天星就算什么都没做也是错,毕竟她没有成为哥哥那样的人,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 “老师,我是楚天星的哥哥。”山渝拍了拍天星的肩膀说。 老师自然知道他们的关系,然而成年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个还没成人的少女愚弄的,一样年纪的哥哥算不上什么家长,无非是青春期男孩的自尊心过分膨胀罢了,因此天星的爸妈被请来了学校。 然而教室没有监控,除了那个女孩,考场中没有另一个人指认楚天星,因此她一口咬定没做,就算老师阴阳怪气教育了她两个小时,楚父楚母也只皱着眉说以后加强管教,并不真的教训女儿。 不过天星爸妈出了校门就大吵了一架,楚爸爸也因此一个月没有归家。 天星没事人一样跟母亲回家,山渝却被她关在了门外,母女俩在屋子里争吵,山渝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一个小时后天星湿漉漉地给他开了门,衬衫扣子被扯开了线,毛衣的半个袖子挂在腋下,左脸已经肿了,白天鹅变成了落汤鸡,山渝突然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跟别人一样去惩罚他,不过作弊而已,早知道他自己替她认下就好了。 他带着妹妹去浴室,给她放了热水,架子上挑挑拣拣,选了个看上去能催眠的入浴剂扔了进去。他这才看到自己刚才连鞋子都忘了脱,他犹豫地踏了两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就那么穿着了。 “湿衣裳给脱了,赶紧泡一泡。” 天星不动,站在那里哭,浴室里的立体环绕声搞得山渝心焦,他伸手碰她,却被她推得差点摔倒。 “看着弱不禁风的,力气倒不小。”他今天不跟疯子计较,“洗干净就好了,听话。” 过了不久,天星主动脱了毛衣,天星这才准备离开,却被她拉住胳膊,“你别走,我害怕。” 他耳根瞬间充血,僵在原处动弹不得,他怎么也想不通泡澡又什么可怕的,或许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浴室把,山渝想起楚天星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我——行吧,我不看你。” 他听到她进了浴缸,水声重归平静,只有天星的抽噎声,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于是僵着脖子就地坐下,地上都是她随手脱下的衣服,浸满了水,还不如直接坐地砖上。 天星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坐我胸罩上了。” “嗯。”他镇定自若地把屁股下的东西拨到了一边,两只胳膊交叉在一起,搁在膝上。这里水汽充沛,他却觉得嗓子又干又紧。 妈妈的脚步声近,山渝暗道完蛋了,他现在有种要被捉奸的惶恐,四顾浴室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谁知妈妈没进来,只隔着门撂下一句狠话,带着鼻音,是对天星说的,“楚天星,你今后给我检点一些。” “彼此彼此。”天星顶撞道。 门锁被合上,浴室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星觉得自己也跟睡眠上的橡皮鸭子一样飘摇无依,她看看身边的楚山渝,这个在他眼中就比他大几个小时的废物,楚家的骄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善者,怅怅然伸出了手。 指尖的水滴答滴答落在他的脚边,尽管山渝不清楚自己是否回错了意,却依旧握紧了她的手,她没有抽走,于是他得寸进尺,十指紧扣。 似乎有些隐秘的情绪随着水雾飞舞,山渝看她,他惯性般地为她将面前的头发别到耳后,不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不太适合温柔。 他清嗓,然后松开手,天星将半张脸埋进水里,听到哥哥问她:“妈刚才骂你了?” “嗯。” 他讪笑解嘲,“你什么时候脾气也倔成这样了,你不是最会认错卖乖的吗?” 天星摇头,“不是一件事。” “不是作弊的事?” “嗯。” “我不知道的事?” “嗯。” 他沉默了,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跟哥也不能说?” 他有求于她的时候总会以哥哥自称。 两双相似的眼睛,一个目光灼灼,一个却正好相反,空空荡荡,惆怅迷惘,天星说:“对你才说不出口。” “你跟妈说了?所以挨了打?” 知心哥哥的戏演不过三秒,这就开始刺她了,天星心道自己幸好没被他蒙蔽。 天星说:“她不信我。” 山渝说:“我信你。” 天星又说:“你放屁。” 山渝把她的头整个按到水里,“你再骂人我要教训你了。” 她吐了一口水到他鞋子上,然后冷冷道:“你出去吧,我泡好了。” 07野猫 学校到底给了天星留校察看的惩罚,这件事就此落幕。 举报天星作弊的女孩和山渝都是正义的使者,可是天星却不甘心做被惩治的坏人。 那女孩名叫屈意舒,成绩比山渝更好,可在那之后,她的成绩却不如之前好了。 或许是屈意舒过于正义,见到天星没有被得到严肃处理,她开始在班里针对天星,譬如故意漏交天星的作业,等到老师追查时才发现在她的课桌里,又比如当大家上体育课时,独留在教室里做题的她会丢掉天星的座椅,或是在她的桌上写上侮辱的文字。 一些自持拥有正义感的同学,见她受欺负,必然要向屈意舒讨公道,可是屈意舒也跟天星那般,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做,说六月飞雪,自己是恶人被冤枉的。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天星在学校里没有仇人,唯有屈意舒视她为眼中钉,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欺负她。 有人替天星反击,直到屈意舒经历了天星遭受的一切,又两次三番被人堵在厕所喝了马桶水,屈意舒终于发了疯,她扯着天星的头发辱骂她,充满了***的咒骂,不该是从一个品学兼优的高中生嘴里吐出来的。 她像个泼妇,可天星却不还手,直到老师赶来,天星被山渝护着去了保健室。 山渝冷眼看着这一切,只是在他眼里天星应该是快意恩仇的人,这样借刀杀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实在过于下流了,他妹妹不该如此。 她应该哭,应该喊委屈,应该依赖他,应该在他怀里让他帮她伸张正义,唯独不该像现在这样。 “闹得这么大,你开心了吗?” 她屈起一条腿玩手机上的贪吃蛇,电子音欢快,天星淡漠得仿佛事不关己。 天星说实话并不开心,同学们不会拉架,也可能是出于想看热闹的心态,害她脸上被屈意舒划了三道血痕,校医说不会留疤,可说不准,要因此破了相却十分不划算。 山渝似乎还想维护那个外人,一直逼问她是否满意,天星忍无可忍,看着他的眼睛说:“不够,不开心。” 屈意舒成绩在那,学校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她能拿到的处分也不过是留校察看。 眼泪流过伤口,她痛得不自觉抽动了嘴角,山渝看着她扭曲又单纯的面容,连着那双空洞却美丽的脸,胃里翻腾作呕。 楚天星是个怪物,她会将碍眼的人生吞活剥,就像野猫,窥伺着家养的雀,她会趁人不备,打开锁着金丝雀自由的笼子,然后亲自咬断金丝雀的希望,吞掉金丝雀的翅膀。 山渝反胃的样子逗笑了天星,山渝咬牙说:“我们一个家里吃饭长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叫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许是哥哥命好吧。” 最后屈意舒来道了歉,山渝作为哥哥代表天星原谅了她,屈意舒换了班级,事情以另一种方式不了了之。 只是班主任似乎损失最大,毕竟全年级找不到第二个语文能考一百四以上的学生了。 08雨水 山渝那段时间很努力,通过了省里化学竞赛的预赛,然而父亲不回家,母亲工作忙也不在,山渝发觉大事不妙,天星却对此事冷漠得过分。 直到父母跟他们摊牌的那天,山渝摔门而出,天星紧随其后,外面下着大雨,他见天星跟着他,两个人就像两只流浪狗,他最初牵着妹妹,走到江边了,鬼使神差把她搂在了怀里嚎啕大哭,不是楚天星离不开他,是楚山渝需要楚天星。 天星僵着身子任他搂着,他胸腔的共鸣透过湿透的T恤传来,有那么一瞬,天星心里似乎也被搓出了一点火星,雨浇不灭的暖意被他的悲伤包裹,于是她不拒绝,让他这么不成体统地抱下去。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山渝跟她招惹的男生不同,他是哥哥,是切切实实逃不开她的。 而且看见他不高兴,她竟然有些开心。 直到他哭声变小,天星说:“别哭了,家里有两个小孩就是方便许多,爸爸领走一个,妈妈领走一个,不过我猜你得跟爸爸走,谁让你姓楚。” 山渝反问:“你难道姓席吗?” 天星说:“不是啊,我可以不姓席,但是你不能不姓楚,你明白吗?就跟我可以当个花瓶,但是你要是真是个草包,爸妈早就坐不住了一样。” 他暂时没空去理解她的话,他只知道父亲作为一个男人背叛了这个家,而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因为这件事情而真情实感地哭到肚子痛了。 “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她老实点头,“我早就知道了,爸爸今年亏了不少钱,妈妈不愿给他填窟窿了,这才闹起来的。而且妈妈她,大概也该离婚了。” 她遥望着江边的那几座烂尾楼,不忍叹气,若是一切顺利,或许父母也不会走到这一天。可是父母就算在一起,那个和和美美的家似乎也不会给她的人生锦上添花。 她一直在想,或许自己出生在别的家庭里,会更幸福。 山渝吸了吸鼻子,“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她拉着他在公车站躲雨,初夏衣裳薄,她的曲线在雨水下显形,淡绿色的内/衣痕迹,像碧波青烟,惹人向往。 天星处处比人优秀,如果没有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山渝觉得她大概就是屈意舒说的百分百女孩。 不过外人也看不出她的心里的魔鬼,才能让学校里的男生为她争风吃醋,闹上地方新闻。 “你们学习好的,不是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吗?爸妈多久没有一起出现过了,谁叫你自己没有发现。” 她蹲下遮掩,两个人本能地靠在一起,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天星好久没有跟山渝这么客气平静地讲话,她拧了拧衬衫的水,淡淡道:“不过你知道又能怎么样?是去爸爸公司捉奸呢,还是哭着让他们不要分手呢?爸爸心脏不好,给你气死了怎么办?爸妈也没有感情了,现在也是为了利益还纠缠在一起,爸爸喜欢王小姐,就像哥哥喜欢屈意舒,我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她说了之后又苦笑,“楚山渝,你可真可恨,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我才没骂你们一句狗男女。” 他如鲠在喉,艰难否认:“你误会了。” 他跟屈意舒没有在一起,他也并不喜欢屈意舒。山渝看看天星,郑重说:“我不喜欢她,一点也不。” 雨水沿着他的发丝流下,一滴滴落在地上,空气中有江水的腥气,也有站牌的铁锈味,他心里七上八下,组织不好语言。 他不喜欢屈意舒,因为屈意舒不够漂亮,不如天星漂亮,身材也没有天星好。 校园里出色的成绩或者是优秀的特长会成为一个人的加分项,甚至掩盖先天的不足,只要这个人身上有闪光点,就会有人为之追逐这个人。 可是楚山渝不是这样的人,屈意舒得到他的注意是因为楚天星的针对,加上天星的陷害,让他这个学霸充满了同情。 屈意舒是高傲的,她也是自小成绩优秀,是父母和老师之间的宠儿,只是因为惹了楚天星,才受了那样的委屈。 楚天星给她泼的那桶脏水,换来的是她两年间不间断的心理治疗。 山渝以哥哥的身份替妹妹承担了愧疚。 他私下去见屈意舒,向她道歉,甚至陪她去看心理医生。 两人相处久了,山渝发现屈意舒也会小提琴,每次都能拿全校作文的最高分,她也有着高尚的理想,一心要为国家社会做贡献,不像楚天星,除了一张脸,就是一个张口钱闭口利的市侩。 没有一个正常人拿自己的妹妹当做选女友的标准,或许性别对调一下还算正常,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反复告诫自己没有一个青春期的男生会这样。 楚山渝自是十分恼火这样的自己,屈意舒的信一封封来,他也想回她一些热烈直白的语句,可是他就是提不起那个兴趣,他对世事有着楚家人一贯的冷淡,只能应和两句。 好在屈意舒只在笔墨上大方,她会写惊雷,也会写落花,会因成绩提高而踌躇满志,也会因小说中跌宕的情节而茫无头绪,可她真的见到山渝,却无法顺利讲出自己的心意,因此山渝始终跟她保持着好友的关系。 直到今天被天星提起,他才被迫看到自己的肤浅无耻。 “我们果然是兄妹。”天星碰了碰他的肩膀,语气十分欢愉。 她玩弄纪遥,还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男友,他也明知屈意舒的心意,却不敢回绝。 天星站起身,她没有漏过山渝移开的目光,颔首轻笑,拉了哥哥起身回家。细弱的内衣简单撑不住少女饱满的力量,随着她的行动摇晃。 像是春雨新裁处的嫩柳,摇曳的是青春的幻想。 ---------- 真没想过少女时期写这么久 09救我一次 山渝没发挥好,因此没进决赛。 家里人现在已经不关心他的成绩了,因为他听话,而且成绩过于平稳,父母为了分财产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离婚的事情谈不拢,父亲搬去了小三家住,母亲为了拍卖会全国各地跑,偶尔电话打来,都是在问天星有没有惹事。 他一个人失落,屈意舒却跟他说自己作文竞赛拿了名次,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嫉妒,屈意舒邀他去庆祝,可两人走到分叉口,他谎称自己有事拒绝了。 屈意舒红着脸说有机会再约,山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红灯的时候,他又点起烟来。 离他抽烟被妹妹发现那次已经过了好几年,他叼着烟审视周围,没来由的觉得人生漫长,他想到天星抱怨自己长得慢,的确如此,明明已经经历了这些事,可是他们的人生还是习题作业,父母老师同学。 有人问他借打火机,是个比他矮了大半头的男人,看起来不三不四,不是他们学校的人。 山渝半垂着眼睫,将自己手中的半支烟递了去,那人没接,烟蒂落在地上,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径直回了家。 山渝在那个温柔和善的外表下,是脆弱却傲慢的内核。 他觉得这是天星与他最相似的地方,只是天星脑袋更简单,嘴巴更坏,坏得理直气壮,而他则会给自己找出一堆合理原因。 一周后,山渝吃了那半支烟的教训。 屈意舒因为上次被拒绝的事,再没约过山渝一同回家,而落单的山渝被那群人堵在了路边。 一群人里为首的就是上次借火的人,他带着自己的小弟,高矮胖瘦的几个人,却是都不如山渝高,他们的拳头落下来之前,山渝在报警和紧急联系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父母撕破脸后,天星把他们手机的紧急联系人设成了彼此,她说:“父母会再婚,有新的孩子,早晚把我们忘了,但是我们不一样,直到咱们结婚,我都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他按下之后又觉得滑稽,天星一个小姑娘,她还没成年,连为他在手术单上签字都做不到。 如果当初这里的开发商不出事,这里也不会成为一片烂尾楼,自然也不会喊不到人。 地产商的钱在股市蒸发掉了,他们班里的同学都把这件事当笑话说。 山渝单挑都不一定能行,更别提一对一,这地方多的是生锈的铁桶钢筋,他尽力逃离,却还是被人打倒在地。 他们出了气就走了,不过好在他说明了地方,最后等到天星来了。山渝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手电筒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折射出阴森森的光芒,天星气得发抖,也不敢唤他,两条腿一软跌去了他身边。 山渝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头上也破了洞,鲜血淋漓的现场过于触目惊心,天星不知所措地捂着他的伤口,眼泪一个劲地掉,打在他的脸上,山渝知道是她,这才放心晕了过去。 因为他们是未成年,有个女警问了许多细节,不过山渝在校内品学兼优,查不到跟那一片的流氓有什么关系,而这两兄妹的父母又迟迟未到,两个小时后只有一个叔叔赶来,警方也觉得这不过又是一对缺乏关爱的可怜小孩,运势不好才遇上发了疯的流氓。 天星的叔叔赶来后却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天星,女警见女孩穿着裙子,男人蹲下检查她膝盖时,她姿态僵硬,却慌张看了仍在病房的警察一眼,李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职业病犯了,她总觉得那女孩倒像是在朝自己求救一样,便开口说:“她没事,只是膝盖蹭破了皮,这个男同学需要好好修养。” 天星紧紧抓着山渝的手,看也不看自己叔叔一眼,李云看她过于紧张,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天星微微颤抖着流泪,却又抬头双手握紧了李云的手。 当少女美丽却盛满泪的眼睛盯住自己时,李云难以描述那时她的震撼,身为警察的责任感就这样被点燃,她似乎是祈求救赎那般呼唤她给她正义,李云安抚她道:“我们会调查到底,我向你保证。” 李云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天星,这才回到了局里。 可是怎么调查,山渝这种好学生没可能跟流氓有交集,警察查看了附近路口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询问同学也没有结果。 屈意舒觉得这件事必然跟行为不检点的楚天星有关,因为有一次她见到楚天星跟一个男人从酒店出来。 屈意舒在警局外面犹豫了十分钟,终究没有胆量进去。 她怕惹了楚天星,再经历一回那时的噩梦,也怕连带着让楚山渝恨她污蔑自己妹妹。 她把这事写进了日记,但是楚天星之前对她的折磨造成的后遗症极大,意舒半夜噩梦醒来,把那张日记撕下来吃到肚子里,才算安心。 山渝是因为伤口痛醒的,天星趴在他手边打盹,他手上扔带着血污,艰难地缓缓抚摸她散落的发丝,护士值班室的铃声响起,脚步声匆匆而过,天星迷茫中醒来,见山渝也醒了,哽咽着说:“你这个倒霉鬼,我怕你死了。” 山渝戳了戳她的脸,“等不到你来,我趴在地上装死,元素周期表背了好几遍,看来以后要好好锻炼身体了,太丢人了。” 她今晚不敢回家,坚持坐在山渝的病床前,医院看她是个小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就着夜灯微弱的一点光看山渝,他们有着十分相似的眼睛,眼型细而长,双眼皮的褶皱也窄,眼珠黑白分明,看着单纯却又淡漠。 只是他现在肿了一直眼,可怜也滑稽。 山渝的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又移到她胸前的发梢,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看什么?”他为了缓解这微妙的气氛,张口询问。 她笑了笑,摇头道:“不晓得。” 天星打了个哈欠,便直接脱了鞋子,爬到了他身边。他现在全身都痛,却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适,头晕口苦,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天星叫他让让,他中了邪似的听话,在那狭窄的病床上给她留了一大半出来。 他其实一直不太懂天星的性格到底随谁,捉摸不定的,时常叫他困惑。两人相伴十几年,除却上次他搂着她哭,这晚大概是最亲密的一次。 家里育成了这世上最鲜艳娇美的花,山渝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对外人说的,她是自己家人,是她妹妹,是不拘这些的,他应该仔细观赏,细细把玩,可是天星倒好,把道理都颠倒过来,对外人任君采撷,对他却敬而远之。 她抚摸他的脸,隔着纱布,他想抗拒,却又尽力说服自己这只是天星看他可怜,一时心软。 她慢慢靠近他的耳朵,她温热的气息落在他周遭,少女的甜蜜混着刺鼻的消毒水朝他汹涌而来,小臂上是奇异的柔软,他想起阳台上晾着的胸罩形状,静静地接收她近乎调情般的举动,天星说:“我不白救你,你也得救我一次。” 她说得过于决绝,反而透露些傻气。 楚天星从没告诉过山渝,那晚这句话让她懊恼了一个青春期,并非是后悔她要他救自己,而是后悔自己词不达意,其实早点告诉哥哥自己害怕,许多事情会更简单。 10我的就是哥哥的 图穷匕见,她这句话算是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天星躺回枕上,头晕目眩的山渝却开始故作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她顿了顿,执起他的手落下一吻,温热而柔软的叹息落在他的手心中,山渝猛地抽了手,“你干嘛?” 她嗔怪道:“头上缝了七针么,哪里来的力气,不要乱动哎。” 