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恋爱的节日》 第一章男朋友和他的旧情人 '96台北爱情故事——重新恋爱的节日 原著剧本蔡康永小说改写钱钦青 有一个节日, 不必放鞭炮庆祝,也没有粽子、月饼可以吃, 这个节日不需要提灯笼放水灯, 更没有阅兵大典,亦不是纪念哪个伟人诞生。 在这个节日中,你不需要担心会收到黏牙的巧克力, 更不必悬挂国旗;因为,这只是属于我们两人的, 更伟大的重新恋爱的节日! 第一章男朋友和他的旧情人 上帝祂整人,通常整两次——第一次,给你一个麻烦多多的家庭;第二次,给你一个麻烦多多的爱情。 在一个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那种低成本谈话性节目的摄影棚里,粗糙单调的布景前坐着三个人。 中间那位是主持人袁喜,她长得一副清纯可爱的学生模样,年纪轻轻,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留过洋的硕士。就是因为她一睑稚气未晚的样子,进棚的第一天就闹了个被当成暑期实习生的笑话。 袁喜的左手边,是三十几岁的整型医生傅开,穿着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出自某位米兰或是巴黎的大师所设计的西装,再加上名表和金边眼镜的衬托,更显得他是个有品味,又有自信的成熟男人。 袁喜的右边,是一位年纪比博开略小,但是你从睑上也看得出来是早已经脱离了青春阶段的女律师沈力行。从她充满自信的眼神中,很明显的感觉到,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律师。但是当她看着博开的时候,眼神中却充满着怪异,甚至说是流露着仇视的光芒。 谈话已经进行到一半,对立的尖锐气氛却莫名其妙的上升着,对这种小节目来说,这是很不寻常也很不必要的情况“又不是全民开讲,干嘛这么认真啊?”袁喜心中嘀咕着,好奇地看看女律师,又看看男医师。 “像这种情形,如果也要我们动手术的医生来负责的话,这样就有点过份了。”傅开振振有词地回答。 “所以傅医师是认为病人既然同意动手术”袁喜夹在两位专家之间,想试图发挥一下主持人的功能,却马上被沈律师打断“我站在律师的立场实在很难同意傅医师的这种说法,从法律的观点来看,整个医疗行为进行的过程中,从诊断开始到动完手术” “难道病人在心理上的调适也要医生来负责吗?”博开也开始抢话。这和他原本冷静优雅的风度有点不搭调。 我们的主持人袁喜也被搞得紧张起来,整个头像个博浪鼓一样摇了起来,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看看右边再转回左边。 这个时候话题转到了“医学伦理”沈力行瞪着傅开,声音徒然高了几度:“你说你在医学院是第一名毕业,医学伦理课拿了98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认识你快十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袁喜这个“博浪鼓”倏然停止:“原来你们认识啊!”博开想把话题扯回今天的主题——“医疗伤害”上,没想到沈力行声音更大:“好啊,我们就来谈伤害,两年前你一声不响就搬走,遗对我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话一说完,所有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八卦的事竟然让他们遇上,导播赶紧叫暂停。傅开转身要走,沈力行挡住他的去路:“你又想一走了之?工作人员一拥而上,但不是要拦他们,而是要抢救他们身上的麦克风,大伙儿愈是手忙脚乱,线愈是纠缠不清。 沈力行还没完呢,她痛斥傅开不但把她甩了,还故意拿现任情人袁喜来示威,傅开阻止不了,就把气出在袁喜头上,怪她不该骗他来这儿出丑。袁喜一睑无辜,气得说不出话来,一阵混乱之际,傅开见麦克风线已经解开,就立刻走出棚外,沈力行拿了皮包也跟着冲出去。 刚刚遭受打击的主持人袁喜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录“观众来信”的单元:“最近的来信愈来愈多,代表愈来愈多的观众朋友支持我们的节目,谢谢大家,我们先来看看这封永和的朱小姐的信,她说她和她的男朋友,愈来愈疏远了,两人同居了这么久,男朋友还是什么事都不告诉她,而且一有什么不如意的事,男朋友就会迁怒她,找她麻烦”袁喜愈念愈觉得似乎是她自己的写照,想起刚刚受的委屈,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 同一个时候,在停车场上,傅开坐在他那辆v开头的贵重轿车上,手紧紧抓着方向盘,却迟迟不发动,为什么呢?原来我们的沈大律师竟然像座土地公似的盘腿坐在他的引擎盖上,这种年轻少女式的赌气,在台北街头似乎也已经不多见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傅开沉不住气:“你已经闹够了,可以走了吧?都已经过去两年了,现在才来搅和,不觉得很无聊吗?” 沈力行完全不为所动。傅开只好发动引擎,但沈力行还是没有反应“文攻”不成,傅开只好下车准备用“武吓”结果还没碰到,沈力行就缩起上身:“等一下,会痛。” “我碰都没碰到,你太夸张了吧!” 沈力行表情痛苦地解释“嗯,是这样子,”她指着自己的胸前:“我这边发现了癌细胞。” “什么?” “我得了乳癌!” 天啊!怪不得防癌协会一天到晚提醒妇女要定期自我检查,原来乳癌的罹患率真的是很高,我们的故事到现在出现的两个女生中就有一个人得病,女性读者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话说回来,傅开愣了一会儿,叹口气:“你下来吧!”沈力行坐台就脚有点麻,站不住,倒在傅开怀中,软弱地说:“对不起。”傅开的怒气已经消了,轻轻地拥住她。 在东区的巷弄中,有很多让人惊喜的coffeeshop或是pub等个性小店,袁妈妈的“小天堂”正是这样一家店“张妈妈”买牛肉面“费太太”烤蛋糕和小饼干,那我们“袁妈妈”的小天堂是“啥米所在”呢?推开木门一看,是家兼卖简餐的小酒馆,墙上有一双用蓝色霓虹灯管做成的天使翅膀,这大概就是小天堂的由来,那袁妈妈呢,应该就是站在吧台后面调就的那位“资深美女”了吧!穿着剪裁合宜的裤装,长发挽在脑后,薄施脂粉,看起来就是那种具有“阿信精神”的老板娘。 这个时候客人不多,有几个人正在看吧台上方的espn体育节目,下午才郁闷不已的袁喜,像风一样飘进来,坐在吧台上向老板娘要了一杯伏特加然后用力地喝了一大口,像这种“年轻貌美的女子,心情愁苦地独坐在吧台上,努力想藉酒浇愁”的情况,正是搭讪的最好时机。 果然一个无聊男子马上就晃过来准备下手,可惜他时运不佳,哀伤的女子的妈妈就站在面前,讲没几句话就被袁妈妈给打发走了,看看女儿心情这样不好,袁妈妈索性今天提早打烊。 “又跟他吵架啦?”袁喜闷不吭声“走走走,我陪你去看月亮。” “我想喝酒。” “好,我们看月亮下酒。”袁妈妈从柜子里拿下一个随身式的扁酒壶,拉着袁喜爬上楼去。 袁妈妈一马当先,袁喜跟着后头有点吃力:“哇,你这么老了。怎么都不会喘?” “什么话?第一、我没这么老,第二、我就算老,也不会喘!” “哦!不是五十好几了吗?” “什么好几,刚满而已。” “那也半个世纪了呀!” “你看看,和月亮一比,我不就很年轻了吗?”袁喜和妈妈抬了一会儿杠,心情稍微舒缓了些,母女俩倚着栏杆凝视着白白圆圆的月亮,一边叨叨絮絮地话着家常 在同样的月光下,人行道上傅开扶着已经喝醉的沈力行,他们刚吃了晚餐出来,傅开摇摇头说:“已经喝够了,我送你回去吧!”我们的沈大律师,完全抛弃她平常专业冷静的形象,跌跌撞撞地自言自语:“吃太多,会头昏,喝太多,也会头昏,做人真是麻烦啊!”博开听到了,小声地答了一句:“本来就很麻烦啊!”沈力行转过头:“哈,在一起的女人很麻烦,甩掉的女人也很麻烦对不对?” 博开劝她不要多想。 “你陪我这么久,那你的小情人怎么辨?” 傅开叹口气:“会很生气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然后把沈力行半扶半抱地拖进自己的车里。 “哎呀,轻一点,我现在是癌症病人。” 这倒是实话,傅开于是轻轻地关上车门,然后问倒在椅子上的沈力行:“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你还记得那里?”沈力行幽幽地反问。 傅开望着前方:“其实平常开车总是会经过的,每次经过的时候,总还是会看一眼的。”车子发动了朝前方驶去,车内陷入一片沉默,是的,面对已经消逝的恋情,除了再看一眼之外,又能如何呢? 袁家母女俩还在顶楼看月亮,袁喜打算把心事说出来,痛斥傅开今天把她丢下不管的恶行,袁妈妈安慰她说傅开现在一定开着车到处找她。 “如果我们结了婚,他会这样对我吗?” “这和结不结婚没有关系,如果两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再在一起,就算结了婚,也是一样”袁妈妈显得是有感而发,准是想到她那个狠心短命的死鬼前夫。 袁喜小心地问:“你又在想爸的事?” “唉!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别的男人可以想了?” 袁喜笑着说:“那你真的是在想男人啰!” “我想的可不是某一个男人,而是男人这种人种。”难道袁妈妈准备做个关于男人的行而上探讨吗? 袁喜说她想的也是男人,是傅开这个混蛋。 我倒觉得,嫁给整形医生很幸福,没事就可以帮你拉一拉皮、抽一抽脂,让你不用花钱就可以当个最隹女主角。”袁妈妈这番意见倒是蛮有道理。 袁喜情绪又低落起来:“可是一提到结婚,就很伤脑筋,他从来不提,我也从来不讲,就好像,就好像家里有个鬼,大家都看到,可是都不敢讲。” 结婚这件事,对同居的男女来说,的确是件很“监介”的事,什么是“监介”?就是比尴尬还要尴尬啰! 袁妈妈开始劝袁喜结婚,袁喜反而反过来鼓励妈妈再婚:“真的嘛,你再结一次婚,你结我就跟着结了。” “别胡闹!” “我说真的,你不要再想爸了!”这个时候袁妈妈看见楼下傅开把车停在门口,东张西望着,八成是纳闷今天店里为什么这么早打烊,要到哪儿去找人? “喂!我们在这里!”袁妈妈对着楼下挥手,袁喜看见傅开一肚子气又跑回来:“不要管他!”袁妈妈可不理她,自己跑到楼下去为傅开打开门,叫他自己上楼带袁喜回去,傅开道过谢准备上楼,袁妈妈叫住他:“你们结婚的事,可以谈一谈,不要像家里出现一个鬼,每个人看到,可是都不敢讲。” “啊?鬼吗?好,我知道了。”傅开小心翼翼地靠近栏杆,一副准备挨骂的表情,结果发现喝了酒的袁喜,趴在栏杆上睡着了,傅开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地抱起她:“小可爱,你怎么也喝醉啦?”相信傅开今天手臂一定会发酸,因为他今天一连抱了两个喝醉的女人。 送走了女儿和博开,袁妈妈回到“小天堂”楼上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得相当雅致,从几件看似年代久远但仍然保存得很好的摆设中看得出来,主人是非常念旧的。 靠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摄影作品,是类似“雾中九份”或“雨后金瓜石”之类的作品,袁妈妈眼神无意之间碰到这张相片,梳理头发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有点发楞地瞪着它,过了一会儿,袁妈妈过去把那幅摄影连框翻过来,熟练地从背后的纸袋中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结婚照出来,是袁妈妈和袁爸爸当年的结婚照,两张年轻的脸,向右倾15度,面对镜头露出单纯、充满希望的笑容大概约莫一杯咖啡的时分,袁妈妈回过神来,把照片放回原处,熄灯,上床。 又是一个或许太阳底下仍然可能没有新鲜事的午棱,袁妈妈望着自己的小店:几个客人在聊天,几个人在看espn的nba季后赛,另外一两个人似乎在发呆 “嗯,这是我努力经营的小天堂。”袁妈妈吸了一口气,继续洗杯子。 球赛转播结束后,一位常来光顾的林桑,自己拿起遥控器,打算在七八十台中找一个比较有趣的节目,忽然“那不是你女儿吗?”林桑发现袁喜主持的节目,兴奋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的客人!袁妈妈一边收拾着吧台一边略带骄傲地回答:“是我女儿啊。” “天啊,这不是你吗?”林桑接着大叫,小天堂里所有人的眼睛全部都紧盯着电视昼面,没错,正是袁妈妈穿着休闲服的生活照,不过看起来远是美美的,当事人吓得目瞪口呆,但是更令人吃惊的人在后头,袁喜开始旁白:“这位可爱又有个性的女人,她自己在东区开了家叫小天堂的店,有卖吃的,也有卖喝的,当然也有的瞧的啰!就是这位亲自在吧台后面为您调酒,陪您聊天的,很酷的单身老板娘啦” 这个时候所有客人的眼睛全部转过去盯着袁妈妈,袁妈妈一时反应不过来,满面通红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林桑笑着说:“对呀!本人比照片更漂亮呢!” 该死的电视昼面这个时候开始打出“小天堂”的位置图,袁妈妈受不了了,抢过遥控器,转回espn:“这才是适合大家水平的节目。”不顾大家的抗议,赶快冲到厨房里拨电话找袁喜算帐,结果接电话的是录音机:“hello,您好,我是袁喜的录音机,请把心里的话告诉我,让我替你转告我的主人,哔” 袁妈妈楞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袁喜的录音机,我,我是袁喜的妈妈,你去跟她,你替我转告你的混蛋主人,叫她不要在节目里头胡说八道,我才不要她替我做广告,更不要帮我公开征婚!”啪!一声挂了电话,袁妈妈准备出去,门才推开一半,看见客人又把电视转回袁喜的节目上,吓得不敢出去,只好靠着门边叹气,心中暗想:“天啊!我造了什么孽?”这下可好,全世界都知道咱们小天堂的袁妈妈要徽婚了。 征婚事件的始作俑者袁喜,她和傅开的家位在市郊一栋别致的双层透天厝里,挑高的空间,大片落地窗,再加上来自天井的阳光,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出自某位大师设计的,有趣的是在一些家具和摆设上,可以明显的发现两股截然不同的style在互相争夺地盘,就以沙发来说好了,素面加上金属底座的布沙发,很明显的看出傅开他成熟冷静的雅痞品味,但是沙发上头的五彩靠垫及有小鸭鸭图案的面纸盒,当然就是袁喜这位青春女孩的余风了。 傅开现在正准备出门上班,挑好领带衬衫后,满意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无懈可击的装束,忽然从镜子的反射中发现窗边倒挂了一束正在干燥处理中的小花,他皱了皱眉头“小喜真是孩子气!”顺手把小花给收起来,然后才出门,却又差点被绊倒,原来是一包用缎带扎好的旧信,傅开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当年自己写给沈力行的情书“她到底想要怎样?”遂决定先到沈力行的办公室去。 从透明的隔间可以看得出来,沈力行似乎正在电话上和人吵架,傅开轻敲门进去:“还在忙?” “把手上几个案子处理一下。” “处理好了?” “很容易的,只要像疯婆子一样把客户气跑就行了。” 傅开摇摇头,把信拿出来放在她桌上:“为什么要这样?” “还给你啊!”“是写给你的,你应该留着。” “是你寄的,你应该收回去。” 唉!