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凰医妃》 第 1 章 穿成丑妃 文国公府嫡女楚云苓,右脸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京城第一丑女。 可就是这样一个丑女,却嫁给了被誉为西周战神的靖王爷。 哪怕靖王在一次与突厥的战争中遇伏,导致双目失明,战神威名仍刻在世人心中。 那德行有失,丑陋无比的女人怎配得上他! 更别说这桩婚事还是楚云苓用下作手段谋来的,靖王本有一个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初春的天色阴阴沉沉,空气中凝结着久久不散的冬寒。 靖王府张灯结彩,府中一片火红,却宾客寥寥,格外冷清。 “既进了我靖王府的大门,往后便安分守己些度日,若再想耍阴谋诡计,便是文国公府也护不住你!” 院内的男人身着红色喜服,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英姿勃发。 只是他空洞幽深的黑色双眸没有一丝焦距,吐出口的话语比初春未消的冰雪还冷上三分。 “萧壁城,你算什么东西,当真以为我稀罕做靖王妃?” 楚云苓一身殷红嫁衣,脸上戴着一片薄红的面纱,眼神怨毒。 靖王尚未开口,院内长廊下,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少年已怒气冲冲地叫了起来。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三哥与云菡两情相悦,要不是你下药设计,靖王妃该是云菡才对!” 京城有个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丑女楚云苓恋慕大皇子瑞王多年。 那日夜宴上她想下药设计瑞王,却出了意外,阴差阳错上了靖王的床。 听到这话,一旁穿着湖蓝长裙的秀美少女眼神黯淡,轻声安抚少年的怒气。 “御之,别说了……姐姐也是一时糊涂。” 少年的怒火不降反升,“云菡,她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楚云苓惨笑一声,神色中透着绝望与愤怒。 “惺惺作态!蛇蝎心肠的分明是楚云菡!她嫌弃萧壁城瞎了眼睛,无缘太子之位,如今想做瑞王妃才故意设计了这出戏!” 用她来摆脱萧壁城,一石二鸟! 空气瞬间凝固,府中下人们皆是目光愤恨。 众所周知,靖王与楚云菡乃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二人两情相悦已久。 楚云菡虽是文国公府的庶女,但才艺双全,心地善良,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在靖王双目失明后,她一直不离不弃,坚持地为靖王寻医问药,满腔真情令人动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够终成眷属。 楚云苓横插一脚破坏了这一切,如今还反过来污蔑楚云菡。 “够了!”靖王的脸色愈发阴沉,语气透着几分不耐,“尽快把礼数走完,若她再疯言乱语一个字,就把她的嘴封起来!” 轮椅上的少年闻言,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语气憋屈。 “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竟赐婚下来让她做正妃,这个下作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三哥!” “我配不上他?”楚云苓冷笑一声,怨毒鄙夷地骂道,“我是文国公府的嫡女,老帝师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而他不过是个卑贱爬床宫女生下来的贱种罢了,什么大周战神,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这话直接将靖王本人,连带其已逝的生母一并骂了进去,庭院里的温度骤降如深冬。 下一刻,靖王的身形如一道黑影般闪过,满是杀气。 “贱人!你别不知好歹,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虽双目失明,但自幼习武,武功高强,凭借听声辨位依然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楚云苓的脖子。 楚云苓纤细脆弱的脖颈被死死掐住,脸色因窒息而渐渐发红。 “壁城!云苓是我长姐,万万不可!” 长廊下,湖蓝衣裙的楚云菡惊呼出声,脚下却一步未动。 “楚云苓,看在你妹妹的份儿上,本王才对你再三忍耐……” 靖王的脸色阴沉的仿佛快要滴出水来,语气如霜寒刺骨。 “再敢出言不逊,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下,楚云苓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出去。 她的头撞在桌子上,一阵剧痛,桌上的酒壶掉下来砸在身上,酒水浸湿衣衫,狼狈不堪。 楚云苓眼中瞬间被愤恨与痛苦所充斥。 “你装什么假惺惺!” 狂怒与绝望之下,她恨不得撕烂楚云菡的脸,抄起身旁的酒壶便扔出去。 “贱人!你去死吧!” 酒壶颇重,她失了准头,没砸到楚云菡,反到落在了木轮椅少年的头上。 府中寂静了一瞬,随即尖叫着乱作一团,楚云菡也脸色微白。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昏过去了!” 燕王乃是皇贵妃唯一的儿子,若有半点闪失,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靖王听闻动静,左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如果不是燕王伤势要紧,只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掐死楚云苓。 “来人!把她拖出去,鞭刑二十!行刑后把她扔回房里,本王回来之前不许她出入!” 很快,楚云苓被人粗暴地拉了出去,鞭子很快如雨般飞速落在背上,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阴沉的天空终于缓缓下起了寒雨,与楚云苓后背渗出的血迹混在一起,地上一片殷红,令人触目惊心。 面纱早不知落在何处,露出带着暗红胎记的脸颊。 下人们远远地躲在廊下议论纷纷,神色鄙夷,语气愤恨。 楚云苓咬牙死死地瞪着远方,楚云菡扶着靖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转角前,她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嘲弄和怜悯。 不久后,满身鞭伤的楚云苓被扔进新房,房门被重重关上。 她目光绝望地艰难爬起来,用尽全力撞在床柱上,血流如注。 漆黑墨空中,一颗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天星坠落,划破夜色。 …… 皇宫,养心殿,烛光摇曳。 皇帝正皱眉翻看奏折,手中一勺甜汤就要往嘴里送。 忽地屋顶一声巨响,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奇石从天而降,将他的饭碗砸的稀巴烂。 “咳……咳咳!” 皇帝吓得不轻,涨红了脸色,险些被一口汤呛死。 他抬头遥望,透过殿顶的大窟窿,可以清晰地看见原本的三颗红色天星只剩下了两颗。 有太监听到动静,匆忙进殿查看。 “陛下……” 皇帝长袖一甩,神色震动,语气急切。 “快!速去请无心大师来!” 天象异动,陨星坠落,属于大周的神女降世了! …… 云苓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痛,尤其是额头。 她心底有些纳闷,按照组织处决背叛者的手段,她绝不可能在对方手中活下来。 汽车爆炸的那么狠,该是尸骨无存才对。 云苓缓缓睁开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四周,昏昏沉沉的头脑中,忽地钻进许多记忆片段。 她怔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消化了眼前的事实。 随后,云苓的心中生出一种劫后而生的喜悦。 虽是死后灵魂穿越,可她终于逃脱了那个恐怖神秘的组织,摆脱了被当做实验品的命运。 云苓还没来得及欣喜,昏沉的头部立刻又传来一阵剧痛,如同从灵魂深处传来一样,痛的她恨不得立刻再死过去。 再熟悉不过的痛感让云苓心下万分惊骇。 这种可怕的痛楚只有在被注射了s-3型精神研究药物后才会有,怎么她换了一副身体,还会有这种感觉? 很快云苓便感觉到,自己曾经被研究开发出的精神力,竟然在这具陌生的身体上再度凝聚! 精神力再生带来的痛苦折磨让云苓忍不住惨叫出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院内看守的人听闻动静,有些害怕,转头见府内丫鬟秋霜来了。 “今夜有雨,王爷仁善,吩咐你们守到子时便可去休息了。” “秋霜姐姐,王妃好像伤得很重,要不要也请个大夫?” 行刑后他偷偷瞥了一眼,那后背皮开肉绽,吓人的很。 秋霜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请什么大夫,没听她刚才不但骂王爷,还辱及王爷生母么?她这样的人死了才好呢!” (作者排雷指南 1、开头纯古早套路,无虐无误会,本质轻松甜宠爽文 2、男主无白月光,对青梅无男女之情,仅相识长大的情分 3、虐谁也不会虐女主,只有被女主虐的人 4、设定姐妹群穿,女主是主角中的主角,强无敌 感兴趣的姐妹愿意继续看下去,感谢大家的支持。喜欢的读友们,希望大家多多发书评,书评和催更是对作者君最大的鼓励。书评虽不能一一回复,但作者君都会看。 对开篇古早套路接受无能的朋友,请直接点叉,不用浪费宝贵时间给差评一星,有缘再见~ 作者君在这里给各位365度前空翻拜个早年,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 2 章 燕王的寒毒 小厮抖了抖,“那若是王妃有个好歹,咱们……” 刚才那二十鞭子,行刑的人可真是没留情啊,王妃身上的喜服都烂了。 秋霜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绢,“王爷都没吩咐,用不着你们操心。” “更何况,倘若燕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皇贵妃岂会放过她?” 秋霜恨恨地说着,推开门看了一眼,见云苓趴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又重重把门关上。 “先前在元宵夜宴上害了王爷,如今又伤了燕王殿下,真是个扫把星,晦气!” …… 身上被鞭打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比起头痛的折磨,根本不值一提。 云苓闭着眼,极力忍耐着痛楚,不知过了多久,磨人的痛感终于散去,浑身已是大汗淋漓。 她声音嘶哑地呼唤,“有人吗?” 无人应答,只有点点雨滴打在房檐上。 似是已经过了子时,那些守卫都去歇息了。 精神力的再生和使用都会极大消耗人体能量,这具身体似乎本来也没怎么吃东西,云苓现在饿的恨不得把整个靖王府都吞了。 屋内红烛摇曳,云苓看见桌上放着一盘点心,急忙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抓起糕点一顿狼吞虎咽。 吃东西的空档,眼神余光瞥见铜镜里的画面,云苓吓得一个激灵,尖叫声被点心堵在喉咙,差点没被噎死。 这也太他妈吓人了! 刚才接受记忆的时候,云苓便知道自己是文国公府的嫡女,从出生起脸上就有块胎记,是远近闻名的丑女。 但她没想到这么丑。 倒也不是很丑,主要是吓人的紧。 铜镜中的女子一身血污,墨色的发髻凌乱不堪,皮肤倒是白皙细腻,但更衬得脸上的暗红色胎记格外醒目。 此时她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活像个在吞食人的红衣厉鬼。 真是恐怖他妈给恐怖开门,恐怖到家了。 平静下来,精神力在体内游走了一圈的云苓神色微怔,眼神若有所思。 精神力可以感知人体任何部位的情况。 天生的胎记不会给人体造成伤害,精神力游走过时是很平滑的,但刚才她明显感觉右脸有些异样。 这一片暗红色……不像是胎记,倒像是毒斑。 云苓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算幸运还是倒霉。 刚从惨无人道的神秘组织逃出生天,转眼就成了大周朝靖王府的王妃,身上一堆秘密和烂摊子。 但眼下毒斑不毒斑的都不重要,挨了鞭子也不重要。 她必须再找些吃的填饱肚子,否则还没解毒疗伤,就先被饿死了。 院子外没有守卫,整个王府寂静无声。 云苓不认识这些弯弯绕绕的路,更不知道厨房在哪。 她用精神力将嗅觉强化,以便寻找食物的香气。 路过一个陌生的院落时,云苓看见有个房间还亮着光,隐约逸出饭菜的香气。 她眼神发亮,冒着雨走进去,轻轻推开了房门。 燕王正闭着双眼坐在椅子上,神色隐忍而痛苦,他的双腿膝盖以下都泡在一个桶里。 云苓强化了嗅觉,一下子闻出那桶中泡了许多东西。 有生姜、花椒、葱白、艾叶、苍耳子、羌活…… 乍一闻还以为在煮猪蹄,实际上都是些驱寒的药物。 云苓忙解除了嗅觉强化,万一这人有脚臭,岂不影响她吃东西。 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燕王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厉鬼眼冒青光地闯进房中。 他认出那是楚云苓,对方身上喜服破烂,露出绽开皮肉的双臂和肩背,红色血水混着雨水不停滴在地板上。 燕王想起醒来后听说楚云苓挨了鞭刑,难不成被打死了? 他瞪大眼睛,脸色刷地变得无比惨白。 是楚云苓变成厉鬼回来找他报仇了! 他想要尖叫,还没叫出声就被什么东西塞了一嘴。 “唔唔唔……唔唔唔!” 云苓怕他的叫声引来旁人,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大肉包子堵住他的嘴。 然后又拿起挂在屏风上的长裤,将燕王绑在椅背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燕王愣了愣,好像是活人,不是厉鬼。 看清楚云苓拿来绑自己的衣物,燕王的脸腾地红成了猴屁股。 “唔唔!” 他双腿残疾后落了病根,每逢雨夜都要用药足浴,否则便会疼得无法入睡。 为了方便泡脚,他便脱了外裤,此刻只穿着短短的亵裤。 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燕王唔唔叫唤着,用眼神杀她。 “闭嘴,信不信我直接打晕你。” 云苓不耐烦地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然后坐在桌边,对着已经冷掉的佳肴大快朵颐。 这女人疯了?居然敢这么对他。 燕王眼睁睁地看着云苓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满桌饭菜一扫而空,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抖了抖嘴角。 这是猪吧吃那么多! 就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贵女,简直粗鄙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云苓装满饭菜的俩颊鼓的像仓鼠,顺便上下打量对方,很快凭着身体的记忆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燕王萧御之,皇贵妃唯一的爱子,年方二十。 两年前和靖王一同在边境中伏,随后靖王双目失明,燕王则双腿残疾,无法站立。 他就是被原身用酒壶砸晕过去的那个少年,此时额头的伤势已经包扎处理过了。 云苓注意到,燕王头上渗着一片薄汗。 那是疼的。 她从原身记忆中得知,燕王双腿落有病根,最怕寒凉。 今晚下雨,他便疼了半夜都难以入睡。 想到这孩子才二十岁就得坐轮椅,云苓表以几分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燕王注意到她的眼神,脸色微僵,双手紧握成拳。 他昔日少年意气,为人甚骄,如今最恨旁人拿这种眼神看他。 云苓却没空关怀他的情绪自尊,颇为不舍地放下筷子。 “也罢,就出手治治你这老寒腿吧。” 皇贵妃可不是什么善茬。 原身砸了燕王,如今她就是楚云苓,总得做点什么,以防到时候被人做文章。 燕王脸色难堪,根本没把云苓的话放在心上,却不料她竟起身蹲在木桶前,伸出手去摸他的双腿! 这女人! 他只穿了亵裤啊!他还没成亲啊!他的清白啊! 燕王的脸颊陡然爆红,羞愤欲死,忙夹紧大腿,恨不得一脚朝她踹去。 可惜腿部无力,连水花都没溅起来几滴。 云苓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洗脚水,眉梢微挑。 “你中过寒毒?” 方才她将精神力附着于双手上,已经检查过了燕王的双腿。 还有站起来的希望,但先得把寒毒祛除了。 闻言,燕王怔愣地看着她,瞳孔微缩。 他中过寒毒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情,楚云苓怎么会知道? 第 3 章 误会与巴掌 燕王飞速地把包子咽下,惊道:“你这坏女人怎知……” 他声音有些大,话还没说完,云苓又飞速塞了一个包子在他的嘴里。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三嫂才是。” 燕王差点被噎死,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想冲着云苓“呸”一声,却塞着一嘴的包子呸不出来。 “你这老寒腿,我只需四针,便能治好。” “唔唔唔!” 鬼才信! 燕王瞪着她,眼神中满是狐疑,他从来没听说过楚云苓懂医术。 何况,他的腿和靖王的眼睛,一直由靖王的师母林芯亲手医治。 京中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林芯医术更强的人了。 云苓见他不信,耸了耸肩。首发 她懂医术这件事的确鲜少有人知道,因为她是背着组织偷学的。 旁边的木架上放着一副干净整洁的银针,想来是给燕王用的东西。 云苓拿起银针,不由得想起往事,眼神幽暗。 她作为孤儿被组织收养,自幼便被注射过无数种未知的药剂,那是一种极度的痛苦和折磨。 在无数次实验中,只有极少一部分孤儿能够活下来,并开发出各种各样的异能。 和云苓一起活下来的另外三个女孩中,有人可以催眠读心,有人懂兽语能御兽,有人进化出超级大脑…… 云苓作为活下来的“实验品”之一,也成功开发出精神力,并获得了与植物沟通的能力。 随后组织培云苓研究毒术,并用药物控制她们为组织所用。 为了和另外三个人逃出组织,云苓暗中修习医术,为的就是摆脱组织的药物控制。 可解药研发出来后,老大死了,她也死了,不知老二和老幺怎么样了…… 燕王看着云苓的模样,忍不住背后发毛。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坏女人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变得好可怕。 该不会是想用针扎死他吧? 燕王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云苓真的拿着银针向他走来。 “唔唔!”燕王用眼神警告她。 云苓脸上的阴霾忽地一扫而光,笑眯眯地看着他。 “别怕,不会死人的。” 刚才大吃一顿后,精神力已经恢复了不少。 既然精神力并没有随着死亡消失,干脆拿燕王来试试好了,看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想要让精神力恢复至巅峰时期的状态,就必须不断将精神力用尽,对脑部反复刺激。 燕王见她脸上突然挂起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反而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奇怪的很,浑身伤成那样难道不痛吗,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云苓曾经遭受过太多实验折磨,忍痛能力一流。如此伤势带来的痛感,其实算不得什么。 云苓把燕王的双腿放在凳子上,他的双腿很光洁,留有不少淡黑色的小点,应该是为了方便针灸特意修剪过毛发。 她随手用燕王的衣角擦干水渍,飞快地在他腿上落下几针,随后在左腿膝盖两侧稍稍用力一捏。 燕王的左小腿立刻无意识地抖动了一下,他神色一愣,微微睁大眼睛。 他的双腿已经很久没有过任何反应了。 未从诧异中回神,云苓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认真。 “我马上为你施第一针,可能会极痛无比,你且忍忍,往后下雨时便不会那么难受了。” 对普通人来讲,身体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很疼,这相当于遭到精神力攻击。 云苓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精神力,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根细如毛发的长针。 长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几乎凝为实体。 沾满血污的红袖衫挡住了燕王的视线,他看不见云苓的动作,只觉得左腿膝盖蓦然一痛。 仿佛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刺入了体内,似针扎,又似被灼烧一样的疼。 随后,前所未有过的痛感忽然自那一点猛地绽开,迅速蔓延至整条左腿。 “啊——!” 燕王惨叫一声,面色惨白,嘴里塞着包子,声音依旧响彻房间。 他用力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睁大眼睛死死瞪着云苓,似乎想说些什么,终是在猛烈的剧痛下昏了过去。 “累死我了。” 云苓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她头脑昏沉,全身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不停喘气。 这幅身体想要熟练驾驭精神力还需练习。 两条腿各扎两针,便能彻底驱除燕王的寒毒,但今天只能施一针,她需要保存些许体力。 云苓看了看窗外,担心燕王的叫声引来下人,不打算在此多做停留。 离开前,她顺手牵羊把柜子里一瓶上好的外伤药放入怀中。 正要将燕王腿上的银针取下放好,便听得院外响起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云苓心下微沉。 房门被猛地打开,侍卫陆七扶着靖王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美妇人。 云苓昏沉的脑中飞快闪过几个残破的画面,认出妇人是靖王萧壁城的师母。 京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林芯。 “我的个亲娘嘞,咱们王府遭贼了啊王爷!” 陆七一进门就吓得差点跳起来,这饭桌是遭猪拱了? 今天王爷大婚,跑腿忙了一整天饭都没来得及吃,刚才燕王殿下说要把这桌饭菜赏给他的。 不过离开片刻,竟然就只剩残渣了! 陆七心中悲愤,注意力还在饭菜上,林芯已面色发白地快步走至燕王身边。 “殿下醒醒,殿下!” “楚云苓,你对燕王殿下做了什么!” 陆七这才看见燕王的“惨状”,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天哪!天哪!” 萧壁城目不能视,听到楚云苓的名字脸色一寒,沉声问道:“陆七,怎么回事?” 林芯满面怒气,“楚云苓潜入房中绑了燕王殿下,还擅自对燕王殿下的腿施针,不知她做了些什么,殿下昏迷不醒!” 萧壁城脸色骤沉,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禀报王爷!王妃用包子堵了燕王殿下的嘴,那么大的肉包子,属下都不能一口吞掉,这是想噎死燕王殿下啊!” 陆七的关注点总是很与众不同。 “殿下连裤子都没穿,王妃怎能与他独处一室!难道毁了王爷的清白不够,还要连燕王殿下的清白也一并毁掉吗?” 皇贵妃知道了会杀人的。 萧壁城面上杀气一闪而过,已是在暴怒边缘。 陆七鬼哭狼嚎,嚷嚷个没完没了,让云苓想解释都插不上话。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云苓皱眉道:“我刚才是在……”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萧壁城立刻便听音辩位找准了她的方向,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袭来。 云苓眼神一惊,想躲,虚弱的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被一巴掌打的重重跌坐在地上。 萧壁城冰冷的语气恨不得杀了她,“贱人!本王早已警告过你,你竟还敢对燕王动手!” 头脑本就昏昏沉沉,这一巴掌力道之重更让云苓眼冒金光,直接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云苓心中震惊。 这萧壁城不是个瞎子么?怎么还能打得这么准! “陆七,把她扔回揽清院关起来!” “倘若御之有事,便将这贱妇的尸首扔进皇宫请罪!” 陆七一抖,结巴道:“王、王爷……文国公府那边……” “不必管文国公府,按本王吩咐的去做!” 第 4 章 打了靖王 云苓再次醒来后,忍不住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死瞎子,下手那么狠! 这货一定是故意的,记恨原身之前骂了他亲妈呢。 不过原身的话的确是在雷区蹦迪,要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人类来讲,通常都是你骂我可以,骂我妈不行。 映着模糊的铜镜,她都能看见自己的左脸肿的老高。 本来右脸就有一大块毒斑,现在左脸也肿了,彻底没法看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一个冷不丁丫鬟突然扑到床前,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泪水。 “……冬青?” 云苓拍了拍发昏的脑袋,认出这是她从文国公府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了。 “小姐别拍,头上还有伤呢!” 冬青忙拉开云苓的手,生怕她碰到额头上的伤口。 “昨晚上怎么没见你?” 大婚之夜,陪嫁丫鬟冬青没在身边,反倒是那个什么秋霜在门口骂街许久。 闻言,冬青眼神复杂,欲言欲止。 她咬了咬牙道:“……小姐,昨晚大公子派人来传话,说先前您和靖王爷那事儿闹得厉害,如今老爷责怪夫人教女无方,硬要将莲夫人扶为平妻。” 云苓眉梢微挑,“他胆子真是肥了啊。” 她根据记忆得知,文国公府有一条传承数年的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过四十仍旧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这便宜老爹却是个例外。 莲夫人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妾室,楚云菡也是唯一的庶女。 老太君一直很不待见她们。 “小姐可别说老爷了,您如今做的事才叫……唉!” 冬青擦擦眼泪,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原本大公子让奴婢转告您,进了靖王府千万要安分守己,万不可再惹事生非,累及夫人和国公府,谁知您竟……” 冬青实在说不下去了。 任由她想破头,也想不到楚云苓会朝着靖王破口大骂,还两次伤了皇贵妃的宝贝儿子燕王。 昨晚她回来时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都没了。 “奴婢明白小姐在元宵夜宴上遭人诬陷,受了委屈,可您再怒,也不能这样做啊!” 说着,冬青刚擦干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燕王殿下还昏迷未醒,王爷气的不轻,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便要带您的尸首进宫向皇贵妃请罪。” “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冬青急得团团转,倘若楚云苓有什么事,她一个陪嫁丫鬟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却不料楚云苓听完这些,懒懒地揉了揉肩膀,浑然没有一丝紧张害怕。 “放心吧,那小子好着呢。” 只是第一次被精神力侵入体内,晕过去了而已,昏睡个半天便会醒了。 指尖触及鞭伤,云苓“嘶”了一声,皱起眉头。 “冬青,去弄点热水来,替我上药。” 云苓把怀中从燕王那里顺来的伤药递给她,“顺便帮我弄点吃的来,饿的紧。” 冬青接过伤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话都快说不清楚。 “奴婢早想替您处理伤势了,可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说……没王爷吩咐,不能给您送吃食和热水。” 云苓叹了口气,“先替我打盆冷水来也行。” 身上的味道她实在受不了,又是汗又是雨,还混杂着血迹。 冬青点点头,按云苓要求去端了一盆干净的冷水来,路过厨房的时候,还偷偷顺了两个馒头。 这丫头还挺机灵。 云苓接过馒头啃起来,褪去衣衫趴在床上,任由冬青为自己擦拭身体和上药。 她没有因在冬青面前赤着身子而羞赧。 以前在组织里,姐妹们都是这样,像条咸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打针,检查。 实验品是没有尊严的。 “小姐……王爷未免也太狠心了……” 冬青动作轻柔地擦拭伤口,忍着不让眼泪掉下。 “这样重的刑罚,是想要您的命啊!” 换个体弱些的女子来,这二十鞭子下去便能要了命去。 伤口处理到一半,房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 “王、王爷!您怎来了!” 冬青吓了一跳,见陆七跟在后面,忙用被褥盖住云苓光洁的身子。 云苓扭头看他,“就没人教过你,进来要先敲门?” 陆七见状,飞速将门关上,阻隔了视线。 屋内的血腥与药味钻入鼻中,萧壁城眉头紧皱,很快通过声音确定了云苓的位置。 眼前世界虽一片昏暗,但经过两年的医治,如今依稀能够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他欺身而上,大手掐住云苓的脖子,语气寒如冰霜。 “说!你给御之下了什么毒?为何他到现在仍昏睡不醒!” 云苓脸色微沉,“死瞎子,拿开你的猪蹄。” “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壁城大怒,收紧扼住云苓脖颈的力道,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 “王爷!王爷不可啊!” 冬青吓得面色惨白,忙扑上来阻止萧壁城,却被后者随手挥袖甩开,跌在地上摔了个大屁股墩。 饶是云苓素来脾气好,也不由得被惹起了怒火。 脸上火辣辣的疼,胸腔的空气越发稀薄,云苓咬牙抬起手,双指忽地飞速在靖王胸腹几处穴道上重重一按。 始料未及的剧痛袭来,萧壁城本能地后推几步,松开了云苓。 “你不要欺人太甚!” 云苓重获自由,迅速起身离开床榻,纤细的手指朝着靖王衣领抓去,眼神发冷。 萧壁城瞳孔微缩,心下惊骇,这女人竟然会武? 他可以肯定楚云苓没有丝毫内力,但那戳点穴位的几下动作却可谓快准狠。 许是过于震惊,不备之余,萧壁城竟被云苓伸手抓住了衣领。 紧接着,两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冬青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 天哪!她没出现幻觉吧! 小姐居然只穿着一片薄薄的抹胸,从床上跳起来狠狠地打了王爷两巴掌! 不止冬青傻了,萧壁城也懵了。 “昨晚你不问缘由上来便是一巴掌,我没和你计较,方才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云苓松开萧壁城的衣领,迅速与之拉开距离,语气比方才的靖王还要冷上三分。 “不多不少两巴掌,全都还给你!” 萧壁城面上的神色先是错愕,随后有些许扭曲,最后变为狂怒。 他再度伸手向云苓的脖子抓去! 云苓早有准备,已在手中聚起了精神力凝成的细针。 只要萧壁城敢动手,她就让他和燕王一样昏上一整天。 云苓对武道并不精通,只是在组织里和老二学过一些保命的招数,老二不但懂兽语,还精通古武。 她侧身一避,迅速后撤躲开了燕王的攻势,但对方的手依旧碰到了她的身体。 云苓愣住,忍不住眼角抽搐。 “你这……” 萧壁城刚想放狠话,猛然察觉掌中之物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愣在原地。 第 5 章 他会求我 饱满柔软,好像不是脖子。 他反应过来收回手,飞速后退几步恨不得离云苓八丈远,直至撞到身后的木桌上才停下。 “你……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穿衣服!” 房间里响起靖王暴躁的声音,他铁青的脸色隐约渗出几分薄红,活像抹了胭脂的黑锅底。 云苓回过神来,耸了耸肩,面色自若。 “分明是你在我上药的时候闯入,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她轻声嗤笑,“而且又不是没睡过,装什么纯情。” 前不久他才跟这具身体颠鸾倒凤过呢,她脑子里有记忆。 冬青坐在地上,嘴巴已经张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对她年幼的三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楚!云!苓!” 萧壁城面容扭曲,脸颊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庆幸自己眼睛瞎了,否则多看楚云苓一眼,一定会连续做好几晚噩梦。 门外,陆七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尴尬。 “王爷,方才下人来报,说是燕王殿下已经醒了。” 萧壁城转身就想离开。 寻着记忆摸到门口,他刚想开门,又停了下来。 “立刻让她把衣服穿好了!” “是!奴婢马上伺候小姐……王妃穿衣!” 冬青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火急火燎地从柜子里拿了套质地柔软的衣裙。 待云苓穿好衣服,萧壁城才脸色阴沉地打开门,在陆七的领路下离去。 冬青吓得飞出天外的魂儿终于回到了体内。 “小姐,您怎能与王爷动手呢!奴婢才转告过大公子的话,您这样做,连文国公府也护不住您啊!” “护不住就护不住吧,别聒噪了,快帮我倒杯水来。” 一晚上没喝水,又连吃了两个大馒头,云苓的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大概是觉得云苓没救了,冬青神色绝望。 “燕王殿下醒了,待王爷问过话,定又要来问小姐的罪,这可如何是好。” “问罪?” 云苓轻笑,放下手中空杯,转头看了看窗外,闭目养神。 “那小子很快就会来求我的。” 小姐不会因为受到刺激疯了吧? 冬青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只觉窗外天气和自己此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屋外,寒雨绵绵,冷意沁骨。 …… 燕回阁。 萧壁城一踏进院中,家臣乔烨便迎了上来,看见萧壁城脸上两个大大的巴掌印,他神色一愣。 “王爷,您的脸……” 不等乔烨回话,陆七已经愤愤不满地叫了起来。 “乔大人,王妃疯了!她不仅对燕王殿下动手,如今连王爷也敢打了!” 乔烨一愣,紧紧皱起眉头。 萧壁城摆摆手,“先别提这些,看看御之怎么样了。” 燕王已从昏迷中醒来,瞧上去状态不是很好,神情努力隐忍着什么。 林芯正为他的腿施针,旁边是热气滚滚的足浴药桶。 “御之,你可还好?” 萧壁城在他身侧坐下,神情关切。 “昨晚那女人对你做了些什么,身体可有哪处不适?” 燕王看起来有些虚弱,回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神色有些异样。 “三哥,昨晚上楚云苓闯进房里吃东西,随后摸了我的腿,她竟诊出我中了寒毒!” 萧壁城与林芯皆是一愣,寒毒的事,知情的人很少。 “楚云苓怎会懂医术,八成是从云菡那里得知的。”林芯不认为楚云苓有那个本事。 她是楚云菡的半师,楚云菡一直都在协助她治疗燕王的寒毒,兴许楚云苓是偶然知晓的。 燕王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不……林芯师父,楚云苓不仅懂医术,甚至医术之高明远超你我想象。” “殿下何出此言?” “楚云苓对我说,她只需扎四针,便能彻底祛除我腿部的寒毒。” 林芯又惊又不屑,“大言不惭!” 燕王看向自己的左腿,依稀还能忆起昨晚的剧痛。 “昨晚她在我的左腿上扎了一针,起初只觉得剧痛无比,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但片刻后,便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双腿也没那么疼了。” 痛归痛,昨晚是他有史以来,在雨夜时分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但这份舒适并没有持续太久,睡梦中那寒毒发作的感觉又慢慢回归,他方才是被生生痛醒的。 “我一觉醒来,右腿仍和先前一样疼痛难忍,但左腿却只有些许不适。” 还是会感到疼,但不难忍受。 “或许,她真的能治好我的寒毒。” 林芯震撼不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燕王中的不是一般的寒毒,而是突厥贼人从南疆得来的,阴毒无比。 不仅是她,连她的师父武安公都颇为头疼。 为了彻底驱除燕王体内的寒毒,武安公这两年一直在外游历,四处寻找所需的奇药。 萧壁城神色莫名,想起云苓那快准狠的点穴之法,沉沉地开了口。 “师娘,楚云苓或许真的深藏不露,我们都错看她了。” 林芯浑身一颤,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萧壁城从来不会轻易论断一个人。 燕王忍耐着哼叫了几声,看着萧壁城无奈地惨笑。 “三哥,我知道你厌恨楚云苓,我也怨怪她坏了你与云菡的事,但如今……” 这寒毒之苦,已经折磨了他太久太久。 “御之,你不必多言,我会去寻她为你驱除寒毒。” “三哥,是我对不住你。”燕王仍有些愧疚,“楚云苓害你至此,我却要你为我去求她。”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沉默了一瞬,脑海中蓦地响起楚云苓的声音。 大婚当晚,她咒骂楚云菡的话语中,透着一股绝望至极的愤怒与恨意。 萧壁城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和异样,转瞬即逝。 随即他冷哼一声,“楚云苓伤了你,本该将功抵罪。” 语毕,萧壁城还是顶着两个红红的巴掌印回到了揽清院,神色冷的可以冻死人。 “哟,贵客呀。” 云苓慵懒地侧躺在摇椅上,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哪怕知道萧壁城看不见。 冬青吓得一个激灵,本就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出无边的绝望。 来了来了!大难还是临头了! 却不料,萧壁城沉默片刻,忽地沉声道:“先前是本王误会了你,本王向你道歉。” 冬青一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 6 章 初次交锋 “哦?王爷竟为此事特地来道歉,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云苓佯装惊讶,阴阳怪气。 萧壁城眼角一抽,拳头紧了紧,“本王前来,另有一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云苓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萧壁城低声向他转述了燕王的情况,“御之右腿疼得厉害,你当立刻前去为他施针止痛!” 似是怕楚云苓因为先前的磨擦不肯答应,不等她说话,萧壁城又迅速开口,先发制人。 “昨日你伤了御之,理当将功折罪,何况他心善胸宽,特地压下了此事没有走漏风声,否则传到皇贵妃耳中,你活罪难逃。” 云苓微微挑眉,她自然是要去给燕王治老寒腿的。 本也不用求她,只需陈述请求即可,但萧壁城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纵使心头不快,云苓依旧笑的温和。 “燕王压下昨日之事,到底是心善胸宽,还是为了某个人,想必王爷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首发 云苓从记忆中得知,萧壁城年幼丧母,后被记到皇贵妃名下养着,因此与燕王的感情最是要好。 但自从燕王中伏双腿残疾后,皇贵妃便迁怒于萧壁城,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如今母子关系十分僵硬。 虽然伤了燕王的人是楚云苓,可若燕王在靖王府受伤的消息传出去,皇贵妃也必定会找萧壁城的麻烦。 所以,燕王才特地压下了此事。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后,萧壁城沉默了。 楚云苓比他想象中要聪明,并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被吓到。 云苓神情淡淡,“实不相瞒,我倒是不怕这事传出去,若皇贵妃知晓,我可以凭治疗寒毒将功折罪,但王爷必定讨不了好处。” 不仅没被吓到,还反将了他一军。 萧壁城心中一沉。 他与楚云苓之间多有不快,彼此厌恨至深,倘若她刻意为难,这件事上他的确无计可施。 云苓打量萧壁城的神色,知他已经心中有数了,便也不再端架子。 “王爷还愣着做什么,那小子既疼的厉害,那就赶快带我去啊。” 萧壁城一愣,“你要去给御之止痛?” 他本等着楚云苓发难,结果她硬气了一通,却什么也没打算做? “不是你叫我去的么,还是王爷以为我会借机刁难你?”云苓翻了个萧壁城看不见的白眼。 “的确,倘若王爷刚才不说那番话,或是态度好一些,我兴许已经和王爷走了。” 云苓笑了笑,“不过现在去也不算晚,只是辛苦燕王殿下需多忍耐一会儿了。” 她给了萧壁城一个台阶下。 “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他望着昏暗世界中的那抹模糊身影,眼神有些许复杂。 “便随本王和陆七来吧。” 冬青扶起还满身伤痕的云苓,一声不吭地和萧壁城朝燕回阁走去。 她心下震惊,小姐竟有如此医术! 怪不得以前小姐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许有人靠近。大家都以为她是因面貌丑陋不愿见人,原来是在钻研医术。 冬青心底雀跃,小姐有此等本事,那眼前的危机便能迎刃而解了。 春雨淅淅沥沥。 前往燕回阁的路上,萧壁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楚云苓,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还是很难接受楚云苓救治燕王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心。 “要什么?”云苓歪头想了想,“让厨房做一桌好菜,再烧些热水,等施完针以后我要沐浴。” 她现在浑身是伤没法洗澡,但保持身体清洁很重要,否则伤口感染了也很麻烦。 萧壁城有些茫然,“就这个?” “不然呢,我今日一整天还粒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在靖王府了。” 萧壁城忍不住道:“别说的好像本王如何苛待你一样,陆七明明说你偷了厨房两个馒头。” “那也是粒米未进啊,馒头又不是米!” “……” 好像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萧壁城又道:“本王从未吩咐让人断了你的吃食和热水。” 冬青忍不住小声插嘴,“王爷是没吩咐,可府内多的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觉得楚云苓将大难临头,便都来踩上一脚。 “确实是本王的疏忽。”萧壁城也没推卸责任。 陆七却叫唤了起来,“为着燕王殿下受伤,王爷从昨日早晨到这会儿都还没合过眼,哪有空管这些。” 燕王受伤,府中人全都乱了套了。 见云苓一直不言不语,萧壁城沉默片刻,忍不住再次开口。 “你……若你能彻底治好御之的寒毒,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否则他心里不舒服,老觉得欠了这丑女人什么似的。 云苓一直在温养着精神力,闻言弯唇一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只提些小小的要求,必定会让靖王感觉欠了她的人情,以靖王的性格,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王爷既然这样说,那后天便陪我回门一趟吧。” 按照习俗,女子成亲后的第三日需要回一次娘家,而丈夫的表现则关乎着女子的脸面和地位。 那些不受宠爱的女子,丈夫通常不会陪着回门,在婆家娘家两头受气。 云苓记得,冬青曾说过,他那便宜老爹这会儿正闹着要把妾室抬为平妻。 倘若她的母亲地位降低,她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云苓做任何事都很目的明确,就像给燕王治腿,从来都不是因为心善。 她谋的是自身利益。 萧壁城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你要本王陪你回门?” 如果回门,那必然会遇见楚云菡。 云苓笑了笑,“放心,只需王爷随我走一趟就行了,王爷莫不是想出尔反尔?” “只要你不惹事,本王自然会答应陪你回门。” 云苓笑的灿烂,“当然当然。” 不闹事才怪呢。 她很好奇,如果楚云菡发现靖王成了她走向嫡女之路上的绊脚石,会是什么反应。 陆七看着她的笑容,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觉得那么渗人呢? 一定是因为王妃长得太丑了! 第 7 章 第二针 燕回阁。 燕王正坐在木制的躺椅上,面色隐忍痛苦,显然右腿疼的不轻。 他抬头看见云苓,立刻想起那晚自己被“红衣厉鬼”绑架的惨状,一脸龇牙咧嘴。 “你这丑女人出门怎么不戴面纱了!” 话外之意是丑到他了。 萧壁城微愣,楚云苓没戴面纱? 他们的交集不算多,印象里,楚云苓永远都是戴着面纱才肯见人。额前甚至刻意留了碎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藏起来。 以前谁敢去碰面纱,那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幼时六公主曾好奇去掀楚云苓的面纱,被她推开摔了个狗吃屎,丢了好大一个脸。 云苓坐下揉捏燕王的双腿,检查他的情况,眼皮也不抬一下。 “戴着碍事,影响我给你扎针。” 燕王没料到云苓是为了自己,想起刚才叫她丑女人,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上次那一针的效果不错,现在开始扎第二针吧。” 云苓起身看向身旁一直没说话,不停审视打量她的林芯。 “麻烦林师父回避一下,我的针灸之术不便外传。” 这人是个懂医的,云苓不想施针的时候被对方看出端倪。 林芯略显不悦地皱眉,又很快松开,她心中满是疑问,但如今给燕王驱毒是要紧事。 萧壁城是个瞎子,不需要回避,待林芯退至偏厅后,云苓便打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针灸包。 燕王看她捻起针,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会还跟上次一样痛吧?你先别急着扎,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那滋味儿,可比寒毒发作痛苦多了。 要不是当时被包子堵着嘴,搞不好他会忍不住咬舌自尽。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只是第一针痛而已,后面的治疗过程你都会很舒服。” 因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人体大脑会本能地进行防御。 “真的假的?” 燕王神色怀疑着,银针已飞速落到他左腿的各个穴位上。 云苓没有回话,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是十分认真的,因为操控精神力必须静心凝神。 她将数道细微的精神力分别附着于银针上,缓缓探入燕王体内。 只要不刻意用精神力去破坏燕王的身体器官和经脉,燕王就不会感到丝毫疼痛。 燕王只觉得各个穴位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略带着些许痒意,双腿好似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你这女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萧壁城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燕王语气中的轻松之意让他知道,楚云苓的针灸效果见效极快,效果很好。 他心下震撼,连武安公都颇为头疼的寒毒,她竟真能轻松解决。 云苓依旧凝神不语,待做完准备工作,她不着痕迹地用大袖衫挡住燕王的视线,精神力凝聚而成的淡白色长针再次出现在手中。 原本一言不发的萧壁城忽然转头看向云苓,瞳孔微缩。 就在刚才,他原本昏暗一片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淡白色的柔和光芒,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燕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不是疼的。 随着云苓指尖轻轻按摩的动作,他感觉不止是四肢,连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好似有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游走,舒适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燕王忍不住看向云苓,绯衣少女侧对着他,刚好只能看到没有胎记的半张脸。 眼睫纤长,面若春桃。 是很娇媚艳丽的那种容貌,仅半张脸庞也足够夺人神魄,与楚云菡淡如水的冷清截然相反。 她要是脸上没有胎记,应当很美。 良久之后,脸色苍白的云苓收回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拔掉燕王腿上的银针。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这针一日只能扎一回,剩下两针明日再说吧。” 萧壁城听见她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疲惫。 “三哥,我的腿好多了!真的没有先前那么痛了哎!” 燕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要知道这两年来,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寒毒折磨的痛不欲生。 为了不让母妃和三哥担忧,他一直极力默默忍耐着。 萧壁城万年寒冰的脸色也难得有了柔和之意,“楚云苓,这次多谢你了。” 不管楚云苓之前做过的事有多让他痛很厌恶,此刻他的感激之情不是假的。 “楚云苓,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我告诉母妃去,她定会好好嘉奖你们师徒!” 林芯走进来,听了燕王的问话,神色探究,“我也很好奇,天下间还有谁的医术如此高明。” 云苓摇摇头,“抱歉,师父有令,不许对外提起他的名字,所以今日之事还请各位不要外传。” “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若皇贵妃问起,你们便答是林芯师父为燕王驱了寒毒。” 燕王神色意外,“你竟不要奖赏。” 楚云苓如今的名声烂到了极点,难道她就不想做点什么挽回自己的声誉么? 萧壁城却觉得,楚云苓会去学医术实在不像她的性子,印象里她更爱耍鞭子。 若是哪个小厮丫鬟敢议论她的脸,就会遭到鞭打,这也是他不喜楚云苓的一个原因。 “你为什么会学医术?” “为什么学医?” 云苓微怔,脑海里闪过几张面孔,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沉默片刻,她朱唇轻启。 “因为我有要保护的人。” 为了让她们免受药物注射的折磨之苦,为了和她们逃离组织的控制。 云苓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温柔而坚定。 萧壁城从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神色微动,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 “楚云苓!老实说,你还真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燕王看着她,明亮的眼神里带着两分笑意和认真,“倘若你之前没有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事,说不定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 云苓瞥他一眼,淡淡道:“我早过说了,夜宴上那事是楚云菡干的,不是我。” 她脑子里有楚云苓的记忆,的确不是原身干的。 燕王眼中的笑意僵住,房间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楚云苓,你为我驱治寒毒,我心中感激不尽,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凭此随意污蔑云菡!” 云苓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这死小子,还不如刚才一针扎死他算了。 第 8 章 蠢钝如猪 林芯是楚云菡的半师,她很喜欢这个在医术上颇有天分的徒儿,当即沉下了脸。 “楚大姑娘,半个京城都知道你爱慕瑞王多年。既不是你做的,那晚为何要去瑞王的房间?” 林芯称呼她为姑娘,显然还不认可她靖王妃的身份。 燕王也敛了笑意,眼神失望,“若不是三哥醉了酒,瑞王把房间让给他休息,你的计谋就得逞了!” 云苓轻笑,“瑞王府那么大,我如何知晓瑞王在哪间房中,还不是楚云菡主动告诉我的。” 靖王没有感情与焦距的黑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就算是真的,那她告诉了你,你就去?” “不是她告诉我,我就去,而是楚云菡知道我一定会去,所以告诉了我。” 林芯也冷笑附和,“你倒说的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存了那等心思才会去!” 云苓负手而立,面色波澜不惊,“我的确要去找瑞王,但不是给他下药。” 她在脑海里飞速搜索属于楚云苓的记忆。 “昔日旁人恶意夺我面纱,辱我相貌,瑞王出手相助,我心怀感激,一直想亲自向他道谢。” 楚云苓相貌丑陋,遭受过无数非议鄙夷,唯独瑞王将她视作正常人,并予以关怀。 这就是她爱慕对方多年的原因。 “楚云菡说瑞王身体不适,恰巧给他送汤的丫鬟腹痛,我便替她去送汤。” “谁知屋内昏暗无光,我本想把汤放下就离开,可一进门就被锁在里面,后来王爷你就扑了上来,躲都没处躲。” 靖王眼角一抽,怎么把他描述的跟个色中饿狼一样。 “一派胡言!”林芯冷冷地看着她,“分明是你用烟管向屋内放了烟,那烟管中的药乃是萦香粉,有催情之效,人证物证俱全!” “只不过你以为里面的人是瑞王,没想到会是壁城罢了!” 萧壁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神幽深。 旁的不说,他只觉得夜宴那晚醉的未免太快了些。 林芯以为,她当面把如此不堪的事实讲出来,云苓应该羞愧的钻到地下去才对。 谁知她愣了愣,竟然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 “萦香粉?什么垃圾春药也配入我的眼。”云苓神色不屑,“你觉得凭我的医术,会看得上萦香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我若要对瑞王下手,自然会使出我的独门秘方,无色无味,易溶于水,入口清甜不苦,便于携带。” “瑞王吃了以后,保管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看见我就腿软!” 萧壁城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是错觉么,为什么他会在楚云苓的语气中听出得意和骄傲来? 燕王人都听傻了,林芯更是一只手指着她颤啊颤,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你、你……不知羞耻!” 云苓不以为然,她的确没什么羞耻之心,成长的环境没有教过她。 “药是楚云菡弄的,不知羞耻的是她。” 燕王涨红了脸,怒瞪着她,“你还紧咬着云菡不放!她与三哥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众人皆知他们早晚都要成婚,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云苓看向萧壁城,笑了笑,“后悔了呗,有个瑞王围着她团团转,干嘛委屈自己嫁给一个瞎子?” “楚云苓!”萧壁城冷下脸,语气中隐有警告之意。 “你别胡说八道,云菡从未嫌弃过三哥,两年来她为了帮忙医治三哥的眼睛和我的双腿,可谓呕心沥血,不许你那样说她!” 燕王快被气死了,脾气一上来忍不住朝着她吼。 闻言,云苓难得缓缓敛了笑容。 这两天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冷不丁沉下脸来,反倒让燕王心中发怵。 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衣袖重重一甩。 身侧案几上的名贵青瓷杯应声落地,摔的粉碎。 燕王嘴角一抖,他很想雄起一番,但现实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蠢钝如猪!” 冷冷摞下四个字,云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回阁。 林芯气得浑身发抖,“她竟敢对殿下和王爷如此无礼!” 萧壁城敏锐地嗅到,空气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方才在场的人只有楚云苓受了伤,他料想应是伤口裂开了。 燕王也注意到了这点,在云苓离开的时候,他就看见她背上的绯色衣料颜色变深了,是血迹渗透了衣裳。 想起云苓负伤忍痛替他驱寒毒,燕王有些后悔刚才对她那么凶,但转念想起她对楚云菡的指控,又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只能是一边生气一边懊恼。 待冷静下来后,燕王神色气馁,叹了一口气。 “刚才不该跟楚云苓置气的,她医术高明,我原还想问她,能不能治好三哥的眼睛。” 萧壁城失笑,“本来我也打算问问她,有没有可能彻底治好的你双腿。” 没想到楚云苓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说翻脸就翻脸,半点面子都不给。 林芯冷哼一声,“想要治好你们的眼睛和双腿,可不像驱除寒毒那么简单,我料想她也没那个本事,否则岂会只字不提?” 这话若叫云苓听见,只会惹她发笑。 只见过病人主动求医的,没听过医生求着给病人治病的。 萧壁城也只是随口一提,没对云苓抱太高期望,武安公曾说过,他们二人痊愈的可能性极低。 尤其是燕王,他的腿拖得越久,站起来的希望就会愈发渺茫。 燕王神情一动,记起那天晚上云苓施针时曾在他膝盖处按压,随后他原本无法动弹的腿竟有了反应。 他想说些什么,想起云苓方才冷漠的眼神,嘴唇动了动,终是半个字也没提。 …… 南旭阁。 萧壁城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乔烨和陆七汇报府内情况,脑海中仍盘旋着云苓的话。 那晚,他醉得太快了。 想起楚云苓的伤势,萧壁城打断他们,“乔烨,把雪参玉露取出来,让陆七给楚云苓送去。” 乔烨怔住,“王爷,您要把雪参玉露给王妃?” 雪参玉露是武安公研制的一种奇药,可治疗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痒止痛的效果。 这药是为宫中妃子专门研制的,因所需药材太过珍稀,造价不菲,便是皇帝手中也没有几瓶。 陆七惊声道:“王爷,那不是您给楚二姑娘准备的生辰贺礼么!” 第 9 章 吃屎长大的 萧壁城的师父是武安公的养子,因此手中也有雪参玉露的方子。 他花了重金,耗时两年多才凑齐各味药材,并托林芯研制出了一瓶雪参玉露,打算送给楚云菡做生辰贺礼。 “让你送就去送,不要多嘴。” 那日他被怒气冲了头脑,下令责罚楚云苓二十藤鞭,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样的刑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着实太重了。 她本来就长的丑,要是连身上也留了疤,那就更没一处可看的了,萧壁城嫌弃地想。 何况她替燕王解决了寒毒之扰。 “那楚二姑娘……” 萧壁城淡淡地道:“她用不上这种东西。” 乔烨示意陆七,“有王爷的保护,楚二姑娘不会受伤,随我去取药吧。” 陆七只得同乔烨去拿药,面色很不高兴。 “乔大人,你说王爷是不是受虐狂啊?”首发 乔烨瞥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王妃对王爷又打又骂的,方才还在燕回阁发火,差点把案几都掀了,王爷竟然没有责罚她!” 乔烨把装有雪参玉露的盒子塞给陆七,“王妃替燕王殿下驱治寒毒,是大功一件,王爷自然不会与她计较。” “那楚二姑娘呢?”陆七实在不懂,“王妃栽赃夜宴上的事是楚二姑娘所为,王爷一向最是在意楚二姑娘,这次怎会无动于衷!” 还把如此名贵难得的雪参玉露给了王妃,明明两天前,王爷还恨不得杀了她呢。 乔烨沉默了,其实这点他也想不明白。 …… 陆七把雪参玉露送到揽清院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厨房顾及着云苓有伤在身,做的饭菜都颇为清淡,陆七来的时候,云苓正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 他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房梁,强迫自己不低头去看那一桌美味。 “禀报王妃,王爷派属下来给您送药。” 真香啊,这是清炖排骨! “这是什么药?”云苓拿起那木盒中的小瓷瓶,习惯性地强化嗅觉闻了闻其中成分。 陆七望天,“雪参玉露。” 真香啊,这是豆腐鲈鱼汤! “外敷……还是内服?”闻着像外用药,但看陆七咽口水的样子,云苓有些不确定。 陆七继续望天,“内……啊不,外敷!” 真香啊,这是红枣煲乌鸡! “什么功效?” 陆七还在望天,“治外伤,可止痛,抹上后伤口结痂时也不会痒。” 真香啊,他好饿啊! “我收下了,替我转谢你家王爷。” “那属下便告退了!” 陆七转身走得飞快,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扑到饭桌上去。 云苓疑惑地看向冬青,“靖王府的侍卫都跟萧壁城一样,喜欢拿鼻孔看人吗?” 冬青的注意力却都在小瓷瓶上,神色惊喜,“小姐,这可是雪参玉露啊!王爷竟把如此名贵的伤药赠予您!” 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并非传闻中那样冷酷无情。 云苓在脑海中搜寻了关于伤药的记忆,明白了这玩意儿是稀罕物,造价不菲。 她神色微缓,萧壁城这人虽不讨喜,倒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打开瓶塞,淡绿色的凝液如同玉脂,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云苓迅速闻出了几种主要的药物成分。 这玩意儿着实不错,但还有可以改良的地方。 云苓决定把配方推导出来,改良过后压低成本,再高价卖出好好赚它一波! 饭后,冬青替她抹了药,果然舒缓许多。 云苓闭上双目养精蓄锐,明日回门还有场硬仗要打。 …… 翌日清早,乔烨便按照要求备好了马车。 冬青特地拿来了面纱,云苓嫌碍事不愿意戴,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 等摆平了文国公府的事,再治这脸上的毒斑也不迟。 她唤退陆七,亲自扶萧壁城上了马车。 萧壁城不喜欢女人靠近,往日陆七不在身边时,唯有楚云菡能够靠近他。 与楚云菡身上淡淡的药香不同,楚云苓身上有一种柔暖香甜的气息。 他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水粉,但比往日闻过的那些香料好闻,并不让人反感。 “我话先说在前头,今日回门,王爷就是再厌恨我,也得做出与我相敬如宾的样子来,哪怕是在你的小青梅面前。” 云苓语气中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全是警告威胁。 “王爷若不配合我,燕王那后两针我就不扎了。” 萧壁城倒没生气,眉梢微挑。 “我从来不知,你性子竟如此刁钻难缠。” 成婚这三天来,着实颠覆了以往对她的印象。 “我很刁钻难缠么?”云苓疑惑不解,“旁人都说我是组织里最谦逊有礼,儒雅随和的人。” 老一是朵不折不扣的毒莲花,美则美矣,看到就让人发怵。 老二是个武痴,坚信男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遇事能动手绝不逼逼。 老幺又懒又馋,脸皮厚的像城墙一样,十足的泼皮无赖。 唯有她见谁都会微笑,走到哪里都叫人如沐春风,人见人爱。 虽然,这只是云苓的错觉。 萧壁城眼角抽搐,这女人全身上下哪里能跟儒雅谦逊挂上钩。 “组织?” “哦,我是说我们师门。” 那个挨千刀、该背时的哈皮组织。 想起从小相依为命,几度出生入死的三个姐妹,云苓的心情不免低落。 萧壁城觉得她话中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师父还有徒弟?其他人也同你一样医术高超么?” 他等了半天,云苓却不说话了,马车里的气氛似有些低沉。 萧壁城能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大好,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毕竟,他和楚云苓的关系不怎么样。 马车缓缓在文国公府停下,云苓扶着萧壁城下了马车,意外地在门口碰见了楚云菡。 楚云菡身边站着一个青衣男子,那是她亲大哥楚云泽,二人正在送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循着脑海中的记忆,云苓认出那华服男人是封左相的嫡孙封言,当今皇后的侄子。 此人家族权势滔天,素来行事嚣张霸道,惯有京城第一恶少之名,无人敢惹。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也喜欢楚云菡,跟萧壁城是死对头。 “这不是我大周战神靖王爷么,几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封言转身看见萧壁城和云苓,微愣了一下,满眼幸灾乐祸和嘲讽之意。 “听闻前几日王爷成婚,可封某着实不解,楚云苓这等丑绝京城的无盐女怎配得上堂堂大周战神,圣上赐婚何意,不知能否为在下解惑?” 封言明知故问,给身后护从使了个眼色,想要一唱一和当街给萧壁城难堪。 云苓正心情不好,恰逢他往枪口上撞,当即口吐芬芳。 “嘴巴这么臭,你从小吃屎长大的吧。”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脸色骤变。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封言说话! 第 10 章 相护 “大胆!竟敢对少爷无礼!” 封言脸色变了变,以往楚云苓都是绕着他走的,如今竟敢还嘴了。 碍于楚云菡在场,封言想保持些其实并没有的风度,便拦了下护从。 只是他看云苓的眼神依旧不屑厌恶,“不必和这等粗鄙不堪的女人一般见识,丑成这个样子,也就只有瞎子才下得去手了。” “封公子,还请慎言!” 楚云泽脸色难看,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嫡妹,她也是文国公府的人。 “本公子哪里有说错?便是那香满楼里最末等的花娘,姿容也胜过她楚云苓千百倍,送上门来我都嫌恶心。” 封言身边的狗腿子平日里跟着嚣张惯了,便也哈哈大笑起来。 “可不是连妓子都不如吗,还得靠下药才有男人愿意碰!” 这是在说元宵夜宴上的丑闻,楚云泽涨红了脸,气的发抖。 虽是清早,但街上已有了三三两两行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苓倒也不生气,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已缓缓凝聚起精神力。 她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虽不能做到一击必杀,但破坏对方的神经中枢还是没问题的。 不等云苓动手,身侧玄影晃动,那上一秒还张狂大笑的男人突然脸色一僵,缓缓地倒了下去。 男人的脖子血如泉涌,仔细一看,竟被一枚白玉扳指洞穿了一个血窟窿。 那是萧壁城的玉扳指。 封言离的近,猝不及防被溅了半张脸的血,脸色发白地后退几步,双腿发软。 不止是封言,包括楚云菡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撤了一步。 云苓一看,便知道封言是个孬货,不曾见过死人。 “萧、萧壁城……你竟敢!” 封言死死瞪着萧壁城,仿佛不相信他竟敢动手。 “如何不敢?封言,本王忍你很久了。” 萧壁城循声望着他,黑漆漆的双眸似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叫人脚底生寒。 “你手下的人言辱本王的王妃,本就该当问斩。” 他虽不喜楚云苓,但对方是他的王妃,自不能平白叫她受辱。 “至于你……今日本王若折你一只手,便是闹到大理寺去,闹到金銮殿上,本王也不惧。” 封言白着脸,目光闪动地看着萧壁城。 这两年来,萧壁城自双目失明后便沉寂下来。 久到他差点忘记,这个被誉为西周战神的男人,曾经是何等令人望而生畏。 远处的楚云菡一言不发地望着萧壁城,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虽然知道是封言挑衅在先,可看到他为楚云苓出头,心底还是不大痛快。 云苓突然觉得,虽然萧壁城老板着一张脸,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千儿八万似的,但偶尔看起来还是挺顺眼的。 她望着气势明显弱下去的封言,挑眉轻笑,“瞧你这孬样,还想我主动送上门,就你也配?” 封言咬牙,狠狠道:“你得意什么,不过仗着个瞎子废人逞威风罢了!” 陆七听得眼睛都红了。 王爷昔日是大周的战神,保家卫国,立下战功无数。如今却被迫成了个闲散王爷,壮志不得酬。 这厮是在往他心口上戳刀子啊! 不等陆七发狂要动手,已有人先一步抬脚狠狠踹向了封言。 封言只觉得眼前红裙飘过,腹部被重重一击,后退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瞎子废人?封公子,你怎可如此出言侮辱靖王爷。” 云苓刻意拔高了声音,听闻“靖王”二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回望。 “天下皆知,王爷的双目是被突厥贼人所伤。王爷为何要上战场?是为了护大周安定,为了在场的你我和其他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免受流离之苦。”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若无王爷和其他战士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何来京城的繁华与安定?你能够安心入睡的每个夜晚,都是战士们用自己的彻夜不眠换来的!” 大周多年来与突厥摩擦不断,深受其害,因此武将在他们心中有很高的威望。 云苓的一席话,将越来越多的行人吸引过来。 “靖王的双眼,是他历经战场磨难后留下的荣耀,是守护我大周百姓的证明!他为了我们而受伤,不能再上战场,理应换我们来守护他的尊严。” 萧壁城心中狠狠一震,复杂滋味难以言喻。 尽管知道云苓这样说并不全是为了维护他,更多的是想给封言难堪,他还是无法不为此动容。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被教导要保护别人。 皇贵妃要他保护燕王,父皇要他守护大周江山,林芯要他照顾师妹楚云菡。 可大家好像都习惯了他的保护,认为他是不会倒下的战神,认为那些付出是理所当然。 便是双目失明后面对诸多打击与封言的刁难讥讽,他们也只是告诉他要坚强,挺过去。 从没有人想过要主动站出来保护他,哪怕是楚云菡。 云苓没有注意萧壁城的异样,还在朝封言步步逼近。 “而你封言,乃至整个封家,向来自诩鸿鹄士族,书香门第,不心怀敬佩感激也就罢了,反而还言辱挖苦大周的英雄!” “我倒是想问一问封左相,难道他就是这样教育封家子孙的么!” 云苓的话极具煽动性,她虽面貌骇人,却字字在理,神情认真,感染力十足。 封言往日嚣张跋扈,本就不得人心,如今路人见他言辱靖王,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 “是啊,要不是靖王爷和战士们,这些个读书人哪还能安静的坐在学堂里看书?” “靖王十五岁起就上了战场,立下战功无数,岂是某些鸡鸣狗盗之辈能比的。” “这封言往日嚣张霸道,也没听说过他在学问上有何建树,如今都敢踩在靖王爷头上了。” “封左相德高望重,怎教出这样的后人,要我说啊,刚才那一脚踹的好!” 路人平日里都不敢惹封言,但今天有云苓出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多也就胆大起来。 封言的脸都气绿了,纵横京城数载,何时受过今日这等气。 他恶狠狠的看着云苓,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第 11 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云苓拿他出了一顿气,心里舒畅许多。 以前她总觉得遇到这样的人,一针扎死就完事儿了,可真要在文国公府门口扎死了封言,后面处理起来还挺麻烦。 偶尔打打嘴炮也挺快乐。 只是她功力一般,换了姐妹老一那朵阴阳怪气的毒莲花来,封言可能已经气到当场去世了。 这次云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刻意把话说的很重,还将整个封家了拖下水。 封言就是再气,也得为家族名声考虑,他怨毒地看了云苓一眼,对身后随从道:“我们走!” 云苓却没打算放过他,挑眉道:“封公子,你还没给我家王爷道歉怎么就要走了,礼仪和气度都让狗吃了?” 封言拼劲全力才不让自己失态,但云苓嘴角那抹刻意挑衅的笑容,让他本就不多的冷静理智瞬间消失。 他这辈子都没给别人低过头,更别说楚云苓刚才还踹了他一脚,让他脸面尽失。 “贱人!我杀了你!” 封言气得失去理智,夺过身侧马夫手中的鞭子就朝云苓甩去。 封言本就没什么武学底子,云苓要躲开他这一鞭并不难,但其实她挺乐意接下这鞭。 反正也不怎么怕疼,让这么多人看见封言对她行凶,能做的文章可就大了。 最好是闹到皇帝的金銮殿上,然后再趁机讹封家一堆名贵药材,这样她就有药给自己治疗毒斑了。 云苓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不想忽地被一只手揽入一个宽广结实的胸膛。 鞭子划破长空的声音响亮刺耳,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云苓下意识地看向侧上方,微微一怔。 萧壁城一只手紧紧握住那黑色长鞭,另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 封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涨红了脸想把鞭子扯回去,可任他用尽全身力气,萧壁城的手纹丝不动。 “方才,本王已经警告过你了,以为本王只是说说而已吗?” 寒意刺骨的话音未消,萧壁城已放开云苓,如闪电般顺着长鞭欺身上前擒住了封言的右臂。 宽大有力的手掌微微一拧,封言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萧壁城竟真的折断了封言一只手!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飞出一道身影袭向萧壁城。 是负责保护封言的封家暗卫。 萧壁城丝毫不显惊慌,侧身一避就躲开了来人的攻击,随后将封言拎小鸡一般扔了出去。 暗卫没有再进攻,而是选择去接住封言。 “快、快送本公子去医馆!快啊!” 封言疼的满头大汗,失态地朝暗卫大喊。 “靖王殿下好身手,左相大人若得知王爷武学未曾落下,定会为王爷感到高兴。” 暗卫看了眼萧壁城,带着封言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云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懵了。 她心中暗自咂舌,这萧壁城平时板着一张脸,呆呆木木屁都不放一个,像块茅坑里的臭石头,没想到武功这么厉害。 那身手,那速度,差不多有老二的近战水平了。不知若他双眼完好,又该何等高强。 看来这“战神”的称号是没有水份的。 萧壁城收了手,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吧,已在门口耽搁了许多时间。” 云苓难得主动上前扶他,“我们伤了封言,是不是要赔很多医药费啊?” 她原本还想讹封家的药材呢,不会要倒赔钱吧? 萧壁城垂眸,语气淡淡,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此事乃我所为,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不必担心。”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扛住所有的事。 “这倒不必,是我故意激怒他,当然我也有份。就算他告到金銮殿上,我与你一同担着。” 最基本的义气她还是有的。 大门口的楚云泽和楚云菡都已经看傻了。 尤其是楚云菡,她脸上的震惊已经完全无法掩饰。 什么情况? 壁城哥哥不是应该恨极了楚云苓么? 明明成亲当晚,壁城哥哥还恨不得至楚云苓于死地。 他们成亲才三天啊,她不过三天没去靖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云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僵笑着上前去想扶萧壁城。 “壁城哥哥,你刚才接住那鞭子,一定受伤了吧,快让我看看你的手。” “啪”的一声,云苓毫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掉。 “想干什么?把你的猪蹄子给我收回去,你姐夫是你能乱碰的吗?” 楚云菡浑身一僵,快速藏起眼底的惊愕。 她这个长姐是怎么回事,像变了个人一样。 “……抱、抱歉,我和壁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方才一时习惯了,还望姐姐别放在心上。” 云苓上下打量她,眉梢微挑。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说这些存心膈应人呢?” 楚云菡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楚云苓,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脸色难看。 楚云泽一脸懵比,“云苓,你跟壁城先前不是……” 他记得嫡妹明明恨萧壁城恨得要命啊。 云苓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亲都已经成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呗,还能离咋地。” 虽然她没有要跟萧壁城过日子的想法,但作弄楚云菡实在太有意思了。 果不其然,楚云菡脸色发白,如遭雷劈,险些要站不稳。 “是这样吗?我原还担心姐姐与壁城哥哥之间……如此一来,再好不过了……” 楚云菡的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颤抖,萧壁城身形微僵,下意识地松开了云苓的手。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云苓此番乱出牌又在打什么主意,心里有些烦躁。 但是他答应了对方,今日回门要做到相敬如宾。 “如今天还冷,都别站在门口吹风了,快些进去吧。楚……云苓还有伤在身,陆七来扶本王便是了。” 萧壁城松手的动作让楚云菡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他与楚云苓的关系和谐至此。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 12 章 疯了不成 云苓耸了耸肩,也不在乎萧壁城忽然的冷淡。 楚云泽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欲言又止。等把人迎到了正厅,他与楚云菡才前去请老世子夫妇。 见人迟迟不来,冬青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明明昨日已提前打过招呼,老爷和夫人竟未在正厅侯迎,想必还在为抬平妻的事儿闹着呢。” 云苓悠哉悠哉地嗑着瓜子,“管他怎么闹,今天我在,这事儿就别想成。” 萧壁城此前并不知道此事,闻言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冬青,这茶水有些冷了,你去换壶热的来。” 打发走了冬青,正厅只剩下他和云苓。 “老世子要抬莲夫人为平妻?回门前你并没有告知本王此事!” 老世子就是云苓的便宜爹,因为国公之位依然还在老国公手里,她爹没有袭爵,众人便一直都称其老世子。 萧壁城的声音严肃而冷漠,坚定不移。首发 “如果你要本王陪你回门,就是为了帮你阻止此事,那本王必须提前告诉你,本王不会插手!” 楚云菡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知道嫡女之位对于楚云菡有多重要。 可以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嫡庶之分,楚云菡早已成为了他的靖王妃。 云苓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让你帮我阻止这件事啊,我一个人解决就够了。” “那你到底有何目的?” “让我娘放心啊,你与我相处的好,我娘见了便不会担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你刚才说不会插手此事,可别食言。” 云苓本也没指望萧壁城会帮自己,叫他来就是给楚云菡添堵的。 只要楚云菡见他不出言相助,就足够让她糟心的了。 萧壁城沉着脸色,“本王说不插手,就绝不会插手。” 楚云菡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绝对不能站在对立面去戳对方的心窝子。 但楚云苓帮过燕王,便是有恩于他。 最好的做法就是两不相帮,何况他本就不适合插手这件事。 等了一会儿,云苓那对便宜爹妈没出现,倒是来了个姿容温婉素雅的美妇人。 对方身着素白裙衫,五官和楚云菡有五分相似,云苓一眼就认出这是她便宜爹的小老婆,莲夫人。 莲夫人长得不算多美,但她的肤色比寻常女子白皙许多,五官也更为立体。 她周身气质给人一种智慧沉静,优雅迷人的感觉。 用现代话来说,那就是知性美。 通过大脑的记忆,云苓对莲夫人的性格有了一个大致印象。 心中思忖一二,便知晓该如何对付这类人。 “壁城,苓儿,刚才因事耽搁有失远迎,可千万莫放在心上,世子与夫人稍后就到。”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温和,“无事,莲姨近来可好?” 因为楚云菡的缘故,萧壁城与莲夫人的关系不错,至少比跟楚云苓的生母要强许多。 “我自然是好的,平日帮着菡儿整理为你和燕王殿下寻来的药草,便无其他事可做了,日子简单倒也舒心。” 莲夫人笑的温柔,语气更温柔。 萧壁城谢道:“莲姨有心了。” 不等莲夫人说话,云苓轻笑着打断,“我爹拼死拼活要抬你做平妻,你的日子当然过的舒心了。” 萧壁城微微皱眉,觉得云苓这样的态度未免过于尖锐失礼。 “你的日子舒心了,老夫人可被气的不轻。” 冬青说过,因着他那便宜爹要抬平妻之事,老夫人都被气病了。 莲夫人面上不显丝毫惊慌,唇角的笑转瞬即逝。 楚云苓越是这样,越显得愚蠢,也越好对付。 莲夫人眉宇间带上几分无奈与轻愁,叫人怜惜。 “苓儿可是怨我了?我也劝过老爷,可老爷定是要怪罪夫人教女无方,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倔,怎么都劝不住。” 云苓浅浅饮了口茶,莲夫人这是在说,此事全是因她而起。 “这几天老爷和夫人吵得厉害,我心里也焦急,同老爷说了无意平妻之位。”莲夫人叹了口气,“奈何……罢了,当怪我无用,劝不住老爷。”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那是叫劝?那叫煽风点火!你要是把嘴巴闭紧点,这事儿早平息了。” 云苓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 “我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越是好言相劝越是要对着干,你在他耳边唧唧歪歪什么,生怕做不了平妻是吧?” 莲夫人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楚云苓说话会直白到这种地步。 “还有,别叫我苓儿,只有我娘能这么叫我,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出来我觉得恶心。”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喝茶,他一个男人着实不想掺和到后院女人中的事来。 见云苓半分面子也不给,莲夫人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不等她开口,一个男音怒气冲冲地响了起来。 “孽女!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和姨娘说话的么,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便宜爹老世子快步走进正厅,身后是云苓的母亲陈氏,还有楚云泽与楚云菡两兄妹。 楚云菡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母女都不聪明,在她母亲手中一向占不了好处。 只要楚云苓惹怒了父亲,母亲成为平妻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老世子骂了云苓一顿,刚想和萧壁城寒暄几句,就见云苓一个瓷杯狠狠地砸到了他脚边。 瓷杯四分五裂,茶水溅湿锦鞋,老世子吓了一跳。 “什么态度?她一个卑贱的妾室,还要我这个嫡女对她毕恭毕敬不成。说我教养都学到了狗肚子里,我看你才是礼仪廉耻都忘记了怎么写。” 云苓起身,敛去了脸上笑意,一步步朝老世子走去,目光漠然。 老世子回过神来,冷不丁有些紧张。 若是大女儿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他不会觉得害怕,可偏偏就是这样风轻云淡地把杯子砸到他脚边,语气平静,反而让他背后发怵。 “文国公府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此条祖训立下已有将近百年。这百年来,父亲是唯一一个破训的人。” “我娘仁慈,早些年允了你将妾室迎进门,你却宠妾无度,叫我娘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你不仅不感到愧疚,如今还不顾祖母气怒,硬要抬小妾做平妻,我看你这不孝不义的老家伙是猪油蒙了心!” 老世子倒吸一口冷气,全然没想过有一天会被女儿指着鼻子骂,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莲夫人和楚云菡迅速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 这楚云苓疯了不成? 第 13 章 厚脸皮天下无敌 陈氏和楚云泽也吓得不轻。 楚云泽严厉地看向她,“云苓,你怎么跟爹和姨娘说话呢?这些日子不但没有长进,反倒愈发变本加厉了!” “你给我住嘴,你现在向着谁说话?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十月怀胎生了你?” 云苓扭头把矛头对准他,双眼微眯。 “外公走得早,娘是他唯一的女儿,京中又无兄弟可靠,这贱妾就是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欺辱她。” “你知不知道京中妇人是如何笑话她的?偌大文国公府几房人,独她一个丈夫纳了小妾!你作为娘唯一的儿子,理当让她依靠,可却偏生认贼做母,真是生你不如生快叉烧!” 楚云泽气的脸都青了。 云苓这话说的太难听,他与楚云菡母女的确关系不错,平时对莲夫人也敬重有加,可母亲一直是摆在他心中第一位的。 只是多年来莲夫人也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与他们也相处平和,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也只想解决的温和些,以免伤了府中和气。 楚云泽想反驳,可余光瞥见陈氏眼角惊喜又委屈的泪水后愣住了。 陈氏望着云苓,眼中泪光闪烁。 她从没想过,这个最让自己操心的不懂事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站出来如此强硬的维护她。 那个一直要由她来保护的孩子,长大了。 “你这丫头,今天疯了?” 老世子缓过神来,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其实抬莲夫人为平妻,原本是他为元宵夜宴一事,同发妻吵架时的气话。 也不知怎么吵着吵着,事态闹得越发厉害,反而叫他认真了起来。 “爹一把年纪了,祖父为何还未把国公之位传给你,心里没点数吗?” 云苓转头看他,目光森冷。 老世子脸色发黑,云苓当着萧壁城等人的面说这种话,他不要面子的么? 往后在这个女婿面前,他还怎么竖老丈人的威严啊! “孽女!我要扶你姨娘做平妻,还不是因为她教女无方,让你在元宵夜宴上做出那等事,丢尽了文国公府的脸面!我没有责罚你娘,已是念及多年夫妻情分,换了其他人,怕是一纸休书已落了下来!” 老世子在茶桌上重重一拍,底气十足。 他可不是任意妄为,便是老国公问起罪,也理由充足。 陈氏白着脸,身躯晃了晃,楚云泽下意识地扶住她,目光震惊地看着老世子。 二十多年来,父亲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楚云菡放心地弯了弯唇角,楚云苓是变得比以前硬气了,可还是一样的蠢,没有摸清父亲的性格。 她这样做只会火上浇油,坚定父亲的想法。 下一秒,正厅内的巨响让她僵住了笑容。 老世子拍完桌,云苓直接当他的面把桌子都掀翻,茶水茶壶狼狈地撒了满地。 其他人着实被惊吓到了,便是莲夫人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萧壁城觉得自己很无辜,他被迫围观旁听老丈人的后宅之事,连喝茶的桌子也没了。 手中的茶杯无处可放,他只好拿在手里。 还挺烫,亏得他皮糙肉厚。 “放屁!我做了错事难道单是我母亲的错?你这个当爹的也难辞其咎,若要责罚,应到祖父那里自领二十大板,反思怎么教出了个我这样的女儿!” 萧壁城觉得,云苓的脸皮厚度总能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他的认知下限。 “我做出那等事,还不都怪你嫡庶不分,偏疼庶出,你要是肯多花些时间和耐心好好教导我,我能是这个样子?那不得谁见了都夸一句名门闺秀。” 老世子被云苓的脸皮打败了,气的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你要是敢抬平妻,我明天就立马进宫面请罪,让圣上知道我这幅德行都怪你管教无方,再告你宠妾灭妻,叫你头顶乌纱帽不保!” 老世子没有袭爵,如今任光禄寺卿,熬了好些年,才得了这么个正四品的官。 “顺便再见一见太后娘娘,让他好好看看你是怎么对待她老人家的故人之女的!” 云苓搬出了杀手锏,老世子瞬间歇菜了。 陈氏如今虽无娘家人,但她那亲爹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年轻时与太后是好友,更曾为帝师,当今昭仁帝见了也要敬让相待。 老世子心态炸裂,他对大女儿关注是不多,但对方啥时候长成了个泼皮无赖呢? 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把话题转向萧壁城。 “唉……唉!王爷殿下,我这大逆不道的孽女,先前做出那事,叫你为难了……” 老世子知道萧壁城素来的威名,盼着他能以丈夫的身份,好好灭一灭云苓的气焰。 “你别转移话题,我怎么就叫王爷为难了,我与王爷感情好着呢,他都不计较之前的事了,你还一个劲的提什么?生怕你女儿和女婿感情好是吧,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老世子被云苓呛了个半死,但更多的却是震惊。 他还以为把靖王得罪的不轻呢,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计较? “王爷,您真的……?” 萧壁城有求于人,态度倒是摆得很端正,“事情已经过去,岳父就不要再提了。” 他和楚云苓已成婚,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 楚云菡与莲夫人迅速对视一眼,眼神错愕。 楚云菡心乱如麻,她不明白,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为何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世子尴尬地笑笑,不想再搭理云苓,“既如此,那再好不过,今日招待不周,叫你看笑话了。” 萧壁城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眼看事情竟然就要在云苓的泼辣下一笔带过,莲夫人终于沉不住气了。 “老爷……” 她开口想说些什么,话刚出口就被云苓毫不客气地打断。 “爹和王爷说话,没你一个姨娘插嘴的份儿,哪凉快哪呆着去,闲得慌就去叫人收拾正厅,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见王爷连放茶杯的桌子都没了吗?”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想,她还有脸说。 莲夫人一度险些表情管理失败,自打她进文国公府以来,还没受过这种气。 老世子实在怕了这个女儿,忙给莲夫人使眼色,“叫厨房尽快备些茶点来吧。”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帕子,温婉恭顺地道:“是。” 云苓看着她快要裂开的面部表情,心里乐得直开花。 这类披着温婉贤良外皮的妖怪,打嘴炮没用,就得化身泼皮来对付她。 而且光有泼辣是不够的,还得无耻,脸皮要足够厚,方才能天下无敌。 第 14 章 人心是会变的 楚云菡望着云苓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怨愤,随即又朝着萧壁城投去幽怨的目光。 她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什么萧壁城不站出来帮她们母女说两句话。 听说男人对待已经属于自己的女人,总是会格外宽容怜惜,而楚云苓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莫非真是因为如此,萧壁城对楚云苓的态度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想到这里,楚云菡有些心浮气躁,站立不安。 可惜萧壁城是个瞎子,任她神情有多哀怨,也统统看不见。 云苓将楚云菡心神不宁的模样看在眼里,弯唇笑了笑。 比起她的母亲莲夫人,楚云菡还是太嫩了。平日里一副凡尘仙子般的清高模样,遇上一点小挫折就立马慌了阵脚。 新桌子和茶点很快送了上来,老世子在正厅接待萧壁城,陈氏唤了云苓和楚云泽单独说话。 云苓从小没有亲人,对陈氏的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但脑海中有着许多关于她的记忆。 这是个很疼爱女儿的母亲。 “苓儿,你且和娘说实话,靖王当真已不计较先前的事了?” 云苓笑笑,“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计较也没用,只能是认了呗,我和他都是如此。” “那……王爷待你好吗?”陈氏知道萧壁城心里惦念着别的女子。 云苓皱眉,“谈不上好,也没多坏,且凑合着过吧。” 前两天他俩还互扇巴掌来着呢,不过今天在门口萧壁城倒是出手护了她两次,勉强扯平吧。 “虽不知妹夫心中所想,但他对云苓还不错。” 楚云泽把今天早上在文国公府门口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见陈氏终于放下心来,云苓暂敛笑容,语气认真。 “不必担心我,反倒是娘今后在府中,要多拿出你正室夫人的气派来,别叫那贱妾踩到你头上去。” 陈氏愁眉欲言,云苓继续道:“我知道娘心中在想什么,不必顾及,就算外公不在了,您还有太后做靠山呢。别忘了您和爹爹的婚事,当初可是太上皇保的媒!” 这些年来,陈氏在文国公府中过的谨慎。 其实这倒不是老世子对她不好,原本夫妻二人也是恩爱的,只是打外祖父去世后,陈氏想起自己既无父母也无长兄,难免生出孤独无依的凄怆来。 下意识的,她在老世子面前的气势态度就弱了许多,毕竟除了丈夫,她再没有其他可依靠的人了。 当初老世子跟莲夫人是糊里糊涂地睡在了一起并有孕的,一开始也不喜欢莲夫人。 奈何这些年来,陈氏性子太软,不敢发怒有怨言,莲夫人又手段了得,才叫老世子对她慢慢上了心。 “我爹这个人吧,谈不上坏,就是蠢的很。他这种性格只有两种人对付得了,要么一昧地顺着他吹耳旁风,要么就和他抗争到底。”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还要面子的很,欠收拾。 “莲夫人做了前者,那咱们就做后者,当个母老虎可比装孙子强。更何况您还有我和大哥呢,他要还想做混账事,便让我来好好收拾他!” 陈氏心底感动,忍不住泪眼盈眶。 楚云泽却心里不是滋味,他以前总以为母亲和莲夫人之间相处得很好,否则为何从来没有抱怨过呢。 现在他知道了,母亲不是没有委屈,只是无人可以诉说依靠。 他这个当儿子的太失败,如果不是云苓今日当众点醒他,他还沉浸在府中和谐的假象中。 “娘,云苓说得对,儿子往后定会成为您的依靠,不再叫您受半分委屈!” 陈氏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扑进他的怀中。 云苓暗自点头,她这便宜大哥倒还有救。心不坏,就是跟他那世子爹一样,有点傻。 兴许是因为文国公府以前从没有过妾室与庶出子女,父子在后宅之事上都缺少经验,轻轻松松就被人忽悠了。 楚云泽安慰着陈氏,眼神复杂地看了云苓一眼。 他这个自小关系不怎么样的妹妹,虽然脾气坏,却出人意料的通透。 …… 后宅花园里,楚云菡好不容易才寻见了一个和萧壁城独处的机会。 “壁城哥哥,这些日子你还好吗?”楚云菡主动上前牵起萧壁城的左手,“刚才你的手受伤了,我特地拿了药来。” 她主动为萧壁城的手掌心涂药,萧壁城身形微顿,没有拒绝。 “我不碍事。” 楚云菡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终是忍不住道:“壁城哥哥,你不怪姐姐了?” “你希望我怪她?” “当然不是,只是姐姐的脾气……那日她伤了御之,又对你破口大骂,我还怕你会心有芥蒂,如今你们能冰释前嫌,自然再好不过。” 或许是因为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所以往日听起来再平常不过的话,如今也觉得别有意味。 萧壁城听出她话中隐隐带着挑拨的刻意,心情有些烦躁地转移了话题。 “封言今日为何会造访?” 楚云菡眼神一暗,强颜欢笑道:“他是来求亲的,说想纳我为妾,爹爹没同意,他便连着三日天天都来。” “壁城哥哥今日折了他的威风,想必文国公府能清静许多时日。说起来往日也是多亏有你相护,封言才不敢死缠烂打。” 楚云菡有意无意地暗示他。 萧壁城如何不知封言是什么人,定是在他成亲后,便迫不及待地缠上了楚云菡。 他已成亲,往后很难再有合适的立场去替楚云菡解围,否则必生非议,除非她愿意嫁给他为侧妃。 萧壁城冷不丁地想起云苓说过的话,鬼使神差地问她。 “云菡,倘若我与楚云苓和离,你可愿意做我的靖王妃?那样我便能护着你一辈子。” 楚云菡神色微僵,一颗心提了起来。 “我一介卑微庶女,怎配得上做你的正妃,倘若我和云苓一样是嫡出女儿,便不算有辱壁城哥哥的身份了。” 她还真有些怕萧壁城那样做,否则她费尽心思将他推给楚云苓是为了什么。 萧壁城在冥冥中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只是随口试探一问,但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心凉。 话里话外,楚云菡还在耿耿于怀嫡女身份。 “曾几何时,你还说过只要能嫁给我,即便做侧妃也心甘情愿。” 他笑笑,仿佛在说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往事。 楚云菡心里一跳,神色有些许不自然,“是啊,可壁城哥哥待我好,说若是娶我,便只会娶我为正妃。” “谁知如今物是人非,也许真的是有缘无分。” 萧壁城闭上眼,嘴角笑容轻浅,“物是人非……你说得对。” 人心到底是容易变的。 第 15 章 他替她挨打 文国公府的偏院里,莲夫人闭目沉着脸,不断地轻揉太阳穴。 “那小贱人,平日里倒错看她了,也不知是突然转了性子,还是以往一直隐藏着。” 楚云菡也脸色难看,“娘,爹爹似乎打消了念头,这可如何是好。瑞王爷虽喜欢我,但却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皇后看不上我的身份,是必定不会同意他娶我的。” 一想起今天的事,楚云菡就恨得牙痒痒。 只差那么一步,母亲便可以成为文国公府的平妻了,而她也不再是庶女。 她费尽心机设计楚云苓,为的就是一石二鸟,解决掉萧壁城这个麻烦,并借此作文章谋得嫡女身份。 只有这样,她方才能有资格嫁给瑞王。 莲夫人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且先观察局势,再徐徐图之,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嫁给瑞王,哪怕是做侧妃!” 侧妃! 楚云菡捏紧手帕,心有不甘,她从来都不想做侧妃,要做就做那正室。待以后瑞王问鼎太子之位,她便是太子妃。 本来一切都有希望,是楚云苓毁掉了这一切,而曾经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壁城哥哥,也没有出手帮她。首发 她深吸一口气,怎么也止不住心中的愤懑怨毒。 壁城哥哥,既是如此,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娘,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 楚云菡将萧壁城大婚当晚,楚云苓砸昏燕王一事道出。 “明日我请六公主前来府中作客,趁机叫几个丫鬟向她透露此事,六公主和楚云苓向来不对付,知道后一定会向皇贵妃告状,楚云苓必会被问罪。” 莲夫人微讶,“竟有此事,为何没有告知我?” “我……” 看了眼女儿的神色,便知晓她先前是顾及牵连靖王才没有说出来。 “罢了,现在说出来也不迟。只是今天过后,你该明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你爹还是靖王。” 楚云菡神色黯淡,随即坚定的点了点头,“女儿以后做事不会再优柔寡断了。” 莲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抹冷笑,“那便交给你了,给那小贱人一个教训,我倒要看看,她在皇贵妃面前可还硬气的起来!” …… 从文国公府出来,云苓总觉得萧壁城的样子很古怪。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在府里受刺激了?怎么一脸这幅表情。” 萧壁城挑眉,“什么表情?” “嗯……就好像寺庙里的和尚,有种大彻大悟,四大皆空的感觉,整张脸都像透着圣光一样,好像下一刻就要立地成佛了。”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我只不过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感觉心中豁达而已。” “说起来,你这女人倒泼辣的很,又让我见识了一番。” 萧壁城想起她在文国公府,挨个从亲爹骂到亲哥再骂到莲姨娘的样子,就莫名觉得好笑。 “我这叫泼辣?你若是见了我师门的其他人,就会深切的体会到我有多么温文尔雅。” “的确,本王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儒雅随和的人。” 想起早上云苓自夸谦逊有礼的话,萧壁城忍不住放声大笑。 云苓瞪了他一眼。 别说,这厮不板着脸的话,笑起来的时候还怪好看的。 陆七震惊地看向后方马车,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过王爷如此爽朗开怀的笑声了。 王妃真是个奇怪的人。 解决了文国公府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云苓便安心养伤,顺便给燕王治腿。 趁着给燕王扎针的功夫,云苓顺便搜刮了一波府内的医书,并从萧壁城那里讹了许多药材。 云苓的大脑受过精神力开发,虽然比不得老幺堪比超级大脑的变态,但要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不难。 没花多久,便把林芯学了二十多年的医书看完了一小半,对这个世界的医毒水平有了笼统的了解。 云苓开始试着为自己祛毒,并拟定了两份药方,一份内服,一份外敷,双管齐下。 只是许多医书上提到的药材过于珍贵稀少,王府中没有,寻常药店也很难买到,叫她颇为头疼。 没了那几味药方子倒还能用,只是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天云苓正在翻阅医书,忽地接到宫中来人通报,说皇贵妃宣她与萧壁城入宫。 皇贵妃不是萧壁城的生母,但却是她名义上的母妃,她这个儿媳妇去见见婆婆也是应该的。 燕王的腿已经完全祛除了寒毒,打算随他们一同入宫探望皇贵妃。 不过林芯每天都会给他的双腿进行针灸按摩,以防止长期不走动导致肌肉萎缩。 “那三哥和坏女人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马车上,萧壁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母妃性格高傲,脾气急躁,你在她面前要收敛自己,万不可惹怒了她。”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云苓素来是那种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傻子。 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可以蛮横,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要装怂,她心里都有一杆秤。 这次入宫,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戴上了面纱。 萧壁城注意到她难得安静乖巧的模样,沉重的心情没有轻松半分。 自打燕王的双腿残疾以后,他和皇贵妃的关系就迅速冷淡下来。 皇贵妃怪罪他,痛恨他,平日里根本就不愿意见他。这次主动传唤他与楚云苓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萧壁城的预感没有错,楚云苓扶着他刚踏入披香殿,一道盛气凌人的脚步声就匆匆靠近过来。 云苓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前方那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杏目怒睁,扬起丹蔻修长的手朝她的脸打来。 萧壁城听见这道掌风,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皇贵妃不是旁人,他不能出手制止她,否则惹怒了皇贵妃,会更难收场。 于是,萧壁城将云苓往身后一拉,挡在了她身前。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皇贵妃的手从萧壁城身前划过,因身高差距,手掌落在他的下巴上,锋利的指甲在嘴角旁留下几道血痕。 云苓愣住了。 她向来绝不吃亏,哪怕是皇贵妃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 她早就做好了面对反抗后果的心理准备,但不曾预料到,这个男人会再次挡到她身前。 第 16 章 天象异动 皇贵妃愣了一下,勃然大怒。 “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在成婚当晚用酒壶砸伤了御之,你护着她是什么意思?” 萧壁城心中一沉,他猜的没错,皇贵妃果真是为了此事传他们入宫。 只是燕王受伤的消息他明明封锁的滴水不漏,皇贵妃又是如何得知的? “母妃息怒,并不曾有过此事,您是何处听来的谣言?” 燕王头上的伤用了最好的药,早就已经光洁如初,他们协商过,要一口咬定不曾有过此事。 云苓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若有所思。 皇贵妃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还要暴躁。萧壁城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也比想象中更差劲。 这种时候,还是交给萧壁城来处理比较好,否则一不小心哪句话踩了雷点,就会帮倒忙。 “谣言,你是说此事是假的?”皇贵妃狐疑地看着他,“可这是六公主亲口告诉本宫的!” 六公主? 云苓眉头一动,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幼时六公主曾想去摘楚云苓的面纱,结果被楚云苓推开,不小心当众摔了个狗吃屎,从此便将她记恨上。 “母妃,六公主并未前往靖王府参加婚宴,兴许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胡言乱语。” 皇贵妃反驳不了萧壁城的话,却仍未完全相信他,“那你倒是告诉本宫,为何御之一连几天都不曾进宫?是不是因为受伤了不敢让本宫看见,怕本宫怪罪于你?” “因着云苓这几日都在为御之驱除双腿的寒毒,所以才没能及时进宫探望您。” 皇贵妃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云苓,脸色反而愈发阴沉暴怒。 “大胆!你拿本宫当傻子诓骗不成,从未听闻这楚云苓懂什么医术,难不成她的医术能比林芯还好?若是她真会医术,能治御之的腿,为何先前不向本宫报信?” 萧壁城神色有一丝无奈,“母妃,儿臣没有骗您,御之双腿的寒毒已经彻底祛除了。因着他想确定已无大碍之后在告诉您,好给您一个惊喜,方才没有命人上报。您若是还不信,不妨耐心等一等,御之马上就会进宫来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萧壁城的话,门外一个嬷嬷匆匆上前来报,燕王的车舆已入了宫。 皇贵妃立刻就坐不住了,走到大殿门口不停张望,面容紧张。 直到燕王终于坐着木轮椅出现。 “母妃!我体中的寒毒已彻底祛除了,往后雨夜再也不会疼了!是坏……是三嫂治好了寒毒之症,你可一定要好好嘉奖她和三哥!” 燕王兴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皇贵妃,面上的喜悦之情真切不已。 皇贵妃终于相信了萧壁城的话,搂着燕王放声痛哭,“我的儿……我的儿!你受苦了啊!”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可以通过皇贵妃的哭声听出对方的撕心裂肺与关怀。 他微微垂眸,神色有一丝落寞。 云苓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忽地有那么一丢丢心疼。 萧壁城生母死的早,他不得皇帝宠爱,皇贵妃抱他到膝下养着,也不过是想为亲儿子添一份助力,并非真心待他。 某种程度上,萧壁城跟孤儿也没什么区别,和她一样。 云苓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用丝绢轻轻擦掉他下巴上的丝丝血迹。 “疼吗?刚才谢谢你。” 昏暗无光,无边孤寂的的世界中,忽地有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牵住了他,萧壁城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 云苓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地就牵了萧壁城的手,她有些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萧壁城握得很紧,很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皇贵妃终于稳定了情绪,目光审视地看着云苓。 “本宫不知你有此等医术,方才误解了你们二人,想要什么补偿和嘉奖,可尽管开口提出来。” “这是儿媳应做的事情。” 云苓朝她行了一礼,恭敬乖巧。 她其实很不喜欢皇贵妃,但在权力无法与对方抗衡之前,很干脆地选择认怂。 皇贵妃看着她,目光闪烁。 先前听闻楚云苓和萧壁城的事时,她并不看得上对方,反而在得知萧壁城要娶传闻中的京城第一丑女时,觉得心中甚是快意。 萧壁城害了她的儿子,一切都是活该。 但没想到这丑女竟然深藏不露,既然三两下就能解决御之的寒毒,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御之再度站起来? 皇贵妃有所意动,正想询问,却被昭仁帝身边传话的福公公打断。 “陛下听闻靖王妃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应老奴前来传话,叫靖王殿下与王妃前往养心殿觐见。” 皇贵妃点了点头,“那你们二人便随福公公去吧。” 一行人离开了披香殿。 福公公是个面相慈祥和善的老太监,一路上,他的目光不停地在云苓和萧壁城身上流转,带着几分探究。 云苓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道:“福公公,您总是看我做什么,是我丑到你了吗?” 她明明带了面纱啊。 福公公忍俊不禁,“王妃莫见怪,老奴只是好奇,王妃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实在了不得。” 云苓眉头微动,正当她以为福公公会深入问下去时,对方却又转移了话题。 “对了王爷,您还不知道,前几日夜空天生异象,那天星又落了一颗下来,正落在咱们大周皇朝的皇宫中,把圣上的养心殿都砸穿了。” 闻言,萧壁城神色震动,“福公公是说,属于我大周的异星已降临?” 云苓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壁城皱了皱眉头,耐心向她解释,“这是关于神州大陆皇室的辛密,如今你已为皇家妇,便也听得了。” 约摸百年前,这片大陆的夜空忽地出现了四颗古怪的天星,泛着淡淡的红光。 闻名天下的大师无心和尚曾言,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落。 三年前,曾有一颗天星坠落,不知落到了哪个皇朝,有小道消息说是南唐,但却并没有听闻南唐有什么神女降世。 直到前几日,第二颗天星终于坠落,正落在了大周皇朝的皇宫中! 云苓抖了抖嘴角,八成只是单纯的陨石降落而已,这封建迷信的古代啊! 福公公笑道:“说来也巧,天星坠落的那一晚,恰好还是王爷与王妃成婚的大喜日子呢。” 第 17 章 天星碎片 “哦,好巧啊。” 云苓毫无感情地敷衍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聊异星降世。 待行至养心殿前,她忽地瞳孔微缩,猛然停下脚步。 萧壁城被她搀扶着,也停了下来,“怎么不走了?” 云苓极力平复心中的震惊和激动,深吸一口气道:“没什么,成婚后头一回见父皇,心里犯怯。” 就在刚才,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隐隐和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那东西就在养心殿中! 萧壁城挑了挑眉,“本王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你是老帝师的外孙女,父皇一向待你宽厚。” 他以为云苓是怕因元宵夜宴上的事被责罚,但看在已逝老帝师的情面上,昭仁帝对楚云苓素来和蔼可亲。 哪怕出了那档子事,也只是大发雷霆怒斥了老世子一顿,对楚云苓并没有实质上的惩罚,甚至还赐婚下去。 云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急切地专注精神,感应那东西的所在之处。 进了养心殿,云苓同萧壁城一起向昭仁帝问了安。 昭仁帝一身明黄龙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下巴蓄着胡子。 他保养的不错,嘴角挂着淡淡笑容,仍可见年轻时的端方俊美。 “你们二人这几日相处的可好啊?” 云苓一门心思都在那东西上,闻言胡乱地点头,“好得很哪!” 萧壁城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云苓的袖子,示意她注意礼节。 昭仁帝看向她,眉梢微挑,“哦?那朕为何听你哭闹寻死地不肯嫁与老三啊?” 云苓眸光微闪,已然确定了与精神力产生共鸣的东西是何物。 那是放在书架上的一块绯红色玉石,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却外表光滑,其中隐约似有流光暗动。 云苓心头激动,面色仍旧不显半分,“没有的事!那不是儿媳听到要嫁人太激动了么。” “您也知道我长得丑,爹娘一直愁嫁不出去,您为我和王爷赐婚,我当然高兴的发疯!” 她看着昭仁帝,笑的谄媚,盘算着打好关系把那块红玉要过来。 公公见儿媳,给点新婚赐礼不过分吧! 昭仁帝眼中讶异闪过,抖了抖嘴角,萧壁城更是恨不得当场堵住云苓的嘴。 她难道不知道,在皇帝面前不可以“我”自称么? 萧壁城心头懊恼,早知她是个嘴上说话没把门的,方才来时应该多加叮嘱才对。 昭仁帝笑了笑,看起来一派仁慈,“那你可嫌弃老三目不能视啊?” “没有的事!我和王爷是天作之合,他瞎我丑,世间再无比我们更般配的夫妻了!” 虽然云苓不喜欢萧壁城,但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福公公一听差点被口水呛到,老帝师这外孙女儿怎么越养越离谱了,他心头暗想。 好在昭仁帝脾气好,又对靖王妃宽厚,听到这等胡话也没发火。 萧壁城却实在受不了云苓了,忙打断道:“回父皇,云苓治好了御之的寒毒,如今儿臣与她也尽释前嫌,相处和睦。” 昭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这般再好不过,如今你们二人已为夫妻,当恩爱度日,莫要再去想不该想的人。” 他赐婚下去,一是想歇了楚云苓对瑞王的心思,二是不愿让楚云菡一介庶女成为正妃。 “儿臣遵旨。” 萧壁城手指微动,胸口难平复杂心绪。 一句话告诫了两个人,云苓却是没心没肺,她忍不住道:“父皇,皇贵妃娘娘说我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要奖赏我呢。” 昭仁帝看穿她的心思,笑道:“你为老四治寒毒,的确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便直说吧。” 云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喜笑颜开道:“儿媳不要别的,就想要父皇一块宝玉!” 那块红玉能和她产生精神力共鸣,实属罕见之物。 上辈子在组织的研究所里,也搜集到过类似的玉石或陨石,但都没有这块红玉给她的共鸣感觉强烈。 “宝玉?”昭仁帝意外她的回答,“你想要哪块宝玉?” 皇家宝物虽珍稀,但毕竟是死物,这丫头要件死物着实浪费赏赐机会。 云苓眼神一亮,直指木架上的某处,“就那块!” 萧壁城看不见,不知道她想要哪块宝玉,只听闻福公公倒吸了一口冷气。 昭仁帝神色微动,目光深邃地看了云苓一眼,又恢复了祥和的笑容。 “那一块不行。” “为什么?” 昭仁帝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玉石,而是天星碎片,想必来时路上福公公已提起过异星降世的传闻。” 云苓心下惊讶,却道不是惊讶这封建迷信的传闻。 她上辈子也没少接触过能共鸣精神力的陨石,但外形如此美丽夺目的陨石,却还是第一次见。 看起来分明就是块上好的红玉。 云苓脸上失望显而易见,“父皇的意思是这块红石头不能给我么?” 这块石头对她的精神力锻炼增长大有帮助,就是偷也得偷到手,只是这重重宫闱,操作起来有些难啊。 “这天星碎片是上天赐予大周的圣物,无论是谁立下什么样的大功,都不能轻易赐予。” 昭仁帝负手而立,目光落在那陨石上,神色庄严。 “不过……如今大周皇室仍未有皇孙,若哪个皇媳诞下皇太孙,朕便敲两块碎石下来打成坠子,母子同赏!” 云苓暗忖,这皇帝真抠门。 “好了,朕要先去看看御之,至于你那赏赐,再好好想想吧。” 福公公马上为昭仁帝拿来挡寒的披风,走的时候,还特地将陨石锁了起来。 他瞥见云苓饿狼一样泛着绿光的眼,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层锁,然后将盒子藏在云苓不知道的地方。 “你们二人在养心殿候着,戊时陪朕用晚膳。” 萧壁城知道,昭仁帝这是要去陪皇贵妃和燕王吃午膳,皇贵妃怨恼不喜他,因而没有叫上他和云苓。 但萧壁城心中仍旧难掩激动,因为这是二十年来,昭仁帝第一次留他吃饭,还是在养心殿。 这会儿离午膳时间还早,宫人送来了御膳房做的点心和茶水。 云苓难得没有坐在桌前大吃特吃,而是想着那块绯色陨石,心中流下八千丈的哈喇子。 深思片刻,云苓记起昭仁帝的话,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萧壁城正奇怪云苓怎么这么安静,便冷不丁听到她的询问。 “瞎子,你想不想重见光明?” 萧壁城握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紧,心跳微顿,难得没计较云苓的称呼。 “你……有几分把握?” “十分,但我有个条件。” 萧壁城忍不住低头喝茶,以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你说。” 他知道云苓一定有要求,但只要不过分,任何条件他都愿意满足。 “给我生个儿子!” 萧壁城一口茶水喷出,呛的面色通红。 第 18 章 我要孩子 “你故意涮本王寻开心是不是?”萧壁城神色恼怒,不见往日的冷峻,“本王是男人,如何生子!” 算了,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来决定的这种生物知识,就算解释了萧壁城也不会懂。 云苓有求于人,没计较他态度恶劣,“我不是要你生,是我俩一起生。” 萧壁城的额角青筋直跳,“你要生儿子做什么?” “拿儿子换石头。”云苓语气认真,仿佛下了定了什么决心,“生出来儿子归你,石头归我。”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七、八天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问题,每次精神力用尽之后,意识海虽有拓宽,可精神力恢复速度很慢,消耗的速度却很快。 “胡闹!”萧壁城差点被她石破惊天的话气笑,“你非要那块石头干嘛?” 什么儿子归他石头归她,以为是分家产吗? “我对那石头一见钟情,第一眼看到就喜欢得紧,你是瞎子看不见,当然不懂那石头的妙处。” 那块陨石对她修炼精神力大有用处,必须弄到手! 萧壁城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一头黑线,“你怎么就能保证生出来的一定是儿子?”首发 闻言,云苓有些丧气,“生了不一定是儿子,但不生一定没儿子,都怪你父皇重男轻女。” 有孩子就不错了,还挑是男是女。 “胡说八道!”萧壁城感觉自己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快要崩断了。 “没胡说,我是认真的。” 云苓秉着耐心好声好气地哄劝他。 “你想啊生孩子而已,又不用你怀,你只要爽一爽就行了,我帮你治好眼睛,十个月后还能白得个儿子,这不是赚大发了?” 爽一爽? 萧壁城青黑的脸色中夹杂着红色,咬牙切齿地道:“楚云苓!这里是皇宫,养心殿!你知不知道羞耻!” “只要你答应……连燕……”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滚!” 云苓本想加上为燕王治腿的筹码,没想到萧壁城那么不给面子,当即耐心殆尽,猛然沉下了脸色。 “你别不知好歹,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为什么听起来那么耳熟,这不是成婚当晚他对楚云苓说过的话吗? 萧壁城面露嫌弃之色,“你才是不要得寸进尺!夜宴上的事且不提,别以为你解了御之的寒毒,就能随意左右本王。” “一码归一码,本王不欠你什么,你也休得在本王面前放肆!” 云苓保持着最后的冷静问他,“你不要你的眼睛了?” 萧壁城冷笑,“本王就是当一辈子瞎子,也不会跟你这个丑女人生孩子!” 云苓心头大怒,一把掀了他面前的桌子,双手紧紧地揪住萧壁城的衣领。 “好声好气与你商量不听,非要逼老娘动手是吧?” 要不是为了那块陨石,当真以为她乐意跟这瞎子生孩子? 萧壁城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在养心殿里发疯,震惊得无以复加,又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松开,本王要叫人了!”萧壁城已经忍不住打人的冲动了。 “你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云苓撕破温文和善的外衣,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能从声音判断出她此刻的面貌有多狰狞。 这女人真是如她自夸那般“温文尔雅”,“儒雅随和”呢! 萧壁城很想把云苓扔开,但这不是在靖王府,他怕动静太大引来殿外的宫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你给我小声一点!” 他压低声音,恨不得掐死云苓,实际上外面的宫人早就听到桌子倒地的动静,正暗中观察呢。 云苓冷笑,“早知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真该叫你尝尝我那独门秘方的厉害。” 萧壁城隐约记起,云苓曾说过,她那独门秘方比萦香粉厉害数倍,能叫人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的话记得这么清楚啊? 萧壁城脸色涨红,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次他和楚云苓交手,却不小心触及对方胸口。 他右手一抖,忽地感觉指尖滚烫,仿佛还能忆起那柔软的触感。 “楚云苓!”萧壁城发出最后的警告声。 云苓不依不饶,龇牙咧嘴,“我要孩子!我要孩子!” 她改变主意了,既然萧壁城不肯合作,那也不必给他留面子。 等以后有了孩子,她就把这个瞎眼的男人打成猪头,然后立刻带着石头和孩子远走高飞! 萧壁城脸色铁青,终于忍不住大手抓住云苓的手腕,想把她甩开。 两人就这么差点在养心殿里扭打起来,云苓的面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这时,一名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养心殿中。 “靖王殿……啊……!” 宫女一进来,就看见云苓面目狰狞地揪着萧壁城的衣领,大喊着什么“我要孩子”,吓了一大跳。 萧壁城听闻有宫人进殿,心知自己和楚云苓的丑态必定叫旁人尽收眼底,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这个女人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元宵夜宴上毁了他名声不说,今日还变本加厉? 萧壁城心中悲愤,脸色青黑白红交错,或像是调色盘。 云苓见那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方收敛了些许怒气,“跑的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宫女吓得一抖,“回靖王妃,奴婢奉命前来传话,太上皇方才在长宁宫门口跌倒,摔破了头,如今形势不妙,陛下让您与王爷尽快前往长宁宫!” 萧壁城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再和云苓拉拉扯扯,猛地抓紧她的手腕,语气颤抖。 “快!快带我去见皇祖父!” 云苓见突发重大事故,也歇了与萧壁城纠缠的心思,忙与他赶去长宁宫。 待他们走后,传话的宫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妃的脸好可怕啊,尤其是刚才面貌狰狞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地府中爬上来的恶鬼。 想到这里,宫女有些同情萧壁城。 靖王爷真可怜,幸亏他是个瞎子。 第 19 章 太上皇病危 从养心殿到长宁宫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云苓与萧壁城登上车辇,走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到。 云苓忍不住问,“太上皇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宫殿?” 萧壁城眉头紧锁,神色担忧,“皇祖父老了,两年前起就变得痴傻,不记事也不认人,父皇便将他的寝宫迁到了长宁宫,那里安静,适合养病,而且离太医院最近。” 云苓的脑海中没有什么关于太上皇的记忆,对这个老人的了解程度,也和许多大周子民一样。 前朝皇帝暴政不仁,大周又深受突厥侵扰,百姓民不聊生,遂揭竿起义。 太上皇本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种田人,被强征壮丁抓去当了兵,后凭一身本事攘内安外,成了大周的新帝。 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他的一生都是传奇。 大周皇朝上一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便是太上皇。 车辇又行了约一刻钟,终于抵达了长宁宫。 云苓扶着萧壁城踏入正殿,便见殿中已经立着许多人,除了御医和宫女们,其他亲王皇子也都赶了过来。 看见这样的阵仗,云苓猜太上皇怕是要不行了,这才把所有人都叫来。 燕王坐在木轮椅上,脸色悲戚,方才寒毒被治好的喜悦已丝毫不见。 “三哥,你来了。” 萧壁城听他声音中带着哽咽,心中一紧,“御之,皇祖父情况如何。” “林芯师父说,皇祖父摔到了头,其他虽无大碍,但却醒不过来,很有可能会变成活死人。” 林芯今日到太医院取药,恰好碰上太上皇出事,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云苓思索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活死人指的大概就是植物人。 萧壁城脸色发白,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能唤醒皇祖父吗?” 民间也有过活死人醒来的病例,只是极为罕见,听闻是父母妻女整日在其耳边哭诉,伤者似有所感,便自发地痊愈了。 燕王吸了吸鼻子,仍掩不住哭腔,“林芯师父让父皇把我们叫来,就是想让大家同皇祖父说话试试,看看能不能将皇祖父叫醒。” “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可皇祖父还是昏着,眼下大哥正在殿内,也不知怎么样了。林芯师父说她的把握不大,已经飞鸽传书给武安公了,可武安公远在北秦,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云苓一听,便知道燕王为何如此悲戚绝望了。 虽说植物人只是陷入昏迷中没有意识,生命特征还在,各项器官运转也正常。 但这毕竟是古代,没有条件和仪器做鼻饲,太上皇这样七十多岁的老人,光靠灌些米糊汤药,怕是撑不了几天。 云苓低头深思,她生在二十三世纪,组织也进行过用精神力唤醒植物人患者的研究,而她恰好是项目研究员之一。 这时,内殿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若温玉的美男子。 他看见与萧壁城并肩而立的楚云苓,微微一愣,然后皱眉看向别处。 “大哥!怎么样了,皇祖父醒了么?” 见瑞王出来,燕王一脸希冀地看向他。 瑞王摇头长叹,轻声道:“让壁城进去试试吧,皇祖父往日与他相处的时间最多,兴许会有作用。” 听见这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声音,云苓下意识地打量瑞王。 眼前的男子有着浑然天成的书卷气,相貌雅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与萧壁城的刚阳冷峻截然不同。 这便是楚云苓心心念念许多年的男人。 似乎是注意到云苓毫不避讳的目光,瑞王身形微僵,神色不悦,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 云苓坦然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楚云苓的记忆里,瑞王是个不管面对谁,始终都保持着温和的谦谦君子,很少会对别人表达厌恶的情绪。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在瑞王看来,她是个意图对他图谋不轨未遂的女人。 萧壁城冷不丁地低声问道:“楚云苓,你医术不比师母弱,可有办法救治皇祖父?” 活死人是罕见的病状,萧壁城没敢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问她。 旁边的瑞王听到这句话,满面讶异,忍不住道:“三弟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他还不知道燕王的寒毒被云苓治好一事。 云苓没理会他,想了想,诚恳地答道:“说实话,我没把握。” 意料之中的回答,萧壁城有些失望,但能够接受。 不料又听得云苓说道:“能否唤醒太上皇,还得让我先看看他的症状才能判断。” 她有过成功的相关实验经历,也熟知具体操作,但却并不能保证有十足把握救醒太上皇。 因为这要看具体受损的大脑部位是哪里,植物人脑受损有可能发生在大脑、小脑和脊髓等神经系统,不同部位和受损程度都是关键判断因素。 不等萧壁城等人作出反应,掀帘走出来的昭仁帝听到这话,立刻沉声道:“你既然有些说法,那便立刻进去为太上皇诊治,若能治好太上皇,朕重重有赏!” 云苓眼神一亮,“臣媳遵旨,必定全力以赴!” 病榻前,林芯听闻昭仁帝让云苓诊治太上皇,目光诧异。 她承认,楚云苓能治好燕王的寒毒,的确有几分本事。 可精通药理并不代表能够治好世间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还是活死人这种罕见的情况! 哪怕是武安公在这里,照样会束手无策,林芯很难相信楚云苓一个十七岁的黄毛丫头能强过行医几十载的武安公。 她很想知道,楚云苓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本事。 云苓坐在病榻前,回头道:“父皇,臣媳的师父交代过,若用师门的秘技为病人看诊,不可有旁人在侧。” 只要有办法医治太上皇,昭仁帝到不在乎这些,便唤了林芯一同出去。 林芯纵使不甘愿,也只得领命。 “本王留在这里没问题吧。” 云苓知道萧壁城担心太上皇,便道:“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 反正他也看不见。 待周围无人,云苓才将些许微弱的精神力附着在手上,轻轻抚摸干瘦老人的头部。 对于精神力者来讲,通过精神力去探索病人的身体,可以得到比仪器更精准数倍的反馈。 虽然普通人第一次接触精神力会感到剧痛,但植物人却是特殊的存在,由于他们没有意识,反而不会有任何感觉。 萧壁城担忧地坐在椅子上,正当他心神不宁的时候,昏暗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团柔和耀眼的白光。 他愣了愣,浑身一震。 这道光,之前楚云苓给燕王扎针的时候也看见过,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花了眼。 萧壁城背后寒毛直竖。 这女人……到底是人是妖? 第 20 章 救了傻老头 云苓聚精会神地查探太上皇的头颅内部,数道细如发丝的精神力飞速四处游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太好了,只是大脑皮层轻度受损。” 云苓语气难掩激动,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没有其他精神力者一同协作,她也能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唤醒太上皇。 那块红色陨石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云苓必须承认,她救太上皇完全是出于私心,毕竟她在组织里存在的意义一直都是实验品,而不是乐施善行的医生。 “皇祖父有救了?” 萧壁城听不懂云苓的话,但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惊喜,也顾不得去震惊那团诡异的白光了。 “没错,这次我有十足的把握,只是约莫要花费一个时辰。” 她现在的精神力跟巅峰时的状态没法比,要不然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圆木桌上有几排针具,但这次云苓用不到。 左右只有个瞎子萧壁城在身侧,她便毫不避讳地凝聚起精神力,开始对太上皇受损的大脑皮层进行修复和刺激。 于是在萧壁城的世界里,眼前就出现了更诡异的一幕。 他看见那团白光幻化做数不清的白色丝线,在昏暗的世界中不断蔓延交错,密密麻麻的好像数不清的蛛丝网。 诡异,荒诞。 萧壁城自认为在沙场上长大,什么血腥可怕的场面都见过,早已心如止水。 在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于是在这漫长的一个时辰中,萧壁城的心情从震惊变为警惕,从警惕变为好奇,最后恢复平静,三观也随之碎裂又重生。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 “楚云苓。” “干嘛。” “……没事。” 你是妖怪还是神仙? “有病吧你。” 云苓心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用精神力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么? 萧壁城平复波澜四起的心境,勾了勾唇,不管她是人是妖,都救了太上皇不是么。 他忽地想起天星陨落,神女降世的预言,心头一跳,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有神女,也就有妖怪。 楚云苓长得那么丑,不可能是神女,应该是妖怪才对。 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云苓意识海中的精神力已完全枯竭。 她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昭仁帝得到消息,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如何?” 云苓脸色虚弱,有气无力地道:“……太上皇已经没事了,不出两个时辰就会醒来。” 昭仁帝忙看向病榻上的太上皇,只见小老头睡的一脸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似是身上痒痒,还伸手挠了挠屁股。 林芯僵立在原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怎么可能! 这都是活死人不可能有的反应,昭仁帝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险些落下泪来,“父皇!” “父皇!”云苓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快赏我点吃的吧,再不吃东西我要饿死了!” 她可不是在开玩笑,组织里真的有精神力耗尽后被活活饿死的成员。 偌大的宫殿里,云苓肚子咕噜叫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萧壁城心想,楚云苓这妖怪一定是为救皇祖父耗尽了妖力,所以才听起来如此虚弱。 “父皇,云苓还未用过午膳。” 他赶紧提醒昭仁帝,万一妖怪饿了忍不住要吃人怎么办。 昭仁帝回过神来,这才忙道:“朕倒是忘了,你们二人先去用膳吧,朕要在这里守着太上皇。” 老三倒是比想象中在意楚云苓,看来二人是当真相处的好了,昭仁帝欣慰地想。 萧壁城担心太上皇,没有胃口用膳,仍守在榻前想等太上皇苏醒。 云苓这会儿饿的发昏,也顾不得问昭仁帝讨要红色陨石,忙去了隔壁太后的昭阳宫吃饭。 太后这几日去山上寺庙中礼佛,不在宫中,昭仁帝确定太上皇无碍后,方才命人前去传信。 长宁宫中,一行人还守在正殿中。 “太好了,太好了!皇祖父没事了!”燕王满脸喜意,比自己治了腿还高兴。 瑞王怔怔道:“我从不曾听闻,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不但治好了燕王腿部的寒毒,还将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 要知道那可是活死人啊! 连最精妙的医书中都没有治愈之法,楚云苓却这样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燕王闻言,忍不住道:“大哥,她虽然长的丑脾气又凶,但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先前元宵夜宴上……”燕王犹豫了一下,“就算是做了错事,也不是不能原谅。” 瑞王愣了愣,无奈地笑道:“那件事影响的是老三,与我无关,老三都不计较了,更谈不上由我来原谅她。” 反倒是如今楚云苓救了太上皇,是他的半个恩人。 燕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起往昔自己对楚云苓的态度,不禁有些羞愧。 严格来讲楚云苓其实从没有对不起过他,反而是他觉得楚云苓拆散了三哥和楚云菡,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 云苓一个人吃完了一桌菜和三碗白米饭,方才觉得力量恢复了些许。 宫女见她挺着个宛如怀胎三月的肚子,忍不住道:“王妃,您……您要不到御花园里消消食?” 这可是十个菜啊,她阿爹养的猪都没这么能吃! 云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也行,那就出去走走吧。” 待在屋子里怪闷的,出去散散步,放松一下大脑,也有助于精神力恢复。 初春的天黑的晚,云苓才吃完饭没多久,夕阳都已经落山了。 她在御花园里踱着步,一边走一边按揉自己昏沉的大脑。 御花园假山旁,一个纤细的身影静悄悄地靠近云苓。 “六公主,您……” “闭嘴!”六公主恶狠狠地剜了那宫女一眼,压低声音呵斥她,“再敢出声,本公主让你变哑巴!” 宫女脸色一白,颤抖着身躯不敢说话。 皇后有一子一女,分别是瑞王爷和六公主。 若要问整个皇家谁的脾气最好,大家都会说瑞王爷。可要问谁的脾气最差,那必然是六公主无疑。 宫女深知六公主的脾气,丝毫不敢忤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步一步悄悄接近云苓。 六公主看着云苓的背影,眼眸怒火中烧。 先前她向皇贵妃告了楚云苓的状,可没想到皇贵妃不但没罚她,反而向皇后说了些什么,害得她被母妃一顿责罚。 一定是楚云苓搞的鬼,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第 21 章 她有孕了? 若是往常,凭借着精神力,云苓能很快感知旁人的靠近。 可她今天为了唤醒太上皇耗尽了所有的精神力,如今头脑昏涨不已,感知反而比普通人都弱化许多。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下,猝不及防地摔在了石子路上。 “谁?” “哈哈哈!活该!” 六公主从假山背后跳出来,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云苓刚想站起来,冷不丁小腹一阵缩痛,随后脸色煞白。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在腹部形成了一个漩涡,正疯狂地吞噬起她所剩无几的精神力! 六公主看着她面色惨白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喂!我只是推了你一下而已,装什么啊!” “嘶……” 云苓头脑发昏,眼前忽明忽暗,疼的说不出话来。首发 她心中一慌,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别装了,这儿除了你和我没别人!” 话音落下,不知何处飞来一根拐杖,精准地打在六公主的头上,发出美妙的声响。 “啊!” 六公主惨叫一声,额头肉眼可见地底迅速鼓起了一个大包。 看清楚来人,她瞪大眼睛,带着哭腔道:“皇、皇祖父,您打容儿做什么啊!” 身材干瘪清瘦的小老头举着拐棍,怒目圆睁。 “呔!哪里来的黑山老妖,胆敢伤害铃儿!吃孤一记降魔杖!” 说完,又是一拐杖朝着六公主打去,六公主尖叫一声,被太上皇打的抱头鼠窜。 “来人!快来人救本公主啊!” “铃儿莫怕!爹和这群妖怪们拼了!” 太上皇一脸凶神恶煞,看起来颇有当年的战神之勇,不远处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太上皇呆傻了两年多,自己的妻子孙儿们一概都不认得,平时虽也总发脾气,但举着拐杖发火打人却是头一次。 跌坐在地上的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太上皇见状丢了拐棍,慌慌张张地去扶她,语气颤抖。 “铃儿!爹的好铃儿,你可千万不要吓爹爹啊……” 傍晚的夜风中,隐约飘散着一丝血腥味。 远处有人高声大叫,语气惊喜,“在这里!在这里,找到太上皇了!”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追到了御花园中。 方才到了晚膳时分,见太上皇还没醒,昭仁帝便吩咐守了一下午的皇子亲王们先去用膳。 哪知一眨眼的功夫,太上皇竟醒来跑不见了! 昭仁帝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太上皇紧紧地抓住了衣袖。 小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大夫啊,快救救我的铃儿吧!她方才被黑山老妖打伤了,行行好救救她吧!” 昭仁帝早已习惯了太上皇的痴傻,可自己的亲爹哭成这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小老头外衣也没穿,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父皇别哭。” 见英勇善战了大半辈子的太上皇露出如此无助的一面,昭仁帝心中狠狠一震,颇不是滋味。 “快来人把靖王妃抬到殿里,立刻叫太医来!” 萧壁城目不能视,但能听见太上皇撕心裂肺的哭声,闻昭仁帝提起楚云苓,不由心中一紧。 “父皇,她怎么了?” 昭仁帝沉下脸,目光锐利地看向满头大包的六公主,一眼就看出云苓晕倒的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前去扶云苓的宫人吓了一跳,声音颤抖,“陛、陛下……靖王妃流血了!” 一眼仁慈的昭仁帝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六公主吓得不打自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而已!谁、谁知道她那么弱不经风……肯定是装的!” 萧壁城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六公主和楚云苓素来不对付,怕不只是碰了一下那么简单。 但那女人不是会武么,怎么会在六公主手上吃亏? 昏迷的楚云苓被抬到殿里,太上皇抽搭着眼泪跟在后面,半步也不肯离开云苓。 太医皱着眉头为云苓把脉,片刻后眉梢闪过一丝喜色。 “靖王妃如何了?” 太医立刻跪下来,眉飞色舞地道:“回禀陛下,靖王妃已有两月身孕,大喜啊!” 萧壁城闻言,面色错愕,“什么,你说她怀孕了?” “回王爷,的确如此!王妃方才摔倒动了胎气,但孕期不足两个月,方才见红后出血量不低,按理来讲这一胎神仙难留,可王妃的胎相却依旧十分安稳,此乃吉人天相,上苍庇佑我大周啊!” 太医心中也很震惊,妇人孕期摔跤见红不见得一定会流产,但出血量像云苓那么多,必然保不住才对。 可她不仅保住了,胎相还比一般孕妇都要安稳。 昭仁帝闻言大喜,拍手连道三声,“好啊!” 只是那一次意外的荒唐,靖王竟然就要当爹了? 萧壁城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忙问,“既无事,那她为何会昏迷不醒?” “回王爷,王妃这些日子似是劳累过度,身体又比常人虚弱许多,这才体力不支晕倒了。” 昭仁帝大手一挥,吩咐下去,“传朕命令,不相干等人一律退下,让靖王妃好好静养,御膳房和太医院那边都准备妥当,随时待命!” 自觉闯了大祸的六公主顶着一脑袋包哭哭啼啼,被面色愠怒的昭仁帝带走了。 太上皇见云苓没醒,怎么也不肯走,老人家精力不足,便守在侧殿的软榻上呼呼大睡,昭仁帝没辙,只好又把岑嬷嬷叫来殿中照料。 岑嬷嬷年约四、五十岁,精通药理,是专门负责侍奉太上皇的人。 萧壁城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早些年他出生那会儿没了母妃,还是岑嬷嬷奶的他。 “王爷,这些日子可感觉眼睛好些了?”岑嬷嬷来到殿中,一边给太上皇添了点薄毯,一边询问萧壁城。 “和先前一样,能看得见些许模糊的影子。” “也不知武安公这番回京,有没有找到给两位王爷治病的药材。” 岑嬷嬷走到云苓身边,继续道,“听闻王妃不但治好了燕王殿下的寒毒,还将险些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唤醒,若能将王爷的眼睛治好就好了。” 云苓进宫见皇贵妃,身上的衣服穿的繁重,岑嬷嬷怕她躺着不舒服,准备替她擦洗一番换件舒适的衣裳,褪下衣衫后却吓了一跳。 “王爷,王妃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 22 章 楚云苓会是神女么? 岑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受了这样重的鞭伤,当留在府中好好养伤才是啊!” 萧壁城一愣,“她的伤还没好么?” “后背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没有个把月,这哪能痊愈啊!” 岑嬷嬷看的心惊肉跳,云苓后背上的鞭伤看起来着实吓人,白皙的背部遍布青紫色的瘀痕,裂开的伤口处虽已结了痂,但仍看得出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岑嬷嬷语气沉重,“王爷,王妃的伤与您有关对不对?普通的鞭子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唯独您府内特制的鞭子不同。” 萧壁城浑身狠狠一震,这才想起来,靖王府内的鞭子用的是军中同款。 上面布满了倒刺,不许多大力气,一鞭下去便能叫人皮开肉绽,专门用作逼供俘虏和惩罚士兵。 靖王府虽用的同款鞭子,但却从未用来责罚过下人,加之萧壁城失明后再也没练过兵,便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楚云苓是靖王府第一个受此鞭刑的人。 萧壁城脸色微白,“这些日子,她从未提及过自己的伤势,我以为……” 他以为她伤的不重,否则怎么会连痛都不叫一声。 可即便他看不见了,心里也清楚一鞭子下去人会怎么样。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便是惩戒士兵也不过十鞭刑,大婚那日他失去理智,忘记府中鞭子也带倒刺,罚了楚云苓二十鞭。 “如此严重的伤势,王妃竟未曾提及半分?王爷,王妃犯了什么大错,何至于如此狠责啊!” 岑嬷嬷忙去取了上好的伤药来为云苓重新上药,她看了眼萧壁城怔忪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说楚云苓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受了如此重的刑罚,着实叫她不忍。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大婚当晚她砸伤了御之,我一时怒火攻心便下令责罚了她,全然忘了府内用的是军鞭。” 萧壁城心中苦笑,这件事是他做得过分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自认为楚云苓伤的不重,用雪参玉露来弥补她,也算对得起她救治燕王的恩情了。 现在看来,楚云苓没把命丢掉都是上天庇佑。 “只是如此么?”岑嬷嬷看了一眼萧壁城,沉声道,“王爷那般恼怒,也有楚二姑娘的原因吧。” 萧壁城没说话,也没否认。 可不得不承认,大婚当晚楚云苓的那番话,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愿相信,青梅竹马的少女背弃了他。 “王爷,老奴仗着奶过您几日,今日便斗胆放言几句。” “嬷嬷与我不是外人,什么话直说便是。” 除了燕王以外,他在宫中唯二能够亲近的人便是太上皇和岑嬷嬷了。 岑嬷嬷一边动作轻柔地抹药,一边沉声道:“往日您心里眼里全是楚二姑娘,老奴有些话说不出口,如今却是不得不提了。” “王爷,您所想的,未必就是最好的,您所盼的,未必就是合适的。” 萧壁城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向前方,“嬷嬷是在说云菡么。” “没错,王爷或许对楚二姑娘一腔真情,可楚二姑娘却未必愿意回报您这份情意。” 岑嬷嬷停下手里的动作,“以前王爷眼睛还没坏的时候,楚二姑娘身份低微,您不愿委屈心爱的女子做侧室,迟迟不肯成婚,倒也说得过去。” “可打您出了事后,若要楚二姑娘做这靖王妃,便不再是难事了,她若有心与王爷好,早已成了靖王府的女主人,何至于拖到现在,闹出元宵夜宴那档子事儿来。” 以楚云菡的身份,自是嫁不了战神王爷,却能配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 萧壁城迟迟不语。 见他不说话,岑嬷嬷又问道:“王爷可是嫌老奴的话不中听?” 萧壁城嘴角泛起带着淡淡苦意的笑,“没有,嬷嬷早已看清一切,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这两年来,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楚云菡的变化,他只是难以接受,也不愿意相信,青梅竹马的师妹会变了心。 许是没想到萧壁城如此平静,这回答让岑嬷嬷愣了愣。 她看向对方,缓和了语气,“王爷心中既已清明,老奴就不再多提了。” “王爷,王妃往日虽名声欠缺,相貌平平,但也并非无可取之处。” 岑嬷嬷将话题引到了云苓身上。 “前些日子,王妃与左相之孙封言的事情老奴也略有耳闻,她有此等医术,能不计较王爷的责罚,为您与封言对峙,心底不会坏到哪里去。” “硬要说的话,她比楚二姑娘更适合您,更何况如今还怀了您的孩子,无论如何,您都应当待她好些。” 楚云菡不过一介庶女,而楚云苓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外祖父还曾是帝师。 她能给萧壁城带来的助力,远比楚云菡要强。 萧壁城转头看向云苓,他眼睛还没有好,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团又一团分不清颜色的影子。 “嬷嬷的话我都记下了。” 萧壁城心情复杂,严格来说,他如今虽没那么厌恨楚云苓了,但也着实谈不上喜欢。 他和这女人之间没什么感情,只是因那顿鞭子和太上皇的事,他仅仅怀有些许愧疚与感激,还有那么点嫌弃。 至于有孕这件事…… 欣喜和愤怒都谈不上,更多的是猝不及防和茫然,现在或许还多了一份责任。 岑嬷嬷欣慰地点了点头,“王爷听进去了便好。” 萧壁城在云苓床边守了许久,脑海里不断地想着云苓的伤势。 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伤的怎么样了。一连十天都不曾说过一个痛字,还跑前跑后给别人治病。 或许妖怪都不怕疼? …… 养心殿。 华丽的木制案几上,绯红色的陨石表面闪动着华美的流光。 “福德,你可还记得无心大师走之前留下的话?” 福公公毕恭毕敬地回答,“上苍庇护,神女降世。福泽深厚,惠及子孙。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无心大师曾预言过,神女将会降临在皇家之中,可宫中无人有孕。” 昭仁帝看着宝盒中的绯红陨石,眼神深沉。 “朕记得天星坠落那日,恰好也是老三大婚之日,你说会不会与老三媳妇儿有关?” “莫非圣上觉得靖王妃便是神女降世?”福公公神色讶异,“王妃当晚嫁入王府,称降临皇家也勉强说得过去,且靖王妃救了太上皇,摔的那样严重也没有落胎,的确福泽深厚。” 昭仁帝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 “可按照无心大师的话,王妃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福公公想了想,又继续道,“相比之下,奴才觉得说不定指的是靖王妃腹中的孩子。” 第 23 章 惩罚六公主 福公公越想越觉得合理,“兴许王妃这一胎是个小公主呢,史书上公主和亲,两国交百年之好的事迹,也不是没有过。” 昭仁帝挑了挑眉,笑道,“难不成你对大周的实力这般不自信,还要朕用和亲来换取安宁?” 福公公连忙请罪,“奴才不敢,只是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昭仁帝看着文雅和善,可他毕竟是太上皇的儿子。 曾经的大周战神不惜违反嫡长制度,也要亲自选定的皇家继承人,骨子里是继承了他的血脉与信念的。 “依朕看,神女降世之闻,和老三媳妇儿有关的可能性比较大。” 福公公行礼,“还请陛下为奴才解惑。” 昭仁帝笑了笑,眼中闪过睿智的神色。 “老三媳妇儿是不能上战场,可若她治好了老三,也一样能安邦定国。” “陛下英明!”福公公恍然大悟,“倘若靖王妃能治好王爷,她必然就是神女无疑了。” 昭仁帝目光落到陨石上,神色幽幽。 边境突厥贼人虎视眈眈,而他手中,竟无堪受重用之人。 如果楚云苓能治好萧壁城的眼睛,那当真是解决了他的一块心病。 …… 长宁宫中,昏睡许久的云苓终于悠悠转醒。 “水……饿……” 这次她精神力耗尽后又大脑受损,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强缓过意识来。 刚恢复知觉,空腹感便铺天盖地的袭来,饿的云苓两眼直冒绿光。 萧壁城听她醒了,忙命宫人去传话,随后摸索着端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哪想对方不但没有接,还结结实实一口狠咬在他手腕上。 “你是狗么!” 萧壁城疼的龇牙咧嘴,差点没忍住一杯热茶洒在矮榻上。 “不好意思,还以为是猪蹄。” 她已经得了出现幻觉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身后忽地掠过一道风,直奔云苓而去。 “铃儿……!你可终于醒了,可吓坏爹爹了呜呜呜……” 萧壁城猝不及防被太上皇猛地推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洒了自己一脸。 昭仁帝刚进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由抖了抖嘴角。 岑嬷嬷赶忙把萧壁城扶起来,又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太上皇,您松一松,否则我还没饿死就先被您勒死了。” 云苓被太上皇紧紧地抱着,艰难呼吸。 “铃儿饿了?” 太上皇闻言,小心翼翼地从衣袖里掏出两块纸包着的桂花糕。 “吃这个,好吃!” 这是宫廷桂花糕,太上皇平时最爱吃的点心,他老了牙口不好,岑嬷嬷只许他每日吃三块。 许是平时舍不得吃,就留了起来。 那两块桂花糕不知放了多久,虽没坏,却已经干硬了。 “谢谢您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苓饿的头晕眼花,也没嫌弃那点心口感不好,当即全部塞进嘴里,两颊鼓成了腮帮子。 她艰难地把点心咽下去,被噎的直翻白眼。 大概是觉得云苓这副模样实在没眼看,岑嬷嬷怕她失了礼数惹昭仁帝不快,小声地提醒云苓。 “王妃,您慢些吃,小心噎着。” “噎不死,再说噎死也比饿死强。” 岑嬷嬷忙道:“您可别总把那个字挂在嘴边,御膳房的饭菜是温好的,马上就送来了,点心吃多了一会儿就吃不下正菜了。” 昭仁帝笑呵呵地道:“老三媳妇儿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饭量大些也正常。” 云苓正拿起茶壶牛饮,闻言一口水猛地喷了出去。 “什么?双身子?” 云苓震惊地看向他们,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她穿来的时候用精神力探查过身体,除了察觉脸上有毒斑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萧壁城好心提醒她,“御医说你已有将近两月的身孕,又体虚,这些日子需多卧床静养。” 也就是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连胎心都还没有呢,难怪当时精神力感知不到。 “父皇,您看是不是能赏儿臣一块天星打成的坠子了?” 云苓回过神来,喜上眉梢。 “虽说还没生,也不知是不是儿子,可看在儿臣救治皇祖父的份上,您就先给了儿臣吧。” 昭仁帝并不是小气的人,心中也已有这个打算。 “朕赏你一块便是了,你若能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想要几块坠子都不是问题。” 萧壁城听昭仁帝语气慈爱,心中暗惊,父皇对丑女人真是出人意料的纵容。 他心中略有些气闷,长这么大父皇还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呢。 也不知丑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把昭仁帝和太上皇都笼络了过去。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云苓大喜之下,胃口都好了不少,不一会儿便将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横扫一空。 昭仁帝看着自己还剩下大半碗的白米饭以及空空如也的菜盘子,神色有些懵。 好家伙,比太上皇当年养的猪都能吃! 片刻后酒饱饭足,封皇后带着六公主萧容前来赔罪。 “上苍保佑,幸亏靖王妃腹中孩儿无事。” 封皇后模样典雅贤淑,看向六公主时眼带几丝厉色,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还不过来给你三皇嫂赔不是!” 六公主耷拉着头,脑门上还有好几个鼓包,也不知道挨了太上皇几拐棍。 “呔!妖孽速速退散!” 一看见六公主,太上皇立马跳了出来,下意识地想举起自己的拐棍。 发现拐棍不知扔哪去了,干脆像老母鸡一样展翅挡在云苓面前。 云苓眼神惊讶,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感动。 这傻老头。 “……三、三皇嫂,这次是我不对,还望你不计较。” 纵使再不情愿,也得向楚云苓低头,谁叫她这次闯了大祸呢。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明日你便给我到庙里去,什么时候抄完百遍经书再回来!” 封皇后看似色厉,这一番命令对六公主却没什么实质上的惩罚。 但昭仁帝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六公主,“抄百遍经书是应该的,容儿是该好好磨一磨性子了,回头交给朕亲自检查,不过此次的惩罚……” “老三,你是兄长,依你之见,该如何罚容儿啊?” 不仅是萧壁城,连岑嬷嬷也是一愣。 她不懂陛下为什么要故意丢个难题给萧壁城,若罚的轻了,会叫云苓受委屈,可若罚的重了,便会得罪皇后。 皇后对六公主看似严厉,实际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最是溺爱纵容。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语气微冷,“六皇妹毕竟是无心,且云苓无事,不易责罚过重,依儿臣之见,罚戒尺一百略施小惩便可。” 他就算不喜欢楚云苓,对方如今也是他的王妃,还怀了他的孩子。 既没犯错,就不能叫她受委屈。 昭仁帝点了点头,“那便罚戒尺一百吧。” 六公主闻言脸色一绿,差点没晕过去。 略施小惩? 明知道她要抄半个月经书,还要罚她戒尺一百,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 24 章 疑心 似是没料到萧壁城会这样说,封皇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云苓眉梢微挑,萧壁城这几日接连在皇贵妃和皇后面前护着她,看起来到比之前让人觉得顺眼不少。 太上皇似是不满这惩罚,嚷嚷着在一旁起哄,“一百军棍!一百军棍!” 六公主吓得一哆嗦,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太上皇傻了之后有多难缠,她是领教过的,昭仁帝下了命令,整个皇宫的人都要尽量迁就着他。 万一真赏她几军棍,可就有苦头吃了。 昭仁帝耐着性子哄他,“父皇,长宁宫内栽的枇杷如今都已熟透了,铃儿最爱吃这个,让岑嬷嬷陪您去摘些回来吧。” “哦对,铃儿最爱吃这个了!铃儿在这里乖乖等着爹回来,不要乱跑啊!” 太上皇一拍脑门,叮嘱了云苓两句,便急匆匆到外面摘枇杷去了。 封皇后眼神讶异地在太上皇和云苓之间转了转,心中一沉。 太上皇傻了以后谁都不记得,怎么会对没见过两面的楚云苓如此亲昵?首发 心中思绪千转,她打消发难的心思,转身看向六公主。 “既如此,明日一早你就到京外寒山寺中抄书思过去吧,也当是为你三皇嫂腹中的孩子祈福。” 六公主哭丧着脸,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皇后,“母后……” 话还没说完,便被封皇后带着厉色的阴沉眼神吓了回去。 “……儿臣知道了。” 封皇后转回身,面向昭仁帝时,依旧是那副温柔中带着威严的模样,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靖王妃既然需要静养,那本宫就不多打搅了。” 临走前,皇后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六公主赶紧跟在她身后,趁着太上皇回来之前,赶紧溜了。 昭仁帝允诺要打一块陨石坠子给云苓,随即也回了养心殿。 昭仁帝与封皇后走后,长宁宫内只剩下云苓与萧壁城,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喂,太上皇不是不认人么,怎么会黏着我?” 萧壁城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呢,你为皇祖父诊治的时候没动什么手脚吧?” 他怀疑太上皇之所以如此对云苓,和当时那些诡异的白光有关。 话本里面常说,妖怪有能够迷惑与控制人的秘术。 不知道楚云苓是个什么妖怪成精。 “你这个死瞎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云苓脸色一黑,没好气地一巴掌拍过去。 “我费心费力救人,你居然怀疑我不安好心。” 她身体还没恢复,萧壁城听到掌风,轻而易举地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你唤醒了太上皇,本王很感激,但你最好保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不是他非要认为楚云苓不安好心,而是那些诡异的白光无法解释,实在让人很难不产生戒备和怀疑之心。 云苓心中一寒,眼神迅速地冷了下来,语气平淡。 “除了救人以外,我什么也没做,你爱信不信。” 方才心中对萧壁城生出的那丝好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苓心里觉得好笑,又生出些许悲哀。 可能她一向和好人两个字不沾边吧。 毕竟她制造出来的毒远比药多,虽然偷学了一身医术,但救过的人寥寥无几。 “那样再好不过。” 萧壁城察觉到她忽然冷淡下来的语气,松开了她的手腕,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口的话过于直白。 毕竟话本小说里,妖怪也分善恶,并不全都是坏的。 “对了,你……身体如何了,可觉得有何不适?” 他想起岑嬷嬷说过,楚云苓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你在我旁边就挺让人不适的。” 云苓心里翻了个白眼,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背过身去不看萧壁城。 她并不觉得萧壁城是在关心她,八成只是在意肚子里那个孩子罢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是很注重子嗣的。 萧壁城:“……” 丑女人还挺记仇。 …… 养心殿。 受昭仁帝之命,福公公把天星碎片交给了皇宫里手艺最好的玉石工匠。 回到养心殿中,他忍不住问道:“陛下,您今日刻意让靖王爷来责罚六公主是何故?” “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妥,是怕会让老三得罪皇后?” “奴才只是觉得,靖王爷本就和皇贵妃娘娘生了嫌,若是再惹恼了皇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福公公低下头,虽然在旁人眼里,三皇子萧壁城自幼不得皇帝宠爱。 但他知道,实际上三皇子才是昭仁帝和太上皇心中最青睐的储君人选。 只可惜天降横祸,毁掉了他的一双眼睛。 “往日朕虽嫌他锋芒太过,但如今沉寂过头也不是朕想见到的。” 昭仁帝看向福公公,笑了笑,语气严肃。 “朕不允许他瞻前顾后,唯唯诺诺,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将来如何能护住大周江山。” 福公公也长叹一声,“但愿靖王妃能尽快治好两位王爷。” 云苓没睡多久,福公公便来传话,说是昭仁帝要见他们夫妇二人。 等二人抵达养心殿,昭仁帝也不废话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楚云苓,老三的眼睛和老四的腿,你可能医治?” 云苓眼神动了动,“能!不过……” 昭仁帝面露几丝希冀,又忙问道:“那你有几分把握?” 听到云苓的回答,饶是萧壁城看不见,也忍不住把头转向云苓所在的方向。 “十分!不过……” 昭仁帝浑身一震,急切地问道:“那你治愈他们二人需要多长时间?” “靖王爷的眼睛只需两月,燕王爷的腿伤的比较重,又中过寒毒,至少也需要半年,不过……” 昭仁帝面色欣喜,福公公与萧壁城皆是神色震惊。 令整个天下名医都无比棘手的问题,对楚云苓来讲竟如此轻松? “好!那朕这便下旨,今后由你来主治老三和老四!” 云苓抖了抖嘴角,“父皇,那奖赏……”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天星碎片对不对?” 云苓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如果儿臣治好了他们两个,父皇是不是就能把那块石头给我?” “一块坠子不够,整块你都想要了?” 昭仁帝和蔼地笑了笑,“不过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成功治好老三和老四,并诞下皇太孙,朕便将整块天星碎片都赏给你。” 云苓垮下脸,又得生儿子。 “可不可以提前预支奖赏?” 昭仁帝挑了挑眉,“朕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云苓见好就收,“儿臣接旨便是了,另外儿臣要求太医院的药材可以随意取用。” “朕准了。” 云苓心中舒了一口气,既然昭仁帝允许她随意使用名贵药材,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将脸上那块毒斑给祛了。 许是没想到楚云苓会不计前嫌,没有半点推脱地应下此事,萧壁城神色复杂。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 25 章 穷的一批 达成协议后,昭仁帝赏赐了些东西下去,作为云苓救治太上皇和被诊出有孕的嘉奖。 云苓回到长宁宫,翻开那列着奖赏明细的清单,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你们皇家的赏赐都这般的……朴实无华吗?” 萧壁城饮了口茶,“父皇赏了你些什么?” “白银五千两,上品棉麻绸缎各一百匹,海参燕窝若干,百年人参两支……” 前面的还比较正常,后面的画风就突然奇怪了起来。 “熏火腿十只,熏腊肉一百斤,熏鱼干五十斤,活鸡活鸭十对,小乳猪一对,福公公种的大葱十捆。” 萧壁城点点头,“这番赏赐甚是大方,看来父皇很喜欢你。” “你认真的吗?” 萧壁城皱眉,“怎么,难道你还觉得不够?做人莫要太过贪心,这些赏赐已经很丰厚了。” 大方…… 如果不是萧壁城的神色过于认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艳羡,云苓真的会怀疑昭仁帝是在糊弄她。 岑嬷嬷率先读懂了云苓的眼神,温声解释道:“王妃应当还没有掌过家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是正常的。” “咱们王爷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五百两,精米三百石,细面五百斤,陛下的赏赐已不算少了。” 也就是说,萧壁城每个月的工资是一百二十五两,这些钱得养活靖王府上下三十几口人,还得给他们发工资。 萧壁城也道:“之前太后寿辰,也只得了两千两白银。” 相比之下,昭仁帝赏给云苓那五千两已经是萧壁城三年多的工资了。 在萧壁城和岑嬷嬷的你一言我一语下,云苓方才知道,大周的国库一直都不充盈。 首先是地理位置靠北,农田耕种面积有限,又常年与突厥开战,耗资巨大,导致商业贸易受阻,更是雪上加霜。 从太上皇到昭仁帝,举国推行简洁之风。 宫内和御花园里种的树基本都是果树,太后更是带头舍了那些名贵花卉,在宫里头种菜。 “平时府中的钱够花吗?” 萧壁城答道:“花是够花的,每个月大约还能结余三十多两银子。” 云苓沉默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有多少存款?” 萧壁城轻咳了了一声,“约莫三百两上下。” 云苓不淡定了,她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拔高声音,“只有三百两?” 靠!这也太他娘的穷了! 小说电视剧里动不动什么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全都是假的,王爷王妃们挥金如土也是假的,吃土还差不多。 岑嬷嬷解释道:“王爷往年每次战捷都得了不少奖赏,只是又都花到军中去了,后来在家养伤,多的余钱又都拿了出去安顿那些伤残病弱的老兵。” 说到这里,萧壁城的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本是有三千两储备银子的,只是把你娶回靖王府,都花的差不多了。” 这部分银钱,他本来是打算用在前线的,谁想天降一个楚云苓,害他掏空了家底不说,现在还反过来嫌弃他穷。 “敢情你当初拿两千五百两聘礼娶我,不是为了羞辱我,而是因为没钱了?” 云苓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抽筋了。 在属于楚云苓的记忆里,京中同个家世等级的贵女婚嫁,聘礼嫁妆少的在五万两上下,多的有二十几万两。 而萧壁城只给了两千五百两的聘礼,这对楚云苓和文国公府来讲,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男人让她沦为京城名媛中的笑话,不恨死他才怪。 岑嬷嬷生怕云苓心中介意,忙道:“王妃误会了,王爷不曾存过那种心思,与您成婚虽事发突然,但也是作全了礼数和诚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萧壁城再不喜欢她,也还是拿出了大部分积蓄。 但昭仁帝绝对是个鸡贼的,下令促成了这桩婚事,却故意没添点钱给萧壁城娶亲。 心里指不定偷乐呢,两千五百两换了帝师的嫡孙女儿做儿媳,捡了个大便宜。 楚云苓打量着萧壁城,眉梢一挑。 “就算你我成婚事发突然,你就没想着存点银子,万一以后要娶我庶妹呢?” 提起楚云菡,萧壁城神色有些许复杂,“云菡从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 正是楚云菡的支持和鼓励,他才会无所顾忌地把银子都花在战士与军中。 曾几何时,萧壁城认为这样的良妻世间难寻。 云苓摸了摸下巴,“她倒是一直都很聪明,明白身份地位远比银子要强。” 所以宁肯聘礼寒酸,也要做那正妃。 “楚二小姐是庶女,怎能和王妃您相比呢?” 岑嬷嬷怕提起楚云菡会生事,忙转移了话题,“但王爷今后可要多为府中想想了,等王妃腹中的孩子出生,府中花销势必会增加,可不能再将余钱都用出去了。” “得了吧,指望他养我,早晚饿死。” 云苓摆了摆手,一点没给萧壁城留面子。 “我自个儿有赏赐有嫁妆,用不着靠别人。” 文国公府虽然算不上富的流油,但由于楚家男儿通常不纳妾,府中人口少花销少,攒下来的钱也就多。 楚云苓嫁给萧壁城的时候,老世子夫妇的陪嫁折合约有十万两银子。 她原以为是丑小鸭意外嫁进了豪门皇家,没想到是白富美天鹅掉下来,让癞蛤蟆捡了个便宜。 还是只瞎眼的癞蛤蟆。 想到这里,云苓同情地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看在你是孩子爹的份上,我就不收你医药费了,回头要是缺钱用,找我借也不是不行。” 毕竟这厮也不是败家子,虽然穷,但钱都拿去做正事了。 “本王才不会花你的嫁妆!” 萧壁城没好气地拍开云苓的爪子,脸色有些发黑,黑中还透着一点燥红。 是个男人都不会好意思去动妻子的嫁妆。 云苓轻哼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看在萧壁城拿自己的私房钱补贴战士的份上,她才不会管这穷瞎子呢。 两人正拌着嘴,便听得宫女来报皇贵妃来探望云苓。 萧壁城眉头微皱,很快便收敛了神色,一如往常那般,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人。 第 26 章 最好生女儿 “母妃安好。” “你有了身孕,好好坐着便是,往后见到本宫无需请安。” 皇贵妃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是知道了云苓有把握能够让燕王重新站起来,她对云苓的态度很是温和,与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厉色飞扬截然不同。 她示意身后的禾月姑姑将拟好的清单交给了云苓。 “往后御之会在靖王府中常驻,势必会有所叨扰,云苓有孕在身,本宫赐了些补品和银两下去,府中若伺候的人手不够,该添就添几个。” 这话是对萧壁城说的,后者点头答道:“多谢母妃,儿臣记下了。” 云苓等人心知肚明,皇贵妃看似是赏赐他们,实际上是让他们别委屈了燕王。 皇贵妃满意地看着云苓,脸上难得带着笑意,“壁城,你的王妃是个不错的,难怪陛下喜欢。” “文国公府教养女儿倒是很有一套,就是下人有些疏于管教。” 云苓心中疑惑,不知皇贵妃怎么突然cue起了她的娘家。 “母妃的意思是?”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问,六公主是从哪儿听闻云苓砸伤了御之的消息么?” 皇贵妃目光落在萧壁城身上,“本宫问了皇后,说是六公主前些日子到文国公府中去做客时,无意间听下人提起的。” 萧壁城神情微动,他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挡住了其中神色。 文国公府中,知道燕王受伤的人除了楚云苓这个作案当事人以外,就只有楚云菡了。 楚云苓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纷乱的心中都有些什么,有意料之中的平静,也许还带着些许失望,亦或是痛楚。 “多谢母妃提醒,儿臣会转告父亲严正家风的。” 云苓面上不显,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冷意。 那个小碧池,自己没去找她麻烦就算了,竟还有胆子给她下套。 只是这手段着实不怎么样。 “嗯,没别的事,本宫就先回宫了。” 临走前,皇贵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云苓的肚子。 禾月姑姑跟在她身后,直至远离了长宁宫,才低声询问,“娘娘,靖王妃腹中那孩子要留么?” “暂时先不动手,你让人把靖王府盯紧些,在御之的腿没有彻底治好前,别让楚云苓出了岔子。” 禾月姑姑明白皇贵妃的意思,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娘娘,这会儿是最方便动手的时候,若等燕王殿下的腿治好,靖王妃的肚子起码八个月大了……” 皇贵妃眸中划过一丝寒芒,“她最好祈祷这胎是个女儿,若是产女,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若是靖王妃治好了靖王爷的眼睛,又好运生下皇太孙该怎么办?” 昭仁帝本就隐约意属萧壁城,如果云苓当真诞下皇太孙,很有可能决定册立太子。 皇贵妃幽幽地道:“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可有人比本宫着急。” …… 云苓全然不知有多少人在打自己肚子的主意。 送走了皇贵妃,长宁宫中的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云苓精神力尚未全部恢复,也懒得跟萧壁城追究楚云菡,早早便擦洗完睡下了。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身侧一沉。 “躺我旁边干嘛。” “你以为本王愿意?”萧壁城面无表情地回答,“如今本王与你是夫妻,宫中多的是眼睛看着呢。” “那你往外点,先提前告诉你啊,我睡相不好,你非要跟我睡一张床的话,后果自负。” 萧壁城没说话,这两天太上皇和楚云苓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在塌前守完这个守那个,如今疲乏的很。 不多时,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似又回到了沙尘漫天的戈壁战场,孤烟残月下,荒凉的让人四肢生寒。 十五岁,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便不幸地遭到了突厥的偷袭。 他藏在成堆的尸体下,侥幸保住一命,仍记得当时身上重如泰山的重量,几乎令身心都一并窒息。 不知为何,萧壁城总觉得这个梦比以往都要真实。 无论是那周遭的寒冷,还是胸膛窒息般的压感。 第二天清早醒来后,萧壁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横在自己的胸前,压在了他的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云苓!” 算了,看在这个丑女人怀了他孩子的份上,暂且忍了。 萧壁城将她的脚挪开,沉着脸自己摸索着床柱站了起来,往身上套衣服。 这女人的睡相也太差了! 把被褥全都抢走了不说,居然还脚放在他的脸上。 “叫我干嘛。”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泪花,口齿不清。 “吃早饭了吗?” 萧壁城语气平淡,“今日该回府了,早点去向父皇和母妃请安吧。” 云苓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迷迷瞪瞪地穿衣服。 住在皇宫里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早起给这个那个请安。 她还是喜欢住在靖王府,虽然天天对着萧壁城那张死人脸很烦,至少睡觉可以睡到自然醒。 向昭仁帝请完安用完早膳以后,云苓带着十几箱子赏赐准备打道回府,半路太上皇却突然窜了出来,吵着闹着要一起走。 “孤要跟铃儿回家,看谁敢拦孤,孤打他的脑袋!” 萧壁城无奈,只得派人去向昭仁帝求助。 半晌后,福公公奉命来传话,身边还跟着岑嬷嬷。 “王爷,陛下说太上皇既喜欢与王妃待在一起,便由着他吧。” 福公公笑了笑,“为了方便照顾太上皇的饮食起居,陛下特地命岑嬷嬷与您和王妃一道回府。” “父皇的意思是让皇祖父住在靖王府中?” “太上皇醒来只认靖王妃一人,便是陛下也拗不过他呀。” 福公公的笑容多了几分无奈,又叹了口气,“大抵是有缘吧,太上皇见到靖王妃,每日心里头高兴,心中那份执念也总能有些寄托。” 萧壁城神色讶异,“福公公,这话的意思是……” 听起来,怎么福公公似是知道太上皇为何会黏着云苓? 第 27 章 你的肚子是个活靶子 “靖王妃的一双眼睛,神似嘉懿长公主,那日老奴见到靖王妃,也依稀想起了嘉懿长公主当年的模样呢。” 萧壁城迟疑地问,“福公公,这嘉懿长公主是何人?” 为何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一个封号为嘉懿的姑姑? 福公公眼神浮起些许悲伤和怀念,“嘉懿长公主是太上皇与元贞皇太后的女儿,也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孩子。” 太上皇是贫苦农民出身,年轻时曾有个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便是元贞太后。 后来逢乱世,大周各地强征壮丁,太上皇十六岁那年,刚与元贞太后完婚,便在新婚的第三天被抓去入了军营。 福公公早些年曾是太上皇身边的幕僚,知道许多后妃与皇子们不了解的辛密往事。 “这一去便是十七年,战火中家书难递,待太上皇荣归故里之时,才知走后一年,元贞太后便为他诞下一个女儿,这些年来孤儿寡母过的甚是凄苦。” 但嘉懿长公主却仍被元贞太后教导的坚忍聪慧,明事懂理。 可好不容易团聚,妻女却被仇敌抓住,为了让太上皇不受胁迫,母女二人主动拔剑自尽。 萧壁城神情怔忪,“这些年来,从不曾听闻皇祖父提起过这些往事。”首发 福公公轻叹,“这是太上皇的执念,是他的心魔。” 那是他这辈子最爱,又最愧对的人。 没能让她们过上几天好日子,反而还连累她们为自己而亡。 便是如今的太后,纵使陪伴太上皇风雨同舟三四十年,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元贞太后与嘉懿长公主。 “嘉懿长公主的闺名唤作萧铃儿,走的那一年,年纪和靖王妃一般大。” 论五官容貌,云苓和萧铃儿毫无相似之处。 但云苓的眼神中,清澈藏着坚忍,像极了当年的萧铃儿。 萧壁城微微失神,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怪不得太上皇会黏云苓黏的那样紧。 本还以为是用了什么邪门的妖术,看来是错怪了对方。 在昭仁帝的准许下,太上皇高高兴兴地上了回靖王府的马车。 走之前,还不忘记把长宁宫中的枇杷树全都薅秃了,说是要拿回去给云苓吃。 燕王从萧壁城口中得知福公公说过的话后,唏嘘不已。 “原来皇祖父还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云苓倒不觉得太上皇这样黏着自己,仅仅是因为她的眼睛像那位嘉懿长公主。 这两天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哪怕刻意躲起来,太上皇也总能凭着直觉朝她走来。 根据这个现象,云苓推测可能是她的精神力曾深度刺激过太上皇大脑皮层的缘故。 大脑皮层有记忆功能,太上皇对她的精神力产生了亲和与依赖感,进而将之与脑海中最不愿意忘记的人和事结合了起来。 回到靖王府,太上皇闹着要和云苓住一个院子,只好将他安置在了揽清院的东厢房。 离了皇宫,萧壁城有些话想私下找云苓说,却被太上皇拦在院外进不来。 “王大狗!你来这里做什么,孤告诉你,你又穷又丑,想娶铃儿没门!” 太上皇张牙舞爪地举着拐棍,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萧壁城。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他是穷没错,但跟丑沾不上边吧? 旁边的燕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哥,皇祖父不板着脸的时候,还怪可爱的。” 以前在一众皇子皇孙面前,太上皇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十分威严。 “王二狗!你笑什么笑,孤记得你上次偷了孤家后院两个鸭蛋,还没找你算账呢!” 太上皇堵在院子门口,骂骂咧咧,“两个狗东西,天天欺负铃儿,活该一个瞎了一个瘸了!” 燕王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皇祖父,您这么说可太扎孙儿的心了。” 陆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眼没瞎耳没聋吧。 太上皇居然护着王妃,还对靖王和燕王破口大骂,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看来他以后要在王妃面前多表现表现才行! 云苓听到声音,笑盈盈上前解围,“皇祖父,我想吃桂花糕了。” “好!孤这就去找小岑,让她做桂花糕给铃儿吃!” 太上皇闻言,一口答应下来,立刻把“王家两狗子兄弟”抛在了脑后。 燕王眼神稀奇地看向云苓,“三哥,你有没有觉得皇祖父好似比以前正常些了。” 虽然仍旧记不住他们,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了。 在这之前,太上皇与别人交谈时总是自说自话,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萧壁城眼神莫名,“她的……医术的确有几分本事。”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丑女人的妖术着实有些诡异。 不过只要不会伤害到太上皇,什么都好说。 暂时支走了太上皇,萧壁城走进云苓的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云苓倒了杯茶,“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本王来是想告诉你,从明日起会为你安排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护卫,负责护你周全。” 语毕,萧壁城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烫金腰牌,上面是一个云苓不认识的花纹。 “这是号令影卫的腰牌。”萧壁城沉声道,“府内共有影卫十名,皆是大内高手,即日起他们也会在暗处保护你。” 虽然丑女人很可能会点妖术,但她似乎仍是肉体凡胎。 见他面容严肃,云苓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你不该怀孕的,这对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萧壁城没有焦距的目光转向云苓的方向,眼眸黝黑深沉。 “你的肚子,让你现在成了个活靶子。” 云苓眉头微皱,“愿闻其详。” “父皇一共有六个儿子,如今成婚的只有本王和二哥,除了二哥膝下有一女外,便再无其他皇孙了。” 萧壁城缓缓讲述起局势,为她分析其中利害,云苓凝神,仔细倾听。 “大哥今年二十有五,可不但正妃之位悬空,连侧妃也没有,府内的几个通房,他也一概不碰。” 云苓扬眉,“要不是知道瑞王对我庶妹情根深种,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断袖。” “少胡言乱语!” 云苓挨了一记冷嗖嗖的刀眼,撇了撇嘴角。 这穷瞎子,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忘记瞪她。 第 28 章 不懂的人是王爷 提起通房,云苓来了几分兴致。 “对了,你有几个通房?” 萧壁城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那个叫秋霜的丫鬟,是不是你的暖床侍女?” 秋霜是专门负责伺候萧壁城起居的丫鬟,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云苓还记得自己刚穿来的那个晚上,就是这个丫鬟在门外骂骂咧咧,又是骂她扫把星,又是说她死了才好。 后来得知她能为燕王止痛,颇受萧壁城重视,一连几日都躲着她走,生怕被揪住算旧账。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府里婆子闲聊过啊,说秋霜自小便侍奉你,你早晚会给她一个正经名分。” 萧壁城黑了脸,训斥道:“少听些碎嘴言语,本王十五岁起便上了战场,不曾有过任何通房。” “哦,那你在军中时也一直做和尚么?” “家国为重,怎可耽于淫乐!” 军营中的确常会有士兵去风月场所纾解,但他身为皇子,当然不能自降身份去那种地方。 云苓愣了愣,语气带上几分讶异。 “我说……该不会在我之前,你都没碰过女人吧?” 萧壁城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一挥袖子背过身去,冷哼一声。 “继续谈正事!莫要把话题扯到本王身上!”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生在封建时代的男人来讲,不但不会得到夸赞,反而会受嘲笑与鄙夷。 看他略有几分羞恼的样子,云苓心底觉得好笑,也没阻止他转移话题。 “大哥为人谦和淳善,但有时想法过于天真荒谬,总想着和话本里一样,与心爱的女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在皇家是绝不可能的事,更别说他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的确天真了些,可与荒谬有什么关系,人之常情罢了。” 在云苓看来,瑞王生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种想法,属实难能可贵,不怪乎楚云苓会把他当做心心念念的良人。 瑞王长的也挺好看的,可惜跟萧壁城一样眼瞎,都看上了楚云菡那种人。 “你是女子,当然会这么想。”萧壁城神色不以为然,“可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苓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你还要再娶几个侧妃和侍妾?” 萧壁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怎么,难道你还想阻止本王不成?” “我不会阻止你,只是我可受不了别人给我戴一堆绿帽子,你要是娶别人,那我们就得和离。” 萧壁城眉梢微挑,淡淡道:“女子善妒可是七出之罪,你若是这么想,只怕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 那她宁肯单身一辈子。 还七出之罪呢,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大男子主义。 云苓轻哼一声,“那楚云菡呢?如果你的正妃是她,还会再娶其他女子么?” 萧壁城微微一愣,随即皱眉,“你扯她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不曾想过。 “你以为云菡和你一般小肚鸡肠,还善妒?她知书达理,不会介意。” 果然一提起旧情人,这货就开始对她踩一捧一了。 “若是娶了楚云菡还要纳妾,也不见得你有多爱她嘛。” 萧壁城沉声道:“这与爱不爱她有何关系,纳妾本就是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只要主母不失德,即便小妾生再多的孩子,也不会影响主母的地位。” 莫非这就是老一常说的,男人总把爱情和性分得很清楚吗? 云苓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怜悯。 “你叹什么气?” “我在感叹,原以为你和楚云菡之间有多么情深意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不爱她,她也不见得多爱你。” 萧壁城脸色微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意。 “你懂什么。” “王爷,不懂的人是你才对。” 云苓望着他俊朗的面容,弯唇笑了笑。 “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一个真爱你的人,可以无私的为你付出很多东西,与此同时也是自私的,自私到希望你的身心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真爱是容不得半点分享的。 “这不过是你们女子善妒的借口罢了。” 云苓也不生气,笑盈盈地看着他,“若王爷不能理解,只能说王爷不曾真爱过别人,也不曾被别人真爱过。” 萧壁城在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怜悯,面色不善。 他言辞犀利地问,“怎么,难不成你真爱过别人?” 云苓耸了耸肩,她没有谈过恋爱,可她是在23世纪长大的人。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明白这些道理。 不等云苓回答,萧壁城又冷声道:“本王险些忘了,你对瑞王倒是情根深种,不过你已是靖王妃,腹中更怀了本王的孩子,趁早歇了那些没有可能的心思吧!” 萧壁城心头有些气恼。 这女人,怀着他的孩子,还当着他的面讲什么爱是无私的也是自私的。 难不成她心中对瑞王还有非分之想? “打住,打住!继续说正事。” 云苓对瑞王不感兴趣,单就看上楚云菡这点,足以证明对方眼神不好使了。 萧壁城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才发觉不知何时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这女人,总是三言两语把他带偏! “皇后欲为大哥选妃,但大哥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逃避,至今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这两年彼此间的关系愈发紧张了。” 想不到瑞王看起来那样温文和善的人,也会为了心中所想反抗皇后。 “那皇后娘娘一定很心急吧,其他皇子呢?” 萧壁城沉沉地道:“二哥年幼时曾不小心从高楼上跌落,从此便有些痴愚,前两年好不容易才讨到步军副尉的女儿做正妃,如今膝下有一女才满周岁。” 云苓点点头,她在宫中的时候也略有耳闻。 昭仁帝次子贤王小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成了个轻微弱智。 若非如此,一个正五品武京官的女儿,也做不了贤王妃。 “至于本王和御之的情况,你都了解,便不再赘述了。” 两个难兄难弟,在战场上一个瞎了眼,一个瘸了腿。 “那五皇子呢?”云苓好奇地问,“五皇子如今已成年,为何迟迟没有封王?” 提起五皇子,萧壁城面色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第 29 章 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五弟是梁婕妤所出,自幼早慧,七岁时便能作出锦绣文章,得大学士赞赏,在我们兄弟当中最父皇喜爱。” 听萧壁城这么一说,云苓直觉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果然,萧壁城缓缓道:“可十三岁那年,五弟在中秋宫宴上……与一名宫女有染,被入宫赴宴的大臣当场撞见。” 云苓眉梢微扬,十三岁,还是在中秋宫宴上,这可比楚云苓跟萧壁城那档子事严重十倍。 起码原身和萧壁城被算计的时候,事发在瑞王府,也没有被文臣武将们看见。 “父皇大为震怒,罚了五弟二十大板,险些要了五弟的命。” 萧壁城叹了口气,“再后来不久,五弟又被爆出文章是他人代写,自此便在父皇面前失了宠,直到如今都还没有开府封王,也没有贵女愿意嫁给他。” “那个宫女后来怎么样了?” 萧壁城摇了摇头,“那宫女被撞见引诱皇子后,自知逃不过酷刑责罚,当场撞柱自尽了。” “这种事情一听就有猫腻,指不定是哪个嫔妃干的。” 萧壁城皱眉,冷声道:“你最好管管自己这张嘴,小心祸从口出。” 云苓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代写文章这件事呢,有没有说头?” “本王不知五弟的文章到底是不是代写的,只不过自那以后,他的确表现的平平无奇,没有再展露出过任何叫人眼前一亮的才华。” 昭仁帝对五皇子也就更加失望了,没再有过多关注。 至于六皇子,作为昭仁帝的小儿子,生母地位并不高。 虽然生性纯良,但却被养的优柔寡断,也没有出众的才能,在宫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依我看啊,五皇子是不敢冒尖了,为了保命才不得不藏拙。六皇子的生母倒是聪明,看见你们接连出事,干脆让儿子做了透明人。” 云苓自顾自地分析着,摸了摸下巴。 “这些事情背后,皇后和皇贵妃的嫌疑都很大啊。” 萧壁城沉下脸来,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文国公府都要受到牵连!” “我只知道你们几个兄弟多灾多难的很,看吧,这就是老婆娶太多的后果。” 男人啊男人,一个你都应付不过来,还想能降服一群? 她那老世子便宜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你说这话,莫非是在暗示本王不要纳妾?” 这女人,怎么几次三番总把话题往这上面扯。 云苓翻了个白眼,“少自恋了,你纳不纳妾关我什么事。” 萧壁城不以为然地道,“本王知道了,你相貌生的丑陋,自然怕后院多了比你貌美的女人,危及你的地位。” 普通女人对待美貌女子的恶意,他是见识过的。 云苓额角冒出几道黑线,没好气地道:“我长的丑怎么了,拍你家水啦?抹你家口红啦?” “口是心非,若真的不在意,何至于如此气急败坏。” 妈的狗男人,给你脸了是吧! 云苓感觉自己的理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我的好王爷,您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能两千五百两银子把我娶回来都算你祖坟冒青烟了!偷着乐去吧!” 萧壁城脸色一黑,正要发作,云苓毫不客气地冷笑着打断了他。 “我为什么要担心你纳妾,也不仔细数数你兜里还剩几个子儿,后院里的猪都饿瘦了!小老婆你养得起吗!” “你……!” 萧壁城嘴角狠狠地一抽,想说的话全部梗在胸口,脸色黑青交织掺杂着红,活像是调色盘成精。 气死他了! 最毒妇人心,毒不过楚云苓的嘴。 他恨恨地道:“丑女人!” 云苓气笑了,“王爷,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劝你大度一点,不要输不起,你这是人身攻击。” “本王说的也是实话,你难道很美么?” 萧壁城轻哼,觉得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畅快不已。 屋内形势瞬间失控,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 “行,萧壁城,你有种!” 云苓指着他,气的手都哆嗦了。 “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爱上我,否则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陆七闻声,忍不住提心吊胆地偷偷靠近门外。 前些日子王爷和王妃不是相处的挺好么,怎么突然间又吵起来了呢? 陆七没注意到,太上皇不知何时如幽灵一样地在自己背后冒了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拉得老长。 “真是天大的笑话,本王会喜欢上你?” 屋内,萧壁城冷笑,“你才是别对本王痴心妄想,你我成婚不过意外使然罢了,永远没有其他可能!” 如果有哪个男人昏了头爱上楚云苓这种又丑又毒的怪女人,他建议对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鬼才对你个穷瞎子痴心妄想!” “哦?那前些日子在养心殿,吵着闹着要和本王生孩子的人是谁?” 提起那日的丢脸事,萧壁城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他妈……老娘又嫁给你又生孩子,还委屈你了是吧?” 云苓瞪大眼睛,拔高了声音,“行,等我奉父皇之命治好了你的狗眼,咱们立刻就散伙!” 谁不散伙谁是狗! 萧壁城面色霜寒,冷笑一声,“等孩子生下来,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还想要孩子?” 云苓忍无可忍,抄起一盘点心“啪”地扣在萧壁城脸上。 “做梦去吧你!” 随后,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萧壁城正在气头上,也没注意云苓突然发难,一时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楚!云!苓!” 他气了个半死,抹掉脸上的糕点残渣,伸手便要循着声位去拦她。 云苓猛地踹开门,偷听墙脚的陆七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看见陆七身后的拉着一张脸的老人,她下意识地道:“太、太上皇?” 萧壁城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突然感觉脑门上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不在家,跑来欺负我的铃儿!” 萧壁城闷哼一声,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头上绝对肿了一个大包。 第 30 章 祛除脸上的毒斑 云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壁城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掐死云苓的冲动。 “皇祖父,您好好看看,我和她看起来谁才像是那个被欺负的人。” 萧壁城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点心残渣,脑门上鼓起红肿一片。 陆七哪见过一向威严俊朗的王爷如此狼狈过,心里很生气,王妃真是越发凶悍了。 “王妃怎能随意对王爷动手呢!” 谁料太上皇根本不搭理他们,“铃儿啊,爹刚才听见王大狗说,你想跟他生孩子?” 他转身拉起云苓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 “这王大狗不是个好东西,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见太上皇这般护着自己,云苓心底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太上皇,那是王爷,不是王大狗!”陆七忍不住道,“王妃和王爷早就成亲了,王妃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首发 陆七无比盼望太上皇能记起萧壁城,以前众皇子中,太上皇最看重的就是他了。 "你说什么!" 听到陆七的话,太上皇瞪大眼睛,破罗锅嗓子猛然拔高,险些将房顶的瓦砖震落。 “好你个王大狗,竟敢趁孤去打仗时欺负铃儿!你说!是不是你强迫铃儿嫁的?” 太上皇火冒三丈,骂骂咧咧地抄起拐棍。 “孤今天定要打的你叫爷爷!” 他本来就该管太上皇叫爷爷啊! 萧壁城哭笑不得,一脸无奈。 “太上皇冷静!冷静!”云苓忙拦下他的拐棍,顺便给陆七使眼色,“陆七骗你的,我没跟他成亲,也没要跟他生孩子!” 不管怎么样,太上皇似是认定了萧壁城不是个好东西。 要是不哄住他,靖王府怕是要被闹翻天。 太上皇狐疑地看向云苓,“真的?” “千真万确!” “孤明白了,王大狗是故意造谣想毁了你的名声,好叫你不得不委身于他!”太上皇拉长了脸,“孤还是得打他!” 萧壁城真的郁闷了,“皇祖父……” 皇祖父真的傻了吗?怎么觉得他还聪明的很呢! 这脑补能力和逻辑思维,杠杠的。 见太上皇仍旧敌意十足,陆七忙护在萧壁城身前,“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走吧!” 萧壁城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明明是他的地盘,为什么会混到这么惨的地步? 他冷声道:“楚云苓,你要将皇祖父看好了,莫要有个什么闪失。” 担心太上皇发怒对身体不好,萧壁城倒也没说什么,任由陆七为自己带路。 太上皇被云苓拦着打不到萧壁城,心里觉得不解气。 看着他灰溜溜逃跑的背影,忍不住扔了拐棍,抬脚脱下自己的鞋就砸了过去。 “啊!” 揽清院里响起陆七美妙的哀嚎声,顿时扶着萧壁城走得更快了。 “王爷,太上皇的力气可真大啊!” 不愧是当年的大周战神,这一鞋底子下来,砸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您的额头的伤疼不疼,肿的快跟鸡蛋一边大了!还反光呢!” 陆七十分心疼萧壁城。 “你给本王闭嘴吧!” 萧壁城忍无可忍,没好气地训斥了陆七两句。 “嘴巴不想要了可以捐给外头街上的哑巴!” 陆七缩缩脖子噤了声,王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一定是被王妃影响的。 揽清院内,太上皇还在絮絮叨叨。 “铃儿啊,你以后千万要离王大狗远些,如今爹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一定为会你寻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做夫婿。” 云苓笑着点头,耐心地哄着太上皇慢慢消了气。 待小老头吃完点心,在榻上午睡打起盹儿后,她才到府内的药房中取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云苓将药材细细分好,这里面除了给燕王泡脚的药以外,还有她用来给自己祛毒斑的药。 冬青被叫来打下手,她看着云苓光洁白皙的左侧脸,不禁有些晃神。 往日云苓总是带着面纱,很少有人能看见她的真容,作为贴身丫鬟的冬青亦是如此。 她情不自禁地道:“小姐若是脸上没有胎记,一定比二姑娘还要美。” 仅是半张侧脸,已叫人心神恍然,挪不开眼睛,若没有胎记,该是何等倾国倾城。 “你也觉得脸上这块印记很碍眼?” 桌边备着制药用的清水碗,云苓俯身考过去,打量了几眼。 澄澈的清水倒映出她的模样,一半倾城,一半可憎。 感觉这张脸的五官似乎越来越像她上辈子的模样了,莫非是相由心生? 冬青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喏喏地道:“奴婢方才……” “其实我也觉得很碍眼。”云苓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好在,如今手里的药材都齐全了,想要除掉这块印记也不是难事。” 先前她手里的药材太次了,虽然也敷过几次面膜,但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冬青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比云苓还要激动万分。 “也就是说小姐能恢复容貌了?” 冬青没有任何怀疑,她想小姐多年来暗中修习医术,或许就是为了解决脸上的胎记。 如今听闻云苓能恢复容貌,她也神色欣喜。 云苓点点头,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笑道:“时间问题罢了,对了,这个消息你先不要对外声张。” 楚云苓脸上的毒斑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 再未查到端倪前,她还需隐藏容貌,不能打草惊蛇。 冬青是她的贴身侍女,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云苓没打算瞒着她。 何况这小妮子忠心老实的很,反而能帮她打掩护。 冬青一脸疑惑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答道:“奴婢知道了,一定不会透露出去的。” 见对方没有多问,云苓心中暗自点头。 这丫头是个靠谱的,她没看走眼。 云苓为自己分别研制了面膜和药粉,内服外敷,双管齐下。 喝完药后,她坐在铜镜面前,就着膏药轻轻地按摩右脸。 很快,脸颊便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不一会儿云苓便见镜子里的自己,右半张脸肿的老高。 她飞速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几针,片刻后面色淡定地吐出一口黑红色的血。 冬青忙递来漱口水和帕子,一脸担忧,“小姐,您没事吧,这药方真的没错么……” 她怎么觉得云苓脸上的红色胎记,颜色比之前还要深了呢。 云苓冲她笑了笑,并未答话。 她取下银针,洗掉脸上的药膏,片刻后脸上的浮肿也慢慢消了下来。 冬青赫然瞪大了眼睛,语气激动的能抖成筛子。 “小姐,你脸上的胎记变淡了好多!” “药效比想象中差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云苓暗自叹气,这个时代到底缺少了那些精妙的仪器和研究器材。 不过看效果,只需再敷药按摩两次,便能彻底祛除这块丑陋的毒斑了。 第 31 章 王爷,是不是很舒服? 次日一早,萧壁城安排的贴身护卫便到了揽清苑领命。 来者年约二十上下,剑目星眉,双目炯炯有神,脚步沉稳,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属下叶折风,见过王妃!” 叶折风,林芯的独子。 他比萧壁城小几个月,既是萧壁城的师弟,也是楚云菡的师兄。 云苓打量着叶折风,对方也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冷漠和一丝探究。 “我听王爷说你们是一同长大的,情同手足,即是如此,往后在府中也无需行此虚礼。” 叶折风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云苓听陆七说,他当年和萧壁城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也出过不少力,立过许多功。 只是他素来不喜官场,独爱仗剑行走江湖,因此不曾受封任何官职。 云苓的态度还算和善,毕竟人家来给她做个小小的贴身侍卫也算是屈才了。 叶折风执剑抱拳,神色漠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属下不敢逾越半步。” 可惜,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萧壁城曾说,叶折风为人潇洒不羁,最是不拘于规则束缚。 现在这幅态度,明摆着还没接纳她,八成跟燕王等人一样,心里还怨怪她毁了萧壁城和楚云菡的大好姻缘呢。 云苓耸耸肩,未再多言,带着准备好的药包与针具来到燕回阁。 叶折风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一言不发。 燕王正坐在轮椅上,林芯也已等候多时。 “这是足浴的药包,每日早晚各泡半个时辰,泡之前要先按摩双腿一刻钟,泡完后再施针。” 燕王腿部的情况云苓已了如指掌,那小子的情况如今不算危急,之前主要是受寒毒的阻扰,才会导致医治困难。 如今寒毒已除,只需每日定时药浴,再配合以特殊的按摩和针灸手法,恢复行动能力是早晚的事。 燕王忍不住道:“坏女人,本王想重新站起来的话,大约需要多久?” “只要你自己争气,努力复健的话,半年足矣。” 闻云苓语气肯定,胸有成竹的模样,燕王好不容易才平复心中的激动。 燕王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他日本王站起来的那一天,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从前他很讨厌楚云苓,可那日瑞王说得对,她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相反,楚云苓为他驱了寒毒,还救了太上皇免于成为活死人,如今又要医治他的双腿和萧壁城的眼睛,对他们有着天大的恩情。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本王在此承诺,答应你一件事,日后有什么要我去做,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必然说到做到。” 云苓也没跟他客气,“那你这医药费我就先记下了。” 随后她看向林芯,“林师父,这三天先由我亲自给这小子按摩,过后还请你替我代劳,需要施针时我再来。” 施针需要催动精神力,林芯无法代劳,但按摩可以。 林芯点点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云苓为燕王按摩,将她的每一步手法都细细地记了下来。 那些独特的按摩手法是林芯生平前所未见,可仔细一琢磨,却能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之处,让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她心情复杂,尽管对楚云苓没有太多好感,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医术远高于她。 这次给燕王施针没有耗费太多精神力,云苓取回针具,便前往二号病人萧壁城的院子里去。 身后,叶折风依旧沉默不语地跟着她,只是那探究的神色变得认真了些。 云苓见到萧壁城的时候,他额头上那个红肿的大包还没消退,看来太上皇那一棍子是使足了力气的。 她忍着笑道:“王爷,我来给你治眼睛,让无关的人都出去吧。” 萧壁城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见她憋笑的声音后,顿时有几分扭曲。 自打和楚云苓扯上关系以来,他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这女人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云苓好心提醒他,“王爷,我第一次为你施针可能会奇痛无比,要不要我先配碗迷药,你喝了也能减少些痛苦。” 这女人是故意想看他笑话吧,要是他答应下来,日后一定会被拿出来时常取笑。 萧壁城的脸色隐隐发黑,只当云苓是在故意拿他取乐子,“不必了!” 可真是个铁头娃。 云苓的双手缓缓放在了萧壁城的头部两侧,“我可把注意事项讲在前头了,到时候要是疼的晕过去,可别怪我先前没提醒过你。” 视觉功能相关的神经在头部,想要了解萧壁城的眼睛情况,势必要将精神力探入其中。 大脑是精神力诞生的源头,这可比燕王腿部被注入精神力还要疼上许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陷入无意识的昏睡状态,虽然不能像当时植物人太上皇那样毫无痛感,但也会好受很多。 “你只管施针便是。” 萧壁城神色冷淡,他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无数,几次重伤濒死也都扛了下来。 他不相信,施个针而已,难不成还能比刀枪入体更疼? 云苓也不再多言,她集中精神,缓缓凝聚起一道细微如毛发的精神力,尽可能轻柔地一点点刺入萧壁城的太阳穴中。 “王爷,我要开始了,你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落下,萧壁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太阳穴袭来。 他重重地闷哼一声,脸色骤变,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仿佛有千万根针刺入大脑般,他眼中昏暗的视线骤然变得雪白,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刺眼的强光。 他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强光却耀眼如初,并没有消失,与此同时,耳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轰鸣。 “瞎子,你还好吧?” 云苓伸手拍了拍萧壁城的脸,探查完对方大脑内部的情况以后,她迅速就收回了精神力,保证前后不超过三秒钟。 萧壁城仍紧咬着牙,只是似乎暂时失去了五感,云苓的三秒钟对他来说,像是有一万年那样漫长。 “看吧,早说了让你喝碗迷药不听,这下舒坦了吧。” 云苓再次拍了拍萧壁城的脸,她虽然嘴上嫌弃,心底却也有几分震惊和佩服。 遭到精神力入侵大脑还没有昏死过去的人,迄今她只见过三个,萧壁城就是其中之一。 片刻后,萧壁城失灵的五感渐渐恢复,失去平衡的他下意识地往前方倒去。 头部似乎撞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中,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暖香,头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似笑非笑地道:“王爷,你是不是觉得很舒服啊?” “嗯……?” 萧壁城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冷的女音随之传来。 “壁城哥哥,听师父说你回府了,我来看你……” 楚云菡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裂开来。 第 32 章 后悔了吗 萧壁城听到这声音,把头飞速从云苓胸口处抬起来,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刚才那样丢脸的事情被旁人撞见,萧壁城的语气有几分夹杂着懊恼的冷意。 楚云菡却误解了其中之意,以为萧壁城是不想见到她。 她脸色微白,身形颤了颤,极力镇定道:“我听大哥说,姐姐和姐夫从宫中回来了,便来探望一番……” 楚云菡是特地来靖王府查探情况的。 上次她故意命人将云苓砸伤燕王的事透露给皇贵妃,便是想借对方之手打压云苓的气焰,以便她和母亲还能有机会在平妻的事情上做文章。 可二人一入宫就去了好几天,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人脉不足也打听不到。 “壁城哥哥和御之这次入宫时日颇长,我心里也十分挂记,不知可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直到萧壁城回府,楚云菡得知燕王也跟着回了靖王府,立刻警觉起来。 如果皇贵妃当真怪罪萧壁城和云苓,断不会允许燕王随行,这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超脱她们预料的事。 经楚云菡一提醒,萧壁城很快想起了六公主被诱导告状的事,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复杂,很快又恢复自然。 “皇祖父摔了一跤,我与云苓留在宫中侍疾。” 萧壁城神色淡淡,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云菡听到他如此亲昵地称呼楚云苓,眼神轻闪,手指不由微微收紧。 “那太上皇现在可是安好了?” “安不安好不关你的事。” 云苓挑眉,打断了她和萧壁城的寒暄,“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以为这是自己家呢?” 云苓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不等楚云菡出声,守在门外的叶折风已忍不住出言维护起她。 “云菡与王爷从小一同长大,关系自然不同于其他人,何况这两年她一直在帮林芯师父的忙,给两位王爷治病,王爷特许她随意出入靖王府无需通报。” 云苓神色淡淡地打量了叶折风两眼。 对方在她面前态度疏离,墨守成规,维护起楚云菡的时候,倒是一点也没将尊卑规矩放在眼里。 陆七傻不愣登,不知死活地在一旁帮腔,“是啊王妃,二姑娘又不是一般人,王爷以前说了,让二姑娘只管把靖王府当成自己的家便是,再说您和二姑娘本就是一家人,这不挺好,更不用生分了!” 此刻,岑嬷嬷正跟在冬青后面匆匆赶来。 在楚云菡踏入靖王府的第一步起,冬青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整个靖王府都是向着楚云菡的,只有太上皇和岑嬷嬷是向着她家小姐的。太上皇她不敢惊动,只好去向岑嬷嬷打了小报告。 一来就听到陆七没头没脑的发言,岑嬷嬷脸色微变,冬青心底气了个半死,恨恨地瞪了眼陆七。 云苓倒也不生气,她笑了笑,语气悠悠地道:“话虽如此,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样不成体统未免叫人看笑话。” 叶折风听到她这样说,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你一来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而入,今天我是在给王爷诊病倒还好说,万一哪天我俩正在亲热,你也这样撞进来那我们岂不是很尴尬?” 云苓这话说的过于直白露骨,萧壁城脸色微黑,轻咳了两声,示意云苓注意言辞。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尴尬,绕是岑嬷嬷也忍不住老脸一红,随即眼中带上了几丝不悦。 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更是宫中的教养嬷嬷,一向十分在意礼数。云苓这个异类她实在没辙,但对楚云菡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楚二姑娘,就算王爷许你出入自由,可你怎么能连门都不敲就进屋呢?” 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被岑嬷嬷严厉地斥责,楚云菡咬了咬唇,没有立刻答话。 叶折风能顶撞云苓,却不能顶撞岑嬷嬷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辈,也没有开口。 楚云菡本想等待着萧壁城向往日那样出言维护自己,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只能硬着头皮答话。 “岑嬷嬷说的是,今日是云菡失礼了,云菡这厢给姐姐和壁城哥哥陪个不是。” 云苓皱眉,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赔礼就不用了,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叫大门口的小厮先通报一声,没让你进别进。” 楚云菡脸色微微一变,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来。 壁城哥哥为什么一直不帮她说话? 叶折风有些看不下去了,沉声道:“王妃与楚二姑娘是姐妹,何至于态度如此恶劣?” “我话是说的不好听,可规矩就是这样的呀,王爷陪我回娘家,都还要先通报完才进府呢。” 云苓理直气壮,叶折风被堵的哑口无言。 萧壁城皱眉,心头有些烦躁,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折风,嬷嬷说怀孕的女子通常脾气会比较大,云苓如今有孕在身,你多担待一些。” “另外,这两年府中的规矩是有些懈怠了,便按照云苓说的做吧,如今有云苓为我和御之医治,云菡也无需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来靖王府了。” 这话一出,楚云菡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冷清仙子形象,万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姐、姐姐……怀孕了?” 云苓配合地摸了摸小腹,笑眯眯地看向她,“是啊,御医说快两个月了呢。” 也就是说,元宵夜宴上那次就怀了? 楚云菡如遭晴天霹雳,脸色煞白,单薄的身形忍不住在原地晃了晃。 原来……壁城哥哥对她和楚云苓的态度转变之所以如此大,是因为孩子吗?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云苓,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那可真是太好了,云菡恭贺姐姐……” 云苓微笑着点头,毫不回避楚云菡的目光。 这个孩子可是你送给我的呢,怎么,后悔了吗? 似是读懂了云苓眼神中的意思,楚云菡感到心在滴血,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第 33 章 晴天霹雳 “这是大喜事一件,我这便回府,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父亲和哥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楚云菡极力保持脸上得体的笑容不扭曲,看上去仿佛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改日来探望姐姐时,我一定会记得备贺礼。” 随口扯了个理由,楚云菡便要离开。 这靖王府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撕烂云苓脸上的笑。 叶折风皱眉看向前方,神色中是难以掩饰的担忧,“云菡!” 斑驳的阳光透过细碎的树叶洒下来,楚云菡的背影看起来格外落寞。 听到他的呼唤,萧壁城脸上的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他开口道:“折风,你去护送她回文国公府吧。” 云苓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萧壁城脸上,眸中几分若有所思。 虽然这瞎子刚才一直向着她说话,但看来对楚云菡还是有几分情愫在。 也是,毕竟青梅竹马一场。首发 楚云菡快步走出院子,一直走到靖王府大门口,方才冷静下来。 理智回笼后,她立刻想起了刚才萧壁城话中被她忽略的一点。 刚才没听错的话,萧壁城说云苓在为他和燕王医治? “云菡!我来送你回府。” 楚云菡转身看见叶折风,定了定神,“师兄,壁城哥哥说,以后由姐姐来为他和御之治病,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我娘说,这是陛下的命令。” 楚云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的命令?” “没错。” 叶折风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明显不喜欢云苓,却也实打实地佩服她。 “燕王殿下的寒毒,就是楚云苓帮忙治好的,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太上皇摔了一跤险些变成活死人,我娘都束手无策,楚云苓却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太上皇唤醒。” 闻言,楚云菡脸色猛然一变,大惊失色。 “什么?” 楚云苓竟然会医术?为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若非听我娘亲口提起,我也不会相信楚云苓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叶折风只以为楚云菡是在惊讶云苓的医术之高,要知道他听说云苓唤醒险成为活死人的太上皇时,表情比对方还要夸张。 “陛下得知后,便下令让楚云苓负责诊治他们二人。据楚云苓所说,只需两个月就能让壁城再见光明,燕王殿下也能重新站起来。” 楚云菡眼前一黑。 如果萧壁城当真还能重见光明的话,那她之前处心积虑地把他推给楚云苓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壁城哥哥……” 她头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半个字也听不进去,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国公府中。 待叶折风离开后,才猛然惊醒,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落中去。 今天这趟靖王府之行,云苓有孕和会医术这两个消息,宛若平地惊雷般炸的她神魂颠倒。 …… 靖王府。 楚云菡走后,萧壁城道:“嬷嬷去忙吧,云苓为我治眼,皇祖父还需您照料。” 岑嬷嬷看见萧壁城对楚云菡的态度并未出格,心下方松了口气。 “那老奴便告退了。” 冬青跟在岑嬷嬷后面,离开前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 陆七茫然又委屈,好好的干嘛凶他? 云苓回到屋中,笑道:“你的好兄弟看起来很不喜欢我,硬要他给我做贴身侍卫,着实有些为难他了,要不然你把他调走吧。” 萧壁城沉声道:“安排他给你做贴身侍卫不是本王的命令,是武安公的要求。” “武安公?” 云苓心里绕了一圈,想起来叶折风的父亲是武安公的义子,名义上两人是祖孙的关系。 