他追问:“你刚刚是在干嘛?” 天星这下倒本分了,老实跟他分开了些距离。她今日没有穿那些带着钢圈的厚蕾丝胸罩,胸前只有一层薄薄的海绵,她的胸压在他手臂上虽不过十秒钟,他却一动也没敢动,男人的愚蠢赤/裸/裸摆在她面前,天星玩味笑道:“心疼你。” “你别胡闹。” 她看不清楚山渝的脸,却也知道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必然十分滑稽,她原本是要坦诚自己的打算的,可现在却起了逗弄的心,她问道:“那你说我是干嘛啦?” “星星!” 这称呼让她不耐烦起来,她自顾自躺平瞧着天花板上奇怪的斑点,山渝等她自首,不久后天星淡淡道:“你不喜欢屈意舒对吧,人家学习好,我看她成绩倒比之前更好了,又会演讲,又会写诗,前途不可限量,对你也有意思,走廊上碰见,她永远独来独往盯着地板的,可是跟你说话的时候却敢侧着脸看你,单相思啊,瞧着可怜死了,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她语气沉缓,像是要睡着了。 屈意舒看起来实在是个普通到很不起眼的女孩,可是天星却很难不去注意她,因为她普通地让天星十分嫉妒。 她观察屈意舒,只是没机会模仿她了。 屈意舒对楚山渝的恋慕十分隐晦,她的喜欢就像月光,柔和却不够夺目,是她心甘情愿折射的山渝自身的光,只是这些情感在天星看来十分恶心。 楚山渝傲慢至极,根本不会给屈意舒了解他的机会,而屈意舒雾里看花,愈加迷恋楚山渝做出的表象。 被人戳穿是不会令人愉悦的,楚山渝说:“你疯了。” “我比你诚实。”她摇了摇山渝的手,在空气中画爱心,山渝不从,她便用两只手跟他较劲,“哥,你喜欢我吧。” 山渝卸下包袱,连语气都变了,玩笑道:“你这是请求?”她躺在自己身边,裙子拉到了腿边,胸口平缓的起伏,手从他的上衣扣子间探进去,虚虚触碰,倒是十分熟稔的样子,山渝睨着她,明明是猎物,却要费劲做出这幅捕手的样子。 天星是就算下地狱,也得拉着楚山渝当垫背的人,两人活了这么些年,她对山渝只有要求,却不会有请求。 天星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山渝开始回想起今日的事,越发觉得疑点重重,当然最奇怪的不是他挨打,而是楚天星突然爬上床求他**。 就算天星一向行为不检,却从未同他越过界,何况在外人前,她连正眼都不会给他。 山渝定定瞧着她,宣判他推导出的答案:“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她立即反驳:“我爱哥哥,很爱很爱,我只有你了。” 他的大手忽然覆盖上她的脸,“楚天星,撒谎都不面热的。” 她着实听话,乖巧地像是刚从下水道救出的猫,呼吸紊乱间浅浅吻他的手心,面颊蹭过去,眼角的眼泪却落在他的拇指上。 “可我心慌啊,你听。”他掰着山渝的手覆在自己胸上,喃喃道:“她在说我要哥哥爱我。”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她觉得楚山渝若是真男人就该给她一个吻,她猜想以他的性子,第一口绝对会在她的侧颈上。 然而他掐了一把她的乳房,恨恨道:“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 他不松手,直到天星喊痛,“你跟那些男人也这样?大半夜爬床让别人摸?” 天星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我没你想得那么下贱,只是是这个世界上跟你长得最像的人,哥哥有多爱自己,就能多爱我。我想要很多爱,这有什么错?哥哥自己不是也说外面的男人不值得信任,我知道他们只是想跟我上床的。既然他们不能比你更爱我,那我要你更爱我又有什么错?” “荒谬。” “窗户纸捅破了有什么不好?还是你就喜欢偷偷摸摸的,趁我午睡偷吻我?” 她的戒心很重,晚上睡觉永远是反锁房门的,只有午睡时间短,她不会锁门,这才给了天星机会。 他会抚摸她的脸,然后轻轻将吻搁在她的唇角,山渝其实很庆幸天星与自己这么快走到现在,否则他一定会用些下流手段让她睡得更熟更久一些。 然而天星很厌恶阳光下的亲吻,人类的种种感情都让她生理性厌恶。可她的演技一流,这才帮山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 “你醒着?” “我只有在教室里才能睡熟。” 他叹了口气,将人拖进怀里,“楚天星,你要是敢把我当那些男人一样耍,你就完了。” 爱是一种很奇妙的幻觉,人类需要幻想爱来麻痹自己,当爱落于实处,以婚姻或者血缘关系确认下来,人类就会对这份爱不屑一顾,因此惴惴不安和患得患失才是爱的本质,追逐爱也因此成为人类本能。 楚山渝爱她,不知从何时开始,爱得找不到北,没有出路。他也想靠自己的本事驯服她,叫她听话,不需要过于亲密,只是给他抱一抱就够了,他希望自己能理直气壮地牵她的手,不用像个懦夫一样躲躲藏藏。 可他越靠近她就越逆反,所以只能远远守着。 虽然他不知道天星又在耍什么小聪明,可就现在他无计可施,只能给出警告然后走进她的圈套。 “我可是你哥哥啊.......” 他捋了捋她颈侧的发丝,吻终于落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叹息过后是啃咬,她默默忍痛,却不回应,心中的愉悦升腾,她确定楚山渝输了。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我是哥哥的,我的也是哥哥的。” 11藏礼物 次日,天星的叔叔带着他们回了家。 两兄妹在后座旁若无人地牵手,山渝随着天星的视线看了一眼后视镜,天星手里出了不少汗,他默默抽出手,抽了纸巾给她。 路上没人说话,只是天星不愿返校上课,被她叔叔说了一顿,小女孩性子倔,他也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先走了。 一周后,他们父母才回来,看山渝恢复的不错,两人在家中过一晚变再次分开了。 只是父母不在,他们在家更加肆无忌惮,睡前醒来的第一眼都是彼此,比衣食住行更紧要的是亲吻。 只是天星一直抗拒更进一步,有时在床上他不安好心地吻她,尽管剥光了她,却不能分开她的腿,无论他有多不耐,天星都只说不,似乎她的喘息是假的,动情是演的,仅仅是用手指浅浅探测,她就会立即一巴掌打醒他,然后冷着脸指一指卫生间,叫他自己解决。 可叫山渝自己去问,什么时候才可以,他也张不了口。 哥哥问妹妹什么时候能张开腿让他上。 这简直禽兽不如。 所以山渝只是生闷气,拉下马桶水闸就算结束。 他们的生日快到了,山渝在网上搜来搜去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天星不需要衣服包包,去年山渝送了项链,天星也只在收到是很给面子地戴了一次,因此他觉得这女孩子对钻石也没什么兴趣。 周末补习班结束后,他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却没把钱花出去,他觉得18周岁的生日还是十分有意义的,因而必须要刻骨铭心。 他再三纠结,终于在珍珠耳环和果绿色真丝连衣裙中间选了前者,他心里更属意后者,天星美丽,那件洋装合称她,她柔软缠绵,却倔强坚韧,更像是早春的细柳,能勾住人心,也能追魂索命。 他自顾自地想,觉得自己也算是懂这个妹妹,毕竟他也明白天星足够庸俗,礼物越贵越合她心意。 只是售货员有些白目,误会这是送给母亲的礼物,还夸赞他是个孝子。 他付钱的时候微微抬眼,扫了那女人眼角的鱼尾纹一眼,轻佻笑道:“是啊。” 他这个来路不明的假儿子,哄骗了楚家的真千金,这一生只要楚天星在,他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个家,他果真孝顺至极。 天星下午有舞蹈课,因此还没回家。他知道天星有翻他东西的习惯,因此不能将礼物放在自己房间,于是他决定将那对耳环藏在最危险的地方——她的房间。 天星从前也是十分喜欢玩偶的,只是不记得从何时起突然变了性子,家里的布偶和人偶全都被她送给了保姆的女儿,如今她的屋子干干净净,置物架上摆了几个盒子,里面散着放着一些常用的发圈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 他打开衣柜,却在大衣下面发现了一个灰色的盒子。 山渝看看时间,确定天星这时不会回来,便擅自打开了盒子,里面一格格摆放地整整齐齐,却是不同尺寸的情趣内衣和性玩具。 最小的那件,不过他胳膊的粗细,淡黄的蕾丝绕在他的手中,那些桃色场景即刻他脑中自动上演。 楚天星是如何穿着这些东西在别的男人胯下讨饶的样子,他原以为她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有贼心没贼胆才不愿同他做,这么看起来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荡妇。 说不定连自己,也不过是她情人中的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脏东西原样收好,呆坐了片刻,则回了房间做功课。 12伤口 天星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喊了声哥,却无人应答。山渝卧室的光透过门缝漏出来,天星轻手轻脚开了门,“这么专心啊?” 她双手环上山渝的肩,轻轻晃着他,“可吃了饭啊?” 山渝深吸一口气,说:“等你呢。” 天星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她看得出楚山渝不太高兴,可是她不想哄,“我吃过了。”说着便脱了上衣准备去洗澡。 “跟谁吃的?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跟她们一起在商场楼上随便吃了点,大家都减肥,吃得可怜,不过她们约我,我怎么好不去的呀。” “你大方请客,人家才喜欢约你。” 天星的卧室里有浴室,山渝听到水声响起,试着推了下浴室的门,谁知天星警觉至此,马上关了水,问:“你做什么?” “没事。” 天星瞪了一眼门口的身影,草草冲了澡,将头发甩去身后,就那样湿漉漉的打开了门。 原该是香艳迷离的场面,可天星一双眸子却凌厉如霜雪,似挑衅也像警告。 “天星,我爱你。比你爱你自己。” 天星怔愣片刻,眼睛却先嘴角一步弯起来,似乎真的是被这样纯粹直接的告白取悦了,似乎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山渝蹙眉瞧着她,希望自己真的相信她,原谅她。 他脱下衣裳,胡乱丢在天星身上,衬衫一角挂在她头上,缓缓被浸湿,随后受重力而滑落,然后他除下内裤,随便挂在她头上。 他如今比她高出许多来,身影盖在她身上,天星不安,抬手要将内裤揩去,却被山渝一把抓住了腕子。 少年灰色的平角内裤半掩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一侧是红梅凝露正当时,一侧却是不伦的暧昧罪证,天星垂眸落泪,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膝盖上,他却不为所动,她害怕了。 她自己是个跟哥哥不清不楚的疯子,可是楚山渝是个压抑的变态,她任性,明白欺负他,看他勃起却不让他尽兴,只为了羞辱他,可他也都笑纳。 天星也想天真地相信是因为爱,可她自己也残缺,根本无法信任他人。她只想利用爱勒索他,然而她的确狡猾,不赌楚山渝的爱有多深,只赌自己的运气。 她视线停在他的下半身,他还没硬起来,她轻声问:“你到底干嘛呀?” 他一边憎恶她自甘下贱,一边又去轻贱她。 山渝恳求她:“把你给我。”他喜欢亲吻她的脖子,只是今日心里憋着火,吻落下去,舌头卷走水滴,然后换成啃咬。他毫无章法,咬得天星很痛,咬了锁骨又去侵略她的唇。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下体涨得难受,急于发泄,他跪在山渝面前,搓红了她的乳房,像只饿狼,要将雪兔一口吞下,只是猎物过于肥美,又从嘴边溢出,滑嫩嫩的,带着齿痕和水渍,更添鲜美。 她揉乱了他的发,嘲笑他,“你会吗?” “你会就够了。” “楚山渝,你就是个畜生。好吃吗?你知道怎么会更好吃吗?把我操怀孕。” “怀了你的孽种,奶子更大,就怕你到时候吃昏了头,不知道是喊妈还是妹妹。” 山渝笑了笑,打横把她抱起扔在了床上,天星反应剧烈,随后拿了台灯朝他砸了过去,可山渝躲开了,灯碎了一地。 他把她翻过身去,用枕头压住她反抗的上半身,也盖住天星的辱骂,咬着牙将手指挤入了她的下体,胡乱抠挖一通,天星哀嚎间,腿上力气松了些,他便直接将那条透明的假阳具塞了进去。 他过于粗鲁,没有两下,那透明的棒子上便带了些血丝出来。 他忙扔了东西,扯着天星的头发迫使她抬头问:“你为什么不求我?” 她不理会,只攥着手机默默流眼泪,山渝又问:“你说你痛,说你爱我,楚天星,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她冷笑一声,男人都只一个德行,爱女人却懒得去了解女人,也搞不懂疼女人跟让女人疼是两回事。 他诘问她,无非是想让她给自己给他的冲动找一个理由,天星撇过脸,不去看脚边虚伪的人。 往事如怒涛般汹涌袭来,她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如此铿锵有力,这次却不像以前那般有一种贪生怕死的羞耻感,她心里萌生出一股愉悦,反问山渝道:“我捅你屁股,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会痛,怎么你明知故犯出手伤我,还要怨我不配合了?” 山渝颓唐地坐在她腿边,“是我错了。” 天星瞧瞧时间,大喇喇叉开腿检查自己的伤处,外阴有些红肿了,只是伤在里面,看也没用。 他凑过去细看,被天星一脚踢开,又爬回去,求她原谅,几回合过去,她也累了,半躺在床头发呆。 她喊他去死,山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伏首吻她的伤口,他的确不知道女人如此脆弱,他想着反正她早没了贞操,所以胡作非为,叫她长长记性。但是真看到她流血,又让他悔不当初。 私密处是血的腥咸味道,舌头舔过每一处他觉得应该唤起她愉悦的地方,搅弄得啧啧有声,可天星只是痛得颤抖而已。 卧室门被打开时,山渝仍埋首在她双腿之间,楚父虽然品行不端,出轨养了私生子,但是看见自己名正言顺的儿女搅和在一张床上,还是被愤怒急晕了头,滑倒在了台灯的碎片上。 山渝把天星护在身后,只是叫了一声爸爸,却见自己父亲气竭抽搐。 天星戳了戳他的右肩,“从前爸妈卧室里有爸的救心丸,不晓得他有没有带去那个家,你要不要去看看,试着救一救你爸的命。” 山渝回头看她,他的头发懵,因此也体会不到她的凉薄了,天星的眼睛里空落落的,一丝惊恐也无,那倒下的是她的生父啊,他不理解,但是尽力握住她的手,告诉天星不要怕。 他跌跌撞撞去了父母的卧房翻找,门铃响起,天星赤裸着从父亲头上迈过去,又突然回头捡起了地上的台灯架子,地上的碎片扎了她一脚的血,她站在主卧门外,对躲在桌下的山渝说别出声,却无知无觉地一步步往门口走去。 13十二年后 十二年的日子说长也长,足够一个人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说短也短,不够记忆失效,忘记过去。 楚山渝凌晨三点才结束急诊手术,患者是个七十八岁的老人,原来是他老师的病人,无奈年龄实在是大了,中动脉夹层,他补好了心脏,但是没救回脑子,他整理好自己便出去简单跟患者家属交代了一下情况。 家属哭起来,他从混乱中抽身,活人总是难以接受死亡,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出了医院,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烟和咖啡,他在手术台上过了三十岁生日,而立之年,理应庆祝一下的,好好许个愿。 他这才想起来看手机,蹙着眉头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在眼前散开,没那口气吊着,紧绷的弦松快了些,他靠在商店的玻璃窗,回拨了女友的电话。 铃声响到最后,那边才接起来,“喂,山渝么?” 两人交往有三年,也养成了一些情侣间的默契。 比如她不会抱怨午夜来电扰眠,接起电话只需要确认是不是爱人打来的。 女友比他大两岁,对感情也成熟些,正好山渝是个习惯被动的性子,因此她要求他无论早晚,下了手术第一时间回电,他便也照做了。 山渝说:“是我。对不起,你继续睡吧。” 她笑笑,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他为了工作昼夜颠倒,重要纪念日都被他混过去,只是这是他自己的生日,他不想过,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没关系,我醒了,你结束了?” “结束了。” 病人与他都结束了挣扎。 山渝仰头去找月亮,不顾星光灿烂,他举烟遥祝,烟蒂当蜡烛,将心愿吸进肺里,或许是太使劲,呛到了自己。 “你来我这里么?” 他迟疑道:“也可以。” “打算在医院睡了?” 女友的家在另一区,医院周围其实不难打车,只是他不想折腾。 “原本是那么打算的。怕你担心,着急给你回电话。” 她沉默片刻,不熟练地撒娇,似是放低了姿态,“你怎么不懂呢,比起你回电话,我更想看到你啊。” 他失笑,“晓得,明白,那下次吧。” 客气地仿佛是面对上司。 “我爸爸妈妈上次说要见见你,就下周末你抽个时间好了。” 山渝把点头扔进咖啡中,滋啦一下,即刻湮灭。 这种事情其实没必要在这个点着急讲出来,他忍住叹气的冲动,算是包容了女友的小脾气,“嗯,你安排就好。” “我希望你也能参与这件事,选个餐厅,本地菜就可以了。” 院长女儿要求下达,他也不得不从,“好,我看看。” 他挂了电话,只想尽快睡觉,至于女友的要求,他也谨慎地留在了备忘录上,然后往儿科ICU去,那里还有个小病人。 次日他休班,下午五点才从梦中惊醒。 他梦见天星,梦见六年前在海岛上同她偶遇,不巧阴雨连绵,他们无处可去,躲在床上纠缠了三日,然后结尾依旧是鲜红的血和青紫的尸体。 手术安排太密集的日子,他会由于兴奋过度而梦见天星,已经成了习惯。 下体仍未平复,赵竹开门进来,身上带着春日的潮气,他扯来棉被遮掩,对女友讪讪一笑。 赵竹随手脱了衣服爬到他身上,他已经是三十岁的男人了,可是对待女人还是带着少年的青涩模样,着实很有年下男的操守。 她骑在他的坚硬处,轻扭腰肢调笑道:“楚医生,果真三十而立啊。” 他不善言辞,单手解了他的胸罩,抓着她的乳叫她安分,他靠在她的怀里,思考一些甜言蜜语。 赵竹是单眼皮,高鼻梁,嘴唇厚而性感,笑容也明艳,从前留着一头波浪大卷,爱画红唇着黑裙,这三日未见,她剪了短发,颜色也染黑了,“短发也好看。”他说。 他伸手探得她已经准备得当,他也想趁着梦里的余韵未散赶紧进入正题,从床头柜取出避孕套出来,赵竹挡下,在他耳边说:“我们赌一把。” “别这样,你我都不喜欢小孩。” 赵竹不再多说,但是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扫兴,她这小男友,听话老实,除了工作没有别的爱好,可是男人太乖了也无趣,不讲骚话,也不来刺激,老天爷,她需要的是男人,不是儿子。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在床上教男人如何做爱,她双腿缠住他的腰,教他往东往西,或深或浅,他很配合,山渝单手扶着她的腿,抽插间垂眸看她叫床的样子,眯着眼去想另一张脸。 在女人身上去四年另一个女人本就艰难,加上赵竹的叫声实在叫他出戏,他不耐地去捂她的嘴,赵竹很是意外,以为他开窍,更是绞紧了他的分身。 14冷暖自知 有关性的苦与乐,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山渝靠在床头点了一支事后烟,他想起天星那次抢了他的烟,高潮才退,她的心跳与呼吸都乱着,一口烟哆哆嗦嗦抽进去,撑着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她说这是只有女人才能体会的快乐,因为这时的烟是沸腾的精液,能替男人抚慰他们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鬼丫头。”他同那时一样笑出了声。 这才想起女友不爱在床上闻到烟味,他用枕头扇了扇,说了声抱歉,便要下床。 “没事。”赵竹懒懒地看着他,“我一直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中学,周末我一直都有小提琴课,老师的烟放在钢琴上,我偷偷拿走,自己偷偷试了一两次,就学会了。” “那很早啊,我以为你一直是个乖学生。” “我是啊。” “那为了耍酷吗?” 他哑然,“我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差,没那个必要。” 山渝很少讲起过去的事,两人认识不久,她在酒局上让朋友帮着起哄问他情史,他说只有一段,女孩最后出了国就分了,然后他们问初夜,他就死也不说了,直到被灌倒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后来他们在一起,赵竹亲身试过,发现他的确是经验不足的样子,倒也信了这个人的人品。而她问他为什么当初不说,他说觉得对女孩子不尊重,说不出口。 可是一切又十分诡异,他帅而自知,想来读书的时候身边也不少浮花浪蕊,一个男人若非有身体或者心理上的隐疾,大抵是很难洁身自好的。 赵竹心里一直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只是她比他年纪大,阅历也多些,深知异性之间要留有空间,有些事深究了去反而害人害己。 何况他如今在他爸爸手底下讨生活,赵竹虽然努力回避这一点,但是潜意识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掌握住了她的命门。 所以她一开始只是因为空窗期寂寞勾搭了这个小医生,她一直有恃无恐,直到她发觉自己真的爱上这家伙,甚至想要跟他结婚生子。 