旧情人分手后的遗物要如何处理?这又掉进了鸡生蛋,蛋生鸡的窠臼里头。 傅开也快要失去耐心:“如果你现在受不了这些信,只要把它们丢到垃圾桶就好了。” “那让你来丢还不是一样。”沈力行变得像个杠子头似的。 “你有什么动作,当初就应该做完,我们花了三个月才分手成功,你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做,要拖到现在才来这一套?” 沈力行低低地说:“因为我要动手术切除胸部了。” “什么?” “我要开刀,把感染癌细胞的部分切除。” 傅开一时不知所措,沈力行继续说:“没这么惊讶吧,至少我可以留住半边的左边,留住左边,这下就变成左撇子了;所以忽然就觉得,应该要把自己的每一部份,都清理一下,像是讨厌的客户啦,没机会谈完的恋爱啦”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那迭信把玩着。 沈力行十年前,少女般甜美的身影忽然涌现在傅开的脑海中,刚认识、谈恋爱、约会、吵架、分手种种往事像个影片放映机一般,一幕幕地涌现,傅开像是忽然下定决心,把沈力行从座位上拉起往外走:“走,到我的诊所去,切除就切除,我给你想办法!” 20分钟的车程后,到了“傅开整形外科”这是他的私人诊所,虽然小巧但很整洁,临门的百叶窗和大片的观叶植物,几何的家具设计,看得出他一贯的风格,但是今天傅医师可不像平常这么从容优雅,他一路拉着沈力行,几乎是直接就冲进诊疗室,护士小姐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傅先生”他们就进去了。 沈力行告诉傅开,她癌细胞切除干净的机会只有90%,并且苦笑着说:“真是报应,就像林桑常常跟客户说:官司打赢的机会有90%,所以当然应该告他” 傅开站起来走向病床:“来,我帮你看一下。”沈力行并没有起身,只是迟疑着望着病床,傅开拍一拍床:“力行,来,坐到这边来。” “我看还是算了吧。” “过来吧,要看一下才知道。” 沈力行沈吟了一会儿:“好吧!反正你又不是没看过。” 傅开微笑着安慰她:“对呀!我又不是没看过。” 沈力行于是坐上床,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 这个时候,非常不凑巧地,袁喜正怒气冲冲地推开诊所大门,护士小姐又是只来得及讲“呃,袁小姐”她就已经冲进诊疗室,举起手中的信对傅开大叫:“你这算什么?”傅开也大喊:“你在干什么?”正处在八级暴风状态的袁喜,忽然看见帘子底下露出的高跟鞋,一个箭步上前把帘子拉开,看见衣服已经脱了一大半的沈力行,两人惊讶的眼光四目相接,袁喜这个时候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旧仇新恨一起涌上,只有把手中的信往傅开的脸上一丢,然后转身就走,只留下楞在那儿的沈力行和傅开,以及护士“袁小姐”的叫唤声。 原来袁喜回到家,在门口发现了傅开掉到地上的一封信,拆开阅读之后发现竟然是她男朋友写给旧情人的情书,心情马上沈到谷底,嫉妒的火焰开始燃烧,她勉强到厨房找水喝,又发现被傅开收起来的干燥花,当下水也不喝了,立刻再出门到傅开的小诊所找他理论,没想到又看见不该看见的场面,她再也承受不住,只好冲出来,随手招辆出租车“到阳明山。”她想了想告诉司机。 袁妈妈的小天堂今天晚上生意特别的好,但是奇怪的是满满的一屋子却全都是各种年龄层的男性,尤其是吧台前坐着一整排的男客人,全都盯着吧台后面手忙脚乱的袁妈妈,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没错,这就是袁喜在电视上替袁妈妈刊登徽婚广告的后果。 一位穿polo衫的中年男子,和另一位秃头加啤酒肚的欧吉桑,两人趴在吧台上,努力地和袁妈妈搭讪,一个嫌她的longisland鸡尾酒太淡了,另外一个则一直打听她为什么还不结婚?袁妈妈换酒、收拾小菜、回答问题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另外一位穿levis牛仔裤的先生挤过来问:“老板,你在他们那种频道上做广告,要花多少钱?”袁妈妈差点跌倒,勉强振作起来回答,先把重调的longisland递给“polo衫”再跟“欧吉桑”说:“我不是因为太能干,所以才懒得结婚。”然后转过来跟“levis”说:“不要钱,那个节目是我朋友在做,她帮我忙的。” 好不容易都暂时招呼完,袁妈妈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一位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她赶紧问:“这位先生,您要点什么?” “我要应徽。” “嗯!好的,咦?应徽是那种酒?” “人家是要徽婚啦!”polo衫插嘴。 “我是要来应徽你们的厨师,你们门口不是贴了一张海报要徽厨师吗?” 袁妈妈像是遇到了救星,大喜过望:“对对对,太好了,请赶快来帮忙吧,今天客人实在太多了。”就马上拉着老先生进吧台“我们不先谈谈吗?”老先生很讶异他的interview时间只用了30秒“过了今天,先撑过今天,我们再谈,你赶快进来帮我吧!”看来袁妈妈真的非常需要一位帮手,马上就把老先生拉进厨房去。 欧吉桑看在眼里,对polo衫说:“嘻,早知道我也应该来应徽厨师,这样就可以马上被拉进去了。” “一个女人,真是不容易。”polo衫回答。 levis说:“酒是调得不错,可是年纪太大了点。” “可以的,可以的。”polo衫喝一口longisland,满意地说。 立刻被拉进厨房的老先生,三两下就已经全副武装,准备披挂上阵了“我就是年纪大了点”袁妈妈对他专业的样子,满意得不得了,立刻说:“可以的,可以的,一切拜托你了,我们晚上再聊。”说完就又立刻冲到外面招呼客人。老先生露出愉快但又有点神秘的笑容开始上工。 由老先生求职的故事,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小小的教训,那就是虽然现在那么不景气,失业率那么高,但只要你有本事、掌握好时机,找工作还是不难的,你说对吗?今天的小故事大道理我们就先介绍到这儿。 第二章明山的秘密基地 那个在旧爱新欢之间,搞得两面不是人的傅开,现在正在他们“爱的小屋”里面坐立不安,他很想出去找袁喜,但是又怕出门的时候,袁喜正好回家,看不到自己误会更深,所以只好待在家里等,焦虑使得他用各种可能的方式向外头强望,看袁喜到底回来没有?他一会儿从窗户探出头去,一会儿打开大门看,一会儿又检查电话有没有挂好,正所谓的“绕室彷徨,俯仰无主”他看到那束原本被他收起来的干燥花,想把它给重新摆好,却怎么放都不对,不由得愈来愈心浮气躁。 袁喜在那里呢?如果你在傍晚的时候上阳明山去赏花、兜风、吃土鸡或洗温泉的秸,在山顶的某一倜小平台上,你会看见袁喜,她一个人坐在栏杆旁,望着渐渐落下去的夕阳发呆,喔!眼泪,眼泪也和夕防一样渐渐落下去“眼泪是苦?眼泪是甜?眼泪不流泪。”范晓萱是这么说的。 终于撑到了打烊时分,袁妈妈把招牌的灯给熄了,关上大门,立刻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用力吁了一口气:“哎,累死了!”老先生从厨房出来,把厨师的行头脱下来,开始把椅子收起来,倒放在桌面上“先生,您说您姓翁是吧?” “翁保罗。” 袁妈妈有点疑惑:“你的中文名字就叫作保罗?” “嗯,我那老头儿是信教的。”翁保罗还在继续搬椅子,这种人真是实事求是,一上工就马不停蹄地做到现在,真是老板梦寐以求的员工“保罗,你也累了一天,这些事,明天让小朋友来做吧。”袁妈妈有点不好意思。 “好啊,那我回去了。” “要好好休息,明天恐怕还是这么多客人呢。”袁妈妈想起来,又加上一句。 “嘿嘿,你女儿的观众,还真不少呢。” “唉,这回眞是被她整到了。” “总得热闹个两三天吧。” “老天保佑,不然我可要关店了。” “嘻,或者嫁人也行啊,我先回去了。” 袁妈妈追上去:“明天见,千万要来帮我啊,明天!” 袁妈妈啊把大门关好,累惨惨的她现在只想吃点东西,于是打开柜子,拿泡面和碗走进厨房,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袁妈妈呆住了,原本幽黯的厨房里,却点着两根蜡烛,站在漂亮的烛台上,烛光温暖地照亮了厨房的桌面,袁妈妈不可思议的走近桌子,桌上摆着精致的法国菜,有鲑鱼冷盘、煎鸭胸肉、鹅肝酱夹面包、烤鹌鹑,洋葱汤还冒着热气呢! 天啊!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小公主”的情节,富家千金雅尔拉琪原本在寄宿学校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但后来谣传父亲经商失败、下落不明,于是被势利的校长赶到阁楼去,每天还要做很多下女的工作,而且残羹剩钣常常让她饿肚子,某一天,当她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阁楼的时候,居然发现破旧的桌上摆着丰盛的法式大餐,她感动得立刻祈祷,认为是上帝的神迹,至于后来发现送食物来的好心人正是她爸爸的合伙人,最后终于大团圆的部分,就按下不表了。 话说袁妈妈回过神来,赶紧打开大门,追了出来,但是像魔衍师一般的翁保罗已经走远了。袁妈妈开心地回到厨房,望着美丽的大餐,笑容满面地开始享用。 在家愈等愈不安心的傅开,开始拨电话找人了:“袁妈妈,抱歉这么晚还吵你,袁喜在你那边吗?哦,顶楼也没有哦?嗯,又生气了。ok,我打到袁静那边去问。” 袁静是袁喜的姊姊,三十好几了,在一家贸易公司担任董事长特别助理,除了没那么美艳,基本上和九黠半档连续剧里头女强人的角色差不多,这样一个精明能斡的女子,却嫁给一个小他五岁的家伙,叫做段宇宙,我们的宇宙哥哥呢,在一所女中当体育老师,至于他是不是像贵乃花一样“娶大某姊,坐金交椅”这点我们不确定,但是我们确定虽然他不像加势大周这么帅,但身高185公分的他受女学生欢迎的程度和日本偶像剧里的情形并无二致,因为,你知道的嘛!年轻俊朗的体育老师,对高校女生来说是有无限憧憬、无限幻想的空间的呢! 傅开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段宇宙正一身体育服,躺在沙发上玩game,宇宙哥哥稍嫌简单的头脑,可是无法应付rpg(角色扮演)这种复杂的游戏,他玩的是从古红到今的“doom”中文叫做“毁灭战士”就是大门打开之后,你会进入一个迷宫,这个时候你必须抓起手边任何你拿得到的武器,像大刀、电锯、火箭炮、喷火枪来杀死任何你看到的生物,在杀戮的过程中,想办法走出迷宫,当然怪兽也不会这么简单,拿“食肉机器”来说好了,它会“挥舞着它们的武装肢体,流着嗜血涎沫,到处寻找柔软的人体,随时准备撕裂他们”这种game唯一的秘诀就是像黄巢说的:“杀杀杀杀杀杀杀”段宇宙每次都玩得乐此不疲,各种逼真的打斗声、惨叫声,有一次还使得邻居差点要报案,以为他们家出事了。 段宇宙接了电话,告拆傅开,袁静和老板到日本出差去了:“不见了?到现在都没回家?她不可能和袁静在一起,袁静昨天晚上就走了。”傅开打算报警,段宇宙突然想起什么,请傅开先不要报警,他去找找看,过半个小时再给他电话,傅开在电话另一头心想:“你怎么会找的到?”困惑地挂上了电话。 段宇宙披上一件夹克,然后骑着他的宝贝,现在已经很少见的yamaha“追风”加足马力、风驰电掣地往阳明山飙去。 一直停留在原地的袁喜,渐渐觉得冷了,身上穿的薄外套根本挡不住山上的寒气,一开始她还硬撑着,在小平台上边跳边唱范晓萱的健康歌:“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但是愈唱愈觉得凄凉寂寞,袁喜于是把身体缩成一团,微弱着改哼林忆莲的伤痕:“夜已深,还有什么人” 忽然之间,一辆汽车“刷”地开过来,停在小平台旁边,走出来一对互相依偎的情侣,望望夜景,雨人窃窃私语一阵,就回到车上“咻”地开走了,过一会儿又来一辆,又是杵一下就离开,袁喜望着他们的背景,心中只觉得凄苦,别人都俪影双双,只有傅开那个死没良心的,竟然和以前那个老女人纠缠不清,真是气死人了! 她绝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开车的情侣马上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她在那边“碍事”此话怎讲?如果你听过台北非常dj那集“在车上做ài做的事”的话,你就会了解这地方是“车床族”十大地点排行榜之一,袁喜在这边又唱又跳的,谁敢多待呀? 又是一辆车呼啸过来,不过这次是台摩托车,小段的“追风”他把车停好,试探地叫了声:“袁喜?”背对着他的袁喜几乎不敢置信地转过脸来“谁?小段?真的是你?”她立刻跳起来,抱住段宇宙,大声地哭起来,段宇宙手很僵硬地摸着袁喜的头安慰她:“怎么了?先不要哭,乖!不要哭了。” 袁喜退后两步,擦了擦眼泪,盯着段宇宙,段宇宙被看得不太自在,搔搔头说:“我上来接你下去的。”袁喜不回答,眼睛闭起来,像在回想什么,然后脸上浮现了恍惚的徽笑。 “你为什么笑了?”段宇宙上前一步问道。 袁喜回答:“这个地方,这个夜景,还有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段宇宙开始觉得有点不安:“我们下山再聊吧!他们找你找得很着急。” “可是,你看,只有你找得到我对不对?”袁喜的声调变得有点撒娇的感觉。 “呃,我只是,只是忽然想到了,就试试看,不然,他们就要报警了。”段宇宙讪讪地回答。 袁喜望望夜景,忽然转过头问:“如果我现在说好冷,你会怎么样呢?” 段宇宙“啊”的一声,赶紧要把夹克脱下来给她,袁喜抓住他的手:“不是这样,以前都不是这样的。”然后把自己钻进段宇宙的夹克里:“都是这样的,对不对!” 段宇宙很尴尬:“袁喜,乖一点啦!我现在是你的姊夫!” “不是,在这里,你不是姊夫,你是我的宇宙哥哥,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个地方了,不要再改变了。”袁喜任性又坚持地说,段宇宙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把双臂环着袁喜,两人一起望着灯火辉煌、灿烂耀眼的台北市。 没有错,一样的星空下、一样的夜景、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儿,但是两人的关系已经从情侣变成姻亲了,在大学时代,他们是一对快乐的恋人,f大体育系的段宇宙,常常在下课后到外语学院的“小巴黎”等英文系的袁喜下课,然后两人手牵手到餐厅吃饭,饭后的娱兴节目不是看电影就是和段宇宙体育系的哥儿们在一起吃喝、搅和,另外就是两个人都最喜欢的,一起到阳明山看夜景,两人坐着段宇宙的破机车,发现到这块小平台,所以决定当做两个人爱的秘密基地,生日、情人节、认识周年都会到爱的小平台来庆祝,有海誓山盟的真挚、情人口角的火爆、初吻的甜蜜哦!如果小平台有灵性的话,此情此景,想必它也只能掬一把同情泪了。 月亮渐渐被云遮住,剩下满是星星的夜空,山间的公路上,只有段宇宙的“追风”在奔驰着,身后的袁喜,身体前倾,紧紧地抱住他,因为强风而瞇着眼睛的袁喜,在风中似乎闪耀着多年不见的大学女生的神采。 在遇到红灯的路口,段宇宙停下“追风”偏着头对袁喜说:“你们应该结婚了,如果结了婚,你就会比较像大人了。”袁喜没有回答,但是她放开抱着段宇宙的手,把身体坐直起来;段宇宙干脆把脸转过来对着她说:“你为什么不结婚?” 袁喜笑嘻嘻地回答:“因为你结婚啦!” 段宇宙当场卡住,呆在那里,袁喜拍拍他:“绿灯了!”“追风”继续前进,袁喜又抱住段宇宙,只是两人一路无言地到袁喜家门口。 到了家门口,袁喜还是站着不动,似乎想继续撒娇,段宇宙只好伸出手:“钥匙呢?