云苓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摇头失笑道:“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你们靖王府是担忧我和腹中孩子的安危,原来是为了你和燕王。” 生怕她出事,这样就没人能治好萧壁城和燕王了。 云苓心头有些失落。 萧壁城听她这样说,心底有些生气,眉头紧拧,“什么叫你们靖王府?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保护你固然是因为要靠你医治本王和御之,但这也不是全部理由。” 这话说得,好像只是为了利用她一样,他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么? “武安公对你很感兴趣,太上皇年轻时与他极为要好,听说你救了太上皇,很是感激,特地在信中嘱咐本王好生待你,这才让折风前来给你做贴身侍卫。” 云苓愣了愣,随即唇角扬起一抹笑。 “好嘛,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爷消消气!你的头还疼不疼?我先给你按摩按摩!” 萧壁城感到她将柔软的细指轻按在太阳穴上,熟悉好闻的暖香萦绕在周围,让人忍不住想起刚才被打断的旖旎时刻。 心头忽地有些乱。 他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虽然看不见,萧壁城却能从语气中听出云苓的欢快。 “难得有人关心在意我,当然高兴了。” 享受着云苓的按摩,萧壁城挑眉,“很少有人关心你?” “以前有那么几个吧,现在都不在身边了。” 云苓的语气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其实她是个很容易被细枝末节感动的人。 上辈子会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一同在组织里长大的老一等人。 萧壁城却误会了云苓的话,以为她说的是文国公府的生母和老太君。 “平时若想家了,让陆七送你回文国公府便是。” 萧壁城恍然想起,云苓虽然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却因脸上胎记自幼不讨喜。 不论是老世子还是长兄楚云泽,似乎都更偏疼楚云菡,外人赞誉有加的也是她,提起云苓,更多的是非议和嘲笑。 萧壁城想,也难怪她会因为瑞王的几句维护之词,便对其情根深种。 忽地想起这一茬,他心底有些不舒服。 云苓撇了撇嘴,“没事我才不想回去找不痛快,下次再跟我爹吵起来,我可不能保证控制得了自己。” 说不定能把文国公府房顶都掀了。 萧壁城也记起她之前的泼皮无赖行为,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见状,云苓奇道:“瞎子,原来你也会笑,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这狗男人虽然欠揍,笑起来倒是好看的紧。 第 34 章 他要杀了楚云苓 云苓的话一出,萧壁城立刻收起笑容,“丑女人,你可不要爱上本王,本王和你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云苓的嘴角险些抖到抽筋,“有时候,我真他妈想给你这大脑袋瓜子来几下。” 这厮也估计是上次吵架吵输受刺激了,这两天有事没事总要呛她几句才舒服。 “言语粗鄙。” 萧壁城轻哼一声,脸色嫌弃。 等孩子出生以后,千万不能让楚云苓来带,否则她教出来的孩子得啥样啊。 云苓懒得跟小学生拌嘴,“你的头现在感觉怎么样,是昏涨还是头疼?” 如果感觉昏涨的话,要先按摩几天才可以施针治眼,如果感到疼痛的话,那就必须好好静养一阵子才行。 “既不昏涨也不疼,倒是觉得很轻快。” 萧壁城心中也讶异,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术,短暂的剧痛后,他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放松。 云苓挑眉看了萧壁城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异样。 没想到这瞎子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如此之高,这要放到组织里,一定会是重点培养对象,也能成功开发出精神力。 “那好,我这便给你施针。”云苓取下他的发冠,弯唇一笑,“但是你这头发有点碍事,要不我先给你剃了吧,不过我会给你配生发剂的,三个月就能长回来。” 萧壁城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本王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想趁机报复?” 剃成秃子?那他还能见人? “哦对,我忘记了,你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随便剃头的。” 萧壁城心中暗自思忖,楚云苓果然是妖怪,要不怎么会这么说呢。 “既然不能剃的话,我先给你扎起来,免得妨碍我施针。” 萧壁城没有意见,毕竟楚云苓也是为了方便给他治眼。 云苓抓起萧壁城光滑如绸缎的墨黑发丝,想起他刚才呛自己的话,眼神微动,唇角一弯,计上心来。 好你个死瞎子,三番两次怼老娘,这回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萧壁城感觉她纤细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时不时轻触头皮和耳后,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有酥麻的电流经过,隐隐勾起他异样的颤栗感。 片刻后,云苓终于停下了动作。 “王爷,我要开始施针了啊,你千万别乱动。” 萧壁城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云苓的声音有点古怪,像是在憋着笑一样。 “本王知道。” 云苓满意度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然后开始在各个穴位上施针。 云苓没有再说话,每一道银针上都附着了精神力,在施针时必须聚精会神,专注意识。 萧壁城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云苓终于取下了他头上所有的银针。 云苓伸了个懒腰,哈欠打的眼角流泪,口齿不清地道:“饿死了,瞎子,咱们赶紧去吃晚饭吧。” 兴许是怀了孩子都缘故,每次一消耗精神力,身体就饿的不行,也不知道昭仁帝什么时候能把陨石坠子送来。 萧壁城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心中震惊。 他的视线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模糊的视线中,已隐约能看得到许多有轮廓的重影。 这样的医术未免太过逆天了,要知道林芯费劲心力为他治了两年的眼睛,方才让他勉强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色团。 “丑女,你到底师承何人?” 莫非她整个师门其实都是妖孽? 萧壁城不知道,某种意义上他确实猜对了。 云苓绝口不提那个晦气的组织,“这你就别废话了,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云苓饿得慌,拉上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吃饭。 “你怎么总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 萧壁城嘴上嫌弃,却还是任由云苓拉着手一并走出了房间,在屋内坐了一下午,他也有些饿了。 难得丑女人吃饭的时候,还记得一并拉上他。 “吃饭皇帝大!民以食为天!” 与他粗糙长着厚茧子的手掌不同,云苓的手细腻而柔软,她走的又急又快,看不见路的萧壁城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 即便是楚云菡,也很少与他有过这般放纵的亲密接触。 萧壁城心中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书中常说的“手如柔荑”当是如此了。 此时的萧壁城还没有意识到,云苓这番不正常的殷勤之下,必然没怀好意。 长廊下,路过的洒扫丫鬟们看见萧壁城的样子,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院落中,管事家臣乔烨看见云苓二人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晚膳已备好,燕王殿下已在厢……” 乔烨话说到一半,乍看清楚萧壁城的模样,面部肌肉顿时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抽搐了起来。 “王爷,您……您这是……?” 云苓极力憋着笑,飞快地甩开萧壁城的手,立刻逃之夭夭。 萧壁城敏锐地听到云苓的憋笑声,心里猛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觉得头皮好像有点紧,人有点慌。 萧壁城极力保持淡定道:“本王怎么了?” 不等乔烨答话,一旁赶来的陆七见状,瞪大双眼,震惊的吼声险些将靖王府的瓦砖掀翻。 “王爷!您为何要扎两个麻花辫和冲天揪啊,这是京中流行的什么新造型吗?” 陆七的话一出,其他捂嘴憋笑的下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七!” 乔烨偷偷踹了陆七一脚,祈祷这傻缺能多几分求生欲。 萧壁城脸色大变,忙伸手往头上摸去,果不其然在脑袋两侧摸到了两根粗粗的麻花辫,两根辫子之间还有一个冲天揪。 想起自己刚才顶着这个造型走过了大半个靖王府,他脑中轰地一声,理智尽褪,满面狰狞,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楚!云!苓!” 暴怒的吼声响彻整个靖王府,院中古树上鸟雀惊慌飞散。 萧壁城拽着沦为导盲犬的可怜陆七,杀气腾腾地朝云苓的院子逼去。 今天不杀了这胆大包天的丑女人,他萧壁城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第 35 章 不好了,王爷被猪拱了 云苓刚拿起筷子要吃饭,便听到萧壁城震天的怒吼声。 不得了不得了,看来这次是把瞎子给惹急了! 她连忙扔下筷子,“冬青,太上皇在哪?” 冬青答道:“太上皇好像在王府西南角的归田居里喂猪呢!” 归田居挨着马厩,平时有散养着一些家禽,先前昭仁帝赏给云苓的那些活禽和一对小乳猪都安置在其中。 太上皇年轻时是村夫,喂猪更是一把好手,平时很喜欢侍弄这些。 “我得先避一避,你把这小子看紧了,别让他把饭全吃光了,给我留点!” 燕王神色一紧,“你做了什么事惹的三哥这么生气?” 他头一次见萧壁城如此失态,发这么大的火。 “来不及解释了,你自己问他吧!” 云苓抛下这句话,趁萧壁城还没抵达之前,脚底抹油地溜了。 待到萧壁城牵着陆七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院子里,燕王霎时目瞪口呆,嘴角抖成帕金森。 “三……” 萧壁城顶着三个辫子,咬牙切齿,“御之,那丑女人躲哪儿去了!” 燕王被他满脸杀气吓得浑身一震,半点也不敢笑,“她她她……躲到归田居去了,皇祖父在那里呢。” 他滴个亲娘啊,楚云苓居然敢对他三哥做这种事!真是胆大包天! “陆七!” “属下在!” “叫上折风,再领几个护卫,随本王去捉人!” 燕王缩了缩脖子,弱弱地提醒他,“三哥……你的头发……” 真的不先打理打理么? 萧壁城脸色一僵,这才神色暴躁地伸手解掉头上的三股辫子,然后连梳都来不及梳,就这么顶着一头凌乱的黑发,带着几个侍卫杀向归田居。 “冬青,过来给本王推轮椅,快去归田居!” 燕王也顾不得吃饭了,三哥要教训坏女人,连皇祖父都不怕了,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云苓火烧屁股似地跑进归田居,四处寻觅太上皇的身影。 如今太上皇就是她最大的靠山,但凡萧壁城想动她一根汗毛,绝对会被太上皇打的满头包! “太上皇!太上皇!” 云苓绕着院子喊了几圈,没有发现太上皇的身影。 归田居内空无一人,露天的院子里,只有一地的鸡鸭鹅在喋喋不休。 “楚云苓!你给本王站住!” 这时,萧壁城带着陆七等几个护卫杀到院门口。 云苓清清嗓子,拔高声音,“瞎子,你想干什么!小心我叫太上皇敲你的脑袋!” 本来如果云苓能好好认个错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放过对方。 可听云苓这番话不仅有恃无恐,更是毫无半分歉疚之心,萧壁城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这个可恶的丑女人! 他冷笑一声,“做什么?本王不过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陆七,折风!给本王拿下她!”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王妃,得罪了!” “啊呸!说好的贴身护卫呢,居然临阵反水!我要开除你!” 云苓瞪了叶折风一眼,她就知道这人靠不住。 “王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不要让属下们为难。” 云苓当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扫了眼身后几个竹篱笆围成的棚子,闪身往圈养活禽的地方躲。 叶折风的剑很快随之而来,将竹篱笆一剑斩断,令云苓无处可躲。 不料下一刻,棚子里的鸡鸭鹅群鱼贯而出,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一众人追,一个人逃,归田居里顿时鸡飞狗跳,满天羽毛飘散,一片狼藉。 陆七慌慌张张地道:“小心些,别伤着这些家禽,还得留着他们下蛋呢!” 喂的圆滚滚的走地鸡们满地乱窜,几个护卫顿时无从落脚,何况他们本身也不敢把云苓怎么样,这下更是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 “叽叽叽!” “嘎嘎嘎!” 整个院子乱作一团。 “楚云苓,你什么时候能安分点不惹事?” 萧壁城闻着满院子鸡毛鹅粪的味道,脸都绿了。 叶折风本想去抓躲在角落里的云苓,不料落脚却踩在一坨新鲜的鸡屎上。 美妙的气味传来,他的脸色霎时变了变,一向冷漠的面瘫脸瞬间裂开来。 “哎呦!王爷救命,大鹅咬人啦!” 一旁响起陆七的哀嚎声,叶折风回头一看,才见这傻小子不知何时惹怒了大白鹅,正被追着咬屁股。 “哈哈哈!” 云苓见状,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出声。 叶折风黑着脸沉声道:“王妃,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周围乱糟糟的声音和气味让萧壁城一个头两个大,听到云苓的笑声,他确定了她的方位,干脆亲自出马。 他快步冲向云苓,伸手就要擒她,不料背后却突然响起燕王惊恐的喊声。 “三哥小心!猪……猪跑出来了!”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他便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拱了一下,酿跄着向前摔去。 “哼唧哼哧!” "噗通"一声,鸡飞鹅跳,整个归田居都安静了一瞬。 萧壁城趴在泥地上,沾了一头的鸡鸭鹅毛,衣摆上还很凄惨地不下心蹭到了一坨不明之物的粑粑。 一世战神社死现场,英明尽毁。 燕王不忍直视地扶额,心中悲戚。 他亲眼看见了三哥的惨状,日后不会被灭口吧? 云苓抖了抖嘴角,“王、王爷……” 完了,这老公不能要了。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他真的很想静静。 尽管他目不能视,云苓却觉得萧壁城眼中的火光能将自己烧出个洞来。 “这、这可不怪我啊,是你自己摔倒的!” 看见萧壁城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苓头一次感到有些紧张。 “我忽然想起来有点要紧事,就先走一……啊!” 云苓眼神飘忽,偷偷摸摸地抬脚准备二次逃离现场。 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抬脚踩在一坨鸡屎上,瞬间脚底一滑。 “哎呦!” 云苓欲哭无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冬青吓得差点把燕王的轮椅甩出去,“王妃,您没事吧!” 萧壁城一听声音就知道云苓摔跤了,他拧起眉头,循着声音,借着视线中模糊的重影找到云苓,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可有不适之处,肚子疼不疼?” 萧壁城的声音有些紧张,云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微微一愣。 随后,她哀哀戚戚地捂住肚子,假装可怜巴巴地道:“有点疼……” 萧壁城神色一紧,没好气地道:“让你一天到晚造作!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这又丑又蠢的女人,真是气死他了! “来人把王妃扶回房间休息,陆七去请大夫来!” 克星啊克星,自打娶她进门以来,他就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第 36 章 她亲自下厨道歉 云苓前些日子才摔了一跤,还昏睡许久,萧壁城不敢有所轻视,立刻叫人请来了林芯。 “师娘,她的身子可有大碍?” 林芯面色复杂地瞥了一眼看似虚弱,却一直向她使眼色的云苓。 “目前看来没有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卧床静养几日比较好。” 一直提心吊胆的萧壁城松了口气,方才没能发泄的怒火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平时还般毛毛躁躁的,不知道多注意些。” 云苓难得没跟他斗嘴,“虽然但是……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在鸡圈猪圈里溜达了一圈,衣服上沾的味道着实销魂的紧。 萧壁城嘴角一抖,恨不得效仿太上皇一样拿根拐棍敲敲云苓那不知认错的头,可一想起对方那满身未愈的鞭伤,又将怒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劳烦师娘和岑嬷嬷好生照看她,叫厨房尽快烧些热水来。” 吩咐完,萧壁城又叫陆七扶自己回房沐浴更衣。首发 待萧壁城走后,林芯立刻沉下了脸,仗着是靖王的师娘,她当即不吐不快。 “王妃,您今日做的未免太过火了!身为靖王府的主母,不但没有端正姿态架势,反而闹出这等事来叫下人们看笑话,这成何体统!” 在林芯心中,完美的靖王妃人选一直都是楚云菡。 她本就不喜云苓,如今见她身为文国公府嫡女,却没有半分贵女的礼仪教养,更是愈发不满。 “方才多谢林师父为我诊脉,不过我再怎么样也还轮不到您来说教,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云苓也不装肚子疼了,她懒懒的起身,连眼神也没给林芯一个,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芯面色忍不住有几丝惊怒,“你……” 她虽是江湖医女出身,但丈夫乃武安公义子,又是萧壁城的师娘,因此即便是王公贵族,遇上了也要给三分薄面。 这般态度和她说话的,云苓是头一个。 “难道林师父还想越过我爹娘来说教不成。” 木轮椅上的燕王也忍不住道:“可林芯师父怎么说也是长辈,说话时应当以礼相待才是……” 云苓自认为对林芯的态度并不算差,她看向燕王,微微挑眉似有疑惑。 “我对林师父还不够耐心和善么?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开骂了,不信你问我那糊涂蛋老爹,我们吵架的时候都是一边骂一边掀桌子的。” 苍天可鉴,她真的很给林芯面子了。 燕王:“……” 原来楚云苓是这么彪悍的女人么,为什么和楚云菡所描述的不一样? 林芯气的吐血,正要说话,岑嬷嬷却板着脸打断了她。 “不论如何,靖王府的主人是王爷,林芯师父虽是王妃的长辈,但既然王爷都没有发话,的确不该越过王爷去责备王妃。” 论起辈分,岑嬷嬷是萧壁城的奶娘,在府中的地位和话语权比林芯更高。 “林芯师父此番僭越了。” 这话一出,林芯僵硬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云苓眼神微亮地看向岑嬷嬷。 自她来到大周,但凡是和楚云菡交好的人,大多都自心底厌恶她,会主动为她说话的人寥寥无几。 萧壁城的这位奶娘,云苓还以为对方会和林芯一样,也更喜欢知书达理的楚云菡,看不上她。 燕王很有眼色地给了林芯一个台阶下,“林师父,本王的腿该泡药浴了,还请劳烦你。” 林芯深吸一口气,敛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既如此,我便不打搅王妃静养,先行告退了。” 待二人一走,云苓笑着凑近岑嬷嬷。 “刚才多谢嬷嬷替我出头,我还以为嬷嬷也会说教我一番呢。” 岑嬷嬷一板一眼地道:“王妃不必客气,是王爷吩咐老奴要好生照看王妃,其他事情不在老奴份内。” “不过。”她顿了顿,继续道,“今日之事,王妃的确胡闹了些。” 云苓倒也没生气,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是我不该。” 她今天确实做的有点过火,尤其是刚才假装肚子疼的时候,看见萧壁城目不能视的情况下紧张成那个样子,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没想到云苓认错的这么痛快,岑嬷嬷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一向大度,不会计较这些。” 云苓表现得格外懂事,“明日一早我亲自下厨,给他赔个不是。” 当然,她不能告诉岑嬷嬷,其实她是单纯的吃腻了府中厨子的手艺,馋虫犯了。 岑嬷嬷忍不住面色微讶,“王妃会下厨?” 大周贵女会下厨的很少,因为颠锅掌勺对于臂力和体格有一定要求,因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有人在。 即便是修习厨艺,也不过是学学做点心或者熬汤之类有利于后宅争宠的小手段。 大多数贵女都不乐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弄得灰头土脸,能做道点心熬个汤便可称赞为贤惠了。 “我手艺还不错,等明日把后院的鸡杀了,简单弄上个十道八道菜,也叫嬷嬷尝尝我的手艺。” 这个时代的食材和调味料都不太丰富,加上大周朝本身就比较穷,百姓们也没什么心思去钻研吃食。 云苓在靖王府住了近一个月,那些饭菜都快吃吐了。 “对了,太上皇和嬷嬷都好什么口味,两位王爷呢?” 岑嬷嬷答道:“太上皇嗜甜,王爷在边关苦惯了,什么都吃得不挑食,燕王殿下喜好咸香辣,老奴年纪大了,一贯吃的清淡。” 云苓点头,一一将每个人的口味记在了心里。 岑嬷嬷见状,忍不住犹豫地问道:“王妃当真要下厨?” 她以为云苓说的下厨不过是简单炒两个小菜,没想到会动这么大阵仗。 看她身躯瘦弱的样子,这能行吗? 云苓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嬷嬷放心吧,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不懂琴棋书画,唯独这身厨艺堪能与医术比肩。” 医毒与膳食关系密切,她对此也颇有研究。 上辈子在组织里的时候,其他三个姐妹的嘴巴被她养叼了,常常连五星级饭店也看不上。 思及此,云苓神色微黯。 她们大抵是再也没机会尝到她的手艺了。 第 37 章 王爷竟叫秋霜服侍 从揽清院里出来,一路上陆七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 “王妃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刚才在归田居那么多人看着呢,这让您的脸面往哪搁啊?” 萧壁城“唰”地黑了脸,这厮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有您身上的衣服,那可是用陛下赏的云锦做的,您衣柜里统共也就这么一件,是您最好的衣裳了,云锦料子娇贵,可经不起搓洗。” 扎心了,陆七。 萧壁城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闭上嘴,少说两句?” 陆七显然很委屈,“属下这是在帮您声讨王妃,您怎么反倒把火气撒在属下身上呢。” 王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萧壁城冷笑,“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叫人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前有云苓后有陆七,哪天他迟早得被这两个人活活气死。 陆七瞬间噤了声,只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控诉自己的无辜和委屈,可惜萧壁城什么也看不见。 厨房很快送来了沐浴的热水,萧壁城嫌弃地打发了陆七。 “你去把院子扫了,换个人来伺候。” 现在一听见这小子的声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陆七只得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转身便在长廊下碰上个杏眼鹅蛋脸的丫鬟。 “陆大人,王爷换洗的衣裳拿来了。” 秋霜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伸手准备交给陆七,后者垂头丧气地却摆了摆手,没有接。 “王爷今天不让我伺候沐浴,秋霜妹子你去吧。” 萧壁城没有指定人选,陆七恰巧撞上秋霜,便干脆把活丢给了她。 秋霜闻言,心下又惊又喜。 “这是何故?” 要知道王爷沐浴的时候从不让侍女近身,她作为萧壁城身边的大丫鬟,也从来没能在浴桶边伺候过。 陆七沮丧地道:“王爷正在气头上呢,大概是嫌我笨手笨脚吧。” 秋霜眼神微闪,“可是因为王妃的事情生气?” 她刚才在房间里缝补衣物,没有亲眼所见,但却听闻府内发生了何事。 陆七瘪瘪嘴,拿起了院子里的扫帚,“除了王妃,还有谁有本事惹得王爷发这么大火?秋霜妹子别问了,赶快去服侍王爷吧,免得去晚了被责罚。” “我这就去。” 秋霜定了定神,极力掩饰住面上的欣喜,拿着衣物快步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看来王爷心底始终是瞧不上王妃的,之所以再三忍耐对方,也是看在腹中孩子,还有她那医术的份上。 等了这么些年,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此刻,秋霜有些庆幸嫁进王府的人是楚云苓,换成楚云菡的话,王爷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看她们一眼。 “天哪,王爷竟然叫秋霜服侍沐浴……” “毕竟王妃那张脸……就算王爷眼睛看不见,光是想想也很难下得去手吧。” 府中的丫头们,就属秋霜模样生的最好。 “看来秋霜姐姐必定会成为王爷的侍妾无疑了。” 长廊下的丫鬟们窃窃私语,眼神和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羡慕。 在那些小丫鬟们艳羡的目光中,秋霜唇角微弯,挺直了腰板走向萧壁城的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空气中热气氤氲,秋霜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 “怎么这么久才来?” 府中的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再晚一点他都自己洗完了。 萧壁城皱眉,独自拿着木勺往身上浇水,他洗澡一向非常快,这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只是后来眼睛看不见了,不得不让旁人搭把手。 “先替本王清洗头发。” 萧壁城放下木勺,仰靠在木桶边缘闭上眼睛,等待着替班的侍卫浇水。 秋霜放好衣服,抬头望去,能看见男人古铜色的胸膛肌理分明,肩背和胸膛虽然留下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却莫名让人的心脏飞速跳动不止。 这是整个大周公认最俊美,最威武不凡的男人。 “王爷……” 秋霜拿起木勺,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搭在萧壁城的肩膀上,声音含羞带怯。 听到这甜到发腻的女声,正闭目养神的萧壁城顿时吓得浑身虎躯一震。 他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下意识地转身反制住了对方细弱的脖子,大掌死死收紧,浑身杀气四溢。 “哪来的细作,竟敢闯进本王的房中!” 秋霜手中的木勺“啪”地掉进木桶中,顿时水花四溅。 她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地抓住萧壁城的手,气息艰难地求饶。 “王、王爷…奴婢是秋霜啊……” “秋霜?”萧壁城一愣,“怎么是你?” “陆、陆大人说……王爷唤奴婢前来侍奉沐浴更衣……” 萧壁城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他松开手,被掐的快要翻白眼的秋霜连忙拼命地喘息。 “滚出去!再叫陆七立刻给本王滚过来!” “是、是……!” 秋霜捡得一条命,见萧壁城这般杀神降世的模样,心中哪里还有半分旖旎妄想,立刻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陆七远远一声惨叫哀嚎响彻天际,随后连夜打扫了王府六个院子,并且没有饭吃。 …… 第二天一早,云苓在归田居碰到了太上皇,小老头正在吭哧吭哧地锄地,刨坑,埋种子。 昨日她逃到归田居时没找到太上皇,后来才得知,太上皇去了集市上买农具和饲料肥料。 对于太上皇的举动,燕王表现的很是吃惊。 “皇祖父自从傻了以后,别说花钱了,连数数都数不对。坏女人,你是怎么把皇祖父治好的?” 这也太神奇了。 如今的太上皇,除了平时表现任性古怪,记不住人以外,其他举动都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了。 云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上辈子她只治疗过植物人,没有研究过老年痴呆患者。 “太上皇,我来帮您一块儿弄。” 云苓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其实她在园艺种植方面也很有心得,作为组织内的医毒专家,她亲自培育过许多奇花异草。 并且她的精神力也能够让她与植物进行沟通,甚至是催长。 只可惜眼下她的精神力还没有彻底恢复,前阵子又因为被六公主推了一把,被腹中胎儿吸取到意识海近乎干涸,没有多余的力气耗费在催长植物上。 第 38 章 你没下毒吧? 太上皇笑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线,“铃儿真乖,孝顺又懂事,不像隔壁那俩狗子兄弟,天天不务正业,净知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远处围观的燕王叹了口气,表示莫名被cue很无辜,随后默默地坐着轮椅转身离去。 他觉得皇祖父并不大想看到他,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帮太上皇侍弄好了开垦出来的那一小块田地,云苓便开始着手烹饪午饭了。 太上皇一听她要下厨,高兴地围着灶台转来转去,还亲自动手帮云苓杀了一只鸡和两条鱼。 虽然厨房条件简陋,不如上辈子那样有各种现代化的机器,倒也难不倒云苓。 眼下四五月交替,正是荔枝成熟的时候,云苓便做了一道荔枝肉,外加一份拔丝土豆和糯米八宝饭。 “好吃,好吃!孤还要!” 太上皇似是爱极了那道拔丝土豆,抱着盘子把云苓给他尝鲜的那份儿吃了个精光。 “别一下子吃那么多,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燕王喜欢咸香辣重口味,云苓做了经典的回锅肉,水煮牛肉,酸辣鸡杂。 岑嬷嬷口味清淡,便做了清蒸鱼,龙井虾仁和白灼菜心。 萧壁城不挑口味,也就没有特地做些什么。 最后再盛起一早便开始炖的红枣莲子鸡汤,整整十个菜做好后已是到了晌午。 一直在旁边围观和打下手的冬青和太上皇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纷纷抱着碗在旁边期待地看着她。 “冬青,你把这一份送去给燕回阁的燕王和林芯师父。” 以太上皇目前的状态,想要他和萧壁城等人同桌吃饭是不大可能的。 云苓转身哄道:“太上皇,岑嬷嬷和冬青会陪你在揽清院吃饭,我迟些再回来,不用等。” 好在太上皇小孩子脾性,有美食在眼前,倒也十分听话。 “好,那铃儿早些回来,孤给你剥枇杷。” 云苓分配完,便叫来叶折风,带着剩下的食盒去了漱石居。 叶折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云苓。 他没料到云苓还有这样一身好厨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漱石居内,长缨枪迎风振动。 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萧壁城一直以来仍保持着晨练的习惯。 他精通诸般武器,其中最为擅长的便是长枪与弓箭。 一套枪法下来,酣畅淋漓,他问道:“陆七,今日厨房怎地还不上膳。” “属下去厨房看看。” 陆七立马跳起来,他昨晚被罚扫了一晚上院子,晚饭也没吃,早饭就一碗粥两个馒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七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见云苓和叶折风的身影迎面走来,身后小厮的手中提着好几个食盒。 “什么味道、好……好香啊!” 陆七用力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目光最后定格在那些食盒上,口水留下三千尺。 “王爷,昨日是我不对,今儿个我特地亲自下厨,前来给你赔礼了。” 云苓笑盈盈地把其中两个食盒递给陆七,“这是你和叶侍卫的那份。” 陆七受宠若惊,“什、什么?我和叶公子也有份?” 天啊!王妃竟然亲自为他们下厨! 叶折风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唯有萧壁城闻言,顿时心生警惕,“你说什么,你亲自下厨?” “是啊,王爷别愣在这里了,来吃饭呀,再不吃就凉了。” 云苓大发善心,主动牵着萧壁城的手回到了屋里,她这副模样却叫萧壁城背后汗毛倒竖,坐如针毡。 这女人今天中邪了? 尽管看不见,萧壁城却能闻到桌上过分诱人的香气,的确叫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这是荔枝肉,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云苓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这道菜在大周是没有的,但她做出来的味道还原的很好。 萧壁城没动筷子,表情有些异样的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他吃吃不动筷子,云苓忍不住问道:“王爷,你怎么不吃啊?”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终是忍不住迟疑问道:“你……没在菜里下毒吧?” 云苓嘴角一抖,脸色唰地黑了下来。 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她恼道:“好你个死瞎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吃我自己吃!” 难得她有兴致亲自下厨,这厮居然怀疑她居心不良! 闻言,萧壁城反倒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下毒了。” 听到云苓大快朵颐的声音,萧壁城肚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可他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云苓帮他夹菜。 屋外院内的小石桌上,陆七正埋头奋力干饭,时不时地发出激动的猪吼。 “好吃!太好吃了!” “这个鸡杂又酸又辣,一盘能干三碗饭!这个荔枝肉,王妃真是奇思妙想,能将荔枝也做成菜!” “还有这个拔丝土豆,实乃惊为天人!真是又好吃又好看!比那天下第一楼的招牌菜不知好吃多少倍!” 陆七发誓,以后他再也不会说王妃半句坏话了。 谁家王妃会亲自下厨烧菜给下人吃?这分明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 没错,人美心善。 毕竟王爷曾说过,不可以貌取人,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叶折风也神色复杂,“没想到她竟然身怀如此惊人的厨艺。” 这番话听的萧壁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不是说要来给本王赔礼吗?怎么只顾自己在一旁吃?” “你不会自己夹么?” 萧壁城闷闷地道:“本王看不见,你给本王夹。” 他坐在桌子旁,可怜巴巴地用没有焦距的目光看着她。 云苓抖了抖嘴角,勉为其难地为他布菜。 鸡杂香辣下饭,拔丝土豆入口即化,龙井虾仁清甜回味,萧壁城细细地品尝着,不知不觉已是两碗饭下了肚。 片刻后,他笑容莫名地道:“丑女,你这手艺倒比父皇的御厨还要强上许多。” 的确美味非常,只怕是吃惯了这般手艺的人,以后连宫里的御膳都看不上了。 但是,以前他和云苓的交集不多,却也听楚云菡提起过一二,她根本不懂厨艺。 第 39 章 怒怼瑞王 “看你的表情怎么不像是在夸我?” 萧壁城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道:“本王只是惊讶你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太上皇爱吃糕点,点心你擅长做么?” “称得上拿手,想吃的话,回头也可以给你们露两手。” 云苓擅长厨艺,也喜欢厨艺,点心方面无论是西式中式她都会做不少。 “是吗?没想到你的厨艺进步的这么快。” 实锤了,眼前的人绝对不是真正的楚云苓! 萧壁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随即又笑起来。 “记得去年大哥生辰,你特地做了一份秘制桂花糕送给他,结果把糖放成了盐。” 萧壁城虽然没有尝那盘桂花糕,但也听燕王吐槽过,那盘点心的形状根本不能称之为糕点,像坨屎一样。 云苓笑容一顿,很快在脑海中搜索到了属于原身的记忆。 她想起了那盘不可名状的桂花糕,也记起瑞王碍于情面咬了一口,最后差点被咸到齁晕过去的惨状。首发 云苓微微眯眼,打量了萧壁城两眼,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诈我,套我的话是不是?” 萧壁城一口荔枝肉卡在嗓子眼,差点被呛住。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这种时候被怀疑了,难道不是应该赶快转移话题敷衍过去吗? 尴尬的气氛僵持间,家臣乔烨前来报信。 他略显犹豫地看了眼云苓,沉声道:“启禀王爷和王妃,楚二小姐前来求见。” 云苓皱眉,“楚云菡?她来干什么,不见不见。” “回王妃的话,楚二小姐说是奉了文国公府的命令,特地为您送来了安胎养生的补品。” 云苓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你跟她说我不要,让她把东西都带回去吧。” 院内的叶折风听到这番话,有些按捺不住了。 “王妃,楚二小姐是您的亲妹妹,何况她是来给您送补品的,于情于理怎么也该让人到府中坐一坐才不失礼数。” 乔烨似是料到了云苓的回答,继续道:“王妃,楚二小姐说希望您不要让她为难,补品是老国公和老太君的心意和关怀,您就算不愿意见她也要把补品收下。” 萧壁城顿了顿,“你若当真不想看见她,让她把东西放下就离开吧。” 云苓却不为所动,挑眉笑道:“她倒是聪明,知道我不会让她进门,便提前把话都准备好了,只可惜……” “这些东西若是别人送来的,或许我就收下了,可偏偏是她送来的,谁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云苓对楚云菡的厌恶一向毫不掩饰。 萧壁城早已领教过她的态度,并不惊讶,但叶折风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王妃!你这样恶意揣测亲姐妹的好意,未免太叫人心寒!” “没错,云菡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还托我帮忙找血燕窝,跑遍了整个京城才高价从封家手中买到。” 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声音中满是愤慨。 “她这般待你,你却事事针对她,将她的心意弃之如履,实乃令人心寒至极!” 来人竟是瑞王萧天昱,而他身后那个纤细玲珑的白衫倩影,不是楚云菡又是谁。 云苓敛了笑容,冷声道:“我不是交代过没有允许,不许任何外人进出靖王府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两个叉烧,成心倒她胃口是不是。 瑞王一袭素衫负手而立,与楚云菡像极了一对璧人。 一向温润的他此刻沉着脸,眼如寒霜,“是我让她进府的又如何?你要发难也不要向着云菡,冲我来!我竟不知道,如今想探望三弟,连门都轻易进不得了!” 云苓脸色发黑,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 “别以为我不敢骂你,不经允许擅自把人带进府来,你还挺得意是吧,看给你能耐的,要上天?” 云苓话一出,在场的陆七等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云苓恋慕瑞王多年,那可是大半个京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她或许对旁人和楚云菡态度恶劣,但在瑞王面前,却永远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文静模样,乖的像是只小绵羊。 “你莫要乱来。” 萧壁城首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悄悄地拉住云苓的手。 “岑嬷嬷说,妇人在怀孕期间容易控制不住脾气,大哥莫往心里去。” 这一幕落到楚云菡眼中,刺眼到令她面容扭曲。 壁城哥哥为何不责罚楚云苓,反而还护着她? 瑞王许是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僵硬着身体站在院子里,脸色涨红,好半天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野蛮粗鲁。” 云苓冷哼一声,“你不野蛮粗鲁,不顾府中规矩随随便便把人带进来,你懂规矩讲礼仪的很。” 瑞王本就不擅长吵架,被她这一番话呛了个半死,气的差点呕血。 萧壁城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同情瑞王。 好端端的,干嘛想不开要跟这个女人吵架呢? 不过,对比起之前挨骂的老世子来,云苓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大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壁城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瑞王看了云苓一眼,板着脸沉声道:“我同云菡一样,是来送贺礼与补品的。” 云苓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东西送到了那就请回吧,你们来迟了,没你们的午饭吃。” 瑞王的脸立刻又气红了。 楚云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了表情。 这楚云苓莫非疯了不成? 心中思绪飞转,楚云菡面上无奈地看了眼云苓,带着几分责备淡声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误会,但怎能因为我迁怒于瑞王殿下呢?” “你可拉倒吧,谁因为你迁怒他了,别那么大脸,我就是单纯看他也不顺眼。” 楚云菡闻言,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管理失败。 瑞王微微瞪大了眼睛,气道:“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他自诩一向与人为善,从不结仇。 即便是楚云苓,也从未和旁人一样嘲笑过她的胎记,甚至还曾多次出言维护她。 哪怕元宵夜宴上楚云苓曾想算计他,也不曾把对方怎么样过。 云苓凉凉地道:“因为你蠢。” 第 40 章 太上皇发威 萧壁城听得头都大了,再这样下去又要吵个没完没了。 “大哥,既然贺礼已经送到了,你和楚二姑娘便先回府吧,云苓一会儿还要为我施针,实在无暇招待你们。待改日有空,我亲自到瑞王府拜访。” 听到这声“楚二姑娘”,楚云菡脸色微白,手指猛地捏紧手帕。 到底是为什么,每次她见到萧壁城,对方都会比上一次更生疏几分? 他们那么多年的情分啊…… 瑞王也怔忪了片刻,随即激动愤怒起来。 “壁城!分明是楚云苓无理取闹,你怎么反倒护着她?她是怎么欺负云菡的,你看不见难道还听不见么?” 萧壁城面无表情,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了楚云菡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选择纵着云苓。 更头疼的是,万一把太上皇引来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看见萧壁城的态度,瑞王的眼中万分失望。 “云菡与你青梅竹马十余载,在你失明后四处为你寻医求药,可如今因为楚云苓能治好你的双眼,她厌恶云菡,你边也要疏远她了吗?” 萧壁城脸色阴沉,这番话无意触及了他内心的伤痛之处。 是啊,青梅竹马十余载,楚云菡却选择了背后向他捅刀。 云苓实在听不下去了,“萧天昱,你脑子被门夹了吗?当着我和王爷的面说这种话,存心挑拨离间是吧。” 要不是她肚子吃得太饱太圆了,不方便活动,早上去了一拳头了。 楚云菡却心中一酸,已是泪眼涟涟。 “瑞王殿下不必多言,靖王爷如今已成亲娶妻,云菡自当避嫌,若姐姐心中介意,以后我不再来便是……” “你可赶紧麻溜的滚吧,每次一出现就没好事。” 云苓冷眼看她做戏,嘴角扬起轻笑,“上次你撺掇着六公主向皇贵妃告状,害得瞎子白白挨了一巴掌,没主动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敢舔着脸来。” 瑞王一愣,神色错愕地看向楚云菡,眼中似有不解和疑惑之意。 亲妹子被罚去寺庙抄经书的事他知道,可这和楚云菡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云苓会把这种事搬到台面上来说,楚云菡心中一凛,面色微白。 “云菡不曾入过宫,先前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姐姐为何又要将事情都怪罪在我身上?” 难道萧壁城也怀疑是她背后挑唆,所以才这般态度? 瑞王没多想,以为云苓又在使那些以前的招数,她刻意针对楚云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楚云苓,造谣诽谤是要被关进大理寺的,皇亲犯法与庶民同罪!” 妈的,绝了。 云苓都忍不住有几分同情六公主了。 她感叹道:“我真是服了,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傻比的人啊,亲妹妹都快让人坑哭了,还在这儿替幕后黑手伸张正义,我要是六公主,头都给你打歪。” 和这种人交谈多了,容易受影响被拉低智商。 瑞王咬牙切齿地看着云苓,正要开口反击,庭院中却突然响起“咚”的一声。 瑞王闷哼一声,霎时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下晕了过去。 陆七等人定睛一看,举着拐棍的太上皇不知何时像抹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瑞王身后。 “太上皇打得好!” 云苓忍不住喝彩,可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楚云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的老大,淑女形象全无。 她没听错吧,太……太上皇? “铃儿,孤在揽清苑等你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吃枇杷?” 叶折风等人顾不得震惊,连忙跪下请安。 “太、太上皇……您怎么来漱石居了。” 当听到“太上皇”三个字的时候,萧壁城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不会又要挨打吧? 太上皇板着脸没有理会,他扫视了一圈,转身定定地看着楚云菡。 虽然他傻了,但直觉眼前的人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小老头一声不吭,慢悠悠地举起了他的拐棍。 “嘭!” 伴随着楚云菡惊恐的叫声,她的脑门上迅速鼓起一个大包,像极了前些日子在御花园中抱头鼠窜的六公主。 最后,在一片混乱的漱石居中,楚云菡是慌不择路地逃出靖王府的。 太上皇对于云苓被围攻欺负的事情表现的异常愤怒,认定漱石居里面没有一个好人。 除了云苓外,所有人都顶了满头包,唯一侥幸的反倒成了一开始就被闷棍敲晕的瑞王。 …… 楚云菡慌忙失措地回到文国公府,跌跌撞撞地奔向莲夫人的院子。 “菡儿,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莲夫人正在刺绣,看见女儿狼狈的样子,神色一惊。 楚云菡将房门紧闭,转身语气急促地道:“娘,不好了!今日我随瑞王殿下一同到靖王府中,发现太上皇竟然也在!” 临走之前她没忘记向下人打听一番,才得知昭仁帝下了命令,让太上皇常住于靖王府中。 楚云菡一股脑地将漱石居中发生的事告知了莲夫人,神色惊妒,“楚云苓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太上皇对她亲近非常,护短得紧!” 莲夫人的眼神骤然危险万分,“菡儿,你说那小贱人得了太上皇青睐,还对瑞王破口大骂?” “没错,也不知她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莲夫人冷笑,“认为自己能治好靖王,又有孕在身,成为太子妃是稳操胜券的事,如今自然看不上瑞王了。” “看来往日我们都被她给骗了,没想到她竟如此心思深沉。” 楚云菡面色不虞,担忧地道:“楚云苓本身懂得医术,又极为防备我们,她多半不会用文国公府送去的那些补品,想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莲夫人注视着手中的绣花针,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低声道:“那封言之前在文国公府得罪了靖王,这两天封左相命他去靖王府赔礼道歉,菡儿找个时间约见一下他吧。” 听闻要和封言打交道,楚云菡面色中闪过一抹厌恶。 “看来娘又有计划了。” 莲夫人眼神阴郁,“这一次若再失手的话,便要炼制魂消了。” 楚云菡神色不解,“魂消?” 多年来跟在林芯身边学医,私下又有莲夫人教授,楚云菡自然知道“魂消”为何物。 这是一种神奇的异域香,寻常人闻了之后可以安神助眠。 但若身体中有另一种“引子”,魂消便会成为无可医治的剧毒,令人三天内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亡。 只是毒药的引子,一定要提前至少两年种下才能够生效,并且制作起来耗费千金都难成。 “娘何时在楚云苓体内种下过引子?” 莲夫人淡淡一笑,“那小贱人体内的引子,一出生就已经被种下了,虽然只是个意外,但总归没白费……” 楚云菡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第 41 章 猜错我就和你在一起 太上皇在漱石居闹了好一通。 云苓没有久留,待半夜三更时分太上皇睡下后,才又到漱石居中去给萧壁城施针。 “往后都要半夜来了,免得太上皇闹腾。” 今日太上皇发现云苓去漱石居见萧壁城,闹了一下午小脾气。 萧壁城闻见她满身的草药味,夹杂着淡淡的体香,说不出的馨香好闻。 “陆七说你在药房和账房忙了一下午,这些日子你费心了。” 云苓警惕地看向萧壁城,这厮突然夸她定然没安好心。 “别以为一句辛苦了就能把我打发了,每个月你得给我发五十两银子的月钱才行。” 这番狮子大开口,萧壁城却沉默不语,难得没有和云苓对呛。 偌大靖王府,几个男人却没一个能担事。 云苓怀着孕,不仅要打理整个王府上下的琐事,还得为几个男人的病忙前忙后,萧壁城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云苓迅速拍板,生怕对方反悔。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转而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还睡着呢,估计明天才会醒。” 云苓将针具一字排开,语气隐约带着几分嫌弃。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娇弱,连楚云菡都不如。” 一棍子下去就歇菜了,着实叫人大跌眼镜,楚云菡好歹还挨了两棍子呢。 这种文文弱弱的书生,云苓一拳能打趴下十个。 萧壁城失笑道:“大哥很少习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文弱。” 皇后就这么一个儿子,当年头胎生产时不顺利,导致瑞王一出生就较为体弱,后来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作为第一个孩子,昭仁帝曾想亲自教瑞王习武,可皇后舍不得他吃苦。 在皇后看来,瑞王的身体注定他无法领兵作战沙场,不如认真钻研学问,学习治理民生。 冲锋陷阵,战场杀敌,自有其他兄弟冲在前面。 “难怪哪怕你瞎了,父皇也迟迟没有立他为太子。”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道:“你以前不是认为,大哥仁爱宽容,若入主东宫,必是百姓之福么?” 他心中愈发确定,身旁这一位,绝对不是他曾经知晓的那个楚云苓。 云苓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似笑非笑地道:“瞎子,你今天三番两次试探我,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直白让萧壁城一噎。 感受到那根银针柔和地刺入太阳穴,萧壁城斟酌再三,终是没能忍住。 “你不是楚云苓,对不对?” 真正的楚云苓不会有这么好的医术,也不会下厨,恋慕瑞王至深。 云苓面色平静,丝毫不显得意外,“是也不是。” 能察觉得到,看来智商还有救,比燕王那傻子强。 “此话怎讲?” “身体是楚云苓,芯子不是。” 萧壁城呼吸一顿,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他猜的没错,这女人果然是妖怪!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又本能地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你到底是何方妖怪?” 云苓一时无语,“为什么是妖怪,难道就不能是仙女么?” “你脾气又坏,骂人又凶,全身上下哪一处和仙女沾边了。” “有心地善良的妖怪,就不能有坏脾气的仙女?” 这话到让萧壁城答不上来了,他想了想,好像的确没人规定过,仙女必须温柔善良。 他迟疑地问,“你真不是妖怪?” 云苓见他眉头微蹙,神情隐约透出几丝局促,心头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之意。 “我到底是妖是仙,王爷不妨猜猜看?” 萧壁城感觉她缓缓靠近自己,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酥酥麻麻让他晃神了一瞬,有种耳畔被轻吻的错觉。 视线看不见,其他感官在昏暗的世界中逐渐被放大,鼻尖萦绕的药香令人头脑昏沉。 她轻轻吹了一口气,“要是猜错了的话……” “……错了会怎样?” 萧壁城身体僵硬,耳根隐隐发红,胸口的心脏忽地跳的飞快。 “我立刻就吃了你。” 明明带着几分故作的恶意,他却觉得这声音前所未有的惑人。 妖女,绝对是妖女。 他如是想。 云苓见他紧绷着身躯不答话,笑着起身拉开了距离,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 “不用紧张,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 萧壁城松了口气,却不是因为被云苓吓到,那股馨香远去之后,心头莫名有几丝失落。 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苓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不瞒王爷了,其实……“ 听她陡然正经起来,萧壁城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我本是九天仙子落凡尘,渡雷劫时意外失败,肉身被毁,魂魄机缘巧合下寄宿于这副身体内……” 萧壁城:“……”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既然已是九天仙子,还需要渡什么雷劫?” 话本里面写过,化形的妖怪才会渡雷劫,欺负他没有常识是不是。 萧壁城黑了脸,“行了不用编了,我知道你是妖怪了,既然不愿说出本体,我也不会强求。” 云苓撇了撇嘴角,“没意思。” 毫无情趣的男人。 “你不是楚云苓,那你叫什么?” “云苓,我的名字就叫云苓。” 云苓,萧壁城默念着,记在了心底。 片刻后,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你不是楚云苓,那原来的楚云苓去哪儿了?” “她死了,大婚当晚,我来的那一刻她就死了,这会儿兴许已经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了。” 闻言,萧壁城呼吸一窒,放在木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声色沙哑地道:“她是命丧于本王之手,对么?” 是了,那么重的鞭伤,寻常人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这倒没有,楚云苓的死与你无关,那件事你也是受害者,王爷不必自责。” 云苓摇了摇头,开始收回他头部的银针。 “她只是太绝望了,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蒙冤之余心灰意冷,这才撞柱寻了短见。” 云苓的话轻描淡写,萧壁城的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千斤重般的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今日已施针完毕,王爷早些休息吧,睡眠不足对视力恢复也是有影响的。” 云苓忙活了一天,也是筋疲力尽,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坐在榻上,昏黄的烛影中,身躯沉重。 楚云菡会知道吗,她的私心害死了自己的长姐。 萧壁城骤然握紧拳头。 他的手上,也染了无辜的鲜血。 第 42 章 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燕王得知瑞王上门送礼,却被太上皇一棍子敲晕过去的事,神色有些意外。 林芯在一旁为他按摩穴位,燕王感叹道:“大哥一向是最讲理的人,可每次遇上云菡的事,他便会失去理智,变得不像他自己。” 林芯看向他,“殿下何出此言?” 燕王将先前与瑞王交谈过的话告知了林芯。 “上次皇祖父生病的时候,我在宫里碰见了大哥,当时大哥还说,楚云苓救下活死人的皇祖父,算得上是他的半个恩人。” “我问大哥,是否怨怪楚云苓曾想设计他的事,大哥却说那件事三哥才是受害者,三哥都不计较了,他就更没有立场责怪她。” 当时听到瑞王有这般胸襟,燕王还曾为自己曾经小肚鸡肠,数次针对云苓的事感到羞愧。 可一旦事情牵扯到楚云菡的时候,瑞王就会丢掉所有的冷静与理智,一向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他也会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林芯却不以为然,她心底认为瑞王做的没错。 “瑞王殿下那样温润的人都会被逼到这个份上,说到底还是因为楚云苓恶意中伤云菡,太过盛气凌人。” 想起萧壁城和瑞王截然不同的态度,林芯下意识地皱眉,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两句。首发 “壁城也是,昨日怎能任由楚云苓朝着瑞王殿下与云菡撒泼呢?就算因为疗伤的事,不得不与楚云苓和睦相处,也没必要忍让到这个份上。” 燕王没有答话,这次他并不赞成林芯的想法。 平时他和林芯相处的时间最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心中对云苓有着强烈的敌意和反感。 而且比起瑞王,他更信赖三哥。 萧壁城是个重情重义,黑白分明的人,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不可能因为治眼一事刻意讨好云苓,疏远楚云菡。 这些时日以来,他对楚云菡的态度变化之大,其中定然有原因。 燕王的思绪控制不住地往元宵夜宴上想去,莫非楚云苓说的都是真的? 想到这里,燕王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在心底否认了这个答案。 不可能的,兴许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 翌日晌午,被敲晕过去的瑞王终于悠悠转醒。 醒来后,他第一时间满面怒容地冲进了萧壁城的房间。 见势不妙,冬青连忙偷偷给云苓报信。 “王妃,瑞王殿下一醒来就气势汹汹地朝着漱石居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啊?” 云苓正在给太上皇做拔丝土豆,昨日小老头吃了一回,今天还缠着要。 “我去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瞎子落了下风不成?” 云苓直觉认为,以萧壁城那种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瑞王气势汹汹地去了,也得灰溜溜地走。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冬青急的脸都红了,她家小姐怎么一点都想不明白呢! 瑞王向着楚云菡,与萧壁城的兄弟关系也一向不错,万一说些什么影响了萧壁城的想法,那他与云苓之间好不容易和睦的关系怕是又要动摇了。 “让他一个人应付吧,他应付得了。” 云苓烧热了锅,准备将冰糖融化。 “再说太上皇就在旁边呢,我哪里走得开,他要是看见我去漱石居,立马就能把那边屋顶掀了。” 语毕,她拿起存放冰糖的陶瓷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坏了,糖用完了。” 一听到糖这个字,太上皇顿时从云苓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今天没有拔丝土豆了吗?” 云苓笑着哄他,“有的有的,等下让岑嬷嬷去集市上买些冰糖回来就行了。” “那孤也要去,孤喜欢热闹!” 太上皇是个闲不住的人,老了更是如此,每天早起都要到外面街上溜达几圈。 “好,但是要早些回来,不能在外面贪玩。” 太上皇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拐棍往云苓怀里一塞,瓮声瓮气地道:“铃儿将这打狗棒拿好了,孤不在家的时候,若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犯上门来,只管将人狠狠地打出去!” 云苓哭笑不得,“您把棍子给我做什么,没了拐棍您用什么?” “放心吧,孤身体好着呢,你可不要小看孤。” 太上皇笑了笑,便背着手离开了,步伐矫健全然不似一个年迈的老人。 冬青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太上皇这些日子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如果没人提的话,她一点都不会将太上皇和痴傻两个字联系起来。 云苓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太上皇或许能彻底好起来。 “对了王妃,趁太上皇不在,咱们要不要去漱石居看看王爷那边……” 云苓打趣道:“你这么关心那瞎子干嘛,莫不是看上他了?” 冬青连忙摆手,“王妃莫要误会,奴婢不是……” 见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云苓笑道:“行了不用解释,我逗你玩儿的,既然眼下无事,那那就过去看看好了。” 说不定还能趁热试试手里的打狗棒呢。 漱石居中,陆七瑟瑟发抖地所在庭院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瑞王顶着后脑勺肿起的大包,板着脸站在萧壁城面前。 似是早料到他会来,萧壁城神色平静,“大哥醒了?身体可还觉得有哪里不适?” “你不用管我,我只想问问你,昨日你明知楚云苓刻意为难云菡,为何要装作视而不见?” 听他提到楚云菡,萧壁城眸色微暗,“那大哥认为我应该怎么做,责罚她吗?” 瑞王皱眉解释道:“我没有要你责罚她,可你至少应该站出来替云菡说几句话,而不是一昧纵着楚云苓才对。” “皇兄希望我为楚云菡说些什么,我为何要替一个外人说话?” 萧壁城看起来不为所动,这番态度更让瑞王不敢置信。 “外人?世人皆道你和云菡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你竟说云菡是外人?” 房间内,两个对峙的男人没有察觉到,云苓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窗外。 第 43 章 萧壁城的抉择 她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饶有兴趣地旁听两个人的对话。 身后的冬青听到这句话,气的白眼直翻,面色愤愤。 想起王妃曾对瑞王痴情一片,冬青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生怕她难过。 好在云苓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冬青松了口气。 “还请皇兄慎言,云苓才是我的王妃。” 萧壁城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略带些许复杂和讽刺。 “如今她怀着身子,还要打点府内上下的琐事,照顾我、皇祖父和御之几个大男人,若我因几句口舌之争言责于她,岂不叫人心寒。” 云苓神色微动,冬青更是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她错怪王爷了,一直以为萧壁城是眼瞎心也瞎,没想到他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瑞王怔怔地看着他,眼神似是震惊,又似愤怒,完全无法理解萧壁城的转变。 “老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从小到大最护着云菡的人便是你,你还曾发过誓要护她一辈子!” 冬青恨的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亏她以前还是瑞王的小迷妹,觉得对方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不似靖王那般冷面骇人。 没想到原来是个眼瞎心黑的主! “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与瑞王的情绪激动不同,萧壁城始终神色平静,甚至在听到这番话后,面色陡然变得霜寒。 “何况昨日之事,是我一早就允了云苓,闲杂人等没有通报不得擅入王府,” 瑞王气的七窍生烟,忍不住高声怒喝。 “好……好!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楚云苓有希望治好你的眼睛,才迫不及待地讨好她,甚至不惜背弃与云菡多年的情谊!我真是替她不值!” 闻言,萧壁城猛然沉下了脸,手指紧紧握成拳。 “世人皆道瑞王殿下虚怀若谷,胸襟似海,如今看来果真如此,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瑞王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云苓拿着一根拐棍站在门外。 昨日瑞王已经领教过云苓的嘴巴有多厉害,听见这话当然也不会认为是在夸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先前吃过亏,在面对云苓的时候,瑞王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我说瑞王殿下好宽广的胸襟,明明对我庶妹情根深重,还能在我家王爷面前,面不改色地提起他们二人曾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 瑞王顿时涨红了脸,却没反驳自己喜欢楚云菡的事。 云苓笑盈盈地望着他,“殿下这份博爱叫人叹为观止,只是你叫我的夫君去保护别的女子,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 说真的,云苓心底实在搞不清瑞王的脑回路。 正常男人看见自己暗恋的女生跟青梅竹马闹掰了,不都该暗自狂喜,然后赶快趁机上位么。 显然,瑞王也知道自己不占理,神情显得尴尬又窘迫。 刚才那番话他只想私底下与萧壁城说,哪料云苓会突然出现,还全都听了去。 “我……” 瑞王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道:“你和老三本来就是场意外,如果不是你的话,老三和云菡……” 云苓挑眉,这瑞王居然还是个真爱至上论者,意思是萧壁城维护楚云菡是理所应当,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算了,没必要跟封建古人的三观计较。 “够了,皇兄不要再说了。” 不等瑞王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壁城忽然沉下脸色,声音冷冽地打断了他。 “本王年少时的确曾许下过承诺,若是谁嫁与本王为妻,定然以命相护一辈子。如今皇兄也看到了,本王的王妃是云苓。” 若你嫁于我为妻,我必以命相护你一生一世。 这的确是他当初对楚云菡许下的承诺,但是楚云菡先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 云苓知道萧壁城与自己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堵瑞王的嘴,但看见瑞王震惊吃瘪的样子,心里还是一阵舒畅。 “至于楚二姑娘,她并不需要本王的保护,本王如今不过一介废人,皇兄既然对她有意,相信也一定能护她周全。” 瑞王这下是当真愣住了,他没想到萧壁城会把与楚云菡之间的关系断的如此干干净净。 瑞王心中茫然不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一个多月前,萧壁城还为被迫与云苓成婚的时候痛不欲生。 萧壁城的神色难得地带上了几分疲惫之色,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再听到楚云菡这个名字了。 一提起楚云菡,他的脑海中就控制不住地回响起大婚当晚,属于楚云苓那绝望尖锐的咒骂声。 “本王累了,皇兄若无其他事,便回府好好养伤吧。” “三弟……你这是在赶我走?” 瑞王的神色有一瞬间错愕,兄弟相处二十余年,萧壁城还是头一回用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他。 “瑞王殿下,我家王爷是在关心你,让你回府养伤,怎么能叫赶呢?” 云苓把玩着太上皇的拐棍,笑着慢慢靠近瑞王。 “如果殿下不懂什么叫做赶的话,我可以好心示范一下。” 瑞王脸色微变,“你……你想做什么,来漱石居为什么要拿着根棍子?” “哦,这个是太上皇的拐棍,他老人家特地赐给我的。” 云苓举着拐棍挥舞了两下,似乎是在试趁不趁手。 “太上皇说了,他不在府内的时候,如果还有不长眼的东西上门找我麻烦,就用这根拐棍狠狠地敲他的脑袋!” 话音落下,瑞王只感觉后脑勺那未消肿的包忽然又疼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下午的遭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根拐棍上,脸色隐隐发绿。 云苓该不会想给他来一棍子吧? 不知道为什么,瑞王觉得这是她干的出来的事情。 好在家臣乔烨的来到及时解救了瑞王。 “王妃,两位殿下,左相府封夫人与封言公子在门外求见。” 萧壁城的眉头紧紧皱起,“封言?” 云苓好一会儿才想起封言是谁,这不是那个之前回门的时候,被她和萧壁城在文国公府门口狠狠教育了一顿的官三代么? 第 44 章 礼中藏毒蛇 “他们来做什么?” 乔烨低声答道:“封夫人与封公子带了一车礼品,说是特地前来恭祝王妃有孕,顺便为先前的事向靖王府赔礼。” “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早些时候不来,这会儿怎么又想起来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萧壁城与云苓是同样的想法,封夫人爱子如命,上次封言在他们二人手里吃了亏,没把他们生撕了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来赔礼道歉。 但封夫人亲自出面,显然代表了左相府的身份,这个面子不给还不行。 萧壁城心里明了,左相府消息灵通,估计已经知道他的双眼有望重见光明,这才借口来亲自查探一番。 “乔烨,你先去正厅接待封夫人,本王随后就来。” 云苓眯了眯眼睛,也将瑞王撇到了一边,搀扶着萧壁城朝正厅走去。 一进门,便见偌大的正厅中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红盒子,如同一座小山般。 封夫人是个凤眼鹅蛋脸的妇人,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像是才三十出头。 看见云苓,她掩去了眼底一瞬间的冷意,笑着热情地迎了上来。 “多日不见,王爷与王妃可身体安康?” 萧壁城神色漠然,不咸不淡地回答,“多谢封夫人关怀,本王一切安好。” 话音落下,封夫人看见身后跟来的瑞王,眼神一喜。 “真是巧了,瑞王殿下也在?” 瑞王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天昱见过大舅母。” 当今皇后是封家女,瑞王与封言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但封言恶名在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平淡。 反倒是封夫人的态度一直都很热烈,瑞王一向招架不住。 果然,一见到瑞王,封夫人立马便将萧壁城夫妇抛在了脑后,拉着他东一言西一语地说起家常话来。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体可安康?” “听闻六公主去了寒山寺静修,大约几时回来?咱家姐儿一直盼着她到府中做客呢。” “瑞王殿下脸色不大好,可是这些日子又常常挑灯夜读?” 正当瑞王一个头两个大地应付着封夫人时,云苓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一道饱含恶意的目光正如阴冷的毒蛇般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的封言立刻垂下了眼眸。 “总觉得这母子二人没安好心。” 听见她小声的嘀咕,萧壁城也压低声音道:“封家送来的东西最好不要用,待会儿收下后,改日寻个理由转卖出去换成银子便好。” 云苓轻轻点头,习惯性地用精神力探测了一下这堆小山般的礼品。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她眼神微沉,迅速地小声对萧壁城道:“这堆礼盒中藏着活物。” 精神力有一个较为寻常的功能,那便是感知周围的活物。 上辈子云苓在组织里时,这项能力属于是她们的必修课,所有开发出精神力的孩子都拥有这项能力。 “你怎知道?” 萧壁城下意识地问完,又反应过来,云苓懂得妖术,不是常人。 他改口问道:“里面藏了什么?” 根据精神力强弱的不同,每个人能够探知的范围大小和生物多样性也不一样。 有些人只能探测到人类或者其他哺乳动物这类生命迹象较强的生物,而有的人甚至能探知到昆虫之类的活物。 云苓顿了顿,片刻后道:“是一条蛇。” 云苓的精神力最为强大的时候,可以轻松探测以自己为中心周围两百米内的活物,虽然探测不到虫蚁,但探测到蛇类和老鼠却是轻而易举。 不同的动物,生命迹象强弱也不同,根据以往经验,云苓确定以及肯定礼盒里藏着的活物是条蛇。 “冬青,你去将我房间柜子最左侧抽屉里的紫色小香膏拿来。” 云苓低声吩咐完,冬青很快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的是不是毒蛇,但这都不妨碍云苓想要好好教训封言一顿的决心。 萧壁城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封夫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背后搞小动作的显然是封言。 那一头,瑞王终于招架不住封夫人了。 “大舅母,你和表弟今日不是来拜访三弟的吗?” 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正想同你和靖王爷说几句话呢。” 封夫人看向萧壁城和云苓,施施然行了一礼。 “我今日携犬子上门,不仅是恭祝靖王妃有孕,还是为了同靖王爷赔不是。” 语毕,她眼神示意封言。 一直在角落里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封言,这才磨磨蹭蹭,上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上个月在文国公府门口,在下对靖王爷与王妃出言不逊。经祖父责罚,已知自己犯下大错,冒犯了二位,还望海涵。” 不等萧壁城和云苓答话,封夫人又歉意地抢先道:“犬子年少不更事,靖王爷莫要与他计较。瑞王殿下平时为人最是和善,凡事讲究以和为贵,你是兄长,不如卖舅母一个面子,同你两个弟弟讲个和气吧。” 云苓面上微笑,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封夫人好大的脸。 瑞王很显然不擅长对付这种厚脸皮的人,犹犹豫豫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三弟,既然大舅母都这样说了……” “既然封夫人和封公子都诚心诚意的低头道了歉,我们如何不能小事化了呢?” 云苓笑眯眯地接了话,封夫人便暗自瞪了她一眼。 刁嘴的丫头,她什么时候低头道歉了。 瑞王惊奇地看了云苓一眼,显然想不通以她那刁钻泼辣的性格,竟然这么痛快地揭过了此事。 萧壁城面色不变地道:“夫人备下如此厚礼,可见诚意十足,再同令公子计较,倒显得本王小气了。” 这小妖女绝对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萧壁城了解云苓的性子,便干脆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只是不知这一车厚礼,封公子都备了些什么?” 萧壁城对此表现的颇有兴趣,封夫人眉头一扬,介绍起礼盒中的贵重物品来,语气颇有几分高傲和炫耀。 封家财力雄厚,便是普通的王公贵族,也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趁着封夫人说话的功夫,冬青已悄悄地回到了正厅,将那盒小香膏递给了云苓。 第 45 章 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听封夫人炫耀了半天,封言也忍不住开了口。 “这礼盒中有一根五百年份的人参,有价无市。听御医说,若是妇人难产,只需切一片含在嘴中吊着气便可保平安,乃是我特地为靖王妃寻来的。” 萧壁城眼神微暗,何尝听不出封言话语中藏着的恶意。 他心下思考,要不回头再寻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封言打一顿得了。 云苓却没有丝毫生气,面上反倒露出几分欣喜。 “五百年的人参?封公子真是好大手笔,不知这人参放在哪个盒子中,让我瞧一瞧。” 话音落下,云苓便要抬手去翻拿那堆礼盒。 封夫人略显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很看不上云苓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封言的神色却是紧张了起来,脸色微微发白。 “人参存放是有讲究的,还是莫要随意拆封的好,以免失了药性。” 封言心中叫苦不迭,为了报复云苓,他特地瞒着封夫人在礼盒中放了一条蛇,想要吓唬她。首发 等他送完礼一走了之,哪怕出了事也坚决不承认,云苓只能闷声吃个哑巴亏,追究不了责任。 可谁料到云苓竟然当场拆翻起那些礼盒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云苓似是没看出他的紧张,笑道:“没事,我这就拿出来交给林芯师傅,叫她制成蜜参片。” 话音落下,云苓的手已经将那藏着蛇的礼盒拆开。 “啊——!” 看见那条头部呈三角形,花纹斑斓的小蛇,冬青顿时发出足矣掀翻屋顶的尖叫。 封夫人被吓了一跳,看见那条蛇后,也脸色苍白地吓得退了好几步。 云苓猛然沉下脸色,怒声道:“好个封家,原以为你们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却不想藏了这般狠毒的心思!” 只一眼,云苓便看出这条蛇毒性颇烈,寻常人被咬一口,十有八九要见阎王。 云苓以闪电般的速度将精神力刺入蛇的大脑中,随即猛然地制住毒蛇的七寸。 围观的众人被她利落的不似寻常人的身手震惊了一番,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云苓扯着封言的衣领,将蛇塞进了他的衣服中。 瑞王看的目瞪口呆。 “贱人!你干什么!” 封言愣了一下,脸色骇然大变,眼神惊恐地扭动着身躯,想要把那条蛇抓出来。 那条毒蛇被云苓的精神力刺的瘫软了十来秒钟,待恢复过来,立刻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番,报复性地朝着封言狠狠咬去。 “啊——!” 封言痛极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个靖王府的天空,让云苓不得不怀疑他被咬了不止一口。 封夫人看见这一幕,理智形象全无,顿时尖叫着扑了上去,试图帮封言摆脱毒蛇的攻击。 不多时,仅有一指粗细的毒蛇终于从封言的衣袖中滑落,极具攻击性地在地上四处游走。 “蛇!是毒蛇啊王妃!” 冬青牙齿打颤,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萧壁城看不见,只能听得周围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把云苓护在身后。 云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用紧张,我刚才偷偷在你们的衣物上抹了香膏,那条蛇不会攻击我们的。” 封言脸色惨白,捂着胳膊瘫软在地,封夫人直接吓得一边尖叫一边踩到了椅子上。 “来人,快把这条蛇打死!快打死啊!” “舅母,舅母别怕!” 瑞王回过神来,即便脸色因恐惧而隐隐发白,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慰封夫人。 他壮着胆子上去挥手驱赶,却反而似是激怒了那条蛇,凶狠的朝他吐着蛇信子。 “瑞王殿下小心!” 听到尖叫声赶来的叶折风目睹眼前的混乱,想要拔剑斩蛇,却已是来不及。 惊呼声中,一支银簪划破空气,如闪电般朝着毒蛇而去,竟是精准地刺穿了那条蛇的脑袋。 云苓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眼神讶异地看向萧壁城,“瞎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真的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事么? 萧壁城紧紧地皱着眉头没答话,刚才在那一片混乱之中,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一片杂乱的声音中辨别出毒蛇吐信子的声响。 “你太胡来了,既然有香膏,怎么不给瑞王也涂上?” 萧壁城压低声音,语气中虽有不赞同,却并无责备之意。 云苓哼哼唧唧了两声,“我巴不得他被咬几口呢。” “娘!娘我被咬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封言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六神无主地呼唤封夫人,当场痛哭流涕。 封夫人见他伤口周围已经发黑,流出来的毒血颜色也不正常,顿时崩溃地失去理智,哭闹起来。 “我的儿啊——!” 封夫人流着泪,目光怨恨地看着云苓。 “楚云苓,你这个天杀的小贱人,好狠毒的心思,竟然把毒蛇塞到我儿的衣服里!倘若我儿有事,定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惨状,云苓笑的凉薄,“封夫人也不仔细看看,这毒蛇究竟是谁带来的?我没把蛇往他裤裆里塞,已经是开恩了。” 听见这句话,在场的所有雄性生物忽然忍不住胯下一凉。 好毒的蛇,好毒的女人,当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封夫人今日之事,封家必须给本王一个解释!” 萧壁城脸色阴沉地开了口,即便他目不能视,封夫人却觉得他的一双幽黑眼眸比刚才那条毒蛇还要可怖万分。 “封言胆敢以赔礼之名,设下如此毒计,此乃谋害皇嗣之重罪!倘若云苓有事,他便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封夫人眦目欲裂,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双眼发红地看向封言,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言慌乱地道:“我不知道啊娘!我是放了一条蛇在盒子里,可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楚云苓,那条蛇根本就没有毒!” “我明明放了一条菜花蛇进去,我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毒蛇!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伤口肿痛不已,封言甚至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心下更是慌乱,唯恐自己命不久矣。 他也搞不懂,明明就是条普普通通的菜花蛇,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毒蛇呢? 事到如今,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跪下向云苓求救。 “此事定然有蹊跷,我儿也是被旁人利用了,靖王妃你心胸宽广,医术高明,求你出手救救我儿吧!” 云苓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谢谢夸奖,但我虽然医术高明,却并不心胸宽广。” 这种渣滓留着也是祸害,还不如死了干净。 “娘我好痛,我好痛啊!” “王妃,言儿疼的厉害啊!” 云苓好心安慰她,“再忍忍吧,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第 46 章 我累了,我想静静 封夫人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她不在对云苓抱有希望,转而向瑞王求助。 “殿下!快救救你的表弟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言儿丧命啊!” 瑞王一向被皇后保护的极好,不曾亲眼见过这般恶劣的事件,一时也有些无措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 “楚云苓,此乃人命关天,何况舅母说此事有蹊跷,你要不……就心软一回,帮上一帮如何?” 云苓嗤笑道:“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被驴踢了,去帮一个想要害我的人?” “不过,这般不为所动也的确不太好,等封公子凉透了以后,我便好心帮封夫人收尸吧。” 萧壁城嘴角抖了抖,这妖女好毒的嘴,他怀疑封言还没凉透,封夫人就先要被她气死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气晕过去。 “小贱人!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你不得好死!” 封夫人彻底放弃了对云苓的幻想,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骂。 云苓耸了耸肩,全然没把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听闻动静,林芯推着燕王的木轮椅也赶来了正厅。 得知事情经过,林芯看向云苓的眼神难掩愤怒。 “医者仁心,一条人命就摆在眼前,你竟不为所动,何其残忍!” 萧壁城阴沉着脸,寒声道:“是本王不许云苓为他医治的,本王在此放话,今日谁对封言施以援手,便是罪犯的帮凶!” 燕王心下一惊,三哥这是摆明了要封言的命! 林芯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壁城,似是没想到这个一向尊师敬长的徒儿会忤逆她。 “壁城……” “不论这件事有何曲折缘由,事实就是封言将毒蛇带进了靖王府。今日幸亏云苓意外发现,倘若哪天这条毒蛇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咬伤了云苓,咬伤了御之,甚至是咬伤了皇祖父,谁能担待得起!” 萧壁城的话如雷声置地,让一众因为封言惨重而动摇了怜悯之心的人猛然清醒。 是啊,不管是什么原因,将毒蛇带到靖王府的人就是封言。 萧壁城面色冷若修罗,“封言这是谋害皇嗣,倘若是太上皇出了事,别说封言要死,哪怕是左相也别想全身而退。” “封夫人,你该庆幸被咬伤的人是封言,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你们封家都会大祸临头!” 封夫人瘫软在地上,面色颓然,显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满眼泪水地喃喃道:“难道……言儿就非死不可吗?” 云苓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条蛇毒性猛烈,想解不容易,不过还有一个法子能保住令公子的命。” 封夫人的眼中再度透出希冀的光芒,“什么法子?” 云苓沉声道:“趁他体内的蛇毒还没有扩散,立刻将右臂截肢。” 封言呆了一瞬,再度痛哭起来。 “娘!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残废!” 林芯用不赞成的眼神看向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明明能解他的毒,何必要废他一条手臂呢。” 云苓撇了撇嘴,她占理,她不乐意,她就不救。 “林师父,救好人一条命才是造七级浮屠,救烂人一条命,那就是助纣为虐,是要遭报应的。” 云苓没少听京中人士聊起有关封言的事,据说他欺男霸女,以势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的压迫下郁郁而终,甚至家破人亡的平民也不是没有。 “唉……我本该是为民除害,要得福报的,天生我心太软,还是给他指明了一条生路,也不知佛祖会不会怪罪于我。” 云苓说着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肚子,然后娇柔地倒在了萧壁城怀里。 “王爷啊,我的肚子忽然疼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怪罪我了呢?” 萧壁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吓得虎躯一震,他下意识地搂住对方,很快反应了过来。 “冬青陆七,云苓方才受了惊吓,快扶她回房休息,莫要动了胎气。” 被点名的二人狠狠地抽了抽嘴角,王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王妃哪里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除了她以外,别人才是都快要被吓死了好么! 顺着萧壁城给的台阶,云苓当场溜之大吉,留下其他一言难尽的人们面面相觑。 不多时,封言被封家的人匆匆带走,余下的礼品萧壁城也没有收下,一概让人都退了回去。 今天这场闹剧可不是件小事。 没过两日,萧壁城便亲自携着云苓入宫,向昭仁帝禀报了此事。 昭仁帝面色淡淡,看得出心情不佳,显然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这次你们二人没有让太上皇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做得很好。” 云苓告完一状,却并不关心封家的情况,她知道昭仁帝虽然没有提,但一定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眼下她最惦记的,还是陨石的事。 “父皇,先前约定好的天星坠子,您什么时候才能赐给我啊?” 听到这话,昭仁帝神色有些不自然。 “出了点意外,一时半会儿怕是给不了你了,还需延后些时日。” 云苓大失所望,问起其中缘由,昭仁帝却左顾他言不肯回答,随后匆匆赏了她一些安慰的嘉奖和补品,便让萧壁城赶紧把她带走。 回府的路上,云苓坐在马车里,越想越不对劲。 “父皇该不会反悔了吧?难道他想空手套白狼,叫我免费给你生孩子?” 萧壁城听的面色无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皇不是不想给你,只是遇到了点麻烦。” “听这话,好像你知道原因?” 萧壁城点点头,“入宫时,偶然听福公公提了几句。” 昭仁帝本来是要把那块天星碎片敲一块下来,做成坠子赏给云苓的,哪知那天星碎片坚硬异常,试了无数种法子都不能将其破碎,只好作罢。 云苓听完,当场就不淡定了,“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昭仁帝肯定不会把整块陨石都给她的,那就算她生出一个足球队的儿子,也得不到一丁点陨石渣渣。 云苓忽然失去了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我累了,我想静静。” 第 47 章 妖女,你来自何处? 萧壁城轻咳一声,声音中略带一丝好奇,“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那块天星碎片?” “对我修炼有益。” “难怪你第一次见那块石头就两眼放光,原来是能够增强你的妖力。”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问道:“既然你非凡人,不知可有法子切割那块天星碎片?” “法子是有的,但得试试才知道能不能行。” 云苓记得上辈子在组织的实验室里,精神力也可以来切割那些特殊的陨石和玉石,但那些石头能被精神力切割,也就能被普通的物理手段切割。 像昭仁帝这块普通物理方法无法切割的陨石,云苓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道以她目前这点微弱的精神力,能不能对其进行分割。 萧壁城难得听见云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沮丧,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既然那块石头对你如此重要,本王替你向父皇讨要一番就是了。” 云苓眼神微亮,略显激动地凑了过去,“瞎子,此话当真?” 马车摇摇晃晃,空间并不大,萧壁城能感觉到云苓几乎趴在了自己身上,有几缕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他指尖。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下意识地忽略掉指尖那几丝痒意,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本王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但最多只能借来三五日,若连你也无法切割那块石头,最后还是要还给父皇的。” 云苓这才又换上笑容,“瞎子,有时候你还是挺靠谱的嘛,比起最初见面那会儿,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萧壁城淡淡一笑,“那本王帮了你,可有何报酬?” “想要什么尽管说。” 难得她心情好,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便都允了。 “平日里多下厨就好,你的手艺跟我很喜欢。” “没问题,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车外,赶马的陆七暗自嘀咕。 他家王爷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轻松的笑过了,王妃真是个神奇的人。 封言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后来云苓听说,那渣滓哭死哭活不愿截肢,封家只得以最快速度寻了个名医来解毒。 后来封言虽然侥幸保得一命,却因毒素扩散全身而导致瘫痪在床,如今是动弹都难。 冬青唏嘘不已,“倘若封言体内的毒素不能清除,怕是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这还不如截肢呢。” 云苓正筹备着给燕王和萧壁城治病的新药,听见冬青的话后笑了笑。 “他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了,往日害了那么多人,这会儿都还算便宜他了。” 冬青认同地点了点头,“王妃说的对,以前您还是文国公府嫡长女的时候,那封言就总是欺负您,如今都是他咎由自取!” “好了,你早些休息去吧,我还要到漱石居去给瞎子扎针。” 冬青心疼地道:“这些日子以来辛苦王妃了,每天都要大半夜去王爷那里。” 太上皇平时精神不错,年纪大了,睡得反而晚。每次云苓都要等他睡下以后,才会悄无声息地到漱石居去,以免太上皇闹腾。 云苓倒觉得累也值,这些时日频繁地使用精神力,对于精神力的增长和恢复也有正面作用。 来到漱石居,云苓才想起自己晚上忙着制药,还未曾沐浴。 担心在揽清院的厢房中沐浴,来回走动会吵醒太上皇,她叫来陆七,让对方去烧一锅热水来,烧好后直接送到萧壁城的房间里。 等待热水的期间,云苓一如往常那样给萧壁城施针。 “满打满算今日便有一个月了,若我所料不错,王爷的视力恢复应当会有个比较明显的进步。” “较为明显是指?” “能够看见各种模糊的色块。” 云苓的医术……哦不,妖力高超,萧壁城早就习惯了每天睁开眼睛都能看见一个新的世界。 但听云苓这么一说,他心下不免还是有几分激动和期待。 施完针后,这次云苓给他的眼睛抹了一层碧绿色的清凉膏药,叮嘱他过一刻钟后,等感觉痒时再睁开眼睛。 交代完后,云苓便绕到屏风背后洗起了澡。 听到这水花的声音,萧壁城愣了一下,抖了抖嘴角。 “你还真是不拿本王当外人。” 云苓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思维有些迟钝,“反正你也看不见,再说又不是没被看过,我早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云苓就注意到自己刚才随口的话不太适宜。 果不其然,萧壁城怔愣了一瞬,语气古怪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云苓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妖怪和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化形前可没有什么衣服穿。” 她自然不可能说上辈子作为实验品,像条咸鱼一样被人光溜溜的摆弄是很正常的事,说了萧壁城也不会理解的。 好在萧壁城一直误以为她是妖怪,对这句解释也没有生疑。 “难怪如此,看来妖怪果真是没有羞耻心的……” 怪不得之前那几次过度的亲密接触,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云苓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毫无反应。 妖怪嘛,和人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萧壁城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又隐隐夹杂着几分失落。 “妖女,妖怪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云苓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道:“妖界以实力为尊,有的门派会挑选一些自幼便展露出不俗天赋的孩童进行圈养和严酷的训练,以便她们长大后能为门派所用。” “有的门派……为了防止门下弟子逃脱,也会使些非凡的手段,若门下弟子想要获得自由,通常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萧壁城皱了皱眉,“这妖怪的世界听起来,怎么像别国压驭奴隶的手段。” 他隐约想起,云苓似乎和他提起过自己的师门,但提起时却情绪低落。 他轻声问道:“妖女,你是来自那样的门派吗?” 第 48 章 他的双眼重见光明 萧壁城突然对云苓感到前所未有的好奇。 如果是的话,为了获得自由,云苓又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呢? 没有得到回应,萧壁城继续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精怪?” 有时候他觉得云苓狡猾的像是狐狸,又记仇的像只乌鸦。 搞不好也可能是蝎子精,毕竟她的嘴那么毒。 云苓依然没有回话,她泡在热水中,枕靠在木桶边缘上睡了过去。 一刻钟过去,萧壁城感觉双眼生出些许痒意,他循着云苓的叮嘱,用湿帕子擦掉膏药后缓缓睁开眼睛。 他很早的时候就能看到些许模糊的重影了,因此对各类光线还算适应。 本以为视线只是会比之前更明亮清晰一些,却不料模糊的视线在几经晃动后,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稳定而清晰的画面! 萧壁城愣在原地,身形猛然一僵,不敢置信地缓缓举起手。 没有任何残影。首发 云苓曾说过,治好他的眼睛至少需要两个月,可眼下明明才过去一个月,他的眼睛竟然彻底恢复了? 萧壁城回过神来,神色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两年多了!他终于又再度重见光明,亲眼目睹这世间光景万千! 萧壁城迅速转过身,快步走向云苓,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这个意外的好消息。 不料刚走到屏风里侧,他看清楚眼前的画面,愣了一瞬间,又脸色涨红的飞快退了回去。 猝不及防撞到桌子,青花白瓷的茶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将云苓从睡梦中惊醒。 “你起身了?是不是想喝水,抱歉啊,刚才不小心在浴桶里睡着了。” 云苓以为萧壁城是想喝水却看不清视线,所以才不小心碰到桌子发出了声响。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从浴桶中爬起来,胡乱地用帕子擦了擦身体,然后开始穿衣服。 “没、没事……” 萧壁城下意识地回答,连忙转身避开视线,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屏风上飘。 屏风有些透明,透过昏黄的烛光,印在画面上的窈窕身影更是妙曼。 萧壁城耳根发热,他觉得目前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云苓,自己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的事实比较好。 否则就太尴尬了。 待云苓穿好衣服,走出屏风,萧壁城已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看起来与平常并无别样。 “我给你倒杯水放在床头,半夜若有事,唤陆七便是。” 萧壁城下意识地看向云苓的脸,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对方藏在面纱下的真容。 一半倾城,一半似鬼。 不知为什么,虽然听京中人士称呼楚云苓为绝世丑女十多年,哪怕她的丑陋已经深入人心,可萧壁城却奇异地觉得,楚云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丑。 哪怕这样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让人很难以接受…… 他下意识地开口道:“你……你本体长什么样子?”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好奇。” 云苓耸了耸肩,“没什么好看的,跟楚云苓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妖她是人,为什么你们会长得一样?” “你难道没听说过相由心生吗?就算这副身体和我长得不一样,随着时间流逝,我在她体内呆的越久,这幅身体的脸也早晚会变成我原本的样子。” 说到这里,云苓突然起了几分恶趣味。 “对了,我毕竟是妖怪,所以我的真容和楚云苓长着胎记的那半张脸一样,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可不要被我吓到。” 萧壁城眼角抽搐,都这个时候了,这妖女还不忘戏弄他一番。 “好了,我要回揽清院睡觉了,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萧壁城轻轻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待云苓离开后,萧壁城望着屋顶出神。 依照云苓那番话,左边那半张倾城的脸,应当才是她的真容吧。 当真是妖女一个,媚骨生香。 只是楚云苓从出生起,脸上便自带一块胎记,妖女用了她的身体,估计也要一辈子顶着那块胎记了。 可即便如此,萧壁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更不觉得她丑陋。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呢? …… 已是将近六月初夏,院子里的蝉鸣逐渐噪了起来。 云苓怀孕已将近三个月,但她的体型纤细瘦弱,哪怕束了腰带也看不出来。 案几上摆了许多瓶瓶罐罐,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奇奇怪怪的药味。 冬青好奇地问道:“王妃,右边这碗红色的汁液是什么?” 左边那瓶膏药她认得,是云苓用来除胎记的“面膜”,右边那碗红色液体却是刚才新调制的。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苓弯唇笑了笑,用盆中的清水将祛毒药膏洗掉,然后熟练地为自己施针。 片刻后,待云苓高高肿起的右脸恢复正常,一直紧盯着她的冬青不由看直了眼。 “王妃,您、您的脸!胎记又淡了好多!” 经过两次祛毒,云苓脸上的暗红色胎记如今只剩下一片桃粉色的薄红。 那片薄红印在她脸上,不但不丑陋吓人,反而衬得她像是酒酣的神仙妃子,媚色撩人,夺人神魄。 看着镜子里那张和自己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脸,云苓却是眼神平静,看不出半分容貌恢复的激动。 她的容貌素来惊人的出挑,是极具攻击性的那种美艳。 上辈子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另外几个人就常戏称她为“组花”。 “还差最后一次,这块胎记就能彻底消失了。” 对于周围人热烈的眼神,云苓从小就习以为常,见冬青神色比自己还激动,冲她笑了笑。 天哪! 冬青险些被这一笑晃花了眼睛,饶是同为女子,她也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两颊发红。 世间哪里能有人抵挡得住这般美貌?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不是人! 冬青咽了咽口水,眼珠子几乎黏在了云苓的脸上,“奴婢现在是当真可怜王爷的眼睛看不见,若他能看见,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倾国倾城!” 至于二姑娘楚云菡?根本无法和王妃相提并论。 只需一个照面。 那被世人所称赞追捧的谪仙美人,便会在王妃这足以杀人夺魄的美貌下,被衬得如清汤白水般寡淡无味! 第 49 章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 云苓眼带笑意地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你的嘴巴越来越甜了,看来最近拔丝土豆没少吃啊。” “奴婢说的是实话!” 冬青脸色微红地挠了挠头,神色带上了几分认真。 “世人皆道容世子天姿绝色,可称京城第一美人,但在王妃面前,只怕他也要略逊一筹。” 云苓微微挑眉,“什么容世子,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不是我那好二妹么?” “镇国公府的世子容湛,当年曾险些抢了二姑娘第一美人的名号,小姐您不记得啦?” 云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隐隐约约想起有关这号人物的信息来。 镇国公府世子容湛,男生女相,雌雄莫辩,貌若仙人。 京中人曾争论过谁才担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被提起最多的名字,除了楚云菡便是容湛。 冬青感叹道:“若不是因为容世子是男人,二姑娘不见得能夺得美名呢。” 身为男人却被拿去和一群女子比美,这让容湛格外反感抵触,旁人见状,便识趣地没再拿他和楚云菡比较。 “冬青,你见过容湛?他和萧壁城谁更好看?” 云苓没见过容湛,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俊美的男人,也就是萧壁城了。 那傻子虽然瞎,倒是长的人模狗样的,养眼的很。 “奴婢曾远远地瞧见过一眼,但也不能说容世子比王爷好看吧,就如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人各有爱,没法作比较。” 若说容世子是寒月,那靖王爷就是烈阳。 冬青刚纠结完,便见云苓用毛笔蘸起了那碗中的红色汁液,抹在了右脸的胎记上。 “王妃,您这是为何?” 原本已经淡下去的胎记,在涂抹过后,迅速地又变回了暗红色的可怖模样。 云苓没有回答,只是吩咐道:“我脸上印记消退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王爷。” 虽然疑惑不解,冬青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神色有几分郁闷。 王妃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可她现在好想跑到街上大喊一声,王妃才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美人! 这样足以震惊整个京城的大消息,却要她一个人埋在肚子里,当真是要憋死人了。 云苓心中暗自好笑,“行了,别皱着一张苦瓜脸了,过阵子我要亲自外出买些东西,你这两天将京中各家医馆药铺的情况都收集整理一下。” 目前这种红色汁液防水效果不好,很容易就会被洗掉,她需要弄些其他原材料来进行一下改良。 顺便,制造改良版雪参玉露赚钱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思及此,云苓决定去找一趟萧壁城。 穿过庭院,后花园中央一颗巨大的银杏树下,有几个小丫头正凑在树下纳凉,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秋霜姐姐,王爷到底什么时候会给你一个名分?” 云苓在银杏树后停下脚步,驻足倾听,跟在身后的冬青也机灵地放轻了呼吸和脚步声。 她们离这群小丫头不过两三米远,但老银杏树身躯粗壮,将二人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无人察觉。 一个容貌较为出挑的丫鬟被团团围在中间,闻言面色有些不自然,正是秋霜。 “你们好好做自己的事,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一个年级偏大的丫鬟站出来打断她们,言语之间藏不住对秋霜的讨好,“就是,总问来问去做什么?” “秋霜姐姐已经服侍过王爷了,以王爷的性子绝对不会亏待秋霜姐姐的,升她为妾室不过早晚的事。” 云苓挑眉,那瞎子什么时候背着她拱了棵小白菜? 冬青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随后眸中怒火中烧。 这个叫秋霜的丫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趁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地爬上了王爷的床! “可我看王妃那脾气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王妃不同意可怎么办?” “王爷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态,说不定就是因为王妃……” 年纪偏大的丫鬟撇了撇嘴,“可王妃现在身子不便,王爷身边理当有个能够服侍的人。” “何况按照规矩,这个服侍王爷的人,还应当由王妃亲自安排呢!” 云苓指尖绕了绕胸前的发丝,神色若有所思。 听到这些小丫鬟在背后编排云苓,冬青有些气不过,顿时想要站出去训斥她们,却被云苓悄悄拦下。 “走吧,到漱石居去。” 云苓拉着冬青,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银杏树,身后还隐约能听见小丫头们对秋霜的奉承。 “王妃虽然医术了得,可到底相貌骇人,秋霜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又照顾王爷起居许多年,待王爷眼睛好起来,一定能瞧见秋霜姐姐的好。” “是啊,若是秋霜姐姐得宠,说不定有机会做侧妃呢,倒时候可不能忘记咱们之间的情分啊……” 听着这些奉承,秋霜不由有些飘飘然。 之前那次她被王爷叫去伺候沐浴,虽然不知为何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但那些小丫头却都以为她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纷纷赶上来巴结讨好。 这样众星捧月的待遇让秋霜忍不住瞒下事实,她不做任何解释,任由旁人前来奉承。 原本她还有些心虚,可今天听见这番话后,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复杂来。 王妃相貌生的丑陋,在整个靖王府中,她的容貌是最顶尖的存在。 倘若王爷的双眼能恢复,何不替自己争上一争呢? 毕竟……连王妃那样面貌丑陋的人下药都能成功。 “这个秋霜,我瞧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个安份的,而今她果真偷偷爬了王爷的床!” 前往漱石居的路上,冬青不停骂骂咧咧。 云苓倒是无所谓,她对萧壁城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意外。 这货居然是个渣男,睡了丫鬟都不负责的吗? 萧壁城乍见到云苓,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诡异。 还没等他开口告知云苓自己双眼已恢复的事,对方开口一句话便险些让他一口水喷出来。 “你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把秋霜给霍霍了?你霍霍完就算了,怎么把人撂在一边管都不管的。” 萧壁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神色震惊,“秋霜?本王什么时候霍霍她了?” 云苓的眼神显而易见地变得万分鄙夷,“你沐浴的时候叫秋霜伺候的事我都知道了,先前我问秋霜是不是你的通房,你嘴上不承认,身体倒是诚实的很。”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不知为何,看见云苓那鄙夷和误会的眼神,他心下竟有些紧张。 “本王没有叫秋霜服侍,那是个误会,不是不信你问陆七。” 陆七连忙答道:“是啊,王妃,都是误会!那晚秋霜妹子进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 闻言,云苓神色惊异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你居然是这么快的男人!看着也不像肾虚的样子啊?” 萧壁城瞬间黑了脸,“……” 第 50 章 喜欢上了又凶又丑的妖女 这货看起来肤色润泽,头发浓密乌黑,精神气十足,跟肾虚俩字沾不上边啊。 难道她的医术退步了,诊断有误? 萧壁城没好气地打断她,“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本王根本没碰过秋霜!” “院里的小丫头们都这么说啊,你若真动了秋霜,可不能将人晾在一旁不管。” 云苓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一时将信将疑。 “你要娶小老婆随意,我不拦着你,但你也别拦着我和离,我早前和你说过的,绝不接受别人给我戴绿帽子,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 他们俩之前就为这事儿拌过嘴,萧壁城当时只觉得这妖女善妒又不讲理,可现在见云苓神色认真的模样,心中反而有几分不是滋味。 萧壁城沉着脸,声音有些冷,“本王从不信口雌黄,说了没碰她就是没碰她。” 末了,他又下意识地补上一句。 “以后也不会碰。” 云苓这般不气不闹,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萧壁城总觉得有点刺眼。 “哎呀,你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误会你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萧壁城,云苓道歉的很是干脆。 萧壁城闷着脸没说话,心头还在气恼,这妖女竟不相信他。 王府里这群家仆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整日在背后谣传些什么有的没的! 如今他双目神采奕奕,不似往日那般灰暗无神,剑目星眉之下,龙姿凤章,天质自然,比往日风采更盛。 “瞎子,你的眼睛看起来似乎恢复的比预计中要好。” 云苓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心中微动,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不是已经能看清周围几尺内的事物了?若是如此的话,往后我就不必夜夜都给你施针了,隔三差五来一次就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睡得晚,揽清院那边太上皇又每天起的跟鸡一样早,一爬起来就在院子里晨练,她黑眼圈都快熬出来了。 “本王的眼睛……” 萧壁城刚要说他的眼睛彻底好了,待听到云苓后面那句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拐了个弯。 “……还不大看得清,目前已能见光,但半步开外还是人畜不分。” 说完,他心头有些乱。 听到云苓说以后不会每晚都来时,他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已彻底恢复的事实。 云苓皱了皱眉,“那看来还是不能松懈。” 大概是因为她目前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所以医治效果也大打折扣。 萧壁城有些心虚,面上却不露山水,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会儿突然来寻本王做什么,不会就是为了问秋霜的事吧?” 经他提醒,云苓才想起自己差点把正事忘了。 她把自己打算改良雪参玉露,压低成本,再售卖新品赚钱的想法告诉了萧壁城。 “前些日子我已经把配方推导出来了,又研究了几种改良方式,如今造价可以压缩到一瓶五十两银子左右,但药性至多能保留七成。” 闻言,萧壁城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愕,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成本五十两银子,留住七成的药性,你当真?” 云苓点点头,微叹了口气,“以我目前的情况,已是做到极致了。” 虽然她有精神力,可这里到底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如果有那些精妙的仪器在手,倒是可以将雪参玉露改良成白菜价,药性也会更好。 萧壁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眸色惊异地看着云苓。 “你可知晓,目前想要制出小小一瓶雪参玉露,至少需要千两银子。” 雪参玉露,可治外伤不留疤痕,并有止痛止痒的效果,是专门为宫中妃子研制的药物。 “我问过冬青了,这造价一千两的药膏,卖出去的话起码要三千两银子一瓶。哪怕我打个对折,一瓶只卖一千五百两银子也能赚不少。” 萧壁城回过神来,虽震惊于云苓的本事,却不得不打破她的幻想。 “话虽如此,可你就没想过这药的售价为何如此之贵?” “我知道,是因为那雪参只产于深冬的高山密林中,采集不易且无法保存,若是成了干货便药效尽失。” 云苓冲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自得。 “所以前些日子我翻遍了医书研究那雪参的药性,最后用四十多种价格低廉的常见药材混合炼制取而代之,也能有七成的药效。” 这就是为什么能把成本压低到五十两银子左右的原因,她让冬青去收集整理京中各大医馆药铺的情况,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稳定的原材料供货商。 但真正想把生意做起来,还需要萧壁城的协助,原身楚云苓只是个寻常的高门闺秀,对大周的商法一窍不通,她的脑子里也有没有任何相关知识。 此外,她既没有人脉也没有人手。 “王爷,你若能帮我,我便分你一成的利润。” 萧壁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眼眸在一瞬间爆发出亮若星辰的光芒。 他深深地看了眼云苓,缓缓沉声道:“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也可以不要那一成利润,但我另有一事相求。” 萧壁城不再自称本王,说的是有一事相求,而不是有个交换条件。 云苓眉梢微挑,正色道:“你说。” “突厥与大周交战数年,这两年在战场上总会用一种毒烟进行奇袭干扰,那毒烟会令战马腹泻不止,人吸入后也会全身昏软无力。” 说起心事,萧壁城神色凝重,“突厥可以提前服用解药,大周却束手无策,我们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否则以大周将士的骁勇善战,突厥人根本不是对手。 “那催生毒烟的粉末和解药,我们都从突厥人手中拿到过,靖王府中便有存放,只是一直未能彻底研究出其解法。” 武安公和林芯研究了许久,总是差最后一味药材解不出来,久而久之萧壁城都已经放弃了。 直到今日发觉云苓的医术竟然如此逆天,才又生出希望来。 “你精通药理,若能寻得毒烟的解法,我感激不尽。” 云苓听完,沉默了片刻。 明明穷成这个鬼样子,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宁肯不要银子分红,反而想着军中那些战士。 云苓抬眸,头一回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他鬓若刀裁,面庞俊美而坚毅,即便从大周战神沦落为一个瞎眼的废人,也没有过半分颓废与阴暗。 萧壁城心中微紧,“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不,王爷的请求我应下了,至于那一成利润分红,我既然开了口就不会收回来。” 她料想那些银子到了萧壁城手中,只怕也会再度投入到军中去。 云苓看着他,双眸宛若秋水,少见地展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王爷心系家国,是大周百姓之福。” 认识以来吵吵闹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云苓真心的夸赞自己。 萧壁城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挪开视线,压住想要弯起的唇角。 真奇怪,他又不是没被旁人夸赞追捧过,可从来没有哪次像这一刻般。 让人如此的……欢喜难以自抑。 他该不会喜欢上这又凶又丑的妖女了吧? 心中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萧壁城猛然一惊。 第 51 章 发落秋霜 他下意识地掩饰自己的异样,“那此事就先谢过你了,一会儿我命乔烨将库房里的毒粉和解药给你送过去。” 云苓满脑子都是雪参玉露的事,也没察觉萧壁城的不自然,与他谈妥了此事,便径自回了揽清院。 待云苓走后,萧壁城脸色微沉,召来了家臣乔烨。 “秋霜之事为何府内流言四起,你去查查看。” 陆七在一旁语气颇有些酸溜,“王爷怎不叫我一起帮忙,以前您有什么事都是吩咐我去做的。” 萧壁城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跟在本王身边这些年光吃饭不长脑子!” 陆七本是军中一名小兵,当年上因为识破了军中突厥细作的伪装,因而保住了军机要密没有泄露,立下大功一件。 萧壁城见他人还算机灵,便将其留在了自己身边,后又带回靖王府。 没想到陆七表面上看起来机灵,实则是个二傻子。 “下次再有这种事,本王就把你塞进白鹿书院去,好好学学长进!” 如今他严重怀疑,陆七当初识破细作伪装只是误打误撞。首发 闻言陆七立马脸色都变了,小声嘀咕道:“那还不如罚我去打扫茅厕呢。” 乔烨为人稳重心细,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一清二楚。 “王爷,您要纳妾室这一说辞倒不是秋霜自己捏造的,而是那晚其他丫鬟瞧见秋霜被叫去服侍您沐浴,便自发地传起来了。” “秋霜说她从未妄想过此事,只是见旁人都来奉承讨好,一时昏了头,便没有解释,却不想叫王妃误会了。” 既然不曾解释,便是存了那等心思的。 见萧壁城沉着脸,乔烨道:“王爷打算如何发落秋霜?” 萧壁城皱眉,“自是不能留她在府中了,本王打算将她发落到城南的庄子上去待两年。” 他失明这两年,在府务的处理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本就打算好好整肃一番规矩。 秋霜恰撞到刀口上来,萧壁城自是要杀鸡儆猴的。 乔烨欲言又止,但见萧壁城神色决意,又把话憋了回去。 乔烨得令退下不久,岑嬷嬷突然到访,“王爷,您可是要责罚秋霜?” 萧壁城微愣,点了点头,“嬷嬷怎来此了?” 岑嬷嬷回道:“方才乔大人在府中一番动作,王妃得知您在追究秋霜一事,便让老奴前来带几句话。” “嬷嬷请说。” 岑嬷嬷正色道“王妃说,秋霜是王府的家生子奴仆,父母都是刚立府时就在府中做事的老人。您十五岁时封王立府,自那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前线,不在京中时,府内杂事与商铺生意全靠他们代为打理,您若重罚秋霜,必然会寒了府中下人的心。” 乔烨也忍不住在一旁帮腔,“王爷,嬷嬷说的没错,在他们心中,靖王府是他们的家,他们就是靖王府的人。” “秋霜的娘在厨房做事,父亲是账房先生之一,手下打理着两间铺子,还耗费了不少心血扭亏为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那两间铺子是皇贵妃当垃圾一样随手扔给他的,位置偏僻不说,也赚不到什么钱,还时常亏损。 往昔萧壁城忙于战事,没空管这些,秋霜的父亲打理铺子到时出了一番大力,虽然仍没有多少盈利,却也没再亏损过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但对靖王府的家仆而言,他们是从开府时便在了的,如今已有七、八个年头了。 秋霜的事虽令他反感,但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严重后果,若他把人罚到庄子上去,府内的人心怕是就散了。 萧壁城眉头微动,沉声道:“云苓说得对,是本王疏忽了。” 岑嬷嬷微微一笑,温声道:“此外王妃还说,有关您会纳秋霜为妾室的传言,自她入府的第一天就常听起,为何会这样,您不妨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萧壁城有些失语,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下人犯了错,却要主子反思自己的说法。 “她那可有说过什么解决的办法?” 岑嬷嬷笑着点头,上前低语了几句,萧壁城听完,神色若有所思。 不多时,秋霜和其父母都被叫到了漱石居。 萧壁城扫了眼这三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几人神色凄惶,刚被叫来就立刻跪倒在地,不等萧壁城开口便哀啼痛哭起来。 “王爷开恩!还请您看在小人夫妻为王府尽心尽力多年的份上,饶了秋霜这一回吧!” “是啊王爷!秋霜已经知错了,她在您身边服侍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从轻发落吧,莫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 那里地势偏远,附近常有毒蛇虫蚁出没,并且天天都有做不完的农活。 两人一脸紧张凄惶,听了云苓的话,萧壁城大概能猜到他们为何如此恐惧。 秋霜今年马上十七,寻常女子这个岁数都已经出嫁了,她若去庄子上待两年再回来,就真成“老姑娘了”。 为人父母,哪有不操心这个的。 “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被虚荣迷了眼,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秋霜跪在地上泪眼涟涟,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显然已经被父母亲自教训过了。 萧壁城打量了她一眼,才发觉这个丫鬟的确生的模样标致。 记得她十岁起便在身边服侍,生活起居一律都安排的细致入微,他双眼失明后在府内休养这两年,顺手提了秋霜做大丫鬟。 他在军中粗糙惯了,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服侍,漱石居中除了秋霜以外没有第二个大丫鬟。 家生子的婚配通常有主子做主,秋霜在身边伺候这么久,他一直不曾提过此事。 这的确很难不让人多想,怪不得府中下人都以为他会纳了秋霜。 “本王没有说要把秋霜发落到庄子上去,你们先起来吧。” 三人一愣,紧张惶恐地看着萧壁城,没有一个人敢起身。 萧壁城心中叹了口气,想起云苓的话,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显得温和。 “若本王没记错的话,秋霜马上年满十七了吧,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秋霜一愣,泪水凝结在眼底,心脏忽地砰砰直跳,生出一丝喜意来。 第 52 章 又被下药 “本王这几年在打理府中庶务上着实有些力不从心,便疏忽了些事情,多亏你们夫妻二人把持。” “如今秋霜年龄也不小了,本王前两年带了一批将士回京,如今都在府衙或宫中做事,尚有几人未曾婚配。他们性子纯良,老实可靠,倘若你们有相看上的,本王便为你们保个媒,再添上百两银子做嫁妆。” 惊喜来的太突然,秋霜父母顿时目瞪口呆,乔烨忙用眼神暗示他们领恩。 “王、王爷当真?秋霜这丫头……王妃那边……” 不会埋怨计较? 萧壁城安慰道:“都是些闲言碎语,云苓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她提醒了本王有关秋霜的终身大事。” 两口子面面相觑,眼中写满惊异。 “这是王妃的意思?” 这跟想象中不一样啊,听到秋霜要被发落到庄子上这个消息时,府中下人第一反应都是王妃的意思。 秋霜却是脸色一白,她听旁人聊起过,别的府中有丫鬟犯了类似的事。 主母装作温柔得体,主动为丫鬟寻了门亲事,博了个好名声,实际其中暗藏腌臜,男方不是赌钱酗酒就是爱打女人。 那丫鬟远嫁过去后,没几个月就被折磨死了。 难道王妃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秋霜的父母面色大喜,一百两银子的嫁妆对于一个丫鬟来讲,可真是相当丰厚了! “感念王爷与王妃的厚爱,小人今生今世定为靖王府鞠躬后卒,竭尽心力!” 云苓和萧壁城不但没有怪罪秋霜,反而还如此厚待他们,两人心中感激不尽,带着魂不守舍的秋霜离开漱石居时,脚下还有些飘飘然。 乔烨忍不住感叹,“王妃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在靖王府做事的仆人,很多人打心底的不接受云苓,就连乔烨也是后来才逐步对云苓改观的。 她的名声太差了,在那之前,靖王府所有人都以为未来的女主人会是温柔娴淑的楚云菡 “可不是么,要老奴说啊,王妃平时里看似脾气古怪,实际上心底做任何事都清明着呢。” 岑嬷嬷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很满意云苓的处理方式。 萧壁城或许擅长领兵作战,但在家宅之事的处理上还当真没什么经验,往后有云苓管理后宅之事,她便放心了。 夜半时分,云苓照常来到漱石居施针。 云苓回应的坦然,“我不是喜欢大发善心的烂好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 “你自己?” “没错,王爷大概还不知道吧,靖王府中的下人们表面上虽然对我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对我又怕又厌,秋霜的事情处理好了,于我也是有益的。” 原身楚云苓的名声实在是烂透了,以往她留给旁人的印象,不是简简单单治好了萧壁城的眼睛,就能立刻扭转的。 “虽然你说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但我觉得你还是为秋霜考虑了几分。”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假如换做楚云菡来处理这件事,她大概会主动替本王张罗将人收入后院,哪怕知道本王绝对不会碰秋霜。” 楚云菡很清楚他心里的人是谁,主动将秋霜收入后院,既能博得贤淑良德的美名,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危及自己的地位。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牺牲了秋霜的终身。 云苓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今天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你居然会主动在我面前提起楚云菡,而且还是说她的坏话。” 以往每次提起楚云菡,他们总免不了吵上几句,之前吵架的时候,萧壁城还拿楚云菡对她进行踩一捧一呢。 “本王只是就事论事。” 萧壁城神色平静,不知从何时起,再提起楚云菡时,他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波动。 楚云菡这个名字,在他和云苓之间也不再是什么需要刻意避开的话题。 萧壁城对秋霜的处置结果传开后,靖王府上下一片哗然。 “听说秋霜的事乃是王妃亲手促成的。” “没想到王妃不但不计较此事,反而还亲自替她保媒!” 聪明的丫鬟都明白,倘若能嫁得一个家世清白,品性端正的人做正室,可不知比进王孙贵族的后院好多少倍。 妾室终究只是妾室,不过玩物罢了。 “王妃当真是替秋霜着想呢,我原以为王妃会是个刻薄泼辣的人,没想到她的心地如此宽厚。” “说来也是,虽说王妃嫁给王爷是用了那等手段,可她从来没有苛责过哪个丫头小厮。” “早说了王妃是好人,你们偏不信,上回我去厨房时碰见王妃做那什么蜂蜜蛋烘糕给太上皇吃,王妃还赏了一个给我呢!” 云苓的风评终于有所上升,不少丫鬟羡慕秋霜的好命,也有些许眼红嫉妒的在背后阴阳怪气,酸言酸语。 萧壁城吩咐下去后,以乔烨负责牵头,秋霜的父母相看了几个曾在萧壁城麾下做事的士兵,最后看中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 那人眼下是个从九品的武职小京官,但马上升迁有望,很快要调到京外做七品的盛京游牧副尉。 对方在战场上也立过几个小功,遗憾的是受伤后左腿微跛,脸上有一道刀疤。 秋霜的父母非常满意对方,萧壁城知道后很是高兴,命乔烨将那一百两银子给到了他们。 “眼光不错,他们挑的那小子,曾在边疆救过十几个险些被突厥掳走的女子。虽因为腿脚不便退了战场,但如今升迁在望,也是前途广阔。” 秋霜得知消息后,偷摸去打听探看了眼对方,却险些昏倒在原地。 那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脸上还有丑陋的疤,活像是恶霸一般。 “我就知道,王妃不可能这般好心……” 秋霜喃喃自语,慌乱的眼神片刻后闪了闪,终于下定了决心。 王妃那么丑那么坏的人,做了那样的事王爷都不与她计较,更没道理责罚她。 与其被嫁到京外折磨至死,倒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傍晚,晚膳后。 秋霜端着一碗甜汤,神色如常地走进了漱石居。 萧壁城在院中练枪,额头一片薄汗,看着对方俊美英挺的身姿,再想到那个刀疤男人,秋霜咬了咬牙。 “王爷,这是王妃做的醪糟鸡蛋甜汤,奴婢给您送来了。” 萧壁城擦了擦汗,“放在屋内的桌子上吧,本王一会儿就喝。” “您眼睛不方便,可要奴婢伺候您喝?” 萧壁城想了想,他现在还在装瞎呢,便也没有拒绝。 这丫头怎么也是在靖王府长大的,念及秋霜父母为王府做事多年,萧壁城和颜悦色地关怀了几句。 秋霜微微咬唇,低头恭敬地道:“就在下个月初五。” 萧壁城喝了一口,微微皱眉,云苓这手艺尝起来怎么像是退步了? 他没有多想,一问一答间,甜汤很快见了底。 秋霜紧紧地盯着萧壁城,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应该差不多该见药效了…… …… 揽清院。 太上皇一张嘴撅的老高,差不多能挂十个水桶。 “铃儿,你今天背着孤偷吃醪糟甜汤了!” 太上皇爱吃甜,云苓怕他在吃下去牙就掉光了,只需他三天喝一回。 “孤刚才听陆七说了,你做了甜汤偷偷叫人送给王大狗那混小子,孤现在很生气,要喝三碗甜汤才能原谅你!” 王大狗……萧壁城? 云苓猛然皱起眉头,安慰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厨房做,你乖乖在屋子里等我。” 安抚好太上皇,云苓出了院子便直奔漱石居而去。 院子里,屋内昏暗无光,云苓刚走到廊下,房门便突然被人粗暴地踢开。 “给本王滚出去!” 熟悉的暴喝声响起,带着无边的震怒与杀意,隐约夹杂着女子惊恐低微的啜泣。 云苓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月色下那衣衫不整的娇俏女子不是秋霜又是谁。 “你……” 她微微一愣,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只大手用力的扯进了屋。 门被迅速关上,黑暗中有人将她重重抵在门上,炙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 云苓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无比震惊。 娘希匹的,这瞎子吃错药了,居然敢强吻她??? 第 53 章 王爷应该不错 “你属狗的吗?给老娘清醒一点!” 她用力地咬回去,随后一巴掌重重拍在萧壁城脸上,又趁机点向对方腰间两处穴道。 萧壁城闷哼一声,吃痛地放开云苓,崩溃的理智终于找回几分清醒。 云苓得了空喘息,连忙将门打开,面色冰冷地怒道:“陆七!陆七!” 这个傻二愣子,不知道又滚去哪里了! 云苓只得呼叫那个平时懒得搭理的人,“叶折风!” 素来一声不吭的透明人贴身护卫,在听到她的呼唤以后,如同鬼魅一般从昏暗的阴影中现身。 “把秋霜给我绑起来扔到正厅前院里去,没有允许不准任何人松绑!” 想到那碗莫名奇妙给萧壁城送去的醪糟甜汤,云苓心中已然猜到了真相。 穿越至大周以来,她难得有几分真正的动怒。 “妖女,你别走……” 萧壁城神志不清地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嘴里不停说着难受。 “我他妈比你更难受!” 云苓捂着嘴口齿不清地说完,“嘶溜嘶溜”地倒吸凉气,心里气的要死。 推开萧壁城,云苓迅速摸着黑把暗掉的油灯全部点燃,方才看清对方此刻的模样。 他衣衫半敞着,墨发凌乱地散在胸口,活像被蹂躏了一番似的,端的是活色生香。 “要不是长得好看,你早被我打死了。” 云苓低声骂骂咧咧了两句,刚想施针封住药性,却发现来时没有带针具和药箱。 纯粹的精神力解不了这种药,好在屏风后的浴桶中提前放了洗澡要用的凉水。 云苓循着昏黄的灯光,一路跌跌撞撞地拉扯着萧壁城来到那个巨大的木桶旁,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了下去。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水花,“明天再跟你算账……” 话音刚落,却眼前一花,被前方一股蛮力也拉进了浴桶。 “咚”的一声巨响。 云苓猝不及防滚进浴桶,被凉水冻的打了个激灵,脑门撞在桶边上发出美妙的声响,鼓起好大一个包。 至此,最后的耐心终于全部耗尽了。 “你给老娘醒醒!” 云苓从浴桶中爬起来,凶神恶煞地看着萧壁城,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两巴掌。 “你再胡来,就别怪我用物理手段给你解毒了!” 饶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萧壁城依旧没有来地忽然觉得胯下一凉,冰冷的洗澡水让他恢复了几分意识,也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近来入夏,云苓平时本就穿的轻薄凉爽,如今浑身湿透,愈发叫人难以直视。 萧壁城咽了咽口水。 “你……” 待目光落在云苓阴沉的脸上,萧壁城却陡然一愣,一时惊到失语。 那光洁的右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像个弄脏脸的小花猫一样,哪里还有什么可怖的丑陋胎记! 饶是被药汁弄污了脸,也全然藏不住那倾城国色。 萧壁城错愕地看着她失了神,这妖女……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云苓见他呆呆傻傻的模样,虽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倒是没有再胡乱动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低头看见自己白色的衣袖上占了淡红的色块,云苓便知定然是自己脸上的假胎记被洗澡水弄掉了。 “王爷!我把您要洗澡用的热水打来了!” 门外,陆七吭哧吭哧的声音响起,推门就要进来。 “滚出去!” “滚出去!” 两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吓得陆七脚下一个酿跄,差点把洗澡水打翻。 云苓下意识地用袖子遮住脸,幸亏萧壁城这货眼瞎,不然假胎记的事就要暴露了。 “王、王妃?您怎么也在桶里啊!” 看见屏风上的两个影子,陆七瞠目结舌,慌忙后退。 “咋突然玩起鸳鸯戏水来了呢……也不提前说一声……”他小声嘟囔着,将颇重的水桶放在了院子里。 听到这话,云苓和萧壁城脸色一黑,难得心有灵犀。 早晚把这小子的嘴给缝起来! “喂!你清醒了没有?” 云苓率先从浴桶里爬出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已经好些了。” 刚才云苓几巴掌下来,再加上这桶冷水,又被她的真容那么一吓,现在他已是清醒了不少。 见他要起身,云苓忙伸手把他按下。 “你还是在里头呆着吧,不知道秋霜给你下的什么药,一时半会儿没法立刻给你解。” 听到秋霜二字,萧壁城的瞬间脸色铁青,一张脸拉的老长。 “本王欲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谁想她竟好心当做驴肝肺,如此不知恬耻!” 先前在楚云菡手上吃过一次亏,而今萧壁城最恨的便是旁人给自己下这种无耻的药。 秋霜此举已然触了他的逆鳞,此事绝不可能善终! 云苓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谁知道她脑子这么不好使,放着七品官的正室夫人不做,非要委身给你做妾。” “……” 萧壁城脸色骤然涨红,神色不自然地曲起膝盖掩饰,没好气地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不着调!” “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你要控制不住自己,我可就先走了啊。” “控制是能控制……只是你当真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本王缓解一下吗?” 这令人无比折磨的药性萧壁城很熟悉,和当初中了萦香粉的感觉一样。 云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忘了,我怀着孕呢,大夫说前三个月不能行房。” 萧壁城脸色黑红交织,“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有没有解药或者针法可解!” “没有,这种药又不是毒,哪有什么解药,针法也只能是暂时封住药性,纾解出来就是最好的办法。” 云苓看他憋的的实在难受,好心建议道:“要不你自己想想其他办法吧,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给点意见。” 萧壁城黑着脸,咬牙切齿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这女人是故意想看他出糗的吧? 第 54 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萧壁城生完气,冷不丁见云苓浑身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担忧。 “我暂且没事了,你腹中还有孩子,尽快回去打点热水好生洗个澡,莫要着凉了。” 夏夜的风从窗缝里吹进来,云苓微微打了个寒颤,她摸了摸自己满是红色药汁的脸,一时犯了愁。 “你既然没事儿了,那就把浴桶让给我吧。” 萧壁城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院外不是正有一桶热水么,我冷的厉害,就在这里洗了。” 云苓随便揪了个借口,看向萧壁城,“你让陆七去一趟揽清院,叫冬青把我的换洗衣裳和针具箱都拿来。” 这会儿才戌时,她打算等到夜半三更再回揽清院。 萧壁城微愣,见云苓不住地擦脸,便知她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真容。 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他还是配合地从浴桶中起了身。 “……那你洗吧。”首发 反正云苓在漱石居洗澡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还真有些担心对方穿湿衣服吹夜风会受凉。 就是不知道,假如云苓知道他双目已恢复的真相后,还能不能如此坦然地当着他的面洗澡。 萧壁城唯一敢肯定的是,他绝对会被云苓打死。 待陆七重新换上干净的洗澡水,云苓才从内屋走出来。 “多谢王爷好心把洗澡水让给我。” 见她开始宽衣解带,萧壁城悄悄离开房间走到内屋的窗前,任由冷风吹来纾解满心的躁动火热。 虽然看不见,但耳边水花起落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异常明显。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的凉月,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云苓方才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皮的唇角微微刺痛,心底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以及丝丝好笑的喜悦。 方才被下药暗算的气怒,也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片刻后,云苓换好干净衣服走出来,暖黄的灯光下,她一袭白色裙衫,青丝如瀑。 萧壁城呼吸微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间。 明明粉黛未施,簪钗不着,他却硬生生看出一种蛊惑人心的媚色。 见萧壁城还穿着那身湿衣服,云苓问道:“王爷要不要也洗一个?不嫌弃的话,浴桶里的水还没凉。” 萧壁城回过神来抖了抖嘴角,如果不是云苓的样子过于正经,他真的怀疑对方是故意气他的。 “不用了,本王已经叫陆七去重新烧了水。” “哦,那一会儿别让陆七伺候了,他笨手笨脚的,我来帮你把。” 萧壁城顿了顿,感觉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火气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无奈地道:“本王身上药性尚未褪去。” 他可以认为这是在勾引他吗? 云苓拿起冬青送来的针具,冲他笑了笑,“没事,现在我可以先帮你封住药性。” 几针下去,片刻后萧壁城果真感觉舒适了不少,但他仍然能感觉到有一团火被压在丹田处不得释放,令人胸闷气躁。 “扶本王到浴桶边就可以了,其余的我自己来。” 妖女真要服侍他洗澡的话,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云苓知道他虽然看不清,但眼神已经比先前好很多了,便也没有多做什么。 待过会儿给萧壁城的眼睛施完针,她才于三更半夜回到揽清院中。 冬青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回来,云苓随口问道:“太上皇有没有闹?” “奴婢到厨房给太上皇做了碗甜汤,就是比不得王妃手艺好,太上皇嫌弃了几句,喝完便睡下了。” 云苓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是个机灵的。” 冬青忍不住道:“王爷,府内生了什么事?先前我瞧见秋霜被叶侍卫绑起来扔到了前院。” “她做了碗甜汤给瞎子,谎称是我做的,里面下了药,想给瞎子做小老婆呢。” 冬青面色惊愕,随即勃然大怒。 “这个好不要脸的秋霜,要不是您好心拦下王爷,她早就被送到庄子上受苦去了!” “您为她保亲说媒,她不感激也就罢了,还竟敢向王爷下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云苓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总之给过她机会了,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 她不是烂好人,萧壁城再要严惩秋霜的话,她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不作死就不会死。 秋霜被绑着在王府前院的地上跪了一夜,一双腿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 萧壁城总归没有赶尽杀绝,给了秋霜两个选择。 “要么去城南庄子上思过两年,要么便寻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以后无需留在王府做事了。” 当然,秋霜不可能再嫁给什么七品副尉,那一百两银子的陪嫁也没有了。 秋霜听完后立马变了脸色,哭喊道:“王爷开恩啊,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知道错了!看在奴婢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被发落到庄子上两年,她是绝对不肯的。 可如果没有靖王府撑腰,以她一介奴籍丫鬟的身份,除非重获自由身,否则只能嫁给那些下九流的贱籍为妻。 家世清白的普通人,她只有做妾的份儿!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秋霜撞了南墙,悔不当初。 “奴婢愿意嫁给游牧副尉,奴婢发誓今后一定安分守己,也绝不芥蒂副尉腿脚不便!” 萧壁城面色阴沉,娶妻不贤家宅不宁,他那个部下是个老实人,若当真把秋霜许给他便是害了人家。 “此事莫要再提,你既然选择嫁人,那便再相看相看吧。” 一句话,就阻隔了秋霜所有的退路。 任由秋霜哭的梨花带雨,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她说一句话,哪怕是秋霜的父母,也没有脸面再像萧壁城和云苓求情。 这能怪谁呢? 明明已经有了旁人艳羡的婚事,却偏生贪心妄想,硬生生葬送了一切。 “真替王妃不值,王妃好心为她保媒,她竟还不满足,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 “王妃对秋霜已是仁至义尽了,换作别家主母,定然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或是发卖进花楼中了。” 对于秋霜最后的结局,云苓并未插手或多言一句。 虽如此,她的声望却反而在府中又大大上升了一截。 第 55 章 别怪老娘不讲武德 首先便是为了太上皇。 太上皇离宫将近一个月了,昭仁帝和太后心中甚是挂念。 昭仁帝心里明白,三儿子裤腰带里没几个子儿,云苓虽然手头阔绰,但叫儿媳妇花钱照顾自己的老子,总归说不过去。 于是便命福公公来探望太上皇,顺便从宫中带了不少老年人保健品和新布料,其中也有给云苓两口子的赏赐。 福公公温和地道:“陛下和太后娘娘得知太上皇的病情大有好转,心中很是高兴,王妃若是有空,记得带太上皇多进宫坐坐。” 如今太上皇黏着云苓,想让他回趟宫,还得靠云苓才行。 随后,福公公又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消息。 萧壁城神色微动,“父皇要给大哥赐婚?可定下了是哪家贵女?” “回王爷,是镇国公府家的嫡幼女,容婵姑娘。” 云苓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前阵子冬青才和她聊起过镇国公府。 那传闻中的容世子有着盛过楚云菡的美貌,想来他的妹妹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大哥他肯领命?” 萧壁城一点都不意外,他就知道以瑞王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轻易接受,他先前就没少为此事和皇后置气。 但如今得知云苓有孕,封皇后怕是再也坐不住了。 凤栖宫内,瑞王正硬着头皮与封皇后对峙。 “天昱,你如今已二十有四,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往常她不急,是因为宫中已没有了能对爱子构成威胁的皇子,这样下去太子之位早晚都是萧天昱的。 可如今萧壁城的眼睛和燕王的双腿都有了痊愈的希望,云苓甚至还怀了孕,这如何让她坐的住! 瑞王眼神痛苦,“母后,您明知儿臣心中所想,就不要再逼儿臣了。” “天昱,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本就身不由己。”封皇后叹了口气,眼神心疼地看着儿子,“你早晚都要娶容家女,拖着有什么意义呢?” 瑞王神色倔强,“儿臣此生只愿娶云菡一人为妻。” 一听他提起楚云菡封皇后就头疼,心中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以她的身份,做你的妾室本宫都觉得不够资格。” 楚云苓还是老帝师的嫡亲外孙女呢,连楚云苓她都看不上,楚云菡一介庶女更没资格入她的眼。 “母后,云菡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不必京中其他贵女差,她完全当得起瑞王妃的位置……” “当然不行!将来若你入主东宫,楚云菡一个庶女怎配得上那个位置?” 瑞王咬牙,眼神倔强地看向皇后,“儿臣不想入主东宫,更对皇位没有兴趣,壁城的眼睛就要好了,他文武双全不是最合父皇心意?” “混账东西!你可知本宫与封家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心血?” 封皇后再也控制不住怒意,重重地甩了瑞王一巴掌,她冷下脸来,眼神阴鸷骇人。 “容家女你不娶也得娶,你若抗旨,本宫便将楚云菡赐给你的表弟封言!” 封言如今已是半个废人了,哪个姑娘嫁给他就相当于半生尽毁。 瑞王浑身一颤,眼神茫然而惊惧地看着皇后,只觉得对方此刻狰狞的模样无比陌生。 “母后……” 在他面前,母妃永远都是温柔体贴的模样。 封皇后看着他怔怔不安的茫然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天昱,听母后的话,不要再闹了。”她缓和下脸色,柔声引诱道,“只要你答应娶容家女,本宫便同意你娶楚云菡为侧妃,这是本宫最后的底线了,你好好想想。” 瑞王嘴唇动了动,何尝听不出话中藏着的威胁之意。 片刻后,他浑浑噩噩地应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凤栖宫。 玉姑姑上前为封皇后按摩额角,“娘娘莫生气,瑞王殿下还年轻,将来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的。” 封皇后苦笑,“本宫如今后悔当初将他保护的太好了,才养成了这样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纵使温良如玉,满身美名,又有何用呢,帝王心术是半分也没学到! “楚云苓那个丫头,你派人盯紧些。” 别看萧壁城瞎了双眼,看似不管事,暗中却是将靖王府安排如铜墙铁壁一般,内外戒备森严。 封皇后眼神阴冷,“不论如何,那丫头绝对不能留!” “娘娘放心,只要她踏出靖王府一步,便叫她有去无回。” …… 靖王府中,云苓大大地打了两个喷嚏。 萧壁城眼神划过一丝担忧,“可是受了风寒?” 该不会是那晚在浴桶中泡完冷水又吹夜风,便着凉了吧? 云苓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事,一想二骂三感冒,估计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念叨我呢。” 萧壁城对云苓时不时爆粗口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什么是感冒?” “就是得风寒,哎呀你闭嘴别插话!”云苓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看向福公公,“福公公来这里的第三件事是什么?” 萧壁城撇撇嘴,不说话就不说话,凶什么凶。 最近妖女的脾气是愈发暴躁了,看来怀孕真的会极大影响女子的情绪。 福公公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会心一笑。 “这第三件事,便是老奴应靖王殿下的请求,将天星碎片带来了。” “当真?” 云苓瞬间拔高声音,活像是看见了肉的饿狼,眼中冒出绿光。 云苓眼神一闪,笑的春花灿烂,东西既然到了她的手里,就别想带回去。 “父皇英明!” 拿来吧你!老皇帝! 是你失信在先,可不要怪老娘不讲武德。 第 56 章 肚子里有两个 此时昭仁帝还不知道,这将是他最后悔做出的决定。 送走了福公公,云苓忙不迭把陨石取出来放在桌上。 她关上门窗,房间里光线昏暗,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陨石隐约散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宛如天然的夜明珠,霎是好看。 萧壁城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块石头,也不由得被其如无瑕美玉般的外形所震撼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间,他总觉得这块石头似乎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兴许这陨星本身就不是凡物吧,萧壁城没有多想。 “妖女,你说这块陨星对你修炼有益,你要怎么利用它来修炼?” 云苓正缓缓尝试着用精神力和陨石搭建起稳固的共鸣桥梁,语气中是一丝藏不住的兴奋。 “一般只要用精神力和陨石进行共鸣,然后静下心来冥想就可以了。” 这种陨石对普通人没用,只有精神力者和潜在的精神力者能够感受到其特别之处。 萧壁城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共鸣……?什么是精神力,什么又是冥想?” 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他前所未闻。 “怎么说呢……精神力就相当于你想的妖力或者仙力,冥想就是静修打坐,至于共鸣,就是你用心去感受它的存在,让它也感知到你。” 云苓转换成萧壁城能够明白的话语解释了一下。 一块石头怎么能感知到人的存在呢? 萧壁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要是他之前没有亲眼所见那些诡异的光,一定会把云苓当成外面那些神棍骗子。 如今的萧壁城对云苓神秘的真实来历无比好奇,想起之前看见她操纵那些白色的发光丝线给太上皇治病,忍不住问出了口。 “妖女,你的本体莫不是蜘蛛精?” 云苓沉浸在冥想中,迟迟没有回答,这块陨石蕴含的能量相当深厚,之于共鸣后,意识就好像瞬间进入了一个广袤无比的浩瀚星海中。 她心下惊喜,如果有这块陨石的话,大约只需要花上一两个月,她的精神力就能迅速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 见云苓闭眼不答话,萧壁城干脆趁这个机会偷偷仔细看她的脸。 那丑陋的暗红色印记仍留在她的脸上,任谁也想不到,胎记下竟藏着一张那样倾城惑人的脸。 萧壁城正出神,冷不丁见云苓突然睁开眼睛,面色骤变地捂住了小腹。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紧张道:“你的肚子怎么了?” 这块妖异的石头不会对腹中孩儿有什么影响吧? 云苓此刻过于震惊,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出失明的萧壁城不该看得见她的动作。 “我……我肚子里好像……有两个!” 萧壁城愣了一下,面色错愕,“你是说,你怀了双胎?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精神力能够感知到。” 怀孕已经三个月,可以感知到胎心了,但这不是云苓震惊意外的原因。 她方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查探胎心时,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陌生的精神力出现,还是两道! 两道陌生又弱小的存在,亲昵地想要交缠她的意识,雀跃欢喜中掺杂着依赖。 萧壁城回过神来,看着云苓纤细柔弱的身板,脸色微微发白。 “你确定是两个?” 女子一胎多胞并不罕见,但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在萧壁城的印象里,产双子的妇人在生产时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他记得京中曾有过怀三个的妇人,结果生产时母子四人一个都没活下来。 萧壁城感觉眼前隐隐发黑,呼吸有些沉重,“……会不会是弄错了?” 云苓还处于前所未有的震惊中。 在她的印象里,拥有精神力的人都是后天被药物激发了潜能,从没听说有谁打从在娘胎里时便有了精神力。 这俩孩子什么情况?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感受错的,就是两个。” 见萧壁城脸色不好看,她微微一挑眉,“你这副表情做什么?该不会是怕我生出两个妖怪来吧?” 萧壁城脸色微紧,低声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子生产本就不易,一胎两个更是尤为凶险。” 顿了顿,他缓缓道:“妖女,本王记得你如今是凡人之躯……” 云苓怔愣地看着他,一丝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眼神微缓,略带笑意地看着萧壁城,“瞎子,你不会在关心我吧?” 听出她语气中的几丝讶异,萧壁城的脸色。忍不住有几分发黑,他没好气地道:“……本王就不能关心你吗?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人了?” 萧壁城小声嘀咕了一句,神情隐隐有几分郁闷。 云苓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地道:“瞎子,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说到这里,云苓脸色有几分得意,“我好心提醒你,千万不要爱上我,别忘了之前吵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爱上我,否则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你才是别对本王痴心妄想,你我成婚不过意外使然罢了,永远没有其他可能! 云苓身后那不存在的尾巴,得意地翘的老高,“本仙女以后可是要飞升仙界的,你区区凡人就不要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啦~” 萧壁城的脸色一时黑红交加,恼怒道:“别自作多情,谁喜欢你这个又凶又丑的妖女了!不过你帮忙研制突厥毒烟解药,本王才关心你两句罢了!” 他面色不屑地回呛了两句,心底却难以抑制地生出几分低落。 “那就多谢王爷关心了,但我的医术也不是摆设,自然有办法保证自身性命无忧,不过嘛……” 云苓话音一转,玩笑似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王爷知道我毕竟是妖怪,若我的孩子出生后有什么异常,可别见怪。” 萧壁城还在生闷气,冷哼一声,“自然不会见怪,等你我孩儿出生以后,本王倒是想瞧瞧,你的本体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生郁闷,这么久了云苓都不肯告诉他丝毫关于自身的秘密。 无论是来历、本体、还是假胎记…… 萧壁城心底有几分怅然若失,妖女心中其实并不信任他的吧。 听到她说要走,没有留恋的样子,萧壁城心头越发的堵。 他冷笑一声,沉声道:“不管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你肚子里怀的都是本王的种,别想轻易撇清关系!” 萧壁城越想越气,凭什么云苓就能这般没心没肺,毫无留恋。 妖女就妖女,哪怕是鬼魅又如何? 既嫁给了他萧壁城,便一辈子都是靖王妃! 第 57 章 栽在妖女身上了 “突然吼这么大声干嘛。”云苓愣了一瞬,抬眼瞪他,“你是吃炮仗了吗?” 萧壁城噎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迅速收回情绪,面色肃冷。 “不论如何,你的孩子流着萧家的血,大周不可能让皇室血脉流落在外。” 云苓心中若有所思,想来是因为古代人一般都很重视子嗣,所以这厮刚才那么生气。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走,也必须把孩子留下?” 萧壁城的手紧了紧,心中怒火熄灭后划过一丝苦意。 “你就那么想走?” 云苓眉头微皱,“先前不是说好了吗?等治好你和燕王那小崽子,咱们立刻就散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楚云苓。” 虽然这话是在吵架时说的,但并不是气话。 萧壁城不甘心地问,“你为何执意要走,可是为着其他什么事?” 难道就不能留下来么。首发 “也没别的事,但我为什么要留下来?”云苓皱了皱鼻子,拧眉道,“这京中人士见了我就没几个不甩白眼的,顶着楚云苓的身份活下去,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添堵吗?” 她有的是钱,虽说那是原身的嫁妆,一并带走不大厚道,大不了走的时候还给文国公府就是了,她又不是赚不到钱。 能活的自由自在,何必留下来受气。 萧壁城默然,他不能否认,云苓的处境确实不妙。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本王说孩子必须留下,那你宁肯抛弃孩子,也要离开么?” 原本是想以孩子为借口让云苓打消这个念头,但萧壁城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很显然,云苓并不看重腹中的孩子,说不定还觉得那是他和楚云苓的孩子,跟她毫无关系。 要不然当初在皇宫里,她怎么会那么爽快地说出孩子归他,石头归她这种话。 “这两个孩子……” 云苓没有接话,脸上反而浮现出几分让萧壁城感到意外的纠结之色。 提起孩子,云苓心情是复杂的。 本来她一直觉得肚子里的孩子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今天看来,这两个孩子不但和她有关系,只怕是还紧密的很。 原身这种毫无精神力的普通人,绝不可能孕育出天生就觉醒了精神力的孩子。 萧壁城眼神微闪,他料想云苓怀了这俩个孩子这么久,心中或许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于是连忙趁热打铁。 “你刚才说这两个孩子出生后,或许会和你一样,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你总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们不管吧?” 云苓迅速反驳道:“谁说我不管他们了,我可以把他们一起带走。” 事到如今,她的想法已经有所转变。 当初穿越来的那一晚,原身楚云苓气绝身亡,从医学和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她腹中的孩子应该也一并死亡了。 恰巧云苓精神力再生,整个人几乎痛到昏死虚脱,现在想想或许跟腹中的孩子也有关系。 再加上御花园被六公主推倒那次,她再次耗尽精神力保住了孩子没有流产。 云苓抬眸,脸上浮现出几丝坚毅之色,“不论我走还是留,都不会抛下这两个孩子。” 她,才是那个真正给予了孩子生命的人。 萧壁城微松了一口气,并不担心云苓会带着孩子一并跑路,只要她在乎孩子就好。 他唇角笑容微扬,循循善诱道:“本王不知道你们妖怪的世界是怎样的,但你应该能明白,在这个世界里,孩子留在大周皇室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云苓沉默了一瞬,这个世界有王孙贵族,有平民百姓,更有三教九流。 人与人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有的人一出生便呼风唤雨,有人终其一生都在挣扎求生。 现代人养孩子还考虑户口优势和学区房呢,有着森严阶级礼制的封建古代人更甚。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得为孩子考虑,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心理健康。” 缺少父爱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孤儿出身的云苓深有感触。 “那咱俩就……先凑合过吧。” 云苓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也确实没有任何带崽经验,目前来看继续做靖王妃是最好的选择。 萧壁城暗自松了口气,神色有几分认真,“这两个孩子不仅是你的,也是本王的,不论他们模样何等怪异丑陋,本王都会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丝毫伤害。” 即便是妖怪,那也是他的孩子。 萧壁城面庞坚毅,眼神灿若星辰,仿佛是在对她做出一个无比郑重的承诺。 云苓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心绪苦涩难明,鼻尖生出几丝酸涩。 假如她的生身父母也能像萧壁城这样想,那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在组织那样扭曲残酷的环境中跌跌撞撞地艰难求生了。 “谁说妖怪就一定怪异丑陋了,没见老娘长的那么美吗?”云苓皱了皱鼻子,声音闷闷的,“哦,我忘了你还是个瞎子。” 这个孩子的便宜爹,她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萧壁城心下有几分好笑,“你之前还对本王说,你的模样丑陋可怖,长的和楚云苓那半张脸一样。” 他就知道,这小妖女嘴里没几句话能信的。 云苓轻哼一声,“行了,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要试试能不能把这块石头切开。” 闻言,萧壁城很知趣地闭上嘴巴,不再打搅她。 精神力再度与之共鸣,云苓小心翼翼地尝试起分割陨石来,试图将其分为三块。 她想把这块陨石做成三个坠子,除了自己以外,给两个孩子也分别准备一份,这对他们温养精神力大有益处。 不多时,云苓兴奋的脸色骤然变得沮丧,眼中几分挫败之意。 “我的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这块石头。” 看见她脸色黯淡,萧壁城也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这块石头能滋养我的精神力,等以后再动手也不迟,反正我也不打算还回去。” “我不管,是他先言而无信的!总之这块石头到了我手里,就别想再要回去!”云苓抬眸瞪他,一把将石头护在自己怀里,“你要是敢拦我的话,我立刻就带着石头和孩子跑的远远的!” 萧壁城神色无奈,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跑路的事情来了。 “你大着个肚子还想去哪儿?” “你管我去哪儿,反正有的是办法让你们找不着。”云苓没好气地道,“你要是不帮我,那我立马就走,让秋霜给你生孩子去吧!” “没事提秋霜做什么?”萧壁城脸色一黑,无奈地哄她,“好好好,我帮你还不行么。” 他真是栽在这个妖女身上了。 只盼父皇他老人家别怪他背地里反水投敌,毕竟一块破石头,哪有老婆孩子重要啊? 第 58 章 偷吻 当儿子的都怕老子,萧壁城当然也知道昭仁帝的弱点。只要有太上皇拦着,昭仁帝就算想拿回陨石也无可奈何。 萧壁城出了个昏招,云苓便屁颠屁颠地拿着陨石去找太上皇。 “想造反啊!连铃儿的东西都敢抢,回去告诉你那主子,他胆敢觊觎铃儿的宝贝,孤定要敲得他满头包!” 福公公的脸几乎皱成了苦瓜,他知道谁都拗不过太上皇,只有云苓能治得了。 可眼下云苓也不知躲去了哪里,整个揽清院只听得见太上皇那中气十足的骂街声。 福公公心里明白,靖王妃这是压根儿就不想把东西还给他,在院子门口僵持了片刻之后,终是苦着脸被太上皇几棍子赶走了。 “唉,这可叫老奴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福公公愁眉苦脸,云苓却是偷乐的美滋滋,当晚去漱石居给萧壁城施针的时候,还带上了几盘点心和一壶好酒。 “看在你帮我要来石头,又给我打掩护出主意的份上,这是犒劳你的。” 萧壁城心下好笑,“这酒后劲大,你怀着身子,莫要贪杯。”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 云苓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转眼间几杯酒便下了肚,还好心地替萧壁城斟了一杯。 “你们这儿的酒味道不大行啊。” “哦?”萧壁城挑眉,来了几分兴致,“你喝过更好的酒?” 他在吃食上一向粗糙,但却爱酒如命,放眼望去整片大陆数个国家中,大周的酒是公认最好的。 云苓喝了几杯有些上头,脸颊隐隐发红,双眼却愈发的亮如星辰。 “在我们那儿,酒的种类可多了!” 萧壁城见她眼神有些涣散,失笑道:“刚才说了这酒后劲儿大,你看你这么快就醉了。” “你这酒的确有点意思,但我还是喜欢……我们那里的味道。” 云苓打了个酒嗝,酒气与身上的暖香混杂在一起,馨香萦绕,萧壁城心中微动,忍不住靠近她几分。 “改天有机会我酿一些,给你尝尝鲜……” 就是不知道缺了那些仪器和材料,还能不能酿出那种原本的味道。 萧壁城笑吟吟地看着她,挑眉道:“你酒量这么差,不像是嗜酒的人,却懂酿酒?” “我不爱喝酒,是情哥爱喝……她酿酒酿得很好,我的技术……都是跟都是跟情哥学的。” 云苓断断续续的回应着,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 萧壁城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什么情哥?情哥是谁?和你一个师门的人吗?” 他的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低气压,周身冷意环绕,心中警铃大作。 “情哥啊……情哥她很厉害的!” 云苓这会儿脑子不清醒,萧壁城问起,她便嘟嘟囔囔地回答了。 “在组织里她排第二,我排第三,我们两个平时经常一起出动任务,关系很好的……” “情哥会古武,诸般武器样样精通,剑法尤其厉害,是我们小组里的王牌输出……” 小组成员中的老二留情,会古武懂兽语,由于为人太过凶猛,人送外号情哥。她的作战方式过于不要命,云苓一直是她最好的搭档妈妈,两人一同完成过许多危险的机密任务。 提起上辈子关系最亲密最信赖的人,云苓眼神发亮,如同烛火般忽明忽灭,动人心弦。 看着她这副模样,萧壁城危险地眯起眼睛,“他是什么妖怪,很厉害吗?” 对方最好不要出现,不然就把无心大师请来将他降了! “反正比普通人厉害多了,不过说真的,瞎子你也不赖……头一回见到你这么厉害的人,等你眼睛好了……说不定能和情哥打个五五开。” 云苓很给面子的夸了萧壁城两句,在没有精神力的寻常人里,他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 才五五开? 萧壁城脸色难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在整个神州大陆已是屈指可数的高手,一身枪法更是无人能出其右,结果只能和对方打个五五开。 “情哥也很喜欢喝酒,号称千杯不倒……你们两个要是有机会认识的话,一定会成为莫逆之交的……可惜……”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萧壁城臭着脸,面无表情地道:“真是巧了,本王在军中也有个千杯不倒的称号,不知本王和他谁厉害些。” 云苓不假思索地道:“那当然是情哥了,你是没见过她和喝伏特加的样子……抱着瓶子屯屯屯的!” 萧壁城握拳的手收紧,暗自咬了咬牙,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蹦出来一个情哥哥! 能打也就算了,居然比他还能喝,看妖女这样子,似乎和对方关系匪浅啊。 萧壁城板着脸,语气弥漫着一股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酸味。 “你很挂念他吗?平常本王问起你有关妖怪和师门的事,你半个字也不肯多说,而今提起那个什么情哥,你倒是喋喋不休了起来。” 云苓醉眼迷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风动云散,墨黑的夜色中,两颗散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异星隐隐在闪烁。 “当然了……我们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逃出去,然后在一起安度余生……” 后来她和老一都死了,也不知道留情和老幺两个人怎么样了。 萧壁城听的胸口一闷,心中寒凉,险些不能呼吸,他就是嘴贱,干嘛要问些给自己添堵的问题呢? 他暗自苦笑,怪不得妖女对这里没有半分留恋,原来心中早已藏了别的人……别的妖怪! 云苓怔怔地盯着那两颗星星,大约是酒醉一场头脑放空,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情绪陡然尽数释放,几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萧壁城愣了一下,神色慌张,下意识地抬手,笨拙地为她擦眼泪。 “好好的……你哭什么?” 云苓转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萧壁城汗毛倒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不等他答话,云苓又哭着嘟囔起来,“谁哭了?你个死瞎子我才没哭呢,别胡说八道。” “好好好,你没哭。” 萧壁城看着她神志不清醒的样子,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好险,还以为要露馅了。 云苓哼哼唧唧了两句,打了个酒嗝,趴在桌子上彻底睡了过去。 萧壁城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苓。 大抵是怀了孩子的原因吧,近来云苓的情绪总是很容易波动。 人醉倒在漱石居,萧壁城没有让叶折风把人送回去,他下意识地不希望其他任何男人碰触云苓。 最后,还是选择亲自将人抱到榻上。 倾泻的月光下,云苓半面似鬼,半面动人,眼角的泪痕还隐约可见。 萧壁城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鬼使神差地靠近她。 双唇交缠间,窗外的夜空中,一颗红星悄无声息地滑落。 第 59 章 楚云苓不能留了 “醒了?” 耳边传来萧壁城的声音,云苓侧身一看,发现他就睡在自己旁边,神色隐约有些不自然。 云苓皱眉揉了揉额角,“我酒量不好,昨晚上没把你怎么样吧?我记不太清了。” 隐约只记得好像酒劲上头,聊了几句关于留情的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记得了。 还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壁城心中莫名一松,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只是你昨晚醉的厉害,我怕贸然送你回揽清院会被太上皇察觉,便将你留在了漱石居。” 语毕,萧壁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云苓微肿的双唇,有些心虚。 昨晚他也算是酒壮怂人胆,趁人之危了一回。 云苓打了个哈欠,匆匆起身,“我得早些回揽清院,免得太上皇找不到我又闹脾气。” “嗯,你先回吧,一会儿本王叫陆七来服侍。” 云苓总觉得今天早上萧壁城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别扭,却也没多想,说不定是刚睡醒还没回神呢。 待她走后,萧壁城怅然若失地看了眼余温尚存的床榻,什么时候才能夜夜都如昨晚那般呢? 云苓快步回了揽清院,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一个现代人不会绾发髻,须得靠冬青帮忙。 冬青一边为她梳头发,一边眼神略带暧昧地挤眉弄眼,“王妃昨晚和王爷歇在一处了?奴婢替您用口脂遮一遮痕迹吧。” 云苓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铜镜,才发现自己双唇微肿的不正常,抖了抖嘴角。 该不会她昨晚喝醉酒之后兽性大发,强行调戏了萧壁城吧? 怪不得那厮今天早上的表情那么奇怪。 “对了冬青,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回来的一路上都听到小丫头们不停叽叽喳喳。” “王妃今早起的晚,您还不知发生了两件大事!” “两件大事?” 冬青语气八卦地道:“这其一啊,是昨晚天上又有一颗红星坠落了,其二便是陛下为瑞王殿下赐了婚!” 有关天星坠落,神女降临的传闻,虽说是皇室辛密,但民间多少也有些捕风捉影的说法。 只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那么久,也没见这片大陆有什么不同凡响的变化,久而久之,传闻也就成了人们偶尔会提一两句的饭后闲谈。 云苓也没有给予太多关注,虽然那红色陨石对她大有帮助,可这个世界那么大,鬼知道那东西掉哪儿去了。 反倒是瑞王赐婚的消息,热度要远高于天星坠落。 “今儿个大街小巷,茶馆酒肆都在说这事呢!” 昭仁帝亲自给瑞王赐婚,镇国公府嫡女容婵为瑞王妃,文国公府庶女楚云菡为侧妃。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届时瑞王殿下将会同娶二女。” 云苓轻笑一声,喝着茶悠悠道:“同娶二女?萧天昱艳福不浅啊。” 冬青颇有些幸灾乐祸,“楚二姑娘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嫁入瑞王府了,只可惜皇后娘娘不大喜欢她呢。” 新婚之夜,新郎官必定只能留宿一人屋子里,而于情于理,瑞王都只能留在瑞王妃容婵那里。 瑞王一向是个守礼节规矩的,再爱慕楚云菡,也不可能为了她公然违抗礼制,所以新婚之夜她注定要独守空房了。 云苓放下茶杯,眉梢微挑,“她既然放弃了瞎子,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哭着也要走下去。 文国公府。 莲夫人平静无波的脸上难得有了几丝喜意,“我原先还发愁,以你目前的身份要如何嫁入瑞王府,没想到那萧天昱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竟为你争取来了侧妃之位。” 这分明就是下马威。 莲夫人情绪稳定,“莫要争一时意气,刻意打压你又如何?还不是因为比起那容婵,你更得瑞王的心?纵然是侧妃,只要菡儿你将瑞王的心掌握住,容婵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楚云苓那生母陈氏不就是么,这么多年以来都被她压制的死死的。 楚云菡咬了咬牙,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怨毒,“上一回倘若不是楚云苓搅局,娘或许已经成了平妻,我也能以嫡女身份嫁与瑞王做正妃。” 庶出身份一直是楚云菡的心魔。 从小她的外貌便胜过楚云苓,才情也远高于对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称赞的对象,楚云苓连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可偏生如此优秀的她,却是文国公府唯一的庶女这样扎眼的存在。 莲夫人显然要清醒许多,“不见得,封皇后本就眼光甚高,我原先谋划着,你若成了嫡女,便有把握做侧妃,若是不成,兴许只能做个妾室。” 如今的结果,已让她很满意了。 楚云菡仍不死心,“瑞王殿下真心待我,倘若我真的是嫡女,或许当真有机会的!” 莲夫人见她似是心有不甘,皱了皱眉,“好了,莫要再纠结这些了。既然目的已达成,那就进行下一步计划吧。” 想到那个计划,楚云菡眼中划过一丝冷意,乖巧地应道:“是。” 莲夫人面色森冷,“楚云苓不能再留了,绝对不能让她治好靖王的眼睛,魂消我已炼制成功,待端午舟宴时,你便找个机会动手吧。” 楚云苓说过,只需两个月就能治好萧壁城的眼睛,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提起萧壁城,楚云菡有一瞬间失神,很快又清醒过来,“娘放心吧,我绝不会失手的。”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楚云菡低着头,心中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 何不寻个一石二鸟之计,将容婵和楚云苓一并解决? 扫清了碍事的人,她就能得到想要的! 第 60 章 偷溜出府 没花多少功夫,她轻车熟路地抹药施针,片刻后半张脸上的薄红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青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苓光洁白皙的脸,“王妃,您脸上的胎记已看不出一点痕迹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云苓的真容了,可冬青总会挪不开眼。 云苓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此刻起,她体内的毒才算是彻底解除了。 “你又立下大功一件,想必父皇也能消消气,不同你计较陨星的事。” 云苓颇有几分理直气壮,“他要是怪罪下来,我就说都是你出的主意。” 闻言,萧壁城立刻不赞同地拧起了眉头,“你有何事要办,直接和本王说,或者吩咐乔烨便是。” “不用麻烦别人,我都在靖王府里闷了一个多月了,想出去走走。” 萧壁城眉头越皱越紧,“胡闹!你当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么?” 如今靖王府看似平静,可暗中的影卫们一刻都没放松过警惕。 云苓一脸丧气,“我知道啊,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一直不许我出府吧?难道你打算等我生完孩子,才允许我出府么?”首发 “本王的确有这个打算。” 见他一脸神色平静,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云苓面部肌肉搐了几下。 “十个月不踏出靖王府一步,你是想憋死我么?” 在这件事上,萧壁城毫不退让,“外面太危险,你不要任性。” 云苓不死心地道:“瞎子,你不要小看我,我能保护好自己,旁人想要动我,还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不是傻子,皇后和她背后的整个封家都对自己虎视眈眈,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自打上次从皇宫回来以后,云苓便没有停止过手头的计划和动作。 她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才提出要出府的。 奈何萧壁城像块臭石头一样,丝毫不肯让步,“倘若你实在觉得无趣,本王也可以陪你解闷,亦或给你请台戏班子来,总而言之,绝不可踏出靖王府一步。” 即便云苓有妖术傍身,但她始终是凡人之躯,萧壁城绝不允许她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他让人严格把守,不许云苓离开靖王府,甚至还命叶折风仔细盯紧了她。 云苓黑着脸回到了揽清院,将门重重关上,把叶折风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隔绝在门外。 “死瞎子,回头非得狠狠扎你两针解气不可!” 云苓自然没有放弃出门的打算,走不了大门,那就走后门咯。 她唤来冬青,特地准备了几套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然后挽了个简单素净的发髻。 冬青咽了咽口水,“王、王妃……您当真要这样上街么?” “当然。”云苓弯唇笑了笑,神色悠然,“我既然想出门,就没人拦得住。” 照了照镜子,云苓相当满意,她打赌自己此刻的模样,便是换了亲妈来也认不出。 “行了,你先出府吧,一会儿在王府后门狗洞外面那棵树下等我。” 冬青点点头,忙按照计划,以替云苓买点心为理由,率先出了靖王府。 门口守卫见她只身一人,便也没拦着。 屋内,云苓闭上眼睛,凝聚精神力缓缓感受了一下周围。 早前萧壁城派了一群影卫暗中保护她,这些人平常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但凭借自身精神力,云苓可以敏锐地感知到他们藏身的方位。 这些影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岗,云苓要做的便是趁他们换岗的时机,悄无声息地溜出靖王府。 身手利落地翻过屋内的后窗,云苓脚步轻盈地来到王府后门的狗洞处,几步翻上墙头再顺着那棵大柳树滑下。 揽清院内,换岗结束的影卫们,以及院子门口处的叶折风全都毫无察觉,屋内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冬青看的目瞪口呆,“王妃,您的身手也太厉害了!” 她还以为云苓会选择从狗洞里钻出来呢! “行了,别傻了,我们走吧。” 云苓没戴面纱,就这么顶着一张素净明媚的脸,兴致勃勃地拉着冬青往街上走去。 走了一阵,她确定周围没有什么暗藏恶意的人跟着自己。 果然,顶着这样一张脸,绝不会有人认出她就是绝世丑女楚云苓。 京中人士甚至不知道,有着第一丑女之称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因为楚云苓多年来总是面纱不离身。 萧壁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了云苓的安危费尽心力,她却居然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街,还不被任何人察觉。 冬青头一次做坏事,面色仍有些忐忑,“王……小姐,王爷毕竟是担忧您的安危,我们就这样溜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云苓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袖口,眼底划过一丝冷意,笑道:“你放心吧,如果有不长眼犯上来的人,便叫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毒术上的造诣,可远比医术要强的多。 自穿越而来,云苓还是头一次深入闹市感受大周的风土人情。 她容貌不俗,即便穿着寻常人家的普通衣物,也无法掩盖这番好颜色,频频有人投来惊艳的目光。 路过一个人潮涌动的街口,云苓蓦地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低声惊呼了一句,“是二小姐在那里施冰粥!” 逢年过节,总会有些权贵人家在街头施赠百姓们免费的吃食,这是博取名声的一种方式。 临近端午,隔三差五便有人在街头施冰粥,赠艾叶饼,她也是其中之一。 有熟悉她的百姓笑道:“楚二姑娘最近怎天天都来送冰粥啊?” 楚云菡温和一笑,“我长姐如今有孕,前阵子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便想多做些事,好为她腹中孩子积善祈福。” 闻言,旁观的百姓无不感叹。 “楚二姑娘,您可真是心善啊,那楚大小姐坏了您的姻缘不说,您竟还这般为她着想!” 是啊,谁不知道楚云菡本该和靖王爷成就一对佳话呢? 听到旁观者的议论,冬青气的鼻子一歪。 “施粥就施粥,好好的扯王妃您做什么,她就是故意的!” 第 61 章 救了个美男子 她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转而一连踏足逛了好几家医馆和药铺。 街角处,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着。 掀起的窗帘处,有一个杏眼鹅蛋脸的貌美女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楚云菡。 “大哥,这楚二姑娘看起来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回应她的是几声轻轻的咳嗽。 容婵啧啧叹道:“那楚云苓夺走了她的心上人,如今她反倒为对方腹中孩子祈福,换了我可万万做不到。” 马车内传来一个淡淡的男音,声音如环佩相撞,清脆悦耳。 “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么她当真胸怀宽广,要么她心中根本不在意靖王。” 容婵挑了挑眉,好奇地道:“那大哥认为楚二是前者还是后者?” “依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大哥何出此言?” 容婵眼神疑惑,“可我觉得她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男人弯了弯唇角,“不管是不是坏人,以庶出身份令两个皇子对其情根深种,总之城府手腕比你是强上不少。” “大哥你就不能说我几句好话听?”容婵撅嘴道,“说起来她还怪可怜的,要不是楚云苓横插一脚,她早嫁给靖王爷了,何至于给瑞王做小。” 男人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你怎知是楚云苓横插一脚,而不是她不想嫁?” 容婵神色吃惊,“大哥为什么说楚云菡会不想嫁给靖王爷啊?” 楚云菡不是对靖王情根深种,连靖王瞎了也不离不弃吗? 这是整个大周都知道的事! 容婵一张秀美的笑脸顿时皱成了苦瓜,大哥分明是个看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绝世美人,可说出的话却总和刀子一样刮人。 最后看了眼楚云菡,载着兄妹二人的马车缓缓远去。 虽然还未能和容家人正面接触,不过率先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 路边的医馆里,云苓挑选了不少感兴趣的药草。 正当冬青付完钱的时候,医馆门口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焦急呼唤。 “来人哪!有没有大夫在,还请快救救我大哥!” 听见有人呼救,坐诊的大夫立刻急急忙忙迎了出去,云苓也好奇地凑过去围观。 华贵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长发如墨,面容清雅绝伦的男人被小心翼翼地扶了出来。 对方生的极美,细眉微蹙,紧闭着双眼,唇色发白,色淡如樱。 明明是个男人,可云苓脑海中却莫名冒出病若西子四个字来。 冬青捂住嘴小声地惊呼,“王妃,那人便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容湛!” “那个传闻中差点抢走楚云菡第一美人名号的男人?” 云苓对这个名字有几分印象,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的长相的确宛若谪仙。 容婵眼眶发红,眼里噙着泪水,紧紧地抓住手帕,“大夫,我大哥怎么样了?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安抚道:“姑娘莫急,待我先扎上几针,替他缓一缓……” 凭着职业本能,云苓下意识地看了几眼大夫的动作,待看清对方落针的穴位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随着银针落下,容湛的胸膛肉眼可见地有了大幅度起伏。 可不等容婵欣喜,却又见容湛猛然睁开眼睛,瞳孔隐隐涣散,似是极为困难地呼吸起来,无比痛苦。 两三秒之后,他的胸口彻底失去了起伏。 容婵吓了一跳,惊慌起来,眼泪珠子直往下掉,“大哥,大哥你别吓婵儿啊!” “这……这……不应该啊!” 大夫也脸色一白,不知道哪里落错了针,吓得手中一抖,细细的银针落在地上。 云苓实在看不下去这辣眼睛的施针操作了,“闪开,让我来。” 清脆的话音落下,云苓罗裙翩跹,脚下快步来到了容湛身前。 云苓见他面色发青,嘴唇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皱起了眉头。 事发紧急,她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人围观,当即迅速褪去容湛的外衫,进行起心脉复苏急救。 冬青看着云苓冲上去扒了容湛的衣服,双手贴着对方赤着的胸膛用力按压,也是目瞪口呆。 容婵回过神来,见一个美的不似凡人的姑娘对哥哥上下其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在对我大哥做什么!” “想他活命就闭嘴别吵!” 云苓皱眉,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意外呼吸心脏骤停,不管怎么样,当下需要先进行心肺复苏急救。 容婵咬了咬唇,焦急之中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然后将旁边围观的人全部疏散轰走。 “姑……姑娘,我大哥怎么样了,会没事的吧?” 云苓正在用力做着胸外按压,没有立刻回话。 手下用力间,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便确定容湛的肋骨被按压骨折了。 虽说心肺复苏急救时,导致对方肋骨骨折是正常的情况,但这男人的身体果真是……和外表那般一样柔弱啊。 不多时,见容湛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下来,也渐渐恢复意识,云苓暂且松了口气。 命救回来了,那就可以施针稳定病情了。 “大夫,银针借我用下。” 大夫满头冷汗,见云苓当真把人给救回来了,连忙把针具递给她。 云苓手中银针飞速精准地落下几个穴位,很快便见容湛舒缓了紧皱的眉头,脸上重新恢复血色。 容湛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张脸,面若朝霞,目似秋水。 他怔了怔,心跳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瞬,在看见自己敞露的胸膛时,两颊骤然烧起一片红云。 “姑娘,你……” 冬青站在一旁,冷汗涔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天哪!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被王爷知道! 第 62 章 萧壁城的怒火 云苓按住容湛的肩膀,手指轻巧地将他的衣领拉拢。 “别乱动,你的肋骨断了一根。” 闻言,容湛这才感觉胸下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额头冷汗涔涔。 剧痛之下,他只是紧咬着牙,没发出半声痛哼,这份坚忍倒是与他柔弱的外貌截然相反。 容婵激动地跑过来,带着哭腔道:“大哥,你方才吓死婵儿了!” “莫哭了,我已无大碍。”容湛难得缓和了脸色,软声安慰她。 随后他看向云苓,目光澄澈,“在下容湛,方才多谢姑娘搭救,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云苓笑了笑,随口问道,“你突发急症是何故?” 恰巧他没有带药在身上,路上送医又耽搁了些时间,便落到这般凶险的地步,把容婵吓得够呛。 “平时还是备着药稳妥些。”云苓点点头,“不好意思,方才我急救时伤了你的肋骨,近来都要卧床休息了,还望你见谅。” 他突发呼吸骤停,料想他应该是心脏有问题,怪不得一副病若西子的模样呢。 心脏病可不是容易预防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 容湛闻言,轻轻摇头,“姑娘太客气了,在下感激都还来不及。” 容婵吸了吸鼻子,喜笑颜开,“我叫容婵,这是我哥哥容湛,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瞥见冬青暗示的眼神,云苓微微一笑,“我叫林芸,便唤我林姑娘吧。” 林芸。 容湛脑海中默念,记在了心底。 容婵脸色满是好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林姑娘,你生得可真是貌若天仙,我原本以为世界上不会有比大哥更好看的人了,可你却比大哥还美上三分呢!” 只是这般美貌的女子,为何在京中从未听闻过她的名号? 这个男子像块无暇易碎的美玉,和萧壁城那样血液里恍若流淌着钢铁的男人浑然不同。 容湛一向厌恶反感旁人夸赞自己貌美,可如今面对云苓,他却奇异地没有半分反感。 心头生出淡淡的好奇,他情不自禁地问,“姑娘,敢问你家住何处?然后有机会,定然亲自登门拜访。” 怕什么来什么,云苓听他这样问,口吻模糊地笑道:“我家住在城东,容世子还是好生修养要紧,登门拜访就不必了。”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家中还有病人需要照顾,便不在此叨扰二位了。” 语毕,云苓唤冬青提起之前买的大包草药,匆匆向二人告别。 容婵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才不舍地收回目光,“林姑娘走的真急,还没说清她到底住哪儿呢。” 转身一看容湛,见他还失神地望着云苓离去的方向。 “大哥,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莫不是被林姑娘的美貌勾走了魂儿?” 虽然是句玩笑话,容婵心里却是暗叹,那姑娘可真是好颜色,便是同为女子也难以挪开目光。 容湛猛然回过神来,两颊有些薄红,随即微微皱眉斥道:“莫在这里发愣了,你还想我在医馆躺多久,快去派人给府中报信。” 容婵一拍脑袋,吐了吐舌头,她刚才慌忙失措急昏了头,早忘了这事儿。 “我这便去!” 容湛看着她冒冒失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思又忍不住转到了云苓身上。 自古以来,京城东边的巷子里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和达官贵人。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城东有姓林的府第啊? 要说姓林的话,容湛倒是想起,靖王萧壁城那师母林芯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医师。 这女子莫非是林芯的什么亲戚不成? …… 云苓踩着夕阳回了靖王府。 冬青按照计划走大门,她像个猴子一样灵活地窜上树,翻过后院高墙偷偷溜回揽清院。 现在是饭点,她很肯定那群暗处的影卫都没在。 推开寝屋的窗户,云苓猫着身体钻进去,却在听见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声音时险些崴了脚。 “舍得回来了?” 云苓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便见萧壁城不动如山似地坐在桌前,面无表情。 他逆着光,云苓不大看得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周身环绕的低气压,几乎将初夏的空气都冻结了起来。 云苓莫名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你怎么来揽清院了,太上皇没揍你?” 不应该啊,有太上皇在的话,萧壁城根本进不了揽清院才对。 “你还好意思提太上皇。”萧壁城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下午太上皇睡醒以后四处寻你不见,便跑到漱石居闹了好一通,说是本王将你藏了起来。” 云苓心里直叹,没想到靠山如太上皇,也有变成内鬼的时候。 “本王派人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见你和冬青的影子,你老实交代,下午去哪儿了?” 云苓老实交代,“我无聊的很,便带着冬青出去溜了一圈,顺便买了些药材回来。” “你要什么药材宫中没有,道一声派人去取便是了,非要亲自出门去买?” 萧壁城怒不可遏,一只手紧紧地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本王和你说过多少次,外面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你,你为什么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 翻遍靖王府上下都找不到云苓的时候,天知道他心中有多害怕。 他甚至不敢轻易派人到府外去找,因为一旦出动人手,外面的势力就会立刻察觉。 若对方知道云苓不在府中,那她的处境便会更加危险! 唯有刚穿来的那会儿,萧壁城误会她下黑手导致燕王昏迷不醒,对她露出过凶狠的一面。 但全都比不上这一刻,他扑面而来的盛怒与焦灼。 “我……我说过,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云苓张了张嘴,如果是往常的话,萧壁城敢对她这么凶,早就不分三七二十一地吼回去了。 但如今看见对方紧张后怕的模样,她却忍不住缓下了语气,“你看我不是没事嘛……” 第 63 章 他的表白 萧壁城目光冰冷,视线紧紧地锁定住云苓,怒火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服软而熄灭。 他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云苓走过去,借着身高落差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面色不容置疑。 “从今往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你再随意踏出王府半步。” 顿了顿,萧壁城继续道:“……除非,有本王的陪同。” 只有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他才能够安心。 云苓抬头瞪着他,也渐渐地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这厮现在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瞎子了? “你……你的眼睛早就恢复了?”云苓反应过来,神色恍然大悟,“好啊,你的眼睛早就好了,却故意瞒着我!” 萧壁城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半分被戳穿的不自然,他坦然冷声道:“你脸上根本没有胎记,不是也一直瞒着本王么?” 云苓一噎,哑口无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想起来这会儿没有作丝毫伪装。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首发 他想要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保护她,不再畏首畏尾。 云苓闷闷地道:“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彻底好的?” “你施针满一个月的时候。” 居然这么早? “那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明明已经好了,还骗我天天晚上累死累活的跑去给你扎针?” 不知道她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吗?云苓有些生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看萧壁城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是不是故意想趁机偷看我洗澡?” 萧壁城面无表情:“……” 好吧,他承认,这的确是其中原因之一。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萧壁城黑着脸道:“别转移话题,你偷偷溜出去的事,本王还没跟你仔细算帐呢。” 说了半天也没能绕过去这个话题,云苓只好认命。 “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要罚我?”她没好气地问话,认错态度相当不积极。 就不信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罚她。 萧壁城眼神一闪,隐隐透露出几丝危险,他缓缓靠近云苓一步,将她逼入墙角。 “你若再不听话偷溜出去,本王便拿条链子,将你同我锁在一起,本王在哪你就在哪。” 云苓:“……” 您礼貌吗?当遛狗呢? 云苓觉得今天的萧壁城很不正常,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换作往常这瞎子哪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啊?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哪里受刺激了,要我帮你诊一诊么?” 每晚扎针扎出问题来了? 萧壁城冷哼一声,他的确是脑子受刺激了,而且还被刺激的不轻,否则怎么会喜欢上这个没良心的妖女。 “本王的话就放在这里了,说到做到,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大概是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萧壁城对她的容忍和放纵,如今见他一副冷心铁面的样子,云苓罕见的有点发怂, “咱们之前不是相处得挺好的,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难交流了?” 这回换云苓皱起了苦瓜脸,面对态度忽然间无比强硬的萧壁城,她有些不适应。 “别说我不会轻易出事,反正你的眼睛都好了,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影响你。” 这话丝毫没能安抚萧壁城,反而令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不会影响本王?” 云苓顿了顿,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意肚子里那两个孩子……” 萧壁城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有时候他真想剖开云苓的胸口看看,妖女是不是没有心的? “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本王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云苓下意识地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能知道吗?” 萧壁城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眸中光华流转,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他忽地伸手按住云苓的肩膀,迅速低头与她双唇紧贴。 云苓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怔在原地,木着一张脸,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在哪。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感觉和秋霜之事那次的意外截然不同。 不同于之前那粗暴的动作与野性的本能,他小心翼翼,无比温柔地试探着。 半晌后,萧壁城离开云苓的双唇,将她搂入怀中,声色喑哑,“本王在乎的是什么,你现在懂了吗?” 隔着薄薄的衣物,云苓能感觉到他炙热的体温,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像是不知名的乐鼓,一下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脏。 “……你的心跳得好快。”云苓微微睁大眼睛,一字一句机械般地开口,“瞎子,你……难道喜欢我?” 萧壁城收紧环在她腰间的力道,眉眼前所未有的柔和,“是,本王爱上你这个妖女了。” 情不知从何时起,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无法自拔。 “所以……你呢?” 她对他是什么感觉呢,有没有喜欢,哪怕是一点点? 萧壁城问完,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微颤的指尖流露出他藏不住的小心翼翼和期待。 云苓的头脑有几秒空白,“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 在上辈子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中,她每天朝思暮想的,无非是怎么逃出来,活下去。 喜欢与被喜欢,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生命的字典中,没人教过她这些,如果她生来是被人爱着的,就不会被抛弃沦为孤儿了。 现在有一个人站在面前,说喜欢她,在乎她,云苓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在流淌。 “但是……” 云苓伸出手,下意识地一支手贴在萧壁城胸膛,一只手按在自己胸口。 她感觉心里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着,很柔软,很温暖。 “老一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靠近对方的时候心跳会变得很快。” 可是她的心跳很平静。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不喜欢你的吧。” 如一桶冰水从天而降,萧壁城只觉得一瞬间如坠冰窖,从头顶冷到脚尖,心脏也因这贯彻全身的寒冷而感到刺痛麻木。 他低头,撞进云苓那双没有丝毫波澜的清澈眼眸中,倒映着他此刻为情无措的狼狈模样。 第 64 章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是本王唐突了。” 萧壁城呼吸几近停滞,失去力气的手松开她,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被拒绝后,疼痛落空的心脏瞬间被后悔和慌乱填满。 他怎么就忘了,云苓心里是另有其人的,那个人在她心里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怎么会接受他? 云苓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也被他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虽然以前是说过什么,等萧壁城爱上她之后,定要让对方感受什么叫痛彻心扉之类的话,但那都是吵架时的气话而已,不是认真的。 “时间不早了,你出去了大半天,先用晚膳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惶,云苓情不自禁地皱眉叫住了他。 “等等,你……” 她叫住了对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萧壁城闻声驻足,身侧拳头紧握,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不甘,开口问道:“是因为他么?” 云苓一懵,“谁?” “……你心里的人,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情哥么?” 问完,萧壁城不由在心底泛起苦笑,他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云苓嘴角狠狠一抽,“情哥是女人,我不是拉拉!” 拉拉是什么? 萧壁城来不及多想,他愣在原地,重复问道:“女人?” “是啊,她只是比较爷们而已,所以才喊她情哥!” 也就是说,妖女心里没有喜欢的人? 萧壁城黯淡的双眸陡然亮如星辰,转身几步走回云苓身边,面上的欣喜之意显而易见。 “那如今你只身一人在这里,干脆一辈子做我的靖王妃可好?” 云苓现在不喜欢他不要紧,只要心中没有人,他就有的是机会。 这一次,萧壁城说的委婉了些,云苓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拒绝的委婉了些。 她张嘴缓缓道:“那个吧,主要是我现在对男人……其实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平时和萧壁城吵吵架,斗斗嘴,这样相处就蛮好的。 闻言,萧壁城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莫非喜欢女子?” 云苓是妖女,她对那个“情哥”的感情又明显不一般,难道…… 云苓的脸刷地黑成了锅底,忍不住拔高声音道:“我说了,我不是拉拉!” 见她发火,萧壁城反松了口气,看云苓这样子,应当不是取向特殊。 原来拉拉是这个意思。 萧壁城心中暗自想着,又听得云苓没好气地问道:“你脑子抽疯了么?” 萧壁城面色有几分尴尬,小声道:“大周的话本里经常有这种故事,有的狐妖不仅会勾引白面书生,连那些娇美的千金小姐也不放过,我还以为……” “行了行了,赶紧回你的漱石居去吧,我还等着吃晚饭呢!” 云苓黑着脸把萧壁城往外轰,心里却觉得好笑。 这厮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要死,没想到也看这种乱七八糟的玄幻言情小说。 萧壁城被赶到院子里,心中仍旧挫败失落,但却松了口气。 云苓虽然拒绝了他,但对他的态度还像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不论如何,只要今后不会为今天的事而刻意躲着他就好。 他满怀心事地走出揽清院,余光瞥见院子里杵着拐棍拉长脸的太上皇,神色紧了紧。 “孤还以为你今晚上准备赖在揽清院里呢,瞧你这丧家犬一般的架势,被小苓儿赶出来了?” 怎么今儿个没揍他? 不过这是好事,萧壁城没有闲的蛋疼留下来讨打,连忙一边装瞎一边叫来陆七把自己扶回了漱石居,溜得比兔子还快。 太上皇眼神阴森地盯着萧壁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末了冷笑一声。 “他娘的,这狼崽子算是白养了,见到他爷爷不问候一句就算了,还装瞎!” 回头看他不好好修理这小子一顿。 等云苓换好衣裳,将脸上的假斑画好,岑嬷嬷已经命人将晚膳摆上了桌。 显然,萧壁城不敢轻易走漏她溜出府的消息,岑嬷嬷等人并无察觉。 云苓轻咳一声,“我去药房里头忙了,一时忘了时间。” 买回来的药材还没处理呢,她得把那不褪色的药汁研磨好存放起来。 岑嬷嬷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饭桌旁,太上皇见她面不改色地撒谎,眯了眯眼睛,冷不丁出声。 “你今晚不去漱石居找王大狗啦?” 云苓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太上皇,您……” 这小老头居然知道她每天晚上都去萧壁城那里! “那点小把戏,还以为瞒得过孤不成?可别把孤当傻子!” 太上皇“哼”了一声,眼神带着些许鄙夷和得意。 “原来我去漱石居您不会生气啊,那您怎么不早跟我说……” 还得她这阵子起早贪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呵,就是因为你故意瞒着孤,所以孤偏不说,叫你只敢偷偷摸摸地去会情郎!” 云苓扯了扯嘴角,眼神稀奇,“您不是不愿我和王……王大狗来往吗?” “孤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女大不中留啊。”太上皇眼神惆怅地看了云苓一眼,叹气道,“你宁肯冒着惹怒孤的风险,也要半夜去与他幽会,孤除了成全还能怎么样?” 云苓听得一头黑线,解释道:“我那不是跟他幽会,我是……算了,您既然不喜欢他,往后我不去了。” 反正萧壁城的眼睛也已经彻底好了。 末了,云苓又补充了一句,“往后您要是看见他往揽清院来,可得把他拦好了,千万别让他进来。” 免得又跟今天似的,猝不及防被抓包。 “他虽然穷了点,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你若愿意,孤不拦着你与他相好便是。” 太上皇居然替萧壁城说好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 65 章 该把她看紧些 “这个再说吧……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改好了,有待考察!” 想起萧壁城方才的举动,云苓不自然地敷衍了几句,迅速转移了话题。 再不回宫,昭仁帝和太后怕是要望眼欲穿了。 小老头哼哼唧唧了两声,看起来颇为不情愿,“宫里没有好吃的,里头的厨子啥也不会,光拿月钱不干活。” “那我写几道菜的谱子给他们,这样您在宫里的时候也能吃到。” 太上皇眼神一亮,当即高兴起来,“那孤要拔丝土豆,甜皮鸭,荔枝肉……” 云苓见他愿意回宫,当即松了口气,只要把太上皇哄住了就算成功! …… 夜晚,云苓没有去漱石居找萧壁城。 她将买来的药材研磨熬煮成暗红色的汁液,确保干透后也不会轻易被水洗掉,这才将药汁封存起来。 想起马上就要以靖王妃的身份入宫,云苓眼神微沉,从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个两指宽仅,有半个手掌长的小型袖箭。 云苓一直都将图纸熟记于心,这几个月来暗地托人打造了零件,自发进行组装。 受限于如今的制造工艺,无法完美还原图纸上的设计,但绝对远强于目前大周市面上常见的袖箭。 体型上仅有普通袖箭的三分之一大小,却可以容纳三十根毒针,且能够多发连射,威力奇大,令人防不胜防。 萧壁城被陆七扶进了车厢内,身为靖王妃,云苓理当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她刚想问萧壁城为什么还要继续装瞎,对方便先紧拧着眉头开了口。 云苓眼神惊奇,“你怎么知道?” “你别板着脸嘛,这样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没暴露身份。” 萧壁城的脸色没有缓和半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听闻那女子施救之法极为古怪胆大,竟然扒了容湛的衣服去摸他的胸口…… 一想到这里他就来气,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你怎么会碰上容湛?” 他知道那容世子的外貌出众,京中爱慕对方的女子众多,云苓该不会也看上容湛了吧?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心中就没由来地紧张,懊恼先前应该将她看紧些。 “我当时正在药铺买药,便见容婵带着他进来求救,看样子是突发心疾。”云苓解释道,“那大夫施针的手法有些不准,害的他险些没命,我就出了手。” “心疾……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当年怀他时被歹人下了毒,导致一出生便体弱多病。” 萧壁城眼神微转,“他出生的时候,还是我师祖武安公亲自接生,若没有师祖照料,他兴许活不到现在。” 云苓咂舌,“他也是个娘胎出生就带毒的?你们古代人怎么都喜欢玩这一招。”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不是疑惑么,我脸上明明没有胎记,为何还要画个假的出来?” 如今萧壁城已经知道她脸上的胎记是假的了,云苓便没有继续隐瞒,将毒斑的事都告诉了他。 萧壁城紧紧拧起了眉头,眼神惊异,“你是说,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毒斑?” “没错,如今我还不知背后下毒的人是谁,怕突然恢复容貌会打草惊蛇,这才继续装丑。” 云苓沉着脸色,显然很不喜欢这种敌暗我明的被动处境。 “而且我怀疑这毒原本是冲着老世子夫人来的,她自打生完楚云苓后,多年再未有孕。” 老世子夫人,也就是楚云苓的生母陈氏。 云苓心中猜测,当年有人下毒想要谋害陈氏,可没想到她怀上了楚云苓,因为某种原因导致胎儿在腹中吸收了毒素。 陈氏因此保住了性命,但那毒却在楚云苓脸上凝成了毒斑,所以一出生就带着“胎记”。 “老世子夫人出身清贵,后来又成了孤女,身后并无错综复杂的势力牵扯,谁会想害她?” 云苓眼神幽幽,“这个问题我不信你心里没数。” 陈氏没有仇家,她的存在只会威胁到一个人的利益,那就是莲夫人。 在文国公府中,莲夫人是唯一的妾室,如果能除掉陈氏,那她便能顺理成章地扶为正室。 萧壁城眼神一沉,显然也想通了这点,虽然没有证据,但莲夫人的嫌疑的确最大。 他想起莲夫人那张素来温婉亲和的脸,心底觉得有些荒谬,可再想起楚云菡的所作所为,却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本王会多留意文国公府。” 云苓见他脸色沉重,笑着转移话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明明已经恢复视力,为何还要继续装瞎?” “封家视你为眼中钉,必然不会轻易作罢。”萧壁城皱眉,沉声道:“他们不知本王双目已经痊愈,若当真动手,便会错估我们的实力,这样一来对你我也有利。” 云苓明白过来,萧壁城继续装瞎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 她心中微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惊慌尖叫声打断。 云苓下意识地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远处一匹脱了缰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扬着前蹄正朝他们冲来! 这样一来,百姓们难以躲避疯马,侍卫们也行动不便。 不论是谁,稍有差池便会血溅当场,酿成惨剧! 马蹄高高扬起,前方是一个被吓傻了的几岁幼童。 “啊——!” 烈马的嘶鸣声与幼童惊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紧绷心弦。 萧壁城看见这一幕,也变了脸色。 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在队伍后方,想要出手根本来不及。 第 66 章 太上皇威武 千钧一发之际,云苓迅速摸上小臂处的袖箭。 毒针带有麻痹效果,只是疯马有些超出了射程范围,不知能否射中。 正当她要扣动机关,却见眼前画面一闪,一个熟悉的干瘦身影自前方的马车中跃出,高高举起枯瘦的手臂。 云苓被闪的眼前一白,视线再恢复正常时,那疯马已经被斩断了前蹄,重重地倒在地上,嘶鸣不止。 街道寂静了一瞬,随即沸腾了起来。 云苓睁大眼睛,嘴巴难以抑制地微微张开。 萧壁城更是眼神错愕,难以抑制激动惊喜,“皇、皇祖父?” 那道身躯依旧干瘦,可却和记忆中一样充满了力量与不屈。 “太上皇——是太上皇!” “太上皇救了大家,太上皇威武!” “太上皇万岁,万万岁!”首发 一时间,整条街道犹如水花溅入滚烫的油中,猛烈地沸腾起来。 百姓民众将大路让开,自发地跪于两侧,纷纷伏拜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云苓心中颤动,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脾气古怪又贪嘴的老头,在大周子民的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和信仰。 惊叹热议声交织于耳,滔滔不绝,“太上皇的病好了?” “不是说太上皇年老痴傻了?可看起来威武不减当年啊!” “一定是靖王妃,是她治好了太上皇!我大舅妈的小姑子的表弟在太医院当差,说靖王妃医术高超,是她唤醒了差点变成活死人的太上皇!” 一时间,云苓的名字被反复提及,越传越远。 太上皇目光静静地扫视了周身一眼,开口道:“平身吧,都该干嘛干嘛去,莫挡着孤的道儿。” 他的言辞语气毫无威严可言,仍旧一副邻家怪老头的模样,却让周遭激动的百姓都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太上皇转身,眯着眼瞥了瞥一脸懵圈震惊的云苓和萧壁城,缓缓回到了马车中。 一直到马车队伍驶出老远,云苓还能听得见背后一阵一阵的百姓欢呼声。 萧壁城脸上喜不自胜,“妖女,你的本事果真非同凡响,父皇若知道皇祖父好了,定会喜极而泣!”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太上皇不傻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还有治疗老年痴呆的作用。 “……你说,方才的惊马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萧壁城缓缓收起笑容,双眼微眯,“应当是人为。” 虽然疯马伤不到他们,但背后之人明显打着更加阴毒的主意。 “若是疯马惊了太上皇,宫中必定会对你我问责,若是伤了百姓,靖王府也会落得施救不及时,甚至是扰乱官道,祸及百姓的罪名。” 靖王府在民间的威望受损,那人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云苓拧眉,“是封家的手笔,还是皇后的手笔?可我觉得都不像。” 她两次重创封言,封家似乎都没什么动静,封左相弹劾了靖王府一次,昭仁帝压下去之后,他也没揪着不放。 显然,封言这个满身恶名的不肖子孙,在封左相心里没什么重量,不值得他为此和靖王府闹翻。 至于封皇后……她没那个胆子敢伤及太上皇。 皇贵妃就更不可能了,她还指望着借萧壁城的手帮爱子燕王夺嫡呢,若是萧壁城受创,燕王也会一损俱损。 萧壁城与她心意相通,面色阴沉,“看来背后另有其人。” “我就说你那几个装疯卖傻的兄弟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云苓叹了口气,想要她不好过的人还真多。 萧壁城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往些年他一直在边疆,回京养伤这两年,除了瑞王和燕王常有走动以外,和其他几个皇子都接触不多,了解也有限。 