雌激素真是女人基因里的诅咒。 “肯定是为了小姑娘了,小女孩就喜欢成绩优异的不良少年。”她没来由地酸了这么一句,话说出口也觉得掉价,可她死不服输,又讲:“你要是在我们家,中学就抽烟,会被爸爸吊起来打,我到现在也不会在爸爸面前抽烟。” 山渝没想那么多,他家里人不关心他,所以没人管他,只有天星那个疯丫头,看见他抽烟就骑车撞他,天星啊,天星不是最爱她自己的吗?为什么要两败俱伤? “教授自己也抽得很凶。” 赵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女婿,不一样的。” 山渝掐了烟,抬抬嘴角附和一笑,随后又在备忘录上写上了“求婚仪式”四个字,然而他思索片刻,终究删掉了。 当初他偶然从朋友处得知天星结婚,才同意了赵竹的交往请求,当然他也明白她的身份对他有帮助,然而当她用父亲步步逼近,赵院长女婿这个名头的诱惑性似乎不似从前那么大了。 赵竹晚上要去赴学生的聚会,山渝开车送她到了地方,位置清幽,离湖湾不远,餐厅是新开不久的,点评网上评价人数不多得分却很高。 山渝看到人均额度,又想想这地方的地价租金,不由感叹道:“现在孩子是了不得,挑这种地方聚会。” 天气蛮好,赵竹趴在车边昏昏欲睡,可心里仍在恼楚山渝不解风情,一个学生的聚会有什么值得去的,干脆开到头,带她翘掉聚会,然后做些成人的乐事啊。 “大人之间借着孩子做人情的,老板新店开张,关系不能不打好。” 山渝说:“你也不担心驽马恋栈。” 他向来清高,楚家败落之前也算是个小富二代,虽然他爸爸的负债让他没拿到什么遗产,不过有他舅舅照顾,山渝活到现在没为生计发过愁,却非要装无产阶级,对别人追求物质抱有敌意。 这点赵竹不能理解,她一样没缺过钱,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对钱没概念,开心就花钱,不想花钱就不花,青年教师那点薪水不够买一个包,可是衣食住行都有爸妈负责,她也没什么焦虑的。 她觉得山渝偶尔的刻薄很有趣,“他们吃掉的钱还不如交的税多。” 赵竹的表弟牵着个女孩站在餐厅入口处等他们,男大学生正是荷尔蒙溢出的年纪,背着灯跟女孩拉拉扯扯。 山渝跟赵竹相视一笑,开了远灯提醒他们,瞧小女孩也是典型南方长相,清清瘦瘦的,长发拢在一侧,有些他妹妹的影子。 他不可避免地又思念起天星。 只是她如今也三十了,不知是何模样。眼前的姑娘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赵衡拉她打招呼,她害羞扭捏,往男友身后躲,楚天星就不会了,她大方嘴甜,待人周到会巴结,他那时瞧不起她,可是后来他又可怜她。 山渝看看三十二岁的赵竹,想着或许是她工作轻松,热爱运动,性格又泼辣,瞧着跟院里三十几岁的护士并不像同龄人。 几个学生陆续出来,叽叽喳喳起哄说他们虐狗,山渝不知如何应对,恨不得弃车而逃,赵竹得意地瞧着自己学生,叫他们回去坐好,拖出他半个身子同自己吻别。 今夜风好,月亮不见踪影,唯有星星眨眼睛。 15醉酒 有人独座在二楼的窗边看热闹,她下巴抵着窗台,抿着烟笑,车中男女瞧着并不登对,男人都没来得及完全取下安全带,甚是滑稽,她点开手机,拨通电话,“喂,阿遥,是我呀——” 许是烟酒害人,她如今的嗓子不再如少女时期清甜,不过也好,她不用再夹着嗓子做出男人喜爱的腔调,只是控制语气,微微沙哑的嗓音更为撩人。 她讲手中的半支烟搁在盘中,听对方说:“高桥小姐……啊,我没想到你真的是天星。” 她如今还是多用国内的名字,不过旧名字已经失去了法律效应,签协议的时候不能用。 算算日子,她与纪遥已经五六年没联系了,她并非有意瞒她,只是她仅剩的那点自尊心还在,想不到该用什么姿态面对他。 今晚,可能是她喝醉了吧...... “怕你贵人多忘事,你还记得我,蛮好。” “你还好吗?有事么?” “多年不见,要聊也不晓得怎么开口了。电话里还是讲讲正经事——我花钱雇你做事,但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做甲方,许多要求就委托我的秘书跟你交涉了,或许是她做事不认真,只是我这件餐厅是我全部的心血,我不许他有瑕疵。风格细节这些我一一敲定了,我要清幽,但是不要竹林跟曲径流水,这点你做的不错,只是人在二楼包间对大门口一览无遗,我觉得是有些煞风景了。” 她在国外待久了,讲话也越来越啰嗦,其实她是甲方,用不着这么巴结,或许是因为对方是纪遥,她真不知道怎么挺起腰杆。 纪遥这边也是恍然大悟,那间餐厅是他父亲丢过来的生意,他不得不接,其实他手上已经有几个案子了,团队人手不够,大家基本把工作室当家用,大家身心俱疲,已经在极限了。 他一个人做事遇见太挑剔的甲方那么撂挑子不干也行,可是现在手底下一堆人,只能硬抗。从睁眼到闭眼,仿佛事事都在跟他作对似的。 这会儿听到旧情人又来挑刺,刚才的那点怀念顷刻烟消云散了,“天星,那里我也是亲自去看过的,只是层高原因在那里,加上风水师测算,门不能动,高度也动不得,窗子也不让改,我已经尽量弥补了,现在唯独东南角是个漏洞,世事无绝对,你以前总讲这句话,你自己都忘了么?” 天星蹙眉,觉得今天头发梳得太紧了些,这会儿头痛起来,她拿远了听筒,“阿遥,你总是这样。” 天之骄子,高高在上。 “有谁在榻榻米上站着说话的,我想这算是低级失误,你改日亲自来俯身瞧瞧就晓得了。” 纪遥愣了那么一瞬,着急去翻设计稿,天星这边听着他那边的动静,心里酸酸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六年仿佛有六十年那么长,可纪遥却依旧像个刚进入社会的愣头青,不过刚接触到一点生活的不顺意就烦躁至此。 可见投胎有多重要。 他到底没完全丢掉自己的专业性,“那么我现在让团队给你出三个方案,后天八点交给你,我们见一面,亲自说清楚,好不好。” 天星冷笑,“纪总,我对着你可没法公私分明,你要谈方案,找我秘书去。” 说罢天星便挂了电话,春风醉人,如果放任自己的话,很容易坏事。她最近急于想要从良,因此总怀念过去,用一通电话撩拨他一下,算是给对方一个机会,不过天星这种女人过于没有安全感,她对于信托的理解是将一百分的信任分别给不同的男人,到期回收利润。 天星把叫纪遥改方案的事交给了小刘,自己重新进了包厢,她跪坐在丈夫身边,安安静静为他斟酒。 天星如今也听得懂英文了,只是说不好,她垂眸望着酒杯,几个人打太极绕着正事不提,她只装傻。 她现在的丈夫原本只是一个整形医生,跟合伙人一同开了间诊所,做的不错,天星问他要不要把生意做到中国去,他跟合伙人觉得可行,却越过天星找了别的在日华人帮忙。 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同,她丈夫觉得这样是让她老实做家庭主妇维持婚姻的方式,可天星却觉得丈夫十分碍事,挡了她赚钱的路子。 天星也听话装傻,那时天星的母亲查出癌症后回国,她也接着照顾母亲的名头回到国内,两人陷入半分居的状态。 饭桌上人家几个都是海龟,如今大聊特聊美国,天星听着也觉得可笑——一桌子医生,能听到什么生意经。 男人笑,她便笑,寂寞和无聊如同清酒一般,不够醉人,她品久了,也能回味出一丝甜。 在场的人带的都是女伴,唯有她丈夫带了她,许是两人相见时也是这种场合,成了夫妻后,一家人更没有什么忌讳的。 女孩子们经不得久跪,此刻腰都松了下来,或是靠在身旁的男人上,或是半倚着桌子勾勾脚趾调情。 天星双膝抵着丈夫的腿侧,全身只有肩膀松懈了,脊骨的弧线如同博物馆中的梅瓶的瓶身,她笑意盈盈望着眼前的男人。 这桌人秃的秃,肥的肥,唯独她身边这个依旧四十一枝花,推杯换盏一晚,身上还留着淡淡的香水味,天星心下盘算,也觉得这段婚姻她没有亏损。 他想起来她的生日似乎就在这几日,只是最近事忙,竟给忘了,随后又恍然大悟,那日信用卡的消费提醒原来是出自这个由头。 多好的妻子,聪明周到,能帮他维护那些阔太太的关系,床上懂风情,床下也不粘人。 他知道天星爱钱,否则也不会去陪酒,他有身份也不缺钱,虽然婚后偷吃是常事,但是事后都送了昂贵的礼物弥补妻子,他尽力做个好丈夫了,她要的,他都给。 可是他要的家庭,温柔美丽的妻子,三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和一条狗,她却不满足他。 他这个年纪了,不能再等娇妻学会成熟懂事,所以两人谈好了离婚。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咬耳朵,丈夫低声问她:“你今晚怎么总是在走神?那个胖子总是看你,可你似乎没发觉。” 天星回国后搭上了本地企业里的一个高管,离婚律师也是对方托关系找的,只是没叫丈夫知道,好在离婚时敲竹杠。 兜兜转转还是钱,婚姻没意思,天星决定此后再也不接受婚姻了,选个好男人安定下来,叫她也过几天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我喝醉了。”她的食指划过他利落的鬓角,换了腔调讲:“后天早上付律师会跟你谈离婚协议的细则,时间地点已经发给了藤田小姐,可不确定你会在谁的床上醒来,怕给你添麻烦,还是亲口讲出来比较好。” 用最正式的语式拈酸,别有一番情趣。 丈夫的手从她裙底探进去,恶作剧般扯她的吊袜扣,“你这样贴心,我要后悔同意离婚了。不如你缠住我,我后天早上在你床上醒来,皆大欢喜不是吗?” 她却置若罔闻,指尖沾了杯中酒,弹到他眼中去,随后起身招呼客人转场。 ------- 哈哈感觉进入成年部分才开始放手写 16春意 天星签了字,后面的手续由律师代劳,她手里拿着丈夫出轨的证据要补偿金,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她不耐烦应付前夫的骚扰,直接拉黑,暂时就在曲江逍遥了。 天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好品味,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这几日她总觉得身上发懒,就躲在店里学茶艺,赵霜去看她时,她正装模作样地掐着杯子品呢。 赵霜随手把包丢在一边,手机也从包中滑出来,她没仔细,提着茶壶往嘴里灌,“哎呀你可别装了,收拾收拾去跟我拿包。” “你爸不是茶学教授嘛,跟我说说我这一杯喝着跟你家的能不能比?一壶加两个盏子,打算要五百二,要是我找老师泡,那再加点——” “你找我那是问错人了,我家唯独就我是买的学位,我跟老何一样,能解渴的都是一个味,水放多点淡,茶放多了苦,老席,你想宰客,这茶太素了,真是品茶的人,人家不来你这。” 天星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茶不是素,是不够骚,可是她打从心眼里不想做男人生意,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光留下的诗句都够三百代莘莘学子做不重样的古诗赏析的,怎么就不能有清客安心待宰呢? 光有茶不行,还是得编个好故事出来,她咬着手指头盘算,赵霜知道这奸商又没想好事,掐了天星的腰,催她快走,谁知道天星下意识一声莺啼,赵霜骂了句:“好好好,人家陶冶情操,狐狸精越泡越骚。” 当时席惠安给她改了姓,后面天星又因为母亲改嫁到日本才去了那鬼地方留学,学校里认识了赵霜,两人一样不学无术,慢慢熟了,加上人在异国,没人知道天星的过去,这才成了好友。 天星自己清楚她早从根上就烂了,烂根子开不出花,死了下地狱也是应该的,她这么些年也没难为过自己日行一善,就把过去的烂事死死埋在土里,她跟别的女人也没有区别。 不过区别也有的,比如她跟赵霜比谁的空窗期短,两人不相上下,不过赵霜是个纯恋爱脑,每次都对男人掏心掏肺,每次都被伤得很深。 两人刚下楼,不巧天星的私人电话响了,来电的是席惠安的护工,天星拧着眉头叫赵霜稍等,前庭有花匠移栽茶花,正午阳光足,蜜色的肌肉看着比赵霜手上的翡翠更辣,却见赵霜石板路不走,一脚踏进了泥里,小伙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腰,她的套路三十年不变,看得天星直摇头。 院子里春意正浓,红杏倚云,生机盎然,电话里却是护工的低沉声音,“阿姨没几天了,席小姐有空露个面吧。” 小刘把车开了出来,天星不理赵霜,站在车前跟小刘交代了几句,赵霜斜眼瞄她,心领神会,跟帅哥道了别。 赵霜直接把脚上裹了泥的高跟鞋扔在了车下,嘴里还念叨:“可惜了,老何让他嫂子特意从巴黎给我买的,就穿这么一次。” 小刘捡起鞋子,笑着说:“我找专业人士给您清洗,您什么时候想换鞋,我叫小徐亲自给您送去。” 天星玩笑说:“一双破鞋么还要送来送去,小徐的劳务费从哪个荷包掏啊,再不谨慎小心你赵姐夫骂死你。” 赵霜伸手去打她刻薄的嘴,结果摸了一手她嘴上的唇釉,两人笑着,车子开远了,赵霜看着小刘还站在原处目送,“小丫头脑袋真灵,还是席老板慧眼识英啊,也不在乎她有前科。” 小刘叫刘若男,高中的时候撞见姐夫家暴姐姐,她去拉架,撕扯间男人头撞上桌子,没死却成了植物人。小刘去坐监的时候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到后来她无罪释放,结果家里人都跑了。 她靠着亲戚救济勉强读完了高中,然后出来打工,厂里没干几年,她妈生病住院又找她要钱,她无奈去了赵霜小姑子的老公店里陪酒。 那个色胚见到小刘有几分姿色,涉世未深还算清纯,自己动了邪念,喝了点酒在自己店里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谁知道小刘劈头盖脸给他骂了一通,又甩了他几个大嘴巴,碰巧天星那日在那陪人应酬,店里人知道她跟赵霜的关系,喊她看了场热闹,她喜欢这姑娘的烈脾气,从此就把小刘留在身边带着了。 天星嘴里寂寞,想抽支烟,想想监控还是暂时忍了,“她那正当防卫,算不上前科,能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我都欣赏。” “那也是她自己造化好,遇上你这个大菩萨,我听小徐还喊他刘总,差点给我笑死,她那事啊换成我家小姑子在场,能剥她一层皮。” “你小姑子还没离婚啊?” “谁能比你潇洒啊,我跟老何算是圈子里的模范夫妻了,日子就这么过好了,有什么好较真的。” 老何在外面逢场作戏,虽然也算不上片叶不沾身,但好在玩完知道洗干净回家,有空也带女儿去玩,也没逼着赵霜生二胎。赵霜自己没有点当妈的意识,通讯录里几个常联系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情人还是炮友。 只是夫妻俩的事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从来没闹到外人和父母面前。 天星低头将小刘发来的小徐的信息转给了赵霜,她作为旁观者也闹不清楚赵霜当初宁愿跟家里决裂也一定要嫁一个暴发户,到底合算不合算,她不想看到赵霜变成第二个席惠安。 “我跟苍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诊所就是他的后宫,前台到护士,他哪个没玩过?我无依无靠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老说我变态,人尽可夫,没有占有欲,可我也不爱他,除了钱还占有什么嘛?” 赵霜见天星这股幽怨劲,仿佛一个新寡的俏媳妇,自叹不如。 她加了小伙子的微信,那边还没通过,于是她继续刷短视频,“你真实越老越骚了,爱,说起来我都一身鸡皮疙瘩。” 天星越说越来劲,尽管朋友一直挖苦她,可她还是想把心事抖出来,不求共鸣,通通风也好,“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想有个人爱我。” “你还缺男人吗?” “缺个爱人,老赵,我不瞒你,我真的欲求不满,想有个人死心塌地爱我,早中晚说我爱你。” 天星话音落下,自己羞得笑了,电台在放一首时下新曲,女歌手别别扭扭唱:“成长是个游戏,把曾经,变如今。” 她调高了音量,想起前年看到的那个穿风衣的人,再往远想想,似乎那早中晚三次的我爱你,她也拥有过。 对嘛,楚山渝,她怎么把他忘了呢?在床上的时候,他总说个不停。 可是赵霜说:“省省吧老席,你不是那种人,别为难自己了,宝贝。” 17玫瑰 赵霜开开心心拿包,然而到手不过五分钟,又嫌金属的颜色不对,反复说自己不该妥协,应该坚持要银扣,一边试鞋子,一边念叨得天星耳朵起茧,她无奈说:“Tim上个月送了我一个,不过是25的,你要喜欢直接拿去吧。” “那没意思。”赵霜站起来走了两步,跟柜员说换码,小年轻态度殷勤,跪下为赵霜穿鞋的时候被天星瞧出这俩人的暧昧,可赵霜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钱要从自己手里花出去,才爽。” 她说完又觉得刚才说得不够清晰,走近了让天星调整角度重新录,天星举着手机给她帮忙,赵霜的炫富账号已经有了两万多粉丝了,她越做越起劲,偶尔也接接广告。 只是天星没有自己的社交账号,赵霜曾经建议她弄一个,说她漂亮有自己给她引流,很容易做起来,天星坚定拒绝了,她不信任互联网,更怕出名。 赵霜付钱的时候不知想到什么,促狭笑了,问道:“那个李庭君——Tim怎么样?” 天星瞪了她一眼,“还行吧……不算小。” “他没潜力成为你要的那啥……爱人吗?” 天星沉默一瞬,淡淡道:“等他老婆死了再说吧。” 赵霜没敢看她,撇撇嘴,刚才还谈真爱的女人现在心平气和地盼着另一个女人死了好上位,这个朋友有多可爱就有多可恨,她自己不是个好女人,但是天星是个比她更无耻百倍的人。 两人简单喝了杯咖啡,赵霜去接女儿放学,天星则去了肿瘤医院。 席惠安得了乳腺癌,快死了,天星听说她的二姨婆就是这么去世的,医生说可能就是因为家族史了。 天星站在医院对面的花店前抽烟,这会儿起风了,她身上那件黑色的欧根纱裙子飘飘扬扬,把细眉白脸红唇的女人裹在里面,路人经过都要回头多看一眼她的哀愁。 可能因为席惠安是混血,她自己也喜欢侘寂美,她女儿却不是,天星喜欢红玫瑰,红花绿叶一大束抱着,比男人的怀抱更让她心动。 她照着席惠安的品味选了几支纤瘦淡雅的花,可是心里到底不痛快,又统统插回去,叫店家包了四十只红玫瑰。 当天星捧着花丧着脸出花店时,正好有人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可下一刻天星风风火火走到举着相机的人面前,要求对方立即删掉。 可能是因为对方初出茅庐,看天星态度强硬便听话删了,天星也不再纠缠直接走了。 她无事从不照相,也不许别人拍她。 护工看见天星送的花,不由皱皱眉头,虽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是席阿姨住了两个月院,天星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加上这束花,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没教养。 天星在床边坐下,摸了摸席惠安凹陷灰黄的面颊,轻声道:“妈,我来了。” 席惠安没有听到似的,依旧静静睡着,天星枯坐在原处发呆,想想店里的事,也想想母亲的身后事,她会办酒宴,可是不会治丧,想着想着又担心起来,席惠安死后自己哭不哭得出来的问题,于是决定要找个替她哭灵的人才好。 护工没有敢把花送进来,暂时放在了护士台上,席惠安挣扎梦醒,恍惚看见一张跟山渝极为相似的脸,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唇上,心里一阵酸楚,眼泪顺着鬓角落下,干巴巴地说了句:“你来啦。” 天星那个疯子,当初把她给人当情妇的事说给了她娘家,后面又说亲妈把女儿送去地产商的床上还债,让她众叛亲离,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等死。 天星凑到床头去,“小慧说你不好,叫我来看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无论好坏,我都听着。” 席惠安亲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星星,你就这么恨妈妈吗?” “嗯。”天星嗅到了一股濒死的恶臭,厌恶的蹭了蹭额头。 席惠安没有什么力气,扭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她不知道是鸽子还是麻雀,飞来飞去的,叫人厌烦,“我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天星说:“知道才来的。”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早知道当初,当初我应该把你送进牢里,叫你知道厉害,我那时应该不管你了,你自生自灭——不对,我就不该生下你。你今天的一切,不是我为你求来的?” 天星抠着手心,慢慢说道:“现世报嘛,多谢老天爷叫你不得好死。” “你给我滚。”她很愤怒,疾病叫她痛得生不如死,女儿也让她的心肝都绞在了一起。 天星原来那么漂亮甜美,她生下他,她爸爸要给他起名叫甜心,要让她做楚家的小甜心,她觉得太俗气,给她起名天星,李白那般的狂士醉酒也要摘星揽月,她的女儿天生就是要受人追捧的。 可女儿变成了个狼心狗肺的魔鬼,她快死了,还在追债。 天星给她舒舒胸口,“妈还是忍忍吧,话讲尽了我再滚,省得没完没了,我很忙的。” 18追责 p o18 et.co m “你一定要揪着过去的伤痛不放吗?”她用尽全力抓住天星的手,十分恳切地说:“我是快死了,可你还年轻,把日子好好过下去,高桥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上次来中国还特意来看我,我亲女儿都不见踪影,他一个外人,还记得我,送了我花。” 天星几乎要吐了,强忍下不适,“他对天底下的女人都温柔,不过我们离婚了,你要是不生病,说不定还能跟他凑一凑。” “你的嘴巴太臭,没有男人会爱你,他们把你睡了,就会扔下你,因为你没有品味,都怪你当初不好好读书。” 天星冷笑一声,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个该死的小慧还没回来,说不定就是在听墙角,她绕绕发梢,翘起腿说:“楚山渝会读书,你怎么舍得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儿子知道你给人家当情妇,怕给他丢人啊?