我帮你开门。”袁喜还是动也不动,甜甜地笑着。 “那我只好帮你按门铃啰。”段宇宙叹口气,袁喜失望的说:“你都不记得了” 段宇宙灵光一现:“啊!我想起来了。”然后把袁喜的右脚一提,果然,一只钥匙用细细的银炼拴在袁喜的右脚踝上,这是袁喜大学时代想出的花样,段宇宙没有想到几年过去了,她这个习惯还是不敢。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打开了,担心女儿而过来的袁妈妈和傅开听到声响,所以出来看个究竟,段宇宙很尴尬地把手松开,傅开说了一句:“你,你们回来了” 袁喜看到博开,脸立刻板起来,只和袁妈妈打了声招呼,看也不看傅开,就直接走进屋里去了。 袁妈妈招呼段宇宙:“进来坐坐吧!”段宇宙那敢多待,就随便编了个借口,转身就走。 傅开对着他的背影:“今天谢谢你喔。” 段宇宙回头笑笑,就发动“追风”离去,在引擎呼啸声中,袁妈妈和傅开两人对望一眼,然后同时开口说:“他是怎么找到喜妹的?”看来连袁妈妈也不知道这一段。 袁喜进了屋子,就直接上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随手把房门锁上.虽然她和博开同居,但当初协议好,两人还是有各自的房间,就像那个标榜新好男人的汽车广告上讲的:“我们享受亲密,但仍然保有各自的空间。”至于在各自的空间下,如何“享受亲密”呢?你仔细看看,两个房间都是双人床呢!明白了吧!这算是“新同居时代”的哪一种?! 袁喜的房间是以粉蓝鹅黄为主要色调,布置得相当明亮温馨、各种小零件一应俱全,简直就像ikea的展示间,而且床边坐着一排填充玩具,有加菲猫、、巴布狗、大象、鳄鱼其中最大的一只,有一个人高的棕熊,和“小熊森林”咖啡店里的同款,是傅开托人从国外买回来送给袁喜的订情之物,因为他们以前有一次在“小熊森林”约会,袁喜对那只“镇店之宝”的玩具熊一见钟情,嚷着说要是谁送她一只一模一样的向她求婚,她一定会答应,当然熊熊是送了,结婚这种大事倒是拖拖拉拉下去。 袁喜在cd柜里挑了一张bryanadams的来放,这首(everythingido)idoitforyou,是当年和段宇宙在一起时,最喜欢听的歌,在91年蝉连biil波ard七周冠军,段宇宙常常模仿bryanadams沙哑的嗓音,对着怀中的袁喜唱:“everythingido,idoitforyou” 在歌声中袁喜垫着椅子,在柜子最底层找出了大学时代的相簿,袁喜翻着旧照片,思绪就飘回到那个时代:老是穿着体育服的段宇宙,牵着穿迷你裙的袁喜从活动中心走出来 她没有想到的是,回忆中的男主角段宇宙,也在若有所思的情况下,不知不觉骑回母校,现在正坐在活动中心大门的楼梯口,望着空无一人的校园发起呆来,同一个时间,袁喜也放下手边的相簿,发起呆来。唉!这次第,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了得! 在一般pub都还没开始营业的中午时分,袁妈妈一个人在整理着吧台,把各种杯子分门别类地收好,门忽然推开,走进来的是她的大女儿袁静,反常的居然穿着休闲服,黑色紧身裤上面一件格子衬衫。 “咦?不上班啊?”袁妈妈抬头问。 “补偿我出差呀!”袁静回答,然后从皮包掏出两罐包装精致的化妆品对袁妈妈说:“这是给你的,含果酸成分,是最新的抗老产品。” 袁妈妈打开瞧瞧之后:“你上次给我的时空胶囊我都还没用完,另外什么a酸,我也才用了一半。”袁妈妈接着严肃地端详袁静一会儿,然后开口:“静静,你,终于,真的,变成一个老女人了。” 袁静:“啊?我承认我是三十好几了,可是什么叫做终于真的变成一个老女人啊?听起来好像是在说孩子,你,终于,替我,报了仇了似的。” “静静,我比你老了二十几岁,但我可是从来没有买过这类东西,只要你不觉得自己老”袁妈妈解释。 “可是别人会觉得我老啊,走到百货公司往专柜一靠,想挑一下香水,小姐就会马上把大镜子移到你面前来,让你看看你的皱纹有多严重。”听了袁静的说法,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忧伤! “所以这个果酸什么的,你根本就是要买来自己用的,对不对?”袁妈妈恍然大悟,然后劝她,才三十几,实在不需要这么神经,要不然像她这么老,那不就完蛋了? “原来以为结了婚,就不必担心自己变老,结果反而”袁静说到一半,袁喜推门进来,看到姊姊,有点不自在的打了声招呼。袁妈妈告诉袁静,她妹妹又在玩离家出走的把戏,这次是小段把她找回来的。 “喔?小段没跟我说耶,喜妹,下次再要离家出走,就直接到我家住就好了,省得大家还要找来找去。” 袁喜觉得有点尴尬,想转换话题,所以从袋子里掏出两捆信:“妈,这些都是寄到电视台,要应徽的信。” “应征?” “对呀!想跟你做朋友的啊!”袁静惊讶地望着她老妈和妹妹:“你们竟然在征婚?” 袁妈妈假装叹口气,从抽屉取出一捆信:“我这边也有一捆呢!”不用说当然是心中暗自窃喜,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嘛! 母女三人于是开始一边拆信,一边读,品头论足一番顺便筛选,又叫又笑的样子,就像高中女生一样,有一封袁妈妈编号三十九号的信,写得特别有趣,论调有几分类似“同情我,可以亲我”那本书的感觉,而且袁妈妈强调它是被亲自送到店里来的,袁喜指着另外一迭说都是被淘汰的,不用看了,袁静问为什么?袁喜解释说这些都太年轻,有的比妈妈小个五、六岁,怎么行? 袁静当场变睑:“小个五、六岁又怎么样?段宇宙比我小五岁,你忘记啦!”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袁喜刚好戳到姊姊心中的痛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僵 段宇宙任教的地方是一所私立的女中,前面跟大家提过他受这些高校女生欢迎的情形了,这天他正在户外上课,操场上一羣羣穿着鲜黄色体育服的女生,今天的课程是跳箱。我们的段老师身手矫健地示范了几次后,开始让同学们练习,他是那种比较腼觍木讷的人,对学生也不好意思要求太高,常常她们只要七嘴八舌的起閧“老师,考两百公尺就好了啦!” “老师,八百我们根本跑不动!” “老师,你最好了啦!” 段宇宙就只好投降了,他年轻俊朗的外表,加上老实可欺的特质,使得女学生们更为他风靡,成为他的fans(请用广东话发音),亲卫队。 轮到某一个女生跳,她当然也是fan,但是跳得不好,坐在木箱上,好像下不来,段老师很自然地伸手去扶她,这个时候从队伍中冷冷地响起一个声音,用半命令、半警告的语气说:“喂!自己下来!”那个女生只好稍微搭一下老师的手,跳下木箱来,对讲话的人吐一吐舌头,回到队伍里去。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范顶儿,一个身材高姚的酷妹,平常颇不屑那些亲卫队的行为,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她,会发现她才是最大的fan,十七岁女生的温柔,表现的方式可是有很多种的。 段宇宙又再示范一次动作“同学请注意腿部张开的角度,像这样”啪的一声,漂亮!不愧是老师,大部分的女生都故意起閧似的拍起手来,段宇宙习惯性的徽徽一笑,但是酷妹顶儿却没有跟着拍手,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遗世而独立的样子,不一会儿,就轮到她跳箱了,手长脚长的她很潇洒地跳过去,落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段老师,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上完课之后,段宇宙回到更衣室准备把运动服换下来,他打开柜子的时侯,发现了一份用浓厚的日本少女风格包装的小礼物,粉彩的包装纸,精致小巧的蝴蝶结;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打开蝴蝶结,突然窗外响起一阵女生的嘻笑声,段宇宙楞了一下,之后更衣室的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打开,他赶快把裤子拉奸,回头一看,是范顶儿。 顶儿看见他的狼狈相,酷酷的睑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别紧张啦!如果我真的要看,躲在窗子外面,就看得到了。”好像有道理,段宇宙只好“哦!”一声。 顶儿发现那包小礼物,有点不耐烦地问:“又送你什么了?”把礼物接过去,包装拆干净,结果是个写着日文的小药包,上面写着“爱恋之药”什麻鱼的。 段宇宙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顶儿向他解释是前一阵子流行过,日本小女生的玩具,据说是专门供缺乏浪漫感觉的病人服用的药方,三餐后服用,三天之后,就会有想谈恋爱的渴望。 天啊!亏日本人想得出来,段宇宙勉强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之前很担心“爱恋之药”会不会是什么春药之类的。但是顶儿怎么晓得呢?酷妹低头不好一意思地承认她也收到过,而且通常第二天就会接到附上解说的情书了。 段宇宙在学校带领学生跳箱的同时,休假在家的袁静也没闲着,她正跟着电视上运动频道的有氧运动节目做练习“二三一四,二三二四”卖力地模仿书面上教练的动作,努力抬褪、踏步,但是说起来好笑,书面上的女教练气定神闲地露出轻松可人的笑容,但是我们袁大姊的睑上却是一副坚毅不拔的表情,满身大汗,简直就像做苦工一样。 好不容易操练完毕,又赶紧把那些抗老的保养品涂抹在睑上,为什么这么辛苦?还不是年过三十女人的危机感作祟,袁静看看钟,老公快下课了,顾不得还没有“年轻到”的另外半边脸,匆匆忙忙换上外出服,准备去接段宇宙。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同学们三五成羣地往校门口去,段宇宙走到停车场,但是意外地他那台旧“追风”却是怎么也发动不了,他只好蹲下来摸摸弄弄一番,结果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个时候范顶儿走了过来,端详了一会儿问:“车坏了?”段宇宙抓抓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超过五年了吧?”顶儿拍拍气缸说。 “嗯,没钱买新的说。”段宇宙这个时候看起来像个羞涩的大男孩;顶儿接着蹲下来,很熟练的检查起来,段宇宙心中暗自惊奇,也不知道她从那儿学来的本事。 “你太太不是很会赚钱吗?”顶儿边修边问。 “思,她买她的车,我买我的车。”段宇宙坦白承认。 顶儿再试试,发动成功“修好了,你的火星塞该换新的了。” 段宇宙有点不知所措,向顶儿道了声谢,顶儿哥儿们似的拍一下老师的肩膀:“小case。” 袁静开着她的“雅哥”到了校门口,摇下车窗,看见段宇宙便说:“我来接你啦,还怕会赶不上。”她看起来就像是大公司的高级职员,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装。 顶儿手也不擦就直接走到车门边对袁静说:“你一定就是段老师的大姊了,他常常跟我们提到你,说你到现在还是很照顾他,很高兴见到你。”和袁静握握手,然后潇洒地转头:“再见啦!”留下满睑错愕的袁静和段宇宙,以及袁静那只沾满油墨的手。 第三章青年守则 袁妈妈的小天堂里,吧台后面,翁保罗和袁妈妈各忙各的,几天合作下来,他们彼此之间已经非常有默契,倒是傅开医生一个人楞楞地在吧台前喝酒,袁妈妈关心地问傅开:“你没事吧?”傅开解释说昨天因为精神不好,恍恍惚惚的,替一个冤唇的小孩开刀,因为做得不太好,得要重做一次,觉得很过意不去。唉!这个兔唇小孩真倒霉,正好碰上医生心情郁卒,可见看病相当程度也是要碰运气的。 袁妈妈劝他少喝酒,要是喝到手发抖,那他这个整型医生也就不用做了。 傅开端起酒杯沈吟良久,然后放下杯子,毅然决然的说:“袁妈妈,我们结婚好不好?” 刹时间,小天堂里好像突然发生一波地震,翁保罗砸碎一只高脚杯,袁妈妈把一壶柠檬水给打翻了。还好天花板上的吊灯没事,不然客人们就惨了。 重新镇定之后,袁妈妈战战兢兢的问:“呃,傅开,你说你要和我结婚吗?” 傅开楞了一下,然后开始狂笑“跟你结婚?哈哈哈哈,我说我们,那个我们是我和袁喜啦!哈哈哈哈”愈笑愈夸张,啪达一声,竟然从高脚椅上跌了下来,饶是如此,傅开还是笑不可抑“哈哈哈哈”个没完。 袁妈妈摇摇头:“好啦,有那么好笑吗?可以起来了。”松了一口气的翁保罗上前去把椅子扶起来:“好了啦,就算要娶她,也不用笑成这个样子。” 傅开终于重新坐好,边擦眼泪边说:“对不起啊,袁妈妈,你也快结婚了,我不应该这么,这么没礼貌。” 袁妈妈颇不以为然:“谁说我要结婚?我就算是重新开张谈恋爱,也不见得就要结婚呀!对不对?!” “对呀,对呀,先谈恋爱,再结婚。”这是翁保罗的话,不过接得实在有点诡异,话中似乎还有什么玄机。 幸好这时博开转了话题:“唉!我跟袁喜再不结婚,就要出问题了。” “那就结啊!”袁妈妈和翁保罗异口同声。 接着翁保罗指着刚从厨房端出来的一盘鱼香烘蛋,像个两性专家或是婚姻顾问似的开始解说:“炒好的蛋不管是放在锅里还是盘子上,味道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多此一举,多洗一个盘子呢?因为不这样做,就不成样子;而婚姻呢,就像是个盘子,讲究的婚姻像是漂亮精致的盘子;随便的婚姻呢,就像是个邋遢的盘子。但是不管漂亮还是邋遢,总此直接用锅子象样了;所以啊,谈恋爱但是没有住在一起,就像是蛋打好了光是摆一边,根本还没下锅炒;要是住在一起,可是还没结婚,就等于是拿着锅子就吃了起来,你或许觉得味道都一样,可是根本就不成样子嘛!结论是要结婚,要吃菜,就好好地装到盘子里头来吃,这样才象样嘛!” 翁大师一席妙论发表下来,傅开像顿悟似的告诉自己:“要结婚,才象样。”袁妈妈看着翁保罗,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神情。 段宇宙和袁静一走出高级西餐厅,前者立刻把脖子上那条很不搭调的领带给拆下来“太可笑了,为什么一定要客人打领带?简直莫名其妙!”段宇宙愈想愈气愤,袁静接过领带,收进皮包里,宽容地笑笑:“这些餐厅,就是有这些个麻烦的规定,反正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为什么自找麻烦?这种臭屁的餐厅,为什么不干脆规定客人要先刷牙?”段宇宙似乎还余怒未息。 袁静也很无奈,她解释因为她们这种年纪,只有到这种地方才可以清静一下,不然现在随便到什么餐厅,都挤满了一大堆叽叽喳喳的小鬼头,吵都吵死了;段宇宙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但是袁静郑重的告诉他:“十七、八岁离你没多远,离我,就很远了。”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与悲愁。 段宇宙察觉有些不对,靠过来揽住袁静的肩,月光下她的神气显得格外哀怨动人。 “静静,你最近怎么好像愈来愈在乎这些事了?” “因为愈来愈老了呀!你看,我去学校接你,学生还以为我是你的大姊。” “怎么会呢,她们开玩笑的啦!而且不是只有你愈来愈老,每个人都这样啊。”袁静听老公这么说,放心了不少,想一想,幽幽的说:“是,很可惜,我年轻的时候你错过了。”段宇宙心疼地亲亲她。 两人走到了“雅哥”的旁边,上了车,开了一会儿,段宇宙满睑狐疑:“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袁静露出顽皮的笑容:“不回家,我们去打保龄球,嗯,开始过年轻的生活吧!”