一时间,他还真拿不定谁有问题。 人还未至,昭仁帝早已得了信,在养心殿中来回踱步,急切地等待着云苓等人入宫。 听得马车已抵达,他连忙招手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待见到太上皇瘦小却挺拔的身影,以及那清明的目光时,绕是当着云苓几个小辈的面,昭仁帝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父皇!” 太上皇眼神微动,嘴上却嫌弃地把昭仁帝推开,“一把年纪四十好几了还哭,你不嫌丢人,孤还嫌丢人呢!” 昭仁帝瞥见一旁默不作声的云苓和萧壁城,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老三媳妇儿啊,你这次做的好,说吧想要什么,朕要大赏你!” 云苓眼神动了动,乖巧地笑道:“大赏就不用了,这是儿臣该做的,您要当真想嘉奖儿臣,那就别计较天星碎片的事了吧!” 闻言,昭仁帝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块被云苓坑走的云惜,面部肌肉抖动了几下。 “你还好意思提!朕叫你入宫来就是打算说这事儿呢!尽快把那天星碎片送回来,看在你为太上皇治病有功的份上,朕不和你计较!” 云苓下意识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太上皇,后者用鼻子哼哼了两声。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道:“之前朕不是让小福子给你带话了?那块石头孤赏给小苓儿了。” 昭仁帝焦急地解释道:“父皇,那不是一般的石头,那可是天星啊!您想怎么奖励这丫头都行,唯独那天星……” “哼!天星又怎么了,孤高兴,想赏给她就赏给她,不行吗?” 太上皇冷哼一声,盯着昭仁帝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你是觉得孤做不了一块破石头的主,还是那块破石头比孤重要啊?” “那当然不是……” 昭仁帝额头冷汗直冒,显然拿太上皇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是那就闭嘴吧,以后别再提这事儿了。” 太上皇将此事一锤定音,得意地瞥了云苓一眼,颇有几分求夸奖的意思。 云苓眼神发亮,太上皇威武! 不枉她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这怪脾气的小老头,总算是好人有好报。 昭仁帝欲哭无泪,一张脸皱成了苦瓜,他还想把那天星碎片当做大周皇室的传家宝呢。 这下可好,自己都没舍得摸两下,全让云苓坑走了。 眼见云苓这般得太上皇宠爱,萧壁城心中说不出的几分羡慕。 “父皇,您……” 他刚想开口安慰昭仁帝两句,便被对方没好气地打断。 “杵在这儿傻愣着干什么,进了宫还不去给你皇祖母请安?”昭仁帝嫌弃地把萧壁城往外赶,他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就来气。 真是个坑爹玩意儿! 第 67 章 鸿门宴 云苓现在是太上皇的心头肉,昭仁帝也拿她没辙,只能是把气都撒在儿子身上。 他心中也暗暗惊讶,原本以为太上皇对云苓态度特殊,不过是因为他人老痴呆了,又是因早逝女儿的情感都寄托到了对方身上。 可现在太上皇已经彻底恢复正常,对云苓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愿意把整块天星碎片都给她,看来云苓在他的心里相当有分量。 “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萧壁城挨了一顿骂,心里也不丧气,反而还偷偷庆幸。 明明是父皇答应云苓要赏她坠子的,结果却言而无信,幸亏他把石头弄过来了,要不然妖女说不定早跑了。 云苓随着萧壁城去了长宁宫,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太后。 与想象中的威严老妇人的形象不同,太后生的慈眉善目,吃斋念佛多年,她浑身气质安静祥和,衣着也相当朴素,发髻上只有两根木簪子。 “太上皇,你当真都好了?” 看着太后,太上皇的语气难得有几分稳重柔和,“阿妹,孤这几年来叫你忧心了。” 虽然难忘因为自己而早早殒命的第一任发妻,但太后也是在身侧与太上皇不离不弃风雨同舟了几十年的人,因而颇受爱重。 “你可算是记起我了!” 听到这声“阿妹”,太后忍不住红了眼圈,当场拉着太上皇的手泪撒长宁宫。 太上皇显然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煽情的场面,笨拙地哄她,“你一把年纪了就别哭了,要是哭瞎了眼睛,就跟老三一样瞧不见孤了,再说了……孩子们还在旁边呢……” “对对,孩子们还在旁边呢。” 太后想起云苓,神情热络地招呼她过来,将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取下。 “你便是景文公的嫡亲外孙女儿楚云苓吧?一晃十几年过去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和壁城成亲的仓促,那会儿哀家不在宫中,听闻你已有身孕,便将这串佛珠拿去吧,也算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景文公便是云苓的外公,当年他曾是太上皇身边的谋士,后来又做了帝师,与太后算是老熟人了。 大概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加上这些年太后一心吃斋念佛不问世事,所以之前才没有怪罪元宵夜宴上的事。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她面色乖巧地收下那串朴素平凡的佛珠,心里有些拿不准太后的态度。 萧壁城只一眼便知道她云苓心里在想什么,悄悄碰了碰她的手指,压低声音。 “这串佛珠皇祖母戴了有十年,从不离身,如今愿意赐给你,想来对你很满意。” 上次在云苓和萧壁城手里吃了大亏,六公主很是安静老实了一段时间,看见云苓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忿色,很快又压了下去。 封皇后问了安,温婉端庄的笑容在看见云苓手里那串佛珠时微微一凝。 这个名声劣迹斑斑的楚云苓凭什么总能轻易得到太上皇与太后的喜爱! “太上皇病好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不知壁城和御之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萧壁城面色不变,“多谢母后关怀,儿臣的眼睛比先前已经好了很多,虽看不见但已能见得光,御之的双腿也正在恢复知觉。” 太上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也没戳破萧壁城的谎言。 封皇后欣慰地点头,“想来再过不久你的眼睛就能恢复了。” 虽然她并不想萧壁城的眼睛被治好,可就算真的治好了,她也不怕。 别看皇贵妃现在护着云苓,等燕王的腿一好,不用她出手,皇贵妃也会和以前那样,用诸般手段打压萧壁城。 真正棘手的是云苓腹中的孩子,若叫她顺利诞下皇太孙,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三哥三嫂,六月中旬京城举办端午龙舟宴,晚间可以在画舫上看江畔烟花,届时我们一同去如何?” 六公主冷不丁开口,见云苓看向自己,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友好笑容。 哪怕知道六公主这番开口估计没好事,云苓还真隐隐有些心动。 封皇后笑道:“你六妹这是因为先前的事过意不去呢,便应了她吧。” 六公主硬着头皮道:“是啊,之前的事三哥三嫂虽然不和我计较了,但在我心里始终是个坎,这次我特地花钱租了最好的画舫,三嫂就领了我的心意吧。” 皇后趁热打铁,“是啊,壁城不愿意同游,可是还因为上次的事怪罪蓉儿?” 云苓心里暗道,封皇后这么殷勤显然没安好心,但看六公主这隐隐透露出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怕只是个被利用了不知情的。 “回母后,自然是没有的。” 在皇后的眼神示意下,六公主心一横,眼泪汪汪地扑到了太后面前,语气焦急。 六公主的焦急到不是因为真的想改好了,而是怕云苓不应下邀约,没法和封皇后交代。 可母后告诉她,她必须将在太上皇等人面前的形象扭转回来才行。 太后拍了拍六公主的手,心疼地道:“靖王妃啊,既如此你就应了吧,这皇家同百姓一样,当以和为贵啊!” 太后不问世事多年,早已没了对那些弯弯绕绕的判断能力,见六公主哭着认错,顿时就心软了起来。 萧壁城脸色微沉,封皇后和六公主特地在太后面前演这么一出,他若再回绝,便显得不识好歹和斤斤计较了。 云苓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应道:“既然小六盛情难却,我应下便是了,不过租一艘画舫可不便宜,这钱还是我自己出吧。” 六公主赶忙应道:“三嫂大度,那就这样说定了!” 云苓自己出钱租画舫她求之不得呢! 封皇后暗自瞪了一眼六公主,带着笑容的目光在云苓身上流转,最终落到她的肚子上,划过一丝冷芒。 第 68 章 太上皇的赏赐 “行了,没事儿不要都挤在长宁宫里头,呜呜泱泱的,孤喘气儿都不顺畅了。” 太上皇老了以后呼吸道不太好,他在时太后连香都不会点,封皇后见他面有疲色,自己目的也达到了,便忙带着六公主告退。 云苓和萧壁城要走,却又被太上皇留下了。 “你们两个别这么急,等用了晚膳再回府也不迟,孤另外还有东西要赐给老三。” 萧壁城微微一愣,这么多年来,这好像是太上皇第一次主动要赐予他东西。 萧壁城武学天赋出众,那会儿被太上皇亲自教习过几年枪法,从来也只有罚没有赏。 如今听闻太上皇要赏赐东西给他,怎么能不激动? 太上皇回到寝殿,目光定定地落在武器架的一柄红缨枪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无法隐藏的炙热眼神。 “当年孤教你武学的时候,你一眼就在架子上的诸多兵器里看中了这柄缨枪,还问孤若是你学会了那套枪法,能不能将这柄枪赐给你。” 萧壁城微微一笑,面上也有几分感慨之色,“当时您还和我打赌,若是我能在战场上拿下十次战捷,便将这柄长枪赐给我。” 云苓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柄外形并不出众的红缨枪。 漆黑的铁制棍身配上那闪耀着寒芒的枪头,虽然造型相当朴素,她却隐隐能感受到其无法潜藏的杀气。 冷兵器的铁制气味中,甚至夹杂着那么几丝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想来枪下斩过不少亡魂。 萧壁城面色黯淡,“可惜孙儿终究还是没能完成您的期望……” 他自十五岁起上战场,从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后来一连九场战捷,将突厥人打的节节败退,成为了大周子民心中战无不胜的战神靖王爷。 可惜就在那第十场战事中,他不慎中伏,双眼失去光明,自此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沙场。 太上皇也在他浴血奋战于边疆的几年里,变得人老痴傻,不再记得往事。 而这柄长枪,也随着如烟的往事和赌约被遗忘在了脑后。 太上皇笑了笑,“孤好像还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为何要你以十次战捷来换取这柄长枪。” 他干瘦的手将红缨枪拿起,熟练地挥动了几下,传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 “因为这柄长枪——曾跟了孤三十余年!” 话音落下,太上皇眼神一凛,力道十足地将长枪朝着门外一掷,精准地将一个熟透了正下坠的枇杷果刺穿,稳稳地钉在宫墙上。 好枪法! 云苓心里暗自赞叹,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年迈老人来讲,太上皇这一招可称得上是神乎其技了。 “这柄枪不知道取过多少突厥贼人的性命,孤当年正是用这柄枪一连夺回大周十座城池。” “上一任突厥王,就是死在这柄枪下!” 萧壁城忍不住浑身一震,看向长枪的神色中露出毫不掩饰的钦慕和向往。 太上皇慢悠悠地踱步走过去,拔出红缨枪捡起枇杷果,也不嫌弃,擦了擦就往嘴里放。 “两年前与突厥那场战役,大周虽然伤亡惨重,但突厥也元气大伤,是以这两年你没有亲自领兵作战,他们也丝毫不敢进犯。” 太上皇把红缨枪往萧壁城身前一扔,后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惨胜也是胜,孤这便兑现诺言,将这柄红缨枪赐予你。” 萧壁城微微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道:“皇祖父,您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可不像你父皇一样,说好要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却想赖在手里。” 太上皇撇了撇嘴,很自然地拉踩了昭仁帝两句。 或许是太过喜不自胜,萧壁城一时也在顾不得伪装眼瞎,按捺不住地挥动长枪耍了几下,端的是虎虎生威。 “臭小子,这会儿不装了?”太上皇笑骂道。 太上皇咧着嘴,也没有多说什么,祖孙俩相处多年,在某些事上无需多言,也能够心意相通。 云苓还是头一回见萧壁城这么激动,整张脸上的神情都飞扬了起来,依稀能看得出当初意气风发时的英姿潇洒。 “一转眼,你这混小子都这么大了,不知不觉就娶了妻,有了孩子。” 太上皇扫了眼云苓和萧壁城,眼神感慨。 “当初你和小苓儿成婚的时候,孤没能到场,着实遗憾,这柄枪也当是给你们补上的贺礼了。” “多谢皇祖父!”萧壁城眼神闪动,沉声道,“您将此枪交给孙儿,孙儿定不会埋没了它原本的风采!誓死捍卫我大周江山!” 太上皇欣慰地点点头,不愧是一众皇孙中让他最为看重的人。 云苓眼巴巴地望着太上皇,“太上皇,您把枪给了王爷,可孙媳妇什么也没有啊!” 太上皇睁大眼睛瞪她一眼,“你这丫头不要太贪心,孤都把天星碎片都给你弄到手了,还想怎么样!” 云苓吐了吐舌头,对她来说那块陨石的确比黄金万两的赏赐还要实在的多。 “行了行了,莫在这里碍事了,让孤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等那些人乌泱泱地进来了,孤又不得安生了。” 太上皇满脸嫌弃,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把他们轰出去。 云苓点点头,也没有继续打扰这威风又可爱的小老头,她知道太上皇恢复了正常,等会儿一定会有许多皇子皇孙特地进宫探望。 如今太后也已回宫,太上皇显然不会继续住在靖王府了。 云苓想了想,走到半路又回头道:“您哪天要是想我了,就派人来通报一声,我进宫来看您,要是厨子饭菜做得不好吃,您也记得告诉我,我亲自给您下厨。” “还有归田居那些个鸡鸭鹅和小乳猪,您回宫以后我也会把他们照顾好的,等养肥宰了吃席的时候,我派人来接您啊!” 太上皇神色微动,依旧是满脸嫌弃的样子,唇角却怎么也压不住弯起的弧度。 “知道了,孤在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用得着惦记你那两头猪?磨磨蹭蹭的,还不快滚!” 第 69 章 突如其来的刺杀 晚膳时分,昭仁帝为他们二人单独安排了一个宫殿吃饭。 太上皇将自己爱枪赐予萧壁城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 “太上皇竟把那柄枪赏赐给了靖王?” 封皇后这下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一张上好的丝绢手帕被用力攥得皱皱巴巴。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上皇真的意属靖王了么?” 玉姑姑忙安慰道:“娘娘不要乱想,陛下都还没有表态呢,太上皇不可能越过陛下去决定此事的。” “这自古以来,文武定江山,由靖王爷辅佐瑞王爷才是最稳妥的,陛下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他真的明白,为什么还迟迟不立天昱为太子?背后会不会有太上皇授意?” 封皇后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埋怨,她的儿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又心怀仁义天下,于情于理都应当传位于他才对。 “本宫就知道,太上皇是偏心那小子的。” 封皇后这样想着,全然忘记了昭仁帝也非嫡非长,要不是太上皇的“偏心”,她一介九皇子妃也不可能成为皇后。首发 玉姑姑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封皇后多疑,太上皇把那样意义非凡的长枪赐给萧壁城,又有谁不会往那方面想呢? 连昭仁帝都忍不住跑过来探看了一番。 从小到大他都没能得到过太上皇几句夸奖,萧壁城和云苓两口子倒是深得喜爱,让他都有些忍不住嫉妒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了。 云苓被昭仁帝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生怕他提起陨石的事,晚膳后小坐了片刻就拉着萧壁城溜了。 大周皇朝没有宵禁,百姓的夜生活很丰富,城西夜市中的酒馆有的直至天明都不会打烊。 城东是达官权贵们居住的地方,错落的府邸相隔很远,东市戌时便不再开放了。 如勾的凉月刚挂上墨色夜空,各家府邸已经大门紧闭,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人烟,只听得马蹄与车辙声交错响起。 马车中,萧壁城脸上的兴奋之色仍旧未褪去,便是车厢内施展不开来,也不舍得放下那柄红缨枪。 云苓忍不住问他,“真有那么高兴吗?” 这一下午都抱着那柄枪不松手,连晚饭都没怎么顾得上吃,光在那擦枪了。 萧壁城看着她,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认真道:“这枪不仅对皇祖父意义非凡,对我来讲也同样意义非凡。皇祖父愿意把这笔枪给我,说明他打心底真正认可了本王这些年来的表现。” 他对皇位没有兴趣,他自小的梦想,不是和昭仁帝一样做一个受万民爱戴的君王。 而是和太上皇一样,对得起他的名字,成为真正的国之坚壁,保卫大周江山。 萧壁城不擅长用剑,但在枪法上的天赋却令人望尘莫及。 她记得留情曾说过,枪是一种非常难练的武器,它的技巧性远远超过其他任何长兵。 主要攻击的手段是刺,但也能够像棍那样横扫千军变成和威力,极大是可以与和短兵器中的剑并列相称的冷兵器之王。 她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忽地脸色一沉。 “有人在靠近我们,速度很快,对方来者不善,人数众多,约摸有十几个,或者更多!” 云苓没有内力,但她的精神力有着堪比探测雷达的作用。 她没有主动释放精神力对周围探测,而是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些靠近的生命体带着浓重的恶意与杀气。 萧壁城内力深厚,虽比不得云苓这般堪比妖孽的外挂能力,当杀手离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周围有异,立刻戒备!” 萧壁城一声令下,车厢外带队的叶折风微微一愣,迅速反应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好王爷和王妃!” 话音落下,马车后方便有一道惨叫声响起,车厢顷刻间便被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所团团包围。 一时间,刀剑争鸣声不绝于耳。 云苓脸色阴沉,“会是皇后吗?现在就动手,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萧壁城第一时间将她护在怀中,长枪横在胸前,蓄势待发。 “折风,速速叫府中留守的影卫前来支援!” 话音落下,云苓边听见空中响起一道尖锐的信号声,火焰红的烟花在夜空绚烂炸开。 萧壁城并不是没经历过生死的人,只是那些人很可能是冲着云苓和她肚中的孩子来的。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便不由手脚绷紧。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苓一怔,心底划过一丝暖意,定了定神,她笑道:“王爷也放心,我不是那种拖后腿的累赘。” 类似的场面,上辈子她经历过太多太多。 就算锋利的刀剑刺到眼前,也不会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萧壁城有所准备,但这次蜂拥而上的杀手数量远远超出预期,叶折风带队的侍卫们个个都是高手,如今竟也有人受了伤,他心下一沉。 萧壁城拧起眉毛,目光透过帘子露出的缝隙,紧紧地关注着外面的局势,伺机而发。 “叶侍卫,小心后面!” 有人紧张惊恐地拔高声音提醒叶折风,透过反光的剑刃,能看见有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偷偷地绕到了后方准备偷袭。 他面色猛然一变,急急侧身闪过,眼看锋利的刀口就要落在肩膀处,那黑衣人却突然闷哼了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瞪大的眼神中还写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王爷,你守好我的后方。” 寒冷的月色下,云苓冷静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她将自己薄弱的后背交给了萧壁城。 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绑着的精巧袖箭,云苓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那些飞速移动的黑衣刺客。 萧壁城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她手上造型独特的小巧金属圆筒。 云苓趴在车窗边,眼眸幽暗,宛如一个潜伏在黑夜中伺机而动的猎手,一动不动。 几息之间,毒针便迅猛地从袖箭中弹射而出,悄无声息地夺走了几个黑衣刺客的性命。 自始至终,她都心跳平稳,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我一共有三十根毒针,敌方移动速度超出预计,平均两针可以稳杀一人,现在是第九个。” “来人不止一波,九点钟方向……西面新增三个敌方目标,西南方向一个,东边五个。” “毒针数量不够,没有备用。” 上辈子在组织中,长年累月中被培养出来的任务素养让云苓本能地报备情况。 她暗自懊恼,要不是那些人身法诡异,似乎都会传说中的轻功,她这三十根毒针能把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见她游刃有余地猎杀着宛如猎物的黑衣人,萧壁城眼神一亮,夹杂着几分惊喜和错愕。 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叹,“好苓儿!” “本王这便来助你。” 话音落下,萧壁城抬头看向那个突破了重围,举刀劈向车厢的黑衣人。 长刀锋利,与倾泻而下的月色交辉出耀眼的光芒。 萧壁城迅捷出手,长缨枪猛然一刺,迅速旋转,那被搅碎了心脏的黑衣人当场气绝而亡。 倒下去的前一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容肃冷的萧壁城,那双锐利的眼中尽是如星寒芒。 不是说……靖王的眼睛还没有好么?! 第 70 章 与王爷并肩作战 尽管发现了这个惊人秘密,黑衣人已经没有了说出口的机会。 云苓的出手极大地缓解了叶折风等人的压力,但架不住来袭的还有第二波刺客。 “又有刺客靠近,这次只有一个,对方的生命体特征和精神状态都很活跃。” 和之前那些刺客明显不在同一水平,看来是对方派出的杀手锏。 云苓话音落下,长夜中便响起马儿哀叫的嘶鸣声。 她只觉得车厢猛地酿跄了一下,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栽进萧壁城宽厚温热的怀中。 马儿被狠抽了一鞭,疯狂地朝着远处的夜色尽头奔去,叶折风脸色大变。 “快来人,追上把马拦下!” 没有马夫,失去方向的枣红马在宽阔无烟的道路上狂奔起来,几息之间就消失在了月色下,徒留尘烟滚滚。 不多时,车厢被甩的与马身脱了节,朝一侧翻滚着倒去。 落地的一瞬间,萧壁城搂着云苓迅速一个翻滚脱离车厢,用身体做了她的软垫。 见云苓脸色微白地捂住肚子,他立刻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可是肚子疼?” 云苓深吸一口气,隐忍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可能暂时用不了精神力了。” 肚子里那两个熊孩子娇气的让人头疼,受不得一点磕碰,不然便会自主地吸收她的精神力。 保险起见,为了避免出现之前那种情况,非紧要关头她不愿动用精神力。 萧壁城悬挂的心没有落下,抬眸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 惊马跑的已经不见了影子,而今他们正处于京城东面一片待售的私宅大街上,这些高价私宅大多都还没有卖出去,附近是一个人也没有。 “哈哈哈——!” 伴随着粗犷狂妄的笑声,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男人扛着一柄弯刀,自房顶上一跃而下。 来人嚣张的未着面巾,带着些许异域特征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眼窝深邃。 “这便是传说中,连挫突厥十场战役的西周战神靖王爷么?我一直想同你一较高下,可惜你现在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云苓眼神一凛,心中讶异,来人竟然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萧壁城来的! 那英武挺拔的青年放完狠话,邪肆的目光转而落到云苓身上,极尽放纵直白。 “靖王妃倒是个深藏不露,有点意思,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我对你感兴趣的很!就算是个孕妇,我也不介意!” 当着面调戏他的女人,萧壁城当场黑了脸,眼神瞬间被杀意填满。 他面色冰冷地持起长枪,眼神肃杀,“像你这种开打前还要废话一番的人,通常都没什么本事,本王就算是真的瞎子,也一样能将你斩于枪下。” “你……!”英武青年有一瞬间被激怒,随后猛然眯起了双眼,“你的眼睛好了?” “好得很……好的很!哈哈哈,正合我意,老子还嫌趁人之危杀了你这个瞎子有些掉价呢!” 语毕,他看也不看云苓,迅速扛刀向着萧壁城袭去,萧壁城面容波澜不惊地闪身,将云苓抱坐至一侧安全的石阶上。 “王爷,我还剩一根毒针,尚能自保,你不用管我。” 闻言,那英武青年眸光警惕地看了云苓一眼,显然对她那诡异万分的暗器有所忌惮。 萧壁城点头,也不多言,当下之计只有尽快把这人斩杀,才能护得云苓周全。 他倒提长枪迎面直上,微微散乱的鬓发被夜风吹起,眸中寒芒锋利如刀。 “倒让本王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 感受到他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意,以及那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压迫之感,英武青年暗自认真起来。 萧壁城的枪法他有所耳闻,放眼大陆诸国,没有几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面上毫不退让地狂言道:“试试便知!” 萧壁城再厉害也已经瞎了两年,这么长时间过去,武功定然大不如前。 可当兵刃相交后,英武青年心中却发自内心的震惊。 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的武功竟然没有丝毫退步。 这凌厉又迅猛的枪法无比熟练,枪枪直击要害,不见半分生涩。 “果然有两下子!” 英武青年不敢掉以轻心,背后的人本就是以为萧壁城瞎了眼,所以才让他趁此机会杀了对方。 没想到消息有误,使得他们对萧壁城的实力判断也产生了偏差。 再加上云苓手持暗器,在一旁虎视眈眈,英武青年不得不留几分心眼关注她,便招架的有些力不从心。 心思一转,英武青年心一横,刻意露出一个破绽。 他余光一瞥迅速闪躲,见云苓果然如他所料那样,射空了最后一根毒针,当即得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靖王妃还是差了些火候啊!” 英武青年没了顾忌,刀法大开大合地朝萧碧城砍去。 “大漠刀法,你是突厥人?” 萧壁城眯起双眼,他曾和突厥人交战过无数次,对眼前之人的招式也很熟悉。 那英武青年脸色微变,眼中腾升起几丝戾气,“莫在老子我面前提突厥贼人!” 这反应一看就有猫腻,云苓轻轻挑眉,“怎么突然跳脚了?看你面相,莫非是汉人女被迫生下的混血种?” 英武青年脸色一僵,看向云苓的眼神顿时充满狠戾,“给老子闭嘴!” 被戳到痛处,他心中恨极,甚至放弃了与萧壁城纠缠,当即挥刀朝云苓砍去。 “云苓!” 萧壁城脸色一变,持枪飞速冲过去。 看着云苓脸上露出的惊慌,青年心下快意,“是靖王妃不知好歹先招惹我的,莫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刚落,却见云苓脸上的惊慌瞬间消失不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举起了手臂上的袖箭。 英武青年顿时脸色一变,本能地想要扭身躲避,但却已经来不及。 绕是他身法再如何矫健,也依旧被迎面袭来的毒针擦破了脸皮。 如此短的距离都没能射中,云苓都不由赞叹了一声,“阁下好身法。” 眼前这男人不是开头那两批黑衣人能比的,否则也不至于还要使些小计谋来让对方掉以轻心。 “你这是什么毒?” 英武青年暗自心惊,他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毒药没有千种也有百种,这样只是轻微擦破了脸皮,就能令他浑身麻木的毒药还是第一次见。 “这话等到了阎王殿上去问吧!” 萧壁城寒声说完,如同冷面修罗般袭来,长枪精准地贯穿了对方的胸口。 英武青年咬牙闷哼一声,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 “你……你居然有两根毒针!” 云苓弯了弯唇角,抬脚才在他胸口的伤处,微微用力。 看着他面露痛苦之色,却咬牙强忍着不出声的模样,眸中浮起几分怜悯的笑意。 “真是个小傻子,我说只有一根你就信了?” 这般嘲讽的口吻,换来对方愈发怨毒的眼神,青年拳头收紧,拼尽最后一口气,猛然挥刀砍向她。 下一秒,颇有重量的大刀“哐当”一声落地,英武青年的左手软软地滑了下去。 云苓面色淡淡地收回袖箭,“都说了我不止一根毒针,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莫不是受突厥血统影响,所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语毕,她晃了晃空荡荡的袖箭筒,显然刚才对战的时候,她一共留了三根毒针。 “你!” 英武青年气的半死,唯一尚存的半口气梗在喉头,下不来上不去,脸色青白发紫。 萧壁城看着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模样,这会儿都有些不忍了。 长枪在青年心脏处旋转了几下,他好心地将人送上了西天,那没有云苓这种坏女人存在的极乐净土。 第 71 章 不想躲在你身后 青年咽了气,萧壁城拔出长枪,随手在对方的衣物上将血迹擦干净。 路的尽头,叶折风等人终于姗姗来迟,一众护卫多多少少都负了伤,看见倒地不起的刺客时,皆是松了口气。 “王爷,王妃,你们都没事吧!” 萧壁城扶着云苓,摇了摇头,“本王暂无大碍,这批刺客可有留下活口?” “留了一个。” “很好,折风你先将人交给大理寺,切记不要给他自尽的机会。今晚的事情暂且先不要对外声张,也不要上报给父皇。” 叶折风抱拳领命,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云苓,随后将刺客俘虏带走。 虽然他一直都不太喜欢云苓,可不得不承认,刚才若不是云苓,他可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云苓在一众护卫的护送下,踏着月色回到了靖王府。 待关上门,她便压低声音道:“今晚刺客的目标竟然是你,看来不是皇后派来的。” 萧壁城面色阴沉地点头,“这般目标精准,手段狠辣,的确不是皇后的手笔,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她应当是想在龙舟宴上动手的。” 封皇后的手段一直都如同绵里藏针,她做不来这种气势汹汹的刺杀。 云苓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他的长缨枪上,“想来是太上皇把这柄枪赐给你,惹了旁人诸多猜忌,这才急不可耐的动手了。” 萧壁城微微眯眼,思索片刻道:“你我二人不妨作戏一番,试探试探。” 云苓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明日我让折风上报父皇,就说你我回府时遇刺,我受了重伤,而你也动了胎气。” “对方派出三十多个杀手,显然是认为稳操胜券,必定能取我性命的,如今我并没有死,他定然会来靖王府试探一番。” 云苓眼神微动,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但太上皇不能瞒着,他年纪大了,我怕他身体吓出毛病来。” 萧碧城点点头,见她面色红润,已不是刚才那样苍白,温声问道:“你的身体确定没有大碍?” “刚才摔了一跤,肚子有些疼,现在已经没事了。” 萧壁城松了口气,想起方才那一幕幕,仍旧有些后怕。 “以后不可以再像刚才那样激怒刺客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慌张,你就没想过,万一那刀砍到你怎么办?”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就算毒针射偏了,我也还能发动精神力要他的命。” 云苓弯了弯唇角,笑容颇有几分骄傲,“再说了,我今晚的表现难道不是很好么?” 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虽然她总是被戏称为给大家打辅助的奶妈,但她也是有真本事的。 萧壁城目光紧紧地看着她,忍不住在她唇上狠狠地印了一下,唇瓣磕在牙齿上磨得人生疼。 云苓心头无奈,这厮现在越来越胆大过分了。 萧壁城将她抱紧怀里,声音低哑,“很好,但是我很担心……从今往后,你只需要站在我背后就好。” “有我在前面,除非我死,不会让人伤到你一丝一毫。” 他许下承诺,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云苓神色微微动容,心中划过几丝异样的暖流,但还是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王爷,谢谢你,但是……” 她抬头看着萧壁城,眉眼舒缓,比月光更清澈的眼眸却透着认真。 “与其让我躲在背后,我更希望你能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我,就像刚才那样。” 尽管是第一次配合,但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仿佛生来就是彼此最佳的搭档。 “曾经在组织里的时候,我和我的姐妹们,从来没有躲在过谁的身后,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会保护好彼此的背后。” 云苓眉眼温柔,轻轻弯起唇角,神色认真。 “王爷这般拼尽全力的护着我,往后我也会这样护着你。” 看着云苓的目光,萧壁城心中狠狠一震,心口难以平复的酸涩令他一时无言。 这一生,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 不论是皇贵妃要他保护弟弟燕王,还是师母要他保护师妹楚云菡,亦或是父皇要他守护大周江山。 就如同名字那样,他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身体乃至是性命,去为别人筑起一座坚固的城墙。 他并不后悔,也毫无怨言,守护两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血液和本能中。 只是如今…… 有一个人告诉他,会向他守护别人那样守护他,要他把背后放心的交给她。 酸涩复杂与甜蜜喜悦的心情交织流淌,饶是一介铁血男儿也微热了眼眸。 萧壁城紧紧握住云苓的手,滚烫的掌心几乎能将人灼伤。 “……好,从今以后,本王会把背后交给你。” 就像先前在马车上,云苓毫不犹豫地把背后交给他那样,全无保留的信任。 少见的,云苓对他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孤魂自遥远时空而来,往昔唯一能够依靠的战友伙伴异世阴阳相隔。 这一刻彼此间珍贵的信赖交换,同样在她心中掀起一圈圈难以平静的涟漪。 当晚,萧壁城歇在了揽清院中。 府中绝大多数下人都不知情,突然被叫醒,都当真以为萧壁城回来的路上遇刺,身受重伤。 燕王惊的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险些从燕回阁百米冲刺到揽清院。 他急匆匆地坐着轮椅到了揽清院,见萧壁城和云苓什么事也没有,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开口抱怨。 “你们两个险些将小王我的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还好,有惊无险。” 萧壁城和燕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最为深厚,兄弟之中也最信任他,并没有隐瞒。 燕王得知来龙去脉后,神色慎重地点了点头,“三哥你放心吧,我替你打掩护,不会叫燕回阁那帮下人有所察觉。” 燕回阁在靖王府几乎独成一个院落,里面大部分都是皇贵妃从宫里派来照顾他起居的侍女,也起着盯梢靖王府的作用。 但谁知道其中有没有混进哪方势力的眼线? 冬青匆匆地回房,小声道:“王妃,已按照您的吩咐,在屋内放了泡着鸡血的衣物。” 人血和动物血的气味是有区别的,但这难不倒云苓,用药汁微调了一下,便能以假乱真。 做戏做全套,整个靖王府彻夜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翌日凌晨,天光乍破。 叶折风快马加鞭一封急报送进了皇宫中,靖王夫妇遇刺的消息迅速在整个京城蔓延开来,引起轩然大波。 昭仁帝大为震怒,命令大理寺彻查刺客之事,对余下的活口进行严刑逼供。 被俘虏的黑衣人没能承受住极刑,率先开口指认了背后主谋是封皇后。 得知这个消息时,封皇后正在宫中喝茶,闻言惊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陛下,冤枉啊,臣妾怎么可能对靖王做这种事呢!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定是那些人栽赃陷害,想要离间臣妾与靖王,您千万要还臣妾一个清白!” 第 72 章 容湛上门 昭仁帝目光沉沉地紧盯着皇后,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些年来,除了老大瑞王以外,他的儿子们一个两个接二连三的都出了事。 老二贤王从高处坠落摔傻了头,老三靖王瞎了眼睛,老四燕王瘸了腿,老五自幼文采出众,却毁于同宫女宴上苟合。 他不觉得封皇后有本事能把手伸到战场上,但老二和老五的事件背后,多多少少都有封皇后的影子。 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既没有查到证据,也不愿意相信枕边人是那种心思恶毒之妇。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是嫡母,孩子们出了这等事,当由你出面处理,到太医院去拿些好药,叫人给老三送去吧。” “臣妾也担心靖王的很,这便立刻吩咐下去。” 封皇后擦擦眼泪,委屈的领命告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还栽赃陷害于她! 她是有下手的打算,但目标并不是萧壁城,自始至终她都只是想除掉云苓和她腹中的孩子,根本没想过要靖王的命。 封皇后速度很快,不多时,昂贵的伤药和补品很快如同流水一般被送进了靖王府。首发 云苓看着这些名贵的东西,眸中闪过几丝幸灾乐祸,“这回可把皇后吓得够呛。” 萧壁城也忍俊不禁,“想必龙舟宴上,她暂时不敢动手了。” 封皇后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中,倘若云苓有什么事,旁人第一个就会想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云苓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略显调皮的笑容,“倒也算是因祸得福,看来能过个安稳的节日,这下龙舟宴上我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萧壁城还假装卧病在床,他凝眉深思道:“那幕后主谋还躲在背后,万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眼下风头正紧,聪明人都不会选择频繁动手。 想起那日云苓用来杀敌的袖箭,萧壁城颇为感兴趣,忍不住要来观赏研究了一番。 “你这暗器比起寻常的袖箭来,可谓是精巧非凡。” 普通的袖箭体型要大上近三倍,能装个七八支短铁箭就已经很多了,而云苓这副袖箭造型小巧流畅,能装三十根毒针不说,还能进行多发连射,射程和威力都不比普通袖箭差。 云苓见他爱不释手的模样,笑道:“我也是私底下折腾了快两个月,这才勉强打造出一副能用的来,虽然只能还原七八成威力,但也足够用了。” “王爷若是喜欢,改日我叫人再打造一副送你。”云苓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颇有几分骄傲,“我会的还远不止这些呢,只可惜这里的工艺水平有限,很多东西都造不出来。” 萧壁城眉梢一扬,对云苓的世界和师门越发好奇了。 要知道,他们大周子民以骁勇善战出名,更是有着整个大陆最好的铸造师以及锻造冶炼水平,本身商业不发达,却硬是凭借着兵器锻造维持住了一国命脉生计。 这样的水平在云苓口中只能算得有限,也不知妖怪的世界是何等的超凡发达。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提起这个,云苓眉眼温和,“她叫璇玑,在组织中排行最末,我们一般都喊她老幺。她很擅长机关造术和奇门遁甲,我从她那里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云苓简单说了几样曾经参与协助老幺改造的战车和武器,萧壁城听得眼中星光不断闪烁,面色震撼不已。 “世界上真有这种武器存在么?能跨越千山万水,甚至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精准地击中敌人?” 甚至可以在顷刻直接毁灭一座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魔大战? 萧壁城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倘若存在这样的武器,在神仙和妖怪面前,人类只怕是如同蝼蚁一般。” 云苓指尖绕了绕坠下的鬓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萧壁城解释洲际导弹之类的概念。 “……这些武器,本来就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 萧壁城面色惊异,“莫非你也会造?若是如此,那我大周一统诸国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中已然明了,云苓极有可能就是天星降世传闻中的那个神女。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更喜欢叫她妖女多一些。 云苓抖了抖嘴角,“别白日做梦了,我专精医毒之道,轻松改造什么武装机甲战车之类的做不到,也就做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和好用的机关暗器不成问题。” 萧壁城冲她一笑,眼神明亮,“你已经帮了本王不少了,之前的毒烟解药,再有这副构思别致的袖箭,若能运用到战场上,面对突厥人时我们能占据很大的优势。” 作为回报,他也一直在私下筹备帮助云苓售卖雪参玉露的事。 想起战事,云苓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一个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虽然京城笙歌繁华,但似乎人人都做好了随时交战的心理准备,并习以为常。 她抬手撑着下巴,暗自思索,龙舟宴上晚间江畔有烟花,说明这个时代的人已经能造火药了,只是她还从没见过有人佩戴火枪。 或许真的可以做些什么,等哪天突厥人打进来了,也不至于慌张无措。 正要说话,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王妃,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在门外求见,带了不少补品,称是来探望王爷的。”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知道自己这一称病,必然会有不少人来拜访。 昨日文国公府那边,云苓的长兄就已经来过了一天,但万万没想到,第二个上门的人竟然会是容湛。 “本王知道了,你让乔烨去接引他吧。”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说完,待小侍卫离开后,眼神略显几分气恼地看向云苓。 “本王同容湛一向走的不近,他此番上门,定然是为着你来的。” 云苓一脸懵,疑惑道:“可我分明没有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呀?” 萧壁城心中又气又无奈,只得叹了一口气,“本王去见他便是了,你好好待在揽清院,莫要在他眼前露面。” 面对一个惦记自己媳妇儿的男人,萧壁城自然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哪怕对方带了一堆掏空他存款也买不起的补品。 容湛与萧壁城不过点头之交,算不得熟络,见他一副冷面也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和不妥。 他今日贸然上门拜访,本就是抱着打探消息的目的。 客套的寒暄了一番后,容湛直接开门见山,“在下今日拜访靖王府,其实还有另一事相求。”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容公子直说便是。” 容湛笑了笑,几乎令庭院中的夏花尽数失色,“敢问王爷可听闻过一位名叫林芸的姑娘?” 萧壁城紧紧蹙起眉头,心底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果然是冲着他那小妖女来的。 第 73 章 飞来横醋 “没有,本王不曾听说过。” 容湛仍旧不想轻易放弃,抬手作揖道:“不瞒王爷说,前些日子我在街上发病,幸得这位林姑娘出手相助才保住一条性命。这些日子在下一直想登门道谢,可惜并不知道林姑娘家住何处,只知道她自称住在京城东边。” “在下思来想去,城东并无林姓府邸,唯一姓林且医术高超的,也就只有靖王爷府上的林芯师父了,敢问林师父在京中可还有亲友?” 萧壁城黑了脸,隐去眸中怒色,“没有,本王不曾听说过。师娘是孤女出身,她只育有一子,没有旁的其他亲戚。” 他直接断了容湛的念想,然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本王身体不适,不能长时间接待容公子,还望海涵。” 容湛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在下唐突了,多有打搅,王爷见谅。” 他见萧壁城脸色着实不好,也没往别处想,只当他是重伤未愈,这才气色不佳,当即便留下补品告别。 临别前,容湛思索再三,又回头道:“王爷与京中医术高手往来频繁,容湛恳请王爷帮忙留意几分,若是得了这位林芸姑娘的消息,及时告知我,在下必有重谢!” 萧壁城冷着脸,“这世间,人之相遇讲究一个缘字,找不见说明你们没有缘分,那么执着做什么。” 容湛闻言,笑容带上几分轻愁,更显风华绝代,“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王爷若能体会我如今的心境,便能理解了。” 这话分明起了求凰之意,萧壁城的脸色顿时就绷不住了。 要不是红缨枪不在身侧,只怕他会当场在容湛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你就没想过,万一那女子已经成婚,亦或是有了心爱之人呢?” 容湛微微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茬。 萧壁城以为劝退了他,心里刚有几分好受,又听得容湛神色坚定地开了口。 “那林姑娘当日并未做妇人打扮,应当是没有成婚的,不论如何,哪怕她已有了中意之人,在下也必须寻到她答谢一番,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萧壁城紧绷着脸,咬牙切齿地道:“那本王便祝容世子早日得偿所愿!” 想得美,吃屎去吧! 容湛一点没察觉到萧壁城的恼怒,只觉得萧壁城重伤在身,脸色难看成这样子,还强撑着接待安慰他,实在很难让他不为之动容。 原本他和萧壁城也没什么交情,如今反而生出了几分结交之意。 “多谢王爷的一番关怀,在下心领了,王爷如今伤势未愈,我便不再继续叨扰了,他日待王爷伤愈,我再登门探望。” 还来? 萧壁城心底气的半死,认定了容湛不怀好意,他强忍着呵斥对方“滚”的冲动,沉声叫来家臣乔烨。 “乔大人,你恭送容世子出府吧。” 容湛持扇而去,眼底是散不去的失落与愁思,连靖王府也打听不到,那位林姑娘到底会在何方呢? 等容湛一走,萧壁城立刻命人把东西全都送到了燕王的院子里,多看一眼他都浑身难受。 他气的胸口闷疼,回了揽清院便一言不发。 云苓特地给他化了个重伤未愈的虚弱妆容,苍白的面孔配上那气的隐隐泛青的脸色,还真像那么回事。 偏生云苓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还满眼疑惑,“你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跟个炸毛的公鸡一样,那个容世子跟你说什么了?” 萧壁城微微眯起双眼,没好气道:“那厮惦记上你了,还叫本王帮他寻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云苓讶异挑眉,“你是不是会错意了,我和容湛不过一面之缘,兴许人家真的不过是想当面答谢救命之恩呢。” “都是男人,本王能看不出他什么意思?” 何况连那等酸诗都讲出来了,明晃晃地把心思都摆在了面上呢! 想起容湛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和云苓的真容的确堪称绝配,萧壁城心里堵的发慌。 那人在京城女子们之中的人气一直高居不下,不知云苓是怎么看他的。 迟疑了一下,他缓缓问道:“你觉得容湛此人……如何?” “我跟他又不熟,不过他长的确实挺好看的。” 萧壁城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闷闷地道:“本王和他比起来,谁长的更好看?” 云苓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这宛如后妃争宠一样的酸言酸语是怎么回事? “你们不是一个类型的,没法比较。” 萧壁城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更喜欢哪种类型的?” 云苓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八块腹肌的猛男!” 容湛的确堪称风华绝代,可那不是她的菜,云苓素来对这类宛若镜花水月般易碎的脆弱美男子不感冒。 听到云苓爽快的回答,萧壁城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唇角难以自抑地微微上扬。 “那容湛对你有意,你当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云苓面色淡淡,不以为然道:“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老一说过,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他要是看见我面目可憎的样子,就算不敬而远之,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闻言,萧壁城默然了片刻,沉声道:“本王当初可不是对你见色起意。” 早在云苓看起来还是个丑八怪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云苓勾起唇角,眉眼弯弯,“是啊,王爷和他不一样。” 萧壁城神色微缓,想到自己在云苓心中和容湛不一样,多少有几分欣喜。 还没来得及暗自高兴,又听得云苓道:“你的审美挺独特的,对着这么一张脸也没半点心理负担。” 萧壁城:“……” 两人攀谈间,靖王府又来了一大波探病的人,这次还是组团来的。 萧壁城迅速卧床半躺下,伪装出双目无神,苍白虚弱的模样。 透过窗户,云苓朝院中看去,来人中为首的赫然是瑞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后方一个深紫色长袍的少年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只是眼神十分直白大胆,他远远落后瑞王好一截,进了府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漂亮丫鬟看。 第 74 章 组团探病 瑞王注意到他的样子,正色微恼道:“老五,今日来探望老三,你稳重些!” 看来这人便是传闻中七岁做的锦绣文章,后来又与宫女苟合,丢了帝王宠爱的五皇子了。 五皇子扬唇一笑,耸了耸肩,混不在意地道:“大哥你别凶嘛,我就是看看而已,又不会怎么样,我殿中里的宫女们可比她们漂亮多了,二哥你说是不?” 闻言,前方的贤王夫妇停住了脚步。 贤王忽地被叫到,足足愣了两三秒,才憨呆呆地转身,露出一个纯朴老实的笑容。 “五——弟——喊——我?” “是啊,二哥,我殿里的宫女是不是比三哥府里的丫头漂亮?” 贤王重重地点头,又慢吞吞地道:“但、是、阿沁、最、好、看。” 他十二岁时从高处跌落上了头,自那以后便呆傻傻的,说话总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唯一能叫利索的,只有贤王妃的小名。 贤王妃并不介意丈夫的异于常人,只是狠狠朝五皇子瞪去,显然很反感对方这副轻浮的模样。 五皇子也不在意,兀自摸着下巴嘀咕,“话说回来,三哥府里的侍卫怎么这么多,丫鬟倒是没几个,漂亮的就更少了,莫不是三皇嫂授意?” 自从秋霜事件后,萧壁城就把靖王府上下整顿了一番,那些姿色比较漂亮的丫鬟大多都分配到了外院。 五皇子这话言外之意是在说云苓善妒,瑞王皱起眉头,压低声音与他说话。 “你三皇嫂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小心被她听见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五皇子神色意外地看了眼瑞王,他还是第一次听素来与人为善的大哥这样评价一个女子。 更何况,那楚云苓不是一心爱慕大哥许多年,对他殷勤热络不已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瑞王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和怂意…… 自始至终,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些的蓝衫少年都只是紧紧跟在瑞王身后,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像是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云苓有精神力在身,视觉听力都远超常人,瑞王这番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耳边响起萧壁城藏笑的声音,“上回你在漱石居闹那么一出,如今大哥是真的怕了你了。” 瑞王脸皮子薄,也不擅长和人理论拌嘴,遇上云苓这等胡搅蛮缠的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苓挑眉,眸中微微带上了几分讶异,“你听见了?” 萧壁城微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什么?” 内屋离院落约莫十五、六米的距离,瑞王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寻常人等根本听不见才对。 不等云苓作答,瑞王一行人脚步已至门前。 五皇子一马当先迈进了门槛,声音中气十足,“三哥!我和小六来看你了,你可好些了?” 萧壁城苍白的面色略显憔悴,神色一如往常的坚毅。 “暂且不碍事了,你们不必担心。” 瑞王的目光刻意避着云苓,微松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可他们毕竟是兄弟,之前虽因为云苓和楚云菡的事吵了一架,也没有当真伤了和气。 “见过三嫂。” 五皇子上前行礼,紧跟在瑞王身后的蓝衫少年也跟着看向云苓,露出一个些许腼腆的笑。 “见过三嫂。” 云苓颔首,看来这宛如透明人一样的蓝衫少年,便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六皇子了。 萧壁城曾与她说过,六皇子的性格随了生母丽嫔,天性纯良温和却也怯懦,平常说话做事优柔寡断,很不讨昭仁帝喜欢。 贤王倒是生的玉树临风,眉眼与萧壁城有两分相似,就是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像那种两颗糖就能轻松骗去拐卖掉的小孩。 贤王妃是武官的女儿,容貌带有几分大周女子独有的英气,看起来是个性格飒爽的女子,但也透着两分楞头青的气质。 云苓暗自道,两口子还挺有夫妻相。 “不必客气,都坐下吧,我叫丫鬟去备了点心。” 五皇子打量的目光落在云苓身上,眸中是藏不住的好奇。 他尚未封王立府,平时都住在皇宫,出去的不多。 那会儿云苓和萧壁城成亲匆忙,加上两人之间的事着实不光彩,其他皇子中除了燕王以外没有任何人到场。 对云苓的印象,大多来自坊间传闻和宫人叙述。 听说她相貌丑陋无比,性情恶劣,犹如活生生的母夜叉…… 听说她师承隐士高人,医术卓绝,比林芯有之过而无不及…… 但不论是哪种传闻,都吊足了他的好奇心,连一向胆小的六皇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云苓。 五皇子只觉她戴着面纱,虽不知真面目何等可憎,但光这身段与通身的气质看起来,倒给人一种恍若绝色的感觉。 萧壁城微微皱眉,对五皇子这番肆无忌惮的打量有些不悦。 轻咳两声,他沉声问道:“你们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瑞王解释道:“是二弟听说我要来探望你,便提议叫上老五和老六一起。” 话音落下,贤王妃语气利索地开了口,“长旭听说你受伤了,心里忧急,一定要来瞧瞧你才安心。” 她的笑容并不冷淡,但也谈不上亲切,云苓能察觉得到贤王妃似乎不大想与他们有太多接触。 贤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憨厚笑笑,“三、弟、没、事、我、就、放、心、了。”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着,云苓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暗中精神将精神力聚集起来,悄悄地感知了一番。 感知结果让人有些讶异,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贤王一眼,神色没有丝毫异样。 兴许是大家都围在萧壁城身边关怀,六皇子也不好一直坐在旁边不出声,小声地轻轻问了一句。 “三哥,你的眼睛好些了么?感觉比上回在宫里瞧见你时要好些了。”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神色不变道:“虽然还是看不清,比起之前已经好多了,想来再过不久就能彻底恢复。” 今日的访客中,这是第一个主动问起他双目情况的人,萧壁城心底生出几丝淡淡的怀疑,但又很快散去。 六皇子闻言点头,露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等三哥眼睛好了,父皇一定会很高兴,这都要多亏三皇嫂医术高明。” “三、弟、真、厉、害!” “阿沁、说、你、击、败、了、武、功、很、强、的、江、湖、高、手。” 贤王纯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又慢吞吞地开了口。 “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遇、到、危、险、也、可、以、保、护……” “阿沁!” 贤王终于顺利地说完了整句话,云苓不由自主地暗暗深呼吸又吐气。 听贤王说话,她总有一种要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贤王妃看向丈夫,面上依旧是不变的微笑,眉眼却温柔了许多。 云苓的目光在贤王和六皇子之间打转,眉梢微微一挑,最后目光落定在了五皇子身上。 第 75 章 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会儿冬青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都送了上来。 五皇子见她姿色不错,目光玩味地打量了冬青几眼。 “这是三皇嫂身边的婢女?” “是我的陪嫁丫鬟。” “难怪。”五皇子神色了然,随口赞道,“可比外院那些个好看多了。” 漂亮的陪嫁丫鬟,通常都是主母用来巩固宠爱和地位的手段,难怪能留下来 冬青听出五皇子的言外之意,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没那个打算,面色仍有些不自然,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像贤王妃一样狠狠剜他一眼。 瑞王面色微微一僵,疯狂用眼神暗示五皇子慎言。 云苓倒也不生气,笑笑将冬青唤退,亲自上前给瑞王等人倒了一杯茶。 “这是府上新研制的点心,你们看合不合胃口。” 点心是普普通通的南瓜蜂蜜蛋糕,但放在大周绝对是屈指可数的美食点心。首发 五皇子拿起一小块刚放凉,还微微带着热气的点心塞进嘴里,毫不吝啬地赞叹。 “这就是皇祖父前两日闹着要吃的点心吧?我算是知道皇祖父为何将御膳房搅得天翻地覆了,这御厨做的还不如三嫂府上一半好吃!” 云苓府内的厨子都是被调教过的,宫里的御厨虽然得了配方和做法,但缺少实践经验,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差不少。 贤王妃平时不爱吃甜的,这会儿却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块,“的确好吃,我在京城里从没吃过这种点心。” 又香又软,甜而不腻。 “要是喜欢,一会儿走时你们都带些回去。”云苓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记得小郡主满周岁了吧?回头把点心方子一并给二嫂,这糕点松软,入口即化,压碎了小孩子也吃得。” 提起孩子,贤王妃的神色柔和了下来,看向云苓的眼神也难得带了几分真诚。 “既如此,我就不辞你的好意了。” 语毕,云苓又倒了杯茶递给五皇子。 “这茶是用花和水果制成后,特地放到井水里冰镇过的,这会儿喝最是解暑。” “多谢三嫂。” 五皇子下意识地接过,手指不经意地与云苓的手相接触,飞快地蜷缩了回去。 云苓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有了几分了然。 一行人在揽清苑坐了约莫一个时辰,萧壁城逐渐面露疲色。 瑞王主动道:“壁城似是有些累了,他重伤未愈,应当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五皇子点头附和,“既如此,那我们就不多留了,改天再来探望三哥。” 云苓亲自将人送到了靖王府外,她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前看着几辆马车远去。 贤王妃的低语被掩盖在了吱吱呀呀的车辙声中。 “老三这府内的侍卫可真多,都是从边关带回来的将士吧?这周身气势看起来,跟皇城外那些没上过战场的禁军全然不一样。” 贤王拉着她的手,慢吞吞地道:“阿——沁——不——怕,我、护、着、你。” 看着丈夫诚挚单纯的眼神,贤王妃叹了口气,回握着拍了拍贤王的手。 “往后靖王这边……咱们还是少往来的好。我只想这辈子与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度一生。” 她一向喜欢直来直往,不擅长那些弯弯绕绕,而靖王注定是会站在风暴中心的人。 贤王妃怕太靠近对方,也会被牵扯入漩涡中心。 贤王乖乖地点了点头,“好——都、听、阿沁、的。” 贤王妃目光柔和,看着贤王眼神有几分疼惜和遗憾。 她的丈夫外貌清雅俊秀,玉树临风,如果幼时不曾从高楼跌落,现在也会是个风采不输旁人的男子。 不过遗憾归遗憾,倘若贤王没有傻,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武官的女儿做贤王妃。 …… 靖王府。 云苓回到揽清院,萧壁城立刻坐起身来,“怎么样,这一下午可有试探出什么?” 想起刚才试探的结果,云苓忍不住微微挑眉,“你那几个兄弟,当真都不是省油的灯,贤王很有可能是在装傻。” 闻言,萧壁城惊得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茶杯,“此话怎讲?” 云苓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不是告诉过么,我的精神力可以探测一般生物的生命体特征,以及精神活跃情况。” “我们组织对精神类疾病做过很多深入研究,根据相关权威论文报告,患有精神病或者脑部受损的人,和正常人相比,他们的精神活跃情况与程度是异常的。” 她不是精神类疾病的研究专家,但能根据所见所闻做出一些基本的判断。 好比太上皇,最开始他的精神活跃情况就很不正常,时而过度兴奋,时而异常低落。 后来他的老年痴呆症好了,云苓再主动测探时,便发现他的精神活跃情况与常人无异了。 “贤王的情况很正常,并且他的精神活跃程度……远超常人。” 精神活跃程度是和一个人的意志力挂钩的,越是心性坚韧不屈的人,精神活跃程度就越强。 这也是为什么拥有精神力的人,个个都心境异常稳固,因为承受能力脆弱的人根本无法掌控和运用这种力量。 云苓看向萧壁城,面色些许严肃,“刚才屋内那么多人,贤王的精神活跃程度仅在你我之下,如果他真的是个傻子,不可能会是这种结果。”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贤王是在装傻。 萧壁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迅速将云苓这番话消化,眸色深沉。 “没想到十几年来二哥都是在装傻,这件事的背后会和他有关系么?” 云苓迟疑地摇头,“不见得,我只能确定他是在装傻,但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蛰伏潜藏,尚且不能定论。” 萧壁城也有些拿不准贤王的想法,如果贤王对皇位有意的话,为什么还要执意娶一个小武官的女儿做正妃? 他虽然傻了,可到底是皇子,讨不到京中贵女,也不至于娶个从五品步军副尉的女儿,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还有五皇子,传闻都说他为人轻浮放荡,私下与宫女不干不净,可刚才我倒茶的时候特意试探了一番,也和传闻中不符。” 那会儿云苓故意用手碰了碰五皇子的手指,对方就跟触电一样,飞快地把手指缩回去了。 这种本能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真要是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早对温香软玉习以为常,不该会这样。 萧壁城听得脸色隐隐一黑,云苓刚才主动用手碰老五了? 第 76 章 精神力觉醒 “至于六皇子,他的各项情况都比较正常,很符合一个普通人的水平。” 说完,云苓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 “不过就算这样,六皇子的精神活跃程度也在瑞王之上,证明他的心性是要比瑞王强些的。” 也就是说,六皇子的性格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怯懦胆小。 萧壁城听懂弦外之音,心底不免有些复杂,因为吃暗醋而郁闷的神色也被讶异所取代。 “照你这么说,他们几人中性子最单纯的竟然是大哥?” 云苓说话半点不客气,“要不怎么能被楚云菡迷的团团转呢,还不是因为傻。” 刚才一屋子人里,就属瑞王的精神活跃程度最低,这样的人适合做皇帝就有鬼了。 萧壁城听到这话,抖了抖嘴角,莫名有些心虚。 “……大哥性子是有些软,但我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连贤王妃都不如。” “谁叫皇后把他保护的像温室里的花一样,什么风吹雨打都没经受过。” 云苓嘲笑完瑞王,见萧壁城一脸疲惫,不由轻轻皱眉。 “我怎么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 萧壁城面上隐隐有几分困意,“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我总觉得疲乏的很,常常睡不够。” 疲乏嗜睡? 回想起刚才萧壁城在内屋中,远远地就听到了院落中瑞王的低语,云苓心中微微一动,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王爷,你最近觉得自己的视觉和听力相较于以前,是不是变得敏锐了许多。” 萧壁城微微一愣,皱眉凝神思索了一番,“经你这样一提醒,本王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院落中的飞鸟展翅时,身形常常隐匿于周围的环境中难以辨别,但如今他似乎能轻易捕捉到它飞行的轨迹。 夜晚入睡时,他也能听到微小的雨滴轻轻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云苓心中震惊,这不就是精神力觉醒的前兆么? 为了验证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云苓拿出了那块绚丽夺目的绯色陨石。 “王爷,接下来你尝试着按照我说的那样做,记住这块陨石的样子,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还原它的样子。” 虽然不解,萧壁城还是依照她所说的那样去做了。 云苓一步步引导着他进入冥想状态,与此同时自己也和陨石搭建起了共鸣关系。 萧壁城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努力勾勒红色陨星的模样,说来也奇怪,原本只是依稀记得这块陨星的模样,可他越是去想,陨星的模样竟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不多时过去,他甚至能在脑海中还原出它每一寸的晶莹剔透与流光溢彩! 萧壁城心底一惊,这一惊后便发现,脑海中天星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红影,再想不起来它原本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云苓两眼像是冒着绿光地紧盯着他。 萧壁城被这眼神盯的后背有些发毛,“怎么了吗?” 云苓极力压下心头的激动,虽然刚才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她依旧清楚地捕捉到了红色陨石上那丝微小又陌生的精神力。 那是属于萧壁城正在萌芽的力量! 她舔了舔嘴唇,语气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王爷,以后你都不要回漱石居了,就歇在我房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萧壁城的脸色透出几分怔愣茫然,“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不等萧壁城欣喜,云苓语气激动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刚才的的确确感受到,王爷已经萌生出了精神力。” 这个时代无法研制出精神力开发药剂,但或许她能够凭借这块非凡的陨石帮助萧壁城顺利觉醒。 萧壁城回过神来,瞳孔猛然一缩,面上疲惫之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精神力?你是说本王也有了妖力?” 什么情况,他不是人么? 事到如今,云苓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不再隐瞒。 她沉思片刻,轻声道:“王爷,这不是妖力……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的真实来历么?” 听到这话,萧壁城面色一凛,目光紧紧地锁住云苓,一颗心微微悬起。 “你……愿意告诉我?” 他一直知道云苓对自己有所保留,很多事情也都没有说实话,每次稍有试探,对方也只是避而不答。 云苓点了点头,萧壁城呼吸微滞,眼眸忽地幽暗。 “那你到底是仙是妖?”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来自异界的人,死后魂魄依托在这具身体上。” 异世之人。 萧壁城瞳孔微缩,迅速问道:“你既然是人,又为何会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 “精神力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特殊力量,你可以理解为藏在人类头脑深处的一种潜能,只是人类进化到现在,很少有人能主动觉醒,基本都是靠药物刺激来强制唤醒,且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 云苓尽量将言语转换为萧壁城所能够理解的话。 萧壁城依旧眉头紧皱,神色不解,“既然需要用药,那为何我会有这种力量?” 这也是云苓在思索的地方,凝神片刻,她答道:“在我的印象里,精神力拥有者基本都是靠药物觉醒的,但是……” “我虽然没见过能主动觉醒的人,但文献里的确有过类似的个例研究报告。” 萧壁城或许就是那种天生的精神力者,这类潜能者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多多少少在某一方面会特别突出。 他年纪不不过二十三,却有着一身可傲世睥睨大陆诸国的枪法,又连挫突厥十场战役,或许都和他与生俱来的非同凡响脱不开关系。 天生的精神力者极其稀有,且天资心性缺一不可,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药物,也能在机缘巧合下顺利觉醒。 萧壁城拥有天资,出身环境与战场上的多年经历同样打磨了他的心性。 他只缺一个顺利觉醒的契机,而这个契机就是云苓。 云苓若有所思,“当初我为你治眼睛时,曾将精神力注入你的大脑中,想来就是那次无意间刺激到你的脑部,影响了你的觉醒。” 当时她还暗自讶异,寻常人第一次被精神力入侵体内,都会剧痛难忍甚至昏迷不醒,可萧壁城却在短短片刻内就缓了过来。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 77 章 同类人 萧壁城怔愣片刻,许久才彻底消化和接受云苓带来的信息冲击。 “拥有了这种力量,那到底算人还是算妖?” 突然获得这种陌生而强大的力量,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生出一种无端的迷茫。 无他,这实在是过于超越了这个世界常人的认知。 人类生来就对神秘和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云苓能理解萧壁城的迷茫和不安,想当初她顺利觉醒之后,也是同样的反应。 没有欣喜,只有无边的迷茫和恐惧,感觉自己成为了格格不入的异类。 不是人类,而是被未知药物研究出来的怪物。 看着他的模样,云苓不由得缓和了眉眼,温声道:“这种力量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王爷坦然接受便可。” “从今往后,王爷每晚歇在我房中,我会用这块陨石帮你完全觉醒,并引导你怎么去控制和使用这种力量。” 云苓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语,等萧壁城接触的多了,很快就会适应,并习以为常。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看着云苓自若坦然的模样,神色安定了几分。 他点点头,“嗯。” 人类生来害怕孤独,也难免会在意自己和旁人格格不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遇到了同类人,云苓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而萧壁城亦然。 …… 晚间,萧壁城歇在了揽清院。 柴房的下人送来了热水,冬青抱来换洗的衣裳,看见萧壁城也在云苓的房间里,连忙捂住了嘴,险些激动地叫出来。 王爷主动和王妃同房了!终于不是分院睡了,简直感动上苍! “先沐浴吧,洗完我带你冥想。” 这倒不是什么仪式感,而是精神沐浴能够放松身体和心情,有助于快速进入冥想状态。 云苓说冥想一定要心静才行,可萧壁城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桶热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 他喉结微动,冷不丁道:“用不用我帮你搓背?” 都是夫妻了,都睡一起了,洗澡搓搓背什么的很正常吧? 云苓眼皮也不抬一下,“不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你装瞎骗我,偷看我洗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很显然,云苓的重点在于欺骗,而不是偷看洗澡上。 对于她来讲,前者要比后者严重的多。 萧壁城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解释,“那晚我的眼睛恢复的突然,谁知你恰好在我房里沐浴,这不是怕你尴尬才没说……” “恢复的突然?我看你是适应的挺好,天天晚上都能面不改色地偷窥。” 萧壁城:“……”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隔着屏风能看到什么啊?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过,就被打成色狼了,他这色狼当的着实有点亏。 “王爷还是去院子里头凉快凉快吧,只有静下心来才能顺利冥想,你要是进入不了状态,那干脆还是回漱石居去,不要浪费时间打扰我睡觉。” 云苓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壁城哪里还敢多做停留,当即去了院子里纳凉。 他苦哈哈地看着院子上空的月亮,一边乘凉一边叹气。 早知道,刚才该直接冲冷水澡才是。 待微凉的夜风让躁动不已的心平静下来后,萧壁城才又回到了房中。 云苓洗完了澡正在擦头发,古代女子以云鬓为美,也不能随意剪发。 这幅身体的头发的确乌黑如墨,盛美如云,但打理起来也很费事。 萧壁城见她擦拭的辛苦,干脆拿过帕子站到她身后,“本王来帮你。” 云苓没拒绝他的好意,坐在铜镜前任由他为自己擦拭头发。 烛光摇曳,铜镜映出萧壁城略显模糊的面容,不减半分俊朗无双。 昏黄的光线下,他硬朗的脸庞线条异常柔和,云苓微微有些失神。 微湿的头发入手柔软顺滑,萧壁城只觉得此刻心中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 被人伺候了二十多年,头一回主动站着伺候一个女人,他暗自失笑,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呢? 目光不经意落在云苓白皙的脖颈上,尽管穿着里衣,萧壁城依然能隐约看见那光洁的背部,隐隐延伸出几道狰狞的疤痕。 他心头一堵,胸口霎时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云苓从镜中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萧壁城顿了顿,继续替她擦头发,声音低沉,“背上的伤是不是很痛?” 那伤果然严重的很,即便抹了名贵的雪参玉露,也依旧没能让疤痕全部消褪。 二十鞭子结结实实地下去,萧壁城不敢相信她的后背如今是可等可怖的模样。 云苓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瞪他一眼,“怎么,嫌丑啊?” 萧壁城哑然失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冲动不顾理智,不论青红皂白,二十鞭子下去,既愧对原本无辜蒙冤的楚云苓,也让云苓白白受了那么多苦头和委屈。 “当时你一定很疼。” 他不敢想象,云苓当时被扔在房间里无人理会,既没有汤药吃食,也没有人帮忙上药包扎,该是何等的煎熬。 萧壁城记得,后来冬青给云苓上的金疮药,还是她当晚顺手从燕王的房间里偷来的。 上药上到一半,他还因为误会云苓,怒不可遏地冲进去打了她一巴掌。 乍想到这里,萧壁城眼神晦涩,心中不是滋味。 “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种程度的疼痛,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云苓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神色颇有几分骄傲。 “我们这些能在组织里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可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就算子弹打进骨头,她也不会吭一声。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问她,“你在组织里的时候,经常受很严重的伤么?” “出行任务,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云苓拿起木梳,将长长的头发一下一下捋顺。 “不过我主要负责救治和侦测,辅助战友进攻,受的伤都比较轻,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被一根三指粗的钢筋刺穿了肩胛骨。” 也只是? 萧壁城胸口一闷,光是听着就感觉头皮发麻,这样的重伤放在军中,处理不好的话人命就没了。 第 78 章 她的过往 “我们之中受伤最多最重的是情哥,每次任务她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打法也是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虽然萧壁城潜意识里总觉得对方还是个情敌,也不由得有几分佩服。 “那样都还能活下来吗?” 云苓解释道:“她的身体被药剂强化改造过,和普通人不一样,恢复能力也很强,加上我们那里医疗技术发达,每次都能从阎王爷手里把她抢回来。” 擦干了头发,云苓起身去拿装在盒子里的陨石。 萧壁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你们那个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敏锐地察觉到,云苓很抵触那个似乎是她师门的地方。 每次说起自身来历,她会滔滔不绝地谈论同门师姐师妹,但却很少提及这个组织。 云苓沉默了一瞬,萧壁城再次感知到她略显异样的情绪。 “不愿提起的话,那就不说了。” “……也没什么不能提的,相当于一群有钱有势的人建立起了一个门派,专门挑选一些有潜力的孤儿收养,然后在养蛊式的训练方式中,选出最优秀的一部分留为己用。”首发 孤儿,养蛊式? 联系起云苓所说的出行任务之凶险,萧壁城大致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组织根本不能称之为“师门”。 神州大陆的各个国家中也有这种组织存在,许多皇室的死士都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只是他们没有云苓那样厉害的本事,经历的痛苦也不像云苓那样残酷。 “我记得除了那个留情以外,你还有两个同门姐妹?” 云苓点点头,也同萧壁城简单说了说另外二人,能够催眠读心的老一,以及擅长机关奇门,拥有超级大脑的老幺。 结合了她擅长用毒以及侦查的能力优点。 她们几人虽能力截然不同,但多少都教授给了彼此一些用得上的技巧。 云苓的身手就是和老二留情学的,她虽然不会古武,但一些基本功很扎实。 萧壁城见她神色隐隐有写落寞,定是想起异世相隔的姐妹心底不好受,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你们各自的本事都非同凡响,却又不一样,本王能做些什么?” 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掌控并熟练这种力量,待再遇危机,才能在紧要关头更好的保护她。 云苓扬起一抹笑,将陨石放在了床榻上的小木几中央。 “这种力量因人而异,最终会怎么样,那就要看王爷的造化了。” 她们几人的本领各不相同,那是不同药物注射激发后的结果。 萧壁城会怎样云苓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觉醒的过程不会有丝毫药物折磨的痛苦。 两人围绕着小木几上的陨石,面对面盘腿而坐,双目轻闭。 在云苓的引导下,萧壁城再次静心进入冥想状态。 与上次不同,这次他很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接触过的,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轻轻地靠近他的意识。 房间寂静无声,窗外偶有蝉鸣。 无人说话,但萧壁城却可以感受得到,他似乎能够明白那股力量所传递的信息。 那是云苓的精神力,他本能地随着引导,与之共舞。 很快,他的头脑与意识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中,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短暂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云苓就睡在他身侧,呼吸匀净,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印在脸上,那张白皙无暇的脸微微泛粉,恍若朝露中初绽的芍药。 他一时看的失神,鬼使神差地微微靠近了几寸。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云苓冷不丁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萧壁城:“……” “早啊,王爷。” 他轻咳一声,耳根隐隐发红,掩饰自己的尴尬,“你醒了?” “昨晚你第一次长时间进入冥想状态,还不会主动掌控意识,很容易察觉不到时间流逝,贸然叫醒你会有损你根本,我就顺势将你催眠入睡了。” 云苓解释完,又关怀地问道:“这会儿感觉如何?” 萧壁城如实回答,“神清气爽。” 云苓微微一笑,“等你学会了掌控意识,我会慢慢教你更多东西。” 像是用精神力探测周围生命体的位置,强化五感等等,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技能。 萧壁城如今已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这种力量感到陌生迷茫,此刻他眼神惊奇。 “你腹中的孩子也有精神力?” 云苓无奈地点点头,“他们两个是天生的精神力者,更在你我之上,无需引导就已经觉醒了。” 天资卓越是卓越,但不省心也是真的不省心,经常喜欢用精神力纠缠她的意识,扰得人没法安宁。 萧壁城看着云苓,神情有些许异样,“本王记得你说过,根据研究猜测,只有两个精神力者结合,才有极小的可能性诞下这样的孩子……” 楚云苓显然不是个精神力者。 云苓顿了顿,点头承认,“的确如你所想,他们更像是你我的孩子。” 萧壁城心底划过几丝奇异的情绪,他忍不住弯起唇角,眼神略显雀跃,尝试着用自己的意识去碰触那两个小家伙。 云苓察觉到他精神力的闯入,没有进行防御抵抗。 “本王能不能问问他们两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恐怕要等生下来才知道了,你问了他们也回答不了的。” 未出生的孩子只有精神意识,但没有其他常识,在他们的世界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性别,因为他们还没有男女这种概念。 萧壁城了然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云苓微微凸起的小腹,眼神流露出几许期待。 “这会儿看起来是比之前大多了,回头让内务府给你新做几身宽松的衣裳。” 他粗糙而温暖的手掌从自己小腹上略过,隐隐约约来带一阵细微的颤栗感,云苓微微一僵,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这种感觉……也不算太差。 萧壁城天天留在揽清院内,下人们不知情,只以为王爷和王妃之间感情愈发亲近了,消息传到宫中,倒让太上皇欣慰地松了口气。 亏他特意没回靖王府,给两个闹别扭的小崽子留出了私下相处的空间,否则他才不愿意待在宫里呢。 第 79 章 不怀好意楚云菡 揽清院中,岁月静好,转眼便到了端午龙舟宴。 云苓和萧壁城赴六公主之约,于晚间前往江畔画舫观赏烟花。 在这个世界中,大周是诸国中最早发现火药的人,虽然还不足以制造出火铳之类的武器,但烟花产业倒是很发达,已具相当规模。 逢年过节,总是少不了一场烟火大会。 萧壁城笑道:“在皇祖父年轻时,大周比现在还要穷困,听说那时若没钱打仗,大家就都停下锻造兵器改而制烟花,待卖给别国赚到钱,再用来锻造兵器。” 如今,大陆诸国的烟花几乎都是从大周进口的。 其他国家虽然也能造,但总比不上大周的烟花质量好价格便宜。 云苓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多了几分。 这次的画舫是云苓自己花钱租的,她嫁妆丰厚的宛如一座小金山,租下了最大最好的画舫,占据了江心处最佳观赏位。 六公主显然不是主动愿意邀请他们的,既然不坐同一个画舫,前来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去寻那些闺中密友去了。 画舫一共三层,云苓也不是嫌钱多没处花才租的。 售卖改良版雪参玉露的事,萧壁城那边已经将铺子和人手都安排就绪,眼下已经投入了部分资金购买药材,正在进行第一批药的制造。 这次江畔赏烟花,附近有许多京中贵女和高门夫人,云苓特地带了些许样品来,打算预热推销一波。 她在京中名声不好,派冬青和婢女们去周围邀约了一圈,最后上画舫的人不多,还是来蹭观赏位的。 不远处另一搜画舫上,两女一男对坐相酌,皆是容貌出众,引人注目。 容婵好奇地不停张望那艘最华丽的画舫,“这靖王妃一直邀请那些贵女和夫人到画舫上观烟花,打的是什么主意?” 楚云菡也微微皱眉,印象里楚云苓一直都不喜欢和别人交际,她貌丑自卑,总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叫别人找不到。 一旁嘴快的小丫头答道:“回小姐的话,我刚才听说靖王府内研制了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伤药,不但能淡化斑痕,还能美肤白面呢!一瓶只要五百两银子!” 容婵吃惊地捂嘴,“只要五百两银子,真的假的?” 要知道雪参玉露市价三千两一瓶,还经常有价无市。 云苓五百两出售一瓶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伤药,是个正常人都很难相信。 容婵兀自猜测,“莫不是武安公研制出了新的方子,这才降低了价格?” 楚云菡秀气的细眉紧紧拧起,“不可能,武安公这两年根本不在京中,他为燕王靖王四处奔波,哪有什么功夫去改良这雪参玉露?” 容湛沉吟一声,“听闻靖王妃医术非凡,难不成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 “这更不可能!” 楚云菡下意识地反驳,待容婵兄妹皆是看向自己,她才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 轻咳一声,她温声解释道:“这雪参玉露的配方极为复杂,我姐姐是没有的,即便是想要改良也无从下手,说不定是我师父研制的,她是武安公的弟子。” 楚云菡所说的师父,指的便是林芯。 容婵眼神一亮,“楚二姑娘,既如此,劳烦你托林芯师父卖一瓶给我吧!” 她幼时曾跌倒过一次,额头磕在了石阶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疤痕。 虽然细小,可女子总是爱美的,直到如今容婵都不喜欢露出额头。 容湛却淡声泼她冷水,“如果是林芯师父研制出来的,楚二姑娘身为徒弟怎么会不知情呢。” 楚云菡回过神来,脸色隐约青白交织,暗自勾紧了手帕。 但这外表看起来如琉璃般精致温柔的容世子,却像是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刺猬,说出的话总让人难受的紧。 “说的也是。”容婵眼底浮上几丝失望,“说来这靖王妃邀请了周围那么多贵女,怎么偏偏绕过了我去呢?” “她那药膏若当真有效,我立马买十瓶!” 五千两银子而已,对于她这个备受宠爱的镇国公府嫡女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容婵绞尽脑汁地猜想,“不会因为我要嫁入瑞王府,所以靖王妃便对我心有芥蒂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京城人士皆知,靖王妃恋慕瑞王爱的死去活来的,都准备下药赖上他了呢。 容婵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靖王妃妒忌楚云菡,所以连她也一并恼了。 想着那效果堪比雪参玉露的药膏,容婵心里痒痒极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不管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我是去送钱的,靖王妃不至于连画舫都不让我上吧?” 比起瑞王,容婵更在乎自己的脸。 只要云苓肯把药膏卖给她,让她端茶送水都行! 楚云菡垂下眼眸,咬唇轻声道:“容姑娘能不能一并带上我?” “楚二姑娘也对那药感兴趣?我多买两瓶送给你就是了。” 容婵心底有几分感动,多好的妹妹啊。 虽然是个庶女,可性子温柔体贴又善良,靖王妃何必为了一个男人敌对这样的妹妹呢。 作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她想要个姐妹还没有呢。 “那你就同我一起去!” 说完,容婵拉起楚云菡的手就走,后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容婵比她想象中还要单纯好糊弄,不过这样一来更省了她的事。 待二女离开画舫,一个随从自黑暗中显露身形。 “公子,这……” 容湛拧着眉头,“你去跟着婵儿。” 真是个傻丫头,也罢,不吃亏就不会长记性。 华丽的画舫上,云苓正面前女客,见到容婵突然来访,眼皮轻轻一跳。 她心中暗自疑惑,这傻丫头怎么来了? 没想到对方竟不请自来了。 云苓这边一直在面见女客,萧壁城不方便露面,便在画舫二层休息等待。 他自发地练习冥想,初次尝试着用精神力探测王府以外的世界,首先把三层画舫里里外外都探测了一番。 这不试不要紧,一试还当真在画舫一层的某个房间中,感知到了一个陌生的生命体存在。 萧壁城皱眉,沉声吩咐,“陆七,扶本王去一层的房间。” 一层只有一间内房,是专供他和云苓休息用的,此刻不该有人在。 第 80 章 眼皮子底下搞事 陆七立刻上前扶他,“是,属下领命!” 在外面,他还是得做做样子,继续装瞎才行。 陆七虽然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却是个武功不错的练家子,两人落步几乎没有声音地来到画舫一层的房间前。 萧壁城骤然危险的眯起双眼,透过窗户看去,此刻在房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云菡! 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神色匆忙地四周查看着,最后将东西塞进了空花瓶里。 做完这些,楚云菡松了口气,她调整好表情,理了理衣襟和发髻,脚步轻巧地离开。 刚打开门,便看见萧壁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顿时惊的魂飞魄散,差点尖叫出声。 陆七看见楚云菡,霎时瞪大了眼睛,“楚、楚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楚云菡了,自打王妃嫁进来,楚云菡几乎就没再出现过。这会儿看见楚云菡在这里,面色万分惊讶。 萧壁城闻言,用似是没有焦距的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云菡?” 楚云菡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的额头和后背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底气略显不足地喊了一声。 “壁……壁城哥哥。” 楚云菡此刻万分庆幸萧壁城瞎了,否则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就尽数落入了对方眼中。 正当楚云菡迅速思考着应对策略的时候,萧壁城侧身低低吩咐了一句,“陆七,你先去外面候着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陆七瞪大了眼睛,“哦……哦……” 天哪!王爷居然要在画舫上和楚二小姐独处,要知道王妃就在画舫三层待客呢! 没有旁人允许,楚二小姐是上不来画舫的,王爷这是在和楚二小姐幽会么?难道之前的一切,只是因为有求于王妃,所以才假装做戏? 这也太刺激了! 陆七觉得自己发现了大秘密,走出去的时候还晕晕乎乎的。 萧壁城瞥了眼陆七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想些什么,心下有些无奈,但此刻他也不方便解释什么。 “云菡,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菡咬了咬唇,小拇指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丝帕。 萧壁城的眉头微微一皱。 待上了画舫,楚云菡又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容婵独自先去了顶层,而自己则偷偷溜进了无人的一层厢房。 一番话看似无懈可击,可萧壁城眼底却渐渐凝聚了些许寒意。 他垂眸敛去眼底霜寒,淡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忧心。” 见萧壁城似乎没有生疑,楚云菡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晚她是奉莲夫人的要求,来画舫中给楚云苓点燃那送命的魂消香的! 只是因着她自己的一点私心,想把云苓这个将死之人利用到极致,这才又生一计,耽搁了些许时间。 不过萧壁城既然看不见,她也就不用害怕。 想到这里,楚云菡下意识地问,“壁城哥哥,如今都过去一个半个月,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复杂。 “云苓说,再过一阵子就能彻底恢复。” 听到云苓的名字,楚云菡的面容逐渐变得阴冷起来,或许以为萧壁城看不见,她没有伪装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替壁城哥哥高兴!” 她的语气欣喜雀跃,带着几丝期盼,却与脸上的冷漠冰霜截然相反。 还是说,其实这才是楚云菡原本的真面目,只是他一直都没发现罢了? 恍然间,萧壁城发现已经记不起当初那个蕙质兰心,温柔善意的楚云菡是什么模样了。 见萧壁城的神色隐隐透出几分伤感,楚云菡心思微动,看着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柔和起来。 “对了,壁城哥哥……这个月底我将会嫁入瑞王府。” 楚云菡的语气透着一丝失落,看着眼前龙姿凤章的男人,双眸中有着些许遗憾和一闪而过的痴迷。 此刻她的感情并不是伪装的,她的确曾真心爱过眼前这个男人,也幻想过要和他携手一生。 不论是外貌还是能力,萧壁城都要远胜过瑞王,因着萧壁城的爱重,她也曾是京中最受千金贵女艳羡的人。 可惜他瞎了双眼。 若没有这个插曲,她或许早就做了靖王妃。 萧壁城收敛神色,淡淡点头,“本王已经知道了,如今本王早已成婚,而你也即将出嫁,以后莫要再像这样冒失闯进来了,若被人看到,难免会起流言蜚语。” 他心底很想知道楚云菡在花瓶里藏了什么东西,用话语暗示对方离开。 楚云菡却不知他的心思,只以为萧壁城这番话是在为了她的名声着想,眼神闪过一丝欣喜。 她要做瑞王侧妃了,萧壁城刚才是在因为这件事伤感么? 她就知道,只要没有云苓在一旁碍事,萧壁城根本不会用那样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待她。 这个男人的心中……始终是有她一席之地的。 楚云菡放缓语气,神色柔和地道:“壁城哥哥说的是,今晚是我贸然了,我能上楼去看看姐姐么?她会不会生气?” 语气中的担忧让萧壁城暗自皱了皱眉,“她正在接待客人,不会有失分寸。” 云苓并不是那种人,不会没有分寸到不分场合地对旁人发难。 楚云菡点点头,轻声道:“那我就先告退了,壁城哥哥。” 缓缓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萧壁城,“壁城哥哥,菡儿愿你余生安好。” 萧壁城身形微顿,片刻后看不清面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楚云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曾经她一直盼着萧壁城能好起来,但如今…… 他不能好起来,也不会再好起来了。 因为云苓很快就会必死无疑。 待楚云菡离开后,萧壁城面色一肃,迅速推门进入了房中去查看那个花瓶。 空气中,隐约飘动着一股幽幽的冷香,清人心脾,宁神静魄。 萧壁城很快找到了楚云菡藏在花瓶里的东西,那是一团被揉皱了的信纸。 看见上面的字迹,他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冷若霜寒,凉意透骨。 第 81 章 一脚踹下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萧壁城真的难以相信,这会是楚云菡做出来的事。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本质洁如雪的少女,不知不觉间早已变得陌生又可怕。 收起纸条,萧壁城眼神晦涩地叫来了冬青,“你去一趟画舫顶楼找云苓,就说本王突然觉得双眼不适。” “奴婢遵命。” 画舫顶层,云苓正有些头疼地应付着容婵,这小妮子不知怎么对她的改良版雪参玉露起了兴趣,非缠着要向她买两瓶。 云苓带着面纱,但担心容婵认出自己来,她还是刻意压低了声线,也尽量避开对方的视线。 可这番反应落在容婵眼里,就成了别样的冷淡。 明明云苓对另外几个千金贵女都相当热情,可自己一到场,云苓的话突然就少了起来,也不愿意正眼看她。 容婵难掩失望地道:“已经没有现货了么,那你手里那瓶样品能不能卖给我?” 她担心云苓不喜欢自己,所以说的都是客套话,如果今天拿不到膏药,怕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云苓手上的样品,刚才做推销示范的时候已经用掉了小半瓶,不管是卖还是送给容婵,显然都不合适。首发 好在此时冬青替她解了围。 “王妃,王爷说他突然觉得双眼有些不适,还请您尽快前去看看。” 云苓立刻站起来,欠身对那几个受邀而来的贵女道:“抱歉,王爷身体抱恙,我失陪一下,今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靖王爷身体要紧,既如此我们姐妹几个就不继续打搅了,只安心等着靖王妃派人送药上门便是。” 另外几个贵女都是有眼色的人,见状便自行告退了,唯有容婵还犹豫不舍地在原地逗留,眼巴巴地望着云苓匆匆离去的背影。 江畔阑珊的灯火下,容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兀自小声嘀咕。 “奇怪,怎么觉得靖王妃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眼熟呢?” 云苓来到画舫一层,一眼便瞧见了守在外面的陆七,也不知怎地,这憨憨看她的眼神隐约有些古怪,闪躲中夹杂着几丝同情。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陆七一噎,生硬地道:“啊…什么眼神?属下只是眼皮被蚊子叮了!” 王爷和楚二小姐私下幽会的事绝对不能被王妃知道! 虽然没有吩咐,陆七还是自发地为萧壁城保守起“秘密”来,只是心底难免觉得萧壁城的做法过于渣男和不地道。 虽然楚二小姐很好,但王妃其实人也挺不错的,尤其是那一手好厨艺…… 云苓瞥了他一眼,径自进了房间。 不远处黑暗的阴影下,楚云菡亲眼看着云苓走进房间,唇角勾起一抹略显阴冷的笑容。 心情大好,楚云菡眉眼舒展,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绢花,目光看向了画舫顶层。 “白露,一会儿按照计划行事。” 所有人阻碍她的人,全都必须清扫! 楚云菡身侧,一个平眉阔眼的丫鬟恭敬地低声答道:“是!” …… “什么味道这么香。” 云苓一进屋,便闻见房中有股幽幽的香味,煞是好闻。 “你忽然叫我下来有什么事?” 她话音刚落,便见萧壁城难看的脸色中夹杂着沉重和冷意。 萧壁城抿了抿唇,将手中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云苓,她展开仔细看了看,眉梢微微扬起,透出些许讶异。 ——已遵循靖王妃吩咐安排好了人手,待第一发烟花响起时便会动手。 “这东西哪儿来的?” 萧壁城眼神微暗,沉声道:“刚才楚云菡来过,这是她藏进花瓶里的东西,虽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但必然是冲着你来的。” 这纸条所传递的信息,明显是一会儿将会有什么事故发生,而云苓会被嫁祸为背后主谋。 云苓笑了笑,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危险,“你这小青梅明明都要如愿以偿嫁进瑞王府了,怎么还紧抓着我不放?” “她把纸条藏进房间,必然是为了伪造污蔑你的证据,如今提前被我们发现,翻不起太大风浪。” 云苓含笑的语气中透着几丝冷意,“这点手段我倒不放在眼里,只是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她三番两次得寸进尺,我若不回敬一番也说不过去。” 从元宵夜宴上下药,到撺掇六公主向皇贵妃告状,她也是该讨回点利息了。 云苓倒是想看看,这回楚云菡的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是你的小青梅招惹我在先,一会儿如果我动手,你可别试图阻拦。” “我不会拦着你。” 萧壁城眼神复杂,对于楚云菡,如今他只有满心的失望。 他更没忘记,那个真正的楚云苓已经死了,而背后的推手就是楚云菡。 画舫三层,见云苓迟迟未归,容婵只得失落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却被一个平眉阔眼的丫鬟拦住。 “容姑娘,我家王妃说了,那药膏现货不多,刚才都被其他小姐们预订完了,实在过意不去,为表歉意,您可愿留下一同观赏江畔烟花?” “靖王妃邀我一同赏烟花?” 容婵眼神讶异地重复了一遍,想不通刚才还冷冷淡淡的云苓怎么突然变得热情好客了起来。 白露沉静地笑了笑,目光直直地盯着容婵,语气意味深长。 “是啊,王妃特地嘱咐了,容姑娘既然主动上门,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 容婵脸色微变,她就是再反应迟钝,也看出了白露的不对劲。 “多谢靖王妃好意,可兄长还在等我,怕是不能……” 不等她把话说完,江畔响起了烟火炸开的声音,绚烂的烟花在夏夜绽放,将漆黑如墨的夜空点燃。 江畔的烟火会开始了。 “啊——!” 容婵惊慌的尖叫声被掩盖其中,她的身影急速下坠,“噗通”一声落进了江水中。 一掌将容婵击落,白露的身影迅速隐匿于黑暗中,楚云菡恰好到处地登场。 她伏在阑干边,惊恐万分地高声呼叫起来,“救命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画舫木楼梯处,赶来的萧壁城与云苓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就明白了楚云菡的真正用意。 萧壁城脸色一沉,急声吩咐,“陆七,快把人救上来!” 容婵若在这艘画舫上出了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云苓都难辞其咎。 云苓散发着冷光的双眸锁定楚云菡,只是那没有丝毫感情的漆黑双瞳令人心生战栗。 “我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听到声音,楚云菡神色警觉,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云苓已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飞起就是重重一脚。 下去吧你! “啊——!” 看着楚云菡一个倒栽葱毫无形象地落进江水里,奉命赶来的陆七当场目瞪口呆。 第 82 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壁城也看懵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陆七的第一反应是,王爷和楚二小姐私下幽会的事情被王妃发现了! 所以王妃才愤怒至极,一脚将楚二小姐给踹了下去! “王、王爷……楚二小姐和容姑娘都掉下去了,属下先救谁啊?” 看着江水里死命扑腾的两个人,陆七脸色慌张,手脚无措。 萧壁城反应过来,迅速沉声道:“先把容婵救上来!” 容婵明显不会水,而且先掉下去有一会儿了,再不施救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云苓租的画舫处于江心,连番的动静已然引起了周围的注意,人群不断向岸边靠近。 不远处的其他画舫也听到了楚云菡方才的呼救声,缓缓朝这边靠近,还有人划着小舟靠近。 萧壁城扫视周围两眼,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 “陆七,动作快些,莫叫旁人看见!” 容婵和楚云菡都是未婚少女,倘若众目睽睽下浑身湿透着被男子救上岸,名声必定会受到很大打击。 陆七虽然平时粗枝大叶,水性却是极好,三两下就将呛水昏过去的容婵给捞了上来。 楚云菡惊慌失措地拍打着水花,一张俏脸苍白失色,“救我……救我……壁城哥哥!” 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本能地向萧壁城求救。 听到呼救声,陆七正要再次跃入水中,却被云苓一把拉住。 “不用管她。” 萧壁城微微一愣,眉头紧紧皱起,“要紧关头,你先别置气。” 他知道云苓对楚云菡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眼下绝不能让楚云菡在这艘画舫上出事。 否则怪罪下来,云苓难咎其辞,京中那些未曾消散过的风言风语,会再度将她送上风口浪尖! 云苓不为所动,丝毫没有要松开陆七的意思,她朝江面某处扬了扬下巴。 “已经有人去救楚云菡了,先把容婵带到房里。” 萧壁城的余光一瞥,看见江面小舟上跃下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正飞速像楚云菡靠近,反而脸色一变。 “云苓,别闹。” 此刻他担心在意的人不是楚云菡,而是云苓,倘若楚云菡名声受损,她逃不了责任的。 现在让陆七把人救上来还来得及,可云苓接下来的话,却让萧壁城未说出口的话猛然哽在喉头。 云苓靠近萧壁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这么短的时间,那条小船本不可能这么快靠近画舫,早在容婵掉下去之前,那条船就已经在向我们靠近了。” 这说明什么? 对方早知道有人会掉下水,特意等着救人呢! 云苓有精神力可以强化五感,即便是晚间的江畔,她依旧能清晰看到周围的画面。 萧壁城身形一僵,瞬间就明白了云苓的意思。 来救人的小舟很可能也是对方做的局,而目的就是为了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令容婵名声受损,然后嫁祸给云苓!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陆七,快把容婵带去房里,我看看她的情况。” 陆七向来缺心眼,见有人去救楚云菡了,便领命将容婵带去了房间里。 萧壁城的目光还紧紧盯着那艘小船。 仿佛是为了肯定他的猜想,那水性丝毫不比陆七差的男人救上楚云菡以后,并未立刻向最近的云苓等人求助,反而带着楚云菡朝人多的岸边靠去。 很显然,对方只知道要按计划命令救人,但不知道救的是谁。 “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看见这一幕,云苓忍不住笑了起来,眉梢飞扬。 萧壁城终于变了神情,脸色极度难看。 如果楚云菡当真打着这样一石二鸟的计谋,那对方的心思之恶毒深沉,远超乎他的想象! 一个烟火观赏大会,令楚云菡在萧壁城心目中的形象一跌再跌,彻底破碎。 云苓笑到一半,精神力在夜幕下很快捕捉到白露的气息。 那婢女显然是有武功在身的,能悄无声息地混进画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看来身手不简单。 她收起笑容,眯了眯眼,冷不丁挽起袖子,露出袖箭暗暗对准了白露。 江畔的柳树下,白露正面色沉重地看着楚云菡被人救上岸,心急火燎。 “小姐……” 计划出了重大失误,不该是这样的! 她身份特殊,莲夫人吩咐过不可以轻易暴露在外人面前,所以当楚云菡被云苓踹下水的时候,尽管看见了,却没有选择出手相救。 白露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云菡身上,自然看不到远处画舫上,云苓的冷箭已悄无声息地对准了自己。 “呃!” 下一秒,白露闷哼一声,面色惊骇地捂住脖子,手脚发麻地跌坐在地上。 “王爷,那个婢女就在江畔右侧第三棵柳树下,她中了我的毒针,此刻经脉被麻痹,动弹不了的。” 云苓眼底划过一丝冷芒,收起袖箭。 “你派人去将她拿下,我去看看容婵怎么样了。” 江畔,浑身湿透的楚云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脸苍白发青,神色惊惶不定。 劫后余生的本能令楚云菡死死地抱着救下她的男人,直到上了岸都还紧抓着不敢松手。 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又惊又气又怕。 云苓那个嚣张的疯子,竟然敢当着萧壁城和陆七的面,明目张胆地将她踢进江水里! “这不是楚二小姐么?” “是啊,怎么会掉进江水里?” 周围靠近的人越来越多,楚云菡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变了脸色,将救她上来的男人狠狠推开。 “走开……走开!不要看,你们都不要看!” 此时正值入夏,大家的衣衫皆是轻薄凉快,楚云菡这一落水,纱衣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更是若隐若现。 看着周围人肆无忌惮和些许古怪的目光,她脑中轰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气怒的话语都夹杂了几分哭腔。 “都走开啊!” 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今晚清誉尽毁的人该是容婵才对,怎么反而成了她? 第 83 章 气死人不偿命 画舫一层的房间中,容婵小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两扇睫毛全是水珠。 云苓动作迅速地在容婵胸口按压,为她做心肺复苏,又摘下面纱,做了几次标准的人工呼吸。 不多时,容婵“哇”的吐出一大口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状,云苓转头吩咐冬青,“赶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来。” 容婵的意识逐渐回笼,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昏暗模糊,脑子乱的像是有无数棵水草交缠在一起。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那看不清的身影也叫人觉得分外熟悉…… “奴婢领命,还请王妃稍候。” 王妃……救下她的人是靖王妃? 难道…… 容婵微微睁大眼睛,神色有一丝呆滞,显然眼前的事情有些超出了她的认知。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云苓转回了头,看见睁开眼睛的容婵,她神色微松。 “你醒了,可觉得哪里难受?” 容婵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的脸,忍不住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林姑娘?你……你的脸……” 见没能瞒下去,云苓弯了弯唇角,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 “嘘,那是秘密,替我保守一下好么?” 容婵傻呆呆地看着她,整个人云里雾里,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个令哥哥一见倾心,朝思暮想的惊鸿美人,居然是传闻中容貌绝丑、手段下作的靖王妃? 这一瞬间,容婵觉得自己的三观和认知全都被摧毁了。 毁灭吧,世界! …… 华丽的画舫很快靠了岸,岸边的人群正围着楚云菡窃窃私语。 就在楚云菡恨不得干脆晕死过去的时候,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温雅男人脚步慌乱地冲过人群。 瑞王用外衫将楚云菡湿透的身体裹起来,又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云菡,你怎么样了?” 手下的侍卫面色严肃,迅速将周围的人群遣散。 围观的人见瑞王来了,也都极有眼色地四散开来,只是走的越远,那窃窃的议论声却愈发响亮。 “瑞王殿下……!” 楚云菡扑进瑞王怀里,大滴大滴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见状,瑞王眼中的心痛之色难以掩盖,“好端端的,怎会落入江心?” 楚云菡瞳孔一缩,抱着瑞王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收紧,尖锐的指甲几乎透过衣服刺进对方手臂。 “楚云苓……楚云苓!” 这一刻,她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将云苓碎尸万段。 “是她害你落水?” 听到云苓的名字,瑞王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话音落下,瑞王护着楚云菡,神色愤怒地看向不远处的萧壁城,朝着他所在的那艘画舫走去。 容湛派去暗中盯梢容婵的人已经回禀了消息,得知妹妹落水,容湛也紧随着瑞王的脚步来到了画舫前。 看见狼狈的楚云菡,以及瑞王那罕见的怒气冲冠模样时,他紧紧拧起眉头。 他本以为妹妹落水是楚云菡背后使坏。 现在听来,似乎是那绝非善茬的靖王妃动的手? 萧壁城命画舫靠了岸,第一时间先命人将那个救了楚云菡的男人留下。 上了画舫,容湛微沉着脸色看向萧壁城,“靖王爷,舍妹情况如何了,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落水?” 虽然他一直有心结交萧壁城,可若是靖王妃害了他的妹妹,他绝不会轻易罢休! 一脸怒气的瑞王正要发难,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愣。 “容姑娘也落水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了周围人群异样的眼光和指点,楚云菡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容湛等人,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刚才我陪同容姑娘前来买楚云苓的膏药,却听说楚云苓单独留了容姑娘赏烟花,我前去寻她,却看见一个婢女将容姑娘推入水中,于是便大声呼救……” 她恨毒了楚云苓,连“姐姐”都不称呼了。 容湛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那如同琉璃般易碎的美人,此刻也露出了如同冰棱的锋芒。 “靖王爷?” 他需要一个解释。 听见楚云菡的声音,心中失望还未曾褪去的萧壁城有些心烦意燥。 他紧紧皱起眉头,沉声道:“的确有人对容姑娘下毒手,本王已经派人去捉拿对方了。” 那人中了云苓的毒针,拼劲全力也逃不出叶折风的手。 听到这话,楚云菡心中咯噔一声,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很快又暗自镇定下来。 别看白露外貌像个普通的小丫头,实际上是个罕见的高手,最擅长隐匿与偷袭,是莲夫人特地赐给她的人,不会轻易落到别人手里的。 萧壁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眸幽暗。 “是楚云苓,是她指使的对不对!云菡碰巧撞破了她的毒计,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云菡也推进了水里!” 瑞王此刻是再也坐不住了,他怒目圆睁,声音都罕见地带上了几分尖锐。 “云菡,你说是不是?” 楚云菡身形一僵,被一脚踹下水这种事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她没说话,只是“啪嗒”掉了几滴眼泪作为回应。 瑞王握着扇子的手几乎将扇骨捏断,“果然是她!她怎么那么恶毒!” 容湛眼神复杂,靖王妃楚云苓爱慕瑞王多年,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她因为妒忌,对容婵和楚云菡出手,也说得过去。 可事态严重至此,靖王爷却面色肃冷,丝毫没有大发雷霆要追责靖王妃的意思。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你再嚷嚷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丢进江里喂鱼。” 门被推开,云苓自房间中来到了甲板,看着瑞王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真不知道原身看上这蠢货什么,除了脸一无是处。 但就算脸好看,此刻也被萧壁城和容湛衬托的暗淡无光。 听到这个朝思暮想的熟悉声音,容湛浑身一震,陡然用锐利的目光看向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 瑞王眼中怒火熊熊,咬牙切齿,“是不是你害云菡落水?” 云苓瞥了眼浑身湿透狼狈的楚云菡,勾了勾唇角,只是那双笑眼怎么看怎么让瑞王不舒服。 “的确跟我有关。” 她回答的坦然,干脆,相当豪爽。 瑞王义愤填膺,“你故意推云菡落水,待我到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看你还如何气焰嚣张!” “为什么是我故意推她落水,就不能是她故意用屁股撞我的脚?” 瑞王气得鼻子一歪,“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你很生气?” “你说呢!” “我又没害你落水,为什么?” 瑞王神情激动,“你说呢!” “我又没踢你下去。” 瑞王:“……” 他气的直翻白眼。 萧壁城忽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再这样下去,大哥马上就会被云苓气死了。 第 84 章 原来她是靖王妃 瑞王不擅长吵架,更是早领教过云苓的厉害,遂扭头看向萧壁城。 “老三!你还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云菡在这艘画舫上出了事,必须给个交代!” 萧壁城紧紧拧眉,大哥素来性子单纯,又心悦楚云菡已久,被对方蒙蔽至深。 没吃到苦头,瑞王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的。 “到底是不是云苓设计谋害容姑娘,尚且不能武断,等折风将那个婢女抓回来,必然会给诸位一个答复。” 萧壁城话音刚落,叶折风便押着身中毒针的白露来到了船上。 “王爷,已将罪人抓回!” 白露面色枯灰,浑身被绳子捆绑着,双脚无力地跌在地上。 瑞王怀中的楚云菡见到这一幕,瞬间瞳孔微缩,眼神中的错愕和惊慌一闪而过。 两人在空气中对视一眼,飞快地错开了视线,只是楚云菡的脸色煞白了几分,嘴唇微微抖动,说不出话来。 以白露的身手,竟然被抓回来了!首发 瑞王目光愤恨地看向白露,猛然拔高了声音,“你是谁?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文国公府的楚二小姐和镇国公府的容小姐,你可知这是死罪!” 白露的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这次她失策暴露了自己,绝对不能牵扯楚云菡和莲夫人。 思及此,她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抬眸泪眼惊慌地向瑞王求饶。 “奴婢白露,瑞王爷息怒!瑞王爷开恩,奴婢一介小小婢女,也只是迫不得已,奉命办事啊!” “是谁逼迫你?” 白露闻言,身形微微一斗,似是极怕地看了一眼云苓,迅速收回目光。 “是……是……” 她颤抖着声音,不敢把话说完整,瑞王忍不住道:“是楚云苓,是她逼迫你谋害贵女对不对!” “你不用怕她,若是楚云苓威胁逼迫你,你大可指认她,本王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一并为你讨回公道!” 云苓懒懒地靠在阑干处看好戏,轻轻挑了挑眉。 “哦哟,那你可真是好了不起哦。” 她尾音上扬,听见这嘲讽的声音,瑞王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噌”地冒了上来,气的胸口闷疼。 白露泪眼涟涟,点头道:“……是……是靖王妃命我这样做的。” “靖王妃说,她看不惯容婵小姐与楚二姑娘交好,要奴婢务必给对方一个教训……所以方才命奴婢单独留下容婵小姐赏烟花,再趁机将其推入水中。” 那个划着小舟前来施救的男人也是提前安排好的,目的便是想刻意救上容婵,好叫众人亲眼目睹她与外男搂抱的模样,毁去她的名声! 不料楚云菡却撞见了这一幕,结果也惨遭毒手。 瑞王听完白露的解释,简直恨不得当场将云苓送到大理寺。 “楚云苓,蛇蝎心肠都不及你半分狠毒!” 云苓兴致缺缺地看完了这场拙劣仓促的演戏,微微扬起下巴。 “萧天昱,猪驴脑子都不及你一半愚蠢。” 就这?还以为手段有多厉害呢。 连刚才怒气隐忍的容湛都不说话了,也就这傻子愣呆呆地信了。 “这个叫白露是什么品种的蠢货,这点本事也配让我指使她做事?” 云苓弯了弯唇角,抱着双臂看向瑞王,眸中光芒明亮,“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效率,不喜欢整那些弯弯绕绕,有的没的。” “我要真想对谁下手,就是立刻要了她的命,你们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就像是……这样。” 话语间,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什么,便听得白露痛苦的闷哼一声。 定睛一看,之间一根小拇指长的细细银针竟一半没入了白露的脖颈。 “楚云苓,你……!” 瑞王倒吸一口冷气,容湛等人的眼神也染上了几丝探究和震惊。 先不提云苓是怎样做到的,如此张扬无畏的气焰,当真可称是闻所未闻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容湛的猜想,容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这婢女推我入水没错,但我相信害我的人绝对不是靖王妃,因为……早在此之前,我与靖王妃就已经相识,她于我有恩,绝不可能害我!” 容婵已经换了干净衣裳出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 闻言,楚云菡眸中迅速闪过不可置信。 什么?楚云苓和容婵在此前早就相识? 容湛也是神魂一震,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来……她真的是靖王妃…… 第 85 章 往后你就是我孙子 许是没想到容婵会站在云苓那边,瑞王眸色错愕,呆滞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容姑娘,你这话是认真的?” 回应他的是容婵坚持的眼神,“没错,我相信靖王妃!” 楚云菡再也忍不住了,她颤着声音问道:“容姑娘,你们早就相识?” 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前容婵一直都是不认得云苓的样子? 容湛收回停留在云苓身上的微妙眼神,微微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如今看来此事疑点颇多,若按这婢女所言,靖王妃对婵儿心有芥蒂,提早谋划好了一切,那她应当主动邀请婵儿上画舫才对。” 可事实是云苓并未邀请容婵,反而是容婵厚着脸皮主动上的船,这明显与云苓的动机不符。 萧壁城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给人一种要把江面都冻结的错觉。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谋害镇国公府嫡女,嫁祸给本王的王妃?” 他语气中透露出来的杀意令楚云菡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垂下眼眸,身躯不住的颤抖。 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被江风吹的发冷,实际上她是又气又怕。 看着容婵和容湛两兄妹都选择相信云苓,瑞王涨红了脸色,尽管心中厌恶怀疑云苓,也不好意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唱反调。 郁闷的要死,他只能狠狠憋出一句,“务必将这婢女送进大理寺,彻查此事!” 楚云菡咬了咬唇,指尖紧紧勾住瑞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心里很清楚,她实在太心急了,所以此番谋划异常仓促。 并且由于是私自行动,没有和莲夫人商量,所以漏洞百出。 但她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以云苓在外远扬的恶名,让旁人以为她嫉妒容婵会成为瑞王妃而痛下毒手,这并不难。 白露身手不凡,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行踪,而她为以防万一,特地伪造了云苓的罪证,提前与容婵打好了关系。 这样一来,死无对证!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可万万没想到,容婵和云苓竟是旧识,而白露也被叶折风抓住,将她们的阵脚全部打乱! 气氛一触即发,白露脸色青红交织,眼中飞速闪过种种情绪,随后下定了决心。 她悲泣道:“瑞王爷!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有证据!与靖王妃传信的纸条,就按照吩咐藏在她休息的房中的花瓶内!” 如今之际,只能一口咬死是云苓主谋,幸好她和楚云菡还留有后手。 楚云菡也迅速会意,泪眼中满是错愕震惊。 “这是真的么……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瑞王看着她摇摇欲坠却还强撑坚强的模样,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我这就立刻派人前去搜查,倘若是真的,就算是壁城你,也休得再纵容这黑心烂肺的女人!” 说谁黑心烂肺呢? 萧壁城的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要不是怕楚云菡担下个谋害未来瑞王妃的罪名,从而牵连到整个文国公府和云苓,他早忍不住把那纸条砸到瑞王头上,把楚云菡做的事全盘倒出了! “来来来,尽管搜。” 云苓轻嗤了一声,也不慌张,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萧天昱,今天要是搜不出来证据,往后你就是我孙子!” “……你!” 瑞王苦读圣贤书多年,从没见过云苓这么泼皮无赖的女人,被她“粗鄙不堪”的语言气的七窍生烟。 极力忍下胸口处的不适,瑞王重重地甩了一下袖子,冷哼一声,沉着脸走向了一楼的房间。 看着云苓那毫无忌惮的模样,楚云菡忍不住与白露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不安。 不知为何,她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第 86 章 本王目不能视 花瓶里空空如也。 楚云菡的脸色有些难看,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为了证明云苓的清白,萧壁城特地让人把房间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出任何可疑之物。 瑞王忍不住问道:“确定没有?” 云苓不咸不淡地回应,“怎么,你好像很希望是我的样子,就这么盼着我们姐妹感情破裂?” 瑞王拉着脸不吭声,他清楚地意识到若要吵架,自己完全不是云苓的对手,干脆直接闭了嘴。 角落里,衣衫鬓发凌乱的楚云菡低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那纸条是她亲手放进去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呢? 她确定当时没有任何人看到,唯一撞见的人只有萧壁城。 难道…… 楚云菡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 她猛地抬头朝萧壁城看去,心脏激烈的跳动,几乎要撞出胸口。 随后,萧壁城又命侍卫将救下楚云菡的男渔夫一并带上来问话。 “诸位贵人们息怒,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啊!” 渔夫胆子小,见白露被抓,当场就神色慌张地什么都交代了出来。 “靖王妃说龙舟宴当晚江边会有人落水,只要草民第一时间将人救上来,带到人最多的岸边,便会赏给草民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萧壁城寒着眼神看他,“确定是靖王妃亲口吩咐你的?” 渔夫愣了愣,答道:“这倒不是,是这位白露姑娘向我传的话,她自称是靖王妃的贴身婢女。” 至于云苓本人,他并未见过。 萧壁城挥手,让人将渔夫带了下去。 “大哥,靖王府从未有过一名叫白露的婢女,如今已完全可以确定,背后的主谋另有其人,先将她送到大理寺吧。” 事已至此,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件事背后有蹊跷。 容湛冷着脸道:“还请两位王爷准许在下一并查询此案,我倒是很想知道,谁那么大胆子敢把主意打到镇国公府身上!” 他虽生的一副芙蓉温柔面,却更像是开在雪山之巅的冰棱花,又冻人又扎手。 话音落下,楚云菡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云苓忍不住多看了容湛几眼,容婵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但她这哥哥却不像外在那般是个柔弱病公子。 许是注意到云苓的目光,容湛忍不住与她对视,眸色中添了几分黯淡和复杂。 两人的“眉目传情”在萧壁城看来,怎么看怎么扎眼。 “折风,你将此人押送至大理寺吧,容公子若要追究,可一并同行。” 他俊脸微黑,忍不住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阻隔了二人之间的视线。 “本王的王妃有孕在身,今晚的事多少也叨扰惊吓到她了,需尽早回府休息才行。” 瑞王虽然天真,但到底不是蠢的无可救药,也清楚这罪名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断不能随意扣在云苓头上。 但目光瞥见楚云菡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强压着怒气拦下了萧壁城。 “等等,你们就打算这么走了?” 萧壁城皱眉,“大哥?” 瑞王沉了沉眼神,看向云苓固执地道:“就算容姑娘落水的事和楚云苓无关,那云菡呢?云菡落水总是她一手所为吧,这是她刚才亲口承认的!” 云苓笑吟吟地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你刚才还说云菡落水的确和你有关。” “她在我的画舫上落水,自然和我有关了,可我又没说是我踢她下去的。” 瑞王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你做的,你竟不承认!” “谁看见了?凭什么说是我做的,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 云苓唇角轻弯,微微眯起的双眸中带着几丝笑意和张扬。 “当时王爷就在我旁边,王爷你看见了是我干的么?” 萧壁城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嘴角,神色略有些无奈。 “……本王目不能视。” 言外之意,他没看见。 面对萧壁城如此明显的偏袒,楚云菡抖了抖嘴唇,比起愤恨和酸涩委屈,更多的是心虚和不安。 她不得不怀疑,萧壁城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纵容云苓气焰嚣张…… 瑞王简直气疯了,他活十辈子都想象不出来,能有人无耻到云苓这种地步。 更无法想象,萧壁城竟然会为虎作伥! 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道:“老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了。” 云苓实在不想看见瑞王这幅蠢样,直截了当地打断他。 “我的傻大孙儿,你与其纠结楚云菡落水的事情,不如尽快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意图谋害你的准瑞王妃。” 容婵笨是笨了点,可也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赐给瑞王这种傻大缺真是糟蹋了。 从出事到现在,瑞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云菡身上,对容婵甚至连一句关怀慰问都没有。 经云苓一提醒,气的高血压都快出来的瑞王方才冷静下来,敏锐地注意到容湛看他的目光相当不善。 就连素来很好说话的容婵,这会儿看他的眼神也冷冷淡淡的。 “今晚多谢靖王妃相救,婵儿已经没事了。” 此刻,容婵心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昭仁帝赐婚下来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是有几分幻想和期盼的,因为瑞王殿下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温文尔雅,虚怀若谷,待人有方。 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人,无不夸赞一声好。 可今晚见识过一番后,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第 87 章 这丑女人嚣张不了几天了 瑞王注意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但听得云苓一声“傻大孙儿”喊出来,火气顿时又蹭蹭地冒了上来。 他气的涨红了脸,“按照规矩你该称呼我为大皇兄才对,怎能如此目无尊长,口无遮拦!” “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咬定我谋害容姑娘的?” “还不是因为你的嫌疑最大。” “那你倒是说说,我谋害容姑娘的动机是什么?”云苓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瑞王身上,扬了扬眉,“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而嫉妒容姑娘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只是他到底面皮薄,做不到承认这个想法。 他还想辩驳什么,萧壁城却语气微冷地打断:“大哥,莫要再说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调查真相,本王很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栽赃陷害到本王的王妃头上来。” 话音落下,楚云菡下意识地微微垂头。 容婵的神色也带上了些许气怒,“是啊,背后的人好毒的心思!” 女子最看重名声了,对方有心拿此事做文章,是想毁了她啊。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靖王妃就是林姑娘,她也会怀疑是对方暗藏毒心。首发 “萧天昱,你不妨好好想想,倘若今晚容姑娘声誉受损,父皇很有可能取消你与她之间的婚约,到时候谁会因此事受益?” 云苓这话没有明说是楚云菡,但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落在对方身上。 她淡淡一眼扫来,楚云菡顿时心中如临大敌,背后如寒芒在刺,低头暗自咬了咬牙。 以前怎么没发现,又蠢又丑的女人竟如此难缠! 瑞王脸色微微一变,他看了眼楚云菡,下意识地反驳,“你想说是云菡做的?这不可能,云菡不是那种人!” “这可不好说,要知道她可是第一时间发现容姑娘落水的人。” 云苓笑了笑,继续意味深长地道:“再说了,栽赃陷害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有经验的很。” 听出她在内涵元宵夜宴上的事,楚云菡咬唇道:“姐姐,你什么意思?” “这都听不懂?”云苓扬了扬眉,摇头叹道,“那你还真够蠢的,和瑞王殿下很是般配。” 瑞王嘴角狠狠一抽,“……” “王爷,我累了,咱们回府吧。”云苓懒得再搭理他们,径自去挽了萧壁城的手臂,“再跟这两个人说下去,我怕他们影响肚子里孩子的智商。” 闻言,容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云苓已经有些凸起的小腹上,眸光复杂。 他持扇作揖,压下心中思绪,平声道:“恭送靖王爷与靖王妃。” 萧壁城注意到容湛的目光,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反手紧紧握住了云苓的手。 容湛看见他们紧握的两只手,微微抿唇。 “云苓,我先送你回府吧,这夜风再吹下去只怕会受凉。” 萧壁城和云苓走了,瑞王留下来面对容婵兄妹,心中满是不自在和尴尬,客套慰问了几句,便也匆匆走了。 容湛冷着脸没说话,连客套几句都没有,如今这个瑞王,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无奈这样的人,昭仁帝竟要把婵儿许给他。 容婵看着云苓远去,忍不住感叹道:“真没想到,林姑娘竟然会是靖王妃……” “云苓……林芸……” 容湛低声呢喃这两个名字,神情露出一丝苦笑,“我早该想到的。” 容婵吐了吐舌头,她家大哥二十多年来,未曾对任何女子心动过。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却是这种结果…… “哥哥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靖王妃和传闻中的描述一点也不像。” 世人道她性情阴暗古怪,沉默寡言,但她却明媚张扬,巧舌如簧。 那毒舌程度,简直比大哥还凶猛,能生生将瑞王气死。 “大家都说靖王妃乃绝世丑女,可要我说,她是咱们大周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为何脸上要做个假胎记出来……” 听到这话,容湛皱起眉头,叮嘱道:“靖王妃那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管好自己的嘴巴,莫要给她添麻烦。” 容婵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容湛身后下了画舫。 “这萧天昱脑子不清醒,楚云菡也不简单,往后你若嫁进瑞王府,务必万事心中留意……” 兄妹俩的背影渐渐远去,交谈声消散在夜风里。 夜色凉如水,弯月似玉钩,车辙声吱吱呀呀地响起。 楚云菡裹着毯子坐进马车,望着靖王府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怨毒,尖锐的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好半晌过后,才终于平复下心绪。 这丑女人嚣张不了几天了! 想到这里,楚云菡心中才终于畅快几分。 第 88 章 叫不醒装睡的人 云苓和萧壁城踏着月色回到靖王府,夏夜的院子里蝉鸣蛙声不断。 清风徐来,云苓在月色下看到他的脸色郁郁寡欢,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云苓停下脚步,直言不讳,“你看起来很不高兴,是因为今晚我对楚云菡做的太绝么?” 如果没有她那一脚,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萧壁城闻言,面色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 今晚他的确心里很不舒服,但并不是为了楚云菡忧心,而是…… 他神色沉重地看着云苓,沉声道:“一切都是楚云菡咎由自取,本王并没有怪你,本王只是怪自己,明明知道你受了诬陷委屈,却不能堂堂正正替你伸张正义……” 云苓微微一愣,不太确定地道:“可她不是你的小青梅吗?” 她以为,毕竟是曾经的心上人,萧壁城对她总会存有几分情谊在。 萧壁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认真地看着她。 “早在她元宵夜宴上对本王下药的那一刻起,本王与她之间就不存在什么情谊了。” 认清楚云菡背叛在先后,往昔他对楚云菡的念想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何况,真正的楚云苓甚至因此蒙冤而死…… 如今,她更生出如此歹毒的念头,还要再度谋害云苓,如何还能叫他再念半点情意? 云苓眼神柔和了些许,弯唇笑道:“你不用自责,我都明白的,若当真查出楚云菡是主谋,整个文国公府乃至是我,都讨不了好。” 镇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这种腌臜事若硬要摆到台面上来,受损的是镇国公府与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 云苓越是这样说,萧壁城心里反而越过不去,他紧紧握住了云苓的手。 “云苓,我向你发誓……往后余生,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白露虽然被送进了大理寺,但也不可能真的让大理寺给楚云菡定罪。 所以如今她名声被毁,萧壁城没有半分怜惜同情,只觉得那是她罪有应得,甚至还不够! 云苓怔了片刻,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微笑点头,“好,我相信王爷会说到做到。” 萧壁城闻言,双眸星芒闪烁,“你信我?” 云苓压下心底那抹异样的情绪,继续打趣道:“当然,毕竟王爷不像瑞王那头猪一样无药可救。” 萧壁城失笑,轻叹道:“大哥不笨,以他的睿智,不可能察觉不出事情的蹊跷,只是他不愿意去想,更不愿意相信,所以内心一直在逃避真相罢了。” 就像是……曾经的他一样。 同是过来人,萧壁城比任何人都清楚瑞王的心情和想法。 犹记得当初的元宵夜宴上,他意外中药和云苓发生了关系,实际上他心中早就意识到,那晚他醉得太快太不正常。 可他不愿怀疑递酒的楚云菡,所以下意识地回避了去思考真相。 云苓轻嗤一声,“要不然怎么说他无药可救呢,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萧壁城深以为然。 瑞王今晚的表现很反常,他素来是温文亲和的人,极少对旁人动怒,却因此事表现得近乎歇斯底里。 那是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因而心乱了。 云苓打了个哈欠,眸中浮现几丝困意,“好好的烟火大会,难得没有杀手刺客,还是被这群人给搅没了兴致。” 如果每天一出门就要遇到这种傻比,那还不如待在靖王府里做个宅女舒坦呢。 萧壁城的神色暗了暗,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他在想些什么。 眼睛瞎掉这几年来,他比往昔颓丧了许多,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想法。可如今为了云苓,萧壁城的心态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些改变。 尽管他一直明确表现出对皇位无意,可暗处的阴谋诡计还是铺天盖地般侵袭而来。 皇贵妃意图培养他作为燕王的上位工具,楚云菡试图将他当做成为嫡女和正妃的跳板。 换做以往,他孑然一身也就罢了,可如今他有了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心爱之人,以及孩子…… 有时候,一昧的退让并不会换来和平,反而会让对方愈发变本加厉,乃至于人人都想利用一把,踩上一脚。 权力,是个好东西。 …… 回到文国公府,楚云菡便得了风寒,不得不卧床休息。 与此同时,龙舟宴当晚发生的事,也迅速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无论是各种原因,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讲,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宫中隐约传出小道消息,听闻封皇后有意收回成命,取消楚云菡与瑞王的婚约。 云苓的便宜老爹,老世子听闻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急又怒。 要知道退婚对女子可是一大奇耻,倘若楚云菡被皇家退婚,这辈子都别想嫁个如意好郎君了! “你去把那个孽女给我叫回来,我要问问她,好端端的菡儿为何会在她的画舫上出事!” 老世子面色震怒,第一时间命楚云泽去靖王府叫云苓回一趟娘家。 看着眼前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的妹妹,楚云泽神色复杂地开口,“云苓,爹这次叫你回去,是想问清楚,云菡落水之事是否和你有关……” 自从之前被云苓的一番话骂醒,楚云泽顾及到母亲陈氏的感受,便刻意与莲夫人保持了些许距离。 保持距离后,他便渐渐从莲夫人的一言一行中,品出了些许和以往不一样的意味来。如今他依旧对莲夫人很恭敬,但却没有了之前那股亲热劲。 这次楚云菡出事,虽然话里话外暗示是云苓的责任,但他也不再像曾经那样,一股脑的率先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云苓尚未回话,萧壁城率先表明了态度。 他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此次事件谋害的对象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云苓也险些被人利用背了个黑锅,劳烦内兄带话给岳父,待大理寺调查出结果后,我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明知是栽赃陷害,萧壁城当然不会让云苓回文国公府去挨那偏心老爹的责骂。 楚云泽愣了愣,心下因萧壁城强势维护云苓的态度感到震惊,要知道以往最见不得楚云菡受委屈的人便是他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松了口气。 既然萧壁城是站在云苓这边的,那说明落水之事是真的有隐情,云苓是无辜的! 第 89 章 楚云菡的真面目 有了萧壁城的回应,楚云泽便放心地回文国公府复命去了,然而楚云泽前脚刚走没多久,王府的管事乔烨后脚就抵达了揽清苑。 自打太上皇走后,萧壁城虽然未与云苓同床而眠,但却没有再分院而睡了。 天气正好,晴空万里,园中的花草开的颜色正好,乔烨看了眼正在凉亭里晾晒药材的云苓。 她身着一身浅绿纱衣,墨发簪了一朵清晨初开的淡紫芍药,引得几只白色蝴蝶久久不肯散去。 犹豫了一下,他放轻脚步去了萧壁城所在的房间。 “乔烨?” 萧壁城正在闭目凝神,按照云苓所教的方法练习驾驭精神力,如今他已经能够通过不同的精神活跃程度,以此辨别府内不同方位之人的身份。 乔烨刚踏进揽清苑门口,萧壁城便知道他来了。 “王爷,属下打搅了。” 乔烨恭敬作揖,迅速低声道:“叶侍卫方才私下找到我,说燕王殿下迫切地想见王妃一面……” 萧壁城神色了然,平声道:“他可是得知了楚云菡的事?” “楚二小姐的事这两天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想不知道都难。” 外界很多人都在猜测楚云菡落水之事与靖王妃有关,毕竟她对瑞王“痴心一片”,又嫉妒楚云菡已久,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 燕王一向和楚云菡关系好,自然心里着急,才会迫切地想找云苓问个明白。 萧壁城点点头,低声道:“此事不要叨扰云苓,本王去见御之便是了。” 那些不该由云苓来承受的诬陷和罪名,早该抹清了。 “三哥?” 见来人是萧壁城,燕王有些讶异,下意识地朝他身后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云苓的身影。 “你是不是想问云苓有关楚云菡的事?” 燕王神色有些尴尬,忙轻声解释道:“三哥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她,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 尽管心里在意楚云菡的处境,燕王也做不到对云苓恶语相向,毕竟云苓可算是萧氏皇族的大恩人。 而且他亲眼见过云苓现在对瑞王的态度,早已不是曾经的痴迷仰慕了,因而不太相信丑女人会去谋害楚云菡。 萧壁城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淡声道:“楚云菡的确是云苓踢下水的。” 燕王顿时傻了眼,“什么?” 得知楚云菡的事后,他第一反应也是云苓干的,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拼命找各种理由为云苓开脱后,居然告诉他,此事的确是云苓所为? 听到这话,林芯率先沉不住气了,她一拍桌子怒道:“当真是她做的?那壁城你为何当着容世子和楚云泽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你难道不知道,她将云菡害的有多惨么!” 燕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三哥,莫非你是为了我的腿,才这般任由她胡作非为么……”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萧壁城包庇云苓的原因。 萧壁城摇头,沉着脸缓缓道:“本王护着云苓,是因为她受了委屈,至于楚云菡……” 顿了顿,他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一切皆是她咎由自取!” 林芯面色一变,瞪大眼睛道:“壁城,你说什么?” 她不明白素来对楚云菡满腔柔情的萧壁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萧壁城微微抬手,修长的两指夹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了石桌上。 他目光骤冷,语气森寒地将那晚江畔画舫上的阴谋悉数道出。 “你是说,云菡想要谋害容婵,并意图嫁祸给楚云苓?”林芯听完神色震惊,语气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萧壁城眸光幽暗,寒声道:“本王亲眼所见,她将这纸条放入花瓶内,岂会有假?” 闻言,周围几人皆是面色错愕。 “三哥,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萧壁城不可能说谎,燕王回过神来,面色发白,大受震撼。 “云菡……云菡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壁城!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但云菡怎么可能会去谋害镇国公府的容小姐呢!” 最难接受的人是林芯,她是楚云菡的半师,京中人对她颇为敬重,而她也常因楚云菡这个才貌双全的徒弟引以为傲。 萧壁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若有若无,他眼神平静地道:“以她和本王的情谊,当初她连本王都能一并算计,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燕王的手指紧紧捏住纸条,神色幽幽地看着萧壁城,哑声开口,“三哥,你说的……莫非是当初元宵夜宴上的事?” “没错。”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他必须将事实公之于众。 楚云苓,还有云苓,已经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太多本不该有的指责与谩骂…… “丑女人当初说的都是真的?” 原本卑鄙丑陋的指责对象,如今却反转成了无辜的受害者,燕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倘若这才是真相,那云苓即便是一脚将楚云菡踢下水又如何,被她害到这副境地,简直杀了对方都不为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燕王失魂落魄地坐在藤椅上,低声喃喃自语。 那个在他心中如天山雪莲般圣洁的少女,怎么会做出此等恶毒发指的事情呢? 六月的艳阳天,燕王只觉得心中如寒潭沁骨般冰冷,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轰然倒塌崩碎。 第 90 章 侧妃变妾室 “原来丑女人说的都是真的。” 半晌后,燕王眼神暗沉,忍不住猛然砸碎了一个茶杯,声音痛怒。 “当初是她先变了心,要将三哥和丑女人当作争权夺利的踏板!” 他和萧壁城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极为要好,因而也将楚云菡当作亲妹妹看待,对她比对宫里那些有着血缘关系的公主们还好。 可他视为家人的少女,却背叛了他最珍视的亲人! “我不懂……为什么!” 燕王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显然真相对他的打击很大。 他知道楚云菡一直有些介意自己的庶出身份,可她难道意识不到,在他与萧壁城的偏袒维护下,这些年来她一直是京中贵女们争相艳羡的对象吗? 萧壁城神色微动,他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将手放在燕王肩上。 林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为楚云菡开脱,“……云菡不该是那种人才对,这其中或许有其他缘由,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王红着眼愤怒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是看我与三哥一残一瞎,想要另攀高枝罢了!”首发 可笑他还一直傻傻地为楚云菡抱不平,几次三番针对云苓,甚至痛骂她。 见燕王情绪激动,叶折风忍不住皱眉低声劝了一句,“娘,你就莫要再替她开脱了。” 林芯脸色有些难看,“风儿……你也不信云菡?” 叶折风沉声道:“不是我不信她,而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靖王殿下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但这次奉武安公的命令回京保护靖王夫妇,他发现云苓此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厌恶。 上一回,云苓还在危急时刻救了他的性命。 所以这次楚云菡暴露真面目,他虽然也感到意外,但却并没有林芯那样难以接受。 燕王气道:“林芯师父你就不要再替她开脱了,难不成三哥还会诬赖她吗?” 萧壁城眼神暗了暗,若有若无的目光淡淡看了林芯一眼。 他能感觉得到,师娘一直以来都对云苓有着很深的偏见与厌恶,几个月以来,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还加深了。 不过他隐约猜得到其中缘由,应当是因为……嫉妒。 嫉妒云苓的医术之精湛,嫉妒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医术方面的造诣已远高于苦学三十载的她。 见燕王眸中红色血丝遍布,显然是被楚云菡的背叛伤的狠了,林芯眼神复杂,闭上嘴不再多言。 燕王平复好情绪,目光紧紧地看着萧壁城,“三哥,大哥他知道这件事吗?” 萧壁城沉声道:“他还不知道我已经重见光明的事,我也没有把纸条给他看,不过当时的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他不过是……选择了视而不见罢了。” 很显然,瑞王内心深处是知道事情有异的,正是因为心乱了,一向温和宁静的他,在画舫上才会那般失态。 云苓说得对,他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看不看纸条没有什么区别。 燕王目光黯淡地看着碎掉的茶杯,冷不丁道:“即是如此,月底他们大婚时,我就不去了,三哥帮我把贺礼送去吧。” 他这是在划清自己与楚云菡的关系。 萧壁城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燕回阁,又听得燕王的声音迟疑地响起。 “三哥,这件事云苓她受了不少非议……你打算如何处理。” 萧壁城停下脚步,双眸中的寒光闪了闪,“我会妥善处理此事,不会叫她继续受委屈的。” 燕王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最后道:“……三哥,还请你替我向她道个歉。” 不是他拉不下脸亲自道歉,而是他此时此刻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云苓。 他曾经冤枉过她,针对过她……她却不计前嫌,为他解了寒毒,还让他有了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萧壁城神色微松,语气难得缓和下来,“好。” 随后他离开燕回阁,私下唤来乔烨,命人对京中流言蜚语的风向进行暗中引导。 最一开始,京中的吃瓜群众们对此事讨论的热火朝天,免不了脑补这又是恶毒丑女楚云苓干的坏事。 再加上萧壁城的暗中引导,人们很快把注意力从云苓身上挪开了。 “想来此事应该与靖王妃无关,若真是她设计害楚二小姐落水,靖王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就是,我听说当晚镇国公府的容小姐也在画舫上,听说她与靖王妃的关系很是要好呢!” “倘若靖王妃当真还恋慕瑞王至深,她怎么可能会与容小姐交好呢,楚二小姐落水大抵只是个意外罢了。” “唉,这楚二小姐真是不走运,我听说她在龙舟宴上失仪……与瑞王的婚约只怕是……” 吃瓜群众们一番讨论,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楚云菡身上。 虽说老世子偏心疼爱她,并没有怪罪她失了名节,但被云苓如此明晃晃的摆了一道,实在令她心中郁结,咽不下这口气。 “此前为何不与我商量再行动?” “瞧瞧你干的蠢事!” 楚云菡脸色苍白,忧愁地道:“娘,宫中可有消息了?” 倘若丢了与瑞王的婚约,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莲夫人没好气地道:“现在知道着急后悔了?你这次擅自行动真是气死我了,白露现在还关在大理寺中呢!” 楚云菡与瑞王的婚约她倒不担心,以瑞王对楚云菡的痴情,一定会与皇后抗争到底。 但白露要是再救不出来,为了避免暴露自身,她就不得不弃子了! 想到这里,莲夫人压抑着怒火道:“楚云苓那个小贱人,倒是我小看了她……你确定她吸入了魂消香没有?” 楚云菡恨恨道:“放心吧,这件事我是办妥了的,我亲眼见她进了那间屋子。” 闻言,楚云菡的脸上方才有了几分痛快之色。 母女俩迫不及待地等着云苓毙命的消息传来,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靖王府中毫无动静。 楚云菡急道:“她的确进了那间屋子啊!” 就在母女俩惊疑慌乱的时候,一道谕旨自宫中送入文国公府。 楚云菡德行有失,昭仁帝收回了将她赐婚与瑞王的旨意。 她依旧可以嫁给瑞王,但只能做……妾室。 妾室! 听到这两个字,楚云菡当场昏了过去。 第 91 章 燕王的态度改变 对于楚云菡的落魄,云苓漠不关心。 虽然没有关注其他事,但她明显感觉有两个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叶折风。 云苓摆弄着晒干的药材,头也不抬地吩咐,“替我去药房拿些白芷和苍术来。” 他利落地转身离开,很快便将云苓要的东西拿来了。 陆七正蹲在院子角落里磕花生,见状不由得咂舌,小声嘀咕起来。 “王妃手段可真是了得,竟连叶公子都使唤得动呢。” 叶折风名义上是个贴身侍卫,但他是武安公的孙子,与萧壁城更是结拜兄弟,靖王府上下都拿他当半个主子看待的。 冬青正在浇花,闻言撇了撇嘴,“咱家王妃先前可是救了他一命呢,若还像之前那样摆脸色给人看,那也忒不识好歹了!” 陆七挠了挠头,憨厚地道:“冬青妹子,你好像很不喜欢叶公子啊?” “难道你没见之前他看王妃的样子吗?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冬青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活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我家王妃先前可从没得罪过他!” 叶折风耳力极好,抬眸看了冬青一眼,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但他微微握紧拳头,终是什么也没说,见云苓没有要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便抱着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这事儿的确是他理亏,受到母亲林芯的影响,一来靖王府便没对云苓有过好脸色。 自觉理亏的不止叶折风一个,燕王这两天在屋内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也终于鼓起勇气亲自来了一趟揽清苑。 “哟,稀客啊。”云苓见到来人,微微讶异地扬眉,“今天怎么有兴致上揽清苑来了?” 木轮椅没有现代的轮椅好用,他腿脚不方便,古代宅院又多碎石小道和极高的门槛,去哪里都需要至少两个人跟着帮忙抬轮椅。 听到云苓打趣的声音,燕王原本在心中练习了好多遍的话语,瞬间忘的一干二净。 他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道:“怎、怎么……本王在院子里待的无聊了,不能来转转?” “随便你转,只是我忙得很,没空陪你玩。” 云苓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捣鼓着小瓷瓶里的液体,神色认真。 她没戴面纱,燕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平心而论,若单看那半张洁白无瑕的脸,当真可称是容色倾城,他心底不免为云苓感到几分惋惜和遗憾。 俗世间不乏以貌取人者,倘若她脸上没有那块胎记,这些年来或许就不会遭受那么多恶意和非议。 思及此,燕王心中略微复杂地从衣袖中拿出了两本破旧皱巴的书。 “……那什么,我最近闲来无事看书,偶然捡了两本老旧的医书,三哥说你对这个挺感兴趣,本王也看不懂,就给你了。” 闻言,云苓下意识地接过那两本书,微微一愣。 “太素九针……内经素文?” 这是两本很稀有的古籍,也是了解大周医药发展史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云苓读其他医书时听过这两本古籍的名字,只是靖王府和太医院中都没有。 她回过神来,看向燕王的眼神多了几分笑意。 “偶然捡来的?这两本书可不好找,你特地为我寻来的?” 燕王顿时脸色通红,没好气道:“本王说捡的就是捡的,谁闲着没事儿特地去为你寻这玩意儿!” 这两本书当然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孤本,本是想一本送给林芯,一本送给楚云菡,答谢她们这两年来为他治疗寒毒的付出。 如今,他尽数给了云苓。 云苓看他那副别扭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行行行,你捡来的,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燕王脸色仍有几分不自然,别开头轻哼一声。 说完,他便自行推动着木轮椅,如蜗牛一般地朝院外走去。 云苓哑然失笑,燕王这小子今年都二十岁了,脾气到还像个小孩子那样别扭。 望着小厮费力地推动着他,行走的磕磕绊绊的模样,云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木轮椅上。 她一向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谁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谁好。 看着手里有些残破的医书,云苓弯了弯唇角。 也罢,虽然再过几个月燕王就能站起来了,但在这段时间里,便好心出手帮他一把,叫他能行动的舒心便捷些。 第 92 章 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云苓又捣鼓了一会儿药材,便见萧壁城持着长缨枪,以龙行虎步之姿踏入凉亭中。 他身着一身玄黑色武服,看起来干脆利落,长发高高束起,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星眸亮晶晶的。 “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御之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他笑着靠近云苓,凑过去看她手里的东西。 云苓晃了晃手里的书,笑盈盈地道:“他送了两本医书给我。” 看清楚那医书的名字,萧壁城剑眉微挑,脸上也有了一抹笑。 “他竟把这两本书送你了,先前他为了寻这两本书,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和财力呢。” 云苓转头看他,盛满笑意的眸中眼波漾开,如同一池被搅乱的春水般动人。 “是啊,看在他这么有诚意地道歉的份上,我打算给他送个回礼,先前的不愉快就当一笔勾销了。” 燕王和云苓能够和睦相处,增进关系,自然是萧壁城乐意看到的。 “你倒是大度,还要送他什么回礼?” 他发现云苓当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虽然脾气直又毒舌,性子却相当爽利。 萧壁城扬起笑,看见云苓那张眼波动人的脸,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几分。 “我准备……” 话说到一半,云苓微微皱眉,不客气地将萧壁城推到一边。 “别靠我这么近,一身汗味儿重死了,我正调香呢,你熏着我了。” 萧壁城知道她为了调香,特意用精神力加强了嗅觉,只得退远了些眼巴巴地看着他,活像只没人爱的大狼狗。 “你才饿鬼投胎呢。”云苓笑骂了他一句,解释道,“我在调制新的雪参玉露,还有一种香。” 雪参玉露是为容婵准备的,她答应过会新调制几瓶送给对方。 “香……?什么香?” 萧壁城微微挑眉,在他的印象里,云苓从来都不爱用任何熏香。 但她身上有一股生来自带的幽幽冷香,与那些药草混合在一起,有种独特的馨香味,萧壁城很喜欢。 后半句话,云苓特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除却有着精神力的萧壁城以外,远处的叶折风等人均不能耳闻。 萧壁城点点头,疑惑道:“既如此,叫人去采买些回来便是了,何须自己调制?还是你准备进行改良?” 云苓摇了摇头,眼中难得有几丝赞赏之意。 萧壁城神色讶异,能被云苓看上的东西,那绝对不是凡物。 “到底是什么香,又何人所制?” 听他问起这个,云苓也微微蹙起了细眉。 “不知道,我特地问过画舫上的侍女,她们都不知道这香从何而来,是谁点的。” 云苓不知道,若叫莲夫人知晓,这魂消香不仅没能要了她的命,还被她当成了助眠物品,轻松推导出了复杂的配方来试图量产,只怕会气的当场去世。 她皱起了眉头,半张光洁如羊脂玉的脸蛋分外动人,另外半张顶着暗红印记的脸,却比鬼魅罗刹更可怖三分。 萧壁城的目光落在她那假胎记上,心情不由自主地多了两份沉重,轻叹一声。 “本王当真希望,你能尽快以真面目示人。” 云苓眉梢微扬,调笑道:“怎么,嫌我丑到了你的眼睛,还是嫌我给丢人了。” 萧壁城失笑,“你明知本王不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不想云苓再因为容貌,被京中的人们指指点点了,何况……她本来是那样容色倾城的女子。 “武安公的医术兴许不如你精妙神奇,但他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你将先前消除毒斑的法子告知他,说不定他能琢磨出些什么。” 若知晓云苓所中之毒的名字,或许可以凭此为线索,顺藤摸瓜调查出背后的下毒之人。 “武安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云苓对这个传闻中医武双全的小老头儿很是好奇,先前太上皇病重的时候,昭仁帝原本是请了对方快马加鞭回京的。 后来得知太上皇已经无碍的消息,这小老头又不知做什么去了,迟迟没有回京。 云苓点了点头,左右无事,她便抽空画了一张图纸,为燕王设计了一个新的木轮椅。 组织里的老幺是玩弄机关与奇门的高手,云苓曾在这个姐妹身边学到很多东西。 设计一个仿现代功能的木轮椅,于她而言算不得多难。 画好了图纸,她砸重金找了城中最好的木匠,愣是花了两天两夜给赶制出来了。 当这架造型新奇独特,却不失美观与便捷的轮椅被抬到燕王面前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出于专业和认真的本能,云苓特地配了一个使用说明的小册子,给燕王进行示范讲解。 “以后用这款轮椅,不需要旁人推动,你自己想去哪里都行,如果遇到门槛,扳动这里的把手,便可升降和前后移动轮椅主体的位置……” 操作的时候可能比较费力,但好处是不需要旁人搭手。 “给你配了个小桌子,平时可以直接在上面吃饭,或是看书写字,不用的时候可以收放到一侧……” 就是造型有点像小孩子学吃饭的餐车。 “这里是挡板,防止地滑时轮椅刹不住车,我还涂了特制的防水和防腐药剂,用上个几年不成问题。” 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咳咳……当然,你用不了那么久,只不过在你的腿彻底痊愈前,还是能让你便捷不少的。” 云苓说的口干舌燥,却见燕王只是怔怔地看着她,慢慢地红了眼圈,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犹豫了一下,她迟疑地道:“怎么,你不喜欢这东西?我本事有限,虽然造型丑是丑了点,但胜在实用。” 她没有老幺那样逆天的水平,在保证功能性的同时,还能设计出炫酷别致的造型。 “没有……我很喜欢。” 燕王双眼发红,神色认真地看着云苓,他藏起眼里闪动的泪意,挂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声音沙哑地开了口。 “三嫂,谢谢你。” 云苓微微一怔,这是燕王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第 93 章 我就是猪脑子一个 燕王吸了吸鼻子,仍旧抑制不住微红眼眶内,不停闪动的泪花。 “三嫂……你这样不计前嫌的待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后来的两年内,他饱受寒毒侵扰之苦,几番心灰意冷,甚至对余生失去了希望。 是云苓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云苓回过神来,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浅笑,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 “先前为你祛除寒毒,告诉你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多激动,怎么对着把木轮椅,反而还哭上了?” 燕王再次吸了吸鼻子,带着几丝稚气的面容上,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在乎的不是寒毒,也不是能够站起来,更不是这木轮椅。 真正触动他的是云苓的态度,在被他冤枉伤害过后,还能不计前嫌地以真心待他、关怀他。 燕王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那与萧壁城有两分相似的俊俏脸蛋被擦的发红。 他声音闷闷地道:“三嫂,三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以前是我眼瞎识人不清,冤枉了你……我就是猪脑子一个!”首发 “以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你莫要放在心上。” 云苓靠坐在藤椅上,冲他嫣然一笑。 “以前的事我从来没在意过,顶多觉得你们兄弟几个脑子都不太好使,不愧是一家人。” 闻言,燕王脸上闪过一抹羞赧之色。 “不过你和你三哥都还好,至于你那大哥……”云苓声音停顿,摇了摇头,“他是彻底没救了。” 想到大哥瑞王还被楚云菡蒙在鼓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燕王眼神郁闷。 云苓察觉到燕王的脸色,起身推了推新做的木轮椅。 “罢了,不提他们了,你试试着木轮椅好用不好用,看看哪里还有欠缺之处,我好叫木匠修整。” 燕王点了点头,看着这造型别致又便捷实用的木轮椅,脸上的阴云消散开来。 云苓陪着燕王试了一下午的轮椅,很快教会了他熟练运用每一项功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但自那以后,他得了空闲便不停地往揽清苑跑。 有时是给云苓送些新奇的药材来,有时是些罕见古怪的有趣药方,又或者是城东酒楼里最受欢迎的糕点…… “三嫂!这株草是我和方太医的孙子打赌赢来的,别看外形普通,实际上……” “三嫂!这是城东珍膳坊的老字号秘制糕点,我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买到……” “三嫂……” 一开始,萧壁城还为老婆和燕王之间的冰释前嫌感到欣慰。 尤其是云苓也不嫌燕王缠人,还拿他当小孩子一样,时不时弄点新奇的点心给他吃。 什么西瓜沙冰……鲜榨缤纷果汁…… 这臭小子,连他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 萧壁城忍不住暗骂了几句,心中咕噜咕噜地冒出带着酸味的醋意。 第 94 章 又开始造作了是吗 他头一次觉得他这个素来疼爱的弟弟,也会有比苍蝇还招人嫌的时候。 好在文国公府的来信,终于让萧壁城有了摆脱这个十万伏特电灯泡的机会。 楚云菡马上就要出嫁了,按照大周皇朝的习俗,作为姐姐的云苓需要携夫为其送亲。 想起即将一并嫁给猪头瑞王的容婵,云苓本打算把新制好的雪参玉露亲自送去镇国公府,但她料想容婵近来应当无暇待客,便只派人将东西送到了管事手里。 …… 清晨,盛夏阳光明媚。 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发出悠闲的吱呀声,没有了燕王围在旁边叽叽喳喳,萧壁城觉得京城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云苓轻点头,心里明白昭仁帝的用意。 自从太上皇痴傻,两位王爷又在战场上落下残疾以来,大周皇朝在边境防事上压力很大,军队和百姓的士气低迷已久。 先前回宫惊马事件时,太上皇当众显露身手救下平民,得知他恢复正常后,京中很是激动了一阵子。 但他终究老了,难以再提枪上阵。 如今瑞王大婚,加上战神靖王双目恢复光明的消息同时放出,方能激振民心。 “要不是大局当前,我真的不想出席这两口子的婚礼。” 云苓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瑞王,她觉得和对方同在一处,连呼吸都会不顺畅起来,因为瑞王实在蠢的令人窒息。 她嘀咕完,起身轻巧地跳下马车,稳步落地。 萧壁城却看的后背一惊,赶忙扶住她,语气几分急切,“小心些,这都快四个月了,你肚子里可是两个呢!” 因为怀双胎的缘故,云苓的肚子明显比寻常孕妇要大一些。 “不碍事,这两个崽儿可经折腾的很,生命力堪比小强。” 刚穿越时加上被六公主推倒那次,这两个小家伙两次都顽强地活了下来。 萧壁城疑惑道:“小强是谁。” “是我老家那边对蟑螂的爱称。” “……” 隔着云苓的肚子,萧壁城都为自己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委屈,哪有亲妈把自己的孩子跟蟑螂相提并论的。 抬头见她面色红润,步伐矫健,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 他见过不少怀孕的女子,对方通常都会孕吐严重,亦或腰酸腿浮肿,但云苓却好像一直什么事也没有,吃得好睡的香,身体倍儿棒。 兴许和她那易于常人的精神力有关,萧壁城想。 到了文国公府,立刻有府内管事前来领路。 云苓踏进文国公府,只见四处的窗楣柱梁都贴着双喜和红灯笼,明明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府内却是压抑着一股惨淡寂寥的气氛。 人刚接近正厅,云苓那糊涂蛋便宜老爹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过来。 老世子瓮声瓮气地吼着,声音中透着躁怒,“我不相信那丫头跟菡儿落水的事无关,定是她依仗太上皇为靠山,才逼得靖王爷不得不向着她说话!” 老世子接过茶杯,哼了一声,“我就要,等那丫头来了,定要好好盘问一番!” 他可是她爹! 云苓微微摇头,连白眼都懒得赏给老世子一个,她悄无声息地走到对方背后,语气似笑非笑。 “我三个月没回娘家,爹觉得自个儿又行了,又开始造作了,是吗?” “噗——!” 耳边冷不丁响起云苓的声音,老世子吓得一个激灵,将茶喷了出去。 第 95 章 在责怪本王? 莲夫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 见云苓走进来,她的视线立刻紧紧黏在云苓脸上,仿佛要隔着面纱将云苓的脸烫出一个洞来。 半透明的薄纱下,那大片紫红色的胎记仍旧清晰可见。 明明毒斑还在,可她为什么没有死? 莲夫人眼神沉重,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帕。 "咳咳……咳咳咳!" 老世子被吓得呛住,涨红脸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孽女!有你这样和亲爹说话的么,你简直是……" 老世子刚想发火,转身看到萧壁城也在,忙擦了擦胡子上的茶水,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咳……贤婿来了啊,咦……你的眼睛?" 萧壁城弯唇,舒展的眉眼中尽是笑意,"如岳父所见,本王的双目已完全恢复,这都要多亏了云苓。" 闻言,老世子与楚云泽等人皆是下意识地看向萧壁城,面色惊愕欣喜,唯有莲夫人瞳孔骤缩。 “太好了!壁城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这消息一放出,必然能激振民心!” 楚云泽率先反应过来,面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显然是为萧壁城的痊愈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说完,他又看向云苓,由衷的感叹,“妹妹这次可是大周的功臣,大哥以你为荣!” 楚云菡和林芯花了两年都没做到的事,竟然真的被云苓只花了三个月就解决了! 莲夫人面上笑容欣喜,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是啊,咱们愁了两年,盼了两年,而今终于得偿所愿。" 她的指甲用力刺入掌心,面上说着道喜的话,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世子到没多想,一个劲地向萧壁城道喜。 "恭喜王爷,恭喜王爷啊!" 他是个糊涂的人,之前云苓声称是私下自学成材的,老世子想她大抵又是想和楚云菡较劲才学了医术,便也没什么怀疑,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女儿总算还有些可取之处。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确不好对云苓发难,于是决定暂且不跟她计较。 然而云苓却不肯放过他,笑眯眯地道:"爹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我简直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夸我简直聪明极了,厉害极了?" 老世子一噎,悄咪咪瞪了云苓一眼,装作没听到。 "莲娘啊,你快去叫厨房沏一壶好茶来,再备些点心来……" "是,老爷。" 莲夫人行了一礼,便懂事地退下了。 云苓随意瞥了她一眼,轻轻弯了弯唇角。 看来,楚云菡的事对这母女俩的打击不小。 老世子面色祥和地上前对萧壁城嘘寒问暖,"贤婿啊,听闻你上个月还遭到了那突厥贼人的伏击,如今伤可好了?" 萧壁城点点头,"多谢岳父关心,有云苓在,本王已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见老世子无视自己,云苓挑了挑眉,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 "我也遭受了伏击,爹怎么不问问我好不好?" 碍于萧壁城在旁边,老世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瓮声瓮气地道:"你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么,我又没瞎。" “爹……” 楚云泽有些看不过去,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老世子的衣袖。 自打几个月前被云苓一番话骂醒后,府内之事他时常反复思索,也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们实在太过偏心楚云菡了。 可惜老世子闷闷哼了一声,不为所动,显然还在气恼上次云苓害他这个老丈人在女婿面前丢面子。 闻言,云苓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听到云苓又开始胡言乱语,萧壁城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嘴角。 他再没见过比云苓心理素质更强的人了,哪怕是军营中历经百战生死的士兵也远不如她。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却一进门就听见爹怀疑二妹落水是我害的,我这心里的伤啊,是愈发雪上加霜了。" 云苓的台词虽然幽怨,可说出来却毫无感情,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老世子听完顿时一头黑线。 他敢肯定,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打算好好盘问云苓一番,但没打算当着萧壁城的面。 "爹啥时候怀疑你了?肯定是刚才风大,你听错了。" 老世子上回在云苓手下惨败,这次也学聪明了。 "你不是会医术么,平时多注意着点,别年纪轻轻就得了耳背。" 云苓一时无语,这便宜爹,好的不学学坏的,还学的挺快。 见云苓也有被自己堵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老世子终于觉得扬眉吐气了一回。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云苓亲爹,还治不了她不成? 萧壁城站在一旁,莫名有些想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云苓和老世子不愧是父女。 这时,莲夫人领着两个丫鬟进屋,将新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 看着老世子那几分得意的模样,云苓皮笑肉不笑地道:"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听到了那话,王爷也听见了,您莫不是说他也耳背?" 萧壁城心领神会,配合地道:"那晚的事情是意外,岳父莫要错怪云苓了。" 莲夫人眼神一沉,忍不住看向萧壁城,满心疑惑和愤怒。 根据菡儿所言,那晚分明是这贱丫头害她落水,靖王为何这般偏袒包庇她! 萧壁城都这样说了,老世子当然也不好再怀疑云苓,只能勉强地道:"我也没说是她害得菡儿落水,只是菡儿在画舫上出了事,做姐姐的没照顾好妹妹,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世子偏心的未免太厉害了,萧壁城脸色微微一沉。 "龙舟宴的画舫游是本王一手安排的,岳父这话可是在暗示本王做事不周?" 老世子呆了一下,没想到萧壁城会这么直白的维护云苓,忙摆手道:"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第 96 章 坑爹玩意儿 萧壁城打断他,神色淡然地道:"对于楚二姑娘的遭遇,本王也感到惋惜,但那晚的画舫游,本王和云苓并未主动邀请她上舫。" 言外之意,楚云菡纯属自作自受,不要把黑锅扣到他们头上。 老世子尬笑了两声,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莲夫人正为萧壁城倒着茶,手腕不由得抖了抖,溢出些许水渍流到了桌上,薄纱衣袖也打湿了半截。 老世子正愁尴尬的没话说,见状赶忙转移话题,训斥道:"莲娘,你怎么做事的,还不快把桌子擦干净,重新给王爷倒一杯!" 莲夫人回过神来,连忙赔礼,"一时手抖,还望王爷莫怪罪。" 萧壁城神色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莲夫人无需赔礼。 心里疑惑,她面上却笑道:"爹就别怪莲夫人了,人一年纪大了,不中用是正常的,平时难免会有个手抖眼花。" 莲夫人脸色微变,好在她心理素质过硬,没有破功。 "何况,我瞧莲夫人脸色蜡黄蜡黄的,眼角生了皱纹不说,额头上还冒了痘,应当是近来没休息好,还上了火。" 听到这句话,老世子才算对云苓有了两分好脸色,“亏你还算有点孝心,知道关心长辈。”首发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一口茶喷出来,心中对老丈人的糊涂程度又了解了几分。 楚云泽与他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笑意。 莲夫人暗暗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面色不变,微笑道:"……妾身多谢靖王妃关心。" 云苓没让她破功,倒是老世子的话让她差点没绷住。 "姨娘素来性子贤淑温婉,想来也说不出什么重话,瞧这都憋的上火了,下次见到楚云菡我替你骂她几句,真是的,什么坑娘玩意儿。" "王妃教训的是,妾身铭记在心,且容妾身去换身干净衣裳来。" 莲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几丝裂痕,在破功之前,她压着怒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正厅。 这次老世子瘪了瘪嘴,倒是没指责云苓说的不对。 他纵然偏爱楚云菡,可二女儿名声尽失,害得文国公府丢了脸面是事实,搞得他最近当差上值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 对于这个抱有极大期待的二女儿,老世子心中说不失望是假的。 虽然云苓那事儿也闹得沸沸扬扬,可她最后到底是嫁给了靖王做正妃。而楚云菡却是活生生丢掉了侧妃之位,差点被退婚,如今只能勉强做个妾室。 想到这里,老世子忽然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两个坑爹玩意儿做女儿啊…… 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文国公府的家宴一直遵循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男子与女子是分开用膳的。 云苓进了屋子,发现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落座的却只有自己和陈氏两个人。 她挑了挑眉,问道:“娘,怎么不见那对白莲花母女?” 本来还以为要准备恶战一场呢。 陈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白莲花”是指谁,忍不住掩唇笑道。 “白莲是你姨娘,纵使再不喜欢她,也不能随意给她起绰号,若叫你爹听见,又要说教你了。” 云苓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莲夫人的大名还真叫白莲啊?” 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陈氏无奈地摇头,“苓儿,不可直呼你姨娘的名字。” 云苓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至于你姨娘……” 陈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弧度加深了些许。 “你爹实在拗不过他,加上楚云菡近来惹了事,怕有人拿嫡庶之别使绊子,便整顿了一番家风。” 老世子是个倔强的性子,楚云泽实际上也继承了这一点,硬是把老世子给缠的没辙了。 “怪不得今天来的时候,那老糊涂竟舍得叫老白莲给我们端茶递水。”云苓恍然大悟,随即笑道,“大哥这事儿倒是干的漂亮。” 比起老世子来,楚云泽的资质显然要强出许多,虽然也曾被白莲花母女所迷惑,但至少听得进去话,能够迷途知返。。 倘若这个大哥是可塑之才,那么将来文国公府便是真的后继有人了。 陈氏也欣慰地笑了笑,她高兴的不是莲夫人受到打压,而是儿子终于懂得明辨事理,疼爱母亲与胞妹。 虽然后来老世子总在陈氏面前摆一张臭脸,但苦于没有证据,便也没能再吵起来。 “娘知道你一定是清白的,否则靖王爷怎么会向着你?偏生你爹却想不通,当真是已经无药可救了。” 陈氏说完这一长串话,面色心灰意冷。 云苓放下筷子鼓动着腮帮子,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娘这次还真是误会老糊涂了,其实那楚云菡就是我一脚踢下去的。” 陈氏闻言,当场一口茶水喷出去,多年来的端庄温婉一去不复返。 “咳咳咳……” 第 97 章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陈氏咳得俏脸通红,云苓连忙替她拍了拍背。 回过神来,陈氏面色紧张地道:“当真是你踢下去的,靖王爷知道么?” 云苓点头,笑盈盈地道:“他知道啊,他不仅亲眼所见,还替我撒谎保密呢。” 闻言,陈氏睁大一双美目盯着云苓,“苓儿……我没听错吧,此话当真?” 她清楚靖王的为人,哪怕不喜欢云苓,只要不是云苓做的,就不会无端令人蒙冤。 可对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云苓踢楚云菡落水,还替她掩护? 要知道,靖王当初和楚云菡可是…… “是真的,不过这皆是因为楚云菡耍手段在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云苓将楚云菡意图谋害容婵,然后嫁祸给她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王爷的眼睛早就恢复了,她藏那罪证纸条的时候,让王爷撞了个正着。” 每每回想起这一幕,云苓都忍不住想发笑。 陈氏听完,一向性子温柔和顺的她,此刻也忍不住面色恼怒,“好个楚云菡,心思竟然如此恶毒,连镇国公府都敢算计进去!” 倘若云苓真的背了黑锅,让文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结仇,那她可真就成了楚家的罪人了。 气过后,陈氏只觉得心下快意,“那这样一来,靖王爷算是看清了楚云菡的真面目,往后定不会再被她所蒙蔽了。” 她刚露出笑意,待目光落到云苓的脸和那突起的肚子上,又渐渐消散。 见陈氏面露愁色,云苓挑眉道:“娘,又怎么了?” 陈氏的目光在云苓的脸上流转了一圈,犹豫地道:“苓儿啊,你老实告诉娘,如今和靖王爷之间是什么情况?” 云苓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和靖王感情不和,笑着安抚道:“我们挺好的,相处和睦,元宵夜宴上的误会也早已解开了。” 陈氏张了张嘴,其实她是想问,萧壁城对云苓有没有几分喜爱,可看见云苓面纱下那块紫红色胎记,她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敛去担忧,温柔地淡笑道:“那就好,你治好了他的眼睛,不论如何,他至少不会太亏待你。” “娘就放心吧,你女儿不是吃亏的性子。” 见云苓完全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陈氏只好关怀地一直给她夹菜,只是心中的愁绪却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那个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从来都是无数大周女子钦慕的对象,若非他意外双目失明,又出了元宵夜宴那档子事,根本轮不到云苓嫁给他。 而今萧壁城的眼睛好了,云苓相貌有缺陷,如今又怀有身孕无法侍寝…… …… 晚膳后,萧壁城陪着楚云泽在后花园中纳凉消食。 他做了两年闲散王爷,已经很久没有接触朝政事务了,如今双眼恢复光明,不出意外的话,昭仁帝很快就会派下职务来。 借此机会,萧壁城通过楚云泽迅速了解了一番如今的朝廷局势。 “云泽,你的气色看起来甚是疲惫,可是有何难处?” 楚云泽的眼底泛着淡淡的黑色,萧壁城见状关怀了几句。 “我如今在刑部做事,祖父希望我脚踏实地从头做起,经得一番磨砺。我原本也不打算借靠祖父的庇荫,这倒没什么,只是那封家的几个子弟两次三番与我过不去,和他们周旋着实耗费了我不少精力。” 萧壁城微微皱眉,想起刑部一直都是封左相的派系势力。 “应当是因为封言的事情,封家与文国公府结仇了。” 封言是个纨绔子弟,并不多得封左相看重,但他到底是封左相的嫡孙。 楚云泽无所谓地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我不怕,他在礼盒藏剧毒之蛇,如今也是自作自受!” 倘若当真伤到了云苓,作为哥哥,他也会为了妹妹和对方拼命的。 萧壁城点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与封言打过数次交道,他自认很了解封言的本性。 这个人胆小恶劣,且睚眦必报,手段虽然阴险,但却并不毒辣。 在礼盒中藏剧毒蛇的事……不像是封言会做的。 正暗自思索着,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同楚云泽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楚云泽拱手赔礼,“壁城兄,刑部有个急案要处理,我便先走一步了。” 萧壁城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后,方才又独自在花园中踱步了一段路。 忽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眉头微微蹙起。 傍晚的花园中,大片的月季花开的正好,各色花朵争妍斗艳。 花团锦簇中,一个消瘦的身影迎风而立,在张灯结彩的文国公府中,那一身白衫显得格外凄凉落寞。 “……壁城哥哥。” 楚云菡目光紧紧地盯着萧壁城,眼眶微红,面容憔悴。 她原本是在禁足中的,听说萧壁城来了文国公府,便忍不住偷偷溜了出来。 见萧壁城面色淡漠,一言不发,楚云菡忍不住向他靠近了几步。 “壁城哥哥,我听娘说……你的眼睛已经好了?” 楚云菡仔细地打量萧壁城的脸,发现对方的一双星眸中月华流转,不似先前的无神黯淡,而是与往昔记忆里那般夺人神魄。 看着这双眼睛,她的心一瞬间被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填满,久久不能平静。 “嗯。” 萧壁城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云菡挤出一个笑容,语气似有几分激动,“真好……这两年来,我心中最盼望的就是你的眼睛能好起来,如今……如今终于……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说着,她又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又哽咽起来。 “只可惜,我们终究没能等来当初期盼的幸福,壁城哥哥,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楚云菡的声音中全是毫不掩饰的不舍,萧壁城很清楚,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只是他仍旧觉得无比讽刺。 他看向楚云菡,唇角勾起一抹淡嘲的笑容,平声道:“可惜?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局么。” 听到这句话,楚云菡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壁城哥哥?”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 98 章 情断意绝 萧壁城看着那张脸,心中情绪莫名。 不知从何时起,这张熟悉的脸不再让他感到一丝怜惜,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漠然。 “不必再演了,你我之间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楚云菡捏紧衣角,尽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壁城哥哥,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你今是怎……”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既然听不明白,那本王便讲清楚一些。” 萧壁城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本王”,看着对方忽然变得冷淡肃穆的神色,楚云菡心底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元宵夜宴上的事,本王已经全都知道了。” 楚云菡瞳孔骤缩。 “嫁给瑞王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么?为了达到目的,你费尽心思给本王下药,最终如愿以偿让本王娶了云苓。” 被说中内心深处的秘密,楚云菡陡然间面色发白,心脏飞速跳动起来。 在萧壁城如炬的目光和威压下,她几乎无法呼吸,慌的手心冒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一副震惊和伤心欲绝的模样。 “壁城哥哥,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啊!”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愈发讽刺,“一片真心?” 不过是没能做成瑞王妃,又看见他的眼睛恢复了,后悔了罢了。 楚云菡咬了咬唇,指甲刺入掌心,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心虚地别开了眼睛。 “菡儿对天发誓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是不是姐姐对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证据呢,她怎么能血口喷人!” 元宵夜宴上的事,是她和莲夫人一起策划的,事后所有的证人和证物全都处理掉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萧壁城垂眸,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元宵夜宴上的事的确没有任何证据,但龙舟宴的画舫上,你将那伪造的罪证纸条放入花瓶中,难道是本王看错了么?” 听到这句话,楚云菡脸上极力维持的表情瞬间崩塌,满目惊愕地看着萧壁城,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你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好了?” 萧壁城微抬下巴,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楚云菡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脑中“轰”的一声,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难怪那次在画舫上,萧壁城会放纵云苓欺辱她,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真相! “你以为坏了容婵的名声再嫁祸给云苓,自己就有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成为瑞王妃,只可惜……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楚云菡神色呆滞地看着他,脸上的情深没来得及收回去,与错愕惶恐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扭曲诡异。 萧壁城看着她这幅模样,只觉得疲惫,忽然间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你我之间,是你背情弃义在先,从今往后我与你桥归桥,路归路,情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 他转过身,声音冷硬的如同在冰雪中埋藏了千百年的寒铁,却陡然多了几丝杀意。 “只是,倘若你再对云苓有半分恶毒心思,本王绝不会像这次一样手下留情!” 扔下这句话,萧壁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花园。 “壁城哥哥——!” 楚云菡带着凄厉哭腔的声音划破夜空,想要上前去追,脚下却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两步路便跌坐在地。 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消失不见,她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放声痛哭,泣声中满是悔恨。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不相信云苓有那么厉害,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治好萧壁城,这一定都是因为过去两年来她对萧壁城的付出! 是她太心急了,如果能再耐心等待几个月,治好萧壁城眼睛的人就会是她了…… 以萧壁城的性子,还有对她的感情,他一定会坚持娶自己为正妃。 是她太过急不可耐,才将这快要得到的一切拱手于人。 “我错了,真的错了……” 楚云菡坐在风中啜泣,如今她不仅失去了萧壁城,连瑞王侧妃的位置也没能得到。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也罢,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夜风中,莲夫人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她上前扶起憔悴的女儿,眼神怜爱又复杂。 “其实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嫁给靖王……菡儿,你不能爱上大周皇室的人。” 楚云菡低低啜泣着,闻言抬起头看向莲夫人,神色茫然又无措。 莲夫人慈爱地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声音沉重而温柔,“一晃十七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娘也不能再瞒着你了。” “娘……?” 莲夫人脸上中闪过一丝决绝,“跟我来。” 母女二人回到小院,夜风中,烛火彻夜长明。 …… 离开文国公府的时候,墨空中已群星闪烁。 云苓敏锐地感觉到,萧壁城的情绪状态很奇怪,他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但神色中却又透着一丝豁然开朗,好像放下了什么困扰他已久的事情。 思绪转了转,她挑眉问道:“见过楚云菡了?” 萧壁城微怔,弯唇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苓美目微睁,瞪着他道:“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青梅竹马明天要嫁人,舍不得了?” 虽是故意调侃的话,但不知怎地,说起来莫名叫她有些不舒服。 萧壁城失笑道:“她爱嫁给谁嫁给谁,不管嫁猫嫁狗还是嫁人,同我有什么关系?不相干的人和事,提他作甚。” 云苓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却是没再提楚云菡。 “晚上和大哥聊那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朝廷和公务上的事罢了。” 想起楚云泽,萧壁城顺带将他在刑部遭到封家子弟刁难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了云苓。 “这个封家,真是像苍蝇蟑螂一样烦人的紧,难为大哥天天应付这种人。”云苓微微皱眉,“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在刑部轻省些?” 这事到底是因她而起,她重创了封言,封家不敢犯到靖王府头上来,便去找楚家的麻烦。 萧壁城皱眉凝神想了想,“倒记得镇国公府与刑部老尚书是亲家,容婵兄妹便是老尚书的外孙子女,你既然和容婵交好的话,兴许可以帮一帮云泽。” 话刚说完,萧壁城立马就后悔了,好端端的,他提镇国公府干嘛。 他可没忘记,镇国公府里还有个惦记云苓的可恶家伙呢! 第 99 章 补你一个婚礼 云苓却是记在了心里,好在她也不用立刻上门去拜访镇国公府。 叶折风一身蓝衫新袍,腰间别着佩刀骑在马上,倒是意气风发,叫人眼前一亮。 上了马车,耳边还能听到众人兴奋地谈论着喜事。 作为昭仁帝的长子,瑞王大婚可谓是做足了排面,昭仁帝下令要在京城摆三天的流水席,供百姓们随意食用。 云苓神色颇有些羡慕,“父皇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不过明明都是儿子,怎么成个亲差距这么大呢?” 这一桌桌流水席,还要摆三天,得杀多少头猪,宰多少只鸡鸭鹅啊。 上次她救治太上皇有功,才只得了一对小乳猪的奖励呢! 自打太上皇回宫以后,归田居里的家禽边都丢给下人照看了,也不知道她的那对小乳猪饿瘦了没有。 听见云苓的话,萧壁城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云苓,以后本王一定会补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 他和云苓成亲的匆忙,也不被人看好,整个成亲礼简陋无比。再加上楚云苓的不配合,他们实际上连堂都没有拜…… 认真来讲,他和云苓还根本没有过属于彼此的成亲礼。首发 “你若喜欢这样的场面,今后本王也为你安排一次。” 云苓一听,顿时没忍往萧壁城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傻啊!花这么多银子请别人白吃饭,嫌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不是!” 萧壁城揉着脑门,眼神有些疑惑,他刚才看云苓的样子分明很羡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一起修炼精神力的缘故,云苓发现自己竟然能瞬间一秒领会萧壁城的意思。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不是羡慕父皇给瑞王那傻子这么大的排场,我是羡慕大家能吃三天白食!” 马车外,护卫的叶折风听到这句话,嘴角抖了抖。 “你别说,这宫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虽然比起我来还差点。” 听完云苓的话,萧壁城摸了摸下巴,认可地道:“那回头叫府里的人都来吃流水席,三天的伙食,怎么也能省下不少银子的开销呢。” 云苓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叶折风:“……” 完了,王爷彻底被带歪了。 去往瑞王府的路上,云苓掀开车窗帘子,颇有兴致地欣赏大街上的景色。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古色古香的传统婚礼,不由叹道:“原来传说中的十里红妆是这样子的” 镇国公府给容婵送亲的队伍,几乎占据了大周京城的整个朱雀大街。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压低声音,好奇地道:“妖女,你们那里的人成亲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那里?”云苓想了想,也低声答道,“什么样的婚礼都有,随心自由的很。” “有像你们这样的传统婚礼,就是没有这么盛大,也有穿着白婚纱在教堂举行的西式婚礼,也有人嫌麻烦,领个证儿就算完事了,既不举办婚礼也不宴请宾客,然后夫妻二人环游世界度蜜月的……” 萧壁城似是没听懂,又似是意会了些许,感到颇为新奇讶异。 “既不举办婚礼也不宴请宾客?那这怎么能叫做成亲?度蜜月是什么?你最喜欢哪一种?”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大抵因为是今天能白蹭好几顿饭,云苓心情颇好地为他解答。 “领了证儿就是夫妻了,婚礼只是一种仪式感而已,蜜月就是新婚夫妇两个去旅游,享受二人世界,没有人打扰。” “至于以上几种婚礼……我个人更倾向第三种。” 萧壁城心领神会地点头,“本王明白,因为第三种不用花钱白请别人吃饭。” 云苓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摇摇头,神情有些莫名。 “倒也不然,我孑然一身,没有谁可以宴请。” 云苓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其实上辈子在组织里,她们姐妹四个从来就没想过这些,逃出去活下来便是最大的目标,不敢奢望其他。 虽然并不会感到艳羡,但偶尔与萧壁城聊聊这些……似乎也并不觉得无趣。 马车走得很快,萧壁城话音刚落,便停在了瑞王府门外。 萧壁城扶着云苓下了马上,刚踏入瑞王府,立刻就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目光。这是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第一次双双出席如此隆重的正式场合。 面对那些或是鄙夷、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或是艳羡的目光,云苓恍若未觉,神色自若。 “靖王爷安好!听闻王爷双目已痊愈,真是可喜可贺啊!” “靖王爷有天神护佑,自然事事都可逢凶化吉……” “靖王爷……” 很快,无数生面孔挂着笑容凑上前来嘘寒问暖,只是全都忽略了云苓。 云苓有精神力在身,即便不刻意强化听觉,耳朵也比寻常人敏锐很多,她能很清楚地听到,各个角落里都有不少针对她的闲言碎语,基本都是来自于各个年龄段的女人。 “靖王爷当真英明神武,俊朗无双,只可惜靖王妃的位置怎被那样一个丑女……” “靖王妃怀有身孕,相貌又见不得人,当下京中正值婚龄的姑娘可不少,也不知谁能好运气嫁入靖王府……” 这是两个清丽稚嫩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十五六岁的怀春少女,钦慕中带着惋惜。 “听闻这楚大小姐是使了手段才嫁入靖王府的,也不知两人这幅相安无事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这是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四十来岁的妇人,语气全是探究。 “真的是楚大小姐治好了靖王爷么?若她的医术当真那样厉害,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我猜啊,兴许是略懂皮毛罢了,林芯大夫可是武安公的亲传弟子,她此前已经为靖王爷治了两年眼睛了,估计本来马上就要治好了,她不过是运气好,凭白捡了个功劳。” 四面八方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云苓尚未有何反应,萧壁城已缓缓沉下了脸。 第 100 章 容湛再犯心疾 “本王爱妻怀有身孕,不宜久站,暂且失陪还请诸位见谅。” 萧壁城面色淡淡地应了一声,扶着云苓的肩膀,带着她穿过一众前来打招呼的宾客。 众人似是被他这一声“爱妻”给惊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惊奇和疑惑。 不是说靖王厌恶楚云苓至极么? 萧壁城拿出汗帕擦了擦云苓要坐的椅子,还觉得不干净,干脆将自己的衣衫下摆掀起一角搭在上面,给云苓垫着坐。 众人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神色变了变,方才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一下子就弱了很多。 萧壁城素来不善言辞,针对刚才那些言论,他知道上前解释或者制止都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行动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天儿虽热,却也不能喝凉茶,你若是觉得热,我给你打扇子。” 萧壁城倒了一杯温茶,又打开腰间挂着的折扇,对着云苓渗着薄汗的额头轻轻挥动。 虽如此,她却能够感受到萧壁城的用心为之,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软。 议论声消散了一会儿,不多时又细碎地响了起来。 “我没瞧错吧,靖王爷怎对那丑女这般好?” “这又是倒茶又是打扇的……成亲二十年来,我夫君从未这般过……” “天哪!靖王爷竟让她垫着自己的衣角坐,谁说靖王爷对那丑女恨之入骨?” 众女百思不得其解,目睹了萧壁城这番举动,惊叹有之,艳羡有之,就是没人愿意相信,靖王爷会对一个丑女有真情。 “靖王爷或许并不喜欢那丑女,不过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点头,深以为然。 一个丑的那样可怕,甚至见不得人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喜欢?还不是因为子嗣! 云苓面上波澜不惊,颇有兴致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倒也不恼。 “没想到王爷还挺受欢迎。” 云苓听见那些少女们提起萧壁城时,声音多是钦慕与向往。她仔细打量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那个资本。 萧壁城隐隐紧张起来,小声地飞速答道:“本王不会纳侧妃。” 云苓略微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厮几个月前还理直气壮地跟她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呢。 正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一阵骚乱打断,一个妇人惊恐慌乱的声音突然响起。 “湛儿!湛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唬为娘啊!” “不好了不好了!镇国公世子昏过去了,快请大夫来!” 两人循声望去,隔着攒动的人群,依稀看见容湛半倒在小厮身上,闭目紧锁,脸上隐有痛苦之色。 萧壁城脸色微沉,“不好,他的心疾又犯了!” 云苓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起身快步走至人群之中。 “让我来。” 镇国公夫人拿着急救的药丸想喂却喂不进去,正急的六神无主,便听得一个沉静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镇国公夫人见云苓脸上带着面纱,瞬间反应过来她的身份,一时有些怔愣。 “他恢复意识了,快把药给他喂下吧。” 镇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见容湛悠悠转醒,赶忙神色激动地把药丸喂了下去。 容湛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几分,苍白的脸颊恢复了几丝血色,启唇轻声道:“多谢靖王妃两次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听到儿子的回应,镇国公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湛儿,你说两次……?” 容湛喘着气,看着似是缓过来了不少,压低声道:“娘,上次我在街上发病时没有药,幸得靖王妃相救,否则已凶多吉少。” 镇国公夫人神色一震,终于不再对云苓的医术有所怀疑,忙声向她感激地道谢。 云苓微微点头,关怀道:“夫人不必言谢,先叫人扶容世子下去休息吧,他这病不宜在嘈乱的人群中久留。” 镇国公夫人点点头,忙遣散周围的人群,命人扶起了容湛。她看向云苓,带着几分请求地道:“不知靖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苓看向萧壁城,后者微微颔首,她点头应下,“夫人请便。” 一场小风波就这样迅速被平定下来,随着云苓的离席,众宾客眼中都多了些许震撼。 容世子的心疾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场的宾客多少都有几分了解,对方发病时,昏迷数个时辰是常有的事。 可刚才从容湛发病到云苓出手,前后不过十来个呼吸间,容湛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要知道云苓可是赤手空拳,并未使用任何银针与药物! 难道靖王妃当真是个神医? 不知谁小声提了一句,“靖王妃当真不简单哪,我听说太上皇的痴傻之症也是她治好的!” 不少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萧壁城恢复如初的双眼,少了几分对云苓医术的揣测怀疑。 云苓陪同着镇国公夫人前往湖心亭中小坐,萧壁城虽然没有一同前去,目光却是一直在对方身上停留。 见容湛一直神色规矩,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来,他才稍稍放心。 只是云苓这一走,很快又有不少宾客前来道喜搭话,其中不乏许多仰慕他的闺阁少女。 萧壁城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谎称前去如厕,特地在瑞王府的后花园绕了一圈,确定瑞王已出场后,方才准备回去。 路过一处长廊时,他听见有女子的惊呼声。 “小姐千万小心哪!” 萧壁城抬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正在爬树的紫衫少女。 她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上捏着小鸟,眼看就要一脚踩空掉下来。 第 101 章 瑞王大婚 “啊——!” 少女惊慌的尖叫声划破天空。 萧壁城脸色微变,迅速作出反应,在那少女坠地之前抓住了她,扶稳对方后,便迅速收回了手。 封锦薇惊魂未定地站稳,抬眸看见萧壁城的模样,当即怔在原地,盯着他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萧壁城暗自皱眉,眼前的陌生少女生的极为美艳,比之楚云菡也毫不逊色,只是那眼神让人莫名感觉很不舒服。 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皱眉沉声道:“你是哪家千金,怎可在瑞王府中随意攀爬。” 封锦薇迅速回过神来,眼神闪了闪,脸上浮现几抹羞涩,“多谢公子相救,让公子看笑话了,我刚才瞧见这树下有只雏鸟跌落,便想将它放回鸟窝里。” 萧壁城颔首,见她手里还握着那小鸟,便道:“让我来吧。” 封锦薇羞涩地点点头,看着他身轻如燕地攀上树干,将那惊恐的鸟儿放了回去。 “宴席已开场,不宜在此停留。” 后花园偶尔会有人来往,萧壁城不愿与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单独相处太久。见眼前的少女仍旧盯着自己发呆,他暗自皱眉,留下一句叮嘱便离开了。 此人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对方同云苓一样,是生的极为美艳的那类女子,但和云苓不同的是,这个少女的眼底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轻浮与直白,让人很不舒服。 待到萧壁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封锦薇方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双眼发亮,语气兴奋地开口。 “碧落,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名为碧落的小丫鬟压低声音回道:“小姐,方才那位是靖王爷。” “靖王爷?”封锦薇神色讶异,皱了皱眉,“这就是那个娶了丑女楚云苓的萧壁城?” 见封锦薇眼中的兴趣并未减退半分,碧落忍不住小声地劝诫,“小姐,这京城不同于江南,您可不能乱来。” 封锦薇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间尽是无所畏惧,“哥哥说了,这半个京城都是封家的,我想怎样都可以。” 回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的男人,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个男人,我势在必得!” 靖王与楚云苓的八卦传闻,她也听说过不少,没道理敌不过一个丑女。 耳畔响起幼鸟呼唤母亲的啼叫声,封锦薇的注意力回到了树窝里的那只小鸟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这小畜生,刚才竟险些害得我出糗,拿袖弩来!” 碧落不敢有二话,连忙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袖弩,一看就是女子使用的款式。 封锦薇接过袖弩,一息过后,那树窝中的雏鸟就没了声响。 碧落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方才封锦薇哪里是要送雏鸟回巢,不过是想攀树捉鸟玩罢了。 纵使觉得残忍,她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也罢,就这样痛痛快快的死掉,总比被虐待的生不如死要强。 就像落在大小姐手里的那些貌美男子一样。 ……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云苓已经辞别了镇国公夫人,眼下瑞王即将和容婵拜堂行礼,镇国公夫人须得在高堂受礼。 “方才镇国公夫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云苓压低声音道:“镇国公夫人问我有没有法子根治容湛的心疾,我顺手诊断了一下,麻烦是麻烦了些,但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性。” 萧壁城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颜色也黑了几个度,“所以你答应了?” 云苓点点头,笑道:“你不是说镇国公夫人是刑部尚书的女儿么,她是个聪明人,既然承了我的人情,怎么说也会照顾大哥一二。” 萧壁城虽明白这个道理,心里却还是怎么想都不舒服,那岂不是意味着容湛以后经常要上门来问诊? “夫妻对拜——礼成!” 厅堂内,瑞王与容婵行完叩拜之礼,王府的气氛瞬间沸腾起来,只是作为新郎官的瑞王笑的却有些勉强。 这场婚礼的主角毫无意外的是容婵,楚云菡的花轿被晾在大门外许久,等到容婵被送入新房以后,那顶小轿子才匆匆忙忙地从小门被抬了进去。 瑞王只是亲自去将花轿迎进门,便又依依不舍地回到了酒席中。 按照大周的律法,纳妾不可以行拜堂礼。 明明是同娶二女,楚云菡却没有存在感的像个透明人一样。 看着她如此凄凉的下场,云苓摇头感叹道:“真是典型的一副好牌打的稀烂啊,这还不如楚云苓跟你成亲那会儿呢。” 那会儿楚云苓再怎么被千万般唾骂,好歹也是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靖王府的。 毫无疑问,今晚瑞王也不可能歇在她的房中,楚云菡注定要独守空房了。 看着这般落魄的楚云菡,谁还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是京城人士交口称赞的第一才女美人呢? 听见楚云菡的名字,萧壁城几乎是本能地冷了脸,“如今的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若非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又岂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原本她是能做瑞王侧妃的,可她偏要作死,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壁城对她完全同情不起来。 待夜半酒席尽头,众宾散去,萧壁城与云苓也没有多做停留。 楚云菡终于嫁出去了,往后少了在她眼皮子底下犯贱的机会,云苓倒是乐得清闲。 湖心亭中,她点燃一根香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微微蹙眉。 “怪了,明明推导出来的配方没错,怎么就是闻起来不一样呢?” 云苓对自己的本事很有自信,她能用精神力强化嗅觉,再靠着以往的知识经验,能够一样不落地还原出那安神香所用的原料。 可她仿制出来的安神香,虽然闻起来味道极其相似,却始终比原版少了一丝清幽的香甜。 云苓坐在凉亭里,看着周围摆放的几十种药材和香料,托腮陷入了沉思中。 正当她思索问题在哪里的时候,冬青带着一脸笑意匆匆来报,“王妃,武安公回京了!这会儿正随王爷朝咱们揽清院走呢!” 第 102 章 奇毒魂消香 云苓回过神来,紧锁的眉头松开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点心和茶水来!” 对这位传闻中的武安公,云苓一直很好奇。 传闻他与太上皇是结拜兄弟,未涉朝堂前曾是江湖人士,不但功夫了得,更是有一身闻名天下的好医术,素有鬼医之称。 云苓一直盼着武安公回来,好给她那改良版雪参玉露打打广告。 “一会儿也顺便可以问问这安神香的配方,兴许能问出个一二呢。” 云苓正小声嘀咕着,便听得揽清院门口传来一道洪钟似的急切声音,那叫一个中气十足震天响,差点没把屋顶的瓦片给震下来。 “小三儿啊!你媳妇儿搁哪儿呢?俺要看看她制的那雪参玉露,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 自大周江山稳定后,武安公晚年间一直在外四处游历,寻找种种奇花异草。 对于云苓他有所耳闻,却不曾见过几面。 萧壁城无奈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师祖莫急,您先把东西都放下来……” 云苓抬手掀开凉亭遮阴的纱帘,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瘦老头走进来,对方腰间系着两条草鱼,脚下踩着破烂草鞋,步伐矫健。