不过妈妈也觉得我比楚山渝更有价值吧,他一个书呆子,哪里知道怎么能陪胡广平叁个月。” 因着赵霜和赵竹是堂姐妹,她也从赵霜那里听到了些哥哥的消息,楚山渝的日子风平浪静,他倒也争气,搭上了院长女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如果天星现在的存款后面少了一个零,她都一定会嫉妒到自杀。 “你怎么不叫你儿子来给你送终啊?” 山渝不知道她生病的事,这么多年她都对这孩子不闻不问的,现在突然出现叫他来看她,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你始终不相信妈妈爱你,当初我为什么不要你哥哥,你们都大了,我能舍下他,也能舍下你的,可是楚怀仲那个畜生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心疼你啊星星,所以我给你改名字,后来又带你出国,你在那里过得多好啊,有那么多追求者,嫁了个好男人,你太贪心了,所以现在一无所有,你要——”本文首发站:po 1 8t d.c o m “够了!”天星大吼一声,门口的小慧也跟着打了个冷颤。她看见李庭君扶着妻子往这边走来,于是不再听墙角,捧着花去打招呼。 天星说:“妈,我叁十了,十年前你说这话来哄哄我么还可以,现在不会觉得太无耻了吗?人是我跟楚山渝一起杀的,你要救他肯定会救我,至于你不带他出国,只是因为那时的我比书呆子更有用。我也不想一直恨你,我人生就只有纪遥给我那么一瞬的光,可你做了什么?妈,你那么漂亮,小的时候我那么骄傲,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美的妈妈,可是我告诉你楚怀仲强奸了我,你说是我意淫的,因为我经常缠着爸爸,所以搞混了叔叔和父亲,你说因为我笨,我一直不如楚山渝聪明!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提从前的事,可是你不提,过去就等于不存在吗?我的确杀了人,可是你们也杀了我啊!为什么不道歉?就因为你是我妈妈?” 席惠安痛不欲生,并没有仔细听清楚天星的控诉,只有最后天星质问她为什么不道歉,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这世界上没有做错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儿孙,她父母为了钱叫她嫁给楚怀伯,所以她从没有停止过给他戴绿帽。 她是父母的不孝女,天星也是她的不孝女,如果要追责,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所以不能道歉,咬牙忍着,人不就是这么变得成熟的吗? 她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指着天星的鼻子说:“没错。我的男人包庇了你的罪行,并且没有一条新闻泄露出去,让你跟你哥堂堂正正活着,就是对你对大的恩赐,否则你就是一只过街老鼠,怎么有机会站在这里指责我?你走吧,不许再来见我,叫护士进来,我要吗啡,不需要亲情。” 天星摔门而出,引人侧目,她看见自己的四十朵玫瑰被小慧自作主张分给了护士两支,倒被气笑了,避讳死,不避讳叁八。 她也不知道找谁,站在那说了句,“席惠安痛得发疯,你们管不管啦。” 随后抢过小慧手里的玫瑰,招呼也没打就匆匆离开了。 19席小姐 闲聊的叁人讪讪的,小慧原来想讲两句天星如何不孝,李庭君却直接带妻子方敏离开了是非之地。 夫妻俩回了病房,李庭君帮妻子调整好床的角度,又去找书,方敏想起刚才的事,不由笑道:“席小姐一直温温柔柔的,原来也是个呛口小辣椒,直呼母亲的姓名,又对医护大呼小叫,当真缺乏家教。” 李庭君倒了水给她,淡淡道:“你还是那么爱看热闹,人都有许多面,我们也不熟,不好说人家的。” 方敏看他似乎很不想聊天星的事,可就是按捺不住同男人分享自己见闻的心,一个有钱的美人,如果没点缺点还叫普通人怎么活呢?何况她还是个癌症病人。 从第一次看见天星,她就不喜欢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席天星果然空有其表,人品不怎么样,“小慧话多,同我讲了不少雇主的事,我现在也对席小姐有七八分了解了。” 她歪着头翻书,八卦比严肃文学有趣。 “是吗?”李庭君开了电脑检查邮件,可是网络太差了,叫他有些心烦。 “席小姐是日本人,你看她的做派,也是鬼子样,点头哈腰的,待人客气又巴结,除了刚才。” 李庭君背对着他,眼镜上倒印出一些扭曲的文字,她不喜欢这幅玳瑁的,还是金丝框的更好,她继续说:“小慧说上次医生跟她讲席阿姨的治疗方案,医生讲着她也一直讲哈衣,可见是个忘本的人,把母亲仍在这里。哎,庭君,我死后你不要给小雅找这样的后妈,别带坏了我女儿。” 她嘲笑席天星,忽而眼中又聚满了眼泪,她伸手呼唤丈夫的怀抱,好在他们之间还有这份默契,李庭君转身搂她,安抚道:“别哭,放疗的效果不错,你会陪女儿长大的。” “你不要哄我了,我自己清楚,我好后悔那时生了小雅之后没有听你的话做专业主妇,一定要拼,结果拼出这身病来,叫你也陪我受煎熬。” 她病后丈夫却升了职,其实她心里是很受煎熬的,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迫于父母的压力赶在叁十五岁之前生孩子,会不会丈夫现在的职位就是她的了。可他们都说庭君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优秀的男人不缺女人,如果她不用儿子拴住他,他就不会再听话了,可是她也很优秀啊。 她好歹是常春藤硕士,念书的时候她那么风光,呼吁消除月经羞耻,还去过东南亚做田野调查,同那么多大人物打过交道,那时的李庭君不过是个沉默寡言的帅气商科男,到他毕业他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方敏。 李庭君叹了口气,“没有那回事,你要有个好心情,病才能好。” 方雅觉得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她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自己的光芒,现在病痛缠身,她越来越患得患失,尤其是看庭君换了眼镜和发型,她很害怕他的魅力勾引到别的女人,“庭君,你真好,要是有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庭君,你答应我啊。” “好。”李庭君揉了揉她的头,说不清这句轻飘飘的承诺有几分真假。 “男人都喜欢美人,小慧说席小姐上次来,吴医生就去献殷勤了哇,你看见没,她从小慧手里夺花的时候,那么无情,脸上还挂着泪珠,她眼光扫过我,我都觉得心跳漏了半拍,以我的经验看这个女人一定很有手段。” 李庭君很是无奈,她擦干妻子的眼泪,“怎么又绕到席小姐那里了。” 方敏不依不饶地问:“庭君,你觉得席小姐美不美?” “你这是在给我挖坑?我不跳,我们不要再聊席小姐了好不好?嗯?” 他尽量用一种和缓的语气说话。他有许多工作要做,要挣钱,也要养家,还要照顾小孩,不像她只要活着就够了! 女儿的心理健康很危险,老师建议他带小雅去看心理医生。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自己都没有想到缺乏母爱对孩子是那么大的伤害。 方敏一直不爱女儿,她哺乳期的时候会埋怨女儿扯痛了她的乳房,甚至在确诊癌症时也对女儿歇斯底里地抱怨过,她说是因为女儿太缠人,太会哭,拖垮了她的身体,可是谁敢跟一个病人争长短呢?他只能忍耐。 她不停提天星,提得他心烦意乱,他很想冲动地把他跟天星之间的事全盘托出,方敏不用再试探了,也不用再诋毁她,因为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冷血的女人,就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间病房里,他想立刻爬上席天星的床,操到她求饶。 越回避越可疑,方敏直直盯着他,似乎这次真的能听懂他了,可她又愤怒地摇摇欲坠,倒在床上大哭,“我现在的世界太小了,只有席小姐这一件新鲜事,庭君,你的世界那么大,你不知道我有多苦。” “你也可以关心一下小雅,明天我带你们去玩好不好?等你放疗结束,就把她从爸妈家接回来吧。”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就不要用这种商量的语气了,不过我现在是一个病人,带不了小孩,或许叫她看见妈妈掉光了头发和指甲,对她更不好。” 夫妻俩陷入沉默,方敏将书扔到了一边,躺着流泪。李庭君把要叹出来气又咽了回去,他对她的痛苦无能为力,只能像哄女儿一般轻轻拍着妻子,希望她安然入睡,直到她气息平稳似已睡着,才继续工作。 李庭君离开时,方敏在黑暗中鬼魅似的叫住了他,“庭君,生小雅之前,我想过离婚,但是我太爱你,没有舍得,你要记住这一点,别背叛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李庭君回头看她,这样的话她说了许多次,他已经麻木了。 20与李庭君|上 李庭君没有回家,他上个月把自己在江畔的房子送给了天星,他看到她的车停在这里,自己却躲在车子里抽烟。 他同天星相识不过叁个月,除了酒后失控的那一次,他们再没有越过线,不过只是肉体上。 天星在医院里同他递过眼神,那个疯女人,敢当着他老婆的面勾引他,可他没她那份勇气。 其实看着方敏受罪,他是想过跟天星断掉的,妻子的痛苦会加深他的罪恶感。 可是礼尚往来嘛,他送出去东西,她都欣然接受,然后她会打电话约见面,他跟她抱怨妻子,她安静听着,只是拥抱,没有很高明的媚术,却深深勾住了他的魂。 一周两次,变成一周五次,她从不拒绝他的邀约,自己开车来,然后再开车走。 后来她向他求助,她说丈夫出轨了,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离婚律师。 他找了付鹏帮她,他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讲自己跟天星的关系坦白了出来,然而付鹏却违背职业操守,跟他说了一些天星的隐私,他觉得这个女人背景太复杂,朋友的话直白到伤人—— “就算方敏死了,席天星也不是一个能陪你走到台前的女人。” 可是没办法,人总是对自己的贪念抱着侥幸心理。 他给岳母打了个电话,问了女儿的事情,小雅已经睡了,他没有多说什么,方敏的妈妈也知道他很疲惫,嘱咐他自己照顾好身体,然后挂掉了电话。 他进门,手机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径直往浴室走去。 李庭君对天星来说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约他见面,喝茶或是喝咖啡,最长不过两个小时,可是什么都会告诉她,小孩的事,方敏的症状,公司的派系斗争,又乱又杂,她没有见过比他还能唠叨的男人了,可是她也觉得有趣,有时候他讲话,天星的视线只停留在他身上的某一处,然后思考自己的事,等他累了,他会在她身边靠一靠。 一个社会精英,或许平时不苟言笑,专注认真,可是世事也在他眼中,他心里存了那么多事,这么说一说,仿佛就沾染了一些烟火气,很是迷人。 天星不是心理医生,她只为了勾引男人读了两本心理学畅销书,不过他还是把李庭君的这种行为归结成一种恋母情结。 而且他娶了一个强势的妻子,还送了天星一套十年前的房子,多么重要的证据,他一定缺乏母爱,也,也没犯过伦理上的错误。 所以天星决定逗逗他。 她赤脚进了浴室,故意弄出了些声响吸引他的注意,他似乎有些害羞,竟然侧过了身,挡住了要害。 天星倚着墙,脚尖有意无意地去触碰他的脚踝,没话找话似的,“你很累么?” 他闻声回眸,李庭君的确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眉目朗阔,牙齿整齐,人的经历和教养可以展现在面容和眼神中,他是个可靠的男人,只是人类基因中的下流很难被规训。 浴室的灯太亮了,她的眼神过于赤裸,倒让他招架不住。 “有点。”他揩掉面上的水,为她投去一个客气的笑。 天星换掉了他的沐浴液,现在架子上摆的是超市随处可见的廉价产品,花香型,并且是旅行装,他挑挑眉毛,没错,天星现在只把他当房客。 她故意挑事情,说:“你老婆看上去比以前有精神。” 李庭君关了水,无奈道:“你们女人怎么回事?她刚才也对着我说你的事。” “男人比女人虚伪,你们只会跟男人聊女人,却不敢对着女人聊,我其实跟你老婆没有什么不同。” 逗逗他,骗他两句甜言蜜语也好。 可是李庭君不一样,显然他还是对方敏十分愧疚的。即使天星给他设下陷阱,他也不敢讲出实话。 他对天星的语言游戏有些生气,伪装裂了条缝子了,他说:“过来陪我洗澡。” 神情威严,不可冒犯。 可天星说:“不要。” 他真想严刑拷打,叫她老实交代一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调情的手段。 李庭君把她拉了进来,合上那道玻璃门,她虽然已经卸了妆,却还留着口红,她作势要逃,被他掐住腰抵在墙上,她的红唇蹭过他的下巴,似乎已经闻到了唇上腻人的胭脂味道。 “为什么不要?” “嗯……害羞吧。” 她不安分,一下为他擦掉眉上的水珠,一下又在欲拒还迎时用指尖划过他的腰腹,“吻我。”他命令道。 天星握住他炙热挺翘的分身,轻轻擦过内裤前凸起的蕾丝,“你真是奇怪。搞不清楚主动还是被动,不过我喜欢。” 吻落下之前,滑嫩的舌先钻了进来,上次在她的车中也是如此,她的策略十分直接,一击制敌然后不留余地,口红糊掉了,沉迷前天星眯着眼睛看到,李庭君似乎甘愿被她吃掉。 她的喘息中带着他名字的韵脚,天星很着急,“滥滥湿了,李先生。” 21与李庭君|中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了,陪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男人装良家妇女,这份工作实在煎熬。亲吻不够,她重重咬在他的喉结上,可李庭君将她身子翻转过去,压住她的腰迫使她翘起屁股,她不够高,只能踮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两只手在她的乳尖上徘徊,没空去下面救场。 好在他有一条肉骨头,善于追本溯源,挑开那条狭窄的丁字裤莽撞地送了一半进去。虽然同身下的人不是第一次做,可今天却比上次更紧迫。 天星应景地尖叫一声,然后呻吟,她过于熟练,反而挑起了他的胜负欲。腔壁受异物侵入而自发排斥,她要他更深入一点,完整占有自己,李庭君唤她天星,足够深情,是合理的春药。 她像个提线木偶被男人玩弄,慌乱中打开了莲蓬头,冷水浇在热身子上,两人皆是一激灵,她咿咿呀呀叫着,李庭君嫌裙子碍事,直接从下摆撕开了,他往深处送去,把自己完完整整嵌入这个女人身体里。 好久好久没有过的放松,性终于不只是为了维持夫妇的体面了。 “唔……不能正对着你么?我喜欢你的脸。” 她比他更会讲甜言蜜语,刚认识的时候,他害怕冒犯她,眼神追随她,言语上却很客气,两个人端着咖啡在医院下聊天,咖啡的热气搅在一起,他都要转身回避。可天星毫不在乎,夸赞又鼓励,擦擦肩膀,或是调整镜框,她从来不抗拒亲密。 可他现在不想面对她,他也想试试自己究竟陷进去有多深,如果只有性爱上的满足,似乎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她没有等到答复,翻手去掐他的腰,“庭君,你女儿……是不是很像你?” “闭嘴——”他掐着她的下巴,把那条破烂的裙子塞进她的嘴里,防止她说出更恶毒的话来。 他的顶撞越凶狠,内里的酸麻越是明显,高潮来临之前的感觉似乎像是体内有东西碎掉了,然后愉悦瞬间冲刷掉碎片带来的伤痛,一阵小浪,击弯了她的脊骨。 “啊——不要了——” 如果说青春期的经历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成长教育,不要逞强是第一条。 就像她每一次在床上被男人送到高潮而站不住的时候,就漂亮地跪下吧,祈求怜悯,也是一种情趣啊。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从李庭君的怀中缓缓跪下,像一片招摇的樱花,落在泥沼中,他笑得春风得意,“这么快么?” 她被李庭君按在地上,他甚至贴心地将手垫在了她的头下,身体被对折,而他骑在自己身上。 在这样狭窄阴私的地方,她不免抗拒这样的羞辱,只是终于与他面对面迎战了,于是她再次献吻,他再次贯穿她,亲眼看着她光洁的私处变成自己的形状。 而天星在风浪中想: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跟自己搅在了一起呢? 李庭君看着她与自己的碰撞,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那层保护,显然伦理问题是最好的清醒剂,他再次想起妻子。 这么多年,他认同她的牺牲,因而理所当然地为她守贞。他与妻子,从来都是准备完全之后才按步骤前进的,关灯、带上安全套、抚摸、亲吻、然后试探。 方敏的进展很慢,需要他很多的耐心,因此他总是很被动,为了不让她太失望,而延长释放的时间,几次两人精疲力尽,不欢而散。 “你喜欢吗?”喘息中,他问天星。 真扫兴,这鬼问题也被他很多次在床上问过方敏。 天星的舌头勾过他的乳头,却被他按了回去,她夹紧那处,叫他慢了下来,“什么?” “这样。”他在深处来了几次,不过越过了她的敏感处,愉悦感不强,只有清晰地被占有的感觉,他解释道:“操你。” “还行,别问啊。”她一贯擅长装娇羞,“啊……别…….你一直这么体贴么?” “一直”是个很妙的时间副词,昭示他们不相熟的曾经。 他训她:“别讲话。” 天星笑了,李庭君真是个矛盾的人,天星觉得他很像哥哥山渝,要她浪,也要她学乖。 他越来越快,不过放下了她的腿,天星缠住他的腰迎合,哆哆嗦嗦地说:“你在里面吧。嗯——射在里面就好。” “谢谢。”他满意释放,温热的细流在她体内漫延,天星其实很喜欢这样危险的性爱,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本性淫贱,才如此贪恋男人的体液。 长久的湿吻之后,李庭君将她眼角的泪水卷走,他长长喟叹一声,清清楚楚喊了一声:“楚天星。” 22与李庭君|下 “过分了哎。”天星说着,把男人从身上推了出去。 他并非有意出卖朋友,只是当男人探索过一个女人的最深处,总会有些得意忘形,他着实迷恋上了她,因此更想完完整整地拥有她,那一刻,李庭君不仅想要她的曾经,更想得到这个女人的将来。 经过刚才的情事,两个人似乎完全丢掉了羞耻,李庭君解掉她的胸罩,她的双乳上方被勒出了一条红痕,他用舌头舔过去,有淡淡的咸味,她刚才的确激动了。 他沉默地为她擦拭身体,天星取来洗面乳,为他擦去了嘴边的口红痕迹,他们像一对新婚夫妻,新鲜又亲密,李庭君想想又觉得不对,他跟方敏结婚时,彼此已经没了激情了的。 天星被他裹着浴巾抱起来,路过客厅时,李庭君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天星越过他的肩膀也看到了,不用想也知道午夜来电的会是谁,可她才不是什么好女人,不会帮别的女人劝诫丈夫。 她勾住他的脖子吻他,房间很安静,浴室里的有水珠滴答的声音,然后就是唇舌相撞的声音,他定住不动,放任自己沉醉在她的吻中,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卧室才是世界中心。 身体再次交迭在一起,他比在浴室时更粗暴,牵制她的手脚,控制她的需要。 以至于她要翻到他身上去,却被他反扣住双手困在身下,天星越是挣扎,他越是高兴,“天星,你知错吗?” 好多次,她几乎要到了,被他猛地撤出来,然后重来,因为他刚才留在她体内的东西没有被完全清理掉,私处被玩弄得如泥沼一般。 他一边用反复问她,也是在自问。 何必这么痛苦呢?天星不喜欢太有责任感的男人,情场上是求欢的,既然这么痛苦,不如回家找老婆了。 哦,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 不过他到底累了,没有折腾太久。 等她的身体慢慢冷却,李庭君方才退去,乳白的液体汩汩流出,天星伸手触碰,却被他打了手。 “你不晓得脏吗?” 她媚眼如丝,说:“不会。” 他比天星大了六岁,如今伺候她喝水换衣,倒有种在照顾女儿的感觉。 夜色浓重,遮光床帘紧紧掩住了星光,他们躺在一处,却很难入睡。各自分开,不久之后重复拥吻,天星不再努力,索性坐了起来抽烟。 李庭君又提起那件事,“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付鹏。” 她思忖片刻,才意识到是那个旧名字的事,“不会,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付律师与你交情匪浅,叫你晓得了我的旧名字,也不算是意料之外。” “不生气么?” “为什么要生气。” 天星捡起了床头的手机检查消息,小刘发了几条,天星逐一回复掉了,然后就是赵霜的,一家叁口去打卡了一家米其林餐厅,赵霜给她发了几条长语音,天星却没有兴趣去听。 李庭君看她眉眼含笑,很是动人,感叹道:“你一直很神秘的,天星。” 她十分坦荡:“因为我们认识不算久。”天星说,“我求你帮忙找律师,也是信任你呀。” “听你这么讲,我更要无地自容了。” 或许天星也调查过自己呢,李庭君想。 天星笑他痴,“那你还知道什么?” 他伸了伸懒腰,合上眼说:“他还没有那么大胆。”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呀,或者我们来日方长,你总会明白我的。” “来日方长么?” 露水姻缘啊,黎明之前就该散的,有什么来日方长的。 可听自己睡过的女人这么说,他的心还是会痒,李庭君翻身准备睡了,却听天星说:“我是想的,不过也看你的心意。” 她掐灭了烟,便缩进被中背对着他睡了。 