袁静心中下了决心,握紧方向盘,猛跦油门,冲过一个黄灯,继续加速前进。 转几个弯之后到了保龄球馆,还好客人并不多,他们买了几局,换好鞋、挑了顺手的球,走到6号球道,其实打保龄球一直都是蛮热门休闲娱乐活动,最近还有人把球道和球改成荧光色的,似乎在黑暗中打会更有刺激感。 段宇宙第一球就全倒,真不愧是体育健将,他看看隔壁球道,洗沟洗得一塌糊涂,真是令人惨不忍睹;打球的女生转过头来,竟然是袁喜,袁喜看见他很兴奋:“喂,你也是跟踪我来的吗?” “什么跟踪?”段宇宙一脸茫然。 袁喜看见从洗手间回来的姊姊,眼光立刻黯淡下来“噢,你是跟姊姊来的。” 袁静也看见了袁喜:“欵?你也在这儿?和傅开一起来的?”袁喜指着7号球道那一票人,向姊姊说明她是和导播他们一块来的,但是一眼望过去,却看见傅开一个人在8号球道打球“那不是傅开吗?你怎么说他没来?”袁静很纳闷,没想到袁喜故作东张西望状“啊?谁?没看见呀?”然后走回自己的球道丢球,袁静对着段宇宙耸耸肩“真诡异,还在吵架吧!” 段宇宙看见傅开自己一个人拎着一颗球,杵在那儿,丢也不是、放也不是,觉得有些可怜,和袁静说了声就走了过去,原来那次离家出走之后袁喜就不理他,只好她到那儿,他就跟到那儿,希望找机会和她讲话。 段宇宙看看博开,觉得他的确憔悴很多,不复当初的潇洒和意气风发,原本那个为自己专业而自矜的医生,现在十足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虫。 “那你就准备一直跟着她?”段宇宙问。 “嗯,我打算跟她求婚,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傅开望着“在同事之间有说有笑的袁喜”回答,穿着今年流行果冻似的苹果绿裤装的袁喜,的确看起来非常娇俏可人,但是在傅开眼中,又岂止是苹果绿的裤装,不管袁喜穿什么还不都是美丽动人的。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袁喜,段宇宙不知不觉间,也跟着悠然神往起来,回想起两人当年的缠绵俳恻转一眼,看见了另一个球道的袁静,他立刻回到现实,赶紧回到老婆身边。 袁静劝他妹妹的事不用多管,她发作起来,谁都没办法“你跟她不熟、不晓得她的厉害。” “是吗?一段宇宙心中却暗想,我怎么会不了解? 突然隔壁球道传出吵架声,原来铁齿的傅开竟然直挺挺地站在7号球道中间,希望袁喜原谅他,袁喜气极败坏,叫他走开,傅开却像是豁了出去,只要袁喜接受他的道歉,袁喜威胁要用球丢他,也还是不走,骂了句混蛋就真的把手上的球扔出来,还好力量很弱,只从傅开的脚边滚过,她不甘心而且更气,把手边任何拿得到的球都疯狂乱丢,旁边的人赶紧四散奔逃。 段宇宙看不过去准备要拉住袁喜,但是袁喜根本停不下来,而且看看怎么都伤不了傅开,索性抱住球,跑到傅开面前,才对准他的脚砸过去,这回果然正中靶心,傅开痛得惨叫一声,立刻蹲下来,袁喜这才发现闯了祸,不能再任性了,赶紧也蹲下来,抱住傅开向他道歉;旁边的人看到这幕类似九点半档连续剧的结局,都鼓起掌来,袁静看得一楞一楞都说不出话来,倒是她老公看到和解后紧紧相拥的两人,心中似是五味杂陈。 上午的时候,袁妈妈的小天堂通常是空无一人的,但是我们的大厨师翁保罗爷爷,却相当勤奋地呃,来上班吗?不确定,但他的确是走进了店里,他第一件事是打开信箱,开始把所有的信件分类,扣掉一些账单和dm,大概有七、八封又是要来“应征”的信,他左顾右盼一番,确定四下无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心一横,决定拆开那些信,每看一封信的照片或是自我介绍,就批评一次,觉得这些家伙条件太差,根本不是对手,但是有一两封乍看之下还真不错,翁保罗口中念着:“了不起啊!”但心中还真的有几分危机意识。 在翁保罗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小天堂的门铃突然响了,他一紧张,索性把信全部丢到垃圾桶里,小心地掩埋好后,才到前头去开门,原来是段宇宙来找袁妈妈的,翁保罗告诉他:“袁妈妈昨天忙得太晚,现在还在睡呢。”段宇宙听到后本来打算转身告辞,但是翁保罗热心地留他吃饭,他见翁保罗兴致这么高,索性邀请翁保罗一起去外面吃饭。 他们到了安和路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翁保罗一边吃,一边就开始批评师父的刀工,又嫌佐料的味道不够纯正,段宇宙笑笑说:“翁师傅,休息一下吧,拉你出来透透气,就是要你忘掉这些事的啊。” 翁保罗向他解释自己忘不掉的原因:“烹调和恋爱其实非常相像,你一旦爱过一个女人,你对女人的看法,可就从此改变了,那些没谈过恋爱的人,你就会觉得不可与之言也;同样的,你一旦爱上了烹调,之后你吃东西的方法,也会不一样了。” 段宇宙喝了一口清酒,想起了自己的心事,试探地询问翁保罗是否有“深爱过的女人,最后却被别人娶走”的痛苦回忆?翁保罗夹起沙西米,慎重地沾好佐料,放入口中,完全吞下去后才告诉段宇宙:“当然有啦,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那会不会不甘心呢?”段宇宙继续追问,翁保罗看这情形,清清喉咙,摆好架势,翁大师又准备开示了。 大师举起盘子边美丽的雕花当做女人来比喻:“我们男人常常会觉得是自己把身边的女孩调教成功的,以为是我们帮她浇水、替她挡风,她才会开得这么灿烂,以为没有我们,那朵花就没办法开得那么美,甚至会枯萎,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了,因为这些花要是真的是好的品种,她们自己就可以开得很漂亮的” 段宇宙忍不住打断:“翁师傅,这是你们老一辈的想法,我可不甘心,我这辈子最认真的爱情,最努力培养的花朵,现在居然得让别人摘下来,插到瓶子里,我实在愈想愈不爽。” 翁保罗瞄了他一眼:“你不是结婚了吗?你看看,你不是也摘下别人辛苦培养的花插在自己的瓶子里吗?想开一点吧!”段宇宙想想有道理,只得“嘿嘿”干笑两声。 接着翁保罗做了今儿个men'stalk的结论:“身为一个一流的厨师,我早就习惯把自己亲手完成的最好作品送进人家的嘴里了,想想看,人生之所以可能幸福,就是因为大家要互相成全呀!”段宇宙把清酒喝光光,开始运用他不太使用的大脑琢磨这个道理。 袁静是个剑及履及的女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要做到,自从那天晚上决定要开始过年轻的生活之后,就给自已订下了青年守则。 袁静的青年守则第一条:换个年轻的发型,所以她拉着袁妈妈上美容院去,袁妈妈警告她,小心发型越年轻,显得睑越老气,袁静说没关系,先对付头发,再对付脸,因此“和睑部奋斗”是袁静的青年守则第二条。 袁静听别人介绍,到了这家有不少连锁店的发廊,她们指定的三号发型师,是个衣着光鲜的港仔,长得满像电影“新同居时代”里和吴倩莲谈恋爱的发型师。唉!难道香港的发型师都长得这个样吗?不过港仔的客人实在太多,她们几乎把那些时尚杂志翻完了才轮到,两个人都选择烫发,头上都罩了专用的灯具,母女俩开始讨论那天晚上傅开在保龄球馆的英雄事迹,两人赞叹不已,袁静很是遗憾自己年轻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这么一很漫的故事,袁妈妈则是庆幸傅开的脚没有事,并且替他遗憾碰到袁喜这种恐怖份子,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这家发廊的助理小妹们都穿着可爱的草绿色吊带工作裤,配上五彩球鞋,真是活力无限的样子,小妹们多半是高中高职的学生,有的是建教合作,有的是下课来打工的。 来找同学玩的范顶儿从镜子的反射中看见了袁静,眼珠儿一转,心生一计,假装要帮忙,弄来一件吊带裤换上,拿着扫把畚斗一路朝着袁静的位子扫去。 袁静和妈妈聊得正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顶儿的存在,顶儿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闪电出击,把袁静头上的机器调到最高温,然后轻轻松松的到别层楼扫去,袁静正和袁妈妈讨论青年守则第三条是不是应该把运动列进去,要不然好一个体育系的老公不就白白浪费了?她似乎没有察觉到逐渐升高的温度。 半个小时之后,港仔过来拆发卷,愈拆愈不对劲,原本预期大波浪效果的袁静,现在已经变成蛇发女妖美杜莎了,她面对镜中的自己惨啡一声:“怎么办?我要怎么见人?你们在搞什么鬼?” 港仔连忙安抚她,说:“我们还可以修,我一定会弄好。”然后拿起剪刀开始先剪掉烫坏的部分,然后再修出新的发型,在喀嚓声中,袁妈妈和袁静一样紧张,虽然袁妈妈已经打理好了个清爽的新造型,她还是耽心地盯着袁静的头瞧。 其实任何有过类似经验的人,都应该可以体会袁静现在的心情,是结合百分之五十的痛不欲生,和百分之五十的悔不当初,但毕竟还是握着一线希望,希望设计师能够力挽狂澜,让她的头发起死回生。 在一番刀光飞舞之后,新发型终于完成,虽然很短但很俏丽有型,有点介于袁咏仪和内田有纪之间,袁静不太习惯镜中的自己:“呃,好短” “对呀,很可爱吧!”港仔挺懑意的,袁妈妈告诉她:“简直看起来比小喜还小嘛!” 袁妈妈的话让袁静大喜过望:“真的吗?真的比小喜还小?太好了!” 今天这个差险的错误造成的结果,让袁静对自己的青年守则更有信心了。 袁喜走出摄影棚大楼外,意外地看见段宇宙和他的摩托车“小段?” “上车吧!” “我,我要回去煮饭给傅开吃耶。” “没关系,我送你。” “好吧!”袁喜坐上后座“追风”呼啸一番扬长而去。 袁喜坐在后座却是尽量坐直身体,不像上次在山间公路上那样依偎着,遇到红灯停车的时候,段宇宙转过头来:“他是不是跟你求婚了?” 袁喜没答腔“他还没跟你说?”袁喜点点头,段宇宙接着问:“那你会不会答应他?” 袁喜顿了几秒,然后瞪着他:“你凭什么问我?你当初娶我姊姊的时候,我有没有问你?你有没有给过我机会问你?” “可是,你那个时候在国外。” 袁喜骂了句“你这个混蛋!”然后突然下车,头也不回地跑向人行道,这个时候已经是绿灯,四面八方的车子用喇叭声催促段宇宙。 袁喜改搭taxi回来,门上贴了朵玫瑰和一封信,上头写着:“请喜妹立刻打开,p.s.可不是打傅开。”他还真有幽默感,信里请袁喜赶快到莫内餐厅。 莫内餐厅是个非常高尚优雅的法国餐厅,傅开和袁喜坐在靠窗的座位,一转头正好可以看到对街上那扇巨大的“户外广告广告牌”就是用灯号可以改变内容的那种,烛台上点着粉红色的蜡烛,花瓶插着一大东香水百合。 可惜袁喜的心情没那么浪漫,她问傅开:“你的脚可以开车啦?” “换左脚就行了。”开自排车就有这种好处。 “为什么要出来吃?我买了鼎泰丰外卖回家的。” 傅开告诉她:“因为在家里就看不到广告牌啦。” “什么广告牌?干嘛?” 傅开转移话题,开始回忆三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情形,那天约的是七点半,但袁喜八点十六分才到,害傅开在莫内餐厅枯坐了四十六分钟,袁喜不太甘愿的向他说:“唉!那个时候真对不起。” 傅开伸出表来:“又快到八点十六分啰?” “怎么样呢?” 如果这个时候你走在这附近的话,你可以和傅开、袁喜他们一起望着那块广告牌,就知道怎么样了,十六分整的时候,广告牌上突然出现灿烂的烟火图案,然后是会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钻石、一大串玫瑰,然后是一个个斗大的字:“袁、喜、请、你、嫁、给、我、博、开、敬、上。” 袁喜感动得热泪盈眶,附近的行人也都指指点点的,似乎酝酿出了一股兴奋的情绪;傅开得意洋洋看起自己的杰作,但这可不是他发明的,当初杨过在襄阳城帮小郭襄过生日的时候就用过了,他命令西山一窟鬼用高空灯火在襄阳城上空打上:“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十个大字。 傅开充满希望和喜悦的等待袁喜的答案,袁喜低头想了很久才开口:“傅开,我们今天先不谈这个,好吗?”原本微笑着的傅开立刻变了睑色。 户外广告牌上的大字“请你和我结婚”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转成烟火炸开的图案,一闪一闪的星火,在黑底的广告牌上,终于消失。 在餐厅里,傅开没能完全反应过来:“你,你不想谈这个事,为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袁喜低头继续吃,但却怎么也叉不住盘子里的红萝卜球,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着。 “袁喜,我是在跟你求婚耶,你不是一直嫌我没有决心吗?我现在终于拿定主意了。” 袁喜决定放弃红萝卜球,她抬起头打断傅开的话:“对不起,我们下次再谈好不好?”也不等傅开回答,拿着包包就起身离去了。 今天一连抛弃两个男生的袁喜一时没决定要去那儿,所以打算先随便逛逛,在她走出第三家服饰店,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辆摩托车给撞上,正要开骂的时候,转头一看,竟然是段宇宙,好一个冤家路窄,袁喜当场掉头就走,段宇宙本来打算回家,刚刚恰好赶上八点十六分的“盛况”他连忙掉头跟着袁喜。 “喂,上车吧!” “要去那里啊?我载你去。”连问两次,袁喜是头也不回。 “你答应他了?你要嫁给他了?” 袁喜继续走自己的路,段宇宙继续在旁边唠叨:“他大你十岁耶,你有那么爱他吗?如果有的话,你们为什么同居那么久都不结婚?你有没有想过,一定是因为” 袁喜像是突然想通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烦死了,走吧!载我走兜兜风。” 不过事实上,在台北市骑摩托车兜风并不是一件太偷悦的事,除了坑坑洞洞的道路,还有肮脏的空气和灰尘,段宇宙知道这点,所以“追风”是往山上驰去。 原本信心十足的傅开在锻羽而归之后,垂头丧气的,晃到袁妈妈的小天堂,因为今天晚上客人不多,所以翁保罗出来坐在吧台上和傅开聊天,真是所谓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翁保罗总是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厨师的立场做比喻,开导身边的男生,让他们在经过一番men'stalk之后,又恢复信心和希望,如果保罗师父是生长在印第安部落的话,现在就应该是长老兼智者的角色了。 翁保罗以“没有不饿的客人,只有不好的厨师”来勉励傅开,要继续努力,一次次尝试,所以走出小天堂的傅开,总算又恢复几许活力了。 到了山上的段宇宙和袁喜并肩坐在一平台上,两人的眼光都望着迷茫的夜景,晓得袁喜没有答应傅开的求婚之后,段宇宙问她为什么?袁喜看看段丰宙睑上混合着期望和试探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是因为你啦!” 段宇宙不太好意思,只好打个哈哈:“对呀,当然不是因为我啦!怎么会是因为我呢?” “那是为什么呢?”袁喜反问自己。 “因为他太老了,都快四十了。”段宇宙肯定的说。 这使得两人想起以前大学时代流传的一句话:“永远永远不要相信三十岁以上的人”这是当时搞反对运动的人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袁静也已经过了三十,段宇宙有点懊恼地抱怨她最近变得愈来愈奇怪,袁喜告诉他这样才好,因为袁静从小就是乖乖牌,都不会像她这么调皮捣蛋,比方讲她小时候最爱玩的把戏就是跑到人家店里去,把东西的标价偷偷给乱换一番,然后鞋子可能是五十块钱,袜子却变成两千块,而袁静这个时候一定就会溜到门外,可不是为了把风,而是要和她撇清关系,假装不认识。 