首发 身上脏兮兮的,草鞋底和衣袖上都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背后背着一个大编织篓,里面乱七八糟地放着些云苓认不出来的奇花异草。 想来这人就是武安公了。 萧壁城伸手想帮他拿草药篓,却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手。 “别乱动!这可都是俺花了好大劲才摘回来的宝贝,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兵蛋子,一个个糙手糙脚的,碰坏了俺跟你们没完!” 武安公咋咋呼呼地走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湖心凉亭中的云苓。 “瞧你长得这么丑,想来必是小三儿新娶的媳妇儿无疑了!” 他大步迈过去,瞪大眼睛看着云苓,目光落在她脸颊是胎记上,满是审视和好奇。 “小女娃,就是你破解了俺那雪参玉露的方子?” 眼前的小老头看着比太上皇要高一点,壮一点,就是满头白发乱七八糟的像个鸡窝,浑身打扮不修边幅,走在大马路上说是叫花子也没人会怀疑。 云苓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朝他行了一礼,“武安公请坐,我命丫鬟备了些自创的点心,看合不合您胃口。” “等会儿再吃,你快先把那雪参玉露给俺瞧瞧。”武安公摆了摆手,走进凉亭之后,却忽然猛地变了脸色,“嗯……?这是什么味道?” 萧壁城见他好好的忽然脸色阴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下意识地紧张问道:“师祖,可是有何不妥?” 武安公用力闻了闻空气,很快将目光锁定在云苓刚点燃的香上。 他手速飞快地扒下那根香,神色震惊地道:“靖王府内怎么会魂消香这等奇毒!” 云苓与萧壁城皆是神色错愕,后者上前解释道:“师祖是不是弄错了,这是云苓研制的安神香,不是什么毒药。” 武安公目光紧盯着香柱,凝重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迟疑,“仔细一闻的确差了些香气,可这味道怎会与那魂消香如此相似……” 听他提到香味,云苓神色微动,迅速道:“不瞒您说,这香是我从别处得来的,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出处。” “我发现这香有很好的安神效果,才动了想要仿制的心思,只是研制了好些天,比起原版来始终缺了一点香气。” 武安公闻言,神色急切地道:“那原本的香还有吗?赶快拿给俺瞧瞧!” “您莫急,我还留了一小截。” 云苓说着,从石桌上的瓶瓶罐罐中间拿出了一根仅剩下小拇指长短的红色香柱。 武安公急不可耐地将之点燃,空气中很快便多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香甜清幽。 “俺没有认错,这果然是魂消香,你们从哪儿得来的?” “师祖,您说这香是奇毒是什么意思?我和云苓都吸入过这香,可不曾见过有何中毒迹象啊?” 武安公脸色沉沉地看着他们,陡然将背后那当成命根子一样的草药篓放在脚下。 “莫要声张,到屋里去说!” 闻言,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都在武安公的反应中读出了凝重。 厢房里,武安公将门掩上,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后,才沉声道:“这魂消香当做寻常的安神香用起来,的确于人体没有任何害处。” 云苓也附和地点了点头,却见武安公脸上的凝重没有半丝改变。 他摇了摇头,面色担忧地道:“不……你们两个不知道,这魂消香是突厥皇室尉迟一族研制出来的,乃是他们的秘密。非突厥皇室人,不可能知道配方,更不可能持有此香。因为若要研制此香,必须用到突厥大漠里映月湖中的泉水!” “此外,魂消香研制出来两个月后,的确就会失去作用,成为普通的安魂香,可根据你们手中这半截香的成品色泽来看,分明新研制出来不足两个月!” 萧壁城第一时间听懂了武安公的意思,脸色猛然一变。 “您的意思是说,突厥人的手已经伸进了京中?” 第 103 章 阴谋浮出水面 云苓脸上也多了两分凝重,“这香出现在画舫中,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王爷去的?” 听到这句话时,萧壁城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楚云菡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但他很快又在心里暗自摇头,否定了猜测。 云苓继续皱眉问道:“武安公,您说的引子又是什么东西,如果是冲我们来的,为何我和王爷都没事?” 武安公轻轻摇头,满是皱纹的苍老面颊上渐渐浮现出些许悲痛。 “俺也不知道那引子是什么,俺只知道,那引子需要至少提前两年种在体内,魂消香才会生效,当年……俺的媳妇和儿子就是死于此毒。” 武安公眼神陡然黯淡,将数年前的往事缓缓道来。 当年他相助太上皇守卫大周江山,自然也被突厥人视为眼中钉。 尉迟一族知晓他“鬼医”之称,遂时常用计谋与他斗毒,武安公近乎百战百胜,唯一一次败北便是输给魂消香。 那时武安公夫人的孩子还未出世,他忍着悲痛,大胆操刀剖腹救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孩子生出来便浑身青紫,因缺氧而亡,此外,浑身还有着大片大片的紫红色毒斑,令人触目惊心。 云苓听到这里,神色微动,“您说……当时孩子被取出来时,身上全是紫红色的毒斑?” “没错,那就是魂消的引子所留下来的。” 那毒太过阴险霸道,竟连母体和胎儿一并渗透了。 听到云苓的发问,萧壁城瞬间反应了过来,脸色陡然变得极度难看。 “师祖……我知道这香是冲着谁来的了。”他看向云苓,沉声说道,“不瞒您说,云苓脸上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毒斑。” 武安公神色震惊,“你说什么?” 云苓低声解释了一番。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脸上的印记是毒斑,也猜测过莲夫人为了后宅之争,曾暗中向母亲陈氏下过毒。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毒竟然会和突厥皇室扯上关系! 这具身体的经历和武安公夫人很像,听完武安公讲述的往事以后,云苓更怀疑下毒的人是想故技重施。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亦或是毒药的计量不够,导致楚云苓和林夫人都没有死,但楚云苓却留下了毒斑。 “我早就知道背后有人害我,其实这毒斑我早已解掉,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一直继续伪装着罢了。” 武安公听完,震惊到久久难以回神,“你脸上的毒斑乃是一出生便有的,那岂不是意味着,突厥的细作早在至少二十年前就已经潜藏进了京城中!” 闻言,萧壁城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猛然僵住。 云苓身上的毒,极有可能是莲夫人所为。 文国公府的男子有不准纳妾的祖训,当年她作为唯一的妾室,完全有理由对陈氏下手。 此外,这香出现在龙舟宴的画舫里,当晚偷溜进去过的人只有楚云菡一个…… 萧壁城有些不敢深想。 云苓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此事先上报给陛下和太上皇吧,倘若我那糊涂爹的后宅里当真藏了鬼……” 那可就事关重大了。 一炷安魂香,竟牵扯出这么骇人听闻的阴谋来,萧壁城不敢有所迟疑,第一时间随武安公一同入宫面圣。 养心殿内,昭仁帝的面色阴沉无比。 武安公面色严肃地道:“如今瑞王殿下已经纳了楚二为妾,若是那莲夫人当真与突厥皇室有瓜葛,须得尽快防备了。” 魂消香一事,早不察晚不察,偏生在瑞王娶了楚云菡以后被武安公发现,昭仁帝光是想想就头大。 现在他是真的后悔当初太过心软,经不住瑞王的苦苦请求,同意他纳楚云菡为妾。 萧壁城沉声道:“先前端午龙舟宴上,那暗中作梗的婢女白露如今还被关押在大理寺中,兴许能从她身上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 他现在很怀疑,两年前他和燕王之所以会在战场上失利,很有可能与莲夫人有关。 那会儿他与楚云菡称得上郎情妾意,并允许楚云菡无需令牌随意出入靖王府,被对方听去了什么军机密要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不知道……楚云菡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想到这里,萧壁城微微握紧了身侧的拳头,胸腔中无法克制地涌起一丝杀意。 不论是谁,只要威胁到了大周的安危,他都不会轻易绕过! 昭仁帝背后一阵凉意,万万没想到,突厥人的眼线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安插进了大周朝廷中,且他们毫无察觉。 他神色疲惫地叹了口气,严肃道:“把人看好了,千万别出了什么岔子。” 萧壁城面色严肃地回应,“儿臣遵命!” 武安公点点头,“俺也许久没见老哥哥了,听闻他的痴症已经好了,这便去看看他。” 话中的“老哥哥”指的自然是太上皇,武安公留下这句话,便朝着长宁宫去了。 萧壁城正要告退,昭仁帝却叫住了他。 “父皇还有何事要吩咐儿臣?” 萧壁城面上闪过一丝喜意,立刻领命,“儿臣遵旨。” 他当个闲散王爷,窝囊憋屈了整整两年多,心里早就憋了一团火想要发泄。 “边防的兵权一直放在封家手里,朕始终放不下心。”昭仁帝继续道,“好在如今战事并不吃紧,待年底时分,朕便会将封阳召回京中。” 自打萧壁城和燕王双双残疾后,边境领头的朝廷命官便换成了封左相的嫡长孙封阳。 对方的才能虽比萧壁城略逊一筹,但收买人心和造势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封家的名声和权力愈发壮大,这是昭仁帝所不愿意看到的。 昭仁帝说完这些,忽然神色莫名地看着萧壁城。 萧壁城被这古怪的眼神看的背后发毛,忍不住问道:“父皇,您这样看着儿臣做什么?” 昭仁帝迟疑了下,犹豫地开口,“老三啊……你和楚云苓之间事发意外,朕知道你对这场婚事诸多不满,如今可还怨朕指了她给你做正妃?” 第 104 章 要他娶侧妃? 萧壁城愣了愣,随即朝他一笑,认真地道:“不瞒父皇,当初儿臣心里的确是有些怨怼的。” 他年少成名,在战场上立下战功赫赫,威震四方。 “但如今儿臣却觉得庆幸,要不是父皇您做主定下了这件婚事,儿臣便不会遇到云苓,也不会有今天。” “云苓很好,能够娶到云苓是儿臣的一大幸事。” 萧壁城这话说的真诚,原本后半生他都会是废人一个,是云苓从天而降,治好了他的眼睛,也清明了他的心,让他看清了身边的妖魔鬼怪和魑魅魍魉。 他平时嘴上总说云苓是个来自异世的妖女,可内心深处却觉得,她也许就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小仙女。 “既然你们能和睦相处,朕自然乐见其成。” 昭仁帝有些惊讶他对云苓的评价如此之高,但也没往别处想,只觉得以萧壁城的性子,不大可能会看上云苓。 或者说,云苓顶着那样一张吓人的脸,任何男人心里都会介意。萧壁城这样说,不过是真心感激对方治好了他的眼睛。 由于瑞王要成婚,所以他一直压着此事没放出消息。 虽不知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萧壁城还是讶然道:“东阳王病逝了?” 东阳王是大周少数几个异姓王爷,是曾经跟随在太上皇身边为大周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元勋。 萧壁城也有了解过他的事迹,听闻这位老王爷的妻儿皆丧命与乱世中,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孙女,是温家唯一的血脉。 昭仁帝点点头,目光落在萧壁城身上,“朕答应过东阳王,一定会妥善安置他的后人。那姑娘名叫温怀瑜,而今年方十七,正值婚龄,听说生的很是温婉可人,就是身子骨不大好。” 萧壁城认真听完,神色感慨,“如此一来,对东阳王也算有个交代了。” 他刚说完,便感觉昭仁帝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冷不丁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昭仁帝笑着开口道:“朕打算把温怀瑜赐给你做侧妃。” 萧壁城顿时变了脸色,“您要儿臣娶侧妃?” 昭仁帝话还没说完,萧壁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不行,儿臣万万不能娶她!” 云苓反复跟他提过很多次,绝不与别人共事一夫,如果他要是娶小老婆,立刻就散伙。 昭仁帝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果断,瞪着眼睛道:“你为何不愿娶温怀瑜啊?你之前不是对朕要你娶楚云苓一事耿耿于怀么,朕如今把温怀瑜赐给你,也算是补偿。” 萧壁城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多谢父皇厚爱,但儿臣如今与云苓琴瑟和鸣,不需要补偿。” 昭仁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这个三儿子从小沉默寡言,更是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违抗过他的命令。就连当初下令让他与楚云苓大婚,明明千万般不情愿,最后还是领了旨。 可事到如今,让他娶个侧妃,他竟然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了此事。 “你可是觉得温家势颓,看不上温怀瑜?” 萧壁城摇头,语气僵硬地道:“儿臣只是不想娶侧妃罢了,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候,儿臣眼睛刚好就要另娶他人,旁人该如何看待云苓?何况云苓还怀着孩子,儿臣不想惹她伤心。” 既然是为了那个丫头。 昭仁帝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你不会对那丫头上了心吧??” 萧壁城没回答,算是默认了,昭仁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更精彩了。 从京城第一美人到京城第一丑女,老三这口味变化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不是说他眼睛已经治好了吗?怎么瞧着还是瞎的厉害啊! “不行,无论如何你必须娶温怀瑜为侧妃,这事没得商量!” 昭仁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他还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原因,到头来竟全是为了儿女私情,萧壁城这般“不顾大局”,叫他心里很是窝火。 萧壁城也急了,“望父皇三思!” “朕就是再三思虑后才决定让你娶温怀瑜,老三啊,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朕的苦心吗?” 萧壁城心神一震,忍不住握紧拳头,昭仁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何尝不能明白父皇意属他。 换作以前,他定然会欣喜父皇如此看重自己,可是现在…… 萧壁城闷闷地道:“儿臣不需要,老四他们几个也尚未娶亲呢,他们比儿臣更合适。” 他从来都无欲无求,心知皇贵妃培养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成为燕王的左臂右膀,但他并不在意。 他第一次生出对权力的渴望,是想要拥有足够的权力来保护云苓。可如果要失去喜欢的人,那他还有权利拿来做什么? 萧壁城这话说出来,等于是委婉地拒绝了昭仁帝的看重,后者当即一本厚厚的书砸过来,气的又吹胡子又瞪眼。 那本书迎面飞来,萧壁城站着一动不动也不闪避,额角重重一痛,渗出几丝血迹来。 “你啊你……真是气死朕了!” 昭仁帝大口喘着气,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事没得商量,就这么定下了!” 萧壁城本担忧地想上前为他顺气,听到这话也是神色一变,急道:“儿臣真的娶不了!” “有什么娶不了的?” 萧壁城急中生智,“儿臣……儿臣没钱!对,儿臣没钱!” “之前儿臣为了娶云苓,把家底的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掏空了,如今手头拮据,府中事务打点全靠云苓的嫁妆撑着,后院里养的猪都快饿瘦了,哪里有钱娶侧妃?” “温怀瑜到底是平阳王唯一的后人,儿臣不能两手空空的娶她吧?就如果传出去,旁人岂不说皇家怠慢了她!” 萧壁城的话掷地有声,正在气头上的昭仁帝当场噎住。 第 105 章 没钱娶小老婆 大周皇室很穷,穷得给云苓打赏,都只能赏赐些什么火腿腊肉之类的东西。 知父莫若子,萧壁城笃定昭仁帝这会儿绝对拿不出,或者说舍不得拿出多余的钱来,为他和温怀瑜置办婚礼。 温怀瑜和容婵不一样,这两个女子在明面上都绝不可轻易怠慢,必须要将礼数做足,甚至是做大给外人看。 但区别在于,昭仁帝在容婵身上投入的东西,是能数以十倍地从镇国公府身上拿回来的,且绝不仅是金银财宝那些简单的东西。 但温怀瑜不一样,温家只剩她一个了。虽然老平阳王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小的遗产,可昭仁帝再怎么也做不出去侵吞孤女嫁妆这种事来。 所以这钱砸在温怀瑜身上,说难听点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果不其然,萧壁城看见昭仁帝的脸不可抑制地抽搐了几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诚恳地道:“父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靖王府上下现在吃的喝的都靠云苓,儿臣本就颇感羞窘,怎好意思娶侧妃!” 虽然靖王府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但萧壁城竭尽全力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吃喝全靠媳妇儿的小白脸。 “您总不能叫儿子拿云苓的嫁妆钱去娶侧妃吧!您非要我娶的话也不是不行,除非这钱您出!” “此外云苓于皇家有恩,先前儿臣与她的婚事办的简陋,既然要大办温怀瑜的婚事,也得补偿云苓一番,才能算做一碗水端平!”首发 这话精准地打在了昭仁帝的死穴上,国库每年的预算开支都是固定的,要用于朝中大大小小不可避免的宴席和祭祀等重要事情。 先前瑞王大婚,花销本就已经超支了一部分,这会儿是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给萧壁城娶侧妃了,更别说补偿云苓了。 昭仁帝一口怒火憋在胸口,尽管知道这是萧壁城拒绝他的借口,却一时半会儿无可奈何。 他只能瞪着眼睛气道:“你每年的例银也不少,怎么会这么穷?你的钱都拿去干什么了?一个子儿也没攒下来?” 萧壁城老老实实地回话,“多余的钱,儿臣都拿去安抚那些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了,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的家属们。” 闻言,昭仁帝沉默良久。 他长叹了一口气,神色疲惫,挥了挥手示意萧壁城退下。 萧壁城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石头却没有放下来,他知道昭仁帝只是暂时放下了温怀瑜的事,但并没有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只要昭仁帝不改变想法,迟早会逼迫他娶温怀瑜,无非是明年或者后年的事情罢了,毕竟对方现在年纪不大,这两年还是等得起的。 萧壁城带着一堆心事回到靖王府后,已是月上梢头。 揽清院的厢房里,云苓给他留了半桌菜,凉了几次又重新热过端上来,这会儿还有些许温度。 云苓还没睡,正拿着燕王送给她的医书翻着,见状走到桌子旁边坐下。 “怎么饿成这样,在宫里父皇没给你饭吃?” 萧壁城苦笑一声,“父皇气都气饱了,哪还会留我吃饭。” 云苓不知道温怀瑜的事情,只以为昭仁帝是为了突厥细作的事发火,她的目光落在萧壁城受伤的额角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 萧壁城这才“嘶”了一声。 “我去给你拿点药来抹抹,父皇真是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怎么净往你脸上招呼。” 云苓不是颜控,但她不得不承认,要壁城浑身上下最让她感觉赏心悦目的就是这张脸。 萧壁城也没解释原因,任由云苓拿了药膏来替他涂抹,双眼亮晶晶的,嘴角挂起一抹笑。 因为云苓这一刻下意识的关怀,他心底泛起一圈圈喜悦的涟漪,忍不住握住对方的手,掌心触感柔软暖滑。 “可是心疼我了?” 云苓动作一顿,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反手一巴掌拍在萧壁城的脸上,神色嫌弃。 “差不多得了,给你抹个药还跟我骚起来了,油腻不油腻!” 萧壁城被她拍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笑,笑容中透着那么几分傻里傻气。 虽然云苓嘴上不肯承认,但他能感受得到,这小妖女最近开始对他有越来越多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关怀。 云苓心里有几分别扭,见不得他在那边傻乐,开口问起正事,“魂消香牵扯出来的事,父皇怎么说?” 萧壁城收敛笑容答道:“白露还被关在大理寺中,父皇的意思是先放了她,看看是否能够引蛇出洞。” 云苓点点头,如今的情况,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如果莲夫人真的和突厥细作有关,看见她中了魂消香却没死,一定已经开始心生防备。要是扣着白露不放,对方更会有所警觉,说不定会保车弃卒,到时候这条线索就断了。 不如先放走白露,打消对方的疑虑,待对他们的意识被麻痹后,再伺机而动。 “瑞王呢?他现在娶了楚二,父皇怎么说?” 萧壁城叹了口气,“父皇本就对大哥执意要娶楚云菡不满,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更是失望透顶。” 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真是可惜了,容婵那样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让你们拿去配瑞王这头猪。她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丫头,今后和瑞王生出来的孩子,那得多傻啊!” 云苓一语落下,不知正在吵架的某对新婚夫妇顿时齐齐打了个喷嚏。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权利之争就是这般残酷,生于皇家和士族中,没有谁能随心所欲定下自己的婚事。” 瑞王是如此,他也是如此,不过现在看来,他比瑞王幸运的多。 第 106 章 想揍他一顿 说起容婵和瑞王,萧壁城犹豫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开口。 “能有什么感想?换我早就溜溜球了,婚事做不得主,那脚长在我身上,我还做不了主么?” 云苓漫不经心地回答完,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眯起双眼打量萧壁城。 “你忽然跟我提这些做什么,莫非是想娶小老婆了,来试探我的态度?” 萧壁城被饭噎了一下,忙灌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气来,他显然低估了女人对这类事情的敏锐程度,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挺直了脖子。 “我就是随口一提,你莫要胡乱猜测。”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眼睛好了,我长得丑又大着肚子,而你正值青年气血方刚,身边缺不得女人,很快就会有新的侧妃进门了。” 当时她虽然没有理会,但现在想起来,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萧壁城黑了脸,心里无比痛恨那些在背后叽叽喳喳的长舌妇。 “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本王在军营里待了那么些年,别说女人了,连只母鸡都难得一见,不也照样过来了?” 什么气血方刚,什么缺不得女人!难道他长了一副没女人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么! 听到这话,云苓心里莫名稍稍好受了些。 “他们还说将来你一定会问鼎太子之位,都在心里谋划着把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介绍给你呢。” 云苓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萧壁城那些个兄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换成她是昭仁帝,也会选择把皇位传给萧壁城。 萧壁城硬着头皮道:“你别胡乱想这些有的没的,父皇身子骨还硬朗着呢,那把椅子再坐个二十年也不成问题,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立太子的。” 云苓将信将疑地道:“是吗?” 萧壁城有些心虚,重重点头,“当然!” 云苓问完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在意这件事了。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一想到萧壁城会再娶一个,甚至是更多的女人回来,她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很不爽,想揍他一顿。 见云苓的目光发生变化,感知到危险的萧壁城陡然警觉起来,他寻思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啊,怎么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怎……怎么了?本王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赶紧吃,我要睡觉了。” 她又不喜欢这蠢瞎子,管那么多干嘛,真有那么一天,背上包袱走人不就是了。 云苓兴致缺缺地撂下这句话,便上床歇息了。 萧壁城坐在饭桌面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今晚不修练精神力了?” “累,不练了。” 萧壁城心下失望地“哦”了一声,不修练精神力的话,就意味着他今晚不能待在云苓的房间里,与她同榻而眠了。 * 他这次回京以后都不打算走了,云游了大半辈子,一身老骨头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只想跟老哥哥一起安度晚年。 一大清早,他便穿着汗衫,踩着一双破的不能再破的草鞋,将那宝贝药篓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林芯作为徒弟,忙替他分拣摆放。 云苓扫了一眼,全是些她没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植物种子,有的看起来还很新鲜,有得看着却快要枯萎了。 武安公见她一脸好奇,忍不住笑道:“苓丫头,听说你医术颇为了得,既如此可认得出俺带回来的这些种子啊?” 林芯闻手下动作一顿,不由将目光放在云苓身上,心下有些紧张。 武安公带回来的这些种子连她都不大认得,要是被云苓这个小辈叫出了名字,那可就太丢脸了。 云苓摇摇头,虚心请教,“不瞒您说,这些东西我一个都不认得,愿闻其详。” 见云苓也认不出来,林芯松了口气。 武安公的笑容多了几分得意,“这些都是古籍上记载的珍稀草药,俺这辈子游历九州大陆四个国家,攀过数不尽的山峰,涉过数不尽的谷底,好不容易才寻来了这些濒临灭绝的奇花异草种子。” 林芯站在一旁看着武安公,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遥想四十多年前,大周战乱颠沛,风花病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全靠师父历尽千难万险,寻得传闻中已经灭绝的风花草,这才彻底将风花病铲除,救众生于水火之中。” 云苓虽然不知道风花病是什么,但大概能领会到,武安公的做法相当于是攻克了某种类似疟疾一样的瘟疫传染病,这放在人类的历史上,是要被浓墨重彩写进教科书的。 心底生出敬佩的同时,云苓心底不免有些怅然和沉重。 她虽然医学天赋出众,可研究的都是各类病毒和毒药,上辈子救治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倒是她研制出来的毒,不知道被组织都拿去做了些什么…… 虽然一切非云苓所愿,但她心底多少背负着些沉重的包袱,这也是她后来迫切想要逃离组织的重要原因。 林芯继续笑着奉承武安公,“师父一生不辞辛劳,让许多奇珍药草得以重现人间,必定流芳百世!” 武安公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俺寻找这些药草,是为了后人逢伤病时有得治,不是为了什么流芳百世。” 说着,他从中挑选出了几颗药苗和几粒种子,递给林芯。 “这些草药的种子来之不易,但要培育也不见得有多难,你遵循医书上的记载事项,全都种下吧。” 武安公半句没提这些种子叫什么名字,林芯就算对着医书也认不出来,心下有些为难。 但看了眼一旁的云苓,她不想落了面子,便尊敬地点了点头,“徒儿遵命!” 第 107 章 容湛求医 打发走了林芯,武安公一边将剩下的种子统统收好,一边忍不住跟她显摆起这些种子的特殊和稀罕之处。 云苓仔细打量了武安公留下的那些种子,比之刚才给林芯的那些,要更加干瘪瘦小。 “这些种子看起来都不大活的成了,您是要带回去自己种?” 武安公笑容微敛,叹气道:“俺当然知道这些种子都难以成活,可好不容易找来,俺总要试一试不是。” “俺花了一辈子找寻这些药种,从来没奢望过它们全都能种活,可但凡能培育出一株来,就能给将来需要它续命的人延续一丝希望。” “实在培育不出来,俺就将它封存起来流传下去,至少令后世学医的人们,不至于连它们真实的模样都不曾见过。” 云苓心中有所震动,对眼前这个外表一副庄稼汉的瘦老头,又有了些许新的认知。 其实这些种子也并非不能成活,她的精神力所衍生出来的能力,就是能够与各类植物沟通,并附带有催长作用。 云苓上辈子是培育植物的一把好手,植物虽然不会说话,但她能通过精神力,精准地感知培育中的植物们在不同的时间段,需要怎样的温度和湿度,喜阴还是喜阳。 从昭仁帝那里坑来的陨石已经用了好一阵子了,再加上近来一直引导帮助萧壁城修炼精神力,云苓的精神力强度也在突飞猛进地增长。 虽然还远远达不到上辈子时的巅峰状态,但想催长植物也不是不能做到,无非是费点心神罢了。 “其实……” 她刚思量着准备开口,便被前来匆匆传话的冬青打断。 “王妃!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前来求医,瑞王妃也来了!” 武安公挑了挑眉,颇有兴致地道:“镇国公府那个自小患有心疾的小子,求医都求到你这儿来了?” 云苓点点头,突然想起萧壁城曾说过,容湛出生的时候正是武安公接生的。 “我听王爷说,当年镇国公夫人中毒后生下容世子,致使他先天不足,多亏有您照料才保得一命。眼下镇国公夫人请我为容世子诊治,您可否将他的情况细细道与我听?” 武安公放下刚收拾好的药篓,挥挥手道:“嗨!就让俺一同跟你去瞧瞧那小子吧,他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命大!” 云苓不由笑道:“那就劳烦您了。” 二人离开揽清院,一路来到主院的正厅中,容氏兄妹已在此等候多时。 容婵一身明黄色的娇俏衣衫,她原本散在背后的长发挽起高高的发髻,虽是做妇人打扮,浑身上下却还是少女一贯的娇俏灵动,一点也不像成了婚的样子。 见到云苓,她圆圆的杏眼顿时亮起。 “云苓姐姐!” “容湛见过武安公与靖王妃。” 云苓一出现,容湛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她身上。 看起来就像是个跌落凡间的仙人,在看见云苓的时候,眼中才多了那么几分人气儿。 云苓脸色依旧带着伪装的胎记和面纱,冲着容湛微微一笑。 “多亏靖王妃妙手仁心,二度救在下性命于危难之际。” 容湛平静地回答,尽可能平复自己涟漪不断的心湖。 “二十多年不见,你这小子竟然还没死,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武安公操着一口公鸭嗓,迈着外八字上前,毫不客气地执起容湛的手腕诊脉,又飞速在他胸口几处穴位点了点。 他的手法粗暴无礼,容湛细眉微蹙,双颊因疼痛而多了几丝红润。 却没有任何不满,而是诚挚地感谢道:“这还要多亏武安公当年留下来的药方,晚辈感激不尽。”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靠着武安公留下的药丸配方,方才能有惊无险地活到现在。 容婵心里记挂自家兄长,忍不住上前担忧地问道:“武安公,云苓姐姐,我哥哥的病到底能不能根治呀?” 武安公紧缩眉头,半晌后长叹一声,“难……难啊!” 容婵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又期待地看向云苓。 云苓只好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暂且没有十足的把握,容世子并非是先天性心疾,而是他体内之毒残留了二十多年,已伤及心脉和肺腑,想要清除并不容易。” 精神力可以治疗很多疾病,尤其对和大脑相关的精神类疾病效果显著。 但精神力并不是万能的,尤其碰上心脏病更是无能为力,此处的伤病,自古以来都令医生非常棘手。 初次接触精神力的人,身体通常会产生排斥反应,剧痛无比。 所以云苓当初救容湛时,也仅仅只是施针,并没有使用精神力,否则以容湛心脏的脆弱程度,只怕立刻就会当场去世。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容世子只要定期来我这里做针灸,坚持个三五年,也能极大程度地降低心疾再犯的频率。” 这么多年过去,容湛早就对生死看开了,听到云苓等人的答复也没有任何沮丧之色。 容婵却仍不死心,“哥哥的病真的就没有一点彻底治愈的可能性了吗?” 这是她唯一的嫡亲兄长,她想要对方好好的,能够像寻常男子一样,不必有任何顾虑地娶妻生子。 武安公挠了挠乱的像稻草堆一样的胡子,“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你哥哥中的那味毒药,有一味唤作七窍莲心的药材可以解,只是这七窍莲早在几十年前便灭绝了,俺手里倒是有一颗种子,可那种子早就已经枯死了。” 闻言,容婵等人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飞入云霄又跌入谷底。 就连容湛,眼底也多了一抹未能掩饰住的黯淡。 眼看容婵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云苓定了定神,朱唇轻启。 “让我来,我兴许有办法让七窍莲成活。” 第 108 章 滤镜碎了一地 容婵当即欣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云苓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武安公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苓丫头,你可不要胡乱说大话啊!” 云苓思忖一番,浅笑着回答道:“不瞒几位说,我曾经最是喜欢侍弄花草,为了救活那些枯死的花草,曾配置出过一种效果很好的营养……效果很好的药剂。” 所谓的药剂,其实就是营养液罢了,上辈子云苓在组织做实验的时候经常都会用到。 这个时代没有金坷垃,但手工发酵一些营养液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然不保证百分百有用,但我用了之后效果都还不错,可以试一试,就是不知道武安公愿不愿意将那枚种子割爱给我。” 云苓有精神力傍身,想要一枚枯死的种子发出新芽,虽然困难,但并非做不到。 精神力就是这样神奇而霸道的力量,曾有学术论文指出,人类的精神力进化到最后,发展出来的应该就是各种各样的异能。 而所谓的营养液,只不过她使用精神力催长的一个幌子罢了。 “俺愿意给你!” 不等容婵请求,武安公已经猛地一拍大腿,眼冒精光地看着云苓。首发 “苓丫头,你若当真能令七窍莲这等奇药重现人间,必将造福万民啊!” 云苓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做到,此时却是冲着武安公微微一笑,“若是不能的话,您这颗唯一的种子可就毁了。” 武安公摆了摆手,面色严肃道:“俺愿意赌一把,这玩意儿留在手里,本来就只能做观赏之物,旁无它用。可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惠及天下医者与病患的良药!” 云苓定定地望着武安公,眸子发亮,“好!就冲您这一番话,我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她上辈子没救过几个人,倒是研制出来的毒药,不知被组织拿去害了多少人。 这辈子,她更想当个医者。 容湛神魂一震,显然也被武安公这济苍生的豁达胸怀震撼了一番。他深深地看了武安公和云苓一眼,合扇弯腰,郑重地行了一礼。 虽未语,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云苓达成了共识后,武安公一个激动,立刻便撒丫子往自己的府邸跑去,要将那压箱底的七窍莲种子给翻出来。 倘若云苓制作的药剂管用,那他这些年来搜集的种子就都有救了! 他跑的急,路上连破草鞋掉了一只都顾不得穿上,让路过的萧壁城踩中,差点绊了个狗吃屎。 陆七赶忙上前扶他,嘴里还不忘嘀咕几句,“王爷的眼睛不是好了嘛,咋还看不清路呢?” 嘿嘿,莫不是习惯了有他在身侧,离不开他陆七的伺候了? 萧壁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叫来叶折风问话,“师祖这般急急忙忙的怎么回事,活像后面有狗在追他一样。” 叶折风答道:“方才容世子上门向王妃求医,也不知义祖父同他们说了些什么,就这样急急忙忙地跑了。” “容湛上门求医?” 萧壁城脸色变了变,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撇下叶折风和陆七,加快了脚步朝主院正厅走去。 刚进门,东侧厢房的一幕顿时闪瞎了他的眼。 容湛躺在榻上,上半身的衣衫尽数褪去,露出不可描述的上半身,两颊是一片诱人遐想的薄红。 云苓正伏在他身前,一手按压着他的胸口处,不知在做些什么,但画面暧昧的让萧壁城很难保持理智。 “你们在干什么!” 萧壁城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直窜到天灵盖上,将所有的理智烧的一干二净。 如虎啸般的怒吼响彻靖王府,震得屋上瓦片抖了三抖,树枝上的麻雀也惊慌四散。 屋内人顿时被这声河东狮吼吓了一跳。 容婵本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嗑瓜子,瞬间双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的直翻白眼。 云苓正聚精会神地给容湛施针,冷不丁被萧壁城的吼声吓了一跳,小手那么一抖,细长的银针就扎在了容湛胸口的某一处。 他疼痛难忍,却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发出一丝闷哼。 云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顿时从床边跳起,险些一蹦八丈高。 “回来不说一声进屋不敲门,吼那么大声你要死啊!” 萧壁城本怒气冲冲地黑着脸想把云苓拉开,腿刚迈开来,又被云苓这一声震天怒吼给吓得缩回了脚。 云苓极少会发怒,即便是心头不快,也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嘴里说些把人气个半死的话。 这般失态暴躁的怒吼,萧壁城还是第一次见,当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你……你们在……在干什么?” “我白给你治了眼睛是不是!没看见我在给他施针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点被你吓的扎错穴位了!” 云苓这辈子最难以忍受的,便是在专属施针时被旁人打扰。 而且容湛刚才那一针至关重要,幸亏只是扎歪了,要是扎错了穴位,怕是当场便会心脏绞痛难忍。 萧壁城的声音陡然弱了下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管你有意没意!在老娘施完针前,麻溜儿的给我滚远点,不许靠近东厢房!” 说罢,云苓起身没好气地将萧壁城推出了院外,然后重重将房门关上。 屋内,容湛和容婵神情呆滞,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原来,靖王妃其实是这种脾性的女子吗? 先前街头偶遇时,那一身粉衣,温柔似水般的仙子滤镜,顿时稀里哗啦地碎成了一地渣。 终于回过神来,容湛艰难地想要直起上半身。 “靖王妃……” 云苓按住他的肩膀,呵斥道:“胡乱动什么,我不是叫你躺好么!” 她最讨厌胡乱动来动去的病人了! 容湛背后一个激灵,额头冷汗涔涔地又躺了回去,望着云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第 109 章 他待你一定极好 容婵悄悄地咽下喉咙里的瓜子,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苓聚精会神地继续施针,不一会儿便又静下了心来,一个多时辰过去,她才将容湛身上的银针都拔掉。 容湛的身体不太好,虽然有武安公配置的药丸吊着命,但随时都有可能像之前一样突然发病。 为了避免在七窍莲被培育出来前,容湛不会稀里糊涂人没了,保险起见云苓还是决定为他定期施针。 “有劳靖王妃了。” 容湛迅速穿上外衫,但想起刚才萧壁城闯进来那一幕,神色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 云苓摆了摆手,神色无比平和,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歇斯底里的大怒模样。 “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不妨用了晚膳再走吧。” 容湛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萧壁城那边却派了陆七前来传话。 “王妃!饭菜已经备好了,容世子和瑞王妃现在就可以用膳!” 云苓冷不防又被吓了一跳,瞪着陆七道:“你怎么突然冒出来跟个鬼一样,谁让你蹲我墙角了。” 听出云苓语气中的嫌弃,陆七撅撅嘴,神色颇有几分委屈。 "是王爷要属下守在这里的,王爷说了,等容世子出来一定要留他用晚膳,千万不能叫他跑了!否则就没属下的晚饭吃!" 他在门外蹲了一下午,腿都蹲麻了,上回他偷吃小厨房的乌鸡汤吃坏了肚子,都没在茅坑里蹲过这么久。 做王爷的贴身侍卫,什么稀奇古怪的差事都有,一旦做不好还有可能赔上早中晚膳,他陆七容易么! 云苓:“……” 容湛:“……” 容婵惊恐地看着陆七,该不会靖王爷发了怒,要毒死她大哥吧! 云苓心里暗骂陆七是个二傻子,面上却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既然饭都备好了,那就吃了再走吧。” 容湛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合扇抱拳,“那便多谢靖王爷和靖王妃盛情款待了。” 按照规矩,靖王府待客时的晚膳,也是男女分开不同席的。 揽清院里,容婵颇有些坐立不安。 “云苓姐姐,靖王爷不会对我大哥做些什么吧,他身子骨弱,经不起一拳头的……” “好好的,他吃饱了撑着打你大哥做什么?” 云苓忍不住半头黑线,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容婵跟陆七一样是个缺心眼呢。 她转移话题道:“别说他们两个了,你近来过得如何,我那二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有吃亏?” 楚云菡那朵小白莲段位虽然不高,奈何眼前这丫头是个傻乎乎的二百五,两个人对上,只怕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容婵脸色的笑容显而易见地褪了下去,摇了摇头。 “我倒是没受欺负,瑞王将她安置在菡萏院里,那处与我的院落离得最远,平时一个照面也打不上。” 就连每天早上的问安,瑞王也定会陪在楚云菡身侧。 “哥哥跟我说,他大抵是怕我为之前的事找楚二麻烦,所以才让她特意避开我。” 云苓闻言,淡淡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这瑞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他怕容婵会找楚云菡的麻烦,便说明他自己心中也清楚,当初画舫上的事,楚云菡不是表面上那么干净。 “可是有何困扰?” “就是什么?” “就是皇后娘娘总催我要争气些……” 容婵下意识地看了眼云苓凸起的小腹,脸颊飞上几抹红霞。 云苓心领神会,唏嘘道:“你才多大啊,这就开始催生了,瑞王那傻子也真是,这都下得去手。” 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放到现代社会,还只是半大的花骨朵儿呢。 容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们……我们还没有夫妻之实呢。” 云苓挑了挑眉,容婵方才解释。 云苓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落寞之色,反而带着些许庆幸和放松,也不由得笑了笑。 “这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严格来讲,她是不建议容婵这个年纪便和瑞王有夫妻之实的。 破身事小,万一不小心怀了孕,那才对身体不好呢。 云苓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往后你若觉得无聊,多来我府中坐坐便是。” 容婵乖巧听话地点了点头,吃了几口饭菜,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云苓姐姐,靖王爷是不是待你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 云苓弯了弯唇角,“如何见得?” 容婵想了想,认真答道:“靖王爷每次一出现,眼里除了云苓姐姐以外都看不到其他人,何况以靖王爷的脾性,你那般怒责吼骂他,他也没有丝毫不快,显然是待云苓姐姐极好的。” 虽然她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可她看得出来,萧壁城看云苓的眼神,和父亲看母亲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云苓眼神微动,有一瞬间失神,他待她好么? 好像自打向她表露心迹以来,萧壁城的确是事事都依着她的。 那么她待他又如何呢? 见云苓走神,容婵眼底满是羡慕和好奇。 在这个世界上,鲜少有女子能够做主自己的婚事,能否嫁给一个真正重爱自己的夫君,完全时间看运气的事。 她很好奇云苓与萧壁城之间的事,以及她为何要伪装脸上的毒斑。 不过哥哥说了,云苓这样做定有自己的道理,她不可以随意询问。 第 110 章 一秒认怂 用完了晚膳,容氏兄妹方才踏着月色离开了靖王府。 走出大门,容婵再三检查了一边自家大哥,确定他没有挨靖王爷的揍。 “大哥,靖王爷没把你怎么样吧?” 容湛身形顿了顿,用扇柄敲了敲她的头,没说话。 她打心底怜惜自家大哥,因着心疾体弱,从来不曾靠近过任何女子,更没想过成家立业一事。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一见钟情的女子,对方却已为人妇…… “与其操心我,你不如多操心自己。”容湛无奈地看向她,“如今我对靖王妃除了感激之外,别无其他。” “那我就放心了!” 容婵吐了吐舌头,展颜欢笑起来,她一点也不想见到大哥为情而伤神的模样。 容湛见她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暗暗长叹一声。 夜色下他回眸,目光落在那越来越远的府邸处,神情莫名。 斯人若明月,遇上方知有。 只可惜……恨不相逢未嫁时。 * 月光皎皎,如水倾泻。 漱石居中,厢房里摇曳的烛火还未熄灭。 萧壁城手里捏着一本兵书,脸色却臭臭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又在想些什么。 家臣乔烨关怀地道:“王爷,天色已晚,您明天还要去城东校场练兵呢,还是早点歇息吧。” 萧壁城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为所动,翻着兵书状似不经意地道:“云苓在做什么?” “王妃刚命厨房送去了热水,想来是已经洗漱过,准备歇下了。” 闻言,萧壁城的脸色愈发黑如锅底。 中午云苓吼了他一嗓子,让他吃了一下午闭门羹,竟是到现在也没有要和他说一句话的样子。 气性有那么大? 陆七见状,把最后一块夜宵点心塞进嘴里,关怀地道:“王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叫王妃来给您瞧瞧吧!” 萧壁城冷冷地瞥他一眼,“不用。” “为何不用啊,您可千万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还是让王妃来看看比较稳妥。” 陆七艰难地把点心咽下去,打了个饱嗝,无视乔烨疯狂的眼神暗示,继续不知死活地开口。 “要属下说,王妃的一手针灸之术可真是出神入化啊!您是没瞧见,今儿个那容世子白着一张脸进屋来,王妃几根针下去,他便红着脸出门去了,看起来气色好的很,一点都不像个病秧子!” 乔烨心底长叹了一声,这傻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壁城额角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暴打陆七一顿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陆七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和蔼笑容,“陆七,今晚上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王爷您还好意思说!”陆七闻言,立刻委屈地叫唤了起来,“属下明明按您的吩咐把容世子给留下了,您怎么还不准属下吃饭晚呢?” “是本王做错了。” 他不该罚陆七不许吃饭,应该把那张嘴狠狠地堵起来! 萧壁城脸上的微笑不减分毫,看的乔烨冷汗淋漓,偏偏死到临头的陆七毫无察觉。 他愣了一下,然后“嘿嘿”傻笑起来。 “乔大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属下知道王爷肯定不是故意的,您一定是因为下午和王妃吵架了,心里不快所以才迁怒了属下,但属下不介意!” 王爷堂堂的主子都跟他道歉了,他总不能不识好歹揪着不放吧! 乔烨抖了抖嘴角,不知道该说陆七聪明还是傻。 说他傻吧,起码他知道王爷下午和王妃吵了架,心里不痛快。说他聪明吧,他又偏生不知死活,每句话都在王爷的雷区和怒点上跳舞。 萧壁城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温和地道:“为了补偿你,厨房里的桂花糕便全都赏给你了。” 陆七顿时狂喜,“多谢王爷,多谢王爷赏赐!嘿嘿嘿……” 萧壁城嘴角的笑容冷了两分,低声吩咐道:“乔烨,你把这小子给我扔去厨房,叫折风看着他,没把那十盘桂花糕吃完,不许他出厨房!” “是,王爷。” 乔烨看了眼还在流哈喇子的陆七,将他领去厨房,交给了叶折风。 “乔大人,叶公子!今天厨房剩下的桂花糕可真多啊!来咱们一块儿吃啊!” “不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今晚过后,陆七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馋桂花糕了。 乔烨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给陆七,便回去复命了。 萧壁城神色一僵,掩饰道:“谁在等她了,本王不过是许久没有亲自练兵,临去校场前温习温习兵书罢了!” 乔烨见他嘴硬,也不戳穿,只是暗自摇了摇头,命厨房尽快送来了热水。 萧壁城又磨蹭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半分动静,这才不由得失望地脱了衣衫洗漱歇息。 他越想越火大,下午他的确是有些冒失了,可云苓做的也不对! 她一个已婚女子,怎么能让其他大男人脱了衣裳,毫不遮掩地给对方施针呢! 这若叫府中下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他也不是没脾气的人,云苓这般晾着他,到时候就算主动与他和好,他也绝不轻易理会! 萧壁城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往身上浇洗澡水,洗澡一半,院子里突然响起冬青那清脆的声音。 听到这话,萧壁城身形顿了顿,陡然间从浴桶里窜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水渍穿上了衣服。 “本王只是温习兵书耽搁了些时间,这便起身去揽清院!” 说完,在乔烨诡异和无语的目光下,萧壁城飞速踩着两只穿反了的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揽清院。 “今天下午是本王的错……你的气消了没有?” 他敲了敲云苓的房门,一秒认怂,垂头丧气着像是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狼狗。 第 111 章 俺挑大粪很在行 云苓打开房门,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我生你什么气了?” “下午那事,你没生气?” 云苓眨巴眨巴眼睛,“我当时是急了点,可没生你气呀。” “我下午忙着给容湛施针,哪里有空闲的时候,晚膳后我派冬青去漱石居找过你,可陆七说你在很认真的温习兵书,便没有打搅你。” 直到这会儿她又派冬青去询问了一番,确定萧壁城今晚不打算修炼精神力,这才打算睡下。 萧壁城闻言,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活像调色盘一样煞是好看。 敢情到头来都是乌龙一场? 该死的!他早晚要封了陆七那张破嘴! “别在外头傻站着吹风了,进来吧。” 虽然是夏天,但更深露重,这会儿的温度有些凉。萧壁城随着她走进房间,好半天才平复被陆七弄的差点爆炸的心态。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有关草药培育的事情。”首发 云苓把自身精神力对于植物的催长作用告诉了萧壁城,顺便提了一嘴培育七窍莲帮助容湛根治心疾的事。 萧壁城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过,以你目前精神力恢复的程度,想要催长植物是件很费力的事情么?” “费力是费力,但并不是做不到。倘若当真能催长那些药草的种子,武安公一定会很高兴,这样他毕生云游天下,也不算白付出一场。” 萧壁城知道催长草药是件惠利天下人的好事,可他还是不想云苓太过劳累。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云苓摇摇头,“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力有差异,进化出来的能力也不同。” 得知帮不了云苓,萧壁城眼底黯然,心中又有些疑惑和期待。 他已经随着云苓修炼了大半个月的精神力了,也不知将来能进化出什么古怪的能力。 交谈完毕,云苓拉着他一起到床榻上打坐冥想。 “我听乔大人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城东校场上练兵了,以后每晚到我房里冥想一个时辰,这样你第二天便不会感觉丝毫疲惫。” 原本每晚是要冥想四个小时的,基本要半个通宵彻夜不眠,可冥想虽然能助精神不感到疲惫,但熬夜总归还是伤身体的。 好在她仿制出了魂消香,对安神定魄有奇效,如今冥想也能够事半功倍。 萧壁城难得弯了弯唇角,“若是突厥人知晓这毒香成了你的一大助力,也不知会不会气的吐血。” 有了魂消香,云苓精神力恢复的速度便猛然增长了一大截,但还远远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她忍不住看向窗外的夜空,如今黑漆漆的夜幕上,只剩下了一个红色天星还坚挺地悬挂着。 云苓叹了口气道:“要是再能得到一颗陨石就好了,这样我的精神力一定能很快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 云苓忍不住心痒难耐地问道:“除了我们手里这块,其他已经坠落的陨石都没有消息么?” “谁?” 萧壁城答道:“无心大师。” 当初便是他来到大周觐见昭仁帝,说天象异动,红星坠世,属于大周皇朝的神女很快就要降临了。 以前萧壁城一直觉得这不过是前朝传下来的流言,真假不可捉摸,现在却是改变了想法。 若他所料不错的话,云苓应当就是预言中属于大周的神女。 “无心大师?他人在哪儿?” 萧壁城摇了摇头,“此人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方,不过他当初抵达大周时曾说过一句话。” 云苓挑眉,“什么话?” “他说天星即将坠落在何处,自己便会现身在何处,我只知道在抵达大周前,他是自南塘而来,随后要往北秦而去。” 云苓迅速分析其中的信息,“也就是说,第一颗陨石落在了南唐,第三颗陨石落在了北秦,倘若能找到无心的话,便能知道所有陨石的下落。” 云苓撇了撇嘴,“神神叨叨的。” 话虽如此,她却是在心里记下了一件事。 * 云苓惫懒地起了床,闲一下忙一下地到了午膳时间,武安公便像阵风一样,匆匆地来到了靖王府。 前院洒扫丫鬟才打扫过院子,武安公赤脚踩在泥地和青石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土黄发黑的脚印。 “诺!这是俺压箱底的七窍莲种子了,整个大周怕是再找不出第二颗了!” 云苓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收下了这颗宝贵的种子,然后将自己早上弄好的几大木桶的药剂展现给武安公看。 武安公吸了吸鼻子,迟疑地道:“这就是你说的药剂?俺咋闻着味道怪怪的,一点药味都没有?” 云苓笑着解释道:“这其实不能叫做药剂,称之为营养液更合适。” “营养液?”武安公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关注起自己从未听闻过的词汇。 “所谓营养液,就是帮助花草生长的肥料,因为有些土壤不够肥沃,所以种下去的草药便长不好,需要施肥。” “施肥?那不应该挑些大粪来浇嘛!这个俺会,挑大粪俺很在行的!” 第 112 章 入宫赴宴 “这些营养液的效果跟肥料可不一样。” 云苓耐心地指着那些木桶给武安公讲述原理,尽可能地让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者明白她的意思。 “像是黄豆,花生等油料作物的种子,煮熟后弄碎装到油桶里边,加水密封起来,再放到太阳底下暴晒发酵。等变了色以后,就是氮含量高的肥料。” “再一个就是我们平常吃的河鱼,以及猪骨牛骨之类的骨头,弄碎后加上鱼的内脏,也可以加上水进行发酵。” 这些骨头鳞片之类的东西,是非常好的磷钾肥料,还含有一定的钙质。 云苓有些话武安公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他听得津津有味,活了一辈子,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等稀奇古怪的肥料。 “苓丫头,这些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云苓当然没法告诉他,这放在现代,那都是养花的大妈大爷们的基本操作。 “以前我吃剩的饭菜鱼骨随意倒在了花园里,久而久之便发现花儿的长势比其他地方要好。” 武安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这小女娃,看不出来挺细心的,可剩菜剩饭不是应该拿去喂猫喂狗嘛,你怎么拿去浇花!” 云苓抖了抖嘴角,岔开了话题。 “武安公,我一直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我打算在京城开家药馆。” 小老头儿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云苓的意思,他挥了挥手道:“小三儿那孩子早跟俺说了好几遍了,你想借着俺老头子的名号,售卖那仿制的雪参玉露。” 云苓笑的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既然您知道了,那我就不掖着藏着了。” 她试图向京中的贵太太娇小姐们安利仿制的雪参玉露,可龙舟宴那次的经历告诉她,效果并不好。 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楚云苓在京城里的名声太烂了,那些夫人小姐们,大多都不愿和她深入交往。 虽说如今她的风评有所好转,但原身楚云苓被叫了十七年的第一丑女,无德无才的印象已经深深烙入人心,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之前破费口舌推销了十来瓶出去,竟然连一个回头客都没有! 只有容婵那傻妞前前后后地缠着她买药。 云苓的致富之路还没迈出去第一步,便已经狠狠地栽了个跟头。 但如果有武安公在就不一样了。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小老头儿,“我不图名只图利,若是能借武安公您的名号售卖这些药膏,我愿意拿出一成的利润分给您。” 武安公却缓缓摇头,“这事儿你不说,俺也会帮你的,小三儿这些年来是如何做的,俺心里一直都有数。” 他知道萧壁城缺钱,缺很多钱。 大周每年战死和伤亡的士兵都难以统计,可他们退下战场后,往往得不到很好的安置。 那是曾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俺不缺钱,也用不着钱,这些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你和小三儿拿去造福大周百姓便可。” 云苓不由得再次长叹,“武安公大义。” 有这样的人做太上皇的拜把子兄弟,云苓似乎能明白,这些原本从泥地里刨食的人,是如何能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 一老一小议下此事,刚送走武安公,岑嬷嬷便突然前来报信。 “王妃,老奴接到旨意,明晚是平阳王之女温怀瑜郡主的接风洗尘宴,陛下命您和王爷一同入宫赴宴。” 温怀瑜? 云苓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在脑海中搜索到有关这号人物的信息。 待晚间,萧壁城风尘仆仆地回了靖王府,云苓提起此事,随口向他询问。 “温怀瑜是谁,似乎颇受父皇重视啊?” 一个能让抠门皇帝,舍得花钱备下接风洗尘宴的郡主,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萧壁城闻言,面色忽地一僵,“她这么快就抵京了?” 他极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云苓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的祖父平阳王曾跟着太上皇一起打天下,上个月平阳王病逝了,温家只剩她一个孤女了,父皇便召了她回京。” 云苓心下了然,“这样啊。” 原来是功臣之后,难怪昭仁帝那只铁公鸡这么重视。 萧壁城偷偷看了一眼云苓,见她没有过多关注,心头微松了口气。他没打算提昭仁帝想赐婚温怀瑜的事,当然主要原因是不敢。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手里没钱,目前应该不会再提这件事吧? * 云苓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正式的宫廷宴席,岑嬷嬷特地来伺候她梳妆打扮。 “王妃,这是太后娘娘特地赏给您的衣裳,瞧瞧这裙子多漂亮啊。” 岑嬷嬷拿来的是一件红色的广袖流仙裙,这是太后为嘉奖云苓治好了萧壁城的眼睛,叫人送来给她入宫赴宴穿的裙子。 云苓自小生的美貌出众,不过她的注意力一向都在瓶瓶罐罐的药剂上,平时基本都是一身白大褂和休闲装。 饶是不怎么关心打扮的她,这会儿也忍不住多看了那条裙子几眼。 裙子整体是偏暗的朱红色,并不张扬,反而有一丝端庄典雅的韵味。 外面的大袖衫是轻薄的纱衣,与裙子相得益彰,减轻了厚重感,多了几分轻盈,又不显得过于妩媚轻浮。 在这六七月的盛夏时节穿,倒也透气凉快。 云苓穿好裙子起身走动了两步,尺寸贴身的恰到好处,考虑到她有身孕,腰部特地放足了布料,几乎不怎么看的出肚子。 冬青几乎是把眼珠子都粘在了云苓身上,咽了咽口水道,“王妃,您穿上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啊!” 光是那玲珑的身段,已经足够在一大票贵女千金中脱颖而出了。 如果云苓没有脸上那块假胎记,冬青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旁人惊艳失语的模样。 第 113 章 没必要继续伪装了 “王妃很适合这样的红色,让奴婢来为您挽个发髻吧。” 岑嬷嬷在被派去伺候太上皇之前,就是专门为宫里贵人们梳头的,有着一双令人惊叹的巧手。 一旁的冬青忍不住好奇地问,“咦,岑嬷嬷,您挽的这款发髻好生别致,就是看着不太像咱大周的风格呢。” 岑嬷嬷笑了笑,“你这丫头眼力不错,这是三十多年前,北秦宫廷中最流行的发髻。” 她做了些变动,和大周贵族女子常梳的发髻结合在了一起,显得出挑新颖,又不会丢了大周的传统韵味。 云苓对着镜子,将一副同样朱红色的轻纱面巾戴上,铜镜中印出一双美目,清波流转。 “岑嬷嬷去过北秦?” “老身……幼时曾在北秦生活过一段时间。” 岑嬷嬷望着她的发髻,眼神中淌过怀念的神色,很快又变得黯淡伤感,一闪而过。 门外,陆七急不可耐地喊道:“王妃,您还有多久才好?宫里派来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女人可真麻烦啊,每天梳头抹粉的,要折腾上大半个时辰,有这功夫,多睡会儿懒觉不好么? 而且陆七觉得,就凭王妃那张脸,她再怎么捯饬都一样……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马上就来了。” 云苓起身理了理衣裙,正要出门,想了想又回到里屋,将桌上的两盘桂花糕倒进了锦袋里,别在腰间。 还剩两块装不下,她随手包在手帕里拿了起来。 “王妃,您可算是……” 云苓刚走到院子里,陆七的话喊到一半便立刻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苓。 这还是他们那半面似鬼,丑陋骇人的王妃么?面纱遮去了胎记,乍一看,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有那么一瞬间,陆七甚至怀疑从屋里走出来的是别人。 “你不是最馋这桂花糕么,这两块赏你了。” 云苓把包着桂花糕的手帕递过去,陆七却迟迟没接,她微微挑眉,抬手往这小子脑门上弹了个脑瓜蹦。 “哎哟嗬!” 陆七吃痛,捂着脑门回过神来,龇牙咧嘴地看着云苓。 这么大手劲儿,是王妃无疑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王妃嫁过来的第二天,就不知怎地打了王爷两巴掌。 那手印,足足两天才消呢! “傻愣着干嘛,接着啊。” “哦,哦……” 陆七好不容易才把震惊的目光从云苓脸上挪开,正要伸手去接帕子,却猛然脸色一变,一蹦八丈高,瞬间远离云苓五米开外。 “这这这……这是桂花糕?属下不要!” 云苓疑惑地看着陆七,只见对方一脸菜色,青的跟小油菜有一拼。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点心么,冬青说你之前天天都溜进小厨房偷拿偷吃。” 陆七面色惊恐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属下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妃饶了陆七吧!” 上次王爷“赏”他把小厨房里的桂花糕吃掉,整整十盘,他吃到一半就撑的不行了。 可叶侍卫却在门口守着,说王爷有令,吃完了才能走。 他奋战了一晚上,做梦都是漫天的桂花糕从天而降,落到地上还长出四条腿追着他跑。 便秘这两天还没好呢! “属下这就去禀报王爷,说您已经准备好了。” 陆七抬脚就开溜,纵使云苓这会儿再漂亮,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傻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吃桂花糕了。”冬青捂着嘴憋笑,把陆七被罚的事告知云苓。 云苓听完后抖了抖嘴角,只能将点心留着自己吃,进了马车的车厢,她顺手将另一块桂花糕塞进萧壁城嘴里。 自打她一来,萧壁城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他咽下那块桂花糕,敏锐地在云苓身上闻到了桂花糕的甜蜜淡香,神色疑惑地望着她腰间的小囊。 “你带这么多桂花糕做什么?” 云苓不怕痛,但她很不喜欢饿肚子的感觉。 使用精神力会大幅度消耗体力脑力,所以精神力者通常比别人吃的多,也更容易感到饿。 利用这个特性,组织在训练她们的时候,通常是以饥饿作为主要惩罚。 那种滋味是很痛苦的。 “这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三个时辰打底,不备些点心垫肚子不行。” 宫宴上有那么多好菜摆在面前,她却因为带着面纱不方便进食只能干看着,越想越亏。 萧壁城反应过来,脸色闪过一丝心疼,“是我疏忽了,早知如此,该叫嬷嬷特地备个食盒,装些糕饼和小菜。” “不用那么麻烦,有这些桂花糕垫肚子已经够了。” 她不挑食,只要不饿肚子就行。 萧壁城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目光落在云苓脸上,忍不住问道:“你脸上的印记还要伪装到何时?” “怎么,嫌我丑,给你丢人了?” “自然不是,只是你顶着这样一张脸,行事多有不便。” 而且还会平白无故遭受许多非议和异样的眼神,上次瑞王大婚的时候,他心里就憋了一团火,恨不得把那些嘴碎的人舌头都割掉。 云苓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我一直留着脸上的伪装,本就是因为我在明处,而那下毒的人在暗处,怕打草惊蛇才不得不如此。” “不过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毒的来龙去脉,以及那下毒之人的身份,的确已经没有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了。” 云苓这两天也考虑过,魂消香一事后,她不打算再继续伪装下去了,不然每天在脸上涂涂抹抹也麻烦的很。 “只是我的脸一下子好了也不妥,难免会叫人觉得奇怪,好在武安公回来了,过阵子我便对外宣称,是他寻回奇药,治好了我脸上的胎记。” 第 114 章 郡主温怀瑜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也觉得这个说辞的确最恰当不过。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你似乎已经笃定莲夫人与突厥人有关了。” 云苓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猜测的依据,“不错,我第一次见到莲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她的五官比寻常女子更为立体。而且她和楚云菡都是冷白皮,如此一来更印证了我的猜测。” 在相貌上,楚云菡母女多少都有些西方特征,莲夫人比楚云菡更加明显。 不过莲夫人的混血感并不强,云苓猜测她本身也是有中原人血统的。 “冷白皮?” “就是异族人里很常见的肤色。” 准确来讲,冷白皮是白种人里很常见的肤色,在黄种人里却尤为少见。 萧壁城不知道云苓说的冷白皮是什么意思,不过楚云菡的肤色的确比寻常人要白上几分,如冰雪一般,自小时常受到旁人的艳羡和夸赞。 云苓也很白,但不同于楚云菡的那种孤高清傲的冷白。 她的肤色宛如白瓷那样细腻温润,自内而外地透着淡淡的浅粉,当真应了那句面若粉桃。首发 萧壁城目不转睛地看着云苓,这幅薄纱红巾半遮面的模样,反而更叫人挪不开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道:“本王还是觉得你更好看些。” 清澈的双眸中倒映出云苓的身影,再无他物。 云苓呼吸微顿,下意识地垂眸轻笑,“可以啊,最近王爷的嘴越来越甜了。” 也不知怎地,以前也不是没被别人直白大胆地盯着看过,可面对这样一双清澈不含杂念的目光,她的心跳反而意外的有些不平静。 双颊有些许微热,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她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桃花眼笑的弯起,剪水瞳清波荡漾,让萧壁城的心神也跟着晃起来。 “我不是在说什么花言巧语。” 云苓可称他此生见过外貌最为出众的女子,怪不得容湛仅见过一面,就丢了心魂。 想到容湛,萧壁城心中隐隐开始纠结起来。 一方面,他不希望云苓继续辛苦地伪装丑陋,继续受旁人讥笑指点。 另一方面,他又心底吃味,担心还会冒出第二个、第三个容湛。 就这样纠结了一路,两人踩着黄昏的尾巴进了宫。 殿内人头攒动,云苓一抬眸,便看见瑞王和容婵并排坐在左侧首席。 这样的宫宴,众皇子和王爷的侧妃也是能够入场的,只可惜楚云菡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妾室,因而并没有资格参加。 瑞王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只是神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反倒有几分疲惫之色。 “靖王爷、靖王妃到!” 随着宫人的高喊声响起,瑞王这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复杂。 云苓朝着高位上的昭仁帝等人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儿臣谢父皇厚爱。”萧壁城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云苓入座。 她抬头扫了一圈周围,发现众皇子及贤王夫妇等人都在,还真算得上是家宴。 云苓心里对这场宫宴的主角越发好奇了。 “清平郡主到!” 刚说曹操,曹操便到。 云苓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量纤细娇小的少女款款走来。 对方的容貌谈不上惊艳出众,但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心感,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珠像极了无害的小兔子,没有丝毫攻击性。 “陛下万岁,怀瑜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连声音也细细小小的,有着几丝紧张和怯意。 “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快……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生看看!” 殿内神色最为激动的人是太后,她忍不住晃了晃手帕,急切地呼唤温怀瑜,泛红的眼圈已是聚集起了泪意。 “你这双眉眼,当真像极了你祖母,好丫头……如今回了京城,在哀家身边便再也不会受苦了。” 温怀瑜也红了眼睛,“太后娘娘……” 一老一小相拥着抹眼泪,殿中其他人皆是识趣地静默。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凑到云苓耳边,“皇祖母年轻时与平阳王妃是闺中密友。” 云苓心下了然,怪不得这小姑娘这么受昭仁帝重视,太后对温怀瑜也算是爱屋及乌了。 昭仁帝宽慰道:“母后,今晚是怀瑜的接风洗尘宴,当喜庆些才是。” 太后擦了擦眼泪,拍着温怀瑜的手笑道,“哀家一时激动,瞧见你就回想起了你祖母年轻时的模样,想当年,她与你祖父的婚事还是哀家一手撮合而成的呢。” 温怀瑜顿时红了脸,羞着不答话。 听到这话,萧壁城有些紧张,忍不住看了云苓几眼,眼神飘忽。 云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见太后等人叙旧的火热,也乐得图个清闲,时不时偷偷摸摸地往嘴里赛两块点心。 她出格的动作引来温怀瑜的好奇,忍不住投去几丝打量的目光。 太后笑着解围道:“好了好了,急什么,温丫头才回京,应当先熟悉京城一番才是。” 昭仁帝却皱了皱眉,“既然才回京,对京城尚不熟悉,怎合适结伴而行?” 他不愿温怀瑜和封家有过多接触,拒绝了封皇后的提议。 封皇后笑容顿了顿,温声道:“陛下说的对,臣妾考虑欠妥了。” 话音落下,昭仁帝似是深思了一番,忽地将目光转向萧壁城和云苓。 “朕赐了座府邸给温丫头,就在城东朱雀大街那边,如今府邸内诸多事宜还未落实。温丫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老三跟云苓离的最近,便抽个空将此事办妥吧。” 昭仁帝的话一出,萧壁城和封皇后等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在场的人皆是心知肚明,温怀瑜以待嫁年龄回京,昭仁帝必然会为她安排婚事。 他上一句刚提起温怀瑜的年纪,下一句就把安置府邸的事情交给了萧壁城,明耳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没想到昭仁帝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萧壁城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不由紧张地看向云苓。 然而云苓却不知昭仁帝话中深意,匆忙咽下点心应了一声。 “儿臣遵命。” 昭仁帝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老三媳妇儿,一会儿你单独来一趟养心殿,关于温丫头,朕还有些详细的事情要交代给你。” 第 115 章 皇帝也照样怼 听到昭仁帝的话,高位之上的封皇后敛了笑容,眼底幽暗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这个温怀瑜……她原想着能赐婚给封家的男子是最好的。 没想到昭仁帝二话不说就要把她指给萧壁城做侧妃,甚至根本没和她商量过! 云苓不知昭仁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一应下了,她小声地同萧壁城嘀咕了一句,“你父皇这次可大出血了,朱雀大街一套宅子老贵了。” 不过人家是忠臣遗孤,也当得起昭仁帝和太后的疼爱。 萧壁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嗯。” 见云苓反应迟钝,丝毫没有察觉出昭仁帝的用意,他不但没有庆幸,一颗心反而越发地往下沉。 想到昭仁帝找云苓单独会面的用意,他实在淡定不起来,这种不安在云苓离席后达到了顶峰。 萧壁城望着云苓离去的背影,他几乎是坐如针毡。 该不会今晚一过,他的媳妇儿就飞了吧? 云苓在席位上坐了老半天,筷子都没动几下,早就饿了。她跟在昭仁帝身后,悄无声息地从囊包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昭仁帝进了养心殿,刚一转身便将云苓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也罢,懒得跟这没规矩的丫头计较。 清了清嗓子,昭仁帝开门见山说正事,“老三媳妇儿啊,年初时你和老三成亲的匆忙,婚宴也办的简陋。朕思来想去,相较于老大的婚事,的确是亏待了你们。” 云苓一听这话,就察觉到了不妙的苗头。 “不敢不敢,婚宴排场事小,父皇的祝福才是最宝贵的。” 她嘴上客套着,心里却不觉得昭仁帝是良心发现,愧疚自己对几个儿子没能一碗水端平。 不是要交代温怀瑜的事么,突然扯这个做什么? 昭仁帝目光落在她身上,和蔼地笑了笑,“朕打算补偿你十万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云苓秀气的眉毛忍不住高高挑起,吃惊地道:“不是,您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当昭仁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苓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好奇为什么突然要给她补偿。 而是这个穷鬼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有钱,还这么大方了! 昭仁帝脸色隐隐有些发黑,虽然整个朝廷都知道他囊中羞涩,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傻子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你别管那么多,既然收了这钱,那么温怀瑜的事就这么定了。” 云苓迟钝的感情细胞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温怀瑜郡主?她的什么事?” 昭仁帝皱起眉头,“如今老三后院冷清,朕欲将温怀瑜赐予他为侧妃,难道刚才你没听明白朕的意思?” 云苓微微一愣,心底飞速划过一丝莫名的异样情绪。 很早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温怀瑜是温家遗孤,朕不能亏待了她,但老三说与你的婚事办的简陋,恐你心有不满,那朕就一视同仁。” 听到这话,云苓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样一种感受,只觉得胸口莫名堵的发慌。 大概是桂花糕吃太多,噎到了。 她压下心口的不适,抬眸直视昭仁帝,“您跟他说了这事,他已经同意了?” 想到那瞎子口口声声跟她表白,说不会娶小老婆的样子,云苓觉得有些好笑。 情哥说得对,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听昭仁帝一副已定下此事的口吻,云苓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我拒绝。” 昭仁帝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错愕了一下,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语气不复方才的和蔼,“苓丫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可知什么叫做君令不可违!” “我没说不让您把温怀瑜嫁给瞎子,您爱把谁嫁给他都无所谓,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跟他和离。” 牙刷和男人不与人共用,哪怕名义上的也不行,这是她的底线和原则。 昭仁帝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从来不知道,云苓这丫头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胡闹!你这是在威胁朕?” 云苓神色坦然地看着昭仁帝,没有半分胆怯。 “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您也知道,文国公府有一条组训,男子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爹那个老糊涂就不提了,旁的楚家男儿皆是只有一位夫人,就连女子嫁的夫君也都没有一个纳妾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昭仁帝沉下了脸,“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嫁给老三?” “您问我干嘛,那不是您下的令么?” 昭仁帝噎了一下,头上的火气更盛,“如此一来,还是朕的错?” 云苓毫不退让“可不是您的错么,要不然我才不嫁呢。” 她一向是个敢于蹬鼻子上脸的人,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手里的筹码足够,就算是皇帝也照怼不误。 角落里的福公公听到这话,额头直冒冷汗。 早在刚才云苓对昭仁帝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妙,忙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小太监。 “楚云苓,你不要仗着自己能治好老三和老四,还有太上皇宠爱就不识好歹!” 许是从来没见过云苓这么敢欺君犯上的人,昭仁帝气的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万两银子,已经是朕最大的忍耐了!” 她要是敢再顶撞一句,这十万两就不给了! 云苓撇了撇嘴角,“原来王爷在您手上就值这点银子,十万两我也有,那我要是出双倍价钱,您是不是就能把他卖给我了?” 她打定主意了,萧壁城那厮是个骗子不可靠,等回了靖王府就带上那块陨石去离婚! 昭仁帝气的额角青筋都疼了起来,正要大发雷霆,福公公却突然急忙撩起帘帐,打断了二人。 福公公抹了把额头的虚汗,急切地道:“启禀陛下,太上皇方才说头疼,眼下正闹的厉害呢,非要靖王妃去瞧瞧才行。” 第 116 章 她想和离了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气关怀道:“太上皇怎么样了,朕去看看。” 福公公哆嗦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太上皇他老人家特地叮嘱了,让靖王妃一个人去就行。” 闻言,昭仁帝隐隐发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意识到太上皇是特地派人来给云苓解围的,他只得紧抿双唇,赶苍蝇一样地挥了挥手。 云苓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随福公公离开养心殿,沉甸甸的压抑心情没有半分好转。 刚进了长宁宫,便见太上皇悠哉悠哉地靠在软榻上,拿着一根金烟杆吞云吐雾。 他伸手挖了挖鼻子,又抠了抠脚,看见云苓进殿后,说话尾音拉得老长。 “嘴巴撅的快能挂水桶了,嫌孤年纪大了臭毛病多,让你费事儿了是不是?” 云苓整理好情绪,摇了摇头,“云苓不敢,您哪里头疼,疼多久了?” 她上前要为太上皇诊治,太上皇却扬了扬烟杆指着桌子的方向,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今儿个宫宴,御膳房非要给孤做这么多菜,孤一个人又吃不完,你瞧瞧他们办的什么鬼事情!” 太上皇眉毛高高扬起,没好气地骂了御膳房一顿,什么“铺张浪费”,“不懂粮食珍贵”之类的话云云。 他噼里啪啦地骂完街,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云苓,“孤看到这些东西就来气,气的脑袋瓜子嗡嗡的疼,你一向是个比猪还能吃的,赶紧都解决了,省得孤看见了心烦!” 云苓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正飘散着香气。 她摸了摸肚子,明明整场宫宴下来饿的不行,可刚才进殿的时候,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饭菜的香气。 云苓瞬间明白过来,这桌饭菜分明就是太上皇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心里淌过酸涩之意,有几分动容地扬起笑,“还是您待我好。” 云苓也不拘谨客气,摘了面纱扔到一旁,坐在饭桌前大快朵颐。 吃饭皇帝大,被渣男影响了食欲就更不值得了。 太上皇眼神柔和下来,嘴上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还知道孤待你好啊,孤回宫这么久了,也不想着来看看孤。” “云苓知错了,以后一定经常进宫来看您。” 天天在某些人身上费心思,还不如进宫陪着小老头舒心呢。 太上皇扬了扬眉,没说话,他耐心地等待云苓吃饱喝足了,这才放下烟杆。 “吃完了?刚好孤要跟你说件正事。” 云苓心头微微一沉,忍不住暗自寻思,莫非这小老头也要来游说她接受给萧壁城娶小老婆? 正想着,太上皇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你治好了老三的眼睛,还一直没得过奖赏,不过你也知道咱家底儿不厚,这次银子什么的就先算了。” “不过孤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办的事,回头想好了可以随时找孤要。” 云苓愣了愣,没想到太上皇根本没提要给萧壁城娶侧妃,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温怀瑜的事情一样。 “什么事都可以?” 太上皇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你还信不过孤?” 云苓有所意动,太上皇既然开了这个口,那么就算她提出要和离,昭仁帝也无可奈何。 正要开口,可和离的话到了嘴边,却鬼使神差地迟疑了一下,云苓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太上皇见她这副模样,眯了眯眼睛,忽地在她开口前打断。 “得了赏赐就赶紧退下吧,孤今天乏的厉害,别吵着孤睡觉。” 说完,他也不等云苓反应,直接叫福公公将她轰了出去。 福公公赔笑道:“靖王妃,天色已晚太上皇要歇息了,您若想好了要什么赏赐,下回再进宫来讨吧。” 云苓见状,只能暂时先退了出去。 * 长宁宫内。 待云苓走后,太上皇将金烟杆一扔,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 “真是个蠢丫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知道学聪明点,赶紧把温怀瑜那事儿解决了? 回想起云苓眼中那抹决绝,太上皇一张干瘪的脸皱成了波斯菊,朝福公公扬了扬下巴。 “去,把小九那崽子给孤叫过来。” 小九指的便是昭仁帝,他在一众兄弟中排行第九,福公公应了一声,又连忙去养心殿请昭仁帝。 昭仁帝来的路上,已从福公公口中得知了太上皇给云苓的赏赐承诺。 他脸色变了变,立刻明白太上皇这是在护着老三媳妇,可他不能理解。 “父皇,您为何要纵着老三媳妇儿,难道就因为那丫头可能是预言中的神女?” 想起云苓方才的态度,昭仁帝就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换成别人,早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太上皇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觉得把温丫头赐给小三儿很好?” 昭仁帝抿了抿唇,沉声答道:“儿子这是为了他好,平阳王满门忠烈一身美誉,那温怀瑜如今是清贵二字都占了,背后又无势力牵扯,赐给老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况,小一辈们都该紧着开枝散叶了。” 说起这个昭仁帝就发愁,他十七岁的时候,儿子都有两个了,可小一辈们如今连个带把的都还没生出来! 他就不信太上皇心里不着急。 太上皇轻哼了一声,“皇嗣不在于养的多,而是要养的好,你看你那几个崽子,抛开还在吃奶的不算,另外六个人里,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你要是多养几个老大那样的拎不清的,孤这大周江山迟早玩完!” 这是在说瑞王纳楚云菡为妾之事,昭仁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却没法反驳。 谁叫他这六个儿子里,傻的傻,残的残,剩下的又过于平庸,除了萧壁城以外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父皇,儿子……” 太上皇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昭仁帝只得行礼退下。 出了宫,他忍不住皱眉问福公公,“那丫头没提不让娶温怀瑜的事?” “回陛下,靖王妃没有说” 昭仁帝有些意外,随后神色莫名,有几分好笑和气恼。 难道那丫头还真想和离不成?他就不信,她真有那么大胆子! 第 117 章 咱们还是散伙吧 夏夜微风凉,新月如钩。 好不容易盼到云苓的身影,他忙跳下车,略微紧张地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父皇跟你说了些什么?” 云苓习惯性地弯了弯嘴角,“没什么,在太上皇殿里吃了顿饭,耽搁了。” 萧壁城偷偷地观察云苓,她带着面纱,不大看得清脸上的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情绪平静。 他心里一时拿不准。 难道父皇没提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这样想着,微松了口气,伸手去扶她,“你身子重,扶着你。” 云苓避开他的手,扶着边缘独自上了马车,“不用,我自己可以。” 察觉到她反常的冷淡,萧壁城神色一僵,心中控制不住地涌上一种无措和不安的恐慌。 他跟着钻进车厢里,云苓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却与他拉开了几指宽的距离。 安静的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重。首发 他硬着头皮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累到了?今晚回府早些休息吧。” 云苓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随手拿起一旁扇子晃起来。 明明不热,她就是莫名觉得心底有股压不住得火气。 萧壁城更慌了,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你……你怎么了?” 云苓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没什么,我刚才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认真仔细地想了想,咱们还是散伙吧。” 萧壁城顿时如遭雷击,这当头一棒重重打下来,打的他头晕眼花。 “散伙?” 云苓点了点头,低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裙摆,眸中神色莫名。 “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倘若有一天你要娶小老婆,那咱们就得散伙,我已经从皇帝那里知道温怀瑜的事情了。” 似是下定了决心,她连“父皇”都不称呼了,萧壁城的一颗心直至沉入冰冷的湖底。 车厢外,随性护送的陆七隐约听到这句话,顿时大吃一惊,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散伙了? “王……” 话还没说出口,叶折风立刻捂住陆七的嘴,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悄悄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反正你的眼睛都已经好了,相识一场我也就不收你医药费了,对了……燕王那小子的腿,我还是照样会给他治的。” 父皇果然对云苓说了要将温怀瑜赐给他的事! 此刻,萧壁城也顾不得去想,昭仁帝怎么又突然有了钱要给他娶亲。 一听云苓连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他立刻六神无主起来。 哪怕是当初落入突厥人的陷阱,大刀即将砍在脖子上,他都没有感觉像这一刻那么恐慌! “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孩子考虑,要继续做靖王妃么?” 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快就变卦了呢! 云苓闻言,心头那股火气没由来地更大了,冷嗖嗖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难怪不跟她提温怀瑜的事,感情以为有了孩子,她就会被套牢了是不是? “当初,为了孩子将来的成长环境和心理健康,我的确打算跟你凑合过下去。但是如今你要娶侧妃,显然不和谐的家庭环境,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不良影响。”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感觉自己都快信了。 萧壁城急的额头直冒汗,他不若云苓那般巧舌如簧,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这下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本王不会娶温怀瑜,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现在不会娶侧妃,将来也不会娶!” 听到这话,云苓的怒火不由自主地淡了几分,先前出了秋霜那档子事的时候,这厮好像是那么说过。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冷了下来,“嘴上说是一码事,能否做到又是一码事,你要当真那么想,怎么会瞒着我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心中苦笑,他这不是怕云苓知道后闹着要散伙么。 看,这不就立马提出要和离了,连半分反应时间与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 云苓似乎一下就看懂了他的想法,“这种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也不用费口舌解释,我心意已决。” 萧壁城顿时急道:“云苓,你怀着本王的孩子还想去哪?我们怎么可能和离,这话千万莫到父皇面前说,小心他发怒罚……” “我刚才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了。”云苓轻哼一声,撇撇嘴说,“我治好了你的眼睛,太上皇给了我一份赏赐。” “他老人家说,不管我想要什么东西,或是想做什么,都可以无条件地答应我。所以就算我要和离,也不用担心皇帝会怪罪下来。” 萧壁城一听顿时傻了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爷爷,您可真是我亲爷爷啊! 马车停在了靖王府门口,云苓撂下这句话便跳下了车,外面贴着耳朵偷听的陆七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陆七忙不迭爬起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立刻又被云苓那可怕的眼神给吓得收了回去。 “王王王王……妃……” 云苓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府内走去,回揽清院的脚步一步也未放缓。 萧壁城忙跟着跳下马车去追她,“云苓,等等!” 陆七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扯了扯叶折风的袖子,“叶侍卫,王妃刚才的眼神真吓人啊!” 真是怪了,明明王妃没有生气,怎么还是觉得看他的眼神瘆得慌呢。 “进宫前他们还有说有笑呢,怎么参加完宴席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王妃的容貌是渗人了些,但陆七还是觉得,有云苓做这靖王府的女主人挺好的。 自从云苓嫁入靖王府后,王爷才算是有了几分人气儿,不像过去那样沉寂…… 叶折风没说话,他担忧地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皱。 萧壁城一路快步跟到揽清院门口,却吃了个闭门羹。 “我困了想睡觉,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留下这句话,云苓便熄了灯。 萧壁城心中急如火燎,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不由得苦笑出声。 见过坑爹的,坑娘的,可太上皇这样坑孙子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第 118 章 媳妇儿要没了 虽是熄了灯,云苓却连厚重的宫服也没脱,便翻找整理起东西来。 冬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王妃!您不会真的要走吧!” 云苓心里憋着一股闷气,想应下说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了字眼。 “我打算回娘家待两天。” 冬青松了口气,一颗心虽落回了肚子里,眼神却依旧忧愁地看着自家小姐。 靖王要娶妃,她知道王妃心里不舒坦,没有哪个女人能笑脸相迎夫君娶她人进门。 可这世间对女子百般不公,有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 也就楚家的男儿打着灯笼都难找,可就连世人称道的文国公府,不是照样出了老世子这样的破训的人。 “王妃,让奴婢来服侍您宽衣歇息吧。” 此刻安慰的话语也是多余,冬青上前为她褪去繁重的首饰和外衫。 “你也早点退下休息吧。” 唤退了冬青,云苓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终于感知到院子里属于萧壁城的精神力远去了,方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左右睡不着,她干脆拿出那块红色陨石来,打算彻夜修炼精神力。可不知怎么的,今晚却迟迟无法静下心来进入冥想状态。 脑子里全是昭仁帝和萧壁城的话语在反复浮现,云苓有些头疼地打开了雕花窗。 银色月光如水倾泻,夜风拂面而来,吹的她一个激灵,思绪也冷静了许多。 “今天这是怎么了。” 强大的心理素质是精神力者的基本素质,不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能保证心境稳固,不慌乱紧张。 可是刚才,她竟然连最简单的冥想状态都进入不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失落充斥在心间。 似是察觉到了云苓低落的情绪,腹中两道微弱幼小的精神力悄悄地探过来,依赖而安抚地纠缠她的意识。 云苓的手下意识地盖住了小腹,神色不由自主地多了两分温柔。 “算了,先静两天吧。” 她能察觉得到自己的心态似乎出了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先抛开杂念,静心放松几天。 * 萧壁城同样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他就将还在被窝里的陆七拽了起来。 陆七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睡眼朦胧地道:“王爷……大晚上的您不睡觉,到属下房里干什么啊?” “军中庶务繁多,早些去校场!” 萧壁城一声令下,陆七只能硬着头皮起床,他望了望晨光朦胧的天空,一张大脸皱成了苦瓜。 王爷要是告了假,他也能留在王府摸一天的鱼了。 话音落下,陆七感觉一道冷光无情地射过来,冻的他一个哆嗦,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毫不留情地拎出了门。 “啊?可是属下又做错什么了?” 陆七欲哭无泪,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在萧壁城屁股后面追。 “王爷您走那么快干嘛,等等属下啊!” 他真的搞不懂,王爷起这么早干嘛,走的还这么急,简直跟赶投胎一样。 萧壁城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敢在府中逗留,是怕云苓一醒来就要拉着他去和离,遂借口练兵早早出了府。 踏着夕阳的尾巴回到靖王府门口,他在大门外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排练接下来哄劝云苓的话语。 待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到揽清院,却发现这里已人去楼空。 岑嬷嬷说完,神色担忧地看向萧壁城,她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昭仁帝有意要靖王娶侧妃之事。 闻言,萧壁城的脸色猛然一变,回来路上想好要说的话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我去文国公府找她!” 他神色慌张地转身,急切地要朝文国公府去,却被岑嬷嬷拉住衣袖拦下。 “王爷,听老奴一句劝,王妃这会儿心中正芥蒂着呢,您这会儿去寻人,她兴许不愿见您。” “那该如何是好?” 他在战场上足智多谋,可感情上还是一张白纸,面对云苓时更是束手无策。 一想到云苓说不定会带着他们的孩子突然人间蒸发,萧壁城的心里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岑嬷嬷叹了口气,关怀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您只能把眼下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了。” 她到没多想,只觉得萧壁城在当下这个时候娶侧妃不合适。云苓正怀有身孕,王爷眼睛刚好就要納小,心胸在宽广的女子也难不介意。 就算要娶侧妃,也应当再等等。 萧壁城猛然抬起头,眼神在恐慌和不安后,猛然变得坚决起来。 “对……嬷嬷说得对,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直推脱逃避赐婚不是办法,就算解决了这个温怀瑜,将来也还会有张怀瑜,李怀瑜。 他必须彻底绝了父皇给他赐婚的念想! 用行动和结果去告诉云苓,他是真心的,他没有哄骗她! 想到这里,萧壁城目光如炬,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牙骑上马,在夜色下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若是换做以前,他不能理解大哥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如今他终于懂了。 第 119 章 豁出去了 陆七看见他似风一样地出了门,连晚膳都顾不上吃,不由焦急地喊他。 “王爷!您要去哪啊,这饭还没吃呢!” 萧壁城一句字也没回,只留下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 “乔大人,王爷一个人要做什么去啊?” 乔烨迟疑了下,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去文国公府请王妃回来吧。” “唉!女人可真难哄啊,连王妃这么通情达理的人,都有使小性子的时候。看来我得和别人多学几招,等轮到我的时候也好有应对之策!” 叶折风忍不住看了陆七一眼,他真情实感地觉得陆七将来能不能娶到老婆都是个迷。 萧壁城一走,偌大的靖王府顿时没了男女主人,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晚间,林芯正在燕回阁给燕王揉按双腿,听闻丫鬟来汇报此事,锁起的眉头尽是不悦。 “这脾性也太大了,光是嘴上说了说,连圣旨都还没下,这就要回娘家,待将来清平郡主真的进了门,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燕王皱了皱眉,忍不住道:“林师父,您也说了,连圣旨都没下的事,那温怀瑜会不会进门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本王倒是奇怪,父皇刚给大哥娶完亲办完宴,这给三哥娶侧妃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到底是一家人,燕王对昭仁帝那贫穷抠搜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 要知道当初云苓和萧壁城成婚的时候,昭仁帝可是打着元宵夜宴之事的借口,说他们的婚事理应低调筹办,最后一文钱都没掏。 * 夜色幽暗。 萧壁城抵达养心殿的时候,昭仁帝刚用完夜宵不久,看见他时神色有些意外。 “天色这么晚了,你匆匆忙忙进宫来找朕有什么急事?” 萧壁城咬紧牙关,上前一步行完礼后跪在昭仁帝面前。 “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愿娶温怀瑜!” 昭仁帝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压着怒气道:“你突然进宫就为了这事,可是楚云苓同你闹了?” 萧壁城沉声道:“与云苓无关,父皇莫要怪罪云苓,是儿臣不想娶温怀瑜。” 昭仁帝想要发火,想了想又忍了下来。 “为何是你来求朕收回成命,太上皇不是答应了那丫头一件事么,她若当真不愿温怀瑜进门,为何不自己进宫来提?” 萧壁城脸色沉重,他没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昭仁帝很快反应了过来,又惊又怒地道:“难不成她还真要求你和楚家男儿一样,年满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而认真,“父皇,儿臣不愿与云苓和离,儿臣已经向她承诺过,此生绝不会二娶!” 话音落下,昭仁帝震怒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响了起来。 “胡闹!荒谬!” 在太上皇给了云苓那个赏赐以后,昭仁帝便知温怀瑜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不了了。但他没想到,云苓竟然真的敢“蹬鼻子上脸”,拿和离说事。 想到这里,昭仁帝怒道:“老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儿臣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儿臣心意已决!” 昭仁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子都快气歪了。 “当初你心系楚二,朕命你娶楚云苓你都毫无怨言。如今你竟要为她发誓不再另娶,那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楚云菡,因为世人皆道他们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所以潜意识里也一直以为那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可当被楚云菡算计背叛后,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和失望,而没有任何心痛。 但云苓不一样,光是想想有一天她会突然从身边消失,他的心就慌乱到无以复加,像针扎一样地刺痛。 萧壁城抿了抿唇,在这一刻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神色坚定地看向昭仁帝。 “儿臣此生只愿娶云苓一人,还请父皇成全!” 昭仁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若是萧壁城为了个楚云菡那样,才名美貌皆声明在外的女子这样做也就罢了,可那是楚云苓啊!京城第一丑女啊! 他痛心疾首地问道:“老三啊,你的眼睛真的治好了吗?” 是不是因为瞎了两年,所以审美变得跟正常人不一样了啊? “求父皇成全!” 见萧壁城如此“执迷不悟”,昭仁帝感觉脑壳瓜子嗡嗡地疼,他气怒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荒谬!你想都要不想,给朕滚出去!” 萧壁城仍旧跪在地上不为所动,气的昭仁帝叫来几个侍卫,直接将他关在了殿外。 昭仁帝一晚上没压下去的怒火又“噌”地冒了上来,“他爱跪,那就让他在那跪着吧!” 说完便换上衣服去金銮殿上朝,路过萧壁城身边,他神色阴沉地扫了对方一眼。 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萧壁城在养心殿门口守了一天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也没得昭仁帝多看一眼。 他心下愈发焦急,却更坚定了要与昭仁帝抗争到底的心思。 夜色下灯火阑珊,昭仁帝在养心殿批折子,过了会儿忍不住抬头问福公公。 “他还没走?” 福公公讪讪道,“靖王爷已经在养心殿外头守了三天了……” 昭仁帝的脸一会儿发绿,一会儿发黑,末了将折子一扔,“朕看他能犟到几时!” 福公公苦笑一声。 除了吃饭跟上茅厕以外,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路中央,连挪都不带挪一下的。 看来是要做长期抗争了。 殿外,萧壁城睡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满面愁绪地望着星空。 已经三天了……不知云苓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今晚昭仁帝还不肯答应他,那他就只能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萧壁城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靖王爷他……” “怎么着,他还没回去?” 侍卫不是说今儿早他没睡在外头了么。 “不是啊!靖王爷他躺到金銮殿门口的路上去了!谁叫都叫不起来呢!这会儿来上朝的文武百官都在围着看呢!” 昭仁帝一口白粥喷了出去。 第 120 章 来人把靖王爷抬走 金銮殿前,萧壁城直挺挺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闭着眼睛睡觉。 来得早的大臣们聚集在周围,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对着萧壁城窃窃私语,眼神稀奇。 “靖王爷这是在干什么?” “是啊,好端端地睡在这殿门口做什么……” 在旁人眼里,萧壁城一直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周战神。 如今他却一副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样子,还做出这等行为,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朝臣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对萧壁城的迷惑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又无比好奇。 “会不会是鬼上身了?”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嘘,莫要妄议!小心惹怒了靖王爷,等下人家用枪戳你的脑袋!” 萧壁城继续躺着眼皮子也没动一下,心里盘算着昭仁帝什么时候派人来把他拉走,对于自己的社死举动完全没有半分尴尬窘迫。首发 媳妇儿都快没了,还要脸拿来干什么? 约莫躺了小半个时辰,他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福公公很快便带着几个侍卫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金銮殿前。 “王爷……王爷……王爷您快起来吧!” 福公公焦急地喊了两声,见他不为所动,神色僵硬地看了看周围,干脆蹲着趴下去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陛下说了,让您去御书房等着他,您可不能这样啊!这这……成何体统啊!” 萧壁城终于睁开了泛着黑眼圈的双眼,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父皇只是让本王去御书房等着,还是没有要答应本王的意思,对么?” 福公公额头直冒冷汗,“但……但您一直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萧壁城又不说话了。 眼看就要到上朝的时间了,往来的大臣越来越多,福公公实在没辙了,只能咬牙一声令下。 “你们几个过来,给咱家把靖王爷抬到御书房去!”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看了彼此一眼,才眼神古怪地上前。 “靖王爷,得罪了!” 话音落下,四个侍卫将萧壁城抬了起来扛在肩上,飞快地离开了金銮殿。 众大臣目瞪口呆,就这样看着素有杀神之称的战神王爷,被几个侍卫像抬猪一样地抬走了…… 福公公迅速从地上跳起来,一张老脸皱成了波斯红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便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丢死人了!真是丢死人了! 福公公简直不敢想象,一会儿上朝之后昭仁帝要如何面对众臣们的目光。 “唉……” 没想到一向最是听话的靖王爷,居然也会有做出这种事的一天,真是叫他大吃一惊。 福公公走的匆忙,与一个神色威严的白发老者擦肩而过,连招呼也没顾得上打。 老者身着朝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削瘦的脸上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细眼。 他目光落在被扛走的萧壁城身上,脚步顿了顿,平静的眼神中有了几丝波澜起伏。 “左相大人来了!” “封左相晨安!” 见到封左相来,众臣忙不迭上前问好。 封左相微抬下颚算是回应,他问道:“靖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们刚来便见王爷躺在殿前,谁都叫不动!” 封左相皱眉望向远处,眼神若有所思。 当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众臣心里好奇,可也不敢提问,就这么憋到了下朝。 昭仁帝若无其事地率先离开,等拐角远离了金銮殿,立刻换上一副青黑色的脸,气势汹汹地朝着御书房杀去。 “逆子,你胆敢做出这样的事,你想气死朕是不是?”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萧壁正在吃早膳,顿时被这一声怒吼呛住了嗓子眼,喷出一嘴糕饼渣子。 萧壁城不急不缓地抹了嘴,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方才起身行了个礼。 “儿臣的脸皮和儿臣的名字一样厚,儿臣不在乎。” “你不在乎,朕在乎!” 知道他今天上朝时的感受吗?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他简直恨不得掀开地板钻下去! “父皇若是在乎,那就答应了儿臣,别再逼儿臣娶温怀瑜,以后也不要再赐什么侧妃下来。” 昭仁帝气得鼻子一歪,“你还敢威胁朕了?” 老三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这么多个子女里,就数萧壁城最省心听话。 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介宫女,早些年不得宠,生下孩子后又大出血去世了。皇贵妃主动提出要抚养这个孩子,他便放心地把老三交给了对方,也没有特别留心过。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过多关注的儿子,反而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昭仁帝已经习惯了这些年来萧壁城的无条件服从,万万没想到这个让他最舒心的儿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叛逆的一面。 气死他了! “儿臣不敢威胁父皇,儿臣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来儿臣从未向父皇主动要求过什么,只此一件事,请父皇成全!” 昭仁帝心累的不行,“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若是有一天,你入主东宫,又该当如何?” 他和太上皇早有一萧壁城为太子的打算,如今只等他府中诞下皇长孙。 萧壁城神色坚决,“若是如此,儿臣不愿入主东宫!” “混帐!你怎么能因儿女私情弃大周江山于不顾?”昭仁帝终于忍不住开骂了,“你若坚持如此,那朕就干脆遂了楚云苓的愿,让你们和离算了!” “为何不愿娶侧妃,就是弃大周江山于不顾?父皇,儿臣这些年为大周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么?儿臣是否对大周江山赤诚,与儿臣的身份无关!” 萧壁城握拳头,没有半分退缩,眸中尽是坚毅之色。 “儿臣不会与云苓和离,更不会二娶,若父皇信不过儿臣的忠心,那儿臣愿意远赴边疆,持枪永守大周之魂!” 这番话将昭仁帝震撼在原地,一时哑口无言。 第 121 章 五年抱仨 “太上皇到!” 福公公的声音在御书房外响起,屋内的父子二人皆是下意识地转过身。 “父皇!” “皇祖父!” 太上皇板着脸,冷飕飕地看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道:“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为着一点小事,竟闹成这副德行!” 刚才散朝之后,萧壁城在金銮殿前的所作所为,便飞速的传遍了整个皇宫。 旁人不知原因,太上皇却是用脚丫子就想明白了,定是为那娶侧妃之事。 昭仁帝已经很多年没有挨过太上皇的骂了,这会儿感觉颇有些委屈,率先上前一步告儿子的状。 “父皇,这次是老三太过分了,他执意不肯娶温怀瑜,儿子也不是不能应允,可他竟然说以后都不娶侧妃,这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昭仁帝就气不打一出来。 “老三媳妇儿也是,竟拿和离来相逼,还搬出文国公府的祖训来说事!” 要不是顾念着云苓有孕,又接连治病立功,他早罚那丫头了! 太上皇仔细打量了萧壁城两眼,嘴上继续对昭仁帝道:“他不愿娶就算了,原本温丫头这事你就办得不好。” 昭仁帝懵了一下,“儿子做下这决定,也是几经考虑的,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你考虑来考虑去,就是没替小苓儿和温丫头考虑过。”太上皇说到一半,看昭仁帝的眼神严厉了许多,“你光气恼小苓儿不肯同意,怎知那温丫头就愿意嫁与老三了?” 昭仁帝答不出来话,“这……” 萧壁城见缝插针,忙道:“皇祖父说的没错!温家如今只剩温怀瑜一人,她原本就可怜,要是连婚事也拿捏在别人手里做不得主,岂不是更可怜?” “总归她有皇家撑腰,还怕受人欺负不成?如此一来,孤对平阳王也算有了个交代。” 那是老战友的遗孤,他可没脸拿人家小丫头的婚事去做巩固权力的手段。 昭仁帝回过神来,意识到太上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得讪讪地应了一声。 “父皇说得对,是儿子欠妥了,温怀瑜先放到一边,老三他提的要求……” 太上皇眼皮也不抬一下,“他都跟你闹成这样了,你觉得他会妥协?” 昭仁帝急道:“难不成您的意思是依了他?” “不依赖他还能怎么办,当真要把他逼到边疆去不成。” 之前他们就私下商量过,有了云苓帮忙研制出来应对突厥毒烟的解药,如今战事压力有所缓解,绝不能轻易再派皇子出征了。 若是再来一次两年前的事,他们都承受不起后果。 萧壁城的眼神陡然冒出惊人的亮光,喜道:“皇祖父,您答应我了?” 昭仁帝急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太上皇瞥了眼昭仁帝,又把目光放在萧壁城,缕了缕自己稀疏的胡子。 “但孤有个条件。” 萧壁城忙道:“皇祖父您说!” 不管是什么条件,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到! 太上皇扯了扯嘴皮子,斩钉截铁地道:“她若是五年内能给大周生三个皇孙,孤便准了你的请求!” 萧壁城愣了一下,五年抱仨? 这可有点难度,要知道贤王成亲这么久,只有一个闺女。 “怎么,你做不到?” 萧壁城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坎儿过了再说。 “能,怎么不能!孙儿说到做到!” 皇祖父既然答应了他,那么至少五年内都不会再提要他娶侧妃的事,至于五年后…… 要是不能生出三个儿子,父皇还逼他娶侧妃的话,他干脆带着云苓私奔好了。 太上皇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萧壁城心底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孙儿谢过皇祖父,谢父皇成全!” 末了,太上皇好心提醒他,“别磨叽了,赶紧去文国公府把人带回来,孤若是没记错的话,楚小五恰好今儿个回京,他最是重礼数,指不定要怎么发难你媳妇儿呢。” 楚小五便是云苓的祖父老文国公,年轻时也是跟在太上皇身边出谋划策打过江山的人。 元宵夜宴上发生那事的时候,老文国公不在京中,只在信中得知了云苓因特殊原因嫁给靖王的事。 “多谢皇祖父提醒。” 萧壁城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有一半的担忧是为了老文国公的。 云苓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对上自己的亲爹和皇帝都能掀桌子不退让半分,他还真怕爷孙俩吵起来,老文国公被气晕过去…… 昭仁帝冷哼了一声,纵然心里不痛快,但太上皇已经定下了此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还不快滚!” “儿臣这就滚,立刻滚!” 萧壁城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此刻他满心都是云苓,当真恨不得能一个咕噜滚到文国公府里去。 待他走后,太上皇幽幽道:“这孩子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见了。” 昭仁帝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是这么个桀鹜不驯的性子,亏得您有法子治他。” 太上皇没说话,他倒不觉得萧壁城一味地听从昭仁帝的话是件好事。 如今他懂得反抗,为自己争取了,反倒觉得惊喜。 “他再怎么喜欢那丫头,等过几年也就心思淡了。”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孤是认真的,可不是在使什么拖延之计。” 昭仁帝懵了,“若是老三媳妇儿当真五年抱仨,您还真同意老三再也不娶侧妃啊?” “又有何不可。”太上皇点燃烟杆,开始吞云吐雾,“想当年大周的开国皇帝,后宫中不也只有元后一个人?” 白色的烟雾中,太上皇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仔细瞧瞧你这几个儿子,孤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楚小五当年说,孩子生的多不一定就是好事。” 想起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昭仁帝也沉默了下来。 昭仁帝点点头,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老三眼睛好了以后,各宫和朝廷内的视线立马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如今他羽翼未丰,这要女人不要江山的名号传出去,反倒能减少别人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太上皇说完,又摇了摇头,“小三儿为人纯良,虽骁勇善战,可在权谋心计上差了些火候,这一点远不如小苓儿心思通透。” 别看云苓那丫头面上行事横冲直撞,谁都不放在眼里,实际上人家心思活络,眼神清明着呢。 昭仁帝叹气,“您这么看重和偏颇那丫头,希望她不会叫您失望。” 第 122 章 都想给他塞女人 文国公府。 云苓没有预兆地突然回娘家,陈氏等人皆是一愣。 老世子率先如临大敌,瞪眼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爹看起来好像很不欢迎我的样子?” 云苓内心思忖,如果真要和离的话,靖王府是肯定不能住了,但呆在娘家好像也不怎么舒心。 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去其他几个国家游历一番,说不定能收集到另外几块陨石。 陈氏忙拉了拉老世子的衣袖,“苓儿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云苓习惯性地弯了弯唇角,“是啊,爹之前不是还怪我,几个月都不知道回娘家看看吗?” 老世子一噎,慢吞吞地道:“那你到底回来做什么,打算住几天啊?” “爹不用紧张,我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住上个三五天或半个月就走。” 老世子挥了挥手,“随你便吧,要记住你可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在娘家呆久了,人家容易说闲话。” 这副明显不想多见到她的样子,换作平时云苓心情好,可能还有兴致逗逗老世子,怼上他几句。 不过这会儿她心里压着事,也懒得跟老世子掰扯,打完招呼便回了未出嫁时的闺房。 云苓走后,老世子明显松了口气,陈氏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老爷,你刚才胡说什么呢,这里是苓儿的娘家,她想回来便回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刚才那样说岂不叫苓儿伤心?” “她每次回来我才伤心呢!”老世子捂住胸口,面色不虞地揉了揉,“打小就脾气怪,现在性子更越发乖张了,每次回来都找我不痛快,一点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饶是陈氏脾性再好,也不由生气地瞪了老世子一眼。 陈氏心系女儿,一眼就看出云苓情绪不对劲,她性子体贴周到,也没刻意去打搅云苓。 只叫来冬青一番问话,便得知了来龙去脉。 她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先前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心里纳闷,以前在组织里出行任务的时候,可是不管沙漠还是雨林都能迅速适应的。 云苓搜索了一下记忆,这位楚大娘子是老世子唯一的姐姐,也是她的亲大姑。 嫁了个五品官员,膝下有一儿一女,除了逢年过节以外平时很少往来,这会儿突然上门拜访倒是稀奇。 她起身任由冬青为自己洗脸梳妆,余光瞥见镜子里的假胎记淡了不少。 虽说颜料是防水的,不过这几天她也没有重新涂画,就这么戴着面纱去了前厅。 陈氏率先笑道:“苓儿,快来见过你大姑和表姐。” “哟,许久不见苓儿,真叫大姑好生想念啊。” 一个微胖的紫杉妇人迎上来,笑容热情的让云苓感到十分陌生。 她挑了挑眉,记忆里这位大姑从小对她不怎么亲厚,反倒跟楚云菡亲近的很。 “云苓妹妹,许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一道黄莺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云苓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角落里,面容清丽娟秀。 那是她的表姐江采莲,大她整整两岁,但眼光颇高,至今还未出嫁。 云苓不急不缓的开口,“大姑和表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楚大姑堆起笑道:“是这样的,近来大姑听人说,苓儿你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医术,不但治好了太上皇的痴傻之症,还治好了靖王爷的双眼。” “恰巧你的采莲表姐也对医术颇感兴趣,便想跟在你身边学上一阵子。” 闻言,大姑和江采莲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苓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将母女二人的心思看得透彻。 “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大姑是想让表姐做靖王侧妃?” 母女俩皆是一愣,没想到云苓心思玲珑至此,一眼就看穿了她们的想法。 被戳破了心思,楚大姑笑容不减,“苓儿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大姑就将话敞开了说。” “我从你姑父口中得知,陛下有意要将清平郡主赐予靖王爷做侧妃,听闻那郡主生的貌美,又颇受太后器重,苓儿你如今怀有身孕,身边是该要有个人帮你稳固王爷的心……” 陈氏明白过来江采莲母女的深意,脸色有些不好看。 楚大姑还自顾自地道:“你和采莲是亲姐妹,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刺绣也不在话下,定能帮你同那清平郡主抗衡!” 云苓听完这番话,心里有股无名怒火直往上窜。 萧壁城那个瞎眼的癞蛤蟆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个个都想给他塞女人! 此时此刻,某只在皇宫地板上睡了几晚的瞎眼癞蛤蟆猛地打了个喷嚏。 云苓看向楚大姑,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道:“大姑您是女儿年纪大了嫁不出去,特地来我这里推销滞销货吗?” 江采莲当即脸色一绿,她今年已经十九了,但这些年家里替她相看的男儿没一个能入眼的,便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年满二十,算是老姑娘了,如今心里越发着急。她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年龄的事,云苓这话无疑戳到了她的心窝子。 “表妹,你怎么说话呢!我再怎么年纪大,难道不比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强?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云苓冲她笑了笑,“表姐的脸是比我强多了,有城墙拐弯那么厚,赶着上去给别人做小的还是第一次见,我自然比不上。” 江采莲气的鼻子都歪了,“你!” 眼看气氛不对劲,陈氏连忙打岔,“好了好了,这事苓儿怎么能做得了主,大姑姐莫要为难了。” 陈氏说完赶忙将云苓劝走,生怕她那张无所顾忌的嘴再说出什么话来,闹得没法收场。 第 123 章 本王的侧妃那么好当? 江采莲母女憋着气回到客房,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这楚云苓忒不识好歹也!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尊容,要不是当初元宵夜宴上使了下作手段,哪能轮得到她嫁给靖王爷?” 一想到靖王妃之位被楚云苓这样的丑八怪占了去,江采莲只觉得老天眼瞎。 楚大姑也忿忿道:“真是可怜了靖王爷,堂堂大周战神竟要娶一个无盐丑女为妻,若是换了莲儿你来,不比她强上千倍万倍?” “娘,现在该如何是好,我连靖王爷的面都见不到。” “莫要心急,咱们且再耐心等待一番,若是能寻得机会,千万不可错过!” 江采莲重重点头,她知道靖王爷的意中人一直是楚云菡,所以才特地模仿了对方的穿着打扮。 靖王也因楚云苓作梗错失所爱,心中必然有所挂念,待见了她,定能留下一二分印象。 * 这边云苓的小院里,冬青正愤愤不平地数落着江采莲母女。 “奴婢说楚大娘子怎么会突然上门,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亏得她们那些话也能说出口,当真是不要脸!”首发 云苓心里乱糟糟的,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不要碎碎念了,去拿本书来我打发时间。” 她看了几个字,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越想越火大。 简直恨不得冲回靖王府把萧壁城暴打一顿,她最讨厌到处招蜂引蝶的男人了! 凭什么大家都给他塞女人,怎么就没人给她塞男人? 陈氏走进来,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既然静不下心来,就莫要看了。苓儿,你是该仔细想想了,倘若陛下赐婚下来,你当如何?” 云苓想也不想地答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和离。” “你嘴上说的痛快,可心中那般在乎靖王爷,当真能放得下?” “我记挂他?谁记挂那瞎子了?” 陈氏微微一笑,目光怜爱地落在云苓身上,替她撩了撩散落的鬓发。 “苓儿长大了,心中有了爱慕的男子。” 云苓一怔,目光有些茫然,“您说……我爱慕他?” “可我见到他的时候,心跳也没有很快啊。” 她是没有过感情经历,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老一说过,如果喜欢一个人,看见对方时心跳会变得很快。 “为娘看得出,你心底其实很在乎靖王爷,否则你仔细感受一下,看看是不是为娘说的那样?” 云苓心下一震,有什么情绪从胸口蔓延开来,想要反驳,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想起萧壁城的时候没有跳的很快,但这会儿的确堵得发慌,有种酸酸的感觉。 她修炼精神力多年,保持心绪波澜不惊已经是本能,如今刻意放空了心境,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充斥满心间。 失落,期待,气怒,还有酸涩。 云苓怔怔地看着陈氏,在这恍然的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她心里也是有瞎子的,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那人就偷偷摸摸藏进了她心里。 “你自小与旁人不同,原想这辈子不嫁什么王孙贵族,哪怕是和一个凡夫俗子相守一辈子,只要他一心一意地待你好,为娘便满足了,谁知世事难料。” 陈氏轻轻拍了拍云苓的手,眼中有一抹愁绪。 “陛下的旨意迟早会下来的,今后该如何抉择,你可千万要想好了。” 云苓久久不语,回过神来后,轻声道:“不论如何,我绝不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夫,若是他另娶,那我就和离。”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眼神清明。 “苓儿……”陈氏的眼神愈发怜爱,却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论你做什么选择,娘永远都会支持你。” 云苓眼神一软,“谢谢您……” 尽管此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绝不会妥协。 大不了就是失恋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八条腿的癞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吗? 话虽如此,她对萧壁城还是有几分失望。 她都回文国公府三天了,那厮也没有丝毫动静,估计心里正觉得她难缠吧。 之前说的什么绝不娶侧妃之类的,全是屁话。 果然情哥说的对,男人的鬼话是不能相信的! 她心思正飘散着,忽地听到冬青慌慌张张地前来报告。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陈氏急忙问,“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冬青大口喘着气,焦急地道:“王妃,方才靖王爷来寻您,却不知那表小姐为何掉到湖里去了!楚大娘子正闹呢,说什么王爷亲自救起了表小姐,定要负责才行!” 云苓心下一沉,头脑还没发出指令,脚下就先一步跨了出去。 * 黄昏,前院莲池边。 萧壁城双眼赤红地瞪着那个微胖的紫衫妇人,目光恨不得能杀人。 楚大姑坐在地上不住地叫唤,“我家采莲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这样被外男抱着,可怎么行啊!” 她的呼声此起彼伏,文国公府内,很快便有听到声音的丫鬟护卫们纷纷靠近查看情况。 萧壁城仍旧衣衫凌乱,从皇宫里出来,他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迫不及待地来寻找云苓。 哪知刚踏进文国公府没两步,便看见一个白衫少女失足跌落莲池中。他本着好心迅速将人抓起来,却突然冲出一个紫衫妇人坐在地上嚎叫。 前前后后楚云菡加上秋霜,他一共栽在女人手里两次,如何还不懂对方打着什么心思。 分明是想要赖上他! “靖王爷,你可不能不对我家采莲负责啊!” 听着楚大姑的声声呼喊,萧壁城的眼中几乎迸出杀人的光芒。 他好不容易才求得昭仁帝与太上皇妥协,如今竟然又有那等不长眼的女人,用这等下作手段算计他! 萧壁城简直恨到了极点,“你们以为,本王的侧妃是那么好当的?” 他冷冰冰地看了江采莲一眼,森寒的眼神看的后者双腿直打颤。 “王……王爷。” 在府内的丫鬟小厮们赶来之前,萧壁城毫不留情地拎起江采莲的衣领,将她狠狠扔进了另一侧更深更大的莲池中。 “啊!!!” 第 124 章 靖王爷是鬼上身了么 楚大姑懵了一瞬,然后尖叫起来。 “采莲!娘的采莲啊!” 江采莲万万没想到,那个传闻中体恤百姓、心系大周子民的战神王爷,原来也会有如此冷心冷清的一面。 竟是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扔进了莲花池中! “王爷……王爷救我!娘……快救救采莲啊!” 她不会游泳,每说几个字就咕噜咕噜灌进一大口池水,绿色的池水夹杂着浮萍,灌得满嘴都是令人作呕的泥腥气。 楚大姑扑到萧壁城脚下哭喊道:“王爷!您怎能将采莲丢下去啊!” “滚开!” 萧壁城怒气未消,赤红着眼睛怒喝,将楚大姑甩开。 他满心焦急,念的想的都是云苓,抬脚便要朝后院走去,完全不顾江采莲母女的哭天抢地和求救声。 听到动静的丫鬟和小厮们纷纷聚集过来,萧壁城恍若未闻,神色急切地向前走。 却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后,猛然顿住。 “云……云苓!” 云苓神色复杂,目光落在他身上,微微颤动。 两眼周围尽是青黑之色,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一看就好几天没有仔细打理。 神色憔悴,面颊削瘦,一点也没有即将娶小老婆的意气风发之色。 云苓沉默了一瞬,“你来做什么?” “云苓,你别生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萧壁城神色激动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急切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相信我,我承诺过你绝不娶侧妃,说到做到!” “我进宫求了父皇三天,父皇和皇祖父终于都答应我了,今后都不会再赐婚下来,我发誓这辈子只守着你一人……” “你别生气,之前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温怀瑜的事。” 萧壁城的声音不住地颤抖,几乎带了几分乞求,身后是江采莲母女哭天抢地的叫喊,他却恍若未闻。 一想到云苓要与他和离,甚至是突然消失不见让他再也找不到,他就感觉自己要发疯。 “我发誓对她没有半分念想……你不要与我和离,好不好?” 此时此刻,萧壁城的眼眸中独独倒映云苓一人的身影。 云苓的心狠狠一震,一股酸涩中夹杂着喜悦的心情迅速充斥在整个心间,久久不能言语。 连鼻尖也有了些许酸涩之意,那是她许多年来极少极少感受过的,一种想哭的冲动。 云苓一向对心境把控的极好,很少会将真实的情绪外露,萧壁城一时摸不准她平静外表下的思绪,一颗心七上八下。 陈氏和冬青晚几步追了上来,见状吓了一大跳。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云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莲池这边是怎么回事?” 她瞥了一眼萧壁城后方,只见府内一个侍卫已经将江采莲救起。 江采莲瘫软地靠在楚大姑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不住地往外吐乌黑发绿的池水。 这幅模样形象全无,哪还有一点刚来时的清丽脱俗,周围人皆是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一些。 “不是说表姐已经被救起来了么,怎么还在湖里?” 闻言,萧壁城顿时神色慌乱起来,手脚无处安放。 他紧张地朝云苓解释,说话语无伦次,“你别听他们胡说,跟我没关系!本王不认识她们,本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碰过她!” 萧壁城恨不得当场往江采莲身上捅一枪,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恨极了这对母女。 楚大姑听到他的话,顿时尖利地叫起来。 “靖王爷!你刚才抱了我家采莲,你可不能不承认,要对她负责啊!” 楚大姑也是个心思多的,冷静下来后便一口咬死,说萧壁城刚刚抱过浑身湿透的江采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否则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丢了名声清誉,那才是真的彻底毁了。 “放屁!本王何时抱过她了?” 不等陈氏和云苓说话,萧壁城已经暴跳如雷。 “本王要是抱过她,立刻就把手剁下来!” 他来文国公府的时候事发突然,本能地将落水之人救起,但见对方作未婚女子打扮,也特地避了嫌,只是拎着江彩莲的衣领将她抓起。 “方才救她的人是那侍卫,旁人全都看见了,你要负责就叫他负责去!” 楚大姑不依不饶,哭喊道:“那怎么行,把采莲扔下去的人可是您!您不负责怎么行,您这是要毁了她啊!” 闻言,在场之人皆是神色古怪,忍不住各自交换眼神,陈氏和云苓也是一愣。 “还不是因为你们不要脸,想讹上本王!” 萧壁城指着江采莲母女,眼神中的凶厉几乎能够凝为实质,气的手直发抖。 “本王要报官,本王要上奏陛下,将你们关到大理寺的天牢中去!” 云苓微微皱眉,顷刻间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楚大姑母女的眼神冷了下来。 楚云泽刚从刑部下班回府,看见莲池这边围了一堆人,便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萧壁城见了他,神色愈发激动,义愤填膺。 “云泽兄!这里有一对母女对本王心怀不轨,意图玷污本王的清白,你立刻让刑部将她们拿下,还本王的贞洁名声!” 楚云泽一懵,这哪跟哪啊? 他从来只接到过女子状告男子玷污清白的案件,这堂堂王爷要他为做主还清白的事,还是头一回见。 可萧壁城这会儿的神色,简直和那些悲愤欲绝的女子一模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撞柱自尽,以证贞洁似的。 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记忆里那位刚阳威武,肃面冷清的战神王爷吗? 楚云泽忽然觉得,今天刑部官员们的八卦之言说不定是真的,靖王爷让鬼给上身了。 第 125 章 夫妻混合双打 楚大姑见萧壁城那恨不得杀人的目光不似作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神色慌乱起来。 “这……我……” 江采莲羞愤欲绝,扑在楚大姑怀里哭起来,“娘,我今后可怎么办啊!传出去还怎么做人,死了算了!” 此刻她心中悔极之前猪油抹了心,一时脑热想出那种法子吸引靖王注意力。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当初楚云苓的手段比她过分千百倍,凭什么靖王爷肯娶楚云苓,却要如此无情的对待她? 陈氏心中恼怒,却也头疼不已,老世子这会儿还没回府,她不得不出面安抚此事。 谁叫对方是他丈夫的亲姐姐呢,也不能当真面上撕破了脸皮。 “靖王爷,其中兴许有什么误会。大家都莫要杵在这里了,快去为表小姐请个大夫来,千万不要染了风寒。” 萧壁城冷着脸,碍于陈氏是丈母娘,他缓和了脸色,却依旧语气僵硬。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这母女俩就是心思不纯,本王定要治她们的罪!” 那可是他的清白啊!凭什么那么简单的放过这对母女。 陈氏知道他在气头上,只好不住地温声劝慰。趁这会儿工夫,楚云泽忙凑到云苓身边,问清楚了来龙去脉。 云苓看向他,“大哥何出此言?”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 “甚至还在上朝时睡到了金銮殿前的大路上,逼迫陛下不得不妥协于他,文武百官全都看见了,现在整个朝廷都传开了……” 如今,萧壁城以前那冷面威严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云苓一怔,这个男人竟然肯为她做到这一步,里子面子全都不要了。 她原本还以为,萧壁城一直不来找她,是因为,…… 云苓忍不住看向他极力忍着气怒的侧脸,分不清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滋味。 察觉到云苓的目光,萧壁城顿时又紧张起来。 “云苓,你千万要信我!” 好不容易才说服昭仁帝和太上皇,怎么一转头又碰上了这些妖魔鬼怪,萧壁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云苓眼神微缓,慢慢迈着步伐走过去,抬手轻轻将他脸侧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我知道,刚才是她们欺负你,对么?” 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萧壁城神色错愕,随后眼中绽开惊喜的亮光。 “你信我?” 云苓没回话,转身看向还在楚大姑怀里嘤嘤啜泣,要死要活的江采莲,目光冷了下来。 “呜呜……我没脸见人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刚刚直接淹死在湖里。” 江采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奋力推开楚大姑,冲到了莲池的栏杆边。 陈氏一惊,“采莲,你莫要犯傻啊!” 江采莲当真在文国公府里出了事,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若是靖王爷不肯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萧壁城瞬间黑了脸,没好气地道:“那你赶紧去死吧!” 看到江采莲母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好心救人,这个勾心斗角的世界和阴暗的人心却辜负了他的善良。 一向忠肝义胆,侠义心肠的大周五好青年,此刻心中对女人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他向天发誓,以后不管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还是跌进水里的。 只要是雌性生物,哪怕是只母鸭子他也不救了! “娘,是女儿给您丢脸了,莫要怪罪女儿不孝。” 江采莲一噎,马上又继续哭起来,手却紧紧扒拉着栏杆。 楚大姑吓得三魂掉了两魄,“女儿啊,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云苓心底嗤笑,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放弃打她男人主意的心思呢? 她上前两步,眼皮也不抬一下地淡声道:“到底姐妹一场,既然表姐去意已决,那我就送表姐最后一程吧。” 江采莲身子一抖,明明云苓的眼神和语气都极尽温柔,她却突然心里发毛,有种本能地想要狂奔逃避的恐惧。 可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人揪着衣领扔进了莲池里,甚至扔得比上次还远。 飞出去的一瞬间,她脑子里晕乎乎的。 ——楚云苓她怎么敢!? 江彩莲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加速度做自由落体运动“噗通”一声掉进湖中,陈氏和楚云泽母子目瞪口呆。 莲池边有短暂而诡异的沉默,几息后,楚大姑的尖叫再次划破天空。 与此同时,背后响起一道沉静的威严声音。 “吵吵闹闹,此为哪般?” 云苓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一个蓄着美髯的威严老人站在身后,对方身着绣着暗纹的墨青色长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 脸上虽满是皱纹,却身姿隽秀挺拔,一双威严的凤目夺人心魄,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惊才绝艳。 是老文国公回京了。 楚大姑立刻扑了上去,“那天杀的小贱人,爹可要为我和采莲做主啊!” 第 126 章 那丫头哪有这本事 见楚大姑这副样子,老文国公面色隐有薄怒。 “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救上来!” 他一声令下,围观的侍卫丫鬟们神色慌张地冲到莲池边,将已经溺水昏过去的江采莲给捞了上来。 “采莲……采莲啊!”楚大姑揪着手帕抹眼泪,悲愤气怒地看向陈氏,“陈秋娴!若我的女儿有什么事,定叫你生的小贱蹄子以命相偿!” 云苓微微眯眼,这货还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以命相偿就算了,不过表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倒是能助姑姑与表姐尽快团聚。” 楚大姑胸口快速起伏,气的破口大骂,“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么!你这天杀的小贱人,丑八怪……” 她话还没骂完,萧壁城立刻红着眼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用锋利的剑尖对准了她。 “你再敢骂一句,本王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楚大姑被他浑身的煞气和杀意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后退一步,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处。 陈氏性子再软,听她这样骂云苓也不高兴了,冷下脸来。首发 “大姑姐慎言,这一切还皆因你们而起!” 老文国公肃着脸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场闹剧,黝黑的眼眸读不出情绪。 光是听几句话,他便知道云苓把江采莲扔进水里事出有因。 “够了,还不快将人带回房间,立刻去请个大夫来。” 老文国公沉声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严。 楚大姑心有不甘,但对上老文国公冷沉的目光,只得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她不由后背冷汗涔涔,老父亲最重礼数,没想到今天这事不但失败了,还被撞个正着,只怕是不能善了…… “我去给采莲叫大夫来!” 楚大姑心底慌张,忙带着昏迷不醒的女儿离开了莲池边。 待母女二人离开后,老文国公才将目光落在云苓身上,审视了她数秒后缓缓道:“靖王爷与云苓随我来一趟,其他闲杂人等该散的都散吧。” 虽离京半年,但这半年来府中发生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萧壁城一惊,心里想起太上皇说过的话,生怕老文国公为之前的事责罚云苓。 “方才之事是那母女二人咎由自取,与云苓无关!且本王有要事与老国公私下相谈,可否挪步?” 老国公看向萧壁城,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 “既如此,靖王爷请。” 萧壁城松了口气,在云苓耳边低声留下一句“等我”,便同老文国公一起离开了。 “祖父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走,咱们回屋说去。” 楚云泽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走两步,却突然目光惊异地盯着云苓的脸。 “咦!妹妹,大哥怎觉得你脸上的胎记好像淡了不少啊?” 云苓刚才急着来前院查探情况,并没有顾得上戴面纱。 陈氏赶忙凑过来仔细查看,惊喜道:“好像是淡了不少,这是怎么回事?” 云苓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眼不远处的长廊。 长廊下,被前院骚乱引来的莲夫人正站在那里,不知已经围观了多久。 “这两年武安公他老人家云游在外,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株珍奇草药,不仅可以解百毒,还能祛疤淡斑。” 云苓勾了勾唇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解答楚云泽母子的疑惑。 “本是要用来给燕王那小子治腿的,但武安公听说我已经为他清了寒毒,便叫人将草药转赠给我,说是能去除我脸上的胎记。” “那药我外敷内服用了一个多月,想来是终于见效果了。” 她每说一句,陈氏的神色就愈发激动,“太好了,太好了!那还有多久能恢复?” 陈氏喜笑颜开,云苓脸上的胎记是她的一大心病,如今终于能够治好,她眼角都渗出激动的泪水来。 “娘很早以前就说过,咱们的苓儿从来都不丑,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的外祖父,他年轻时可是大周第一美男子。” 楚云泽仅是有四分像老帝师,便可称俊朗端方,常引得不少少女春心荡漾。 云苓这张脸,倘若不是因为那块胎记作梗,她定会是京城贵女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云苓微笑点头,两手分别挽着楚云泽和陈氏离开,留给莲夫人一个背影。 长廊下,莲夫人的脸色阴郁无比,她的手扶在柱子旁,尖利的指甲在红漆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难怪魂消香没能要了楚云苓的命,竟是叫那小贱人走了这等好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神色莫名地喃喃自语。 “也罢也罢,这样看来白露那丫头还没有暴露……” 之前白露被带进大理寺关了好一阵子才放来,担心暴露身份,一直没敢让对方继续做事。 莲夫人心中自嘲,之前竟怀疑是楚云苓自己解了毒。 她真是想太多了,那丫头哪有这等逆天本事能解魂消香的毒,走了狗屎运罢了! 第 127 章 情定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云苓才又接到冬青的传话,老文国公叫她去一趟书房。 陈氏担忧地道:“你祖父虽严厉,但一向公平公正,他若是训斥你听着便行了,千万不要顶撞他。” 云苓点了点头,在回忆里搜索起有关老文国公的印象来。 她这位祖父年轻的时候是个状元郎,还是个才貌双全的美男子,同样是太上皇的膀臂之一。 但模糊印象不如亲眼所见,刚才没注意看,这会儿进了书房,才知道何为文人风骨。 “坐下吧。” 看见云苓,老文国公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多了几丝涟漪。 “这半年来京中发生的事,靖王爷刚才都细细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多做评价了。” 云苓坐在萧壁城身侧,暗自打量老文国公,心里有些怀疑人生。 为什么这么风雅貌美的老头,会生出她爹那种光有脸没智商的老糊涂啊,真是亲生的? 再想起一言难尽的楚大姑,云苓一时不知是该感叹生物多样性的丰富,还是基因遗传的神奇。 云苓瞥了眼萧壁城,老文国公没有为元宵夜宴上的事责备她,反而言语安慰,应当是瞎子刚才同他说了什么。 为了帮昭仁帝解决南部官吏贪腐之事,老文国公这次在岭南待了整整半年多。 倘若老糊涂能顶些用,也不至于他老人家七十来岁的年纪还要跋山涉水。 “你父亲文采和能力都不差,本性也不坏,可惜为人处世太过愚蠢。”老文国公又看了云苓一眼,却没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好在你点醒了云泽,否则只怕他也会走了你父亲的老路。” 云苓笑道:“大哥人不笨,也听得进去话,不像我爹跟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当初要不是他坚持纳妾,如今怎会有莲夫人和楚云菡。” 萧壁城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要不是云苓在这里,就凭着江采莲母女那事,他一刻都不想多留。 想到这里,他偷偷瞥了眼云苓,见她没有异议,才暗自欣喜道:“老国公深明大义,那本王和云苓便先告辞了。” * 等出了国公府,云苓才发现外头只有光秃秃的一匹马。 萧壁城又向老文国公借来马车和车夫,“我实在急着见你,也没来得及回王府,出了皇宫便奔着文国公府来了……” 那匹马还是他从巡城将领手里抢来的呢,回头他得给人家还回去。 “那种女人怎么能娶!” 陆七虽然傻,但也不能坑老实人啊!老实人做错了什么? 云苓轻笑了两声,语气不由自主地放缓,“错的是别人,我为何要怪王爷?不过你的确是傻了点。” 岑嬷嬷闲聊时曾与她说过,萧壁城自幼到大,身边实际上没有过什么女人。 相处过最多的女子,除了楚云菡以外,便是骄纵跋扈的六公主了。 他十五岁便入了军营,在男人堆里混大,或许带兵打仗是高手,但在后宅之事上简直就是个战五渣。 云苓暗想,难怪当初被小白莲骗的团团转,这不是傻是什么? 萧壁城神色悻悻,“以后本王再也不会胡乱救人了。” 云苓看着他,眼神无意识地软下来,唇角轻轻勾起,“嗯,下次长记性便好。” 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看的萧壁城神色一怔,胸口处的心中飞速跳动起来。 “云苓,这次你不会再跟我和离了吧?” 话音落下,他懊恼的想打自己一巴掌,好好的提这两个晦气的字眼干嘛。 “嗯。” 萧壁城心下安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了?” “不,是我想通了。”云苓目光落在他身上,托腮认真地道,“这几天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力也总是集中不起来……后来我想明白了,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 她说到前半句时萧壁城还有些担心,待听到后面那句话,脑中瞬间“轰”的一声炸开。 绚丽的烟花绽放后,整个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足足神色错愕地愣了十几息,才猛然反应过来,声音抖得能筛米。 “你说真的!?” 萧壁城好不容易才极力冷静下来,所有的理智却在她扑过来的一瞬间尽数崩塌。 云苓收紧抱在他腰上的手,漂亮的眸子抬头看他,“老一说,喜欢一个人心跳的会很快,我没有骗你。” 话音落下,萧壁城感觉两道沉稳有力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一道是他,一道是她。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感觉头脑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呼吸都丢了一瞬,心脏几乎要冲出胸口。 “所以,我接受你之前的表白和承诺了,但如果你食言的话。”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和语气都变了变。 "我早晚弄死你!" 第 128 章 本王不曾真正喜欢过她 萧壁城低头,见她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凶巴巴的样子,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 那越来越淡的假颜料涂在脸上并不丑,看着反而像只小花猫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本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哼了声,“四匹马追不上,十匹马就不一定了,你变心这么快,谁知道哪天就会看上别人了。” 萧壁城挑眉,“我怎么变心快了?” “你跟小白莲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我和你认识才多久,满打满算不过五个月,你前脚还想娶她做靖王妃,后脚就跟我表白,让我怎么相信你?” 云苓没谈过恋爱,但吃飞醋的技能却无师自通。 萧壁城哭笑不得,轻声道:“不,本王从未真正喜欢过她。” 云苓眼神狐疑地看他,“可你当初不是恨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萧壁城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曾经的确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从小到大除了她之外,几乎没有再接触过任何女子。世人都道我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她迟早会嫁与我为妻,这样的话听多了,我便也以为自己会娶她。” 听到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两个词,云苓有些不高兴,板起了脸。 “你是不是花言巧语哄我开心呢?我跟你讲,我可不是恋爱脑,别想糊弄我!” “我怎会骗你,”萧壁城轻叹了口气,“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拌嘴,你曾说我没有真正爱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真正的爱过,后来我仔细琢磨,你说的对。” 楚云菡根本不是真正的爱他,所以才会在他瞎了眼后,就将他视为累赘,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 而他也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楚云菡,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辈子只会娶楚云菡一个。 他只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温柔沉静,会识字也能算帐,女红琴棋皆是绝佳,定能将后院管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的事情,他更在意的对方的算计和背叛。 “我从没想过要和楚云菡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不一样,云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考虑,只觉得光是这样看着你,同你说说话,心里就很高兴。” 他从不会去想云苓是否能够做一个完美的“靖王妃”,只要是她就够了。 云苓有些失神地望着萧壁城,她和他是一样的感受,原来这就叫做喜欢。 如果还有机会能再见老一,她一定要告诉胧夜,不是只有心跳加快才叫做喜欢。 “云苓,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心动的人。” 萧壁城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了些,云苓收起那份张牙舞爪,眼眸不由自主地垂下来,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加速的心跳。 “你曾经告诉我,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无论男女都只能有一个伴侣。” 萧壁城低头,目光灼热而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起誓。 “如今这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本王许给你。” 曾经他难以理解瑞王的做法,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明白瑞王为何执着地想要追求话本里那种虚无缥缈的情爱。 可当他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才终于明白那种只想择一人终老的感受。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云苓的心重重漏掉一拍,瞬间乱了跳动的速度。 对于精神力者来说,应当时时刻刻保证心境的稳固,这样心绪失控的情况乃是大忌。 可她奇异地并不抵触这种感觉,不仅不觉得慌乱紧张,心中反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甜蜜。 她怔怔地望着萧壁城,两人一时无话。 月色下,只听得清脆的马蹄声不断响起,夹杂着彼此紊乱的心跳声。 云苓看到他的脸越来越近,几乎能感到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脑中的思绪一下变得迟钝空白起来。 “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一道满是惊喜的洪亮公鸭嗓划破夜空,萧壁城与云苓皆是浑身一震,迅速回过神来。 云苓下意识地推开他,坐直了身体,身体前所未有的紧绷。 香软的触感远去,萧壁城心头隐隐失落,不由得恨恨地一把掀开帘子,没好气地斥责陆七。 “大半夜的你吼什么吼,叫魂儿呢?” 平时摸摸小手都难,好不容易有机会亲口媳妇儿,全让这小子给搅和了! 陆七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又委屈又欣喜地凑过来。 “属下听别人说您今天出宫了,可一直不见人回府,便一直在门口守着呢。” 透过萧壁城掀起的帘子,陆七瞥见云苓的身影,顿时欣喜交加。 男主人和女主人都不在家,偌大的靖王府死气沉沉的,连后院养的小乳猪都没那么活泼了。 陆七抹了抹眼睛,一个七尺男儿竟是落下泪来。 “只要王妃能回来,哪怕再让我吃十盘桂花糕,我也愿意。” 虽然王妃丑丑的,有时候还很凶,可她人很好一点架子也没有,从来不对下人们甩脸色,做了好吃的还会分给大家一起尝。 云苓被萧壁城扶着下了马车,忍俊不禁,“还十盘桂花糕呢,敢情好事儿都让你占了。” “竟还哭起来了,没出息!”萧壁城骂了一句,却是柔和了眼神,“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叫厨房备上热水。” 三天没好好洗澡,今天不仔细搓一下,他没法上床了。 “好嘞!属下这就去!” 陆七答应下来,脚步飞快地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王爷和王妃回来了,王爷和王妃回来了!” 不多时,原本黑漆漆一片的靖王府,立刻变得灯火阑珊起来。 就连已经睡下的燕王,都赶忙披了件外衣,坐上轮椅出来查看情况。 “你们两口子可算闹完别扭,终于舍得回来了。” 他心领神会地打趣完,云苓不自然地道:“大半夜的睡下了还起来干嘛,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多谢三嫂关心,我确实觉得有点冷呢,便先回房了。” 燕王顺着话说了下去,笑笑便离开了,也不妨碍他们独自相处。 林芯听到动静也起来看了一眼,见二人此刻前所未有的融洽亲密,错愕过后便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靖王爷竟当真向云苓妥协了?实在荒谬! 第 129 章 她的脸就是最好的广告 林芯无法理解,云苓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堂堂靖王爷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不惜入宫直面抵抗昭仁帝,还在文武百官面前连面子都不要了。 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 靖王府内没有人理会她的疑惑和不赞同,皆是因为男女主人的回归一片喜气洋洋。 厨房烧好了热水送来,萧壁城独自在漱石居搓洗了三遍,确认身上没有一点异味后,方才起身更衣。 他坐在铜镜前,借着灯光擦洗湿漉漉的墨发,想起今晚云苓的表白,忍不住痴痴地笑起来。 陆七进来拿脏衣服,见到萧壁城的模样,冷不丁吓得一哆嗦。 他一溜烟地跑出去,和夜里巡逻的叶折风撞个正着。 “慌慌张张的,你撞鬼了?” 陆七神色惊恐,“我没撞鬼,但是王爷好像撞鬼了。” 叶折风皱眉,“什么意思?”首发 陆七看了眼周围,凑过去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我进屋去的时候,见王爷一直对着铜镜笑,跟他说话都不理。” 凌乱的长发,呆滞的眼神,乌黑的青眼圈,还有那烛光下诡异的笑声…… “简直跟我在怪谈异志里读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叶折风诧异,“你居然还识字呢?” 陆七难得噎了一下,“反正大家伙说的话可能是真的,王爷当真撞邪了,要不然怎么会躺到金銮殿门口去呢!王妃医术那么好,也不知会不会驱邪!” 叶折风听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眼陆七,转身高冷地走了。 他不和猪打交道,猪精也不。 * 生怕一身臭味熏着云苓,萧壁城里里外外地将自己洗干净后,方才蹑手蹑脚地去了揽清院。 “洗好了?” 听到云苓的声音,萧壁城这才放松了动作,“你还没睡。” “一直等着你来呢。” 如此直白地回应让萧壁城脸上微热,心头生出欢喜。他手脚并用地钻进薄被里,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安心将媳妇儿揽在怀中。 “折腾了一天,早些睡吧。” 云苓点了点头,眼睛闭了半宿,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能感受到背后之人滚烫的怀抱,喷洒在脖颈出的炙热呼吸,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云苓翻了个身,神色狐疑地看着他。 萧壁城呼吸一顿,声音微哑道:“怎么不睡,可是我闹着你了?” “你难道不想对我做点别的什么吗?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老一说过,彼此相爱的男女就像干柴和烈火,撞在一起时是会炙热燃烧的。 可她能感觉得到,他在压抑和克制自己。 萧壁城嘴角微抖,“别胡思乱想,你现在身子不便,一切以小心稳妥为先。” 为了媳妇儿的身体着想,他宁愿再当几个月和尚。 云苓这才缓和了神色,随即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郁闷,还没有感受过为爱鼓掌的快乐,就要先体验生孩子的痛苦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血亏。 萧壁城:“……那要不然,试试?” 云苓悻悻地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吧,肚子太大了不方便,也不能尽兴,怪没意思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试。” 见她神色落落大方,好像在谈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萧壁城却双颊恍若火烧,心中哭笑不得。 他媳妇儿的脑回路,好像是跟寻常女子不大一样。 “那就安心睡吧。” 萧壁城压下心底的躁动,抱着她慢慢地平静下来,许是怀抱变得没有刚才那么滚烫,云苓渐渐地熟睡了过去。 武安公专门跑来瞧了一趟,问云苓那用来催长的营养液是不是发酵好可以用了。 云苓有些心虚地答道:“马上就能用了。” 其实那些营养液起不了什么作用,真要催长枯死的种子焕发生机,还得靠她使用精神力。 “您放心,一个月内我定能让七窍莲萌芽。” 云苓难得面色欣喜,连番感谢地送走了武安公。 萧壁城也笑道:“等药馆开张,你那雪参玉露……不对,现在已经改名叫神仙水了,就有处售卖了。不过你说要借师祖的名号来打广告做宣传,是怎么个说法?” 他不懂什么叫“广告宣传”,云苓转头嫣然一笑,为他解释了一番,然后指着自己花猫一样的脸。 她相信,绝对没有什么消息,能比绝世丑女楚云苓这张脸被治好了更劲爆! 第 130 章 楚云苓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开药馆的铺子以及帮工的人手,都是萧壁城一手安排好的,云苓只借用了武安公的名气,对外宣称这是她和武安公合开的药馆。 层层架子上,各类药品分别按照外伤药和内伤药分开摆放,还有不少美容养颜的药品。 已经改名为“神仙水”的盗版雪参玉露,赫然是云苓打算重磅推出的镇馆之宝。 萧壁城眼尖地发现,那些装着药品的盒子与瓷瓶上,似乎都盖有一个奇异漂亮的红泥印章,图样设计很是复杂精致。 “这个印花是什么?” 他好奇地拿起一个小木盒把玩,上面印着一个朱红色的圆圈,内侧有一圈看起来像是西洋文的东西,正中则是一朵造型别致的四重花。 “这是我在组织里时的身份标识,我打算用它来做商标。” 云苓挂起笑容,眼神中闪过一丝怀念。 “我们几个都有各自的身份标识,老一胧夜是残月,老二情哥是兽爪,老幺璇玑是齿轮。” 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各自的生活用品上都会印着这些标识,以此来区分每个人的毛巾和牙刷等。 见她又想起那三个出生入死的姐妹,萧壁城怕她伤心,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叫商标?” 云苓知道他用意,便顺着话题说下去,解释了一通有关商标的概念,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府。 后续便是耐心等待药馆开张,期间又替上门来求医的容湛施了一次针。 * 月色下,封家气氛肃穆。 “经此一事,祖父认为陛下是否还会意属靖王?” 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神却透着两分邪气。 他纤长的手指不断轻轻敲击着木桌,神情若有所思,正是封家大房一脉的嫡次子,封锦程。 封左相放下茶杯,神色波澜不惊,“就算闹这么一出,陛下也一定还是意属靖王的,无需怀疑。” 东宫之位至今空悬,众皇子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大皇子瑞王,和三皇子靖王。 两年前靖王双目意外失明,朝中都以为太子之位这下非瑞王莫属,谁料昭仁帝迟迟没有动静。 而今靖王眼疾得治,形势一下子又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封锦薇皱眉道:“既如此,陛下为何迟迟不下诏书?” 按照关系,她应当唤瑞王一声表哥。 封锦程看向胞妹,笑道:“妹妹你才回京,对朝中局势不了解,陛下虽意属靖王,可首先姑姑这关他就过不了,何况其他皇子也不是吃素的。” 姑姑指的便是封皇后,她乃左相嫡长女。 “太子之位,无外乎从瑞王和靖王之中择其一。”封左相微微颔首,细长的眼神透着冷静与果决,“目前来看还是我们手中的筹码更大,靖王虽有功名在身,到底根基太过浅薄。” 瑞王是封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背后有封家做后盾,娶的正妃又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 而靖王不过是宫女所出,根本没有母族实力帮衬,皇贵妃对他也只会有压制和掌控,连娶的正妃都是楚云苓这种声名狼藉的女子。 靖王根基薄弱,昭仁帝想把温怀瑜赐给他,便是为了帮他。 老平阳王逝,温家虽无人了,可在朝中和军中都有不低的威望人心,更是留下了不少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但万不可再放他成长下去,否则待靖王羽翼渐丰,再想掌控他就难了。”封左相沉吟了一声,“原想将封家女嫁与他做侧妃,不料他竟使出这一招,这下到是不好办。” 封锦程眼神微动,挑眉道:“祖父的意思是,靖王猜到了您的打算,所以先一步刻意为之?” 封锦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咯咯地掩唇笑起来。 “二哥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萧壁城是非楚云苓那丑女不可?” 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萧壁城一定是不愿自己眼睛恢复后,被旁人借婚事拿捏监视,方才故意做出金銮殿前之事公然拒婚。 可惜封锦薇不知道,堂堂战神靖王爷这会儿的确是个恋爱脑来着,他对皇位不感兴趣,只对媳妇儿感兴趣。 封锦薇眼波流转,媚色无双,神色中隐隐有看到猎物的兴奋。 “祖父和二哥放心,那萧壁城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封锦程却皱眉,“可你是封家嫡女,怎么能嫁给他做侧妃?” “谁说我要做侧妃了,自然只有那靖王妃的位子配得上我。”封锦薇弯唇,眸中势在必得,“至于那个丑女,想解决掉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妹妹的姿容,想必定然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封锦程笑了起来,兴致盎然地说,“既然你对靖王胸有成竹,那温怀瑜就交给为兄了,不妨比比看谁先得手。” 靖王不要温怀瑜,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他们封家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封锦薇低头喝茶,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可没兴致跟你比,难得寻见个玩物,自然要好好逗弄一番,找点乐子。” 封锦程也不强求,他倒是差点忘了封锦薇的性子,遇上猎物,总要先将对方折腾个半死才能尽性。 “那我就静候妹妹佳音了。” 封左相却皱了皱眉,提醒道:“那楚云苓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到底是老帝师的外孙女,如今更是太上皇跟前的红人,你多少注意些。” 一个名声狼藉的丑女,却竟有一身匪夷所思的医术,这么些年来将周围人都瞒了过去。 “祖父放心吧,孙女儿知道分寸呢。” 封锦薇笑了笑,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文国公府怎么了,老帝师的嫡外孙女又如何? 在京城,不……在整个大周,都没有任何能与封家相提并论的士族! 她是封家长房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谈起容貌,连素有第一美人之称的楚云菡也要甘拜下风。 楚云苓连与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第 131 章 顶撞皇贵妃 按照计划,云苓准备精心打扮一番,专门到药馆门口去露个脸,现场宣传“神仙水”治好了她的脸,一炮打响药馆的名声。 虽然这样涉嫌虚假宣传,但大周皇朝不存在打电话给工商部门举报投诉一说,云苓这坏心眼使的无所畏惧。 赚钱嘛,不寒碜。 冬青有些纠结,“万一别人用了发现没有这等效果,那岂不是砸了自家招牌?” 云苓淡定地道:“我会提前说清楚,药效因人而异,且买且谨慎。” 何况这“神仙水”本就是效果逆天的伤药,普通的淡斑祛疤和美白都不在话下。 售价五百两银子一瓶,可比正版雪参玉露便宜好几倍,坑的也都是那些万恶的有钱人,平民百姓做不了冤大头。 反而是那些常用的伤药,都是云苓精心改良后的产品,不但药效更快更好,她还特地将价格定的偏低,都是为了照应那些普通百姓。 某种程度上,也是另类的“劫富济贫”了。 萧壁城心里明白,父皇这是心里记着仇呢,真小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就行,你快去吧。” 萧壁城点点头,借着冬青去打洗脸水的工夫,迅速往云苓脸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我今晚会早些回来,等我一起吃晚饭。” “出门的时候叫马车驶慢点,别颠着身子。” 他一步三回头,云苓却全神贯注地摆弄她专门准备的“纯天然无害化妆品”,赶苍蝇似地不耐烦挥了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八嗦的,还不快滚!” 不是都说这男人沉默寡言么,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萧壁城还有老妈子的潜质? 萧壁城:“……” 他撇了撇嘴,心里有点气有点急,还有点委屈,云苓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那我走了。” 耽搁了些时间,萧壁城走的有些急,到了半路才发现有东西忘拿了,又匆匆忙忙地往回赶。 刚赶回府邸门口,却见大门外停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周围还有两队面色肃穆的侍卫。 陆七连忙报告,“王爷,是皇贵妃娘娘的车與!” 萧壁城皱眉,母妃突然来靖王府做什么? 燕王是有府邸的,虽然为了方便治腿,平时一直住在靖王府的燕回阁内。但若是皇贵妃出宫来探望儿子,他便会暂时回燕王府里去。 自从燕王出事后,萧壁城和皇贵妃的关系就一直僵着,两年来皇贵妃从未来靖王府探望过他。 他心里有些不安,下马车后随口问了句守门的护卫,“王妃出门了么?” 萧壁城皱了皱眉,加快了前往揽清院的脚步,远远地便听到了云苓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我当陛下怎么突然有钱给瞎子娶小老婆,原来这钱是您给的。” 皇贵妃怒不可遏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楚氏,这就是你对待本宫的态度?还有,见到本宫连礼都不跪!” 初来的时候,皇贵妃还震惊于云苓脸上的胎记没了踪影,可很快就被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到了。 出门的计划被打乱,云苓心情也不怎么好,何况皇贵妃刚才突然来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骂,她自然也不可能给对方好脸色。 “我现在大着肚子,之前宫宴上,太后娘娘特地免了我所有的跪礼。何况这里是我家,我想怎样就怎样,您要是待着不高兴可以走,大门就在那边。” 察觉到气氛不妙,萧壁城加快脚步踏入揽清院中,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对峙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云苓姿势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只是没事儿抖两下腿的动作,彰显着她现在很不耐烦。 皇贵妃却像是只被惹恼了的公鸡,怒发冲冠,“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云苓诚恳地回答,“不是以为,是确定。” 初来乍到那会儿,第一次见皇贵妃时,她发现对方不怎么好惹,所以才“识时务”地装乖。 可此一时彼一时,她现在倚仗多得是,当然没必要在皇贵妃面前装孙子受气。 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这是云苓的本性。 皇贵妃身为右相爱女,深得昭仁帝宠爱,骄纵了大半辈子,连封皇后都要让她几分薄面。 云苓这样死猪不怕开水烫,胆敢对她如此嚣张的人,三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当即气血翻涌。 “你……” 皇贵妃神色恼怒,习惯性地抬手就想打,萧壁城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制止了她。 “母妃不可!” 皇贵妃面色错愕,这么多年来,她仗着对萧壁城有养育之恩,不论是责骂还是责打对方都会忍着。 “你竟敢拦本宫!她不识礼数,顶撞在先,本宫还不能打她了?” 见她动不动就上手,还是那臭毛病一点没变,云苓也微沉了脸。 “您完全不讲理的是吗?且不说我还在给您儿子治着腿,您一大清早就上门来骂我合适么?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试图给我丈夫娶小老婆的人好声好气?换成我花二十万两银子给陛下送花姑娘,您高兴的起来是吗?” 皇贵妃被她连珠似炮的话给问懵住了,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云苓这种胆大到离谱的人。 第 132 章 不介意”礼尚往来“ 一说到儿子的腿,刚才还发懵的皇贵妃迅速找回了理智。 “你既然会医术,给御之治腿就是你的责任,你还敢对此有微词,难不成想威胁本宫?” 云苓算明白了,皇贵妃的脑回路跟别人不一样,她身在高位久了,觉得别人讨好她、为她做事都是应该的。 就像是给燕王治腿,皇贵妃虽然会有所赏赐,但却也觉得那是她该做的。 “你敢在本宫面前嘴上逞能,不过是仗着有太上皇宠爱,可给御之治腿是陛下的圣令,你若是有丝毫懈怠,本宫有权治你的罪!” 说完,她用力抽回自己被萧壁城制住的手,眼神厌恶地看着他。 萧壁城沉下脸色,“诏令是父皇下的,连父皇都只道尽力而为即可,不曾提过惩戒之言,母妃想越过父皇治云苓什么罪?” 皇贵妃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话僭越了,昭仁帝最是厌恶后妃此等行为,但她还是对萧壁城反驳自己的话语感到又惊又怒。 “你在挑本宫的错处?” 萧壁城语气平平,“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提醒母妃,靖王府中人多口杂,这话保不齐会被谁听了去传到父皇面前,到时候母妃就不好收场了。” 如果说刚才是在挑皇贵妃的错处,那么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首发 皇贵妃气的脑门有点发热,比起云苓的不敬,萧壁城的反抗更让她上头。 她心里有些慌,害怕手里这枚曾由她随意摆布的棋子,有了自己的意识和野心,会对她的爱子产生威胁。 “你翅膀硬了,敢威胁本宫了是不是?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尽力而为即可?你的眼睛好了这么久,御之却还不能站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生了异心,根本不想御之好起来!” 皇贵妃刚说完,也察觉到了自己言语不妥,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萧壁城的脸色猛然一变,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个曾在幼时给过他关切和温柔的女人,眼中最后的光芒终是消散殆尽。 云苓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就知道萧壁城不单单只是因皇贵妃强势才顺从她。 瞎子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女人是有一些感情的。 气氛有些凝固,云苓没有贸然开口。 片刻后,萧壁城的语气依旧恭敬,却没有了任何感情。 “母妃再不喜儿臣,也不应当如此揣测,儿臣如果有异心,御之两年前便回不来了。” 皇贵妃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 她一直都知道,萧壁城是为了救燕王才瞎的,当初他明明可以丢下燕王独自离开。 这两年来明面上怨怪萧壁城,也不过是故意为之,以此事进行道德绑架更好的拿捏他。 萧壁城沉默寡言,但最重情义,她知道只要每次拿燕王说事,他必定不会拒绝,但这不代表她希望萧壁城彻底和自己离心。 “刚才我只是一时气话,你莫往心里去。”皇贵妃的语气难得软了下来,"何况我并没有不喜你,先前只是太过担忧御之才会迁怒于你,近来我也意识到不该对你过分苛责。" 云苓挑了挑眉,皇贵妃竟然也会有不摆架子自称“我”的时候,真是稀奇。 “想到你当初大婚之时什么也没给过你,我才会想着替你争取温怀瑜的婚事作为补偿,可你怎么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呢?” 云苓听笑了,是真的笑了出来。 皇贵妃有些挂不住脸面,压着怒气问:“你笑什么?” 云苓说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我只是在感叹,您的厚脸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我甘拜下风。” 皇贵妃极力压抑的情绪顿时绷不住了,怒道:“大胆!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想把温怀瑜嫁给瞎子,到底是为了补偿他还是别有目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云苓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似笑非笑地与皇贵妃对视。 “清平郡主是忠臣遗孤,出身清贵,又琴棋书画和女工样样精通,连太后娘娘都夸赞不已,本宫为壁城争取亲事,怎么不是为了补偿他?” 皇贵妃说着,余光忍不住掠过云苓的脸,心情复杂。 同样是女子,她知道这样一张脸的杀伤力有多大,难怪萧壁城闹着非她不可。 “御之都已经二十了,婚事还没着落呢,温怀瑜郡主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他娶?” 云苓轻轻一笑,毫不留情地揭穿皇贵妃。 “您不过是看不上温怀瑜,觉得她不够资格做燕王妃,可御之的腿还没好,让她做燕王侧妃又不妥。思来想去,不愿皇后娘娘那边如意,这才想推波助澜,把温怀瑜塞到靖王府里。” 这些年来,后宫中最大的两个派系就是封皇后与皇贵妃。 她们一个是左相嫡女,一个是右相嫡女,打从还没出阁那会儿就开始较劲了,十几年来互扯头花,从宫外斗到宫里。 “毕竟在您看来,怎么不能便宜了封家,是不是?” 萧壁城大抵明白皇贵妃主动掏钱给他娶侧妃的动机,昭仁帝手里没钱,要是让封皇后掏银子,那温怀瑜大概率会进封家大门。 他心里清明,面上没什么表情。 皇贵妃的脸却涨成了猪肝色,后宫那些事儿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没有谁会这么直白地摆到明面上来讲啊!那不是缺心眼吗? 云苓这一番话,着实给她整不会了。 “您平时在宫里爱怎么折腾都行,跟我没关系,但是……” 云苓微不可闻地笑了笑,语气却骤然冷下来。 “劝您以后彻底消了给瞎子塞小老婆的心思,否则我也不介意礼尚往来。听说国库不够丰盈,父皇都五年没办选秀了,我手里的银子不多,但捐些出来办场选秀还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父皇这两年身子还硬朗,我不介意多几个年轻漂亮、温柔体贴的母妃为父皇红袖添香。这样您不但能多几个姐妹消遣时间,说不定过两年老三还能多几个弟弟妹妹,我这也算是为延续大周皇室的香火,尽一份绵薄之力了。” “你……你……” 皇贵妃的脑子“嗡”一声,目瞪口呆地指着云苓,手指头抖啊抖,话都说不清了。 第 133 章 燕王要跳楼 皇贵妃“你你你”了半天,理智被气到了九霄云外。 她实在是说不过云苓这张嘴,心里气到极点,竟是从腰封里抽出了一条纤细漂亮的银铃鞭来。 皇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暴躁老姐,这条鞭子还是昭仁帝做皇子时送给她的礼物。 虽然是个装饰性的小玩意儿,但打到身上也是很疼的。 萧壁城脸色骤变,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鞭子。 “母妃!云苓怀有皇嗣,您这是想对她动手么?” 话音刚落下,冬青突然慌慌张张地匆匆来报,声音万分惊恐。 “不好了,不好了!燕王殿下要跳楼!” 皇贵妃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冬青吓得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颤声道:“乔大人说,刚才他看见燕王殿下从揽清院的方向出来,却不知为何上了望舒楼,说娘娘您要逼死他!乔大人怎么劝都劝不下来!” 话一出,皇贵妃哪还有心思教训云苓,提着宫裙便慌不择路地跑了。 云苓用屁股想也知道,定是刚才那番话被燕王这个傻小子给听了去。 “走,快去看看!” 云苓这会儿大着肚子不方便跑动,等萧壁城扶着她赶到望舒楼下的时候,皇贵妃已经在那里哭天抢地了起来。 “御之!快点下来,你这是要吓死娘啊!” 燕王跨坐在顶层的阑干上,看到云苓出现,他脸色涨红,眼神悲愤却坚决。 他这双腿已经在云苓的主治下治疗了四个多月,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已经有了知觉,并且可以勉强站立走动几步了。 早上他本想去找云苓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道刚靠近揽清院,便将皇贵妃责骂云苓夫妇那番话听了个完整。 听到皇贵妃认为云苓给他治腿是理所当然,听到皇贵妃怀疑萧壁城生有二心,燕王几乎是羞愤欲死。 母妃这样做,他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云苓夫妇。 一时脑热就上了望舒楼,拼劲全身力气爬到了栏杆上。 皇贵妃又气又急,怒道:“你怎么能为了他们两个人,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本宫?何况就冲她刚才那番话,本宫将她关进牢里都不足惜!” 此话一出,皇贵妃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云苓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对萧壁城道:“赶紧把那傻小子弄下来!” 萧壁城也脸色凝重,趁着燕王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快速靠近了望舒楼。 “御之!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是要为娘的命啊!快下来!” 皇贵妃彻底慌了,抹起眼泪来,她紧张地看着燕王,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只要母妃答应以后再也不会为难三哥三嫂,我就下来。” 燕王不肯退让,皇贵妃咬了咬牙,只得含恨妥协。 “本宫以后都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任何事!”压着恨怒应下承诺,她的声音马上又软下来,哀求道,“娘已经答应了,你快下来啊,别吓唬娘了。” 燕王脸色微白,额头尽是薄汗,其实他挺恐高的,加上下半身没什么力气,坐在阑干上全靠上半身保持平衡。 得到了皇贵妃的承诺,他终于决定下来,腿却怎么也没力气抬起来。 手掌热的出了不少汗,扶着柱子的手一滑,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栽下去。 “啊——!” 冬青吓得面色煞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皇贵妃眦目欲裂,一颗心几乎冲出嗓子眼,“御之——” 燕王也慌张的头脑空白,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被一双大手从后面抓着后领给拎了回去。 云苓看到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 “你今天真是胡闹!” 萧壁城黑着脸在站楼上,语气和神色罕见的满是责备。 “三哥……” 燕王摔在地上,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萧壁城,陡然涕流满面地哭起来。 “呜呜……三哥,我对不住你……” 哭声中尽是歉疚,萧壁城神色莫名地看着他,终是长叹了口气。 “御之,御之!你没事吧?” 皇贵妃发髻散乱地冲上顶楼,一下子扑到燕王怀里,哭到妆容都花掉。 “真是吓死娘了!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万一出了事,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燕王闻言,虚弱地朝她勉强笑了笑。 望着这一幕,萧壁城眼神黯了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了燕王母子。 一场闹剧,直到中午时分,才终于算是平定了风波。 萧壁城再出发去校场的时候,都快晌午了,便干脆用了午膳才走。 皇贵妃没有再找云苓的茬,在燕回阁里逗留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宫。 皇贵妃走后,燕王亲自来了一趟揽清院。 云苓见他脸色还白着,不由道:“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别到处乱跑,你的腿虽然可以站立了,但还不能随意走动。回头我给你制定一个详细的附复健计划,你胡乱来的话,还有可能会伤到自己。” 云苓摇头,“你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毕竟皇贵妃在她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燕王轻轻点头,幽幽的目光有些惆怅,“母妃今天那番话,只怕伤透了三哥的心。” 云苓目光微微闪动,静待着他说下去。 “三哥的眼睛是因为我才瞎的,当初如果没有三哥,我早就死了。” 第 134 章 旧事 两年前,萧壁城和萧御之在边关中伏遇险。 当时他们带着残兵部下躲在一个荒废的破落村子中等候救援,突厥人直接火烧了整个村子。 那时援军已到,燕王却不知所踪。火越烧越大,里面还有突厥人的毒烟,将领们都决定放弃搜救,迅速撤退。 是萧壁城不肯放弃,在火中一间间房屋的搜查,最终在大火里,将中了寒毒昏迷不醒的燕王背了出来。 断柱残垣倒塌,是萧壁城以身为盾舍命相护,否则燕王就不止是被砸断腿那么简单了。 燕王保住了命,而萧壁城被砸到头,眼睛又被毒烟熏烤太久,醒来后便看不见了。 “明明是三哥救了我,可母妃却一直怨怪三哥害我落下残疾,她这样做的原因,我心里一直都知道。” 燕王看向云苓,笑容中有苦涩。 “其实三哥小时候比我们几个都要聪明勤奋,大学士总是夸奖他,母妃一开始也很高兴,后来就渐渐变了。” 皇贵妃依旧会要求他更加发奋的学习,却不许他再主动解答大学士提出的问题。 “如果三哥写了什么被学士夸赞的文章,母妃便会藏起来,不让父皇看到。三哥偶尔提出了什么耳目一新的见解,母妃转头就会跟父皇说,那是我提出的。” “渐渐地父皇不再关注三哥,觉得他普普通通并不出挑。后来皇祖父见三哥有武学资质,要亲自教他用枪,母妃就愈发明目张胆,干脆常叫三哥为我代写文章。” 说到这里,燕王愧疚的面色中多了几分赤红之色。 “我那时年纪小又贪玩,不懂母妃这样做的原因,只觉得有三哥替我写文章,我便能去御花园玩了。” 他亏欠三哥良多。 “长大后我慢慢发现,母妃总是把三哥做的好事压下,然后换个名头安在我身上。我明白原因后心里有愧,三哥却从来不在意。” “三哥他很聪明,但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他说最想做的是太上皇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所以十五岁那年跟着大将军去了边关。” 随后的五年间他迅速成长,如一颗耀眼的新星般横空出世,威震大周,甚至在整个中原四国都赫赫有名。 皇贵妃见昭仁帝和太上皇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起来,心里便急了。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头,“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皇贵妃会愿意让你去战场,想来也是同样的目的吧。” 燕王也没有羞赧,沉默地点了点头。 母妃不想三哥出那么大的风头,逼着他去边关,就是想炮制同样的手法,让三哥把战功让给他。 那会儿燕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打算这么做,答应去边疆,也不过是受不了皇贵妃的强势掌控。 他对皇位没兴趣,自己到底几斤几两,他心里门儿清。 谁知道刚去两个月,就出了祸事。 燕王目光怅然,“最开始的时候母妃不是这样的,是她教我和三哥要互相恭敬友爱……” 云苓点点头,她相信皇贵妃一开始是真心待萧壁城的。 如果做母亲的没有刻意教导两兄弟恭敬友爱,那么萧壁城和燕王不可能会结下那么深的情谊。 只可惜,人心都是会变的。何况是在后宫这种地方,谁能保持初心呢。 燕王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抱歉,今天胡乱跟三嫂说了这么多。” “没关系,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给我讲讲瞎子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不喜欢的时候,她不在乎也不感兴趣,可爱上之后又不一样了,她会想知道有关对方的一切。 燕王轻轻点头,“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三哥也快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三嫂了。” 推着云苓给他做的机关轮椅到了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 “三哥这二十多年来都不争不抢的,我第一次见到他为了一个人离经叛道,连母妃都无法掌控他。” “三嫂,你要好好待三哥。” 云苓点头,目光坚定,“你放心。” 燕王走了不多时,萧壁城便披着一身暮色回府了。 晚间,两人半靠在软榻上闲聊。 “皇贵妃的脾气这么坏,陛下为什么那么容忍她?” 云苓早知皇贵妃性子难缠,可不料她脾气差到这种地步,没被人打过真是奇迹。 “我也是听岑嬷嬷说的,母妃自幼爱慕父皇,曾先后救过父皇两次。”萧壁城叹了口气,“第一次是在秋闱上,那会儿父皇还是九皇子,被设计掉进了捕兽的深坑中整整三天三夜,是母妃偷溜进林子里率先找到的他。” 皇贵妃爱慕昭仁帝,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了。 云苓心下了然,怪不得她今天提出要给昭仁帝提供选秀资金的时候,皇贵妃会生气到那种程度。 原来人家对昭仁帝是真爱。 “第二次是在进宫后,宫里闯入了刺客,母妃用身体为父皇挡了一剑,那时她刚有一个月的身孕,后来没有保住……” 皇贵妃或许娇纵跋扈,但她绝对是后宫中最爱昭仁帝的女子,并且不是浮于表面,而是能为她豁得出去性命的那种。 这也是为何她能与封皇后分庭抗礼的原因。 “太医曾说,母妃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孕,父皇很是内疚,而我也是在那时被母妃抱到膝下抚养的。” 难怪皇贵妃那么得宠,可这么多年来只有燕王一个儿子,看来是伤到了底子。 说起往事,萧壁城神色有些黯然。 那时的皇贵妃刚经历丧子之痛,便主动提出要抚养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的他,幼时那段时间对他也是极尽疼爱的,直到现在他都还留有印象。 “母妃一开始待我很好,哪怕三年后她意外之喜,又生下了御之,也不曾冷落过我,只是后来就慢慢变了。” “那些事今天御之都告诉我了。” 云苓从小是被组织用军事化的管理培养长大的,并没有体会过所谓的父爱和母爱。 所以她其实并不太能对萧壁城感同身受,但看着他黯然苦涩的笑容,再想起燕王的那些话,胸口就莫名止不住地心疼。 云苓看向萧壁城,神色认真,“这辈子我会待你好的,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叫你受委屈。” 萧壁城微微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难道不是应该由本王来说更合适吗?”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生出化不开的甜蜜和温柔,将方才的落寞尽数驱散。 “没有该谁来说更合适,你曾说要护着我一辈子,那我自然也要护你一辈子。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你,当然……除了我以外!” 她的脾气温柔善良又大方,有时候别人犯到脸上来也能保持儒雅随和……虽然只是懒得搭理。 但是欺到她在乎的人身上不行,必须头都给他拧掉! 第 135 章 药馆之行 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在乎所触动,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 “好,本王这辈子只让你一个人欺负。” 萧壁城低低笑了起来,将云苓搂在了怀中,下巴放在她头顶蹭了蹭,柔软的发丝轻扫着下颚,惬意又舒心。 心中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想这种滋味大概可以称之为幸福。 云苓心跳有些加速,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遵从着内心的感受抱住他,没有任何忸怩。 “那两个小崽子想跟你玩。” 萧壁城愣了一下,很快便感觉有两道熟悉而微弱的精神力正在接近自己的意识。 是云苓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建立三观和常识,但不论何种生物,对于情绪的感知都是有着本能的,他们想安慰你。” 许是感受到了他之前低落的情绪,两个崽崽的精神力,都在试图勾动他的精神力,想要与他一起玩耍。 不过崽崽们控制不好力量,明明想要玩耍,却时不时地会刺痛萧壁城的头。首发 云苓闭着眼,也探出自己的精神力,引导着两个还不会用精神力的崽子,让他们别在自己肚子里瞎比打架。 “你也一起来,以后每晚做做亲子活动,我感觉这样的胎教对他们的精神力增长也有好处。” 萧壁城神色好奇地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他们两个出世以后,能异变出什么样的能力?” “我看过组织高层的机密文件,根据论文研究推测,精神力未来发展的方向,应该是能够掌控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当然,这只是推测。” 足够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撕裂空间和时间。 萧壁城心中感叹,跨越时间和空间么?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震撼。 “若是有机会,真想去你所描述的那个世界看一看。” 云苓笑了笑,“说不定哪天真有机会呢。”毕竟她穿越过来这种离谱的事情不也发生了。 这会儿云苓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未来某天会一语成谶。 萧壁城低落的情绪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陪着两个孩子玩累了,意识都进入了沉眠中,他也方才将灯吹熄。 云苓点了点头,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萧壁城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昭仁帝不肯批假,明天他定是要一同跟着去的。 萧壁城突然惆怅起来。 * 八月盛夏,清晨阳光正好。 天气略有些热,云苓近六个月大的肚子里揣了两小崽子,圆滚滚的。不过她身形偏瘦,哪怕怀着双胞胎,看起来也没比寻常孕妇大多少。 肚子里那两个崽崽似乎真的不同寻常,乖巧的令人震惊,孕期六个多月,萧壁城既没见云苓孕吐过,也没见她有哪里不舒服。 原本他还一直惆怅,云苓吃了那么多东西,却从不见胖起来,慢慢的倒也放心了。 待她放下那些自制的瓶瓶罐罐和工具以后,冬青盯着她的脸,倒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回神。 “马车备好了,那就走吧。” 直到云苓转身走了,冬青才猛然回过神来,忙快步跟了上去。 “奴婢从不知王妃的梳妆技巧这般厉害……” 冬青以前从没见云苓化过妆,她的真容本来就很美了,多了胭脂反倒嫌污颜色。可这偶然一次上妆,就让她迟迟挪不开眼珠子。 王妃的上妆手法她从来没见过,不但自然,还有种别样的美。 云苓故意冲她嫣然一笑,挑眉道:“好看吗?” 这一笑媚态横生,尽态极妍,冬青晃了个神差点撞在柱子上,虽未出声,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云苓失笑,对冬青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 上辈子她在组织里负责打辅助,身为“组花”,美貌就是她的一大利器,小组协作时经常靠她的脸来迷惑和降低目标的警惕性。 他们都是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王府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两侧是约莫十来个侍卫,是萧壁城非要配备给云苓的。 为首起马的人赫然是叶折风,看见云苓的模样之后,愣了足足十来个呼吸,方才神色微窘地收回视线。 “走!” 他冷然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城东的有间药馆出发。 快到药馆的时候,叶折风却脸色微微一变,命马车队伍停下来。 “怎么回事?” 叶折风打马来到窗边,皱眉小声道:“有人在门口闹事,说用了我们的药后,伤处更严重了。” 云苓微微挑眉,她的药绝对不会有问题,对方肯定是有所预谋的。 只不过她连武安公都拉出来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闹事? 她微微掀开帘子,目光落在了远处大路上,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谁知这小奴用了药以后,不但没有好,反而愈发严重,眼下就快要撑不住了!怎么也是一条人命,药馆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啊!” 云苓打量了那少年两眼,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左半张脸俊逸的惊人,可右半张脸却通红无比,骇人的伤口上长满了水泡。 初步判断,应该是严重的烫伤,且面积从脸颊延伸到脖子,衣服下的皮肤应该也受了伤。 “没错。” 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自带娇媚之色,婉转勾人。 “武安公的名号世间无人不晓,可他所制的药怎会害人?这药馆当真是他与旁人合开的吗?” 云苓注意到,当那紫衣少女开口的一瞬间,地上的少年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那少女的眼神中,满是厌恶、嗜血、仇恨,以及……不甘。 云苓挑了挑眉,“冬青,你知道那个紫衣服的女子是谁么?” 冬青打量了两眼,皱眉凝神片刻,眼神一亮答道:“是封左相府里那位刚回京不久的嫡出千金,封锦薇!” 冬青外出买点心时曾远远见过几次,那姑娘确实生的美极了,但跟王妃还是没法比。 “封家?”云苓眉头微皱,一听这两个字,就直觉没好事。 围观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起来,有夸封锦薇心善的,连奴隶都救,也有怀疑她这药有问题的,甚至还阴谋论起来。 “不是说这是疗伤圣药么,怎么还有美白养颜的功效,靖王妃是骗人的吧?” “八成是胡扯,要是能美容养颜,怎么没见靖王妃的脸变白?” “这药用久了不会烂脸吧?靖王妃是不是自己长的丑,就……” 叶折风沉了脸,“住口!休得妄言议论我家王妃!” “嘘!别说了,快看是靖王府的车……” “是靖王妃来了……” 百姓们皆是噤了声。 封锦薇身形顿了顿,抬头微微眯起眼眸,紧紧地盯着那顶轿子。 “原来你便是靖王妃,为何一直躲在轿子里不出来?你卖的假药有问题,还请尽快给我封家一个交代!” 封锦薇弯了弯唇角,京城传闻说,楚云苓脸上那块胎记丑到小孩见了会夜啼不止,她很好奇到底有多丑。 一会儿怎么弄掉对方的面纱,她都已经设计好了。 “药假不假,有没有问题,试了便知。” 云苓缓缓开口,气定神闲中带着几丝慵懒,并没有半分急切。 围观的人皆是本能地看过去,这道声音很是悦耳动听,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一定是个极美的女子。 地上的少年也微微缩动了一下,苟延残喘着抬头,虚眯着眼睛看向右后方。 斑驳的阳光中,马车赤色的帘子被一只雪白的皓腕掀起一角,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她做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让人有种莫名的感觉,那轿中的人定然不一般。 少年犹自屏住了呼吸。 第 136 章 艳绝京华 “王妃,小心身子,奴婢扶您下来。” 率先跳下车的是一个面貌娇俏清丽的丫鬟。 丫鬟伸出手,那只雪白的皓腕便搭在了她掌心,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圆润的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当看清对方模样的那一刻,周围原本嘈杂的讨论声忽然间静了下来,隐约听到有人倒抽气的声音。 这是传闻中奇丑无比的靖王妃? 怎么可能! “冬青,快去医馆里拿瓶神仙水来。” 云苓的目光率先落在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少年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心中冷不丁地跳出四个字,艳绝京华。 他忍不住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甚至不能与她对视。 “是!” 冬青应了一声,步伐快速地奔向药馆大堂内,寂静的人群才像是终于醒过来了一样。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兀自恍神。 “那女子是谁,难道是靖王妃?” “怎么可能,靖王妃脸上不是有块见不得人的胎记吗?” “可她分明从靖王府的马车里下来,不是靖王妃的话还能是谁?” “也没听说靖王爷什么时候娶了侧妃啊?” …… 封锦薇紧盯着不远处的云苓,在看清她的模样时瞳孔骤缩。 即便同为女子,连她都忍不住一瞬间的晃神,迅速清醒过来后,心中升起一个荒谬又令人不敢置信的疑问。 她死死瞪着云苓,震惊到几乎失声,“你是楚云苓?” 哥哥不是说这女人丑的不能见人么? 封锦薇自幼便知道自己容貌出众,远胜寻常女子。哥哥说她色若春晓之花,完全不是楚云菡那种寡淡如水,还偏称清丽秀雅的女子可与之相比的。 容貌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和武器,可当下却是她十七年来,心中头一次隐隐生出威胁和妒嫉的滋味。 “你当真是楚云苓?” 眼前这张摄魂夺魄的脸,将封锦薇原本筹划的计谋手段打了个猝不及防,心中亦是久久无法平静。 云苓眼尾的余光扫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叶折风率先沉下脸色,冷喝道:“大胆!见到王妃竟敢直呼其名,还不快行礼!” 围观的人回过神来,确认了云苓的身份后,纷纷面色惊异地下跪行礼。 此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假药事件和奴隶少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苓的脸上,心中是同样的震惊和疑问。 眼前的一幕当真不是幻觉么? 靖王妃的脸什么时候好了? “起来吧,诸位不必多礼。这有间医馆乃本妃与武安公合开,馆中每种药的配方都由武安公他老人家参验过,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云苓接过冬青拿来的药,拔开瓶塞,一股清凉浓郁的药香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知道封锦薇大概率是故意来找茬的,但眼下先不急着跟对方计较。 对方来这么一出,反而成了她打广告的绝佳机会。 “众所周知,本妃脸上自幼便有一块胎记,求医多年不得解。幸而武安公于医道上有所突破,便配合新研制出来的奇药,治好了本妃的脸。也就是本妃手中这瓶神仙水,此药不仅能用于美白淡疤,更是罕见的疗伤圣药,涂上之后立刻便能止痒止痛。” 云苓抬眸冲众人莞尔一笑,晃了晃手中的小白瓷瓶,不少人又醉在她的笑容中呆了呆。 原来脸上没有胎记的靖王妃竟是此等仙姿玉貌。 忽然间就能理解靖王爷为何会做下金銮殿前之事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面对如此绝色,谁能不折腰。 有人忍不住看向地上那奴隶少年,“那这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苓看向封锦薇,语气淡漠,“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就要问问这位小姐了,本妃倒是想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药馆门前闹事?” 第 137 章 统统拷走 封锦薇压下心底的震惊和复杂,神色镇定自若。 “靖王妃这话是何意?本小姐府上的贱奴不慎烫伤,特命人买来神仙水为其止痛,谁料竟然雪上加霜,这才来寻药馆给个公道,毕竟也是人命一条。” 云苓看了封锦薇一眼,她的时间很宝贵,没有必要浪费在这种手段拙劣的小伎俩上。 她懒得跟封锦薇拉扯,直接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叶折风。 “叶侍卫,把这几个人统统抓起来送进大理寺。告诉他们有人寻衅滋事,罔顾人命,恶意诋毁靖王府声誉,叫他们务必好好审问,给本妃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折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了个手势,带着其他侍卫将封锦薇和她的婢女围了起来。 “你说什么?”封锦薇被云苓不按套路的出牌的行为弄懵了。 这女人难道不是应该先为药馆辩解洗白么,怎么就直接倒打一耙给她定罪,还要把她抓起来了? 不止是封锦薇,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懵了。 “怎么回事?” “靖王妃难不成是心虚了,想要以势压人?” 云苓心中叹了口气,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小伎俩多没意思,有什么看不爽的,大家正面刚不好吗? “冬青,你把这瓶药拿去,先给他抹上。” 云苓指了指地上那个虚弱的少年,随后目光冷淡地看向碧落。 “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小姐心地善良,不忍他受此折磨,所以才重金购买伤药。可烫伤并非棘手之症,只要及时就医,根本不可能感染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云苓一番连珠似炮的话刚说完,周围的民众瞬间就品出不对味来了。 “对啊,依照伤处的情况判断,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早前就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难怪会愈发严重,这会儿把原因怪在靖王妃的药上,的确牵强了。” “这是谁家的千金,莫不是来讹人的……”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封锦薇脸色微变,眸光阴沉地看向云苓。 传闻中这女人自卑怯懦,不善与人往来,没想到原来是个硬茬子,难怪祖父说她深藏不露,伪装颇深。 云苓毫不避讳地对上她阴冷的目光,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人都伤成这样了,不赶紧去找大夫保命,反而把人扔到药馆门前求公道,你们家小姐还真是重新定义了善良两个字。” 已然清醒过来的围观群众中,立刻有人附和起来。 “没错!要是真的心善,就该赶紧把人送去医治,而不是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姑娘生的如此美貌,没想到会是如此心肠。” “人不可貌相啊……” 封锦薇脸色隐隐发绿,神情上却继续保持镇定。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全是误会一场,还望靖王妃海涵,我这便派人将小奴送去诊治。” 云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惹了事就想走,经过本妃同意了么?” 看着那几个面色冷漠的侍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封锦薇脸色变了变,眼神一厉。 “靖王妃这是何意?” “本妃说了,有人寻衅挑事,罔顾人命,必须送去大理寺。” 云苓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伸手指向地上的少年。 众人下意识地朝那少年看去,虽然他脸上的伤看起来依旧骇人可怖,但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难耐之色,神情舒缓了不少。 封锦薇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本妃合理怀疑她们根本没有给这个人上过药,就是故意来寻事的。”云苓面色波澜不惊地看着她,抬手示意,“叶侍卫,把人抓起来吧。” 婢女碧落惊了一下,喝道:“住手!我家小姐乃是封家千金,谁敢不敬!”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低头弯腰委曲求全的人,不存在。 封锦薇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苓,心底升起无边的狂怒。 他们封家权势滔天,在京城里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楚云苓凭什么敢如此嚣张? 第 138 章 赤裸裸的羞辱 封锦薇语气惊怒道:“你敢对我祖父口出狂言?” “口出狂言?本妃的话有什么不对么?” 云苓神色好笑地看着她。 云苓说的这件事在大周子民中广为流传,是昭仁帝常被拿出来称赞的事迹之一。 “难不成,封左相还有什么连圣上都没有的特权么?” 旁边有人帮腔,“对啊,是不是故意来讹人的,叫大理寺查查不就知道了。” “八成是故意讹人的,封家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之前李家的药堂和钱家的酒楼,不都是这么被搞垮的……” 封氏家大业大,子嗣众多,虽有不少人杰,但类似封言这样的败类蛀虫也不是一个两个。 封锦薇神色微微一变,心知不能再提封家,否则就跳进了云苓挖的坑里。 她收起心中的轻视,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云苓,宛若一条剧毒之蛇,眸色中多了几分认真的审视。 云苓似是感受不到她冰冷的目光,笑着靠近几分,眸色飞扬。首发 “封小姐,你看起来好像很不服本妃的命令?” 她心底有些好奇,封锦薇一个刚回京的千金小姐,没事跑来找她的麻烦做什么。 不过自打封言残废后,她与封家就结了怨,人家要是来替表哥报仇的话到也正常。 封锦薇压下火气,声色冷怒,“锦薇不敢,可靖王妃无凭无据,只靠一张嘴便要定我的罪,未免难以服众。” 按照规矩来讲,云苓是靖王妃,明面上的品级的确比她一个官宦千金要高,在外人面前礼数是要做到位的。 可潜规则处处存在,品级并不代表拥有绝对的权力,空有头衔而无实权的官宦一抓一大把。 封府是左相当家,当今皇后娘娘也是封家嫡女,封家的子子孙孙更是遍布朝廷上下各级官位。 这是一个根基强大的名门望族,别看封锦薇只是一个嫡出千金,可京中其他贵女都只有讨好她的份,换做娇蛮任性的六公主,也不会在她面前太张扬。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她,如扶桑般绚烂的笑颜几乎刺伤封锦薇的眼。 “所以还是乖乖去大理寺走一趟吧,若是有内情,查清了原因才能还你清白呀,封小姐说对么?” 封锦薇暗自握紧袖中粉拳,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苓,压低了冰冷的声音。 她心下恼恨,怎么会有云苓这样读不懂“规矩”的女人,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不该惹到封家。 “看来封小姐对本妃有什么误解,莫不是忘了你那堂哥封言是怎么残废的?” 云苓眉梢微挑,她抬起手,两根纤纤玉指轻轻捏住封锦薇的下巴,用只有彼此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不管你今天是为了什么原因来闹事,看在药馆开业的份上,不和你多计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类似的事情……”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末尾轻轻低笑了一声,却让封锦薇莫名心底发怵,背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刻,封锦薇陡然惊醒。 对方不是不懂“规矩”,她是当真一点没把封家放在心上! “再有类似的事情,封小姐不会想知道后果。” 云苓松开封锦薇的下巴,没有感情的眼眸中倒影出她略显僵硬的身躯。 封锦薇呼吸微滞,脸色发青地别开视线,这一瞬间竟没有勇气和她对视。 这样的压迫感,她只在自家祖父生气时感受过。 “来人,将封小姐请去大理寺,叫他们好好调查此事,若有内情,必须还封小姐一个清白。” 云苓一声令下,叶折风便将封锦薇和丫鬟碧落带走了。 封家权势滔天,子孙皆是横行霸道惯了,封锦薇仗着身份不凡,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出门连护卫都不屑带。 遇到云苓这样的硬茬子,马失前蹄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恨恨地看着她。 云苓却是从腰封中拿出一条粉色的素娟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刚才碰过封锦薇的两根手指。 随后她眉眼弯弯,笑眯眯地朝封锦薇挥挥手绢道别。 “封小姐慢走。” 纤指松开,手帕随风飘落,云苓转身离开,一脚踩在上面。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看着云苓的背影,封锦薇气红的双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杀意,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王妃,那封小姐被带走了,这人该怎么处理啊?” 冬青轻轻拉了一下云苓的袖子,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 云苓低头打量,还未出声,一只脏污的布满伤痕的手,便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 少年虚眯着眼睛看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但云苓从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眸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我要活着。 不是哀求,也不是“救我”,少年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目光如炬。 第 139 章 名声反转 原来是个小哑巴,有点意思。 她心思转了转,示意冬青再去租一辆马车来。 “虽是奴隶身,但也是人命一条,将他带回府中吧,我亲自诊治。” 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少年在听到云苓的话以后,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云苓虽在京中名声不好,可架不住她恢复真容之后杀伤力太强大,围观的群众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对她指指点点。 同样做下坏事,绝色美人和绝世丑女得到的待遇是不同的,人就是这么双标的动物,谁还不是个颜狗呢。 方才艳若桃李的封锦薇往那一站,随便吆喝两句,许多人便忽略了少年伤势的不对劲,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说辞,是用药后导致了更严重的结果。 