男女之间的勾当复杂又简单,她的确有一些对付男人的手段,可人与人的相处最终还是看缘分,她才不愿意自寻烦恼,就这样吧。 直到天星梦醒,发现不过四点钟,身边无人,李庭君的余温还在。 隔着卧室门,她听到他在讲电话,语气平和,十分温柔。她重新躺下,无聊地点了一支烟,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觉得外面的说话声也顿了一秒。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她就听见李庭君离开的声音,如她预期的那般。 这里没有紧急避孕药,于是天星换上李庭君的旧衣服,开车离开了小区。 23不期而遇 he iyeshu ku.c om 人生充满不期而遇,总要久别重逢,才发现难忘故旧。 天蒙蒙亮了,只是城市还未完全醒来,天星记得这附近似乎有个二十四小时的药店,然而一时找不到方向,从小区的南门绕到西门,她看见灯影里站了一个人。 如同那个夏日,她看见楚山渝在树荫下抽烟,长长的人,仰着头抽烟的样子寂寞又萧条,她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抽烟的样子更迷人的人了。 因为他在看星星嘛。 视线相交,山渝终于确认了那个抱着玫瑰经过的女人就是天星,这次他却先逃掉了。 她这才想起来,似乎她曾经说过再也不想看到他的话。 “哥——”她驱车赶了过去。 他愣愣的,一宿没睡,这会儿脑袋算不上清醒。 天星跟六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似乎瘦了些,脸似乎更窄了,显得嘴巴更大了,她现在更像她自己,不太像他了。 总要有人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于是天星说:“好久不见。” 山渝也说:“好久不见。” 两人陷入沉默,那种奇妙的尴尬再次笼罩在四周,山渝僵坐在副驾,安全带也不记得扣,天星笑着提醒了他,他拉了两次,依旧没能成功。 天星倾过身体帮他,山渝突然想起六年前她离开时同他交心:她小时候一直很讨厌哥哥偷偷碰她。 两个人穿着相似的衬衫,天星漏了叁颗扣子没有扣,他垂眸不小心扫到了他的半边曲线。 天星的定位依旧是附近的药店,她看了看地图,问山渝说:“你饿吗?上车吧,我们去找点吃的,早上蛮凉的,年糕汤吃吃好么?” 他点点头,取下了眼镜,他倚着车窗,看车子很新,并非天价的牌子,车内的熏香甜腻腻的,像是栀子和茉莉混合的味道,广播报时现在已经五点了,山渝竭力扯了个笑容出来,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星说:“去年,哦不,前年年底了。最早去了东都,太时髦了,呆不习惯,逃回乡下了,哪晓得曲江如今变了样,到处都是直播的小年轻。” “还好吗?”更多免费好文尽在:xunhua nli.co m “还不错。”她其实也没有好好地休息,但是此刻看上去却神采飞扬,“我离婚了,在湖湾开了间餐厅,前几天你女朋友带着学生去了,不晓得她评价如何。” 他想了想,方记起那晚送赵竹聚会的事。天星打灯转向,没发现他带着愠色的脸,“你这么了解我的事,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赵霜是我朋友,你看看,圈子就是这么小。她呢是个大嘴巴,罗里吧嗦,我也就听她说了一些。听说哥哥过得不错,我也没有打扰。不过哥哥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她这样无所谓,却让天星很失望。 他原来想,天星是故意的,故意避而不见,故意断绝关系,他想她还没完全放下,可如今看来,天星不像是放下,可恨的是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 她与他仅剩了最后的兄妹关系而已。 山渝苦笑:“我看见你从肿瘤医院出来,捧着玫瑰,走得飞快,花瓣都叫你甩了下来,一路跟着你来这里,怕不是你,又怕是你。” 天星挑眉笑笑,过滤了他的言外之意,道:“所以你就在小区门口守了一夜?” “几个小时而已,也不算什么。” “不愧是外科医生。你打个招呼多好,上去喝杯茶也比站着强啊。” 他揉了揉眉心,这点看来,天星还是没有变化,依旧言行轻佻。“你身体还好吗?心理医生那里有没有去?” “没事啊,我自愈力比较强。” “肿瘤医院,去那里是为了探病吧?” 天星说:“席惠安快死掉了,乳腺癌晚期。” 自从那个混乱的春天过后,席惠安提出她要带天星离开,回娘家宁州,而那时他被自己的罪行吓昏了头,他知道自己因为母亲周旋才逃过一劫,因此顺从地接受了母亲安排的一切。 他高考失利,复读一年去了东都念医科,天星随便在当地念了个二流大学,后来又被母亲带去了日本。 后来山渝得知席惠安对天星的所作所为,心中对天星的愧疚也渐渐随着时间变成了对母亲的怨恨。 如今听到生母时日无多,饶是自己每日都在目睹生离死别,也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件事,“那我也去看看吧。” 天星咬咬牙,楚山渝嘛,她不接受,却也能理解——他的人生除了高考复读一年那唯一的坎坷,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这样的人,当然会有廉价的同情心。 他一直都是这样,不懂得跟她站在同一个战线上。 天星冷漠地说:“你妈说了,只要吗啡,不要亲情,你还是算了吧。” 山渝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表示同意。 天星没了胃口,甚至觉得有楚山渝在身边,她连呼吸都十分疲惫。她将车床开大了些,问道:“哥哥住在哪?” “湖区。” “哎呀,都是老房子了吧。不过老熟人都在江区,也蛮好。”红灯还有叁十秒,天星趴在方向盘上问他:“我送你回去吧,还是你直接去上班?” “都好。”他难得对着她的眼睛笑了下。 并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天星说:“哥哥变了。” “什么?” “以前蛮凶的,一副医生做派,教我做题,像是给我开诊断书一样,很讨厌的。我当时就想,我们也不是医生世家,你这个样子是跟谁学的呢?不会是上辈子的还没忘光吧。” 天星想到之前她只是想借楚山渝的作业只求抄完了事,却被他捉住开小灶的事,忽然就翻开了镜子,看见自己没有变老,心满意足地合了上去。 “现在不凶吗?” “嗯,内敛了许多,看上去很累。” 笑起来多了两条褶子。 “你倒没什么变化?”他眼神瞄了瞄镜子。 天星看懂了他的揶揄,笑着说:“哄女朋友哄出来经验了?” “是真的,六年前跟现在,看着一样。” 她刻意忽略他眉目中的深情款款,然而嘴里却满怀怀念,“六年前……哥哥救了我啊,那时候。” 然而实际却是她情伤难愈,自暴自弃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意气风发的楚山渝,算是为了那一口气,竟然也撑了过去。 话说到一半,天星在路边停下,飞速去买了水和避孕药回来。 楚山渝看清了她吃下的东西,面孔瞬间拧起来,眼镜也歪掉了。 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到底成功逗笑了天星,“偶尔吃吃,真的是偶尔,楚医生不要唠叨了。” 然而出乎天星意料的是山渝平静地收好了药盒,然后仔细放进了袋子里,“你要注意安全。” 她一把夺了去,将塑料袋随手扔在了车后座,“我不好受孕,备孕两年都没怀上,吃不吃都没什么要紧。” “因为这个离婚了?” “不不不,是他要我去整容,哥哥看我这张脸哪里需要填,哪里要补?”她的笑脸凑去他面前,山渝笑着往车窗外看去,“逗你的,我前夫喜欢孩子,那结婚之前么我也说喜欢小孩,可以生,谁晓得检查出来是这样,所以就离了。不过为了赡养费,我还要祝他长命百岁。” 天星并非撒谎,她原来是想跟高桥凑活过下去的,然而命运弄人,他们也算是有缘无分。只是当她拿到诊断书时,着实松了一口气,而高桥倒是假模假样地老实了几天,买包买首饰哄她,然后迅速跟那个叫藤田的短大生搞在了一起。 山渝长叹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天星这样的女儿,他懒得想下去,否则必然是被这个女人给气到心梗。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叁十岁了,私生活依旧寂寞糜烂,说话依然真假掺半,还有脸上那讨好的假笑,心机的勾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好不好。 “天星,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她想拒绝,可是楚山渝已经先闭上了眼睛,她只能道了句晚安。 “我爱你,天星。” 无论何时何地迅速补眠是每一个合格心外科医生的必备技能,与这个能力一同养成的还有那睡前醒来第一句的示爱习惯。 24是我哥 山渝睡得很安详,天星把交通广播的声音调小然后再调大,他依旧呼吸平稳,没有变化。路上车子渐渐多了起来,于是她将车子在路边停下,百无聊赖地戴上了山渝的眼镜。 是她的瞳孔不习惯的度数,分别十几年,她无名指上的戒痕,与他的眼镜,对话间的停顿,刻意回避的对视,这些细节在他们重新相遇后被汇聚在一起,尽管面容没有变化,但是时间还是以这种形式被记录了下来。 天星回忆起十二年前的春日,她赤身裸体开了门,然后引楚怀仲去自己房间,可是那盏破台灯没有如她预期那般砸在他的后脑勺。失败叫她害怕了,她没有再次进攻,转头逃跑,却被楚怀仲扯住头发摔在地上,不过下一刻,山渝将刀子插进了楚怀仲的身体里。 天星不记得他插了几刀,刀口又落在哪里了,也不记得楚怀仲是死在医院里,还是自己身上了,她只记得视野内一片鲜红,从那时到现在,她没有一刻体会过大仇得报的快乐,这个问题困扰她许久,直到天星尝试忘记过去,避免回忆,所以她也很少想起山渝。 她默默注视着安睡的山渝,有那么一瞬她也为他觉得可惜,或许是她不该嫉妒他,一定要他尝尝那种不见天日的窒息,要他同自己一起背负命运的捉弄,或许那时她早早向他求救,或许事情会有别的解决方法,可是天星根本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包括楚山渝,她的不安和不甘心,没有解决途径。 不过天星一直好奇:那个对叔叔挥刀的楚山渝,究竟是被她引诱的罪犯?还是一个拯救妹妹的哥哥呢? 她不愿再想,下车去抽烟,身后有年轻人才经过彻夜狂欢,懒懒散散地相互依扶着往地铁口走去。 其中一个男孩回头看她,天星没回避,回礼般打量了他一眼,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才在何处见过,她多看了几眼,依旧没想起来,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个有点姿色的大学生,穿了一身黑,脖子上挂了一些廉价银饰,年纪有多小,存款就有多少,疯了一夜还要坐地铁回寝室补眠的那种。 也是中学时期的楚天星身边最常见的那种。 她抬抬嘴角笑了,没有缅怀青春的意思,是发自肺腑地觉得自己在糟蹋人生方面可以说是颇有建树。 可那孩子插着兜走了过来,对天星说了声早。 她点点头,把烟盒递了过去,“要么?” 他摆摆手说:“不会。” 天星转头吐了口烟,淡淡说:“好孩子。” “那不是。” 小孩都喜欢装坏男人,真在女人床上历练成老油条了就开始演乖儿子了。 天星说:“随你。”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天星退了半步,身子半倚着车门不想多说什么。 他问:“你有空吗?” 她让开车窗,往里面指了指,“我车上有人了,没法送你上学。” 男孩弯腰去探查,从她腋下抬头,饶有兴致地问她:“哦,你男朋友啊。” 天星笑着摇了摇头,也弯下腰跟他一起往车内看,她说:“是我哥。” 隔着车窗他看不清楚山渝的样貌,只深深看了天星一眼,似乎没有相信这个陌生女人的说辞。 清晨的老城街道旁边,一个抽烟的寂寞女人,车上竟然睡着自己哥哥,他虽然社会经验不足,却也能品味出这声“哥哥”并不单纯。 他满不在乎地问:“你哥干嘛的?” “你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意味深长地说:“我是想知道什么人才能上你的车,睡觉。” 天星推开他,打开了车门,“那你好好看看,仔细想想。” 他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个胡子拉碴的疲惫男人罢了,虽闭着眼睛,却也能看出几分与这女人的相似,“也不过如此嘛。”男孩说。 天星看着被惊醒地山渝,对方显然还在半醒半睡间。他微微抬眼,对着两双打量的眼睛,一瞬竟觉得回到了从前,当天星还是他不服管教的妹妹的时候。 山渝甚至没有看那男孩,目光在天星脸上转了一瞬,有扭头合上了眼睛,“别淘气。”他说。 “醒了就别装睡了。”天星说着便坐了进去,合上了车门。 那男孩这时终于认清了天星对自己没有兴趣,愤愤离开了。 “一睁眼还以为你多了个儿子。”山渝说。 “不得了,楚山渝还会开玩笑了。”她把手里的半只烟递给了山渝,“搭讪的小孩嘛,烟都不会抽一支的。” 滤嘴是湿润的,他用拇指摩挲过,却直接掐掉了,懒懒地说:“现在小孩叛逆起来也不抽烟喝酒了。” “那做什么?” 他不知道,扶额想了想,说:“拍短视频吧。” “什么呀……” 他笑了下,“我们科室的小护士,刷视频刷到护士长的小儿子,失恋了,忧郁深情地一塌糊涂,很有意思。” 空腹抽烟是个坏习惯,天星现在隐隐察觉出胃痛,可是地铁还要十分钟才开,只能再等等。 山渝玩着她的打火机,绿色的一条,是便利店常见的那种,他点开又熄灭,却听天星说:“跟楚医生比怎么样?” “哪方面啊?” 天星笑道:“忧郁深情嘛。” 山渝也跟她打太极,“那不清楚,就跟我医术如何,患者最清楚,自己却不好说。” 在山渝眼中,出事后他甩了天星,然后六年后重逢,天星也甩了他一次,这么算他们大概是扯平,谈不上深情,而他一直往前走,也不算忧郁过。 天星不屑地说:“患者才没有立场说,他们只当你是救命稻草,怎么敢评价你的好坏,治好了是你医术高明,治死了也是他们自认倒霉。” 他哑然,“你该去见见我的律师,听他讲讲我这今年的出庭记录。” 楚天星此刻被他这么一副面对门外汉高高在上,自鸣得意的样子气到胃更痛了。她当着山渝的面翻了个白眼,却叫他愈发神清气爽。 两人沉默片刻,天星说:“你说梦话了。” 他心中大概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过还是顺着话问:“说了什么?” “说你爱天星。” “嗯。” 他大方承认,再次让天星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可是转念一想,她也觉得可笑,他事业有成,又有那样的准丈人,因此现在这份坦荡,更显无耻。 饶是天星自认是个极度缺乏道德感的人,可再如何昏头,她也不会对李庭君说爱他。 她不给回应,山渝也不想再耗下去,早饭大概是没得吃了,转角过条马路就是地铁站,天星是什么打算,他也不是看不出来。 他们都长大了,叁十岁了,甚至可以说是开始变老了。这个年纪,感情已经不配在被跟理智放在同一个天平上了,毕竟成年男女的情感需求是无关紧要的,有性就够了。 山渝说:“你好好的吧,我走了。” 他刚下车,没走两步,天星却在后面追了上来,“我送送你。”她挽着他的胳膊,问:“哥,你很忙吗?” 他实话实说:“嗯,基本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可是这也是拒绝。 两人站在信号灯下,相互凝望,也是相互较量。 天星灿然一笑,“那注意身体啊……如果跟嫂子定下时间,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山渝回敬道:“你也是。” 外卖小哥的电瓶车带起一阵风,扬起了天星的碎发,她微微踮脚,对他耳语,“哥,我好想你。” 很痒,她的头发扫上面颊的时候,就像那些年日以继日的牵挂和思念一样,叫人抓心挠肺。 山渝看着她空洞的眼睛,残忍地道明真相:“楚天星,你他妈别再骗我了。” 25旁观者清 天星转身离开后,山渝在原处目送她,妹妹很美,美的却很假,像一朵人造花。 他接起赵竹的电话,随便找个理由解释了一下自己昨夜没有回家的原因,然而赵竹显然没有相信,直接去了医院找他。 他在休息室剃胡子,赵竹戴着墨镜大摇大摆进来,山渝从镜子里看到她眼镜上的大logo,却没有讲话。 她在他屁股上抓了一把,“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太需要谎言来维系感情。” 山渝放下剃胡刀,他自认这些年自己已经修炼到家,轻易不会有情感波动了,可刚被楚天星捉弄一通,他这会儿心率还没有降下来,赵竹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但是很会退让,而赵竹也是个成熟女人,只要山渝递来台阶,她也不会不下。 但是这一次,他却说:“我有我的理由,你也有你的判断,阿竹,你要是累了,我们也可以暂时缓一缓。”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心情跟你吵架,也没有精力去应付你的猜疑。” “你这是要分手吗?” “你想想你真的爱我吗?”他认真刷干了刮胡刀上的水,可是刀片已经旧掉了,山渝摸摸刀口,随手丢去了垃圾桶,“燕启智可能更适合你。” 燕启智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个人一同竞争,也一起成长,有时两个人一同约着游泳露营,他们的生活圈子都不大,这么多年,燕启智也算是他的好友之一了。 他有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女孩很优秀,高高瘦瘦,文文静静,却是个骨科专家。情侣约会时,山渝和她总是在抽空补觉,或是各自放空,赵竹曾经开玩笑说,山渝跟她更像一对。 上次山渝找燕启智商量跟赵竹求婚的事,燕启智还问他是否已经放下了初恋,也就是天星,山渝说要往前看,却挨了燕启智一拳,随后他坦白了跟赵竹上过床的事,让山渝成全他们。 可是未婚妻给自己带绿帽的事,没有很让山渝烦恼,因为他早就发现,与赵竹有关的一切,无论多紧要,都不会被排在他心上最要紧的地方,而且很容易被取代。 比如前天那个做不起尖瓣置换的单身爸爸的事,八万块而已,不如楚天星车后座的一个包贵,愁坏了一家人。 他插着兜站在她面前,离近了她还能闻到他嘴巴里的薄荷味道,山渝前额的发被他梳起,蹙眉都是潇洒的,赵竹始终没忘,她对他的迷恋始于这张脸,可是她身边从来不缺帅哥,楚山渝吝啬的关心和浪漫,她也能从别人身上获得。 赵竹说:“我爱你,可他只是在床上比你更像个人。” 山渝推开她,或许是因为带着怒气,没有控制后力气,赵竹重重撞上了背后的墙,门开了一瞬,应该是有人确认他们这边的动静,“我们给彼此留点空间,也留点体面吧。我今天晚上会换掉家里的锁,你把你的东西清理一下,或者我晚上回家帮你清理,至于我们的将来,之后再讨论吧。” 医院的八卦传播得很快,医护人员彼此相处的时间甚至长于与自己亲人相处的时间。赵竹与山渝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当事人还没有说清楚再见。 手术间隙,张护士长同他聊起这事,山渝只微笑听着过来人的忠告,并不发言。 他与赵竹的矛盾很明显,她需要浪漫,可是他不需要,她需要婚姻与家庭,他也不需要。如果天星没有结婚,他觉得自己也不会赌气跟赵竹在一起,这两年,两个人最和谐的时候也只是在相约去图书馆写论文的时候,然而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而且上次天星同他提“嫂子”那两个字,他明白她是故意叫他难堪,那是在提醒他:楚山渝不过是一个一边抱着娇妻一边肖想自己妹妹的畜生。 他偏偏不愿叫她如愿。 分别的时候,他也承诺过等她一辈子的,既然赵竹不该出现,那就早点清理病灶。 一个脸熟的规培生在一旁趴着睡觉,他们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来说去还是要山渝忍让、珍惜。 他干笑两声,可能全世界的女人都吃这一套,唯独一个楚天星是例外。 “人跟人相处还是看缘分,我忙,她也有她的事业,我们谈个恋爱,真不至于这样。” 护士长不好再说什么,在她看来,山渝比赵竹小,小男孩不成熟,她很为他失去这么好的机会而可惜。 山渝也知道这一点,旁观者清,他跟赵竹有没有感情不重要,他们之间只有机会和利益而已。 …………………… 实践出真知,给读者一个成熟的建议,男人给你展示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的时候一定不要用手摸,无论他干嘛,就摸他屁股,两只手摸,然后就可以享受了。 26索求 天星在李庭君的那间房子里住了一周,这期间李庭君没有露面,只在他们分别的那个早上一封微信说谢谢,天星没有回复,直接拉黑了他的微信,不过留下了电话。然后去见了房屋中介,将那间房子挂售了。 席惠安死了,天星先去见了她的律师,然后才去医院,签了几张不明所以的单据。她找了专门的丧葬公司处理后事,没有丧礼,但是她还是短信通知了纪光华。 几天后他回了信息,不过是程式化的几句问候,纪光华宦海沉浮几十载,打这些字可能都不用过脑子,天星回了谢谢,又问候了他的身体。 毕竟这是她亲生父亲,虽然已经没了权,但是旧日的关系还在。 天星知道纪光华不会为了席惠安回来,他早就搬去了海州,那里的阳光对他的风湿很好,他没道理特意去阴暗的太平间缅怀旧爱。 感谢遗产法,席惠安没能如愿把所有遗产捐出去,天星跟山渝各自拿了该有的一部分。 上次她跟山渝分别时不算愉快,楚山渝一点不可爱,一边说爱她,一边看不起她,他说自己忙没时间,她索性也没问联系方式,打算继续老死不相往来,当陌生人。 律师联系他之后,两人见了一面,可是楚山渝一说他去看过席惠安,天星便怒上心头,泼了他一脸水就走了。 只是人死债销,天星一时不知道该恨谁去,难得感时伤怀,她再次觉得寂寞,给纪遥的电话拨了又挂,然后下定决心删掉了他的号码。 席惠安死了,当初救他们兄妹的纪光华去了天涯海角,她换了国籍和名字,天星觉得自己也离过去很远了,她该放下,包括纪遥。 