段宇宙笑笑说:“没错,你上回在保龄球馆发作的时候,她真想逃出大门呢!” “唉!姊姊的确比我适合当太太的。”袁喜觉得妻子这个职业,好像不是自己能够胜任的。 时间愈来愈晚了,袁喜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然后拍一下段宇宙:“走啦!回家吧!” 深夜的台北常常会让人惊喜:原来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是这么近的啊!说说笑笑之间很快就到了袁喜的家,段宇宙转过头来了:“我不送你进去,省得又增加误会。” 袁喜完全没动静:“谁说我要下车的?” “这不是你家吗?”段宇宙很纳闷。 袁喜解释:“我几个小时前才拒绝他的求婚,现在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回家睡觉嘛!” “那你叫我载你来干嘛?” “请你进去帮我拿睡衣。”段宇宙摇摇头,别人是会认床,袁喜大小姐认的却是睡衣,不是穿自己的,晚上就会睡不着,没想到这个习惯到现在还没改掉。 灯亮着,傅开已经回来了,段宇宙觉得有点不妥,但是袁喜推他过去,并且交代:“我要白底大眼蛙那一套,你不要说我在外面哦。” 段宇宙只好硬着头皮去按门铃,傅开很意外:“欵?段老师?怎么有空过来?”段宇宙很不好意思的说明来意,傅开起先吓了一跳,然后问:“她今天晚上睡你们那边?那我可以过去找她吗?” “恐怕不太好吧。”傅开想想也对,叹口气,要段宇宙等等,他进去拿。 “喔,要大眼蛙那一套。”段宇宙突然想起来。 傅开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走进去了,出来后把睡衣小心的折奸,放进纸袋里,郑重地交给段宇宙:“给你们添麻烦了。” 段宇宙也蛮不好意思地接过衣服,笑着说:“简值就像在四行仓库接国旗那么光荣呢!” 回到段宇宙家,他们发现袁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姿势很奇怪,颈部很下自然的卡在沙发上,很像被人勒死之后,整个头悬垂在沙发后的感觉,段宇宙纳闷老婆怎么睡成这个样子,袁喜则很调皮的装成侦探的样子,近距离的观察袁静,口中还念着:“嗯,距离被杀害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女性,三十出头。” 被吵醒的袁静一睁眼看见距离自己不到十公分的袁喜,吓得大叫一声,坐直之后才发觉自己的脖子酸痛无比:“天啊,我的脖子。” 段宇宙立刻过来帮她按摩,他以前在学校学过,按起来力道恰到好处,一边按一边对老婆说:“睡在床上就不用这么痛苦啦!” 袁静为自己解释:“睡在床上,头发就会弄乱了。”她指的是设计师用吹风机和发雕弄出来的型。 “弄乱有什么关系?”粗枝大叶的段宇宙根本没注意到老婆有什么不同。 “啊!新发型,姊剪了新发型!”反而是袁喜先注意到了,袁静略带紧张的询问大家的意见。 段宇宙看了半天才开口:“是不是,是不是比较短了?” 袁喜实在受不了她姊夫:“你是瞎子啊,当然短得多了。”然后向袁静说:“姊,你这样看起来年轻好多哦!可以去拍欧蕾的广告了,和姊夫一起出门,搞不好会被当成他的学生呢!” 这话真是说到了袁静的心坎里了,她赶快问老公:“有那么年轻吗?会像是你学生吗?” “呃,我们学校,也有年纪此较大的学生”段宇宙真是讨打。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卧室里,袁静坐在梳妆台前努力地对着镜子做各种表情,硬作了一些俏皮可爱的神情,她似乎是想努力地找出适合自己新发型的表情,段宇宙凑过来趣意闹她,两人打打闹闹了一番,段宇宙捧着袁静的脸,深情款款地说:“你剪这样真的很好看。” 袁静很开心:“这样你就不用再跟学生说我是你姊姊了,对不对?” 段宇宙觉得有点泄气:“我从来就没有跟学生这样讲,是她们故意开玩笑的,你为什么老是要提这些有的没有的?”袁静认为她们或许是开玩笑,但是事出必有因。 段宇宙的耐心快要消失了:“你本来就此我大,为什么不准别人讲?这件事我们不是婚前就讨论过了吗?” 袁静的火气也渐渐上升:“那个时候讲好,结婚以后你会愈来愈成熟,我们看起来就不会差太多了。” “我当然有成熟啦,不然还怎么样,我还愈活愈回去啊!”段宇宙的声音愈来愈大,两人干脆吵起来,一个怪对方整天蹦蹦跳跳,一点都不稳重,还跟学生勾肩搭背的,成什么体统;另外一个反驳对方,难道体育老师要坐着打球吗?而且学生接受你,才会把你当哥儿们,自己头发剪太短,就不要故意找茬。 吵到后来段宇宙干脆抱起枕头,冲到外面,把在客厅看电视的袁喜叫进去和姊姊睡,自己到客厅来。 袁喜看了这个阵仗,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下,她的棉布大眼蛙的睡衣和袁静的丝质蕾丝边的睡衣,形成了对比,她试探地问了句:“姊,不高兴啊,其实头发很好看啦,我也想去剪。” 袁静翻个身:“不是因为头发啦!” “那你是因为我,才跟姊夫生气?”袁喜又转过来看着袁喜,一脸困惑,袁喜吞吞吐吐的解释:“我和傅开吵架,然后,然后刚好在路上碰到姊夫,所以叫他,叫他载我过来。” 袁静这才想起来:“对啊,是他带你回来的,怎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会刚好碰到你?” 被姊姊盯着看的袁喜,真是恨自己多嘴,不打自招。 好不容易才把话题转开,两姊妹难得一起躺在床上谈心,袁喜问姊姊段宇宙算是好丈夫吗?袁静反问她好的定义是什么? 袁喜想了想:“至少,和他结婚之后,你有变得比较快乐吗?” “快乐?”袁静努力地回忆:“还没结婚之前,我老是不放心,觉得他根本不像是我的男朋友,反而比较像、比较像是你的男朋友。” 袁喜吓一大跳,袁静继续说:“对,感觉配你比较搭调,可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却开始约会。” “姊,你有没有跟姊夫提过呢?”袁静紧张地问。 “哈哈,我怎么会这么笨去提醒他呢?”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嫁给他呢?唉,大概是觉得他蛮孩子气,很可爱吧。”袁静露出微笑。 “哦,那如果重头再来,你还是会嫁给姊夫吗?”袁喜很好奇。 “嗯,大概不会吧,好像太累了,尤其最近觉得特别累,大概是过了三十岁,自己开始疑神疑鬼吧,不过不嫁他,那又要嫁给谁呢?啊,对了!”袁静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还没有敷睑,青年守则第二条,差点忘了,赶紧坐在梳妆台前,留下袁喜一个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对呀,要嫁给谁呢?” 客厅的沙发上,尴尬地塞着长手长脚的段宇宙,似乎姿势怎么变都不舒眼,他把灯都关了,只留下电视的亮光,干嘛呢?玩他最心爱的game“毁灭战士”杀杀杀杀、乱杀一通,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躲不掉食肉机器,不一会儿就gameover了,他骂了声“shit”把电视和游乐器关掉,重新躺下,但还是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看卧室,里面睡着他这辈子两个心爱的女人,sowhat?他只好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第四章观众来信 摄影棚里,工作人员正在setting灯光道具,傅开遮遮掩掩的出现在入口处,东张西望一番,确定袁喜不在棚里,然后走进来找制作人。 “大制作人!” “哎哟,大医生!”两人哈拉一番之后,傅开赶快进入正题:“你们今天节目要回观众的信对不对?” “对呀,最近来信满多的,不过年纪愈来愈小,上次居然还有一封是十二岁的樱木花道写给九岁的赤木晴子的。”制作人自己都觉得很好笑,傅开赶紧掏出他昨天熬夜写的两封信塞给制作人:“大制作人,拜托拜托,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把这两封信换上去让袁喜念,你一定要帮忙,我得闪了,免得被她看见。” 傅开出去之后,化好妆的袁喜进棚来,她今天穿着白上衣,搭配目前流行的低腰印花长裤,青春活泼之余更显得清爽宜人,她要求制作人:“我们不要再念小孩子的晴书了好不好?” “没有没有,今天都是大人写的。”制作人赶紧回答,并且背着袁喜把信换成傅开委托交代的,袁喜看看来宾还没到,建议先录“观众来信”的单元,制作人告诉她:“你ok,我们就可以来。” “好了,来吧!”袁喜说完就走到布景前面坐下。 场景还是非常阳春,幸好袁喜的容貌和美丽的服装,替节目增加了很多可看性,导播:“五、四、三、二、一”进完片头之后,袁喜开始对着摄影机讲话:“通常我们节目比较少收到男生的来信,这个礼拜,我们很难得有好几封男性观众朋友写来的。” 袁喜打开第一封开始念:“亲爱的袁喜你好,我是一个工作了八年的整型医师,大部分来找我的病人,其实并没有生病,或者应该说,生病的不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的生活。”袁喜的神情变得很专注,声调也不再是表演式的“他们想整型的理由很少是为了自己,而多半是因为他们的丈夫不再爱他们了,每次替这些忧愁的妻子动手术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会想,为了根本没有把握的爱情,而让身体受到这些痛苦,这种方式真是太辛苦了。” 袁喜念着念着,愈来愈被这些内容吸引:“相爱,本来就是件很辛苦的事吧,有的人伤害了身体,有的人伤害了心,有的人伤害了尊严和信念,所以如果能够不受伤害而真心相爱那就是很幸福的事了。”看见袁喜感动的神情,导播稍稍对摄影师作了一个手势,要他拍袁喜的睑部特写。 “看着这些进出医院的人,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幸免于战争的人,被一羣爱情战场上的伤兵所环绕着,其实我们的身体和心灵,和他们是一样的脆弱啊!所以我觉得对幸福的追求,应该变得更勇敢,对不断流逝的时间,也要更珍惜吧。” 终于到信的结尾了,袁喜紧张地吸口气:“亲爱的袁喜小姐,请嫁给你爱也爱你的、脆弱的整型医生吧!”袁喜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既感动又好笑,而棚内的工作人员都鼓掌欢呼起来。 在傅开整型外科里,傅开正在研读一本外国的专业期刊,看看手表,突然想到正是袁喜的节目时间,赶紧打开电视,却正好看到她在说bye-bye,傅开无奈地关了电视,忽然有人在敲门,傅开转过身来,看见巧笑倩兮的袁喜久站在门口,简直就像刚从电视里跑出来似的,两人对笑了两秒,很快地拥抱在一起。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段宇宙正在教学生打排球,他今天穿了件咸蛋超人的t恤,和他的名字倒是很相配,操场上一堆白色的排球飞来飞去,按照惯例,总会有一些“宇宙亲卫队”的学生,会故意把球打向段宇宙身上,以便欣赏他救球的英姿,今天有个女生一直就杵在他附近,突然她灵机一动,假装为了要救一个球,撞倒在老师旁边,段宇宙正要上前扶她起来,一个黄影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抢先把那个女生拉起来,原来是范顶儿,她愉快地露出恶作剧式的徽笑,那个女生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这个时候下课钟响了。 段宇宙宣布下课,范顶儿在旁边帮着把球收到竹筐里,原本应该抬球筐去器材室归还的两个值日生,正要过来,却被范顶儿用可以杀死人的眼神赶走,然后他和段宇宙一起把球筐抬回器材室。 东西都归好位之后,顶儿还是不走,段宇宙催促她:“你还不赶快回去上课?” “老师,你爱你太太吗?”顶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爱啦,你问这个干嘛?”段宇宙开始觉得紧张。 “是过去式呢?还是现在进行式?”顶儿一边追问,一边把门开上,段宇宙问她为什么要关门? “因为不想让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嗯,我也不想。”段宇宙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范顶儿当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放学前几分钟,她先溜到校门外的机车停车场,找到了段宇宙的宝贝“追风”然后很熟练地蹲下来,三下两下在引擎上做了手脚,然后马上离开现场。唉!碰到这些宣称“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新新人类,你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放学钟响了,学生们又是三五成羣住校门口去,段宇宙从门口出来走向停车场,当然发不动机车,照例他还是蹲下来东摸摸西弄弄一番,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这个时候顶儿假装没看见他,从他身边晃过,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稍微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顶儿!” “怎么了老师?”她故意张望了一番。 “呃,我的车又坏了。”段宇宙不好意思的说。 顶儿假装皱了皱眉头,一边修车一边告诫段宇宙:“你就是太喜欢老东西了,摩托车和人一样只会愈来愈老,你可以对他有感情,可是用不着纠缠一辈子嘛!喜欢过,用够了就可以换新的了。”她的话中有话让段宇宙很下自在,但车子的确又可以发劲了。 “你真厉害!”段丰宙由衷佩服,只可惜他不知道她也是始作俑者。 “载我去兜风!”顶儿要求。 “阿?” “载我去兜风,我帮你修了两次车,可是你一次也没载过我,太不够意思了吧!你应该要想办法谢谢我的。”这样的确让段宇宙很难拒绝。 “那,你想去那里?” “先上车再说啰!”一羣女生看见段宇宙和顶儿风驰而去,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袁静是一家贸易公司董事长的特别助理,他们的公司位于一栋玻璃帏幕大楼的十五楼,办公室设计得很有现代感,透明玻璃的隔间,色泽淡雅的家具,和随时可见的大型观叶植物,在在显示出老板品味的不俗,她的位子是在董事长室门外的一个小隔间,可以随时留意董事长的动静。 董事长郑嘉中先生今天穿的是浅灰色的armani西装,刚开完业务会议,他走过来交代袁静修改一下刚才的提案,袁静点头称是,他走回去两步又转过来:“晚上和刘总他们的聚餐取消了,我带你去吃那家北非菜吧,都讲了两三次了,还没去成。” “呃,北非菜啊?”袁静想委婉地拒绝。 “要不然吃别的也可以,德国菜、南欧烧烤、潮洲菜什么的,也都不错。”看来郑董是“吃定了她” 袁静突然灵机一动:“郑董,我想到一家餐厅,小小的,可是蛮好玩的,我带你去吃。” 郑董很满意:“好啊,我都找不到新地方吃了。” 袁静要带他老板去哪吃呢?如果你猜不到,就算你白读这个故事到现在,当然是袁妈妈的“小天堂”啰,袁静一到小天堂就先发制人,把郑董介绍给老板认识,并且推荐她调的马汀尼非常地道,要郑董这个大行家好好尝尝,郑董也很赞美袁妈妈的美貌,当然出色的新发型居功不少。 