当云苓以真容示众后,同样的情形再次反转发生。 这会儿他们又都觉得是封家在使下作手段,恶意诋毁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一个中年男子神色严肃地劝诫,“靖王妃,封家可不是好惹的。这小奴看起来命不久矣,您心善愿意施手相救,可若是留不住他的性命,封家保不齐会从中做文章。” 这么严重的烫伤,又耽搁了这么久,别说是普通的大夫了,就连宫里的御医都不一定能保住这少年的命。 围观的人纷纷附和,看来都对封家的手段作为十分了解,只是平时不敢明说出来罢了。 云苓神色自信,“诸位不必担心,这孩子不会有事,加上有神仙水在,只需治疗一个月,他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她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样谦虚,可这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反倒莫名让人信服。 又有个女子好奇地道:“这神仙水到底是什么奇药,为何要五百两银子那么贵?” 虽然刚才用在少年身上后,的确肉眼可见地缓解了他的痛苦,但五百两银子未免贵的令人咋舌。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她,解释道:“此药由武安公的雪参玉露改良而成,虽然原料不及雪参玉露名贵,但为了尽可能地还原药效,也用了足足四十几种药材,多道工序炮制,因而售价会贵一些。” 她这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竟是由雪参玉露改良而成?” “若有同样的药效,那售价五百两可称相当便宜了!” 众所周知,雪参玉露那是只有宫中娘娘们才用得起的美肤圣药,一瓶要两三千两银子呢! 不少人目光错愕,随即露出心动的神色来。 云苓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好了,这孩子的伤急需处理,我便不在此多做停留了。” 侍卫们将少年带上马车,临走前,她再次向周围百姓笑道。 此话一出,便有不少夫人和少女神色意动。 那可是治好了靖王妃脸上胎记的奇药!贵点也是值得的。 云苓走后,依然还有不少人目送着她离去的马车,热议不止。 “都说靖王妃医术高超,如今看来是真的,要不然武安公怎么会同意与她合开药馆?” “五百两银子的药啊……就这么用在一个小奴身上了……” 那么昂贵的药,云苓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让丫鬟给那少年抹上了。 对比起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封锦薇,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心善,一目了然。 …… 如一滴水溅入滚烫的油锅中般,有间药馆门前所发生的事,一夜之间便在京城内传开。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靖王妃容貌恢复的消息。 茶馆和酒楼内八卦不止,有夸云苓貌美心善,连低贱奴隶都救治的,也有阴阳怪气封家人整天作威作福,终于踢到铁板了的。 神仙水的名气一打出去,爱美的夫人小姐们将药馆挤的水泄不通,没几个时辰就卖断货了,连后续的预订单子都已经接了上百来瓶。 那个重伤的少年救回来以后,云苓为他紧急处理了伤势。 盛夏时分,庭院树荫下的云苓坐在摇椅上,悠闲地啃着西瓜。 “一夜暴富的滋味好爽啊。” 桌上放着一叠纸,她时不时地拿起来翻看。 看见石桌上的纸张,他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 冬青:“呃……是京中学子们为王妃做的诗。” 云苓得知后,专门叫冬青去把那些诗文都收集了起来,说是要扎成册子当纪念。 萧壁城摇摇头,哭笑不得,但见云苓高兴,心里也不由得为她开心。 武安公跟封左相年轻时候就不对付,听说了云苓和封锦薇的事,自然也没放过这机会。 今早上朝时他跑到了金銮殿上,扯着嗓子指着封左相的鼻子骂了整整半个时辰,说封家想坏他声誉。 好好的金銮殿,顿时变得比菜市场还热闹,武安公的公鸭嗓攻击威力极大,口沫星子喷的封左相都快能洗脸了。 想起文武百官们目瞪口呆的样子,萧壁城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发笑。 “你是没见到封相那张脸,都快变得跟小青菜一样绿了。” 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文臣,偏生就是拿武安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糙汉没辙。 云苓也笑着抖了抖肩,“那个封锦薇还没出来呢?看来这次是把封家彻底得罪了。” 话虽如此,她却一点没有担忧的意思。 萧壁城脸色微冷,“不长眼色把主意打到靖王府身上,咎由自取。” * 大理寺中,封锦薇足足被关了三天,方才被家人从里面捞出来。 容婵是瑞王妃,也是封锦薇的表嫂,按理说容家与封家也算的上是亲戚。 镇国公夫人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她要是答应帮忙,封锦薇不至于被关这么久。 封锦薇眼神恨恨,咬牙切齿,“此仇不报,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回京来这一个月里,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和风头,全都因云苓这一番操作丢了个大脸,成了京城名媛中的笑话。 第 140 章 封锦薇上门 药馆的生意步入正轨后,云苓便把心思都花在了催长植物上。 七窍莲需要生长在池塘中,她单独弄了一个水盆来培育,打算等萌芽了之后再移栽到池塘中。 云苓每天花上半个时辰用精神力催长植物,她一直密切关注着种子的情况,确保在一个月之内能够顺利萌芽。 云苓拿出靖王府独有的点心和冰镇饮料招待她,"最近你来的少了,可是在忙什么事?" 先前容婵隔三差五就要来串一次门,近来倒是少见她的身影。 “别提了,这阵子可把我忙坏了。” 容婵一屁股坐下,抹了把额头的汗,牛饮了一口冰凉的苹果汁。 云苓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原本昭仁帝是想让萧壁城来处理的。 但后来出了金銮殿之事,虽然丢脸的是萧壁城和昭仁帝父子俩,但对于温怀瑜来讲,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昭仁帝想为她和萧壁城赐婚,可萧壁城却违抗了昭仁帝的旨意,这等同于拒婚。 再让萧壁城去办这件事显然不合适了,于是差事落在了容婵身上。 云苓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温怀瑜此人如何?” 除了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云苓还没有和这位身世凄苦的郡主正面打过交道,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之前的事心有芥蒂。 “郡主性子蛮好的,她倒没有在意靖王爷拒婚的事。”容婵明白云苓的意思,向她解释道,“反而还私下偷偷跟我说,其实她心里很庆幸,如今陛下同意她的婚事由自己做主。” 温怀瑜来京有一段时间了,接触过的贵女千金也不少,如今与容婵最是合得来。 她对云苓有几分好奇,只是怕面上尴尬,所以没有特地往来。不过在旁人眼里看来,还以为她们之间生了不快和龃龉。 云苓笑着点点头,心中对这个温怀瑜倒是多了两分好感。容婵性子单纯,跟她合得来的姑娘,心思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 “那你今天有空来串门,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容婵皱起苦瓜脸,长叹一口气,“郡主的事早办完了,我最近是被猪头瑞王那个刚回京的表妹给绊住了脚!” 云苓眉梢微挑,“封锦薇?” “没错,就是她。”容婵吐槽道,“一会儿这个赏花会,一会儿那个作诗会,才回京一个月,大大小小的宴会都办了六、七场了!三天两头的给我送请帖。” 人家怎么说也叫她一声表嫂,碍于面子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 “她近来风头盛的很,几乎将京中的名媛千金们都结交了一圈。” 每次去宴会,基本就是全程围观那些千金们花式讨好封锦薇,容婵对这种社交方式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封锦薇的世故。 “幸亏她进大理寺待了三天,我才终于得了两头清闲。” 容婵很不地道的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对封家人的感官一直都不佳,又与云苓交好,听闻过封言与云苓之间的摩擦,对封家的印象就更差了。 后来这事儿被容湛知道了,原本封锦薇第二天就能出来,结果硬生生被他多扣押了一天。 容婵话音刚落下,冬青便突然脚步匆匆地来报信。 容婵低声惊呼,”她竟然会上门来赔罪呢?“ 云苓挑了挑细眉,眸中生出几丝兴味。 第 141 章 寒酸的赔礼 靖王府大门口,马车内的封锦薇脸色阴沉。 纵使心里恨毒了云苓,封锦薇心底却很清楚,目前她还不能彻底撕破脸皮,眼前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地挽回之前累积打点的声誉。 “王妃同意了你们的求见,进去吧。” 得到侍卫的放行,封锦薇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面色恢复镇定如常。 随着丫鬟刚踏入揽清院,便看见了斜靠在藤椅上的云苓,她正动作悠闲地剥着葡萄,神色慵懒。 她迅速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恨,温和恭敬的语气中有几丝惊讶。 “锦薇见过靖王妃,没想到表嫂也在这里。” 封锦薇没料到容婵也会在靖王府中,暗暗打量了一番。 容婵的脸上并没有与她相处时的生疏僵硬,看起来和云苓似乎交情不错的样子。 她心中微沉,隐约猜到了镇国公夫人之前拒绝替她通融的原因。 云苓面带淡笑地看着封锦薇,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首发 云苓微微扬了扬下巴,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幅姿态让封锦薇有种被轻视的恼怒,却还是极力压了下去。 “先前的事已经调查清楚,原来是奉命去买神仙水的丫鬟起了贪财之心,便昧下了那五百两银子,擅自买了瓶普通的伤药给那小奴用,才导致他伤口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 这是封家昨天把她从大理寺中捞出来时用的理由。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几个小厮便将三个盒子放在了石桌上,一一展开。 除了首饰头面以外,还有两根人参。 云苓只扫了眼盒子一眼,便知道那两根人参成色一般,算不上顶好的东西,就是拿来凑数的。 这赔礼多少有点寒酸了,一看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云苓心里琢磨了一下,语气坚定地拒绝了封锦薇。 “封小姐,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们封家人的赔礼我不敢乱收。” 封锦薇神色一僵,暗自捏紧手帕,“靖王妃可是心中还有芥蒂?” 她心中暗自恼恨,都已经这般拂面示好,竟然还拿乔起来了。 封锦薇把话题抛给容婵,后者顿时神色犹豫。 “这……” 云苓姐姐明显不想与封锦薇和解,她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见状,云苓适时解围,没有让容婵为难。 “封小姐,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诚意,而是几个月前,你那堂哥封言也是这么来跟我赔礼道歉的,结果他送来的礼盒里莫名藏了一条毒蛇。” 云苓认真地看着她,神色煞有介事。 “那次可把我吓坏了,这会儿你一说送东西给我赔礼道歉我就害怕,生怕人参里有毒。” 封锦薇暗暗咬牙,封言是怎么中毒瘫痪在床的,她从舅妈那里了解的一清二楚。 什么害怕,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封锦薇压下怒气,语气僵硬,“靖王妃说笑了,锦薇怎么会在里面下毒呢,您不信我?” “不是我不愿意信你,而是自那以后,我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云苓长叹一口气,想了想后神色为难地道。 “要不这样吧,你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换成银子,银能验毒,那样有没有问题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大三个盒子,装满银子应该能有不少钱吧? 封锦薇懵了一下,“换成银子?” 云苓冲她微笑:“看来封小姐是觉得换成银子不足以表现你的诚意,那换成金子也行。” 封锦薇眼角一抖:“……” 默默围观的容婵:“……” 第 142 章”两不亏欠" 正当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时,萧壁城的声音冷不丁在院子门口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有封言送礼一事作为前车之鉴,萧壁城放心不下,便专程来揽清院看看。 封锦薇下意识地回头,在看见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后,眸色微亮,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许。 萧壁城神色茫然,“你谁啊?” 怎么一开口搞得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云苓的眼神陡然眯了眯,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得柔和起来,“封小姐与王爷是旧识?” 一旁的容婵打了个寒颤,明明云苓姐姐笑的美极了,可她莫名觉得有点可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萧壁城对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印象了,封锦薇脸色一僵,暗自咬了咬唇。 她扬起恭敬柔和的笑容,“算不上,仅有一面之缘罢了,先前幸得王爷出手,救过锦薇一命。” 云苓挑眉,语气有几分好奇,“哦?” 明明是八月艳阳天,萧壁城却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来,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本能地拔高了声音。 “你别胡说,本王何时救过你了,定是你记错人了!” 他极力撇清关系的样子令封锦薇心中感到几分挫败和气恼,兀自微微捏紧了手帕。 萧壁城愣了一下,隐隐约约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云苓眼尾余光一瞥他的神色,就知道封锦薇说的是真的,她笑容不变地道:“原来这是样啊。” 见萧壁城终于想起自己,封锦薇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她朝萧壁城福了福身,礼仪体态倒是比寻常贵女出挑很多。 萧壁城偷偷看了眼云苓,额头冒出薄汗,“本王只是随手扶了你一下,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不用说的那么严重,你就算真从树上掉下来也不会摔死的。” 他心里后悔不迭,救人本是没问题的,问题是不该眼瞎还手贱,什么人都救。 封锦薇神色有些尴尬,笑容变得勉强起来,“靖王爷太客气了。” 谁跟你客气了? 萧壁城想脱口而出,碍于容婵在此又生生忍住,语气冰冷不善。 “话说回来,原来你就是封锦薇,前几天在药馆门前闹事的人就是你?” 封锦薇心中一凛,连忙赔笑着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的一直提那事儿啊? 萧壁城保持着冷若寒霜的脸色,心中却叫苦不迭,他悄悄地瞥了眼云苓,没有贸然回应封锦薇的话。 云苓微笑着看向萧壁城,“没听到吗?人家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你摆着张臭脸干嘛,刚才封小姐为了表达诚意,还决定要把这三个盒子里的东西全换成银子呢。” 封锦薇眼角抽搐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同意把东西换成银子了? “是这样么?” 萧壁城神色狐疑地看向云苓,用眼神询问她,你这次要跟封家和解? 竟然没生气,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这话是问云苓的,却让封锦薇有些下不来台,她都说了是诚心来赔罪的,自然不好意思反驳。 "没错!" 她咬了咬牙,只得吃下了这个闷亏。 萧壁城板着脸点头,迅速找了个借口下逐客令,“既然如此,那封小姐的心意靖王府就收下了,若无其他事,云苓还要为燕王的腿做针灸推拿,便不多陪了。” 封锦薇忙道:“锦薇还有一事……便是我府上那个小奴,听说靖王妃心善将人带回了府中诊治,现在可否将其交还给我?” 云苓拒绝了她,“他现在伤的很重,尚在昏迷中,不能给你。” 封锦薇捏紧了手帕,“那不过是个低贱的奴隶罢了,不值得王妃费心耗神,交还给封府处理便可。” “我不是不想把人给你,而是我那天曾在旁人面前承诺过一定会救他性命,如今我还没治好你就将他带走,叫旁人知道了,岂不以为我治不好他,夸大自己医术?” “另外,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费心耗神的地方,但费银子确实有点……” 云苓顿了顿,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个令封锦薇感到不妙的笑容。 “按照一瓶五百两银子算,六瓶一共是三千两,不过我的医馆最近还在开业打折中,对外有八折优惠活动,折算一下是两千四百两。再加上他这几天用的汤药、伙食和住宿费,杂七杂八大概三百两。” “加起来一共两千七百两,我给你四舍五入凑个整,就按三千两算吧。” 容婵:“……” 萧壁城:“……” 封锦薇:“?” 四舍五入凑个整是这么用的吗? 萧壁城欲言又止,难怪云苓同意和解,感情是想着敲对方一笔呢。 随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是因为他太穷了,云苓才会变成这样? 云苓却没空关注他们的表情活动,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后续治疗也需要花上不少银子,但我也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后续药费封小姐就不必支付了,直接把那小奴抵给我就行。等他伤好了,我给他在府中安排个活做,你我之间也算两不亏欠。” 封锦薇简直快气笑了,合着她倒贴三千两银子,人也要不回来是吧。 重新定义两不亏欠。 第 143 章 靖王爷的求生欲 说是两不亏欠,可云苓却一副“你赚大了”的表情。 封锦薇气的脑门有些发热,脸上活像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碍于萧壁城和容婵都在旁边看着,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容表现自己的大方。 “靖王妃说的在理,那这小奴锦薇便将他留下了。” 云苓迅速回答,“行,好,慢走不送。” 封锦薇:“……” 胸口有点闷得慌,这靖王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哪怕是萧壁城那张脸也没能拯救一下这糟糕的心情。 刚走到院子门口,云苓高高的声音忽然又从背后响起。 封锦薇的脚猝不及防扭了一下,客套而僵硬地回应了一句,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因云苓一番操作而神色呆滞的容婵终于回过神来,感受到揽清院里古怪且沉默的诡异气氛,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那个……我娘喊我今天回家吃奶糕,云苓姐姐,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她很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哥哥,他们之前或许真的对云苓姐姐的性子有什么误解。 回到镇国公府里,容婵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 她感叹道:“云苓姐姐的性子虽然暴躁了点,不过心胸还蛮宽广的,竟然就这么原谅封锦薇了,还愿意同她和解。” 闻言,藤制躺椅上的容湛睁开一双美目,眼角微微抽搐。 “你觉得这是和解?” 容婵茫然,“啊,难道不是么?” 容湛长叹了一口气,“傻丫头,此事一过,那封锦薇只会愈发记恨靖王妃,不过话说回来,她的性子还当真是……” 有够记仇的。 容婵皱眉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也对哦!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是站在云苓姐姐那边的!” 容湛暗自摇头,之前他还担心容婵嫁进瑞王府里会受委屈,如今他却庆幸妹妹嫁的人是瑞王了。 毕竟大周皇室里找不到第二个比瑞王更傻的了,换了其他聪明的来,她更招架不住。 * 容婵走后,云苓掸了掸掉在衣服上的葡萄皮,没说话。 萧壁城自觉地飞速认错。 “我错了!我发誓,真的没有再胡乱救女人了,这个是之前救的,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云苓斜眼看他,“你当时怎么救的她,她从树上掉下来,你接住还是抱住她了?” 萧壁城神色一紧,急忙道:“我没有抱她,当时她从树上掉下来,我就是抓住她的后领,扶了一下……” 云苓立刻反问,“你不是说一点印象都没有么,怎么细节记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萧壁城:“……” 完了,他觉得今天好像逃不过跪搓衣板或者睡书房的命运了。 “媳妇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这次就算了吧……”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神色讨好地望着云苓,心里七上八下。 云苓挑眉,“还有下次?” 萧壁城顿了顿,斩钉截铁地道:“再有下次,本王绝对不会救她,本王把她挂树上去!” 这还差不多。 云苓忍笑道:“记住你说的话,再有下次,手不想要的话可以剁了。” “那怎么行,本王没了手还怎么抱你?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我抱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事实证明,哪怕是没有恋爱经验的直男,在求生欲极其旺盛的时候,也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院墙外,偶然路过的叶折风和乔烨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之色。 云苓嘴角一抖:“……”也学会跟她玩这一套了是吧? 她一把推开萧壁城,没好气地笑骂道:“滚!你恶不恶心,油腻死了!” 萧壁城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主动拿起托盘里的葡萄。 “那我给你剥葡萄,多吃点,解腻。” 云苓轻哼一声,懒懒地吃下了他送到嘴边的葡萄,此事算是揭过。 萧壁城暗自擦了把汗,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 封府。 封锦薇刚回到房里,就气的将桌子上的茶杯和花瓶砸的粉碎。 院外洒扫的丫头们皆是心中发抖,谁也不敢靠近,生怕大小姐心情不好拿自己出气。 封锦程进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狼藉,挑了挑眉。 “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封锦薇憋了一肚子的气,草草将在靖王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语气怨怼地咒骂起来。 “贱人……让我逮到机会,定要她好看!” “你暂且忍耐一阵子,避一避风头。” 封锦薇勉强压下怒火,也知道这两天自己声誉受损,不适合再有所动作。 “可十九被那女人扣下了。” 封锦程不以为然地道:“一个小奴而已,如今脸也毁了,惦记他做什么?你若喜欢,哥哥再给你找几个俊俏的。” 封锦薇郁闷地点了点头。 虽说男奴这种玩意儿一抓一大把,可像十九那么俊俏的却是罕见。 要不是对方迟迟不肯就范讨好她,还弄伤她的手,她也不至于一气之下叫人用开水将人烫成重伤。 不过想到十九的脸已经毁成那样,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性,封锦薇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便也消失了。 镇国公府原本应该是封锦薇重点结交的对象,这下却对容婵也有了些许芥蒂。 封锦薇闻言,心里对云苓的厌恨更深几分。 "既如此,我以后也不必再刻意去讨好容婵了。话说回来,哥哥那边进展如何了?” 封锦程扬起笑,“托六公主的福,怀瑜郡主对我的印象还不错。” 封锦薇点了点头,神色阴冷道:“靖王爷之前公然拒婚,没给温怀瑜留半分面子,她心中定然是怀有芥蒂的,这次再不能出差错了。” 封锦程神色自信,“妹妹放心吧,过阵子便是七夕灯会,我定将怀瑜郡主一举拿下。” 那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倒也好糊弄。 他计划待七夕灯会时,让六公主将温怀瑜带出来,再暗中设计一场英雄救美。 如此一来,温怀瑜必定倾心于他。 第 144 章 楚奴十九 从封锦薇手上救下来的那个少年病重的厉害。 他身上大面积的烫伤都有感染迹象,在没有抗生素和抗菌药的这个时代,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 精神力对脑部神经类疾病最有效,也可以凝为细针疏通经脉穴位,但却做不到杀菌消毒。 抗生素多是从微生物中代谢提取的,云苓手头没有精密的仪器和培养皿,只能凭借以往大量的生物医药实验经验,寻找了一些能起到类似功效的草药进行外敷内服。 命算是保住了,就是伤口愈合的缓慢,还反复感染高烧。 “王妃,他能撑得住么?” 负责照顾的人是冬青,她着实有些心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云苓捣弄着草药,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最迟今晚就能退烧。” 她通过精神力感知到,这个少年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不想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撑过了最初好几次的高烧。 冬青语气怜悯,“他这副模样,哪里是不慎烫伤,定是哪个主子拿他撒气,用开水泼他了。”首发 否则她想象不出来,到底要怎么个不小心才会伤成这样。 “放心吧,他死不了。” 反复感染的过程中,病人的身体会出现抗体,云苓密切关注了好几天,确定少年的身体情况是在慢慢好转的。 见云苓把握十足,冬青放下心来,对云苓的医术又认识了几分。 “幸亏遇见了王妃您,要不然八成小命不保。” 冬青对云苓的感情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在她眼里,王妃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简直是神仙下凡。 “俺又找到几种治疗外伤有奇效的草药,你都拿去给那娃娃治病试试。” 云苓笑着接过草药,“那就多谢您了,近来那些种子培育的怎么样了?” 别说还真让他种活了几株草药,高兴的几晚上睡觉都没洗脚。 “已经有五、六颗种子种活了,余下大部分都还没动静,八成是枯死的太彻底了,不过能有这个结果,俺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苓弯弯唇角,“那我再告诉您个好消息,那七窍莲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到开花结果,约莫还要两个月。” 武安公顿时激动不已,“俺滴娘也,这么快?” “等培育好了七窍莲,我再帮您看看其他种子。” 有精神力在,云苓可以确保那些种子一定都能发芽。 不等武安公喜笑颜开,叶折风进屋来寻云苓,“王妃,那人醒了!” 云苓起身擦了擦手,“我这就去看看,武安公,我先失陪了。” 武安公压下激动的心情,看云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感叹道:“当真是长江一代后浪推前浪啊……苓丫头的医术,便是俺也甘拜下风啊。” 那么严重的伤势,换做是他都不一定救的了,云苓却做到了。 一旁帮忙捣药的林芯听到这句话,心中不是滋味,无意识地捏紧了捣药杵。 * 云苓跨进房间的时候,那少年半靠在床柱上,岑嬷嬷正喂着他米粥。 “你来了。”萧壁城也在一旁,正拿着个小木牌查看着什么。 看见云苓,少年的眼神震动了一下,随后深深地望着她。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便咬牙强撑着爬起来,想要给云苓跪下行礼。 云苓上前按住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不用急着谢我,好好躺着吧。” “你喝过哑药导致嗓子失声,高烧昏睡这几天,我一并为你配了治嗓子的药,等过阵子能说话了,再慢慢谢我也不迟。” 闻言,少年再次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云苓,灼人的目光中隐有泪意。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说话了。 “楚国人?” 云苓接过木牌,见木牌正面刻着编号“十九”,背后则印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萧壁城继续道:“我问过人牙子,说是他在被卖进封府之前,就已经不能说话了。” “看来和封家无关,我还以为是他们干的呢。” 云苓注意到,当提起封锦薇的名字时,十九眼中猛然闪过狠戾和杀意。 她心中愈发好奇了,封锦薇对他都做了些什么? “十九,封锦薇欠我医药费,已经将你抵偿给我了,以后你就是靖王府的人。” 云苓收起木牌,又查看了一番十九的情况,确定他已经没有大碍了。 “你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求助岑嬷嬷,至于你脸上的伤也不用担心,不会留疤。” 十九微微点头,强忍下眼中泪意,再次深深地了一眼云苓,仿佛要将她刻进心里。 云苓暗中观察了他一番,发现从吃饭走路的仪态来看,对方的教养极好,全然不输给京城那些贵公子。 和其他小厮侍卫站在一起的时候,抛开那张依旧可怖的脸,十九的气质依旧鹤立鸡群。 他性子有些古怪,见谁都冷冷淡淡的没有表情,唯独面对云苓的时候,方才会有恭敬柔和的神色。 云苓戳了戳萧壁城,“他看起来身世不简单。” 萧壁城也看了出来,却是神色淡定,“许是家中犯了罪被流放为奴的世家子弟,不足为奇。” 云苓原是想留下这少年,看看能不能从对方这里得到些关于封家的把柄,这下倒是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 不过她这两天没空把心思花在十九身上。 有间药馆的生意一直很好,尤其是那些美容养颜的膏贴与药丸,极受女子们青睐。 其中卖的最好的要属便宜又实惠的雪肤膏,云苓察觉到大周女子们对于美白的强烈追求,赶工研制了新的美白丸、美白粉,打算在七夕节上新,在搞一次促销活动。 七夕节这晚,云苓特地给靖王府里的小丫鬟和小厮们放了个假,还赏了点银钱作为恋爱福利补贴,允许他们到街上去玩。 萧壁城备好马车,准备陪她去药馆走一趟。 却见十九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的角落里,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云苓脚步一顿,朝他走去,“今晚有烟火可以观赏,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十九摇了摇头。 云苓看向半空的月亮,“可是想家了?” 云苓神色讶异,“你有家人尚在?” 即是如此,他怎么会沦落到成为奴隶的地步? 第 145 章 灯火阑珊处 十九沉默了下来,缓缓道:“王……妃……十九……先……去做活……了……” 见他不愿多说,云苓也没有逼他,“那我回头给你带些糕点和小玩意儿回来。” 十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呢,云苓有些同情他的经历。 “多……谢王……妃……” 十九眼眸微湿,靖王妃待他很好,他想姐姐了。 他的姐姐生的也很貌美,却自幼不是常人,乃是名震东楚的痴呆傻女。 可他却回不去,他的存在已经被那些人抹杀掉了,现在的他只是楚奴十九。 十九再次看向天空,七夕的夜空中炸开绚丽的烟火。 没有人注意到,在烟火漫天的夜空中,最后一颗红色天星也悄无声息地坠落了。 * 朱雀大街上,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在封皇后的授意下,六公主邀请了温怀瑜出游,她难得能自由地出宫玩耍,兴奋地左看右盼。 “怀瑜,你走快一点啊!” 六公主身后,一身湖蓝色裙衫的娴静少女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 “环儿年纪小走不快,我们慢些等等她。” 温怀瑜牵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二、三岁的肉包子脸小丫鬟,这是她唯一带回京的人。 六公主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自己堂堂公主还要迁就一个小丫鬟。 不过母后与封锦程表哥的叮嘱犹在耳边响起,她只好耐着性子去附和温怀瑜。 “那我们就朝忘归酒楼走吧,边玩边看,一会儿到了再歇歇脚,吃点东西!” 锦程表哥说了,一定要她按照这个路线,把温怀瑜郡主带去忘归酒楼。 六公主也没多想,只以为表哥看上了温怀瑜,想她帮忙制造见面机会。 温怀瑜笑容浅浅地应道:“好。” 她牵着环儿一边慢慢走,一边神色好奇地打量七夕花灯会上的长街。 人来人往,千灯阑珊,小摊小贩们吆喝售卖着各种漂亮的花灯、胭脂、还有面具。 西周的民风较为开放,尤其是在七夕花灯会这一天。 只要戴上了面具,两情相悦的男女们便可在街上肆无忌惮地牵手而行,甚至是两厢拥抱。 环儿眼神期盼地看着她,“郡主,咱们也去买个面具带着玩玩吧?” “咱们又没有伴,哪能戴面具。”温怀瑜看着周围人的欢声笑语,眼神中有几分艳羡。 话虽如此,她还是给环儿买了个可爱的老虎面具。 六公主兴致正好,实在受不了她们磨磨唧唧的步伐,忍不住带着侍女先行一步,去翻看货摊上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耳旁炸开,绚烂的烟火划过天际,街上的人皆是纷纷驻足遥望。 每逢佳节必放烟火,这是大周的传统。 温怀瑜第一次在京城看见这般景象,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有些看痴了。 人潮涌动,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六公主与环儿不知何时都已经不见了。 “环儿!环儿!” 她神色紧张起来,高声呼叫,却无人应答。 远处,许久之后六公主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和温怀瑜走散了,顿时脸色大变。 “糟了!母后和表哥一定会怪罪我的!” 母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让温怀瑜和封锦程见上面。 “完了完了,快去告诉表哥!” 自觉办砸了事情,六公主急急忙忙地赶到忘归酒楼,将温怀瑜走丢的事情告诉了封锦程。 封锦程脸色猛然一变,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人丢了?” 六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封锦程的身份不比她高,她却打心底有些害怕这个表哥。 担心自己被责骂,她带着哭腔道:“我一回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都怪她走太慢了。” 封锦程黑沉着一张脸,对手下护卫冷怒地道,“还不快去找人!” 他心中暗骂六公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人给弄丢了,他今晚安排的戏还怎么上演? * 灯火阑珊的长街中,温怀瑜正紧张地四处张望。 “环儿……” 忽地被人撞了一下,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吃痛地叫了一声。 反应过来腰间的荷包不见了,温怀瑜猛然脸色一变,指着前方的矮个男子高声叫起来。 “抓小偷!快抓住他,他偷了我的荷包!” 最重要的东西被人偷走,温怀瑜急的快要哭出来。 眼前男人就要快步消失在人群中,温怀瑜绝望之际,却见一个带着白色狐狸面具的蓝衫公子如一道风般略过。 他迅猛抬脚,眼疾手快地将人踢倒在地,对方顿时惨叫起来。 “阿二,将人送去大理寺。” “是,公子!”旁边的护卫上前将人擒住,“嘿!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犯事,要知道我家公子可是在刑部做事的,今儿个撞上算你倒霉!” 楚云泽目送阿二将窃贼带走,拿着荷包回到了温怀瑜面前。 “姑娘,你的荷包。” 来人声音温润如玉。 温怀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感激地道:“多谢公子……谢谢公子!” 眼前的男子身形俊秀挺拔,看起来气度不凡,他脸上的狐狸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一双星辰灿烂的眸子,正打量着她。 温怀瑜没由来地脸色一红,想爬起来,却按住脚踝,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云泽目光落在她纱裙外的脚上,“可是伤到脚了?” 温怀瑜白着脸点点头,有些无助地看着他,“我、我站不起来……” “姑娘家在何方,怎独身一人?” 温怀瑜张了张嘴,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道:“我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玩的,刚才和丫鬟走散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那这样吧。”楚云泽顿了顿,知道她不愿说便也没为难,“姑娘,我妹妹开了个药馆,就在不远处。我正好要去那里,一并背你去看看脚上的伤吧,一会儿再派人帮你找找丫鬟。” 温怀瑜一怔,脸色微红,“背我?这大庭广众之下……” “你不能走路,一时半会儿也租不到马车。” 楚云泽心知她的顾虑,弯了弯唇,转身在旁边的摊位上买下了一张兔子面具,伸手戴在温怀瑜脸上。 他压低声音,轻笑道:“这样便可了。” 温怀瑜呼吸一顿,阑珊的万家灯火中,脑子有一瞬间空白,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楚云泽的背上了,全身僵硬。 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过,她的心一瞬间飞速跳动了起来。 楚云泽带着笑意安慰她,“不必紧张,别人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嗯。” 温怀瑜微弱蚊蝇地应了一声,忍不住透过面具悄悄打量他的侧脸,两颊恍若火烧。 这个温润俊朗的男子是谁? 第 146 章 良人难觅 有间药馆。 萧壁城也在一旁,苦哈哈地帮忙核算开张以来的成本花销和利润。 明明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说好的只来药馆看一眼就到街上游玩,却把他骗来做苦工。 正忙着,一道熟悉的男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妹妹,我在街上碰见这位姑娘扭伤了脚,你快来替她看看严不严重。” 云苓刚抬头,便见一个蓝衫男子背着一个同样蓝衫的娇小少女,小心翼翼地跨进了屋子。 “大哥?” “是我。” 楚云泽动作轻柔地放下温怀瑜,摘下面具冲着他们展颜一笑。 “壁城,好久不见。” 温怀瑜的身形僵了僵,神色茫然地看向身旁摘下面具的俊朗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是靖王妃的哥哥? 她迟疑了下,出于礼貌,也心中忐忑地摘下了面具。 云苓打量了这蓝衫少女几眼,总觉得颇为熟悉,“你是……温怀瑜郡主?” 虽然只在宫宴上见过一面,但仍有印象。 二人虽然不知道怎么撞在一起的,但都穿着一身蓝衫蓝裙,意外的还挺般配。 楚云泽愣了一下,讶异地看着她,“温怀瑜郡主?” 温怀瑜脸上有一丝窘色,“怀瑜见过靖王妃和靖王爷。” 云苓放下账本,神色自然地笑道:“真是巧了,你伤了哪里?把鞋脱了,我来给你看看。” 一听要温怀瑜脱鞋,在场另外的男子都自觉地主动回避,楚云泽主动道:“郡主还有个一同随行的丫鬟走丢了,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带人去帮你找。” 萧壁城点头,也不欲和温怀瑜多打照面,“本王同云泽一起去找。” 哪怕对方并无别样心思,可他现在实在是怕了外面那些女人。 楚云泽一一应下,两人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云苓和温怀瑜。 云苓笑道:“好了,脱鞋吧,我给你瞧瞧。” 温怀瑜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不劳烦靖王妃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云苓疑惑地看着她,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有脚气?” 温怀瑜:“……” 云苓拍拍她的肩,用理解的口吻道:“不用不好意思,这年头谁还没个脚气了,我店里恰好有治脚气的药,拿回去泡几天就好了,你喜欢什么香味的,桂花还是茉莉?” 这个时代的布鞋和靴子不透气,有脚气很正常,一开始她也被陆七等人熏了个够呛,于是特地配了这种药。 温怀瑜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云苓两眼,见她神色自然而真诚,确定她对自己没有任何意见与不喜。 “多谢靖王妃,我不需要那些药。” 她配合地褪下鞋袜,露出晶莹白皙的足脚,并无任何异味。 “劳烦靖王妃了。” 云苓仔细察看了一番,确定只是扭伤了脚踝,并不严重。 “你忍忍,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 温怀瑜胡乱点了点头,眼神无法控制地落在云苓脸上,一时失神。 靖王妃生的可真美啊……性子虽然有些奇怪,但并不坏。 跟六公主所描述的截然不同。 “啊!” 在她走神的时候,脚腕忽然“咔嚓”一声,疼痛过后便恢复了正常。 “好了,你的脚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已经能走动了,如果感觉不舒服,我叫冬青给你抹点活血的药。” 温怀瑜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没事了!” 她刚才竟然看着靖王妃的脸走神了,真是太丢脸了。 虽如此,温怀瑜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云苓那张容色倾城的脸,她的眉眼和唇形都与楚公子有几分相似。 云苓见她坐立不安,拿来一盘糕点,笑道:“你不用拘谨,小婵说你性子很好,之前的事儿没放在心里,我也没往心里去。” 感受到云苓释放的善意,温怀瑜总算放松下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之前那件事,我还要多谢靖王爷和靖王妃,否则陛下也不会给我自择良人的机会。” 云苓净了手,拿起点心,塞的两颊满满。 “我家那头猪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让你受了不少非议,你不介意就好。” 温怀瑜见她吃相随性,说话恣意,不像六公主等人那样总端着架子,顿时心生亲切之感。 “王妃言重了,靖王爷这般专情重意的男子不可多得,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她轻叹着,语气中有一丝单纯的羡慕。 云苓还未答话,掌柜的敲门,说有几样药品存货不多需要补充,特地列了单子出来。 “郡主,你在这里坐着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温怀瑜点头,目送她离去,思绪忍不住飘远。 她突然想起楚云泽,以及从其他人哪里听来的传言和八卦。 听说,文国公府曾有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满四十无子,否则不可纳妾。 就连楚家女子所嫁的夫君,也大多只有她们一人…… * 萧壁城和楚云泽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走散了环儿找到了。 “六公主那边已经转告消息了,郡主不必担忧。” 环儿双眼哭的红肿,温怀瑜忙拉过人来,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温声安慰。 楚云泽见她生的秀美雅致,又亲和可爱,心中不由生出淡淡好感。 萧壁城提议道:“天色已不早了,药馆门口有马车,劳烦云泽兄送郡主一程吧。” 他是有妇之夫,跟温怀瑜有又过尴尬的经历,当然要避嫌,更不可能送她回去。 楚云泽笑着点头,“交给我便是。” 温怀瑜的府邸已经安置好了,不需要回宫,她住的地方就在朱雀大街,与靖王府离得不算远。 温怀瑜坐在马车中,却忍不住轻轻掀起一角帘子,偷看前方那个马上的背影。 “环儿,你觉得楚公子为人如何?” 环儿吃着糖糕,已经不哭了,糯糯地答道:“楚大公子是好人!环儿走丢了,是他找到我,他还给环儿买糖糕!” 温怀瑜弯唇,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压低声音询问。 “那环儿觉得,封公子如何?” 环儿皱了皱眉,纠结地答道:“封公子……也很好,可不知为何,环儿心里总有些怕他,环儿不喜欢他。” 温怀瑜没说话,她心里也有同样的感受。 封锦程虽然也是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可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总是彬彬有礼,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不若楚云泽那样自然亲和。 “如果可以的话,环儿不想和封公子一起玩。” 温怀瑜放下帘子,轻轻点了点头,封锦程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其实她心中很清楚。 她或许性子软糯内向,但并非天真不谙世事。 “清平郡主,你的府邸到了。” 耳边传来楚云泽温润的声音,温怀瑜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兔子面具。 良人难觅,可她如今无所依靠,总要为自己争取。 “多谢楚公子。” 思及此,她的眼神陡然坚定,悄悄从头上拔下一支精致漂亮的簪花,不着痕迹地留在了车厢中。 月色下,二人一番道别,温怀瑜有些不舍地目送楚云泽策马远去。 比起六公主和封锦薇,她更愿意和靖王妃打交道。 第 147 章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七夕后的京城大街上,四处弥漫着烟火绽放后的味道。 她孕期近七个月,如今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愈发笨重了。 依旧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就是明显变得嗜睡了许多。 恰撞见萧壁城回府,对方沉着脸,面色肃穆,英挺的剑眉紧紧拧起。 云苓打了个哈欠问他,“你今天没去校场?怎么一脸凝重的样子,父皇骂你了?” 萧壁城摇摇头,挥手唤退了冬青和叶折风等人,又反手将门关上。 见他这幅郑重的神色,云苓打起精神,困意消散了几分。 “怎么了?” 萧壁城神色严肃道:“今早起来,有人发现天上最后一颗红色天星消失了,父皇得知消息后,便急召了我与老文国公等人入宫。” 云苓擦了擦眼角困意的眼泪,“陨石坠落是很正常的天文现象,虽说那四颗陨石的确有点古怪,但这颗陨石又没有落到大周,你们未免也太关注这件事了。” 萧壁城轻叹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首发 “无心大师曾有预言……” “我知道,你和我说过,什么大约百年前,大陆夜空忽然出现了四颗红色的天星,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世。” “可你说第一颗陨石三年前就落在南唐了,但没听说南唐有什么神女。”云苓掐着指头算了算,“你我手里这颗,是大约半年前掉下来的,这么久过去了,大周不是一直风平浪静么?” 萧壁城点点头,依旧神色凝重,“但我也是今天才从父皇那里知道,无心大师的预言不仅如此,对方还曾说过,若四星全部坠世,九州很快便会陷入动乱中,唯有四星齐聚,方能天下太平。” 他看了眼云苓,犹豫了一下,语气郑重。 “云苓,实不相瞒,父皇他们都一直都认为你就是预言中的大周神女。” 她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更有匪夷所思的精神力傍身,先后治好了太上皇与他和燕王。 在天星坠落那晚,她成为了西周靖王妃楚云苓。 云苓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如果你在我青春期的时候说这些话,我可能还会中二病发作信以为真,但我现在已经是个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的青年了,对科学有着清晰的认知。” 她已经过了那个会披上床单扮仙女的年纪了。 萧壁城却显得坚定不移,“可你来自异世,还有那样匪夷所思的力量……” “在我那个世界,拥有精神力的人并非凤毛麟角,何况你现在也激发出了精神力不是么?” 云苓向来是无神论者,也并不想突然被扣上个什么“神女”的帽子。 古往今来,历史上的发生过的事已经证明,类似的桥段通常都是掌权者编造出来玩弄权术的谎言。 云苓甚至怀疑,昭仁帝是不是故意想借这个预言造势,才把这个“神女”的名头安给她。 她并不想莫名被牵扯进去,成为掌权者的工具或者棋子。 她上辈子为追逐自由而死,这辈子只想做条悠哉的咸鱼,无忧无虑地活着。 云苓的神色镇静而理智,萧壁城哑口无言,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你要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云苓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我也不是否认玄学的存在,而我自小受到的教育曾研究过,科学的尽头很可能是玄学,两者异宗同源。” 她试图扭转萧壁城的认知,让他明白玄学和迷信是两码事,后者是不可信的。 “道德经里记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中气以为和。” “而根据学者论文研究,这些话与量子物理学中的三个状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且很多玄学现象,也能通过物理学与天文学解释。” 萧壁城艰难地消化着云苓的话,前半句道德经文他读过,可量子物理学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的灵魂附着在这具身体上,虽然很稀奇,但并不算匪夷所思的事。早在二十一世纪,科学家就实验猜测灵魂是有重量的,这一猜测在二十三世纪得到了结果论证。” “当人类的大脑得到进一步开发以后,科学家们发现灵魂是一种特殊的物质,精神力是一种特殊的能量……” 萧壁城:“……” 等等,到这里他已经彻底不明白了。 云苓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合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云苓还兴致勃勃地滔滔不绝,“此外,还有多重宇宙与平行世界的理论存在,别说是灵魂穿越了,哪天人类可以操控速度超过光速,也许能实现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 思维发散到这里,她心中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理论为真,实践可行的话,她是不是也能连人带魂儿一块儿回去? 萧壁城:“……” 听着这些话,他一脸茫然,心中情不自禁生出“我是谁我在哪”的深深疑惑。 云苓扭头看见他那副傻样,一头冷水泼下来,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算了,说了你这头猪也不懂,总之相信科学就是了。”她悻悻地摆了摆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 怀里揣着两个崽,现在一顿不吃就饿的慌。 房间里只剩下萧壁城,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 虽然云苓说的他都不懂,听起来很厉害很有道理的样子,可他还是觉得无心大师的预言并非胡诌。 那首预言词的内容,昭仁帝以前只向他透露过中间部分,事实上头尾还有两句话。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 福泽深厚,惠及子孙。 攘内安外,兴邦定国。 纵横天下,同往同归。 …… 三年前,第一颗天星坠落南唐,随后不久南唐便因巫蛊作乱而闭关锁国,至今与其他三国鲜少有外交往来。 几个月前,第二颗天星坠落大周,前阵子他们便偶然惊觉,突厥人的细作竟然已经潜伏在京城二十余年。 这些年来,对方的势力在京中暗自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萧壁城甚至不敢轻易想象…… 虽不知北秦和东楚会是什么情况,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 148 章 我大哥就是你夫君了 踩过八月的尾巴,时间步入九月。 京城下了几场夜雨,天气渐渐入秋,已经不似盛夏时那般酷热。 双胞胎大多数都会提前生产,足月生的妇人少见,最早的在八个多月便会分娩了。 冬青拿了件薄薄的天青色大袖衫来,“王妃,天气转凉了,多披件外衫吧。” 云苓懒懒地躺在藤椅上,因肚子太重,她近来都懒得梳妆,简单的发髻间一根簪子也无,脸上更是不施粉黛。 一身烟雨绿罗裙,再套件天青色薄袖衫,倒衬得平时艳光四射的云苓此刻如一抹烟般轻灵。 好想卸货啊! 萧壁城不让云苓随意外出,这阵子天天待在揽清院里,不是种花就是捣药。 燕王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今也不需要再施针和泡药浴,每天定时定点做复健就行。如今他已经不再那么依赖轮椅,独自一人扶墙从王府大门口走到雁回阁外不成问题。 要不是平时容婵与温怀瑜时常会上门来陪她打发时间,能在后宅里闷出病来。 岑嬷嬷看了眼天色,笑道:“郡主和瑞王妃应当很快就到了。” 自打半个月前在七夕灯会上结识温怀瑜后,对方便时常上门走动。相处中,云苓发现温怀瑜虽性格内向少语,却心思通透,极有主见。 至少比容婵那个傻丫头聪明的多,但心地澄澈。 她并不反感和温怀瑜往来,一来二去,对方便成了靖王府里的常客。 三个女人一台戏……啊不,三缺一正好搓麻将。 大周是有麻将存在的,只不过叫做“马吊牌”,是上层富人们的一种娱乐玩法,也是夫人小姐们之间常见的社交手段。 别看容婵这小妮子缺心眼,打马吊倒是个高手,连温怀瑜的水平也尚可,云苓反而是最菜的那个。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以前只玩电子游戏,从来不打麻将。组织四人开黑的时候,她可是金牌辅助! 平时三缺一,便经常会叫上冬青和岑嬷嬷一起搓麻将。 岑嬷嬷是高手中的高手,只要一上桌,必定将其他人杀个片甲不留。 岑嬷嬷忍俊不禁,“奴婢若放水,瑞王妃岂不失了乐趣。” 温怀瑜好奇地看着她,“岑嬷嬷的手法很是有趣,打起来像是北秦人那边的风格。” 老平阳王的封地在大周与北秦的交界处,温怀瑜自小在边城长大,对北秦人的生活习俗颇有了解。 冬青接话道:“嬷嬷年轻时在北秦生活过,厉害的很,还会梳北秦女子的发式,做北秦传统的点心呢!” “原来如此。” 温怀瑜恍然大悟,岑嬷嬷笑而不语。 云苓却是打量了岑嬷嬷一眼,神色若有所思,岑嬷嬷技术这么好,年轻的时候估计没少搓麻将。 可要知道……马吊牌在这个世界乃是上流人士的娱乐游戏,平民基本是不会碰的。 岑嬷嬷应当出身不错,却不知为何会做宫廷婢女,五十来岁仍未出宫嫁人。 玩乐间,又有人上门拜访,是拎着一堆补品的楚云泽。 “妹妹,这是给你补身子的,还有娘缝制了两件小衣,我一并带来了。” 岑嬷嬷与冬青见状,皆是收了麻将牌,前去沏茶备点心。 云苓接过东西,“你前天不是才送了娘做的衣服么,怎么今天又来送?” 温怀瑜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两人皆是飞速错开了目光。 楚云泽心跳微微加快。 七夕灯会那晚,他将温怀瑜送回家,却发现对方又不小心落下了随身之物。 他前去交还失物,她还礼回谢,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 云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微动,“你最近隔三差五就来这里,刑部那边不忙么?” “近来没什么要处理的案子。” “若是如此,我告诉哥哥去,不能助长他们的气焰!” 楚云泽一僵,脸色微红地摸了摸鼻子,忙道:“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想早些把事做完,好腾出时间来多看看云苓。” 云苓确定以及肯定这是个借口,楚云泽分明是打着来看她的旗号接近温怀瑜的。 她刚才偷偷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发现楚云泽和温怀瑜在彼此对视和交流的时候,两人的脑部精神活跃程度都会突然变高。 “楚公子是个好哥哥,若怀瑜也有兄弟姐妹就好了。” 温怀瑜羡慕地看了眼云苓和容婵,眼中隐有伤感。 楚云泽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开口,“郡主不嫌弃的话,以后也可以唤我一声大哥。” 温怀瑜脸上闪过一抹红霞,轻轻点头,“那……楚大哥以后也唤我怀瑜便是。” 云苓看他们俩人这幅忸怩的样子,心里嗤了一声。 叫什么大哥,叫夫君不是更好? 她素来是个性子直的,尤其在感情方面,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别哥哥妹妹的了,我大哥至今未说亲,你干脆嫁到我们家来算了,以后你我成了姑嫂,也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你嘴里别总没个把门的!”楚云泽瞪了云苓一眼,语气急切地道,“郡主别往心里去,云苓她又说浑话了,我对郡主绝无冒犯之意……” 可温怀瑜是老平阳王唯一的后人,而他虽出身文国公府,但父亲连国公爵位都没承袭到,自身在刑部也只是个小官…… 她本就脸皮薄,被当众拒绝,哪里还坐的下去。 一向迟钝的容婵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妙,“怀瑜,你才坐了两盏茶时间……” 楚云泽自知失言,心下懊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是个猪头,给机会都抓不住,云苓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在感情方面一向干脆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即伸手拉住了温怀瑜,语气不善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拉倒吧,你敢说你没肖想怀瑜?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当我傻呢?什么拿漏了小衣特地来送,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找借口多见怀瑜几次。” 楚云泽一愣,脸色顿时烧起来。 肖、肖想……?云苓怎么能用这个词! “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要不然你昨天怎么不来送东西,今天怀瑜才到你就来送了?在刑部天天忙到半夜,还要抽空往靖王府跑,你怎么不让阿二来送,说不是为了怀瑜谁信?” 一番话下来,楚云泽的脸都红的能滴出血来。 云苓看向温怀瑜,郑重其事地道:“我大哥虽然人不太聪明,但胜在长的人模狗样的性格也好,没我爹那么缺心眼,以后也不会娶小老婆。虽然现在官儿不大,但是个潜力股,值得投资!” “既然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就不要忸忸怩怩了,早点把事定下来。” 温怀瑜两颊如火烧,紧张又尴尬地看着她,“我、我……” 云苓拉起楚云泽的胳膊,把温怀瑜的手按在他掌心,霸道的语气不容置疑。 “别我我我了,别人都有夫君疼,凭什么你没有?我不允许,从现在开始,我大哥就是你夫君了。” 温怀瑜、楚云泽:“……” 一旁目瞪口呆的容婵:“???” 第 149 章 预言应验 温怀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但她走时眼神中已经没了失望和难过,脸红的像朝天椒。 容婵怕她羞恼尴尬,也告辞了去陪温怀瑜。 楚云泽回过神来,急的满头薄汗,“我的好妹妹,你这样一闹,我以后还怎么跟郡主相处?”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跟祖父说,让他替你向陛下去求婚啊。” 温怀瑜没有父母,文国公府若想求娶,自然要去找昭仁帝。 楚云泽苦笑连连,“我如今的成就,怎配得上郡主?” “没用的东西,给你机会都不中用。” 云苓没忍住骂了一句,无奈地长叹。 “你难道看不出来,怀瑜对你也是有意的么?她回京以来,多少贵女夫人赶着上来结交,想找她相亲。那些王孙贵族她通通拒了,唯独三天两头主动到靖王府里。” "你以为她闲着没事天天找我打牌,还是看上我了啊?” 楚云泽欲言又止,“……” “有点出息,别跟老糊涂一样,怀瑜既然对你有意,那就是不在乎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你若有心奋发,迟早都能出人头地。” “你现在不好好把握,想等功成名就了再提亲,那时候说不定她跟别人生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话糙理不糙,楚云泽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变了变。 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有过任何心动的女子,七夕夜那惊鸿一瞥,却莫名对那个小白兔般秀美软糯的少女有几分淡淡好感…… 他还记得,那晚在一个小摊主面前随手抽了支姻缘签。 对方说他红鸾星动,好事将近,但若不能及时抓住,红鸾星便会转瞬即逝,今后二十年内都不会有好姻缘。 他这才会买下一张面具戴,按照大周的风俗,只有情动中的男女会戴上面具。 难不成是真的? “我……我有急事,先回府一趟。” 云苓看他匆匆离去的紧张模样,也不知道楚云泽是不是想通了。 二十五岁,在古代都可算大龄剩男了,再剩下去小心变成剩斗士。 揽清院刚热闹了一会儿就冷清了下来。 云苓刚叫冬青收了麻将,便见萧壁城风尘仆仆地回了府,眼神急切,神色无比凝重。 他极少有此神情,云苓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语气下意识地压低,“怎么了?” “走,回屋去说。” 进了屋,萧壁城确定周围无人,方才神色凝重地道:“边关出事了!” 云苓眉头微拧,“出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说边关那边,如今是大周占据优势么?” 之前萧壁城委托她研制突厥人所用毒烟的解药,已经解决了那个棘手的大问题。 “准确的讲,出事不是我们,而是北秦联军!” 萧壁城语气沉重,细细向云苓解释了一番西周与北秦的关系。 西周与北秦接壤,两国自古以来就是盟国。 两百年前,突厥人本是生活在北秦边疆一带,中原人称之为东突厥。 若北秦覆灭,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西周,于是两国结盟,西周派去大量的精锐协助作战,方才令中原北方幸免于难。 “百年间,突厥人战败后向西迁徙定居,逐渐成了大周边防之患,因而北秦每年都会派出联军协助西周作战。” 这是两国之间的盟约。 “这些年与西周一同作战的乃是北秦风家军,按照计划约定,今年他们本应在五月时出发,八月时抵达西周边城。” 如果风家军迟迟不到,那边关就危险了。 云苓也神色凝重起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风家军是怎么回事?” 萧壁城语气沉重,“我从父皇那里得知消息,似是北秦皇帝查到风老将军通敌卖国的证据,如今风家百余人口尽数被流放……” 风老将军有二子一女,只有女儿风留情因曾有救驾之功入宫为妃,免受流放之苦,其余风家人全被贬为罪民。 但萧壁城笃定,风家绝不可能通敌卖国,其中必定有内情。 他在边关那几年里,便是与风家军一同作战,他们皆是忠坚爱国的良将人杰。 风家兄弟与他乃是义结金兰,生死之交。 云皱眉问他,“风家被流放,北秦没有再派新的联军来?” 萧壁城摇头,语气冷冽而愤怒,“没有,秦帝失信毁约于西周。” 虽是北秦内部自乱,却给西周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第 150 章 神女懂这些需要理由? 朝廷中士气低靡了一阵子。 “我听外面说,封家捐了一百万两白银,这是怎么回事?” 云苓虽窝在后院中待产,却也耳闻到一些风雨声。 萧壁城饮了口凉茶,瓷杯重重砸在木桌上。 “边关兵力不足,我们商议过后决定先尽快加强武器火力,近年海对岸的西洋人制成了一种叫鸟铳的武器,能将火药做成弹丸藏入其中,百米开外便可取敌人性命,杀伤力极强,只是造价不菲……” 云苓挑眉,神色难得有些讶异,“鸟铳?你说这个世界已经有火枪了?” “火枪?你是说突火枪么?大周很多年前就在用这种武器了,但我见过鸟铳的图纸,和突火枪完全是两码事。” 萧壁城疑惑地看向云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鸟铳说成火枪。 “从外形上来看的确天差地别,但严格来讲,鸟铳是由突火枪演变而来的。” 现在讲这些萧壁城也很难理解,云苓转而问了他一些关于鸟铳的事情。 却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发展竟与华夏的历史有许多相似吻合之处。首发 在华夏的历史中,火药和火器被发明后,在13世纪传入欧洲,随后出现的火绳枪便是鸟铳的原型。 而在这个世界里,西周是最早发明并使用黑火药的国家,自然也早早研制出了突火枪这种东西。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穷了,缺少银钱经费,武器改良方面迟迟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是海对岸先一步研制出了鸟铳。 “话说回来,封家捐出一百万两白银,是为了造鸟铳?” “没错,可仅仅只是这些钱还不够。”萧壁城点头,“所以父皇命人给东楚送了信,希望他们的使者年底来时,重新详谈商贸细则,顺便让他们带几把鸟铳的实物来看看。” 他隐晦地表达了昭仁帝想跟东楚借钱的意思。 现在北秦出了事,南唐又闭关锁国中,只能是先考虑从东楚求援。 东楚国一面临海,三面有西周等国家作为天然屏障。 不但没有苗疆和突厥等外族侵扰之忧,还能与诸国、甚至是海对岸的东瀛人和西洋人做生意,可以说是九州大陆最富有的国家。 萧壁城沉声道:“但封家在捐出一百万两银子以后,却刻意在京中大肆宣扬,为自己造势,如今百姓都知道边关出了事。” 云苓闻言,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发生这种大事,首先民心是一定要稳住的,封家为了自己的美名嚷嚷了一嗓子,却反而告诉了百姓,边疆的情况不容乐观,很容易引起舆论动荡。 要不了多久,对方若查清风家联军的事,消息传到突厥,边关一定会打起来。 “封相那老贼就是故意的!我失明后,这两年在边关领兵的是封阳,父皇原本打算年底将他召回,这下却不得不留他在边关了。” 萧壁城的手紧握成拳,语气恨恨。 “那老贼仗着这一点,才敢对外大肆宣扬,便是吃准了父皇就算生气也不能把封家怎么样。” 昭仁帝不仅不能动他们,还得夸赞奖赏一番,憋了一肚子火。 云苓了然地点头,“所以父皇不让你领兵出征,你若是亲自领兵,那就等于坐实了边关危急的事实。” 萧壁城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 以他大周战神的名号在,若是稳坐京城,百姓心中反而踏实,觉得边关之事并不严重,还用不着他出马。 萧壁城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郁结。 云苓知道他现在心里憋屈郁闷的紧,也有些心疼,她想了想道:“你手里可有鸟铳的图纸,拿来让我看看。” 萧壁城虽不知她为何对鸟铳表现的很感兴趣,却还是去书房拿了几张样图给她看。 云苓只翻看了几眼,失笑道:“原来还只是火绳枪的水平,那我倒是有些办法。” 萧壁城想起她之前命人打造过袖弩,精巧的设计很是别具匠心,如今又表现的很了解鸟铳的样子,不由忙声问道。 “有什么办法?” 云苓放下图纸,朝他笑道:“鸟铳分为火绳枪和燧发枪,虽然外形相似,但发火装置不同。” "前者需要靠点燃火绳作为引信,弊端很多。不但精度差、操作过程麻烦,在夜间时很容易暴露自己,而刮大风时很受影响,下雨天更是完全不能用。" “不用担心,我知道燧发枪怎么造,这种枪是利用燧石打火的,那些弊端都不存在,而且精度和威力更好,弹药填装速度更快,最重要的是,造价成本要低很多。” 所以就算大周真的和突厥开战,云苓也丝毫不慌,要知道燧发枪可比火绳枪先进了几百年,那简直是降维打击。 萧壁城眼神亮起,语气有些激动,“当真能造出更厉害的鸟铳?” 如果大周的军队配上这样的武器,那岂不是所向披靡? 云苓之前曾托人打造过袖弩,那个时候她就发现,大周对精铁的冶炼水平很高。 萧壁城见她冷静自若,丝毫不慌的模样,担忧和郁结的情绪也得到安抚。 他心中是难言的激动和感慨,忍不住低叹。 “云苓,你怎么好像什么都懂?” 他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才能捡来个这么厉害的媳妇儿? “我对机关枪械并不精通,但老幺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曾经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枪械的起源和发展,托我帮忙弄些毒药玩玩,配合鸟铳可以制造大面积的毒焰。” 弄起来也不难,她也就记住了鸟铳的设计图纸。 萧壁城神色复杂,“……玩玩?” “这种落后的武器,造出来只能当玩具。” 萧壁城:“……” “不过效果还是挺好的,我们当初在热带雨林里出行任务,用废弃零件拼凑组装过一把,杀蚊子很好用。” 那一枪下去毒焰喷出,密密麻麻的蚊群就全烧死了,要知道热带雨林的蚊子真的很恐怖。 萧壁城:“……” 这么厉害的武器,你们只是用来烧蚊子吗!? 萧壁城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对了……这么厉害的武器,若是父皇问起图纸哪里来的,我们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云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父皇不是觉得我是神女么,神女懂这些需要理由?” 萧壁城:“……”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第 151 章 仙人托梦 图纸上的画法很独特,笔锋清晰,萧壁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画图纸的时候没有用墨水和毛笔,而是用的木炭,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那画出来的机关零件就像是真的一样,是他从未见过的画法和风格。 云苓告诉他,有个形容词叫做“立体”,有种画法叫做“素描”。 在她的讲解下,萧壁城又艰难地了解了一些关于“比例尺度”、“透视规律”和“三维空间”的概念。 萧壁城感到有些挫败,如今他时常觉得,自己在媳妇儿面前简直就是一头猪。 “你说了半天我才明白,我是不是很笨?” 云苓将萧壁城的落寞看在眼里,自然猜得出他心里的感受。 她笑盈盈地道:“你头一回接触这些概念,只听我说两遍就明白了,悟性已经很高了。” 萧壁城眼神紧紧盯着她,“真的吗?” 旁人都夸他资质非凡,可在云苓面前,他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当然,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云苓的话虽是为了安慰他,但也是真心实意的。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生活的环境和受到的教育都天差地别。萧壁城每次都能快速地接受那些超前的概念和思想,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得了。 萧壁城黯淡的神色这才终于亮起来,“那我先进宫去了,回头有空你再继续给我讲。” 他早晚一定要把那些东西搞明白!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好,你快去忙吧。” “那你今天早些休息,莫要等我了。”萧壁城收好图纸,不出意外,他今晚会留在宫里。 云苓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揽清院,眉目舒展,唇角微微弯起。 老一曾说过,两个人想要长久地在一起,三观契合与有共同话题是很重要的。 一直以来,她都在不急不缓地给萧壁城灌输一些现代世界的概念。免得等以后孩子出生,双方在观念教育上会产生差异和分歧。 萧壁城并不抵触她的灌输,而且还很认真地在努力去了解她的世界,这让云苓感到很欣慰。 要知道,很多男人是接受不了女人和伴侣比自己更聪明强大的。他们会有强烈的嫉妒心和落差感,从而去贬低和打压对方。 上辈子在组织里,她们四个人受到的针对与恶意,绝大多数都来自于异性。 但萧壁城是能给予她尊重和理解的人,在这个时代尤为难得,她的选择没有错。 送走了萧壁城,云苓叫冬青打来水,擦干净了被木炭染黑的双手,心思又微微一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昭仁帝的寿辰好像要到了,那个抠门的铁公鸡,她一点也不想花钱送礼给他。 干脆给他画张全家福肖像好了,省钱又省事儿。 * 入了秋,天气转冷,天色阴沉黯淡。 御书房里,昭仁帝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指着图纸错愕地道:“老三,这真是那丫头画出来的?你没骗我吧?” 入宫之前,萧壁城早已想好了说辞,他也没有居功,把功劳一分不落地扣在云苓身上。 “不瞒父皇,云苓说她曾在梦中拜过一位神秘仙尊为师,她的医术便是和对方学的,如今得知大周有难,师父又在梦中教授了她鸟铳的造法。” “之前没告诉别人,是怕别人觉得太过荒诞,如今边关之事重大,方才将此秘密透露给我。” 昭仁帝神色震惊,却没有丝毫怀疑。 “……看来,她果然是预言中的大周神女无疑了,也不知给她托梦的是何方仙人,要不问问仙尊名号是何,朕命人去修一座庙宇?”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庙宇就不用了,云苓说她师父游离在三界之外,不喜被红尘俗事所扰,因而不愿受香火供奉。” 太上皇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地道:“这世上真有仙人?他为啥要收小苓儿为徒,咋不收孤当徒弟呢?孤年轻时候也挺聪明漂亮的啊!” 小老头那双睁大的眼睛中,满满都是藏不住的羡慕。 萧壁城眼角抽了抽,继续扯谎,“……咳,那是因为,云苓乃是仙尊弟子转世,因而才会再于梦中和她结缘。” 反正父皇对无心大师的预言深信不疑,他这么说也没啥毛病。 他灵机一动,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仙尊昨晚还托梦给我,说要儿臣好好待云苓,若是他的徒儿受了委屈,便会将她和未出世的小徒孙都带回天外天。” 太上皇立刻如弹簧般跳起来,一蹦八丈高,拿起烟杆敲了一下昭仁帝的脑门。 “听见没!定是仙尊知道你欺负他徒儿了,专程来敲打你呢!” 昭仁帝吃痛,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真的假的,若是要敲打朕,他怎么不到朕的梦里来呢?” 话音落下,窗外的天空亮起数道闪电,随之响起震天的雷声。 太上皇飞速在昭仁帝后脑勺上又重重敲了一下,骂道:“孽子!还敢质疑起仙尊了,你算哪根葱,仙尊连孤的梦都没进,凭啥进你的梦里来?” 萧壁城:“……” 他觉得太上皇在意的不是昭仁帝冒犯了仙尊,重点在于后半句话。 昭仁帝捂完脑门又去捂后脑勺,瞬间坐立不安起来,连眼神都变了。 他慌忙起身,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三根香,点燃后朝着窗外毕恭毕敬地拜了拜。 “仙尊息怒……仙尊息怒……朕……咳!鄙人方才多有冒犯,还请仙尊莫往心里去,鄙人发誓大周一定会善待仙尊徒儿……” 萧壁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想笑,又狠狠憋住。 昭仁帝说完这句话,窗外秋风吹过,恰好将乌云拨散开,露出些许暖色的阳光来。 他大大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幸亏仙尊没生气,没想到苓丫头的身份如此不凡,朕让福公公去备一份厚厚的赏赐,嘉奖她献上鸟铳图纸有功,老三你回府时将东西带回去。” “儿臣遵命。” 萧壁城面色恭敬地应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 第 152 章 当神女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二天回府的时候,马车足足拖了十多个大箱子回去,这绝对是昭仁帝有史以来赏得最大方的一次。 云苓看到那些绫罗珠宝和名贵草药后,一时有些发懵。 “不是说大周国库穷的很么,他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比起那次的腊肉火腿大葱,这次箱子里全是燕窝山珍,还有大周难得吃上的海货…… “父皇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萧壁城笑着将仙尊托梦之事说了,“回头若父皇和皇祖父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云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夸他会坑爹,还是爱老婆。 不论如何,从抠门铁公鸡那里狠狠宰了一笔,着实令人心情舒畅。 她突然觉得,当神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云苓对无心大师的预言也没那么抵触了。 “对了,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鸟铳的制造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步入正轨的,这种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武器,谁都没有过制造经验,第一次生产必定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所以,云苓又将袖弩的图纸进行了二次改良。 “袖弩的威力虽然不如鸟铳,但优点在于操作简单,便于携带,而且成本低廉,搭配上毒针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你让父皇找一批铁匠来造袖弩,这样能大幅度提升士军们单兵作战能力。还有大周一直以来用的火雷,我也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 “虽然还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但可解一些燃眉之急。等过阵子第一批鸟铳造出来,你还要在京中新设立一个火枪营,事先对将士们进行训练才可以。” 这玩意儿可不是造出来就能立刻上手的,想要真正的把鸟铳运用到战场上,少不了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 萧壁城迅速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另外暂时保密火枪营的消息,用袖弩做掩护,也能迷惑暗处那些突厥细作的视线。” 将鸟铳正式运用到战场需要时间,也不能让他们发现大周有了这样厉害的武器。 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统一口径,以鸟铳造价太贵为由,改成制造袖弩。 如此一来,细作的视线定然会转移到袖弩的设计图纸上去,一来可以引蛇出洞,二来能掩护鸟铳的打造。 萧壁城拿了袖弩和火雷的图纸就要进宫,云苓却又拦下了他。 她笑道:“你这次进宫,也顺便替我大哥问问怀瑜的事。” 送佛送到西,都帮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帮到底。 萧壁城微微扬眉,很快明白过来那两个人近来为何总往靖王府跑。 “好,我会向父皇提这件事的。” 如果温怀瑜能嫁进文国公府,那样再好不过,省得外面酒楼茶馆老拿他们几个胡编乱造,瞎说八卦。 * 楚云泽很快就收到了昭仁帝传召入宫的旨令,当时他在午休喝茶,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他不是没见过昭仁帝,但这样单独传唤还是第一次。 他心里琢磨着昭仁帝为了何事召见自己,一路心情忐忑地进了宫,却没想到昭仁帝的态度和蔼到令他难以想象。 第 153 章 昭仁帝赐婚 “不愧是老文国公的嫡长孙,果然一表人才。” 楚云泽连忙行礼,“圣上谬赞了。” “不用拘禁,朕记得你好像在刑部做事对吧?” “回陛下,臣如今在刑部任令史一职。” 昭仁帝笑容和蔼地点了点头,“嗯,如今的世家子弟中,像你这样愿意踏踏实实从底层做起的属实难得,倒是继承了你父亲的风骨。” 楚云泽眼角抽搐了一下,一时不明白昭仁帝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要知道,他的父亲老世子快五十岁了还没承袭国公之位,熬了好些年还是个正四品的光禄寺卿,京城里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他。 “如今御史台中还有不少职位空缺,又难寻良才,下个月起你就到御史台去,任佥都御史一职吧。” 楚云泽顿时懵了,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 佥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品的官啊! 这一职共设有四人,虽然职位虚高,手中权力有限,但说出去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官职。首发 他平时在刑部兢兢业业,也的确立过几件功事,可让他从刑部令史一个七品小官一下子升到正四品,这真合适么? 楚云泽又是受宠若惊,又是忐忑不安,“陛下,您这……” 昭仁帝又笑道:“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朕的眼光?文国公可私下和朕说过,你的文才武略皆是胜过你父亲,他对你抱有很大期望。” 他如此提拔楚云泽,也不全是看在云苓面子上,自然也是私下做过一番考察,确定他的能力足够胜任此职位。 “朕翻看过你经手的案子,做的都很好。” 平心而论,比封家那几个同样走后门的同辈强多了。 御史台、大理寺与刑部乃是“三法司”,掌管朝中官员的考察与举劾,说白了就是反贪反腐的。 楚家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清廉,老文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能替他平反岭南贪污之案。 对他的后人楚云泽,昭仁帝同样抱有很大的信心和欣赏之意。 昭仁帝如此肯定和赏识自己,楚云泽心中当然无比激动,然而这还没完。 “而且朕记得,你好像还未曾婚配吧,若是朕将清平郡主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楚云泽刚回过神来,瞬间又懵在了原地。 他是在做梦吗?怎么感觉有点发飘,谁能来掐他一把…… “陛下,您要将清平郡主许给臣?” 昭仁帝容色和蔼,“云苓那丫头让老三跟朕说了这件事,朕觉得不错。” 云苓? 楚云泽身躯一震,他愣了愣,心中淌过些许酸涩和愧疚。 他跟云苓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但其实这些年来一直更偏疼楚云菡些,让她受了不少委屈。 可云苓却对他的事这么上心…… 楚云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收起心底的复杂和触动,沉声道:“清平郡主秀雅端庄,蕙质兰心,若是她也有意,臣自然谢领陛下恩宠!” 昭仁帝顿时开怀大笑,“朕答应过清平,她的夫君由她自己挑选做主,朕既然跟你说这件事,她自然是已经同意了的。” 楚云泽心中大喜,忙压下激动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道:“臣领旨,多谢陛下厚爱!” 待出了皇宫后,楚云泽才得知,云苓献上袖弩图纸立下大功,昭仁帝因此龙颜大悦。 难怪皇帝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又是提拔又是赐婚…… 仔细一想,他实在是亏欠妹妹良多,心里不由得愈发愧疚。 第 154 章 靖王妃真是神了 袖弩和鸟铳的事情也暂时定了下来,萧壁城拿出袖弩和火雷的设计图纸以后,朝堂上议论纷纷。 有不少官员反对将鸟铳改为造袖弩,认为袖弩的威力跟鸟铳根本没法比,造了也是浪费钱,不如直接造鸟铳。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反对的主要原因,那便是因为萧壁城说这些图纸全是云苓设计的。 虽然大周历史上有过不少女将军,以及女匠人发明制造兵器的事迹,但文武百官还是本能地强烈抵触。 “靖王妃不过一介后宅女子,她能懂什么锻造兵器和领军作战?” “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奇技淫巧……” “太荒谬了,战场之事,怎能让女子轻言儿戏?” 看见文武百官吵成一团,昭仁帝的脑壳瓜子嗡嗡地疼,他搞不明白萧壁城为什么非要说那是云苓设计的。 换个理由,说是他自己或者别的奇匠打造出来的,哪有这么多事? 封左相一派的某个官员反对的是最激烈的。 “陛下三思啊!封相大人倾尽全力为大周捐出一百万两白银,可不能随意叫人拿去浪费挥霍了!” 萧壁城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也不和百官吵架,直接带着藏在小臂上的袖弩走出了金銮殿,大约二十米开外的距离。 随后,殿中的百官们只见靖王爷随便抬了抬左手,刚才那个激烈反应的官员就突然捂着屁股嗷嗷叫唤了起来。 “哎哟!我的屁股……怎么这么麻……” 他们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对方就突然捂着发麻的屁股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只是麻醉针而已,诸位不必担心。” “你们也看到了,此袖弩重量轻盈,体型小巧,射程最远可达二十米,一次最多可装入三十根毒针,同样能在远处取敌性命。” 萧壁城踏入金銮殿,露出小臂上精美别致的袖弩,冷哼了一声。 “诸位若是还不能理解这袖弩的威力,可以排队一个个来试!” 看谁还敢质疑他媳妇儿做出来的东西。 “……” “……” “……” 朝堂上不少官员面色一白,皆是面面相觑,眸中露出震惊之色。 这靖王妃设计出来的袖弩,竟有如此威力? 放眼整个大周……不,放眼整个九州大陆,都没有人见过这般厉害的武器,跟他们传统认知里的袖弩完全不一样! 有被袖弩威力惊艳到的官员已经意动。 “成本低,易打造,的确比那鸟铳要好!” “没想到靖王妃不但医术高明,还有这等奇思妙想。” “靖王妃真是神了……” 封左相也被惊了一瞬,目光紧紧地盯着萧壁城手上的袖弩。 昭仁帝心情复杂,“来人,把户部尚书带下去,请御医来给他瞧瞧。” 老三如今是愈发锋芒毕露了,以前多好一谦逊内敛的孩子啊,都是让那丫头给带坏的。 第 155 章 碍眼的楚家兄妹 袖弩的威力众爱卿也见识过了,便按照靖王的提议做吧,先举力打造五千只袖弩,三个月后送到边关将领手中!” 至于那被云苓称作燧火枪的鸟铳,在昭仁帝心中已经成了最高级别的机密,断不可能透露出去。 一锤定音,朝中无人再敢质疑半句。 毕竟鸟铳的威力他们只是听旁人说的神乎其神,而袖弩的厉害是亲眼所见到的。 云苓在京中名声大噪,百姓皆是津津乐道,将她与史上那些有名的能工巧匠相提并论。 这一下,立刻就将封家捐银子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封锦薇没亲眼见到那袖弩,忍不住啐了一声。 “嗤,一个破弩罢了,值得吹嘘成这样?” 大周的民风自古尚武好战,会骑马狩猎的千金也不在少数,封锦薇也是其中之一。 她收藏把玩过很多精巧别致的袖弩与匕首,心里自然看不上云苓设计的出来的袖弩。 可最近只要一出门,不管去哪里到处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云苓。不是夸她医术好,就是说她貌美,现在还多了个奇思巧匠的名号。 封锦薇心底又气又妒,听见那个名字就烦,干脆窝在府上不出门。 她心情不好,才骂了丫鬟几句,便见封锦程黑着脸走过来。 封锦薇打起精神,“二哥怎么了,可是事情进展不顺?” 封锦程一脸郁闷和不快。 “想来是因袖弩之事,陛下才特地对楚家示宠。” 佥都御史一职共设有四人,之前还有个空缺,封锦程早就有所意动,却没想到被截了胡。 "又是文国公府,真晦气。"封锦薇也皱眉,“不过没了就没了吧,二哥如今虽是正五品官职,但咱们封家又不同于其他世家,配那温怀瑜也委屈不了她。” 封锦程沉着脸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近来他根本见不到温怀瑜的面,就连六公主和封锦薇的邀约,她也总是拒绝。 这样刻意疏离的态度让封锦程有所察觉,只有把婚事定下来,他才能够彻底安心。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找封相商议此事,便被一道圣旨打昏了头。 昭仁帝为楚云泽和温怀瑜赐婚的消息,一夜之间在京城传开来。 “砰!” 上好的天青色瓷杯摔的粉碎。 “楚家,又是楚家!简直阴魂不散!” 封锦程坐在椅子上,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咒骂。 “这个楚云泽……” 抢走他的官职不说,还抢他的女人! 封锦薇与封锦程乃是双生子,同样感到异常愤怒,“二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该死的楚家兄妹,真是碍眼! 封锦程深吸一口气,眼神阴鸷,抿唇久久不语。 许久后,他冷不丁地开口,宛如毒蛇吐信。 “只要还没成婚,一切都还有余地,若是那温怀瑜成了我的人,她自然嫁不了文国公府。” 笑话,飞到嘴边来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 第 156 章 寒山寺遇险 大周同样有守孝的习俗,但与其他国家不太一样。 温怀瑜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今年初老平阳王逝世,孙女辈的她不需要守孝。 钦天监拿到二人的八字,挑挑拣拣,终于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 陈氏对温怀瑜很是喜爱,又怜她孤苦无依,时常留她在文国公府做客。虽然还未正式进门,但彼此间已是按婆媳身份在相处。 虽如此,楚云泽来靖王府拜访的次数反而变得频繁了起来。 对于嫁入了瑞王府的楚云菡,反倒疏离客套了不少。 云苓能感觉到楚云泽真切的关心,回娘家的次数也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 九月转瞬即逝。 云苓怀孕快满八个月,肚子圆鼓鼓的。 她估摸着等到月底时,就能和武安公一起研制出根治容湛心疾的药物。首发 她劝云苓跟着一起去,“寒山寺的香火很灵验的,无心大师曾在那里吃斋念佛,诵经过十年。” 再过一两个月女儿就要生产了,陈氏想让她一起去祈个平安。 云苓最近在后宅里憋的厉害,想着反正上山也有人抬轿子,用不着她动腿爬,便同意了。 萧壁城却不赞同地微微皱眉,“就这一两个月了,等孩子生完你想去哪我都陪你,现在大着肚子乱跑,我实在放心不下。” 他最近为了造鸟铳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这事需要秘密进行,但可信可用的人少,许多事都得亲力亲为,实在没有空陪着云苓一起去寒山寺。 “你就放心吧,我能出什么事?何况我是跟我娘和怀瑜一起,还有叶折风跟着。” 萧壁城实在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 “那你早些回来,不要在寒山寺中留宿。”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或许是因为最近边关形势紧张的消息传出,寒山寺中人来人往,香客比平时多不少。 云苓和温怀瑜陪着陈氏捐了香火钱,又在寺庙中用了素斋,方才回城。 回程的路上阴雨绵绵,且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入秋后天黑的早,加上阴雨不断,这会儿明明才下午,天色已经比平时黑了许多。 叶折风皱起眉头,“赶车的速度再快些!若是一会儿下起大雨来,山路湿滑容易生事。” 可路上有些泥泞,何况车里还有个怀胎八月的云苓,车夫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陈氏独自坐了一辆回文国公府的马车,温怀瑜住的离云苓近,两人同坐一辆马车。 两人正说着体己话,半寐的云苓却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按在小臂的袖弩上,蓄势待发。 见她的突然变得冷然和警惕,温怀瑜不明所以,“怎么了?” 云苓神色凝重,第一时间掀起帘子,对护驾的叶折风迅速道:“有一群人在迅速靠近,且来者不善。” 她近来愈发嗜睡,对外界的敏感度有所下降。 加上来人的恶意和杀气并不像之前那次的刺杀严重,因而当叶折风戒备地拔出剑时,数十个在周围早已埋伏好的黑衣人已经纷纷跃了下来。 “山匪……是山匪!” “快!保护靖王妃和清平郡主!保护世子夫人!” 温怀瑜吓了一跳,好好的城南怎么会出现山匪? 靖王府的侍卫都是上过战场的退役将士,文国公府的护卫相较之下则要弱很多。 或许是发现了陈氏这个突破口,不少黑衣人朝着另一辆马车袭去。 “快保护世子夫人!” 听到陈氏惊慌的尖叫声,云苓迅速掀开帘子,脸色阴沉。 她亮出手臂上精巧的袖弩,沉声道:“叶折风,这边有我,你快去保护我娘!” 话音落下,她已是三发毒针射出,瞬间便有几个黑衣人中招。 叶折风犹豫了一瞬,还没来得及作答,便见一个黑衣人持刀砍在了枣红马身上。 陈氏再次惊惧地叫起,“啊——!” “叶折风!” 云苓心下一急,要不是行动不便,恨不得瞬间飞到陈氏身边。 眼看陈氏就要跌落在马蹄下,叶折风神色大变,连忙冲过去救人。 见陈氏被救下,云苓刚松了口气,便感觉身下的马车重重一晃。 她肚子太大本就行动不便,忽地被晃得向后倒去,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温怀瑜撞在车厢上,吃痛地叫了一声,见状赶忙来扶她,“云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别担心。” 云苓微白的神色缓了缓,腹部的疼痛刚褪去,身下的马车却又忽然飞速地奔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陈氏刚站稳,抬头看到前方的一幕,瞬间又吓得魂飞魄散。 “苓儿……苓儿!快来人把她们拦下啊!” 云苓抬头,这才发现原本的车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个身材高壮的胡子男人。 “拖住他们!” 胡子男一声令下,很快便驾起马车,立刻掉头往远离京城的方向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来人数量众多,但似乎没有任何杀意与战意,一大群人将叶折风等护卫纠缠住后,其余的小部分人劫了云苓与温怀瑜便走。 “苓儿!苓儿!” 陈氏撕心裂肺的惊慌声音在身后远去,云苓心中迅速闪过万般念头。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城外劫她?普通的山匪绝不可能! 胡子男在前方驾车狂奔,周围是约莫七、八个同样骑着马的黑衣人。 云苓下意识地举起袖弩,想要毒杀夺车的胡子男人,在看到周围的路况后,又不得不放下手。 这条山路偏僻且窄,马车跑的急,倘若驾车的胡子男死了,马车失去控制滚下山坡的话,她和温怀瑜也凶多吉少。 “怎……怎么会遇上山匪?云苓,我们该怎么办……” 温怀瑜脸色发白,紧紧地抓着云苓的衣袖,目光错愕而惊恐。 云苓虽面色肃然,眼神却无丝毫紧张,她放下帘子,语气镇定地安慰温怀瑜。 “别担心,对方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温怀瑜本来吓得浑身发抖,可看到云苓好不慌乱,连心跳都没加快一下的样子,紧张莫名地褪去不少。 云苓低头看了眼小臂,对方刚才看到了这副袖弩,等下一定会被收走。 “怀瑜,把你的手帕给我。” 心思微转,她迅速将针筒打开,取出了剩余一小半的毒针,用两条帕子厚厚地裹住尖端,然后藏在了绣花鞋底。 第 157 章 扎他屁股 天色愈发昏暗,马车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忽然间停了下来。 “头儿,这里的山石滑下来将路挡住了!” 胡子男闻言,立刻回道:“快把路面清理一下,务必在天黑前抵达城南庄子。” 城南庄子?这些人带她们去城南庄子做什么? 云苓心中正暗自疑惑,车帘便突然被掀起,两把锋利的剑紧紧地贴在了脖子上。 对方语气不善,威胁道:“把你手上的袖弩交出来!” 温怀瑜又是脸色一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好汉莫要动手……” “别让我说第二遍,袖弩交出来!” “知道了,嚷嚷什么,我又没聋。” 云苓眼皮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痛快地将小臂上的袖弩取下来,交了出去。 见她没有丝毫紧张,胡子男愣了一下,缓缓笑起来。 “靖王妃倒是个爽快人。” 云苓眼神微微一眯,“谁派你们来的?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敢动手?” “恕在下无可奉告!靖王妃莫怪罪,兄弟几个也只是奉命行事,只要两位乖乖听话,安分地待在车上,我们是不会伤及二位性命的。” 云苓心中思索,知道她们的身份还敢动手,劫了人却又毫不作为,到底想做什么? 在皇城边敢如此大胆行事,背后之人似乎相当肆无忌惮,她心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猜测。 “赶紧把路面清理了,顺便原地休整一下,尽快出发,免得一会儿下起大雨来!” 胡子男跳下马去,分发起随行携带的烧饼干粮来,甚至还先给了云苓和温怀瑜一份。 温怀瑜被迫接过烧饼,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求助地看向云苓。 “这……” “没有毒,放心吃吧。” 云苓摸了摸肚子,浑不在意地咬了一口,又迅速压低声音安慰温怀瑜。 “快吃,吃饱了一会儿才有力气逃跑。” 闻言,温怀瑜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她们两个一介弱女子,云苓又挺着怀胎八月的肚子,要怎么逃跑? 云苓啃着烧饼,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 加上胡子男,一共有十个黑衣人,以她目前的精神力,想要瞬间做到全部一击必杀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仅仅只是精神力攻击,致使对方陷入昏迷中的话,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她需要留一个活口赶车,最好的人选是胡子男。对方的精神活跃程度最强,攻击他最耗费精神力,也不划算。 胡子男和其他人都在清理路面,现在是个好机会。 云苓放下烧饼,然后不动声色地拔下了发髻中的一根银簪。 轻轻一转,银簪中间便分成两段,露出中空的芯子来。里面有一根细如毫毛的银针,约莫半根手指那么长。 她掀开车帘子,趁着那群人都去清理道路,悄悄地把那根银针倒插在马鞍上。 银针在空气中微微闪烁着寒芒,等待着与某人的翘臀共赴一场亲密约会。 温怀瑜看见她的动作,眼角微微抽搐。 “你想干什么,进车厢里去!” 有人发现云苓的动作,立刻凶神恶煞地半拔出大刀,语气不善地警告她。 温怀瑜紧张地抓住云苓的袖子,轻轻拉了拉,示意她赶快回到车厢中。 “我晕车,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云苓眨巴着眼睛,不慌不忙解释完,放下帘子回到车厢中,拿起烧饼继续啃。 啃完一个椒盐的,再来一个红糖的,再打开水囊润润喉咙。 本来毫无胃口的温怀瑜,看到这一幕硬生生被激起了些许食欲。 云苓啃完了烧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你慢慢吃,我先睡一会儿。” 等这群人清理完路面还要一段时间,趁此机会她要休息一下,保证精神力恢复到最好的状态,等下才方便有所动作。 “???” 看着三秒入睡的云苓,温怀瑜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无措。 为什么云苓在这样紧张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吃的香睡得着,她们到底是被人绑架了,还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终于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好了,继续出发!”为首的胡子男一声令下,回到了车夫的位置。 只是他刚一屁股坐下去,立刻就发出了宛如杀猪般的惨叫。 “嗷!!!” 胡子男捂着屁股跳起来,一蹦八丈高。 天杀的!到底是谁在马鞍上放针扎他的屁股!!!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奇痒无比的感觉,胡子男咬牙从屁股上拔下银针,一把掀开帘子,恶狠狠地看着云苓和温怀瑜。 他咆哮起来,杀意尽现,“是你们干的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啊。” 温怀瑜吓得往后一缩,欲哭无泪地推了推还在睡觉的云苓。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真的能睡得着吗? “头儿,怎么回事!” 周围的同伙听到动静,纷纷持着剑将马车团团包围。 就在这时,云苓蓦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猩红之色。 胡子男勃然大怒,刚想发火,便见周围的人突然都一个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面色大变,“你们怎么回事?” 云苓缓缓起身,安抚地拍了拍温怀瑜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冲胡子男笑的明媚。 “他们都中了我的迷药,不昏迷上六个时辰醒不过来的。” 见云苓悄无声息地放倒这么多人,温怀瑜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崇拜而依赖,心中的不安也得到了缓解。 但她敏锐地发现,云苓说话的声音很轻,隐约有几分虚弱的感觉,面色也比刚才苍白了许多。 她以为云苓是动了胎气,顿时回握住她发凉的手,眼神担忧。 胡子男神色惊疑不定,高声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丝毫察觉? 云苓扯了扯嘴角,“与其关心我什么时候下毒的,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 胡子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昏迷到底,心中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用来扎老子屁股的针……到底下了什么毒?” 云苓一脸凝重,语气深沉地开口。 “你中了我的独门奇毒‘菊花残’,如果十二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伤口便会开始溃烂,在半炷香内毒发身亡。” 这本是云苓随手研制出来,连名字都没有的毒药,不过感谢某位用腚试毒的热心侠士,从今天起它终于拥有姓名了。 胡子男脸色猛然一变,忍痛用刀指着她,“解药!” 云苓波澜不惊,笑盈盈地道:“大胡子,你是聪明人,没必要为了别人丢掉自己的小命。” “这毒的解药我没带在身上,若是你十二个时辰内把我们送回城中,再告知我幕后主使是谁,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一马。” 胡子男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我怎知你是不是骗我?” “爱信不信喽,反正中毒的又不是我。” 胡子男咬了咬牙,不愿相信,可又觉得屁股蛋子上那处针孔火烧般疼痛,还伴随着奇痒无比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挠屁股,一不小心碰到伤口,顿时疼的呲哇乱叫。 第 158 章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行!老子信你!” 他倒不是怕会丢了命,而是这又痛又痒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简直恨不得屁股不是自己的! 大胡子也顾不得去管地上那些七横八竖的弟兄了,只能翻身骑回马上驾车往京城赶。 “嗷!” 刚一屁股坐下去,他立马又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脸色铁青。 看见这一幕,绕是刚才紧张害怕的温怀瑜,也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云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车厢里,随手拿起刚才没吃完的烧饼填肚子。 她口齿不清地道:“说吧,谁派你来劫人的,目的是什么?” 大胡子咬了咬牙,一脸菜色,“授意我等行事的,是封家长房的二公子封锦程!” 温怀瑜闻言,花容失色地捂唇,“怎会是他……他要做什么?” 云苓没见过封锦程,但她知道对方是封锦薇的哥哥。 难不成是替妹妹报仇来了? “二公子要做什么,具体我也不清楚,他只说见机行事,一定要把清平郡主带到城南庄子上,若能一并劫下靖王妃那再好不过!” 竟然还是冲着温怀瑜去的? 云苓眉头微皱,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某种念头,眸底生出一丝冷意。 听到封锦程的目标是自己,温怀瑜嘴唇发白,不安地看向云苓。 “别慌,大哥和瞎子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消息了,何况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温怀瑜白着小脸点了点头,尽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很害怕,可云苓的神色和话语却让她有种莫名的信服感。 云苓微微放松精神,听着雨声靠在车厢中小睡。 一瞬间让多个成年男子立刻陷入昏迷中,对她的精神力消耗有些大。 马车驶出许久,雨越下越大,傍晚最后的天光也快要消失。 大胡子倒吸了口冷气,龇牙咧嘴地道:“靖王妃,夜雨降至,来不及赶回城里了!我知道前方有个客栈,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了!” 屁股在马上颠簸了一路,滋味那个酸爽,他实在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他宁愿当场去世,也好过受这无比痛苦的折磨。 云苓皱眉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天色越来越黑了。 山脚下又没有路灯,很快就会伸手不见五指,顶着夜雨贸然驾车,显然很容易出事。 周围气温很冷,就算她受过特训能抵挡酷寒,也必须为肚子里两个孩子考虑。 而且……她实在饿了。 扫了眼冻的瑟瑟发抖的温怀瑜,云苓点头道:“那就别废话了,赶快去客栈吧。” * 靖王府。 听到云苓遇袭被劫走,萧壁城手中的茶杯骤然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他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身形微晃着扶着桌角站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全都怪我!” 陈氏哭的双眼红肿,上气不接下气。 “是我不该拉着怀瑜去寒山寺祈福,还定要带上苓儿一起!” 本着对温怀瑜的怜爱,给老平阳王祈福是陈氏率先提出来的,哪知回来的路上竟会遇到山匪,将她的女儿和准儿媳一并劫走。 这可是皇城脚下啊!谁能料到竟敢有山匪作乱呢? 滔天的愧疚将陈氏淹没,她哭的六神无主,“叶侍卫若不是为了救我,苓儿她们也不会被劫走。” 叶折风握紧了拳头,“世子夫人莫自责,应该怪我才对,是我没有保护好王妃和郡主……” 那群人带了烟雾弹,对周围山林地形十分熟悉,他们的人被纠缠住后,不仅没能追到云苓的马车,甚至还让剩余的人逃了。 陈氏泪眼朦胧地看向萧壁城,“王爷,这该如何是好啊?”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恐慌。 他听到自己克制的声音冷静地响起,“皇城脚下山匪怎敢轻易作乱,定是背后有人刻意谋划指使,如今之际,万不可将云苓和郡主被掳之事传出去。” 这种事情对女子的声誉影响是很大的,尤其温怀瑜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果传了出去,对她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折风,你速速将消息告知武安公,让师祖立刻进宫,将消息告知父皇和皇祖父。” “岳母,你回了文国公府,这件事除了老文国公和云泽以外谁都不要说,若是旁人问起,你就说云苓和郡主留在了寒山寺中斋沐。” “府中之事暂且交给御之和乔管事,我领兵去寻人!” 话音落下,萧壁城披上蓑衣,以最快的速度带领一队人马出了城。 油纸灯笼在夜雨中忽明忽暗,马蹄溅起泥浆和水花,秋夜的风和雨打在脸上刀刮似的疼。 云苓曾告诉他,她有精神力傍身,实力非普通人能够想象。在她的巅峰时期,哪怕是以一敌百也未尝不可。 她是惜命的人,不会轻易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如果真的遇上难以应对的危险,肯定首先跑的比谁都快。 萧壁城粗重喘息,手掌紧紧握着缰绳,不停安慰自己冷静下来,要相信云苓,她不会有事。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担忧和懊悔的情绪充斥满萧壁城的心间。 早知如此,他今天就该一同随行! * 城外客栈门口,温怀瑜扶着云苓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刚进大堂,便感受到客栈内气氛肃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云苓顿了顿,微敛双眸观察堂内情形,客栈生意冷清,没什么人。 不远处,店小二和客栈掌柜面色惶恐又为难,正和两名男子对峙。 一个英挺的青年男子身着黑衣,半张脸藏在斗笠之下,身后背着一把大刀,腰间还别着佩剑。 风子舟看向掌柜,声音沙哑,“我要一间客房,几套干净的衣服,还有纱布和金疮药!” 说话的语气有些僵硬,听口音不像是大周人。 他搀扶着一个同样身姿高壮,容貌硬朗的男子。 对方神志不清,连站也站不稳,似是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连身上黑色的衣服都浸的颜色更深了。 温怀瑜见状,瞬间又紧张起来,她不安地看向云苓,小声低语。 “这里看起来好像也不安全……而且,我们身上好像没银子……” 云苓抿唇不语,这两个男人浑身气质肃杀,只需一眼就能断定,他们手上绝对沾过不少人命。 从气势动作来看,是习武之人无疑,且气息内敛,下盘稳健,功夫应当很不错。 掌柜的战战兢兢地道:“这位客官,你兄长伤成这样,他万一要是死在客栈里,那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风子舟的声音陡然变得急切起来。 “掌柜的,我可以给你双倍,甚至是三倍的价钱!还请你尽快为我大哥拿些金疮药来,在下感激不尽!” 这男子明明带着武器,却没有选择威胁逼迫掌柜,可以判断并非恶人。 云苓眉间一松,想了想,出声打断了他们。 “这位好汉,你兄长伤的不轻,一般的伤药很难给他止血,我恰好有药,也略懂医术,可以暂且稳住他的情况,但我有个条件。” 第 159 章 来自北秦的风家兄弟 听见这句话,风子舟猛然回头一看,却见是两个气质非凡,容貌出挑的女子。 说话的女子姿容艳丽,摄魂夺魄,衣衫发髻有些凌乱,仍看得出气质非凡。 风子舟不动声色地打量云苓,“这位夫人懂得医术?” “没错,我可以给你大哥施针止痛,作为报酬,还请阁下替我们开两间房,垫付一下客栈的费用。” 云苓挽起袖子,只见她左手上戴着一个精巧秀美的刺绣护腕,那护腕解下拆开来,里面竟是一排随身携带的银针。 风子舟本来还将信将疑,她一个孕妇怎么会懂医术,这下却信了不少。 会随身携带银针,必然是等闲之辈,何况大哥情况紧急,眼下又无法入城寻找医馆,他就是不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思及此,风子舟点了点头,“掌柜的,麻烦你开三间房给我们,我给你三倍的价钱!” 掌柜的刚才还有些犹豫害怕,这会儿终是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为他们开了三间房,还送上了热水、伤药和吃食。 云苓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指挥着风子舟用热水为其清理伤口,然后迅速用银针封住几处穴位,护住对方心脉。 掌柜提供的金疮药效果普通,她拿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香囊。里面放着一个像是口脂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改良版的雪参玉露。首发 无数次出行任务的经验,让云苓养成了随时做多重准备的习惯。 “把这药抹在伤重的地方,有消炎祛毒和止痛的作用,今晚他不会有事。” 风子舟忙接过那盒小小的伤药,仔细地涂抹在风子昂背部的刀伤上。 抹上片刻,伤口处果然很快就凝住不再流血,风子昂原本痛苦的神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这惊人的药效令风子舟心中讶异,不由得对云苓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他心下斟酌一番,隐瞒了身份,感激地向云苓自我介绍。 “在下冯子舟,这是我兄长冯子昂,我们来京城寻亲,没想到半路遇上山匪,大哥因而身受重伤,幸得夫人出手相救,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 他和大哥是靠假死脱离了流放的队伍,自然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话说回来,还不知夫人与那位小姐是?” 她愿意出手相助,自然别有所求。 风子舟心中虽有诸多疑惑和,但察觉到云苓似乎和自己一样有难言之隐,不便暴露身份,便没有多问。 “若是不介意与外男共乘一辆马车,自然可行。” 送走了云苓,风子舟微松了口气。 不多时,床上重伤的风子昂微微睁开眼睛,发出细如蚊蝇的声响。 “大哥!” 见对方恢复意识,风子舟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替他倒了杯茶水。 “我们……如今在哪?” 风子舟握住他的粗糙的大手,鼻头酸涩,声音哽咽。 “定是老天怜我风家蒙冤受难,因而我们兄弟二人命不该绝!大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小妹还在北秦宫廷等着我们回去呢……" 只要找到靖王爷相助,他们风家就能洗脱叛国的冤屈! * 云苓辞别了兄弟二人,来到斜对面的屋子门前,赶车的大胡子被分到了这间房里。 那个大胡子并不可靠,能把赶车的人换成其他人最好。 何况……她用来刺伤对方的那根银针,上面抹的并不是致命毒药,之前都是在骗他的。 等明天一早症状就会大大缓解,对方定会察觉出异样。 云苓隔着门用精神力锁定对方,令其瞬间在毫无防备的时候陷入昏迷。 费些力气将昏过去的大胡子藏好,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 桌上摆着掌柜送来的饭菜,温怀瑜精神紧绷,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有动筷子。 温怀瑜忧心地看着她,“你还好么?” “放心,我身体怎么样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吩咐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她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多,只要吃饱了睡一觉,很快就能恢复。 温怀瑜连忙点头,“你让我从掌柜那里要的东西,客栈里有的我都拿来了,这是做什么的?” “如果封锦程的人发现我们没被送到城南庄子上,一定会派人找,如果运气不好,他大概率会找到这里。” 一想到那人是冲自己来的,温怀瑜脸色发白,“那该怎么办?” “所以我们需要做乔装打扮,明早有人会送我们一同入京。” 温怀瑜慌忙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现在云苓就是她的主心骨。 两人迅速吃完了饭,云苓翻了翻温怀瑜从掌柜的那里要来的两套衣服。 一套宽大的女衫,一套窄小的男衫,她和温怀瑜都能穿得下。还有从掌柜媳妇那里要来的胭脂水粉,还有几块木炭,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云苓便成了一个姿容平平无奇的普通妇人,温怀瑜则一副瘦弱的少年郎打扮。 “从现在起,你我就是一对姐弟了。” 温怀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表情一言难尽。 云苓的化妆技巧很高,一点也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只是这黑黄的皮肤,星星点点的麻子,厚实的嘴唇…… 丑的不想让人多看一眼。 温怀瑜实话道:“我们看起来不太像姐弟……” “我很努力在扮丑了啊,可长得太美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温怀瑜:“……” 好吧,有这么一层伪装在,别说她心里还挺有安全感的。 店小二将桌子上的残羹和餐盘全都清理干净,云苓的思绪却未停歇。 她素来心思慎密,想了想又拿出房间里的纸和笔,写下几句话,将一只耳环裹在了纸条中,这才歇下。 客栈的床虽然又冷又硬,云苓早已习惯了中中艰苦的环境,不多时就入睡了。 温怀瑜心里却七上八下,怎么也睡不着,生怕封锦程的人下一秒就找到了这里来。 她想和云苓说点话,寻求几分安全感,耳旁却传来些许轻微的鼾声。 “……” 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外面的雨下了多久,客栈楼下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开门开门!” 第 160 章 倪蝶与倪马 客栈外。 夜雨风声中,封锦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随从立刻上前为他掌灯照明。 借着幽微的光线,赫然能够看见客栈的草棚下,正隐蔽地停放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二公子!那是靖王府的马车,小人今早亲眼看到她们乘坐的就是这一辆,人定然在客栈之中!” 封锦程微微眯眼,唇角勾起一抹阴冷嘲讽的笑容。 “当真以为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他扬了扬下巴,随从心领神会,将客栈大门拍的更大声了些。 “有没有人在?快开门!” 嘈杂的喊声将掌柜从睡梦中吵醒,打着哈欠将油灯点燃。 “来了来了。” 掌柜睡眼朦胧地打开客栈大门,冷不丁看到一个青衫贵公子在眼前,身后还跟了一大批侍卫。 来人一看就身份不凡,掌柜顿时一懵,神色有些忐忑。 “……这位大人,您这是?” 封锦程跨进屋子,拂去袖上的雨滴,冲掌柜温和一笑。 笑容虽温和,目光落在掌柜的身上,却带着几丝冷意。 掌柜张口就要回答,却忽然想起晚间收下银钱时,对方所交代过的话。 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困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晚间时分,那个怀有身孕的红衣女子特地交代过的话。 对方给了他一些银钱,郑重叮嘱他,倘若今晚有人来询问她们是否在此住店。 不要回答有,也不要回答没有,只答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样交代,但这一刻,敏锐的直觉让掌柜的选择听从了云苓的话。 封锦程的目光闪了闪,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原来是这样,本官因要事需要搜查一番客栈,叨扰了,店家。” 草棚下有靖王府的马车,人八成就在客栈中,他一向厌恶被人欺瞒,若是掌柜刚才敢答一声“没有”…… “大人客气了,您自便就是。” 掌柜的不知自己和一场祸事擦肩而过,只是丰富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多嘴去询问。 封锦程话音落下,数个护卫便每一层挨个房间去搜查。 早在他们进入客栈的时候,云苓便醒了过来。 温怀瑜也听到了楼下的对话声,脸色发白地抓紧云苓的袖子,“怎么办,他们真的找来了!” 云苓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道:“等会儿封锦程搜到我们这里的时候,你只管扮演哑巴,不要出声。” 今夜入住的晚,宿客也少,除了风家兄弟和掌柜以外,没有人再见过她们。 封家的护卫很快就搜到了三层顶楼,云苓的房门被粗暴地拍响,震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温怀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来了。” 云苓却披了件外衫,将油灯点燃,不慌不乱地去开了门,随后神色惊讶。 “哟!怎么这么多官爷在这里,出什么事儿了?” 封锦程的随从看见她虽怀着孕,却是个身着粗布衫相貌平平的妇人,愣了一下。 “二公子!这里有个怀胎的妇人,但是……” 听到这句话,封锦程迅速加快脚步跟了过来,在看到云苓时也是猛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紧拧起。 他还没亲眼见过恢复容貌的楚云苓,但也确定对方绝不长这个样子。 朝屋里瞥了一眼,窗边还有个神色紧张的瘦弱少年,也是陌生的面孔。 那黑黄的脸上满是麻子,丑的他不想多看一眼。 对面客房,风子舟兄弟的房门也被粗暴推开,护卫们匆匆扫了一眼,见是两个浑身脏臭的大男人,便又迅速嫌弃地把门关上了。 风子舟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见封锦程站定在云苓屋前,他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缝,暗中观察。 “这位夫人,本官奉命调查密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事无巨细地回答我。” 看着眼前的妇人,封锦程心生疑惑,脸上却依旧挂着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与二房封言的嚣张跋扈不同,作为封家长房的嫡子,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和善面貌,保持着自己在平民百姓中的亲切形象。 哪怕是面对乞丐,也照样彬彬有礼。 云苓闻言,诚惶诚恐地道:“命案?什么命案?” “……是密案,不是命案,莫要惶恐,敢问夫人姓甚名何?” 云苓忙答道:“回官爷,奴家姓倪,单名一个蝶字。” “原来是倪蝶夫人。” 封言话音刚落下,眼角抖了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应该是错觉吧。 “说出来也不怕官爷笑话,我们俩是亲姐弟,为了省银子便凑合挤一间屋子。” 见她话语轻快,神情自然,回答的滴水不漏,封言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 他看向屋子里那瘦弱少年,试探地道:“……小马是吧,可方便问他几句话?” 温怀瑜心脏一突,紧张地看着封锦程,张嘴比划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云苓忙接话道:“倪马是哑巴说不得话,官爷莫见怪,要问就问我吧。” 封锦程:“……” 他眼角又是一抖,温雅的表情有几分扭曲。 身后的护卫们也跟着顿了顿,走廊的气氛忽然陷入奇怪的沉默中。 第 161 章 当然是干他 眼看云苓演的这么生动入戏,温怀瑜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十分配合地朝封锦程露出一个老实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被刻意染黄的牙齿,脸上的小麻子被挤成了芝麻饼。 封锦程有些厌恶地收回目光,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继续问云苓。 “倪夫人在客栈中的这段时间,可见过乘坐门外草棚下那辆马车的人?” “你说那辆一看就很贵的马车啊?见过的见过的!” 封锦程眼神一紧,立刻问道:“是不是一个怀有身孕的红衣女子和一个白衣女子?” “也不知为何,那夫人明明怀着身孕,却要和奴家换马车坐,还赏了奴家一只翡翠耳环呢!” 云苓说的口沫横飞,还连忙拿出藏在胸口的翡翠耳环,眼里既是欢喜又是不解。 “那么好的马车说坐着不舒服,非要坐奴家那破马车,有钱人可真是奇怪呀!” 封锦程身旁的随从闻言,立刻低声道:“二公子,看来对方是怕我们追上,特地而为,掩人耳目。” 一切证词似乎都没有异样,掌柜和其他零星几个房客口中也没问出什么来。 他派去的人现在还有九个倒在山路上,正淋着大雨没醒呢,大胡子也不见了踪影。 云苓和温怀瑜到底何时逃离的,封锦程无法确定,但如果逃得早,对方想要回城的话,时间是完全足够的。 他不是没怀疑过这个同样怀着身孕的妇人,但又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更大。 封锦程抿唇一言不发,跨入房中,目光四下打量,似是寻找着什么。 云苓微不可查地弯唇,换下来的衣物和首饰她都提前藏好了,根本不在房中,就算封锦程搜查也不怕。 “官爷,您在查什么密案啊?莫非那两个女子是贼?那她赏我的耳坠子岂不是赃物?那这坠子还能归奴家么?” 云苓追在封锦程屁股后面一连串的发问,语气焦急,看起来生怕到手的坠子飞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封锦程被她问的有些心烦,挥了挥手,打算派人再循着回程的路看看。 温怀瑜大大松了口气,夜晚寒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 封锦程的目光无意间落在她露出的一点雪白皓腕上,瞬间变得冷厉。 他快步上前,猛地抓起温怀瑜的手,一把将她的袖子撩起,莹白的藕臂和脸上的黑黄形成鲜明对比。 温怀瑜吓了一跳,心底暗道不妙。 封锦程脸色变了变,他低低笑出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靖王妃……清平郡主,你们可真是将我耍的团团转啊……” 话音落下,门口的随从们纷纷面色一肃,将她们团团围住。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风子舟暗中观察的视线。 好在他乃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便是隔绝房间墙壁也能隐约听清里面的声音。 见被对方识破,温怀瑜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把袖子撩下,紧张的跑向云苓身边,目光警惕。 “封二公子,怀瑜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要做什么?” 见温怀瑜这幅紧张的模样,封锦程似是被取悦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请二位到庄子上做做客罢了。” 封锦程浑不在意地笑了,“清平郡主还真是天真可爱,你觉得如果客栈里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么?” 温怀瑜脸色瞬间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敢做这种事?” “清平郡主若觉得我不敢,可以试试。" 温怀瑜死死咬住嘴唇,她没想到封锦程温文尔雅的外皮下,竟然藏着如此狠辣恶毒的真面孔。 “行了,别在这里逼逼赖赖了。” 见被识破,云苓也懒得装了,她冲封锦程微扬下巴。 “不是要请我们去庄子上做客么?麻溜儿的把马车备好,叫你的人好生伺候。” 封锦程见她波澜不惊,阴冷的唇角弯起,“靖王妃倒是好大的胆量,令人刮目相看。” “还行吧,我的胆量也就比某些人的智商高一点点,封公子谬赞了。” 想起刚才被对方耍弄的团团转,封锦程嘴角一抖,恶狠狠地看向云苓。 “到要看看靖王妃能镇定几时,来人!还不快请靖王妃和清平郡主回庄做客!” 在护卫的看守下,云苓牵着温怀瑜走出客房,她看了眼对面门缝中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此刻对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错愕。 她顿了顿,与风子舟的眼神短暂交流了片刻,不着痕迹地把袖中一个小纸团扔了进去。 再次被押上马车,温怀瑜心中的不安再次放到最大,她眼角发红,紧张不安又无比愧疚。 “刚才都怪我……” 明明封锦程都要走了,要不是她露出马脚,她们就不会被抓回去。 云苓握住温怀瑜的手,低声安慰,“不用自责,我早有预料,若封锦程当真追查到客栈里来,十有八九躲不过。” 温怀瑜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语气藏着害怕,“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别紧张,他既然这番态度,必然还有其他打算,否则早就对你我不客气了。” 在后院被迫当了大半年的宅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紧绷的气氛了,云苓莫名有些怀念那些在刀尖舔血求生的激情岁月。 温怀瑜胆小内向,经此一遭能对她的性子有个磨砺,也不算坏事。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封锦程抓自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云苓揉了揉温怀瑜毛茸茸的脑袋,眼中绽开些许安慰的笑意。 “安心睡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一路上,云苓一直都表现的那么镇定,温怀瑜的心不由自主地稍稍静下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来。” 云苓扯了一下嘴角,笑容深了两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到了那神不知鬼不觉地方……干他!” 第 162 章 凭你也配肖想靖王妃之位 客栈三楼。 待封锦程一行人离开后,风子舟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床榻上的风子昂见他一直蹲在门口,声音低哑的开口,“子舟,刚才外面出什么事了?” “大哥……今晚出手救我们的那位夫人,她是靖王妃!” 风子昂眼睛微微睁大,错愕道:“你说那是壁城的王妃?” 风子舟点头,迅速把刚才门外的情形阐述了一遍,“我不会听错的。” 他的耳力很好,虽然刚才隔着两道门,他依然隐约能够听到对面屋子里的谈话声。 “她们似乎遇上了麻烦。” 说着,风子舟捡起了那个被云苓悄悄扔进来的纸团。 上面有几行小字:主谋者封锦程,天字丙号房床下有一昏迷男子,其身份为封家走狗,询之可得我与郡主下落。请将纸条与信物送至靖王府,事后必有重谢。 裹在纸团中间的是一枚漂亮的翡翠耳环,精致的做工展现着其主人不凡的身份。首发 风子舟脸色变了变,“她果然是靖王妃,绝不会错。” 他们兄弟二人出身北秦风家,曾经多次与大周战神靖王并肩作战,双方乃是过命的交情。 这次前往大周求援,一路上他们也对萧壁城这两年的境遇有所耳闻。 听说他娶了妻,对方是文国公府的嫡女,有着妙手回春的超高医术,治好了他失明的双目,而今有孕待产中。 种种描述,都能与刚刚那位夫人对上号! “既如此,子舟先莫要管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立刻进城到靖王府去寻人!” 两名女子的一个身份是靖王妃,一个是郡主,风子昂立刻意识到他们恰好碰上了什么不妙的事。 “丙号房那个男人我来守着他!” 风子舟没有任何犹豫,他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找到昏迷不醒的大胡子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绑了,以防对方逃跑。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风子舟骑上马,借着刚露出鱼肚白的微凉天光,朝着城内驾马狂奔。 * 萧壁城一身疲色地回到城里。 他和楚云泽冒着夜雨,寒山寺山脚下找了一夜,什么线索都没能找到。 京外大大小小的道路多而纷杂,夜雨又把马蹄和车辙印全都冲刷干净,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必须尽快告知父皇,然后加派人手,顺着城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官道去寻人! 萧壁城正欲回府交代乔烨,陆七却突然呈上来一封信。 “王爷,这是刚才有个人塞给我的信,要我转交给您!还说什么您要是不看的话,定会后悔。” 陆七嘟囔完,萧壁城皱了皱眉,拆开信纸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猛然一变。 想知道楚云苓和温怀瑜的下落,速来忘归酒楼天字甲号房。 “走!立刻掉头去忘归酒楼!” 不知道王妃出事这么重要的关头,王爷却要去酒楼做什么。 陆七哆嗦了一下,却被萧壁城脸上的表情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萧壁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忘归酒楼,心急火燎地猛一把推开天字甲号房门。 屋内的案几上放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好菜,旁边还有一壶温好的酒。 身着绿衣的丫头碧落上前一步,笑盈盈地道:“奴婢见过靖王爷,我家小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萧壁城脸色阴晴不定,“怎么是你?” 帘幕后坐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封锦薇。 “锦薇见过靖王爷,靖王爷请入座。” 封锦薇盈盈一笑,仪态优雅地为他倒了一杯酒,袖子滑下露出雪白的皓腕。 萧壁城却不为所动,他的脸色猛然阴沉到了极点,一把抽出背后的红缨枪,锋利的枪头不善地指着封锦薇。 “你把我引到这里做什么?云苓她在哪!” 封锦薇神色紧了紧,语气柔媚地轻笑道:“靖王爷别动怒,靖王妃和清平郡主不会有事,她们这会儿应该在我二哥那里做客呢。” “这件事果然是你们封家的手笔!”萧壁城咬牙切齿,紧紧按耐住胸口即将迸发的杀意,“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封锦薇轻叹一声,笑容勾人地起身,慢慢靠近萧壁城。 “王爷不妨考虑与我封家合作,若你我为一体,今后封家必定能助你顺利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萧壁城目光一凛,死死地瞪着她,眸中杀意迸现。 “王爷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我能给你的助力,绝对比楚云苓和文国公府多得多,只要你休掉楚云苓,我……” 不等封锦薇把话说完,萧壁城已经忍无可忍地将手中长枪抵在了她的喉咙,神色暴怒。 “住口!本王不想和你废话,快老实交代云苓到底在哪,否则本王立刻取了你的狗命!” 锋利的长枪毫不怜惜地刺在脖颈处,冷而刺痛,封锦薇心下一抖,被萧壁城满是杀意的神情吓得脸色发白。 “王爷,你若是杀了我,恐怕就再也不会见到靖王妃了。” 封锦薇强自镇定,笃定萧壁城不敢在这里对她动手。 “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楚云苓把靖王妃之位让给我,便不会把她怎么样,甚至是她腹中的孩子……今后我也会视如己出。” 萧壁城额角青筋跳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地冷笑出声,森寒的语气令人如坠冰窖。 “你是什么货色?”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一转。 “就凭你也配肖想靖王妃之位!” 他语气中满是暴怒与厌恶,封锦薇只感觉自己脖颈一痛一凉,止不住的鲜血便从脖颈处流出。 她一个自小娇养长大的贵女,那里受过这等委屈,当即脸色大变地惊叫后撤。 封锦薇花容失色地捂着脖子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萧壁城真的会对她动手。 碧落惊慌地扑过去,“小姐!”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云苓在哪,快说!” 听着萧壁城声音中毫不掩饰的暴怒与杀意,封锦薇咬了咬牙,心中满是不甘,想要驯服这匹野马的欲望越发高涨。 “王爷!你若是在这里动手,不但楚云苓不会好过,你自己也讨不了好果子吃!” 她就不信萧壁城真的敢杀她。 “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萧壁城双目赤红,眸中嗜血的怒色已无法掩饰。 “倘若你们敢动云苓一根毫毛,本王马上就会踏平你们封家,第一个斩下你祖父的项上人头!” 话音落下,他决然一枪狠狠刺向封锦薇,没有半分犹豫。 第 163 章 他怎么敢 “啊——!” 封锦薇这下是真的吓得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之刻,角落里的暗卫迅速拔剑去拦他,萧壁城手中长枪一歪,从封锦薇的发髻中穿过,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墙壁上。 墨色的发丝被割断,封锦薇瞬间发髻散乱,方才的美丽妖娆不在,整个人狼狈无比。 她手脚并用着,慌不择路地爬向朝暗卫身后,无比惊恐地看着萧壁城。 刚才那一枪,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啊! “这里是忘归酒楼!若是动了我,哪怕你身为靖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封锦薇的话尖利的声色都变了,她浑身每一处的血液都止不住地往头顶逆流,疯狂叫嚣着恐惧。 此刻,她惊惧到了极点。 要知道边关出事,如今封家风头正盛,昭仁帝都不得不靠他们出钱出人稳住大局,对他们诸般容忍。 萧壁城他怎么敢! “这些废话你留到黄泉路上慢慢说去吧!” 萧壁城面色冷硬,眼中的杀气不减反增。 一枪不中,他直接毫不犹豫地袭向封锦薇身前的那个暗卫,先把碍手碍脚的人解决了再说。 萧壁城本就武功绝顶,自从精神力觉醒后,五感强度更是远远超过普通人。 对面如此猛烈的攻势,那暗卫完全没有招架抵抗的能力,腹部很快就被刺穿一个窟窿。 “啊——!” 封锦薇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再次尖叫出声,却是浑身僵硬,腿软的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酒楼里似是有人听到骚动,正脚步匆忙地赶来,萧壁城却丝毫不顾,再次杀气腾腾地刺向封锦薇。 那重伤的暗卫见状,暗自咬了咬牙。 他知道若封锦薇出事,自己这条命同样保不住,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为其挡下致命一击。 “滚!” 萧壁城这次是真的恨恼到了极点,动作狠戾地在暗卫胸口处再补了一枪,将其挑起甩开。 心脏被刺破,暗卫彻底咽了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爷别杀我!我马上告诉你靖王妃的下落……”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封锦薇一脸,她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溃,披头散发地哭喊着求饶。 “求求你别杀我……” 闻言,萧壁城极力压抑住胸口起伏的杀意,从牙缝中逸出一个字。 “说!” “我说……我说……” 封锦薇哭喊着抬头,却不经意从暗卫那掉落的佩剑的剑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发髻散乱,满脸鲜血,原本精心涂抹的妆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 碧落大惊失色地扑过去,恐惧颤抖地望着萧壁城。 眼看着对方又要提起枪痛下杀手,房门却被人粗暴地匆忙推开 萧壁城下意识地回头警惕一望,却见来人竟然是乔烨,微微一愣。 “王爷!” 乔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看见屋子里的惨状也是吓了一跳,他定了定神,连忙跑到萧壁城身边。 “王爷!属下知晓靖王妃和清平郡主的下落了!” 萧壁城浑身一震,双眼赤红地抓住乔烨的肩膀,语气急切。 “她们在哪儿?” 乔烨扫了眼不远处的碧落和封锦薇,神色复杂地迅速悄声低语了几句。 猝不及防听到故人的名字,萧壁城面色错愕,“你说是子舟告诉你的?” “王爷,他就在酒楼下,您快随他去营救王妃吧,酒楼这里交给属下来处理。” 萧壁城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其他,迅速提起枪就出了房间,看也没看封锦薇一眼。 忘归酒楼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马车。 车旁有个带着斗笠的黑衣青年,正一脸焦急地等候着什么。 如此熟悉的身影,萧壁城立刻脱口而出,“子舟!” 风子舟的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壁城!” 二人双目对视,均是激动不已,胸口起伏不止。 “壁城,快带上人马随我一同去城外救人,其他的事路上再解释!” 萧壁城点了点头,按耐住激动和急切的心情,带着一队人马和风子舟一起从城中疾驰而过,留下阵阵尘烟。 * 城南郊外。 云苓在车厢里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在正午之前,封锦程一行人终于在一座极为偏僻隐蔽的山庄前停了下来。 在封锦程手下的看押下,温怀瑜忐忑地抱着云苓的胳膊,不安地走进了山庄。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打量完这处山庄后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竟是一座私人的温泉山庄! 装潢气派华丽,占地面积之广,看起来竟是比靖王府还大,封家果真是富可敌国。 云苓内心开始蠢蠢欲动。 不行,这么好的地方,得想个办法占为己有才行! “二公子,您来了!” 走进前院,山庄中的人纷纷向封锦程行礼示好,云苓耳力非凡,隐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小声议论。 “这两个女子那么丑,二公子是换口味了么?” “……二公子怎么连怀孕的妇人也带回来了。” 云苓眉头微微一动,听这话的意思是,封锦程经常带女人回来? 她正想着,便听封锦程道:“把人给我带到内院里去,吩咐下面准备热水和衣物,务必把她们的脸给我洗干净了!” 话音落下,封锦城嫌恶地扫了一眼温怀瑜。 顶着这样一张脸,简直丑的没法下手。 第 164 章 温泉山庄 封锦程吩咐完,很快就有几个身材高壮的护院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她们包围。 云苓以为她们会往院子深处走,却不想几个护院却把她们带到了一片假山和竹林前。 “走快些,别磨磨蹭蹭的!” 为首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便领头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约莫在竹林中走了半柱香时间,视线中的天地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比前院还要大上至少一倍的独立院落! “管事嬷嬷,人已经带到了,尽快按二公子要求安置好,顺便打热水来把她们洗干净了。” 为首的人在内院门口停了下来,把云苓二人交给了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管事嬷嬷,便不再前进一步了。 管事嬷嬷上前扫了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平声警告。 “两位随我来吧,不要想着逃跑,内院三面环山,唯一能离开的路就是穿过前院的这一条,你们逃不出去的。” 话音落下,又有几个姿容秀丽的丫鬟上前,领着云苓和温怀瑜朝院内走去。 管事嬷嬷的声音冷不丁又在背后响起,“二公子喜欢听话的,两位只要乖乖的待在内院,自然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若是不安分的话,可就少不得要吃苦头了。” 行至岔路口,眼看丫鬟要将二人分离,温怀瑜心中一紧。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丫鬟也不生气,笑脸相迎道:“公子吩咐了带二位去沐浴净面,跟着走便是,热水一会儿就送到房间里。” 在温怀瑜的不情愿下,两人分道扬镳,温怀瑜被带去了秋阁,云苓则被带去春阁。 一路上,云苓悄悄铺展开精神力查探内院里的情况,很快锁定了温怀瑜的位置。 内院比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不过她的精神力差不多可以将其全部笼罩,令人意外的是,内院比外院大那么多,里面的人却很少。 整个内院空旷而安静,但往来行走的下人中没有一个侍卫或小厮,全是丫鬟,还无一例外都容貌秀丽。 想起刚才那几个男护院走到门口就不再继续前进了,云苓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在路过春阁的一间屋子时,云苓不经意从窗户缝隙中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眸。 那是一双属于女人的眼睛,目光麻木而空洞,像是一潭死水。 行至春阁角落里的屋子,丫鬟将门推开,“夫人,奴婢等下会侍候您沐浴更衣,还请您在房中静候。” 屋子不大不小,但看着显然是女子的闺房,梳妆台等家具一应俱全。 身上这套粗布衣服穿着的确不大舒服,云苓点点头,“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先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闻言,丫鬟眼神微讶地看了云苓一眼。 刚来这里的时候,那些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哭天抢地的,亦或不吃不喝激烈反抗。 “吃的尽量多弄点,我饭量大,起码要两个成年男子的份量才能饱。” 云苓想了想,又补充叮嘱她。 “我喜欢咸香辣,酸甜口的不要做,菜里可以有蒜,但不要洋葱和香菜。” 丫鬟:“……” 如此适应良好的,还是第一次见。 丫鬟心情复杂地退下后,云苓神色若有所思,隐隐带着两分惊讶。 这个封锦程,在内院里藏了起码二十几个女子! 这座温泉山庄,八成是他给自己打造的“后宫”,外院守卫森严,内院则与世隔绝,看到一个男人。 这要让昭仁帝知道了,他心中得有多苦啊。 要知道他后宫里才十几名后妃,堂堂天子帝王竟是比不上封锦程一个“土皇帝”。 云苓心中对皇帝老头儿生出几分同情来。 * 抓回了云苓和温怀瑜,封锦程心情大好。 安排好前院的事宜后,他率先跨进了秋阁的房间中。 看见来人是封锦程,温怀瑜倒吸一口冷气,神情戒备地看着对方。 她强自镇定道:“封二公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将我掳到这种地方?” “为何要把郡主带到这里……难道郡主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封锦程微微一笑,神色温雅亲和,摇着扇子语气悠然。 “在下心悦郡主已久,奈何郡主一直对我视而不见,万般无奈下只好出此下策。” 温怀瑜脸色变了变,她当然不相信封锦程是喜欢自己,他不过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份! “封公子,我已和云泽定下了婚约。” 闻言,封锦程的眼神冷了几分,面上笑容却丝毫不减。 温怀瑜又惊又怕,气的脑门发热。 “原来你竟打着这样肮脏的心思!我与云泽的婚事乃是皇家钦定,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陛下,降罪于你!” “陛下知道了又能如何?”封锦程笑的如沐春风,不以为然地道,“如今边关告急,我大哥在边关领兵作战,陛下还要仰仗我们封家呢,难不成郡主以为陛下会为了一个只剩空壳的温家,与我封家离了心?” 说起来还要感谢边关之事,若非如此,他也没有倚仗敢肆无忌惮地劫持云苓和温怀瑜。 看着温怀瑜惊惧交加的神色,封锦程幽幽道:“原本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娶你为正妻,谁想到你这么不听话。这下倒好,待坏了名声,只能是嫁与我为侧室了。” 听到这句话,饶是胆怯如温怀瑜,也不由得气红了脸,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声。 对峙间,有丫鬟来传话,“禀报二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 封锦程也不在意温怀瑜的无礼,合扇吩咐道:“去把她洗干净,尽快送回来。” 他心情极佳地在房间内等候温怀瑜,不多时过去,却见丫鬟一脸难色地将人带了回来。 “二公子……她脸上的东西我们洗不掉!” 封锦程看着一脸黑黄皮配麻子点的温怀瑜,瞬间黑了脸,“洗不掉?” 丫鬟诚惶诚恐地道:“二公子息怒!奴婢等人好些法子都试过了,实在是洗不干净啊!” 封锦程:“……” 看着封锦程复杂的眼神,温怀瑜终于明白云苓为什么要把她化的这么丑了。 她松了口气,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来。 封锦程眯了眯眼,黑着脸沉声道:“你们给我把她看好了!” 这样一张脸是个人都下不去手,他心头气恼,转身去了云苓所在的春阁。 封锦程推门而入的时候,云苓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崭新的衣物,正在疯狂地埋头干饭中。 他扫了一眼饭桌上已经空掉的五个盘子,还有叠了三层高的饭碗,眼神古怪。 “看来靖王妃胃口不错啊。” 第 165 章 致命打击 封锦程阴阳怪气地说完,目光不经意落在云苓那张洗干净的脸上,微微一愣。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名震京城的丑八怪没了脸上的胎记后,竟有这样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云苓抬头扫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手边没有牙签,随手用指甲剔了剔牙。 她口齿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哟,你来了。” 封锦程回过神来,看着这怎么都跟绝世美人不相符合的气质动作,表情一言难尽。 “你当真就一点都不怕?” 云苓想了想,诚恳地答道:“如果你是指紧张和慌乱的话,那不好意思,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绪。” 作为精神力者,组织给她上的第一课,就是无论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都要时刻保持冷静。 封锦程的目光紧紧盯着云苓,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强作镇定的心虚和慌乱,然而却没有一丝破绽。 他神色复杂地道:“你可知道我把你带到这儿来的目的?”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知道,还会跟你回来?”首发 要不是想搞清楚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在客栈里时,或许已经下手取他狗命了。 封锦程轻笑一声,甩开折扇轻轻摇晃,“靖王妃可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是皇后姑姑的眼中钉,肉中刺。” “姑姑总想你若没了孩子就好了,可在我看来却是妇人短见,若是孩子在封家手上,靖王最大的软肋也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他一直都不认同封皇后的想法,与其除掉云苓的孩子,不如将之掌握在手中,这样一来还愁左右不了萧壁城吗? 闻言,云苓眉头微动,很快明白过来封锦城的意思,“原来你是想囚禁到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威胁瞎子?” 算盘打的挺响。 封锦程弯唇一笑,“如今你在封家手上,想必靖王爷定会为了你的安危,同意另娶锦薇做正妃。” 那个小碧池,原来是盯上她的男人了,怪不得之前会莫名其妙跑来找茬。 云苓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道:“只怕等我生完孩子,你们是不会留我活着的。” 封锦程神色幽幽道:“没错,之前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云苓脸上,亮起一抹微光。 “两个月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靖王妃楚云苓,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温泉山庄中吧,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就像内院里关着的那些女子一样?” “看来你已经有所察觉了。”封锦程眼神微眯,笑道:“不错,这座山庄就是我用来收藏美人的地方,而你将是我所有藏品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封锦程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他喜爱各色美人,且眼光挑剔。 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他都会想办法悄无声息地哄骗拐劫到这温泉山庄中来,变成自己的禁脔。 云苓轻轻一笑,“你的确比封言要有脑子些,不过你们封家人都有个特点,那就是太过盲目自信。想把我困在这里,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看着云苓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封锦程眼神一沉,面色微带上了些警惕。 他一向看不上女人,她们的本事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何况云苓现在是个手无寸铁的孕妇。 只不过云苓当时是如何迷晕那十来个伪装成山匪的暗卫的,封锦程心中的确有些疑惑。 “你的袖弩和毒药已经全被拿走了,我倒是想知道,你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如你所愿,你很快就知道了。” 云苓对封锦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抬眸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猝不及防与她对视,封锦程忽然莫名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浑身汗毛直竖。 不等他挪开视线,云苓那双漂亮的星眸陡然闪过几丝令人心生恐惧的猩红之色。 “呃啊——!” 封锦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头脑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刺痛,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瞬间失去了意识。 云苓缓缓起身,眸光冷漠地俯视着倒在自己脚下的封锦程。 上辈子因美貌而觊觎她的人有很多很多,那些人落到她手里后的下场通常只有两个,要么化学阉割,要么物理阉割。 封锦程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现在她手里也没有能进行化学阉割的药物,那就只能是物理阉割了。 思及此,云苓脱下封锦程的鞋,将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活动活动了一下脚腕筋骨,她对准封锦程的双腿间,全身猛力一踹。 快准狠,熟练度满分! “啊——!!!” 原本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的封锦程,在遭到云苓的“致命打鸡”后,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他眦目欲裂,额头青筋直跳,痛苦的躺在地上蜷缩成虾状,惨烈的叫声却被死死堵住。 第 166 章 姐妹们好好招呼他 封锦程在地上抽搐抖动几下后,又疼的翻着白眼再次昏了过去。 云苓顺走他腰间的钥匙,反身推门而出,将人锁在了房间里。 没有任何吩咐与命令,内院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轻易靠近阁里的房间,只有两个负责看守的丫鬟坐在院子口的台阶上,叽叽喳喳地聊天。 她们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纤弱,云苓连精神力都不需要用,直接两个刀手劈下去,没花多大力气就把晕过去的人丢进了院内的假山后面。 随后,她再次展开精神力锁定了温怀瑜所在的位置,一路直奔目标而去,全然没有要躲藏的意思。 走廊里有负责洒扫的丫鬟看到这一幕,皆是神色疑惑地面面相觑。 “那是谁,她为何能在内院所以走动?” “兴许是得了二公子的准许吧……” “也可能是哪位我们没见过的主子,之前锦薇小姐不是也来过么。” 答话的丫鬟语气不定,虽然心有疑惑,却没上去拦问,她们不知云苓和温怀瑜的身份,下意识地将她当做了封家人。 无他,实在是云苓的神色过于自然坦荡,完全不会让人朝逃跑的方向去想。 那大摇大摆的步伐,就好像山庄是她家一样。 云苓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关押温怀瑜的秋阁中。 温怀瑜正面色不虞地被管事嬷嬷和一个小丫鬟看守着,冷不丁瞥见云苓走进院子,立马激动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云苓妹妹!” 管事嬷嬷看见云苓竟然进了秋阁,脸色微微一变,厉声质问:“谁允许你在内院随意走动的?” “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横着走,看你们谁拦得住我!” 云苓冷笑一声,握起拳头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温怀瑜眼睁睁地看着云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对准管事嬷嬷的鼻子上前就是一坨子。 鲜血自管事嬷嬷的鼻孔流下,她瞬间眼神涣散,脸上还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怀胎八月的靖王妃会是一个如此彪悍的妇人…… 温怀瑜目瞪口呆,小丫鬟神情呆滞。 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 云苓语气冷冽,“你去给我把她捆起来,关到厨房里去,要是敢叫一声,我不介意给你也来上一拳。” 小丫鬟回过神来,吓得花容失色,浑身瑟瑟发抖。 封锦程不在,平时内院做主的就是管事嬷嬷,她不过是奉命干活的下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秋阁有专属的小厨房,管事嬷嬷被绑起来丢了进去。 云苓从腰间拿出一粒像是黑色药丸的东西,捏着小丫鬟的下巴硬塞了进去。 “你已经中了我特制的毒药,一刻钟内不服下解药,立刻就会穿肠烂肚毒发身亡,想要解药的话,马上去把内院的丫头们都叫到秋阁来,就说是管事嬷嬷的命令。” 小丫鬟神色大骇,忙猛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云苓。 “夫人开恩!奴婢只是个负责端茶倒水的丫头,求您开恩啊!” 云苓目光冷淡地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你还剩下一刻钟的时间,再不抓紧点,兴许就来不及了。” “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浑身一震,忙不迭神色慌张地照云苓说的去做了。 待她跑出去后,温怀瑜奇道:“咱们的东西不是都被收走了么,你还在哪里藏了毒药?” “我骗她的,那个是我来的路上随手搓的泥巴丸子。” 这小丫鬟年纪太小,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轻易便被唬住了。 温怀瑜:“……”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连珠似炮地发问,语气焦急。 “对了,封锦程去哪里了?管事嬷嬷虽然晕了,可我们要怎么逃出山庄?你让她把内院的丫鬟们都叫来做什么?” 就算她们放倒了管事嬷嬷,也没法通过外院离开这里啊! 云苓笑容中泛着几丝冷意,“你放心吧,封狗已经被我废了,如今他在我们手上,想挟持他离开这里轻而易举,更何况我们可能还会有很多姐妹做帮手。别说是离开这,就是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也不成问题。” 废了?什么意思? 温怀瑜眼神震惊,“封锦程在你手上?很多姐妹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些小丫鬟么?” 云苓摇了摇头,笑容淡了几分,神色凝重地将封锦程在内院圈养女子的事告诉了温怀瑜。 温怀瑜听完之后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怒,久久不能言语。 她实在想不到,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做这种事。 更想不到,封锦程远比她想象的要道貌岸然,人面兽心! 不多时,那个吃了泥巴丸子的小丫鬟很快将内院里做事的小丫鬟们都叫到了秋阁。 这些丫鬟年纪大的不过十五岁,年纪小的只有十二岁,没怎么经过事,都很好拿捏。 云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们一个个骗进来捆了扔进屋里。 “夫人……内院里加上我一共有三十个丫头,还有两个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们!” 吃了泥巴丸子的小丫鬟急的满头大汗,都快哭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人去外面报信,公子不许外院的人进来,也不许我们内院的人随意出去,您快给我解药吧!” 那两个还在春阁里躺着呢,云苓知道她没撒谎,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神情温柔。 “乖,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给你解药,春夏秋冬四阁每间房的钥匙在哪?” 小丫鬟急切答道:“回夫人,钥匙在管事嬷嬷和公子手上,我们下人是不知道的。” 说完,她期盼地看着云苓,等她大发善心给自己解药。 却不想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温怀瑜羡慕又崇拜地看着云苓,“你这招真好使,回头也教教我。” “没问题,一会儿你还可以拿封狗练手。” 云苓回答着,在管事嬷嬷身上搜刮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不由得皱眉。 “钥匙不在她身上,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钥匙,那就简单粗暴点吧,正好我刚才吃的有些多,活动消化一下。” 温怀瑜正疑惑云苓话中的意思,便见她扛起厨房角落里劈柴的斧头走了出去…… 春夏秋冬四阁一共二十几间屋子,云苓一斧头下去,精致的门窗顿时变得稀烂破碎。 温怀瑜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 不多时,约莫二十来名容貌异常出众的女子被聚集到主院中。 温怀瑜将来龙去脉告知她们,众人皆是神色茫然,忐忑不安地看着彼此。 “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得救了?” “怎么可能,外院守备森严,我们不可能逃得出去……” 云苓抿了抿唇,话语掷地有声,“诸位姐妹莫怕,封锦程已经被打晕捆起来了,我们有这么多人,用他作人质离开这里轻而易举。不过在离开之前,姐妹们应当好好招呼他一顿才是。” 而外院中人,丝毫不知内院这片温柔乡已经变了天…… 第 167 章 真是个人渣 封锦程是被一桶冰冷的水泼醒的,再次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被吊在了主院中的那棵金色的桂花树上。 眼前约莫有二十来名女子,正眼神恨怒交加地看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封锦程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待萧瑟的秋风吹来,冻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彻底清醒。 “你……你们……” 裆部还在隐隐作痛,他眼神却从茫然转变为惊愕。 人群中央摆放着一个藤制躺椅,云苓正神情悠闲地躺在上面,旁边的桌子上是一些点心和茶水。 “哟,他醒了,姐妹们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啊。” 看见云苓的脸,封锦程浑身一震,想起自己方才的遭遇,立刻用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 “楚云苓……你这贱人!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云苓喝了一口茶,捡起放在身侧的长长竹竿,伸手对准封锦程的腿间就是用力一戳。 “也不看看场合,还敢对本妃出言不逊,刚才的教训没吃够?又想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了?” “嗷——!” 猝不及防被戳到“痛点”,封锦程再次惨烈地哀嚎了一声,疼的满头大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怀瑜瞥见他腿间衣摆上的血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终于知道云苓说的“封锦程已经被废了”是什么意思了…… 云苓戳了封锦程一棍子,转头看向被解救出来的漂亮女子们。 “你们还不动手么?再过两个时辰,外院的人就要来给内院送饭了,你们再不抓紧点可就没机会了。” 云苓话音落下,立刻有一名换作梓桃的少女咬了咬牙,悲痛且愤恨地看着封锦程。 “我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你向他提出纳我为妾不成,便暗中派人将他打成重伤,还装模作样扮成好人,妄图骗我倾心于你……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她本是一名木匠的女儿,替父亲到封府送木雕时无意间被封锦程看上,却不想招来祸事一场。 想起重伤不治的父亲,梓桃悲痛交加,咬牙走上前去,抬腿狠狠一脚补在封锦程双腿间。 “啊——!” 惨烈的痛喊再次划破天空,闻者无不心颤。 封锦程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翻着白眼就要晕死过去,云苓却偏生不让他昏迷。 她用精神力轻柔地刺激的封锦程的脑部神经,确保他一直保持意识清醒。 “我和玉郎青梅竹马十几年,原本成亲在即,你却故意设局害他身陷青楼赌场,名声仕途尽毁,逼他不得不从顶楼跳下以证清白,当场殒命……” 另一个相貌柔弱清雅的白衣女子缓缓上前,痛恨地望着封锦程悲泣低语。 “事后还假意对我温柔体贴,妄图在我面前诋毁玉郎……” 话音落下,她鼓足力气对着封锦程狠狠打了一巴掌,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抓出深深五道血痕。 “那么接下来轮到我了。” 一名年纪较长的青灰衫女子缓缓开口,她容貌婉约冷清,如一潭死水的麻木眼神此刻漾开一圈圈涟漪,令人寒彻心扉。 “我本是有夫之妇,你为了强取豪夺,逼我夫君为了保全我性命,不得不持簪自尽……” 想起夫君用那根定情信物的金簪刺入胸口的样子,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猛然拔下发髻间的簪子,疯了一样地狠狠在封锦程身上刺下十几个血窟窿。 温怀瑜听得震撼不已,眼眶隐隐发红,心神难定。 内院的女子们无一不是姿容出挑,有婉约柔美的,有娇憨可爱的,有冷清出尘的,也有妩媚多情的。 她们身份低微的有走夫贩卒的女儿,身份高贵的有五品官员的嫡女。 既有未出阁的少女,也有已经嫁与他人为妇的女子,却都被封锦程以各种各样的手段囚禁于内院中。 听她们血泪的控诉,封锦程似乎最喜欢设下各种阴谋技巧,欺骗女子倾心信任于自己,待得逞后再露出真面目。 温怀瑜红着双眼,出离愤怒地瞪着封锦程,为身旁这些女子的遭遇们感到无比心痛。 “真是个人渣!” 云苓扬了扬下巴,“别光站在这里骂,你也上去揍他啊。” 想起封锦程打算对自己做的肮脏无耻之事,温怀瑜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拿起身侧的竹竿,也对着封锦程胯间狠狠一戳。 “啊——!” 封锦程惨叫完,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地忏悔求饶。 “靖王妃,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些事了!求你们饶了我!” 可惜云苓不为所动,剩下那些目光愤恨的女子们,也没有一个想要放过他。 原本作为温柔乡而存在的独立院落,此刻已然变成了封锦程的地狱。 云苓喝茶看戏,时不时地磕几颗瓜子,忽地动作一顿。 她感到有一道熟悉的精神力在靠近,急切而迅猛。 是萧壁城来了。 * 黄昏时分,萧壁城带领的人马终于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温泉山庄门口,一同随行的还有楚云泽。 扫了温泉山庄一眼,他迅速展开精神力查探周围,果然探查到了云苓的精神力所在。 山庄护院脸色微变,“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温泉山庄,这里可是封家的地盘!” “滚!” 萧壁城语气暴躁地一脚将其踹开,神色燥怒。 “给本王将这面的人尽数拿下!” 话音落下,萧壁城率先持枪闯入外院,心急火燎地循着精神力的感知方位寻去。 云苓,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子舟兄,快跟上!” 楚云泽下了马,也面色忧急地去追萧壁城的步伐。 被掳走的人一个是他的未婚妻,一个是他的嫡亲妹子,此刻他简直恨不得将封锦程千刀万剐。 有精神力的指引,萧壁城很快穿过那片竹林,找到了藏在山脚深处的内院。 几人加快脚步,飞也似地朝着主院奔去。 “云苓!” 萧壁城等人神色激动地跨进主院,声音却在看到院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第 168 章 定会持枪踏平封府 三人赶来的时候,封锦程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女人的报复心是很强的,何况还是二十来个怀有强烈仇恨心理的女人。 被囚禁压抑了这么久,皆是疯狂地发泄了出来,导致封锦程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这……这是我眼花了么?” 楚云泽手指颤抖地指着头发散乱,衣衫残破的封锦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跟担忧和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封锦程身上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用鞭子抽的,原本的一张俊脸也被抓花,数道抓痕淌着未干的血迹,宛如厉鬼般恐怖。 他身上还有数不清的血窟窿,最为恐怖的是双腿间的衣摆上……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 萧壁城也没说话,担忧的眼神变得茫然。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大受震撼。 此刻对封锦程“行刑”的人是温怀瑜,听到楚云泽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吓得丢掉了手里的竹竿。首发 天哪!她刚才对封锦程进行“正义打击”的样子应该没被看见吧? “你们是谁?” 见到有陌生男子出现,这群漂亮女子们骚乱起来,警惕地望着萧壁城等人,眼眸中全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凶光。 她们手里有人拿着匕首,有人拿着鞭子,像是浑身竖起倒刺的刺猬。 风子舟头皮发麻,他发誓自己上战场那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气。 “诸位姑娘有话好好说,我们是来救人的!” 云苓看见萧壁城,起身安抚道:“别担心,这是我夫君和大哥,他们都是自己人。” 得到她的安抚,姑娘们这才放松下来。 萧壁城回过神来,快步上前揽住云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幸好没事!” 确定怀中的人是温热真实的,萧壁城方才深吸一口气,找回了飘散无主的三魂七魄。 他红着眼睛,仔细地将云苓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心中的石头才落地。 “……是我来晚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是不是很怕?”萧壁城声音沙哑,眼中尽是自责,“都怪我不好,竟让你独自去寒山寺祈福。” 他神色憔悴,眼眸里布满红血丝,显然两天一夜都不曾歇息过。 云苓心底一阵心虚,涌上几分愧疚。 她能说,她不但不害怕,还在内院里撒野的很开心吗? “没有,你赶来的已经很及时了。”云苓压低声音安慰他,“真的……你别担心嘛,我说过你要相信,我遇到危险是可以自保的。” 仔细一算,她被封锦程掳走也就这两天一夜的事,但萧壁城和林氏等人定然吓得不轻。 云苓心里清楚,这次是自己任性妄为了。 但她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何况明明都要逃走了,封锦程却还自己撞上来,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且如今得知了温泉山庄的事,她更不后悔当时的选择。 楚云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焦急地询问,“怀瑜呢,怀瑜在哪?她有没有事?” 急切的目光在众多妙龄女子之间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未婚妻的身影,楚云泽急得满头大汗。 温怀瑜咬了咬唇,细如蚊蝇地答道:“云泽,我在这儿……” 楚云泽的目光落在那个黑黄麻子脸的“少年郎”脸上,浑身一僵,他猛然想起刚闯进来时,对方握着竹竿狠戳封锦程裤裆的样子。 这真的是他那娇怯如小白兔一样的未婚妻么…… 温怀瑜看见他呆滞的目光,忍不住掩面在心中哀嚎。 完了,如今她的形象在楚云泽心中已经尽毁了! 云苓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尴尬的场面。 “大哥,她们都是被封锦程拐骗囚禁至此的苦命女子,每个人身上都牵扯着与封家相关的命案,你常在刑部走动,将她们带回去审查翻案吧。” 楚云泽如今在御史台做事,那乃是能够弹劾朝廷命官的机构。 这一次寻找这么好的机会,她定要重挫封家的锐气! 萧壁城面色微变,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苓心底轻叹一声,面色沉重地将温泉山庄的事尽数解释给他们听。 半晌后,楚云泽等人大为震惊失色,忍不住愤恨地看向封锦程。 “竟在皇城脚下犯下如此弥天大罪,简直禽兽不如,罪无可恕!” 风子舟非大周人士,但也素来一身正气,嫉恶如仇,他无比厌恶地看着封锦程,仿佛在看一条肮脏的蛆虫。 萧壁城用力捏紧了长枪,目露杀意地看向封锦程,极力压抑内心的冲动。 要不是还要留着这条狗弹劾封相,他简直恨不得一枪搅碎对方的心脏! 楚云泽身在刑部,最见不得这些欺男霸女的行为,当即捡起封锦程掉在地上的鞋子,对着神志不清的封锦程狠狠抽打。 他一边打一边骂,“猪狗不如的东西!活该你下十八层地狱!竟然掳走我妹妹和怀瑜!” 直打的封锦程一张脸肿的老高,楚云泽才恨恨地扔下鞋子,眸光同情地看着那些女子。 “诸位随我走吧,我会派人好生安置你们。” 闻言,在场女子皆是两行清泪,为首的青灰衫女子扑通跪在地上,郑重地朝云苓一跪。 “多谢靖王妃相救,您的大恩大德,民女此生不忘!” 青灰衫女子一跪,其他女子也都纷纷伏地,哽咽地倾诉感激之情。 云苓心底颇不是滋味,“回去以后,你们尽管道出所有冤屈,朝廷必定为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被解救出来的女子们最终交给楚云泽安置,那名叫梓桃的少女临走前,还不解恨地又朝封锦程裆部狠狠补了一脚。 这一脚让在场的男子脸色隐隐发绿,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萧壁城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封锦程的裤裆,尽管没有亲眼看见,他却能确定,对方的两颗蛋怕是已经稀碎了。 想起封锦程把主意打到云苓身上,他心中的怒火立刻又蹿升起来。 手中长枪一转,飞速四下重击之后,封锦程惨叫着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的四肢上各一个血窟窿,虽还活着,却已是彻底成了废人。 锥心刺骨的疼痛令封锦程清醒过来,可他却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目光触及云苓后,无比惊恐地在地上蜷缩蠕动。 “妖怪!有妖怪!” “是妖怪啊,娘快救我!” 封锦程鬼哭狼嚎起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停地胡言乱语。 云苓挑眉,压低声音道:“他的头部受我精神力刺激太多,已经疯了。” 萧壁城眼神狠戾地扫了封锦程一眼,面无表情地下令。 “把他给本王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第 169 章 那是留情的佩剑 不多时,温泉山庄的人尽数被萧壁城带来的兵马所捉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城,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靖王府。 见到云苓没事,叶折风大大松了口气,分别与乔烨去给文国公府和宫中报信。 “王妃,你可算回来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奴婢怎么活啊!” 冬青率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云苓怀里成了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十九也第一时间赶到揽清院来查看云苓的情况,见她没事才彻底放下心来。 见冬青扑在云苓的怀里哭,自打入府就性情孤僻,极少和旁人交谈接触的十九,终是忍不住伸手将冬青拉开。 他声音沙哑地道:“……你,压着……王妃的……肚子了!” 冬青忙直起身来,抹了眼泪道:“瞧我这毛手毛脚的性子,王妃没事吧?您一定饿了,我马上叫厨房去做好吃的!”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云苓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心底有些好笑,又有些发暖。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忧担心过,说实话这种感觉还不赖。 暂时歇息着喘了口气,云苓冷不丁问萧壁城。 “对了,那对兄弟替我传信一场,定要好好感谢一番。我记得他大哥身受重伤,你可有派人将他安置好?” 萧壁城这才回过神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骨,嘴角却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刚才心里着急,险些忘了告诉你他们二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与我是旧识。” 萧壁城扫了眼四周,再次压低声音。 “他们北秦风老将军的嫡子,与我乃是结拜兄弟,更有义结金兰之情,之前和你提过的。” 他迅速地说明了风家兄弟逃离流放队伍后,前来大周京城寻他求助的事。 云苓神色难得有几分错愕,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恰恰就让她在城外客栈里遇上了这对兄弟,还真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你把风子昂安置在府里了?快带我去看看,他的伤势有些严重,还需尽快用药才行。” 萧壁城点点头,带着云苓朝客院而去。 “多亏你那晚紧急替他处理了伤势,子昂目前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让师母林芯帮忙照看了一下重伤的风子昂,对方当下情况稳定。 小院的客房里,风子舟正在与风子昂低声交谈,见云苓前来,兄弟二人皆是神情微微激动。 已然转醒的风子昂见到云苓,也强撑着要起身对她行礼。 云苓抬手阻止他,“两位不必如此客气,你们是瞎子的结拜兄弟,直唤我名字便可,能在客栈遇上也说明咱们有缘分。” 萧壁城也道:“云苓不是那等拘于礼节的人。” “好!那云苓妹子若不嫌弃,也同壁城一般唤我们一声大哥二哥便是。” 风子昂扬起削瘦的脸颊,冲云苓露出一抹笑容,却是刚阳坚毅。 “不过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礼定是要行的!” 说完,他也不顾云苓和萧壁城的阻拦,硬撑着起身,双手持起佩剑竖在胸前,向云苓行了一个北秦独有的礼节。 “风大哥太客气了。” 云苓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风子昂手中那柄剑上,忽地微微一愣。 那柄剑的剑鞘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一个圆形的印记。 印记内圈是一排大写的英文字母,中间是一个兽爪模样的图案。 看见这个再熟悉不过的标志,云苓面色错愕,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然疯狂逆流到头顶,带来阵阵眩晕感。 “……这柄剑……这柄剑是你从哪儿来的!”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不等头脑下达命令,云苓已经本能地夺过了风子昂手中的佩剑。 她纤细的手指颤抖地落在那个图案上,猛然间双眼发红,呼吸急促起来。 风子昂懵了一下,神色错愕,“这……这是我小妹的剑,云苓妹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萧壁城第一时间察觉到云苓的反常,神情微紧,迅速上前扶住她有些站不稳的身躯。 云苓的性子素来都是镇定悠然的,萧壁城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语气紧张。 “这柄剑怎么了?” 云苓一把抓住萧壁城,指甲深深刺入他的胳膊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止。 “这是留情的剑!是她的剑!” 她不会认错的,这是留情的身份标识! 萧壁城闻言瞳孔骤缩,很快也看见了那个奇怪的图案。 云苓曾告诉过他那几个图案标志所蕴含的非凡意义,自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意味着什么,面色错愕。 风子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迟疑地问道:“这柄剑的确是我们离开北秦前,小妹风留情交给我们的,云苓妹子……莫非你认识情儿?” 第 170 章 情哥在北秦 云苓双手紧紧地握着剑,因太过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 “是她没错,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小就……” “风小妹也曾来过大周的京城几次,兴许她们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萧壁城见她情绪不对劲,心中一紧,生怕她说漏嘴,迅速插话打断。 风家儿女都上过战场,萧壁城对风小妹有过一丝丝印象。 四年前,十六岁的风小妹第一次上前线和大周联军一同御敌,萧壁城还曾与她打过照面。 印象里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坚毅少女,武功与胆量都不输给男子,剑法尤其出色。 只是后来听说,她为了保护遇刺的北秦皇帝,导致右手遭受重伤,从此再难用剑,便再也没来过大周了。 那会儿听到这个消息,萧壁城心里还有些惋惜。 云苓猛然反应过来,她虽强制镇定住心神,语气却仍旧难掩激动。 “……没错,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风子昂与风子舟对视一眼,皆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巧了。” 两国作为盟国,风家军每年大部分时间都驻留大周,基本三年回北秦一次,平时连新年都是在大周京城过的。 昭仁帝宴请他们的时候,风小妹也进京小住过两次,想来她和云苓就是那时认识的。 不过二人心底还是有些疑惑,他们从没听小妹提起过这事。 云苓语气急切地问,“留情在哪里,她还好么?为何没与你们一同来大周?” 风家兄弟见她神情担忧,不似客套与作假,显然与自家小妹关系极好,心中的疑虑不由自主地消散许多。 风子昂蹙眉,沉声道:“小妹在年初时入宫为妃,三个多月前秦帝以通敌卖国的罪名下令流放风家,她也被打入了冷宫中。” 风子昂将北秦近年来的局势一一道出。 秦帝自八岁起便登基,如今羽翼渐丰,不甘心再受人摆布,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摄政王夺权。 年初时摄政王亲自出使大周慰问靖王萧壁城,因风家一贯和摄政王走的近,秦帝便选择趁他不在时对风家下手,意图掌握兵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亲早知秦帝决意要对风家动手,便主动上交虎符,请求他看在昔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让小妹免受流放之苦,护她半生周全。” 小妹与秦帝自幼一同长大,更曾为救他废掉右手,她对秦帝的心思众人皆知。 或许是念及多年的情分,秦帝答应了风老将军的请求,这件事是他们兄弟二人在流放途中才得知的。 云苓听到这里,眉头却紧紧皱起,“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心里有些乱,忍不住想起了萧壁城所说的那个传言。 风小妹在三个月前被打入冷宫,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是第三颗陨星坠落之时。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那预言兴许是真的…… 留情在北秦! 联想起自己穿越前后的境地,云苓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留情也是在那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说明原来的风小妹已经死掉了,那她如今在北秦冷宫的境况定然不妙。 “那个狗皇帝言而无信,害我小妹受尽了苦楚!” 风子舟的性子火爆,远不如大哥风子昂沉稳,眼下他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恨的咬牙切齿。 “我们一路上遭到了不少追杀,因心中放不下小妹,最后我和大哥便假死逃离队伍,潜入皇宫探望她,谁知……” 说到这里,风子舟堂堂七尺男儿竟是流下眼泪来,哽咽不成声。 “那狗皇帝失信于风家,自打小妹入了冷宫后就不闻不问,还任由她受尽宠妃的欺辱!” 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时常遭到殴打虐待,导致跛了一只脚。 甚至还逼她活吞毒蛇! 听闻那一次,乃是天上的陨星坠落,恰好将虐打小妹的护卫生生砸死,秦帝被惊动前去冷宫查看,方才得知风小妹的境况。 如果不是老天有眼,那一晚小妹已经殒命了! 一想起妹妹在冷宫中遭受的非人对待,风子舟就恨不得生啖秦帝的血肉。 云苓晃了晃身子,差点有些站不稳,她失声道:“你说什么?她现在不仅废了一只手,还废了一只脚?” 留情是横冲直撞,直来直往的性子,她不懂得虚以委蛇,也不爱费脑筋思索那些弯弯绕绕。 作为组里的王牌输出,兵器就是她的全部,她从来只会用武力去解决所有事情。 若是如今手脚尽废,那她在北秦冷宫里该有多艰难? "云苓你别担心,子舟他们既然敢放心来大周,说明风……留情现在一定没事。" 萧壁城紧张地上前扶住她,焦灼与担忧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风子昂也红着眼,面色沉重地点点头,“秦帝承认之前是他疏忽在先,没有照看好小妹,承诺不会再让人动她。我听闻陨星坠落那晚,小妹将秦帝的宠妃打成重伤,甚至还要刺杀他,他也没有定小妹的罪,想来是可信的。” 说到这里,风子昂眼神涌上自责和疼惜。 小妹的性子一向沉默内敛,隐忍坚毅,那晚竟然会奋起将宠妃打成重伤,还持剑刺杀秦帝,想来一定是被逼到了绝境…… “我与子舟擅闯皇宫被秦帝捉拿,幸而有摄政王相助方才得以离开,正是他指引我们前来大周寻求壁城相助。有摄政王在北秦护着小妹,我们二人才敢放心离开。” 听了这话,云苓却丝毫没有安慰到,脸色隐隐发白。 她太清楚留情的性子了,如果她和自己一样有精神力傍身,北秦那狗皇帝和他的宠妃的坟头草早就八丈高了。 云苓死死地紧握住那柄佩剑,呼吸急促。 难道留情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 第 171 章 胎动早产 云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她的伤现在怎么样了?除了手脚,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严重么?” 风子昂面色痛惜地道:“我们还听闻小妹在冷宫时头部曾遭到过重击,因而落下了时常头疼的毛病。” 一定是这个原因! 云苓的指甲死死刺入掌心,她可以确定,一定是风小妹的头部受过重伤,才会导致留情无法使用精神力。 她倚靠着萧壁城,尽量站稳,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开口。 “我要去北秦,现在就要去!” 萧壁城面色一变,扶住她道:“云苓,你别说胡话,她如今在北秦暂时不会有事。” 他能够明白云苓此刻急切和担忧的心情,可她现在正大着肚子,京城封家这边还有一堆后事要处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北秦? 云苓拔高声音,音色因急促而显得尖利,“我必须去北秦,她现在很需要我!她的伤我能治!” 她们是二十多年的搭档,另外三个人无论伤重到什么地步,她永远都能稳稳地守护住所有人,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地大胆放肆。 风家兄弟不由对视了一眼,有些被云苓的态度和反应所惊愕。首发 看来,她们二人之间的情分不简单,深刻程度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风子昂忍不住问道:“云苓妹子,你说能治好小妹的伤?” “只要不是手脚找不到了,她怎么样我都能治好!” 想当初留情伤的小腿就剩骨头了,看起来跟骷髅似的,照样被她治的活蹦乱跳。 风子舟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喜色和震撼,他来的路上就听问过云苓医术卓绝,没想到她竟然有此等令人惊异的本事。 也不知小妹是如何结交到这样的奇人。 此刻,萧壁城一个头两个大,心中既是心疼又是焦灼。 “云苓你不要着急,等孩子生下来再大一些,我亲自陪你去北秦。” 听闻留情也在这个世界里的消息,他心中的震撼并不比云苓少。 风子昂也反应过来,真诚而感激地道:“云苓妹子如此心系小妹的伤情,我兄弟二人甚为感激,不过小妹她如今暂且无事,你大可放心。若实在挂记,书信一封送往北秦便是。” 云苓闻言,胸口火烧火燎,急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们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留情会穿越到这个世界,说明她在现代也出事了,最终也没能逃过组织的追杀。 如果那四颗天星的预言真的与她们几人的穿越有所关联,也就意味着老一和老幺也都在! 一个多月前落下的那颗,会与老幺有关吗? 还有一颗三年前就落下了,那老一现在又怎么样了? 无数纷杂的思绪瞬间涌入脑海,云苓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混乱,她一时忧急焚心,不由得心下大乱。 猛然间,便感觉肚子一阵剧烈的抽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自腿间流下。 “嘶……” 云苓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腿软地倒靠在萧壁城怀里。 萧壁城霎时间神色大变,慌乱地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疼……” 云苓咬牙,感觉腹部一阵收缩,疼的她脸上的表情都皱起来了。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 萧壁城慌的六神无主,要知道云苓自打怀孕以来表现得就与常人不同,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都能将温泉山庄搅得天翻地覆,这会儿怎么会突然肚子疼? 风家兄弟也紧张起来,慌乱地道:"遭了,她不会要生了吧?" “她才刚满八个月!” 萧壁城神色大变,话音落下果然发现了云苓腿间的异样,立刻颤抖着声音吼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啊!把岑嬷嬷和稳婆都叫来!” 三个男人顿时乱作一团。 萧壁城心下大乱,忙不迭地将云苓稳稳抱起,小心翼翼地快步朝揽清院赶去。 好在岑嬷嬷早在前阵子就已经将稳婆安置在靖王府中,一切都等待就绪。 萧壁城撕心裂肺的急吼声响彻王府,很快就惊动了所有人。 路上,他似是有所感应,脸色微微一变。 “我感觉你的精神力一直在波动,怎么回事?” 云苓面色煞白地咬牙,艰难地道:“我要生了……他们……他们正在吸收我的精神力。” 她没有经历过生产,更不知道孕育一对同样有着精神力的孩子会发生什么。 此刻只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头部的眩晕刺痛让她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连腹部的异动都顾不得喊疼。 萧壁城心下慌得要死,语气颤抖地安慰她,“云苓……云苓……有我在呢,你别怕!“ 他用力地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精神力异动的折磨让云苓逐渐意识涣散,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从风子昂手中夺来的那柄剑。 第 172 章 她不想死 稳婆很快就赶到了揽清院,看见房间里的萧壁城,顿时叫了起来。 “哎呀!王爷您是男人,怎么能待在产房里呢!小心冲撞了您,您还是快出去吧!” 说着,她就要拉着岑嬷嬷等人将萧壁城推出去。 萧壁城不为所动,躁怒地道:“本王就要守在这里!她是为本王生孩子,能有什么冲撞的?” 稳婆被他吓了一跳,又不敢强行赶他走,面色为难。 “可……可女子生产,您怎么能看呢?哎呀,王妃怎么还握着一把剑呢,这多不吉利呀……” 萧壁城不理会她,神色紧张地握着云苓的手,担忧道:“你好些了么?” 他感觉云苓的精神力比之前稳定些了。 云苓缓缓回过神来,满头薄汗地小声道:“我只觉得肚子一疼,头就跟着疼,现在好些了……” 话音刚落下,腹部收缩的阵痛又突然来袭,头脑也紧跟着一阵刺痛眩晕。 萧壁城也听闻过,女子在生产时是会不断阵痛的,他紧握着云苓的手,急声询问稳婆。 “她还要疼上多久才能生?” “王爷,这才刚开始呢!王妃这是头一胎,通常快的要五个时辰,慢的甚至要十个时辰,何况这还是双子早产!” 萧壁城面色发白,“那么久?” 一想到云苓要这样疼上一整天,他心里就如似刀割,恨不得愿意替她去疼。 “王爷您放心吧,王妃虽然胎动早产,但她胎位很正,虽是怀着双子,肚子也没有大的厉害,一切都会顺利的。” 稳婆有多年接生的经验,倒是丝毫不慌乱,出声安慰萧壁城。 “这会儿呀,您应当尽快叫厨房去备些吃食来,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一会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云苓再次从两种折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艰难地哑声道:“没错,叫厨房多备些吃的,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饿了。” 萧壁城闻言,连忙让岑嬷嬷去吩咐厨房多筹备些吃食。 “稳婆,我现在不用别人守着,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王爷说会儿话。” 云苓扶着肚子,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还是能够勉强保持镇定。 稳婆点点头,她见多了女子生产的场面,自然知道最要紧的关头还没到,便没有异议地退出了房间。 走之前,她还叮嘱萧壁城,“王爷啊,您多与王妃说说话,只要心里不害怕,便不会觉得那么疼了。” 待稳婆出去,萧壁城立刻眼神担忧地道:“你现在可好些了?我感觉你的精神力活跃程度低了很多。” “每一次疼痛,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吸取走一部分精神力。”云苓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语气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虚弱,“什么疼我都经历过,生孩子的疼我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估摸着照这样下去,我的精神力不一定能支撑到孩子出生。” 到那个时候,她说不定已经先一步精神力衰竭而亡了。 “那会怎么样?云苓,你不要吓我。” 萧壁城闻言,脸色变得煞白许多,黝黑的眸子中无法抑制地浮上一丝恐惧。 云苓没对他说实话,只轻声道:“你别紧张,一会儿将那块红色陨石拿来放到我床下,兴许能助我一番。” 想起那块天星的神秘与不凡,萧壁城立刻起身,脚步急促。 “我现在就去拿!” 云苓目送他匆匆离去,苦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幽幽低语。 “真是两个小讨债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云苓目光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终于轻轻放到了床头,稳固心境后,她静下来闭眼休养精神力。 她不想死,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生下这对孩子。 萧壁城很快取来了那块红色陨石,隐秘地藏在了床底之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云苓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尤其是头部。 虽然阵痛来的愈发频繁,但她已经不至于连清醒都无法保持。 靖王妃胎动早产的消息,岑嬷嬷第一时间奉命上报给了宫中。 御书房中,昭仁帝和太上皇刚知晓云苓已获救回府的消息。 还不等他们对封锦程犯下的滔天罪恶大发雷霆,靖王府的一封急报又飞速送入了宫中,听闻云苓胎动早产,太上皇吓得烟杆都掉到了地上。 他这次是真的怒了,“定是那封家的恶贼害得小苓儿受了惊吓!” 说罢,太上皇就急忙叫人备了一辆马车,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披了件厚实的外衫就朝靖王府赶去。 凤栖宫的封皇后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面色一变。 “什么?那丫头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第 173 章 一胎双宝 封皇后一直将云苓腹中的孩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她不止一次与封左相隐晦地提过一些想法,可父亲却似乎并不打算对那丫头下手。 眼看封左相隐隐有在靖王身上押宝的想法,她心下又慌又怒,瑞王才是他的亲外孙,父亲怎能放着天昱不扶持,反而另择他人? 她心有不甘,未曾歇过下手的心思,奈何靖王府就像个铜墙铁壁一样,连半只手都伸不进去。 眼看自己还没有着手布局,云苓就要准备生产,封皇后心下彻底慌了。 一旁的心腹玉姑姑道:“娘娘莫慌,靖王妃早产,这对我们恰恰是个好机会,何不趁靖王府防备松懈之时动手……” 封皇后闻言迅速冷静下来,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缓缓笑了起来。 “玉姑姑说的是,本宫身为皇后,理当派些人手去关慰她才是……” 连封皇后都派了人前去靖王府送东西,作为婆婆的皇贵妃自然也不能当做视而不见。 自打上回被云苓顶撞过后,她与靖王府的关系就彻底僵了下来。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纵使心中万般不待见云苓,皇贵妃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靖王府。 * 此刻靖王府中人来人往,乱作一团。 云苓突然发作,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四处奔波,烧水的烧水,帮厨的帮厨,传信的传信。 太上皇第一时间赶到了靖王府,乔烨等人连忙跪下。 “太上皇万岁!” 太上皇紧绷着一张脸摆了摆手,语气焦急,“小苓儿可好,孤的皇孙生了么?” 岑嬷嬷担忧地答道:“靖王妃已经发作多时了,但如今瞧着似是不大好……” “不大好?”太上皇脸色一沉,声音拔得老高,“怎么回事,平时御医看诊的时候不都说好得很么?” “这生孩子的事,谁也说不准啊!” 岑嬷嬷苦笑一声,神情尽是焦急。 产房里,云苓已经疼痛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她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快要到达了极限。 “王妃,您不能睡!您可千万不能睡啊!” 稳婆满头汗水直流,原本镇定的神色也变得慌张起来。 她没碰见过云苓这样的情况,明明胎位很正,胎儿也没有很大,怎么刚开始生,人就像是虚脱无力了呢? “您再坚持一会儿,孩子很快就会生下来了!” “云苓……云苓……你看看我!” 萧壁城已经守了一夜,加上之前出城寻人,已是三天两夜未曾合眼,憔悴疲惫的面容上,眼中遍布血丝。 得知太上皇来了,他也顾不得去见,只紧紧地抓着云苓的手,一声又一声地呼喊着她。 云苓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微微苦笑,声音细若蚊蝇。 “……瞎子,我……” 萧壁城立刻红着眼打断,用力握紧她的手,“你别说话,留着力气。” 云苓张了张嘴,她现在就是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腹部的疼痛和头部的疼痛反复折磨着她,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疲倦和饥饿,她很想立刻昏过去。 “王妃!王妃您不能闭眼啊!” 稳婆注意到她支撑不住合上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院子里,来回焦急踱步的太上皇听到稳婆惊慌的叫声,手中的烟杆再次不稳地掉到了地上。 皇贵妃也同样已经赶到了靖王府,见众人面色悲戚,眼皮一跳。 那丫头看起来情况很凶险? 此刻,太上皇正眼泪汪汪地看着产房的方向,面色慌张地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念有词。 “黄天在上,列祖列宗保佑,萧家先祖显灵……仙尊啊仙尊,小苓儿可是你的爱徒,你可千万不能看着她出事啊……” 念叨完,他心一横,拖着干瘦的身子朝着太阳的方向一跪,面色严肃地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岑嬷嬷一惊,“太上皇您……” 三叩九拜之礼,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受的啊! 皇贵妃看在眼里,心中更是一沉,暗自咬紧牙关,太上皇竟然看中那丫头至此! 如果真让她顺利生下了儿子,那皇家以后眼中还能装的下旁人么? 要是楚云苓死于难产,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 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皇贵妃的心怦怦直跳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也朝着太阳的方向行礼。 “诸位也一同为靖王妃祈福吧。” 闻言,院中人皆是静默着红了眼,一同默默照做。 皇贵妃没说话,只是心中在祈祷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产房里,稳婆急的嘴上都快起了泡,“王妃!孩子已经能看到头了,就差最后一步了,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云苓的意识已经半是涣散,几乎快要连疼痛都察觉不到,一只手无意识地紧紧抓住萧壁城的掌心。 察觉到她的精神力活跃程度明显减弱,甚至连生命特征都在消失,萧壁城心中涌上无边的恐惧,终于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云苓……” 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宁肯这辈子都不要她生孩子。 他恨不得替她痛,宁愿被吞噬精神力的是他!如果他能力云苓分担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 胸口因紧张和担忧而不断起伏,头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而迫切地冲出来。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萧壁城只觉得头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吞噬起了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云苓的神情骤然一松,只觉得沉重的身体一下子轻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开些许。 稳婆察觉这一点,顿时喜极而泣,“王妃,坚持住啊!已经看到孩子了!” 云苓闻言,神色几分恍惚。 下一刻,“哇——”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房间,院内外的人俱是浑身一震。 “生了生了,是小公子!是两个小公子!” 太上皇猛然瞪大眼睛,无比激动地又磕了两个头,额头都肿了起来。 “仙尊显灵,仙尊显灵啊!” 第 174 章 这俩孩子不简单 听到稳婆欢欣鼓舞的声音,皇贵妃神色一变,整张脸都有些扭曲,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两个儿子?” 她竟有这样的好命? 大周皇室的子嗣来之不易,瑞王成亲了几个月,后院一点动静都没有,贤王那个傻子成亲几年,也才得了一个女儿。 虽然明面上不表露,但她与封皇后这几年都一直紧盯着众皇子的婚事,确保都在各自掌控之中。 却不想,叫这半路杀出来的楚云苓搅乱了一切! 太上皇冷不丁回头瞧了皇贵妃一眼,她面色一僵,立刻换上激动和虚伪的笑颜。 “一举得男,还是两个,这可真是太好了!苓丫头如今可是大功臣了!” 太上皇没搭理她,这才又转回身去,焦急地朝着产房吼叫询问。 “小皇孙情况如何了,苓丫头可好?” 稳婆很快地回应道:“太上皇莫要忧急,小皇孙们都好着呢!靖王妃的情况也似是稳下来了!”首发 院子里的众人听到这消息,都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话音落下,庭院里的人皆是情不自禁露出喜意来。 “谢太上皇恩典!” 皇贵妃暗自收紧手掌,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要不是燕王之前闹那一出,让她歇了对云苓下手的心思,她早就忍不住动手了。但自己不动手,封皇后也不会放过云苓,想想也就算了。 谁知道竟叫她就这样把孩子顺利生了下来,皇贵妃在心中暗骂封皇后不中用。 * 产房中。 稳婆抱着哇哇大哭的大宝给萧壁城看,脸上满是喜意。 “王爷,您看他的哭声多响亮啊!” 萧壁城的头脑一直处在前所未有的眩晕感中,好不容易缓过来,只觉得头部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不断地有针扎似的痛感传来。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理会稳婆,而是强忍着不适先去查看云苓的情况。 “云苓……?” 床榻上容貌动人的女子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薄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好在虽紧闭着双眼,却神色舒缓。 萧壁城凑过去,确定云苓的精神力虽然很微弱,但已经逐渐趋于稳定正常,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还好,她只是太累睡过去了。 这一刻,萧壁城鼻尖酸涩,压抑着极力平复了心中的情绪。 “呜哇——呜哇——!” 耳边是孩子魔音穿耳式的震天哭喊,吵的萧壁城本就不适的头脑愈发混帐。 这时,却听得岑嬷嬷担忧的声音急急响起,“稳婆你快来看看,小公子为何一直不哭呢?” 萧壁城回过神来,面色微微一凛,心脏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孩子有什么问题?” 稳婆也有点慌,连忙凑过去查看情况,根据她的接生经验,新生儿一出生都是要啼哭不止的。 若是不哭,通常都是吸入了羊水,有窒息可能的表现。 “王爷莫急,让我来试试。” 稳婆抱过岑嬷嬷手里的二宝,用不大不小的力度在屁股上拍了几下,仍不见哭声,顿时慌张起来。 “瞧着也没问题,怎么就是不哭呢?” 孩子的肤色正常,并没有浑身青紫,看起来并不是呼吸不顺畅,难不成是有什么病? 萧壁城脸色微沉,“让本王看看?” 他从稳婆手中接过那个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皱巴巴的,小小的婴儿。 小的令人不可思议,软的让人心生无措,萧壁城有些紧张和慌乱。 耳边是大宝的魔音穿耳,二宝却丝毫不为所动,吐了个口水泡泡,睁开乌黑的眼眸看着萧壁城。 那是一双隐约带着几分湛蓝之色的乌黑眼眸,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壁城好像在其中看到了几分依赖和欢喜之意。 隐隐约约,他感觉有一道精神力在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想要他陪伴玩耍。 是二宝的精神力,萧壁城再熟悉不过。 头部的刺痛似乎缓解了不少,萧壁城清醒了些许,不由问道:“刚才是不是打的太轻了?” 他不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哭才行,但见稳婆都那样做了,便也用微微有些大的力道,在二宝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小的身躯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印,二宝似是愣了一下,在萧壁城怀中挣扎着啼哭了起来。 “呜啊——!” 声音虽比大宝小很多,却让屋子里的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哭了哭了!太好了!” 萧壁城也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刚想说话,却感觉自己被二宝的精神力刺了一下,顿时疼的一阵头晕目眩。 岑嬷嬷见他有些站不稳,连忙紧张地接过二宝,“王爷,您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过眼了,孩子交给奴婢和稳婆来,您快歇息歇息吧!” 她心里嫌萧壁城满是茧子的手太粗糙,孩子挣扎的那么厉害,被抱着一定不舒服。 语毕,稳婆熟练地将两个孩子的脐带剪断,抱到屏风后早已准备好的木盆中洗澡。 萧壁城回过神来,浑身这才由内而外地放松下来,坐到床榻边轻轻抚摸云苓的脸。 “云苓……我们有孩子了。” 萧壁城眼神中带着几分喜悦,几分茫然,低语呢喃。 从没奢望过,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天。 他无法形容看到孩子出生时,那一刻心中喜悦和担忧的心情,也无法形容将孩子抱在怀中时,那软软小小的身躯所给他带来的紧张和激动。 萧壁城低头,在云苓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拿来沾了热水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 门外,太上皇已经彻底按耐不住了。 “好了没有,快把孤的曾孙抱出来,让孤看看啊!” “太上皇莫急,这就来了!” 岑嬷嬷将洗干净的大宝二宝放在襁褓中,第一时间将孩子抱到了侧面的厢房中。 太上皇激动地接过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抱在臂弯中,两个孩子都已经停止了哭泣,张开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眸好奇地看着他。 “孤的乖曾孙儿啊……可算是盼到你们了!” 他喜不自胜地低头一看,第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太上皇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两双令人惊艳注目的眼睛。 “孤这是老眼昏花了么……” 太上皇喃喃自语,忍不住使劲闭上眼睛,晃了晃头。 再次睁开眼,两双眸子依旧美丽如初,太上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娘嘞……” 天生异象! 这一刻,太上皇的眼神分外激动,神情无比庄严肃穆。 这俩孩子不简单,他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是仙人转世! 第 175 章 参汤有毒 皇贵妃离得远,没听到太上皇在嘀咕些什么,她平复了情绪,扬起笑脸走过来。 “父皇,快让我也抱抱这两个孩子。” 无论再怎么不喜,面子总是要做到位的。 只是她刚一靠近,大宝就不给面子的“哇啊——”一声大哭起来。 整个院子里魔音穿耳。 太上皇抱着孩子飞速往旁边一扭,用屁股对着皇贵妃,满脸嫌弃。 “孤都才刚抱上呢,你急什么,去去去!” 皇贵妃脸色一僵,“……” 太上皇不满地嚷嚷道:“再说了,你指甲那么尖,万一碰疼了孩子怎么办,来看孩子脸上还涂那么多粉,定是熏着他了!”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极力忍着脾气,乖顺地歉意道:“父皇教训的是,我骤然听见云苓胎动早产,心里担忧,来的匆忙,也没顾得上换身衣裳。” 她迅速收回了手,本就是做做样子,也没多想抱抱那俩孩子。 “啧,瞧孤这大曾孙儿,哭的真叫一个声如洪钟啊!” 皇贵妃坐在一旁,听着大宝的魔音穿耳,满心烦躁,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看着太上皇喜笑颜开的样子,她心底愈发惆怅不甘。 要不是御之的腿伤了两年,他兴许已经成婚生子了! 太上皇一双眼睛黏在两个孩子身上,就没挪开过,“这俩孩子也不过四斤多重,瞧着精神头儿倒是好得很。” 这说明什么,仙尊保佑啊!一看就不似寻常孩子。 确定了云苓无事,萧壁城这才一身疲惫地走来,淡淡朝皇贵妃问了句安。 “厨房那边的东西可都备好了?” “王爷放心吧,参汤和米汤一早就准备好了。”岑嬷嬷忙道,“林芯师父也已经到了,这就去给王妃诊脉。” 云苓发作的突然,王府里这会儿还没有备奶娘,刚出生的孩子肠胃弱,也喝不得牛羊奶,米汤糊糊最为稳妥。 萧壁城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师娘在的话我便放心了。" 参汤是给云苓熬的,他刚说完话,便有个小丫头端着参汤走进揽清院。 “王爷,这是厨房为王妃熬的参汤,特地用了皇贵妃送来的五百年老参呢。” 五百年老参颇为难得,太上皇转头淡淡夸了一句,“你有心了。” 皇贵妃忙笑道:“是儿媳当做的。” 话音落下,她颇为满意地扫了那个小丫鬟一眼,还算是有眼色,会说话。 “还不快把参汤送到靖王妃房里。” 小丫鬟端着参汤碗靠近,萧壁城却揉了揉刺痛昏涨的额角,忍不住皱眉看向那个小丫鬟。 此刻他说不出来心中的滋味,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在蔓延,令他十分抵触对方。 萧壁城心中一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心理感觉了,每次这种感觉出现,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隐隐觉得,这个小丫鬟眼中似是带着恶意…… 有哪里不对劲。 不等萧壁城有所反应,太上皇怀里的二宝却突然小脸一皱,红着鼻子啼哭了起来。 “呜啊——” 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太上皇一时招架不住,有些慌乱。 “嗨呀!莫不是嫌老头子身上臭?孤今天也没抽烟啊!” 他正嘀咕着,庭院里却突然响起小丫鬟惊恐的尖叫声,“啊——!” 只见对方忽地脚下一滑,莫名奇妙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参汤碗摔的粉碎。 皇贵妃黑了脸,斥责道:“毛手毛脚,你怎么办事的!” 那可是她的五百年老参呢! 萧壁城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沉声开口,“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看起来很面生。 小丫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带着哭腔慌乱地道:“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知错了!” 冬青扫了一眼,开口道:“地上结了霜,她刚才脚下打了滑。” “啊?我明明把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的!”陆七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而且这个天气没到结霜的时候啊,刚才地上也没有水啊!” 好好的,怎么莫名奇妙就结冰了呢? 太上皇摆了摆手,“别折腾了,赶快重新给苓丫头端一碗参汤来。” 那小丫鬟忙领了命转身要走,萧壁城却突然冷声道:“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本王,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 小丫鬟身形微僵,有些紧张地答道:“回王爷,奴婢是在燕回阁伺候燕王殿下的,如今燕王殿下身体康复回了燕王府住,奴婢便被派到厨房做事去了。” “王爷,您这是……” 岑嬷嬷不解地看向萧壁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萧壁城抿了抿唇,神色陡然一厉,寒声吩咐陆七,“叶折风,给本王把她抓起来!” 自从有了精神力,他的世界就不再和寻常人一样。 云苓总会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去感知周围的人,时间长了,他便对王府里下人们的情况都颇为熟悉。 而这个丫鬟给他的感觉,却无比陌生! 叶折风也不多问,萧壁城一声令下,便立刻将那丫鬟给擒住。 丫鬟吓得面色发白,“王爷开恩……奴婢方才不是故意的啊!” 萧壁城眼神微眯,冷然道:“岑嬷嬷,劳烦你去叫师母来一趟,叫她验一验地上这汤!” 闻言,丫鬟脸色微微一变,嘴唇颤抖地低下了头。 太上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抱着孩子道:“这汤有什么问题?” 林芯很快从云苓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按照萧壁城的指示,用银针探了探洒在地上的参汤,脸色猛然一变。 “这汤里有剧毒!” 话音落下,院子里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皇贵妃。 “不是本宫,本宫什么也不知道啊!”皇贵妃吓得手中茶杯掉在地上,她急怒地看向丫鬟,“说!是谁指使你毒害靖王妃的!” 那丫鬟见事情败露,立刻就想咬舌自尽,萧壁城却迅速道:“折风,卸了她的下巴。” “咔嚓”一声响,小丫鬟的下巴就被卸了下来,霎时间面如死灰。 “好啊!竟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谋害苓丫头!”太上皇惊怒交加,厉声道,“快送到大理寺去审问,定要彻查此事!” 第 176 章 你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开口。 “立刻让人把王府内外排查一遍,可疑人等全部抓起来,为云苓和孩子准备的吃食和衣物等等也都仔细检查几遍,确保没有问题再送过来!” 受了惊吓的皇贵妃捂住胸口,面色发白地解释,“老参是本宫送的没错,可此事千真万确与本宫无关!” 送汤的丫头曾在燕回阁做事,旁人大都知道,燕回阁里的丫鬟都是她当初亲自挑选给燕王的。 如今明面上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皇贵妃,她自然紧张的要命。 “母妃,这里人多口杂,您还是先回宫吧,此事我自会带人调查清楚。” 萧壁城紧拧着剑眉,他知道此事不可能是皇贵妃所为,这掩人耳目的嫁祸手段太明显了。 皇贵妃一急,不由自主地拔高声音,“可是……” 眼下这事她不能证明清白的话,回了宫昭仁帝该怎么看她? “让你回去就回去吧,吵着孤的小曾孙睡觉了!” 太上皇板起脸,刻意压低声打断了皇贵妃,神色不悦。 皇贵妃身形一僵,不敢忤逆已经发怒的太上皇,这才咬着唇不甘地退了下去。 两个孩子刚才还哭的震天响,转眼的功夫就呼呼大睡起来了。 太上皇低头,原本满是严肃的怒容缓和下来,添了几分喜意和慈爱。 “这两个孩子果真是有仙尊庇佑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萧壁城之前所言的一切深信不疑。 心底感叹完,太上皇又收敛了笑容,只是这背后之人实在愈发猖狂了。 这是上苍赐予大周的神子,若是出了岔子,万一仙尊怪罪下来怎么办? 太上皇走后,萧壁城很快重整了靖王府内的守卫与巡逻。 他从禁军中调了一批人手来,里三层外三层将靖王府围成了铜墙铁壁,半只苍蝇都飞不去。 府内处处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走动巡逻,上下所用之物,从碗筷吃食到衣物用药,也通通要前后检查三遍,提前验过毒方才使用。 强撑着精神做完这一切,萧壁城才疲惫不堪地忍着头部的眩晕刺痛,趴着歇在云苓的床榻边。 风子昂摆了摆手,沉声道:“壁城莫要愧疚,弟妹的身体要紧,何况北秦那边有摄政王坐镇,我父亲也被安置妥当,暂时没有后顾之忧。” 萧壁城点点头,辞别了风子昂两兄弟。 风子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小妹与靖王妃的情谊竟会深到如此地步。” 云苓之所以会早产,很大原因是被留情的消息所刺激。 “你我在靖王府住的这段时间,也擦亮眼睛多注意周围,莫让那些妖魔鬼怪再近了弟妹的身。” 萧壁城回到揽清院的房间中,目光落在那柄刻着奇异标志的剑上,脸色隐隐有几许落寞。 他眸中情绪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 云苓感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睡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终于逐渐回笼。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茫然的目光还有些发怔。 她还没有死。 “云苓?” 耳边响起萧壁城带着喜悦的沙哑声音,云苓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她实在饿的没力气说话。 不等她有更多的反应,萧壁城快步走出去吩咐冬青,“她醒了,快叫厨房把热粥端来!” 冬青很快送来温热的肉粥,萧壁城伸手将云苓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闻到肉粥的香味,云苓腹中的饥饿感更甚,几秒钟就将一碗粥狼吞虎咽地入了肚。 萧壁城小心地扶着她,“吃慢些,小心呛着。” “桌上还有的是呢,奴婢再给您盛!” 冬青拿了空碗转身去盛粥,云苓一口气连喝了五碗,肚子渐渐有了些许饱腹感,方才终于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她喘了口气,问道:“那两个讨债鬼呢?” 冬青笑起来,“小公子们吃饱了刚睡下,奴婢这就去找岑嬷嬷,把小公子抱过来给您瞧瞧。” 不多时,厢房里便多了一辆宽敞的木质摇篮车,两个小家伙依偎着挤在一起,睡的正香。 带来了孩子,冬青便识趣地将桌上的空碗筷收拾走,把房间留给了云苓和萧壁城二人。 云苓望着那两张皱巴巴的小脸,沉默了一下。 这就是那两个折磨了她近八个月的讨债鬼。 云苓缓缓开口,“真丑。”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浅笑。 萧壁城弯了弯唇角,目光落在她发间,眼神柔和。 “嬷嬷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过个十来天就圆润起来了。”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听起来异常温柔。 “瞎子,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撑不到最后。” 分娩的最后关头,幸亏这两个讨债鬼转而吸收了萧壁城的精神力,否则她怕是已经交代在产床上了。 又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云苓心底长叹了口气,抬眸去看萧壁城,却见他的神情有些异样。 她微微一怔,敏感地察觉到,自从醒来以后,萧壁城似乎异常安静。 “你怎么了?” 云苓能感觉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萧壁城回过神来,目光温柔,安抚地摸了摸她发间,平和的语气中隐有两分试探。 “云苓……你喜欢这两个孩子么?” 第 177 章 这世上是有人爱她的 “为什么这么说?” 云苓微怔,她身形顿了顿,不等萧壁城答话,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缘由。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之前的事?” 萧壁城神色平静,不答反问,“你还是会去北秦找她的,对么?” 云苓没有回答。 萧壁城笑了笑,声音随着黯淡的目光低了下去,“其实你不回答,我也知道答案的。” 云苓神色微动,“之前的事,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我不可能放弃去北秦的念头。” 她低声说着,心里前所未有的混乱,手指微微蜷起。 萧壁城垂下双眸,将她蜷起的手指握在掌心,带着厚茧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细指,带来暖而微痒的感觉。 “我从未想过要你放弃去北秦的念头,但你不能是现在去。” 云苓微怔,忍不住抬头看他,萧壁城将她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叹。首发 “云苓,那天你被劫走的时候我真很慌张,你不知道,你大着肚子的样子有多让我担忧,恨不得每天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 “我不停安慰自己,你和寻常人不一样,要相信你不会有事,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它很害怕,都快要跳出胸口了。” 云苓看着他明显削瘦的脸颊,还有下巴处几分沧桑的青色胡茬,心底涌出淡淡的愧疚。 “那天看到你没事,我终于松了口气,但事实也证明,你并非坚不可摧……当时你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说要去北秦,我很着急,也很生气。” 萧壁城的凝视着她的脸,目光一动不动。 “那时我忍不住想,我和孩子在你心中的份量,其实并没有那么重,对吧?” 云苓敛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那两张皱巴巴的小脸上,沉默地摇头。 看了孩子半晌,她轻声问道:“你怪我么?” “怎么不怪?我那样一心待你,却比不得别人在你心中的份量,我不仅嫉妒厌恨别人,也怨怪你薄情冷意。” 