赵霜跟小徐进展缓慢,黄金周都要过去了,赵霜从日本旅游回来,见到天星却说现在还没摸上小徐的手。 这话着实让天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着实不理解: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妇,为什么非要摸一个花匠的糙手。 赵霜不许天星叫小徐花匠,人家正经是民办大学的园林设计专业的大三学生,赵小姐情人眼里出西施,她说小徐的专业水平比她这个户塚着名私大毕业生高。 天星不知道小徐这是给赵霜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两人光着身子躺在美容床上,天星微微朝她侧头,透过面膜问:“你来真的啊?” “不知道。上次约他喝酒,我本来想装一装,叫他选地方,你知道他带我去哪吗?就警校对面的那个大排档,我这个年纪了,跟一堆穷大学生挤一起,本来我领子开到这。”她指了指自己的乳沟,“结果直接给我挤回欧巴桑。” “你这个年纪,他也该喊你欧巴桑,不过再挤能挤过梨泰院的club吗?” 两个美容师也跟着一起笑了,赵霜朝空气打了一下天星,“但是小徐啊,他给我擦凳子。” 天星说:“嗯,是不是还抓着你的胳膊怕你挤丢,他回头确认你安危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人潮汹涌他眼里只有你。” “对啊,你怎么晓得?” “你是山珍海味吃多了。” 穷小子都一个套路,楚天星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摸透了。也就赵霜这种只谈校园恋爱的,觉得新鲜。 天星不知道今天用的是什么精油,闻久了竟然有股老人味,直叫她反胃。 赵霜讲起跟小徐约会的事,十分起劲,天星简直想掏耳朵,不耐烦地截住了她的话,“那他呢?有没有女朋友。” “喏,就是讲这里不好办,他有女友,两个人在新区租了间房子,不用想我也知道是鸽子笼一样的房子。” 天星冷哼一声,“什么不好办?不过你要是想给他送他房子就算了,小狼狗也要吊一吊胃口的。” 赵霜自己开美容院,所以养小白脸也不是问题,天星原本算盘都打到她头上,准备把李庭君那套房子转给她,但是不动产折腾起来动静太大,她也不敢没事找事。 “我吃了Tim先生的教训,不敢随便送房子的。你真的心狠啊,事情做这么绝,以后真的不要来往了?” 天星这个人是不会被始乱终弃的,可能她来早了,李庭君还没完全褪掉正人君子那层皮,放肆一回就夹紧尾巴回家了,她没留住这个还算可口的情人,但也算得到了想要的,不算吃亏。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不过我房子的密码早就改成他的生日了,他要真的舍得老婆孩子,拎包入住好了嘛。要我给人家当后妈那是不可能的,我连只猫都不要养。” 赵霜却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天星这个人有时冷到骨头缝里,整天就知道算计着钱和男人,不见父母亲戚,也没有宠物,房子车子在她眼里跟流动的人民币差不多,可以有,她也喜欢,但是她不会对那些东西产生别的情感联系。 “你们这是彻底分手吗?还是你另有所图啊?” “都没在一起过,我图什么啊……” 27再重逢 haitang wo.com 她们这一套项目做完,两个美容师自觉离开了房间。天星裹着浴巾品茶,越品越觉得胃疼,她想起来今天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可是赵霜这没有后厨,她不想叫外卖,没一会儿她只收到了一盆水果沙拉。 “我表姐跟楚医生分手了。” 听见楚山渝过得不好,碗里的甘蓝叶子瞬间都美味了,“为什么呢?”天星问。 赵霜说起八卦更来劲了,“赵竹睡了人家朋友,事情一谈开,她正好换乘恋爱,直接跟那个姓燕的同居了。昨天聚会我见了那男的一面,跟楚医生一比差远了,长得像四十的,个子也矮。” 天星一听就心里大概就能描出个前因后果了,她甚至怀疑根本不是楚山渝被甩,而是他单纯不想当绿头龟了,“哎哟,那楚医生虽然头上带了绿,但是还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嘛。” “楚医生是真男人啊,这种事情,人家还是一天假没请,老老实实上班。” 那自然,人心是肉长的,楚山渝不是,他的心是人工的,埋在土里千年难降解,还不可回收。他一直如此,任世界分崩离析,他依旧稳稳当当,才不会因为女人难过。 楚天星分析道:“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要是我也会闹得人尽皆知,院长女儿自己不检点,女婿换了人,跟楚医生没一毛钱关系,跟前途比,自尊心算什么东西。” 赵霜隐约察觉出天星对楚山渝的敌意,只是她的嘴巴厉害,一秒能将人捧上天,也能一句话上西天,“你才不会,你要是楚医生,一定等着结了婚有了孩子再发作,你席老板不让赵竹脱层皮就不是你了。哎,赵竹真是个疯婆子,那个时候我妈特意安排纪遥跟她相亲,她嫌人家年纪小,让朋友代去,结果人家两个好了,赵竹心里不平衡,想吃回头草,闹得大家脸上都难看,消停没多久,总算搭上楚医生,这都谈婚论嫁了,又搞出一台戏。” 听到纪遥这两个字,天星的嘴角还是僵了片刻的,她跟赵竹算是脸熟的交情,她知道赵霜不喜欢这个姐姐,所以除非赵霜主动提,她也不会问起他们的事。 她不咸不淡评点道:“楚医生口味够独特的嘛。” “你不知道我那个表姐,从小就是脑袋有多好,脾气就有多坏,高中的时候跟历史老师表白,搞得轰动全校,毕业没多久就搭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不过一物降一物啊,楚医生一直神神秘秘的,话少,表情也少,赵竹上次还找我聊他,说什么搞不懂楚山渝在想什么,我都要新鲜死了,不过我一听她说就晓得了,楚医生就是现代白求恩,太高尚了,心里根本没有赵竹这种俗物。” “够了吧……我还挺羡慕你那个表姐的。” 赵霜哈哈大笑,“你俩有些方面真是不相上下。我要不是小时候挨过她的打,我也羡慕她,现在嘛,就希望能看她一辈子笑话。” 赵霜另叫了两个小姐妹来搓麻将,刚过叁点,众人各自安排好孩子的事在桌前坐齐,打了四个小时便因为其中一个收到侦探的电话要去捉奸而匆匆结束。夲伩首髮站:powenxue3.com 赵霜还未尽兴,说时间还早,提议换个地方去喝一杯,可是天星实在是胃不舒服,只能推说有事下次再约。 天星与赵霜顺路,两人步行归家,五月的曲江最好,芳菲开尽,满眼都是绿,晚风又比夏日时怡人。 天星个子不算很低,此刻又穿着高跟鞋,比穿帆布鞋的赵霜高了半个头,赵霜挽着她,看看她的鞋跟,感叹道:“你看你,还跟小姑娘一样。我们叁个,话题都很欧巴桑,今早起来我觉得我的胸又垂了点。” 果然女人到了叁十岁,关注点都大差不差,她如今也习惯了称完体重对照一下胸型,“哪有啊,我还要感谢你们这群妈妈友不排斥我这个离异女呢。” “哎,你还记得我们那时总从麻布喝到六本木吗?” 天星点了支烟,赵霜从怀孕后就戒掉了的,今日不知为何,也要了一支,天星还跟以前一样叼着烟给她点烟,打火机一按,仿佛也按下了青春的开关,两个人都笑了。 天星说:“我现在胃不好,兴许就是那时喝坏掉的。” “老席,你真是个狠人,凌晨四点回家,七点能化好妆去陪纪遥上课,你那时候一见到他头发丝都能发光,男才女貌啊,我看着都眼酸,大家以为你俩就能终成眷属了,谁知道他前脚回美国,你后脚去当女公关——!” 天星笑不出来了,香烟举在唇边,竟然许久忘记吸。 纪遥在东京交换的那一年,是楚天星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可是也都过去了。 天星说:“我觉悟高,看透了一晚陪一个不如陪一群合算——哎,你今天怎么总提他?” 赵霜替她弹掉了烟灰,终于把憋了一周的消息放给了天星:“纪遥老婆怀孕了。” 其实这关天星什么事呢?可赵霜这个人就是爱看热闹,她不信楚天星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忍住不犯贱。 天星满不在乎地说:“哦,到了偷吃的时候了。” 赵霜说:“人家纪遥是正经人,老何他们圈子里出名的不近女色,估计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脑子没长裤裆里的男人。” 听到旧情人婚姻美满,着实很难让人不胃痛,可是楚天星这会儿已经戴上面具了,“阿遥啊……”她曼声唤他旧称呼,仿佛人就在眼前,转瞬又戳了一把赵霜的额头,“你看不起我是么?好马不吃回头草,我都没联系过他。” “你放屁吧,还想瞒我,小徐的大老板就是他,曲江的设计师难道只剩你前男友了吗?你没动过歪心思,鬼都不信。” 这个问题,楚天星自己也无解。湖湾那块地,原本是要开民宿的,纪光华给她介绍了点人脉关系,经过楚天星一通操作,老板换了人,天星原本只想炒地皮,帮人家把钱洗干净,并不打算在曲江定下来,后来不知自己荷尔蒙哪里出了差错,临时起意要开店。 天星说:“我那是投桃报李,我开店,人家爸爸帮了我许多。” “啊哟,你在感情上比我清醒,可是清醒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多幸福。” 话音刚落,老何来电查岗,赵霜翻了个白眼直接叫天星接了电话,可是天星这种刚离异的女人的话显然没有多少可信度,没多久直接现身把赵霜接走了。 天星落了单,还好过条马路就是自己家小区了,然而山不转水转,她又见到了那个遛狗的男人。 缘分那么奇妙,想忘的人忘不掉,不想见的人一定会遇到。 纪遥牵着狗和自己老婆从她身后走过去,那女人口齿清晰,他们经过时天星听到她在说临市的贪腐案。 她停住脚,看他回望自己,他短暂微笑,同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那么短暂,都没叫他老婆发现他为另一个女人回过头。 有那么一瞬间,她幻想自己追上去,推开那个女人,然后同他激吻,她要把这阴差阳错的岁岁年年都在唇齿间碾碎掉,叫他尝一尝自己的疯狂有多苦涩。 可是天星只是甩了甩头发,迎着风过了马路,这阵忽然升起的妖风叫她不得不抓紧自己的裙角,她走在树影下,冷静想了想,今天是席惠安的五七。 死人过了今日要去投胎,席惠安算是解脱了,天星对着空气骂道:“快滚吧,妈妈,祝你下辈子也搞上自己亲哥哥。”她咬着牙,“操你妈,楚天星。” 28是妹妹 这日天星一大早去上香,她今日去做无痛胃肠镜,怕检查出什么来,于是临时抱佛脚来了。 有两个女孩在山寺喂野猫,现在小女孩着实跟他们当年不一样了,衣服穿快销,但是包要背大logo。 天星没有辨别奢侈品真假的眼睛,只见她们双手捉着猫条,喂猫时包放在一边的青石板上,下面还垫了两层面巾纸。 她笑了笑,想同她们说打底裤漏了出来,不大好看。又想着时代不同了,要是怕漏打底裤,大概也不会穿这么短的裙子,她选择闭嘴,倒不是尊重人家穿衣自由,只是不想被人当多管闲事的欧巴桑。 天星跪在佛前,双手合十后脑中一片空白,她这个人连菩萨和佛祖都分不清楚,只觉得这些神大概都心情不好,要么是怒不可遏的表情,要么就是漠然视之的神态,天星想想:人家历尽磨难,终于能在西天坐禅,却还要听无知凡人的爱恨嗔痴,也挺可怜的。 还是关二爷好。 于是天星先认了错,才在心底对神佛说:“我有点小钱,也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自己没有绝症,有病便医,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故乡的医院比临国的更有医院的味道,嘈杂声里到处弥漫着绝望和失望,生死在一处,人人步履匆匆,有人甚至还在接电话和办公,天星想起山渝整日浸淫在这种环境中,竟然有一丝畅快。 她按照指示往心外科去,医师栏中有山渝的照片和简介,他不在前面,想来是资历不够的原因,只是一个主治医师,排在许多糟老头子之后,俊生生的一张脸,嘴角平直,眉头微蹙,他总是那副心碎的表情,看久了叫人厌烦。 天星不知道他们受到了什么传召,一群白大褂从科室涌出,山渝戴着口罩跟在人后,他鹤立鸡群的身高,叫他尤为显眼,天星让路时同他短暂对视一眼,可他的视线却没有锁住她,轻飘飘略过,仿佛只是看到行道树下的一片落叶。 天星忽然想到自己在寺中看到的某一尊佛像,果然能把握人生死的人才配俯瞰众生,她讪讪一笑,穿过人流找了个角落蹲下跟国外的海鲜商视频会议。 直到天星在病床上躺下,任由他人鱼肉,才开始控制不住心跳,心率攀上一百二,护士冷冰冰地叫她深呼吸,她把心里的恨过的人想了一遍,从席惠安到农协,还有几年前在入管见到的那个职员,后来她想到楚山渝,他就在这个医院里,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某个手术室折腾得满手鲜血淋漓,然后就这么晕了过去。 天星被叫醒之后开始嚎啕大哭,双脚绵软,走不动路了。 楚山渝见到她时,她还没有缓过来,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掉眼泪,她并不想哭,只是麻药使她泪腺失控,见到楚山渝朝她走过来,更是委屈得仿佛天塌了。 他问了护士天星的情况,护士说:“切了二十颗息肉,别的等下吴主任还要同她讲。我看她是外国名字啊,没想到是你亲戚。” 山渝温柔笑了下,回头看了一眼天星,说:“嗯,是妹妹。” 他这么一笑,护士也觉得如沐春风,“怪不得那么漂亮,哭得好惨,还问小林借了个口罩。” 在他的记忆中,天星很少有这样大颗的眼泪,她要哭,也是哭得很漂亮,而且收放自如,有时泪滴甚至不会挂在脸上。 他默默坐到她边上,她的样子吓坏了还在准备检查的人,山渝适时让座给患者,站在她身前用手指轻柔地为她捋顺头发,天星将面孔藏在他的白大褂里,她哭得鼻塞,因此闻不出什么味道,男人的温度都差不多,山渝不比别人更温暖,可不知为何,山渝在此刻的确叫她心安。 没多久,她扯扯他的衬衣,瓮声瓮气说:“鼻涕出来了。” 山渝扯扯嘴角,小声说:“裤子里应该有半包纸巾。” 她顺着裤缝的确摸到了,她的额头抵在他腿根,随着她的动作,撩起暧昧的火焰,却叫他有些不适。 天星取下口罩,偷偷擦去了污秽,难为情地笑了下,“谢谢你救命,叫人看见我流鼻涕,我再也不敢回国了。” 山渝垂眸掸去了她脸颊的泪珠,却叫天星捉住了手,将脸上的泪全都涂在他手心,小护士见到这场景,心中的讶异似乎身临捉奸现场。 医院里年轻人聚会,对他有意思的女孩不少,暗送秋波或者投怀送抱,他则是逢场作戏一样,从不让人太难堪,也不曾对谁情有独钟。 后面高岭之花被院长女儿收服,她们也都在背后鄙夷过他凤凰男,各自庆幸说还好自己没太投入。 赵竹张扬,几次当着外人面宣誓主权般的秀恩爱,却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这般出格的笑意。 或者说宠溺? 她清清嗓子,远远喊了声:“楚医生,到你妹妹了。” 天星白眼翻给楚山渝,“你们医院投诉电话是什么,我没有名字吗?非要当楚医生的妹妹——刚才我失态,是不是就因为他们没算好麻药剂量?” 他冷漠把她推进了诊室,“麻药之后嬉笑怒骂的都有,比你出格的大有人在,你也没什么特别。” 这句话叫天星气个半死,于是死活不叫山渝听她的情况,誓死捍卫自己的隐私权。 山渝无可无不可,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天星的胃问题不算小,但是问题比较常见,萎缩溃疡而已,但因创口比较大,需要禁食输液。 然而她在床上躺到半夜也没再见到楚山渝,一个护士给她换药时,天星还是没忍住问他道:“不好意思啊,你认识楚山渝医生吗?” 她一不留神又露出侨胞腔调,谁知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一副要大聊特聊的架势,“你是楚医生的妹妹吧,之前从没听他提过。” 天星说:“你们消息倒快。” 他憨笑道:“楚医生还没下手术,他刚才跟我们打赌呢,赌你问不问他在哪。” 她今日没叫小刘陪护,就是守着他呢,可天杀的楚山渝,敢拿她逗乐子! 天星又在心中给他记了笔帐。 “那他赌什么啊?” “他赌你不会。心外科的医生也不懂女人心啊,一个人住院多少心里都没底的,怎么会不问亲戚——哎,美女,你单身吗?” 天星没忍住,噗嗤一笑,“你觉得呢?” 护士讪讪道:“那我不自讨没趣了,你好好休息。” 29静置不动 天星睡下不久,觉得有人偷偷摸上了她的额头,她睡眼惺忪,晓得了罪犯的身份,不过微微一笑,翻身背对他继续睡去。 山渝脱了鞋子同她卧在一起,又微微抬起她的头,将胳膊送去她脖颈下,叫她紧紧靠近自己怀中。 如此之后,便安稳了也畅快了。 从亲眼见到她的那日起,他精神松弛下来的时候总是想,该不该再叫她回到自己身边。他明白天星是不要他的,她看到自己,就会想到过去的阴影。她逃去异国,又跟别人相爱成婚,虽然恶习还在,她见到自己还是没忘记勾引捉弄,可是她是不爱这个哥哥的,因此山渝劝自己还是不要白费精神。 可是答案一直很明显,他还没完全放手。心外的竞争有多激烈,许多人熬到快退休不过也就是个主治医师,升不上主任。可他看见她之后,就立即切掉了赵竹这个麻烦,或许他的确年少轻狂,为了个单相思的女人就放弃青云梯。 然而如今抱紧她,他发自肺腑觉得值得。 “不要脸。”她十分冷淡。 “嗯,只想要你。” 他以行动证明,掰过她的面孔同自己接吻。唇舌猛一接触,山渝觉得血都热了,浑身似乎都要烧着了,舌尖刮过她的上颚,撩过她的门牙后面,酥酥的麻叫她抓紧了他的手,两人皆是一顿,片刻后他们分开,天星爬到他身上,压着他再吻下去。 唾液叫他都饮下去,吞不及的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她蜿蜒去亲吻他的脖子,饿到现在,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此刻欲火焚身,恰到好处的眩晕感叫她很是享受。 山渝解开她的胸罩,将她身上那件针织衫一同推上去,暗室里瞧不清楚她的乳晕,他伸出舌头轻舔,另一只手掐住另一侧的乳尖磋磨,她的乳房像是即将滴落的松脂,于是他举双手紧紧扪住,乳肉又从指缝间溢出。天星只刚拉开他的裤链,忽而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她受了惊吓,情不自禁一声吟哦。 他猛地压住她的唇,在她面颊上落吻,又轻轻发出嘘声,叫她安静。 天星湿润地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黑暗中只有轮廓是最清晰的,她鬼鬼祟祟在他耳边叫他山渝,贝齿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应该是为了叫他放心自己这次不会再喊出纪遥的名字了。 手中被他塞了一枚方形的塑料包,她轻笑,山渝的右手从她裙下摸下去,她微微抬臀助他褪下内裤,他的食指划开花缝,指腹压住肉芽,发现滑溜溜的汁水已然浸湿了她的臀缝。 她确认过大小,替他套好东西,然后就被他抬起左腿,挤开湿淋淋的两瓣肉,整根插了进去。 他们在性上的契合可能是老天爷给的唯一礼物,两个人的性器仿佛榫卯,浑然天成。 但是山渝的急切粗鲁还是一时叫天星难以适应,她紧紧抱住他的后背,下面咬住不放,两人都不能轻松,他按住天星的腰,缓缓抽动,腻腻水声无法用咳嗽声遮掩住,然而腰刚动了两下,病床又叫起来。 两人都屏住呼吸,低笑着叹气。 此时要强行按下欲望,着实是活受罪,连山渝自己都觉得后悔刚才没能自控。 他仍在她身体里,身下那个小东西没插两下就软了下来,把他玩完整整吸在自己身体里,她痒,可又怕被发现,暗戳戳扭腰。 他杵在那里不动,没多久私处的酸胀感就叫她求饶,然后他恶狠狠将自己送往更深处,手指灵活挑动花芯,好在没多久,酸麻感迫在眉睫,他那根感受到内壁的挛缩,天星匆忙按住他的手,从那一阵浪头缓缓降落。 她从被中探出头大口呼吸,山渝也从她体内退出来,她实在没想到有一天叫楚山渝插着不动也能高潮,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天星还有些良心,她转身再次搂住他,手刚探到他尚坚挺的那里,却被山渝打断说:“不用了,弄出来不好收拾。” “内裤借给你用。” 30警告 她窸窸窣窣从左腿上将内裤褪下,只是丁字裤本身也没有多少布了,山渝在手中感受过大概的形状,忍着笑给她穿了上去。 他不接受,她也不强求,想来楚山渝可能早就习惯了这样被强行“禁欲”的日子,“后悔了吧,叫你又来招惹我。” 天星食过淫根,肚子更饿了。 山渝用手指弹了弹她空空如也的肚皮,问道:“我问你,回我身边来,怎么样?” “你明知故问。” 一时意乱情迷,不分时间地点和人物,但不代表一辈子都能这样荒唐。 要是真放不下楚山渝,她回来的那一刻就会迫不及待地奔向他的床。 山渝也不恼,摸猫似的哄她,“我很忙,下班时间不固定,下班还要读文献写论文,你要玩我也管不住你的,但是你想要我的时候,我肯定就在你身边。” 没什么比看见楚山渝自甘堕落更叫她神清气爽的了,所以清爽的脑子不会叫她随随便便掉入陷阱,天星警觉地问:“所以你何必呢?” 山渝说:“执念吧,你不懂的。就算你不乐意,我也要想法子把你关起来。” 如果楚山渝没在病床上干她,她可能还会觉得他说这话实在开玩笑。 天星也不打太极,简明扼要说:“哥,我们是兄妹,有些错误,还是不要继续了。” “我知道。”他将她抱在怀中,“你别激动,听我讲。我去见席惠安,是为了一件事。爸爸是O型血,她是B型,可我是A型,中学起我就知道我跟这个家没什么关系,所以我要在她死前问清楚我的生父是谁。” “原来如此,所以她告诉你了?” 山渝真希望自己从没听过席惠安的那番剖白,他抿抿唇,继续说:“嗯,有的时候我去妇产科,保温箱里的婴儿一个个长得那么像,所以我想可能我是人家的孩子,是护士抱错了,可能席惠安生的不是龙凤胎,是双胞胎,说不定这世上还有一个楚天星。可是,席惠安说我们确确实实是兄妹,侥幸那么多年,没想到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她告诉我纪遥是我哥哥,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纪光华肯保我们出狱,后面又早退。” 他们当初因为天星醉酒后同他做爱而叫了纪遥的名字而分开,现在他主动提起,反而叫天星沉默良久。 其实楚山渝的心跳声太重,着实吵到了她。 