利用袁静上洗手间的空档,袁妈妈赶紧追过来问女儿在搞什么鬼?袁静解释老板一直要约她吃饭,她没法子拒绝。 “那你带他来我这里干嘛?”袁妈妈问。 “要你保护我啊!西游记里头,小妖怪在外面碰到孙悟空,对付不了,不都赶快逃回洞里请老妖怪出马。”袁静笑着回答。 “什么话呀!还好是孙悟空,要是猪八戒,我可不帮你对付。” “哎呀!他长得挺体面,五十几岁,离了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喂!你真的把这儿当盘丝洞啦!”母女俩瞎扯一番,袁妈妈最后只好答应对郑董“特别照顾”袁静松了一口气,但是翁保罗可紧张了,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袁妈妈对这个家伙特别亲切热诚。 傅开用他没事的左脚在开车,坐在旁边的袁喜拿出他写的信出来:“你很会写信嘛,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写这种蔡康永式的语法?” “上帝保佑,我是拿你书架上的你睡不着,我受不了,还有什么再错也要谈恋爱的,昨天晚上临时恶补,k了一通,果然有效,哈哈!”傅开很得意。 袁喜指着路:“从这边转弯,我带你去一个跟上帝很接近的地方。” “啊,要去教堂结婚吗?” “哼哼,谁答应你了” 傅开假装的叹口气。 和上帝很接近的地方就是山上的小平台,傅开和袁喜两人靠在车上,仰望着星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情人的傻话,傅开正想邀请上帝喝他和袁喜的喜酒时,他的大哥大响了,他听了几句,突然睑色大变:“你、你怎么,我马上过来。”他立刻回到车里,发动引擎,袁喜问他是谁? “沈力行,那个乳癌开刀的沈律师啊!”“她又干嘛了?”袁喜充满敌意。 “她自杀了,打电话给我,我们赶紧过去看她。”傅开很焦急。 “她胡扯,干嘛理她。”袁喜口中这么说,手也立刻把引擎扭熄火。 “怎么会胡扯?”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你在干嘛!”两人吵成一团。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摩托车骑了过来,也停在小平台旁边,竟然是段宇宙和范顶儿,因为顶儿嫌学校闷,所以段宇宙带她上山透透气,袁喜看见段宇宙竟然带了一个陌生的小女生来他们当年的爱情基地,更是气得要命,其实她不也带傅开上来了吗?但是她可不管,任由傅开大声叫唤,她抛下一句:“你们都去死啦!”然后用力跑开,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天空打雷了。 傅开一手握方向盘准备调转车头,另外一手拿着大哥大,赶快拨沈力行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他不死心,继续把电话拿在耳朵旁等待,然后摇下窗户对袁喜大叫:“她已经没办法接电话了,就算她只是我的病人,我也不能不管她,对不对?”袁喜只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傅开,事实上她也是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中烧的嫉妒之火,让她不愿意回到傅开的车上,当然这嫉妒之火不全然是来自傅开,也有部分是段宇宙和顶儿。 电话那一头忽然有人接起来了,傅开激动地对着电话喊:“沈力行,沈力行,你千万不要挂掉,跟我说话,快点,不要睡,快点,力行,讲我的名字。这个时候段宇宙和顶儿还杵在摩托车上,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对,继续跟我讲话,我马上就过来,你不要挂电话。”傅开继续讲电话,救人如救火,他只好先对不起袁喜了。猛踩油门往山下驶去,经过摩托车旁边的时候,他心念一动,马上紧急煞车,拜托段宇宙照顾袁喜,然后加速离去。 顶儿问段宇宙认识这两个人吗?段宇宙回说“有点亲戚关系”闷雷打得更响了,显然是快要下大雨了,段宇宙发动车子,往袁喜骑去,顶儿立刻跳下车,少女敏感的直觉告诉她,段宇宙和袁喜之间一定有些不寻常之处,她告诉段宇宙她可不愿意抱着袁喜的腰,或让袁喜抱她的腰,但是摩托车只有一辆“三贴”是势在必行,顶儿建议她骑车,让段宇宙坐中间当缓冲,段宇宙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他们骑到袁喜身边的时候,雨滴已经开始落下了“下雨啦,快点。”段宇宙拉着袁喜,袁喜虽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还是上了车,三个人就挤在一辆“追风”上,冒雨下山,在雨中骑车本来就很狼狈,如果你这个时候经过他们身边就会看见:板着一张睑的顶儿在骑车,后面夹着姿势很尴尬的段宇宙,再后面是面无表情的袁喜;段宇宙突然打了个大喷嚏,但前后都没人理他。 傅开冲到沈力行家里时,她已经倒在客厅的地板上了,医生的专业和镇定使傅开先用眼光扫射室内一遍,发现了茶几上的安眠药,他顺手把药瓶放入口袋中,再拦腰抱起沈力行,立刻送到医院急救,经过紧急洗胃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病床上,沈力行手臂上吊了点滴,正沉沉地睡着,轮值医生询问傅开当时的情形,傅开说是吞了药之后才打电话给他的,医生点点头:“常常是这样子的,其实并不是真正想死,只是希望别人关心罢了。”傅开听了只能苦笑一番摇头叹息。 看沈力行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傅开松了一口气,才突然想到该去找袁喜向她赔罪,他一边开车一边打大哥大回家,没有人接,想一想之后,把车子回转,准备到段宇宙家去。 到了市区之后,顶儿先在仁爱圆环下了车,看她好像是不准备回家的样子,段宇宙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赶紧载袁喜回家去,当然是段宇宙家了,袁喜还在气头上,不太可能回去和傅开和解;湿答答的两人一回到家,段宇宙马上催袁喜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感冒可就不好了,大间的给袁喜用,他自己到小间的淋浴就可以了,要换什么衣服呢?他让袁喜自己到她姊姊的房间去找。 袁静和她老板郑嘉中在小天堂吃的晚餐其实并不是很圆满的,虽然袁妈妈很努力地谈笑风生,还是被翁保罗的冷言冷语给破坏掉,又是一个妒火中烧的家伙,最尴尬的应该就是郑董了,因为他的目标是袁静,袁静却把他推给老板娘,更惨的是又杀出个程咬金在旁边吃干醋。 郑董还是风度优雅的送袁静回家,他的大benz停在那辆破“追风”旁边,真是明显的对比,其实他本来还想到别的地方坐坐,可是袁静推说她要赶着回家照颢老公,只得作罢;临下车时,郑董问:“你真的很想介绍那个老板娘给我吗?” “她很风趣,大家认识认识嘛。”袁静故作镇定。 “可是老男人也不一定非跟老女人交朋友啊。”郑董语气有些抱怨。 “也不一定就不能跟老女人交朋友呀,更何况她没很老;董事长,对不起,我得回家了。”说完袁静就打开车门下车了。 屋外袁静正在门口找钥匙,屋里呢?段宇宙已经冲完澡,穿个小短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敲大浴室的门:“你好了没有?我要拿吹风机。” 袁喜正在浴缸里泡澡,隔着浴帘喊着“我还在洗,帘子是拉起来的,你可以进来拿,门没锁。”段宇宙慢慢把门打开,头探进来,确定帘子是拉上的,才走进来,开始用吹风机吹着头发。 吹风机的声响太大了,以致于浴室内的人没听见袁静走进屋子的声音,袁静一路收拾段宇宙乱扔在地上的湿衣服和袜子,一面循着声音往浴室走去,听到段宇宙关上吹风机,大声说:“我好了”的时候,她微笑着接:“那就换我洗吧!” 段宇宙一转头看见袁静吓得当场呆在那里,袁静要他帮忙放水,他也只能一脸干笑“你不帮我放,我自己放好了。”袁静自己上前掀浴帘,然后,两个女生尖叫起来。 段宇宙尴尬地解释:“里面有人,是因为,刚刚外面雨下太大了”袁静抓狂地要再上前看清楚到底是谁?看见浴缸里泡着一脸无辜的袁喜。 “是你!”她歇斯底里地呜出来,然后冲到房间把门锁上,这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青年守则才做到第三条,老公就做出这种事,她需要一个人静一下,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门外段宇宙和随便穿了件男人衬衫的袁喜,都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喊话:“你那个时间一定正好在屋子里,所以不知道下过雨” “真的下很大呀,姊姊,我们骑摩托车,被淋得乱七八糟。” “不马上洗澡,一定会重感冒的。” “姊,你不要这样,你出来嘛,我们解释给你听啊!”“我们真的没有一起洗澡,我只是用一下吹风机而已。”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门突然打开,袁静指着袁喜:“那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衬衫?”说完门又碰地关上。 两人这么一来,更是觉得委屈,袁喜赶快说:“因为我脱下来的衣服,都被你锁在房间里面啦!” 段宇宙也开始抱怨袁喜:“不是叫你拿袁静的衣服来穿吗?你怎么会这样呢?” “我随手拿的,怎么知道会搞成这样!”袁喜也很懊恼。 这个时候房门又打开,袁静拎着小旅行包,睑色平静地宣布:“你们两个可以停了,我二十四小时之内,没办法再听你们说话,也不想和你们待在同一个屋子里,我去妈妈那边,bye-bye。” 段宇宙和袁喜两人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袁静打开大门,门口竟然站着傅开,他很惊讶:“我还没按门铃,你们就知道我来了?” “你来干嘛,最精彩的部分都已经演完了,走吧!”袁静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傅开望着袁喜,袁喜大叫:“王八蛋,都是你这个死王八蛋害的。” 段宇宙连忙请傅开向袁静解释山上的状况,傅开却打量着袁喜问她穿谁的衣服?袁静实在受不了了“走啦,她不理你,你让他们自己去搞。”气冲冲地把搞不清楚状况的傅开拉出门外。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傅开先开口,袁静筋疲力尽地叹口气摇摇头。傅开再问为什么把他拉出来?袁静沈吟片刻说:“那你再进去好了。” “算了,我也累死了,没力气跟她搞了,走吧!”傅开发动车子的时候,雨开始一滴一滴地落在车窗上。袁静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头:自己或许误会了,但想到刚刚屋里的情形,这个念头马上又消失了。 两个疲倦的成年人,决定暂时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所以他们去了一家宾,哦!不,是一家酒馆,是很简洁、冷调,极雅痞风味的那种,烟味和脂粉香混合着懒洋洋的小喇吧声,里面挂着一堆爵士乐手和纽奥良街景的海报,这家店风格的成熟,可由“出入的客人都是三十来岁,穿着高雅的男女一中可见一斑,傅开和袁静选在吧台边坐下来。 两人打量四周“袁妈妈会不会把店弄成这个样子?”傅开问。 “应该不会,这里太虚伪了,假假的,不自然。”希望袁静的话,没被老板听到,不过这里的确少了小天堂那种轻松闲适的气氛,反而每个人都像孔雀一样,把自个儿武装得既萎缓又矜持,来这儿的目的,像是来看人,又像是给人看的。 袁静看看四周,这里的人都一个个按兵不动,风声鹤唳的样子,不知道是都市男女兵法里的那一招,叹口气,感叹自己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方来了,傅开告诉她,只是来避避风头,怎么说呢?“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针锋相对,想把对方戮出一个洞来才安心,这个时候,我是能。躲开,就躲开的。” 袁静觉得她躲不掉,还是想冲回去,在那两个小鬼身上戮几个洞才甘心。 “你不用那么恨,他们不会一起洗澡的。”傅开劝她,因为袁喜受不了别人看见她洗澡的样子,即使傅开也没看过。 那他们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对不对?”这是袁静最大的心结,但是这点傅开就没法肯定了,两人一阵沉默,喝起闷酒来。 傅开想起来,解释今天山上的情景给袁静听“她特别带我上山去看夜景,说那是她初恋时的秘密基地,再也没带男人去过,但是后来我急着去救一个病人,小喜就闹脾气,不肯跟我去,唉!本来都好好的,翻睑跟翻书一样。” “那你们是怎么碰到段宇宙的?”袁静追问,傅开支支吾吾一番,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他带了一个女的,上山看夜景?”他真的,真的做得出这种事?袁静强压怒气,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再叫了一杯。 那个气氛轻松闲适的袁妈妈的小天堂,到了该打烊的时候,袁妈妈送走最后一桌客人,顺手把休息的牌子给挂上,翁保罗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喝着伏特加,袁妈妈知道他是为了今天袁静带她老板来的事情在生闷气,但是翁保罗更气自己的粗鲁失态,简直就像个儍老头子,他自己愈想愈讨厌,准备向袁妈妈辞职,以后还是来当客人就好了,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大门传来猛烈的敲门声。 “我们休息了。”袁妈妈要上前应门,被翁保罗阻止。“我来看看。”门外有三个醉醺醺的青少年,两男一女,年纪看起来明明还是学生,却打扮得很另类,女生里头还穿着校服,原来是顶儿,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吆喝她的哥儿们出来玩耍,看到小天堂的招牌,想进来瞧瞧,发现里面都没人,又是家老先生老太太的店,无趣的很。 “参观够了吧,我们打烊丁,欢迎清醒的时候再来!”翁保罗轻轻松松地把这几个小瘪三给打发走。 袁妈妈把翁保罗拉回吧台:“你看,如果你不做了,就只剩下我去应付这些家伙了。来,我调杯真正的马汀尼给你,我从来没调给客人喝过的哦!”翁保罗温暖地笑起来,辞职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在段宅的客厅里,仍然穿着大衬衫的袁喜,瘫在沙发旁边,像个被放倒的洋娃娃,眼睛空洞地张着,没有一点表情;段宇宙还是在玩他的毁灭战士,也是同样面无表情,两人都觉得很沮丧,也不想再说什么了,除了电视游乐器的杀伐声之外,两人无言到天明。 凌晨时分,那间雅痞式的酒馆客人已经很少了,waiter也开始清洗杯子,袁静的眼神已经蒙蒙陇陇的,傅开正准备取笑她,袁静突然张大嘴打了个特大号的哈欠“该走了吧。”傅开跟酒保结帐,然后扶起袁静,她又醉又困,整个人自然地靠在傅开身上,在旁边的酒保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指指袁静,向傅开比比大姆指,眨眨眼,表示是个好货色,傅开也只能回敬他一个眨眼,把袁静扶出去。 