萧壁城垂眸低笑几声,微微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你们一同出生入死二十年,而我不过和你相识短短几个月,本就没有资格相比。更何况……你我的初见本就谈不上愉快,若非你腹中有孩子,若非我死缠烂打,你兴许根本不会留下。” 她一直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直到因为精神力的原因,他被归类为“同类人”,才终于肯向他打开心扉的一角。 云苓安静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堵,胸口微闷。 “你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过的人,在我心里同样是无可替代的,我没有骗你。”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眼神微微发亮,轻声问,“那我们的孩子呢?”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上辈子,我每天都为逃亡绞尽脑汁,一同逃离组织是我们努力了十几年的目标,我从来没有想过将来有天会和一个人在一起,更没想过会有孩子。” 上辈子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逃出去以后,找个温馨隐秘的地方隐居,过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无忧无虑地守着彼此到老死。 云苓慢慢地说着,仍旧苍白的脸上,眼神和声音都透着几许迷茫。 “我来这里的时候,他们就莫名奇妙已经在肚子里了,一开始我也没当成过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萧壁城听到这里,弯着唇角笑起来,“所以那个时候,你很痛快的跟我说,要拿孩子来换石头。” 云苓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没打算要他们。” 因为她打心底不觉得孩子是自己的,想着生完丢给萧壁城换了陨石就跑人。 “直到后来发现两个孩子也拥有精神力,我才改变了想法,说服自己那的确是我和你的孩子……我说这些,你是不是感觉很失望?” 萧壁城松开云苓的手,蓦然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低笑起来。 “没有。” “真的么?” “当然,我现在才想起来,其实我的媳妇儿本来就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萧壁城将下巴放在云苓的头顶,微微挪动着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突然间莫名奇妙多了两个孩子,一定感觉很无措茫然,你会那么想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或许经历过很多,但在感情方面纯然就是张白纸。 云苓微微一怔,心底有一种难言的情绪缓缓蔓延,她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不妥,多少伤了萧壁城的心,但萧壁城这样包容她,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壁城伸手将她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昏睡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起初我很嫉恨,为什么要有别人横挡在你我中间,如果这些人不存在就好了。可是后来我又觉得庆幸,庆幸另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你在过往那些痛苦和难捱的岁月,有几个能够依靠和信赖的人,不必独自承受……” 云苓鼻尖隐隐有些酸涩,垂眸不语。 萧壁城的手滑落在云苓胸前,把玩着一缕乌黑发丝缠绕指尖,硬朗的面庞也变得柔和。 “我知道,她们在你心中有非凡的意义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云苓……这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你无需再忧心逃亡,今后一辈子有我在你身边,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养育孩子长大,什么都不必忧烦,无论你想踏遍天涯海角找谁,我都会陪着你。” 云苓靠在萧壁城怀里,怔怔地望着前方,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这不就是老一心心念念想要拥有的一切么? 这个念头也曾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但从没奢望过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萧壁城抚着她的脸,指尖冷不丁触到些许微凉的湿意,身形微顿。 这是萧壁城第一次亲眼见到云苓掉眼泪,他放开云苓,双手捧住她苍白削瘦的脸,大拇指轻轻拭去两颊的泪痕。 “你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后生同一个衾,死亦一个椁。”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诚挚,云苓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凶了。 她想,这世上是有人爱她的。 (作者君:云苓攻略进度100%达成,王爷猛男落泪。) 第 178 章 王妃变得不一样了 云苓醒来后休养了两天,身体状况和精神都渐渐好转,萧壁城纵使公务缠身,还是尽可能地留在靖王府陪她。 “好像还没有给这两个小讨债鬼起名字。” 云苓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宝和二宝柔软的脸蛋,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难以想象这两个小肉团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萧壁城笑道:“大周风俗和其他国家不一样,旧时候多战乱,百姓们觉得贱命长命,生了孩子都要等到周岁时才会定大名。” 就连皇家也是如此,只不过皇家子嗣的名字,还要由钦天监测算过八字才行。 “咱们儿子的大名,要等到抓周礼的时候才能定下来呢,你倒是可以先给他们起个喜欢的小名唤着。” 云苓试着轻轻将大宝抱在怀里,原本正酣睡的儿子很快就醒了过来,开始进行魔音穿耳攻击。 “哇啊——” 岑嬷嬷连忙手把手教她调整动作,“哎呀!王妃,孩子不是那样抱的,要这样才行。” 这边刚安抚好大宝,那边萧壁城怀里的二宝又嘤嘤哭了起来。 萧壁城郁闷地把二宝又还给了岑嬷嬷,“本王抱他的姿势也没错啊。” 二宝比大宝要安静乖巧很多,平时基本不怎么哭闹,可偏偏每次他一抱,小家伙就嘤嘤叫唤起来。 这令初为人父的萧壁城感到十分挫败。 岑嬷嬷轻轻拍哄着二宝,忍俊不禁道:“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娇嫩敏感,兴许是王爷手上茧子太厚,叫他不舒服了。” “本王倒觉得,他定是记着我当时拍他那一巴掌,现在才不让我抱。” 岑嬷嬷又忍不住笑起来,“王爷您真是说笑了,这刚出生的小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么多?” 萧壁城不说话了,他怀疑二宝记仇,但他没有证据。 纵使被儿子嫌弃了,萧壁城还是没有将照顾孩子的事全部假手于人,两个孩子晚上也一同睡在揽清院的厢房里。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一丁点带孩子的经验,时常搞的手忙脚乱,房间里一团糟。 简直堪称九零后新手父母带娃行为实录。 才两天下来,云苓和萧壁城就双双成了一对熊猫眼。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大宝的哭声闹醒后,云苓打着哈欠长叹,“我真的怀疑这崽子的精神力进化方向是声波攻击。” 她熟练地抱起大宝,小家伙在她怀里堵住嘴填饱了肚皮,这才安静下来。 云苓一动,萧壁城也立刻醒了过来,有些心疼地道:“实在不行的话,晚间交给嬷嬷和奶娘照顾吧,你好好歇息。” “不用,我想亲自带他们两个。” 云苓眉眼舒展,她低头仔细打量大宝逐渐圆润的脸,笑容几分温柔。 “你说他要是个女儿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闹了?” “不见得,二宝不是乖得很。” “要是生的一对龙凤就好了,儿女双全凑个好字。” 萧壁城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不管儿子还是闺女,都是缘分。” 云苓顺势躺在他胸膛处,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争取下次生个女儿。” “你还要生?” 萧壁城微微一愣,惊喜过后,眼中又闪过几丝犹豫。 云苓听出他的中的迟疑,微微挑眉,“怎么,我愿意给你生孩子你不高兴?还是你不喜欢女儿?” “自然都不是,我只是害怕……害怕会像这次一样,若是会让你那样痛苦折磨,我宁愿你不生,有他们两个我已经很满足了。” 云苓眼神柔和,解释道:“那是因为之前我的精神力太弱了,待我恢复之后,便不会像这次一样了。” 自打穿越以来,她的精神力就没有恢复到巅峰时期的状态,当时从温泉山庄中出来,又消耗了许多。 加上肚子里有两个,生产的时候才会那么凶险。 萧壁城仍有些不放心,“真的么?”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不管怎么样,有你在身边,一定不会有事。” 萧壁城眉头微动,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如此一来再好不过。” 他想起太上皇当初说过的话,只要能五年内抱三个儿子,就不会再强迫他纳侧妃。 如今才第一年,指标就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 他暗搓搓地想,接下来要努力才行,等回头云苓出了月子,还是得想办法把两个崽子丢到岑嬷嬷那里去。 两人轻声细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很快便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云苓的生活逐渐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冷静下来后,云苓暂时打消了动身去北秦找留情的念头。 如今她有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可能把孩子也带去北秦,何况风家兄弟既然放心来大周寻求帮助,那留情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想了想,云苓叫冬青拿来纸笔,打算书信一封送去北秦,若是驿站脚程快的话,约莫二十来天就能送到。 云苓静思落笔,墨色的鬓发轻轻垂在胸前,俩颊恍若春樱粉桃。 冬青在一旁研磨,不由看的有些痴了。 她忍不住开口,“奴婢觉得王妃和之前比,变得不一样了。” 云苓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微微挑眉,“变得更美了?” 冬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如今您眼里有了神采,的确比之前漂亮了。” 王妃素来爱笑,可她以前总觉得王妃脸上虽总挂着笑容,眼眸却是一片死寂的,没有波澜。 云苓微微一怔,又笑着打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 “王妃以前也漂亮,可跟现在是不一样的。”冬青想了想,神色认真地回答,“以前奴婢觉得您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对什么事情都不甚在意,如今反而多了人气儿。” 之前的王妃美则美矣,却像是雾里看花,宛如镜中水月,看得见摸不着。 如今她的眼神里开始有了灵动的光采,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像是可以触碰到了。 提起王爷的次数也变多了,每每眼中都是带着笑意和温柔的。 “小嘴挺甜,一会儿多赏你几块糕点。” 云苓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将给留情的厚厚几页信纸读了一遍。 信上除了询问留情穿越前后的境况,其余都是告知对方自己的经历,和如今的情况。 读完一遍后,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有关萧壁城的笔墨占据了四分之三还多的篇幅。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瞎子于她而言已经是那么重要的人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第 179 章 太上皇想废后 信上的内容是用简体字、英文和拼音混杂着写的,云苓并不担心旁人会看到信中内容。 放下笔,院子里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是正在清扫落叶的十九。 “王妃,王爷回府了!” 云苓闻言,起身像是只蝴蝶般朝着院外翩然而去,落入萧壁城怀中。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萧壁城也不顾忌周围有人,笑搂着云苓在原地转了个圈,也不松手,直接将她抱回了房中。 “父皇知道我惦记你,便早早放我回府了。” 冬青在一旁看的耳根发红,识趣地退出去,把房间留给了二人。 “这生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如今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啊!”她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托腮感叹,“哎,小十九你可不知道,当初王爷和王妃成婚的时候,说是仇人的不为过!” 冬青早将沉默寡言的小十九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加上云苓和萧壁城的旧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便絮絮叨叨地同他拉起家常来。 “人与人的缘分可真奇妙啊,你说是不!” 听着云苓的事,十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也不知阿姐嫁给东楚太子后过得好不好。 房间里,萧壁城瞥见案上的信纸,随口问了两句。 得知云苓打消了立刻动身去北秦的念头,他微微松了口气。 “鸟铳和火枪营的事,最迟明年初春便能步入正轨,待大周京城局势稳定,我便立刻动身陪你去北秦,到时候两个孩子可以先抱到皇祖母身边养一阵子。” 文国公府里藏着妖魔鬼怪,陈氏性子又软,萧壁城不放心。 但太后素来深居简出,平时吃斋念佛也不见后宫嫔妃,加上有太上皇坐镇,把两宝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掐指一算,去一趟北秦来回两个月的时间,怎么也够了。 云苓浅浅一笑,弯唇轻声道:“我不打算去北秦了。” 萧壁城神色错愕,不解地看向她。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边关又告急,在战事未能平息前,我都不会轻易离开。” 倘若边关真的出了大事,昭仁帝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重用封家,要么派萧壁城前往边关领兵作战。 无论哪个结果都是云苓不想看到的,她自然不愿意两个孩子刚出生,就要与父亲千里相隔。 如今之际,唯有鸟铳和火枪营的出现能扭转这个僵局,她是最了解这两样东西的人,必须亲自参与其中,确保不出错。 “北秦没有战事困扰,而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走不开,我打算先造一把鸟铳,再制些机关毒药,托风二哥一并送给情哥。有了这些东西,她想离开北秦皇宫会容易得多。” 风子昂伤势太重,这几个月都要留在靖王府养伤,届时风子舟会在大周使臣和军队的护送下回北秦。 萧壁城长长吐出一口气,笑道:“云苓,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之前是我太心急,自乱阵脚,很多事都想岔了。”云苓轻叹一声,“与其出发去北秦找情哥,不如让她动身来大周找我,她绝对是不想留在北秦皇宫中的。” 萧壁城凝神点头,压低声音道:“之前风家军出事后,我们第一时间给北秦摄政王送了信,希望他尽快派新的联军前往大周。” “如若不出意外,明年三月初春,北秦摄政王会如旧出使西周,我与他也算有几分交情,若请他协助留情脱身,他应当会同意。” 云苓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几丝希冀和激动,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好,封家这边最近是什么情况?” 她最近忙着照顾孩子,一直没顾得上留意封家。 加上她之前生孩子耗尽了精神力,一直在休养中,萧壁城特地谢绝了一切上门送礼和探望慰问的来客,她这几天对京中局势并不了解。 提起封家,萧壁城的眼神和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告御状,谁那么豁得出去?”云苓讶异挑眉,“就算不搞御状,大哥也会弹劾封左相的。” 按照大周律法,平民告御状,首先要挨二十大板才行。 萧壁城颔首,“是那个叫梓桃的姑娘,你大哥劝过她了,可她执意要告御状,说是非要全天下都知道封锦程的所作所为不可。” 云苓对这个名字有几分印象,梓桃是当时在内院里,第一个动手对封锦程进行打击报复的姑娘。 她低声一笑,“这次封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苓神色错愕,微微睁大眼睛,“废后?好好的怎么扯到封皇后身上去了?” 这个结果算是意料之中,云苓和萧壁城都没有意外,真正令人惊讶的是,太上皇竟动了念头劝昭仁帝废后! 第 180 章 他想给皇后一次机会 云苓回过神来,试探地问道:“那父皇是什么说法?” 萧壁城的神情晦涩难明,“父皇的意思是……想给封皇后一次机会。” 废后无外乎两种下场,一是彻底被废打入冷宫,二是降级为贵妃。 但若只是降为嫔妃,仍旧阻止不了封家的势力在后宫暗中搅动风云,因此太上皇的意思是前者。 不过昭仁帝却驳回了太上皇的意思,他是打算到时候以封锦程的案子为理由,让皇后到皇家宗祠中思过三年。 “在我意料之中。”云苓点头笑道,“不过这样一来,掌管后宫的凤印必然会转交给其他嫔妃,今后她想要回去怕是难了。” 架空了她的权力,跟废了她也没什么区别。 萧壁城神色微动,“云苓,你怨怪父皇么?” 云苓想了想道:“谈不上怨怪,只是有些失望,但他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不难理解。” 那毕竟是昭仁帝的发妻,多年来为他养育了一双儿女,他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一朝要他下令废掉元后,难以接受也正常。首发 “无非都是些关于封家的事。” 萧壁城颔首,将早晨间谈话的消息悉数告知云苓。 * 昭仁帝道:“那封锦程掳走老三媳妇儿和温怀瑜的事,朕料想与封相无关。” 萧壁城沉声接话,“父皇的意思,此事乃封锦程自作主张,封相并不知情?” 太上皇拿起烟杆抽了一口,云雾缭绕中,淡淡地开了口。 “封瑨那个老家伙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滴水不漏,比乌龟王八蛋还能忍,这次的事的确不是他能干出来的。” 封瑨便是封左相的大名。 萧壁城神色微动,试探性地道:“皇祖父,孙儿有一事不解,您与父皇这些年来为何如此容忍封相的野心勃勃?” “那老东西的确野心勃勃,但对皇位并无觊觎之心。”太上皇闻言,缓缓笑了,“三儿啊,如今孤便告诉,封家这枚棋子你若用的好,能助你权衡稳固朝中各方势力,若是用不好,就会变成心头之患。” 萧壁城微微拧眉,“您说封相并不觊觎皇位,那他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封家成为大周第一鸿鹄士族,屹立百年不倒,自己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上皇伸手抖了抖烟灰,眯起双眼,微微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他乃是种地的泥腿子出身,生于乱世而称王,但封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名门望族了。 前朝的时候,封家之主便在朝中做官,后来天下大乱,封家看中了太上皇的潜力,选择扶持他。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周的新帝,封家有很大的功劳,就连如今的昭仁帝,娶的同样是封家女。 “那个老东西的心思孤清楚的很,早些时候他盼着老大能登上太子之位,这样一来封家便是皇帝的母族。” “如今眼瞅着你大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之前还私下提过,想把封家女嫁给你做侧妃呢。这样一来,若是他将来扶持你登上帝位,皇后之位必定由封家女来坐。” 萧壁城很快明白过来,拧眉道:“意思是大周的后位与帝位,他封家必定要拿下一个?” 要么皇后由封家女来坐,要么皇帝由封家女所生,如此一来便可保封家成为第一名门百年不衰,封左相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好。 昭仁帝长叹一口气,“封左相此人可受重用,这些年来的确算得上为大周鞠躬尽瘁,族中也人才辈出。但如今封家的做法已经触及了底线,无论这件事是否受他指使,都势必要给封家一个教训了。” 太上皇也冷下了脸,“没错,皇家可以容忍他的野心,但不能容忍他的子孙恶贯满盈!” “皇祖父有何打算?” “封锦程是必不可能再留了,至于封氏……她竟敢下毒手谋害皇嗣,丝毫没有身为皇后该有的贤德,这样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母!” 听闻太上皇有要废后的心思,昭仁帝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父皇,废后乃是举国大事,须三思而后行啊!” 太上皇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不赞同废后,不由皱起眉头。 “那你的意思是?” 昭仁帝神色凝重地道:“儿子打算让她到皇家宗祠思过三年,三年期限未满之前不可踏出宗祠一步,也不会让天昱和蓉儿兄妹二人见她。” 太上皇顿了顿,半晌后淡声道:“若是如此,便由你来做主吧。” 虽心底不满,但太上皇没有强求,毕竟他已经退位多年了,若时常对昭仁帝的决策指手画脚,父子间也难免会生间隙。 第 181 章 你父皇猪油蒙了心 昭仁帝舒了口气,忙道:“儿子送您回长宁宫。” “用不着,你是不是想偷懒?赶紧把那些奏折都批了,让老三送孤回去就行。” 太上皇吹胡子瞪眼地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萧壁城连忙向昭仁帝行礼告退。 昭仁帝苦笑一声,心底何尝不知太上皇这是心里气恼了。 封皇后做错了事不假,可那到底是他的元后,如何能说废就废,念她只是一时糊涂,好在还没有酿成大错,这样的教训也足够深刻了。 离开了御书房,太上皇的脸紧绷着许久都没松下来。 “你父皇就是个猪油蒙了心的,当年孤就不赞成他娶小封氏,他偏生不听,还非要立她为后!” 小封氏指的便是当今封皇后,当年太上皇内心认定的太子妃人选,本是她的姐姐大封氏,奈何昭仁帝却非要娶小封氏。 “瞧瞧这些年来她把老大和蓉儿养成什么样子了?一个憨傻不懂世故,一个骄纵跋扈狗见狗嫌!如今干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来,竟还要护着她!” 太上皇一直都不待见封皇后,觉得她图有端庄贤良的外表,内在却全无一个皇后该用的胸襟与眼界。 “她还不如你母妃呢!” 至少皇贵妃没把燕王给养歪了。 萧壁城沉默了片刻,他一个当儿子的,纵然心里对昭仁帝感到失望,也不好当着太上皇的面去数落自己老子,只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官话。 “父皇有他的难处。” 太上皇像是杆炸了的烟枪,一点也没有刚才在昭仁帝面前的淡然。 “呸!他有个锤子的难处,他就是被牛屎糊了眼,非要把破石头当宝!到头来委屈了孤的苓丫头和两个孩子!迟早会后悔的!” 听到这话,萧壁城不由眉眼柔和,温声道:“您这样替云苓委屈,她知道了心里一定高兴。” 太上皇缓了缓脸色,闷着鼻子哼了一声。 “孤只是担心不好好惩戒小封氏,仙尊得知了以后降罪下来,到时候万一影响了大周的国运怎么办?” 萧壁城忍俊不禁,暗自摇头,皇祖父的脾气真是越老越怪了。 记得云苓管这叫什么,骄傲还是傲娇来着? * 云苓听完萧壁城的转述,眉头不由高高挑起,讶异地道:“没想到封皇后竟然还是父皇的真爱。” 上辈子受太多小说和影视作品的影响,她还以为昭仁帝和封皇后之间也是利益互换呢。 萧壁城点点头,“当年父皇势必要娶一名封家女为后,只是他没有娶皇祖父为他挑选的人。” 而是娶了他自己喜欢的那个。 “这大概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突然觉得皇贵妃有点惨呢。” 深爱昭仁帝至此,一度险些为其丧命,掉了孩子不说还终生难孕,也只是换来昭仁帝些许怜惜和愧疚的宽待罢了。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萧壁城听完,忍不住挑了桃眉,抬手刮了一下云苓的鼻子。 “你也是那个有恃无恐的,仗着我偏爱你,就天天造作!” 云苓嬉笑着扑进他怀里,“怎么,这么快就厌烦我了?” “你就是造作一辈子,我也不会厌不会烦,所以为了你能有恃无恐的四处造作,为夫要努力成为你坚强的后盾才行。” 萧壁城笑搂着云苓,顺势在她唇上亲了亲。 “待处理完封家的事,我再向父皇告几天假,好好陪你一阵子,这些天便让岳母和郡主她们来陪你吧。” 云苓点点头,她知道萧壁城最近忙,自己也暂时插手不上什么事,便没有去叨扰他。 她安心在后宅里带那两个不省事的小崽子,但凡外界有什么风声,温怀瑜都会第一时间告知她。 二十来个女子本就貌美出众,一同到皇城门前告御状,这么大的阵仗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梓桃负责敲冤鼓挨板子,其余的姐妹们便在周围,对着百姓们血泪泣诉自身的遭遇。 一时间,京城中掀起轩然大波,前所未有的高涨民愤直指封家。 晌午之时,萧壁城上朝回来,云苓见他神色快意,便知道封家定然狠狠栽了个大跟头。 “今早上朝,是刑部尚书亲自弹劾的封左相,你是没瞧见,当时他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刑部尚书便是容婵的外公,容婵嫁给了瑞王为妃,严格算起的话,他跟封左相还称得上亲家。 为了保护温怀瑜和云苓的声誉,封锦程掳走二人的事并没有对外声张,但经手案件的刑部尚书却是知情的。 他还盼着云苓赶快以七窍莲心入药为容湛根治心疾呢,自然对封左相不客气了。 这将整个京城变得沸腾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封府中。 * 秋风萧瑟,别致的小院落里大门紧闭。 封锦薇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神情萎靡,自打上次被萧壁城吓晕过去后,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闭门不出。 直到现在,她每晚都还会梦见萧壁城直击而来的红缨枪,还有那四溅的暗红血液…… 封锦薇的头发被割掉一大截,那缨枪当时划破了她的头皮,害得她现在都不能梳头挽发。 瞥了眼不远处的铜镜,看到自己宛若游魂野鬼般的模样,封锦薇眼底暗恨。 “妙儿,碧落回来了没有?” “回三小姐,妙儿不曾看见碧落姑娘。” 封锦薇抿了抿唇,眼底浮现掩饰不住的焦急,自打那天昏迷醒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封锦程了。 随后没两天,便传来靖王妃诞下双生子的消息,惊得她当时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这件事是她和封锦程瞒着祖父做下的,哥哥失联后,她也不敢轻易惊动祖父,只能暗中派碧落去问。 不多时,碧落终于回到了府中。 封锦薇打起精神,急声问道:“碧落,可寻到哥哥的消息了?” 询问完,见碧落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她不由心下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自碧落身后传来,威严而厚重。 “你说呢?”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封锦薇瞪大双眼,“祖父,您怎么来了?” 回答她的却是毫不留情的重重一巴掌。 “你还有脸问!老夫再不来,怕是封家多年的基业都要毁在你们手中了!” 第 182 章 沦为弃子 封锦薇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高高肿起,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封左相,瞳孔中尽是错愕。 “祖父,您为何打我?” 封左相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对长房的嫡出子孙素来宽厚,封锦薇平时连斥责都没挨过几句,更别提被打了。 封左相重重一甩袖子,看向碧落冷怒地道:“老夫为什么动手,你给她解释清楚!” 碧落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颤声将有关封锦程在温泉山庄囚养女子被曝光,激起民愤千层浪的事说了,如今对方已被关押在大理寺中。 他知道封锦程私下爱流连花丛,但男人本性如此,便也没当回事,哪知私下竟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来。 刑部尚书道他纵容子孙行凶的时候,他还不屑一顾。后来有女子带着证据告到金銮殿上,他的震惊不比旁人少。 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封锦薇眼前一黑,白着脸道:“怎……怎么会这样……旁人如何得知此事的?” “还不是因为你们二人无法无天,擅作主张!老夫早前就叮嘱过你,莫要轻易去招惹靖王妃,偏生你不听,在医馆前吃了一次亏后还不长记性,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封左相说到此处,气的胸口闷疼,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木桌,震得桌上陶瓷水杯盖子都掉了下来。 上次吃了大亏后,封锦薇便安静老实了一阵子,他还以为是有所长进了,哪料竟做出这等蠢事。 “你们两个若不去招惹靖王妃夫妇,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封锦薇闻言,又是震惊又是恐慌,萧壁城是块难啃的硬石头也就罢了,怎么哥哥在楚云苓一个孕妇身上还会栽了跟头。 她连忙白着脸认错,焦急地道:“祖父息怒,锦薇知错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哥哥救出来啊!” 听到这句话,封左相的神情陡然复杂莫测,阴冷地开口,“靖王私下在陛下面前参了封家一本,你哥哥的命是别想保住了。” 封锦薇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失声道:“怎么可能!如今战事告急,陛下不是还要仰仗封家吗?”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兄妹二人才敢有恃无恐地做下那事。 “封锦程已经废了,老夫不会花不必要的力气在他身上。” 封锦薇这下彻底慌张起来,急的眼里蓄起泪水,“祖父,哥哥是您的嫡孙啊,您怎么能弃他不管呢?还有,您说哥哥废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想到了什么,封左相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随后更显恼火,厉声道:“老夫若不弃车保帅只怕连你姑姑的后位都要丢了!” 封锦薇浑身一震,这次是真的彻底被吓到了,“……这和姑姑的后位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哥哥一人犯错,陛下就要废后?” 这也太荒谬了。 封左相的脸色无比阴沉,他也没心情和封锦薇解释,恨声道:“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个个都不听他的话,心里算盘打的响,却自以为聪明,到头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原想着慢慢磨一磨昭仁帝,怎么也能把封锦薇塞进萧壁城的后院,哪怕只是个侧妃,将来若是入住东宫登上皇位,照样能做皇后。 谁想她眼高于顶,偏盯上了靖王妃的位置,结果因小失大,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前路。 想到这里,封左相彻底冷下脸来,看向碧落寒声吩咐道:“传老夫的命令下去,把她给我关在院子里思过,不满三个月不许踏出府中一步。” 封锦薇顿时泪如雨下,急切慌乱地哀求,“祖父,锦薇真的知错了……可您不能不管哥哥啊!哥哥……哥哥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与封锦程乃是孪生兄妹,自小便感情非同凡响,听闻对方出事,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封左相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你若想知道,老夫便叫人带你去大理寺亲自见见他,不过这全都是你们二人咎由自取。” 如果没有去招惹靖王妃,封锦程就不会自掘坟墓。 冷淡地抛下这句话,封左相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封锦薇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心底升起无边无际的恐慌。 直到今天她才彻底意识到,在祖父心中,比起封家的鼎盛和繁茂,他们这些嫡出子女的分量根本无足轻重。 “难怪当初封言表哥瘫痪,祖父却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在他看来,封言只是个没什么价值的嫡孙,不值得他与靖王府交恶。 封锦薇喃喃自语,泪流满面,只是明白这些已经为时已晚。 对于封左相来讲,封家所有人都理当为家族的繁茂贡献一切。男子最大的价值是才华,女子则是美貌。 封锦薇兄妹二人在这些方面优于众人,这是他一直以来优待长房子孙的重要原因。 没了利用价值,便只能成为弃子。 在封府的安排下,封锦薇到大理寺秘密见了封锦程。 “二哥!二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封锦薇吓了一跳,心中又痛又怒。 “是楚云苓做的么,那个贱人!” 牢房中,睡在破草堆里的邋遢男子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浑身抖如糠筛。 封锦程惊恐地瞪大眼睛,“女人……是女人!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妖怪……妖怪啊!” 他痛哭流涕起来,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念有词,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哭声,显然已经精神不正常。 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真的是她那翩翩贵公子二哥吗? 封锦薇眼神呆滞地看了两眼,当场晕死过去。 第 183 章 孙媳妇儿是个宝 京中风云涌动。 封锦程的事传开后,封左相大义灭亲,宣称绝不姑息对方犯下的错误,稍稍挽回了些许名声。 封锦程被判在秋后问斩,而封锦薇从大理寺回来便一病不起,本就未曾痊愈,又连连受到惊吓,彻底缠绵病塌。 封家一片愁云惨淡。 封皇后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找到昭仁帝求情,却不料被对方的一旨命令打昏了头。 “陛下……你说什么,要我去宗祠思过三年?” 昭仁帝心绪复杂地看着发妻,忍不住气怒道:“那可是老三的媳妇儿啊!你竟叫人下毒谋害她,若不是被发现,你是不是还要对朕的亲孙子下手?” 封皇后吓得泪眼涟涟,“臣妾就是一时糊涂……求您收回成命,饶了我这一回吧。”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语气复杂地道:“你谋害皇嗣,太上皇原本要朕废了你。” 封皇后错愕地瞪大眼睛,“废、废后?”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太上皇凭什么那样偏心靖王夫妇,竟还劝说昭仁帝废后!首发 “没错,是朕念及多年情分于心不忍,这才改为将你送去宗祠思过三年。” 封皇后忍不住拔高声音,泪眼朦胧地道:“臣妾自知做错了事理应受罚,可罪罚何至于此?要臣妾去宗祠思过三年,这与废了臣妾又有什么区别?” 后宫中那么多是是非非,这样的事既然没酿成大祸,被查出来不过也是降级禁足的惩罚,怎么还要废了她的后位? 昭仁帝板起脸来,沉声道:“你做错了事,还不认罚是么?” “臣妾不是不认罚,只是心有不甘!”封皇后一时失控,激动地看着昭仁帝,“太上皇未免太过偏心靖王夫妇,天昱那么好,他为何不能多看天昱一眼!” 昭仁帝神情复杂地看着封皇后,这些年她所想求的东西,他心里都明白。 “你真的觉得老大适合那个位置?” 彼此多年的夫妻,眼前的女子更是他当年顶着压力亲自求娶来的,这么多年来昭仁帝极少在她面前摆架子,就连这等敏感的话题,也从未避讳过与她闲谈。 昭仁帝有心想好好开导劝诫一番,不料提起瑞王,封皇后却愤愤道:“天昱满腹经纶,温和淳善,更是嫡长子!要知道大周自古以来便是立嫡立长,陛下我可有说错?” 按照古训的确应当如此,封皇后会忿忿不平情有可原,只是昭仁帝却突然冷下了脸,声如寒冰。 “那你的意思是,朕也不配坐这个位置?” 封皇后收回理智,自知失言,脸色刷地一白。 昭仁帝非嫡非长,乃是当年太上皇大改古训,要求太子立贤,他方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她慌乱地开口解释,“臣妾……” 封皇后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满脸不敢置信。 “陛下……陛下!” 待回到养心殿,昭仁帝疲惫而茫然地看着书案,低声询问福公公,“福德,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他忤逆了太上皇的意思,委屈了老三和苓丫头,想方设法保住封皇后的后位,可她却丝毫不懂,只有满腔怨愤和不公。 她怎么就不想想呢,如果他没有因立贤而登上太子之位,她又如何会有做皇后的一天。 福公公神色担忧,“待皇后娘娘冷静下来,会明白您对她的苦心。” 为了保全皇后的名声,昭仁帝甚至是以封锦程之事为理由,绝口不提她谋害王妃与皇嗣一事。 昭仁帝长叹一声,苦笑道:“但愿吧。” 年少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少夫少妻到老夫老妻,相伴了几十载。纵使心知封皇后愚钝眼界窄,他始终对她网开一面,极尽温柔与宽待,如今却觉得有些累了。 封皇后由思过三年变成五年的消息传出来,长宁宫里的太上皇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 他对一旁的萧壁城道:“你看吧,孤早说了他定会后悔的,如今这个教训还是小了。孤劝他废后,可不是单单因为封氏谋害苓丫头,而是封氏本就不配做皇后!” 萧壁城神色莫名,昭仁帝就是这般偏心又能如何呢。 皇贵妃倾了性命才换来能与皇后勉强平起平坐的地位,可封皇后却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得了昭仁帝全部的宠爱。 封皇后被送进宗祠后,凤印被太后回收保管,后宫中的事务处理,昭仁帝交给了皇贵妃和梁婕妤共同掌管。 梁婕妤乃是五皇子的生母,因为此事,已经多年没有晋位的她还被晋封为了良妃。 封家的事情至此便算是告一段落,封左相夹起尾巴做人,很是大张旗鼓地整顿了一番家风,整个封家都低调起来。 太上皇出宫来看大宝二宝的时候,状似有意无意地询问云苓,“苓丫头,如今封家势颓,你可觉得安心了?” “安心?”云苓笑了笑,实话实说道,“不瞒您说,我预料这只是今后乱象的开端。” 皇贵妃……贤王……五皇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瑞王是真的大傻帽。 太上皇闻言,眼中闪过几丝赞赏,“不错,以往有封氏一家独大,旁人都被压制的死死的,如今封皇后倒台,只怕京城又要风起云涌了。” “苓丫头,你是个心思通透的,能有你在三儿身边替他把关,孤便放心了。” 在太上皇看来,萧壁城天资优越,但缺乏野心,如今更像是个忠臣良将,想要培养他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帝王,还有不少路要走。 但不打紧,他的孙媳妇儿是个宝啊! 第 184 章 王爷是野猪精 太上皇笑呵呵地望着怀里的大宝二宝,看见两个孩子那双异常动人的眼眸,越发觉得不凡。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苓丫头啊,仙尊平时可有经常给你托梦?梦里都说些什么,有没有提到大周的国运?” 云苓心里有些想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答道:“只有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才会托梦指点我,至于大周的国运……师父只说天机不可泄露。” 太上皇微微有些失望,但没有任何怀疑,毕竟无心大师也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说泄露天机会遭到惩罚。 小老头儿思维脱跳,很快又转移了话题,“仙尊为何要指点你相助大周?” 上次云苓献上来的那鸟铳图纸他仔细看过了,尽管不懂兵器铸造,他也能从图纸中看出那武器的不凡。 云苓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释道:“师父说,我上辈子渡雷劫突破境界时走火入魔,幸而遇见一头不凡的野猪,那野猪原本悟得天道,即将成精化形,却因替我挡了一道天雷而功亏一篑。” “这是我欠那头野猪的,师父说我必须偿还了对方的因果,方才能真正修得大道,因而便让我投胎转世偿还对方一世情缘。” 太上皇听完满头黑线,眼角抽搐,“……野、野猪?你说的莫非是小三儿?”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神情不似作假。 太上皇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他最看重的孙儿,上辈子竟然是头野猪精? “你确定没记错?不是什么霸虎真龙之类的精怪?” 云苓一本正经地回答,“没记错,就是一头野猪,黑皮褐纹的那种。” 太上皇:“……” 这也太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他暗自腹诽,忍不住怀疑云苓是在逗他玩,又接二连三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有关仙人的问题。 奈何云苓胡编乱造的能力实在出众,太上皇见她回答轻快,言语前后逻辑自洽,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萧壁城是猪精投胎的事实。 罢了罢了……野猪就野猪吧,好歹是头不凡的猪精。 不过做猪的时候都能自行感悟天道,如今成了人怎么反而呆愣愣的呢! 太上皇叹了口气,又逗弄起大宝二宝来。 云苓浅笑地看着两个奶团子,目光落在他们出众的眼眸上,抿唇不语。 事到如今,她还真有些庆幸萧壁城的机灵,让太上皇对她那胡扯的来历信以为真。这两个孩子毫无疑问是拥有精神力的,只是不知道各自将来都会拥有什么样的异能。 万一将来他们年纪小,自控能力弱,不小心暴露了什么,也不至于被当作妖怪。 黄昏时分,太上皇吃过了晚膳,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两个奶团子,准备回宫了。 云苓笑着应了,“好,我送您出府。” “用不着,你好好陪着孩子们吧。”太上皇摇摇头,独自背着手离开了揽清院。 经太上皇一提醒,云苓这才想起来昭仁帝的生辰要到了。 今年的中秋节不同于往常,来的有些晚在十月初,通常一百年间才会遇上几次。恰与昭仁帝的生辰重叠,宫宴必然要隆重大办。 云苓生下一对小皇孙后,得了不少赏赐与贺礼,小金库一下子丰厚起来。但她早想好了用张素描全家福贺寿,也不打算花重金给昭仁帝筹备贺礼。 她一向记仇,想起昭仁帝偏袒封皇后的事,最后连全家福也变成了单人像。 晚间熄了灯之后,萧壁城才终于回府。 他一回来,就又好气又好笑地去掀云苓的被窝,“你今天跟皇祖父说我上辈子是野猪精?” 云苓在等他回来还没睡,吐了吐舌头道:“你怎么知道的?” “皇祖父今天当着一群宫人的面喊我小野猪!” 堂堂战神靖王爷竟被人如此称呼,想起当时宫人们那精彩纷呈的脸色,萧壁城的脸就黑如锅底。 娶了云苓之后,他真是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云苓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 “太上皇还真是可爱……哈哈哈!” “你还笑!”萧壁城憋着笑,佯装神色气恼,“全拜你所赐,本王一世英名尽毁!” 现在太上皇已经一口一个小野猪的叫他,完全改不回来了。 “哎呀……你的一世英名,早在当初梳着冲天揪被猪拱的时候就不存在了……现在毁不毁也没啥区别。” 回想起当初双目还未痊愈的时候,在归田居里被云苓捉弄的那次,萧壁城脸色一黑。 “你这妖女,真是不能盼着你有半点悔改之心!” 语毕,萧壁城忍不住伸手去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云苓被挠的身子一扭,眼泪花都笑了出来,忍不住求饶道:“哎呀我错了,你别闹……”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我应该说自己上辈子是条白蛇,被你从捕蛇人手中所救,这辈子来报恩了!” 听她求饶,萧壁城这才收了手,低低哼一声,“你哪有白娘子的端庄贤惠,是个坏狐狸还差不多。” 没事儿就知道折腾他,拿他找乐子。 云苓闹够了,嬉皮笑脸地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今天为何回来这么晚?” 萧壁城替她掖好被子,“近来朝廷不少官员总找我应酬,一时脱不开身。” 封家沉寂,封皇后倒了,朝中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肚子大起来之后,云苓已经许久没亲自下厨了,萧壁城还挺怀念她的手艺。 他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就等着了,快往里挤挤,分我点被子。” “澡都没洗就上床,臭烘烘的。”云苓嘴上嫌弃,看着他一脸倦容,却往里挪了挪。 “今晨才沐浴过,我也没饮酒,哪里臭烘烘了。”萧壁城厚着脸皮挤进来,搂着她被窝一裹,露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 云苓靠在他胸口,报复性地挠他痒痒,萧壁城低笑着钳住她的手。 “乖乖睡觉,再不睡小心被野猪拱。” 云苓听出他弦外之意,破天荒地脸颊微微一热,她现在还没出月子,当然不能行房。 尽管知道萧壁城是在说玩笑话,云苓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微微加快,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两辈子来都鲜少有过。 要是被情哥她们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二皮脸也懂得会害羞了。 云苓心里胡乱想着,耳畔却已传来萧壁城沉眠中的均匀呼吸声。 她轻轻朝他怀里挤了挤,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安心感。 第 185 章 活该报应到她儿子身上 临近中秋节,京城家家户户开始筹备起月饼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甜蜜的味道。 封皇后进了宗祠,筹备中秋宫宴的事自然落到了皇贵妃和良妃身上。 燕王的腿已经复健了一个多月,虽然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正常行走已经不成问题。腿脚痊愈后,他总喜欢到处走动,时常去靖王府看望自己那双粉雕玉琢的奶团小侄儿。 皇贵妃惦念他,他也会定期入宫拜访。 发现燕王虽然能走路了,但动作还有些不协调,走的比常人更慢也不能奔跑,皇贵妃高兴了没多久,又担忧起来。 “你的腿还有多久能恢复正常?今后可还能习武?” 燕王答道:“三嫂说了,我的腿受寒毒侵扰两年多,腿部肌肉没有萎缩已经很难得,今后想要习武的话希望渺茫,但好好调养三五年,也能恢复到和常人无异。” 皇贵妃听到这话,顿时着急起来,“什么,再也不能习武了?” 她陡然拔高了声音,引得殿外宫女侍卫忍不住扭头看了看。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皇贵妃压低了声音,面色惊怒,“那怎么行!陛下与太上皇都格外看重皇子的武艺,你若是不能习武,以后还拿什么跟别人争?” 她心下慌张,忍不住怀疑云苓记恨她的所作所为,亦或别有心思,没有好好给燕王医治。 “楚云苓到底有没有尽心为你诊治,她不是神医么?怎么到了你就再也不能习武了,她是不是怕你妨碍了靖王,故意为之!” 听到皇贵妃说云苓的坏话,燕王瞬间就冷了脸,生气地道:“原本我的腿连好起来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三嫂,我如今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只怕还因寒毒疼的死去活来!” 皇贵妃脸色一僵,知道儿子现在跟被云苓灌了迷魂汤一样,只好忍着怒气率先缓和态度。 “娘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你莫往心里去,她治好了你的腿,本宫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皇贵妃倒没说谎,她最近的确很感激云苓,要不是她的话,封家和封皇后也不会被打压的这么狠。 燕王长叹一口气,“母妃,我文采不如大哥,武艺比不得三哥,本来就不是那块料,您就别再惦记那些不该想的事了,我到底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何况,他本来也没有那个志向,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逍遥王爷,安稳顺遂一辈子就够了。 皇贵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怎么就比不得了?瑞王不过是个死读书的呆子,你父皇若意属他,凭着陛下对那女人的偏爱,瑞王早成太子了。” 昭仁帝那么偏心封皇后,都没有立瑞王为太子,这说明什么,他早否决了对方! “至于你三哥,他全无母族势力,又一颗心栽在那丫头身上,闹着什么不肯娶侧妃纳妾室。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封家遭受重创,那女人也进了宗祠,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在皇贵妃心里,自己的亲儿子当然千好万好,傻掉的贤王,被毁掉的五皇子,还有怯弱上不得台面的六皇子,统统都没有任何竞争力。 燕王最厌烦皇贵妃念叨这些东西,“母妃,我累了,我要回府休息。” 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疲惫,也不顾皇贵妃气恼焦急,兀自离开了皇宫。 待燕王走后,殿内很快便有一个小宫女悄悄离开,向另一个宫殿报了信。 “燕王竟然再也不能习武了?” 从婕妤晋升为四妃的良妃听到这个消息,神色讶异。 在她身边看书的五皇子顿了顿,俊朗的面容上有一丝惋惜,叹道:“四哥这两年来也是受苦了。” 良妃瞪了他一眼,“那是她李韶仪助纣为虐,活该报应到她儿子身上!” 她直呼皇贵妃大名,言语中带着恨意。 “当初封皇后在中秋宫宴上陷害你与宫女有染,她明知道真相,可以让身边的婢女证明你的清白,却不为所动,眼看着你被陛下责罚!” 说起往事,良妃就忍不住眼泪盈眶,当时萧元墨才十三岁,因此事被罚了二十大板,差点连命都没了。 “都怪娘不中用,护不住你……你明明天资出众,我却只能那样做……” 提起往事,五皇子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 他年幼时便展露出不俗的文采,七岁作出令大学士赞赏的锦绣文章,得了昭仁帝的青睐,也招来了封皇后的忌惮,怕他盖过瑞王的风头。 中秋宫宴上出事后,曾经还是婕妤的良妃自知无法和封皇后相抗,只好狠心让人爆料,说五皇子的文章乃是他人代写。 虽打消了封皇后的忌惮,保住了性命,但同样也失去了昭仁帝的疼爱,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个名声欠佳的皇子。 已经成年,都还没有封王开府。 五皇子收敛心神,安慰良妃道:“过去的事母妃就不要再提了,如今封皇后已入宗祠,再行不起什么风浪了。” 良妃擦了擦眼泪,“是啊……天道好轮回,没想到封皇后也有今天,还真要感谢那靖王妃。” “如今我们不用再如履薄冰,你也无需再伪装压抑自己,又是一年中秋宫宴了,元墨……” 当初受到的屈辱,都要还回去!失去的一切,也都要拿回来! 第 186 章 真乃神乎其技也 靖王府。 萧壁城也告假在府中陪她,原本是要为昭仁帝挑选贺礼的,可云苓却心疼银子,不愿花昂贵的钱购置什么孤本墨宝。 “我给他画副肖像画就行了,银子都是身外之物,重要的是心意!” 萧壁城原本还有些犹豫,可看了看府内公账上余数不多的银钱,还有那空空如也的私房钱口袋…… “媳妇儿说什么都对!父皇要什么孤本墨宝没有,他不缺那玩意儿,我们献上心意就够了!” 云苓的医馆倒是赚了不少银子,但萧壁城不打算动用,连着原本说好的分成也一并给了云苓。 要是父皇知道他兜里有钱,万一跑来借银子不还怎么办,他可是有过前科的! 还是把钱都交给媳妇儿最稳妥。 门外打扫的陆七听到萧壁城的话,忍不住小声嘟囔。 “王爷再也不是以前的王爷了……” 曾经他为了送出能令昭仁帝欣喜的别致礼物,可是要闷在书房里想上三天三夜的!首发 云苓开始着手准备画肖像贺图。 画张素描人像不难,难的是这个朝代找不到现代那么好的纸笺和彩铅。 彩铅好说,虽然没有铅笔,但云苓知晓铅笔的简单制法,难点在于纸张。 送给皇帝的画像,不管画的再怎么好,也绝不能使用平常的宣纸。 萧壁城难得见云苓愁眉苦脸,主动为她解忧。 “江南造纸局每年会进贡一些粉蜡纸,这张纸比寻常的宣纸更硬更厚,朝中文臣往来时最爱以此为礼相赠他人。我书房里也有一些,只是用不上,一直压箱底放着。” 这些名贵的粉蜡纸都是贡品,专供皇家贵族使用,寻常百姓手中是没有的。就连朝中大臣,也只有靠皇帝赏赐才能得到几张。 萧壁城是个朴素的糙汉子,常年带兵打仗,也不爱舞文弄墨,那些粉蜡纸便一直搁置着。 云苓道:“那你拿来给我瞧瞧。” 萧壁城点头,很快就让乔烨把书房里所有的粉蜡纸都拿了出来。 看到那些粉蜡纸的第一眼,云苓就双眸发亮,“没想到你们这个朝代还有这么高超的造纸技艺,这玩意儿一看就罕见,难怪是皇家特供。” 粉蜡纸不是普通的一张纸,整体光滑平整,厚度喜人,泛着淡淡的黄色。 并且上面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吉祥图案,看起来宛如精美的艺术品,令人惊艳。 “是啊,这粉蜡纸价格不菲,朝中官员也会私下收购,一张就要五百两银子上下。” 五百两银子的成本做贺礼,还是挺划算的。 萧壁城见她欢喜满意,摸摸鼻子道:“我平时都舍不得送人,府中账上银钱吃紧的时候,便拿出来卖几张。” 好惨。 云苓同情地看着他,“你可真穷。”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笑容不减,“我穷不要紧,我媳妇儿有钱啊!” 沾沾媳妇儿的光,他四舍五入也算的上是腰缠万贯的钻石……钻石王老五了! 好像是这么个称呼吧,以前听云苓提起过。 云苓好笑地推开他,“还要让媳妇儿养,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你,这要放在我那个世界,你就是被富婆重金包养的小鲜肉。” 萧壁城不明白什么叫小鲜肉,顺着她笑道:“那就当我是你养的小鲜肉好了。” “瞧你黑的跟碳似的,腊肉还差不多。” 这话倒是云苓逗他的,萧壁城的皮肤比小麦色还要稍偏白点,配上硬朗的五官,剑目星眉,令人一眼难忘。 最开始相看两嫌弃的时候,她唯一满意的就是他这张脸。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有些吃味地道:“你嫌我黑?莫非你喜欢容湛那样儿比女人还白的?” “好了好了,你不要提他,我现在忙得很,可没空哄你。” 云苓仔细挑选了一番,选了张描金云龙粉蜡纸作画,然后筹备起做炭笔的准备工序来。 萧壁城见她忙碌,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到一旁,怀疑人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有那么黑?在府里休养了两年多没上战场,他明明已经比以前白很多了! 不过云苓应当是嫌弃他黑的。 要不然怎么跟皇祖父说他是只黑皮褐纹的野猪精呢! 云苓选好了粉蜡纸,便着手开始制作铅笔。 之前她用来画鸟铳草图的道具,是块随手捡来的木炭,不适合用于肖像画这么精密的作品。 现代的铅笔芯是用石墨与粘土按一定比例配制而成的,再配上压芯机,便将石墨粘土混合物挤压出一条铅芯来。 旧时书写的墨汁就是用天然石炭磨成粉,再加以水调配而成的。 萧壁城见云苓找了个模具,将那黑乎乎的黏团子挤成一条细细的柱状,不由满心好奇。 “你挤屎一样地挤这玩意儿做什么?” “你才挤屎呢!”云苓瞪了他一眼,“我这是在做铅笔。” 萧壁城猜到大约又是她那个世界的新奇玩意儿,顿时兴致勃勃,“铅笔是什么?” 云苓简单为他解释了一番,然后道:“等我制好了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把挤压好的笔芯加热烘干,高温焙烧硬以后,最后经油浸处理,便算是彻底制成了。 虽然比不得现代的铅笔精致,但用起来还算趁手。 眼下离昭仁帝寿辰还有不到两天,完成肖像画是绰绰有余的。 精神力者的记忆能力非同凡响,云苓前几天才见过昭仁帝,只需集中精神仔细凝想,便能回忆起昭仁帝的模样。 萧壁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云苓看,只见她寥寥几笔下去,便在粉蜡纸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形模样,无比清晰。 看到这铅笔的效果,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待几盏茶的时间过去,云苓便在粉蜡纸上勾勒出了昭仁帝的草稿模样,因为没有橡皮,她每一笔都画的很仔细。 萧壁城在一旁围观,渐渐看的入了神,待云苓放下笔,不由惊呼出声。 “父皇怎么钻进纸里去了?” 粉蜡纸上,一身龙袍的昭仁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嘴角虽噙着笑容,整个人却不怒而威。 就好像昭仁帝真的站在他面前一样! 云苓忍俊不禁,语气不由自主地带着温柔笑意,“这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素描画法,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以后我教你。” 想起之前云苓画的鸟铳制造图,潦草几笔已经让他惊叹不已,不料这真本事展露出来更令他震撼不已。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等献上贺图时全场人惊掉下巴的模样。 萧壁城回过神来,脸上神采奕奕地看着云苓,双眼发亮。 “真乃神乎其技也!” 不管是这闻所未闻的画法,还是制造“铅笔”的神奇工艺。 他当真是娶了个宝贝回来! 第 187 章 王爷和王妃真有夫妻相 云苓被他吹了一通彩虹屁,心里十分受用,有模有样地谦虚了两句,眼角眉梢的小得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神采飞扬,顾盼生姿。 “哎呀人家也没有多厉害啦,就是个业余的,真要说神乎其技还得看老一,我这方面的本事都是她教的。” 老一胧夜,精神力进化的方向是催眠和读心,甚至能短暂地对人进行摄魂控制。 和留情那种喜欢不服就干,横冲直撞的蛮牛不同,在小组中她乃是军师位的角色。多智近妖,最擅长玩弄心术计谋,配合上读心能力,可以把人玩的死死的。 每次出行任务,都是由她来制定主要的作战方针。 也许是因为心智过于强大,相反的体质相当虚弱,和留情一样是云苓的“vip贵宾席患者”。 平时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捣鼓琴棋书画,外在是朵清纯娇弱的小白莲,内里却是朵剧毒无比的罂粟花。 上辈子她苦心谋划许久,终于让另外三人逃了出去,自己却率先身死在组织中。 见云苓忽然变得有些失神落寞,萧壁城便知道她怕是又想起那几个姐妹了,不动声色地笑着转移话题。 “那这制造铅笔的工艺你又是如何学来的?” 云苓回过神来,打起精神笑道:“我主攻医学制药,自然在生物和化学方向也有所涉猎,这种工艺简单的东西偶然顺手习得就忘不掉了。” 她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涉猎,零零碎碎的一时半会儿也算不清那些小技能。 萧壁城点点头,双眸发亮地凑过去,用商议的语气问,“媳妇儿……咱们商量个事行不行?” 云苓眉头一扬,“你说。” “可不可以把这铅笔制造工艺与贺寿图一并献上?父皇一定会派人量产这些东西。” 萧壁城看着她,神色认真地解释。 “你这铅笔便于携带,用起来笔迹清晰,也不需要研墨,用起来着实方便的很。” 如果这新颖的铅笔传开来,将能造福万千学子,对军书传递也有很大的作用。 很多军官无奈只能舔舔毛笔,沾点口水书写军书情报,不但麻烦,字迹还模糊不清。 云苓听完他讲述的缘由,眉眼不由柔和下来。 “既是为了造福百姓,那便一并呈上去就是了。其实还可以制造彩铅的,只是我没那么多功夫去弄原材料。”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欣喜地抱着云苓转了几个圈,捧着她的脸猛亲了几口。 他喜滋滋地道:“媳妇儿,你真好,你果然是上天派来指引大周的仙女!” “去去去!狗啃一样沾我一脸口水!”云苓忍笑推开他,眉梢一扬,“怎么,现在不说我是妖怪了?” 萧壁城厚着脸皮继续凑过去,嬉笑道:“山林小野猪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女大人见谅。” 说完,他还捏着鼻子学两声猪叫,逗云苓发笑。 云苓“噗嗤”一声笑,没好气地推开他,“好了,别总闹我,我的图还没画完呢!” 在府里的时候,又一刻不停歇地跟在她屁股后面,黏人的慌。 “好好,我不闹你。” 萧壁城说着,却是忍不住又在她嘴巴上狠狠亲了一下,这才松开她。 然后自顾拿起一根铅笔芯,拿了张宣纸好奇地写写画画起来。 院子里的陆七冷不丁瞥见这一幕,脸腾地就红了,艳羡地小声嘀咕起来。 “王爷好不害臊,咋地脸皮越来越厚了。” 跟王妃真有夫妻相。 云苓继续着手完成画作,目光却时不时落在萧壁城身上,嘴角柔和的笑容不曾褪去。 她其实是个自私的人,萧壁城的胸襟比她宽广很多,没有惦念过权利金钱,却事事第一个想到大周和百姓。 陆七和乔烨偶尔会提及昔年在边关战场上的经历。 他单枪匹马从突厥人刀下救出老幼妇孺,对欺压边城百姓的军痞严惩不贷…… 粮食紧缺的时候,把稠粥馒头给那怀胎数月的妇人,自己换了对方硬成石头的野菜团子啃…… 刚入伍的小将士断了腿,背着他爬了整整一座山,不曾将对方抛下…… 大周子民敬爱拥戴他,不仅仅是他一连打了十场胜仗。 无怪乎太上皇看重萧壁城,若他坐上那个位置,定会成为一名好皇帝。 这样的人是她的夫君,她以他为荣。 * 大宝二宝出生已有十来天,从皱巴巴的奶团子变成了两个圆滚滚的小胖球。 他们大多时间都在睡觉,不过醒着时格外黏人,为了防止孩子打搅云苓,一直是萧壁城在带。 “略略略!” 他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拿起拨浪鼓等小玩具逗弄两个崽子,玩得不亦乐乎。 大宝吐着口水泡泡,不住地嘤咛,“啊啊!” 二宝一声不吭,但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壁城看,好似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他了。 云苓时不时地看父子三人几眼,又低头继续上色。 没有做彩铅,画像缺了些颜色,她便用丹青水墨和金箔银粉代替,对人相的衣着和背景进行上色。 这样一来,人脸的立体反而更显突出,整张画都透着一种奇妙又古怪的和谐感。 很亮眼,虽然成本只有五百多两,应付昭仁帝算是够了。 云苓放下笔,在一旁的小瓷盆里洗了洗手的颜料,原本清澈的水立刻变得五彩斑斓。 “画好了?”萧壁城丢掉拨浪鼓,凑过来围观,不由低声赞叹,“虽说不是孤本墨宝那等名贵之物,可价值千金也难买到,父皇一定会喜欢的。” “可千万要收好了,莫沾着水,莫叫人碰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时,乔烨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启禀王爷与王妃,瑞王殿下前来拜访!” 要不是听乔烨提起这个名字,云苓都快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自打楚云菡和瑞王成婚以后,她便再没怎么见过这两个人。 之前生大宝二宝的时候,贤王妃还带着贤王特地前来恭贺,小坐了会儿。 瑞王府这边,容婵虽然也亲自送来了贺礼,但或许是觉得尴尬,瑞王一直不曾露面。 至于楚云菡……自打进了瑞王府,就仿佛销声匿迹了一样,安分乖巧的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昭仁帝的眼线一直在暗中盯梢着她。 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一眼,挑眉道:“他突然来做什么?” 她可不觉得是瑞王是突然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小侄子。 萧壁城微微皱眉,想起封皇后被送进宗祠之后,瑞王进宫几次面圣都被拒之门外的事,隐约猜到了些原因。 他沉声吩咐道:“乔烨,你去为瑞王领路吧。” 第 188 章 又来找不痛快 云苓不知道瑞王突然拜访做什么,但十有八九又是来找不痛快的。 瑞王缓缓走进揽清院,微红的眼框下面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走的很慢,脚下的步子一深一浅,在御书房前跪了许久,膝盖现在还隐隐作痛。 进了屋,暖炉的温度驱散了些许身上的寒意。 瑞王面色有些尴尬,看见一旁云苓的身影,不由更显得局促紧张。 云苓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哎呀,稀客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风把瑞王殿下您给吹来了?” 听见这略带些许嘲讽的语气,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但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还是把心头的复杂情绪都压了下去。 “那你就不用白费口舌了,不帮。” 瑞王一急,“我都还没说什么事……” “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你开口,我就不乐意帮。”云苓一句话堵死他,还看着萧壁城补了一句,“也不许他帮。” 瑞王脸色青红交加,捏着拳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计较端午龙舟宴上的事,但我今天要讲的事情非同一般,还望你暂且抛开之前的不愉快……” 萧壁城大抵确定了他要说什么,蓦地出声打断,“大哥,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同我去书房谈吧。” 照云苓目前的态度,只怕一会儿又要吵起来。 “不行!”瑞王捏紧茶杯,看了云苓一眼,“这件事我必须跟她说。” 云苓秀眉轻蹙,心思转了一圈,微微一动。 “你是为了皇后的事来的?” 瑞王顿了顿,神情和语气变得恳切起来,“没错,我母后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萧壁城心底轻叹一声,“大哥,下旨的人是父皇,除了他以外你找谁都没用。” 瑞王眼眶红了起来,急声道:“不!我已经知道了,母后被送进宗祠,根本不是因为封锦程犯下温泉山庄之案……” 名义上,封皇后是因为封锦程之事而受到牵连,才被送进皇家宗祠的。 但瑞王却不相信,昭仁帝对封皇后情深义重,不可能因为这件事便对她如此冷漠无情,这个理由无论如何太牵强了,其中定是还有别的原因! 昭仁帝不肯告诉他,他就自己暗中四处打探,终于得到消息。原来是因为封锦程不止祸害平民百姓,还对云苓和温怀瑜下了手,所以昭仁帝才无比震怒,要打压封家。 瑞王看了眼云苓,咬牙继续道:“真正原因是封锦程派人伪装山匪掳走了三弟妹和郡主,父皇为了警示封家,才会牵连母后!” 云苓眉头微动,看来昭仁帝把封皇后下毒的事瞒的死死的,为了保住对方的名誉还真是够拼的。 瑞王红着眼看着云苓和萧壁城,声音哽咽,“我知道这些年来封家子弟多少有些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可他们犯下的错误和母后无关啊!壁城,母后是被牵连的!” 纵然封皇后有时会逼迫他做些不喜欢的事,可归根结底那是他的生母,他做不到看着对方受苦。 “三弟妹,你一向得皇祖父和父皇的看重,若是你肯为母后说几句好话,父皇一定会对母后网开一面的。” 他声音殷切,略带祈求的目光看向云苓。 但这次不等云苓出声,萧壁城已率先神色淡淡地开了口,“可云苓为什么要替皇后求情呢?” 瑞王没想到这次拒绝自己的竟会是萧壁城,神色错愕,“壁城,你说什么?” 每多说一个字,他声音中的凉意就更深几分,令瑞王在温暖的屋中都感到遍体生寒。 “大哥,云苓当时怀着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你倒是告诉我,她有什么理由替皇后求情?” 没提龙舟画舫和皇后下毒的事,已是给足了瑞王和昭仁帝的面子。 瑞王鼻子一酸,眼中凝聚泪水,喃喃道:“可母后她是无辜受牵连的啊……三弟妹,算我求你了……” 云苓没有丝毫心软,冷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求了我,我就该帮你?” “你以为我是圣母玛利亚还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我告诉你,我一看到跟封家有关的人就烦,包括你也一样,上次龙舟宴上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我的话就撂这儿了,封家越惨我越高兴,恨不得在他们家大门放鞭炮庆祝,指望我替姓封的说好话,你下辈子做梦都别想!” 瑞王知道云苓性子记仇,早就做好了低声下气来磨她的准备,哪知云苓毫不遮掩的一番话,听的他差点气急攻心晕过去。 他激动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瑞王这辈子都没见过云苓这样的人,把自己对别人的恶意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令他充满真善美的世界观一下子受到了不小的猛烈冲击。 由于太过激动,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小木床里的大宝被吓到,发出嘹亮的哭声。 “呜啊——呜哇!” 云苓没好气地瞪了瑞王一眼,连忙抱起大宝,轻拍着哄他。 “拜托你跟楚云菡锁死,别整天出来蹦跶破坏我的心情,一个蠢一个毒,还跳的比谁都欢,老天爷怎么没一道雷劈死你们两个。” 她压低声音骂骂咧咧起来,瑞王瞬间浑身血液直冲头顶,一秒高血压。 “你……你实在是太恶毒了!”他真是急昏了头,才会想到来求云苓。 萧壁城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大哥!” “呜哇——!” 云苓怀里的大宝突然哭的更大声了,就在这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下一秒,小暖炉燃烧的银丝碳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灼烧声,几点火星冷不丁地溅蹦出来,落到了瑞王的衣摆上。 瑞王的衣袍瞬间着起火来。 第 189 章 该羡慕的人不是他么 “火……火啊!” 瑞王大惊失色,顾不得和云苓吵架,甩着袖子原地跳起霹雳舞来。 “活该。” 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样子,心想干脆烧死这个憨批算了。 萧壁城也吓了一跳,打量了四周一眼,反应迅速地端起云苓刚才用来洗手的瓷盆,对着瑞王的头就泼了下去。 瑞王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火虽灭了,可衣服下摆却烧出了好几个大洞,脸上全是沾染了五彩斑斓墨汁的水渍。 云苓心情很不美妙,黑着脸道:“一看到你就没好事,把我房间地板都弄脏了。” “你……” 瑞王无比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神情激动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壁城一把拎走。 “大哥,你吓着孩子了,赶快回府换身干净衣服吧,莫染了风寒,有什么事下次再单独说。” 说完,不等瑞王有所反应,直接不耐烦地将人赶出了房间。首发 再有下次,还是让陆七直接把人挡在门外比较好。 瑞王站在秋风萧瑟的院子里,风一吹,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上下牙直打颤。 知晓继续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只会自取其辱,他只好咬着牙离开。 房间里,云苓面色痛苦地哄着大宝,“小祖宗,求求你别嚎了,嚎的你老母亲耳朵都要聋了。” 大宝干打雷不下雨,鬼哭狼嚎地扯了几嗓子,慢慢安静下来,小木床里的二宝似有感应,也跟着嘤嘤叫唤了两声。 云苓再次捕捉到了一丝精神力波动的痕迹。 下一秒,院外忽然传来瑞王的惨叫声。 “啊——!” 不远处的陆七吓得丢掉扫把,慌慌张张地把摔了个四脚朝天的瑞王扶起来。 “瑞王殿下,您走路怎么不看路啊!” 瑞王狼狈地爬起来,脸色黑红交加,衬着脸上斑斓的墨汁,像极了调色盘成精。 “你没事往院子里洒什么水,这路上都结冰了……” 陆七委屈,“啊?我没洒水啊?” 最近院子里怎么老是结霜呢,他打扫的时候明明很注意了啊! “罢了罢了……我就是同靖王府八字犯冲,今天昏了头才跑到这里来。” 瑞王忍痛揉着腰,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哥他……是不是这两个小家伙干的?” 可以肯定,刚才突然的火星四溅与地面结冰都是这两个崽子的手笔。 她心下震撼,光是凭着婴儿本能的意识反应,就能驱使精神力对周围环境造成影响。将来要是等他们长大了,该有何等强大? 萧壁城回过神来,眉头紧紧皱起,“他们现在好像还不会克制自己的力量,这要是生出事来可怎么办。” 太上皇说了,要他们把孩子一起带去参加宫宴,萧壁城有些担忧。 云苓压下心底的震惊,安抚道:“没事,不用担心,我在身边的时候,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们的精神力。” 萧壁城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抱起二宝来,约莫是刚才使用了精神力,此刻二宝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也只有睡着的时候,被他抱着的二宝才不会哭。 “也不知他们与生俱来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云苓说过,精神力进化的方向因人而异。 萧壁城心里又开始担忧惆怅起来,云苓不可能时时刻刻在身边压制两个孩子的力量,将来他们长大一些后,万一暴露了力量,被旁人所察觉到该怎么办? * 萧壁城一身玄色衣袍,长长的墨发高束成大马尾,整个人神采奕奕,身姿英挺。 他上前牵起云苓的手,眼眸发亮,“媳妇儿今天真好看,定能艳压全场。” 云苓笑着看他,“我还以为,你会更愿意我和以前一样戴面纱呢。” 萧壁城微微挑眉,“为何这么说?”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女主角过分美貌,被旁人看到,男主角总是要乱吃飞醋的。” 萧壁城嘿嘿一笑,“那自然不是,我巴不得旁人见了你以后,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看谁还敢说你是京城第一丑女!” 以前云苓对他的感情不深,他心里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也会那样想,可是现在,萧壁城只想对外使劲炫耀自己的媳妇儿。 但等进了宫以后,他立马就不这么想了。 在看到席位中的容湛时,萧壁城的脸色隐隐发黑。 昭仁帝寿辰,原本应该是镇国公前来赴宴的,可他最近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昭仁帝,便换了世子容湛前来献礼。 阑珊的灯火中,衬得容湛愈发貌若谪仙,他神情淡淡地看着众人,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缥缈。 待看见云苓,他的眼神才有所波动,笑着举起茶杯向他们示意。 萧壁城绷着脸没什么表情,云苓倒是神色自然地同他打了个招呼,“看你气色不错,近来身体可好?”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容湛几眼,脸色更难看了。 这货的肤色居然比他白上好几个色号。 男人为什么可以白成这样,他不理解! 灯火下,容湛宛如一尊玉刻的琉璃美人,点头笑着回应,“全靠靖王妃医术高明,已经许久不曾发过病了。” “那根治心疾的药在过一阵子就制好了,到时候武安公会给你送去。” 前阵子七窍莲已经开花成熟,莲子也被摘了下来,只等着炮制好后入药了。 “多谢靖王妃。” 萧壁城忍不住扯了扯云苓的衣袖,打断他们道:“快入座吧,皇祖父朝我们招手呢。” 云苓点点头,礼貌辞别了容湛,与萧壁城并肩同行着朝最前方的席位走去。 容湛远远看着天造地设一对般的背影,虽早已接受那个遗憾的事实,心中仍有几分惋惜。 这时,萧壁城冷不丁回头复杂地看了容湛一眼,只看得他头皮发麻,又满心疑惑。 是错觉么,靖王爷眼中除了敌意,似乎还有几分古怪的艳羡之色。 该羡慕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第 190 章 贤王妃的亲近 大殿内,宛如长龙的席位一眼望不到尽头。 靠近前方的席位上坐的都是王孙贵族,依照等级高低依次排列下去,约莫有百来名宾客。 若是坐得远些,连昭仁帝的脸都看不清,甚至都听不到他说话。 不少官员选择将府内的嫡子嫡女们带来赴宴,为的便是在献艺环节露露脸,也许能有机会相看一番好姻缘。 打从云苓进殿起,便有无数道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整个京城都知道靖王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丑名远扬的丑八怪了,但真正见过她如今模样的人却很少。 看到云苓的那一刻,大殿里嘈杂的交谈声显然安静了许多。 “苓丫头,快过来坐下!” 太上皇与太后坐在副主宾的位置上,他兴高采烈地不停朝云苓招手。 云苓扫视了一圈,众皇子王妃全都到齐了,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她和萧壁城在贤王妃夫妇身旁落座。 宾客到齐之后,宫人们便井然有序地开始从御膳房传菜。 不多时,桌子上便摆满了各类美味佳肴和瓜果冷盘,龙椅上的昭仁帝笑着说了些吉祥话,宫宴便正式开始了。 殿内气氛轻松,唯独容婵身边的瑞王一脸失落木然,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与殿内欢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云苓压低嗓音小声道:“父皇没准许封皇后赴宴。” 毕竟太上皇可是想废后的,昭仁帝已经厚着脸皮强硬地保下了封皇后,自然不好得寸进尺,刚把人关进去又放出来。 封皇后不能出席,坐在昭仁帝身旁的人便成了皇贵妃。 她神采飞扬地拉着昭仁帝小声说话,模样倒是像极了恋爱中的小姑娘。 “哟,你们两口子说什么悄悄话呢?”见云苓落座,贤王妃笑语晏晏地看向她,“我那两个小侄儿近来怎么样?” 许是云苓也生了孩子的缘故,之前关系平淡的贤王妃找到了共同话题,对云苓的态度亲切了不少。 “三弟妹,你是个有福之人,两个孩子虽然不足月就出生了,可体质瞧着一点也不差。” 贤王妃打量了云苓几眼,不由愈发羡慕起来,她头胎生女儿的时候可没云苓那么轻松。 “更别说一胎就喜得两个麟儿,这福气可真叫人羡慕啊。” 她头胎生完女儿后,一直还想再要个儿子,可努力了这么久迟迟怀不上,心里不着急是假的。 听到贤王妃的话,贤王也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附和道:“三弟妹……有、有福!” 云苓冲贤王笑笑,“多谢二哥。” 萧壁城挑眉奇道:“二哥最近说话好像变利索了。” “可不是嘛!”贤王妃宠溺地看了丈夫一眼,“长旭一会儿想在父皇寿辰上为他背一首祝寿词,足足练习了一个多月。” 虽然已经知道贤王大概率是装傻,萧壁城还是笑着称赞,“二哥二嫂有心了,父皇定会感动二哥的一片孝心。” 贤王妃受用地掩面一笑,冷不丁看见灯火下云苓的模样,又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三弟妹,你气色真好,还没出月子呢,就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 云苓笑了笑,随口应道:“我自己本就略通医术,平时也一直很注意调养身体,便恢复的快些。” 这当然是借口,她的大脑曾注射过s-3型精神研究药物。自从精神力诞生后,脑部神经便异于常人,因而身体也跟着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组织一直都在研究全脑开发对整个人体的影响,虽然这具身体是属于楚云苓的,但因为精神力诞生的缘故,也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记得留情注射的是s-2型综合研究药物,她身体伤口的愈合速度,几乎是正常人的五倍还要多。 也有老一这种例外,研究开发过后,体质反而比正常人虚弱许多。 “二嫂身体不舒服?” “那倒不是……哎呀,还不就是子嗣那点事!”说起这个话题,贤王妃脸上染上几丝红霞。“待宫宴结束,回头我再跟你仔细说。” 云苓神色了然,理解地笑道:“那好,二嫂随时都可以到靖王府寻我。” 贤王妃见她答应了,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顺手扯了扯左手边容婵的袖子,笑容揶揄。 “小婵啊,如今咱们三个里可就差你的好消息了,平时跟大哥要多努力才是啊。” 贤王妃出身小门小户,又是武官世家,平时不怎么注重规矩。 容婵正一心一意埋头干饭,猛然听见她在宫宴上提起这种事,一口菜噎在喉咙里,尴尬地冲贤王妃笑了笑。 “哎……哎……” 神游天外的瑞王听到这句话,也猛然回过神来,显得几分窘迫。 可冷不丁瞥到只隔一个座位的云苓,他又迅速收回眼神,脸色有些菜,不太想参与她们的话题。 “二弟妹就别打趣我们了。” 贤王妃笑着摇头,“瞧瞧你们两个,都成婚三个月了,脸皮还这么薄。” 容婵摸摸鼻子,她能说成亲三个月以来,她和瑞王压根儿就没圆房过么? 之前封皇后特地在府内安排了嬷嬷,说是来伺候人的,实际上是专门盯着她和瑞王的。 封皇后明确要求,瑞王要在她房间里歇够三个晚上,才能去楚云菡那一次。 甚至她还偶然间撞见过,府内的丫鬟给楚云菡熬避子汤……美其名曰妾室不可以在正妃之前生下长子。 提起子嗣,席上几人都各怀心思,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不多时,正席结束,宫人们又端上点心和酒水来。 到了该给昭仁帝献寿礼的环节了。 按照大周的规矩,贺礼要从末席第一个献起。 这是因为末席的官员品级身份最低,献上的贺礼通常也比较中规中矩,让他们先奉上来,以免到后头面子上不好看。 礼官足足念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轮到宴席前端的云苓等人。 最先上前献礼的是六皇子萧玉和,他的模样一如云苓初次见他时那般安静腼腆。 轮到六皇子献礼,他似是有些紧张,“父皇您双腿畏寒,今年秋天比以往要冷,入了冬怕是更甚,儿臣与母妃便特地为您织了一双护膝。” 云苓远远扫了眼,见那双护膝针脚紧密,上面的绣花针法也精妙无双,看得出制作人的女红功力深厚了得。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六皇子织的,还是他娘织的…… 第 191 章 黑马五皇子 昭仁帝很快给出了答案,他接过盒子,看得出神色有几分欣慰。 “你和你母妃一向细致体贴,这护膝织的不错。” 得到昭仁帝的夸奖,六皇子眼神微亮,略显激动地笑了笑,“父皇用得上就好。” “不过玉和啊,以后没事儿还是多跟你三哥去校场里练练,总闷在屋里弄这些……对眼睛不好。” 碍于文武百官的面,昭仁帝说的比较委婉,六皇子面色微红,应了一声迅速退下去了。 云苓忍不住小声对萧壁城道:“看不出来,六皇子深藏不露啊。” “六弟打小就性子安静,和丽嫔娘娘如出一辙,这女红也是跟她学的,六弟在这方面颇有天赋,比起丽嫔还要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皇祖父一直不太喜欢他捣鼓这些……” 丽嫔出身较为普通,胜在模样性格好,当年一手女红更是冠绝京华,这才被昭仁帝看中收入了后宫。 母子两个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宫里像透明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因此很少得到昭仁帝的关注。 六皇子退下后,很快就轮到了五皇子萧元墨,座位上的良妃不由得紧紧捏住了手帕。 “父皇,儿臣亲手画了一幅贺寿图,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轮到五皇子的时候,昭仁帝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威严冷淡了许多。 “呈上来吧。” 五皇子转身,不卑不亢地吩咐身后礼官将贺寿图展开,众人才发现这副画比想象中要大的多,全部展开来差不多有将近三米长。 待看清上面的图案以后,周围赴宴的官员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满面震惊之色。 “这、这是五皇子亲手所画的?” “嘶……绝世之才,绝世之才啊!” “绝对当得上大家名作!” 毫无疑问,在目前献上的寿礼中乃是独一份绝佳! 云苓看了眼那贺寿图,也有几分被震撼到。 只见那三米长的画卷中,笙歌繁华楼宇,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村落,青山绿水黄沙……整个大周的风景万象尽数包罗其中,在极致的雅趣中,又不乏生动的烟火气息。 以她被老一培养出来的审美眼光来看,作图者的艺术造诣极高。 昭仁帝显然也被震了一下,错愕地道:“这……这真是你画的?” 良妃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眼神激动。 她就知道,她的元墨一定没问题! 五皇子笑容恭敬地看着昭仁帝,温声道:“父皇,此卷名为百福祝寿图,图中各处共藏着一百个福字,当初儿臣随大学士读书学艺时起便落笔了,而今历时三年终于完成。”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微微闪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昭仁帝回过神来,面色威严地看了席上的翰林大学士一眼。 “你随大学士习画,朕怎不知?” 五皇子神色歉疚地道:“儿臣早些年耽于享乐,学业上多有懈怠,清醒后深感羞愧,便私下向大学士拜师求学,只是当初还未学成,因而没有脸面同父皇提起……” 翰林大学士也忙行礼道:“五皇子求学之心诚恳意决,有求于臣,臣便应了。” 这句话坐实了五皇子就是画图的人,而并非旁人代笔,昭仁帝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莫测。 他想起许多年前,五皇子萧元墨一度是他最青睐的孩子,对他的评价甚至超过瑞王。 可后来闹出与宫女有染,以及文章代笔的事,令他大感失望,直到后来五皇子表现的越发不学无术和轻浮,也就彻底失去了对其的期望。 “画的不错,你有心了……” 用三年来画这样一幅画,昭仁帝愿意相信五皇子是真的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了。 “既已经认清从前的荒唐,那你节后便去翰林院中做事吧,好好替朕分忧解难。” 昭仁帝依旧没有提封王开府的事情,也没说给五皇子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座位上的良妃还是忍不住用手帕死死捂住嘴,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七年了,她的儿子终于熬出头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沉声道:“儿臣谢过父皇,定不负您期望!” 席上的百官忍不住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 如今虽然还是靖王的可能性最高,但新杀出来的这匹黑马似乎也不简单啊…… 云苓往嘴里塞了块点心,“你们萧家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啧啧啧……” 这个五皇子,可比瑞王那头傻猪强劲太多了。 萧壁城点头,神色感叹,“五弟如此深藏不漏,我之前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些年来,他把所有人都瞒过去了。 突然杀出来一匹黑马,皇贵妃脸色也不好看。 更让她脸色难看的,是燕王的丝毫不配合,没听从她的要求送那难得的罕见之物,而是上前亲自给昭仁帝献了一曲剑舞。 尽管行动不如以前那样流畅,燕王还是稳稳地舞了一曲剑法。 燕王没有送东西,可昭仁帝面色欣慰地看完,却是龙颜大悦,反手赏赐了些东西下去。 “舞的好!颇有朕年轻时的风采!” 昭仁帝对燕王心底有种歉疚与偏疼,这种偏疼与对瑞王的感情不同,而是源于皇贵妃。 当年皇贵妃为救他受伤,掉了孩子不说,还终生难孕。他和皇贵妃就燕王这么一个孩子,来之不易,自然要宝贝些。 不同于瑞王的规矩听话,燕王与他的相处更像民间父子,小时候还经常骑他的脖子。 所以打从燕王的腿残疾以后,作为父亲的昭仁帝一直有种愧疚感,如今见他如同劲松一般站在那里,心情陡然变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不过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老三媳妇儿。 想起云苓,昭仁帝不由把目光放到他们夫妻二人身上,有些好奇云苓和萧壁城会献上什么贺礼。 “咳咳……父皇,儿臣与云苓也为您作了一副贺寿图。” 就是他们只用了三天,比不得老五的三年…… 闻言,皇贵妃青黑的脸更黑了,而良妃却一脸扬眉吐气。 燕王的贺礼比不得五皇子出众惊艳,瑞王是个傻子,贤王也是个傻子,而靖王夫妇根本不是画画的那块料。 今晚这场宫宴上,不会有任何人压过五皇子的风采! 良妃这样想着,在看到那副展开的画像之后,蓦地瞪大眼睛惊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作者君:更新啦~为了剧情塑造的好看,一直不敢写太快,但喜爱医妃的朋友们的催更,我都看到啦。为了回馈大家的喜爱,近期更新都发在凌晨,或者最晚早晨6点之前,为了大家早点看。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也希望喜欢的朋友能给五星星好评哦~再次感谢朋友们) 第 192 章 还是格局小了 半人高的精美粉蜡纸上,另一个昭仁帝仪态威严地端坐在龙椅上。 他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双目炯炯有神,仿佛正在凝望着众人。 “这、这是什么画?” 昭仁帝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身为堂堂帝王,他也不想表现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他忍不住。 “快!呈上来让朕仔细瞧瞧!” 侧面席位上的五皇子惊鸿一瞥后,也迅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目光奇异地落在画像上。 礼官忙将画像呈上去,昭仁帝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认真仔细地端详。 皇贵妃美眸微瞪,掩唇惊道:“这还真是一幅画?” 刚才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冷不丁瞥见画像上昭仁帝的脸,把她吓了好一跳。 “让孤看看,孤也要看!” 太上皇急不可耐地伸着脖子凑过来,抓住画的一角,然后不信邪地伸出小指头,戳了戳画像上昭仁帝的脸。首发 他瞅了瞅昭仁帝,又看了看画像,几乎是连脸上的每条皱纹的位置大小形状都相同。 “真是你啊小九,一模一样呢!” 座上的昭仁帝等人面色惊奇又激动,说的席上的百官们一个个心痒难耐满面好奇,都想看看云苓献上的是怎样一张画,能让他们露出这副表情。 一向稳重内敛的太后也坐不住了,她满面讶异地看向云苓,“靖王妃,这真是你画出来的?这是怎么做到的,如何能画的与真人一模一样呢?” 云苓早已想好了说辞,冲她行礼微笑道:“回太后娘娘,此画名为铅笔画,结合了些许素描与水彩的技巧画法,方才会呈现出如此效果来。” “那什么画法?怎从未听闻过?” 云苓不急不缓地回答,“这是我师父教授给我的画法,他老人家云游天下,说是从遥远的西洋那边学来的新鲜东西。” 在不知情外人眼中,靖王妃一直有个世外高人的师父,听闻她的医术便是对方教授的。因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席上的宾客们也没有丝毫怀疑。 但昭仁帝却一下子激动起来,“仙术……是仙术!” 提起云苓的师父,昭仁帝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萧壁城口中那位仙尊。 对于这个说辞,他之前一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但内心深处始终对这个说法有点怀疑。 可看到这幅画像以后,昭仁帝彻底信了。 太上皇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可与昭仁帝不同的是,他瞬间耷拉下了脸,气鼓鼓地看了云苓一眼。 那眼神分明在说,有这样的好东西咋不先给他整一个? 太上皇心里直冒酸水,看见昭仁帝激动的样子更觉得碍眼,沉着脸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 昭仁帝立刻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 他也没多想太上皇为何突然板起了脸,只以为对方是在提醒他注意仪态。 当着百官宾客的面,昭仁帝努力保持自己镇定的形象,温和地赞许道:“老三媳妇儿,你师父可真是个奇人啊,如此神乎其技的画艺,赶快也叫众爱卿们都欣赏一番!” 他的话里藏着几分不明显的炫耀之意,但太上皇却听了出来,心情更不爽了。 在昭仁帝的示意下,礼官小心翼翼地举着画像在大殿内来回走了一圈。 席位上的宾客们看见以后,顿时沸沸扬扬地讨论起来,惊奇赞叹不止。 “铅笔画?真是稀奇啊,从没见过这样的画法。” “画出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有意思,有意思!” 不少人伸出手又收回去,想摸却不敢摸,表现最夸张的那几个,更是脸都快要贴到画像上去了。 云苓看在眼里,着实有几分汗颜。 她只能算得上业余,如果工具条件允许的话,换了老一来,她能把肖像画出印刷照片的逼真效果。 但萧壁城却能够理解,他第一次见识这种画法的时候,表现的没比他们好到哪去。 容婵情不自禁地感叹,“云苓姐姐会的东西可真多呀,以前总听世人说她无才无貌,要是连她这样的人都算无才无貌,我真不知道何人才能当得起才貌双绝之称。” 事到如今,连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哥哥感到惋惜了,这样的人要是她嫂子该多好。 瑞王听了容婵的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素有京城第一才女美人之称的楚云菡来,也怔怔不语。 看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画像上,把刚才五皇子那一副百福祝寿图忘在了脑后,良妃的心直直地了沉下去。 五皇子却没有丝毫被盖过风头的不快,他兴致勃勃地望着画像,主动向云苓探讨。 “敢问三哥三嫂,何为铅笔画,铅笔又是什么?” 萧壁城笑了笑,对着昭仁帝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与云苓要献给您的第二份寿礼了。” 不等昭仁帝出声,太上皇已经先高声叫了起来,“什么,还有?” 凭啥啊,他也想要好东西! “没错,这幅画像是用特制的画笔画出来的,这铅笔与毛笔不同,不仅便于携带,而且完全不需要蘸墨水就能使用。” 萧壁城说着,从身后的礼官手中接过来第二个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排云苓研发粗制出来的黑色铅笔。 他一边介绍铅笔的好处,一边把成品分发给众人看。 “有了铅笔,天气寒冷的时候就再也不用发愁墨水被冻住,便是在最次等的纸上写字,也不用担心洇墨的问题。” “父皇,这第二件寿礼乃是铅笔的制造工艺,云苓的师父已经将造法悉数告知我们,并同意我们将其献出,若是能够形成规模地大量生产,定然能造福大周百姓。” 听到这句话,昭仁帝欣喜道:“当真如此?” 赴宴的官员们闻言,再度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意。 如此一来,不论五皇子的画作再如何出色,他都已经彻底败了。 说到底还是格局小了,靖王爷与他完全不在同一个比较层面上。 良妃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急得有些想哭,好不容易筹备了三年之久,就是为了能在昭仁帝眼前一鸣惊人。 怎么会半路杀出来一个楚云苓呢?老天爷简直是在耍她们母子玩! 第 193 章 看似青铜实则王者 “老三啊,你们两个有心了。” 昭仁帝激动地连声叹了三遍“好啊”,心中冷不丁又冒出一个想法。 这说不定是仙尊知道他要过寿,所以才在梦中传授了云苓铅笔的制造工艺,特地要她献上来给自己作贺礼。 昭仁帝再次看了眼那画像,心中不由得开始飘飘然。 这可是仙人的手笔! 昭仁帝并不喜好绘画,可以一想到这是仙人也会用的笔,他的兴致就来了。 良妃咬了咬唇,按耐不住地笑着开口,“这铅笔倒是件稀罕物,就是颜色素了点,只有这一个颜色。” 云苓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要不然她也不会选用本身就自带淡黄色的粉蜡纸,否则黑笔配白纸,画出来就成遗像了。 “其实根据原料的不同,也可以制造出颜色不同的彩色铅笔来,师父也把方法都告诉我了,只是还不曾来得及尝试。” 闻言,五皇子忍不住眼前一亮,接话道:“如果每根铅笔都有各自的颜色,这样一来作画的时候,岂不是就再也不用频繁地涮笔了?” 云苓冲他笑了笑,“是这样没错,但用铅笔作画,也难以画出毛笔那种水墨浸染的感觉,算是各有各的特色吧。” 五皇子听得心动不已,“三哥三嫂何时能制出彩色铅笔来?回头若是制好了,小弟能否厚着脸皮讨要几根?” “大约月底左右吧,五弟感兴趣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盒彩铅。” 既然已经决定要大批量生产,云苓打算这个月进行一下各个颜色彩铅的制造研发,尽可能改善出最完美的原料配比和烧制方法来。 五皇子神色微喜,随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柔和应道:“自然可以,你随时上门来我都欢迎。” 五皇子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喜欢作画,并不是以此为借口刻意接近她。 “那元墨便谢过三哥三嫂了!” 得到云苓的首肯,五皇子的眼神变得真诚许多。 龙椅上,昭仁帝爱不释手地欣赏自己的画像,好一会儿后才吩咐礼官。 “你们现在就去把这幅画挂到朕的御书房中去,把原来那幅百景图撤下来。” 这样一来,每天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他都能随时欣赏一下自己的俊容。 昭仁帝虽然没有明面上评价这张画像,但行动和态度都已经告知所有人,这是他目前为止受到最喜欢和满意的寿礼。 良妃隐忍蛰伏多年,勉强还能保持温婉的笑容,皇贵妃却已经装不下去了。 她眼神复杂看着萧壁城,双唇紧抿。 良妃坐在皇贵妃顺位的位置,见状轻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呢喃。 “瞧瞧,你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良妃虽然也很心焦,但她知道皇贵妃一定比自己更难受,萧壁城可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 听到这句话,皇贵妃脸色微白,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半晌后在心中自嘲一笑。 当初萧壁城瞎了双眼,她觉得对方失去利用价值,加上因燕王之事迁怒于他,因此没有再给过萧壁城半点好脸色。 他被迫娶楚云苓的时候,燕王还曾私下求她出手帮忙,她也依旧不为所动。 本以为楚云苓会是压倒萧壁城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谁能想到,他却因为娶了楚云苓而绝境逢生,从低谷到高峰一路前行猛进。 良久,皇贵妃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 “真是错看了那个丫头。” 大殿内,皇帝龙颜大悦,宴席上的气氛也愈发热闹起来。 终于轮到贤王献礼了。 “父——皇!儿、儿臣为您准备了,贺寿词一首!” 贤王努力不磕巴把话说清,然后在贤王妃鼓励的目光下,起身站在了大殿中央,绷直了身体挺胸抬头。 他纯真的脸上有一丝不安,像极了新年联欢会时,被迫登上舞台表演诗朗诵的小学生。 在无数人鼓励的注目下,他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背了一首词。 “祝寿祝寿,筵开锦绣……” 祝寿词并不长,约莫百来个字上下,但满头薄汗的贤王背的很认真,并且语句通顺,没有丝毫结巴。 太后默默听完,眼圈忍不住泛起了红色,喃喃道:“好天昱,孩子你有心了……” 在座的宾客中,没有一个人对贤王投去轻视和嘲笑的目光,更多的是宽容和同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王爷幼时摔傻了后,说话也变得结巴了起来,如今能流畅地背诵出一首词来,已经是用心至极了。 昭仁帝心中也感慨万千,目光慈祥地看着贤王,温声夸赞了几句。 “念得不错,深得朕心,赏!” 福公公心领神会地将昭仁帝面前那盘瓜果端给了贤王。 大概是得到赏赐太过激动,贤王又开始结巴起来。 “儿、臣、谢、谢、父、皇!” 昭仁帝忍俊不禁地摇头笑笑,看着他的目光却依旧慈爱。 贤王单独拿了四个果子,单独分给瑞王夫妇和云苓夫妇,然后把剩下的都推到了贤王妃面前。 “阿、沁、你、吃、这、个、甜!” 贤王妃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橘子剥开分了一半给贤王。 “父皇赏你的,咱们一起吃。” 萧壁城拿起贤王分来的果子,也笑着应了一句,“多谢二哥了。” 他转头和云苓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读懂了那耐人寻味的意思。 贤王的演技……堪称是他们几人中最好的,连五皇子都要逊色几分,如果不是云苓的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贤王是装出来的。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贤王,对方笑得一脸憨厚,这货看起来像个青铜,实则是个王者啊。 第 194 章 神一样的逻辑 云苓吃着果子,把目光转回了殿内,轮到瑞王献寿礼了。 只见他向昭仁帝献上了一个小小的食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块黄澄澄的月饼,格外香甜诱人的浓郁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昭仁帝怔了一下,迟疑地道:“……这是,珍膳坊的月饼么?” 珍膳坊是个老牌点心铺子,昭仁帝小的时候,京城只有这么一家点心铺子,每年中秋都会吃他们家的月饼。 虽然用料不是最好的,但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战乱年代里,这是他年幼时光中为数不多的甜蜜记忆。 瑞王抿唇道:“回父皇,是的。” 昭仁帝眼神有些感概,面带笑意地问他,“珍膳坊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消失了,你是如何买到的?” 瑞王抬起仍有红血丝的眼眸,看着昭仁帝无比认真的回答。 “母后总对儿臣说,您最爱吃珍膳坊的月饼,您跟母后小的时候每年都要买。后来珍膳坊没了,您心里总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味道,母后便一直记在心里,要我去打听当年做点心的老师父在哪。” 闻言,昭仁帝神色触动,不由得陷入了年少时的回忆中。 那时他和封皇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每年中秋他都会偷偷翻墙溜出去,和她一同赏花灯会,买珍膳舫的月饼。 他胆大地骑在两米高的墙头,心爱的姑娘在柳树下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摔了,又不敢出声怕被人发现…… “前阵子,儿臣终于不枉苦心,为您找到了当年在珍膳坊做点心的老师父。” 说到这里,瑞王苦涩地笑了笑。 “只可惜月饼虽买来了,母后却不能如当年那样陪您一同品尝。” 太上皇面无表情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拿起烟杆抽了一口。 “皇帝啊,你不是一直想吃这月饼么,今儿个老大替你寻来了,你愣着做什么,快尝尝是不是你记忆中的味道啊。” 他冲着昭仁帝说完,便一口烟圈“呼”地吐出去,熏了昭仁帝一脸。 “咳咳咳!” 昭仁帝被熏的差点眼泪都出来了,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他原本还有些感动瑞王的用心,但被太上皇警告过后,也很快反应过来了瑞王的用意,脸色有些青黑。 果不其然,瑞王句句话不离封皇后,席位上的宾客们脸色已经变得微妙起来了。 昭仁帝脸色一沉,心里暗骂了几句拆台子的瑞王。 老大这死孩子,也不看看场合,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不过朕这会儿有些积食,月饼先放到一边吧。” 说着,昭仁帝便转移了话题,命礼官让舞姬入场,起舞奏乐,君臣同赏。 瑞王本希望昭仁帝回忆起往事后,想起封皇后也能心软些,见他没吃月饼,多少有些失望,没忍住又开了口。 “儿臣还备了一盒月饼,想亲自给母后送去……” 昭仁帝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能当着宾客的面发作,只能假装没听见。 瑞王仍不死心,奈何乐官舞姬们都入了场,只好退回到座位上。 云苓低声吐槽了一句,“我以前只觉得你大哥智商不高,现在看来连情商也低的发指。” 萧壁城摇了摇头,“大哥就是这么执拗,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从楚云菡的事情上你也看到了,哪怕撞到南墙都不一定会回头,如今他心里认定了封皇后是无辜的,如我所料不错,事后他还会去求父皇的。” “他喜欢撞南墙就随便撞,哪怕一头撞死都无所谓,只要别来招惹我们就行,” 萧壁城知道云苓打心底不喜欢瑞王,低声劝慰了两句。 “以后不管什么事,我不会再让他到面前来烦你。” 他们对封家已经足够容忍了,已经触及了底线,不可能再退让半步。 如果不是昭仁帝有意想瞒着瑞王,他一定会如实道出封皇后下毒谋害云苓一事。 大殿内载歌载舞,不多时又轮到权臣子女们献艺的环节。 云苓身为靖王妃,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场表演给别人看,就这么在席上坐了将近两个时辰。 直到月上梢头,夜空挂满繁星,众宾才拂衣散去。 二人要在宫中留宿几天,住的地方就安排在长宁宫的偏殿中,离居住在正殿的太上皇和太后不远。 岑嬷嬷在照看大宝二宝,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打着奶香的呼噜。 “嬷嬷辛苦,劳烦您照看他们到半夜了,这俩崽子没闹吧?” 萧壁城也温声道:“天色不早了,您快歇息去吧。” 两人刚把岑嬷嬷送到殿中,便见太上皇背着手走进来,一张嘴撅的老高,嘴角都快能挂水桶了 岑嬷嬷连忙行礼,“太上皇千岁。” “皇祖父,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太上皇朝岑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然后表情气鼓鼓地看着云苓。 “有那么好的东西,你咋不先给孤整一个!” 一想起今晚云苓献上来的那幅铅笔画,他就一肚子气,还心痒难耐。 太上皇用手指着云苓的鼻子,痛心疾首地委屈控诉。 “大野猪对你不公,天天让你受委屈,孤那么偏心护着你,事事想着你,你却给他画画也不给孤画!” “咳……咳咳!”正在喝热茶的萧壁城一口水喷出来,“皇爷爷,父皇怎么得罪您了,您这么叫他……” 太上皇冷哼一声,“你是小野猪,他不就是大野猪。” 萧壁城满头黑线,忍不住小声嘀咕,“那您不成老野猪了。” “呵!”太上皇露出一抹高贵不屑的冷笑,“猪是猪他爹生的,跟孤有什么关系!孤是你爷爷!” 萧壁城试图和他讲逻辑,“可父皇也是您的儿子啊。” 太上皇板着脸,小嘴一撅,“他是孤的儿子又怎样,野猪精转世的是你,又不是你父皇,孤当然不是野猪!” “……” 萧壁城被太上皇神一般的逻辑打败了,他选择向对方妥协,然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憋了半天笑的云苓。 第 195 章 吃醋的太上皇 “皇祖父,那就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画,没什么好稀奇的,抛开制笔的时间,我画完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粗糙的很。” 云苓清了清嗓子,强忍着笑,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哄太上皇。 “等再过两个月,您过生辰的时候,我保证给您画一张更漂亮的画,还是彩色的!” 听闻昭仁帝的画像只是个练笔的实验品,云苓真正想送的人是自己,太上皇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孤不信,除非你发誓!” 他心里得意暗爽的不行,面上却极力镇定保持住自己的高贵冷艳。 “我发誓,绝对没有说假话。”云苓神色认真地点头,“我要是骗您啊,就罚您一个月都吃不上桂花糕。” 太上皇刚想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立马黑了脸。 “什么玩意儿!你说谎话惩罚孤干什么,吃不上桂花糕的为啥不是你?” 云苓笑的温和乖巧,“这不是罚您的后果比较严重么,显得我起誓更有诚心。” 太上皇眼角抽搐了几下,“……”首发 一旁的萧壁城连忙把茶杯放下,极力忍住笑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喷了出来。 角落里的岑嬷嬷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心里有几分感叹。 难怪太上皇会喜欢靖王妃,整个皇家大抵找不出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哪怕昭仁帝与他父子关系和睦,中间也仍旧隔着一层敬畏和规矩。 太上皇瞪着云苓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孤相信你是真心的,那些个什么起誓的话就收回去吧!” 他敢肯定云苓就是糊弄自己的,但又怕她乌鸦嘴。 “可说好了啊,回头等孤生辰到了,你可得画一张更漂亮的彩色铅笔画!” 云苓笑着耐心地哄他,“好好好,一定比给父皇的那张更漂亮,您放心吧。” 太上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见天色着实有些晚了,他也不欲多打搅小两口休息。 绕着小木床看了看大宝二宝的睡颜以后,才静悄悄地走了。 简单洗漱过后,云苓和萧壁城一起挤在被窝里,只露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次父皇主动留我们在宫里做什么?” 云苓神色微微一动,“那风二哥什么时候能出发回北秦?” “大概月底吧,父皇会派大周军队和使臣和他一起同行,脚程快的话,十一月下旬就能抵达北秦边城。” 也就是说,最快等到十二月底,她就能收到留情的回信了,想到这里,云苓心中有几分期盼。 映着暖黄烛光的屋中,萧壁城望着上方的床梁,目光沉静。 太上皇是喜欢待在靖王府的,他想跟云苓生活在一起,自打有了曾孙辈的两个孩子,提起靖王府的次数也愈发多了。 但如今这个情形,他还不能轻易卸下担子走开。 云苓把脑袋往萧壁城胸膛处靠了靠,也轻轻应了一声。 “以后不管是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咱们都常带着孩子来陪陪他,还有文国公府,也多走动走动。” 她上辈子是孤儿,三个姐妹给了她牢不可破的友情,萧壁城让她学会了爱情。 而太上皇和陈氏,则让她慢慢明白了亲情的滋味,和被长辈疼爱的感觉。 “说白了还不是你们不争气。” 想起昭仁帝,云苓撇撇嘴。 “他都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了,放到我那个世界,早就退休了。每天在花园里和大妈们跳跳广场舞,跟其他老头儿们下下棋钓钓鱼就行。” 萧壁城神色黯然,“是啊,是我们不争气,一个个都不让他老人家省心。” 萧壁城来了精神,期待地问,“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我想送点别出心裁的礼物给老头儿。” “他喜欢吃甜食,我想试试能不能搞出奶油蛋糕来,不过这个对于古代的条件来说有些难,不一定能成功。” 太上皇喜欢吃甜食是众所周知的,他老了需要注重身体,太医叮嘱他不可以吃太多糕点,每天的点心数量都是被严格管控的。 岑嬷嬷还说过,以前太上皇经常背着她偷吃冰糖,云苓想给他尝点不一样的味道。 萧壁城闻言,主动给她出主意,“如果做不出来,送别的礼物也行,皇祖父除了喜欢吃甜食,年轻时尚武,很喜欢收藏各类武器和战车的木质模型。” 木质模型?那不就是手办么! 云苓眼神一亮,“战车模型也不错,以前老幺经常做这个,太高端复杂的我不会,但是简单一点的能画出图纸来。” “什么样的战车模型?” “就是那种像投石车一样的玩具,按下机关可以掷物,很好玩!” 真正用于战争的大型战车云苓不会造,但这种带着巧妙机关的小玩具没问题。 以前老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玻璃弹珠放在里面,然后偷袭她们的脑门儿。 “竟然还带有机关?那皇祖父一定会喜欢的。” 他收藏的模型都是只能单纯用于欣赏的。 “他肯定会喜欢的,回头我改进一下加强威力,告诉他以后谁惹他不高兴,就偷偷砸谁脑门。” “……”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忽然觉得昭仁帝的处境有些危险。 第 196 章 朕是不是太偏心了 昭仁帝的处境这会儿不危险,但他很心烦。 寿宴结束后,老大瑞王还不肯离宫,拎着月饼盒子在养心殿门口守了近一刻钟。 福公公小声道:“要不奴才跟瑞王殿下说您已经睡着了?” 想起瑞王在大殿上讲的那番话,昭仁帝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没能抵住那丝心软。 “让他进来说话吧。” “父皇……”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昭仁帝看到他这副可怜模样,再多的气也消了。 昭仁帝原本不想瑞王和六公主去见封皇后,但看在中秋佳节的份儿上,还是格外开恩。 瑞王眼中浮现出几丝希冀,“父皇,您能不能对母后网开一面……” 见他还执着地提起这件事,昭仁帝一下子恼了,“朕对你们母子已经够纵容的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别不识好歹!” 瑞王好不容易才得到单独面圣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弃,神色倔强地看着他。 “您让母后去宗祠思过的原因,儿臣全都知道了。” 昭仁帝黑着脸,瓮声瓮气,“你能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去找老三了?”昭仁帝眼皮一跳,“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以为萧壁城把封皇后下毒的事告诉瑞王了,心底有些恼意。他特意将消息瞒着老大,老三这么做不是故意打他脸么。 “三弟没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查出来的,只不过是去找他们确认了一下。” 瑞王紧握着食盒看他,悲痛的神情中有几丝责备。 “我已经知道,是封锦程暗中命人劫掳了清平郡主和三弟妹,您觉得封家挑战了您的龙威,所以要打压封家,才让母后去宗祠思过。” 昭仁帝黑了脸,“难不成你觉得以封家的所作所为,不该受到些惩罚?” “犯事的人是封锦程,和母后有什么关系?您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便要亲手将母后送进宗祠五年,父皇……您真是好狠的心啊!” 福公公变了脸色,疯狂地用眼神暗示瑞王,后者却不为所动。 昭仁帝听完这一番控诉,血压瞬间拉满,差点没气晕过去。 “朕心狠……朕对你们还不够偏颇么?” 昭仁帝觉得遍体生寒,从脚心一直窜到头顶。 “若非如此,您为何对母后那样无情?”瑞王咬着牙,神情倔强地看着他,不肯退让半步,“还是说因楚云苓?她如今是皇祖父的宝贝眼珠子,皇祖父要给她出气,您不敢违抗皇祖父的意思是不是。” 提起云苓,瑞王语气中满满的怨念和不忿。 “她向来是个记仇的,心眼又小,封家人几次惹到她,便连母后也记恨上了,甚至说什么封家越惨她越高兴,还要……” 听到瑞王这样说云苓,昭仁帝实在忍不住了,将桌上茶杯狠狠往地上一砸,胸口不断起伏。 “够了!” 瑞王和福公公都被吓了一跳。 “陛下,龙体要紧啊……” 福公公想上去为昭仁帝顺气,却被抬手推开。 “什么?!” 瑞王浑身一震,恍若遭遇晴天霹雳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昭仁帝。 “不可能……母后怎么会做这种事?她不会的,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虽然母后有时对他很严厉,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慈爱的。 “人证物证俱全,你母后也已经承认了。”昭仁帝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太上皇原本想要废掉你母后,是朕顶着压力违抗他,委屈了老三夫妇,替你母后将此事遮掩了过去,更保住了她的皇后之位!” 闻言,瑞王手中的食盒“啪”地一声落在地上,里面的月饼洒了一地。 他眼中凝起泪花,喃喃低语,“不会的……不会的……” 真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昭仁帝捂着胸口,面色痛楚地坐在床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福公公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扶他,担忧地道:“陛下!陛下您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靖王妃就在宫中,奴才去请她来!” “不必了……” 昭仁帝伸手拉住福公公,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后,自嘲地笑笑。 他哪有那个脸,大半夜让云苓来给自己诊治。 “朕违背了太上皇的意愿,让老三夫妇闷声吃亏,到头来皇后怪朕,老大也怪朕,如今朕两面都不是人。你知道么,刚才老大指责老三媳妇儿的不是,朕心里愧疚啊……” 他千方百计护着的瑞王和封皇后,母子二人说他不公偏心,自私绝情。 就连刚才他都还下意识以为,老三私下把封皇后所犯之事告诉了瑞王。 而真正受了委屈的云苓夫妇,却不曾指责他半句,还这么用心地准备寿宴贺礼,为他奉上这样一份惊喜。 “福公公,你说朕是不是太偏心了?” 福公公迟疑地道:“常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昭仁帝怔了怔,沉默了一瞬,“不……不是这样的,是朕没有做好。” 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排位最末,可太上皇却从来没有偏心过大哥安亲王,甚至不惜破除旧制,顶着压力传位于他。 福公公又道:“那您往后多弥补其他王爷一些,尤其是靖王爷,他心里会领情的。” “呵……连你都这样说了。”昭仁帝苦笑连连,“朕的确亏欠老三良多,六个儿子里,从来都是他得到的最少,付出的最多。” 第 197 章 没想到你父皇是渣男 其他儿子的母妃都出身世家贵族,颇受昭仁帝看中。 唯独萧壁城的生母只是个养心殿的掌灯宫女,他偶然起意,便临幸了对方,事后封了个美人之位。 虽然后来被诊出有了身孕,但那会儿皇贵妃为救他腹部中了一剑,导致流产难孕。怕皇贵妃伤心,昭仁帝甚至刻意去忽略萧壁城的生母。 后来对方还没来得及享福,生下儿子便匆匆走了。 昭仁帝回想往事,发现自己甚至记不起萧壁城母妃的模样,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忘了。 他揉了揉心口,不由愈发愧疚。 福公公心疼地看着他,“陛下……可还在为瑞王殿下的事心烦?” “呵,都是朕咎由自取,难怪太上皇骂朕。”昭仁帝苦笑连连,按着胸口吩咐他,“朕没事,只是有些胸闷气短,让太医院开一瓶养心丸来便是,不要去惊扰靖王妃了。” 福公公闻言,只得担忧地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当晚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烛光摇曳的养心殿中,昭仁帝睡的并不安稳。 * 秋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气明显降温了,担心两个孩子冻感冒,长宁宫中的炭火烧的更旺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萧壁城便去而复返了。 云苓挑眉道,“父皇病了?” “看来是被气病的。”云苓神色了然,“那我动身去一趟养心殿,省得面子上说不过去。” 虽然心里觉得昭仁帝挺活该,但住进了宫里,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到位的。 云苓拿了一副银针过去,简单诊断了一下,随手给昭仁帝扎了几针。 昭仁帝的面色骤然变得轻松许多,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笑着开口。 “吃养心丸不管用,御医也不管用,还是老三媳妇儿的医术好。” 但如今云苓越是这样,他心底就愈发愧疚。 这时,福公公进殿来报,“陛下,皇贵妃娘娘来看您了。” 皇帝生病的时候,通常都是后宫妃子们正想表现的时候。单是刚才云苓给昭仁帝扎针那会儿,来探望昭仁帝的后妃就有好几个。 云苓跟皇贵妃处的不愉快,不欲多做停留,收完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走出养心殿后,又在门口碰见一个青色衣衫的美妇人,对方将一个食盒交给了殿前的宫女,叮嘱了几句什么。 小宫女连忙应下,“回淑妃娘娘,奴婢记下了。” 淑妃娘娘? 美妇人穿着打扮十分简单素净,气质冷冷清清,面色也无悲无喜,全然不像是个后妃的模样。 云苓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发现原身楚云苓的脑海里,关于这位娘娘的信息少的可怜,但很耐人寻味。 回到长宁宫之后,她随口问了萧壁城一嘴。 “你说季淑妃啊,她是二哥的生母。” 云苓靠着小暖炉窝在躺椅上,嘴里吧唧吧唧吃起点心,“昨晚宫宴上怎么没见她?” 萧壁城道:“季淑妃一直都这样,打从我记事起,她便从来不出席任何宫宴,哪怕新年的时候也一样称病不出宫殿。” 一听她是那个装傻贤王的母妃,云苓顿时就来了兴致。 “坊间曾私下流传,说季淑妃当年已有婚约,最后却被你父皇横插一脚,你父皇还把人娘家给一锅端了,没想到你父皇还是个渣男,这是怎么回事?” 养心殿里,正和皇贵妃说话的昭仁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边萧壁城黑了脸,“你别听人胡说八道,季淑妃不曾和人订过婚约,不过……”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悄悄压低了声音。 “我偶然听皇贵妃提起过,季淑妃当年的确有个两情相悦的人。" 云苓抓了一把瓜子,抬起下巴,“那人是谁?” 萧壁城凑近她,神神秘秘地道:“那人就是我皇长叔,安亲王。” “……安亲王。”云苓眉头微微一动,“他是太上皇的长子么?” “没错。” “他和季淑妃之间是怎么回事,快展开说说!” 见她一副八卦的表情,萧壁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季淑妃是前任兵部尚书之女,据说当年她与安亲王两情相悦,可季尚书却非要送她入宫选秀,最后成了太子侧妃。” 后来昭仁帝登基,生下贤王的她,也被封为了淑妃。那会儿皇贵妃还是德妃,连她也要避一避季淑妃的风头。 “而我皇长叔……则因心爱之人嫁给了父皇,最终选择闲云野鹤,半生未娶。后来季家被查出结党营私,私下贩卖官盐官铁,还贪污巨款,季淑妃的父兄便都被秋后问斩了,季家也因此一蹶不振。” “按照规矩,季淑妃也应当被打入冷宫的,但父皇怜惜二哥失足坠楼后变傻,离了季淑妃不行,这才格外开恩。” 云苓缓缓放下瓜子,“安亲王是个怎样的人?” “我很少能见到他,不过小时候,皇长叔每年回京都会给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连我也有份。不过……他最疼的人还是二哥……咳……” 萧壁城没有多说,但那意思很明显了,安亲王对季淑妃大抵是旧情难忘,所以对贤王也爱屋及乌。 云苓侧目看他,语气沉沉,“你对安亲王的印象似乎很好?” “他平时四处云游,说是仗剑江湖。两年前,我和御之在边城遇伏逃亡的路上,还是他救了我们。” 萧壁城说完,神色有些不解。 “怎么了,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皇长叔的样子。” 云苓脸色忽然一变,她眯了眯眼睛,不答反问,“你刚才说,两年前你和燕王在边关遇伏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安亲王?” “没错……等等,媳妇儿你怎么这个表情?” 见云苓面色不对劲,萧壁城也不由自主神色凝重起来,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默契,很快便猜到云苓在想什么。 “你怀疑皇长叔跟那件事有关?” 云苓语气沉沉,“不是怀疑,是大概率肯定。” 萧壁城眼皮一跳,“此话怎讲?” 第 198 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一,安亲王是太上皇的嫡长子,如果当年太上皇没有废除旧制,那么按照规矩,继承皇位的理应是他才对。” 云苓不急不缓,逐条分析。 “你想想,封皇后一介九皇子妃出身,如今都不满父皇中意于你,几次三番想谋害你和我。换作安亲王,他是第一个受到废除旧制影响的人,当真能做到无欲无求,闲云野鹤么?反正我不相信,他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 “第二,便是这季淑妃,她与安亲王两情相悦,最后却嫁给了你父皇,你也说安亲王是因情而伤才会去云游天下,他皇位和女人都丢了,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不甘?” 萧壁城点点头,并没有反驳云苓。 “你说的这两点,皇祖父他老人家不是没有考虑过,其实父皇对皇长叔一直都有所堤防。” 年幼的时候,他和燕王玩闹时也曾误闯御书房,偶然听见过昭仁帝和太上皇的对话。 燕王那时年纪尚小什么都不懂,萧壁城却是个早熟的,言语之间听出二人似乎担心安亲王有谋反之意,对他颇为防备。 从那时起,他便对有关安亲王的事迹多留意了几分。 这倒不是萧壁城八卦,他知道自己不是皇贵妃亲生的,为了在皇宫中生存下去,自然对各类隐秘消息都格外关注。 指不定哪天,这些消息就能救他一命。首发 “只是二十多年过去了,皇长叔从来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父皇他们才放下了戒心。”萧壁城看向云苓,接着道,“而且,如果皇长叔真的有二心,当初父皇登基的时候,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那时太上皇要废除旧制,哪怕他乃大周战神,一国之君,也遭到了整个朝堂的反对。 民间更是非议四起,太上皇的声誉一落千丈,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接受九皇子做太子。 “当时如果不是封左相站队父皇,他的处境还会更艰难。” 云苓没有说话,但光是听萧壁城描述也想象得到,太上皇当初废除旧制时有多腥风血雨。 但凡是动摇皇权根本的改革,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推行的。 “虽然父皇登基前后做了不少实事,可仍旧得不到承认,总有派系不明的人刺杀他,皇贵妃就是因此才伤了根本。” 昭仁帝坐稳这个位置,远不像旁人想的那么容易,足足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算是真正赢得了民心。 萧壁城叹了口气,看向云苓道:“皇长叔的才能并不输给父皇,那个时候他才是民心所向,但凡他想,轻轻松松就能搅黄父皇登基的事,可他没有那样做。” “再说季淑妃,皇长叔若是心里怨恨父皇夺走了他的心上人,那他不是更应该阻止父皇登基,把人抢回去么?” 萧壁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云苓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不要想当然,人心并不是那么容易揣测的,万一安亲王当时没有上位的念头,后来又有了呢?安亲王心里是怎么样的,他与季淑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也并不重要。” 云苓看向萧壁城,神色认真,语重心长地教他,“王爷啊王爷,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萧壁城神色茫然,“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 “就是在看待问题时,抓住这个事件背后的‘根本性’运作逻辑,理解它真正的前因后果,而不是被这个事件的表象、无关要素、感性偏见等影响判断。” 萧壁城紧紧皱起眉头,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但隐隐能感受其中蕴含的哲理,不由凝神努力思考云苓话中的意思。 云苓继续道:“我现在看到的事实就是贤王在装傻,同时莲夫人那边证明,突厥人的细作在二十年前就藏入了京城,且你和燕王出事的时候,安亲王出现了。” 之前萧壁城和太上皇等人就私下讨论过,突厥人能在二十年前就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大周朝堂中,让他们一直无所察觉,其中定然有卖国的内应。 她并没有多做解释,但萧壁城也都明白,安亲王无论是动机还是时间,都很符合条件。 “你仔细想想,你在边关的五年屡战屡胜,突厥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为何突然间便能顺利设下埋伏,差点要了你和燕王的命?” 云苓越是分析,脑中的思路越是清晰,也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事出反常必有妖,是谁泄露了军机要密给突厥人?安亲王当真是偶然出现救下了你们么,万一他是来给你们补刀的呢?” 听到这话,萧壁城猛然想起两年前那次事件的一些细节,背后忽地毛骨悚然。 安亲王或许并不是偶然遇见他们的,因为叶折风曾提起过,安亲王早几天前就抵达了军营,说是偶然路过边城,想顺便来看看他和燕王。 而安亲王刚抵达军营的时候,他恰好领兵出战了,并不在军营中。 如果安亲王真的有鬼,以他的身份,出入军营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想要传递消息也轻而易举,因为没人会对他设防。 看见萧壁城猛地变了脸色,云苓就知道他算是把自己那番话都听进去了。 她幽幽地道:“重点在于贤王……如果他是单纯的装傻,或是单纯的与安亲王关系匪浅,那都不重要,可他装傻的同时还与安亲王走的近,那问题就大了。” 如果贤王只是单纯的装傻,他或许和五皇子等人一样,只是为了在皇宫中生存下去,避免受到封皇后的迫害,这情有可原。 可他和安亲王走得近,安亲王与季淑妃又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那就耐人寻味了…… 萧壁城沉默了许久,心里不算重复思考云苓说过的话,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要知道,太上皇等人从未芥蒂过安亲王对贤王的亲近,那是建立在贤王是个傻子的基础上。 回过神来,萧壁城冷汗涔涔,“媳妇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有时候,他实在觉得云苓的思维敏锐迅捷之程度,着实令人害怕。 “啊这……”云苓摸了摸下巴,老实回答,“因为我以前看了很多古装电视剧和穿越小说,基本都是这么编的。” 萧壁城:“……” 说好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呢??? 第 199 章 三观撞击 不论如何,萧壁城算是把云苓这一番分析都记在了心里。 云苓对于整个事件的论点都有证据支撑,形成了一套自洽的逻辑体系。 尽管萧壁城很难以接受皇长叔和二哥有可能与外敌纠结,但他找不到云苓话中的漏洞之处。 唯一令人不解的,便是安亲王当年为何没有破坏昭仁帝登基,其中是否与季淑妃有关。 但云苓说得对,那并不重要。 “媳妇儿,你说的没错,没必要纠结二十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如今问题就真真切切地摆在我们眼前。” 萧壁城轻叹了一口气,胸口心事重重。 云苓若有所思地道:“接下来,我们可以重点关注贤王一阵子。如果他和五皇子一样,封皇后翻车以后就立刻迫不及待的展现自己,倒还好说,如果他还一直装下去,那就说明所图不小了。”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若是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就必须找个机会,向皇祖父和父皇暗示一下了。” 云苓听完一头黑线,忍不住抬脚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 “说你是头猪,你还真就是头猪了?” 小巧的绣花鞋在萧壁城的衣服上留下一个乌黑的印子,萧壁城的屁股突然挨了一脚,不明所以地看向云苓,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她不高兴了。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有几分委屈地道:“媳妇儿,好端端的你踢我干嘛。” “你还问!”云苓鼻孔望天翻了个白眼,“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等什么?现在就立刻去找太上皇啊,还暗示什么暗示,赶紧把该说的全都告诉他!” 萧壁城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严肃地压低道:“媳妇儿,这些话你私下同我说说就行了,没有确切证据的事,又事关皇家辛秘和内应细作,万不可在父皇和皇祖父面前随意提起。” 云苓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反问道:“为何不能提起?难道我们说出这些,还会引来杀头之罪?” “这自然不会,但……” “那不就行了。”云苓轻叹一口气,试图纠正萧壁城的思想,“王爷,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今天必须教会你一些东西,比如沟通的重要性。” 沟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古往至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都是因为沟通有误,或者沟通不及时引起的。 “这些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与太上皇他们的愿想是一致的,那就是守护大周江山,你们父子孙三代不仅是一心,更是一体。把事情上报,更有利于你们相互协作打配合,共同抓出内鬼。” 萧壁城的神色一言难尽,他觉得云苓提倡的做法实在过于离经叛道,可又无法否认她说的是对的! “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比大周江山更重要的东西,你现在所耽搁的每一秒,都是在给突厥人增加颠覆大周的机会!” 像贤王和安亲王那样的人,还给他们机会跳什么? 当尽早谋划打算,将大局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听到这句话,萧壁城心头狠狠一震,右手紧紧握拳,念头突然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豁达。 “……好!我们这便去告诉父皇他们!” 云苓缓缓笑了,神色中有几丝欣慰,弯唇道:“王爷,孺子可教也,来奖励亲一下!” 说着,她凑过去在萧壁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萧壁城哭笑不得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随后又叹息道:“你刚才那么着急,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拎不清?” “当然心急了!我跟你讲,以前看电视剧和小说的时候,我最恨的就是明明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误会,非要硬水几十集!水几百章剧情!” 云苓鼻子一歪,把以前看的那些烂剧狠狠吐槽了一番。 “但凡把话说清楚了,哪来那么多狗屁破事!三集的剧情拍成三季的老太太裹脚布!” “还有那些谜语人,怎么着都不会好好说话,懂不懂沟通的重要性!这样的人要是在组织里跟我们共事,早被打死了!” 萧壁城:“……” 云苓说的话,他不太能全部听懂,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云苓神色与话语中的嫌弃和愤怒。 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云苓回过神来,调整好情绪摇了摇头,“那倒没有,王爷会那么想很正常,你们这里的人都敬畏皇权,这是时代对于一个人思想的局限性。” 在这个时代,对于无论是谁来讲,皇权都是至高无上,不可置疑,也不能够随意谈论的。 所有人,都要“敬畏”皇权。 要不然电视里为啥老那么演,官员们一个两个提起皇家的事,都要先神色慌张地“嘘”一声,然后把窗户和门都关成密室,生怕自己没被憋死。 何况萧壁城生长在皇家,这样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作为阶级统治者,自己都不维护皇权的威严,那不是打自家的脸么。 可云苓不一样,她是二十三世纪长大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皇权”这种概念,自然也有没有任何敬畏和忌惮。 云苓缓和神色,朝萧壁城笑了笑,认真地道:“王爷能接受我的想法和意见,已经很好了。” 他们本就是两个时代的人,三观上会产生强烈的冲突和碰撞再正常不过。 但萧壁城总是能够认真地听取她的心声和想法,并为之思考,最后理解并接纳,已是极为难得。 这也是萧壁城值得她去爱的原因之一。 换作瑞王那个看似理想浪漫派,实则墨守成规的迂腐家伙来,说不定早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萧壁城长叹一声,眼神定定地看着云苓,神色感慨,“媳妇儿,我能遇见你,当真是三生有幸。” 一路走来,她教会了他太多。 萧壁城没有再犹豫,与云苓一同将想要传达的意思,尽数告知给了太上皇和昭仁帝。 昭仁帝大为震惊,“你说什么,老二没有傻?” 太上皇却是眼中爆发出一阵精光,目露惊喜地看着他们。 云苓没有暴露精神力的事情,随口扯了个理由,只道是无意间发现的。 消化了这惊人的消息以后,昭仁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半晌后目光沉沉地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朕与太上皇有话要说。” 待二人退下后,昭仁帝神色万分复杂。 安亲王的事当年他就有所防备,如今得知对方很有可能一直在蛰伏,虽然震惊,但却并不感到意外。 他真正意外的反而是,“老三跟在这丫头身边久了,愈发离经叛道了,竟横冲直撞地来和朕谈这种事。” 一点都不像他以前的性子。 太上皇面色欣喜,激动地搓了搓手,得意地道:“孤就知道,让小苓儿跟在老三身边准没错,你看他短短半年里成长的多快啊!” 敢想,敢说,敢做。 感谢仙尊!赐给了他这么一个宝贝孙媳妇儿! 第 200 章 帽子没绿就行 云苓和萧壁城进了一旁的侧殿,并没有走远,太上皇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显然商量完了以后,还要唤他们进正殿说事。 “其实我刚才还有个问题想问父皇。” 萧壁城看向她,“问什么?” 云苓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我想知道,贤王真的是父皇亲生的么……” 安亲王与季淑妃那朦胧禁忌的关系,还有安亲王对待贤王那非同一般的态度,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云苓心里早就已经脑补出了十八部狗血言情剧,每部都不重样。 萧壁城神色有些微妙,扫了眼门口打瞌睡的侍卫,悄悄地开口。 “不瞒你说,我也想知道,但你之前说了,季淑妃和皇长叔之间是如何情况并不重要,你可千万别那么直白地去问父皇。” 云苓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严肃点头,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萧壁城松了口气,他就怕云苓会口无遮拦地在昭仁帝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在他面前无论怎么随意都没关系,可昭仁帝却不一定能容忍,云苓这样保证他就放心了。 两人抱着暖手的小手炉在侧殿里坐着说了会儿悄悄话,福公公便来传信,让他们到正殿里说话。 太上皇也神色莫名,“没想到老二那小子竟然一直是装傻,竟连孤也被瞒去了。” 五皇子刻意藏拙的事他心里有数,但贤王装傻确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初他从楼上坠下来,宫里的所有御医都为他看诊过,就连武安公也断定他的确摔坏了脑子。 云苓点点头,虽然安亲王的嫌疑很大,但他们的确缺少关键性的证据,不能立刻就把对方怎么样。 不过此刻她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怎么也浇不灭,忍不住把话题转到了季淑妃身上。 “季淑妃会牵扯其中么?” 昭仁帝果断地摇头,“不可能,当年季家服罪,老二坠楼痴傻,你季母妃自那以后便常年深居简出,只陪在太后身边礼佛,极少与旁人来往。” 季淑妃虽然是四妃之一,可宫殿里却朴素冷清的不行,连伺候的宫女都比其他宫殿少很多。 季淑妃清心寡欲的都快成仙了,怎么想都不可能跟此事有关,总不能贤王当着太后的面与她密谋吧? 想了想,云苓悄声问道:“父皇,听说当年季淑妃和安亲王两情相悦,是您横刀夺爱棒打鸳鸯,这是真的吗?” 话音落下,萧壁城赶紧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云苓的袖子,暗示她注意言辞。 没错,他认同云苓之前说过的话,透彻的沟通是有必要和重要的。 但是吧,现在这个话题明显就不适用于这个道理啊! 果不其然,昭仁帝瞬间一头黑线,眼角微微抽搐,没好气地开口。 “什么横刀夺爱!你这丫头别听那些胡说八道,当年坊间流传安亲王与季淑妃有婚约,那是因为季家一直打算把女儿嫁入东宫!真要说棒打鸳鸯,那也是季家自己干的,那么多女儿非要送季淑妃进宫,跟朕有什么关系!” 昭仁帝没有多说,但云苓和萧壁城都明白了。 当时按照旧制,大家都以为安亲王会是太子,可没想到最后成为太子的是昭仁帝,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出这样狗血的流言来了。 云苓思维敏捷,“您否认了横刀夺爱,却没否认两情相悦,也就是说安亲王和季淑妃的事是真的?”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不由心中赞叹,媳妇儿反应真快,他都差点被昭仁帝糊弄过去了。 闻言,昭仁帝的眼角再次抽搐了一下,却黑着脸说不出话来。 安亲王和季淑妃的事,他心里是知情的,当年他对季淑妃可没有任何想法,是兵部尚书非要把人送进东宫,他能怎么办? 娶了季淑妃之后,他们之间也一直相敬如宾,昭仁帝自认为从没有心怀芥蒂,亏待过季淑妃半分,就算最后发落了季家,那也是季家出格在先。 至于为什么会有了贤王,那也是后来季淑妃先主动的好不好…… 昭仁帝自认为是个心胸宽广的君子,平白背了那么一口横刀夺爱的青天大锅,心里也委屈的狠。 云苓见昭仁帝不反驳,眼神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昭仁帝被这眼神盯得背后发毛,忍不住道:“你一直盯着朕做什么?”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复自己略微激动的复杂心情。 “父皇……” 听见云苓开口,萧壁城不知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听见一句令自己头皮发麻的话。 “您确定贤王是您亲生的么?” 昭仁帝一口茶喷了出去,云苓这话直接让他的脸青了一半,怒气瞬间到达了发作的边缘。 “你……” 他刚想责备云苓没规矩,嗑着瓜子的太上皇却突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是啊,你确定老二是你亲生的不?孤年轻的时候是养猪户,可不是放羊的。” 猪吃细糠,羊吃青草,太上皇这是在问他绿没绿呢。 昭仁帝的另一半脸也青了。 他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要不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真想抽这丫头一顿。 “父皇您别跟着这丫头起哄,老二当然是朕亲生的!您忘了当年季淑妃怀老二的时候,安亲王都去南唐云游两年了,他再回京的时候,老二都三岁多了!” 太上皇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哦,你帽子没绿就行。” 昭仁帝:“……” 太上皇瞥了昭仁帝一眼,他当然知道老二是他亲生的,季淑妃在眼皮子底下怀的,眼皮子底下生的,错不了。 这不是怕苓丫头挨骂么。 第 201 章 那就皇位我来坐 萧壁城见云苓没挨骂,面色松了松。 昭仁帝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云苓那丫头是个刁钻又口无遮拦的,亲爹只知道护着这丫头,亲儿子也只在乎媳妇儿会不会挨骂,完全不关心他这个老父亲作为男人的尊严丝毫不被尊重。 “行了,说说鸟铳和火枪营的事吧。” 昭仁帝实在不想继续进行上个话题了,他郁闷,胸口痛。 闻言,萧壁城正色道:“回禀父皇,打造鸟铳的工匠儿臣已经找好了,最迟下个月中便能打造出第一批成品,云苓的意思是先打造十把看看效果。” 云苓点点头,“先造一批出来看看有没有改进空间,此外前期的训练人手,先从皇家暗卫中调动便可。鸟铳的使用必须由我亲手来教,等我教会了他们,再把他们分派到火枪营里去做教头。” 太上皇与昭仁帝点点头,皆是没有异议,又谈论了几句关于突厥细作的事。 “老大后院里那个近来安分的很,线人说她最近没有任何异动,文国公府那边,老文国公的密报也是如此。” 太上皇拿起烟杆,神色幽幽地抽了一口,“早前他们险些在苓丫头手里露了马脚,这会儿当然不敢轻举妄动,等过阵子大郎回京,再看看他们有没有动作。” 他口中的“大郎”指的便是安亲王,倘若他回京后,楚云菡和莲夫人那边有所动作的话,那么云苓的猜测就大概率是对的了。首发 萧壁城见他吞云吐雾,味道有些大,忍不住低声提醒,“皇祖父,云苓还没出月子呢。” 太上皇反应过来,赶紧把烟杆灭了,又挥了挥手。 “这儿没你们的事儿了,快滚吧!” 萧壁城知道他还有话要和昭仁帝说,便牵着云苓先走了。 房间内,还隐隐约约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昭仁帝轻叹了口气,神色不解,“父皇,您说大哥真的会勾结外敌么……若是心底记恨朕,当初您立太子的时候,大哥为什么没有半分异议?甚至在朕登基时,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都是太后所出,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系比旁人想象中要亲近融洽的多。 当年太上皇选择立他为太子,他私下问过安亲王,可安亲王却表现的毫不在意,还大笑着安慰开导他不必愧疚。 “那时大哥告诉朕,他志不在此,因为他心中有比江山更重要的存在,如果得了江山,便会失去他的所想所求。” 虽然他娶了季淑妃以后,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但昭仁帝从不认为安亲王话中所指的是季淑妃。 如果他所想所求是季淑妃的话,他应该去争夺太子之位才对,可安亲王不仅没有争,更没在他登基时动手。 他暗中防备了很多年,安亲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昭仁帝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道大郎心里怎么想的。” 太上皇神色幽幽,下意识地吸了口烟杆,才想起烟杆已经灭掉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是云苓想错了。 谁也不希望安亲王就是勾结外敌的内应,正殿里,父子二人久久沉默。 * 云苓和萧壁城回了长宁宫,进殿先脱掉沾了寒气和烟味的外衫,二人才各自抱了个小崽儿逗弄。 萧壁城惆怅地看了眼云苓怀里的二宝,“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肯让他爹抱一抱啊。” 这也太记仇了! 云苓看着两个孩子,语气惆怅,“父皇和安亲王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现在都闹成这样,以后可要多注重一下两个孩子的教育,我可不希望他们将来为了争太子之位,斗个你死我活。” 萧壁城愣了一下,大宝二宝要是争太子之位的话,那首先他得是皇帝才行。 犹豫了一瞬,他问道:“媳妇儿,你这话的意思是……也希望我能坐上那个位置么?” 云苓抬眸看他,“怎么,你不想?” 见他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回答,云苓忽地笑了,“如果换作之前,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但你现在犹豫了,怎么……改变主意了?” 萧壁城顿了顿,神色认真地看着她,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 “媳妇儿,我曾经的确没有过这个念头,父皇在逼我娶侧妃的时候,我更是心底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去想那个位置,但是……” 他看了看怀中的孩子,眼神异常柔软。 “孩子出生后,我开始意识到,我必须将权力掌握在手中,才能让你们母子不受到任何伤害。” 或许是担心云苓芥蒂,萧壁城说话的声音很轻。 云苓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她弯唇轻笑道:“你说的没错,如今我们必须去争那个位子。” 萧壁城面色微动,猛然眼神发亮地看着她,“你不反对?” 皇帝避免不了三宫后院,他一直没提自己的想法,就是担心云苓会和他闹别扭。 “我很懒,也怕麻烦,换作是曾经……我当然更愿意做一条咸鱼,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 云苓缓缓说着,看着两个孩子,眼神闪过一抹坚毅。 “我之所以做事言行毫无顾忌,很大原因是仗着太上皇偏心我,我有恃宠而骄的资本。尽管如此,封家依旧两次三番针对我,父皇那么敬重太上皇,也还是选择偏心保下封皇后。” 现在都这样,说难听点,如果将来有一天,太上皇不在了呢? “你说的没错,为了他们两个不受到伤害,必须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太上皇如今能轻而易举定下我神女的身份,那么将来有一天,别人也能轻易将他们打成妖怪。” 有了孩子和丈夫以后,她已经不再是独身一人了,想法自然而然变了许多。 萧壁城目光复杂地听完这番话,深吸一口气,向她郑重地开口。 “云苓,我曾经答应过你,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今后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会坚守对你许下的承诺。” 云苓挑眉笑道:“好啊,那我等着你废除后宫的那一天,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萧壁城眉眼温柔的低笑了两声,忍不住故意逗她。 “万一我做不到怎么办?”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把屁股挪开,皇位我来坐!” 云苓眼带笑意地微扬起下颚,语气坚定,神采飞扬。 “你就做我唯一的皇夫,我会让那些文武百官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 202 章 瑞王病重 萧壁城见她眉飞色舞,白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桃色,一时间忍俊不禁。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地凑过去,话语宠溺又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好,不论在人前人后,本王都愿做你一辈子的裙下之臣。” 低沉的声音在云苓耳畔响起,有些许沙哑,温热的呼吸洒下来,给她一种痒痒的感觉。 “人前人后?” 云苓愣了一下,意会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得小脸通红地瞪了萧壁城一眼。 “你跟谁学的?” 好好的破马路上怎么就突然开起车了。 “遇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想到还得再做一个月和尚,他忍不住将人揽在怀里,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不能吃,啃两口解馋总没问题吧。 他直勾勾盯着云苓的唇,刚想做点什么,大殿的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一道熟悉的公鸭嗓响彻房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小三儿!苓丫头!” 萧壁城面色一黑,赶忙松开云苓,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乱掉的发髻。 “师祖,您前来怎么也不先让宫人通报一声。” 来人是有段时间没见的武安公,他背后背了一个大箩筐,脸上怒气冲冲的。看见小木床里两个熟睡的孩子,这才缓了缓脸色,有意识地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俺来找你们有急事儿,顾不得叫宫人通报了。” 云苓见他面色不虞,问道:“您有什么急事儿?” “俺找你们来是要说两件事,一是多亏苓丫头你培育出七窍莲,镇国公世子那治愈心疾的药俺已经配好,等他吃上两个月便能彻底清除体内余毒。” “二来,俺来找你是想问问,箩筐里的这些草药还有没有办法救活。” 武安公黑着脸将箩筐里那些半死不活的珍奇草药一一拿出来,眼神满是心痛和气恼。 云苓听他描述了一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前,武安公结束了漫长生涯的最后一次远行云游,带回了这些年苦心搜集的各类珍奇草药。 当时他留了一批最难培育的种子,准备自己研究种植,七窍莲的培育交给了云苓,而剩下一些比较好养活的药草,则交给了徒弟林芯来负责。 “但凡好好看了古籍医书,培育这些草药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她辨别不出这些草药种子也就罢了,还不懂装懂,问也不问就胡乱种植,毁坏了俺半生的心血!” 一提起这件事,武安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年轻时医武双全,妻儿在突厥人手里遇难后,便不曾再娶妻生子,只捡了个骨骼清奇的男孩做干儿子,传承自己的武学衣钵。 武学有了继承人,但医术却还无人可传。 干儿子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武安公不曾指望过,倒是干儿媳自打嫁进来后,便一直想要拜他为师学医。 他原是看不上林芯的,觉得这女子虽然还算勤奋,但在医术上的天份并不高,至少没达到自己收徒的标准。 奈何架不住她和干儿子的苦苦恳求,想着自己的确也找不到合适的传人,这才勉强收了徒弟。 “你说说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她认不清草药不会种,直说便是了,为何要糟蹋俺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来之前,武安公已经在府里把林芯骂了一顿,气的差点要断绝师徒关系。 这已经不是医术天赋不够的问题了。 萧壁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大概能猜的出林芯犯错的原因。 师母得不到武安公的承认,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医术水平高低,一直以来她都不喜欢云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云苓的医术远强于她,甚至令武安公都刮目相看。 武安公将七窍莲那枯死的种子交给了云苓,云苓都顺利将其培育了出来,想来林芯自然不愿在小辈面前落了下风。 “苓丫头,你最是有法子了,快帮俺看看,怎么才能救活这些草药?你上次发酵的那些肥料还有么?” 武安公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急的都快哭了。 要是这些草药死了,那不等于是要他的老命么! 云苓连忙扶他坐下,安慰道:“别哭别哭,您老别担心,我刚才看了眼,都还有的救。” 如今她生了孩子,精神力就像是解除了封印,已经被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虽然依旧没有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但和之前那会儿比起来也是天差地别,催长这些药草完全不在话下。 武安公激动地看着她,“真的吗?” “我现在就让宫女们拿花盆来,把每株药草都重新栽下去,一定让它们活过来!” 云苓一脸自信,拍着胸脯保证。 “您就放心吧!大周人不骗大周人!” “俺相信苓丫头,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武安公总算松了口气,语气欣慰,“如此一来,这些草药就交给你了。” 他还得到镇国公府去给容湛送药,解决了心事之后,看了会儿萧壁城那对宝贝儿子,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宫。 云苓看着殿中那堆放在一起的二十几个花盆,摇头叹了口气。 “你说林芯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下咱们在宫里可有的忙活了。” 萧壁城想起之前她催长七窍莲的不易,也心疼起来,“我也没想到师母会犯下这种错。” 实在叫人意想不到。 “你一下子催长这么多草药,会不会很累?” “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将近八成,催长这些草药也就小半个月的事儿吧,就是理由不好找。” 云苓有些头疼,干脆直接说是仙尊显灵好了,反正老头儿们都迷信。 一见面,就见容婵神色焦急。 “云苓姐姐不好了!瑞王……瑞王他快病死了,还请你随我去看看他!” 这话把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萧壁城快步走过来,拧起眉头沉声问道:“好好的大哥怎么会突然病重,到底怎么回事?” 容婵噎了一下,才继续答话。 “他从回来的第二天就一直卧床不起了,但他谁也不肯见,也不许别人请御医。” 第 203 章 那晚怎么了? “他是不是搁那儿演苦肉计呢,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心疼服软,对封皇后网开一面了?” 云苓挑了挑眉,习惯性地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瑞王同学。 “你甭管他,让他自个儿折腾去吧。” “不是!不是在演戏!”容婵一听,神色愈发急切了,“我瞧见过他的情况,他是真的不好了,毕竟那晚……” 说到这里,容婵再次噎了一下,猛地打了住。 “那晚怎么了?” 容婵面色有些不自然,“那晚他喝了很多酒,又是淋着雨回来的,想来是真的病了。” 云苓狐疑地眯了眯眼睛,觉得容婵的表现有些古怪。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昭仁帝也派福公公前来传话。 “靖王妃,陛下还请您去一趟瑞王府,替瑞王殿下诊治一番。” 云苓有些不高兴,她就是给狗看病都不想给瑞王看病,可昭仁帝显然心底很重视这个大老婆生的大儿子,这不连“请”都用上了。 前两天昭仁帝自个儿不舒服的时候,都没好意思主动叫她去养心殿诊脉,瑞王一有点什么事,他倒是坐不住了。 云苓抿了抿唇,板着脸道:“那就别墨迹了,赶紧去吧。” 她倒不是愿意卖昭仁帝面子,而是很少见容婵这丫头急成这样,自然不好冷眼旁观。 毕竟,容婵又不知道封皇后给她下毒的事情。 萧壁城闻言,立刻也起了身,“你要去的话,我也陪着你去。” 大宝二宝交给太上皇和岑嬷嬷他放心,但瑞王府可是有着突厥细作的狼窝,他断不可能让云苓一个人以身犯险。 “那就一起吧,去看看那货死了没。” 容婵听见云苓的话,神情有些尴尬,她知道瑞王和云苓之间处得很不愉快,但好像关系比想象中还要恶劣? 也不知道瑞王那个作大死的,上次去靖王府都干了些什么,肯定又惹云苓姐姐生气了。 走起路来,云苓才敏锐地发现,容婵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 “你走路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么?” 容婵一僵,突然小脸通红,讪讪笑道:“我来的路上太着急了,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她自己率先慌忙地进了马车。 云苓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容婵脸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与萧壁城上了另一辆马车,她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婵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壁城神色疑惑,“哪里不一样了,不还是俩眼睛一鼻子么。” 云苓抿了抿唇,没说话。 容婵依旧是被娇宠的天真小女儿姿态,只是眉眼间的青涩似乎一夜之间褪去了,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淡淡的媚色。 她变漂亮了。 云苓想,可能是女大十八变,孩子五官长开了吧。 马车内,容婵深深吐了口气,眼神复杂,她和瑞王这个情况,还得从五天前说起。 * 那晚,秋雨萧瑟。 瑞王在养心殿和昭仁帝交涉一番后,得知封皇后的真面目,心中大受打击。 一向不沾酒的他,回去的路上在京中酒楼里足足饮了一坛子的酒,方才于夜色深沉时回到府中。 他心里急需有个人倾诉慰藉,便第一时间往菡萏院而去,岂料扑了个空。 “云菡……云菡……” 最后,瑞王是在书房里找到楚云菡的,他推门而入时,楚云菡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口齿不清地问:“云菡,你在找什么?” 瑞王突然闯入,楚云菡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表情僵硬地笑道:“今夜你不在,我实在睡不着,便想着替你打理打理书房。” 她自然不能说,她是趁着容婵和瑞王都去宫中赴宴,特地来翻找公务文书的。 如果能找到萧壁城献给昭仁帝的袖弩图纸就再好不过了,可翻来覆去什么都没有。 “天昱,你怎么没和王妃一起回来,还喝成这个样子?” 闻到那浓重的酒气,楚云菡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忍着不喜前去扶他。 瑞王双目通红地看着楚云菡,紧紧握着她的手,竟是冷不丁落下豆大泪珠来。 “云菡……父皇不肯放母后出来,怎么办……” 楚云菡心底冷笑,面上却安慰道:“陛下对皇后娘娘情深意重,这会儿兴许只是在气头上,过阵子就好了。” 她巴不得封皇后进了宗祠再也别出来,那女人安插了宫人在瑞王府中,常常打搅她和瑞王的好事也就罢了,还在背后偷偷熬避子汤。 要不是她从小随林芯学习医术,还真差点着了对方的道。 瑞王怅然若失,不住地流泪,“不……没有机会了,父皇不会开恩的。” “你别难过,我先去厨房热碗醒酒汤来。” 她需要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可嫁入瑞王府几个月,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碍事的封皇后不在了,这是个大好机会,只要她怀了孩子,瑞王就有正当理由将她提为侧妃。 妾室身份束手束脚的地方太多,只有摆脱了这个身份,她才能方便地做更多的事。 这药是莲夫人特地从南疆人手里弄来的,听说若是给男子服下,便能够大大增加女子的受孕概率。 “天昱,快把醒酒汤喝了就不难受了。” 瑞王有些醉意,闻言还是振作起来将醒酒汤喝了下去,心底一热。 “云菡,我如今只有你了……” 他心里苦闷,把有关封皇后的负面情绪都对着楚云菡倾诉了一番,没提下毒之事。 楚云菡轻叹一声,像平时那般温柔耐心地安慰着瑞王,然后一步步引诱暗示他歇息。 瑞王得到发泄,沉重的心情缓和了许多,正褪去衣服要歇下,却感到楚云菡一双有若无骨的手缠上自己腰间,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腹部。 瑞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思,可这时身心疲惫的他却没有以往的情迷意乱,而是浑身一僵。 “云菡,今晚我想好好歇息。” 楚云菡心里一急,她药都用了怎么能歇? “天昱,你已经好久没到我房间里歇过了,好不容易张嬷嬷回宫了……” 张嬷嬷是皇后派来盯梢瑞王后宅的人。 瑞王只觉得浑身冰冷,母后如今才遭了大难啊,云菡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着与他做这种事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失望从心底升起,他头一次对眼前心爱的女子生出不满和些许愤怒。 “我今天喝了酒不舒服,想一个人歇息,你先睡吧。” 说罢,瑞王沉默地拉开她的手,披上外衣走出了菡萏院。 楚云菡瞬间黑了脸。 第 204 章 打了一晚上怪兽 不过,她没有去追。 别看瑞王现在心情不好没兴致,但那药物带有些许特殊作用,等一会儿药效发作以后,他还会回菡萏院的。 楚云菡不急不缓地躺在榻上静候瑞王回来,也根本不担心他会去找主院里的容婵。 瑞王对容婵无意,要不是张嬷嬷的盯梢逼迫,他根本不会宿在主院里。 她如此自信地想着,哪料瑞王竟一夜未归。 * “你怎么来了?” 主屋里,被吵醒的容婵脸上带着醉意,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瑞王时有些吃惊。 张嬷嬷都被召回宫陪封皇后去了,这人还来她这儿做什么? 瑞王失魂落魄地看着她,沉默了一瞬,低声道:“能陪我说会儿话么?” 他心里实在苦闷,太想找个人陪伴倾诉,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首发 “你快坐下烤烤火吧,我叫厨房给你烧些热水来,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 平心而论,她和瑞王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成婚以来相处的还算不错。 大婚那晚,瑞王曾对她说。 他也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几个月来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迫歇在她房里,两人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没有过出格的动作。 与此同时,也没有让任何人为难过她。 因为龙舟宴上之事,容婵对瑞王的印象原本已经跌到了谷底,这段时间又上升了不少。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除开某些方面之外,瑞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于楚云菡的忠贞与情谊,令她心中也不免有些艳羡和向往。 什么时候她也能遇到一个这样对自己的男子呢? 容婵才洗过澡歇下,这会儿厨房还剩着不少热水,丫鬟很快就把瑞王的干净衣物也一并取来了。 洗去了一身的寒意,瑞王这才觉得身躯没那么僵冷了。 下着雨的秋夜有些冷,容婵习惯性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挪了半张床的位置给他。 “就一张被子,凑合挤挤吧。” 最初成婚的时候,他们本来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的,奈何张嬷嬷神出鬼没,洞察力极强,担心被她抓到异样之处,两人才不得不同床而眠,几个月下来已经习惯了。 瑞王冷的厉害,也没犹豫就睡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窝太暖和了,躺下没多久他竟然觉得身体有些热。 “你要跟我说什么?” 瑞王见容婵不停地打哈欠,半张脸都是醉意,对于自己吵醒她的行为有些歉疚,话到嘴边也不想说了。 “没事,熄灯睡了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也不知怎么地,今晚他莫名地觉得对方生的很好看。 容婵觉得他今晚很奇怪,本想问他为何不去菡萏院,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又是一个哈欠。 她困的厉害,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就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瑞王躺在左半张床,与容婵远远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困倦之意袭来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炭火盆烧的是不是太旺了?还是酒喝太多了? 他总觉得身体里有股火气不停地到处乱窜,抓心挠肺的,头脑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容婵睡的香甜,还做了个梦。 梦里大雨,她独自在山中迷了路,幸好看见一个山洞里正在烧着火堆。 山洞里的又暖又热舒服极了,她正惬意地在火堆前烤着火,可那焰火却突然窜起数丈高,化作了一条巨大无比的火蛇怪物,瞬间将她缠住。 容婵在梦里打了一晚上怪兽。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一张熟悉的俊脸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地愣了愣,心头的小鹿本能地疯狂乱撞。 “你……” 发现自己就在对方怀里,她红着脸想要拉开距离,却觉得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无比疲惫,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沉睡中的瑞王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不着寸缕的容婵,他的神情有一瞬间呆滞。 记忆悉数回笼,瑞王陡然爆发出一道崩溃绝望的惨叫声。 “不——!!!” 瑞王第一时间迅速和容婵拉开距离,他衣不蔽体地跌坐在地上,那崩溃癫狂的模样,和在采花大盗手里失了身的黄花大闺女一模一样。 房间床铺凌乱,看着飞了一地的衣服,容婵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瑞王。 “你你你……我我我……” 瑞王目光呆滞地看着她,神情之中满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天哪……天哪……云菡……” 他曾立下过誓言,绝不和心上人以外的女子有肌肤之亲,这辈子他所追求的,便是和一个人在身体与灵魂上的忠贞无二。 如今梦想破灭,瑞王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心头大乱,不敢面对容婵的目光。 “那个……” 听到楚云菡名字,容婵的神色僵了一下,她刚想开口说话,瑞王却匆忙地套上衣服便夺门而逃。 见他头也不回的模样,容婵头上一盆冷水浇下,胸口乱跳的小鹿瞬间一头撞死在墙上。 第 205 章 他狠狠地破防了 菡萏院里的楚云菡等着等着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得知消息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怎么也想不到瑞王竟然会去了容婵的屋子里。 一朝不慎,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等她去寻人,瑞王已经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入,痛心疾首地质问她。 “云菡,昨晚是你在醒酒汤里下了药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蠢,但不至于连这点异样都察觉不到,昨晚上那个疯狂的程度,根本不是他这个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楚云菡抿了抿唇,瑞王素来宠她纵容她,心里确定就算她用药,对方也不会苛责自己,因而这件事也没刻意遮掩。 “天昱,你不是一直盼着我们能尽快有个孩子么,那是我母亲为我寻来的药,说是男子服下之后,能大大提升女子的受孕概率。” 闻言,瑞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他是希望能和楚云菡尽快有个孩子,也知道她一直在吃药调理身体,甚至还帮她寻医问药。 可为什么突然给他用药了? 难道是觉得问题出在他,认为他不行…… 楚云菡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神色诚挚地温声道歉:“天昱,昨晚是我不好,怪我不够体谅你的心情,当时我只是想着陪你纵情一晚,也许能暂且忘记那些烦恼。” 她自然知道瑞王气闷离开的原因,也早已想好了说辞,听到她的解释,瑞王心里稍稍得到些许安慰。 下一刻,楚云菡又继续道:“那药我没用完,手里还有一些,应当还能用上几次,兴许年底之前我的肚子能有好消息。” 想起那药的药性之霸道,瑞王的脸顿时就绿了,他现在都还觉得双腿发软站不稳。 再回想起容婵,瑞王得神情又变得绝望起来,伤心欲绝地看着她。 “云菡,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楚云菡有自己的心腹丫鬟,早就得知了瑞王和容婵的事。 “那为何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虽然计划被打乱心里有些不快,楚云菡面上仍是善解人意的温柔。 “天昱,我不是那等只会争风吃醋的妇人,容婵毕竟是你的王妃,我怎么能凭着宠爱霸占你?今后不管你后院中有多少女人,只要心中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是个男人都要感动的涕流满面,直呼这是什么神仙小情人。 奈何瑞王的脑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听完这番话顿时脸色惨白,大受打击地看着楚云菡。 “云菡……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楚云菡的意料,不过还是保持着温柔娴淑的笑容。 “以我的身份而言,本就是高攀了你,怎敢去芥蒂在意那些事?有你的爱就够了,我不敢奢求更多。” 楚云菡卖力地展现着自己的大方得体,瑞王眸中的神采却逐渐消散,最后一片死灰。 意外失身于容婵,楚云菡却没有半点心伤在意,事到如今瑞王无法再说服自己,楚云菡心里有他。 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便不会如此无动于衷。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原以为……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瑞王哭笑不得地看着楚云菡,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直直地流了下来。 他以为楚云菡会是那个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事到如今才发现错了,她并不懂他。 一直以来的一切,全是他这个傻叉的一厢情愿。 瑞王狠狠地破防了。 意识到不对劲,楚云菡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问他,“天昱,你怎么了?” 她心里纳闷,想不通自己刚才那番完美的说辞哪里出了问题。 瑞王却只是惨笑着摇了摇头,酿跄着后退几步,拖着发软的双腿离开,把自己关在另一个别院里谁也不肯见。 先是心中母后那温婉端庄的形象破灭,再是意外失身于容婵,最后又看清自己对理想爱情那一厢情愿的执着与孤独。 再加上楚云菡那药的药性实在霸道,他可谓是身心俱疲。 这一套连招下来,瑞王就彻底歇菜了。 “云苓姐姐,他就躲在这个院子里。” 容婵终于带着云苓和萧壁城抵达了瑞王府,叩了叩门上的铜环。里面没有动静,好一会儿后,才传来瑞王有气无力的虚弱声音。 “本王不想吃。” “就是这样,偶尔下人来送粥,他会吃一点,除此之外谁都不肯见,连楚云菡都不见,已经五天了。”容婵无奈地看着她,“送饭的人说,他这两天瘦的脱型,看着像是病的不轻。” 说完,容婵清了清嗓子,对着院子里的瑞王喊道:“瑞王殿下,是我。” 这次瑞王的声音明显变得慌乱紧张了许多。 “你来做什么?” “我去宫里请了云苓姐姐来为你看病。” 听到这个名字,瑞王如临大敌,猛然拔高了声音,“我没病,我不见!” 他近来的确身体不适,但好歹还吊着口气呢,真要让那个可怕的女人来了,他怕是真得咽气了。 云苓听见他话里的抵触之意,毫不客气地拍了几下木门。 “萧天昱,你姑奶奶大驾光临,赶紧开门!” 瑞王哆嗦了几下,见大门稳固,身体放松下来,缩在藤椅上闷不吭声当乌龟。 云苓没了耐心,用眼神示意萧壁城,“瞎子,把门拱开。” 萧壁城眼角抽搐了一下,道理他都懂,可为什么是“拱”? 他一掌劈下去,木质的大门不堪一击地断成了几块,瑞王吓得差点从藤椅上跳起来。 “楚云苓,你到想干什么!” “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奉谕旨前来给你看病。” 云苓轻嗤了一声,看见瑞王的模样后,狐疑地眯了眯眼睛。 这青黑的眼圈,凸出的颧骨…… “你这些天干嘛了?看起来像是吸了十斤大麻以后又跟别人在床上大战了三天三夜。” 瑞王的脸色顿时青紫交加,“……” 第 206 章 简单粗暴点 云苓的话一出,容婵也涨红了脸,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 瑞王气的不行,眼珠转向萧壁城,盼着他能管管自己的女人,“壁城!你听听,这该是堂堂靖王妃能说出来的话吗?” 萧壁城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诚恳地道:“大哥,云苓描述的很贴切啊,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为何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瑞王:“……” 他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的意思。 “小婵,你知道么?” 突然被点名的容婵飞速看了瑞王一眼,支支吾吾起来,“呃……这个……” 云苓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他们完全不敢对视彼此,确定这两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瑞王身躯微僵,也不敢去看容婵,敷衍地道:“我真没病,你们回去告诉父皇,让他安心便是。” 云苓冷眼瞥他,“凭啥让我去告诉父皇,你自己没长腿吗?” 瑞王不想跟云苓吵架,他是见识过对方的毒辣和厚脸皮的,何况容婵还在一旁,吵输了那得多丢面子。 “我只是单纯的感染了风寒,又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罢了。壁城,辛苦你们二人跑一趟,替我向父皇告个安。” 萧壁城拧起剑眉,“大哥,你的样子可不像只是染了风寒,让云苓替你把把脉吧。” 瑞王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云苓顿时没了耐心,“你以为我想来给你看病?是父皇担心你,非要我来看你,赶紧把手伸出来让我把把脉,别浪费我时间。” 说罢,她径直走上前去,强行按着他的肩膀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皮和舌苔。 瑞王这几天本就浑身酸乏无力,又没怎么进食,没什么力气反抗,只能任由云苓摆弄。 待松开了瑞王,云苓看瑞王的眼神顿时就变了,“没想到你外表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样子,背地里玩的这么花。是药三分毒,别太贪图闺房之乐,年轻人还是要多注重身体,没事儿早起跑几圈锻炼锻炼,瞧你虚的跟什么似的。” 萧壁城听懂了云苓的意思,也神色古怪地看向瑞王,“大哥你竟然……” 瑞王羞愤欲绝,咆哮抓狂道:“我没有!那药是个意外!” 容婵微微瞪大了眼睛,难怪那晚他们会稀里糊涂地睡到一起。 “行了别解释了,懂得都懂。” 想起容婵那怪异的走路姿势,云苓立即明白他们之间大概发生了什么,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你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一般,怎么能用那么猛的药?换了瞎子来都不一定吃得消,你也太胡闹了。” 容婵是个小傻子,不会有心机手段给瑞王下药,想来必是楚云菡无疑了。 “一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照方子抓药吃上半个月,另外三个月内不要行房,自娱自乐也不行,这药伤了你的底子,你要是不想断子绝孙,就好好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瑞王脸色青红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也的确被云苓的话吓了一跳。 “真有那么严重?你没故意吓唬我吧?” “你不信的话,可以再磕两次药,下回来的时候我就能直接给你收尸了。” 瑞王白着脸不说话了,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他当然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会严重到那个地步。 想到楚云菡弄来这么猛烈的药,完全不顾及他的身体,瑞王心中复杂的情绪来回升腾翻涌。 “我知道了……你诊完了的话,可以回去向父皇复命了。” 萧壁城见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眉头再度拧起,“大哥,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坐在这里吹风,好好吃饭。” 瑞王不为所动,情绪低落,“我只想静静。” “你跟他废话什么,直接简单粗暴点。” 云苓扯了扯萧壁城的袖子,抬脚踹了踹瑞王的藤制躺椅,力道之大晃得他差点滚下去。 “赶紧麻溜儿的爬起来,你要还缩在这个院子里装死,我就立马把你吃药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你不行!” 瑞王:“……!” 他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会遇上楚云苓? 第 207 章 想离开了告诉我 瑞王一脸生无可恋,最终选择了向云苓投降,想到有把柄落在了云苓手里,对方随时都可以拿来威胁自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了偏院,云苓又私下单独与容婵说了会儿话,“你老实交代,他是不是动你了?” 容婵脸色微红,尴尬地点点头,“那晚我俩都喝了酒,莫名其妙就……” “药是楚云菡下的?” “嗯,心腹丫鬟告诉我,她想要孩子,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那种药给瑞王吃,说是有助于受孕。” 云苓微微垂眸,以楚云菡的身份,她显然不能怀上瑞王的孩子,否则将来这个孩子会很难妥善安置,此事还是得告知太上皇等人一番。 云苓看着容婵眼中尚未褪去的单纯懵懂,叹了口气,“你和瑞王的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容婵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许迷茫,“我不知道,之前他说若我将来有了心上人,会竭尽所能帮我离开瑞王府。但其实我心里知道,我这辈子离开瑞王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和瑞王乃是皇帝亲自赐婚,怎可能无缘无故和离,那等于是在打他的脸呢。 云苓轻轻拍了拍容婵的肩膀,“那你对瑞王是什么感觉,你想离开这里么?” “我对他……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如今我和他已有夫妻之实,不论我想不想,都不可能离开了。”容婵说到这里,神色落寞地冲她笑了笑,“他待我不算坏,我在府中过的倒也还挺自在的,将就的下去。”首发 云苓抬眸看她,认真地道:“你还年轻,一辈子也很长,不用将就自己。倘若有一天那个傻子让你受委屈,你想离开这里了,尽管告诉我,我来帮你。” “当初我治好瞎子的眼睛,太上皇还欠我一个赏赐,他老人家曾答应过我,不论是我想要什么东西,亦或是办什么事,都可以向他提出来,他老人家有求必应。” 容婵闻言,眸中隐隐聚起感动的泪光,“云苓姐姐,你待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云苓微笑地着看她,“你我朋友之间,不必言谢。” 楚云苓名声狼藉,她自从来到大周起,就没有过一个同性的闺中密友。抛开冬青不算,容婵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还有容湛与镇国公府,虽然他们表面上很少与靖王府有往来,但私下却时常帮衬他们和文国公府。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少人开始选择站队,而容婵的外公刑部尚书,如今很显然是支持萧壁城的。 与容婵交心过后,云苓也顺便替她看诊了一番,确定她身体没有大碍,这才与萧壁城准备告辞回宫。 远处的回廊下,楚云菡遥遥地望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眼眸中情绪晦涩不明。 她一早就知道云苓和萧壁城前来的消息了,但以她目前的身份,并不适合露面。 几个月不见,他愈发的令人挪不开眼睛,倘若当初能足够耐心一点,如今萧壁城身边的人本该是她…… 感受到暗处那抹无比灼人的视线,萧壁城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扶着云苓上了马车。 容婵亲自送到了门口,朝他们挥了挥手,“云苓姐姐慢走。” 瑞王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她,神色还有些不自然,显然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交谈。 他目光飘忽地左看右看,冷不丁就瞥见了远处回廊下的楚云菡,本下意识地抬脚要向她走去,却忽地顿住了脚步。 那目光中的灼热温度,是瑞王从来不曾见过的,察觉到楚云菡目光所及的方向,他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成亲的时候,楚云菡曾亲口告诉过他,她已经放下了过往的一切,今后她只是他的妻…… “哎呀——!”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娇呼,瑞王下意识转身一看,便见容婵摔了个屁墩儿。 雨后的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再加上她本就双腿酸软,一不留神就踩滑了。 瑞王也顾不得尴尬了,连忙上去扶起她,“你没事吧?” 容婵小脸皱成了一团,“嘶……扭着脚了。” “壁城他们应该还没走远,要不然叫那个谁帮你看看,咳咳……” 话一出口瑞王就后悔了,好不容易才把那尊大佛送走,又叫回来干嘛。 “一点小事而已,就不去麻烦云苓姐姐了,我回屋抹点红花油就行。” 想起容婵这几天也身体不适,却还强撑着进宫去为自己寻医,瑞王心底不由得有些愧疚,“我背你回房吧。” 说着,便将容婵背了起来。 容婵忽地双脚腾空,整个人趴在瑞王的背上,心跳不由得微微加速。还没等她多想,便见瑞王也忽地脚下一滑。 “哎呀——!” “啊呀——!”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二人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滚了一身的泥。 瑞王涨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心底有些绝望,他真的有那么虚吗? “天昱……你没事吧?” 看见瑞王摔倒,楚云菡赶忙一路小跑了过来,伸手去扶他。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瑞王了,每次去找他都闭门不见,对方好不容易从偏院出来,她必须尽快抓住机会,修补好之前的关系裂痕才行。 瑞王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然后脸色又变得极度扭曲。 如今一看到楚云菡,他就忍不住想起那碗加了料的醒酒汤。 “我没事,小婵摔倒了,我先送她回房抹药。” 瑞王鲤鱼打挺般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飞速地甩开楚云菡的手,然后抱起地上容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稳健的脚步仿佛飞一样的速度。 楚云菡的脸色隐隐发青。 瑞王为了别的女人瞥下她不理,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 第 208 章 孤乐意护着她 回到宫中,云苓和萧壁城简单地交代了瑞王的情况,并没有隐瞒楚云菡对他用药的事情。 太上皇板着脸冷哼一声,“一个突厥人的细作,竟然还妄想生下大周皇室的子嗣,真是好大的脸。” 她若当真生下孩子,只怕将来不是变成威胁瑞王的软肋,便是刺向大周皇室的刀。 云苓心底叹了口气,见过偏心的爹,但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瑞王只是不吃不喝几天,昭仁帝就急成这样子,拖着带病的身体也要去看他。要知道几个月前的那件刺杀事件中,靖王府对外声称萧壁城受伤严重,昭仁帝也只是赐了药材下来,并没有踏进靖王府一步。 一想到这老皇帝还指派她去给瑞王那个傻子作精看病,云苓就气不打一处来。 见昭仁帝咳嗽的厉害,萧壁城不由起身倒了杯热茶给他,劝慰道:“父皇莫急,大哥已经从偏院出来了,他答应过会好好爱惜身体,您也是一样,龙体要紧。倘若大哥知道您生着病也要出宫看他,他心里也会担忧。” 有云苓那一番话,瑞王不敢不爱惜身体。 昭仁帝还是不放心,“那药对他的影响大不大?” 云苓嘴角微微下沉,淡声答道:“他这次只是需要好好休养几天,并没有伤及根本,那是我故意说出来吓唬他的。我跟他说三个月内都不可以行房,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楚云菡都做不了什么小动作。” 当猜到下药的人是楚云菡后,云苓便知道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原本想说半年不可以行房的,但半年时间太长,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太上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苓丫头就是机灵,反应快!” 他这个孙媳妇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昭仁帝却注意到了云苓的神情,不由挑眉问道:“老三媳妇儿,你为何一脸怨气地看着朕?莫不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云苓抿了抿唇,坦然道:“既然您都看出来了,那我就不掖着藏着了,我的确对您很不满。” 话音落下,萧壁城和太上皇都朝她看去。 大概是对云苓的“欺君犯上”已经见怪不怪,昭仁帝并没有发火,只是皱眉道:“那你倒是仔细说来听听,对朕有何不满?” “我是觉得,您有时候未免太偏心了。瑞王这次为什么不吃不喝闹情绪,想必您心里也清楚,他就是自己作的。您倒好,明知道我跟他处不好,宫里这么多御医,还非要派指我去给他看病。” 云苓轻哼了一声,继续喋喋不休。 “反观壁城呢?您之前要给他和怀瑜赐婚,他不肯,在养心殿门口的石板路上睡了三天三夜,他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没瞧您关心过他一句。” 那会儿闹别扭归闹别扭,看着萧壁城那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她心里还是蛮心疼的。 萧壁城微微一愣,他知道云苓其实打心底不待见瑞王,并不想给他看病,所以才有几分怨气。 却没想到,这几分怨气是替他打抱不平的。 昭仁帝黑了脸,“那是老三他抗旨不遵,还指望朕能对他有什么好脸色?那样的话朕威严何在?” 何况瑞王一向文弱,不似老三那般骨如精钢,他会担忧些不是很正常? 云苓忍不住叉腰怼他,瞪圆了眼睛,“您就是偏心,至少壁城没把您给气病了!您爱惯着瑞王是您的事,再有下次别拉上我,我可不惯着他。” 她跟瑞王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过,见了面没把对方打的满头包已经是仁慈了。 昭仁帝这次是真被气着了,他吹胡子瞪眼里看向萧壁城,“老三,你倒是说说看,朕有她说的那么偏心?” 萧壁城看了云苓一眼,压下心头涌动的情绪,面色平静地道:“不论您对儿臣如何,定然有您的一番考量。”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昭仁帝顿时噎住了,有些下不来台。萧壁城没有否认,言外之意不就是在说他偏心么。 他还想说什么,太上皇却面无表情地敲敲烟杆子,打断了他们。 “行了行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呢,吵的孤耳根子疼。既然老大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们两个没事儿就赶紧滚蛋,别杵这儿碍眼。” 云苓知道太上皇这是给他们台阶呢,也就顺着下了,“那我和壁城就不扰您清静了,这便告退。” 说罢,她便拉着萧壁城的衣袖气鼓鼓地走了。 昭仁帝气的直摇头,忍不住对太上皇道:“父皇,您就是太惯着这个丫头了,瞧瞧她现在越来越离谱,都敢指着朕的鼻子骂了!” 太上皇轻哼了一声,“苓丫头说的哪句话有错,你难道还不够偏心老大那小子?” 昭仁帝抿了抿唇,沉声道:“朕再怎么偏心老大,最后还不是打算将来传位给老三,这难道还不够吗?” 怎么到了那丫头嘴里,好像他给了老三多大委屈似得。 太上皇抽了口烟,不急不缓地道:“就算老三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也是他凭自己本事争来的,跟你偏心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 “你扪心自问,不求老大能像老三一样,倘若他有老五那般的隐忍和智谋,你还会愿意把皇位传给老三吗?” 昭仁帝本来还想反驳,听到这句话却沉默了,太上皇哼笑了两声。 说到底还不是瑞王太拉垮了,但凡他给力一点,昭仁帝都不一定会考虑萧壁城。 “父皇,您总说朕偏心,可您不也是一样偏心老三么?” “不论是对你和大郎,还是天昱和壁城这些孙辈,孤从来都一视同仁,你若觉得孤偏心,只能说明你从未正视过他们每个人。” 太上皇眼皮也不抬一下,神情淡淡地看向昭仁帝。 “孤这辈子从来没偏心过谁,除了苓丫头。” 昭仁帝苦笑,“也不知云苓这丫头怎地就入了您的法眼。” 太上皇哼哼唧唧,“孤就是乐意护着她,你管不着。” 昭仁帝一时沉默,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太上皇是当真喜欢那丫头,并且无关神女之说。 第 209 章 送往北秦的重逢之信 离开养心殿,云苓气鼓鼓地拉着萧壁城走回了长宁宫。 萧壁城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我以前在河边见过的一种怪鱼,当地人管那叫河豚。” 云苓瞪他,“你爹偏心成那样,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壁城愣了愣,失笑道:“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媳妇儿,你今天在父皇面前这样护着我,我很开心。”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好过,到现在他胸口都还暖暖的。 萧壁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苓,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有媳妇儿真好。” 云苓看着他,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气恼,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两个字,“呆子。” 萧壁城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地道:“你又给我起新的绰号了,从瞎子到呆子,就是没叫过一声夫君。” 云苓抖了三抖,嫌弃地道:“什么夫君相公的,我们那儿不兴这么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萧壁城好笑地看着她,“那你们那边都是怎么称呼的?” “一般都叫老公。” “老公?听起来怪怪的,不如老三顺耳。” “不好不好,我在组织里也排行第三。”云苓摇了摇头,笑道,“唔……还是喊你呆子比较亲切顺口,孙悟空叫猪八戒就是这么叫的。” 萧壁城黑了脸,虽然他不知道谁是孙悟空,但为什么又和猪扯上了关系? 正说话间,小木床里传来一道嘤嘤的叫声,是大宝醒了要喝奶。 云苓抱起大宝,又扫了眼熟睡的二宝,忍不住感叹,“这两只小猪长的真快。” “要是有相机就好了,可以把他们每天的样子都记录下来。”不能把他们现在的时光都保存下来留念,云苓有些遗憾。 萧壁城笑道:“你不是会画铅笔画么,也能把他们现在的模样都留下来。” 云苓眼神一亮,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左右在宫里闲来无事,云苓说动就开动,顺便也教教萧壁城怎么画素描。 “等风二哥回北秦的时候,也顺便捎几幅画给情哥带去,让她看看你们的模样。” 太上皇的生辰礼物也没有落下,只是云苓并不擅长木工,将模型图纸画好以后,还需找巧手的工匠定制才行。 萧壁城除了陪伴她和两个孩子,大多时间都在为北秦风家的事奔走,风子舟近来也时常出入皇宫。 云苓听他们二人言语交谈间透露的意思,是证据和人马都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后天风子舟就能随大周使臣一同出发。 “只是可惜,赶不上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了。” 风子舟还挺喜欢大宝二宝这对双胞胎小子,两个胖乎乎的奶团子,怎么看都让人心生喜欢。 萧壁城道:“子舟不必客气,心意到了足矣。” “我马上就要走了,大哥伤势未愈不便远行,就将他托付给你们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子舟,速去速回,切记一路万事小心,我在大周静候风家的好消息。” 在声声叮嘱中,风子舟终于带着云苓交给他的一大堆东西,以及她的无尽期盼离开了大周。走之前,他将刻有留情身份标识的佩剑赠予了云苓。 萧壁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相信我,此行定然一帆风顺,你们很快就能够重逢了。” 云苓点点头,压下心底的急切,神色中除了期盼外还有些许深思。 她与留情穿越的节点和陨石坠落的时间相同,如果那个神女降世的预言真的不简单,那么胧夜和璇玑也一定都在。 南唐……东楚…… 南唐正在闭关锁国中,暂且不提,东楚那边的使者将会于新年时拜访大周。 云苓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东楚使者的来访会给她带来些许惊喜。 思及此,她刚打算开口问问萧壁城有关东楚的事,却见乔烨竟然神色凝重地进了长宁宫。 萧壁城愣了一下,皱眉道:“乔烨,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进宫来?” 乔烨喘着粗气,急切地道:“王爷,您和王妃这阵子不在靖王府,昨晚有人偷偷潜入了府中,盗走了您书房中那个上锁的木匣子!叶侍卫追捕贼人的过程中,不慎中计受了伤!” 第 210 章 藏夜壶里了 闻言,萧壁城到没关心那个木匣子,沉了眸色问道:“折风的伤势严不严重?” “叶侍卫左臂中了一刀,伤口不算深,林芯师父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为他处理了伤势。” 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放松下来,叶折风没事他就放心了。 乔烨见他被盗了东西也不慌不乱,忍不住问,“王爷,那贼人盗走了上锁的木匣子,里面可有什么重要的军机密要?” 萧壁城淡淡一笑,“那木匣子本来就是用于转移视线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若所料不错,对方应该是冲着袖弩图纸来的。当初他和云苓特意大肆宣扬袖弩的精妙与威力,目的便是为了把突厥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方便他们秘密进行鸟铳的制造。 做戏做全套,萧壁城特地在书房内放了个上锁的木匣子,还派侍卫森严把守着。 至于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那就要问云苓了。 乔烨这才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还是王爷想的周到,不过您特意瞒着我们,陆七那小子可急坏了,觉得自己没守好王府,这会儿还愧疚的直哭呢。” 他们已经在宫里待了大半个月,如今北秦风家的事情处理好了,武安公的药草也救活了,是该回府筹备两个崽子的满月酒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萧壁城搂着云苓说悄悄话。首发 “突厥人的手段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铜墙铁壁如靖王府,趁你我不在的时候,他们竟也能闯得进来,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 “他们好歹在大周埋伏了二十多年,想来如莲夫人那般潜伏于朝廷重臣后院中的细作,远远不止一个,何况安亲王很有可能是内应。” 云苓垂下眼眸,她如果想不动声色地干掉莲夫人,可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这老妖婆目前不得不留,太上皇还盼着通过她顺藤摸瓜,揪出那些潜伏在朝廷中的其他细作呢。 云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是真的不喜欢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老一也曾说过,她智商在线就是太懒,不爱去思考那些,只图咸鱼安稳。如今为了将来打算,也不得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对了,你那块红色天星可要收好,千万别一不小心被盗走了。” 云苓扯了扯嘴角,眉眼弯弯地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我藏在了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萧壁城挑眉,颇为好奇地道:“哦?你藏哪儿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的显眼一些,反而不容易被人察觉……” “行了,别卖关子了。”萧壁城笑着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你到底放哪儿了?” 云苓神神秘秘地道:“咱们床底下的夜壶里。” 萧壁城:“……” 那可父皇想当成皇室传家宝的东西,如果被父皇知道,他会想杀人的。 见萧壁城脸色微妙扭曲,云苓忙解释道:“是干净的夜壶,我专门新买来放陨石的!” 搁床底下多方便啊,晚上如果冥想需要使用的话,伸手一掏就行了,随取随用。 “最好还是能打成坠子随身携带,如今以你的精神力,还无法对这块天星进行分割吗?” 云苓叹气摇头,“难啊,前阵子我就试过了,以我个人的力量还差得远呢。” 她何尝不想把陨石弄碎,就算打磨不成坠子,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香囊里随身携带着,也能无形中温养他们夫妻和两个孩子的精神力,可这不是做不到么。 云苓生完孩子后精神力迅速恢复,早前她就试过了,估摸着想破开陨石,起码得四个巅峰时期的她的力量才能做到。 假如将来有一天,她和另外几个人重逢相聚的话,想破开陨石兴许就不是难事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多时便回到了靖王府。 云苓先去看了叶折风的伤势,他受伤不算严重,左臂挨了一刀,这会儿已经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了。 云苓见他面色红润自然,这才放下心来,“你与对方交手一番,可有发现什么?” “那贼人在外还有接应的同犯,对方是个蒙面女子,身法极好擅长用刀,武功并不在我之下。” 叶折风皱眉,凝眸深思当时的遭遇。 “而且我总觉得她的招式有些熟悉,想了一晚上才想起来,那女子所用的刀法,与几个月前王爷您遭遇刺杀时的那个男子如出一辙!” 萧壁城和云苓不由得对视一眼,显然也想起了那个毙命的英武青年,记得还是个大周与突厥人所生的混血儿。 云苓道:“看来他们是一派的人,如果能知晓那女子的身份,也就能确定当初刺杀事件的背后主谋了。” 如今看来,贤王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是别人的可能,毕竟现在他们根本无法确定京城中还有多少个莲夫人这样的卧底。 萧壁城看向叶折风,“除此之外,你还探到了什么消息么?” 叶折风摇头,“那女子对京城地势极为熟悉,反而是我才回京不久还没摸清四周情况,被她给甩掉了。不过,她虽然砍伤了我,我也在她右手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剑伤。” 叶折风神色微缓,没有推辞云苓的好意,“多谢王妃恩典。” 他近来也想回武国公府住一段时间,林芯前阵子做错事捅了篓子,武安公还生着气呢,他得回去安慰安慰娘。 * 是夜,月色昏沉朦胧。 贤王府中的书房灯火通明,鹊羽将那个上了锁的木匣子放在案几上。 “王爷,我暗中打探过了,那袖弩图纸应该就藏在这个木匣子中。” 暗红色的木椅上,面容清雅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色长衫,目光静静地落在那木匣子上。 “做的不错。” 他淡淡开口,声音温润,却比刚消融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第 211 章 贤王拳头硬了 鹊羽略显痴迷地看了贤王几眼,很快又恢复清明的神色,目光灼灼。 “王爷,鹊羽斗胆向您讨个赏。” “说。” 她鼓起勇气,目光直直地看向贤王,“鹊羽想要一个名分。” 贤王的脸陡然冷了下来,“谨记你的身份,不该想的东西就别惦记。” 鹊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受伤,语气略显激动,“王爷,鹊羽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您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不求其他,只要您肯给我一个正经名分就好!”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哪里不是时候?楚云菡和莲夫人那边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她们二人身份受限,如今做事束手束脚,若我为贤王侧妃,替您做事会更加方便!” 贤王眼皮也不抬一下,“如今你只需继续待在暗处即可,如果你想要行事方便,本王可以将你提拔为阿沁身边的大丫鬟。” 听到贤王妃的名字,鹊羽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几丝不甘和愤恨,冲动的话语脱口而出。 至于身份上,安亲王也可以收她为义女,不比沈沁那个五品小武官的女儿强十倍? 沈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局外人,她的存在除了带来麻烦和碍事以外,什么正向作用都没有。 鹊羽刷地白了脸,她眼中凝起震惊和委屈的泪光,还想说什么,却被贤王毫不留情地打断。 “别再废话了,把木匣子打开。” 贤王的语气已经隐有不耐烦,鹊羽知道继续说下去只会惹他发怒,只好抿唇沉默地按他的吩咐照办。 一刀劈下去,木匣子上的锁便应声而断,鹊羽打开木匣子之后,却见里面还有个小一号的木匣子。 贤王皱了皱眉,“动作迅速些。” 鹊羽不敢怠慢,赶紧又破开了第二道锁,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个更小的木匣子! 贤王皱起眉头,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没事上这么多道锁做什么,一刀便劈开了,徒劳白费功夫。” 鹊羽烦躁地抱怨了几句,认命地继续挥刀开锁,直到一连劈开了五道锁,方才从最后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中看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王爷!” 鹊羽不敢擅自先打开,迅速双手将图纸呈了上去。 贤王此刻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待看到这张纸时,方才缓和了些许。 他接过图纸打开扫了一眼,目光微微一愣,脸色陡然有些扭曲。 上面不是什么精妙无比的袖弩设计图纸,而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贤王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但通过那个标志性的鼻子来看,画的应该是只猪。 如果云苓在此的话,定会认出这是她亲手画的小猪佩奇。 贤王看不懂图案,但认得旁边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是什么。 哈哈,傻叉! 四个字配上大大的猪头,嘲讽值拉满。 贤王:“……” 他蛰伏隐忍多年,早已练就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但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拳头有些硬了。 书画笔迹特殊,认得出来是用那种特殊的“铅笔”所画的,想来是出于楚云苓的手笔。 贤王眸色阴晴不定,最终轻笑一声,听不出丝毫情绪。 “那个女人……很好,有意思。”倒是比他想象中聪明狡诈许多。 鹊羽抬眸不经意间扫到纸上面的图案和文字,瞬间也是一脸翔色。 “王、王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蹲点又调查,费劲心思偷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大胆跟贤王邀功,鹊羽顿时额头冷汗涔涔,背后汗毛直竖地想要解释。 不等她开口,书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鬓若刀裁,双目深黑的中年美男子,仔细一看的话,眉眼间与昭仁帝有几分相似。 贤王眼神微亮,迅速起身,语气有几分惊喜,“皇长叔,您回京了?” 第 212 章 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在安亲王的眼神示意下,鹊羽忙垂下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书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他才对贤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傍晚时分才刚刚入城,阿沁似乎不在府中?” 贤王起身为他倒了杯茶,平淡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度。 这些年来他一直伪装痴傻,明面上有许多人情往来的事宜不便插手,都只能由贤王妃一人打理。 安亲王点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眼神晦涩莫名。 “靖王倒是出人意料,原以为两年前边关那场谋划后,他便再无翻身的机会,终究还是一时心软铸成了后患无穷。” 那毕竟是他的亲侄子,再怎么嫌对方碍事,也不曾想过当真要了对方的命。 原本是打算利用寒毒废掉靖王的一身武功修为,使他再无法领兵作战,这样一来便构不成什么威胁,谁料寒毒阴差阳错下到燕王身上去了。 事发后安亲王寻到兄弟二人,见他们一瞎一残,也算达成了目的,便没有赶尽杀绝。 贤王冷静地道:“几个月前,宫中传出靖王妃可医治老三眼疾的消息,我立刻便派人斩草除根,谁料出动的三十余人无一生还,就连鹊翎也折在其中。” 鹊翎便是那英武青年,也是鹊羽的亲哥哥。 安亲王神色莫名地看着贤王,轻笑一声,“长旭,你做事的确比我果决的多,也不似你父皇那般仁厚,倒更像你皇祖父的风格。” 贤王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想提起昭仁帝,继续道:“皇长叔,我怀疑老三的眼睛早早就恢复了,当时他应该已经有所防备,所以故意没有放出消息。” 除了靖王,其余的侍卫根本不是鹊翎的对手。他派那么多人去刺杀可是下了死手的,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问题定然出在靖王身上。 还有那个楚云苓,也是不容小觑的。 虽远离京城,安亲王也一直密切关注着京城的动向,“文国公那个嫡孙女儿,我记得是她治好了靖王的眼睛吧?莲夫人盘踞文国公府二十余年,一朝不慎竟被拿捏住,乱了计划阵脚,她倒是个深藏不露的。” 贤王蹙眉,点头冷声道:“何止如此,此女心思狡诈之极。” 他扫了眼那画着小猪佩奇的图纸,将鹊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说了。 “京城的局势就是打从老三娶了她以后,开始动荡变化起来的。短短十个月,皇祖父的神智恢复清明,老三老四伤势痊愈,封家被压制,莲夫人的计划被破坏……” 贤王将云苓做过的事一一细数。 “那袖弩图纸是她献给皇帝的,突厥人在战场上所用迷烟的解药,也是她制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我认为靖王妃远比老三更加棘手。” 安亲王没有反驳,“不过她能起到牵制突厥人的作用,这是算是好事。” 贤王点点头,他们与突厥合作乃是各需所取,他不过是想借突厥人的力量搅乱大周这滩浑水,再趁机谋取皇位。 但突厥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省得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莲夫人那边,我手中有不少消息都压着没告诉她,比方说这次边密报中提及的,北秦风家被流放一事,我暂时没有对外透露。” 到底不是一路人,莲夫人有突厥皇室的血脉,他可没有。 “你做的对,我们要的是谋取大周江山,而不是把江山拱手让人。”安亲王颔首,沉声道,“但不过,如今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后院中若是没有一个能和你里应外合的女人,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贤王蹙眉,抬头看他一眼,“皇长叔的意思是?” “方才来时,鹊羽和你的交谈我也听见了几句,虽然她对你另有所图,但说的话却不无道理。你若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侧妃身份,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提议的人是安亲王,贤王沉默了片刻,没有像刚才那样斩钉截铁地反对。 但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他神色复杂地缓缓开口,“我怕阿沁接受不了。” 母妃、阿沁、糯儿……这是迄今为止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子。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父皇复仇,替母妃讨回公道。可若是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伤害沈沁,他无法不为此犹豫。 闻言,安亲王轻笑一声,背着手道:“这你大可放心,阿沁定然能接受此事,因为她一心一意爱着你。” “长旭啊,一个女人若是不爱你,哪怕你为她放弃整座江山,她也不会感动的多看你一眼。可她若是爱你,哪怕为你受尽委屈,她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安亲王缓缓说着,神色幽幽地看着贤王,又像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贤王再次沉默下来,忽灭忽明的灯影中,看不清他的眸光与神情。 第 213 章 难道她猜错了 云苓回到府中,便开始操持起两个崽子的满月酒席来。 说来惭愧,这个时代大户人家与官宦权贵的女主人,都是要懂得掌管这些人情往来与筹办宴席的事宜流程的。 云苓对此完全一窍不通,被那些繁琐的规矩习俗弄的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无从下手。 萧壁城忍不住笑道:“第一次知道你也有不擅长的事。” “我不会的事多了去了,你还以为我是万能的不成。”云苓瞪了他一眼,撅起小嘴,“还在那里笑,也不知道帮帮我,我现在一头雾水。” 大周贵女都是要学习管家的,但原身楚云苓还没学到这么深入的课程就意外嫁人了,她脑子里也搜索不到相关记忆。 萧壁城捏了捏云苓的鼻子,“你不用心急,有什么不知道的就请教岑嬷嬷,一回生二回熟,今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事,便有经验了。” 得知云苓出宫回府以后,贤王妃第二天就带着三岁的闺女糯儿上门拜访来了。 她急着怀二胎,有求于云苓给自己诊脉调理身体,得知云苓在筹办满月酒的事宜,便主动提出要帮忙。 在这方面,实践经验满分的贤王妃比岑嬷嬷还要熟悉流程,云苓瞬间轻松了许多。她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小孩子都爱吃的蜂蜜蛋糕,又细心为贤王妃诊了脉。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质有些偏寒,想来月事也不太准。”首发 贤王妃连忙点头,“御医也是这么说的,我生完糯儿之后那大半年,月事一直是乱的,御医说我太过操劳,给我开了不少药调理身体,如今月事虽正常了,但还是迟迟怀不上。” 沈沁嫁进贤王府没多久就怀了糯儿,那会儿她也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官员之女,哪里学习过皇家贵族的规矩礼仪。 贤王的头脑本就与常人有异,她不想旁人再因自己上不得台面而轻视丈夫,下定了决心要为贤王府撑起脸面,前几年很是辛苦,身体也是那样累出毛病的。 “是药三分毒,总是吃药对身体也不好,你不如先把药停了,隔段时间就来靖王府坐坐,我给你施针疏通经络。” 云苓之前与贤王妃接触不多,而今熟络了,到对她坚忍爽利的性子有所了解,不由得有几分佩服和亲近。 她跟这种性子的人合得来,说话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贤王妃高兴地应了,“那我就不推辞了,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云苓弯唇一笑,“你这几天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二人闲谈间,小木床里的大宝二宝睡醒了,一个两个吐起了奶泡泡。 已经三岁的糯儿穿得像个圆滚滚的汤圆,她趴在小木床边好奇地看着大宝二宝,轻轻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脸。 “娘……弟弟!弟弟!他们好软好小啊!” 糯儿生的雪玉可爱,性子也乖巧安静,一看就被贤王妃教育的很好。 软糯的小奶音中带着几丝雀跃,听得云苓目光柔软,不由加深了嘴角的笑容,“你家闺女长的标志,眉眼都像二哥。” 她忽然有些羡慕,自己怎么就生了两个臭小子呢,要是有个闺女该多好。 贤王妃掩唇一笑,也不谦虚,“你别说,糯儿和长旭都生的好,跟季淑妃十足的像,她当年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提起季淑妃免不了又想起了安亲王,云苓心头一动,直接压低了声音问贤王妃。 “说起季淑妃,当年她与安亲王的事迹是真的吗?” 之前昭仁帝表现的信誓旦旦,贤王绝对是他的种,但云苓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贤王妃也是个说话没顾及的,顺着话摇头回答,“不见得。” “此话怎讲?” “我瞧季淑妃的神色,不像是曾与安亲王有过私情的样子,反而颇为警惕,倒是对父皇用情至深呢。” 云苓讶异地挑眉,“可我听壁城说,季淑妃对父皇态度也冷冷淡淡的,父皇有时去找她都会吃闭门羹呢。” 贤王妃失笑,“我是觉得,父皇当年动了季家,她心里多少有个坎跨不过去,虽然面上对父皇冷淡,但心底却是一直关怀着父皇的。每次父皇生病,季淑妃都会亲自下厨熬药膳,只是她这个人性子有些别扭,也从来不主动邀宠。” 云苓忍不住想起前段时间在宫里,她确实碰见过季淑妃亲自到养心殿门口送粥,原来那竟是季淑妃亲手熬的么? 如果昭仁帝是拆散她与安亲王的罪魁祸首,她不该如此对皇帝上心才对。 昭仁帝的身体也很健康,完全没有中毒迹象,可以确定季淑妃的行为并不是“大郎该喝药了”之类的操作。 难不成她猜错了,贤王真是昭仁帝的种? 第 214 章 燕王被催婚 待送走贤王妃,云苓忍不住和萧壁城说了这事,“贤王兴许还真是你爹的亲儿子。” 萧壁城忍不住道:“你好像对这件事挺上心的。” “倒也不是,反正你二哥一生下来就给人当儿子了,是谁的儿子并不重要,我只是比较关心你爹头发的颜色。” 萧壁城:“……” 不知为何,当说起贤王可能是昭仁帝亲生的时,他总觉得在云苓的眼神中看到了些许遗憾和失望。 见此事和想象中不一样,云苓很快失去了继续探讨的兴致,把重心都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之前给太上皇准备的木制战车手办的图纸画好了,就差一个巧手的木匠,云苓将此事托付给了萧壁城和楚云泽。 临近两个崽子的满月酒,燕王却突然提前来到了靖王府,说是想小住一段时间。 萧壁城皱眉,“你有自己的府邸不住,跑靖王府来做什么?” 这小子没事的时候就知道缠着云苓,一点自觉都没有。 燕王急忙哀求道:“三哥你可别赶我走,母后最近天天安排我见这个小姐那个贵女,我实在受不了了!” 眼看云苓一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其他皇子也开始展露锋芒,皇贵妃是彻底坐不住了。 燕王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早些时候是因双腿残疾才耽搁了婚事,如今他已经能够正常行走,皇贵妃当然对儿子的婚事上起了心。 云苓了然地笑道:“原来你是到靖王府避难的。” 燕王讪讪一笑,他的确是来靖王府避风头的,整个大周除了父皇和皇祖父以外,能治得住皇贵妃的人只有三嫂了。 皇贵妃到现在都还记得上次,云苓说要出钱给昭仁帝选秀的事,听说她的医馆赚了不少钱,更不想来招惹她了。 别人也就算了,换成是云苓,这事儿她做得出来。 云苓好奇地问燕王,“是哪家姑娘那么倒霉被皇贵妃看上了?” “她给我相看的是李家长房的嫡次女。” 皇贵妃本名李韶仪,是当今右相的小女儿,她选的李家不会有第二个。 云苓挑眉,“那不就是你表妹么?” “没错,我对她可没半点想法!”燕王闷闷不乐地道,“她的性子循规蹈矩的很,闷葫芦一个,母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喜欢她。” 萧壁城同情地看着燕王,“她这是在给自己挑儿媳,不是在给你选正妃。” 李家长房那个嫡次女他也有印象,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为人被教养的颇古板,有些木讷。 “可不是么,母妃安排我见过的那些女子,都是经过她层层筛选的,清一色的刻板守礼,我一想到要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就头皮发麻,我还是喜欢三嫂。” 燕王虽然二十岁了,但自小被宠着长大的,性子还有些少年的天真,他喜欢的也是那种性子活泼的姑娘。 萧壁城脸色有些黑,“说话注意些,你也知道云苓是你三嫂?” 燕王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那么一说,醋劲儿那么大干嘛。” 再说了,他本来就喜欢三嫂这种爽利的性子,跟她相处起来很轻松没负担。 云苓好心提醒道:“不建议亲近结婚,我师父曾说,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孩子都容易有病。” 第 215 章 安亲王收义女 萧壁城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的确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 “我这不是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么,就像三哥三嫂一样。” 说起这话的时候,燕王眼神黯淡,婚事掌控在皇贵妃手中,只怕他这辈子都不能如愿。 云苓想想觉得燕王也是挺可怜,不过被皇贵妃看上的姑娘更可怜,那个性子的婆婆谁受得了。 她心里暗戳戳地想,要是来个能治得住皇贵妃的姑娘就好了。 萧壁城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皇长叔回宫了,你最近在宫里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燕王想了想道:“你一提皇长叔我才想起来,那天我路过养心殿,碰巧见到皇长叔和父皇谈话,说是行走江湖收了个义女,想为她和父皇要个封赏。” 据皇长叔说,他行走江湖遇险时被好友所救,对方却因此丧命,只留下一个孤女,为了报答这份救命恩情,他要妥善安置对方。 “父皇答应了,估计这两天就会颁发旨意下来。” 燕王随口又聊了几句,便去逗弄两个小侄子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妥善安置……这么大张旗鼓的要封赏,八成又要往谁的后院里塞人。” 萧壁城皱了皱眉,心知这宋鹊羽定然有问题,也不知道安亲王又盯上谁了。 在两个崽子满月酒的前一天,昭仁帝果然下发了圣旨,封安亲王的义女宋鹊羽为宜和县主。 却在满月酒这天,对方竟出乎意料地上门来了。 * 楚云泽与温怀瑜一路,携着老世子与陈氏二人一同上门。 老世子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儿子升了官还与郡主奉旨成婚,女儿献上袖弩图纸与造笔工艺,一胎生了两个儿子,名声大噪。 如今出行公务的时候,再也没人敢看不起他,多的是巴结讨好的眼神和话语,实在令他扬眉吐气。 万一将来萧壁城真的入主东宫,那以后他就是国丈了! 想到这里,老世子不由心下飘飘然,看着云苓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 “爹的好闺女,你最近瞧着像是清减了,该多吃点。” 云苓不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恶寒地浑身一抖,“这儿没别的外人,您不用装的跟真的似是。” 老世子脸色一黑,云苓却趁他发作之前溜了,“我忙着呢,您自个儿一边玩去啊。” 宾客太多,作为女主人的她不得不一一招待,省得怠慢冷落了哪位。 老世子见她忙的脚不沾地的样子,瞪着眼哼了一声,也转身笑呵呵地去与人闲聊了。至于曾经那个被他无比偏疼的女儿楚云菡,早就被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容婵与瑞王一起来了,送上了厚厚的红包。 云苓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到靖王府做客,瑞王还是有些消瘦,但过去了大半个月了,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 “恢复的不错,继续保持。” 瑞王脸色别扭,一看到云苓,身体顿时条件反射性地紧绷住,眼神如临大敌。 他生怕云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无遮拦地提起上次的事,那样他就不用在京城里混了。 第 216 章 虎头鞋 云苓笑意盈盈地看向瑞王,“怎么一副这样的表情看我,是哪里还不舒服么,用不用我再给你诊一诊,开服药?” 燕王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关怀道:“大哥病了?什么时候的事,哪里不舒服,还严重么?” 他前阵子被皇贵妃催婚,折腾的焦头烂额,全然不知道瑞王的事。 瑞王面色一紧,忙抢在云苓前开口,“御之不用担心,我只是前阵子染了风寒,没多大事,你我二人也好一阵子没见了,走叙叙旧去。” 