天星活到现在,几乎在每一个人生的重要抉择时刻过后都在体会失望。比如告诉席惠安自己被叔父强奸,比如借山渝的手杀人,比如带着纪遥见席惠安,再比如期待自己能跟高桥组成看上去不错的美满家庭。 她已经习惯了得不偿失,也习惯了自己孑然一身只有存款。 所以山渝几次将爱坦白在她面前,她心里的确有些触动,但是楚山渝不是纪遥,她承认自己对这个哥哥有些心动,但是正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反而叫感情中掺杂了太多别的杂质,嫉妒、同情、依恋、憎恶,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所以她永远不会像当初爱纪遥那样去爱他。 天星说:“嗯,所以你知道的,我连纪遥都不要,更不可能要你。” 山渝说:“傻瓜,我要你,又不是要你爱我。” 他不退让,所以天星先软了脊梁,含混说了句:“让我想想,之后再说。” 山渝自嘲道:“天星,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是你太自以为是,从来不给我机会解释,就定下我的罪。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抛下你,可你心里没有一点楚山渝的位置,如果我不是你哥哥,可能这辈子都高攀不上你。” 关于抛弃是否出于他本心这件事,实在是已经时过境迁,天星也无从考证了。但是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结果是无法改变的。 他们曾经的确主动失去了彼此。 他太执拗,不肯下她递来的台阶,天星烦躁起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如果被人看到了,会如何?如果有人再调查起从前的事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法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是你妹妹,我不敢!” 可他说:“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有关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离开我,你姓席还是姓高桥都可以,我不怨你。” 天星惨淡一笑,“怎么可能,你要是能轻易放过我,怎么会折磨自己到现在。” 他舔了舔她沉下的嘴角,“所以就不要讲如果。” 听起来像极了警告。 31再会 yuz haiwu vip.c o m 山渝走前把自己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全都存进了天星的手机里,连微信也重新加了回来。 清晨,小刘带了山药粥来,天星看着碗里那摊东西,便想到天光微明时楚山渝喂她的东西。 果然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东西,昨晚她同情他当了回假阳具,今早他就趁她虚弱射了她一嘴。不过天星没咬断他的根,但也吐了他一脸,随后天星拍了照片发去,问他要不要再来一口。 小刘看她似乎心情不错,问了几句她的检查情况。天星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下周活检病理才出来。 她输完液便离开了医院,医生叮嘱不能吃生冷,天星只能暂时跟喜欢的鱼生醉虾说再见。 她约了会计去店里对账,直到事情都忙完,才发现窗前多了个盆栽。 一盆文人木式样的瘦松,倾斜的躯干堪堪掩住视线,叫人看不清门口的情况,天星大概猜到送礼的是谁,手机拿出来,却正好碰上山渝来电,她按住挂断,拨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五声,那边刚接起来,天星便抢先说:“阿遥。” 他说:“天星。” 他们一直这么称呼彼此,从没变过。一些男人在床上有怪癖,喜欢女人叫他们爸爸或者哥哥,纪遥不是那样的人,他太尊重她,性事也显得呆板无趣,他说喜欢她阿遥阿遥的叫他,尽管连天星自己都觉得这称呼娘兮兮的。更多免费好文尽在:ro us hu w u2 .c om 今日风大,她站起来合上窗户,“那个盆景,多谢你。” 昨天他的朋友请客,原本想当面送给她,可小刘说老板有事不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面对,结果还是错过。 他一晚怅然若失,回家见到妻子才觉得心里有些着落。 纪遥说:“你不笑我黔驴技穷就好。” 她笑道:“怎么会,不过看着有些穷酸,不能给那些大老板看到了。” 他说:“我看到你放在院中的那缸锦鲤了。” 很显眼的一缸,太活泼了,跟院子实在是不搭。 天星倚着墙,指尖摩挲松针,说:“没办法,讨他们喜欢了才能掏他们的腰包,我这边临时也编不出什么天妇罗之神的故事,只能在装修上下功夫。”小刘敲了门后拉开了障子,天星指了指电话,示意她离开,她话头一转,说:“那天看到你,你一点没变。” 纪遥愣了下,方才说:“你也是。” “不是恭维吧。” 纪遥干笑了两声,“不,我看你背影就知道是你。” 天星打趣,也像是自嘲:“我可听说你结婚了,别叫我瞎期待。” 纪遥声音低了低,却是很期待的语气,“我要做爸爸了,我爱人已经有叁个月了。” 天星也听起来很是真诚,“啊呀,恭喜恭喜,真好。” 可她宁愿自己听起来难过一点,假惺惺一点。 纪遥问:“你也结婚了吧?” 他知道她的日本姓氏,这下是明知故问。 天星纠结了片刻,晓得他知道实情后必然要尴尬,却还是坦白道:“没有,离掉了。” 纪遥说:“哦,那也蛮好。” 她佯怒:“可是要讨打啊?” “不,我是说离掉了,再找更好的,就蛮好。” 她不想跟他聊婚姻和男人,如果可以,她永远只想跟电话里的这个人聊彼此。 天星说:“前年,我在路边见到过你,你还跟以前一样,遛狗的时候套个风衣挡雨,呆死了。” 纪遥去日本交换的那一年,偶尔会帮朋友遛狗,他不爱打伞,所以天星送了他一件风衣,梅雨季的时候,他也是拿风衣当雨衣的。 纪遥不如山渝那样高,却比他挺拔,胸肌和斜方肌太宽厚,脱掉衣服时的确能叫女人心跳加速,可穿起风衣不是那个味道,有股傻气在。那件风衣山渝也有类似的,无论天星心中地天平再如何倾斜,也不得不承认,山渝在样貌气质上比纪遥潇洒许多。 纪遥说:“我爱人也这么说,后来买了件防风衣给我,我看都一样。” “听你爱人的,风衣太过时了。”这话语带双关,反而让她有些无地自容,天星在房中四顾,才想到小刘的事,慌慌张张说:“阿遥,不好意思,我有客人来了。” “好,你忙,那么再会。” “再会。” 32掩耳盗铃 天星扔掉手机,怅然缩在角落里。她的办公室里有神龛,是日本家庭里用的那种,而不是商贩用的,里面供着关二爷,这是她个人的一个无聊笑话,关老爷听着像官老爷,所以她很信任关老爷。 她想起从前楚山渝总是说那句名言,大概不是高尔基说的吧,她记不清楚了,“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以前很讨厌自己的哥哥掉书袋,这些故弄玄虚的名人名言总要讲道理讲得不清不楚,现在想想还是自己阅历不够。 她跟纪遥的爱情被席惠安断送掉了,然而她颠沛至今,纪遥却收获了幸福的家庭。 一个离异,又跟自己的亲生哥哥纠缠到一起,另一个已婚,正在期待孩子降生。 她正顾影自怜,楚山渝推门而入,来得恰到好处。 他穿得依旧破烂,格子衫肥裤子,中间打底的白t领子都垮掉了,天星瞥他一眼,暗自打算要把他衣柜里的格纹全都烧掉。 他拉她站起来,可她却像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身上,“挂我电话?” “刚才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她被他咯吱笑了,蹙着眉头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学他:“喂,天星——” 他身上挂着之前旅游时在博物馆买的购物袋,肩带很细,深深卡在他的衣服里,她检查了他的包,笑话他说:“我看你是要念一辈子书了。” 山渝不置可否,又问:“饭吃了吗?” 她翻出手腕上的一方腕表,摇头说:“还早。” “一起吃吧。” 山渝说罢便拉着她出门,只是走到门口,天星硬是松掉了他的手,“叫人看到,又要解释。” 他摆摆手,同门口站着的小刘问好。 山渝刚才只同她说自己是天星的熟人,可看二人相似的面庞,小刘猜测大概是亲戚,天星说:“以后他来,直接带到这里就好,要是这边有话多的人在,就让他直接去我家。” “老板,那位楚总——” “你见过哪个总肩上背讨饭袋的,一个拿手术刀的,是我亲戚家的哥哥。” 她说完自己笑了,楚山渝如愿过上了工薪阶层的日子,她则是包养小医生的年轻寡妇。 小刘有些意外,只说:“晓得了,我懂得分寸。” 可老板的亲戚显然不寻常,还要避开话多的人,小刘心里想了一圈,猜到大概是说赵霜的。 山渝喜欢甜软的东西,嫌日料不对味道。但是天星不想免费给人展示专业主妇的技能,带他回了自己家,然后点了两份粥。 电梯门一打开,山渝算是开了眼界,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用深紫色的墙漆,灯亮起来,墙面有种天鹅绒的质感,像盘丝洞。 没什么装饰,但很乱,茶几上有护肤品,电视柜上散落着几分文件,她明明有衣帽间,但是衣服还是散落在沙发上。 她不用阿姨,闲下来的时候才会整理一次,实在乱到无法下脚的时候,她就换个房间生活。 山渝从进门起就一直唠叨她的生活作风,这是老毛病了,娘胎中带出来的,天星只当耳旁风, 他好心给她迭衣服,结果天星说真丝的不能迭,又都给抖开了,楚山渝又唠叨起来,天星打开电视,不巧是体育新闻,她转身跨坐在他腿上吻他。 一只手从她的腿根摸上去,挑开了侧边的系带,天星还没扭两下,身下的人便按捺不住了,电视里在总结十佳射门,解说扯着嗓子嚎,天星走了神,结果两个人的牙齿磕在了一起。 “你不太行。”天星总结。 那根细细的银丝断了,他按住她的后颈,再接回去。 天星觉得这个人能用舌头打外科结,这下嗓子眼又麻又干,她投降认输,腰塌下去与他贴合,那条舌头突然偷袭耳后,仿佛过了电,她绷紧了脚背,足尖抵住地毯。 他粗鲁打断这一切,食指点着她的下唇,带着警告意味:“再说一次。” 她不讲话,眼睫低垂,口红被他的唇晕开了边际,她张嘴含住那根手指,微微有些人体的咸味,还有她用的柔软剂味道,然后将头倚在他的肩上,细细长长的叹那口气。 浸湿的手指自有他的去处,刚送进去,外卖却来了。 天星“啧”了一声,便从他身上下去了,卡其色的裤子遇水湿了一块,山渝大喇喇陷在沙发里,似乎在等余韵散去。 她拿了个抱枕给他掩住尴尬,结果没走两步,自己的内裤从裙底滑了下来。 “你这两片布,是为了掩耳盗铃?” 他俯身捏她的脸,从她脚踝取下内裤,然后去拿外卖,好在T恤宽大,可以遮住天星留的印子。 33感化我 天星看他一本正经地分餐,嘴上却糊了一圈她的口红,反差中有些奇妙的可爱。 他催她吃饭,为了吃完好办事,天星却不紧不慢,扯着他的耳朵问:“哥,你喜欢我什么?明明知道我是你妹妹,还要喜欢我。” 他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以为你不是我妹妹,别玩我,快吃饭!” “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啊。”天星象征性地抿口粥,又说:“总不会,真的是你自恋而已。” “到底谁更自恋?” “你。你在医院有没有照过镜子,你那副表情,屌得仿佛有本事普度众生。” 山渝笑得差点喷饭,天星仍扯着眼皮学他,她甚至站起来,在他面前重现了一回在医院里同他偶遇的那场景。 山渝说:“我知道看到了个美女,到走过去了才反应过来是你。前面都是领导,我心里想着手术的事,要适当捧场,还要应付主任提问,能看你一眼也是因为你漂亮。” “你好肤浅。” “有问题吗?”他理所当然的说:“喜欢你霸道蛮横不讲理,我有的你要抢,抢来又扔掉,自己跌倒的时候会绊我一跤,练基本功时拿我当单杠,写不完作业的时候偷我的作业抄,喜欢你偷偷撕掉《挪威的森林》里的那几页,喜欢你在我所有的书上写上楚天星已阅,喜欢你听不进大道理,喜欢你的小聪明,喜欢你漂亮身材好,喜欢你头发柔顺飘逸,最喜欢你讨好全世界,唯独对我目中无人,就算隔了十二年,你竟然依然恶劣,楚天星啊,你真的没有长成令我意外的样子。” 她提提嘴角,“你这么贬低我,是不是还挺自我感动?” “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早上骂我是斯文败类,这一秒脱了裤子射自己妹妹嘴里,下一秒提上裤子又装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可你又是什么好人了?你跟你前夫,甚至你那个挚爱的纪遥,都没有在我面前真实过。” “嗯,你能把破罐子破摔扩展这么多字,会读书就是好。” “少跟我装傻,你心里是不是爽死了。” 她气定神闲喝起粥,“一般吧,没你干我的时候爽。” 他点头表示认同,又说:“你不懂爱人,也不懂自爱,我是来感化你的。” 那种莫名的电流划过,指尖跟着颤了一下。她用唇描摹他的耳廓,齿缝中漏出几个字:“楚山渝,干化我。” 然而楚山渝推开了她,“不,我现在要干掉这碗粥。” “你有病吧!” 他坏笑,“就当时有吧,怎么?不然你说你爱我,我立刻为你效命。” 天星笑他矫情,“又不是没说过。” 他说:“你跟纪遥在一起之后,再没说过了。哥哥是楚山渝,楚山渝不是哥哥,你搞清楚,我要你爱楚山渝,不是要你爱哥哥。” 她不假思索,说:“我爱你,山渝。” 丝毫不抗拒,自然也听不出什么心意。 “你真是擅长让人失望。” 突然被人从地上抱起,天星惊恐之余诚心诚意地赞美了一下楚医生宝刀不老的好腰。 她爱睡软床,两个人陷在席梦思里,山渝却被她的手脚缠住,胸膛贴在一起,很亲密,却没有挑动情欲的空间。 “怎么了?”山渝问。 她想到第一次同山渝做的时候。 那次她经历了纪遥不曾给过他的高潮,恍惚间竟然流了眼泪,山渝以为她是在伤心,毕竟她从前那么抗拒与他做爱,于是匆匆了事。其实不然,她从不伤心,只是在体会到快乐的同时明白自己早已习惯了忍受痛苦。 “不要前戏,别用技巧,用力肏我。” 他迟疑道:“你会受伤。” 天星轻轻在他唇上落吻,像初恋的情人,带着天真,她说:“不会,我很会忍痛。有时候被强迫,比主动感觉好” 他翻身叫她压着自己,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婴儿那般,欲望的潮水竟然退了,果然男人发泄兽欲的时候不能带着良心,血缘里的亲情盖过理智,他疼惜天星。 角落里一盏名贵的纸灯,点亮了彼此的眼睛,这场面着实煽情,天星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联想,我是就事论事。” 楚怀仲在她六岁的时候趁着她洗澡第一次猥亵了她,天星十二岁时在比赛时受伤,只因为在旋转时看到了台下楚怀仲的眼睛,他很中意练功服,有时会在她下课的路上堵她,带到车里叫她帮她撸射。 楚怀仲对她的折磨,类似于温水煮青蛙,要不是山渝在她面前,过着一种理想的学生生活,她几乎忘了自己是受害者。 后来席惠安把她介绍给胡广平,那时她已经成人,肉体发育完好,无人可见内里破烂不堪。胡广平喜欢玩别人家的女儿,但也是要年轻的小姑娘,他不太行,做爱很吃力,事前要吃药,他的精液很腥,天星记得很清楚,他总是逼着她吞掉那些,天星不肯,说腥气重,他就射进一直乾隆时期的瓷碗中,然后兑上烈酒,叫她吞下去。 后来她一直不肯吃青鱼,也是这个原因。 胡广平是个财神爷,他说可以捧天星当明星,他也的确递了几个本子给她看,可天星害怕镜头,她僵硬的像个瓷娃娃,胡广平批评她说人不能不劳而获。 纪遥同她分手后,她自己去陪酒,结果还是哄男人花钱,太简单了,没有一点挑战性,接近于不劳而获,除了伤胃。 山渝不肯主动,他在替她难过,然而天星觉得过去那些只是事故,她的人品和价值观,早已扭曲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值得同情。 所以她开始进攻,温热的手心托起他下身的囊带,薄薄的一层皮,分布着血管,尤其需要特别关爱,她张嘴含住那里,食指掩住马眼,留两支手指在棱缝处收紧滑动。 山渝很听话,很快变成她想要的样子,他翻身上马,她在天旋地转间浪叫了一声,他只将她的臀部高高托起,然后径直而入,一直脚踏在她卑微的脊梁上。 她心里满足,身体却再排斥异物,那处层层绞迭起来,叫他不得放松。 大开大合地活塞运动,带出淫靡的汁液,搅成沫子,挂在他小腹刚硬乌黑的毛桩上。 他在她颤抖时退了出来,舌头沿着脊椎一路而上,她像只泥塘中的鱼,挣扎不开,又找不到出路。 间隙中他带上套子,从背后抱她起来,两人交迭而跪,如同小时候两人被罚面壁思过那般。 他双手交叉,她的乳肉挤在那双粗壮的手臂之间,变成奇异的几何形状。 她被顶得摇摇欲坠,尽力从他的怀抱抽出手去,从上面揽过他的脖颈同自己交吻。 因为他大开大合的动作,两人的嘴唇总是碰上又离开,津液被昏黄的灯光染成金色,再随着汗一同借着他的力量甩出去。 山渝的呼吸沉重,速度也慢了下来,“你叫床的声音好大。”他无可奈何地笑了。 她翻身重新坐在他身上,面对面的姿势,更方便他玩弄她的乳房,他像夹烟那般夹住那颗肿胀的乳头,刘海带了汗,垂在眼眸眼,阴暗的一片,只能叫人去注意他嘴边的嘲笑。 她靠在他怀里,叫他进入更深处,“纪遥离开我之后,我在想,如果当初我爱上楚怀仲,是不是就皆大欢喜了。” “胡说什么!”他惩罚般深深一顶。 她吃吃笑道:“你不懂女人心。” 他说:“你不是一般的女人。” “不,我很一般,甚至更差。我不能只爱一个人,太没安全感了,这都怪纪遥。” 阴魂不散的纪遥。 山渝心想如果有一天老天有眼,叫纪遥的心落在他的手上,他很难保证自己遵守职业操守。他叹叹气,“无所谓,我爱你就够了。” 天星说:“哎,跟你说不通。” 山渝说:“跟我说不通的事,跟纪遥更说不通,别的男人都好奇你的身体,我么则是来者不拒,你是什么样,我就爱什么。” “楚山渝,我多读读书是不是也能像你这么会说话了?” 花了十二年才从寂寞中悟出来的道理,“你可以试试。”他说。 ---------- 哎……这俩人 骨科之爱难免掺杂些自我感动,不过这也是背德的宿命~~ 老实讲接下来也想写写其他不伦题材,没亲缘关系的,比如姐夫妹夫之类的 34所得 天星去拿报告的那天没有见到山渝,他在门诊忙着,她没忍住好奇心,去诊室外瞄了一眼。 外面挂着“楚山渝”的名牌,她看到之后,没去打扰他。 上次那个护士认出她,同她聊了两句闲话,楚山渝的女人总会对她献殷勤,中学的时候他们关系不好,见面也不说话,所以一些知趣的不会来烦她,但是也有一些不知好歹的,非要抓着她问清楚他的星座血型,然后她会胡编乱造,说他是处女AB型。 检查结果很好,她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很快就离开了。 纪遥那天陪着老婆做产检,只是叁人偶遇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回微信消息,没有看到愣在原处的两个人。 “那是……楚天星吧。”屈意舒一边说着一边回了头。 天星恍惚间听见有人叫她的旧名字,她下意识侧头,然后加快速度走了,任何形式的叙旧都会让她难堪,她最怕别人叫她“楚天星”。 纪遥一时语塞,他随着妻子的目光目送天星。她还是同从前一样,尽管不矮,但一直穿着高跟鞋,步子踏得又稳又快,姿态轻盈挺拔,微卷的长发披在身后,随着步子微微摇摆。 他握了握屈意舒的手,提醒她回神,妻子从来都穿平底鞋,正式场合穿皮鞋,但也是平底的。 因为他同天星的那一段发生在日本,所以除了她相熟的朋友,无人知晓他们的关系。 临市的那桩贪腐案,连着曲江的丰行行长也牵扯在其中,屈意舒顺藤摸瓜调查出其与本地的地产商之间的关系,结果又攀扯出曲江烂尾楼的几桩案子,她说起自己有个高中同学,是个不良少女,曾经霸凌过她,但是家里公司倒闭之后就没有了消息,名字叫楚天星,有个哥哥叫楚山渝,她父亲去世前,也是那里的开发商之一。 “人家走了,别看了。” “你看见了没?”她朝空气瞪起眼睛,“人很漂亮,那个时候总有人为她约架,她这个人就是风暴眼。她也叁十了吧……真他妈该死。” 她小学的时候在少年宫就很出名,后来纪遥如愿同她念同一班,天星也的确同他很亲近,指挥他做这个,搬那个。他们在一起之后,天星却像变了个人,尽管跟赵霜那种女人玩在一起,可总是对他百依百顺,没有一丝脾气,美好得像个玩具娃娃,美好得让人不忍伤害。 如果他不知道楚妈妈曾经同自己的父亲出轨,兴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一个离开她的理由。 纪遥说:“客观地说,的确很漂亮。也真是难得听你骂女人。” “她是贱人,你不知道我被她整得多惨,现在想起来,很想给她两巴掌。不过那个时候,我的确挠花了她的脸。” 她说起来,惨淡一笑,似乎把伤痛放下了,又似乎没有,伤疤还是很清晰。 纪遥遮住她的眼睛,哄着说:“别想了,都过去了。” 她生起气来,推了丈夫一把,“纪遥,你没经历过。你知道吗,她都没动手,任打不还手,都是别人替她欺负我,可我知道,一切都是她干的。” “她还干了什么?” 他如此问,尽管他并不想知道天星的这一面。就像人从来都赞美月光,却不想看到月球表面。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她就是什么都没干,我才恨她!大家都以为霸凌她的人是我……我去北都念书,后来去国外,才觉得活过来,你没经历过,你根本不懂。” 纪遥耸耸肩,扶着她离开医院污浊的环境,“读美高的时候,那些人骂我是猴子,我拼命锻炼,他们还是骂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也很好,比她看起来幸福多了,你看她,可能只是看起来潇洒而已。” “当年她父亲和叔叔一同死在家里,她跟她哥哥就在现场,这么大的事,当初连个水花都没有没有,太诡异了。而且事发之后他们兄妹俩迅速退学了,我们都以为他们是出国了,谁知道后来我有个同学在东都,说楚山渝竟成了她学弟……” “因为那时人不习惯用微博。”他顿了顿,“你之前说过,你的初恋叫楚山渝。” 纪遥沉默寡言,可是屈意舒的表达欲却很旺盛,恋爱时他们说了太多话,有些秘密,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还是秘密了。 “我怎么会告诉你这个。” “你说要对我毫无保留,让我接受全部的你,你先后悔了?” “怎么办,后悔也晚了,我有了这个小东西,娜拉更难出走了。” 屈意舒笑着摸了摸肚子。 初恋因为没有正式发生才让人心驰神往。纪遥虽然是个完美丈夫,却不能弥补她憧憬多年却始终无法实现的浪漫幻想,他太平稳太全面了。 赵竹把她介绍给纪遥,后面又后悔,她跟赵竹站在一起时,赵竹显而易见的是那个更抢眼的那一个,当赵竹倒追他时,他拒绝地干脆利落。那时意舒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些满足,也因为赵竹的这次助攻,让他们进展得更快了些。 可纪遥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一个基础问题: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意舒明白:她与纪遥是双向奔赴,彼此都不是对方最想要的,却是最合适的。 可笑的是,赵竹最后跟山渝走到了一起。 大学的时候,她从各种认识的人那边打听山渝的消息,却不敢直接联系他。那个时候意舒总想:若是山渝离开时同她告过别,可能就算天涯海角,她都能再贴上去。 然而他的QQ头像一直都是灰色。 人与人之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止,或许正因为拥有理智,人才被上帝操纵,求之不得,得非所愿。 ---------------- 一不留神草稿竟然更完了,所以空了两天。 35残骸 李庭君电话打来,理由是邀天星喝咖啡,地点定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她先到了,在窗边坐下等他。 这地方原来是一条弄堂,现在被人改成商店,仍是有些逼仄,光线算不上好,店家用了许多照明灯,桌上插着百合和栀子,香气太浓郁了,有些烦人。 许多人在办公,唯独她无所事事,靠在椅背上发呆。 李庭君提着登机箱来了,看上去风尘仆仆,成熟男人疲惫起来容易显老相,天星对他招招手,笑着说:“还好吗?” 他坐下来,身上一股木调香水味,很独特,同他以往用的不太像,“鸡飞狗跳……。”他说,然后无奈笑笑。 天星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她笑道:“怪不得没有你的消息。” “你看过这个吗?”他掏出手机,将视频播放给天星看,是赵霜那天拿包时天星拍的,她们聊过一嘴李庭君,没想到赵霜放了原声进去,清楚的“等他老婆死了”这句话,还有玻璃上反射的天星的半张脸。 “热度很大,有网友扒出来我们的身份,你这个朋友很有趣,我找了律师警告她,她隔了一周才删掉。” “她瞒着我,算我倒霉,认识损友。”天星默默往咖啡中又添了一块糖,左右她跟李庭君也没有什么缘分,无论她此刻多想撕烂赵霜的脸,她都只能按下怒火,装作云淡风轻地样子说:“你妻子发给你的?” 李庭君说:“嗯,她质问我有没有跟你睡过,我不想回答。”他干笑两声,“她的身体才好一些,哭得停不下来,我工作上很忙,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抚她,结果闹到公司里去了。” “你没事吗?我以为她不是那种人。” 她攥住他的手指,李庭君愣了一下,将另一只手也盖在了她的手上,“大家都这么说。”他顿了顿,“舆论上很难收场,我一个做公关的朋友说,顺其自然,我们不是名人,最多面子上不好看一点,但是大家都会忘记的。” “是的,顺其自然蛮好。” 店里人多了起来,他们自然而然地分开手,天星撩了下头发,他则调整了腕表。 天星注意到他用了新袖扣,他说:“她要离婚,我不同意,我们闹起来,对孩子也不好。” “猜到了,婚离掉了,面子上更不好看,这么过下去,倒显得你魅力更大。” 一个重病缠身却遇上婚姻危机的可怜女人,是绝对占领道德高地的,但若她不离婚,她会被舆论反噬。 她托着腮,满怀期待地问:“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啊?” 天星知道,他来说分手,大概也只是为了讲明白他不会对自己负责而已。除了他的妻女,他不肯为任何人负责,这样的男人,平凡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没你说得那么残忍。不过脑袋发热的时候想过跟你在一起,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我们不合适,跟方敏这么多年,她有许多缺点,都习惯了。” 她垂眸,已然是看腻了道貌岸然,直直盯着剩下的半杯黑咖啡,“这对我不残忍么?没叫你死心塌地爱上我,真是可惜。”话说到这里,她也不再浪费时间,往椅背上一靠,理了下裙摆说:“我有消息,你那房子隔壁的小区最晚明年年初要开盘,不如现在把这个脱手卖掉,多少能赚点,我只要资金流,到时候钱不会白拿你的。” 他仍不敢盯着她的眼睛看,视线落在她唇边的笑上,语气缠绵,跟那副不苟言笑的装扮很不搭,“席老板做生意这么大方的吗?” “庭君对我来说不一样。”她淡淡一笑。 咖啡剩了许多,两人便结了账,绕过路口才好打车,两人并排走着,天星的包提在手中,一下一下蹭过他的裤边。 他揽过她的腰,却是不语。男的高大,西装和腕表彰显身份,女的窈窕,鞋子和手包都不算便宜。 只是工作日的白日这么并肩走在路上的,必然不会是夫妻。 路人看他们,擦身而过时窃窃私语。 楚天星和李庭君变成那女的和那男的,不再特殊。 “哎,你有没有一点爱上我了?”天星退了半步,突然问道。 他招手拦下出租车,却不正面回答:“你太大胆了,我吃不消。” 车停在面前,他突然唤他:“天星——”一个诀别的吻落下,轻浮无比,像消遣那般,天星保持着处女的娇羞,不肯张嘴,他说:“我不会忘记你。” 她同他挥手告别,站在原处直到看出租车过了红绿灯才离开。 “什么呀……”他们之后也会为了钱来往,擦枪走火的事自然也会继续发生,天星掏出手机,用指腹蹭了蹭唇边。 李庭君同她吻别,太骚了,反而叫她更确定,这男人已经有了新女人。 男人学坏的程度,快过任何一道惊雷,总是毫无预兆地带来一场大雨,在婚姻这座坟场翻起来满地的爱情残骸。 36入夏 夏天来了之后总是下雨。 楚山渝依旧很忙,每天都在过劳边缘,有时候他凌晨回到家,天星不在,电话也不接,不知是在哪里醉生梦死。 山渝不是圣人,这样的事多了之后,他也生闷气,她在清晨被人送回来,一身酒气地向他索求,褪下洋装,有时候锁骨上甚至带着吻痕。 那次山渝忍无可忍,放了一缸冷水,然后把她丢了进去。 她清醒之后,两人大吵一架,争论一些爱不爱的问题,然后他们都承认彼此爱着对方,她身子贴过去,勾住那里往身体里送,他气不过,也想把她往死里干,但是一听她的呻吟变调,又只能按着她的想法伺候她。 最后山渝说她已经叁十岁了,应该想想未来的事,就算不能当个好女人,也该做个人。 天星不说话,骑在他身上慢慢摇,“再等等,等这个项目结束。” 话不投机,做爱又太耗心神,山渝不敢在工作时失误,于是又搬回了自己的公寓。 天星有两次在午夜打过他的电话,但是他在手术台上,没能接到,再回拨过去的时候,她说已经找到了代驾。 夏天就这么过去。 曲江依旧炎热,但是比夏日干燥许多,居民惬意起来,天星的生意也好。 小徐的女友意外怀孕,但是小徐为了赵霜要跟她分手,那女孩年纪太小,沉不住气,在赵霜的店门口闹自杀。 小徐都不知道赵霜的店在哪里,他女友能找对地方,多亏了楚天星。 视频被传到网上去,小徐的女友借着流量开始直播,也成了个小网红,赵霜则无奈关了账号。 赵霜去找天星理论,两人算是自此绝交,可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赵霜出了车祸,事故中流产了。 因为这场事故,赵霜的家庭危机得以解除,再没人提结婚的事。 天星抱着花去看她时,老何在病房门口打电话,两人礼貌点点头,便擦身而过。老何态度冷淡,天星并不意外,赵霜见着她,却大哭了一场。 人家说月子里不能流眼泪,可是赵霜没有天星那本事,眼泪一开闸就关不住,她抽抽搭搭地说:“老何的儿子已经快一岁了。” 天星叹了口气,赵霜并非没有预料到这一天,只是在她最虚弱难堪的时候知道这件事,自尊心受了重伤,作为大婆,哭一哭也是本分。 可她以为这事起码会在她四十岁左右才发生。 天星听见女人哭便想抽烟,可这是病房,只能耐着性子哄她说:“现在离掉不划算,叫他用钱想办法,只要别带回家,日子还是照常过。” 她留到赵霜哭够了才走,再见到老何时,两人还是寒暄了两句,老何感谢她来看妻子,她说应该的,螃蟹季节到了,让老何跟朋友有空去店里捧场。 赵霜的父母最终还是知道了私生子的事,坚持让她离婚,两家人吵起来,老何把赵霜包养小白脸的事说了出来。 赵霜的爸爸是个体面的知识分子,得知这事狠抽了赵霜一巴掌,谁知老何这时护起来老婆,把老丈人打得叫了救护车,顺便做了个心脏搭桥,楚山渝主刀。 山渝跟赵竹也因为这件事又在医院见了面,当然燕启智也在。 术后叁个人站在树底下抽烟,赵竹没带火机,轻车熟路从山渝裤兜里摸了一个出来,她说起这出伦理剧的起承转合,笑得前仰后合,山渝已然是见怪不怪,说起前年遇到的车祸抢救失败私生子在太平间认祖归宗的事,他们两个似乎毫无间隙,唯独燕启智尴尬无比,无言蹲在一边,脸色黑过脚下的泥。 赵竹问他:“找到下家了吗?” 山渝说:“没有。” 她说:“你太拼了,哪个女人敢找你。” 山渝想想天星,觉得赵竹这烟后调太苦,咂咂嘴说:“找个比我更拼的,也行。” 赵竹随手掐灭了烟蒂,“我听爸说,你申请去美国了。” 医院里有机会,他觉得可以试试,只是这事没有跟天星商量过就决定了下来而已,他说:“嗯,八字没一撇。” 既然赵竹都能知道这件事,那么八字的另一撇应该是画好了。 燕启智揶揄了句:“想跑啊。” 机会难得,有些人去国外受一段时间罪,命好的能把名字放在大佬后面发论文,回国就能升职。但是更多的是有去无回的人。 山渝暧昧地说:“那倒不至于,谁知道呢。” 随后他收到急呼,回了病房。 燕启智将赵竹搂进怀里,两人在树后偷偷接吻,似乎一种对彼此的确认。 “你一直把楚山渝想得太完美了,过去怎么样我不管,不过现在你是我女人,他能接受的事,我接受不了。”燕启智顿了顿,挤眉弄眼道:“这段时间他脾气不小,医务那边没少找他事,上周他把一个规培生骂哭了,一个小女孩,不过也没比她小几岁,成绩当然也很漂亮。” “你不用拐弯抹角暗示我他们睡过。”赵竹打量着男友,发觉嫉妒果真会让人面目全非,燕启智虽然鸡巴够大,但鸡巴不长脑袋上,他这颗大脑袋实在碍眼。 她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他以前每条裤子里一定会放套子……跟谁用了我不知道,反正没用在我身上,不过你们科有谁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啊?” 她原本也计划明年秋天去宾州进修,楚山渝到时候跑不了她的手掌心。可是赵竹心里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毕竟她刚才摸过他的裤兜,没有套子,却有一枚戒指。 ————— 赵竹真的是个疯婆子哈哈哈,原本是一个能把楚天星的斗志干出来的角色,这篇数据太烂没机会把故事都摊开其实蛮遗憾啦。 37新机会 他在向前走,天星也没闲着。 屈意舒发了篇报道,拿她爸当年的破产当引子,介绍了一下曲江房地产界的动荡,顺便提了一下那件悬案。虽然在舆论爆发前就被删了,天星还是被以前的同学在互联网上摊平狠狠羞辱了一番,不过杏林圣手楚山渝干干净净,仿佛他不是楚家的孩子,月初还收了面锦旗。 屈意舒去店里见她,然而天星根本记不得这个人了,倒是意舒把跟天星的恩怨又复述了一遍,句句带刺,骂得也很不入耳。 意舒说已经掌握了天星的一些秘密,天星顺她意思,跪着向她道歉,只是榻榻米上跪着也不算跪,而在邻国道歉更是家常便饭。 姿态不够狼狈,意舒自然是没看到诚意,让天星等她的第二篇报道,于是天星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了纪光华和纪遥。至于纪光华在海州的那套别墅里发生了怎样的海啸,天星也没兴趣再去了解了。 她的确收到了一通电话,尾号四位显示来自纪遥,然而天星没接。她也是最近才明白——纪遥对她那一年的爱,不过是他给自己的青春期画上的一颗句点。 纪遥从来没想过同她厮守。 既然纪遥是过去,那么过去的楚天星也应该属于过去。 次年,这边的资产被她全都出售之后,她把自己那辆车送给了小刘。 山渝一直等着她摊牌,可她也等着他坦白。 直到山渝在她家见到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个人听不懂中文,天星却没有介绍过他的身份,只说名字叫noah,她介绍山渝是自己的哥哥,然后他们互相问好,noah就被天星强行送走了。 noah与她的相识很简单,最开始只是咖啡店里偶然见过一面,再次相遇在路边上,山渝没接到电话,她只能等小刘来,天星问他借火,问他为什么一直看她却不搭讪,他说只是喜欢天星的脸,没必要认识。 可认识了之后,竟然就保持了一种约会的频率。 那天noah看见她手上多了一颗戒指,一克拉的方钻,来自一个最会骗中产钱的品牌,算不上名贵,她觉得样子别致,便一直戴在手上,这理由也跟掩耳盗铃一样。 noah因此向她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天星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还是那个道理,不是不知道,而是话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多给一个男人机会,就多一种快乐的可能。 她的房间被收拾地很干净,只剩下床,和一盏小灯,还有四壁紫色天鹅绒。 天气奇冷,空调力度不够,天星颤抖着躲进他怀里取暖。 外面狂风呼啸,她躲在他怀中听他的心跳,山渝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再次惊讶于天星的娇小,小到能被他完整罩住,但事实上是因为他太高。 “男朋友?”山渝问。 “算是吧,半个日本人,在这结了婚。”她笑了下,有些狡黠地眨眨眼睛,“他刚才问我是不是骗了他,他觉得你是我前任。” 山渝点点她的鼻尖,帮这个小骗子脱掉上衣,“我大概是现任吧。”他说。 她不易察觉地点点头,说到底,连天星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种局面,可是又觉得这样的结局无比合理。 两个人做太多次,前戏也变得越来越长。只要他有充足的时间,总要吻遍她的上下左右,里里外外。 他总是在用手指拨弄她时专注地观察她的神情,带着天真的好奇意味。浴室里的水雾暧昧,她使坏咬他鼻尖,叫他不要看了,于是他去看她下面那两瓣唇,如何吞咽,又如何被翻弄开。 她的水顺着指缝流下来,带着粘度,像是未经处理过的花蜜,他用口接住,味道是一种奇异的鲜咸,可他说:“确实有些甜。” 两个人坐在浴缸里,天星的脚从他的胸肌上下来,一块块数他的腹肌,他抓住,在她脚背上落下一圈齿痕,突然问:“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吗?” 天星憋着笑说:“非常差劲。” 只有瞎子看不出他们有猫腻。 他说:“他英语不错,一点口音也没有。” “混血。” 山渝又问:“你跟他睡过了?” 天星踩了一脚他膨胀的性器,“装什么?我问过你吗?” 他脸上发烫,还是不安心,问:“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天星说:“没什么道德压力,我要人陪,他的时间正好也能配合上我的需求。不过他要离婚了,他老婆不想跟他去东京。” 她是说跟有妇之夫不伦好过跟亲生哥哥,可楚天星何时生出了道德感呢? 他嘴角僵住,起身去拿浴巾,水从他的身体上落下来,那透明的薄膜逐渐分崩离析,透出蜜色的紧实肌肉,她饶有兴致地从跟腱向上一寸寸打量他。 山渝方方面面都是她需要的样子。 他将她对折,臀高高抬起,从上面插进去,天星喜欢同他做爱,理由简单到无聊——她能无限被他扩大,再由他无限填满。 里面湿腻拥挤,由他抽插冲撞,变换角度,却次次到底,身体比言语诚实,他离开她便追上,捣不碎,嚼不断。 这妹妹…… 他抽搐着射出来,天星觉得那里热度骤升骤减,深深吻他。 38石中剑(终) 他褪下套子打结,帮她擦净了臀缝里的汁液,天星任由他忙,四肢摆成大字,在床上抽她的事后烟。 他吞咬她的乳,她痛了,便开始笑,“刚才好不好?”山渝问。 她说:“好,每一次都很好。” 一支烟在他们指尖传来传去,天星突然说:“要戒了,我怕得乳腺癌……” “好。”他懒洋洋地吐出一个烟圈,一只手仍在搓揉她的乳尖,“我们还是离开曲江了。” “对啊,曲江留不住我们。” 天星眼角落下一滴泪,掉进白色的床单上,瞬间失去踪影。 山渝掐住她的下巴,一脸坏笑,说:“学学英语?” 她老实承认,“在学了。” 他又问:“什么时候来我身边?” “你等我,我就去。” “小滑头。” 明明已经在准备了,可还是不肯老实给个承诺让他放心。 他描画天星动人的唇角,想起半年前,他要她留在自己身边,那时他以为自己只要能接受天星道德感匮乏的一面,只要能说服自己放开占有欲,就能达成双赢的成就。 可是事实却给他上了重要一课,他与天星都是普通人,努力到最后,能做到的也无非是接受自己的命运而已。 山渝说:“我没想到,我还是失败了,可能是职业病,心外的医生多少都有些自负,我以为能掌控自己,也能控制你。你知道第一次给叁岁的小孩的心脏上缝针有多难吗?老师给我机会收尾,来之不易,那时候已经跟了八个小时手术了,我很累,心脏一直在动,可我的手不能抖,否则就是一条命。成功之后我在手术室摔了一跤,那时候我勃起了,因为想你。那天在你小区外面,我又想到那一天,我在你身上获得的挫败感总能在手术台上找回来,一下子我无所不能,一下子我一败涂地……你太磨人了。” 天星不敢去看他,说:“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岁月的力量呢?我们都不是一步走到这里的,一步一步挣扎到现在。” 所以两个人都无法放手生命中已经拥有的。 一口烟抽到一半,她哆哆嗦嗦地随手扔掉了,那种诡异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分别前夕,她不想太煽情,否则很难收场,可是理智叫她一定把心里话说出来,带着哭腔:“好奇怪,我好爱你,山渝。” 最初知道他要去美国的时候她恨极了他,她不许山渝在她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就先放手。然而她隐忍不说,装作不知道,依旧潇洒过活。 然后她当着他的面收拾这个家里的东西,还问他要不要留下些什么需要的东西,天星对物品没有特殊情感,除了贵的,统统送去二手,包括这大半年里他送给她的东西。 首饰,裙子和花瓶。 那天山渝气得一夜没睡,在床上玩命折腾她,她起初吃痛时也挠他,两个人打起来,瓷器玻璃给他们砸了一地,连灯也没能幸免。 然而山渝哽咽中没能把话讲清楚,他们又吻在一起,山渝结束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她身上,毕竟楚天星连cpr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着她叹气,她偷偷把眼泪流进枕头里。 他早上上班后,出门不久又折回来,终于下定决心将戒指套到她手上,天星表面装睡,心里却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可是未来会如何,她也不清楚。 不管山渝打算去美国这件事是破釜沉舟逼她就范,还是原本打算快刀斩乱麻再次丢掉她却误打误撞叫她动了心,此刻她无法背叛自己的感受,人生为此一次,她想把自己作为女人交给他。 “这次是真心的吧?” 他的双手交叉扪在她的胸口,那样子像极了心肺复苏的姿势。他天真地想治愈天星的一颗心,用爱做起搏器,可这姑娘真是娇进骨头里,爱还不够,她还要爱人时刻为她捧着自己的心。 “千真万确。”楚山渝有什么好,叫她竟然不想放手,“要牵挂我,别丢下我,我是你的。” 他立刻说:“好,等改头换面,我去娶你。” 天星拼命摇头:“不不,不要婚姻。” 他亲亲她,伸手去探天星的脉搏,她的心在狂跳,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山渝分不清紧张还是狂喜,抽出一支烟点上,从床头柜拿出最后的一个安全套,他自己动手戴上,一边叼着烟苦大仇深地说:“总要组建个家庭,跟妹妹白头偕老,人家觉得我们有病。” “那好吧。” 似乎哪里逻辑不通,可不待天星细想,他分开她的腿,象征性地在缝中上下划了两下,水到渠成,引他入港。 尽管她十分满意身上那个人斯文败类的样子,但过于恐惧烟灰,只好夺了烟深吸一口,然后掐掉,白色的雾从他胸膛散开,一层薄汗黏住了烟草味,很有思念的缠绵感觉。 “老实告诉你,我在录像。” 她抿抿唇,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山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了立着充电的手机,“你不是最害怕镜头。” 他的身子盖下来,是怕她出镜,也是为了叫她眼中只有山渝,天星一字一句说:“我怕太想你,想时常看看你在我身上努力的样子。” 山渝提醒:“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她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藏住一样会发生。” 心陡然松了,巨石落地,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果然心里的魔障都是出于胆小鬼的臆想。 他张张嘴想说爱她,却觉得不够,那里半退出来,只留顶端浅浅研磨她的软肉,“好像亚瑟王拔起石中剑,不可思议,命中注定。”他深深顶了进去,嗓音低哑:“别笑话我哭。” 她送上腰,“嗯……还不够……等等,你说什么?”天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