外面的空气,有着少见的清新凉爽的感觉,傅开的精神稍微一振,但似乎对袁静没什么效果,他先把袁静扶到前座坐好,自己再上车,袁静稍后动一下身体就“啪”地倒在他的身上,傅开赶紧把她扶好,本来还想替她系上安全带,但是又怕会弄得她不舒服。 “傅开,你真是个君子。”袁静在嘟哝着:“你碰都不碰我一下,是下是结过婚的女人,就像面包发了霉一样,碰都不能碰了?” “对我这种学医的人来说,霉菌和其它细菌一样,常常是很美丽的。”傅开很认真地回答。 “像天上的星星?” “嗯,像天上的星星。”这个时候车厢内的气氛突然罗曼蒂克起来,还是博开比较理性,他吸口气:“天快亮了,面包,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回家。”袁静有点撒娇“傅开,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没人要的,我们老板,他很有品味,也很有钱,他可是一直对我很有兴趣的哦!”傅开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叫袁静不要再说了,她到底想去哪?久久没人应声,他一转头,才发现袁静已经睡着了。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傅开把车子开到小天堂附近,把袁静送到楼上交给袁妈妈,他疲倦得只能勉强地和睡眼惺忪的袁妈妈点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 回到车子上的傅开,一时之间发起楞来,勉强振作一下,但睡意、倦意和徽徽的醉意又让他开始恍惚起来,他只好转转脖子,动动身体,伸了一个特大号的懒腰,然后才发动车子,天已经渐渐亮了,公交车和一些送货的车子,送报纸的和早起做运动的人,一起迎接另一个台北的早晨,傅开决定先回家洗个嗓,再上医院探望沈力行。 闹钟响起,段宇宙立刻跳起来把它按掉,其实他和袁喜两个人都没睡着,不过现在他必须准备去学校上课,袁喜换回昨天那身衣服,表示自己可以坐taxi回去,段宇宙没说什么,只是送她到门口,完全没有旧情人重逢的那种缠绵眷恋的感觉。 沈力行还在吊着点滴,虽然她不是住头等病房,但因为另一张床是空的,所以也只有她一个人,傅开进来的时候,沈力行向他道了声早安“晚上一个人睡这里,怕不怕?”傅开好心地问。 沈力行眼睛徽张,虚弱地笑着:“怕什么呢,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别的什么呢?而且我知道天一亮,你就一定会来看我。”傅开感动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看见天亮,有没有比较高兴?睡一觉醒来,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不对?”傅开问她。 “是啊!世界还是很美好,可是和我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了,如果我不睁开眼睛,天还是会亮,少了我,地球还是照样转得好好的。”通常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的人,都会有所感悟,体认到生命的美好,但是得了乳癌的沈力行,似乎并平这么想。 傅开知道她是担心胸部切除的事,事实上大概也没几个女人能够坦然面对的“我可以帮你整型的,我不是都帮你看过了吗?不会有问题的。” 沈力行眼泪突然掉下来:“傅开,我什么都留不住,我连自己的身体都留不住了,我也、我也留不住你啊。” 傅开听了心中很不忍,掏出手帕帮沈力行擦擦眼泪:“别哭了,你可以留住我的,我今天留下来陪你。”他拉张椅子坐到床边,还是握住沈力行的手。 “你看起来好累。”沈力行看看傅开后说。 “我是很累啊,发生了很多事情。”傅开很无奈地回答,一边打了个大哈欠,他想靠着椅背,但是手被沈力行紧紧地握住,只好letitbe,不知不觉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袁喜回家的时间正好和傅开错开来,所以没碰到他,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沈力行,以弥补心中逼意不去的感觉,她打开电话簿,查到第四家才找到沈力行,然后换了一套天蓝色的短洋装,到医院的路上,她停下来买了一大束郁金香和一篮水果。 她先轻轻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只好轻轻地把病房门打开,却意外地看见在旁边打瞌睡的傅开,以及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袁喜呆在原处一会儿,最后把花和水果篮留在地板上,很沮丧的离开。 第五章超级市场大会串 段宇宙刚上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这三周的进度都是排球,两个值日生过来撞排球,装到竹筐里“范顶儿呢?”段宇宙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来,今天都没看到她。” “好奇怪,她从来不跷体育课的。” “老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两个女生七嘴八舌一番,段宇宙连忙制止。 “乱讲,你们谁看到她的话,叫她来找我。”段宇宙虽然走在前面,还是隐隐觉得背后的小女生在吱吱喀喳地笑话他。 放学了,段宇宙走出校门口,今天顶儿没来,所以车子当然不会发不动.但是却发现袁喜一身天蓝色的站在校门口等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傅开呢?”段宇宙有点不高兴,因为他觉得莫名其妙搞得乱七八糟,真是烦死人了,袁喜她自然也是一肚子委屈,段宇宙要她去找傅开,可是傅开却和律师一副“心手相连”的样子。 “我本来带了花和水果去看那个律师,想陪陪她,顺便和傅开和好的,谁知道,”袁喜摇摇头,然浚想到:“姊姊呢?还在生气?” 段宇宙耸耸肩:“在你妈那边,你妈叫我先别去惹她。”两个人站在机车旁边,各想各的心事。 袁喜突然眼睛一亮:“喂,我回去煮几个傅开喜欢吃的菜,送到医院去给他!走啦,载我去买菜,快点快点。”段宇宙无可奈何只得遵命。 傍晚时分的小天堂,还没有什么客人,有人推门进来,竟然是郑嘉中董事长,他今天穿着双排扣的浅咖啡色西装,显得风度翮翩,手中捧了一大串白玫瑰和一篮水果走了进来。原本坐在吧台旁高脚椅上看晚报的翁保罗立刻警戒起来,好像是豹子在面对势力范围的入侵者时互相对峙的情况,翁保罗一开始语气不善尽是找茬,后来郑董说他是来看袁静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一早上你们老板打电话给我,说袁静不舒服,在你们这边休息,要跟我请个病假。”郑董解释来意。 袁妈妈这个时候才下来,急忙上前招呼郑董,郑董刚刚从翁保罗的话中,才晓得袁静是她女儿,但是袁妈妈怕郑董误会她和翁保罗是夫妻,赶紧指着翁保罗解释:“可是他姓翁。” “啊?” “呃,我是说他不姓袁,我不是跟他,呃,是,我是袁静的妈妈,谢谢你一向对她的照顾。”袁妈妈讲到一半,发现愈描愈黑,只得把话题转开。 郑董表示他想上去看看袁静,但是翁保罗可不许他进袁妈妈的房间,袁妈妈正在制止的时候,忽然传来袁静的声音:“翁师傅,我起来了,郑董,你好。”三一人回头一看,袁静居然打扮得非常华丽,穿了件袁妈妈的改良式旗袍,睑上是浓妆,再加上浓浓的chanelno。5。 “好漂亮。”郑董看得眼睛发直。 袁妈妈却叫起来:“哗,你在搞什么?你这样那像是生病?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郑董赶快献上花和水果:“我是来探病的,可是,你看起来很好,饿不饿?我请你吃饭。” “不,我请你吃,要跟你赔罪,妈、翁师傅,我出去了。”袁静又来一个惊人之语,留下袁妈妈和翁保罗两人对望。 “她是不是鬼上身了呀?” “可是,僵尸都不是穿这种旗袍的吧?” 袁静坐进benz里,一直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们还是吃清淡一点好了,日本料理好吗?” “还是吃台菜?”郑董连问了两句,袁静都没有反应“袁静,你想吃什么菜?” 袁静这才回过神来,她勉强做出开心的样子:“其实,我们今天不要在外面吃好不好?我们买菜到你家去,我做给你吃?” “你不是不舒服吗?好啊,去买菜。” 傅开把车开到超级市场附近,找好车位,沈力行累惨惨地瘫在前座,她决定要提前出院,傅开准备替她买些吃的东西在家里,让她在车上等,可是沈力行也想跟去逛逛,她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来,傅开只好慢慢地扶着她下车。 这间超级市场开在地下室,卖场很大,相邻的无数排货架间,走着三三两两来来去去推着小推车的客人。生鲜食品的这一排,喜形于色的郑嘉中,和一睑坚毅、像是在执行任务的袁静,两人推着一辆车;隔壁罐头干货一排,不太耐烦的段宇宙,和专注寻找货品的袁喜,推着一辆车;再过来一排,卖的是糖果饼干,跷一天课的顶儿和她的哥儿们,他们空着手,东摸摸,西看看,却是什么也没有拿;再隔壁一排,是最靠近大门口的,电动门一开,进来了沈力行和慢慢扶着她的傅开。 袁喜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啊!有发菜的罐头耶!还有xo酱,可以做素什么锦哦,赶快,帮我找腐衣。” “你什么时候烧这么麻烦的菜啦?不是只会包饺子吗?”段宇宙不由得吃味起来。 “傅开教我的啊,我跟你讲,当医生的男人,手都很灵巧的哦!”袁喜可没有意识到段宇宙开始不爽了。 “哼,打球的手就不灵巧了吗?”段宇宙不服气地拿起推车里的一个苹果、一个罐头和一包零食,像表演特技一样,把三样东西在两手间抛掷着“这个医生会不会啊?”袁喜要他小心,别把东西摔破了,才讲完,段宇宙手上的东西就立刻掉在地上,原来他看见了今天逃课的顶儿。 顶儿穿着橘色的塑料质料短裙,黄色的中空背心,睑上不合年龄的浓妆,她亲腻地牵着那个男生,悠悠晃晃地朝着段宇宙走来:“啊,老师,还有这位小姐,我们又碰面啦!” 那个男生看着袁喜:“你好面熟,就是那个三正频道主持节目的,对,我看过你。” “你今天没去上课?”段宇宙问顶儿。 “反正还不是碰见了。”顶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连我的课都不上?” “那你还不是跟别的女生在一起,她又不是你太太。” “你讲这些干嘛?” 这个时候货架的另一端,郑嘉中和袁静正推着车子走了过来,顶儿很讶异:“啊,你和师母一起来的?”段宇宙转过身去,正好和袁静的眼光对个正着。 “啊!”三个人一起叫出来。 顶儿的朋友很兴奋,拉拉她的手:“他们在拍戏是不是?”顶儿叫他闭嘴;袁静突然掉头就走,郑董和段宇宙一起追上去,把袁静拉回来,两个男人开始争执起来。 段宇宙知道他是袁静的老板之后更火:“你强迫职员陪你来这里,你这叫性骚扰,我可以告你!” “告你个头,这里是超级市场又不是宾馆,你这个神经病,而且是她自己要我陪她来买菜的,关你什么事?你是她爸爸还是她儿子?”郑董也失去了风度。 “我是她老公。” “她老公,那你去问袁静啊,是她自己说要煮饭给我吃的,对不对?” 袁静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很是为难,老板和老公吵成一团,她拦不住只好大叫:“你们都闭嘴啦!” 大家吓一跳,一起望着袁静,她生气着说:“你们吵什么?应该是我最生气耶。”然后指着她老公:“你为什么跟我妹妹在一起?” “妹妹?”顶儿在一旁不可置信地插嘴。 袁静再指着她老妹:“你为什么还跟我老公在一起?你们要气死我是不是?” 段宇宙赶紧解释:“我去找你,你都不肯见我。” 郑董在旁边很高兴的说:“我去找她,她马上就下来。” “好了啦!”袁静开口之后,才想到对方是老板,赶紧对不起。 袁喜也在旁边解释:“姊,今天是我拉着姊夫来的,是我要买菜回去做给傅开吃。” “那上一次,也是你拉着他进洗澡间?” 段宇宙赶快声明:“你怎么这样,不是跟你说过,我们是在山上刚好碰到的。” 袁静指着段宇宙继续问:“傅开告诉我,你还带了另外一个女人。” “不是女人啦,只是一个小女生,他的一个学生而己。”袁喜代为解释。 “谁相信!”袁静瞥一瞥嘴。 袁喜指着顶儿“就是她啦!” 顶儿一看战火波及到自己身上,慌张起来:“啊,我?是,是老师说,要带我去看那个他大学时候初恋的秘密基地。” “哼,初恋的秘密基地,那带你去干吗?”袁静简直像个法官。 “嗯,我不知道,一到那边,就碰到她了。”顶儿指着袁喜。 袁静转过来问袁喜:“小段的秘密基地,你怎么会跑去了?”这个时候顶儿的朋友爆冷门地插嘴:“那她就是他的初恋情人嘛!这么简单的事也搞不清楚。” 现场顿时安静无声,大家都看着袁喜和段宇宙“小喜,真的是这样?你和小段在大学时候真的是男女朋友?”袁喜看着段宇宙,没有回答。 袁静继续说:“哦,怪不得你从来都不讲你的初恋,所以你们一个是体育系的白马王子,一个是英文采的系花?如果你们根本分不开,当初为什么不跟他结婚?” 郑嘉中看看情形,完全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只好拿起货架上的物品来研究,倒是袁喜被激怒,也发起脾气来:“是你趁我出国的时候和他结婚!你还来问我?” 袁静气坏了,拉着段宇宙过来:“你自己问他,他有没有告诉过我你们的事?”然后问段宇宙:“你那个时候是在等她吗?等她从美国回来吗?那你干嘛娶我?那我当代用品吗?” 这个时候隔壁货架间的傅开劝虚弱的沈力行不要再逛了,可是沈力行很珍惜傅开陪她的机会,傅开只好答应她,再逛一排再回家,他们俩不知情地缓缓移向那个“战斗区” 而在战斗区内,目前最新战况是郑嘉中正在劝袁静,事情过去就算了,不要再计较,袁静不甘心,硬是逼着段宇宙要他当袁喜的面表示他一点都不喜欢她了,段宇宙为难地看着袁喜。 “你敢!不准你说!”袁喜如此反应,原来复杂的五角习题,现在成了两姊妹间的角力。 段宇宙气也上来:“你凭什么不准我说?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为了傅开!我一天到晚在帮傅开收烂摊子,连你要做菜给他吃,都要我来陪你逛超级市场,帮你推这部烂车子。” 袁喜故意赌气地反驳:“那都是借口啊!你这个白痴,不然我早嫁给傅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傅开和沈力行早已经出现在这排货架的末端,段宇宙和袁喜背着他们所以没看见,只有袁静惊讶地张大了嘴,告诉袁喜:“你自己去说给他听吧!你的借口也来了。” “天啊!”袁喜转过去看见傅开,才后悔地叫出来,傅开气得发抖,眼睛瞪着袁喜,沈力行跟他讲的话一句也听不进。 段宇宙看见傅开立刻警觉:“搞什么,是不是你们故意串通好,来跟我们摊牌的,是不是?” “胡说八道,亏你想得出来!”袁静回段宇宙。 “不是串通好,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 大概只有故事的原作者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吧! 袁喜看着傅开,不知所措,紧张得掉下眼泪来,刚刚大爆冷门的男生悄悄问顶儿:“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顶儿指着傅开:“好像是那个女生的未婚夫之类的。” 段宇宙觉得又糗又受骗地抛下一句“你们这些人完全莫名其妙。”