说完,他拉着燕王夹起尾巴就逃了。 云苓看着瑞王那怂样,心底冷哼一声,看在今天人多的份上,她才没功夫搭理他。 二人前脚刚走,五皇子和六皇子后脚就到了,紧接着是贤王妃夫妇,怀里还抱着穿了一身新棉衣的糯儿。 一见到云苓,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里便带上了雀跃。 “云苓婶婶,糯儿今天是不是和你一样漂亮?” 除了娘亲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漂亮的婶婶,每次来都会给她做很好吃的蜂蜜软糕。 刚看到云苓,糯儿便挣扎着从贤王怀里跳下来,扑腾着小短腿朝她跑去,像是一颗香甜软糯的汤圆成了精。首发 “婶婶抱抱糯儿!” 贤王紧张地看着女儿,叮嘱道:“糯儿……慢、一、点、小、心、摔、倒!” 云苓一把将糯儿抱起来,在她肉嘟嘟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糯儿今天真好看,比婶婶还好看。” 想起那两头只会吃和睡,要么就对人进行魔音攻击的猪崽,云苓心里着实有些羡慕贤王妃。 当初她生的怎么就不是两个闺女呢? 糯儿被亲的咯咯笑起来,也在云苓脸上“吧唧”了一口。 “糯儿不要比婶婶好看,要和婶婶一样都漂亮!” 瞧瞧,这就是别人家的闺女! 云苓暗暗下定了将来一定要生个女儿的决心。 贤王笑容憨厚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却微微下沉。 糯儿的性子一向安静乖巧,不若其他小孩子那般活泼,作为父亲的他很少见到糯儿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她对云苓表现出来的亲近和喜欢,令贤王感到有些意外。 眼看往来宾客越发的多,贤王妃忙将糯儿抱了回来,又递上了红包。 云苓笑着一一收下了。 除开举办酒席的花销,应该还有赚不少。 宾客们的贺礼大多是长命锁和璎珞项圈一类的东西,六皇子倒是别出心裁,送了两双精巧无比的大红色虎头鞋。 小巧的虎头鞋是千层底,针脚紧密,外面是抓人眼球的精美刺绣,内里是暖软的棉花。 “娘,是小脑斧!” 糯儿眼巴巴地望着虎头鞋,显然也被吸引了目光。 云苓眼神一亮,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这是你亲手做的?” 六皇子脸颊微红,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母妃做的。” 他的绣工还没厉害到这个份上。 贤王妃些许讶异地赞叹,“怪不得这么精巧,原来是丽嫔娘娘亲手做的。” “还请六弟替我向丽嫔娘娘转告,多谢她的一番心意了。” 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丽嫔娘娘,也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好感。 “大家既然来了,就别站在门口吹风了,都快入座吧。” 话音落下,云苓唤来萧壁城,让他将男客都带到左侧厅中,自己则在右侧厅接待女眷。 王府上空炊烟袅袅,往来的丫鬟小厮们井然有序地接待宾客,端茶倒水。 这时,门口有人高声喊了一声。 “宜和县主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对于这位昭仁帝新封的宜和县主,大家均是有所耳闻,但见过对方的少之又少。 云苓目光微凝,只见一个身着紫丁香色裙衫的女子跨步走了进来。 对方姿色中上,称得上漂亮,只是偏英气的容貌有两分男相。 她五官中最为出众的部位,乃是那双浓密乌黑的眉毛,以及挺拔的鼻梁。配上白皙的皮肤,将原本五分的姿容提升到了六分的美貌。 宋鹊羽迈着大步上前,身后的丫鬟随之奉上了一个华丽的锦盒。 云苓抬眸看着宋鹊羽,心里有淡淡的疑惑,她总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两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与义父才回京不久,贺礼备的有些匆忙,还请靖王妃见谅。” 说着,宋鹊羽习惯性地做了个抱拳礼。 抱拳礼和拱手礼、揖礼在动作上相似,但含义却是不同的。在大周,一般只有习武之人才会喜欢做抱拳礼。 不远处围了一圈嗑瓜子的容婵等人窃窃私语。 “看起来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宜和县主是个江湖儿女呢。” 云苓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宋鹊羽的手背上,身形微微一顿。 在对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颇深的浅红色伤口,虽有衣袖的遮挡,但还是不经意露出了一小截,没有逃过她的目光。 从愈合程度来看,伤口还很新,应该是最近刚留下的。 云苓冷不丁想起叶折风说过的话,靖王府失窃当晚,他曾在那个蒙面女子右手的手背上留下过一道剑伤。 心中思绪翻飞,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点了点头。 第 217 章 棉里藏针 冬青反应迅速地收下了锦盒,领着宋鹊羽到右侧女眷们的席位上去。 萧壁城正在另一侧招待男客,云苓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将刚才偶然的发现告诉了他。 萧壁城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从步伐和气息来看,她的确会武。” 宋鹊羽会是那晚的人么?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对宋鹊羽多留了个心眼。 “按照我教给你的办法,用精神力强化听觉,就算隔着十米开外也能听到屋子里的对话。” 萧壁城点头照办,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女眷们在宴席间的说话声。 女眷们的席位中,贤王妃、容婵与温怀瑜三人单独坐了一桌,还有一方空位。 宋鹊羽主动径直走了过去,眼神在四周绕了一圈,最后停驻在贤王妃身上。 她眸底的神情有些晦涩,妒忌和冷意飞闪而过,瞬间又换上一副热情开朗的笑容。 说着,宋鹊羽就要伸手去捏糯儿的脸。 眼珠乌黑懵懂的小丫头却缩了缩脖子,一头扑进了贤王妃怀里,避开了宋鹊羽的碰触。 贤王妃忙抱起女儿,“糯儿乖,快叫堂姑。” 宋鹊羽虽然是义女,但按照关系辈分来讲,糯儿的确该叫她一声堂姑。 糯儿怯怯地看了宋鹊羽一眼,搂着贤王妃的脖子不松手。 “娘,糯儿想和弟弟们玩,想云苓婶婶抱抱,要吃甜甜的软糕。” 宋鹊羽眼神微沉,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憎恶和厌烦之色。 在糯儿看来,这个堂姑每次见到自己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却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堂姑的笑和云苓婶婶不一样,她觉得堂姑不喜欢自己。但爹和伯祖父都说了,糯儿要乖乖听她的话才是好孩子。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这么不给面子,贤王妃有些尴尬。 宋鹊羽看起来浑不在意,笑着挥挥手道:“没事,小孩子就是这般心性。” 拗不过糯儿想和大宝二宝玩,贤王妃只得由她去,好在孩子们有岑嬷嬷亲自照料,便放下心来。 安亲王与贤王一向关系亲近,当初贤王从高楼坠落后摔傻了头,安亲王还曾为他四处寻医问药过。 对于这位待自己态度亲厚的长辈,贤王妃很是敬重。 有这一层关系在,宋鹊羽作为安亲王认下的义女,贤王妃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冷淡。 于是便主动作为中间人,将宋鹊羽介绍给容婵等人,宋鹊羽表现的性子爽利,落落大方。 温怀瑜神色好奇,温声细语地问:“县主是何方人氏?” “我生自绥城。” “绥城?那儿离京城可远了,好像离边关很近。” “是啊,绥城并不太平,我的家人都……义父见我孤身一人孤苦可怜,便将我带回京了。” 宋鹊羽神色黯然,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多说。 容婵有些同情地看了宋鹊羽一眼,猜测她的家人大概都死在了战乱之中。 贤王妃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既然安亲王收你为义女,今后大家便也是一家人了,你初来乍到,若是有哪里不习惯和不懂的,只管开口说就是,千万别不好意思。” 比起容婵和温怀瑜这两个天生高贵的姑娘,贤王妃的出身便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 对于江湖儿女出身的宋鹊羽,心中下意识地便多了几分亲近和关怀。 宋鹊羽眼神闪了闪,感激地笑笑,“多谢阿沁姐姐。” 看着贤王妃一脸真切关怀的样子,她心中暗嘲,随之而来的是越发深刻的不甘。 宋鹊羽不明白,贤王为什么会看上这等愚笨的女子,半点城府也无,心机手段更与她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宋鹊羽低头喝着茶,眼角余光瞥见摆放着贺礼的桌子,上面的两双精巧可爱的虎头鞋格外惹人注目。 她蓦地想起云苓,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聊了一会儿而后,便借口出恭暂时离开了。 * 另一间房中,宋鹊羽超出监听范围后,萧壁城和云苓便解除了听觉强化。 萧壁城率先道:“折风说,那蒙面女子对京城地势相当熟悉,比他的了解更甚。不过听宋鹊羽刚才的一番言辞,她对京城似乎并不熟悉。” 在她和贤王妃等人的交谈中,的确处处都表现的对京城很生疏,对绥城也很了解。 云苓凝神细细思索,“我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宋鹊羽手背上有剑伤,假设她就是那晚的蒙面女子,再结合叶折风的话…… 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在萧壁城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知道在哪儿见过她了!” 萧壁城被她拍的浑身一抖,手里的茶杯差点洒出来。 “你还记得么,叶折风当时还说过,那个蒙面女子所用的大漠刀法,跟当初刺杀你我的混血刺客一模一样。” “我想起来了,刚才之所以会觉得宋鹊羽眼熟,是因为她长的像当初那个男人!” 同样浓密乌黑的眉毛,还有高挺的鼻梁,不寻常女子深邃一点的双眼。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宋鹊羽也是大周与突厥的混血儿。 萧壁城着实有些佩服云苓,“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竟然还能记得当初那个刺客的模样?” 他们也就那晚打过几个照面而已。 云苓沉声解释,“精神力者大多都能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我的判断不会错的,宋鹊羽和那个男人是一路的。” 萧壁城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如此以来的话,当初派刺杀追杀你我的人,果然是皇长叔他们。” 想到素来憨厚可亲的二哥,背地里竟毫不留情地想要置他们夫妻二人于死地,萧壁城心下一片寒凉。 不多时,二人刚离开厢房,便听得另一侧传来贤王妃慌乱的哭泣声。 “糯儿……糯儿!你不要吓唬娘啊!”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微变,迅速朝着哭声方向快步赶去。 萧壁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岑嬷嬷正照看着大宝和二宝,两个孩子倒是没事,糯儿却了无生气地倒在贤王妃怀里,双目紧闭,唇色乌黑。 云苓面色微变,“糯儿怎么了?” 这分明是中毒的表现。 岑嬷嬷面色惨白,颤声道:“回王爷和王妃!方才小郡主从桌上拿了六皇子送的两双虎头鞋,说是想给两位小公子穿上,没想到……没想到虎头鞋里竟藏了针!” “小郡主被扎到手后没一会儿,便不省人事了!” 第 218 章 救救糯儿 萧壁城猛地沉下脸色,快步走过去抱起两个儿子,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 毒针藏在了虎头鞋里,也就是说作案之人本是冲着大宝二宝去的! 云苓心里一瞬间升腾起滔天的怒意,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二皇嫂,快让我看看糯儿的情况。” 贤王妃神情慌乱,看见她的身影时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云苓,救救糯儿,求你救救糯儿!” 云苓抱起糯儿,刚才还奶声奶气向她求抱抱的小丫头,此刻面色苍白地昏倒在怀里,让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跟着揪了起来。 她迅速地观察了一下糯儿的情况,做了个初步的判断。 右手的食指上有一个针眼,此刻食指局部红肿不堪,明明只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伤处却流血不止。 “看上去像是中了蛇毒。” 云苓说完,又检查了糯儿的口鼻,发现她的鼻腔隐隐也有出血的症状,此外体温偏高,心律失常,便越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嬷嬷,快去把我房间右侧木柜子上第三排的绿瓷瓶拿来。” 那绿瓷瓶里的药是云苓亲手制成的,特地用了武安公带回来的罕见草药。 岑嬷嬷点头,忙起身离开了。 “蛇毒?”贤王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什么样的蛇毒这般厉害?” 她不是没见过被毒蛇咬伤的人,但没有一个毒发昏厥的像糯儿这么快。 云苓皱眉,语气凛冽,“除了蛇毒,应该还掺了其他东西。” 贤王妃呜咽不止,“糯儿会不会有事?” 中了剧烈蛇毒的人能活下来的本就少之又少,许多侥幸活下来的人,有的瘫痪在床,有的精神异样,甚至不能言语。 她的女儿才三岁啊! 云苓神色镇定,“二皇嫂别急,有我在糯儿不会有事。” 蛇毒大多都是神经类毒素,上辈子经常在沙漠和雨林之类的地带出行任务,她和这类毒素打交道很频繁,也有着完善和熟练的应对操作。 “先把糯儿的衣服解开,我替她施针护住心脉和脑部,以免毒素扩散造成进一步影响。” 贤王妃知道云苓的医术非同凡响,闻言双目绽放出希冀之色,强打起精神将糯儿的棉衣脱掉。 “冬青,你把炭火盆烧旺些,别冻着糯儿。” 说完,他便放下两个儿子,面色肃冷地走了出去。 岑嬷嬷很快将绿瓷瓶拿了回来,云苓将淡青色的口服药液给糯儿喂了约莫三勺的剂量。 原本昏迷中,显得呼吸困难的糯儿很快便放松下来,呼吸顺畅了不少。 贤王妃却没有半点放心,一张手帕被眼泪浸湿了大半。 “糯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想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约是有了孩子的缘故,云苓如今对贤王妃的无助和心痛很能感同身受。 换做中毒的人是大宝和二宝,就算她对解毒手法胸有成竹,只怕也无法保持冷静。 云苓温声安慰贤王妃,“这药液很管用,特地用了武安公从漠北寻来的奇珍药草,听说大漠里的人不管被多毒的蛇咬伤,只要服下那草药就能保住一命,糯儿不会有事的。” 语毕,她便开始为糯儿施针。 看着小床上的糯儿各处穴位被扎了十几根细针,尽管知道云苓手法高超,糯儿并不会感到疼,贤王妃还是忍不住眼圈发红。 “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虎头鞋中藏毒针!” 云苓施完针,又将糯儿手上的那根食指用细绳捆住,这才暂时松了口气。 她拧眉沉声道:“毒针之事应当和六皇子无关,他送虎头鞋来的时候你我也看过了,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贤王妃神色悲痛地点了点头,她虽然心中又怕又怒,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当时云苓拿着两双虎头鞋摆弄了很久,里里外外都摸过,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定然后来有人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在虎头鞋中放了毒针,想要谋害大宝二宝嫁祸给六皇弟!只是不知道,是何人用心如此险恶!” 听了贤王妃的话,云苓眼神微暗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刚才听岑嬷嬷说虎头鞋里有毒针,她的第一反应是贤王和宋鹊羽所为,因为这二人有前科,早前就对他们痛下过杀手。 但发现中毒的人是糯儿以后,云苓一时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了。 倘若此事乃贤王和宋鹊羽所为,他们知道虎头鞋里放了毒针的话,断不可能让糯儿去碰才对。 云苓心思飞速转动,嘴上却道:“二皇嫂安心,壁城已经去查了,定不会放过那背后下毒之人。” 话音落下,房门被一把推开。 只见得知消息的贤王俊脸发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看到糯儿了无生气的模样,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声音颤抖。 “糯儿……糯儿!” 云苓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此刻贤王的脑部精神活跃程度异常的高,很显然他的震惊和慌乱失措并不是装出来的。 压下心底的疑惑,云苓面色如常地安慰他。 “二哥莫急,糯儿的情况暂时已经稳住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红着眼睛,泪汪汪地看向云苓。 “三弟妹,你、可、一、定、要……救救糯儿!” 第 219 章 毒是五皇子下的? 云苓一时心情复杂,看得出来贤王是当真疼爱糯儿这个闺女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连结巴都装不下去了。 同样心急如焚的贤王妃到没注意这个细节,看到丈夫慌成这样,她强打起精神,连忙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走上前去安慰贤王。 “长旭,别怕别怕!” 贤王妃深吸一口气,迅速镇定下来,紧紧拉着贤王的手,声音温柔又安抚。 “云苓的医术很厉害的,连壁城的眼睛都能治好,我们的糯儿也不会有事,千万不要慌,好不好?” 贤王前脚刚进屋子,萧壁城后脚也跟着进来了,看见这幅场景,他神色莫名地和云苓对视了一眼。 事到如今,二人是当真有些佩服贤王妃了。 明明刚才还在崩溃边缘徘徊,这会儿却能振作起来去安慰贤王,不得不说贤王妃的内在要比她的外在坚韧许多。 虽出身小门小户,但这些年来把贤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着实不容易。 看着贤王妃忍着泪水,却还强作镇定地对着自己笑,贤王的心脏止不住的抽痛,却不能暴露半分伪装。 “好……三、弟、妹、很、厉、害……”首发 他吸了吸鼻子,对贤王妃露出一个天真和信赖的笑容。 “我、相、信、她、阿、沁、也、不、要、怕。” 话虽如此,他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儿,眸底却是酝酿起滔天风暴。 云苓默默看着贤王表演,一言不发。 贤王妃是个好女人,就是不知道贤王对她是怎样的,是否有几分真情在? 倘若贤王娶她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更好的潜伏伪装,那她不免为贤王妃感到几分悲哀。 消息很快在府内传开,宾客皆是神色哗然。 乍然得知虎头鞋里藏了毒针,六皇子率先被吓了一跳,他涨红了一张脸,急的语无伦次。 “三哥三嫂,不是我,我没有……” 萧壁城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六弟放心,我们知道不是你,我已经让人去排查刚才接近过右耳房的人了。” 耳房便是正房两侧的小屋,通常用于放置一些杂物,或是当做厨房和贴身婢女的卧房使用。 不多时,方才接近过右耳房的人便都陆陆续续被指认出来了,一共有三个人。 云苓的大丫鬟冬青、陈氏从文国公府带来的老嬷嬷,以及随五皇子一同来献礼的粉衫宫婢。 乍然得知糯儿中毒一事,五皇子还来不及收起惊讶,这会儿见自己的宫婢竟然牵扯其中,心里微微一沉,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萧壁城冷着脸上前打量几人。 陈氏带来的老嬷嬷则解释道:“夫人怕王妃应付不过来,遂命老身去耳房帮衬冬青姑娘,两位小公子的宴席开时候,老身便回夫人身边伺候了。” 这个老嬷嬷是文国公府的老人了,更是陈氏的奶娘。 陈氏率先道:“这事肯定和嬷嬷无关!” 在场之人也没有怀疑老嬷嬷的,那可是陈氏的奶娘,怎么可能去害靖王府的两位小公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五皇子身上,眼神中浮起猜忌之色。 要知道在昭仁帝的生辰宴上,靖王夫妇献出铅笔画压了五皇子一头,事后良妃可是耿耿于怀了许久。 如今朝中局势有变,明眼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五皇子当初一直在藏拙。 这匹新冒出来的黑马最近被安排到翰林院中做事,频频一鸣惊人,这会儿风头正盛,朝中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在他身上押宝。 他若暗地里想针对靖王府做些什么,完全说得过去。 萧壁城面色肃冷地看向那粉衫宫婢,“你呢,方才去右耳房做什么?” 粉衫宫婢似是吓了一跳,眼神闪烁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方才回答。 “回靖王爷,奴婢方才送漏了五殿下的贺帖……所以又特地去了一趟右耳房。” 第 220 章 挑拨离间 云苓上前一步,冷声质问,“你们进右耳房的时候,身边可有旁人作证?” 老嬷嬷忙答道:“老身在右耳房中时,一直和冬青姑娘在一起。” “后来宜和县主驾到,您命奴婢为县主上茶,奴婢和嬷嬷就再没去过右耳房了。”冬青点点头,目光警惕地看了粉衫宫婢一眼,“至于这个小宫女,奴婢在离开右耳房前都不曾见过她。” 也就是说,在宋鹊羽来之前,虎头鞋都没有问题。 云苓的目光静静打量了周围一圈,在宋鹊羽脸上停顿了片刻。 对方错愕的神情与旁人无异,看不出什么区别,只是所有人都在打量五皇子时,她的眼神却一直看着糯儿的方向。 如今一切矛头都指向五皇子,面对周围人怀疑和惊惧的眼神,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贤王妃极力压抑着愤懑,红着眼悲声问道:“五弟,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除了云苓以外,贤王妃和其他皇子谈不上熟络,她可以相信六皇子不是幕后凶手,但却无法信任五皇子。 五皇子上前一步拱手,目光沉着地道:“二嫂可是怀疑我?元墨对天发誓,绝对不曾做过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倘若我有半句谎言,便叫我曝尸荒野,不得好死!” 这般重的誓言,便是贤王妃也震撼了一下。 五皇子不慌不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毒针藏在虎头鞋中,乃是冲着大宝二宝去的,方才云苓嫂嫂也说了,她收到虎头鞋时并无异样,想来背后之人定是临时起意。” “我和六弟是一起出的皇宫,若是想在虎头鞋中动手脚,路上有的是机会,为何要选在人多手杂的酒席上动手?还轻而易举地让人发现婢女去过右耳房?” 五皇子思路很清晰,他如果要动手,有的是机会暗中操作,让人完全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去。 宋鹊羽低着头,眸色暗了暗。 云苓听完这话,心中暗自点头,不得不说瑞王这个傻宝,难得有智商在线的时候。 当然,瑞王只是单纯地觉得五皇子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许还有人进过右耳房,只是我们都没发现罢了。” 瑞王说的很有道理,贤王妃也神色犹豫起来,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多了几分迟疑。 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冷哼了一声。 宋鹊羽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悲愤,“但这婢子的嫌疑是最大的,是没人看见她放了毒针,可也没人看见不是她放的。” 五皇子冷冷地看向她,“就算真是这宫女所为,也不保证她是受了旁人指使。” 闻言,粉衫宫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道:“回殿下,奴婢真的只是去送了贺贴,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宋鹊羽紧追不放,“若只是送贺贴,为何要躲躲藏藏,不敢被人看见?” 粉衫宫婢顿时急的哭了起来,“奴婢送漏了贺礼本就办事不力,皆因怕五殿下怪罪下来,才不敢声张,恰巧耳房无人,于是便赶紧将贺贴放到了里面,奴婢当真不知道毒针的事啊!” 宋鹊羽眼眶发红地瞪着她,“不管怎么样,糯儿唤我一声堂姑,如今她横遭此难,我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云苓看着她与宫女的争执对峙,心底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 就好像在看这个两个人演戏一般。 她心底隐约有个猜测,只是得不到有力的证据支撑,但也看不惯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宋鹊羽在自己面前跳。 云苓淡淡地道:“瑞王和县主说的没错,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这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县主你都有嫌疑,此事还是暂且移交给大理寺去查吧。” 六皇子的虎头鞋出了问题,被抓到有嫌疑的却是五皇子,她无法不怀疑这是突厥人挑拨离间的手段。 如果他们几兄弟之间互相猜忌的话,关注贤王的人就会更少了。 宋鹊羽听她冷不丁提起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神色又很快恢复自然。 五皇子闻言,没想到云苓竟然会选择相信自己,心下松了口气。 “只要大理寺开口,我自会无条件配合调查!” 五皇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又直直地沉了下去。 早前他就一直打算拉近与靖王府的关系,只是前阵子刚被昭仁帝调到翰林院做事,颇为繁忙。 他一时抽不开身,也不想令昭仁帝失望,便耽搁了到靖王府走动一事。却没想到,大宝二宝的满月酒上,他才刚刚露头就迎面撞上这么件事。 五皇子心中苦笑连连。 不多时,大理寺的人便来将五皇子、六皇子和粉衫宫婢带走了。 离开前,宋鹊羽的眼神与粉衫宫婢有一瞬间交汇,很快又了无痕迹地别开。 云苓不动声色地将她们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挑眉。 第 221 章 是不是你干的? 大理寺将几人带走后,萧壁城也提早遣散了众宾客,一场满月酒席闹的人心惶惶,不欢而散。 云苓则亲自带人将收到的贺礼都排查了一遍,确定其中不会还暗藏着其他东西。 糯儿尚在昏迷中,贤王夫妻二人守在靖王府中,也不敢擅自离开。 叶折风第一时间去请了武安公前来查看糯儿的情况,从虎头鞋中遗留的毒针来判断,上面沾的的确是蛇毒。 “蛇毒里还掺了其他毒,加上糯儿年纪小,这才毒发的如此之快,幸亏你们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贤王妃心弦紧绷地道:“武安公,这蛇毒很厉害?” “何止是厉害,这是要命的剧毒啊!”武安公眉头紧皱,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气,“要不是俺和苓丫头先前恰好用烈火草配置过解毒药,只怕糯儿这孩子……” 烈火草是他从漠北中寻回来的一种奇珍药草,这种药草通常生长在大漠中最凶猛的毒蛇的活动地带,但却奇异的能解大部分蛇毒。 “下手之人狠毒啊,连孩子都不放过!” 武安公的话没说完,但贤王夫妇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 贤王妃声音颤抖,带着几丝侥幸地问道:“糯儿已经喝过解毒药了,是不是不会有事?” 云苓排查完贺礼,安置好了两个儿子,进屋便听见贤王等人的交谈声。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糯儿体内余毒未清,后续还要喝药观察。这是药三分毒,糯儿还是个孩子,今天给她喂药是无奈之举,后续还得重新配置药性较轻的解毒药才行,不然喝多了对她的五脏六腑也有影响。” 听到这句话,贤王目光紧盯着云苓,极力压抑住胸口澎湃的真实情绪。 “药……什、么、时、候、能、配、好?” 烈火草他听说过,传说中只生长在极旱地带的草药,不但数量稀少,更是难以寻觅。 曾经也有不少行医之人得到烈火草后,想要培育种植,但发现离开了大漠,烈火草根本活不下去。 “糯儿运气好,遇上了苓丫头。”武安公安慰他,“先前俺从漠北带回来过两株烈火草,苓丫头本事大,离了大漠也能将烈火草种活了。” 闻言,贤王神情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隐隐夹杂着震惊。 他忍不住多看了云苓几眼,心情晦涩难言。 这个楚云苓威胁很大,他原是过阵子计划打算动手做些什么的……却没想到,她反而救了糯儿一命。 贤王垂下眼眸,心中暗自苦笑。 云苓装作不知道贤王的心绪波动,对着他们点点头,“如今药草是不缺的,我会尽快配置好,不过糯儿这段时间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贤王妃大大地松了口气,她鼻子一酸,看着云苓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苓救了她的女儿,她愿意用这条命来报答对方! 云苓扶起贤王妃,沉声道:“二嫂言重了,糯儿是我的侄女,何况她本就是在靖王府中出的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这件事是否与贤王和宋鹊羽有关,糯儿替大宝二宝挡了一劫是事实。 贤王忍不住上前扶住贤王妃,“阿沁……”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听着她哽咽沙哑的嗓音,贤王心里一痛,手掌微微收紧。 糯儿要留在靖王府救治,云苓命冬青专门在偏院中收拾出了一间客房。 大约傍晚时分,昏迷了一整天的糯儿终于悠悠转醒。 “娘亲……” 贤王妃连忙走过去,惊喜又担忧地道:“娘的好糯儿,你终于醒了!快告诉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糯儿的声音轻如蚊蝇,“手手痛,头也痛,糯儿是不是生病了?” 贤王眼神微亮,怜爱地将女儿抱在怀里,“糯儿……别、怕、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糯儿点头,声音微微大了一些,“我不怕,爹爹说生了病只要乖乖吃药就会好起来,糯儿不怕药药苦,不要爹爹和娘亲担心。” 看着她懵懂乖巧的乌黑双眸,贤王妃眼眶一热,险些又哭出来。 云苓和萧壁城得知消息,立刻赶过来查看了一番糯儿的情况,又问了她一些身体部位的反应,糯儿都配合地一一回答,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这样懂事的孩子,让云苓心底也不由多生出几分怜惜。 “糯儿一定饿了对不对,婶婶专门给糯儿熬了好喝的粥。” 这孩子目前身体虚弱,很多东西都不能随便乱吃,因而是云苓亲自下厨做的药膳。 糯儿闻言,奶声奶气地道:“婶婶辛苦了,糯儿帮你揉揉肩膀。” 萧壁城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突然就明白近来云苓为何总是那么羡慕贤王夫妇了。 别说是云苓,他也想要个闺女了。 糯儿喝了小半碗粥,便神色疲乏地想要睡觉了,她看着贤王,声音软糯地开了口。 “爹爹,我想抱着小小糯睡觉。” 看着云苓疑惑的眼神,贤王妃忙解释道:“那是长旭给糯儿缝制的兔子布偶,这孩子每晚都要抱着睡觉。” 闻言,贤王很快提出要回府去帮糯儿拿兔子布偶。 云苓点了点头,见糯儿有贤王妃作陪,便与萧壁城回了揽清院。 * 贤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府中,命心腹将宋鹊羽叫来。 宋鹊羽很快抵达了书房,心情有些忐忑地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被贤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 宋鹊羽眼神变了变,面色痛苦地去掰他的手指,颤着声音艰难地回应。 “王、王爷……鹊羽不知此事!” 贤王没说话,眼神森寒地看着她,微微收紧了力道。 宋鹊羽心下有些慌张,咬牙道:“王爷……您知道的,我们与莲夫人一派的情报网并不完全互通,此事……极有可能是她那边安排的动作!” 第 222 章 不许动那个女人 “闭嘴。” 一听到“糯儿”两个字,贤王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两分,眸中戾气更深。 宋鹊羽浑身轻颤,立马闭上了嘴,慌张地垂眸掩盖自己的心绪。 贤王的眸色沉了下来,他和莲夫人的情报网的确不完全互通。 当初他们与突厥达成协议,只要能助他顺利夺得皇位,大周便要割让五座城池给突厥。 说起这五座城池,原本也是从突厥人手里得来的。 几十年前,前朝周帝昏庸暴虐,各地有人起义称王,老突厥王原本想趁乱打劫,结果被从一众山大王中脱颖而出的太上皇吊打。 丢盔弃甲不说,还倒丢五座城池,贤王不信老突厥王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 此番合作,他们互相利用,也互相防备。 贤王眼中的怀疑之色仍在,手下的力道却松了几分,“本王暂时信你一次,若是让本王知道你私下做小动作……” 宋鹊羽见他信了几分,忙趁热打铁,“鹊羽虽有一半突厥血脉,但对王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首发 贤王松开她,压下心底的厌恶,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方帕子擦了擦手,心底冷笑了一声。 有突厥血脉的肮脏之人,他一个都不会信,更何况宋鹊羽本就是当年莲夫人给的探子,哪怕她再三表露有投靠大周的诚意,他也从未卸下过心防。 譬如这次边关所遇的危机,他和安亲王不但没有告诉莲夫人,反而私下百般阻挠对方调查和打探消息。 压下心底的戾气,贤王淡淡开口,“这次的事情就算不是你做的,也有你失职的责任,若是你提前打探到了莲夫人那边的计划,糯儿便不会遭此飞来横祸,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宋鹊羽眼神黯淡,“属下明白了。” “莲夫人那边再有什么动静,你都要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鹊羽明白,如今封皇后倒台,五皇子崭露头角,莲夫人想的便是能够挑动靖王等人内斗,令他们几人内耗猜忌。最后再与可汗商议边关宣战,逼靖王不得不到边关领兵作战,那么京城这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落到我们手中。” 到时候突厥在边关拖住萧壁城的步伐,使他无法回京,京城这边再祭出楚云菡这张牌,给瑞王安一个通敌谋反的罪名,将封家彻底压制在脚下,再由贤王出面收拾残局便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事成之后哪怕大周割让五座城池给突厥,那黑锅也是萧壁城来背,还能一举击碎他早些年累积下来的威望名声,这样他将来就不足为惧了。 “只是……这一切的计划中,还有一个未知因素不在掌控之中,或许会影响大局,那便是靖王妃楚云苓。” 提起云苓的时候,宋鹊羽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怒。 要不是这个女人突然出现搅局,把他们下了十几年的棋局打的一团乱,如今安亲王回京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收网了才对。 贤王垂着眸子,神情晦涩,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沉声道:“今后你多与莲夫人那边往来些,若是有针对靖王妃的计划,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本王。” “属下遵命!”宋鹊羽连忙点头,“可若您想与莲夫人联手对付靖王妃,何不与她直言呢?” “谁说本王要对付靖王妃?”贤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告诉莲夫人,这次便算了,但在糯儿好起来之前,都不许动那个女人一丝头发,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宋鹊羽闻言,脸上的颜色从红青蓝紫黑轮番变幻了一遍,恍若霓虹灯般精彩纷呈。 贤王不但不打算动手,竟然还打算要保护那个女人? “属下……知道了……” “你滚下去吧。” 宋鹊羽深吸一口气,在离开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王爷打算何时娶我为侧妃?待我有了这层身份,进出王府替您做事和打探消息,便更容易了。” 闻言,宋鹊羽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差点崩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安亲王会帮助她和贤王在月底之前完婚,她暗自咬牙,早知如此,在靖王府中时便不那么冲动地下手了。 那对母女……简直比靖王妃还碍眼! (一直在追更的宝子们,最近年底比较忙,马上就恢复正常更新啦,么么,谢谢你们看我的文!) 第 223 章 轰到他们姥姥家 糯儿中毒一事消息传到宫中后,很快惊动了昭仁帝等人,难得与太上皇一同亲自来了一趟靖王府。 贤王虽然不得宠,如今又疑似和外敌勾结,可糯儿毕竟是他第一个孙女,性子又乖巧可爱,昭仁帝也是真心疼爱她的。 “皇祖父,祖爷爷!你们来看糯儿啦!” 见到他们,糯儿无精打采的小脸上亮起光彩,爬起来就要给他们跳一支自己刚学会的舞。 “是娘亲前几天刚刚教我的哦!” 三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能听明白大人们的言语。 糯儿平时很少能见到昭仁帝和太上皇,每次进宫探望季淑妃,总能见到宫人们用怜悯的眼神看她,低声窃窃私语。 大致意思是贤王憨傻不得宠,贤王妃出身低,季淑妃也无帝王恩宠,这一家子都不受皇家重视云云。 糯儿懵懂地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想着每次如果自己表现好得到了夸赞,那爹爹和娘亲就也会被夸赞。因此一遇到昭仁帝,她都会努力地展现自己近来学到的东西。 太上皇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孩子,你病还没好呢,乖乖躺着休息就是。再过两个月祖爷爷过寿辰,到那时你再跳给祖爷爷看,好不好?” 糯儿闻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她小脸苍白,一双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带着孩子独有的天真与认真。 云苓越看这孩子越喜欢,恨不得糯儿是自己亲闺女,她上前抱起糯儿,将棉被掖好。 “天气冷,快盖好被子,如果哪里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和婶婶说。” “嗯。”糯儿软软应了一声,扒着云苓的脖子不愿松手,“弟弟们也要盖好被子,不然得了风寒可难受啦!” 说完,糯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认真地抬头拉起云苓的手,奶声奶气地告诫。 “婶婶,那个小脑斧的鞋子不可以给弟弟穿哦,小脑斧会咬人!那天糯儿怕弟弟冷,想给弟弟穿鞋子,小脑斧咬了我的手手!” 云苓忍俊不禁,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谢谢糯儿,婶婶都记住了。” 糯儿身体尚且虚弱,但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来探望自己,表现的异常兴奋雀跃。 怕影响她养病,几人陪着她玩了一会儿,便到书房去说事了。 萧壁城刚从大理寺回来,满身风尘仆仆。 昭仁帝立刻问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萧壁城猛灌了一杯热茶,剑眉微拧,沉声道:“无论如何盘问,那婢子都不肯招认,容湛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大理寺不可以随意定罪,我便做主将他们无罪释放了。” 昭仁帝面色阴晴不定,“不追责了?你们确定当真不是老五和老六所为?” 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装能骗,连贤王都是假傻的,还有什么不可能? 除了老三夫妇,昭仁帝现在看谁都觉得不对劲有猫腻。 别看六皇子整天缩在宫里偷偷摸摸绣花,跟个娘们儿似得,要是哪天他突然摇身一变成武林高手,在众人面前展露一手暴雨梨花针,昭仁帝都不会有半分惊讶。 “父皇,此事断不是五弟和六弟所为,武安公专门看过了,那蛇毒原产自漠北,必然是突厥人的手笔,只有他们才会有这种毒。” 话音落下,萧壁城又和云苓将对宋鹊羽的身份定论如实道来。 “那婢子十有八九是受了宋鹊羽指使,此事绝不可以给五弟定罪,还要尽可能为他洗脱冤屈,否则我们兄弟之间互相猜忌生了嫌疑,那就着了对方的道了。” 这也是萧壁城这次为何处理的那么快,越是紧追不放,他和老五老六之间的关系裂痕就会越深。 昭仁帝眉头紧皱,“可老二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怎么还会让糯儿中了毒?” 往深了想一层,如果贤王为了离间几个兄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利用的话……昭仁帝心情复杂。 云苓颔首道,“我和壁城也私下讨论过,想来贤王和突厥人之间也不是完全信任彼此的。” 萧壁城冷冷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之事可断定突厥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宫中,对于这一支势力,二哥一定不知情。” 目前看来,五皇子身边一定被安插了突厥的人手,瑞王身边有楚云菡,六皇子身边也大概率潜伏着眼线。 那个粉衣婢子,留着她也是有原因的。 昭仁帝面色阴郁,心有余悸,“原以为他们只是打入了朝廷内部,没想到竟然连宫里也有突厥的人……” 这下他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萧壁城长叹,“如今敌暗我明,事态被动,突厥细作不除,实在难解心头之患。” 这种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却不得不忍耐的感觉,无比憋屈。 云苓冷声道:“可不是,看到毒针的时候,我连一炮轰了贤王和宋鹊羽的心都有了。” 萧壁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可你还是忍下来了。” 云苓的性子他太清楚不过了,换做之前在温泉山庄时的那股劲,只怕现在已经提着刀杀进安亲王府里了。 生了孩子以后,她变得稳重了许多。 “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之际也只能暂且克制,待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出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宋鹊羽想对她的儿子下手? 等到那一天,她非化身“云嬷嬷”,把对方扎成马蜂窝不可! 太上皇板着脸,瓮声瓮气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苓丫头说得好。” 至少目前看来,突厥人每出手一次,都会露出更多的马脚,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昭仁帝看向她,“何谓时机成熟,你想如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擒贼先擒王!”云苓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都是浮云。等鸟铳造好了,我们就直接轰到突厥人姥姥家去!” 至于莲夫人和宋鹊羽,云苓从来没把京城这群妖魔鬼怪当做首要目标,她做事风格一贯简单粗暴。 “到时候老巢都给他掀了,就不信他们耐得住性子在京城中跟我们兜圈子!” 太上皇忍不住喝彩,“说得好!” 等鸟铳和火枪营的事情落实以后,这群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第 224 章 东楚想联姻 “这个月中旬,那些工匠打造的第一批鸟铳就能交付了。” 说起鸟铳的事,太上皇心中满是期待,他们之前计划先打造十把看看效果,如今离交付成品的时间只有小半个月了。 闻言,云苓的神色也轻松不少,她笑道:“等鸟铳到了手,我就教您怎么用,您要是学会了,就先留一把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他们的底牌和杀手锏,如今得知突厥细作已潜伏在宫中,藏一把在枕头底下,也能心安不少。 太上皇高兴地点点头,随即又长叹道:“要是咱们有钱的话,这些东西还能造得又多又快。” “年底东楚使者不是要来么?”萧壁城眼神微动,提议道,“云苓说,比起东楚从西洋人那里得来的鸟铳,我们所造的这种鸟铳威力更大。” “楚国临海,听说在他们更东面的方向还有许多岛国,船只在远洋贸易的途中,经常被东瀛人劫掠,如今也是他们的一大心患,所以才会从西洋人手里进口鸟铳。若是我们的鸟铳更好,想来他们也会很愿意与大周合作。” 这样一来,钱的问题就能暂时解决了。 一提到东楚,太上皇顿时来精神了,“没错,这对大周来说是个好机会!还有苓丫头那仙尊师父给的铅笔制造工艺,也可以用来和东楚进行贸易谈判。” 云苓提供的铅笔工艺,如今已经顺利制造出一批成品了,昭仁帝分发给朝中官员们使用后,所有人皆是赞不绝口。 “这次定要让东楚那群暴发户长长见识才行!” 东楚的商业贸易发达,而很不幸大周边界战火纷飞,举国上下穷的叮当响。早些年东楚使者对大周的态度还是很热络的,只是后来看他们实在太穷了,除了烟花和精铁两样生意之外什么都做不成,久而久之关系便淡了。 云苓好奇地道:“您好像不太喜欢东楚。” “可不是么!那些个东楚人,满身铜臭味,看谁都是高高在上的!” 太上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 “当年孤还年轻的时候,第一次接待东楚来的使者,竟听他们背后偷偷说,孤睡的地方和吃的东西,还不如他们家养的猪!” 虽然那会儿大周刚结束内乱,城墙宫殿的确毁掉大半,残破不堪,但也不至于连东楚人的猪圈都不如吧? “他们来大周做客,孤当时拿出了最好的腊肉和熏火腿招待,他们还左挑右捡的,说什么胃不好吃不了那么糙的东西。” 说着说着,太上皇拳头都硬了。 要不是这些年里,大周国库银子收入很大一部分依靠与东楚的贸易往来,他早就一坨子把东楚使者的鼻子打歪了。 萧壁城点点头,“东楚人的确利益至上,也不太看得上大周,我听说他们骂穷鬼的时候,一般都骂对方是大周人转世。” 云苓:“……” 昭仁帝有些意外地看向萧壁城,“你对东楚的事情咋这么了解?” 大陆的四个国家中,属东楚与西周的距离最为遥远,两国之间关系一般,也很少刻意关注彼此间的事。 萧壁城轻咳一声,“儿臣早就想拿鸟铳和东楚做生意,所以近来特地打探了东楚那边的情况。” 天星几个月前降落到了东楚,他没忘记云苓心心念念的的事情,一早就开始派人紧盯那边的动向了。 太上皇认可地点点头,“孤相信,东楚这次一定会对我们的鸟铳和铅笔感兴趣!” 苓丫头总是能够给所有人惊喜,她献上来的东西,无论是袖弩还是铅笔,全都实用又新颖。 而且苓丫头从来不夸大其词,每次真正用上了她给的东西,亲自上手后切身体会到了其中的好处,才知其中有着怎样的妙处。 昭仁帝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但目光瞥了眼云苓和萧壁城,欲言又止。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几人又私下商议了一会儿,方才终于结束了话题。 “多谢皇祖父厚爱。” 萧壁城点点头,与云苓一同将太上皇等人送出了府。 待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太上皇瞥了眼昭仁帝,冷不丁地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昭仁帝顿了顿,语气迟疑地道:“父皇,儿子昨晚收到了东楚那边的来信……” 信上说,东楚皇帝的爱女九公主也会一并前来,言语中隐隐透露出想要和大周联姻的意思。 太上皇眉毛挑的老高,惊讶地道:“联姻?东楚怎么会突然想和大周联姻了?” 东楚不是一直看不起大周么? 早年的时候,他曾想为还是太子的昭仁帝求娶东楚公主,对方毫不给面子地拒绝了,还背后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太上皇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自那以后,几十年来再也没提过联姻的事。 昭仁帝神色为难,“儿子也不知道,听说是那九公主自己主动提出的和亲。” 第 225 章 给的实在太多了 太上皇对这个九公主有点印象,东楚使者曾多次提起过,那是楚帝最疼爱的小女儿。不过这个公主此前从未来过大周,突然主动提出和亲是闹哪样? 太上皇看向昭仁帝,“真是她自己提出的和亲?” “没错,说是连嫁妆都备好了,这次一并带来……”昭仁帝也神色纳闷,他就没碰到过这么无语的事情。 太上皇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一副铁了心要嫁过来的样子,可有说要嫁给谁?” “这……信里也没提。” 太上皇皱起眉头,“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时候来了大周,她可千万别看上小三儿。” 昭仁帝不说话了,刚才在书房的时候,他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所以没敢在云苓面前提这事。 他这六个儿子里,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属老三最出色,但凡那九公主是个眼神儿正常的,都会看上萧壁城。 太上皇见昭仁帝不说话,顿时眯了眯眼睛,危险地道:“怎么着,看你的样子……万一那九公主真想嫁进靖王府,你想同意?可别忘了之前这两口子是怎么跟你闹的。” 昭仁帝讪讪地道:“儿子当然没忘记,可信上说,九公主这次为表联姻诚意,特地带来了黄金万两……若是两国当真做了亲家……” 实在不是他想卖儿子,而是对方给的太多了。首发 黄金万两? 太上皇眼睛都听直了,半晌后才艰难地摇头,“那也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道:“苓丫头两口子在你这儿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你要是敢,孤第一个不同意!” 昭仁帝神色无奈,“儿子当然也不想,可那是东楚的公主,不是什么封家嫡女和忠臣遗孤,如何能轻易打发?更何况,大周还希望这次能与东楚……” 太上皇听到一半立马黑了脸,阴着神色打断他,“反正孤早就说了,大周的江山不是靠娶老婆娶来的,没有东楚也一样能成事,你要是想联姻,你就自己娶了那公主吧!” 说完,太上皇就抱着胳膊,气鼓鼓的脸往旁边一扭,一副不想搭理昭仁帝的样子。 昭仁帝:“……” 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万一那九公主看上了别人呢?” 燕王、老五和老六,可都还没成亲呢。 * 送走了太上皇和昭仁帝,云苓又脚不沾地的忙了起来,近来事情很多,她一刻也不得闲。 云苓闻言,也没有强留贤王妃,糯儿现在的情况的确已经不会有大碍了。 她点点头,“这样也行,余下的解毒药,拿回去让糯儿再吃上半个月就行了。至于阿沁你的话,每隔三天来一次靖王府就好,我再用针灸为你调理一个月就行了。” 临走前,糯儿抱着云苓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略带不舍地把布偶兔子塞到了她怀里。 贤王眸色讶异,那可是糯儿最宝贝的东西,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的,竟然会选择主动送人。 云苓微微一愣,笑着把布偶兔子递了回去,“糯儿不用客气,这不是你好的朋友么,让它继续陪着你吧。” 糯儿坚决地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糯儿喜欢婶婶,所以要把最喜欢的宝贝送给婶婶!” 说完,小丫头便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贤王身后,冲云苓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等糯儿病好了,还会经常来找婶婶和弟弟们玩哦!” 贤王妃也上前笑着劝她,“糯儿喜欢你,她送给你就收下吧,我们这就打道回府。” 随后又对萧壁城道:“天气冷,你媳妇儿才出月子呢,不要让她站在这里吹风,送到这里就行了。” 萧壁城颔首,“多谢二嫂关心,那我们就不送了。” 贤王妃点点头,絮絮叨叨完,伸手替云苓将披风领子理了理,这才带着丈夫孩子上了马车。 车窗帘子被掀起,贤王眸光复杂地看了云苓夫妻一眼,很快又藏起了其中情绪,缓缓地开了口。 “三弟妹……这、次、多、谢、你、了!” 二人站在靖王府门口目送贤王夫妇离开,云苓摸了摸手里的布偶兔子,轻叹了一声。 萧壁城语气沉沉地道:“二嫂是个心思赤诚的人,糯儿也是个好孩子。” “是啊……真不知道将来贤王真面目揭露的那天,她们母女二人该怎么办。” 糯儿那么懂事听话,她当真为贤王妃感到忧心。 萧壁城也沉默了,通敌卖国可是大罪,史上犯下此罪的皇子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最轻的惩罚也是贬为庶人。 第 226 章 今晚单独睡? 收回心思,夫妻二人回房哄了会儿孩子。 萧壁城抱起大宝,轻轻掂了掂,“他们两个真是一天一个样子,记得刚出生那会儿,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现在约莫有七斤重了吧,长的可真快。” 记得刚出生那会儿,又是不足月早产,孩子的重量才堪堪四斤多。 萧壁城心下感叹,早前他初为人父,不知道这样的双胞胎早产儿想要活下来是很艰难的。 相比之下,他这两个儿子的健壮程度实在令人咋舌,也难怪礼部尚书总用羡慕的眼神看他。 萧壁城抱完了大宝,小心翼翼地伸手去逗弄二宝。 云苓在一旁托腮看他,“二宝这性子安静,可惜不是个闺女。” “羡慕贤王妃了?”萧壁城放下二宝,压低声音笑道,“回头我们再努力一下,争取也生个闺女。” 说起来,云苓也差不多出月子了,想到这里,萧壁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云苓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挑了挑眉,“今晚单独睡?” “孩子还是放在嬷嬷房里吧,你近来劳累辛苦,莫让他们吵着你休息。”萧壁城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我暂时不会碰你。” 云苓眼里的笑意漾开,“前几天晚上大半夜睡不着的人是谁?怎么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你又要做和尚了?” 萧壁城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虽说出了月子就可以同房,但我问过御医,说若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稳妥些最好还是等到两个月以后。” 这么久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月,媳妇儿的身体最要紧。 云苓心底一暖,柔和了神色道:“这两天给糯儿配制解毒剂的时候,我也顺便配了些避孕的药物,虽然盼着生个闺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照目前这个局势来看,她未来一两年内都不会考虑再孕的事。 朝中形势焦灼,突厥人虎视眈眈。而她一旦怀孕,精神力必然会被大幅度削弱,不但很难保护尚在襁褓的孩子,还很容易成为萧壁城的软肋,这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 萧壁城点点头,他明白云苓的顾虑,只是担忧地道:“那药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一定要是你喝么,如果是我喝的话,能不能管用?” 以前听宫人们说过,女子若是长期喝避子汤,时间久了便会很难再有孕。 他不想自己图一时逍遥快活,到头来让云苓烦扰折磨。 “放心吧!那药喝了不会怎么样的,别人也就罢了,我的本事你难道还不了解?” 云苓笑颜一绽,起身三两步扑进萧壁城怀里,狠狠在他脸颊两侧各啃了一口。 “呆子,虽然你有时候笨笨的傻傻的,还不解风情,但要是放在我那个世界,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 萧壁城的大手搂住云苓,顺势托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闻言忍俊不禁。 “我不需要有很多女孩子倾心,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两人浓情蜜意时,正想耳鬓厮磨一番,陆七匆匆来报。 “启禀王爷和王妃,楚大公子前来拜访!” 萧壁城忙放下云苓,两人快速整理了一番衣裳。 “云泽突然上门来做什么?” 云苓道:“前阵子我托大哥帮我寻个巧手的木匠,找来给太上皇做木头手办的,想来是有消息了。” 话音落下,她唤来冬青照看孩子,与萧壁城一同去了正厅。 楚云泽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一见到云苓,他便直接开门见山。 “我这些天在京城找了不下二十个木匠,终于让我找到一个最巧手的,不过……对方是位姑娘,妹妹你也认得。” 云苓挑眉,来了兴致,“是谁?” “就是你之前从温泉山庄里救回来的那位,名唤梓桃。” 梓桃? 云苓默念了一声,很快想起了这个姑娘,好像的确是个木匠的女儿。 她还挺欣赏这个女孩子的。 第 227 章 婢女大桃子 云苓好奇地道:“她也会做木活儿?” 大周尚武,士农工商中,工匠的地位不亚于读书人,但这类技术活多是由男子传承,女性很少见。 楚云泽点头,“对,她的父亲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木匠,否则也不会被封家看中聘用,这姑娘作为家中独女,颇有几分她父亲的真传。” 一边说着,楚云泽命小厮拿出了几个做工精巧的华美木雕给云苓观摩,看起来确实比寻常的木雕更别致三分。 “手艺的确不错,那就她了。”云苓拿起一个造型巧妙的木雀把玩了一会儿,心思微动,“对了,这位梓桃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楚云泽又提了一嘴。 “对了,梓桃姑娘还让我替她问你一句,妹妹你这靖王府还缺不缺丫鬟婢女,若是有空缺的话,她想来王府寻个生计。” 梓桃如今无苦无依,虽然有着一手好木工,但身为女子颇受偏见和排挤,不但接不到活,做出来的木雕售卖时还总被恶意压价。 云苓想了想,应允道:“没问题,那就让她到揽清院里来做事吧,包吃包住每个月一两月钱,偶尔我会给她些木工的活计,这些活的钱另外单独算给她。” 云苓开出的条件颇为优厚,她现在有医馆卖药的收入来源,给靖王府中下人们开的月钱都不低。 萧壁城看向她,迟疑地问道:“你身边缺人手使唤?” 经历过丫鬟秋霜、文国公府表小姐和封锦薇的事以后,萧壁城便留下了深深的心里阴影。 平时走在路上,他都恨不得离那些雌性生物八丈远,如今听云苓要新招个丫鬟来伺候,本能的有些警惕和抵触。 云苓解释道:“早前觉得有冬青和岑嬷嬷也够了,如今大宝二宝一出生,便常常觉得腾不出手脚。” 靖王府的丫鬟小厮并不多,一来夫妻两个都不习惯太多人伺候,二来则是为了节省开支,也免得人多手杂。 所以之前打发了那个心思不纯的丫鬟秋霜之后,萧壁城特地将王府整顿了一遍,内院里也再没留下过贴身伺候的婢女。 萧壁城身边除了陆七之外,清一色的糙汉护卫,云苓的揽清院也只有冬青一个贴身大丫鬟。 “那姑娘是个性子机灵的,胆子也大,我想留她在揽清院做活,回头再有点什么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被人钻了空子去。” 萧壁城不由得想起了满月酒的毒针事件,若是当时他们手头可用的人多些,兴许就能及时发现不对劲了。 他点点头,“既如此的话,一切都由你来做主吧。” 其中唯一的例外是云苓从封家救回来的那个楚国小奴隶十九,大概因为对方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又同样遭受过封家兄妹的残害,梓桃对他的态度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冬青小声地道:“奴婢也问过她,说是一看到男人就忍不住想起封锦程那个人面兽心的恶棍,心里总有个坎……” 好家伙,感情这是产生恐男加厌男心理了。 听说早前在封锦程的温柔假面攻势下,梓桃原是有心动过的,谁料竟无意撞破他残害自己父亲的真相,那颗恋慕的心顿时碎的稀里哗啦。 如今更是看破红尘心已老,不想再靠近任何男人了。 萧壁城听到这个消息,连忙问道:“那个大桃子不喜欢男人?” 有这种好事? “王爷,人家姑娘叫梓桃!”陆七纠正完他,回答道,“冬青妹子是这么说的,我每次找梓桃姑娘说话,她都对我冷冷淡淡的,也不要我的点心……” 陆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和丧气,早在梓桃第一天进府的时候,他就对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见倾心了。 可谁能想到,对方竟然不喜欢男人呢! 萧壁城莫名松了口气,随口道:“不喜欢男人好啊,本来男人也没什么好的。” 平心而论,大桃子长得不错,他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对方突然哪天在自己面前掉进湖里或是摔下树。 这倒不是萧壁城自恋,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每每回想起当时,萧壁城就忍不住捶胸顿足,他当时咋没瞎呢? 他当时要是个瞎子,就不会沾上封锦薇这坨倒人胃口的狗屎了。 “可她不喜欢男人的话,难道要喜欢女人么?”陆七挠了挠脑袋,“王妃长的那么漂亮,她不会喜欢上王妃吧?” 萧壁城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嘴巴不想要可以捐给外头街上的哑巴。” 他素未谋面的女情敌已经有三个了,完全不想再多一个好么! 云苓完善好木质战车手办,将图纸交给了梓桃,交代她在年底前雕刻打磨出来,顺便关怀了几句。 “这几天在王府里感觉怎么样,住的还习惯么?” 梓桃点点头,略有一丝迟疑地道:“王妃性子随和,大家待我也很客气。” 就是靖王爷好像很不喜欢她,每次到揽清院来时都会离她三米远开外,让她心下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昨天陆七还问她,为什么和王爷一个在廊头一个在廊尾地说话,听得见么。 第 228 章 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云苓看出她的迟疑,温声道:“有什么想说的话直说就是,我喜欢性子利爽的人。” 这几天观察下来,梓桃不但性格不错,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云苓有心将她培养做心腹任用。 梓桃回过神来,没有提靖王爷不喜欢自己的事。 云苓这才想起来封锦程被判秋后问斩,梓桃不提起,她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她近来又研制了新款美容药物准备售卖,要跑一趟药馆,也顺道送送那封锦程一路走好,早死早投胎。 * 第二天是立冬。 在大周,囚犯死刑一般定在冬季,而赦免罪人则在春天。 旧时的人认为,设官立制不仅要与天意相和谐,刑杀赦免也不能与之相违背。春夏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秋冬是肃杀蛰藏的季节,因此各国的司法也都顺应天意和四时。 牢里的死刑犯不少,都在排着队等掉脑袋,而封锦程的所作所为过于恶劣,事件影响远大,因此得了个天牢至尊贵宾vip待遇。 无需等待,即刻插队,立冬这一天便立马行刑。首发 交代完了新货上架的事,云苓便带着梓桃掐点赶到了行刑台,萧壁城坐在马车中,一同陪伴在她身侧。 入冬之后,似是一夜之间便冷了下来,北风呼啸,整个京城似乎都陷入了肃杀的气氛中。 云苓在马车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看见关押着封锦程的囚车缓缓驶出。 路边围观的百姓们很快骚动起来,不断窃窃私语。 “这就是犯下温泉山庄之案的那个封锦程,听说是封左相的嫡子呢。” “平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真是没想到啊……” “封家这次是触及了帝王逆鳞啊……” 凛冽的寒风中,封锦程身着薄薄的单衣,在囚车中冻的瑟瑟发抖。他早已神智失常,全然不知接下来面临的会是什么,不停地傻笑着自言自语。 云苓围观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狗比犯下滔天大罪,围观的人民群众难道就只是骂他两句么?” 萧壁城神色茫然,“除了骂他还要怎样?” 云苓挥着手比划了几下,“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啊,每次遇到这种剧情,吃瓜群众们应该群情激奋,朝他扔烂菜叶子和鸡蛋才对啊!”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你们那儿的人可真有钱……别说鸡蛋了,秋冬时节的青菜多精贵啊,就算是烂掉的菜叶子,拿去喂猪喂鸡也好过浪费在死刑犯的身上。” 老百姓可舍不得糟蹋这些粮食。 随后,他的语气略带羡慕和嫉妒,“你说的这幅场景,兴许只能在东楚看见,大周就别想了。” 云苓:“……” 一时无话可说,大周人民的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再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停留驻足下来特意观看行刑的人并不多,大多都只是路过顺便围观了几眼,咒骂了几句。 刑场周围的人少的可怜。 萧壁城搓了搓有些被冻僵的手,无奈道:“这么冷的天,百姓自然更愿意留在家里取暖。” 谁没事儿闲着跑来看砍头啊,要知道刽子手得等到午时才行刑呢。 “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站在寒风里人都会冻傻了,万一再得了风寒,又得去医馆抓药,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云苓:“……” 咱就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于是寒风中,靖王府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零星几个人在行刑台周围等待午时。 那个曾经在京城风头两无的封家嫡公子,如今落的这幅下场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就连封家人都似乎嫌他败坏名声,没有前来相送。 不多时,冬阳即将升上头顶正中时,一道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飞奔而至。 “二哥……二哥!” 来人哭喊着封锦程,声音凄厉,不是许久未露面的封锦薇又是谁。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这位嫡小姐削瘦了不少,整个人都憔悴无比,简朴的衣着和发髻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华丽雍容。 看来最近过得很不好。 她与封锦程乃是双胞胎,素来感情非同寻常的深厚,如今眼见兄长即将命丧黄泉,整个人都哭的破了音。 刑场周围的人不多,封锦薇第一眼就看到了靖王府的马车。 她愣了一下,随即咬牙跑过去,红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马车前。 “靖王妃!锦薇知错了……是锦薇当初不自量力,不该和您作对!” “寒山寺一事是哥哥一时糊涂,如今他已经受到了惩罚,还请您看在他已经被废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吧,求求您了!” 不等云苓回话,萧壁城猛地冷下脸,寒声道:“陆七,给本王把她赶走。” 一看到封锦薇,他便忍不住胸口杀意涌动。 侩子手身旁的人看了一眼天色,高声道:“午时已到!准备行刑!” 骤然听到萧壁城的声音,封锦薇吓了一跳,可看见侩子手已经在擦刀,还是强忍着恐惧,不死心地往马车前扑。 她泪流满面地道:“靖王爷,您大人有大量,放哥哥一马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封锦薇一边祈求着,一边不停地磕头。 萧壁城不为所动,连马车的帘子都没有掀起半分,他低低冷笑了一声。 “本王上次没取你性命已是手下留情,你竟还有脸来替这畜生求情。也罢,既然你们如此兄妹情深,不如一命换一命如何?” 封锦薇噎了一下,泪水陡然停住,“一命换一命?” “你若是肯代封锦程去死,本王就留他一命。”萧壁城语气淡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现在应下还有机会。” 一旁围观的云苓轻飘飘地插话补刀,“你再求饶一句,我们就当你是答应了。” 封锦薇瞬间浑身僵硬地跪在原地,余光瞥见那闪着寒芒的行刑大刀,骤然全身发冷。 求饶的话,忽然间便说不出口了。 (正式恢复双更啦,祝宝子们新年快乐!!!) 第 229 章 偶尔也要勤奋营业 封锦薇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就在她犹豫退缩的几息之间,行刑台上的人不带丝毫感情地高声厉喝了一声。 “行刑!” 话音未逝,刽子手手起刀落,封锦程疯癫的哭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封锦薇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地面,身躯不住地颤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马车里响起云苓的声音。 “好了桃子,我们回府吧。” 这丫头真是个胆大的,从未见过砍头这种血腥场面,明明心里也害怕的要命,却鼓起勇气下了马车,硬撑着亲眼看了封锦程受刑。 梓桃白着脸点点头,声音也有着轻微的颤抖,“奴婢知道了。” 她拖着发软的身体上了另一辆马车,临走前还强迫自己最后看了一眼尸首分离的封锦程。 父亲,那贼人已经伏诛,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梓桃忍住悲痛没有落泪,心里默默诉念了一句,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陆七驾着马车绕道而行,全然没有理会已经吓傻的封锦薇。 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还特意将鞭子重重一甩,马儿嘶鸣着飞奔起来,只给对方留下一屁股的漫天尘土,呛的封锦薇不住地咳嗽流眼泪。 瞥了眼灰头土脸的封锦薇,陆七心里得意。 坏女人,吃灰去吧你! 这幅丑陋的样子,这般黑烂的心肠,之前竟还敢以王妃的安危要挟王爷娶她,也不瞧瞧自己跟王妃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如此羞辱令封锦薇终于回过神来,她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坐在地上放声嚎啕起来。 “哥哥……哥哥!” 她不住地呼唤着封锦程,却丝毫不敢回头看一眼,心里的仇恨随恐惧一同喷涌而出。 “楚云苓……楚云苓……此生我与你不死不休!” 封锦薇坐在寒风里,口中咒骂不止,忽然间一只拿着绣帕的手出现在视线中。 她微微一怔,抬起满面泪水的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青衫女子,三分英气的容貌中透露着两分男相。 对方勾唇一笑,语气幽幽。 “想要复仇么?我能助你得偿所愿。” 萧瑟的北风中,无人听见青衫女子低语了些什么。 半晌后,封锦薇缓缓从地上起身,上了对方的马车。 * 马车行驶了两刻钟,终于回到了靖王府。 梓桃一下马车就吐了个昏天黑地,显然封锦程脑袋落地的血腥场面对她造成的冲击力不小。 不过许是大仇得报的缘故,她的神情反倒轻松了许多。 云苓温声道:“下午没什么要你做的事情,回屋休息去吧,若是觉得身体不适,可以跟冬青说,或者直接来找我。” 梓桃心底一暖,感激地道:“奴婢没事,多谢王妃关怀。” 遇到靖王妃,是她这辈子的一大幸事,当初救了落入封锦程手中的她,如今又愿意收留无苦无依的她在王府做事。 梓桃不敢仗着云苓性格脾气随和,便偷懒耍滑,待回了下人住的耳房,就勤勤恳恳地开始做起云苓交代下来的木活。 不多时过去,却见冬青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进来给她。 “桃子姐姐,这是王妃吩咐我给你熬的药,她说味道有些苦,不过喝了以后你便不会难受想吐了,还有定神安眠的作用。” 云苓知道梓桃今天了结了一桩心事,心神动荡,担心她晚上睡不着觉,便让冬青熬了一碗药。 冬青放下汤药碗,又摆出几颗蜜饯。 “赶快喝了吧,下午也别做活了,王妃特地交代了要你好好歇息,万一你要是生了病,耽搁了木工活的进度,她会生气的。” 话虽如此,梓桃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关怀之意,鼻尖发酸。 冬青见她神色怔忪,笑着安慰道:“你别拘谨,王妃人可好了,既然进了王府共事,把大伙当家人便是。” 梓桃心底有所感触,原本她没抱希望云苓会同意留自己在府中做事。 一来她不愿意签死契和活契委身为奴,二来她自小容貌生的明艳出挑,权贵人家的主母通常并不愿意留她在府内做事。 梓桃要求不高,原本想着能留在靖王府里做个粗使丫头就够了,却没想到云苓没有丝毫犹豫,二话不说就让她做了贴身婢女。 仅仅只是雇佣关系,月钱待遇还那么丰厚。 “冬青妹妹,劳烦你替我多谢王妃。” 梓桃将那碗有些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以后她生是靖王妃的人,死是靖王妃的鬼,她这条命都是靖王妃的! * 回了揽清院的主屋,萧壁城第一时间将炭火盆烧起来,屋内的寒气顿时被驱散了许多。 云苓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感叹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有空搞顿火锅来吃吃。” 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和空调,大周更是连火炕暖床都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烧炭火盆不行,否则寒气便会从各个角落钻进被窝,难以忍受。 她以前也曾受过忍耐极寒的训练,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后,养尊处优地过了太久的悠闲生活,这会儿竟然觉得不适应了。 萧壁城好奇地道:“火锅是什么?” “就是一种火辣辣的锅,吃了以后浑身暖和的那种。”云苓低声同他解释了几句,“我们那个世界很流行这种吃法,大致就是把锅架在火上,配好香料和汤底,还有肉和菜之类的食材,一群人围坐在四周,边涮边吃。” 萧壁城一向对云苓那个世界的新奇事物感到好奇,这会儿来了几分兴致。 “听起来很热闹,很有意思。” 云苓见他感兴趣,应声道:“回头做给你们尝尝。” 像是火锅和暖炕之类的东西,弄起来都不难。 云苓仔细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作为一个穿越女,着实有些不合格。 放到小说里,别人家的女主角都已经靠着这些奇思妙想赚得盆满钵满,亦或者靠着牛逼的金手指大杀四方了。 而她整天除了咸鱼以外,能躺平就躺平,做什么事情完全随心所欲。 不管开药馆还是画图纸,每次都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或者是顺便为之,惭愧惭愧。 作为穿越女,偶尔也该勤奋营业一下。 第 230 章 恐男症遇上恐女症 “叫五弟和六弟来?”萧壁城看向云苓,用眼神询问她的用意。 云苓解释道:“我之前答应过他,等彩铅制好了以后,要先给他一份。虽然你在大理寺已经为他证明了清白,但他应当还忌讳着毒针的事,不敢轻易同咱们往来呢。” 一起干饭是人类社会中重要的社交方式,能够拉近彼此间的关系距离,而火锅和烧烤则效果尤为明显。 萧壁城点点头,“那我让乔烨去宫里报个信。” 他也不想兄弟几人之间因突厥人的手段离了心,主动叫来吃顿饭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情定下来,云苓便开始筹备了。 这个时代,汉人已经与西方人有了贸易往来,番茄和辣椒等作物也早就传入了大周。 不过这会儿没有新鲜番茄,云苓做了个菌汤锅和辣椒锅,筹备好了新鲜的叶子菜和肉片卷。 燕王第一个抵达靖王府,他是领会过云苓那做饭的手艺的,比宫里所有的御厨都要好千百倍。可云苓很懒,偶尔兴致上来了才会下下厨,平时里想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不容易。 自打搬离靖王府以后,燕王上一次尝到云苓的手艺还是在上一次。 一听到有新花样,他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五弟和六弟怎么还不来啊。” 燕王蹲坐在小火锅边,闻着那翻滚汤液里飘出的香味,哈喇子流了一地。 五皇子姗姗来迟,黄昏时分才抵达靖王府,身后的侍卫抱了一个礼盒。 跨进揽清院的时候,他猝不及防与一个迎面飞奔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被对方压了个满怀。 梓桃撞的眼冒金星,回过神来,只见身下是一个外貌俊逸非凡的男子,浓墨般的长发,眸若星辰。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忪。 感受着重重挤压在胸膛处的柔软饱满,梓桃和五皇子皆是面色一白。 不好,是男人! 遭了,是女人! 看见这一幕,冬青惊呼起来,“哎呀,五皇子殿下,您没事吧?” 她连忙迈着小碎步跑过来,试图扶起二人。 梓桃和五皇子回过神,两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个弹簧似的各自往后面飞出两三米远。 跑过来的冬青扑了个空,差点摔个狗吃屎。 冬青:??? 梓桃面色惨白,忙跪在地上道:“奴婢鲁莽,冲撞了五皇子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五皇子惊魂未定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个姿色昳丽的貌美少女,看起来很是面生。 “你是……” 听见她是云苓的贴身婢女,五皇子缓了缓神色,摇头道:“罢了,不必责罚,下次注意些吧。”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梓桃连忙谢恩,说完便与冬青赶紧退出了揽清院。 不远处,房门口的云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挑了挑眉。 “五弟怎么一个人,六弟为何没同你一起来?” 他命侍卫将礼盒送上,里面竟是两双新的虎头鞋,还有小孩戴的崭新棉帽,看起来十分暖和。 “三哥三嫂,这是六弟托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他说上次两个孩子的满月酒上贺礼出了纰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又重新补了一份。” 萧壁城点头,“六弟有心了,快来入座吃饭吧,就等你一个了。” 看见礼盒中的东西,云苓眼神微亮,心生欢喜。 她一直很喜欢六皇子送给大宝二宝的虎头鞋,但被塞过毒针以后,那两双鞋子便不能要了,之前她心里还颇觉得可惜。 没想到,六皇子转眼又送了两双新的鞋子来。 从外观造型上来看,鞋子做工不如上次的精致,但风格明显不同,想来这次应该是六皇子自己制作的。 短短十来天内做两双虎头鞋和两顶帽子,只怕没少熬夜。 四人入了座,云苓开始往锅里下菜,顺便开口问道:“丽嫔娘娘病了?” “也算不得病,只是染了个小风寒,但丽嫔娘娘特别畏寒,每年冬天宫殿里都要烧好多炭火。” 五皇子脱下大氅,吐出一口白白的雾气。 “有一年冬天丽嫔娘娘在殿里昏过去了,躺了好些天才休养过来,太医说是因为烧炭的时候太久没有开窗通风导致的。丽嫔娘娘近来染了风寒后很嗜睡,六弟怕她又贪恋炭火忘记开窗,这才寸步不离地守着。” 大周没有供暖局,但六部会代朝廷向百姓们售卖价格低廉的木炭,以便百姓们入冬后能够取暖。 云苓闻言,心思微动。 她记得古代皇宫也是有供暖系统的,不过目前看来,以大周的贫穷程度,怕是没钱搞这么奢侈的东西。 但一时造不了暖阁和火墙,也有其他的取暖方法,比如暖宝宝。 利用简单的化学反应,可以制造出简易的暖宝宝来,缝在护膝里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五皇子点点头,向燕王行了一礼,客气地道:“四哥近来可好,怎许久没见你进宫了?” “别提了,母妃天天催我成亲,我现在快连燕王府都不敢回了。”燕王神色悻悻,又看了眼五皇子,“说起来,五弟也及冠两年了吧,怎么不见良母妃催你的婚事?” 五皇子神色微微一僵,笑道:“我那样的名声在外,母妃就是有心为我说亲,也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啊。” 说完,五皇子低头浅浅饮了一口温酒,眸中神色复杂。 他有个秘密一直不曾对外人提起,自打那年,被封皇后的人陷害与宫女苟合以后,他的内心便极度厌恶和恐惧与女子有肉体接触。 虽然当年并没有实质性发生什么,可偶尔午夜梦回,他都忘不了那宫女在他身上抚摸的感觉,令人无比作呕。 为了不被旁人察觉,他这些年以来,都对外营造着喜欢流连花丛的浪荡形象。 但那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根本无法忍受和女子亲密接触。 (祝大家除夕快乐!) 第 231 章 总之就是很上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五弟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先前我还听父皇夸你在翰林院做事做的好呢。” 燕王真心夸赞了五皇子两句,仔细想想五皇子虽然有风流的名声在外,总是被人看见进出花楼,但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和烟花之地的女子闹出什么事来。 五皇子冲他一笑,举起酒杯道:“多谢四哥夸赞,元墨敬你一杯。” 燕王同他碰了碰杯子,“唉,我在府里也休养了两年多了,过几天就去找父皇也给我安排个差事,省得母妃总是抓着我不放。” 他是真的不喜欢李家那个小姐,说好听了是端庄娴静,说难听了是木讷刻板。 而且她在皇贵妃面前温顺的像只小绵羊,从来不会反驳对方半句,甚至经常顺着皇贵妃的意来劝导他勤谨奋发,比奶嬷嬷还能唠叨。 有一个母妃就够了,再来一个这样的燕王妃,他余生都不会幸福的。 “你们别光顾着喝酒,菜熟了,快吃吧。” 云苓将已经熟透的肉片和青菜夹起来,率先给燕王和五皇子夹了一筷子。 “这个叫火锅,我做了微辣口味,尝尝看怎么样。” 各宫的人吃了以后,大多也是跟他一样的反应,御厨担心吃坏了贵人们的身子掉脑袋,自那以后便很少用辣椒做菜,因而对这种食材的做法研究并不深。首发 不过这次是萧壁城主动邀约他,他自然一口应下赴约,但没想到会是吃这样一顿饭。 “多谢三嫂,我自己夹就是了。” 五皇子心一横,硬着头皮吃了一筷子沾满红油的菜,随即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味道不错吧?” 云苓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今天这火锅做的很成功。 五皇子双眸微亮地冲云苓竖起大拇指,“三嫂的厨艺果然非同凡响,难怪皇祖父总念念不忘,这样的吃法也甚是有趣。” 云苓做的这个“火锅”跟他之前吃到的东西都不一样,除了辣以外还很鲜香浓厚,配上麻麻的滋味,令人口舌生津,忍不住一再想多吃几口。 萧壁城也给五皇子夹了一筷子,又帮着下了些菜,“五弟喜欢就多吃点。” 燕王在一旁口齿不清地道:“三哥三哥,我也还要!” 饭桌上不谈正事,只管享用美味便好,云苓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让冬青把小厨房里温好的菜都端上来。 担心五皇子等人不太能接受火锅,她还提前做了几道菜,有经典的炸小酥肉,还有酸甜口的糖醋里脊,以及爽口的凉拌小菜。 五皇子对云苓的厨艺有所耳闻,太上皇时不时就会念叨想念她的手艺,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出色。 他一贯优雅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不知不觉间吃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云苓微微一笑,又吩咐冬青把早上做的山楂汁也端来。 “这是新鲜山楂做的果汁,喝这个能解辣。” 五皇子接过来喝了半杯,只感觉入口酸酸甜甜,果香浓厚,口中的辣味被冲散了大半,食欲反而更加高涨了。 他由衷地赞叹,“我真没想到三嫂的手艺这么好。” 明明很辣,却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甚至觉得再辣点会更好吃。 总之就是很上头。 一旁干饭的燕王抬起头,口齿不清地道:“三嫂会的可多了,她做的东西样样都新奇好吃!” 住在靖王府那阵子,他没少在云苓身边蹭吃蹭喝,尝试了不少新鲜玩意儿。 五皇子情不自禁地道:“三嫂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三哥可真是好福气。” 萧壁城扬唇一笑,双目明亮看着云苓道:“可不是么,堪称三生有幸。” 五皇子深以为然,谁能想到当初一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丑女,实际上不仅是天人之姿,还有着卓绝非凡的医术呢? 不管是袖弩还是铅笔工艺,三皇嫂总是令人眼前一亮,心底惊赞。 听闻她原是心悦瑞王的,封皇后没看上她可真是走宝了。 兄弟三人相识二十多年,这样亲近热络地吃饭还是头一次。 不多时,五皇子原本的拘谨便彻底放松下来,闲聊间彼此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一大截。 燕王喝了不少酒,不多时便酒饱饭足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见吃的差不多了,萧壁城冲五皇子淡淡一笑,随口问道:“对了五弟,上次那个宫女怎么样了?” 五皇子也有了些醉意,应声道:“我将她调去了偏殿做事。” 虽然最后大理寺没有给那粉衣宫女定罪,但五皇子直觉这样的丫头不能留在身边。 “三哥三嫂,你们千万要信我,元墨对你们绝无恶意,此前不曾做过危及靖王府的事,今后也不会。” 五皇子看向云苓,苦笑一声。 “我知道很难让你们信服我,但我以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皇后手下自保,才不得无奈为之。” “至于太子之位,元墨从不曾有过半点想法。” 母妃说当初贤王之所以会摔下高楼,背后是封皇后动的手脚。那时季家极受昭仁帝重用,封皇后担心季淑妃生了儿子会威胁她与瑞王的地位,所以才做下此事。 原本是想要了贤王的命,却让他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他的聪慧出色也同样引起了封皇后的忌惮,母妃为了保护他,才选择让他藏拙,否则怕是连命都没了。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五皇子,目光认真地沉声道:“五弟,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我信你。” 简短一句话,让五皇子眼神动容,情绪有些激动。 这些年来他受了太多的非议和鄙夷,连个可以深交的人都没有,萧壁城这份坚定不移的信任令他心中感喟不已。 “三哥……我敬你一杯。”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间那道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壁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底暗叹,云苓这一招还真是出奇的管用。 他和五皇子的关系原本平淡如水,往来极少,如今简简单单一顿火锅,到令他们的兄弟情变得如火如荼起来。 第 232 章 这娃能处 到了月上梢头的时分,饭局便散了。 燕王酒量不好,醉的跟头死猪一样,云苓让陆七和乔烨把人抬到了燕回阁。 五皇子还尚有几丝清醒,在云苓夫妻的相送下上了回宫的马车。 “这几个盒子里装的是彩色铅笔,目前共有红橙黄绿蓝紫黑七种颜色,劳烦五弟把父皇、太上皇那份一并捎回宫,余下两盒是你和六弟的。” 除了彩铅以外,云苓还装了不少各类品种的新鲜蔬菜,让五皇子给太上皇带回去。 冬天难得吃到新鲜蔬菜,一到了冬天,举国上下都会面临蔬菜不足的窘境,便是皇帝也有常吃腌菜的时候。 虽说不缺肉食,但老头儿年纪大了,得多补充维生素才行。 五皇子一一应下,小心地将那些捆蔬菜放好,显然也知道这东西精贵。 “三嫂放心,元墨一定带到。” 云苓的小菜地里种的菜也不多,一部分送太上皇,一部分送去文国公府给母亲陈氏和老文国公,余下的部分勉强够自给自足。 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着手研究一下蔬菜与粮食的增产。上辈子在组织的要求下,她一直有做这方面的研究课题和实验,精神力催长植物就是其中一部分。 除此之外,精神力还可以刺激植物进行变异,得到抗寒抗旱或是抗虫增产的优化品种。 只不过这部分的课题云苓尚处于研究探索中,上辈子她才摸索到一半就嗝屁了。 坐上马车掀起帘子,五皇子朝云苓等人笑着挥手作别。 萧壁城道:“想来这才是五弟最真实的样子。” 这一晚他们兄弟二人相谈甚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云苓点点头,对五皇子也颇有好感。 瑞王性子温润但文弱单纯,贤王笑里藏刀心思深沉,燕王意气冲动仍旧孩子心性,六皇子内敛安静不言不语。 倒是五皇子萧元墨,性子稳重又不沉闷,为人真诚也智商在线。 她觉得这娃能处。 “要不是封皇后背地里作妖,五皇子说不定会是你们兄弟几人中最受京城闺秀们喜爱的那个。” 萧壁城笑着点头,“五弟确实很好,他在写文章和作画上都很有天赋,幼时曾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 假如给他顺利成长的机会,五皇子绝对比瑞王更有可能问鼎太子之位,难怪当初封皇后急成那样。 “不过,他对皇位也没什么想法呢。”云苓思绪绕了一圈,忍不住吐槽,“你们兄弟六个人除了贤王以外,好像都对皇位没什么想法。” 云苓真情实感地觉得,如果贤王不装傻,正儿八经地展露自己的本事,老老实实地不和突厥勾结,兴许还真能问鼎太子之位。 萧壁城原来对皇位也没半点想法,反倒是贤王和突厥人一再动手,逼的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也不晓得贤王知道后,会不会气晕在厕所。 但昭仁帝肯定会哭晕在厕所,六个儿子五个都对皇位没想法,看来大家都知道当皇帝是件苦差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并不是不想,就能从漩涡中抽身。” 萧壁城失笑地摇头,上前揽着云苓的肩膀往回走。 “夜深露重,早些洗漱歇息吧。” 云苓点点头,待钻进了被窝以后,睡前又将精神力刺激作物变异一事提了提。 萧壁城奇道:“精神力竟还能做到这一点?倘若真能如此,那百姓便不会再受荒年饥苦了。” “没错,在我那个世界,便是人类大脑还没开发出精神力的时候,粮食亩产千斤就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萧壁城神色惊异,能在寒冬吃上蔬菜就不错了,云苓竟说可以做到让粮食亩产千斤,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他不由感叹道:“若有机会,真想亲眼目睹一番你的世界。” 云苓时常会同他提起那个世界的事,每说一次,他的好奇和向往便会加深一分。 云苓继续道:“上辈子这个课题我只研究了一半,如今那些研究资料我的手里也没有,只能是尝试着尽力而为了。” 萧壁城长长地叹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云苓柔软的头发。 “研究不出来也无妨,媳妇儿,你为大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云苓抬头看萧壁城,在他怀里莞尔一笑。 “既然父皇有心传位于你,你又心系家国天下,我自然也不能坐在一旁只顾吃喝玩乐。” 她伸出手,纤细的小拇指勾了勾。 这个世间,大抵没有几个女子能对夫君说出这样的话,许下如此的约定。 萧壁城神色一震,极力压制住胸口的心潮澎拜,深深地看了云苓一眼,用力勾住了她的手指。 “好!” 云苓眼神微缓,唇角的笑容深了几分,双眸熠熠生辉,璀璨动人。 萧壁城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心下喟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苓若为男子的话,不……她一点不比男子差,或许世间男儿都不及她好。 云苓靠在他胸膛处,轻轻闭上了眼睛。 原本一直以来她都是咸鱼般的看客心态,是萧壁城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在一点点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也不想只做个后宅妇人,整天围着丈夫孩子打转,凭白浪费了这些年学来的一身本事和知识。 “呆子,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帝王。” 萧壁城很聪明,他很擅长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闻言,萧壁城眼神一软,玩笑地道:“媳妇儿,你若是做了女帝,一定比我更出色。” 云苓懂的东西很多,在他看来完全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程度,此外,她的眼界与思想都与这个时代的其他闺秀截然不同。 萧壁城总会想,能遇到她一定是命运的恩赐,世间再找不到这样一个与他神魂契合的女子了。 第 233 章 让他着迷的要命 屋内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两人在静谧的夜晚下相拥而眠。 闻言,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了一眼,皆是浑身一震,眼神惊喜。 “我们这便动身。” 马车飞速抵达了皇宫,云苓迈入养心殿的时候,太上皇和昭仁帝已经等候在此。 书案上摆放了整整十把造型精巧的鸟铳,皆是泛着金属的冷光泽。 “苓丫头,你快来瞧瞧这玩意儿,造的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太上皇眼巴巴地看着云苓,神色中有几分期待和紧张,生怕花了大价钱造出来的东西是一堆废品。 云苓上前拿起鸟铳,逐把仔细检查了一番,神情不由得渐渐飞扬起来。 “找的工匠水平不错,打造出来的成品很不错,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只待具体试用一番了。” 大周的工匠不愧是诸国第一,造出来的第一批鸟铳,不说十分还原图纸,但最好的起码有九分,最差的也有七分。 至少目前看来,这十把鸟铳都是可以使用的。 昭仁帝大喜,迫不及地道:“那现在就动身吧!” 云苓点点头,对他们笑道:“走,去围场试试。” 福公公将十把鸟铳放进箱子里,命暗卫秘密带到了皇家围场。 凛冽的北风中,放眼望去秋草荒芜,天地一片苍茫。天上时不时有盘旋的大雁与鹰鸟飞过,野兔在秋草中警惕地冒头,又很快消失在世界中。 太上皇催促她,“快让我们瞧瞧这鸟铳的本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威力非凡。” 云苓随手拿起一把鸟铳,手掌抚摸着木质外壳与金属零件,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质感,面色闪过怀念之色,心情陡然前所未有的澎湃。 她转身朝着萧壁城等人挑眉一笑,语气飞扬。 “诸位可看好了。” 云苓检查了一下弹药,双眸微眯看了眼天空,神情有一瞬间凛然。 锁定了猎物,她将枪口对准天空,操作熟练地扣下扳机。 萧壁城等人只听得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响过后,天空中一直盘旋的大雁直直地坠入了荒草中。 “哎哟嗬!” 太上皇被这猝不及防的枪声吓了一跳,差点蹦起八丈高,他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 “这这这……孤没老眼昏花吧,飞的那么高的大雁,这就被一下子打下来了?” 外表看起来像根拐棍一样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厉害! 昭仁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甚至什么都没能看清,那大雁就掉了下来。 他不由得感慨道:“不愧叫做鸟铳,当真如其名一般厉害。” 萧壁城策马飞驰了一圈,很快将那只大雁捡了回来。 他跟云苓混久了,接触的新鲜事物多了,心理承受能力也高,虽然不似太上皇和昭仁帝那般目瞪口呆,但亲眼目睹了鸟铳的威力后,也神色震撼。 “若是用弓箭射击,箭支飞行尚要一段时间,这鸟铳却是是一击毙命,全然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太上皇沙场作战多年,除了长枪以外,箭法也同样精妙绝伦,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好啊!不愧是仙家造物,有了这鸟铳,大周军队岂不所向披靡?” 小老头儿激动的浑身热血沸腾起来,拉着云苓的胳膊不住地晃荡。 “苓丫头,快教教孤!孤也要学这鸟铳怎么用!” 他年轻的时候,手里要是有这等厉害非凡的武器,不得把突厥人老家都扬的干干净净? 云苓忍俊不禁,弯腰拿起三把鸟铳分别递给他们,开始进行第一次教学和讲解。 “这里是扳机,按下去就可以打火,里面的发火装置用的是燧石。” “换弹药填充的时候要这样做。” 旧时西方的枪械师曾创造过一种加快装填法,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这样一来便减少了摩擦。 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和射程也都随之提高了不少。 太上皇兴致勃勃,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一般,欣喜又激动。 “这可比东楚从西洋人那里得来的鸟铳图纸厉害多了!” 虽然没见过那种鸟铳,但他们也研究过其使用方法,远远没有云苓命工匠打造的这一种方便实用。 昭仁帝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语气颇有几分得意,“等东楚使者来了,朕看他们这次还怎么用鼻孔看人。” 云苓暗笑着摇了摇头,她造的这一款是燧发枪,属于鸟铳发展到后期的成熟形态,东楚的火绳枪当然没得比。 燧发枪气密性更好,射程要比火绳枪远的多,两百米距离以上都有杀伤能力。 但是嘛,精度就没谱了,不过百米之内都还不错,放到这个时代属实可以堪称无敌了。 “你们实操试试吧,不过千万要小心,这鸟铳后坐力很大,小心伤了腕部和虎口。” 云苓叮嘱了一番,便手把手教导萧壁城等人使用鸟铳。 萧壁城对准远处的一只野兔,试着打响了第一枪,顿时感觉被震得虎口发麻,才险险击中了野兔的后腿。 云苓挑眉,不吝啬地夸赞道:“啧,第一下就打的这么准,若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话,你说不定是个射击天才呢。” 萧壁城啧啧叹道:“这武器虽威力非凡,操作起来却着实不容易。” 他看云苓用的时候,只觉得她神色淡然,动作轻轻松松,待真正上手以后,方知想要熟练运用这种武器有多难。 云苓笑着点头,“所以今后怕是要经常到围场中练习了,到时候得多竖几个靶子才行。” 语毕,云苓又拿起鸟铳,将十来把燧发枪都用了一遍,确保其点火装置没有问题。 数道枪声响起,很快便又有几只肥美的野兔倒地,看来今晚伙食会很不错。 放下鸟铳,她揉了揉手腕,却见萧壁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云苓挑眉,“怎么了,你魂儿丢了?” 萧壁城回过神来,脸颊上有丝绯红之色一闪而过,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苓。 “媳妇儿,你刚才的样子真好看。” 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感觉,他只觉得当云苓拿起鸟铳的那一瞬间,她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褪去了慵懒与温和,她浑身气质都变得凛然起来,散发着丝丝危险,却又好像笼罩着一层光,让他着迷的要命,全然挪不开眼睛。 第 234 章 夫妻俩不会让他失望 云苓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种话,心里莫名漏了一拍。 夸过她好看的人很多,但都没有人能像这一刻般,会令她感到几分甜蜜和喜悦。 昭仁帝满头薄汗地走过来,神色悻悻地插话打断道:“这鸟铳用起来有些费手啊。” 打了几枪之后,这会儿他的手腕都已经快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太上皇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打小武学天份就不咋地,跟三儿没得比,还是一边儿看着去吧,别浪费弹药了!” 昭仁帝:“……” 昭仁帝心底有些委屈,颇为嫉妒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明明当年立太子的时候,太上皇还夸他的天赋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呢……也罢,他的确比不过三儿子这个异类。 “不过话说回来,老三媳妇儿为何能将鸟铳用的如此出神入化?” 昭仁帝有些疑惑地看向云苓,这鸟铳图纸是仙尊托梦给她的,可按理说她也应该是第一次用才对。 这架势不像新手,倒像是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油条。首发 她面不改色地扯谎,说的煞有介事,但不管再怎么玄乎,昭仁帝也还是信了。 “仙尊咋不也指点朕一番呢?” 他好歹也是天子啊,仙尊难道就一点都看不上么? 看着云苓,太上皇颇有几分小骄傲,对着昭仁帝扬了扬下巴。 “神仙的事儿你少管!非亲非故非师徒的,人家凭啥指点你!” 昭仁帝神色悻悻地不说话了,太上皇可是明白地承认过就是偏心云苓那个丫头,而对方偏心的一大表现,就是总没完没了地怼他。 以前他被老子怼了,还能去找儿子的不痛快,奈何云苓是个护犊子的,现在三儿子他也惹不起。 哪哪都讨不了好,昭仁帝干脆不说话了,省得给自己添堵。 太上皇把玩着鸟铳,很快便得了趣儿,也领悟到了其中要领,不多时便熟悉了所有的操作流程,还能猎了一只野兔。 云苓在一旁观察了半天,这父子孙三代里,萧壁城和太上皇上手都很快。对于第一次接触到鸟铳的人,短短一下午就能练到这种程度,属实天资卓越。 四人顶着北风在围场待了一整天。 古人虽云食不言寝不语,但太上皇泥腿子出身,宫里一向没那么多讲究,四人一边吃一边聊。 “这十把鸟铳打造的都合格,待我根据交付的成品,对不足之处再完善一番,便可以让工匠大批量地打造了。” 云苓和萧壁城核算过,起步阶段火枪营有一千人便足矣,若是人数再多了,以大周目前的国库情况,根本养不起。 萧壁城道:“先造一千把出来,命工匠每个月交付两百把鸟铳。现在手上这十把鸟铳,云苓会从影卫队中挑几名天赋好的暗卫出来进行训练。” 待这些暗卫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能够熟练操作鸟铳以后,再由他们作为教头,分别安插到火枪营里去,手把手教学其他将士。 如此一来,大约明年的二三月份,大周京城就能有一批两百人的火枪营亲卫队。最迟半年后,火枪营便能达到初步的千人规模。 太上皇点点头,瓮声瓮气地道:“待北秦联军抵达大周边境,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三月以后,好在苓丫头先前破解了突厥的毒烟,又献上了袖弩,到也能暂时缓解边关的燃眉之急。” 边关的事情已经瞒了快三个月了,近来突厥探子频繁活动,想来已是察觉到了什么,早晚会纸包不住火的。 “如今这鸟铳便是我们手里的底牌,倘若突厥人在京中有所动作,我们也无需太过紧张。” 无论何时何地,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到那个时候他们便不会再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太上皇喝了两杯小酒,脸颊通红,兴高采烈地附和。 “三儿说的没错,任何时候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酒饱饭足以后,云苓和萧壁城离开皇宫时已是深夜。 太上皇长长地舒了口气,半躺在软榻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孩子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儿啊,如今看来,孤有望在入土前见到天下太平了。” “只盼孤这把老骨头还能再使点力气,待从头收拾了这旧河山,今后便能放心地交给你们了……” 太上皇用毕生的热血来守护这片故土,不使其沦落到贼子手中,但这片河山仍是满目疮痍。 如今的大周百废待兴,但他心中满是希冀,相信萧壁城和云苓不会让他失望。 * 云苓根据上辈子在组织里的经验,制定了一套完善的训练计划。 空余的时间里,则开始进行手工暖宝宝的制作。 这玩意儿弄起来不难,利用铁粉和木炭等东西,依靠简单的化学反应便能制作出来。 “暖宝宝?” 见云苓又说出一个未曾听过的新词,萧壁城神色期待地问了几句,只要是媳妇儿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厉害的。 “那是干什么用的?” 云苓简单解释了几句暖宝宝的作用,冲萧壁城一笑,“上次六弟送的虎头鞋我很喜欢,听说丽嫔娘娘畏寒,我就想缝制个暖宝宝作为回礼。” 当然,其他人也都有份,尤其是太上皇和大宝二宝,天气愈发的冷了,老人和孩子不能冻着。 第 235 章 布袋子戏法 暖宝宝贴的发热原理简单易懂,里面的黑色粉末由铁粉、活性炭、无机盐、蛭石和水等组成,利用铁粉氧化放热的反应原理就可以发热。 材料倒是很好找,就是包装袋着实把云苓难为住了。 这个时代又没有塑料和无纺布,注定了暖宝宝贴就算做出来,也不能保存下来随取随用。 云苓只好退而其次,先找最合适的布料缝制袋子,再按照配比依次放入原料粉末。 这个时代的原料纯度没有那么高,布料的透气程度对发热的温度高低和速度快慢也有影响,云苓折腾了七八天,来回实验了几十次,总算是摸索出了最合适的一种版本。 她给粗制的暖宝宝外部套上了一个精致的绣花布袋,袋口抽绳扎紧,塞到了萧壁城手里。 “你摸摸看。” 萧壁城将袋子握在手中,不多时后,很快便感觉布袋子逐渐暖和了起来,就像在烤火炉一样。 “你刚给我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布袋子里似是有水,摸起来有些湿润,这会儿竟热起来了?” 大周人早已掌握了硝石制冰的方法,但这不用烧柴就能把水和粉末变热的神奇技巧,萧壁城前所未闻,这会儿一脸新奇。 云苓道:“一次大概能持续发热四个多时辰,等里面的物质反应完了就不能继续发热了,要把袋子洗干净重新放原料才行,虽然比起正儿八经的暖宝宝贴差远了,但也好过没有暖气生生挨冻。” 现代的暖宝宝贴,大多都能发热五六十度,并持续十二个小时以上。 她费心费力做出来的这款,大概能有四十几度的温度,能持续发热八个小时左右。 萧壁城觉得她太过谦虚,“哪里差的远了?这可比暖手炉方便的多,也更暖和。” 萧壁城摸了摸胸口的袋子,只觉得心里和胸膛一并暖和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着点头。 “好。” 入了冬,宫里空旷的大殿就更显得冷了。 昭仁帝体恤臣子,允许他们带着暖手炉来上朝,因而基本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精致的暖手小炉。 暖手炉虽然造型精致,但不能揣进怀里,一直捧着站上半天也怪累的,而且里面的炭火并不能持续燃烧很久,温度也有限。 大臣们虽然手里捧着小铜炉,不少人还是冻的身躯僵硬。 龙椅上的昭仁帝听到这句话,颔首道:“殿里冷,便叫宫人去取个暖手炉来吧。” 萧壁城上前一步,谢绝了昭仁帝的好意,“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有暖袋,用不上暖手炉。” “暖袋?” 在昭仁帝的疑惑下,萧壁城面色自若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美的布袋子,玄黑色的绸布上,用金线绣着几株竹叶,华贵又不失雅致。 刑部尚书不由得问道:“这布袋子有什么用?靖王爷揣个布袋子在怀里就不冷了吗?” “尚书大人,您摸摸看便知道了。” 萧壁城冲他淡淡一笑,将暖袋递了过去,语气中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炫耀和得意。 刑部尚书刚接过袋子,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神色吃惊,“这、这布袋子竟会发热?里面烧了炭火么,怎地比我这手炉还要暖和?不对啊,若是放了炭火,这布袋子怎么没烧起来……” 他左手拿着布袋子,右手捧着小暖炉,但明显感觉左手的布袋子更加暖和,且轻盈无比。 “靖王爷,能不能让老夫也摸摸?” 周围的大臣们都蠢蠢欲动起来,好奇地盯着那布袋子看。 萧壁城微微颔首,算是同意,紧接着大臣们便挨个拿过去摸了摸,皆是神色惊奇。 昭仁帝看到这幕,眉毛高高一挑,心底猜测这种古怪稀奇的东西,八成又是云苓那个丫头的杰作。 “也拿过来让朕看看。” 待暖袋入了手,昭仁帝只觉得如同烤火一般舒畅,可想而知这布袋子要是放在怀里该有多暖和。 殿内的大臣迫不及待地问萧壁城,“敢问靖王爷,这等奇妙之物是从哪儿的来的?” 萧壁城面色无波地看了他一眼,微抬下颚,“是本王的王妃特地为本王缝制的。” “原来是出自靖王妃之手,那就怪不得了!” “这暖袋真是不错,可比手炉暖和又方便多了,不知靖王妃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啊,如何能叫一个布袋子发热呢,里面又没有炭火!” 在一众夸赞的语气和艳羡的目光中,萧壁城淡淡地解释了几句暖袋的原理,众大臣们听得云里雾里,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纷纷冲他竖起大拇指。 “靖王妃可真是个妙人啊!” 萧壁城始终不澜不惊,似乎丝毫不感觉新奇意外,“诸位谬赞了,不过是内人闲来无事随手弄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足为奇。” 龙椅上的昭仁帝嘴角抖了抖,心里白眼一个接着一个的翻。 装什么装,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当他眼瞎看不出那份得瑟之意么? 昭仁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殿里闹哄哄的大臣们。 “咳……行了!都安静些,继续说正事吧,有事的赶快上奏,无事就尽早下朝!” 这天越来越冷了,龙椅坐着都冻屁股,今儿个福公公怎么忘了放垫子? 金銮殿内又恢复了安静,片刻后才下了朝。 萧壁城在一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暖袋放回了胸前的衣襟里,唇角微弯地朝长宁宫走去。 太上皇正在长宁宫里烤红薯吃,待见识过了暖袋以后,不出所料地瞪大眼睛,大呼小叫起来。 “这是仙尊新教给苓丫头的布袋子戏法?真是同仙术一般啊!” 萧壁城纠正道:“皇祖父,这不是什么布袋子戏法,这叫做暖袋。” 他见太上皇握着暖袋迟迟不还,不由得开口提醒。 “皇祖父,孙儿要回府了,您摸够了没有?” 太上皇闻言,连忙将身子一侧,用屁股对着萧壁城。 他努了努嘴,抻着脖子道:“你这暖袋不错,但现在它是孤的了!”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无奈地道:“给您的暖袋云苓正在做呢,过两天就送来了,我急着回府,您快把这个暖袋还给我吧,我今儿上朝没带手炉。” 太上皇依旧不为所动,伸手抓起两个烤红薯朝萧壁城怀里扔去。 “孤这儿也没手炉,你要是冷的话,就捧着那俩烤红薯回家吧,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说完,他便嚷嚷着要睡午觉,让福公公把人给轰了出去。 “……” 萧壁城捧着两颗烤红薯站在长宁宫殿外吹西北风,唰地黑了一张脸。 第 236 章 不曾想过娶妻生子 回了靖王府,萧壁城将两颗冷冰冰的烤红薯扔在桌子上,一脸懊恼。 云苓抱着睡醒吃奶的二宝走过来,扬眉问道:“怎么一副这表情,今天上朝挨骂了?” 萧壁城摇了摇头,神色悻悻地气恼道:“皇祖父用了两个烤红薯,硬把我的暖袋换走了,你说他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跟孙辈抢东西……” “我当多大点事儿呢,太上皇老了,又是小孩子心性,你多让让他。” 云苓说到一半,眼见萧壁城脸色更难看了,又赶紧改口哄他。 萧壁城仍有不舍,“可我就是想要你亲手缝制的……何况那是你做的第一个暖袋。” 萧壁城见她答应会亲手再为自己做一个,这才又高兴起来,凑过来扮鬼脸逗弄二宝。 “咿呀!” 二宝吐着奶泡泡,蹬了蹬小短腿,一脚丫子踩在萧壁城脸上。 萧壁城吃痛地揉了揉鼻子,“这臭小子……劲儿还挺大。” “你抱着他,我去拿点东西。” 虽然挨了一脚,萧壁城还是赶忙接过了二宝,这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才肯接受让他抱一抱呢。 云苓去了趟书房,将这几天详细定制好的训练手册取了出来,她用铅笔写了三十多页纸,扎成了厚厚的一个册子。 回到卧房,她问萧壁城,“学习鸟铳的暗卫人选够了么?” 萧壁城点点头,“我根据你说的选拔方式,按照你的要求,从影卫队里挑出了八个人,加上我和折风便是十个。” 云苓将手中的册子递给了萧壁城,“你有空的时候看看这个,今后火枪营那一千精兵,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方式来。” 萧壁城闻言精神一振,将二宝放回了木摇篮中,认真仔细地翻看起云苓所撰写的册子。 云苓尽可能地用繁体书写了出来,不过仍旧习惯性地夹杂不少简体字,好在这些看似缺胳膊少腿的字,萧壁城辨认起来到也不难。 他只是快速地翻看扫了几页,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本册子上所写的东西有多么宝贵和难得。 萧壁城眼神亮的惊人,“媳妇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苓微微一笑,“这是上辈子,我们几个人在组织里经受过的所有训练方式和经验,我这几天全都梳理出来了。” 组织里的训练方式和项目,是按照部队里特种兵的规格标准定制的。这些训练方式都是经过科学研究和试验检测的,绝对高效又强力。 有许多像是变速长短跑、负重跑和举圆木之类的基础训练项目,进阶和高阶的项目也有。 不过后者许多都需要配合注射研究药物进行,云苓统统都没有写,只保留了适合大周军队的内容。 云苓所撰写的册子上内容非常丰富。 内容几乎涵盖了敌后斩首、解救人质、俘虏战俘、运送伤员、战地救护、信任射击、化装侦察、躲藏逃脱以及野外生存等多个方面。 甚至还有被俘后,如何面对严刑拷打等贴近实战的训练项目。 除了实战化训练解说以外,还有很多经典的理论名词解释,以及心理学逻辑。 萧壁城看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入了迷。 “鸟笼逻辑……破窗效应?” 许多字他都认得,但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萧壁城一边翻看册子,一边询问云苓不懂的地方,英气的剑眉时而紧皱,时而松开,不住地陷入沉思中。 他像是更近距离地接触到了云苓那个荒诞神秘的世界,孜孜不倦地吸收着来自那个世界的一切信息。 云苓缓缓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认真入神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学习起来虽然会有些吃力,但并不是做不到。 云苓一边陪着萧壁城学习,一边拿起针线摆弄布料,准备缝制新的暖袋。 房间内的蜡烛噼啪作响,烛光晃动,房间内温馨而静谧,夜晚很快便不知不觉地降临。 * 两人白天要抽空去围场,对被选中的影卫们进行隐秘训练,夜晚回到家之后,看书的看书,做手工的做手工。 “王妃,还差三个暖袋,明天就能缝好了。” 冬青整理好桌子上的针线,忙活着替云苓准备洗漱的热水。 “您也早些休息吧,晚上绣花对眼睛不好。” 云苓这才掸了掸身上的线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绣布,感觉良好地询问冬青。 “我绣的还不错吧?” “咳……王妃您打小就不碰针线,第一次便能绣成这样,当真是有天赋极了!” 冬青绞尽脑汁地寻找角度夸奖云苓,她能说完全看不懂王妃绣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么? 云苓点点头,满意地放下绣布。 “我也觉得我绣的很好看。” 要知道,她的针杀过人也救过人,但就是没绣过花,能把这个小猪佩奇完整地绣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暖袋一共有两层,里面那层是用来装反应粉末的,需要时常清洗,而外面那一层布袋,便是美化装饰的作用了。 原本云苓只需要缝制起暖袋就好,可那天萧壁城说想要她亲手做的暖袋,她才突然动了想要亲自绣一幅图案的心思。 其余的暖袋制作,云苓全都交给了冬青和岑嬷嬷等人,忙碌了几天的时间,终于将所有的暖袋全部做好。 云苓命人将这些暖袋以及使用方法的纸张,分别送去了各处。 首先是宫里的太上皇和太后,皇帝嫔妃及各个皇子们,其余的则送到了文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就连刑部尚书家也没落下。 收到暖袋的时候,容湛正在和外公刑部尚书一同喝茶。 刑部尚书将迫不及待地暖袋放进衣襟中,不由得展露了笑颜。 “靖王妃真是有心了,竟连老夫也有份,可惜文国公府就靖王妃一个嫡出女儿,若是她还有个什么嫡亲的姐姐妹妹,老夫怕是要厚着脸皮为你去求娶一番了。” 如今容湛心疾痊愈,他再也不用发愁外孙说亲的事了。 容湛拿着暖袋,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外公,湛儿想先立业再成家,这些事以后再想也不迟。” 刑部尚书虽然严肃,对自幼病弱的唯一外孙却是疼爱迁就。 “也好,男儿是应当先闯出一片天地来。” 外孙的心疾虽然好了,但身体还在恢复当中,也不急着这两年就抱孩子。 容湛淡笑着点头,眼神中却没有什么波动。 以前他不曾想过娶妻生子的事,今后大概也不会想。 第 237 章 不要和楚云菡往来 之前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来讲解射击原理,还有瞄准击发的动作要领,而后又花了些功夫进行据枪瞄准训练。 剩下的,便是实弹射击了。 叶折风的天份不错,身体素质强,训练也很刻苦。 他的鸟铳上手的很快,在一众影卫里,射击准头和训练成绩仅次于萧壁城。 云苓笑着朝他走过去,“你目前表现的很不错,过阵子宫里有要事忙碌,壁城脱不开身的时候,他们的训练就交给你了。” 十二月底,工匠会交付第一批的两百把鸟铳。 每到年关的时候,皇室还有大型的祭祀活动,萧壁城接下来会忙的走不开,火枪营这边的训练重担,暂时要交给叶折风。 叶折风面色严肃地点头答应,“定不辜负王妃厚望。” 云苓任命他为队长,给了他仅次于萧壁城的权力,这是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许下这承诺后,叶折风训练愈发地刻苦起来,直到训练结束的时候,他仍在瞄准射击。 不知是不是训练过度,最后一枪即将打出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左臂一麻,有些使不上力,这一枪就瞬间脱了靶。首发 萧壁城见叶折风按着左臂紧皱眉头,快步走上前关怀地道:“折风,你怎么了?” 那麻木感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感受到力量重新恢复,叶折风松开紧皱的眉毛,摇了摇头。 “没事,这鸟铳的后坐力有些大,震得手臂有些发麻了。” 云苓温声道:“你们才刚上手不久,训练时间不宜过长,否则反而伤身,每天只要把我规定分配给你们的弹药打完就行了。” 这燧发枪比不得现代那些先进的枪械武器,练习起来还蛮费力的。 叶折风闻言,听话地收起了鸟铳,“好,属下都记住了。” “对了,我想起来你的左臂之前还受过伤,这样的训练程度要不要紧?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叶折风摇了摇头,“王妃放心,我的伤早好了。” 说起宋鹊羽给他留下的那道刀伤,竟然还是涂了毒的,好在那毒药并不厉害,他母亲林芯也能够解,眼下手臂早就没事了。 叶折风依旧在围场从早训练到晚,萧壁城不在,他便要负起余下八个人的训练担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又是一次猝不及防的左臂麻木,弹药打出去再次脱了靶,叶折风捂着左臂拧起眉头。 自打上回以后,这种情况开始发生的越来越频繁了,偶尔会突然感觉左臂麻木,有一瞬间使不上力气。 叶折风没多想,只以为是鸟铳后坐力太大的缘故,特地回了一趟武国公府,想找林芯要坛活血舒筋的药酒。 自打靖王和燕王都痊愈以后,林芯便搬离了靖王府,她的丈夫是武安公的义子,因而平时都住在武国公府中。 叶折风刚回院子,便和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擦身而过,不由得身形微顿。 “娘,那丫鬟是怎么回事,您跟楚云菡私下还有往来?” 一进门,叶折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林芯。 刚才那个丫鬟他认得出来是瑞王府的,瑞王殿下对礼仪规矩很讲究,府内丫鬟小厮的衣着,都是根据品级特制而定的。 林芯和瑞王、容婵都没什么交集,那么这丫鬟是谁的人就不言而喻了。 林芯放下手里的药材,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那是菡儿的贴身婢女,她来给我送药材的。” “送药材?您要什么药材义武国公府没有,为何要找楚云菡要?” 听到这话,林芯神色不快。 “娘最近在制药,里头有几味药材比较珍贵,你也知道娘之前没做好武安公交代下来的事,惹了他老人家生气,哪里开得了口向他要?云菡恰好得知我的难处,便特地找齐了药材派人送过来。” 叶折风语气沉沉,“我不是特地叮嘱过您要断了和她的往来么,听您的一番话,似是一直都没把我说的放在心上?” 林芯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风儿,娘知道云菡之前做了背弃靖王爷的事,你们心里无法原谅她,可为娘毕竟是她的半师,多年的师徒情摆在这里,岂是说断就断的?” “何况,云菡私下里也向娘忏悔过,过她当初对庶出身份过于看重,才会一时想偏走了岔路,做了伤害壁城的事,心中也很后悔愧疚。” 叶折风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黑,“娘别信她那些假模假样的谎话,单是她背弃王爷,意图设计陷害王妃的行为,便不值得原谅,您以后千万别再和她往来了。” “风儿,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云菡虽然做过那些事,可她对娘一向敬重孝顺,更不曾对不起过我们母子俩啊!” 林芯捏紧了手指,用劝慰的语气替楚云菡说好话。 “前阵子你被闯入靖王府的贼人砍伤,那刀伤处有毒,娘原本缺了一味药材没有,还是云菡特地为你找来的呢。” 叶折风的眉头紧紧皱起,张口欲言又止。 他希望母亲能远离楚云菡,不和对方往来,可又不能跟林芯直说,楚云菡是突厥人的细作。 最终,叶折风只能无奈地对林芯开口。 “娘,您以后要是缺什么药材,就算不好意思开口找武安公要,也可以跟靖王妃说啊。靖王妃那里什么都有,她有圣上的特许,太医院的任何药材都能取用自如,您是壁城的师娘,她自然不会拒绝的。” 林芯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起来,她当然是不想求云苓,所以才会选择向楚云菡求助的。 她知道云苓不曾做错过什么,也没得罪过自己,可她就是拉不下去那个脸。 尤其是听说……之前被她种死的那些奇珍药材,后来都是被云苓救活的。 叶折风见林芯沉默下来不说话了,以为是她把话听了进去,赶紧趁热打铁。 “娘,不管怎么样您听我一句劝,以后不要再跟楚云菡有所往来了。倘若让壁城夫妇知道你们之间还有所走动,他们心里该怎么想?” 第 238 章 抠门老皇帝 林芯神色微动,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了,你今天突然回府做什么?” 叶折风缓和了神色,“近来军中训任务繁重,还劳烦您给我弄些活血舒筋的药酒来。” 药酒是很常见的东西,他知道云苓最近很忙,便没去打扰对方。 林芯连忙应下,又关怀地问他,“好好的怎么又拉你到军营里训练去了?你不做靖王妃的贴身侍卫了?” 有些话不好对林芯开口,叶折风只能言辞模糊地道:“临近年关了,壁城很忙,接下来我要替他在营中操练将士,过阵子可能有一个多月不会回来。” 萧壁城最近正在寻找今后安置火枪营的秘密营地,等第一批新兵们进了营,他也要进行一个多月的封闭训练。 哪料林芯听完,当场变了脸色,语气也陡然紧张起来。 “风儿,你老实告诉为娘,边关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叶折风神色一僵,拧眉道:“娘怎么这么问?” “先前那封左相不是捐了一百万两银子造袖弩么,京中都说边关出了事。”林芯语气焦急地逼问,“原本娘也是不信的,可若边关当真没出事,为何年关将至却反而要你到营中去练兵?你爹可还一直留在边关呢,若是真出了事,你可不能瞒着我!” 叶折风没想到林芯这么敏锐,神情一时有些无奈。 “娘您放心吧,边关的情况稳着呢,当真要是出了事,陛下岂还能坐的住?” “那你老实交代,为何要你到营中练兵?” 叶折风长长叹了口气,“这是陛下的命令,天子心思谁猜得中呢,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别胡思乱想了。” 他怕林芯继续追问下去,找理由搪塞了几句,便借口还有要事先回靖王府了。 留下林芯站在原地,一脸焦急地呼唤叶折风却无济于事,气恼地拍了拍桌子。 “真是儿大不中留!如今这么重要的事也瞒着自己的亲娘了!” 丈夫还在边关驻守,她太清楚对方的性格了,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丈夫一定会选择瞒着她,继续驻留边关。 也不知京中为何要如此紧急的练兵,她得想办法打探打探才行。 * 叶折风回了靖王府,想起自己亲娘那个性子,着实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便一股脑地将林芯仍和楚云菡有所往来的事情,全都告知了云苓。 云苓眉梢微挑,“林芯师父跟她私下还有往来?” 叶折风神色局促,“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云苓微微一笑,安慰他,“不用紧张,你能够如实上报,做的很好。” “师母一直都很喜欢云菡,我料想之后若是楚云菡主动找上她,她可能还会和楚云菡保持联系。” 萧壁城思索了片刻,继续沉声开口。 “若真如此,折风你尽管当做不知道就行了,放任她们继续私下往来,如果楚云菡有什么动作,你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楚云菡主动接近林芯,必然抱有什么目的,不如将计就计,反过来探探对方。 叶折风神色一振,瞬间明白了萧壁城的意思,“好,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有关鸟铳训练的事,叶折风这才退出揽清院。 皇家围场附近是肯定不行的,经常有皇子和大臣会在附近游玩,偶尔还会有百姓误入其中。 何况鸟铳射击时的声音很大,容易引人注意,必须找个隐秘又开阔的地方才行。 云苓想了一圈,忽地道:“我倒是想起一处合适的地方,封锦程手里的那座温泉山庄!” 那是一处绝佳的隐秘之地,云苓记得内院所在之地三面环山,唯有一条路可以经过外院通往官道,隐蔽性极强。 “我记得内院外面还有很大的一片竹林,当初我和怀瑜被抓进去的时候,足足在林子里走了半柱香多的时间才到内院,只要把那片竹林清理掉,想来改造成一个容纳两三千人的军营绰绰有余。” 萧壁城显然也想起了那个地方,眼神发亮。 绝对没有比温泉山庄更合适的地点了,那内外两个院子的占地面积加起来,近乎有三分之一个大周皇宫的面积,里面的房间与设施更是一应俱全。 有外院作为掩护,正常人根本想不到里面还会藏着一个火枪营! 封锦程死后,温泉山庄也早就被没收充公。 云苓顿时黑了脸,“老皇帝真抠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占一把便宜。” 罢了罢了,看在那温泉山庄过分豪华的份上,不跟这老皇帝计较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这座温泉山庄当初她一早就看上了,如今落到了她的手里,断没有再还回去的可能。 火枪营只是暂时需要保密,等对外公开的那天,再把营地换掉就是了。 * 为着温泉山庄的事,萧壁城又忙得像个陀螺似地转了起来,云苓倒反而难得有几分空闲功夫。 贤王妃见她松快了些,这才带着糯儿前来复诊。 云苓微微一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太上皇近来染了风寒,我实在担心他,才往宫里跑的频繁了些。” 仔细想想她们也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聚一聚了,云苓又动了吃火锅的念头,干脆派冬青去把温怀瑜也一并叫了过来。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云苓备了不少新鲜蔬菜和肉食,还有适合糯儿这个小丫头吃的甜点和果汁。 “老文国公还说,你之前让冬青送回去的暖袋他很喜欢。” 云苓心里一暖,笑着点头,“劳烦大嫂替我多谢祖父。” 说完,她便夹了些鱼块放进火锅里。 一旁的容婵也凑过来帮忙,只是刚一闻见那鱼腥味,忽地脸色一变,转身不住地干呕起来。 第 239 章 容婵有孕 温怀瑜吓了一跳,忙起身给容婵拍了拍后背。 “哎呀,这是怎么了?” “这鱼的腥味太重了……” 容婵缓过来喘了两口气,刚回了一句话,只觉得那刺鼻的土腥味又迎面扑来,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不行了,我好想吐!” 话音落下,容婵便起身冲到了院子里,扶着一棵树不住地呕吐起来,桌上的几人也赶紧起身去寻她。 云苓见她吐得这么这么厉害,忙吩咐冬青道:“快去给她倒杯橘子汁来。” 温怀瑜紧张地道:“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贤王妃正抱着糯儿,她是过来人,见到这幕心下一动。 “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什么?” 容婵一脸茫然地回完,立马又扶着树呕吐起来,一副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样子,看着让人揪心。 云苓却是瞬间反应过来了贤王妃的意思,不会吧,容婵跟瑞王也就有过那么一晚上,难道中奖了? 这时冬青将橘子汁端了过来,容婵接过来喝了大半杯,才觉得那股难受的劲儿终于被压了下去。 云苓拉起她的手腕,“阿沁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怀孕了,我看一下你的脉象。” 听到这话,容婵不住地喘着气,神色有一瞬间错愕。 怀孕? 云苓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后语气沉沉地道:“的确是有身孕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月。” “我、我怀孕了……?” 听到这话,容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僵硬地呆愣在原地。 “哎呀!”温怀瑜率先反应过来,扶着容婵就要往屋子里走,“那可不能在院子里吹风,赶快回屋歇着去吧。” 容婵飘忽的任由温怀瑜扶着自己进屋,眼神中全是迷茫惊愕与不知所措。 贤王妃见到她发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有几分惊喜和羡慕。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啊!恭喜小婵和瑞王殿下了,真没想到你才成亲不到半年就有了,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容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带着几分不安,小心翼翼地询问云苓。 “云苓姐姐,你会不会诊错了,要不然再帮我看看脉象?” 贤王妃掩面一笑,“哎呀,云苓的医术你还不知道?怎么可能诊错,一定是有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她以为容婵是乍然得知自己怀孕才会这样说,想当初她刚怀上糯儿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反应,足足换了五个大夫前来诊脉,生怕是一场乌龙。 在确定怀孕了以后,才敢派人上报宫中。 “你仔细想想,你的月事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容婵不说话了,仔细一想,她的月事好像的确快两个月没来了。但以前偶尔也会有推迟和不准的时候,所以她近来也不曾放在心上过…… 云苓知道她和瑞王只是一夜意外,这会儿心底估计难以接受,但还是开口道:“我没诊错,你真的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容婵眼中浮起几丝复杂,嘴唇动了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苓心底叹了口气,“你怀了身孕,今天这顿火锅里有不少要忌口的东西,我叫厨房单独给你开火弄些吃的来。” 早前的时候她曾对容婵说过,倘若哪天想离开瑞王府的话,她能够助对方一臂之力。 那会的时候容婵就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心态,如今有了孩子,只怕后半生都要跟瑞王拴在一起了。 虽然云苓觉得,有没有孩子都阻拦不了她想走的脚步,但是以这个时代普通女性的想法和所受到的教育来看,没人会选择这样做。 想到容婵这样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这样被瑞王那头蠢猪给糟蹋了,云苓心底不由得深深地惋惜。 温怀瑜对两人之间的情况不太了解,也跟着贤王妃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小婵饿不饿?好在云苓妹妹这火锅有一半是清汤,我帮你煮些能吃的垫垫肚子。” “容婵婶婶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是弟弟还是妹妹呢?什么时候才可以出来跟糯儿一起玩?” 糯儿软软的声音响起,好奇地看着容婵。 容婵身躯再次僵住,贤王妃笑着温声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要等十个月以后才能知道,现在容婵婶婶有了身孕,以后糯儿不可以再闹着要婶婶抱了,知道么?” “那样会压到小宝宝,糯儿明白。” 糯儿懂事地点了点头,小手拿起一块蜂蜜甜糕递给容婵。 “婶婶不能吃鱼摆摆的话,就吃这个糕点,可甜啦!” 容婵眼神一软,接过甜糕温柔地道:“谢谢糯儿。” 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太意外了,她根本没有丝毫准备,甚至有些难以接受,刚才一度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 但看着糯儿这副可爱贴心的样子,容婵又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云苓见她情况稳定,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没有再犯恶心了,便又唤来冬青。 她压低声音,私下吩咐道:“冬青,你让乔烨去一趟瑞王府,把事情如实上报,让瑞王一会儿亲自来接瑞王妃。” * 瑞王府。 瑞王正在书房看书,楚云菡安静地站在一旁研墨。 他的神情有些别扭,不自然地开口,“你不用一直站在这里,快到晚膳时分了,回菡萏院去吧。” “天昱,你不跟我一同用膳么?” “……我还不饿。” 楚云菡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收紧,指甲刺入掌心,神色伤感而失落。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只是太想和你有个孩子了。” 瑞王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问,“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么?” 楚云菡抿了抿唇,苦笑道:“天昱,哪个女子不想夫君只爱自己一个人呢?可我只能那样说,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便会落得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我怎么能为了一己贪念那样害你呢?” 说起上次那件事,楚云菡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自认为已经将男人最爱的温婉贤淑和大度都做到了极致,鬼知道瑞王是个脑子有坑的,那一番话反而将他越推越远。 整整一个月瑞王都在躲着她,连面都见不上! 多亏有母亲分析一番,提点了她,否则这会儿还连书房都进不了呢。 瑞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真的么?” 第 240 章 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他或许会信。可上次云苓夫妇来探病时,楚云菡在长廊下看萧壁城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楚云菡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言辞恳切,“当然是真的。” 瑞王抿了抿唇,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回话。 他已经骗了自己很久了,但自打那一夜的意外发生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见瑞王没有拉开自己的手,楚云菡心中微喜,趁热打铁道:“天昱,你已经很久没踏进菡萏院了……我们一起去用膳吧,当初成婚的时候你不是曾说过,最幸福的便是每晚回府吃饭的时候,都能看见我在家中等你?” 想起新婚时的甜蜜,瑞王神色复杂,当初娶楚云菡的时候,他曾承诺过会善待她一辈子。 正当他心底挣扎的时候,王府的管事却突然急匆匆地来报。 “瑞王殿下!靖王府的乔烨大人在正厅求见,说是奉靖王妃之命前来,有关于要事向您上报!” 听到“靖王妃”三个字,瑞王几乎是本能的脸色一变,瞬间如弹簧似地跳了起来,全身紧绷。 楚云菡猝不及防没抓稳他的衣袖,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站稳。 瑞王面色僵硬,结巴地道:“她她她……好端端,她派人来要跟我说什么事?”首发 “似乎事关瑞王妃,您去正厅见了乔大人便知道了。” 楚云菡微微咬牙,她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跟瑞王的关系,难得的机会,那女人又来坏她的好事? “天昱……” 瑞王冷不丁回过神来,不等楚云菡把话说完,立刻打断了她。 “云菡,你一个人吃吧,不用等我了。” 瑞王回想起云苓的告诫,瞬间打消了去菡萏院的心思,眼下还没到三个月呢,万一要是再不小心喝了什么不干净的药,那他岂不是废了? 说完,便丢下楚云菡一个人去了正厅,留后着紧握拳头站在原地,脸色黑的像锅底。 来到正厅,瑞王僵着脸客气地问了乔烨两句,乔烨将容婵被诊断出有孕的事如实告知。 瑞王闻言,恍若遭遇晴天霹雳,震惊呆滞地傻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喃喃道:“有、有孕?” 乔烨微微一笑,拱手道:“是啊,臣在此恭贺瑞王殿下,瑞王妃如今身体不适,还劳烦您亲自去一趟靖王府。” 听到容婵身体不适,瑞王下意识心中一紧,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身体不适?她要不要紧?” “有靖王妃在,瑞王殿下大可安心,不过您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闻言,瑞王正紧张地想要动身,忽然间又萌生了退缩之意。 “我不去行不行?” 乔烨讶异地看向他,欲言又止,“您……” 哪有妻子怀孕反应这般冷淡的丈夫,瑞王殿下的性格一向温润宁和,也不是这种薄情的人啊。 瑞王一看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进靖王府行不行,我就在门口等小婵。” 乔烨温声道:“殿下,我家王妃还有话要单独同您说呢。” “单独!?”瑞王瞬间变了脸色,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就在门口等小婵,否则我就不去了!” 乔烨抿了抿唇,淡声道:“王妃说了,您要是不去,她就立刻把您的秘密宣扬出去。” 瑞王:“……” 他一副吃了屎般的表情,脸色灰白,半晌后终于无奈地妥协了,有气无力地开口。 “那就走吧……” 瑞王心中绝望地想,难道就要这样被云苓死死拿捏一辈子了吗? 天哪!老天爷行行好救救他,快来个神通收了那个可怕的女人吧! 进了靖王府,瑞王独自一人坐在正厅中等待云苓,整个人坐立不安。 云苓跨进门槛,看见他坐如针毡的样子,皱了皱眉头道:“怎么着,椅子上有针扎你屁股?” 瑞王心中一凛,下意识地紧绷身体坐直了,抻着脖子语气僵硬。 “你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 云苓一向不待见瑞王,这会儿也毫不掩饰嫌弃之色,“瞧你那副怂样,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一看见你这幅孬样我就来气,真想狠狠给你来两下。” 瑞王涨红了脸,心里又怕又气又委屈,憋着情绪敢言不敢怒。 “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讲,不想看见我还叫我来?” 云苓板着脸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道:“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就是警告你几句。小婵怀孕了,你照顾好她,拿出一副男人该有的样子,别整天像个弱智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尤其盯紧了你养在后院里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白莲,小心她暗地里给小婵使绊子。” “你心里有数?愚人节还没到呢,别跟我讲冷笑话,你心里但凡有点逼数,也不会娶楚云菡进门,别忘了龙舟宴上小婵是怎么落水的,需要我再给你复盘一遍吗?” 瑞王当即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云苓见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无脑维护楚云菡,就知道这厮心底其实是明白怎么回事的,当初不过是在装傻罢了。 心里顿时更窝火了,这欠揍的狗东西,那会儿她长的丑好欺负是吧? 瑞王一来就被死死压制,占据了这么久的下风,忍不住道:“你说话别那么毒,我跟小婵相处和睦,她在瑞王府过得挺好的,每天都很开心。” “呵呵。” 云苓冷笑了一声,淡淡开口。 “别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了,小婵对你没有半分感情,不过是因为御赐婚约才和你将就着过下去罢了。我这里有太上皇的一旨恩准,他老人家答应满足我提一次任何要求。只要小婵哪天受了委屈,我立刻就能帮她离开瑞王府。” 瑞王变了脸色,急道:“什么意思?你不能……” “你管我呢,我想怎样就怎样,话都说完了,快滚!” “你!” “不服气?想跟我文斗还是武斗?” 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满脸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恨恨地一甩袖子。 “我不跟女人计较。”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身打算离开正厅。 奈何云苓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冷不丁忽地伸出一只脚横在前面,瑞王没留意,当即被拌的摔了个狗吃屎。 萧壁城忙了一整天才风尘仆仆地回了府,隔老远就听到这熟悉的吵架声,心底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刚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在默默为瑞王点了根蜡。 瑞王摔的懵了一下,回过神后脸刷地一下就绿了,气的声音都扭曲变形,隐约带上一丝哭腔。 “你这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威逼着他来靖王府,把他骂一顿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他。 云苓理直气壮地叉腰,“谁让你当初在龙舟画舫上帮着小白莲欺负我的,我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怎么了!” 第 241 章 看起来还有救 听到这话,瑞王的眼神有几丝闪躲,却避而不提那事。他看见萧壁城回来,赶紧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被他看到这一丢脸的一幕,两颊烧的厉害。 萧壁城不知时隔这么久,云苓为何又跟瑞王吵起了龙舟宴上的事,便开口问他们。 云苓目光冷飕飕地瞥了眼瑞王,“当初那件事,一直都还没能做个了结,不是么?” 早前容婵落水,瑞王可是态度坚决地维护楚云菡,不由分说地指责她是推容婵落水的幕后黑手。 “壁城说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否则你刚才怎么心虚不敢为楚云菡开脱了?” 想起当时在船上发生的一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瑞王只是单纯的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被小白莲给蒙蔽了,云苓顶多骂他几句蠢货云云。 可偏偏他知道楚云菡有问题,还一个劲地把责任和黑锅都推到她身上,那云苓自然是忍不了的。 “为了文国公府的名声,当时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并不代表我就忘了这件事。” 被说得哑口哑口无言,心底的火一下子就泄没了。 他自知理亏,只能避开云苓的目光,小声地道:“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紧抓着不放。” 云苓笑了笑,连气都懒得生了,“哦,你的意思就是,反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当时的真相根本不重要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况壁城不是信你的么。” 萧壁城陡然皱眉,淡声道:“可是大哥,万一当时我不信云苓呢?” 瑞王看向萧壁城,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壁城黑沉的双眸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大哥有没有想过,倘若不是云苓恰好早前与容家兄妹结过善缘,二人相信她不是幕后主使的话……如果连我也不相信云苓,你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咬定她是幕后主谋,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瑞王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谋害陛下钦定的瑞王妃,父皇会轻易饶恕她么?镇国公府会善罢甘休吗?” 不管是谋害未来瑞王妃,还是对自己的庶妹下毒手,罪名一旦落实的话,都够云苓好好喝上一壶的。 瑞王的眼神光逐渐黯淡下去,看见云苓那冷淡的目光后,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反复煎烤一般焦灼痛苦。 这么久以来,云苓之所以针对他刻薄他,都是有原因的。 “我承认当时的确有失偏颇,只是看到云菡落水,心里太着急了。”他声音低哑的开口,眼眶微红地看着云苓,“我知道小婵落水和你无关,但云菡落水一定是你做的,那事将她的名声都毁了……” 当时事情有着诸多疑点,可他来不及冷静下来想太多,替楚云菡委屈愤怒的心情盖过了一切情绪。 云苓眼皮也不抬地道:“瑞王殿下,你觉得我做的过分?我做的只怕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但萧壁城也觉得是该有个最后的了断了,他斟酌了一下,选择将真相全盘托出。 “大哥不是难以理解,当时我为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云苓么,那是因为,我亲眼看见楚云菡在花瓶中藏放了嫁祸给云苓的罪证纸条。” 听到这话,瑞王神色错愕地看向萧壁城,唇色发白。 “当时她趁与容婵同行,借口来画舫中寻我,却不知我的眼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毫无顾忌地当着我的面做下了这事,你若不信的话,那张纸条现在还留着。” “楚云菡不单是想害容婵落水那么简单,她还特地安排了陌生男子跳水救人,想要彻底毁了她,再嫁祸给云苓,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瑞王怔忪地听着,萧壁城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白上几分,最终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 “只是楚云菡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云苓与容家兄妹是旧识,那陌生男子也巧合下救错了人,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萧壁城目光肃冷地看着他,沉声开口。 “大哥,楚云菡并不值得你为她痛惜愤怒,因为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 “够了……够了……求你别说了!” 瑞王终于承受不住,猛然蹲下身抱住自己的头,将脸埋在膝盖处,语气痛苦。 他知道楚云菡多少有些嫌疑,可当时她的模样那么可怜,事情的真相又一直没有结果,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倍加怜惜地娶了她。 可是如今,那残酷丑陋的真相被无情地揭开,更是从萧壁城口中说出来,对瑞王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 瑞王埋着头,自嘲地低笑了几声,云苓隐约听到几丝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陷入沉默,不多时冬青敲响了正厅的木门。 “王妃,天色已晚,瑞王妃说要先作别了。” “我知道了。” 云苓回应了冬青一声,又看向瑞王,语气淡淡。 “小婵还不知道你来了,去接她回府吧,别在这儿蹲着挡路了。” 闻言,瑞王一动不动的身躯这才终于有所反应,他沉默地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槛处,他停顿了几息,握紧拳头小声开口。 “之前是我不对……还有上回我母后的事,对不起。” 瑞王自觉无颜面对云苓二人,鼓起勇气说完便要匆匆离开。 云苓神色缓了缓,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开口道:“我一向记仇,但也恩怨分明,已经了结的事今后就不会再提了。” “倒是小婵,她也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可你光顾着维护楚云菡跟我扯皮,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如今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多留心她些。” 瑞王的身影顿了顿,胸口又生出几分愧疚来。 “……我知道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萧壁城收回目光,这才诧异地看向云苓,“你刚才说什么,容婵有了?” 云苓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他今天的表现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救,但愿接下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既然能听得进去这些话,选择接受了真相,之后多少会防备着楚云菡一些吧。 第 242 章 可以了 容婵走到前院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就在靖王府大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声影。 “瑞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她无比惊讶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欣喜。 瑞王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朝着她扯了扯嘴角,“那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是来接你回府的。” “我的什么事?” 他说话模棱两可的,容婵一脸茫然,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瑞王拉上马车了。 “外面冷,进去说吧,我刚才是说……你怀有两个月身孕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容婵坐稳在马车里,身躯微微一僵,看了瑞王几眼后,鼓起勇气开口。 “那、那你是特地来接我的吗?” 瑞王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轻轻点了点头。 容婵眼眸微亮,心直口快地道:“我还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主动踏入靖王府一步呢!” 瑞王对云苓的抵触……不,应该说是恐惧更合适。 她知道瑞王一直很怕云苓,去哪都绕着靖王府走,可没想到因为得知她有了身孕,竟会亲自来靖王府接人。 那这是不是说明,在瑞王心中她算是个蛮重要的人? 瑞王轻咳了一声,眼神因心虚有几分飘忽,“这么大的事情,我当然会来亲自接你。” 容婵闻言,没心没肺地冲他傻傻一笑。 “谢谢你呀,瑞王殿下。” 不管怎么样,感觉到被人重视,她心里多少有几分小开心。 说起来,瑞王对她一直都还不错,没让她受什么委屈。虽然两个人之前没有男女之情,但容婵忽然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的话,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哥哥总和她说,世间能像爹娘那样相爱的夫妻是少数,寻常夫妻能够相敬如宾地携手度过一生,便已是难得的幸福。 容婵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单纯也乐天,想通了这一点后,那些乍然得知有孕后的慌乱紧张与迷茫,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瑞王定定地看了几眼她的笑颜,片刻后才突然挪开视线,缓缓道:“其实……我们都成婚这么久了,你不用叫的那么生疏。” 他也是刚刚才发现,成婚都快半年了,容婵还一直称呼他“瑞王殿下”。 “哦。”容婵应声完,歪头想了想,“那我叫你小昱吧。” 叫夫君不合适,喊哥哥也喊不出口,她已经有哥哥了。 瑞王觉得这称呼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是容婵提出来的,便也没说什么。 马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瑞王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忽然觉得和容婵相处起来蛮舒服的,没有云苓给他的紧张压迫感,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也不似楚云菡那般,总觉得走不进对方的心里。 她没什么心防,什么都对他说,神态语气都落落大方,但既不像六公主那样骄纵蛮横,也不似温怀瑜郡主那般内向腼腆。 而且他突然发现,这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着浅浅的梨涡,很是可爱。 一路回到了瑞王府门口,瑞王刚掀起帘子,便看见了远处的楚云菡。 对方似是在送客,那人有些眼熟,他认出来是林芯,离得有些远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师父,我就不送您了,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吧,您问的事情若是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便会告知您。” 林芯忙点头,温声道:“好,那就多谢菡儿了。” 她是来打探边关之事的,昭仁帝突然下令在京城紧急练兵,叶折风却什么都不肯透露。 丈夫还在边关,她心里放心不下,想着楚云菡很得瑞王宠爱,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这才主动拜访了一趟。 楚云菡送走了林芯,嘴角的笑容逐渐淡了下去,眉头微微拧起。 “紧急练兵?” 联想到前阵子有关边关的谣言,她直觉边关或许真的出了什么事,莲夫人一直在暗中四处打探,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娘才行。 楚云菡心里想着事,刚转身便碰上了瑞王,顿时目露惊喜。 “天昱?这么晚你去哪了,难怪我刚才寻不见你的人。” 她刚想上前去挽对方的手,便见容婵也跟着从车上下来了,笑容僵在脸上。 听到她的声音,瑞王身形微顿,冷不丁想起云苓夫妇所说过的话,下意识地就避开了楚云菡的碰触,将容婵护在了身后。 楚云菡眼神微动,面上去没有丝毫破绽,只是乖巧地退到了一边,笑容中轻车熟路地带上几分落寞。 “王妃也回来了。” 以往每当她露出这样的情绪,瑞王就会毫不犹豫地撇下容婵,拉着她的手回菡萏院,屡试不爽。 瑞王看着她的笑容,心底有些乱,不知不觉间,他对楚云菡似乎没有之前那种感觉了。 三人僵持间,容婵有些尴尬,“那个,我有点渴,我先回屋喝茶去。” 她识趣地想先行离开,却被瑞王一把拉住。 “入冬了天气冷,不如叫厨房做点红糖姜水来吧,对身体也好,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回屋歇息去吧。” 说完,他就拉着容婵径直离开了,二女皆是神色错愕地一愣。 回过神来,楚云菡面色难看地拧起眉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瑞王最近怎么回事? 这个原本很好拿捏的男人突然脱离了掌控范围,楚云菡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瑞王妃怀有两月身孕的消息传开,楚云菡死死地捏紧了手帕。 昭仁帝龙颜大悦,赐了不少补品药材下来,还特地从宫里挑了五个老嬷嬷和五个宫女,整整十个人一同照料容婵,把院子守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萧壁城笑道:“父皇赐下去的那些人可都不简单,精通医理的,钻研膳食的一应俱全,还有两个有着深厚的功夫底子,这下你大可放心了。” 云苓不得不承认,她多少有些酸了。 “我怀孕那会儿,都只有岑嬷嬷一个人来照看我!” 萧壁城挑眉,压低声音凑过去,“等你再怀上的时候,保证待遇比她还好,说起来……媳妇儿,咱们好像已经可以同房了。” 第 243 章 我超会,我教你 早前御医就说过,生完孩子两个月后行房一定没问题。 原本两个月早就过了,只是萧壁城之前忙着处理在温泉山庄扎营的事,这才耽搁了。 如今好不容易闲了下来…… 云苓微微一顿,和他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 萧壁城压低声音,试探地道:“今晚把孩子给岑嬷嬷照看吧?” 云苓有些迟疑,“这两个崽子晚上闹腾的很,岑嬷嬷年纪大了,能行么?” 大宝二宝多数时间还是跟他们睡一个屋子的,小孩子半夜醒了爱哭闹,总要起身抱抱才行。 而且别人抱了还不管用,非得她来才行。 带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要不是她作为精神力者对睡眠的需求比一般人少,换别人来早就神经衰弱了。 “他们两个最近比之前乖多了,没问题的。” 萧壁城有点心急,他忍着做了那么久和尚了,总不能还得等到孩子长大才能开荤吧?首发 他也是个正值青年,气血方刚的男人,总靠着自娱自乐解决问题也不是事儿啊! 虽然有时候云苓体贴他忍的难受,也会“略施援手”…… 但看得见却不能吃是另一种精神折磨,还不如自力更生呢。 云苓见他实在可怜,不由得点头道:“那今晚就把他俩扔给岑嬷嬷吧。” 萧壁城按捺住心底的些许激动,当即就照办,命人请来了岑嬷嬷。 岑嬷嬷有些为难,“倒也不是老奴不愿意照看两位小公子,只是小公子们都黏王妃的紧,这离了王妃能行吗?” 早前她看云苓夫妻二人辛苦,也曾试着帮忙带过两个孩子,但最多只能带走一个时辰,否则整个院子就会魔音穿耳,谁都别想睡了。 云苓想了想,灵机一动,“要不然我试着点一柱安神香看看,兴许有作用呢?” 她怎么把能魂消香给忘了! 这玩意儿碰上引子是剧毒,可寻常使用的话,那就是绝佳的安神香,对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在幽幽的香气下,两个崽子很快睡的像小猪崽一样沉。 萧壁城见有效果,提起的心放下来,眸底浮起一丝喜意,顺带觉得莲夫人都顺眼不少。 云苓也微松了口气,感谢莲夫人赠送的魂消香一支,为她和萧壁城在探索爱情的道路上给予了强劲有力的支持。 萧壁城轻咳一声,正色道:“对了嬷嬷,今晚我和云苓就不歇在揽清院了,我们睡漱石居。” 岑嬷嬷疑惑不解,“好端端地怎么要睡漱石居?” 云苓与萧壁城心意相通,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直口快道:“揽清院里住的人太多了,而且隔音效果不好!” 岑嬷嬷更疑惑了。 萧壁城面色一红,“咳咳!” 云苓顿了顿,面色严肃地解释,“嬷嬷,我和王爷有要事商谈,我前阵子画了辆战车的图纸,正要和王爷好好探讨一番改进方案,看怎么能开得更快更稳更猛。” 岑嬷嬷恍然大悟,难怪今晚突然要让她帮忙照看孩子。 “这般要紧的事,的确不能随意叫旁人听了去。” 王爷这孩子太辛苦了,前阵子忙得脚不沾地,每顿饭都没法好好吃几口,眼下好不容易松快几天,还要彻夜与王妃一同探讨战车改进,真是胸怀百姓,心系天下啊! 这样想着,岑嬷嬷不由向萧壁城投去一个情绪饱满的眼神,里面包含着两分疼惜三分敬重四分慈爱。 至于还有一分是什么,云苓也没看出来。 可能是岑嬷嬷年纪大了,眼珠有些浑浊,不似年轻时那般清澈吧。 “辛苦王爷与王妃了。”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更红了,他两颊烧的厉害,冲着岑嬷嬷尬笑了几声,忽然觉得其实黑点也挺好的。 至少他现在脸红的跟红皮儿鞭炮一样,但岑嬷嬷啥也没看出来。 “那孩子们就交给嬷嬷了。” 二人早前就洗漱过了,说完萧壁城直接拉着云苓步伐匆匆地去了漱石居,然后将小院里的护卫们都遣散。 说来也怪,明明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又不是没亲热过,但萧壁城却感到心脏不停的跳动,前所未有的紧张。 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云苓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动作中的几丝紧张和青涩,“你紧张什么,对你来说也不是头一回了吧。” 萧壁城听到这话,以为她嫌弃自己的,顿时深受打击。 “之前那次我什么都不记得。” 那会儿他中了药,完全没有理智和清醒而言,事后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丝记忆。 “我听说在世家和皇室,男子到了十五岁,也会特地派宫女或是通房教着写,话说你……” “我没有过通房,也没有过宫女。”萧壁城抿了抿唇,继续道,“我十五岁那年,恰好出了五弟被诬陷和宫女苟合的事,我怕触及父皇怒火,不曾与宫女有过任何出格举动。” 后来他就参军去了。 最开始他满心都是战事,哪有时间想这些事,后来成为将帅首领,自然要以身作则,严正军风。 “春宫图总看过吧?” “……没有。” “放屁!你没有看过的话我把头拧下来。” 色是人之天性,那会有男人连这个都不看? 云苓凉凉地道:“装的差不多就得了,王爷。” “好吧……看过。” 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也曾背着旁人偷偷躲起来看过。 “那你还磨叽什么?” 云苓有些纳闷,先前猴急不可耐的是他,上了床后忸忸怩怩的也是他。 “……” 萧壁城不说话,云苓却从他别扭的神情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她自认为很体贴地安慰对方,“听说男人都很在乎头一次给对方的体验?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放心,我超会,我教你!” 萧壁城眼角一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你哪儿学来的?” “虽然我缺乏实战经验,但是我的相关理论知识很丰富,既看过文字版的指点,也目睹过真人版的动作指导教学。” 萧壁城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敢置信地问,“真、真人版动作指导教学?你们那个世界还教这种东西?” 第 244 章 男人不能说不行 “咳……倒也不是,属于私人兴趣选修课吧,大家应该都会主动上……” “……” 萧壁城知道就算是女子,在成婚前也会有专门的嬷嬷指点房事,但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所谓的真人版动作教学,着实狠狠刷新了他的三观和认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云苓半天后终于憋出一句话。 “你到底行不行?” 要实在不行,那她就在上面了。 云苓后半句话还没能说出口,猛地便被堵住了嘴,后脑勺重重撞在枕头上,上方的人似是恼怒地发狠咬了她两口。 “嘶……”云苓一时撞懵了,瞪着他道,“突然发什么疯。” 萧壁城用暗沉的眼眸看着她,神色中有几分无奈和气恼。 “媳妇儿,男人不能说不行。” “行不行要用行动表示,你行不行我不知道,反正我很行。” “……为夫一直很想知道,你从来都不会觉得害羞或者不好意思么?” 云苓眨了眨眼睛,“啊这……你是说那种肾上腺素飙升,面红耳赤,脉搏加快的生理表现么?我自从十岁以后就很少有过这种情况了。” 很抱歉,组织给她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对于情绪镇定的控制力…… “何况,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没有实战经验,只是想利用自己学的知识,尽可能的让我们两个更舒服更快乐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云苓的神色很认真,罕见的显露出天性中的一丝纯真。 萧壁城怔了怔,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哑然失笑,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云苓并不是嫌弃他什么,只是成长的特殊环境使然,造成在人格表现方面与常人有所不同罢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神色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宠溺。 “好,但是我也想教给你一些东西。” 心脏为深爱的人而飞速跳动不止,是一种会上瘾的、难言的美妙滋味。 “媳妇儿,世间有一些快乐,是需要身体和心灵共同起舞,才能让灵魂深处感受到战栗的。” 云苓茫然地望着萧壁城,也不知为何,就感觉他好似突然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上方那张熟悉的脸,那双漆黑的双眸直视着她,不再闪躲和别扭,转而变得幽深起来。 明明他的目光极尽温柔,可越来越靠近的脸,却天荒地破的让云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感觉头脑有一瞬间的卡壳,然后思绪就开始变得缓慢迟钝起来。 之前的很多次亲吻,好像都和这次不一样。 萧壁城隐约感觉她的心跳好像变快了一些,眼底漾开波澜的笑意。“感觉怎么样?” 云苓胡乱地点了点头,“挺好的,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萧壁城微微一笑,与她额头贴着额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 这个动作让云苓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甜蜜,但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无处安放。 这是一种失控的感觉,但她一点也不紧张害怕,反而隐隐心生欢喜。 “……我好像,有那么一点能明白你说的意思了。” “那我们继续。” 萧壁城捏了捏她的脸,精壮的手臂抬起,放下浅纱帷帐,隔绝了初冬的寒意。 …… (拉灯,此处略万字) …… 想到昨晚那一课,她心底忍不住直叹,萧壁城真是个体力怪物。 其实在组织里训练了那么多年,她的体力耐力原本也很强,大概是穿越以来就没好好锻炼过吧,居然落了下风…… “这么早就醒了?” 她一动,萧壁城就睁开了眼,他早就醒了,一直在闭目养神中。 云苓皱了皱鼻子,翻身趴着看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花。 “我腰酸的厉害,你给我揉揉。” 她懒洋洋地开口撒娇,萧壁城很快动作刚柔有力地照做。 见云苓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萧壁城忍不住唇角轻弯,“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云苓再次打了个哈欠,冲他一笑,“没有,就是忽然间感觉很幸福。” 有那么一种……好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样的满足感。 萧壁城微微一怔,眼神柔和,“还困的话就再多睡会儿吧。” 云苓点了点头,只觉得他按揉腰间的力道很舒服,迷迷糊糊间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屋里炭火烤的暖暖的,萧壁城在书案前翻看着什么东西,神色认真。 云苓看了眼自己身上,大抵是怕她冷,里衣都已经穿好了。 “见鬼了。” 她小声嘀咕着,暗自咋舌,以她自小训练的警惕性,居然会连睡着时有人给自己穿衣服都无所察觉。 萧壁城注意到她睡足了,连忙起了身。 “饿了吧,我已经让厨房把午膳做好了,一直温着呢。” 语毕,他边走出门外,低声吩咐了陆七几句。 云苓忽然有些贪恋这种被人无条件疼宠的滋味,想起昨晚上的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说起来,成亲之后还没度过蜜月呢。 要不然……就把那两个崽子扔在揽清院吧,反正她手里有魂消香来着,再次对莲夫人表达一秒钟真诚的感激。 不过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还有,前几天云泽私下透露,说他其实一直很想要张你画的铅笔画,不过看你这么忙,没好意思提起过。” “那就画张结婚照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由得有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 按照计划的时间,她也应该快要收到一封来自北秦的回信了…… 第 245 章 重逢并不遥远 忍了那么多年没开荤,一朝尝到滋味儿,立马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云苓一直觉得萧壁城很像老幺喜欢的那种犬系男友,他平时的确也很听话温顺,就是最近好像血脉觉醒了一样,一到晚上就透出压抑不住的狼性。 每当夜晚降临,萧壁城的眼神就变得炙热期待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媳妇儿,今晚上课不?” 两人的暗号已经对的相当熟练,便是当着陆七等人的面也能坦然自若地开口。 云苓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可以实践一下上次探讨的理论可行性。” 陆七在一旁听得不明觉厉,只感觉王爷和王妃真的好辛苦。 “乔大人,最近每天晚上,王爷和王妃不是要讨论战车图纸就是要上课学习,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定要让厨房加强伙食才行,宫里不是赐了过冬的火腿和腊肉下来么?” 最近军营训练的力度愈发高强,他人都饿瘦了,厨房要是可以改善伙食,他也能蹭点好处。 乔烨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七一眼,“王爷是该多沾点荤腥。” 能在靖王爷身边伺候的人不多,王府里其他人察觉不出什么,但作为王爷手边最信任的亲信,他可没陆七那么傻白甜。 但乔烨也不点破,反而不动声色地替二人遮掩,以免陆七这样毛毛躁躁的傻小子一不留神坏了别人的好事。 * 没有了孩子打扰,漱石居里的二人很是放纵了一段时间。 云苓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她提早就研制好了能够有效避孕的药物,不然照这个情况下去,搞不好下个月她就查出怀二胎了。 这次练习手稿,她画了府里不少人。 比起上次的单调黑白,如今的铅笔多了好几种鲜艳的色调,云苓按捺不住思念,循着上辈子的记忆画了一张四人像。 纸上的四个女孩神色笑容各异,在鲜艳的色彩下焕发着一种别样的生机,云苓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萧壁城端详着画纸,上面四人的发型打扮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陌生模样。 “这就是你那几个同门?” 云苓点点头,指着画上一个黑色长发及腰,细眉杏眼的纤弱女子,对方正轻浅地柔笑着,像一株开在幽深山谷的纯白铃兰。 “这个是胧夜,我们小组的智囊。” 萧壁城挑了桃眉,对方不似云苓那般美的明目张胆,不过那副清纯无害的模样,怎么都很难和云苓描述的心机毒辣联系在一起。 云苓的手指向右挪动,“这个是留情,脾气不太好。” 萧壁城点点头,他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因为对方的相貌看着很眼熟,依稀是记忆中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风小妹模样。 只不过,风小妹的气质沉稳而内敛,画上那个一脸冷漠的短发女子,更像是一柄没有剑鞘的利剑,能令寻常人不寒而栗。 云苓的手指又向下一滑,笑道:“这个是璇玑,她很喜欢恶作剧。” 对方有着一双狡黠的猫瞳,短发才及肩,看起来像是个没长大的半大少女,笑容灵动张扬,又隐隐让人觉得带着几分小小的恶劣。 萧壁城的眼神最终落到最后一个人身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画纸,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温柔。 “这是你原来的容貌?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浓密卷曲的墨色波浪长发,微微上挑的眼角勾人心魄,一眼就让人挪开目光 云苓点点头,“是啊,原来的楚云苓,真正的样子其实跟我长的差不多。” 还挺巧的。 萧壁城顿了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跳,语气不自觉地提高。 “媳妇儿,既然你们都和自己原来的模样长的差不多,那你不妨把另外两人的画像单独给我,我命人循着画像分别去东楚和南唐打探,想来这样找到她们的机会大的多。” 云苓微微一愣,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你怎么知道我们都和原来长得一样?” “我曾见过风小妹,她和你画出来的样子也完全一致,除了气质和打扮。”萧壁城指了指留情,“所以我猜测,另外两人应当也是如此。” 云苓的心顿时加速跳动起来,神色隐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好了!” 她当即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画了两张单人像,甚至还根据这个时代的衣着发髻特点,对二人的形象做出了改变。 有了画像的话,他们的目标就更明确清晰了,完全无需单靠着打听陨石坠落的事去摸索她们的下落! 将画像交给萧壁城后,云苓的目光中忍不住露出几丝期待和喜意。 第 246 章 反正老娘天下无敌 心中有了期盼,云苓心情飞扬,用着粗制的纸笔画画都越发顺手起来。 云苓也没有所保留,见他学的认真,就一股脑地把自己会的全都交给了对方。 五皇子学得如痴如醉,回去后就埋头闭关起来。 温怀瑜没了双亲长辈,昭仁帝怜惜温家满门忠烈,以皇室的名义为其送亲主婚。这般风光的场面,让老世子差点没高兴的昏过去。 太上皇的寿辰与新年的步伐也越走越近,接二连三的好事将近,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欢腾的喜意中。 恰就在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惊雷平地起,为喜气洋洋的京城上空笼罩了一片阴云。 “怎么回事,京城里的百姓为何一夜之间全都知道北秦联军出事了?” 一见到萧壁城,云苓立刻按捺不住地问他。 就是从昨天起,北秦风家军被秦帝流放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现在整个京城的茶馆都在沸腾地谈论此事。 人人皆道,北秦与大周的关系岌岌可危,对方不会再派联军来支援了,眼下边关危机四起! 萧壁城刚从宫中赶回来,他看向云苓神色凝重地压低了声音。首发 “莲夫人那边开始有所动作了,这消息是她派人散布出去的。” “我们一直瞒的很好,她怎么会突然知道这件事?”云苓神色微凛,随即又眉头紧皱,“是安亲王透露给她们的,还是她们自己探查到的?” 萧壁城额角青筋直跳,“目前尚不知她们从何处得知此消息。” 云苓镇定下来,冷声道:“算了,现在去纠结那些也没意义,边关目前情况怎么样?” 纸早晚是包不住火的,他们压根儿就没想着一直瞒下去,只是觉得最起码也能撑到年后,如今消息暴露的着实太早了,这里头定然有问题。 “折风的父亲,也就是我师父,他每隔五天便会传递一次消息给京城。上一次收到消息就是在昨天,目前边关局势尚且稳健,自打你将突厥毒烟破解之后,突厥人便再也难以占据上风,早前那批袖弩也都已经送达军中。” 大周军队的军鸽训练的很强悍,每只信鸽一天约莫能飞六、七百公里,采用接力的方式,最快五天便能获得一次边关的消息。 不过鸽子的负重有限,只能携带极薄的纸卷,上面往往也就一句话的信息。 “朝中的局势尚且能控制住,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有关北秦风家军的谣言。” 萧壁城说完,一颗心微微有些下沉,其实风家军的事也谈不上谣言,而是事实。 云苓松开眉头,安慰他道:“到也不必太过担忧,北秦的回信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们和风二哥约定的是一月初回大周。眼下也没几天了,等他抵达京城,一切谣言必然不攻自破。” 萧壁城轻轻点头,双眉却没有松开,“不知接下来这几天里,她们会怎么出招。” 虽然消息提前走漏让人很不爽,但云苓仍旧异常淡定的喝茶。 “没事,不管发生什么,反正老娘天下无敌。” 萧壁城:“……” 他暗自失笑地摇摇头,不过看着云苓的样子,心里反而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是啊,他们有那么多底牌,有什么好怕的? * 文国公府的后院里。 朴素简洁的房间里,莲夫人噙着淡笑坐在床榻上,全然没有丝毫病意。 “菡儿,你这次做的很好。” 如果不是楚云菡从林芯处得知,昭仁帝在京城里私下练兵,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和猜忌,也不会顺藤摸瓜探查到边关的事。 大周皇帝把这个消息瞒的很好,不过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 楚云菡神色隐隐有几分兴奋,“娘,接下来我们是什么计划?” “接下来?”莲夫人饮了一口茶,冷笑了一声,“等安亲王那边的行动吧,让他们逼靖王去边关,到时候京城便尽数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只要京城没有靖王坐镇,余下的都不足为惧。” 楚云菡顿了顿,眼里有些许恨意,不放心地道:“那楚云苓该怎么解决?” 听到这话,莲夫人反问道:“上次让你送给林芯的药材,她用在叶折风身上了吗?” “我亲手帮她给叶折风治了解毒药。”楚云菡点点头,眼神有些许不解,“对了娘,您还没告诉我,为何要特地给林芯送药材呢。” 莲夫人唇角弯起,淡笑了一声。 “我给你的药材中有蛊虫的虫卵,如我所料不错,如今应该已经在叶折风体内孵化,这对母子……算是我留的一手后招。” 早晚用的上,无非看何时出牌罢了。 第 247 章 是你背弃我在先 京城中,针对边关的流言愈演愈烈,百姓担忧的情绪也越来越重。 尽管朝廷表示边关战事一切稳定,但架不住莲夫人手下的人不停四处拱火,闹得好像明天突厥人就要打到京城了一样。 甚至有人提议,希望靖王爷能尽快带人前往边关一探究竟。 但这些人此时的想法到没什么恶意,不过是本能地认为若有萧壁城驻守边关,百姓们心里也安定。 萧壁城没关注这些议论声,他正命人顺着痕迹调查莲夫人的消息来源。 乔烨做事一向靠谱,不多时就有了消息。 “回禀王爷和王妃,近来莲夫人一直对外称病,没有出过文国公府,唯有楚云菡回去的格外频繁。想来莲夫人行动不便,一切都是交付与楚云菡去做的,她手段稚嫩,做事不如莲夫人那般滴水不漏,让我们探查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云苓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不怕莲夫人有所动作,对方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什么也不做才麻烦呢。 至少对方每次一行动,他们就能够有迹可循。 萧壁城点点头,“和楚云菡直接或间接有所接触的人,你整理一个名单出来,我要上报给父皇。” 云苓娘家那边一直有老文国公在盯着,老文国公是个聪明人,不像老世子那般好糊弄,莲夫人手段再通天也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这不如今莲夫人束手束脚的,也不敢擅自妄动,只能通过楚云菡去做,让他们逮到了些许破绽。 名单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突厥人的内应,这算是他们的一大收获。 * 书房里,宋鹊羽急切地问,“王爷,这样大好的机会,您为何还迟迟不动手啊?现在是逼靖王离京的大好机会,只要他走了,我们立刻就有机会动手!” 坐在木椅上的贤王已经垂眸沉思了很久,迟迟没有出言下达命令。 听到宋鹊羽的问话,他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烦,淡声道:“你退下,去请皇长叔来。” 宋鹊羽以为他终于肯动手了,眼神微喜,也顾不上在乎贤王的冷淡,立刻便退下去了。 不多时,安亲王推门而入。 “长旭,你迟迟没有动作,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贤王沉默了一下,“莲夫人的消息比我们想象中要灵通,也不知是否还藏有后手,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逼靖王离京么?” 安亲王微微皱眉,沉下语气道:“虽然北秦联军的事发生的突然,但我们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如今京城也已经布局完毕,局势在我们的主导之中,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会儿就算突厥已经得知了风家的事,他们也不怕。 再让萧壁城去维持边疆稳定,倒是正好可以拖住突厥王的脚步,让他没法在京城这边耍阴招。 “长旭,我们的计划你是一清二楚的,不该有此顾虑才对。” 安亲王眸色莫名地打量了贤王一阵,再联系近来他对云苓态度的细微变化,隐约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靖王妃之前救了糯儿,你不忍心下手了?” 贤王抿唇,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皇长叔,我不是不忍心,只是她的确救了糯儿一命。” 虽然云苓很碍事,但他也不想欠别人什么。 而且无论是糯儿还是阿沁,母女两人对云苓的亲近和喜爱都难以掩饰…… 他不知道,等到真正兵刃相见那天,应当如何跟阿沁解释。 安亲王轻叹了口气,“长旭,你重情义是好事,但你不该把这份心思花费在外人和敌人身上,要知道……你的母妃还在等着你救她脱离苦海。” “长旭,你难道忘了么?”安亲王静静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们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 贤王怔怔地看着安亲王,身躯轻轻一颤。 是啊,他们为何要谋取皇位,甚至不惜和突厥人勾结? 不正是为了向昭仁帝复仇,把母妃拯救出来么。 母妃与皇长叔本是两情相悦,是昭仁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横刀夺爱逼迫母妃嫁给了他! 他从皇长叔手里抢走了母妃,却又不好好对她,没有半点怜惜宠爱……在利用完季家的权势后,反手就将她的母族尽数发落诛杀! 已经整整二十余年了,母妃的所有青春年华,全都献给了青灯古佛。 想到这里,贤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皇长叔见谅,是长旭一时想岔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见到母妃笑过,每当他提起皇长叔时,母妃的情绪也会变得不对劲。 看着安亲王腰间那块磨损的玉坠,贤王抹去了心中最后一丝动摇,眼神陡然坚定起来。 “您已经等了母妃二十多年了,她一定也在等着您,我马上就派人动手。” 只要谋取皇位成功,他就能让母妃脱离苦海! 安亲王闻言,看似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压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又与贤王交谈了一会儿后,方才离开贤王府。 月色下,他端坐在摇晃的马车中,指腹摩挲着那块磨损的玉佩,神色复杂地喃喃自语。 “菱华,你已经躲了我二十三年,我不会再让你躲下去了,不要怪我狠心……” 我为你放弃一切,是你背弃我在先。 (作者君:宝子们别急,按照时间线,有些剧情是必要交代的,很快姐妹们就都陆续出场啦,不会拖到大几十万和百万字后。下章情哥来信,作者正在努力码字,兼职写文更新速度有限,大家请见谅。) 第 248 章 留情来信 有不少自称知情人士的人揭露,北秦与大周的关系之所以陷入危机当中,全因靖王爷当初在边关时,曾私下协助野心勃勃的风家军计划谋反之事。 北秦皇帝识破了风家军的野心,才会将他们一族尽数流放,与此同时也记恨上了西周靖王,如今才拒绝派联军前往大周支援。 “放他娘的屁!” 陆七听到这没谱的流言之后,气的鼻子都歪了。 “王爷都快三年没上战场了,密谋个锤子的密谋,我们什么时候管过北秦的事儿了?” 如今在有心人的怂恿煽动下,有一批人试图给萧壁城定罪,认为他应该尽快前往边关维稳,戴罪立功。 萧壁城冷笑了一声,却没有丝毫气怒和慌乱。 “我当他们接下来要出什么招,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他和北秦风家一直交情匪浅,这是大半个朝廷都知道的事,眼下反倒成了他的罪证之一。 乔烨神色担忧,“王爷,眼下朝中有一大批官员都在逼迫陛下,要他下旨派您去边关,这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壁城,子舟他们已经在郦城了,三天后便会入京!” 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在靖王府养伤养了快三个月的风家大哥风子昂。 他的身份不便透露,因而三个月以来都住在偏院里养伤,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 云苓点点头,面上绽开一抹笑容,“既然是这样,看来北秦那边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这会儿风子昂刚从外面回来,他手上拿着一个盒子,神色喜悦。 “驿站里的线人先送到了一份包裹,好像是给靖王妃的。” 风子舟带领着大部队,脚程走不快,但临走前留情特地交代过他,一定要先尽快把那个包裹送到京城的靖王府里去。 他料想云苓也在焦急盼望着回信,因而等入了大周边境以后,就特地叫人快马加鞭率先送包裹。 云苓听到这话,当即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神色激动。 “快拿来给我看看!” 一定是情哥的回信! 接过风子昂手里的包裹,云苓率先回到了书房中,萧壁城神色微动,也连忙紧跟其上。 云苓双手激动的微微颤抖,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包裹,果然见里面那个木盒子上,印着留情专属的兽爪图案。 她一颗心脏跳的飞快,赶紧打开了木盒子,只见里面是数不清的信纸,厚厚一沓比手掌的厚度还要厚。 云苓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期待地拿起那些纸张查看,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铅笔字。 “苓妹,见字如我,一切安好。”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简洁汇报口吻,看的云苓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当初大家曾开过玩笑,如果四个人不能一同完完整整地逃离组织,那还不如豁出去不要命了。 没想到情哥和老幺都已经逃出去了,却真的还是为她们选择回到了虎穴中。 “目前我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因脑部受过重击,精神力受到影响,驱动时会刺痛难忍。发现陨石有温养精神力的作用后,情况有所缓解,目前正在缓慢恢复中。此具身体有多处旧伤,但不影响自保能力,你大可放心。” 留情对自己的伤情状况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如果不是风家兄弟有所提及,云苓根本不会知道她已经到了一只手脚半残的地步。 虽然繁简体混用,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英文,但一旁伸着脖子看的萧壁城也能读懂不少。 “风二哥说了你和西周靖王的事,你寄来的信我也都认真看完了,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是我们之中最先脱单的一个,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一直没告诉你,老幺之前觉得以我们两个的性格,可能会寡一辈子,不如干脆凑合过。我想好像是这个理,就偷偷连房子跟车都买好了,原本打算给你个惊喜,等摆脱了组织就回去结婚,现在看来果然不能乱立flag。” 这段话有一大半都是英文,萧壁城忍不住小声问,“媳妇儿,她这里写的是什么?” 云苓瞥了眼神色茫然的萧壁城,“情哥说祝我们新婚快乐。” 得亏他看不懂,不然铁定跳起来,虽然她和情哥之间只是纯粹的革命友谊来着。 “我看了素描画,他人长的不错,至于品性我并不担心,但凡是你能看上的人,那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对于萧壁城的存在,留情接受的相当自然迅速,也没有任何挑刺和意见。 她信任小组的每一个人,也无条件支持云苓的任何想法,云苓说好就一定好。 “听说你那边情况不妙,我这次还不能立刻动身去大周,有些要紧事还需要善后处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最晚明年三月初春,我一定如约到靖王府跟你汇合,安心等我。”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先卖个关子,等风二哥抵达京城你就知道了。” 留情以絮絮叨叨的口吻说了些琐碎的事,几页纸后,终于把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 “再跟你说说我的情况吧,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风家兄弟应该跟你说了不少。” 云苓只见那些字迹肉眼可见地变得潦草了许多,隔着字迹都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写信时的暴躁。 “简单来讲,北秦皇帝是个傻比,他的贵妃也是个傻比。” 这张纸开头就这么一句话,剩下的全是经典国粹“口吐芬芳”。 云苓顺手翻了翻,留情差不多不重样的骂了整整三页纸,且涵盖了多国语言,完美展现了她在语言学习方面的惊人天赋。 讲一句正事骂三句,云苓艰难地从她那骂骂咧咧的口吻中,大致拼凑出了一些完整的信息。 第 249 章 情哥的事迹 简单来讲,留情那具身体的主人跟北秦皇帝算是青梅竹马,且对秦帝情深意重。 北秦那边有个苏家,苏首辅野心勃勃,大概就是西周封家的翻版,区别在于苏家是真的想谋取皇位。 “狗皇帝十一岁的时候就登基了,怕他变成苏家的傀儡,摄政王一直都在帮他,但是他的被害妄想症很严重,你出手都治不好的那种程度,看谁都不是好东西,总觉得摄政王想抢他皇位。” 因为风家和摄政王关系紧密,所以秦帝有心打压风家军,为了回收兵权,甚至不惜将忠烈老将打成卖国贼。 “狗皇帝造作的时候,摄政王刚好不在北秦,就这么让他得手了。风老将军希望狗皇帝看在旧情的份上,能让风小妹免受此难。” “刚一睁眼的时候,那个苏贵妃又是薅我头发又是挠我脸的,还要逼我吞活蛇。那我肯定不能忍啊,冲上去就把她打飞出去了三米远,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都没起来。现在想想都还很气,如果当时我的手脚能再利索一点,头盖骨都给她掀开了。” 云苓在心里给那个苏贵妃点了根蜡,情哥打架不会用扇巴掌挠脸之类的招数,不管是男是女,她向来都是重拳出击的。 据留情描述,她醒来接收记忆后,得知狗皇帝和他的宠妃都不是好东西,原本想将二人瞬间斩杀,没想到精神力却出了问题,以失败告终。 “后来那个太后就一直在旁边逼逼赖赖,非要狗东西下旨赐死我,我当时头疼的厉害,她吵的人心烦,实在没忍住给了她一拳,她掉了两颗牙,现在说话漏风,听着更烦人了。” “事情闹得有点厉害,不过狗皇帝可能是良心发现吧,竟然把我给保下来了。” 但留情却没想放过对方。首发 意外地发现天上掉下来的陨石能够温养精神力,留情很是安分了一阵子。然后选择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打算先抹了苏贵妃的脖子,再送秦帝上西天。 万万没想到碰上了潜入宫中的刺客,阴差阳错地救了刚回京的摄政王。 “我那会儿腿脚不好使,不小心把摄政王压倒了,然后苏贵妃就当着很多人的面唧唧歪歪,说什么我跟摄政王果然有私情,太后气得像土拨鼠一样尖叫。” “为了保住清白,我只好告诉他们,我真不是半夜溜出去跟摄政王私会,而是去杀她和狗皇帝的,但是太后听完就气晕了,可我没有撒谎。” 这两页纸,萧壁城大概读懂了个七七八八,看云苓的眼神忽然间就带上了几丝庆幸。 原来云苓当初跟他说,自己是组织内最儒雅随和的人,这话并没有骗他。 萧壁城忍不住想,得亏当初他遇上的人是云苓,不然他如今是否健在都不好说。 云苓继续翻开下一页纸。 “这次潜行刺杀仍以失败告终,不过摄政王说我救驾有功,把我保下了。” “这个男人长的不错,看着挺顺眼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剑法很厉害,听说是天下第一。如果我的手脚没出问题,真想跟他酣畅淋漓的打一场。” 提起摄政王,留情的口吻明显变得平静温和了许多,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关于对方的事情。 “唉,我要是像你们几个那么聪明耐心就好了。” 留情彻底吸取了之前教训,决定耐心等精神力恢复到一定程度后,有了一击必杀的把握再动手。 “那可是我每天浇大粪,浇了三个多月的成果!” 后面又是半页纸的国骂,云苓几乎能感觉到那冲破纸张的愤怒,按照情哥的性子,她一定是忍不了的。 根据后续描述,果不其然,她实在是气不过,最后没忍住冲进了苏贵妃的寝宫,把粪桶扣在了对方头上。 “狗皇帝整整两个月都没召她侍寝,还跑到我宫里来,说什么我得承担后果,想跟我睡一张床。我想这可是个大好机会,绝对不能错过,立刻就同意了。” 然后趁秦帝不注意,反手给了对方一剑。 “他胸口居然有护心镜,这个时代的人一点都不纯粹。” 这次刺杀失败,留情原本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没想到秦帝却拦住了侍卫,表现的受伤又震惊。 “狗皇帝问我是不是还恨他入骨,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无冤无仇的我会捅他?总之这次闹的有点僵,他大概是急眼了想搞死我,幸亏你的信送来得及时,帮了大忙。” “苓妹,你不知道当时我收到信时有多高兴,原本我都没想过要好好活下去,过一天是一天。没有你们几个的人世间,并不值得留恋。” 直到得知有望重逢的消息,留情才终于改变了想法,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云苓心中难言的情绪不停翻涌,最一开始的她何尝又不是这么想的呢。 “有我在,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二十几页纸,云苓反反复复地来回看了一下午,才终于平复了心中的激动。 第 250 章 给你三哥撑腰去 有云苓做翻译,萧壁城也了解了北秦那边的情况,心里忍不住再次暗叹。 当初听到风家兄弟的话时,他也觉得北秦皇帝实在过于无情狠辣,风小妹的遭遇令人发指。 那样坚韧良善的女子,竟落得在冷宫中备受欺辱折磨的下场,不过现在看来,被欺负折磨的人到底是谁有待定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留情看起来不是善茬…… 萧壁城望着自家媳妇儿,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曾经做过哪些惹她不快的事情。 云苓见他一副难以描述的神情,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咳……没什么。” 简直是让往东走,就绝不朝西挪一步。 * 京城里的流言越传越盛,逐渐出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 甚至有人给萧壁城也扣了一顶帽子,说他之所以协助风家军在北秦谋反,是和对方达成了协议,将来风家军也会助他登上大周皇位。 这多少对萧壁城的声誉有些影响,贤王妃和容婵都私下对靖王府表示了担忧。 云苓谢过了两人的好意,亲自回了一趟文国公府,和老文国公汇报了一声关于北秦风家军事件的进展,又安慰陈氏无需忧心。 “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楚云菡最近回娘家回的频繁,云苓刚准备离开就迎面撞上了对方,自打龙舟画舫事件过后,她几乎再也没有和楚云菡正面打过交道。 “京城里谣传的事我都听说了,姐姐千万不要为此忧心,陛下一定会相信姐夫的。” 楚云菡言辞恳切地宽慰云苓,只不过眼神怎么看都有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云苓瞥了楚云菡一眼,“谁给你的自信来我面前犯贱,上次那一脚还没长够记性?” 她完全没有心思跟楚云菡纠缠,抬脚就想走。 楚云菡闻言却微微变了脸色,缓缓收起脸上的假笑,阴冷的眼神中带着几丝愤恨。 刚想开口,却被云苓先一步堵了回去。 “你最好闭嘴,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当你是想到冰湖里洗澡了。” 听到这话,楚云菡心下止不住的恼怒,但却心头打鼓地紧闭上了嘴巴,脸色微微发白。 依照云苓的性子,她还真有可能这么做,听说她之前还把自己的表姐给扔进了湖。 云苓看着她胆怯退缩的样子,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嘲弄,抬脚便走了。 楚云菡松了口气,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有几分咬牙切齿的低语。 “楚云苓,我看你还能嚣张得意几时……” 之前的那笔账,她早晚会算回来! 感受着身后那道如针扎般的目光,云苓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笑。 不过靖王府这边表现的不急不躁,安亲王那边却是来势汹汹,寸步不让。 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一些大臣,有些表现的激愤昂扬,有些则使用怀柔政策,总之都死咬着萧壁城不松口,要昭仁帝让他去边关驻守。 一大清早,燕王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报信。 云苓坐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给他倒了杯茶,时不时看一眼院外,似是在等待什么。 “跑的这么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燕王急的满头大汗,哪有心思喝茶,他正焦急疑惑云苓为何一副如此淡定的模样,却见乔烨一脸喜色地进了院子。 “启禀王妃,他们到了!” 云苓闻言,脸上终于绽开一抹笑容,抬手揉了揉燕王的脑袋。 “走吧,我们可以入宫了。” 燕王一懵,“啊?入宫做什么?” 这会儿他们去了也没用啊。 “当然是给你三哥撑腰去!” 欺负了她的呆子这么多天,是该把场子找回来了! * 金銮殿内,昭仁帝黑着脸坐在龙椅上,头疼地看着闹哄哄一片的大殿。 他心下焦灼,人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可就拦不住要撞柱子的礼部尚书了。 昭仁帝倒不关心礼部尚书,主要万一撞坏了他大殿里的柱子怎么办? “陛下三思啊!若是北秦当真不再派联军来支援,那边关定然岌岌可危啊!您若是不赶紧下旨派靖王去边关,等打起来的时候再动身就来不及了!” 礼部尚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昭仁帝,一副为朝廷江山着想的模样,被两三个大臣拦在柱子前。 而安亲王此刻就在殿内,拧眉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似乎不太想插手,依旧是以往那副一贯不问政事的模样。 萧壁城冷眼旁观,目光扫过殿内的所有人,将刚才附和闹事之人的身份面容通通记下。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安亲王的怂恿和指使,之前都藏的极深,眼下总算是暴露了出来。 “陛下!您若是不肯下旨,老臣只能将这条命就豁出去了!” 说罢,礼部尚书就作势要撞柱子,一旁的人赶紧继续拦下他。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莫要冲动啊!” “陛下您就下旨吧,尚书大人的顾虑没有错啊!” “是啊是啊,没了北秦联军,若是边城被突厥人拿下怎么办?不论靖王爷蒙冤与否,眼下都只有他能镇住边关啊!” “您就听尚书大人一言吧……” 就在闹剧不断上演的时候,一道冷清的女音不带丝毫感情地传来。 “他想撞就撞,你们拦着他干嘛?” 众人下意识地朝殿门口望去,只见穿着一身华丽宫装的云苓抬脚走了进来,眼神冷厉地看着他们。 大臣们愣了一下后,瞬间变得脸色难看,神情激愤地指责起云苓来。 “女子怎么能在上朝的时候随意踏入金銮殿,这成何体统!” “是啊!何况还是在没有宣召的情况!” 云苓扫视了他们一眼,冷冷一笑,径直迈着步子走到了礼部尚书面前。 “就是你闹着要撞柱子,逼我夫君去边关?” 老东西,狗胆包天! 礼部尚书脸色发黑,被看的心里莫名发毛,刚想指着她的鼻子说教,便见云苓忽然伸出了手,按着礼部尚书的脑袋瓜子往圆柱上狠狠一撞。 “咚!”的一声巨响,礼部尚书闷哼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目光涣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金銮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茫然又震惊。 刚才是眼花了吗? 萧壁城见云苓赶来,原本松了口气,看到这一幕时也有些傻眼。 安亲王则微微变了脸色,目光犀利地打量起云苓来。 终于有大臣回过神来,指着云苓的手指都成帕金森,瞪大眼睛哆嗦着道:“你你你……靖王妃!你怎么敢……” 就在此时,福公公的声音却突然从殿外传来。 “报!北秦使臣与风家将军到!” 第 251 章 我们是同门师姐妹 金銮殿里,大臣们被云苓的行为所震惊,还没回过神来,猝不及防听到这声通报,又是万分惊愕。 “他刚刚说什么,北秦使臣……风家军?” “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 “不是说根据可靠消息,风家军因为涉嫌通敌卖国被流放了吗?” 大殿里的朝臣们面面相觑,顿时炸开了锅,昭仁帝却是重重松了口气,满带喜色地开口。 “还不快快将人请进殿来!” 见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安亲王隐隐变了脸色,目光黑沉地望着大殿门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他的消息不可能出错,风家军明明被北秦皇帝流放了才对。 上半年他一直留在边关附近,对那里的真正情况比京城任何人都要了解。 云苓扫了眼昏过去的礼部尚书,“父皇,您既然要见北秦使臣,该叫人把礼部尚书抬下去的好。” “对对!来人,快把礼部尚书抬下去,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这不是叫人看笑话么。 昭仁帝一声令下,门口的侍卫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将礼部尚书抬猪一样走了。 不多时,福公公便领着北秦使臣和风家两兄弟进了金銮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秦使臣看起来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对方从年轻时就一直负责代表北秦出使西周,到如今已有二十余年。 大殿内鸦雀无声,看见这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朝臣们终于回过了神来。 “快快起身!” 昭仁帝坐在龙椅上,抬手施了个虚礼,然后望着来人明知故问地开口询问。 “三位爱卿,按照以往惯例,你们应当在年关时分入京赴宴才对,今年为何提早了一月有余啊?” 每年春节,使臣和风家父子都会轮流入宫赴宴,这是大周朝臣们都知道的事实。 原本云苓想着风家军的事情怎么也能瞒到年后去,却不料莲夫人竟然提前得知了。 闻言,风子昂与云苓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陛下,诸位大人,我等在入京的路上已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此事乃是一个误会。” “误会?” “没错,因大秦察觉有外敌奸细藏匿于京中,致使朝野动荡,为了诈出那与突厥人勾结的奸细,吾皇不得不故施计谋,才会对外宣称风家军因通敌卖国而被流放。” 这话一出,大殿内的朝臣们就都反应过来了。 原来,风家军的确被流放了没错,只不过通敌卖国是假,演戏诈敌除害是真。 风子昂不急不缓地解释完,又朝昭仁帝行了一个跪礼,面带歉意。 “因大秦内部之乱,致使今年风家联军未能如期前往边关支援,还请陛下谅解!眼下吾皇已派联军一路快马加鞭,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周边关!”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朝臣们面色各异,有的明显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有的则仍旧震惊意外,下意识地朝安亲王看去。 昭仁帝面色和蔼,“朕明白贵国的难处,爱卿快快请起!” 风子昂起身,又朝着萧壁城拱了拱手,“此次大秦能这么快平定内乱,还要多亏了靖王殿下施以援手,却不想连累了靖王殿下因此事蒙冤,在下深感愧疚。” “子昂不必客气,西周与北秦本是百年盟国,摄政王既然有所请求,本王自当鼎力相助!” 两人相视一笑,风子昂眼神中流露出只有双方才明白的感激。 一番交谈下来,刑部老尚书摸着胡子开了口。 “也就是说,风家军被流放是秦帝陛下为了抓住朝廷内鬼而故意设下的计谋,靖王爷则暗中协助了此事?” 如此一来,外界盛传的萧壁城破坏了两国盟约关系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大臣们纷纷回过神来,面色尴尬地看着对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靖王爷……” “王爷,方才多有得罪……” “老臣误以为靖王爷是破坏盟国关系的罪臣,还望见谅……” 萧壁城神色淡淡地点头,“诸位大人也是为了大周的安危着想,情有可原,本王自不会放在心上。” 大殿里的朝臣们,除了被安亲王刻意怂恿指使的以外,也有不少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会有那样的反应也正常。 看着这一幕,北秦使臣不由得笑了。 “诸位大人,靖王爷与两位风小将军有着金兰之谊,靖王妃又与我朝风妃娘娘师出同门,北秦与贵国的百年盟友情谊,自是如磐石般不可转移。” “嗯?你刚才说什么?” 昭仁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使臣话里的重要信息,讶异挑眉。 “靖王妃与谁师出同门?” 云苓适时地向前迈了一步,沉声解释道:“回父皇,秦国的风妃娘娘与我同出一门,她乃是我的二师姐。” 此话一出,又炸的大殿里的朝臣们外焦里嫩,京城人都知道靖王妃有个神秘的世外高人师父,却没想到她与北秦风家女还有这样的关系! 在留情的来信里曾提到过,她也曾因为前后表现出来的反差太大,懂的东西太多,武学太罕见等原因,频繁遭到身边之人的怀疑。 于是在收到云苓的消息后,便活学活用,对外称自己有个“世外高人师父”,只是不便对外提起。 听了留情的说辞,风二哥没有丝毫怀疑,反而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云苓得知小妹的消息时会表现的那么激动。 如此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第 252 章 不是个好相与的 安亲王眼神阴晴不定地看了云苓半晌,许久之后才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 万万没想到,这靖王妃和北秦风家竟然还有这样一层隐秘的关系,倒是他失算了。 昭仁帝却是在想,难不成这丫头的二师姐也是仙尊的弟子? 他满腹疑惑,迫不及待地想向云苓问个清楚,便下令让人把北秦使臣带下去安置。 “既然事情真相已明了,北秦联军也正朝着边关进发,诸位爱卿就不必再有任何担忧了。福公公,你快将使臣与两位小将军带下去妥善安置!” “奴才遵命!”福公公应了一声,笑盈盈地看着风家兄弟,“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请随奴才走吧。” 风家兄弟点点头,行了一礼后,又朝萧壁城和云苓露出一抹安定的笑容,这才转身离开。 “诸位爱卿,无事便退朝吧!” 昭仁帝挥了挥手,示意殿里这群人赶紧滚蛋,吵吵嚷嚷一上午,都过了吃饭的点了。 没想到仍有不识趣的人看了眼云苓,鼓起勇气开口。 大学士拱手沉声道:“陛下,靖王妃擅闯朝堂,还伤了礼部尚书大人的事,您还没有作任何发落呢……”首发 昭仁帝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云苓率先开了口。 “什么叫我伤了他,我明明是在帮他。” 大学士皱了皱眉,冷声斥道:“一派胡言!”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一派胡言了?”云苓叉着腰看他,中气十足地问,“刚才难道不是他自己哭着闹着要撞柱子的?” “虽然但是,礼部尚书他……” “我是看礼部尚书哭的可怜,这才好心出手帮了他一把。”云苓冷笑一声,痛心疾首,“你们这群冷漠的人,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哭的那样凄惨,却不为所动,实在令人心寒至极!” “他那么大岁数,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想做什么你们就不能出手帮他一把么?不帮就算了,竟然还一起拦着,这么多人如此抱团欺凌一位老者,实在可耻可恨!” 大学士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云苓这么不要脸的人,顿时就被这一番话的给骂懵了,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派胡言!你……你分明是记恨礼部尚书逼迫靖王爷才动的手!” “记恨?这位大人,你自己冷漠就算了,请不要随意污蔑别人的好心。”云苓看着大学士,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没错,方才看见礼部尚书那样逼迫王爷,我心里确是不太高兴,可看见他哭的惨烈,一心想要撞柱的样子,这才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出手帮他一把。” 云苓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自己不计前嫌,乐于助人的举动应当得到夸赞才是,却没想到大学士执意要扭曲我的善举,唉……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 大学士听完这一番无赖之词,却是脸上青红交错。 “颠倒黑白!胡搅蛮缠!” 昭仁帝却是满头黑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既然靖王妃也是出于好意,此事便算了,都退下吧。” 大学士不敢置信地看了昭仁帝一眼,咬了咬牙,不甘心地道:“就算伤了尚书大人一事是出于好意,那擅闯朝堂一事呢?陛下,靖王妃一介女子,本就不该随意到金銮殿来,这样成何体统?按照旧时律法,这是要重罚二十大板的!” 萧壁城皱了皱眉,他心知大学士之所以揪着云苓不放,倒也不是故意要跟她过不去,而是对方一贯就是个刻板守礼的性子,见不得女子任何出格的行为。 但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媳妇儿,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萧壁城上前一步,沉声道:“大学士也说了,那是旧时刑律的做法,如今的大周可没有这条规定,难不成还要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大学士脸色变了变,急切地道:“王爷,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子干政乃是大忌啊!若是不施以责罚以儆效尤,今后恐怕会生祸端啊!” 萧壁城冷笑一声,“你说女子干政乃是大忌,可之前用于战场上的袖弩乃是出于云苓之手,就连突厥毒烟也是她想办法破解的。本王没看见生了什么祸端,本王只知道,当初若不是云苓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少边防将士会死在毒烟之中!” “大学士若认为女子不该上朝堂,那当初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提出解决办法?” 这一番话说出口,大学士霎时间哑口无言,殿内的文武百官们也面红耳赤起来。 他折了个中,谁也没惩罚,谁也没认同,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离开前,朝臣们各自交换了个眼神,都知道了这靖王妃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散朝之后,云苓和萧壁城被叫到了养心殿中谈话。 “与其要我改性子,您还不如把那些破规矩给废除了。” 既然昭仁帝决心要把皇位传给萧壁城,那就注定了将来她会经常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吵的脸红脖子粗。 早晚都会发生的事儿,提前打个预防针,让他们习惯习惯就好。 太上皇也附和点头,“那些个老东西,十个加起来还没苓丫头一个顶用呢,下次还这样直接把他们轰出去,没用的东西不要也罢!”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跟北秦那个风妃娘娘是怎么回事?” “她也是我师尊的弟子,我们虽然从未真正见过面,但是每次在梦中,师尊都会给我们一同传授功法。” “为何你之前都不曾提起过?” 云苓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道:“我们只在梦里见过彼此,但对方的名字身份一概不知,师尊只说缘分到时,我们自会相认。” 萧壁城不由得暗暗给云苓竖了个大拇指,谎话说多了,已经炉火纯青。 “你刚才说那是你的二师姐,莫非仙尊还有其他弟子?” “咳……是的,我还有一个大师姐和一个小师妹。” 昭仁帝的脸色缓缓凝重起来,不由得和太上皇交换了一个幽深的眼神。 第 253 章 四星缺一不可 昭仁帝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地问,“那她们二人如今在何方,你可有见过她们?” “大概是缘分还未到吧,我虽知道大师姐与小师妹的模样,但并不知晓她们在何方,又是什么身份。只不过师尊在梦里向我透露过,如今大师姐在南唐,小师妹在东楚。” 云苓本想说出画像的事,让昭仁帝能帮她也找找老一和老幺。 但转念一想,二人很可能还不知道她和留情的消息,万一真让昭仁帝把人找到了,若是问起仙尊弟子的事,说不定反而会有穿帮的风险。 思来想去,还是她和萧壁城先私下寻人最是稳妥。 “南唐……东楚……” 太上皇缓缓重复了一遍,与昭仁帝对视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莫测了。 “好了,眼下也没别的事了,这几日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后天就是大宝二宝的百日宴了。” 萧壁城与云苓点点头,应了一声后,便并肩告退了。 待二人走后,太上皇脸上压抑的兴奋之色瞬间释放出来。 “刚才苓丫头的话你听到没?想来她们这几个同门姐妹,便是无心和尚所说的四星坠世了!” 昭仁帝也感叹道:“难怪预言的最后一句会说什么,纵横天下,同往同归,竟然是这个意思。” 之前他们还百思不得其解,四国之间的神女有什么关联,为何要同往同归,原来她们全都是仙尊的弟子转世。 “你让人多注意着南唐和东楚那边的动静,若是有什么相关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上报。” 太上皇看着昭仁帝,神情严肃地告诫对方。 “当初那无心和尚可说了,待到天下大乱的时候,若是想要安定太平,四星缺一不可!” 从最近的情报来看,北秦虽无外敌侵扰,内部却自乱阵脚,而东楚那边频繁与东瀛人互生摩擦,只怕他们将来会在海上开战。 南唐就不用说了,与苗疆正你来我往打得火热,已经连续三年不曾和诸国有过深切的外交往来了。 “父皇,虽然大哥与突厥人往来密切,但目前的一切尚且在掌控之中,应对起来还算轻松,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更何况,有苓丫头提供的鸟铳在手,真要打起来我们也不怕。” 昭仁帝也不想老父亲头发胡子花白了,都还要日夜为天下百姓担忧,特意安慰了他几句。 “事情没那么简单,若只是以苓丫头的手段就能轻易解决,无心大师又岂会说什么四星缺一不可?”太上皇目光凝重地摇了摇头,“孤总觉得,这真正的天下大乱还未到来。” 昭仁帝怔了怔,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父亲,您觉得眼下突厥细作这事算不得大周的危机?” 太上皇缓缓点头,“孤刚才在想,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大周借助外力方能平定乱象。” 昭仁帝深深地拧眉思索了片刻后,看着太上皇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色和警惕。 “您莫非是说,东突厥?” “没错,孤担心的就是这个。”太上皇叹了口气,背着手严肃地道,“大周能与北秦联手,难道西突厥就不会与东突厥联手?” 想到这个可能,昭仁帝倒吸了一口冷气,冷汗涔涔。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还当真需要早做打算了。” 数百年前,九州的四国原本是统一的,朝代名为“汉”,正是为了抵御北方的游牧民族,才会在后来分裂成四个国家,而那群游牧民族也被打散了。 这些年来,大周靠着与北秦联手,才能和西突厥做到势均力敌的抗衡。 倘若对方真的集结了其他几个部落一起打过来的话,那大周还当真吃不消。 太上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昭仁帝想通了这一点,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父皇放心,儿子都记住了,再过一个月东楚使者便会抵京,届时向他们打探打探消息。” 听说为了和那群东瀛人对抗,东楚都开始琢磨怎么在船上装火药大炮了。 * 随着北秦使臣的到来,所有关于萧壁城的流言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谋划半天谋划了个寂寞,贤王和安亲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安亲王目光沉沉地道:“先前你说那靖王妃比靖王还要棘手,我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的确是小看她了。” “皇长叔,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莲夫人那边可有说法?” “她那边的意思是按照原计划行事,根据北秦的行军速度,等他们抵达边关最快也要明年三月以后了,我们还有充足的机会。” 安亲王转头看向贤王,目光幽幽道。 “边关军营中有我们的人,届时只要传令让他们故意战败便可,等看到城池落入突厥人手中,整个朝廷甚至是你父皇都会坐不住,一定会指派靖王领兵出征的。” “且再耐心等三个月吧。” 至于为什么要等三个月,则是为了让叶折风体内的蛊虫完全成熟。 文国公府的后院里,莲夫人正与楚云菡低头私语。 “等那蛊虫长大后,便会连结宿主的心脉,一旦蛊虫死亡,人也会迅速暴毙。我们手里有母蛊,若是母蛊死亡,子蛊也活不了,等于将叶折风的命捏在了手里。” 楚云菡点点头,神色隐约有几分兴奋。 叶折风身份特殊,他与靖王情同手足,父亲不仅是靖王的师父,更是边关军营的领头军师。 选择他作为寄宿对象,可以轻松拿捏住很多人。 兴奋完过后,楚云菡又有些担忧和警惕,“娘,你说这蛊虫会不会被楚云苓那贱人有所察觉?” 毕竟上次魂消香的事就失策了,不知怎么让那贱人把毒解了去。 莲夫人淡笑一声,斩钉截铁地道:“你放心,她就算察觉了也没用,这乃是苗疆最厉害的蛊虫,凭她医术再高,也不可能轻易破解的了苗人的蛊术!” 第 254 章 留情的惊喜贺礼 三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被外界的动静所逗笑了,整个揽清院时常回荡着大宝杠铃般爽朗非凡的笑声。 老母亲云苓欣慰不已,虽然大宝还是噪音破坏者,但比起之前那魔音穿耳的哭声攻击,如今总算是好多了。 “啧,才多大就学会板着一张脸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像谁。” 进宫的路上,萧壁城逗弄了二宝半天,也没能得到儿子半个赏脸的笑容,隐隐约约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然是像你了。” 毕竟她一向活泼可爱人见人爱。 云苓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二宝的脸,触感像棉花糖一样软和。 “最开始认识你那会儿,你每天都板着一张木头脸,看谁都像欠了你二五八万的样子,连笑都难得见你笑一个。” 随行的乔烨闻言,笑道:“二公子的性子的确像从前的王爷,可以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从前的萧壁城很沉闷,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乔烨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不曾见他放声大笑过。 那会儿萧壁城的双目还没有失明,可他的眼神中没有光,即便当时楚云菡还在身边,他或许会放轻说话的声音,脸上却不曾流露过发自内心的温柔。 萧壁城眉头微动,有些纳闷地看了眼二宝,“我的脾气哪有你们说的那么臭。” 乔烨笑呵呵地道:“自打王妃进门以后,王爷的性子的确变了不少。” 虽然一开始基本都是被云苓的言语行为给气的,但好歹有了几分鲜活的生气儿,终于不是个木头人了。 回想起两人初见那会儿天天斗嘴吵架的时光,萧壁城也忍俊不禁,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 自打有了妻儿,他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常人般,真正地在这个世间活着。 马车行驶到大殿门口,夫妻俩一人抱了个崽子,顶着漫天风雪朝殿中走去。 天气愈发的冷了,近来时有下雪。好在云苓之前发明的暖袋已经逐渐广为流传,眼下京中人士都会随身携带着出门,比暖手炉方便多了。连大宝二宝也全副武装,棉袄内放了两个暖袋。 “呜啊——!” 许是觉得周围气温有些冷,大宝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嘤嘤叫唤了两声,萧壁城赶紧把他的袄子拉拢了些。 “啊!” 二宝却是罕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奇地伸出小手,尝试着去抓那些飘在空中的雪花。 “孤的心肝宝贝儿,可想坏我了!快来让孤抱抱!”太上皇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两个孩子,立刻健步如飞地冲过来,身手矫捷的不似七十多岁。 她一身水蓝色宫装,既不过分素净,也不显得招摇,却一出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云苓偷偷跟萧壁城咬耳朵,“季淑妃不愧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你瞧父皇人都看痴了。” 这才是宛如冰山雪莲般的美人,就算已经三十几岁,都还能把寡淡的像白开水的楚云菡吊起来打。 萧壁城看了看季淑妃,又看了看云苓,小声地笑道:“嘿嘿,我还是觉得我媳妇儿最好看。” 季淑妃大多时候都在太后宫里吃斋念佛,昭仁帝很少能见到她,每次即便见到了人,季淑妃也总是一身素净的青衫装扮。 左侧的皇贵妃顿时黑了一张脸。 季淑妃从容不迫地走过去,却在目光与某人交汇的时候顿了顿身形,然后眼神微变地加快了脚步。 安亲王同样怔怔地遥望着她,在察觉到季淑妃的闪躲后,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沉默地坐在了席位上。 云苓微微挑眉,低声八卦道:“安亲王和季淑妃之间看起来真的很有猫腻啊……”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季淑妃面对安亲王那一瞬间的神情……似乎像是愧疚? 就在云苓脑补着两人与昭仁帝之间的狗血三角爱恨情仇时,北秦使者的话打断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昭仁帝挑眉,颇有兴趣地道:“哦?还请使者呈上来看看。” 云苓也回过神来,精神一振,她记得情哥在信里说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看来应该就是这件贺礼了。 东楚使臣微微一笑,随后朝殿外道:“请圣兽入殿!” 话音落下,殿外陡然传来一阵威猛震天的虎啸声,将殿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容婵脸色发白,不自觉地抓住瑞王的衣袖,“那、那是什么?是不是老虎在叫,我没听错吧?” 瑞王见她小脸发白,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别害怕。” 他抬头看去,只见几个壮汉吃力地抬着一个大铁笼走进了殿内,上面盖着一块大大的红布。 风子舟起身,笑着将一卷纸交给了云苓,“弟妹,这是小妹要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什么驭兽秘语。” 云苓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留情精神力的进化方向是驭兽,她不仅懂得兽语,还能在一些猛兽脑海中打上精神印记。只要方法得当,同样拥有精神力的人也可以进行驭兽。 昭仁帝从虎啸中回过神,忙问道:“这笼子里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风妃娘娘特地赠予靖王妃的圣兽白虎。” 说完,北秦使臣笑着将红布揭下,巨大的铁笼子赫然是一只白底黑纹的吊睛白额虎! “嘶……” 看见这一幕,大殿内的人皆是倒吸一口气,随即有不少朝臣都神色激动起来。 “天哪!是白虎,居然是白虎!” 古有四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白虎方位在西,因而一直是大周文化中所崇拜的武神象征,被视为圣兽。 只是这样罕见美丽的白虎,大周从未出现过。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那虎大喵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眼熟的木牌,兽爪形状正是留情的身份标识。 木牌上简单印着两行字。 “姓名:虎妞” “性别:猛男” (情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第 255 章 主要是用来装比 趁其他人望着虎大喵激动惊叹的时候,云苓迅速打开手里的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遍。 “苓妹,这只大猫是我在北秦皇家狩猎场的林子发现的,这货跟别的猫抢老婆打架输了身受重伤,我就把它救回去了。当时它作为一只男猫哭的特别凄惨,所以我给它起名叫虎妞。” 留情的精神力进化方向,注定了她会经常和动物密切打交道。