然后拉了袁喜就走,袁喜望了傅开一眼,但是傅开冷冷地把头转开,段宇宙经过沈力行身边时侯,碰到了她,连着一大堆特价汽水也轰隆隆倒了一地,傅开赶快过去扶沈力行,段宇宙则头也不回地载着袁喜奔驰离去;一场“七角恋情,超级市场大会串”就这样草草落幕。 郑嘉中送袁静回到小天堂,并且劝她和妈妈聊聊可能心情会好一点,袁静心中感激:“走,董事长,我请我妈下厨慰劳你。” “哈哈,你们那位翁师傅会毒死我的,谢了。”郑董倒是挺幽默的,虽然一直想追她,但也从来不至于构成办公室的性骚扰,袁静想知道他和袁妈妈到底可不可能?毕竟他的条件实在不错。 郑董只回了句:“男人老了,只是样子变老,追女孩的心可是不会变老的。” “只会愈追愈年轻,我知道啦。” 临走前郑董还要她好奸休息。 “今天多谢你了郑董。”袁静真的觉得很惭愧。 当她走近小天堂时,才发现门推不开,大门上挂了店里平常用来留言的小黑板,上面写着:“你们出来吃饭了,真好!但是我们出去吃饭了,抱歉!袁妈妈留。”袁静看着小黑板上的字,有点懊恼,又有点好笑,只好泄气地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像个无家可归,或是被关在门外的小孩似的,等着仁人君子来解救她。 傅开把沈力行扶到沙发上躺好,然后帮她把食物放进冰箱,他打开冰箱一看:“面霜、眼霜、滋养霜,怎么都是这些东西?”他只好努力挪出空间放食物。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东西可以不吃,但是保养品绝对不能不用的。”沈力行不好意思地解释,然后向他道谢,而且傅开为了下山救她,又惹了这么多麻烦。 傅开解释: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而且万一那天傅开被判了刑、关起来,沈力行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不料沈力行笑着说:“如果你娶了别人,我就绝对不会帮你,甚至还会有点开心地看你坐牢。” “所以,显然我是个比较宽容的人。”傅开只好自我解嘲。 沈力行摇摇头:“你不是比我宽容,你只是不爱我了,爱情和同情其实很容易分辨,同情会带出一个人最好的一部分,但是爱情却会带出一个人最糟的部分,像是哭泣、吵架、诅咒对方。” “所以啦,我们互相同情一下,不要再管那个糟糕的爱情了吧!”傅开建议。 “你同情我生病,那我同情你什么呢?” “同情我只不过是别人的借口罢了。”其实他们可以接吻的,是谁说的,同情我可以亲我! 翁保罗带袁妈妈到一家高级的铁板烧餐厅吃晚饭,因为主厨的小雷是他的徒弟,小雷当然特别尽心烹调,三人愉快地聊着铁板烧和厨师心理学,这也是翁保罗最擅长的,忽然袁妈妈担心起来:“我们这样忽然把店关起来,也不知道耽误了多少客人吃饭呢?” 翁保罗正经地对袁妈妈说:“你又来了,应该要学着倒过来替自己想,每天这些家伙,都耽误了我跟你两个人出来吃饭谈心,再这样下去,我还有多少机会呢?”袁妈妈和翁保罗互相交换了一个幸福的微笑。 红砖道上,横停着段宇宙的破“追风”他和袁喜两个人靠着车子手拿着汉堡和可乐,两人一边吃,一边看起过往行人,汉堡吃完后,袁喜侧着头看着段宇宙,然后低头几秒锺再抬起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她说:“走吧!” “去那?”段宇宙不太感兴趣,袁喜却兴致勃勃地表示要带路,然后抢先坐在摩托车前座,她会骑吗?当然不会!段宇宙才想起来这是他们以前在学校时常玩的把戏,也跟着兴奋起来,立刻跨上车子,两个手臂把前座的袁宣口拥住。 “对啦,出发吧!前面红灯右转!” 段宇宙一路听从袁喜指挥,在马路上悠然行进,二叫面再左转,嗯,过了那家便利商店就到了。”段宇宙依言停下一看,竟然是一家外表小巧可爱的宾馆。 “啊?这里?” “对呀,好了,你把车停好。”袁喜一睑自然,等段宇宙把车锁好,就拉着他走进去了,宾馆外头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起来。 傅开等沈力行睡着后,把房间收拾一下,只留下一盏枱灯,在他走出去门之前,悄悄地拿起电话,尽量不出声地拨回家去,响了二十来声他才放弃,开门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确实一切妥当,才离开。 他今天实现了对沈力行的诺言,陪了她一整天,但是却在超级市场里,听到令他心碎的话,袁喜没回家,他也不想回去“还是到袁妈妈的小天堂坐坐吧!”傅开告诉自己。 车子开到小天堂门口的时候,傅开发现门口有个身影,原来是等着等着打起盹来的袁静,她被车子大灯照醒,迷迷糊糊地张望着,傅开下车走到她的身边,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坐在这儿?袁静指指门上的小黑板,傅开看了笑笑说:“一定是翁师傅留的话,他们连备用钥匙也拿走了吗?”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到门边一盆海棠的花盆旁摸索着。 “什么备用钥匙?”袁静不知道。 “袁妈妈没有告诉你?你看,这是她帮小喜准备的。”傅开拿到钥匙后,掏出手帕来擦一擦,袁静看了很惊讶地说,傅开大概是台北最后少数几个会随身携带手帕的男人了。 没有客人的小天堂似乎另外有一种风味,袁静坐在吧台前把樱桃当成篮球在玩投篮游戏,试着从各种不同的距离把樱桃投进玻璃杯里,傅开则站在cd架旁:“我很欣赏你妈妈,可是她的音乐品味实在是很奇怪,啊,她也有这张。”傅开把这张cd放进音响里,小天堂里随即流泄着忧伤而有力的爵士女声,这是billieholiday的精选集。 袁静问傅开是不是怕她不哭才放这种歌曲。 “我是怕你哭得太大声。” “会哭得此你大声吗?:贝静不甘示弱。 不过傅开很正经地说他不会哭,因为他前年动手术把泪腺拿掉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觉得流眼泪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就把泪腺拿掉啦。看看袁静半信半疑的样子,他更乘胜追击地说,明年还打算把脚上的汗腺拿掉,这样穿过的袜子就不会有味道了。 袁静知道被唬了:“你们男人愈老就愈会鬼扯是不是?” 过了一会,傅开问袁静今天她和她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也只是拿郑董当个借口?袁静否认:“我是真的打算做菜给他吃。” “哦,那这个就不叫借口,应该叫国庆阅兵。”傅开当场就创了个新名词出来,并且分析给袁静听:“所谓的国庆阅兵,无非就是你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不安全,产生危机意识,就赶快把手边最唬人的武器亮出来,让大伙瞧瞧你的厉害,这样别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啦。” 那到底气到了段宇宙没有呢?袁静叹了口气:“算了吧,每次想气气他,最后反而一定被他气个半死,我简直就像个篮球一样,明明装了一肚子气,还要被他拍来拍去,丢来丢去的。” “没办法啰,谁叫段宇宙是个篮球高手!”傅开也爱莫能助了。 其实傅开和袁静年龄相当,社会历练也够,所以聊起来十分投机,可惜两个人都早已心有所属,不然倒会是一对很好沟通的爱人;不过再成熟、再通达事理的人,碰了到爱情一这个关卡,也是照样勘不破、解不了的。 两个人都喝得有点微醺了,傅开很无聊地把所有的灯一盏一盏的打开,小天堂显得愈来愈灯火辉煌;袁静投篮玩腻了,现在改玩迭罗汉,把桌上的杯子一个个迭起来。 袁静担心自己再不生,就会变成高龄产妇了,而且她私心盼望段宇宙当了爸爸,就会因此而成熟稳重起来。傅开反对这种理论,他认为要是袁喜生了个女儿,她不但不会因此长大,反而可能和女儿争风吃醋;谈起袁静和傅开面对另一半时,都因为年龄差距而产生代沟,特别是袁静她渴望被保护,结果反而都是她在照顾老公。 “男人很难变老的,男人如果变老,不是一分钟一分钟、一个月一个月的变,男人如果要老的话,就是一下子就老掉,一下子就变成一个不折下扣的老头子。”傅开又有高见了,所以他的结论是:“老兵不死,只是越变越脏!”那他自己呢?不是变老、也不觉年轻,好像凡事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感觉,这样会比较轻松吗?傅开问自己,摇摇头,再喝一大口啤酒。 宾馆的房间很高,有一大扇窗户可看见天空和夜晚的街道,段宇宙躺在沙发上,袁喜靠在他的怀里,大家可不要误会,他们都还穿着整齐的服装,袁喜轻轻地对段宇宙说:“恋爱其实只能谈一次的对不对?初恋之后再谈的每次恋爱,都只是为了再温习第一次的那种感觉,再回味一下对不对?”这个想法倒是很发人深省。 她继续说:“可是每一次都会失败的啊,就好像童年时吃到什么珍贵好吃的东西,就深深牢记在心里,等长大后自己有能力可以买一大堆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回当初那种美味的感觉了。”段宇宙一直没有开口,只是一直抚弄袁喜的头发和睑颊。 良久、良久,段宇宙才问:“小喜,真的,真的要这样吗?” 袁喜坚决地回答:“对,一定要这样,事情才会过去。”说完就立刻把段宇宙推进浴室洗澡,段宇宙还在犹豫,袁喜却坚持非这么做才能解除咒语,他们之间的事才会过去,否则今天不做,就会永远没完没了,袁喜这种解决乱七八糟情况的逻辑,还真的很诡异,非常人所能理解。 洗完澡后段宇宙和袁喜都只穿着纯白洁净的内衣,两人立在窗前,段宇宙在袁喜身后用双手璟着她,唉!是不是像极了浪漫文艺片的镜头呢? 袁喜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翻译过一首拜仑的诗送给段宇宙,她面对星空开始念诵:“我们不会再一起游荡,消磨这样幽深的夜晚,尽管这颗心依然爱着,尽管月光依然明亮” 段宇宙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断断续续地附和着袁喜:“夜晚为爱情而降临,跟着马上会天亮,虽然月光还是一样,我们不会再一起游荡。” 袁喜转过身来,眼角有晶莹的泪光,段宇宙安慰她:“不要哭,来,我们跳舞。”两人随着不知道那里传来的情歌,在月光下,轻轻地转动着。 “我们只跳舞好不好?” “当然好,我们只跳舞,因为我们不会再一起游荡。” 夜深了,傅开又换了一片cd,sting的shallwedance?然后把灯光调暗,他走到吧台前鞠个躬,邀请袁静共舞,袁静开心地接受,两个略带醉意的人,就在桌椅之间,优雅而轻盈地旋转着、旋转着、旋转着。 吃完铁板烧的翁保罗和袁妈妈,两人兴致很好,不想这么早回去,所以一起到一家有舞池的pianobar去,这里出没的人年纪都在三十上下,喝酒、聊天、跳慢舞的都有,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年纪显然大许多的翁保罗和袁妈妈。他们很亲密地随意地跳着慢舞,两人回忆着前一次跳舞的时间,分别是在七年前和十五年前,他们跳得很朴素,几乎只是脚在移动着,话也不多,只是下时地笑着望着对方。 “等一下我们要去哪里?”袁妈妈问,翁保罗要袁妈妈邀请他到她家里去,等袁妈妈答应了,他却表示不能去,让袁妈妈一脸困惑,翁保罗解释是因为她房间里还挂着和袁爸爸的结婚照,像一道符咒一样,像他这种妖魔鬼怪可就进不去了,袁妈妈听了只能抱歉地笑笑。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是你要答应肯跟我去。”翁保罗说。 “嗯,我答应。”袁妈妈点头,两人继续随着音乐移动着。 结果翁保罗带袁妈妈来到一家小巧可爱的宾馆,没有错,就是这一家,在等电梯的时候,袁妈妈很紧张,翁保罗一直安慰她,事实上他自己也不像外表假装的镇定,电梯终于到了大厅,门开了,有两个人走了出来和他们擦身而过,交换位置,电梯门关上之后,袁妈妈说:“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怎么好像看到小段和小喜?” 翁保罗搂住袁妈妈的肩:“不要乱想了,怎么可能,来!放松一点。” 走出电梯外的段宇宙和袁喜,走了两步之后同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天啊,真的是他们两个。”段宇宙和袁喜一边惊讶、一边又担心自己有没有被瞧见,两人嘻嘻哈哈的样子像是一对交往多年的好朋友。 第六章神奇的节 今天的小天堂似乎有种特别的节庆气氛,铺着白桌巾的长条桌上,左侧坐着段宇宙和袁静,右侧坐着傅开和袁喜,袁妈妈和翁保罗对坐在两头,大家都盛装出席,翁保罗则穿戴着整齐的厨师行头,这个景象,爱看港片的读者可能会很熟悉,就像贺岁片“花田囍事”或是“满汉全席”在结尾时大团圆的感觉。 没错,今天是袁妈妈生日,翁保罗站起来发言,为了庆祝她的生日,他将调配一种神奇的酒请大家喝,而这个酒将使今天变成一个神奇的节日。 大家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长条桌上,除了鲜花之外,桌上只有几个器皿和水晶杯。 翁保罗好像是童话故事的巫师一样,开始调着几瓶颜色鲜亮的液体,大家都专心地看着他表演。 依照贯例,他一边动手一边发表翁式哲学:“人生,充满了美好和悲伤的回忆,可是只有眼前这一刻才是最珍贵的,如果我们永远怀念过去,那我们跟一粒白煮蛋有什么两样?白煮蛋是死的,不会成长的,也不会变成一个新鲜可爱的生命,对不对?”他望着袁妈妈。 “对!”袁妈妈点头。 “嗯!每件事情都有第一次,我们第一次吃到冰淇淋,当然会觉得好吃得不得了,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吃,还会觉得这么好吃吗?”他看着傅开。 “不会!”傅开回答。 “冰淇淋再也不会像第一次吃的时候那么好吃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天底下好吃的难道只有冰淇淋吗?”这次他转向袁静。 “还有别的。”袁静说。 “对,还有生菜色拉、蚵仔煎、还有起司蛋糕、海鲜披萨、痲婆豆腐,还有各式各样好吃的、一辈子也吃不完” “没错!”段宇宙爆冷门地插了一句。 翁保罗瞪了段宇宙一眼继续说:“那又何必念念不忘冰淇淋呢?人生就该活到那里、吃到那里,每一样被我们吃到的东西,我们就该好好珍惜,吃出它最好的味道来。”他看看袁喜。 袁喜乖乖点个头。 “这杯酒,会让你们看清楚人生,摆脱过去的阴影,让你们变得真实,在今天我们一起喝下它,靠着它给我们的力量,我们都会变成更好、更会生活的人!”翁保罗举起银光灿烂的调酒器,庄严地晃动了三次,然后为在座每一个人的杯子中,倒入这种颜色亮丽璀灿的酒。 “来吧,我们要喝了,喝下之后,在座的每一个男士,可以选一位在座的女士,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注意!只可以选一个人,说一句话,明白吗?好,干杯,让这个神奇的酒赐给我们神奇的力量!” 翁保罗带头喝完,其它人也跟进,只是表情不同,有的慎重、有的利落、有的一口吞下。 然后翁保罗牵起袁妈妈的手:“我们结婚吧!” 袁妈妈笑着点头。 傅开握住袁喜:“小喜,我再向你求一次婚,嫁给我吧!”袁喜搂着傅开的脖子,在他脸上乱亲一通。 剩下段宇宙和袁静了,段宇宙有点紧张地先清清喉咙:“袁静,我们再谈一次恋爱吧!” 袁静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掉下来,落在段宇宙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