别看她对外的形象宛如一个莫得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本人内心实际上极富爱心。 不但会主动救治遇到的受伤动物,还定期给流浪动物援助基地捐钱。 不过对于留情总是随便捡受伤动物回来的行为,老一总是表达强烈不满。救些猫猫狗狗回来都没什么,蝙蝠和毒蛇也能勉强接受,但癞蛤蟆和毛毛虫是真的不能忍! 有一次捡回来的毛毛虫不小心爬到了老一的水杯里,云苓记得当时,老一向来淡然的表情在瞬间完成了从仙女到王尼玛表情包的转变。 小小的组织公寓里爆发了一场强烈的抗议,面对老一狰狞可怕的面容,留情最终选择了妥协,单独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照顾她捡回来的那些“小可怜”。 不过对于留情的行径,云苓倒是一直都表现的很宽容和支持,只要不在家里养蚊子和蟑螂,什么都好说。 “靠着和陨石的共鸣,我的精神力多少恢复了一些,虽然还很微弱,但勉强能够进行驭兽了。我花了些功夫在虎妞脑海里刻下了精神印记,凭借这个印记,你也可以驱使它。” “咱们是多年的老搭档,我就不在信里多废话了,跟它沟通和下达指令的方式还是我以前教你们的那些。你老公和孩子也都有精神力,虽然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按照我教的那样做,他们也是可以给虎妞传达一些简单指令的。” “对了,这货贼能吃贼能拉,还是战五渣。它就是个吉祥物,你不要指望它能比得上咱们在组织里养的那些凶兽和猛禽。”首发 “古代人很封建迷信,看见虎妞就一个劲的喊圣兽,你是不知道,在看见虎妞对我言听计从之后,身边人对我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听说西周最信奉武神象征的白虎,所以我特地把虎妞送给你,主要是用来装比的。” “别看它战斗力不强,用来装比效果可是杠杠的!” …… 云苓扫完了信纸的内容,将目光放到了虎妞身上。 初来乍到,虎妞表现的很是警惕凶狠,那庞大的身躯和华美的毛发看起来威风凛凛,怎么都不像留情信上说的嘤嘤怪战五渣。 “嗷呜——!” 许是被殿内两脚兽们激动的表现吓到,虎妞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攻击性,嘶吼着露出了利爪。 “哎呀!” 容婵吓得又是往后一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神色紧张又不解。 “那位风妃娘娘为何要送这样一只圣兽给云苓姐姐啊?” 所有人的目光中除了激动和敬畏以外,还有着本能的紧张和害怕,生怕猛虎突然从笼子里逃脱了出来。 云苓放下信纸,按照上辈子那样,熟练地用精神力去触碰了虎妞身上的那个精神印记。 下一刻,感受到这熟悉力量的虎妞愣了一下,随即愈发激动地扒拉起笼子来。 “喵嗷呜——喵嗷呜——!” 虎妞表现的比刚才更激动兴奋,却是收起了利爪和警惕,眼巴巴地望着云苓的方向,焦灼地摇起尾巴,连叫声都变了,就像是只求抚摸的撒娇大猫。 看到这番变化,众人皆是面色惊奇。 云苓起身走过去,给了面色陡然紧张的萧壁城一个安慰的眼神,隔着笼子伸手在虎妞脖子上用力地挠了挠。 “喵嗷呜!” 虎妞顿时舒服的眯起眼睛,时不时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亲近之色。 “放它出来吧,它在笼子里不舒服。” 感受到虎妞的诉求,云苓给它下达了不许伤人的指令,方才让北秦使臣把它放出来。 不少人微微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却见虎妞一个飞扑趴到了云苓身上,蹭来蹭去还不住地摇尾巴。 可怜它在来大周的路上,被关在铁笼子里颠簸了一个月,如今在云苓身上接触到熟悉的精神力,顿时像见了亲人——不,见了亲妈一样。 “去那边乖乖坐好,不许乱动。” 云苓拍了拍它硕大的虎头,指了指身后的木质摇篮床,虎妞立刻听话地坐在了摇篮床旁边,和大宝二宝兄弟俩大眼瞪小眼。 “咿呀——!” "啊啊!" 两个小猪崽都被云苓压制住了精神力,却还是大胆地伸出手,兴奋地去揪虎妞的耳朵。 小孩子控制不住力度,明显将虎妞的耳朵抓疼了,它却也不生气,低低嘶吼了一声,只是用鼻子拱了拱大宝二宝脚上的大红虎头鞋。 虎妞端庄乖巧地坐在地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害地望着云苓,尾巴不住摇摆,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家猫。 北秦使者表现的激动非凡,“圣兽认主了,圣兽认主了!风妃娘娘曾说过,她救下白虎后,白虎曾于夜晚化为人形托梦,说它曾是神女的坐骑,如今下凡陪主人历劫,而它要找的人就是西周靖王妃!” 云苓:"……" 好家伙,情哥连表演舞台都提前为她搭建好了,不愧是靠谱搭档,估计以前那些仙侠言情剧也没少看。 大殿中的人早已看傻了,听到北秦使臣的话,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什么!神女?” “莫非靖王妃是神女转世?” “一定是……一定是!怪不得靖王妃那位神秘莫测的师父什么都懂,想必一定是隐士仙人!” 一番讨论下来,大殿内的人们看云苓的眼神瞬间全都变了,在数不清的惊愕中,还夹杂着些许狂热的敬畏。 云苓虽然脸皮极厚,这会儿也不由觉得有些尬,好在她心理承受能力很强,一秒过就便坦然自若地接受了。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确感觉有被爽到,感谢情哥! 第 256 章 破格赐封 大殿最前方,昭仁帝与太上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看来苓丫头的身份终究是瞒不住了,也罢,早晚都要昭告天下人的。” 有关四星坠世的预言,各国皇室皆是不约而同地选择对平民百姓隐瞒,或是弱化其存在与真实性。 原因无他,皆是因为百姓极易煽动,担心有心人士会利用预言来为自己造势,或者刻意给百姓造成恐慌。 在大周皇室,诸如瑞王之流的皇子只知道无心大师曾言,每当天星坠落,就会有一名能够指引和改变皇朝命运的神女降落。 而有关其完整的八句预言,唯有坐上皇位的人方会得知。就连萧壁城,也是因为娶了云苓的关系,后来才从昭仁帝口中得知了完整的内容。 太上皇看着昭仁帝,目光微暗地点点头,“早前小三儿私下说起过的那件事,如今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你不如趁现在下旨吧。” 昭仁帝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太上皇的意思,清了嗓子郑重开口。 虽然依旧没提预言的事,昭仁帝却是在公开场合正式钦定了云苓的神女身份。 话音落下,嘈杂的大殿寂静了一瞬间,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声议论。 “什、什么?单独的封号?” “这可是数百年来前所未有啊!” 大学士目光震惊,不住摇头低喃,“这不合于礼……不合于礼……” 别说是朝臣震惊,就连云苓也有一瞬间懵了。 要知道,封建社会是非常看重男尊女卑的。尤其是嫁了人的女子,她们将来所得到的荣耀和头衔就要一辈子和丈夫儿子挂钩。 像是王妃的封号,通常都是以丈夫的封号来定的,没听说过哪个女子嫁给了亲王后竟还有自己单独的封号。 太上皇放下酒杯,缓缓开口,“你们二人已经成婚,孤就不再单独赐府了,从今往后苓丫头便同壁城一样,除了爵禄以外,再拿一份单独的俸禄。” 听到这话,大殿里的人都彻底傻了。 皇贵妃还没从云苓突然变成神女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冷气,“太上皇,您不是在说笑吧?” 那可是俸禄,不是爵禄啊! 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大周的王妃是没有俸禄的,但通常都有一小部分爵禄。俸禄是职务所得,而爵禄是爵位所得,王妃没有职位,本质上这部分钱是她们嫁给了亲王后,通过丈夫得到的利益。 亲王不任职,便也只有爵禄可拿,就成了世人口中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若是让云苓拿俸禄,就意味着她有了完全不依附父亲兄弟与丈夫儿子的实权! 云苓怔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明白了太上皇的用意,一向平静的心此时震动不已。 太上皇这是在帮她,给她将来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朝堂之上而铺路! 她仍是萧壁城的王妃,但她却有单独的封号,拿自己的俸禄,这意味着她不再完全是丈夫的附庸。 萧壁城率先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神色欣喜地拉了拉云苓的衣袖,压低声音飞快地道:“媳妇儿,还愣着做什么,快接旨!” 早前他自从知道云苓的心思后,便曾私下委婉地和太上皇提起这方面的事,想要为她争取几分从后宅走到前堂的机会。 云苓曾告诉他,在她们那个世界,不论男女都是可以上学考试,进入各个领域胜任各种职务的。 那时他就答应过云苓,将来一定也让大周女子能名正言顺地参加科考,走到朝堂上去。 可就算是云苓,她虽有一身卓绝医术,又频频立下功劳,却也难以说服众人。仙尊弟子转世这种话,不知晓陨星预言的人也不会轻易相信,何况本来就是他当初胡诌的。 万万没想到,今晚这头白虎倒是帮了大忙! 虽然萧壁城对留情此人一直抱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不过这一刻却是真心感谢对方。 云苓回过神来,平复了心情正要接旨,一直没吭声的安亲王却突然开了口。 “且慢!” 所有人都看向了安亲王。 他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道:“圣兽认主大周皇室的儿媳,这固然是祥瑞喜庆之事,只是三侄媳到底是一介后宅女子,父皇与皇兄这样做,是否过于离经叛道?依本王看,提升爵禄便是,这堂堂一个王妃拿俸禄,恐怕难以和世人交代,未免……” 不等安亲王说完,太上皇瓮声瓮气地笑了笑。 “不然怎么叫破格赐封呢?何况孤也不是叫苓丫头白拿俸禄的,她既然拿了俸禄,就理当为大周百姓和朝廷做些实事。孤让她按照九品官员的俸禄拿起,事情办的好便涨,做不好就降,孤对你们一视同仁!” 安亲王脸色有些发黑,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太上皇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道:“大郎啊,你要相信苓丫头,咱满朝文武百官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她却是能轻轻松松解决呢,也不负这神女之名。孤看在眼里,天下人也都看在眼里,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尺,百姓们是不会有微词的。” 放眼看去,诸国历史上也不是没出过女帝和女官女将,这不北秦那个风妃娘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要知道对方的母亲和祖母当年可都是女将,他年轻那会儿,还和对方一起上阵打过突厥人呢。 云苓听完这番话,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跪下接旨。 “儿臣清懿,谢父皇与太上皇恩赐!” 她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在太上皇脸上"叭叭"亲两口,这老头儿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 九品官员的俸禄跟她如今在药馆的收入相比不值一提,但却意义非凡。 第 257 章 父皇这下真的绿了 安亲王很快控制好表情,垂眸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恢复了以往一贯的神色。 他点头道:“既然您如此笃信这孩子,那定然有您的道理,儿子没有异议。” 说完退回到座位上,抬手微微动作,神色平静地朝云苓敬了杯酒,算是祝贺。 云苓礼貌性地回敬了他一杯,抿唇笑道:“多谢皇长叔,我定不会辜负父皇与太上皇的期望。” 老头儿对她这么好,将来不真正为江山社稷做些什么,都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和信任。 破格赐封的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大殿里的人们心思各异。 太上皇连安亲王的意思都驳了,纵使他们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也无人再敢有异议。 谁让事实就摆在那里呢,云苓就是解决了许多他们束手无策的棘手问题,这下是不服气也得没辙。 瑞王目光震惊地看着云苓,感觉自己的三观全部碎裂掉了。 他喃喃自语,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大大的疑惑。 “苍天哪……像她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神女?” 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明明书上的仙子一个个都是温柔似水,悲悯苍生的模样! “……明明是个从地底下爬上来,讨债讨命的女修罗还差不多……”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和尚或者道士!这才与云苓不对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云苓姐姐那么漂亮,怎么就不是神女转世了?我和哥哥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像是碰见了仙子下凡一样。” 容婵不满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瑞王,后者捂着肚子一脸菜色,略微紧张地看了云苓一眼。 云苓似笑非笑地看着瑞王,投去一个无比温和,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瑞王却在暖和的大殿里打了个寒颤,瞬间秒怂,闭紧嘴巴挪开了视线。 云苓目光顺势落在他右侧的贤王妃夫妇身上。 贤王眸光复杂,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迅速变了神色,冲着她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萧壁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语气颇有两分幸灾乐祸。 “二哥这次可真是憋坏了,刚才皇长叔说话之前,他都差点快装不下去了。” 云苓心底也觉得有些好笑,不得不说,贤王这功力着实挺深厚的。 “凭着他的身段和容貌,要是放在我上辈子生活的世界里的话,搞不好能捞个国民影帝当一当呢。” 大宝和二宝今天也很给面子,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虎妞身上,没有哭闹过半句。 “从前就一直觉得你与常人不同,谁成想来历竟如此不凡,哎呀!若说壁城的福气是八辈子修来的,那我能和神女做妯娌了,这福气怎么也得修够了三辈子!” 云苓点点头,她知道糯儿自从上次的时候,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虽然毒素已经彻底清除了,但免疫力和抵抗力都大不如前,这会儿天寒地冻的,一不留神可不就容易生病。 贤王妃笑着拒绝,“不碍事,糯儿这风寒不严重,就不劳烦你了,省得通过你又把病气过给了我的两个小侄儿。” 云苓心底微暖,贤王妃倒是很贴心为大宝二宝着想,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用糯儿生病的事劳烦她。 天气冷了,感染风寒的人也就多,云苓的药馆自然是要上新的。 枇杷止咳糖浆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枇杷通常三月到六月成熟,不过对于能够用精神力催长作物的云苓来说,并不算难事。 贤王妃一听,眉眼很快多了几分喜色。 “那就多谢了,你研制的药,我是一百个放心的!” 寒暄了几句,二人便要作别。 见她独身一人,云苓眉梢微动,“阿沁怎么一个人回去,不和二哥一起么?” 贤王妃解释道:“皇长叔喝醉了,长旭放心不下要送他回府,我忧心糯儿的身子,这才先回去。” 贤王表现的只是有些弱智,但基本的行事和理解能力还是有的,他跟安亲王一向关系亲厚,贤王妃没有多想。 云苓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连生病的糯儿都顾不上了,也不知这两人又打算私下密谋些什么。 送别了贤王妃,她刚想回大殿中去,就耳尖地听到远处似有人声。 “菱华……” 声音从昏暗的御花园里传来,带着几分醉意,是安亲王。 回应他的是一道冷清的女音,“安亲王,请自重。” 云苓的耳朵以最快的速度竖起来,心中微微激动。 来了来了!小说和电视剧必备的经典桥段! 她正想竖起耳朵仔细听,身后却响起萧壁城疑惑的声音。 “你刚才跑哪……” 不等萧壁城说完,云苓伸手捂着他的嘴藏到了一棵树背后,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 “小声点,就你嗓门大是不是!” 萧壁城心里委屈,却是放低了声音,“我又做错什么了?” “别说话,用我教给你的办法,集中注意力加强听觉。” 云苓扫了眼周围,将二人脚边的一根枯树枝桠捡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扔进了远处的雪地里,以免身边这头猪不小心踩到发出声响。 很好,这下不存在干扰她吃瓜的意外因素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安亲王,你喝醉了……放肆!” 话说到一半,季淑妃冷清淡漠的声音突然被什么堵住了,然后陡然变得惊愕羞恼起来。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听到这些动静,萧壁城不由得微微屏住了呼吸,看着云苓表情一言难尽,显然猜到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 完了,不管季淑妃和安亲王有着怎样的过往,父皇这下真的绿了。 第 258 章 情敌太厉害怎么办 雪夜下,寒冷的月光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白。 安亲王眼眸微红,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左颊火辣辣的疼痛。 季淑妃退后几步,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许凌乱的鬓发,缓缓平静下来。 “刚才的事情,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也都忘了它吧。” 安亲王回过神来,嘲讽似地低笑出声,“这么多年来,你永远都是这一句话,忘了吧。” “当年因为你一句话,我遣散了府中所有的通房,拒绝了父皇安排的侧妃。这么多年来,为了遵守曾对你许下的承诺,安亲王府的后院里从来没有过任何女人。” “为了你,我甚至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可你却失信于我,你让我都忘了?” 安亲王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恨意。 季淑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指甲微微刺入掌心,别开了头。 “菱华,你不敢看我,你心里有愧,这么多年来,你甚至不敢鼓起勇气给我一个答复。” 不远处树下的两个吃瓜夫妇听到这话,深深地震惊了。首发 御花园里一度陷入寂静的沉默中。 半晌后,季淑妃再度无悲无喜地开口,声音中多了一丝苦涩,“是我对不起你,季家的下场和旭儿的遭遇都是我的报应,我的余生都会在佛前赎罪。” “我不需要你在佛前赎罪,如果你当真要赎罪,那就跟我走,做我的安亲王妃!” 季淑妃变了脸色,斥道:“阿朔,我现在是你弟妹!” 她死死捏着手帕,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下来。 “……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前尘如烟,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低喃着说完这句话,季淑妃神色疲惫地裹紧披风,步伐沉重地转身离开。 御花园里静默了许久,连呼吸声也没有了,确定安亲王和季淑妃都不在以后,云苓和萧壁城才解除了听觉强化。 萧壁城回过神来,声音里是盖不住的诧异,“我一直以为,皇长叔是记恨父皇抢了他的皇位和相爱之人,才会谋划那些事报复。” 现在听来,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安亲王真正恨的人是季淑妃? 短短几句话,其中的信息量巨大,不过云苓仍旧凭借着多年的肥皂剧经验脑补出了个大概的来龙去脉。 上辈子任务结束休假的时候,她闲着没事儿就看那些狗血和无厘头的小说电视剧,怎么着也刷了几百部。 云苓回过神来,眼神有几丝兴奋,“听这些话来看,季淑妃跟安亲王当年的确有那么一段过往,甚至为了她遣散后院,至今保持单身,但季淑妃却言而无信,渣了安亲王?” 如果这个要求是季淑妃提出来的,那么难怪安亲王会选择放弃皇位,因为做了皇帝就避免不了娶一堆小老婆。 “我看过很多无情帝王利用痴情女子达成目的后,又冷血抛弃对方的小说。不过他俩这故事不按套路来,刺激啊,这剧情我以前没看过!” 有点带感。 萧壁城:“……” 不是,没觉得重点有些歪吗? 两人坐马车回府的路上,云苓仍旧把今晚的瓜啃的津津有味。 “目前看来,应该是安亲王单恋季淑妃,真没想到,季淑妃喜欢的人居然真的是你父皇……眼神好像不大好使的样子。” 没记错的话,安亲王年轻时不论是外貌还是才华,都要胜过昭仁帝,他还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更愿意为了心爱的人废除整个后院。 “这怎么看都该是言情小说男主标配啊,怎么就在你父皇面前输的一塌糊涂?皇贵妃对他死心塌地也就罢了,就连第一美人的季淑妃都倾心于他,还从老幺一路逆袭成太子,我简直怀疑你父皇是个挂比。”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么? 还是说昭仁帝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只是她没发现?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说起来,我好像是听皇祖父提起过,父皇年轻时就挺受小姑娘欢迎的,大抵是因为他心胸仁善好相处吧。” 云苓想了想,昭仁帝的确还是有几分优点的,虽然总是偏心的没边儿,但却是个不计较不记仇的性子。 她顶撞了昭仁帝那么多次,当着长辈和小辈的面不给对方面子,昭仁帝虽然每次都气的要死,也会骂她几句,但从来没有实质性的罚过她。 某种程度上来讲,皇帝老儿其实挺纵容她的。 “算了,不八卦这些了,也不知道安亲王接下来会怎么出招。他今天在季淑妃这里碰了壁,怕是更加下定决心要谋反了。” 萧壁城也微微拧眉,“他想逼我离京,一计不成必然还有一计,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风家军还没抵达前线时边关就会出事。” 京城这边的局势好掌控,边关要是真出了事,那他们就鞭长莫及了。 只盼一切顺利平安。 两人一路低声交谈着,终于在鹅毛大雪中抵达了靖王府。 “喵嗷呜——!” 虎妞从铁笼子里走出来,一声虎啸响彻夜空,将整个前后院的人都吓醒。 萧壁城看着院子里目光惊恐又震撼的下人,碰了碰云苓的腰,语气有些发愁,“这头白虎怎么处理?看它块头这么大,平时吃的应该不少吧……” 王府里暂时还没有合适安置虎妞的地方,云苓原想暂时把它安排在归田居的猪圈旁边,但是想想又觉得堂堂一介圣兽跟家禽住在一起,也不太合适。 “明天让乔大人安排下去,把揽清院旁边那个空着的小客院收拾出来吧,这两天就让虎妞住在揽清院。” 萧壁城点点头,凑过去问她,“这么大一头猛兽,你们是怎么做到让它言听计从,比家猫还乖巧的?” 云苓弯唇一笑,神神秘秘地道:“今晚给你上一趟正儿八经的驭兽课,我来教你怎么跟它沟通。” “跟它沟通?”萧壁城面色微微错愕,“我没有留情那样的兽语能力,也可以么?” “情哥是我们组织的王牌驯兽师,但凡被她打上精神印记的动物,同为精神力者的人就能和它们进行简单沟通。” 上辈子出行任务的时候,留情的兽语和驭兽能力常常立大功。 有一次,她们在热带雨林中迷失方向,当时就是靠着与一条没有攻击欲望的巨大森蚺沟通,方才得以脱离困境找到水源的。 留情对此道非常精通,也会专门驯服一些动物为小组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等等…… 看着云苓引以为豪的模样,萧壁城默默地听着,神色逐渐从震撼到麻木。 心里有点急,还有点气,情敌比他厉害那么多,该怎么办? 第 259 章 老幺的消息 在云苓的引导下,萧壁城很快掌握了用精神力给虎妞下达指令的方法。 眼下大宝和二宝满三个月,已经可以学习翻身了。 他一来便支开了冬青和梓桃,压低声音对云苓道:“去东楚那边打探的人来信了。” 云苓精神一振,“有没有打探到什么?” 东楚和大周离的太远,每传递一次消息几乎都要耗费一个多月,前不久她把老幺的画像给了萧壁城拿去找人,眼下还是第一次收到消息。 “画像上的人还没有打探到。”萧壁城摇了摇头,又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打探到了点儿别的消息。” 云苓与他心有灵犀,“和陨石坠落相关的?” 萧壁城点了点头,“无心大师曾说过,天星坠落的时候,会有神女降临在皇家,所以我让人特地打探了一番,东楚的皇室之中有没有什么大事或者怪事发生。” 他说完这句话,脸色隐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大事和怪事没有,奇葩事倒是有那么一件……” 云苓眉梢微动,来了两分兴致,“怎么个奇葩法?” 云苓心下微微一动,她穿越来那晚是嫁给萧壁城,情哥的身份是北秦皇帝的妃子,这个东楚太子侧妃和她们一样,也符合“降临皇家”的条件。 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不由得隐隐有几分激动。 “那个太子侧妃是不是做了什么?” 萧壁城看向云苓,继续道:“呃……那个太子侧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嫁进太子府的当晚,用庆婚的鞭炮和烟花炸了太子府……的茅厕。” 云苓:“……” 她抿了抿唇,眼神也跟着变得微妙起来,心中的猜测又加深了几分。 萧壁城把探子来信里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画面感很强,他都能隔着十万八千里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云苓听完,又问道:“这个闯了大祸的太子侧妃,在嫁给太子之后是不是突然变得聪明了起来?” 萧壁城眼神惊奇地看着她,“媳妇儿,你怎么知道?”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探子信上的确提到,对方没过多久的确就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智力。 “很好,完美符合穿越小说的标准条件,看来那个太子侧妃必定是老幺无疑了。” 萧壁城心里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看到云苓如此笃定的样子,还是不由好奇地问她,“你就这么确定?” “我确定以及肯定。”云苓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因为只有她才做得出鞭炮炸粪坑这种事情!” 萧壁城挑了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云苓提起那几个人的时候,听出几分嫌弃之色。 “你好像不是太担心她的样子?从信上的消息来看,她如今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萧壁城当然不希望云苓为了另外那三人的事忧心费神,但并没有选择对云苓有所隐瞒。 “具体消息还未能打探清楚,不过据说她原本是要被处死的,是钦天监算出她命格独特,被下旨赐给太子冲喜,方才保住一命。” 云苓微微皱眉,又很快松开,“既然如此,那看来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老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对阵法也颇有研究,自保能力很强,普通人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老幺不会医术也不会催眠读心,武力值更是一塌糊涂,但向来都是她折腾别人的份,云苓丝毫不担心。 萧壁城看得出云苓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有几分惊喜的,但比起得知留情消息那会儿,此刻的她表现的明显要淡定许多。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着急想见这个小师妹的样子。” 云苓抖了抖嘴角,“怎么说呢……与其担心老幺,不如多担心担心她身边的人,目前我只要确定她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及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就够了。” “为何这么说?”萧壁城挑眉,好奇地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简单用一个形容词概括的话,大概就是人厌狗嫌。” 老幺是组织里年纪最小的,比她们三人都要小几岁,真实年龄才刚刚十七。 在注射了精神力开发药剂后,老幺进化出了超级大脑,许多极其复杂的数学题都能在几秒之中精准地计算出答案。 不过或许是因为年龄小,玩心重,经常会干一些妈见打的事情出来,比如说什么用风油精滴毛毛虫,喂捕蝇草辣椒酱之类的。 云苓还记得,老幺十岁那年用炮仗炸了组织宿舍楼下的下水道,和井盖一起被崩飞了三米高,当时她和另外两人就在旁边目睹了一切。 这件事算是老幺最大的黑历史之一,也是自那以后,她才慢慢收敛不少。 “她以前就干过这种事,所以那个炸了太子府粪坑的人肯定是她。”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那我便让探子想办法和她搭上线,凭证就用你在组织中的身份标识,如果她真是你小师妹,看见了以后定然会有所反应。” 云苓点点头,老幺的情况眼下她还不是很着急,东楚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几天就会抵达大周京城。 等东楚使者来了,她想深入打探关于老幺的事也会比较方便。 倒是胧夜,对方三年前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却迟迟调查不到任何消息,令云苓有几分担心。 第 260 章 把生意做到南唐 思及此,云苓问萧壁城,“南唐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萧壁城剑眉紧蹙,沉声道:“南唐那边繁文缛节不是一般的多,如今又在锁国中,连他们本国的外地人入京,都要走上半个月的流程才能拿到文书,东楚和北秦还好,咱们西周人想在南唐的京都安插人手并不容易。” 在很久以前,九州大陆原本只有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号为汉,几百年前因战争四起而分裂成了北秦、南唐、西周与东楚四个国家。 虽如此,因始皇帝统一天下时曾定下书同文,车同轨的规矩。所以四国之间虽然说话口音不同,但彼此间的文字都是相同的,交流起来倒也不费事。 这与云苓上辈子所处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很像,但走向又截然不同。 如今的诸国都有各自的特点,留情所在的北秦皇家,乃是原大秦帝国的皇室后裔,可以说是这片大陆最纯正的血脉。 因此,北秦人多少都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又因地势靠北,常年寒冷,举国上下都相当爱酒,酒文化厚重。 西周人骁勇好战,性子直来直往,女性地位是在四国之中最高,不过穷也是一大特色。由于历史原因,西周与北秦的关系最为要好。 至于东楚,因为靠近海岸,自古以来就贸易发达,在汉人与海对岸的西洋人有贸易往来后,更是飞速发展,一跃而成了大陆中最富有的国家。 不过东楚人的评价比较两极分化,最抠门最计较的是他们,最大方不看重钱的也是他们。 剩下最后一个南唐,地理上离西周倒是挺近,但偏偏两国之间的关系不怎么样。西周人好武崇武,南唐则恰恰相反,他们重文轻武,注重礼节,女子地位乃是诸国中最低。 也因此,南唐和西周平时多有看不惯对方的地方,外交关系冷淡,贸易上的往来也很少。 萧壁城抿了抿唇,继续道:“而且南唐那边有规矩,女子不得轻易上街抛头露面,贵族女子出门则必须佩戴面纱或者帷幕,不可随意被外男看见面貌……” 萧壁城的话没说完,但云苓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如果胧夜现在的身份也和南唐皇室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怕单靠之前的肖像画,很难打探到对方如今的身份。 萧壁城见她又开始为这些事担忧,忍不住牵住她的手,“媳妇儿,你别太忧心,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会尽最大的心力帮你找到她们的。” 云苓心底微暖,反过来握住萧壁城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你说得对,办法总比困难多,至少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嗯?”萧壁城抬眸,用眼神询问她。 云苓思索了一下,告诉他,“东楚与各国的贸易都很频繁,既然他们要来,我打算等这次机会,借他们的手把药馆的生意做到南唐去。” “你也看到了,那雪参玉露的翻版药膏神仙水打从上架起就一直很火爆,只要我能把生意做到南唐去,胧夜看到药瓶上面的组织身份标识,就会明白我也在这里。她只需要稍加打听,很快就能知道这药膏是出自谁人之手。” 萧壁城明白过来云苓的意思,也眼神微亮道:“这个主意不错,与其我们大海捞针似地找她,不如让她主动来打探我们的消息,这样也简单的多。” 这次与东楚的贸易谈判可谓意义非凡,他们一共要谈鸟铳、神仙水和铅笔三桩生意。只有顺利谈成了这三桩生意,大周才能养得起一个火枪营,也和能否寻找到胧夜息息相关。 云苓默默长叹了口气,心里开始期盼着东楚使者的到来。 (作者君:各位宝子们,作者这两天生病,身体不适,很快会恢复正常更新,还望大家谅解。) 第 261 章 王妃还真有些本事 时间飞逝,气温愈发的寒冷,天空开始连绵不断地飘起飞雪,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下。 每年到了冬天,大周官府都会格外注重百姓们的取暖问题,确保官员没有贪吞低价售卖给百姓的炭火,甚至还会挨家挨户地提醒他们注意开窗通风换气,以免吸入了碳烟导致昏迷中毒。 昭仁帝之前赐了云苓封号,又允许她拿俸禄,自然也要分配给她一些事情做,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干脆便把这件麻烦又累人的事情丢给了萧壁城夫妻俩。 在冬天,木炭的价格是很高的,官府每年都会提前从地方大量采购,然后在以低价出售给百姓,因此一定是亏本的。 因而便会有不少人动歪心思从中获利,虚报地方木炭价格,亦或是以次充好,赚取差价。 “这件差事办起来不大容易,皇祖父和我说了,你若是觉得账务过于繁重,便私下派两个人来协助你。” 他们特意丢给云苓一个较为棘手的差事,也是希望她能顺利处理好,用实力来堵住朝臣的微词与非议。 云苓放下捣药杵,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一本账翻看,随即笑了笑。 萧壁城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下心来笑道:“好,那这堆账本就劳烦媳妇儿了,外头跑腿的差事我来。” 她的计算能力虽然比不上老幺那个小怪物,但好歹也是专攻生物化学的专业人士,数学水平还是很在线的。首发 萧壁城知道云苓会很多他不懂的东西,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把整整一箱账本全部搞定。 “以往每年户部的官员们要凑在一起吵上整整十天,才能把这些账本对完,媳妇儿你这速度说出去,只怕那些官员们都要没脸见人了。” 萧壁城一边翻看着账本,一边好奇地问她。 “你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说起来,之前检查药馆账本的时候也见你随手写过。” 靖王府的账房以及药馆生意的账务,一直是总管乔烨在打理。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也没有任何差错,云苓每次都只需要简单查一查总账便可,因而满脑袋的数学知识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不过这并不代表她不擅长打理账本。 云苓指着草稿纸一一解释,“这些是阿拉伯数字,这是数学公式,等过阵子你不那么忙了,我就开几堂数学课教教你,学会了这些算起账来很方便。” 萧壁城颇感新奇地点了点头,“五弟肯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五皇子很好学,尤其对书籍感兴趣,但大周整体的教学水平不高,民间书院里的文化课也就占一半,教材更是较为落后,因此他平时会主动找南唐的书籍自学。 云苓对五皇子还蛮有好感的,便笑道:“他要是感兴趣,到时候也可以一并来学。” 反正这些都是很古老的知识,到时候若问起,说是西洋传过来的就好了。 不过萧壁城的话倒是提醒了她,闲暇之余可以试着培养一下身边的人。 诸如冬青和梓桃,乔烨和叶折风这些人,若是对方能学会些基础的数学知识,以后用人时也会方便的多。 云苓算好的账本很快就送到了户部。 “心急想表现一番吧,只是这冬炭之账可不是那么好算的,以往都要七八个一起算上十来天才能算完,而且还到处是错……” “这次的账本怕是会有不少纰漏,户部有的忙咯!” 旁观的官员幸灾乐祸有之,看热闹有之,云苓统统当做耳旁风。 余下的时间里,她顺便帮着萧壁城到民间宣传了一波防火知识。 “媳妇儿,你之前制作的暖袋如今在京城很流行,原料也不贵,百姓们知道了配比之后,都会自行制作了。” 有了暖袋,百姓烧炭的次数明显不如之前频繁了,因而碳烟中毒的事件也大幅度减少,至今仅有寥寥几起。 萧壁城心中喜悦,如今云苓的名望在民间愈发的高,已全然不是当初的臭名昭著了。 没过两天,户部的官员们也都将账本核查完毕,户部尚书更是神色微妙。 “陛下,臣等已经将账本核查完毕,确认无误,下面几个贪污牟利的人也都已经抓了起来。” 和旁人聊想的那样不同,云苓的账本整理的十分简洁利落,不但没有一处错误,而且标注出来的异常处,都让他们顺利地抓到了从中牟利之人。 昭仁帝微微挑眉,赞扬道:“不错,今年你们办事的速度很快啊,看来不用忙到大年三十了。” 户部尚书忙道:“这一切都要多亏了靖……清懿王妃,老臣不敢邀功领赏。” 以前每年要忙上半个月的事情,这次竟然只花了五天功夫就完成了,简直幸福的像在做梦一样,户部尚书心里老泪纵横。 因为云苓之前撞晕礼部尚书一事,他心中原本对云苓颇有微词,这下却是心服口服起来。 他算了几十年的账,知道那些账本有多让人头疼。以往每年户部都要加班干活,今年却是托云苓的福,能早早回府团聚了。 不止是户部尚书,其他办差的官员也对云苓心存感激。 夫妻二人差事办的高效又漂亮,昭仁帝心情大好,很是高调地在上朝时点名夸赞了一番。 底下原本想看热闹的官员纷纷被打脸,彼此面面相觑,老脸涨的通红,却是收起了对云苓的轻视之心。 别说,这清懿王妃还真有些本事! 第 262 章 东楚九公主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原本要花十天才能勉强完成的差事,这下只用了五天就全部搞定了。 云苓闲着没事正在怒搓虎头,余光便瞥见萧壁城步伐匆匆地踏入揽清院,神色微扬。 远远地看到屋子里的云苓,他边走边道:“驿站来信,东楚朝廷的队伍已经抵达城外十里处,约莫今晚夜半时分便能入城。听说这次来大周的除了使臣与户部官员外,连楚帝的爱女九公主也一并来了,随行的还有个西洋人。” 萧壁城话音落下,院子角落里冷不丁发出一声响动,两人循声看过去,见是正在扫雪的十九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跟头。 云苓温声道:“十九,你没事吧?” “……没、没事,刚才就是脚滑,不小心……” 十九略有些紧张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素净的棉衣沾了不少雪花。经过几个月的休养,他脸上被烫伤的部分已经彻底恢复了,这会儿脸颊被冻的微微发红,模样煞是俊俏。 他用一双好看的猫眼望着云苓,沙哑的声音轻轻道:“王妃,揽清院里的雪扫完了,十九先告退了。” 云苓点点头,笑着冲他温声道:“天寒地冻的,回屋和陆七他们烤火去吧。” 靖王府里差事不多,平时的杂活也有粗使丫鬟小厮去做,十九虽然内向沉默,但伶俐识字,云苓平时主要安排他留在身边,在制药时打下手。 云苓失笑地摇头,看着十九的身影道:“刚才你话中提到东楚,多少让他心里触动了。” 十九是楚国人,并且看起来出身不凡,云苓一直都猜测他身上有这什么故事,也曾好奇地打探过。 不过每次问起这些,十九都支支吾吾或是沉默以对,表现的对此有些抗拒和痛苦。云苓不愿太为难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久而久之便不再问了。 眼看十九的身影都消失了,云苓还迟迟没有收回目光,萧壁城不由得有些吃味。 “你好像很喜欢十九的样子。” 虽然云苓没明确表示过,但他感受的出来。 “我就是觉得十九合眼缘而已。”云苓收回目光,好笑地嗔了萧壁城一眼,“怎么,连个十五岁孩子的醋你都吃?” 十九生有一双漂亮的猫眼,和老幺十分相似,每次看到十九,云苓都会忍不住想起老幺。除了十九这孩子本身听话懂事以外,这也是她格外喜欢十九的原因之一。 不过十九的眼神清澈而乖巧,与老幺的狡黠灵动截然不同。 萧壁城闻言,小声嘀咕道:“十五岁已经算不得孩子了。”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继续说东楚的事,怎么还有公主来大周?” 东楚的户部官员是来商谈两国贸易往来的,西洋人的造访应该和旧鸟铳有关,云苓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出于女子的敏锐第六感,这位九公主的造访让云苓觉得有些许微妙。 “这我也不知道,听说她是前来游玩的。”萧壁城摇了摇头,又继续道,“这个东楚九公主身份不一般,她是楚后唯一的女儿,自幼极受楚帝宠爱。她有两个嫡亲兄长,大哥便是东楚太子。你既然确定了小师妹如今的身份乃是太子侧妃,此番正好可以向那九公主打探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云苓精神一振,“我何时能见那九公主?” “后天晚上宫中会设下洗尘宴,届时你我一同前往便可。” 离宫回府之时,萧壁城并没有留意到,满是霜雪的御花园内有一道俏丽的鹅黄身影。 少女看起来约莫十七岁的模样,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清澈的杏眼,望着萧壁城的身影满是复杂。 少女身边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宦官,语气紧张,“九公主,您确定要找的人是这位靖王爷么?” “除了他还能是谁?文公公,来大周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三年前在绥城领兵作战的人就是靖王。” 虽然当初她的眼睛因药物所致目不能视,不曾看见过对方的模样,但从各方面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靖王就是她要找的人无疑。 而且靖王三年前也在战场上伤了眼睛,瞎了整整两年多,这也能和当初的经历对得上。只不过大周的御医医术未免也太差劲,她的眼睛不过两月有余就恢复了,靖王居然瞎了两年才好。 文公公急的嘴角都快起泡了,“九公主,你不会当真要嫁给他吧?” “废话!不然本公主来西周做什么?” “哎呀我的小祖宗哟!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这靖王爷早已娶妻,如今连孩子都抱了一双了!他说不定早把和您的约定忘到九霄云外了,您可千万别胡闹啊!” “知道了,文公公你好烦!” 少女没好气地白了文公公一眼,沉着脸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眼神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 “我没有胡闹,当初是我和他定下三年之约在先,一路来时我特地派人在民间打听过,那位靖王妃虽然看似与他琴瑟和鸣,当初实则是用了些手段才意外嫁给靖王的,他定是迫不得已才娶了对方。” 文公公听到这话,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些绝望。 楚国的好男儿那么多,只要九公主一声令下,她可以让那些世家公子排着队地任由挑选,怎么就偏偏认定一个有妇之夫了呢! 第 263 章 哄抬猪价是吧 萧壁城回府的时候,正好赶上午膳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云苓做火锅的次数愈发频繁,萧壁城也爱上了这种边涮边吃的吃法,几口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更别提府里还有新鲜水灵的青菜吃,膳食水平比宫里还好,平时昭仁帝留他用膳都婉拒了。 饭桌上,萧壁城倒了一杯温茶,对云苓讲述起今天早朝时的所见所闻。 “今天东楚使臣带着那个西洋人上了金銮殿,他果真如传闻那般,有着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长的跟突厥人有些像,但是更加稀奇古怪。” 云苓点点头,突厥人大多数是黄白混血人,五官虽然立体深邃,但相貌上跟欧洲人种差别还是很大的。 大周人离海太远了,并没有亲眼见过西洋人,基本都是道听途说。 听闻那些人不但有着雪白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还有蓝色甚至是绿色的眼睛,平时一提起这些,大周子民都觉得那是妖怪的长相。 萧壁城也不太喜欢对方,当然他并不是歧视对方的长相,而是那人有着雪一样的皮肤,简直白的不可思议。 他平时往人堆里一站还好,也只是显得微黑了些,可一和那个西洋人相比,直接就成了煤炭! 云苓倒是对此颇感兴趣,“那个西洋人叫什么?” “我听不懂洋文,不过那个东楚使臣好像叫他爱什么……”萧壁城想了想,艰难地道,“爱得娃?” 云苓嘴角一抖,试探性地用英文道:“……爱德华?”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萧壁城眼神一亮,“你这洋文说的可比那东楚使臣好多了。” 使臣的口音很重,大殿上他与那个爱德华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其他人皆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懂。 云苓的发音虽然和爱德华也不一样,但大体上更相似。 “这人具体怎么样?” 萧壁城放下茶杯道:“听东楚使臣说,这个西洋人来九州大陆已经三年了,识得一点汉文,但说的不太利索。为人倒是颇有礼仪教养,听说是皇室贵族出身。” “除了鸟铳之外,他还带了一些西洋物件送给皇室,皇祖父挺感兴趣的。不过我私下看了他带来的那把鸟铳,笨重不说做工也粗糙,跟我们如今手里的鸟铳完全无法相比。” 听到这话云苓就放心了,如今东楚既然要和东瀛人开战,必然会选择她的鸟铳。 “对了,那位东楚九公主喜欢些什么?既然要和她谈生意,也得备点见面礼才行。” 她还想通过九公主打探老幺的近况呢。 萧壁城微微拧眉,摇了摇头,说起这件事心里也有些窝火。 “这倒是没打听出个什么名堂来,那东楚使臣惯是个高高在上,喜欢用鼻孔看人的。我让宫人去打探的时候,他说用不着我们费这些心思,话里话外地暗示那九公主在东楚锦衣玉食地长大,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大周的寻常俗物入不了她的眼。”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媳妇儿,你也无需耗费太多心思在这上面。你是没瞧见这次东楚使团前来,浩浩荡荡一大批人,那数不清的箱子搬进宫里占了整整两个宫殿!” “听说里面全是吃食海货和布匹珠宝,父皇心底还纳闷这次东楚怎么出手如此阔绰,结果人家那些东西全是给九公主准备的。” 东楚使者看他们的眼神,总是宛如看难民一样让人心里不舒服,生怕那九公主在贫瘠之地受了苦楚。 不过气闷归气闷,萧壁城心底还是忍不住怪羡慕的。 云苓好笑地摇摇头,“那干脆就送她几瓶神仙水吧,反正也是要拿这玩意儿跟她做生意的。” 女子都是爱美的,云苓对自己的制药水平很自信,对方绝对抵抗不了神仙水的诱惑,看看如今大周的少女妇人们便知道了。 萧壁城点了点头,“明晚我们入宫赴宴,便能见到那九公主和西洋人了。” 两人收拾打理了一番,将明晚赴宴时要穿的衣物,和要带去的东西都事先备好。 却没想到,黄昏时分,一道急诏从皇宫送到了靖王府中。 云苓只得将两个幼崽和虎妞托付给了岑嬷嬷照看,随着萧壁城一同入了宫。 踏进养心殿时,昭仁帝和太上皇都在,两人眉头紧锁,神色苦闷,似是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萧壁城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率先发问,“父皇,您这么晚了突然召我和云苓入宫,可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昭仁帝看了眼萧壁城,目光又落到云苓身上,欲言又止。 太上皇放下烟杆,吐了口烟雾,缓缓道:“叫你们两口子进宫,是想说一下那位九公主第五瑶的事。” 第五是东楚皇家的姓氏,九公主的大名叫做第五瑶。 “今日下午,那九公主特地求见了你们父皇,主动提起了关于两国贸易上的事。” 云苓眉梢扬起,讶异道:“九公主提这个做什么,不是该由东楚的户部官员跟我们协谈么?” 昭仁帝长长地叹了口气,选择实话实说。 “那九公主说了,贸易细则上的事都好说,东楚也可以多让利两分给大周,前提是她有个条件。” 云苓微微皱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昭仁帝抿了抿唇,看着云苓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那九公主这次来大周是想要和亲的,她说她想嫁给老三……” “什么?” 昭仁帝一句话,顿时把夫妻小两口都一棒子打懵了。 “父皇,您刚才说什么?”萧壁城指了指自己,满眼不可思议,“那九公主要嫁给我?”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聋了。 太上皇抖了抖烟杆,板着脸道:“何止如此,孤瞧那小妮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倘若这事不成,那其他事也一概不用商议了。” 云苓瞬间黑了脸,莫名奇妙的这九公主怎么就看上她的男人了? 昭仁帝也揉了揉额角,颇为头疼地道:“那九公主还说,倘若这事能成,她愿意拿出一百万两黄金,便当做两国联姻之喜的贺礼了。” 那可是一百万两黄金啊……五个大周国库加起来都不一定有这么多…… 云苓目光冷飕飕地看向昭仁帝,“您心动了是不是?怎么着,这次是要给呆子娶小老婆,还是说要我退贤让位给那九公主?” “咳咳!”昭仁帝背后一个激灵,连忙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你别冤枉朕,朕可没说过这些话!” “一百万两黄金,的确很难不让人心动。”云苓冷笑一声,“那九公主到底什么意思,专门来哄抬猪价的是吧?” “先前怀瑜那事儿的时候,皇贵妃才拿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现在就涨到一百万两黄金了。这刚几个月过去,猪肉就跟坐火箭一样上天了!” 听到这话,昭仁帝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 萧壁城一脸青黑:“……” 第 264 章 不似想象中模样 “父皇,好端端的那九公主为何想要联姻?如果要联姻,又为何选择儿臣?儿臣此前从未与她见过面!” 萧壁城看着昭仁帝,眉头紧拧,低沉的语气中夹杂着困惑。 昭仁帝又是一口气长叹,无奈地道:“文公公跟朕说,那九公主一直想要嫁个世间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奈何在楚国一直没有能入她法眼的男子,因此迟迟未嫁。” “她听闻你西周战神之威名远扬,此番特地慕名而来想见你,待见到你之后又一见倾心,这才……咳咳。” 迫于云苓愈发目露凶光的眼神,昭仁帝心里哆嗦了下,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只给了萧壁城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萧壁城脸色黑如锅底,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眼中透出浓浓的怀疑。 “荒谬至极!本王看她就是故意的,说不定东楚根本不想好好与我们谈生意,亦或是想在谈判上狠捞一笔,才故意使计为难!” 他心下气恼,将第五瑶连带着东楚来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好不容易才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这才平静了几天,怎么总有妖魔鬼怪存心跟他过不去? 昭仁帝也是愁眉苦脸,“不管九公主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总要有个回应交代,她既然敢说出口,那么楚帝定然已经默许了她的做法。” 九公主想要和亲的意愿,早前他和太上皇就已经从使者来信中得知了。只是那会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加上为了防止宫中后妃又动什么小心思,这才没有对外声张。首发 当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九公主会看上萧壁城,如今这份担忧竟是真的应验了。 昭仁帝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纵使萧壁城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出色,可至今不曾娶亲的燕王和五皇子也不差。 他原想着倘若东楚联姻之意是认真的,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从萧御之和萧元墨中择其一。 哪想到,这九公主竟会放着燕王和五皇子不理,直奔着萧壁城这个有妻有子的人去。 她是不是有眼疾啊? 昭仁帝一个头两个大,九公主的事难处理,云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某种程度来讲,云苓比九公主可怕多了。 太上皇把烟杆丢到一边,一张脸皱成了菊花,“如今这九公主就代表着东楚的意思,她可不像怀瑜丫头那么好解决……” 九公主背后所捆绑的,乃是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而且以她的身份,怎么想都不可能屈尊给人做小。 萧壁城脸色更难看了,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但打死他都不可能接受九公主。 他冷笑一声,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事没得商量,她要是不想好好谈生意就赶紧滚蛋,大周又不是只能与他们做生意,何况我们有更厉害的鸟铳在手,到底是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昭仁帝神色复杂地点点头,他虽然觉得为难,倒也没想过退让对方,因为云苓的鸟铳是他们的底气。 只不过,他心底还是希望能和东楚签订最合适的契约,为大周尽可能地谋取更多的利益。 “是这么个理,不过……” “没什么好不过的!”云苓板着脸,没好气地打断他,“您直接去回绝了那九公主便是,就告诉大周律法有规定,任何人禁止炒作猪肉价格!” 亏她之前还想盛情款待九公主一番,这下不上门揍人就算是很给面子了。 “……” 这话一出,父子孙三人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看把苓丫头气的,头上的火直冒。 感受着云苓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气,太上皇轻咳两声,赶紧打圆场。 亲眼见了萧壁城和太上皇的态度,云苓心底这才舒服了几分,然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狠狠剜了昭仁帝一眼。 昭仁帝一个哆嗦,赶紧开口,板着脸斥责道:“父皇说的没错!凭什么要云苓让着她,这九公主忒不知廉耻、仗势欺人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要插足有妇之夫,说出去也不怕叫天下人戳脊梁骨!” 骂完了九公主,他又一脸慈爱地看向云苓夫妇。 “这事说完了就过了,眼下天色已晚,你们二人还是尽早回府休息吧。” 云苓抿唇,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草草行完礼便与萧壁城告退了。 待云苓走后,昭仁帝和太上皇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眼下小三儿的后院又要起火了,幸亏孤反应的快,不然这火就要在宫里烧起来了。” “是啊……” 昭仁帝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萧壁城离去的方向。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第五瑶神色闷闷不乐,文公公得知消息后,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公主啊公主,您就别任性了,如此荒谬的要求,周帝哪里会答应啊?咱家近来都打听的清清楚楚,那清懿王妃据传可是神女转世……如今与靖王爷琴瑟和鸣,您还是别胡乱掺合了……” “虽说那靖王爷的确生的一表非凡,可咱们东楚也不缺英武俊俏的好儿郎啊!” 第五瑶眼神低落,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就不是冲着他的模样来的,早在来大周之前我就做好了准备,不管他的相貌丑陋还是可怕,只要他是当初那个人,我便认定了他。” 靖王爷的相貌的确俊逸非凡,惊为天人,可对方气势迫人,冷峻肃杀,叫人心里莫名打鼓害怕。 按照回忆里的短暂相处,还以为会是个意气风发,爽朗恣意的青年模样。 不过……事情都过去三年了,靖王又因失明沉寂了两年,性情有变也是正常的。 文公公见她还没放弃,顿时皱起了一张苦瓜脸。 “我的小祖宗,您到底为何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啊!” 第五瑶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委屈。 “我当初什么都被他看过了,本就算是他的人了。” 听到这话,文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差点窒息,他赶紧冲上去捂住第五瑶的嘴,紧张地张望四周。 “我的祖宗哟,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第 265 章 你好大的胆子 第五瑶没好气地甩开文公公的手,“哎呀行了,我知道了!” “公主,周帝显然已经问过了靖王夫妇的意思,人家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咱们,您不会当真要拿谈判之事要挟对方吧?” 文公公操碎了心,感觉自己快要一夜白头了。 “这不就是仗势欺人,恶意插足么,可不是堂堂一国公主该做的事啊!何况,您不是最看不起这种人了……” 第五瑶涨红了圆脸,一双杏眼也瞪的圆圆的,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 “谁、谁要插足了!我……我……就是想公平竞争一下!” “您想怎么个公平竞争法啊?”文公公的眼神开始变得沧桑又疲惫,“是要跟那靖王妃比美还是比才艺?” 虽然没见过楚云苓,可来路上他们却听了不少有关对方的事迹。 听闻靖王妃是西周第一美人,一手医术又精湛卓绝,文公公怎么想都觉得除了家世以外,九公主很难和对方抗衡。 第五瑶神色别扭,显然也有些没底,“我不管,我就是不甘心,他连见都还没见到我就拒绝了,等见了面,他兴许就能想起我了。” 文公公敏锐地抓住了话中的重点,“奴才斗胆问一句,靖王爷当时可知道公主的身份?” 第五瑶晃了晃头,“我没告诉他。” “那您还不甘心个什么劲儿啊?”文公公被她打败了,没忍住直翻白眼,“人家靖王爷当初压根儿不知道您的身份,您这样贸然的提出要嫁给他,人家可不得拒绝么。说不定还觉得您脑子有病呢……” 第五瑶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当时心里太焦急了,没顾得上这些细节。”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起来。 “你这么一说,那我还是有机会的,万一他想起我来了呢?” 文公公的脸皱成了菊花,“公主……” “你别说了,我意已决,谁也劝不动,而且是他先跟我约定在先,我也是占理的!” 第五瑶说完后,便不在理会文公公,兀自坐到了窗边,她从胸口里摸出一块泛黄破旧的小木牌,闷闷不乐地把玩。 三年前,东楚使团出使南唐。 她玩心重,闹着父皇也要跟着去南唐游玩,却在途中意外被人贩子骗走。南唐和西周很近,她一路辗转流落到了大周的边关,绥城附近。 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刻,遇到了那个这一生都忘不了的人。 她于战火纷飞中被对方救下,彼此扶持着躲避人贩子与突厥人的追捕,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三天。 只可惜,对方才刚刚将她安顿好在客栈中,东楚的死士就找来将她救走了。 第五瑶甚至来不及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而她询问的时候,那人也没有坦白自己的姓名。 只有一块遗落的木牌,悄无声息地透露了对方的身份。 第五瑶看着掌心的小木牌,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这是一块大周军营的兵符,不同等级的将帅,所持有的木牌形制也不同。 她专门打听过,这块木牌有着最高级别的权力,大周边防军营中能持有此兵符的,唯有靖王爷一人。 * 云苓早早便爬了起来,为入宫赴宴提前做准备。 萧壁城心底忐忑不安,云苓自打昨晚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对他也爱搭不理的。 习惯了荤腥突然被迫吃素,萧壁城浑身都觉得难受。 他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生我的气?” 云苓瞥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上妆,半声不吭。 萧壁城心里也憋屈的慌,语气隐隐有几丝幽怨。 “是那个九公主莫名其妙抽疯,怎么把我也怪罪了去,媳妇儿,你可从来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云苓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想,那个九公主为何偏偏看上了你,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鬼话我才不信。” 一来就开门见山地提出想要嫁给萧壁城,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拿贸易协商之事做筹码。 怎么想都觉得像是有备而来的。 “该不会又是你哪次不经意地救过九公主,人家才芳心暗许,专程冲着你来的吧?”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了,她那便宜表姐江采莲和封锦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有一有二肯定就有三。 “这怎么可能!”萧壁城几乎是立刻黑着脸否认,“我从未去过东楚,那九公主先前也不曾来过大周。” 云苓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只能等入宫赴宴的时候看看,对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还是剜了萧壁城一眼,“你最好保证不是。” 否则跟他没完! * 黄昏时分,云苓在岑嬷嬷的一双巧手下,盛装打扮入了宫。 云苓素来惫懒梳妆,不出门的时候,甚至能披头散发地在府里过一整天。 他一直觉得那样就已经很好看了,这会儿精心妆扮起来,更是令人神晕目眩。 “靖王爷与清懿王妃到——!” 宦官高声通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落座了不少人。 这是昭仁帝为东楚使者团设下的洗尘宴,席上的基本都是东楚人,大周这边则仅皇室之人才有出席资格。 萧壁城低声道:“那个西洋人也在。” 云苓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爱德华身上,眼神微微一亮。 “长的不是挺好看的,你先前怎么把人家描述的跟个野兽一样。” “你觉得他长的好看?” 萧壁城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爱德华有一头阳光般耀眼的金发,湛蓝色的深邃眼睛如海一般温柔。 他身上穿着印象里经典的中世纪贵族服饰,紧身衬衣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大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另一个古老文化的优雅气息。 云苓和萧壁城的出现似乎也吸引了爱德华的注意,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时,闪过惊艳之色。 他短暂地和东楚使者交谈了一番,然后走到云苓面前,挂着灿烂的微笑行了一个贵族礼仪。 “美丽的王妃,很高兴见到你。” 爱德华用生涩的汉语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朝着云苓伸出了一只手。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爱德华一眼,还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便见云苓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到了爱德华的掌心。 “爱德华先生,你好。” 下一刻,爱德华礼貌地亲吻了云苓的手背。 萧壁城愣了一下,当场裂开,一股怒火从心口直冲向头顶,脑中空白。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他全身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黑沉着脸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 第 266 章 比国师更美的人 萧壁城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东楚使臣看见这一幕,惊慌不迭地跑过来劝架。 “靖王爷快住手,爱德华先生只是想同王妃行个见面礼!” 萧壁城气极反笑,“你管这叫见面礼?” 分明是当着面占他媳妇儿的便宜,以为他傻是不是!他今天非得把这黄毛妖怪揍成肉饼不可! 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种事情,是以东楚使者用了吃奶的力气,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也没能撼动萧壁城的手臂半分。 云苓率先看不下去,赶紧把爱德华的衣领从萧壁城的手掌中解放了出来。 “这么多人在看着呢,你发什么疯!”云苓暗暗瞪了萧壁城一眼,压低声音解释,“这是西洋人的礼节,见面时他们会拥抱对方,或是亲吻对方的手背和脸颊。” 听了云苓的解释,萧壁城这才面色难堪地缓缓松了手,脸色青黑,“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礼节……分明是登徒子行径。” 大殿门口,刚从轿子上下来的第五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望着萧壁城那冷若修罗般的狠厉面孔,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丝自我怀疑,这真是三年前救下她的那个人么? 即便当时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得到对方是个爱说爱笑,脾气很好的少年。 殿内,东楚使臣一边给爱德华整理衣领,一边忙不迭地道歉:“爱德华先生,这些人没见过世面,不懂外面的规矩,您千万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近年来东楚的远洋贸易愈发频繁,爱德华作为西洋贵族,不但与东楚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关系,更是能提供他们急需的鸟铳,因而颇受楚帝重视。 使臣怕他生气,用蹩脚的英文翻来覆去的道歉,许是觉得旁人听不懂,干脆将大周人也贬低骂了一通。 云苓瞬间黑了脸,沉沉地道:“你骂谁是乡巴佬和臭水沟里的老鼠呢,这就是东楚人的礼仪和气度?再骂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闻言,东楚使者震惊地看了她一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懂西洋文?” 云苓狠狠剜了他一眼,拉着萧壁城上前去给爱德华道歉。 “爱德华先生,很抱歉。我的丈夫不了解你们的礼仪,刚才误会了你的意思才会动手,还请见谅。” 东楚使臣听着她一口流利的洋文,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学习西洋文数载,也不过能做到勉强与爱德华沟通,平时里双方交谈时,还须对方刻意放缓语速才行。而云苓的话,却是快到他其中意思都听不完整。 萧壁城也不知道云苓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但知道了东楚使臣刚才在用洋文骂他们大周人。 他正了正神情,向爱德华行了个抱拳礼,沉声道:“方才多有得罪,兄台请见谅!” “哦……我的上帝啊……” 爱德华险险站稳,才勉强从错愕和惊吓中回过神,朝着萧壁城善意地笑了笑。 他肤色白皙细腻,鼻梁和两颊洒落着点点淡褐色的雀斑,不仅不丑,反而显得亲切近人。 “没关系,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在先,实在是见到美丽的王妃与英俊的王爷,一时过于激动。” 爱德华显然对这类经历见怪不怪了,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他眼带惊喜和好奇地看着云苓,体贴地用蹩脚的汉语同他们交流。 萧壁城听到这话,神情缓和不少,一时也有些尴尬自己方才的冲动。 东楚使者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靖王妃会说西洋文?” 他眼神狐疑,大周离海远得很,更不会跟海对岸做生意,靖王妃怕是此前连西洋人都不曾见过,怎么如此精通西洋文? 云苓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师尊周游天下诸国,是他老人家教的。” 作为组织内的特级研究员,云苓时常会翻阅中外文献,英文水平自然不是东楚使臣能够想象的。如果是骂人的话,她还可以切身让对方领教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精通八国语言。 爱德华听到这话,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宦官的通报声打断。 “东楚九公主殿下驾到!” 云苓下意识地朝大殿门口看去,入眼的便是一个盛装打扮过的黄衫少女。 对方中人之姿,圆脸婴儿肥,一双杏眼也是圆圆的。模样算不上多出挑,胜在气质出众,虽透着几分娇蛮感,却无跋扈骄纵之态,也没有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那般盛气凌人。 第五瑶也在暗暗打量云苓,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是惊艳和怔愣,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在东楚,她见过最美的人乃是钦天监的国师,那位宛如谪仙人般的凤眠公子,而靖王妃却还要胜过凤眠三分。 “都快快入座吧。”昭仁帝率先出声缓和了气氛,“福德,传伶人进殿奏乐起舞!” 第五瑶直愣愣地看了云苓半晌,连萧壁城都一时忘到了脑后。她忍不住想起,早前曾和一个人争论过,凤眠国师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那时她斩钉截铁地道:“不论是男是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凤眠国师更美的人。” 那道慵懒又俏皮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眠子哥长的确挺好看的,不过我认识一个比他更美的人。” “……小嫂嫂,你不要给国师大人乱起绰号,太子哥哥听到又要生气了。对了,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三师姐,可惜你没机会见到她,不然你就会知道,眠子哥哪怕是穿女装也得甘拜下风。”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比凤眠国师还美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位靖王妃和小嫂嫂所说的三师姐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第五瑶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很快又哭丧起了一张脸,内心绝望而茫然。 面对这么强劲的对手,她真的有希望吗? 这样一张脸,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轻易抵抗吧。 打从第五瑶一进殿,萧壁城一张脸就拉的老长,心中高度紧张,但紧张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九公主不是冲着他来的么,怎么一直盯着他媳妇儿看,还不停走神? 第 267 章 熟悉的配方和味道 就连迟钝如容婵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悄悄地跟云苓咬耳朵。 “云苓姐姐,那九公主一直盯着你看做什么?” 贤王妃掩面调笑道:“兴许是云苓太漂亮,那个西洋人不也一直盯着她看呢。” 容婵点点头,云苓现在可是大周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人物,九公主等人对她好奇也是正常的。 云苓也拿不准第五瑶心里在想些什么,要说是在打量情敌的话,对方又似乎没什么敌意。 只见第五瑶魂不守舍地坐了一阵后,终于将目光放在萧壁城身上,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皇帝陛下,我愿献上一曲为礼,原大周与东楚情谊长存。” 伶人歌舞间歇时,她提出要献艺,昭仁帝自然是极给面子地叫人抬上了琴。 第五瑶定了定神,来之前练习了许久的琴曲从指缝流出,这次的目光却一直紧紧锁在萧壁城身上。 殿内响起激昂而振奋人心的琴音,曲子乃是由战歌演变而来,她特地迎合了大周人好战尚武的喜好。 云苓会的东西很多,但在音乐舞蹈方面却是完完全全的外行人,整个小组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会唱歌跳舞的。首发 人类对于美的感受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对此一窍不通,云苓依旧能感受得到,第五瑶在琴技方面的天赋造诣非常之高。 看大殿内众人逐渐沉浸于其中的神色便知道了。 云苓瞥了眼萧壁城的神色,发现这厮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听起了曲,眼神幽幽地开了口。 “你觉得她弹得怎么样?” 即便不喜欢第五瑶,萧壁城还是给出了一个客观中肯的评价。 “她的琴技确实不错,在五弟之上。” 他话音落下,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云苓的眼神怪怪的,隐隐让人背后发毛。 萧壁城颇有些坐立不安地问,“怎……怎么了?” 云苓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什么。” 一曲酣畅淋漓毕,第五瑶朝着昭仁帝款款行了一礼。 “好!当真是余音绕梁,人间难得几回闻!” 燕王回过神来,他是直率恣意的性子,当即主动给第五瑶喝彩。 他一向最讨厌听那些软绵绵的幽怨曲子,但第五瑶弹的这首曲子却很合他胃口。 这清亮高昂的男声响起,九公主下意识地朝燕王看去,便见一个俊朗青年正笑容灿烂地看着她。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眉宇间却仍带着十几岁的少年气息,目光清澈明亮。 这惊鸿一瞥,令她心中飞速划过一抹奇异的情绪。 昭仁帝笑呵呵地接话,“九公主的琴技确实叫人刮目相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给足了第五瑶面子,一番赞美之词将她夸成了一朵花。 殿内众人纷纷捧场,唯独萧壁城始终神情淡淡,冰冷目光中的陌生和抵触没有消褪半分。 第五瑶见他仍旧没有半分想起自己的样子,本就没什么底气的心顿时凉的彻底,神色黯淡下来。 高位置上,皇贵妃注意到她频频朝萧壁城投去的目光,凤眸微动,若有所思。 月升高空,一场洗尘宴很快步入尾声。 宴席散去,第五瑶紧紧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当指尖触及到袖中那块木质兵符,她用力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问个清楚。 就这么把她和当年的约定抛之脑后,她不甘心! 设宴的宫殿离长宁宫很近,穿行百米的御花园就到了,也用不着坐马车。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夜风还有些大。 “披风裹紧些,小心着了凉。” 萧壁城抬手将云苓身上的披风收紧,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急切女音。 “靖王殿下,等等!” 他扭头一看,见来人竟是第五瑶,当场就变了脸色。 “本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九公主还想做什么?” 面对他不善的语气,第五瑶微微红了眼,“我只是想来问个明白,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不等萧壁城开口,云苓率先一步插话问道:“九公主,你和我家王爷是旧识?” 第五瑶轻轻咬唇,看着云苓认真地道:“靖王妃,我并非恶意纠缠,实在是靖王殿下此前对我许下过承诺,为了与他的约定,这两年来我数次推掉了父皇为我定下的亲事……” 感受到身侧人骤变的眼神,萧壁城浑身汗毛倒竖,青筋跳动着拔高了声音。 “九公主,你莫非有癔症不成?在此之前本王从不曾见过你!” 第五瑶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三年前,绥城,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是你把我从那群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那时他们为了防止我逃跑,给我的眼睛抹了药物……” “我什么都看不见,是你一路牵着我的手,背着我翻越了半座山……” 萧壁城听她越说越离谱,心里压不住地慌了起来,怎么又是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呵呵呵……我的好王爷……” 听到这话,云苓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阴森森地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了,后果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壁城的内心几乎是绝望而崩溃的,他当年在绥城的确救过很多平民百姓,但他真的没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啊! “九公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他语气冰冷地打断对方,一张俊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不要胡乱造谣污蔑本王清白!” “我没胡编乱造……你是你留下来的信物,你当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第五瑶的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啪塔啪塔地掉了下来,她伸出手,一个破旧磨损的小木牌静静躺在掌心。 看见那块兵符,萧壁城骤然瞳孔微缩。 第五瑶目光倔强地看着他,“你把我从湖里救起来,亲自替我换了衣裳,还承诺将来一定会负责娶我,如今真的要赖账吗?” 话音落下,不远处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开口。 “你说什么?” 第 268 章 手撕皇贵妃 来人是皇贵妃,她身边还跟着脸色铁青的昭仁帝。 方才在宴席上,她就察觉到了第五瑶对云苓夫妇的格外关注。 宴席散去后,注意到九公主离开的方向和云苓夫妇一致,并非她暂住的寝宫,便专门留了个心眼。 用消食的借口,她缠着昭仁帝陪自己在御花园里绕一圈,本想探探九公主要做些什么,哪知竟撞破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陛下……皇、皇贵妃娘娘……” 第五瑶看到来人的模样,也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方才一时激动,怎么也没想到在御花园这偏僻里的角落里,还能撞上其他人。 皇贵妃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向昭仁帝,“陛下您听见了没,九公主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东楚九公主竟然和靖王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第五瑶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否认,“不是不是……刚才风声大,娘娘听岔了……” 她迅速收回手,想把小木牌藏起来,皇贵妃却已经眼尖地看见了这物件。 “陛下,九公主手中竟有壁城的兵符!” 别说昭仁帝感到震惊,就连萧壁城也错愕不已,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他确定以及肯定,九公主所描述的事情,印象中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对方手中的木牌,又的的确确是他才有资格持有的兵符! “她手里的兵符是不是你的?” 云苓努力保持着脑海中那根名为冷静的弦不崩断,眼神里的杀气却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萧壁城感受到她正处在爆发的边缘,心底暗叹一声不妙,只觉得快要大祸临头。 “那兵符的确是我的,但我发誓绝对没有发生过她口中的事,我也不知她为何会有我的兵符。” 他眼神紧张,压低了声音,心急如焚地开口解释。 “云苓,我若有半句谎言,就叫我天打雷劈,立刻变成一头野猪!” 不远处,皇贵妃的心思在瞬间转了千百回,回想起刚才听到的一切,不由得朝云苓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第五瑶显然是冲着萧壁城去的,两人若真有过出格的行为,必然逃不掉负责的结果。 那死丫头先前因为温怀瑜的事情胆敢顶撞威胁她,到要看看这次面对的人是东楚的九公主,她还怎么硬气嚣张的起来! 思及此,皇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高了声音,神色忧心恳切。 “陛下,九公主乃堂堂一国公主,壁城做了这事又许下承诺,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啊。” “否则传出去叫人知道了,该如何指指点点他们?” 这会儿宴席刚散,大殿里还有不少人没走呢,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把人引过来。 如果这件事传开来,萧壁城就怎么都摆脱不掉第五瑶了。 余光一瞥,不远处显然已经有了朝御花园角落靠近的灯笼火光,皇贵妃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昭仁帝也黑了脸,连忙皱着眉头打断他们。 “好了好了,都住口!外面寒气重,有什么事都回殿中说吧。” 然而云苓本来就已经强忍了一整天的怒火,察觉到皇贵妃的恶毒心思,这下立马就炸了。 “就你嗓门大,就你会嚷嚷是吧!” 她猛跳起来,指着皇贵妃的鼻子一顿骂。 “你这是担心吗?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巴不得闹的人尽皆知给我添堵才好!” “放肆……!有你这么和本宫说话的么!” 皇贵妃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纵然脸上难堪,心底却一阵快意。 这丫头如此沉不住气地狂妄放肆,喊的比她还大声,反倒正中她下怀。 “你叫唤的比本宫都大声,还好意思指责本宫?” 萧壁城也变了脸色,生怕跟第五瑶惹上扯不清的关系,忙拉了拉云苓的袖子。 “云苓……” 话刚出口,云苓却是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看着皇贵妃冷冷一笑。 “我现在不大声嚷嚷,这件事就能藏的住了吗?反正皇贵妃娘娘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要不了两三天,宫里一样会传的人尽皆知!” 真以为她是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傻佬冒呢? 反正都逃不开那样的结果,现在她就是要先撕了这恶毒婆婆再说! 皇贵妃被当场揭穿小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地道:“你对本宫如此不敬也就罢了,竟还污蔑本宫!” “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云苓面若冰霜地盯着她,目光森冷,“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如果这事儿真的传了出去,我倾家荡产也要让你多几个好姐妹!” 听到这话,昭仁帝的脸唰地就黑了。 皇贵妃鼻子一歪,气的脸都绿了,“你……!” 两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吵起架来,完全没有旁人插嘴的余地。 昭仁帝只能面色震怒地强硬打断两个人,爆发似地怒吼出声。 “够了,都住口!成何体统!” 他一向对皇贵妃和云苓都诸般容忍,对二人的不守规矩屡屡纵容,可这次当着外人的面撒泼一般地吵闹,把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皇贵妃吓了一大跳,她入宫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见昭仁帝发过这么大的火,显然已是真的动了怒。 御花园里的动静始终未曾停歇,终于引来了旁人的关注。 东楚的文公公迈着小碎步,担忧地朝第五瑶跑去。 “哎呀我的小祖宗,您跑哪儿去了,可让奴才好找啊!” 已经看傻的第五瑶缓缓回过神来,面上仍有惊怔之色,显然被云苓手撕皇贵妃的操作给惊呆了。 总管东楚皇宫,她还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不好招惹的人。 太上皇背着手匆匆赶来,面色肃冷地看着他们,瓮声瓮气地开口。 “这里是怎么回事?” 身侧的福公公为太上皇掌着灯,身后还跟着没离宫的容婵夫妇、燕王和五皇子等人。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黑着脸毫不留情地将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 皇贵妃闻言,脸色铁青,她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被昭仁帝责罚,实在是老脸全都丢光了。 随后昭仁帝又严肃地看向云苓,“清懿王妃目无规矩,罚抄孝经百遍,立刻向你母妃认错。” 燕王顿时神色紧张,母妃又对三嫂做什么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云苓身上,夹杂着道不清的担忧和疑惑。 昭仁帝则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云苓,等着她开口认错服软,彼此都给这件事一个台阶下。 云苓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心里自然不服气,迟迟不肯开口。 云苓顿了顿,这才板着脸慢慢开口:“今晚儿臣冲动顶撞了皇贵妃,儿臣有错。” 昭仁帝刚缓和了脸色,又听得云苓继续开口。 “多谢父皇与诸位对我一直以来无理取闹的包容和谅解,都是在座的各位罪有应得,今后我会变本加厉。” 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什么宫规礼仪,面子里子,统统去他妈。 众人:“……”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昭仁帝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第 269 章 不要地图炮孤 皇贵妃凤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苓,头顶七窍生烟。 这丫头真是疯了,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把她的脸扔在脚下踩! 昭仁帝一时下不来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紫。 太上皇飞速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率先打破了僵局,只见他忽然“哎呦”一声捂住了肚子,干瘦皱巴的脸上面露痛苦。 昭仁帝吓得面色一变,连忙去扶他,“父皇,您怎么了?” “皇祖父,您没事吧?” “皇祖父……” 众人纷纷围上去,云苓也下意识挪动了脚步,心头一紧。 莫不是把小老头儿给气着了吧? 太上皇拧巴着一张脸,忽地抬手抓住云苓的衣袖,龇牙咧嘴地道:“孤突然觉得腹痛不止,兴许是今晚吃的太过油腻荤腥,苓丫头你快给孤扎几针,帮孤止止痛!” 说完这句话,他偷偷冲着云苓挤眉弄眼,明亮的眸光里哪有半分痛苦之色。 云苓心里微微动容,明白太上皇这是在替她解围,方才爆发的怒火和委屈不由得消退不少。 昭仁帝看在眼里,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虽然气恼和无奈太上皇纵容小辈的行为,这会儿却也不得不赶紧顺着台阶下了。 “来人哪!快快送太上皇回长宁宫,叫清懿王妃一并前去,立即为太上皇诊治!” 昭仁帝一声令下,自然没人敢耽搁,他赶紧让云苓陪着太上皇回了长宁宫,又遣散了在场的众皇子,让福公公亲自送九公主回宫殿。 一场闹剧就这么强行被翻过了篇章。 皇贵妃眼睁睁看着太上皇的偏袒举动,气的回宫就将桌上的茶杯用力掀翻在地,胸口不断起伏。 “太上皇这般护着那个死丫头,未免太过分了,凭什么!” 燕王脸色微变,掩上宫门忧急地问道:“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您又怎么去招惹三嫂了?” “本宫招惹她?”皇贵妃怒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口不择言地骂起来,“御之!到底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你三番两次总护着她什么意思?有没有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你没听见刚才她说的什么话么?陛下要她向本宫道歉,她当着这么多人的把本宫的脸扔在地上踩,你不心疼母妃受了委屈也就罢了,还反过来责怪本宫招惹她?” 自己的亲儿子一昧向着云苓,皇贵妃感觉胸口都气闷的开始发疼。 燕王微微冷了脸,沉声道:“三嫂从来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更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定是母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触及了三嫂的底线,这才会跟您硬碰硬。” 云苓的脾性直来直往,从来不会将情绪掖着藏着,有什么委屈不忿的地方,也都会不避讳地讲出来。 燕王清楚她的性子,也清楚皇贵妃的脾气和作风,谁先挑的事,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你……!” 皇贵妃听到这句话,气的抬手就要打,巴掌举得老高,却终是舍不得碰自己的宝贝儿子,只能恨恨地甩开手。 “本宫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走……你给我走!” 看着皇贵妃伤心的坐在木桌旁直抹眼泪,燕王神色也涌上了几分愧疚,“母妃……” 三嫂人很好,他只是不想母妃总对云苓有偏见之情。 皇贵妃背过身去不理他,旁边的老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来低声劝诫,“燕王殿下,时间不早了,您快回宫歇息吧,如今娘娘正在气头上,您让她独自静静。” 皇贵妃就是这样的脾气,怒火正盛的时候,无论好话赖话一概听不进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招惹她,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燕王深知这一点,也只好点了点头,神色担忧地退了出去。 他随口问道:“小顺子,你知不知道刚才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母妃为何与三嫂吵起来了?” 小顺子是长廊负责掌灯的太监,刚才离御花园很近,也听到了些许动静,犹犹豫豫地开口。 "奴才隐约听到了几句,似乎跟那位东楚来的九公主有关,但具体情况咱也不清楚。" 燕王眉头微微一皱,“九公主?” * 再说云苓这边,将太上皇送回长宁宫以后,他立刻就不装了。 小老头儿生龙活虎地跳起八丈高,飞速拿出烟杆子在萧壁城的云苓脑袋上各敲了一下,只是两道力度明显天差地别。 萧壁城倒吸一口冷气,捂着红肿的额头一脸扭曲,云苓那一杆子却是连声响都没发出一下。 他委屈地叫唤起来,“皇祖父……” 太上皇丢掉烟杆,骂骂咧咧地道:“孤早晚有一天要为你们两个人的事操心到死!尤其是你这丫头,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着?你天天闯祸孤追着给你擦屁股,还成了孤罪有应得?” 他不高兴,他心里委屈。 云苓瘪了瘪嘴,却软下态度认错,“我错了,您别生气,我那话不是冲着您来的,我骂的是他们。” 太上皇缓和了脸色,“这还差不多,你以后骂人骂精准点,不要地图炮到孤这样的无辜之人!” “地图炮”这个词还是他从云苓那里学来的,这会儿已经活学活用了。 萧壁城揉了揉额头上肿起的包,失笑地摇了摇头。很显然,太上皇对于云苓的不满仅此而已,至于她刚才的态度,完全没有半分要追责的意思。 有太上皇的态度在这里,他也不用担心昭仁帝那边会责骂处罚云苓了,萧壁城微微松了口气。 太上皇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二人,“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还不快向孤如实招来!” 能把苓丫头气成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壁城看了眼云苓瞬间又气鼓鼓的脸,硬着头皮把九公主的事说了。 “我真不知那兵符为何会落在第五瑶手中,但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兵符遗失和被盗之事,想来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第 270 章 恃宠而骄 萧壁城所言,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回府之后,小三儿你也仔细调查一番,看看九公主手里的兵符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半时分,两个人静悄悄地坐上了回靖王府的马车。云苓显然还未消气,一路上都闷不吭声,不愿搭理萧壁城。 回到了靖王府,出来开门的陆七一脸困倦和疑惑,“王爷王妃,您二位今晚不是要歇在宫里么?” 云苓板着脸,直接绕过他回了揽清院,萧壁城满心焦急地紧跟在后面,也顾不得搭理陆七。 陆七费解地挠了挠头,回屋后将这事跟乔烨说了。 “王爷和王妃又闹别扭了,因为何事?” “不知道。”陆七摇了摇头,“但王妃这回闹别扭了模样,跟温怀瑜郡主的事那次一模一样,您说是不是陛下又要给王爷娶侧妃了?” “你别乌鸦嘴胡乱说。” 乔烨轻斥了一句,心里却是暗自思忖,王妃性情豁达通透,极少会有和王爷闹脾气的时候,莫非真是陆七说的那样? 揽清院,萧壁城跟了云苓一路,唤了她一路。首发 走到房间门口,云苓总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今晚我要自己睡,你到漱石居那边去。” 说完,她便生气地重重将门掩上,把对方关在外面。萧壁城神色一急,也顾不得许多,伸手就要阻止。 “啊!” 下一刻,萧壁城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不住地倒吸冷气。 云苓吓了一跳,赶忙紧张地将门又打开,“你怎么了,是不是夹到的手了?” 见萧壁城捂着手眼神痛苦,神色隐忍,云苓脸色止不住地涌上懊恼的神色,“严不严重?” “嘶……手指好像骨折了……” 云苓一听也有些慌神,心里堵的难受,“都是我不好……快伸出来给我看看!” 她暗恨自己刚才不该乱发脾气,手下动作没个轻重。 见云苓紧张地靠过来,萧壁城的唇角不招痕迹地弯了弯,在她触碰到自己时,大手一伸反将人猛地往胸前一带,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 云苓懵了一下,瞬间浑身炸毛,险些一蹦八丈高,气声叫道:“你个狗东西,还敢骗老娘了!” 害她白担心一场! 云苓挣扎着伸出手,对准萧壁城脑门上肿起的包就是一巴掌。 “装!我让你装!” 萧壁城闷哼了一声,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疼。 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手臂的力道却愈发收紧,将怀里双脚乱蹬的人抱进了房间里,反手将门关上。 等云苓一路挣扎着被放到床上的的时候,绣花鞋已经乱蹬的飞了出去,脚上的足袋也只剩下一只。 云苓在靖王府一向蛮横惯了,萧壁城从来也是百依百顺任由她随意揉搓,哪里经历过这等被他死死压在身下不得动弹的时候,当场气急败坏。 “萧壁城,你今天造反了是不是!” 萧壁城按着她的手,双腿压着她的脚,哭笑不得地开口温柔哄劝,“媳妇儿,你别生气了,多少听我说两句,别对我爱答不理的好不?” 云苓放弃挣扎,瞪了他一眼,神色微恼地道:“是谁不久前才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再是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 萧壁城眼神无奈,却是神色认真地解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兵符丢失和被盗之事并不罕见,就算那九公主所言非虚,兴许救了她的是别人呢?” “云苓,你该知道的……哪怕救了九公主的人真的是我,我也绝不可能对她许下那种承诺,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云苓闻言,神色缓和了些许,抿唇道:“我知道那人不会是你,三年前你满心满眼都是楚云菡那朵小白莲,当然不可能对九公主许下那种承诺。” 萧壁城:“……” 他忍不住捏了捏云苓的鼻子,神色懊恼又可怜。 “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你也不嫌晦气,既然相信我,怎么还这样同我闹别扭?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焦急,多怕你不相信我?” 云苓闷闷地回答,“我不是怪你……也没有不相信你,就是心里气闷,又不能当真把九公主和皇贵妃揍一顿。” 其实她的拳头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只是一直在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之所以把脾气发在了萧壁城身上,是因为知道他向来对自己娇宠无度,一定会无条件容忍她的脾气。 怒火褪去后,理智逐渐回笼,云苓才惊觉今晚的自己简直不像自己,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冷静下来后,她有错就认,“对不起,我不该把气撒在你身上。” 萧壁城松了口气,唇角微微弯起,拿开了钳制云苓腕部的手,“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说这种话。” 真是个小醋精,不过他喜欢。 她如此在意他,是最令他欢喜甜蜜的事,连着第五瑶带来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不过你要是当真想道歉的话,不如用行动表示一下更好。”萧壁城笑着伸出手指,在左颊上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 云苓见他没有半分不快和气恼,身形停顿了片刻,抬手搂住萧壁城的脖子,用力在他嘴上一顿乱啃。 萧壁城眉眼舒展,眸中漾开几丝笑意,托着她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样“诚意十足”的道歉过后,两个人之间的冰雪尽数消弥,相互紧紧依偎着睡在床榻上取暖。 “九公主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壁城沉吟一声,“她说三年前在绥城遇见的我,现在仔细一想,三年前边关军营里的确发生过兵符丢失的事。” “那时我正在前线作战,需调用绥城的守备军,便命人将兵符与书信送到绥城太守手中,要对方立刻支援三万兵马。” “兵马赶到前线后兵符却遗失了,由于战事紧急,我没顾得上调查追责那人,谁想那次战役被安亲王暗中透露了消息,后来便发生了我和御之的事,也就没有再提及兵符遗失的事了。” 云苓微微点头,也就是说,只要调查清当初是谁弄丢了兵符,就能确定救下第五瑶的人是谁了。 第 271 章 如听仙乐耳暂冥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还能查的清楚么?” 云苓歪着头问他,头上的发髻已是歪歪斜斜,发丝散落下来,衬得她有几分娇懒。 萧壁城替她将满头的金簪珠翠取下来,随口回答:“当时突厥密探盯梢的很紧,为了混淆对方拦截者的视线,我特地安排了好几个人在途中轮番接头,一路将兵符和书信送至绥城太守府中。” 兵符几次经手,最终落入了谁的手中,须得逐个排查。 抬手将珠翠放到桌子上,萧壁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住云苓,开始替她脱去厚重的外衣。 “不过好在那几人都是我的亲卫,如今都在京中不同的地方当差,乔烨也是当事人之一,调查起来虽然会费些功夫,但不至于毫无头绪。” 云苓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萧壁城的伺候,钻进被子里小声嘀咕起来。 依皇贵妃的性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能给她添堵,绝不会因她三言两语威胁警告一番,就会放弃从中作梗。 萧壁城将她伺候好了,这才起身摘取掉发冠,好笑地看着她。 “先前在御花园那般无所畏惧的样子,怎地现在怕了皇贵妃?” “谁怕她了?”云苓轻哼一声,“我是担心那九公主想不开,非要缠着你。” 当时她选择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除了真的被皇贵妃惹毛了以外,也是做给第五瑶看,让对方心生退意。 就算皇贵妃真的把消息散布了出去,只要第五瑶顾忌名声颜面,亲自出面否认此事,也还有挽回的操作空间。 怕就怕第五瑶昏了头,借此机会硬是要缠上萧壁城。 萧壁城想了想,沉吟道:“依我看九公主应当不是那种厚颜之人,当时皇贵妃询问起来的时候,她率先否认了那件事。” 说完,他将外衫搭在屏风上,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 云苓的脸色微微一黑,趁他进被窝的时候,反手在他腰间用力一拧。 “嘶……轻点,轻点!” 萧壁城疼得龇牙咧嘴,瞬间反应过来刚才的话不妥当,惹得家中小醋精又不高兴了。 云苓伸回手,忍着心头的酸意骂了一声,“说说你在外面惹了多少烂桃花回来了!” “媳妇儿你一向明事理,这次可不是我招惹回来的。” 萧壁城厚着脸皮凑过去,手下轻车熟路地去解她的里衣。 “澡都没洗。”云苓知道他想干什么,抬手把萧壁城的脸推到一边,“在兵符的事情查清楚之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给我安分点,否则你就去漱石居一个人睡。” 萧壁城神色一僵,语气幽幽地道:“媳妇儿,漫漫长夜,你怎舍得我一人在漱石居……” “再废话一句,你就去跟虎妞睡一个院子。” “……” 萧壁城悻悻地收回手,目光可怜地看着云苓,后者却不为所动。 他只好认命地将烛火吹熄,老老实实地睡觉,心里却将那丢了虎符的罪魁祸首骂了千百遍。 等把事情调查清楚,他非把对方狠狠责罚一顿不可! * 云苓没法进宫,闲着没事,便干脆让冬青去给自己抱一张琴来打发时间。 云苓轻咳一声,“我就是闲着没事儿,想打发时间,顺便陶冶陶冶情操。” “那您想要什么琴谱,江南小调如何?” 云苓回想了那晚第五瑶所奏的曲子,开口道:“我不爱听那些软绵绵的曲子,给我拿些战乐相关的琴谱来吧。” 冬青本想给她找些简单入门的琴谱,听到这话后欲言又止。 大周在战舞和战乐上的造诣都很高,但这类曲子都很考验操琴者的功力,想将琴曲弹奏的激昂有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家王妃打小在琴艺方面就没什么天分……不过看云苓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冬青还是照办了。 于是整个靖王府的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中。 “duang~!duang~!duang~!” 在音乐艺术方面,云苓和原身楚云苓的天赋与理解出奇的同步。 那战乐本就复杂激昂,从云苓指尖流淌出来的音符则更加迅猛而杂乱无章。 乔烨苦笑着道:“传闻百年前江湖中有一琴魔,可借内力以琴音杀人于无形之中,王妃离琴魔再世就差一身内力了。” 陆七吃饭都不香了,“可不是,也不知道王妃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比小公子哭起来还磨人啊!” 哪怕是大宝的哭声,在王妃的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喵嗷呜……” 就连虎妞都痛苦地把大脑袋埋在了爪子底下。 整整三天,云苓津津有味地从早弹到晚,偏生谁也不敢说一句不好,还得昧着良心夸她弹得好弹得妙,弹得呱呱叫。 萧壁城不出意外地成了最受折磨的那个,每晚睡觉前,云苓必定要缠着他奏上一曲才肯睡觉。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进步了?” 在云苓转头的一瞬间,萧壁城瞬间收起了脸上痛苦而麻木的表情。 看着云苓期盼得到夸奖的眼神,他僵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 “……如听仙乐耳暂冥!” 云苓这才满意地收起了琴,神色有些飘飘然。 “这几天大家都在夸我,我就说我在音乐方面也挺有天分的,可惜小时候没机会好好学一学,否则也不比那九公主差。” “……” 萧壁城一直都觉得云苓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除了这一次。 都怪那个弄丢虎符的猪头,萧壁城在心底又给对方狠狠记上了一笔。 好在第四天,他和乔烨终于将三年前接触过兵符接触过的人排查的差不多了。 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竟然牵扯到了燕王身上。 第 272 章 靖王不娶也得娶 其中一半是被云苓气的,一半是被燕王气的。 燕王本想去靖王府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皇贵妃身边的心腹禾月姑姑却拦住了他。 “娘娘这次病的不轻,其中根源在于靖王妃的嚣张蛮横,其次便是殿下您的亲疏不分。” 燕王本想说,他跟三哥三嫂之前从来就没有“疏”这个字。 禾月姑姑却又苦口婆心地道:“殿下,不论如何娘娘还病着呢,若叫她知晓您非但不关心她,还在这会儿紧着往靖王府跑,该多让她伤心?” “……那我暂且不去三哥那边就是了,禾月姑姑,母妃身体可好些了?” 气病了亲娘,燕王心里愧疚不安,也顾不得去靖王府打探事情了。 “娘娘如今胸口闷痛的紧,太医说是气结于心所致。”禾月姑姑长叹了口气,满面忧色,“太医还说,以后千万不可再让娘娘轻易动怒,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娘娘的身体早晚承受不住。” “殿下你也知道,娘娘年轻时为陛下挡了一刀,背后还中了一箭,险些伤及心口,要不是幸得老天庇佑……” “至于那靖王妃,就算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您也尽量少和对方往来吧。” 燕王的脸上流露出愧色,这会儿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他进不了祠堂,只好频频往太医院跑,为皇贵妃的病情而奔波。 直到禁足结束,听闻皇贵妃从祠堂回来了,才又第一时间赶到了未央宫。 意外的是,未央宫已经有客人在了。 禾月姑姑将他拦在了殿外,温笑低声道:“娘娘正在接见东楚九公主呢,这会儿不大方面,殿下您迟些再来吧。” 燕王点了点头,“那我待会儿再来便是。” 他心底有些稀奇,母妃刚出宫怎么先见了那九公主第五瑶,而且有什么话是他听不得的? 想起那晚九公主也在御花园中,燕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未央宫后面,侧耳聆听殿内的动静。 “九公主,本宫好歹是靖王的母妃,自然有能力为你做主。” 皇贵妃看着眼前圆脸杏眼的少女,笑容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蔼。 “你手中的兵符证明了当初确有其事,本宫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第五瑶打量着皇贵妃的神色,眼神有些犹豫,“皇贵妃娘娘,那位靖王妃……” 她还没说完,皇贵妃就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她。 “那是个目无尊长的妒妇,此前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就曾以和离逼迫过靖王,不许他娶侧妃和妾室。先前陛下要将老忠臣的遗孤孙女儿赐予靖王做侧妃,都被她搅黄了去。” “不过你不用怕她,你可是一国公主,背后站着的是东楚,那楚云苓再如何嚣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她就是叫唤的大声罢了。” 说罢,她又笑盈盈地拉住九公主的手。 “何况等你真入了靖王府,还有本宫为你撑腰不是?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本宫这心里就欢喜得紧,只觉得再没有比你更合眼缘的姑娘了,只可惜本宫没有女儿,不过你若成了本宫的儿媳,那真是天赐的缘分!” 皇贵妃语如连珠地说个不停,第五瑶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你千里迢迢为了寻靖王而来,这份情义难能可贵,别看靖王现在抵触,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才是那个好姑娘。” 殿外的燕王隔着窗,将事情模模糊糊地听了个七七八八,脸上的神情震惊的无以复加。 第五瑶竟然是冲着三哥来的?母妃竟然想要第五瑶做儿媳? 难怪那晚三嫂会在御花园大发雷霆! 亏他第一眼看到第五瑶的时候,还觉得这丫头娇憨可爱,又弹得一手好琴,颇叫人心生好感。 没想到竟然又是一个妄图插足他三哥三嫂神仙爱情的女人! 作为cp粉中一员的燕王眼中冒起熊熊怒火,狠狠地朝第五瑶的方向剜了一眼。 “小王我决不允许任何坏女人破坏三哥三嫂的感情!” 母后要逼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这已经够惨了,他不允许三哥三嫂被第三者插足! 燕王的眸光陡然变得深沉而复杂,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殿内。 没想到皇贵妃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自顾自地说这么一通,第五瑶心底有些不耐。 她对皇贵妃的感观不太好,不仅是对方当晚在御花园中的作为,还是眼下那不由旁人分说的态度。 出于良好的皇家礼仪教养,第五瑶才一直忍着没打断她说话,不过她也不想陪着对方耗费时间。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不过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强扭的瓜不甜,待年后我便会与使团回东楚。” 说实话,在那晚见过了靖王妃的厉害之处后,她就已经萌生了退却之意。 不单是因为靖王妃泼辣不好惹,更因为真切地看到了靖王对她的纵宠和情意。 这几天她仔细地想过了,既然如此,不论靖王想不想得起她,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什么?” 皇贵妃脸色一僵,没想到第五瑶会拒绝自己,素来习惯了掌控的旁人的她心底有些不快。 但第五瑶很显然不想给她多说的机会,抢先一步开口。 说完,她就恭敬礼貌地退下了。 皇贵妃僵笑着一张脸,心底虽不痛快,却又碍于第五瑶的身份不能把她怎么样,只好笑脸相送。 待第五瑶走后片刻,她就气的又砸了一个茶杯。 “不识好歹的丫头!说尽了好话也没个反应,要不是为了叫楚云苓不痛快,真当本宫有多喜欢她呢?” 坦白来讲,第五瑶身份尊贵,更是楚帝受宠的女儿,这样的女子做了儿媳,婆婆会很难拿捏,不能责罚怠慢不说,还得好生伺候着。 但对方嫁的人不是燕王,那就无所谓了。 只要第五瑶能入靖王府,叫那楚云苓不痛快就行,皇贵妃乐得愿意把第五瑶当菩萨供起来。 禾月姑姑轻叹了一声,“娘娘,那九公主拒绝了此事,接下来待如何?” 皇贵妃平复胸口起伏的弧度,冷冷一笑,斩钉截铁地开口。 “立刻把事情散布出去,靖王不娶也得娶,除非他肯自毁名声,那本宫也不亏!” 这桩婚事,他是别想逃掉了! 第 273 章 燕王欺负九公主 禾月姑姑点头答应,“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又问道:“御之哪儿去了?” “殿下一早就来探望您了,只不过刚才九公主在未央宫,奴婢没有让他进来。” 禾月姑姑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捡起来,又重新给皇贵妃倒了一杯温茶。 闻言,皇贵妃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算本宫没白养他。” 禾月姑姑温声笑道:“殿下心底自然是在乎娘娘的,您不想他与靖王府走的近的话方法有很多,硬碰硬只会伤了母子和气。诸如此次这般,您不就如愿以偿了?” 皇贵妃性情易怒,胸口发闷是老毛病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碍。 先前禾月姑姑故意把话说的很重,让燕王以为皇贵妃被气得缠绵病榻,还不动声色地给云苓上了眼药。 皇贵妃满意地笑道:“禾月,还是你有法子,这样的招数以后尽管多使些。” “娘娘谬赞了,燕王殿下打小与靖王情谊深厚,那靖王妃又治好了殿下的双腿,他心里头自然感激。”首发 禾月姑姑挂起笑容,不急不缓地劝说皇贵妃。 “这事儿急不来,咱们得耐心一些,时间一久燕王殿下自然会对他们心生隔阂,何况您将来还有李二小姐帮衬着,不怕燕王殿下将来继续亲疏不分。” 这倒是提醒了皇贵妃,燕王的亲事拖不得了。 选定的燕王妃人选,是李家长房的嫡次女,那姑娘端庄贤惠,最重要的是极为孝敬长辈。 皇贵妃面见过李二小姐很多次了,对方从来不会反驳她半个字,她很满意。 婚后有了对方帮持,早晚能把燕王“掰正”。 * 从未央宫回栖霞宫,路上要横穿大半个御花园。 第五瑶从未央宫出来后,便扬着下巴,不容置疑地唤退了身后的宫女。 “本公主识得路,不用你们跟着我回栖霞宫。” 待甩掉了宫女进入御花园的假山中,她才卸下那副高傲尊贵的面具,兴致勃勃地在御花园里胡蹦乱跳。 东楚靠海,四季温暖,冬季从来不下雪。 听闻北秦一年到头来都是冰雪风霜,不过她没有去过北秦,如今来大周还是第一次见到雪。 周围没有人在,她不需要保持那副尊贵公主的端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 可刚抓起一捧雪,就突然被一只大手猛地拉进了假山背后。 “啊!” 她下意识地叫出声,却被对方紧紧捂住嘴巴。 略有些急躁的少年音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叫!” 第五瑶看清来人面孔,微微一怔,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地道:“燕……燕王殿下?” 她认得这个俊俏的青年男子,那晚弹琴演奏的时候,对方是第一个拍手称赞的。 对方生的唇红齿白,意气风发,第五瑶对他颇有好感。 察觉到燕王掐着自己的腰,将她抵在冰冷的假山石上,这个姿势颇显暧昧,第五瑶的脸不由自主地染上红霞。 “你、你干什么?” 燕王低头,努力用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杏眼少女,对方圆圆的脸上带着两团婴儿肥,像糯米汤圆般可爱。 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眼下情景没有多想,只是对着第五瑶冷哼了一声。 “看起来单纯无害的样子,谁想竟有那样一肚子坏水,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插足旁人夫妻,做那等自轻自贱的事情!” 第五瑶愣了愣,聪明如她很快就意识到了燕王所言之意,脸色一白,纵使心里委屈,她却不服输地瞪向对方。 “大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敬!” “呵,还不承认。” 见她竟然没被自己吓到,燕王心底有些意外,面上冷漠的神色却一变不变。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别想破坏我三哥三嫂的感情,否则……” 三嫂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决不允许旁人欺负她,哪怕是母妃也不行。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第五瑶不服输地叉腰瞪向燕王,“否则怎样?你以为随便放几句狠话,就能威胁到堂堂本公主?” 这小妮子有点难搞,他都装的这么凶了。 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话,燕王暗自咬牙,心中发狠。 为了三哥三嫂,他拼了! 下一秒,趁周围无人注意,燕王大着胆子低下头,按着第五瑶的后脑勺亲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能听到两颗紧张的心跳动不止,第五瑶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燕王缓缓抬起头,努力平复了不规律跳动的心脏。 “你不是借口称三哥看了你的身子,所以非要嫁给他?旁人可没看见那幕,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燕王故意上下将第五瑶浑身扫视了一遍,神色冷厉地吓唬她,狠心说了一句极为冒犯之词。 “你若想借此缠上三哥,就别怪本王狠心,在栖霞宫里直接要了你!” 说完这话,他有些许心虚,极力保持着凶狠的神色。 第五瑶呆呆地看着他,回过神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猛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不许哭!” 燕王吓得差点一蹦八丈高,动作慌慌张张,一会儿去捂她的嘴,一会儿去擦她的眼泪,生怕被人发现。 “呜呜呜……” 第五瑶抽抽搭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周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就连这个唯一有好感的燕王,竟然也这般欺负她。 燕王见她哭的伤心欲绝,顿时心虚又愧疚,正不知怎么办好,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人声。 “你不是说燕王殿下在这儿么?” “属下刚才的确看到燕王殿下朝御花园去了……” “燕王殿下!燕王殿下!” 是福公公的声音,燕王浑身一个激灵,第五瑶也噤声不敢哭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你就完了!” 燕王凶巴巴地警告了第五瑶一声,顺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这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福公公,寻本王何事?” 福公公气喘吁吁地道:“咱家是来传话的,殿下,靖王爷正有急事找您,叫您赶快去一趟靖王府。” 第 274 章 桃花债的罪魁祸首 一听有急事,燕王便匆匆离宫了。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靖王府的时候,云苓和萧壁城正在厅堂中等他。 “三哥三嫂,什么急事找我?” 萧壁城见他来了,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御之,三年前我命人叫绥城太守调兵支援前线,最后是不是你把兵符和书信送到对方手中的?” 燕王懵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是我没错,三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事后那块兵符遗失了,是不是你弄丢的?” 燕王猛然想起来这回事,神色有些讪讪,“呃……其实那块兵符在我把信送到太守府中之前就弄丢了,好在当时我还有父皇御赐的金牌,这才没有耽搁太守调兵。” 云苓和萧壁城听到这里,忍不住对视了一眼,皆是眼神幽幽地看着燕王。 “怎、怎么了……三哥,你今天是为了这件事特地找我追责的么?” 燕王被他们夫妻二人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我承认……那会儿我刚上前线没多久,就犯下了这么个大错,所以不敢主动跟你承认……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萧壁城看着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继续发问道:“那你可还记得,当时那块兵符是怎么丢的?”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落在客栈里了吧,不过我事后回去找过,掌柜的也说房间里没有遗落之物。” 燕王不安地道:“三哥……你急着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啊?” 云苓叹了口气,“御之,我们叫你来是想说东楚九公主的事。” 她仔细地把东楚九公主三年前在绥城被人所救,如今拿着兵符前来寻人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燕王在一旁听着,先是一头雾水,随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全身猛地一僵,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萧壁城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三年前救了九公主的人十有八九是他,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也就是说,当初是你救了九公主?那为何先前你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燕王喃喃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她的模样和现在也天差地别……” 三年前,他前往绥城前线找萧壁城,路上却偶遇乔烨和亲卫队一众人被突厥人抓捕。 询问一番后,才知前线战事紧急,需要绥城太守尽快调用守备军支援,他便自告奋勇,提出由自己送兵符转移视线。 为了尽快将消息带到绥城,燕王带着兵符和书信走捷径翻越深山,途中却在人贩子手中意外救下一名双目失明的少年。 对方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听口音不像本地人,也不知从哪里被拐来的。 人贩子怕人逃跑,还特地在对方双眼上抹了令人暂时失明的药物。 见对方可怜,燕王背着他翻了大半座山,一路躲避人贩子和突厥人的抓捕,惊险地逃到了绥城。 见惹了桃花债的人不是自己男人,云苓挑了挑眉,心情骤然一松,转而开始八卦起来。 “那九公主说你看了她的身子,还许下娶她的承诺,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王浑身一僵,“呃……” 当时在山中赶夜路没注意脚下,他背着那少年不小心滚进了小溪中。 回到客栈后,对方发热不醒,他便擅作主张地给人换了衣服。 “那会儿她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胸前……咳咳,那什么还不如我的大呢,我压根儿不知道她是女子,所以就给她换了衣裳。” 直到把对方的裤子都扒的干干净净,燕王才猛然惊觉,这位小兄弟没有“小兄弟”。 第五瑶醒过来后,虽然看不见,还是当场精准地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哭闹不止。 “我当时跟她说,我的眼睛也中了人贩子的药物,其实看不真切,可她还是一直哭。” 听完燕王的解释,云苓总算明白,为何九公主会坚定不移地认为萧壁城就是当年那个人了。 “我被她哭得实在没办法了,又急着去太守府中报信,情急之下便许诺将来定会娶她。谁成想我从太守府中回来,她就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以为兵符是被自己弄丢了,现在想来,应当是藏在了衣服的内衬口袋里,结果那件衣服被他换给了第五瑶穿,因而兵符才会落到对方手中。 明白自己到底帮谁背了一口青天大锅,萧壁城再也按耐不住,几拳头下去把燕王揍了个鼻青脸肿。 “差点就被你这个臭小子害惨了!” 燕王委屈地抱着头哀嚎,“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真的没认出来……” 第五瑶的模样与当初那个分不清男女的小萝卜头差距实在太大了,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把她们联想到一起。 云苓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心里祈祷皇贵妃最好把这件事宣扬的越大声越好。 “看来你母妃很快就要有一位来自东楚的公主做儿媳妇了。” 皇贵妃不是想给她添堵么,这下到底是谁会不痛快可说不准了。 燕王听到这话,却猛然反过来,不久前自己对第五瑶都做了些什么,浑身僵硬。 云苓开始坐在屋里悠哉悠哉地喝茶,也不急着进宫去澄清这件事,只待皇贵妃闹的越大越好。 燕王心里有鬼,神情忐忑不安,也不敢轻易回宫,就这么在靖王府赖到了晚上。 * 福公公果然很快抵达了靖王府,满面焦急。 “靖王爷,靖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要见二位,赶快进宫看看吧!” 云苓和萧壁城心里有数,皆是不急不缓。 燕王却神色一紧,慌忙问道:“福公公,发生何事了?” “哎呀!” 福公公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声。 第 275 章 皇贵妃晕过去了 栖霞宫。 时至中午,天空便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第五瑶却没了欣赏这漫天雪景的心情,抽抽搭搭地回了殿内,便坐在窗边一声不吭。 不多时,文公公从小厨房端了暖暖的甜汤来。 “九公主殿下回来了?那皇贵妃请您去做客都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第五瑶回了一句,侧过身闷闷地道,“文公公,我不想嫁了,等年后咱们就回东楚吧。” 文公公将甜汤放下,顿时大松了一口气,高兴的想手舞足蹈。 “那可真是太好……九公主,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话说到一半,他眼尖地发现第五瑶的眼睛周围红红的,俨然是哭过的样子。 文公公回过神来,顿时惊怒交加,“殿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欺负了您?”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公主执意要来大周找靖王,先前死活劝不动她想嫁给靖王的念头,怎么忽然间转性了? 文公公意识到其中定有什么不对劲,面带愠色。 “是不是因为那事儿?是靖王夫妇对您说了什么,还是那皇贵妃?” “哎呀都不是,你别问了!”第五瑶心烦意乱地转过身,“总之我就是不想嫁了!” 想起今晨在御花园被燕王轻薄一事,第五瑶暗自伤神之余,又觉得羞耻不已。 这种事她根本开不了口告诉文公公,更是恨不得立刻收拾好包袱连夜逃离大周。 文公公这下却开心不起来了,他焦急地询问第五瑶到底碰上了什么委屈事,可对方就是死活不说。 第五瑶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回东楚,并且这段时间都要绕着燕王走。 却没料到,她和靖王的秘密往事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宫,打的她措手不及。 * 快马加鞭进宫的路上,燕王已经从福公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微红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 “我真的没想到母后会这样做!” 第五瑶是一国公主,她再想嫁给靖王,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对外宣扬出去,这会对她的名声有很大的打击。 燕王愧疚地开口,“三哥三嫂,此事我定会出面澄清真相!” 皇贵妃打的什么主意,是个正常人用膝盖想都能明白,她这是在逼迫萧壁城不得不娶第五瑶。 若是他拒绝,第五瑶的名声便会受损,来大周做客的东楚使团定然不依。 云苓安慰他,“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觉得愧疚。” 其实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完全就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进宫的。 萧壁城一路上都冷着脸,寒声开口,“东楚使团是来和大周做生意的,父皇很看重这次与他们的合作,此事处理若稍有不慎,大周在生意上吃亏是小事,影响了与东楚的关系才是最严重的结果。” 皇贵妃拿这么大的事情来逼迫他就范,已是将母子二人之间最后一点情谊都尽数磨灭。 燕王闻言心底更加愧疚,一路上都紧握着拳头,无颜面对云苓二人。 他真的没想到母妃会糊涂至如此地步,为了和云苓争一时意气,竟把事情闹得这么严重。 三人抵达长宁宫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昭仁帝与太上皇沉着脸坐在高位上一言不发,两个人脸上都明显带着不悦与压抑的怒气。 太后正神色和蔼地拉着第五瑶的手,言辞间安慰着什么,倒是另一侧的皇贵妃嘴角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九公主殿下,你莫担心,倘若那不孝子孙当真做出了这样的事,老身与太上皇定会为你做主,讨个公道。” 但这次事关东楚九公主,显然不是能轻易善了的。 第五瑶神情紧绷,心下有些不知所措和慌张,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可突然闹这么一出,她岂不是非嫁给靖王不可了? “靖王爷与清懿王妃到!燕王殿下到!” 随着福公公的通报声响起,三人一同踏入殿中。 第五瑶耳尖地听见那两个字,头脑一片空白,脸色隐隐涨红,瞬间低下头去不敢看对方一眼。 萧壁城等人行了礼,便听太后皱眉沉声道:“靖王,想必你来的一路上,福公公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你。你且如实道来,三年前的事是否为真?” 云苓冷不丁抬头看了皇贵妃一眼,便见对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神中隐隐透着几分解气和得意。 萧壁城看了眼第五瑶,语气平静地道:“回皇祖母,确有其事。” 皇贵妃忍不住弯起唇角,心下快意,她到要看那丫头这次还怎么嚣张! 只是皇贵妃还没能笑出来,又听得萧壁城继续道:“不过这事有些许误会,当初在绥城救下九公主的人并非儿臣。” 皇贵妃沉了脸,飞速道:“九公主手中可是有你的兵符,你该不会是借口抵赖吧?壁城,九公主可是一国公主,岂容你……” 燕王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开口,“三哥没有推辞抵赖,因为三年前救了九公主殿下的人是我!”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皆是一脸惊愕,就连第五瑶也忍不住猛然扭头瞪着他。 皇贵妃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极为难看,“御之,你在胡说些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 燕王眼神复杂地看向第五瑶,神色中隐约有一丝别扭和窘色。 “三年前,儿臣在绥城郊外的山匪窝中意外救下了一名女扮男装的少年,她自称名为楚小九。当时她的眼睛因药物所致无法视物,儿臣便将她一路背回了绥城客栈,途中还曾不慎坠入溪水中……” 第五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脏狂跳不止。 他记得楚小九这个名字,所说的种种细节也都对的上,那个救下她的人是燕王? “儿臣当时并不知道九公主的真实身份,她如今的模样又与三年前天差地别,儿臣这才没有认出来。” 皇贵妃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声音微微颤抖。 她拔高了声音,尖锐又刺耳,“御之!是不是靖王让你这么说的?” 燕王坚定地摇头,“当时三哥在前线御敌,他不可能在绥城救下九公主,此事有无数将士可以作证,是我在去找绥城太守的时候,把兵符落在了九公主手中。” 解释完后,燕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父皇!如今事至此,儿臣愿承担所有责任,并会依照约定求娶九公主,给九公主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皇贵妃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 276 章 给老娘醒过来 “母妃!” “皇贵妃娘娘……” 事情反转来的太突然,太上皇等人还来不及高兴,长宁宫内便因为皇贵妃的晕倒乱成一团,担忧和惊慌的喊声此起彼伏。 “都闪开!” 云苓见到这一幕,率先兴奋的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了过去,声如洪钟响彻大殿。 “让!我!来!” 她用最快的速度从腰封中翻出随时携带的一排银针,朝着皇贵妃的几处穴位精准而迅猛地扎了下去。 云苓心底冷笑一声,这样一场好戏怎么能让皇贵妃错过? 给老娘醒过来吧你! 毫不留情的几针下去,皇贵妃顿时闷哼一声,悠悠转醒。 昭仁帝虽然心里气怒皇贵妃这次的所作所为不顾大局,但还是关怀地上前扶住了她。首发 “爱妃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会突然晕倒?” 皇贵妃面色惨如白纸,刚微微张开嘴唇,云苓便率先抢话。 “父皇别担心,母妃没什么大碍,她肯定是因为太高兴才晕过去了!” “先前母妃一直在为御之的婚事发愁,说他迟迟相看不到心仪的女子,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御之眼光太高,而是良缘时候未到!” “九公主与御之可谓天赐奇缘,实乃命中注定的一对啊!” 云苓的句句话都在往皇贵妃心窝子上插刀,后者气的浑身直颤,恨不得立刻再次晕过去。 偏偏云苓却死活不让皇贵妃晕倒,还特地在她几处提神醒脑的穴位上施了银针,迫使皇贵妃不得不头脑清醒地将这些话听了个完整。 这死丫头是故意的! “你、你这个小……” 皇贵妃恼恨到了极点,张口就想骂,云苓不动声色地又是悄无声息一针下去,后者瞬间哑火了。 就连萧壁城都上前一步,面色难得笑意盎然。 “九公主本就是为了寻找当初的救命恩人才特地前往大周,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九公主找到了真正想找的人,御之也愿意履行承诺娶九公主殿下,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云苓接话道:“九公主身份尊贵,性子活泼大方,更是弹得一手好琴,母妃想必一定很喜欢她。” 萧壁城点点头,“确实,母妃都欢喜的说不出话了。” 夫妻俩人一唱一和,皇贵妃说话说不了,晕又晕不过去,气的直翻白眼。 尽管知道云苓是故意这样说的,燕王和第五瑶还是纷纷涨红了脸。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皆是心情复杂,飞速地挪开了视线,脑海里想起了今早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行了,先送皇贵妃回未央宫好生歇着吧。”昭仁帝头疼揉了揉额角,“御之,你随九公主一同和朕到御书房一趟。” 再让云苓这丫头继续折腾下去,皇贵妃只怕要当场气出心梗来。 老三这孩子也真是的,越发纵着云苓了,竟然还煽风点火加油添醋……又让九公主看了场闹剧。 不过如今,昭仁帝对于云苓的种种操作也已经逐渐麻木了,何况这下九公主铁定要嫁入大周皇室中来,也算不得是家丑外扬了。 迟早是一家人,让她先习惯习惯也好,将来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呢。 燕王回过神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皇贵妃一眼。 “父皇,我听太医院说,母妃这些年来落下了气闷胸痛的病根,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严重之时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还是找个御医来看看的好。” 再怎么生气对方的所作所为,这毕竟是他的亲生母妃,他不能不孝。 却不料云苓挑了挑眉,“御之放心,母妃的身子骨很硬朗,刚才我帮她施针的时候就顺手诊断过了,比寻常人保养得当很多呢。” 听到这话,皇贵妃本就发白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僵硬的神情中有几丝慌张。 燕王顿时一愣,“是、是这样么?” “你难道还信不过我的医术?” 在整个大周,云苓的医术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以她的性子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因此真相只有两个,要么是先前的御医诊断有误,要么是皇贵妃刻意让对方那样说的…… 燕王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身躯微微一颤,复杂地看了皇贵妃一眼,眸中透着浓浓的失望。 母妃竟然拿自己的身体说谎话骗他! 就为了让他疏远靖王府! “御之自然信得过三嫂,既然三嫂说母妃没事,那我便放心了。” 深吸一口气,燕王沉默地随着昭仁帝去了御书房。 第五瑶坐在宫人备好的软轿里,心下茫然紧张又不知所措。 * 未央宫,云苓和萧壁城一同将皇贵妃送回了殿内。 她拔下所有的银针,淡声道:“皇贵妃娘娘没有大碍,只需好生歇息会儿便可。” “你这小贱人!” 皇贵妃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刚缓过劲儿来,立刻扬起一巴掌冲云苓挥去,被萧壁城抓着手腕拦住。 “皇贵妃娘娘,慎言。”萧壁城冷眼看着她,语气寒如冰霜,“即便您是本王的母妃,也没有资格对本王的王妃随意打骂,事不过三,本王不想再有下一次!” 皇贵妃曾对云苓动过三次手,第一次他当在云苓面前,替对方挨了那一巴掌,第二次他冲上去阻拦,劝说皇贵妃不可动手。 这一次,他以前所未有的强硬的姿态警告皇贵妃,绝不容许她再随意欺辱云苓。 “你说什么?” 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萧壁城口中说出来的,皇贵妃震惊而错愕地看着他。 她掌控了他二十几年,如今翅膀硬了,开始和她做对了? “本宫养了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和本宫说话的?” 萧壁城松开她的手,眼中已不似从前那般波澜涌动,他看着皇贵妃,淡淡地开口。 “本王感激您的养育之恩,因而尊称您一声母妃,但这些年来……我并不欠您什么,您心里也清楚。” 皇贵妃从他身上索取的东西,远远多过真心与付出,对于她来说,他更多时候是一个工具。 皇贵妃心中一震,忍不住微微别开视线,竟不敢与萧壁城对视。 “母妃,云苓是本王唯一的底线,这句话本王只说一次。” 从对方散布他与第五瑶的传闻那一刻起,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了。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奢望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第 277 章 九公主登门 许是被萧壁城前所未有的寒冷面色震撼住,皇贵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云苓从萧壁城身后走出来,冷眼挑眉地看着她,“好歹也是堂堂皇贵妃,别整天像个市井泼妇一样蛮横不讲理,差不多得了。” “你说谁是市井泼妇!” 皇贵妃气冲冲地怒瞪向云苓,这次却没有再轻易动手。 “您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云苓无所畏惧地看着她,言语之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皇贵妃娘娘,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要您以后安安分分的不要再来招惹我,咱们还能做一对表面婆媳。您要是再闲着没事找不痛快,那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反正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云苓现在谁也不想惯着,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看她心情给面子。 人活着嘛,快乐最重要。 何况她是上天垂怜之人,难得有这样死而后生的机遇,傻子才会委屈自己。 皇贵妃听到这句话,想起云苓之前说要给她找几个“好姐妹”的事,警惕而不安起来。 “你想做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云苓真的会那么做,只是实在咽不下心中那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散布第五瑶的事,宁肯两个人都不痛快,也绝不让云苓好过。 谁料如今事态反转,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想做什么,您心里必定也清楚。”云苓弯起眉眼,笑盈盈地道,“不过如今事情的处理结果我很满意,心里高兴,这笔账就打算先放一放了。” “但您最好别总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也不要试图用养育之恩去道德绑架我家王爷,万一哪天又惹我不痛快了,可别怪我不留情面的跟您清算。” 皇贵妃的指甲刺入掌心,却沉默着久久不语。 云苓知道这泼妇一样的老女人总算是怂了,这才心底冷笑一声,与萧壁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未央宫。 殿内的宫人们皆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话,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众人心里却在此刻明了,这皇宫内最不好惹的人哪里是皇贵妃啊,分明是刚刚那一位! * 云苓回了靖王府,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每每想起皇贵妃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便乐不可支。 “幸亏及时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否则不知道得折腾成什么样。” 萧壁城也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皇贵妃一向霸道,喜欢掌控别人,那九公主可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 第五瑶不是傻子,皇贵妃弄这么一出险些毁坏她的名声,心里定然不痛快。 燕王跟萧壁城不同,以后夹在媳妇儿和亲娘中间,怕是有的受。 萧壁城脸色微沉,冷哼一声,“还不是那小子活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同情燕王,谁让对方害的他差点后院起火,还被迫做了好几天和尚。 想到这里,萧壁城心思微动,手掌悄无声息地环上云苓的腰,眼眸中带着些许期盼。 “媳妇儿……咱们都停课好几天了,今晚是不是该认真补一补先前落下的……” 云苓脸上多了几丝霞色,在灯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动人。 “洗完澡再上课。” 得到“恩准”,萧壁城眼神亮起,迅速命厨房烧来了热水。 两个人废寝忘食地勤奋学习了一晚上,等云苓再次懒洋洋地睡醒以后,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 萧壁城刚从宫里回府不久,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云苓点点头,九公主原本就想嫁给当初救了她的人,事情又传的沸沸扬扬,于对方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并不意外。 更何况,用一个燕王换个无比财大气粗的儿媳妇回来,怎么想都是笔血赚的买卖,昭仁帝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九公主一个人当真能做得了主么?” 这场婚事意义非凡,大周与东楚联姻,等同直接对外宣布他们成了盟友。 萧壁城笑着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里,“父皇说东楚先前就在信中提了九公主想嫁过来的事,必然是得到过楚帝准许的,这说明东楚也有意和我们结盟。” 楚帝再怎么疼爱第五瑶,也不可能由她如此任性地在婚事上自作主张,更何况是外嫁他国。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楚帝本身就有联姻的打算,只是九公主恰好与大周有过一场因缘际会的缘分,这才会准许她这次一同前来大周谈一谈情况。 若此事能成,楚帝把最受宠爱的女儿嫁过来也足以彰显诚意,可谓两全其美。 听了萧壁城的话,再联系东楚近来的动作,云苓很快想明白了这一点。 整个九州大陆一半还多的火药都由大周产出,东楚想与海对岸的东洋人开战,必定少不了大周的支持。 “随后父皇就下令,说皇贵妃近来身子不好,特地恩许她到蒹葭宫去静养三个月。” 云苓笑盈盈地弯起眉眼,“这下她能跟封皇后作伴了。” 蒹葭宫是皇宫里最小最偏僻的一个宫殿,左边挨着皇家宗祠,右边挨着掖庭。虽不是冷宫,却也跟冷宫差不多了。 傻卵老女人这回算是真的把太上皇惹毛了,昭仁帝也动了真格。 萧壁城失笑地摇了摇头,“如今你那不好惹的名声,算是传遍皇宫和京城了。” 貌美无双,惊才绝艳,却又彪悍善妒,不可一世…… 甚至昭仁帝后宫里权势恩宠最高的两个女人,也都纷纷在云苓手中败下阵来,没一个讨得了好果子吃。 不过萧壁城觉得这样也有好处,至少再也不会有人会动歪心思,用美色来贿赂他了。 否则云苓非杀到他家大门口不可。 误会解除,云苓自然没理由不接见九公主,何况她也正好想趁机询问一番关于老幺的近况。 第 278 章 璇玑的魔方 一大清早,第五瑶便带着十来个随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靖王府门口。 随从们皆是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乔烨恭敬地上前行礼,“九公主殿下,王妃早已在揽清院等候多时,请您随我来。” 第五瑶点点头,“劳烦乔总管引路。” 昨夜下了整晚的雪,地上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糖霜,今晨整个靖王府的下人们都在清理着园子里的积雪。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欣赏着东楚见不到的景色,偶然瞥见一个面色冷峻的少年正在扫雪。 第五瑶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看。 身后的文公公没刹住车,险些撞到第五瑶身上,吓了一跳。 “公主,您突然停下来做什么?” 第五瑶晃神间,那冷峻少年已经提着扫帚转身远去了,她忍不住指着对方的背影问。 “乔总管,那人是谁?他叫什么?” 乔烨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恭敬地笑道:“回公主殿下,这孩子叫十九,乃是奴隶出身,在上一任家主手里遭了不少虐待。王妃心善,便将他救回了府中,留在身边做事。” 乔烨不知第五瑶为何会对十九感兴趣,心下才想大抵是因为那孩子生的俊俏。 第五瑶微微皱眉,“奴隶?” 乔烨点点头,“公主,可是十九有何不妥?” “没什么……他长的有些像我见过的一位故人。”第五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眼花了,“兴许刚才看岔了。” 堂堂显国公府的小世子,怎么可能以奴隶身份出现在大周? 听说对方当时畏罪潜逃的时候,可是卷走了其亡母的不少嫁妆呢。 第五瑶来到揽清院的时候,云苓已经备好了一桌精致的点心和果汁。 她笑着看向第五瑶,“公主殿下来了。” “靖王爷,靖王妃晨安。” “初次拜访靖王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不要嫌弃。” 萧壁城神色平淡,客套地道:“公主乃是贵客,不必如此多礼。” 话音落下,随从们将匣子打开,云苓顿时被那一片金光闪瞎了眼。 她没看错吧,这十个木匣子里居然全是金子? 见云苓推辞,第五瑶忙紧张地道:“二位一定要收下,先前那事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你们若不收下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萧壁城也看懵了一瞬,“……这会不会太多了?” “左右不过几块金子和一些小玩意儿罢了,小小赔礼不成敬意,二位千万不要推辞。” 几块罢了? 天哪,把他的家底全部抖出来,也不一定够得上一盒金子的份量! 这回不等萧壁城开口,云苓率先回过神来,飞速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萧壁城的小腹。 “这可是九公主的一片心意,你没听到吗?若是我们不收,九公主会良心不安的!你一个大男人小气什么,左右不过是场误会罢了,难不成还要和九公主斤斤计较?” 萧壁城:“……?” 不是,他什么时候和对方斤斤计较了…… “王妃不计较便好。”第五瑶明显松了口气,又挂起笑道:“听闻王妃是个妙人,总是有超乎常人的新奇想法,我想你或许会对些稀奇的东西感兴趣,这次也一并带了些西洋的小玩意儿过来。” 说着,第五瑶亲自打开了最大的一个木匣子,里面果然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 有金壳怀表,不过巴掌大点的玻璃镜子,不足手掌高的八音盒……都是旧时代里,海对岸的人们已经发明出来的东西。 萧壁城扫了一眼,和东楚使团献给太上皇等人的东西差不多,他先前进宫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太上皇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不过其中一个特殊的物件,却极大地吸引了云苓和萧壁城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用木头手工打造的魔方,萧壁城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他认得上面的图案! 在这个五颜六色的木头块上,每一块小木头都印着一个眼熟的花纹。 熟悉的洋文圆圈,配上中间齿轮模样的图案,云苓曾画给他看过,那是老幺璇玑的身份标志! “哎呀!我没留神,把小嫂嫂送给我的玩具也放进去了。”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把魔方拿了出来,看见云苓目不转睛的样子,弯唇笑了笑。 “这个东西叫魔方,是我太子哥哥的侧妃发明的小玩意儿,有趣的很,我没事就喜欢拿着它打发时间。” 第五瑶把魔方扭来扭去的展示着,“就像这样,一直扭动的话,可以把他们每个面都变成同样的颜色,只可惜我太笨了……六个面只能弄出一个面来。” “王妃要是感兴趣的话,这个也可以送给你!” 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了一眼,朝着第五瑶温和地道:“多谢九公主好意,坐下来说话吧,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的很,也早有结交之意。” 闻言,第五瑶略显尴尬地看了云苓一眼。 同样的话她在皇贵妃那里已经听过一次了,虽然相信云苓心中并不芥蒂之前的事,但这话她是不信的。 云苓读懂第五瑶的眼神,冲她笑了笑。 “九公主可是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实不相瞒,你太子哥哥的那位侧妃,她与我师出同门,乃是我的小师妹。” “……啊?” 第五瑶懵了一下,这靖王妃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呢,就算是与她缓和关系,也用不着这般吧? “靖王妃,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小嫂嫂她自幼痴傻,直到几个月前才大病初愈,此前从没有离开过东楚。” 云苓但笑不语,随手拿起九公主放在桌子上的木头魔方,纤纤玉指飞速滑动。 不到片刻,那杂乱无章的魔方便被还原到了最初的模样。 第五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靖王妃,你怎会小嫂嫂的招数!” 第 279 章 东楚祸女 云苓放下魔方,眸中染上几丝笑意,“我是她三师姐,如何不知道她的招数,这下你该信了吧?” 第五瑶许久没能回过神来,她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迷茫。 “小嫂嫂的确曾说过她有三位不凡的师姐,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痴傻之症,七年不曾踏出过显国公府一步。” “她不曾拜过师父,也没有离开过东楚,旁人问起的时候,她只道是在梦里拜的师父,大家便当她的癔症还没好,所以才总胡说八道……” 第五瑶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对方总是说的很像那么回事,时间一长听习惯了,她便也信了几分。 云苓会心一笑,不愧是一个组织出来的,那么多年的默契下来,连扯谎都用的是同样的理由。 “小师妹说的没错,她没离开过东楚,我也没离开过大周,我们的确是在梦中相识的。” 话音落下,她朝萧壁城递了个眼神,后者心有灵犀,瞬间意会。 “九公主,你是东楚皇室出身,想必也听闻过九州大陆中,有关天星坠落,神女降世的传闻预言吧?” 听到萧壁城的话,第五瑶面色茫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有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因此刻的迷茫讶异而未能抓住。首发 萧壁城微抿唇角,沉声道:“本王的王妃便是预言中的人,她乃是仙尊弟子转世,不但有一位仙尊师父,还有三位同门姐妹,你那位太子侧妃嫂嫂也是其一。” 这个谎言他已经对别人说了无数遍,这会儿说起来更是无比顺其自然,没有半分刻意。 “圣兽白虎认主王妃姐姐,这事我来时听说过。” 北秦皇帝的宠妃救下过一头白虎,那白虎却于夜晚化为人形托梦,说它曾是神女的坐骑,如今下凡陪主人历劫,而它要找的人正是西周靖王妃。 这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在萧壁城说话的功夫,云苓甚至起身拿来了她之前为寻人特地画的铅笔画像。 指着上面目光狡黠的猫眼少女,云苓笑道:“九公主,这就是我的小师妹。” 当看到画像上的人时,第五瑶倒吸一冷气,眸光的震惊之色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画像上的人,赫然与小嫂嫂一模一样! 事至此,第五瑶就算再不可思议,也不得不信了这荒诞的奇事。 她手脚微颤着坐在椅子上,怔怔地道:“那岂不是说……小嫂嫂是我东楚的神女?原来……原来小嫂嫂不是曲家祸女,她才是真正的东楚神女!” 话说到最后,第五瑶的尾音陡然上扬,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 出于激动,她说话的声音高昂而尖利,飘到院子里也能听清些许。 庭院里,十九正在低头清扫揽清院墙下的雪。 可当“曲家祸女”四个字闯入耳中时,他却不由得浑身狠狠一震。 “姐姐……” 虽不知九公主为何会与王妃提起曲家,十九还是心慌意乱起来,忍不住下意识地稍稍朝着厢房靠近。 屋内,云苓见第五瑶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又提及了“祸女”之类的字眼,就知道老幺那边少不了一堆难缠的阴谋诡计。 “九公主,可否详细告知我有关小师妹如今的境遇,你说的祸女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瑶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下来,复杂地看了云苓一眼。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小嫂嫂是东楚显国公府的嫡长女,名为曲璇玑。” 自那以后,曲家便隐隐开始有传言,有高人给曲璇玑看过相,说她命格太硬,上克父母下克兄弟,是会给曲家带来不详的祸女。 “显国公夫人身亡后,原本危在旦夕的小嫂嫂便突然好转醒来了,只是烧坏了脑子,智商停留在了八岁。旁人都说,是她用母亲的命给自己续了命……” 随后曲府便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怪事,显国公行事时也频生祸端,还总是与曲璇玑有关。 渐渐地,旁人便开始对曲璇玑“祸女”的身份深信不疑。 第五瑶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云苓,“事后过了三年,显国公便将小妾抬做了继室,小嫂嫂原本与宸王自小定下娃娃亲,也因为这事,婚约对象换成了那继室所出的曲二小姐。” “她于去年秋天嫁入宸王府,很快便有了身孕,不久前胎动早产诞下一女,恰逢那晚天上异星落入皇宫御花园的莲池中,想起那个流传多年的预言,皇家便认为宸王妃之女便是所谓的神女降世。” 那位曲家二小姐,就这样完成了从一介庶女到嫡女的华丽转身,飞上枝头做了宸王妃,更因孕育了“东楚神女”而扬眉吐气,备受皇室宠爱与敬重。 萧壁城所有所思地问,“宸王妃早产那天,也是曲璇玑嫁入太子府的那天吧。” 第五瑶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所谓的神女竟然指的是小嫂嫂! “本王曾打探过东楚那边的事,听闻曲璇玑原本是要被处死的,是钦天监说她命格特殊,方才会嫁入太子府保住一命,这又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萧壁城与云苓皆是下意识地朝房门处看了眼,敏锐地感觉到有人不断在靠近,但没有立刻起身。 第五瑶回过神来,缓缓解释道:“此事也说来话长,这与小嫂嫂的弟弟有关。” 显国公有两儿两女,嫡长女曲璇玑和嫡幼子曲玉衡都是已逝的前夫人所出,中间还夹着一个庶长子和庶次女。 不过小妾上位后,这二人也已是嫡出身份了。 “就在去年夏天,曲玉衡在花楼里为了争一个妓子,与丞相的孙子起了争执,致使对方从高楼坠落后摔的半身不遂。” “丞相自然不肯依,闹着要曲玉衡赔一双腿,于是曲玉衡便畏罪潜逃了……逃之前还卷走了其亡母的不少嫁妆,造万人唾骂。显国公大怒,便宣布将曲玉衡逐出族谱,断绝父子关系。” 第五瑶的话音刚落下,云苓敏锐地察觉到,庭院里的那个人已经接近到了门口。 对方的心脏紧张地飞速跳动,正粗重喘息着。 第 280 章 十九的真实身份 凭借着精神力,云苓和萧壁城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方才院子里一直靠近厢房的人乃是十九。 出于对这孩子的信任,二人刚才都并未阻止他的靠近。 但眼下对方的状态显然很不对劲,想起十九也来自东楚,云苓微微皱眉看向萧壁城。 “王爷。” 她低低轻唤了一声,萧壁城立刻会意,忽然起身迅速打开了房门。 十九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就想跑,却被身量高大的萧壁城抓住后衣领子,拎小鸡一样地抓了回来。 萧壁城挑眉,“你这小子,一直躲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做什么?” 十九霎时间面色慌乱,不等他回答,第五瑶乍看见他的模样,已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你你……曲玉衡!你竟然逃到大周来了!” 第五瑶伸出手指着十九不停地抖啊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刚才来靖王府的时候,她便恍惚好像看见了曲玉衡的身影,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云苓面色讶异地看了十九一眼,“他就是曲玉衡?” 当初随手救下的奴隶少年,竟然会是老幺在这个世界的胞弟?这是什么见了鬼一样的巧合。 十九面色猛然一僵,全身紧绷,咬着牙沙哑地道:“九公主殿下,您认错人了,小的只是靖王府中的奴仆十九,不是什么曲玉衡……” “本公主还没老眼昏花呢,你就是曲玉衡!” 第五瑶瞪着他,目光愤怒而震惊。 “你怎么会潜逃到大周来?你知不知道,你做下的混账事差点害死小嫂嫂了!你逃走后,显国公认为是她克害了生母与胞弟,甚至下令要处死她……” 十九瞳孔骤缩,不住地喘着粗气,面色陡然痛苦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人,也没有畏罪潜逃,不是我……” 她随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个小香囊,然后翻出银针朝十九走去,飞速在对方的几处穴位上落针。 “好些没有?” 十九略显痛苦地闷哼一声,闻着周围令人安心的熟悉药香,缓缓平静下来。 片刻后,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得到缓解,发软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下意识地朝着此时最信任依赖的人靠过去。 “王妃……” 萧壁城脸色微黑,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插到两人中间,稳稳地扶住十九到椅子上坐下。 “你没事吧。” 云苓绕到他身前来,忍不住揉了揉瘦弱少年的脑袋,抿唇一笑。 “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小师妹的亲弟弟,还真称得上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 难怪平时看到十九那双猫儿一样的眼睛时,她总会不经意地想到老幺。 十九错愕地看向她,“王、王妃……您说什么?” 云苓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自己和老幺的关系,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难得温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和鼓励。 “你是怎么变成奴隶被卖到大周来的?受了什么委屈和苦楚,只管对我道来,在这里没有人敢加害于你。” “奴隶?” 第五瑶皱了皱鼻子,这才想起乔烨说过的话,惊疑不定地看着十九。 “你怎么会变成奴隶?” 十九望着云苓,慌乱的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他生母走的早,嫡姐多年来痴傻如孩童,这十五年来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便是眼前将他从绝望深渊中拯救出来的靖王妃。 少年忍不住紧紧抓住云苓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啪嗒低落下来。 “王妃……我没有在花楼和别人争妓子,也没有把丞相的孙子推下楼……” 那是场陷阱,是继母的阴谋! 去年夏天,年仅十四的他被人挑拨,听闻丞相之孙拿姐姐与花楼妓子作比较,便头脑发热地去找人讨个说法。 对方态度跋扈,满嘴污言秽语,说什么曲璇玑是个傻子,不如到花楼里接客,否则才不浪费生了一张俏脸。 “我自是愤怒难当,当场便和对方打了起来,谁知他用心险恶想撞我坠楼,我险险躲开来,他却自己撞坏栏杆掉了下去。” 事后闹得沸沸扬扬,旁人都说他为了争妓子害惨了丞相孙子,他百口莫辩。 “我也没有畏罪潜逃,是继夫人和宸王妃派人绑了我,一切都是她们做的!” “她们二人侵吞了我亡母的嫁妆,嫁祸于我,更是给我喝了哑药卖给人牙子做奴隶,还制造出我畏罪潜逃的假相!” 萧壁城抿了抿唇,眼神微暗。 怪不得十九从来不肯提自己在东楚的往事,方才也不敢对九公主承认自己的身份。 第五瑶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是宸王妃做的?” 十九眸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为了显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她们自然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还用姐姐威胁我。” 也怪他天真愚蠢,以为只要答应对方的要求,他们便会放姐姐一条命。 谁知在他妥协喝了哑药之后,宸王妃母女便立刻翻脸,将他卖给人牙子不说,还怂恿显国公弑女。 好在国师大人及时出面化解了危机,否则害了姐姐,他做鬼都无法安生。 十九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我成了哑巴后,她们便把我卖到了大周,辗转几次后入了封府,如果不是遇见王妃,我早就已经死了……” 云苓心底暗叹一口气,也是苦了这孩子了。 她抬手给十九擦了擦眼泪,揉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头靠了靠。 “没事了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看来老幺在东楚的境遇,危险系数一点也不比留情那边低啊。 对方虽然有着超级大脑,可武力值还不如她,情商跟留情也是半斤八两,平时里又惯是个爱惹是生非,四处捣蛋的。 看来还是得费心思做点什么以防万一,她可不想还没等到重逢那天,老幺就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作者君:写到大家期待的关于老幺的故事啦,不知道老幺和情哥相比,大家更感兴趣谁的故事~小小的剧透一下,不久后云苓就要和情哥重逢啦) 第 281 章 还没被人打死么 眼看十九靠在云苓肩膀处,萧壁城心底有些不悦,不动声色地倒了杯温茶给十九。 “多、多谢王爷。” 十九颇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靖王爷对旁人惯是一张冷厉的面孔,也就是在王妃面前判若两人。 他接过茶杯,与云苓拉开了距离,萧壁城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些许。 云苓看向第五瑶,“对了九公主,璇玑是怎么嫁给太子的?” 第五瑶回过神来,平复心绪定了定神,“是这样的,在小嫂嫂之前,我太子哥哥已经娶过三次亲,但不论是太子妃还是侧妃,无一例外都未能活过一个月……” 不管怎样总会有各种意外发生,第一任太子妃乃是忽然重症暴毙,第二任则是游船时失足溺水而亡,第三位侧妃则是卒于闹市惊马蹄下。 “钦天监的凤眠大人说,这是因为太子哥哥命格贵不可言,寻常女子无法承受住他身上的真龙紫气。” 萧壁城:“……” 好家伙,克妻就直说,这理由编的一点不比他们差。 云苓也忍不住吐槽起来,“你们这也太双标了,太子克死老婆就是有真龙紫气,曲家不顺遂就怪我小师妹是祸女。” 第五瑶神色有些尴尬,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公主,心里也知道这是钦天监为保太子而故意为之。 一连克死三任妻子,但凡有心人做点什么煽动舆论,太子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这话说出去真的有人信么?” 萧壁城低声解释道:“东楚历来都对算命看相那一套玄学深信不疑,钦天监的国师凤眠更是声望极高,在九州大陆中乃是可以与无心大师相提并论的人,因此东楚百姓对他的话都深信不疑。” 第五瑶也点点头,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敬重之色。 “凤眠大人可不是什么神棍骗子,他的掐算很准的,不但救过太子哥哥的命,还预言过洪涝与雪灾。” 放眼九州大陆诸国,总会有那么一个在百姓心中非同凡响的人物。 比方说北秦摄政王顾长生,以剑法第一而闻名天下,更是九州大陆最古老的皇室直系血脉后裔,北秦皇朝的实际掌权人。 东楚的国师凤眠,每年都会观星测算一次,冥冥中指引着东楚的命运,乃是百姓奉为神祇的存在。 西周则有靖王萧壁城,枪法举世无双,上阵沙场未尝有过败绩,十战连挫突厥而威震四方。 还有南唐那位神秘的听雪阁阁主,势力遍布诸国,但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更不知其名字。 第五瑶继续道:“凤眠大人说,小嫂嫂的命格特殊,能够承受得住太子哥哥的真龙紫气,父皇便下令以冲喜的名义,让小嫂嫂嫁给太子哥哥做侧妃。” 至于为什么是冲喜,因为就在曲璇玑嫁入太子府的上个月,第三位侧妃才刚刚身亡。 以曲璇玑原本的身份,做太子妃也是不高攀的,奈何她是个智力远不如常人的痴傻儿,这才只做了侧妃。 云苓若有所思,“璇玑她嫁给太子后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第五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成婚当晚,太子府潜入了几个对小嫂嫂不怀好意的贼人,唔……后来府里的茅房就炸了,那些人都掉进了粪坑里,还淹死了一个。” 当时她也在府内赴宴,直接被熏晕过去了…… 第五瑶很不想回忆那不堪的往事,之后好几晚上做噩梦,都梦到天降大粪。 据说那些伪装潜入太子府的人,原本是想将痴傻的曲璇玑哄骗至后花园中,让宾客亲眼目睹她与多个下人苟合,从而给太子难堪。 结果却不知道怎么反被曲璇玑带去了其他地方,然后茅房就炸了。 此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百姓们并不知道其中的阴谋与暗流,但介于云苓和曲璇玑关系特殊,第五瑶便将此事说了。 “一定是宸王妃,一定是她!”十九愤怒地握紧拳头,神色陡然变得担忧起来,“若她还一直针对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抹杀了他的存在不够,连痴傻的姐姐也不放过! 十九一愣,激动起来,“当真?” “她如今时好时坏的,不过多数时候与常人无异。” 大多时候都智商正常,一旦搞事闯祸被抓包,就立马“痴傻发癫”起来,旁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宸王妃在小嫂嫂手下一点好果子都讨不到。” 曲璇玑喜欢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她的院子里几乎遍布机关陷阱,寻常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 “有一次宸王妃想见小嫂嫂被拒,她仗着自己孕育了神女,行事越发嚣张,竟要硬闯院子,我怎么劝她都不听,后来……” 想到旧事,第五瑶忍不住笑起来。 当时宸王妃刚踏进去没两步,就踩在了一块带滚轮的滑板上,“噌”地飞出去好远,直直地撞在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 马蜂窝掉下来砸了对方一头,偏生她还触发了树下另外的陷阱,被绳子套住一只脚倒吊在树干上。 逃也不能逃,只能尖叫着被蛰成猪头。 云苓忍不住道:“她还没被人打死么?” 这话听起来是在关心曲璇玑,但第五瑶总觉得听起来哪里不对。 “有太子哥哥和凤眠大人护着小嫂嫂,她一点事也没有,就是被要求给宸王妃赔礼道歉,但是……” 宸王妃指明要了一副镯子作为赔礼,可那镯子是曲璇玑已逝生母的嫁妆,她自然不肯,于是给宸王妃送了一个古怪的机关盒子。 本以为里面是镯子,结果打开后却飞出来一个木头和铁圈制作的弹簧拳头,宸王妃猝不及防被打的鼻血横流,丢了个大脸。 第 282 章 暂时留下 十九听的一愣一愣的,九公主话中描述的人,真的是他那只会哭闹的痴傻姐姐么?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能造作。” 云苓心里的担忧慢慢放了下来,老幺还有心情造作,说明处境对于她来说还不难掌控。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小嫂嫂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曾说过这世界上能让她害怕的,只有她的三位师姐,尤其是王妃您。” 说完这话,她忍不住悄悄打量了云苓几眼。 曲璇玑曾说,她的三师姐看起来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医疗兵,长的漂亮脾气又很好的样子,实际上精通毒理,危险系数很高。 她从来不轻易在对方面前造作,否则真的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苓心里摇摇头,胧夜多智近妖,老幺一个情商负数的人根本玩不过,留情向来话不多就是干,老幺闯祸搞事情的时候,没少挨她痛扁。 现在她们几个都不在老幺身边,那小妮子估计已经是混世魔王一个了。 “如今璇玑无人管制,苦了你家太子哥哥和国师大人了,劳烦他们多担待几分。” 云苓觉得自己现在仿佛一个老母亲,不得不厚着脸皮恳求隔壁邻居,自己不在的时候能多照顾下她家小孩。首发 云苓颔首,根据这个症状来看,对方应该也是再度激发了精神力的。 每个人的情况都有所不同,但绝大多数精神力者,在觉醒之后,对于睡眠的需求都会大大减少。 比如她和萧壁城,现在一天只需要睡上四、五个小时就能精力充沛。 但或许是因为拥有了超级大脑的缘故,老幺的睡眠需求反而比常人高出许多,上辈子她一天至少要沉睡十四个小时。 为此云苓专门研发过很多药剂来抑制这种情况,确保将老幺的睡眠时间稳定控制在八个小时左右。 话题回到正事上,第五瑶神色复杂地看向十九,“曲玉衡,我半个月后便动身回东楚,你一并随我同行吧。” 如今定下了婚事,按照接下来的流程,需回到东楚等待婚期才行。 到时候燕王会亲自带领迎亲队伍前往东楚京城,在那里完婚之后,第五瑶才会随燕王一同回大周。 此做法彰显了大周皇室的诚意十足,也是第五瑶最后愿意点头的原因之一。 然萧壁城闻言,却皱眉否决道:“不妥。”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他。 “在十九身上的案子没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你这样贸然带他回去只会打草惊蛇,引起那些人的忌惮。” 萧壁城看着他们,缓慢不急地分析。 “九公主有所不知,奴隶买卖虽然是寻常事,可若想将奴隶专卖到别国却并不容易。其中有着道道关卡,更需户部经手,同样也需要通关文牒。” 这涉及各国的商法和律文,萧壁城对此了如指掌,但云苓和第五瑶却没有接触过相关内容。 第五瑶很快明白了萧壁城的意思,这些绝不是一介后宅妇人能够做到一手遮天的事。 云苓很快心领神会,“既然这样,那必然逃不开和宸王有关,我甚至怀疑宸王妃早产诞女也有猫腻。” 对于宫斗权谋剧,她的经验是非常丰富的。 第五瑶脸色微微一变,“看来我要先尽快书信一封给太子哥哥。” 她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来大周走一遭,偶然结识了云苓夫妇,她根本不会想到在曲家兄妹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会想到神女降世的预言被他人所利用。 要知道,自打宸王妃孕育了神女的消息传开以来,太子的地位就已经开始受到威胁了。 十九明白过来,也神色凝重地点头。 “我暂时不回东楚了,如今我这个样子回去,也只会给姐姐徒增困扰……” 在洗脱冤屈的证据没有拿到前,一旦他回去后被仇人所发现,立刻就会成为姐姐的软肋。 云苓想了想,一锤定音,“十九暂时先继续留在靖王府,九公主你要给太子府送信的话,我这里也有些东西,还需劳烦你一同送回东楚。” 她得给老幺弄些毒和药防身,还有关于留情的消息,也需尽快告知她才行,目前老幺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临走前,云苓将早前就准备好的十瓶神仙水送给了第五瑶。 第五瑶收下后笑道:“王妃姐姐手里的东西很有意思,无论是神仙水还是铅笔我都很感兴趣,这两笔生意是做定了。” 随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微微压低了声音。 夫妻二人把第五瑶送到王府门口,却见燕王和第五瑶神色都有些别扭。 待马车离开后,云苓跟萧壁城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九公主和御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萧壁城也注意到,那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什么眼神交流,仿佛在刻意逃避着彼此的目光。 他不确定地道:“可能是刚订下婚约,心下害羞吧?” 云苓瘪瘪嘴,“她冲到你面前要你负责的时候,可一点没看出害羞来。” 明明找到了救命恩人,九公主看起来却不似想象中那么高兴。不过对方既然答应下来,便是认同了与燕王的婚事,云苓没有过多探究。 萧壁城揽着她的腰,忍俊不禁道:“这件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这醋还没吃完呢?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初一便是皇祖父的寿辰,你那战车模型做的怎么样了?” 云苓往他怀里靠了靠,“早就做好了,等着给老头儿一个惊喜呢。” 先前闲暇的时候,她还抽空试过做奶油蛋糕。 这会儿的硬件条件还不足以支撑制造奶油,不过蛋清和糖混合打发出来的蛋白霜倒是可以代替一下。 配上烤制出来的松软蛋糕,太上皇应该会很喜欢。 第 283 章 狮子大开口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整个京城早已张灯结彩。 茫茫雪色中,各家各户都挂上了醒目的红灯笼,给这片寒冬增添了不少暖意。 云苓打算尽快把鸟铳的事情搞定,然后安安稳稳过个好年。 之前大周已经和东楚使者团商议过一轮了,在去见爱德华之前,夫妻二人先到御书房将具体情况了解了一番。 云苓率先问道:“使臣和爱德华那边是什么意思?” 昭仁帝面色有些不好看,“还能如何,东楚人在做生意方面一贯是喜欢占尽便宜的。” 太上皇也瓮声瓮气地道:“孤暂时还没提咱们手中有鸟铳的事儿,就想看看东楚那边是什么态度。” 如今东楚和大周都对武器有需求,而造鸟铳的必要条件便是技术、原料、人力和金钱。 东楚方面要求大周负责鸟铳的制造,包括原料提供,而东楚则只承担一半的成本,最后产出合格的鸟铳,两国各占五成。 萧壁城眉头轻拧了一下又松开,“在东楚看来,他们手中有完整的鸟铳图纸,提出这样的条件倒也不算过分。” 之前他们手里那份西洋鸟铳的图纸是不完整的,涉及核心部分的图纸,如今掌握在东楚和爱德华手中。 那个西洋人爱德华参与倒是不多,他对九州大陆了解并不透彻,此前又不曾来过大周,所以并没有选择直接与大周做生意。 他只是将图纸提供给了东楚,以此换取自身国家与东楚在远洋贸易上的利益,这次来大周,主要是负责介绍与讲解鸟铳的作用和威力。 昭仁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火大,“若只是如此,的确不难接受,可他们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萧壁城颔首,好奇地询问,“他们还想要什么?” 有关这次两国贸易的细则,他先前已经在户部仔细了解过,内容很多很细,涉及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 虽然东楚还是占便宜大头,但如果能真正施行落实,对大周和大周百姓都是利好的事情。 “东楚想要未来五年内,能够以低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购买官铁。”昭仁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火,继续道,“更是提出,往后东楚人在大周境内行商,全部税项都要免减一半。” 这回连云苓都忍不住挑起眉梢,“他们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大周的冶铁技术是九州大陆中最强的,也盛产铁矿,官铁买卖是朝廷的重要经济来源,后面的商税也同样触及了大周的核心利益。 东楚这是看准了他们要与突厥开战,逮住了羊毛使劲薅呢。 昭仁帝说完又饮了杯茶,云苓见他嘴皮干涩有些起泡的样子,看来最近没少被东楚使团气到。 她只在洗尘宴上接触过东楚使团一次,却也能感受的出来那群“万恶有钱人”的优越感与倨傲姿态。 “胃口不是一般的大,难怪世人总说东楚人最是精于算计。”萧壁城失笑地摇了摇头,“幸亏我们手中有更厉害的鸟铳,否则这次还当真会被他们死死拿捏住。” 太上皇也庆幸地看了云苓一眼,“可不是么。” 要不是有云苓提供更好的鸟铳,这笔生意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做下去,哪怕打赢了仗,大周百姓怕是还要多苦上二三十年。 御书房的书案上,如今正放着一把笨重的老式鸟铳,是东楚使团提供的样品。 从工艺上来看瑕疵不少,但并不影响使用,只是比起云苓的升级加强版,这支老式鸟铳要笨重庞大很多。 云苓上手仔细观摩了一番,心底大致有了数,东楚的兵造技术是真的不怎么样,难怪要求全部由大周负责制造。 昭仁帝指了指桌上的老式鸟铳,“如今主动权既然掌握在大周手中,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去谈了,朕相信你们能处理好。” 云苓点点头,话锋一转道:“父皇,儿臣还有件事要说。” 有关璇玑的事,云苓并没有对太上皇等人隐瞒,她还需要昭仁帝助力一把。 “你那小师妹如今是东楚的太子侧妃?” 昭仁帝有些意外,不过很快消化了这个信息,痛快地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朕会亲自书信一封,告诉楚帝谁才是真正的神女降世。” 见昭仁帝答应下来,云苓松了口气。 光凭第五瑶的一番说辞,难以撼动那冒名顶替了老幺神女身份的宸王夫妇,但如果换成昭仁帝就不一样了,楚帝一定会信。 纵使相隔千里,云苓还是尽可能地去帮老幺填平路上的坑,只希望那个熊孩子独身在东楚,接下来的境遇能变得好一些。 云苓觉得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从御书房出来,天空中正飘着鹅毛大雪。 萧壁城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为云苓收紧了身上的兔毛披风,两人依偎在伞下低语。 “先前你曾说过,你那小师妹最擅长机关之术,这鸟铳的图纸她定然也会画吧?” 云苓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如果老幺那边能造更厉害的武器的话,那大周在生意谈判上的优势就没有了。 “会画图纸不代表造的出来,老幺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幺会设计的东西很多,但缺少那些精密的仪器和工具,也什么都做不了。 云苓同样如此,受于时代条件限制,她在医学生物方面的天赋与学识大多都没有用武之地。 “我刚才看了东楚造的老式鸟铳,他们的工匠水平很差,远远无法与大周相比,就算图纸给了他们也造不出来。” 大周虽然穷,但冶铁技术个兵造工艺要甩出其他诸国一大截,矿脉资源丰富,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 东楚皇室以行商起家,多年来把重心放在造船航海技术上,虽然贸易越来越繁荣发达,但本土的轻重工业反倒不如别国。 萧壁城松了口气,笑道:“既然这样,待会儿就不用跟他们客气了。” 若是能狠狠宰东楚一笔,怎么想怎么痛快! 爱德华与东楚使臣住在昭阳宫,云苓刚踏入殿内,便看见爱德华拿着一卷书坐在窗边,正静静地沉思着。 他柔软浓密的金色羊毛卷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泽,皮肤白皙如雪,却又比雪多几丝粉色光泽。 看起来赏心悦目,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而他正是油画中的希腊神祇。 “美丽的王妃,我终于又见到了您。” 看见云苓的声音,爱德华眼中闪过喜悦,不由得起身走向她。 萧壁城很不喜欢这个黄毛妖怪,生怕爱德华又来个什么吻手礼,先一步挡在了云苓面前。 第 284 章 怀疑对方在挑衅他 这次他没有再像当初洗尘宴上那般动手,只是眼神冷厉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爱德华愣了一下,一时拿不准萧壁城什么意思,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眸中露出迷惑的神色来。 “爱德华先生,好久不见,很高兴见到您!” 云苓不动声色地在后面拧了一把萧壁城,然后扬起笑脸,绕过他对爱德华伸出手。 “王妃,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爱德华会意,自然而然地和云苓握了握手,但并没有再像上次那般亲吻她的手背。 既便如此,也足够萧壁城的脸黑成煤炭了。 “您今天就像窗外园中的梅花一样美丽,看到您我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只是再常见不过的客套问候语,萧壁城却有些忍不了了,两人相握的手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来的路上云苓告诫过他,不可以对爱德华无礼,身形顿了顿,萧壁城干脆冷着脸也向爱德华伸出一只手。 爱德华看着萧壁城伸出的手,很快回握了他。 “哦!我的王爷,您今天也一如既往的英俊呢。” 萧壁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黄毛妖怪说话怎么油腔滑调的。 他淡淡应了一声,忍不住用力握紧爱德华的手,眸中露出冷色的寒芒,用眼神警告对方。 “你好。” 爱德华颇有些受宠若惊,露出一个礼貌而温和的笑容,同样大力回握了萧壁城。 “很高兴见到您。”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微微一沉,胸口的怒火“噌”地燃起来。 大胆的黄毛妖怪,竟敢装作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挑衅他! 感受着对方手掌的力道,萧壁城心下恼火,冷着脸再度加大了握手的力气。 爱德华脸色微变,明显有些吃痛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同样加大了力气。 两个男人突然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左侧的人墨发剑眉,龙姿凤章,右侧的人金发碧眼,优雅绅士,乍一看让云苓有种时空交错的奇妙感。 东楚使臣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笑道:“爱德华先生和王爷还真是一见如故呢,才第二次见面,关系就好到这般程度了。” 爱德华温和地道:“能与王爷成为挚友,是我的荣幸。” 萧壁城:“……” 不是,谁和这个黄毛妖怪是挚友了? 他怀疑爱德华在阴阳怪气地挑衅自己。 云苓扫了眼萧壁城骤变的神色,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还没等她说什么,却听得门口的宫人传报 “各位大人,九公主与燕王殿下已抵达昭阳宫门前!” 两人的手这才松开,东楚使臣赶忙走出殿外去亲自迎接第五瑶,爱德华则是主动走入了内屋。 “两位客人请坐,我从家乡带来了一些可可豆,知道你们要来,特地提前煮了咖啡招待你们。” 趁着爱德华去端咖啡,云苓这才憋着笑,小声地向萧壁城解释西方贵族的礼仪。 “呆子,对于西洋人来讲,在行握手礼的时候,握手的力气越大,代表着朋友间的关系越好。” 萧壁城嘴角一抖:“……” “虽然你刚才顶着一张木头脸,但是在爱德华眼里,你就像是团火一样热情。” 萧壁城脸色微青:“……” 难怪对方会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感情是以为他在主动示好? “还有哦,在部分西洋人的国家中,即便双方同为男子,彼此间有时也会行吻手礼,甚至是亲吻和轻蹭脸颊。” 萧壁城脸色大变,神色瞬间变得一言难尽,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阵恶寒,黑着脸飞速地用衣袖擦了擦手。 云苓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妃姐姐,你们在说笑什么呢?” 第五瑶带着好奇的声音忽地在殿门口响起,她身后还跟着脸色别扭的燕王。 昭仁帝下令要他和九公主多培养感情,近来在宫中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 云苓笑了笑,“没什么,说了些京城的趣事儿。” 话音落下,爱德华端着茶具走出来,大殿里顿时飘出一股咖啡的暖香。 “九公主殿下。” 爱德华打了个招呼迎上去,第五瑶落落大方地与对方拥抱了一下,任由爱德华在自己脸颊两侧各落下一吻。 东楚和西洋人往来已久,显然已经很习惯了对方的种种礼节,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萧壁城兄弟来讲,冲击就可谓奇大无比了。 尽管云苓方才已经解释过,萧壁城这会儿还是看的眉头直皱的,而第五瑶身后的燕王则是当场裂开。 “你……” 燕王的脸猛地涨成了猪肝色,青一阵红一阵。 实在是太轻浮了! 早就听说过西洋人的见面礼大胆而奔放,但他还是有种当面被人戴绿帽的感觉。 第五瑶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燕王噎了一下,讪讪道:“……没什么。” 第五瑶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云苓,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云苓微微挑眉,神色有些意外,“这事你能做主?” “王妃姐姐放心,我的话就代表我父皇的意思。”第五瑶嫣然一笑入座,稍稍挺直背脊,“想来王妃姐姐和靖王爷已经知道东楚开出的条件了,我们承担制造鸟铳一半的成本,最后成品五五分。” “不过两国既然即将联姻,为表示诚意,东楚可以在其他方面让利几分。” 话音落下,使臣便献上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第五瑶对上面所有的细则都一一做了详解。 从第五瑶的谈吐举止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涉入类似的贸易谈判之事了。 此刻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眼底闪烁的全是属于商人的精明之色,丝毫看不出先前的娇蛮稚气。 云苓一边听一边打量第五瑶,微微颔首。 说是让利几分,所说的条件却绕了不少弯子,其中也有很多漏洞可钻,无一都是对东楚有利的。 如今她们的关系虽然和睦亲近,但第五瑶并没有在维护东楚利益的事上有半分让步。 看来,第五瑶会成为楚帝最宠爱的公主也是有原因的,燕王这个媳妇儿捡的不错。 第五瑶说完,笑着看向云苓,“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靖王爷和王妃姐姐可有异议?” “好一个亲兄弟明算账。” 云苓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第 285 章 空手套白狼 “九公主,我就直说了,大周官铁的价格不会有任何变动,至于东楚商人在大周行商,税钱可以免减,但只能免减一成,不能免减一半。” 其他条件他们都能接受,唯独这两项不可以让步。 听到这话,第五瑶眉头轻轻一蹙,“王妃姐姐可要想清楚了,这鸟铳的图纸只有我们东楚手中有,突厥之患除了我们没人能帮大周。” 她端起咖啡浅浅饮了一口,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退让,大有如果云苓不答应,这生意就谈不成的架势。 “几位可以仔细想想,晚些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燕王忍不住看了第五瑶一眼,这丫头此刻的模样到有几分气定神闲和从容不迫,和当初在御花园中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模样截然不同。 她也强势且有自己的主见,但并不会像皇贵妃那样令人感到不适,燕王心里不由得对第五瑶多了几分欣赏。 他对这个媳妇儿还挺满意的,与其和李家二小姐那样刻板木讷的人过一辈子,他更愿意选择第五瑶。 何况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以后母妃就算逼他纳小,也有了借口推辞…… 心思百转千回,燕王抿了抿唇,开口道:“九公主,三嫂既然会提出此等条件,大周自然已经妥善考虑清楚。” 有关鸟铳制造的事情,他原本是不知情的,但是和第五瑶确定婚约关系的那晚,昭仁帝便没有再隐瞒他了。首发 三哥三嫂近来私下做了些什么,包括温泉山庄里正在训练的火枪营,他现在也略知一二。 纵然和这姑娘有几分渊源,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在维护家国利益上,两人都没有半分退步。 案前上那新定的条约册子,便是燕王这几天“打感情牌”磨出来的结果。 见燕王看着自己,第五瑶脸颊有一丝微红,不自然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关于北秦联军的事,我来的路上也听闻了不少。恕我直言,不论大周和北秦的关系再深厚,求人还是不如靠自己。” “说难听些,他们保不齐也会有背叛或者自暇不顾的时候,与其依赖北秦联军的支持,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至少大周手里有了鸟铳,那是实打实的底气。” 第五瑶不急不缓地劝说着他们。 “大周不会改变主意,此外本王的要求还不止这些。” 萧壁城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没有任何波澜。 “关于鸟铳的制造,大周只负责派工匠制造,此外原料所耗的钱均由东楚承担,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将原料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卖给你们。成功打造出来的鸟铳,东楚和大周四六分,大周拿六成。” “什么?” 第五瑶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不由得拔高了声音。 萧壁城所提出来的条件,简直比他们当初给大周提的还要夸张。 这说白了不就是让东楚自己花钱造鸟铳,原料的钱从大周采买,且打造的成品还要被大周分去六成! “靖王爷,你们这都不叫狮子大开口,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第五瑶教养极好,即便听到这样荒谬的条件也没有生气,只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 “不行不行,这样的生意哪谈的成?” 云苓笑眯眯地道:“我们话还没说完呢,还要请你们看样东西才行,等看过了再拒绝也不迟。” 第五瑶微微挑眉,目光探究地看向她。 “福公公。” 云苓走到门口,微微抬高声音唤了一声,先前就在偏殿中等候许久的福公公很快便显露了身影,手上还抱着一个长长的木匣子。 打开匣子,一支精致的鸟铳便展露在众人眼前。 坚硬的木质枪身被打磨的极为光滑,纹路优美,严丝合缝的铁配件小巧精致,微微闪露着霜雪般的寒芒。 不等第五瑶有所反应,爱德华率先按捺不住地起身,目露讶异。 “这是鸟铳?不不……这不是鸟铳,这是什么武器,为何与鸟铳如此形似?” 云苓弯起唇角,温声解释道:“爱德华先生,这就是鸟铳,是大周根据西洋鸟铳图纸改造出来的。” 当着一个外国人的面,云苓也不方便鬼扯什么仙尊赐梦的鬼话,便声称是由西洋鸟铳图纸为蓝图,灵感而发改造出来的。 “大周改造出来的?”第五瑶吃惊地道,“你们拿到图纸也不过才几个月吧,我记得那图纸本身并不完整……” 即便她不懂,也能看出比起他们手里那笨重的西洋鸟铳,这支大周鸟铳的造型要更加精致小巧。 对于产自家乡的火器,爱德华自然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出了大周鸟铳的非凡之处。 他忍不住拿起鸟铳探究,惊奇又疑惑,“这里没有绳子,要怎么开火?” 旧式的鸟铳是要靠点燃火绳引燃的,加强版用燧石取代了,开火更加方便简洁。 萧壁城不喜爱德华频频接近云苓,便主动上去横在二人中间,对比着西洋鸟铳,把大周鸟铳的优点和改良处一一做了详细解说。 爱德华听得连连惊叹不已,激动的险些将咖啡杯都碰翻了,第五瑶从来没见过这个优雅温柔的西洋男人如此失态过,不由得开口询问。 “这鸟铳是谁改良设计出来的?” 燕王微微挺起胸膛,神色颇有几分自豪,“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三嫂了!” 第五瑶回过神来,忍不住目光复杂而佩服地看了云苓一眼。 不愧是小嫂嫂的三师姐……仙尊弟子转世就是和凡人不一样呢。 而爱德华看云苓的眼神则当即发生了质的改变,眸光中透露出几分崇拜和火热。 “我的王妃,这支鸟铳设计的实在太完美了!您在我心中就如同雅典娜女神一样聪慧美丽……” 在他的文化传说中,那是象征着智慧和战争的女神。 这话听得萧壁城拳头都硬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忍住狂揍对方一通的冲动。 什么“我的王妃”,那是他的媳妇儿好不好! 云苓汗颜,“爱德华先生过誉了。” 靠着开挂作弊收获爱德华的钦佩和崇拜,云苓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的脸皮一向厚如城墙,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爱德华的赞赏,并在心里暗爽。 不开点挂,那还能叫合格的穿越女么? 第 286 章 你们别无选择 “九公主,这就是本王刚才提条件的底气,如此精巧又威力十足的鸟铳,只有大周的工匠才做得出来,且成品率极高,目前大周手中已经持有了上百支。” 萧壁城脸色隐隐发黑,皱着眉头打断了爱德华对云苓的膜拜。 “以你们东楚的兵造水平,便是本王将图纸白送给你们,你们也造不出一支像样的鸟铳。大周的条件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萧壁城说话毫不客气,且态度强硬至极,东楚使臣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敢越过第五瑶去指责什么。 第五瑶见他如此态度也不慌乱,“这鸟铳看起来的确不错,只是不知用起来威力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此外,大周要价是不是太高了?这鸟铳虽好,可东楚手里的西洋鸟铳也不是不能用。” “大周鸟铳的威力很快就可以让诸位亲眼见识一下,至于大周要价高不高,九公主自己心里应当有数才对。” 萧壁城轻笑一声,对第五瑶的讨价还价漠然置之。 “你们想和东瀛人宣战,必定免不了在海上开火,而西洋鸟铳在大风雨天根本毫无准头可言。更何况你们的航船承重有限,西洋鸟铳笨重至极,大周的鸟铳却是轻便许多,且造价更低。” “在本王看来,你们手里的鸟铳完全谈不上可用,根本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第五瑶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有些凝重。 她懂得经商,但并不擅长打仗,方才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萧壁城却是经验老道,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东楚的软肋。 但对人对阵气势不能输,第五瑶继续微笑道:“靖王爷这话就有些过了,我东楚也不全然依赖鸟铳御敌,如此这般只要尽力避开雨天海上作战便是。更何况,东楚的勇士们哪怕只用用弓箭和陌刀,对阵东瀛人也不会落下风。” 萧壁城淡淡扫了她一眼,微嘲地勾起嘴角。 “据本王所知,你们会打鸟铳的主意,不单单是因为东瀛虎视眈眈,更因为近些年海寇作乱愈发严重,海寇袭击你们的商船可不会特地避开风雨天。” 东楚人喜欢做生意,尤其是与西洋人做生意。 作为九州大陆唯一靠海的国家,任何来自海外的商品都要经过东楚,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积累了大量财富的重要原因。 因此对他们来说,最令人恐惧和头疼的便是海寇作乱。 那些海寇对海域无比熟悉,水性极好又格外凶残,喜欢在暴风雨天气袭击东楚商船。 一旦被对方盯上,基本就是被杀光抢光的结果,使得东楚与西洋诸国的贸易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抢东楚人的钱,那可等于要他们的命啊! 这回第五瑶神色僵硬,再说不出话来了。 萧壁城冷眼看她,语气不容置疑,“有北秦联军相助,突厥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足够大周慢慢打造鸟铳,可是你们别无选择,只能求助于我们!” 他一贯面容冷厉,又沙场征战数年,此番压迫气势更甚。 饶是第五瑶见过再多世面,终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这会儿不由得面色微白,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云苓悄悄戳了戳萧壁城的腰,让他别那么凶,免得吓着人家小姑娘。 东楚使团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萧壁城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包括第五瑶早前拿贸易协商要挟他联姻之事,他也没忘记。 他素来记仇,哪怕第五瑶将来会成为大周的燕王妃,这会儿仍旧对她有几分不喜。 如今狠狠地挫了对方的锐气,萧壁城才觉得心里痛快。 “还请九公主尽快给予答复,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萧壁城说完这话,才端起温热的咖啡喝了一口,这一口让他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玩意儿这是! 闻着挺香,没想到喝起来跟药一样苦,他不理解西洋人怎么爱喝这东西。 吐也不合适,萧壁城艰难地咽下去,脸色瞬间更黑了。 第五瑶以为他不高兴不耐烦了,心下忍不住更紧张,赶紧开口,“待我亲眼看过了大周鸟铳的威力,便立马给你们答复!” 眼下天色尚早,约莫赶在下午天黑前能回宫,第五瑶点了点头。 众人简单收拾一番,便坐上马车朝着猎场出发。 看见萧壁城又是给云苓系披风,又是扬起身上的袍子为她遮挡寒风,第五瑶忍不住怀疑,眼前那眉眼柔和的靖王爷,真是刚才气势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的男人么? 燕王与第五瑶同乘一辆马车,忍不住安慰她,“三哥就是那种性子,除了三嫂他对谁都一样,你别往心里去。” 话音落下,他下意识地为第五瑶拂去了肩头的雪花。 第五瑶脸色微红,不自在地轻轻应了一声,狭小的马车空间内,气氛有些许暧昧。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燕王,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庆幸,还好那人不是靖王,而是燕王。 虽然这个登徒子三年前轻薄她,三年后又欺负她…… 几人在暗卫的护送下,于皇家猎场中试用了鸟铳。 在亲眼被大周鸟铳的威力震撼后,第五瑶也不再犹豫了,当即点头答应了萧壁城和云苓提出的所有条件。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忍不住亲切地挽住云苓的胳膊,试图打几张“感情牌”。 “真的不能再让利一分了么?如今都是一家人,哪怕让利一分也行,就当是看在小嫂嫂的面子上了。” 云苓微微一笑,原封不动地把话还给她。 “做生意就是这样,亲兄弟明算账,公主你说是不是啊?” 第五瑶:“……” 原本是想从大周捞点油水和好处,却没想到反被当做肥羊狠狠宰了一顿。 纵观过去数十年,东楚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吃亏的生意,只怕父皇以后每每想起靖王夫妇,夜半时分都要牙疼的睡不着觉了…… 第 287 章 练另一柄枪 制造鸟铳的条件谈妥后,左右没别的事,第五瑶便留在大周等待过年。 她有心想和云苓亲近,送了不少有趣的物件到靖王府。 爱德华则自上次见识过云苓的本事后后,便一心想和和她深入结交,时常随同第五瑶出宫拜访靖王府。 他的汉文水平有限,为了方便与云苓交谈,总会用洋文讲话。 云苓的洋文水平很高,第五瑶耳濡目染多年,水平也不比东楚使臣差,三个人聊起来倒是热火朝天。 这就将萧壁城冷落在外,每次爱德华一来,他的脸色就黑几分,冷冰冰的往那一杵像个煞神似的。 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就沉着脸到院子里练枪。 第五瑶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萧壁城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以为对方不待见自己,来了两次就不敢来第三次了。 燕王忍不住私下找到萧壁城,犹犹豫豫地道:“三哥,你能不能对九公主和善些。” 对于第五瑶,燕王心底多少有几分愧疚。 三年前初见时,他扒了人家的衣服和裤子,三年后重逢时,他又在御花园轻薄威胁了对方。 虽然那丫头平时一副高高在上的娇气模样,但燕王能察觉到对方身处于陌生国度的紧张不安,忍不住想要去安抚她的情绪。 可碍于先前的尴尬,他总不知道该如何与第五瑶相处。 萧壁城眉梢微挑,“王妃还没娶进门,你的胳膊肘就已经开始向外拐了?” 萧壁城见他这样子,心里明白,看来燕王是对第五瑶上了心。 只是这小子一向性格利爽,怎么如今也变得忸忸怩怩了起来。 “本王没有同她计较,是你想太多。” 燕王小声嘀咕起来,“那三哥看见她的时候,为何总冷着一张脸,笑也不笑一下……” 萧壁城不以为然,“她又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为何要冲她笑。” 何况对方每次都把那个黄毛妖怪带过来,叽里呱啦的跟云苓讲一通鸟语,他又半个字都听不懂,能笑得出来才有鬼了。 萧壁城发现除了云苓以外,他只要靠近其他女人就会很容易变得不幸,导致他现在完全没有和其他异xing交谈的欲望。 陆七也在一旁帮腔,“燕王殿下,您就别为难王爷了,别说是女人,只要是母的哪怕是只猫,王爷都不会冲它笑一下。” 王爷很不喜欢和异性打交道,无论是什么物种,连王府里看门的狗都指定要求是公的。 除了归田居里养的母鸡母鸭,要不是还得留着对方下蛋,王爷早把它们也给炖了。 有时候陆七甚至怀疑,王爷是不是有点什么诸如断袖之癖的“隐疾”。 燕王抖了抖嘴角:“……” “御之,难道本王冲她笑一笑,她就能安然处之了么?”萧壁城微微皱眉,继续道,“那是你的王妃,不是本王的,有什么话你应当找她说,而不是来寻我。” 燕王微微一怔,眼神有了些许变化,片刻后恍然明了。 “三哥说的是……” 他辞别萧壁城,很快坐上马车回了宫,一路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云苓迟来一步,踏进前厅的时候燕王已经走了。 “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急,我还想托他问一问爱德华,这两天怎么不到靖王府来做客了。” 萧壁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很盼着那个黄毛妖怪来?” 云苓抖了抖嘴角,“按照正常审美来讲,爱德华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了,你干嘛总喊人家黄毛妖怪?” 这下萧壁城可算是打翻了醋坛子,胸口的酸水咕噜咕噜往外直冒,“他哪里算美男子了?” 云苓觉得自己头一次和萧壁城产生了审美分歧,“人家哪里不算了?” 萧壁城脸色微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他脸上有麻子,丑的很!” “那叫小雀斑好不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人家就算不美,也跟妖怪沾不上边吧。” 一白遮百丑!萧壁城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隐隐作痛。 “……你莫不是嫌弃我黑了?” 云苓听他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这才心下了然。 “感情这醋吃了几天还没吃完呢?”她忍不住笑盈盈地凑到萧壁城怀里,捧着他的侧脸亲了一口,“爱德华只是比较热情而已,没别的想法。” 萧壁城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闷闷地道:“你们在那边说的热火朝天,将我撂在一旁,我又一句话都听不懂……” 就连这两天晚上,云苓也迟迟不跟他上塌歇息,而是拿着铅笔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蚯蚓一般的洋文,也不知写了些什么,写的那样仔细认真。 “我这些天是在和爱德华谈生意,希望他单独和我们签署一份契约,能将西洋的香料皮毛等物以更低的价格卖给我们,他同意了。” 云苓忍俊不禁地说完,又在他另侧脸上吧唧留下一个胭脂印,难得心情好,她主动哄了哄萧壁城。 “不是刻意要冷落你的,别不高兴嘛,你要是也想听懂洋文,今晚开始我可以教你。” 东楚那边很先进,早就将西洋文纳为书院中的一门课程了,连平民百姓都懂几个简单的词语。 大周若是打通了这条海上商路,只怕臣子官员们学习洋文也是早晚的事。 温香软玉在怀,萧壁城的脸色这才逐渐缓和,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本王今晚不想学洋文,只想练枪。” “你不是练了好几天了?”云苓目露疑惑地看了眼院外,“这会儿天色都暗了,还下着雪,你练什么?” 萧壁城直接将怀里的人抱起,大步朝着揽清院走去。 “练另一柄枪!” 云苓反应过来,瞅了眼门口的陆七,脸颊微微发烫。 这死鬼,怎么暗号也不对了? 注意到云苓投过来的目光,陆七赶紧立正站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懂的样子。 心底却在暗暗嘀咕,王爷可真不害臊…… 第 288 章 红色小炮仗 从靖王府出来,燕王便直接去了栖霞宫。 他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殿内隐约传来对话声。 “唉……王妃姐姐虽性子极好,可我早前时候拿生意的事威胁了靖王,他心底还芥蒂着,我何必前去自讨没趣。” 大殿内,第五瑶正坐在桌边单手托腮,蹙着眉头戳弄着被扭的杂乱无章的木制魔方。 “怕是整个大周皇室心里都对我印象不佳,文公公,我先前是不是太任性了?” 文公公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地道:“公主确实莽撞了,那件事原本是我们占理,可您非要那样……咱家劝了您一路,谁让您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呢!” 第五瑶吐了吐舌头,“那不是母后说的,若我当真决定远嫁大周,初来乍到定要态度硬气些,免得以后轻易被人拿捏住么……” 燕王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偷笑。 果然,这丫头也不是当真刁蛮任性,先前的强势姿态更多是自我防御罢了。 “如今您可算是如愿了,这下还是跑都跑不掉那种。”文公公叹了口气,忍不住道,“那燕王殿下长的倒是玉树临风,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想起御花园里的事,第五瑶神色微微一黯,“他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我。”首发 文公公皱眉,忧心地道:“咱家瞧他对您也挺上心的,公主何出此言?” 第五瑶闷声道:“他是碍于周帝的旨意,不得不陪着我罢了。” “那……那这可怎么办啊,大周不比东楚,万一您孤身一人在此受了欺负……” 听到这里,燕王忍不住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回应对方。 “我并没有不喜公主,也并非因为父皇的旨意才陪伴在公主身边。” 第五瑶回头一惊,不知刚才的话被听去多少,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燕王朝文公公颔首示意,“文公公,我想单独与公主说几句话。” 文公公点点头,识趣地退到了偏殿,只剩二人的殿内气氛一阵寂静。 “你想对本公主说什么?” 第五瑶扬起下巴看着燕王,捏着魔方的手却紧张地微微用力。 “不必紧张。” 燕王走到第五瑶身边坐下,冲她笑了笑,神色难得稳重认真。 “公主……先前御花园的事是我一时脑热犯浑,误会冒犯你在先,你莫往心里去。” “你不讨厌我么?” “我为何要讨厌公主?” “那……你不觉得我刁蛮任性么?” 燕王想了想,唇角一勾,“是有那么一点,不过挺可爱的。” 第五瑶的脸染上几丝红霞,飞速挪开了和燕王对视的目光,怦怦跳动的心生出几丝喜悦。 她无疑是惦念着当初救下自己的少年的,否则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来到大周。 “……我听宫人说,你原本无意娶妃,皇贵妃娘娘为你相看的姑娘也全都拒了。”第五瑶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今不得不娶我,你心底是不是很不高兴?” 燕王看着她,认真地道:“我拒绝母妃,是因为她挑选的女子都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愿和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共度一生,但如果那人是公主殿下的话……我心中并不抵触。” 一直以来,他中意的都是那种娇俏生动的活泼姑娘。 虽然和第五瑶的天降婚事来的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并不反感和对方相处。 何况第五瑶千里迢迢来大周寻他,这份情意和真心令人心下触动。 “公主,无论是三年前的事还是御花园那次,我都会信守承诺对你负责。我向你发誓,今后绝不会让旁人轻易欺负折辱你。” 霎时间,第五瑶感觉自己的心几乎快要冲出胸口,脸颊止不住的滚烫。 她慌乱地挪开视线,心底喜悦,面上却冷哼一声,拔高了声音。 “谁要你发誓了,我可是东楚的九公主,哪个不长眼的敢欺到我头上?还有你也是,若是再敢欺负我,本公主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样子气呼呼的,本就带着婴儿肥的脸更圆了,看的燕王忍俊不禁,莫名忍不住想掐一把。 “嘿嘿,那小王倒想看看,你要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燕王本就孩子心性,话音落下,便迅速在第五瑶脸蛋上捏了两把,那触感滑嫩的就像是豆腐块,让人爱不释手。 “大胆,你敢捏本公主的脸!”第五瑶睁大眼睛瞪他,“不是说不会欺负我么?” “我说的是不让别人欺负你,可没说我不欺负你!”燕王笑嘻嘻地看着她,“何况再大胆的事我都做过了,捏你两下算什么。” 手感怪好的,说完他又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对方的小脸团,那本就红红的脸蛋顿时颜色更深了。 “公主,你的脸好烫好红啊,跟那红皮炮仗一样。” 第五瑶又羞又气,顿时就炸了,没好气地怒道:“你才是红皮炮仗呢!” “还说你不是,看看你今天穿的衣裳,分明就是红皮炮仗!” 她心下羞恼,也顾不得摆高贵的公主架子了,立刻原形毕露出小辣椒般张牙舞爪的模样。 第五瑶伸手过去回掐燕王,后者却敏捷地闪身躲开,冲她做了个鬼脸。 “嘿嘿,追不到~” 两人就这么在栖霞宫里追逐打闹起来,先前的尴尬与隔阂不知不觉间尽数消弭。 第 289 章 告诫贤王妃 过年期间要筹备贺岁礼单,云苓最头疼这些人情来往上的事,她上辈子就是棵没爹妈疼的小白菜,这会儿多出一堆七大姑八大爷的,看着就头疼。 于是便将庶务都抛给了萧壁城。 萧壁城接过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是谁之前说要好好学习掌家?” 她理直气壮地道:“谁让你这两天晚上老折腾我的,我现在腰酸坐不起来。” 或许是长期利用陨石进行冥想的缘故,萧壁城的精神力如今增长的很快,与她的差距也在缓慢缩小。 他的特殊能力依然没有体现端倪,晚上倒是越发缠人的紧。 “让你动你嫌累,我出力你又觉得腰酸。” 萧壁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地干起这本该由王府主母做的活儿。 云苓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懒洋洋地躺在一旁的榻上看起话本来,身边还放着一盘盐焗瓜子,好不惬意。 “王爷真是太不容易了,一边干活还要一边伺候王妃。” 一旁帮忙的十九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靖王爷是乐在其中呢。” 书房的窗户半掩着,从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云苓躺在榻上看话本,一只脚还斜斜地搭在萧壁城肩上。 看到有趣处,她的脚丫便随着笑声晃荡几下,时不时将萧壁城的脸蹬到一侧去,足袋都快甩掉了。 “大过年的仔细些,别冻着凉了。” 萧壁城也不恼,半是责备地轻轻拍了拍云苓的脚丫,摸到她光洁如玉的脚丫冰凉凉的,又干脆直接褪下足袋,塞进衣襟里温热的胸膛处捂着。 他一边翻着贺岁礼单,还要腾出一只手给云苓揉腰。 “王妃,您的茶好了。” 梓桃进来送茶便看到这幕,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类似情景,她还是不由得感叹,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在王妃面前的时候,他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收起心底淡淡的羡慕,梓桃继续道:“奴婢还有话带到,乔大人说贤王妃带着宜和县主到访,人已在前厅候着了。” 云苓也收起了慵懒的神色,放下话本,“知道了,你退下吧。” 穿好衣裳鞋袜,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阿沁怎么会和宋鹊羽混在一起。” 萧壁城也放下册子,神色莫名地靠近她,压低了声音。 “早前我就听的外头隐隐有人私下议论,说安亲王有意想将义女指给贤王做侧妃,不过二哥那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云苓点点头,“也罢,我会会她去,你继续弄这贺岁礼单便是。” 待来到正厅,果然见到贤王妃和宋鹊羽已经在座上等她,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样子。 云苓笑着迎上去,“阿沁,县主,让你们久等了。” “云苓婶婶!” 糯儿也在,云苓一进门,小丫头便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欣喜地扑进了她的怀里。 云苓摸了摸糯儿的脸蛋,小丫头的脸颊比之前圆润了不少,看来蛇毒的后遗症已经完全消失了。 宋鹊羽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姣丽的面容上,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冷冽的恨意,很快又消褪,不留下丝毫痕迹。 她行了个礼,点头示意,“鹊羽见过王妃。” 许久未见云苓,贤王妃看起来很是高兴,笑盈盈地迎上来。 云苓打量了贤王妃几眼,“阿沁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 “可不是么,还要多亏了你之前给我施针,又替我配制药方。你那药效果可真不错,我每天都按时服用,如今睡的好多了,也不似以前那样疲乏。” 她总觉得很快就能再怀上一个孩子了。 看着贤王妃眉飞色舞的模样,云苓笑着点点头。 她之前给贤王妃诊脉的时候,就发现对方这几年来劳累成疾,再加上生糯儿的时候庶务缠身,没能好好休息,有些亏损了底子。 不过好在并不严重,这药多吃上一段时间,慢慢也能恢复痊愈。 “你近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听说是在和东楚人谈那铅笔和药膏的生意,我想着你不擅打理府内庶务,定会头疼筹备贺岁礼单的事,便来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说完,贤王妃回头看了看宋鹊羽。 “喏,还多带了一个帮手来呢。” 云苓闻言,冲她们莞尔一笑,“阿沁有心了,贺岁礼单壁城已经弄好了,无需再劳烦你和县主。” “壁城是个会疼人的。”贤王妃的语气带了几分羡慕,又笑着看向宋鹊羽,“不过今年我有鹊羽的帮忙,倒是也轻松了不少。” 宋鹊羽嫣然一笑,“阿沁姐姐太客气了。” 左右无事,三人便喝着茶说了会儿闲话。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察觉贤王妃与宋鹊羽的关系如今似乎很是亲近,她暗暗皱了皱眉,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待一个多时辰过去,眼看天色不早,贤王妃与宋鹊羽便要打道回府。 云苓找了个借口把贤王妃单独留了下来,“阿沁等等在再走也不迟,我替糯儿再把把脉,看她身子现在如何了。” 后者点点头,对宋鹊羽道:“那鹊羽就先回府吧,天色不早,莫要等我了。” 待宋鹊羽走后,云苓才微微蹙起眉头,“阿沁近来和县主走得很近?” 贤王妃答道:“鹊羽是皇长叔的义女,长旭和皇长叔关系亲厚,自然而然便也和她熟络了。” 宋鹊羽对她很是亲切热情,时常来贤王府帮她打理繁重的庶务,一来二去她对宋鹊羽也颇为感激。 云苓思忖了几息,正色道:“阿沁还是和她保持些许距离的好。” 贤王妃一怔,“可是有何不妥?” 云苓自然不能直说宋鹊羽的身份,只好委婉地提醒她。 “县主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时常出入贤王府难免叫人说闲话,如今外头都私下传她要嫁给二哥做侧妃。” 听到这话,贤王妃微微变了脸色。 第 290 章 是你先逼我的 “外面的人都这样说?” 云苓见她目光隐隐闪动,眸底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却看不透情绪。 “那你就更要防备宋鹊羽了,她整天围着你转是闲的蛋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哥虽与常人不同,可怎么也是个皇子,她要是胃口大一点,指不定藏着什么花花肠子呢。” 云苓刻意夸大了言辞,她不确定安亲王给宋鹊羽安排个义女身份用意何在,但对方肯定没藏好心。不论如何,让贤王妃远离那个女人总是没错的。 贤王妃怔怔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帕。 宋鹊羽平民女子出身,婚事上能相看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对象,贤王侧妃于她而言仍旧属于高攀。 倘若对方真的有野心,哪怕贤王智力有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贤王妃忍不住道:“你们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可你似乎很不喜欢县主。” 云苓语气笃定地道:“你信我,我第六感和眼光都很准的,一看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你为何觉得她不似面上那样单纯?” 云苓想了想,开口道:“因为她长的丑,丑人多作怪。” 贤王妃失笑地摇摇头,“宋鹊羽是谈不上美人,但和丑也不沾边呀。” “那要看跟谁比咯,她在我面前可不就是丑八怪,我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比她好看。” 冬青乖巧,梓桃明媚,宋鹊羽还真没法跟她们比。 贤王妃被云苓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了,眉宇间的轻愁消散了几分。 拍了拍云苓的手,贤王妃亲切地道:“我知道,你说这番话都是为了我好,我会记着的。” 她近来是跟宋鹊羽相处的还不错,可还是比不上跟云苓的情谊,两者相比,自然还是更偏向云苓的。 云苓见贤王妃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放心了些许。 * 贤王妃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昏暗不明,厢房内点着灯,有人正等着她归家。 贤王妃笑着摇摇头,“不忙,壁城替三弟妹把贺岁礼单都弄好了,用不着我帮忙。” 贤王缓和了神色,温柔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阿沁喝。” “长旭,你近来说话是愈发的流利了。” 贤王妃看着眼前的男人,微微失神。 昏黄的灯光下,他鬓发如鸦,脸庞清俊迷人,眼神宛如赤子般清澈纯真,如果不说的话,谁也看不出这个俏儿郎竟有些痴傻愚钝。 贤王冲她傻傻地一笑,“是皇长叔……找来的大夫先生……厉害!” 旁人只听闻,安亲王有个江湖人士的医者好友,看病诊治方面的能力虽平平无奇,却是很会照料教导那些口吃与智残人士。 实际上,那人真正身份是他们麾下的谋士。 这两个月来,贤王都以看病教学的名义时常出入安亲王府,一来是为了几个月后卸除伪装做铺垫准备,二来则是为了方便密谋计划。 贤王妃想起他总去安亲王府,又回忆起云苓的话,忍不住轻声开口询问。 “长旭觉得宜和县主怎么样?” 贤王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皱,懵懂地问,“阿沁问她……做什么?” “近来我听外头的人说,咱们贤王府只怕要好事将近了,你兴许要娶县主做侧妃呢。”贤王妃半开玩笑地道,“这三年来府内后院也不曾进过人,你可对县主有几分好感?” 贤王脸色微变,有几分急切地道:“阿沁……我不喜欢她……我只要阿沁一个!” “你别急,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贤王妃舒展眉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咱们成婚三年都膝下无子,你就不介意旁人说闲话?” 贤王闷闷地道:“随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可现在他们都说我善妒,一个妾室通房也不给你安排呢。” 她不是云苓,没有那丫头的容貌家世和本领,不敢奢望丈夫能和靖王一样,此生只她一人不可。 只是季淑妃素来佛系,从不曾指责过她,给她压力,因此她便得过且过,一再贪心着…… 贤王用力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别人……我不要!我只和阿沁……生孩子!” 贤王妃心下酸涩感动,忍不住微红着眼圈,笑着点头。 “好。” 虽然贤王异于常人,可这辈子若能携手相以濡沫,做一对平凡夫妻,贤王妃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别人谁也不羡慕。 眼下,她只盼着自己的肚子争气些,能再给贤王生个儿子。 待贤王妃沉沉入睡后,贤王缓缓沉下脸,眼神阴鸷。 此前贤王妃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事。 片刻后,他悄然派人将宋鹊羽叫到书房。 “从明天开始,你白天不要再来贤王府了。” 宋鹊羽一怔,忙道:“王爷,可是鹊羽近来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底清楚,外头私下议论你要嫁入贤王府,这些流言是你让人散布出去的吧。” 宋鹊羽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忍不住沉声坦白。 “王爷说的不错,的确是我让人做的,可这不是早就计划好的么?” 贤王冷了脸,“未经本王允许擅自做主,一会儿你自去领罚三鞭!” “为了这点小事,王爷要责罚我?”宋鹊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按照先前说好的,您原本上个月就该给我一个名分……” “住口!”贤王沉着脸呵斥她,“近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待大局已定后,该给你的那些都少不了,目前此事休要再提,你退下吧!” 语毕,他率先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鹊羽站在原地,指甲紧紧刺入掌心,脸色在昏暗的灯笼映照下显得异常狰狞。 “呵呵……该给我的都少不了?” 宋鹊羽自嘲一笑,眼底涌上戾气与悲愤。 她心底清楚,贤王分明是不想给她名分,否则怎么会说好的事情一拖再拖? 早前说是糯儿中毒经历九死一生,他不想在那个节骨眼上费心思做这些,如今又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因为沈沁的存在,他不想给她名分罢了! “王爷,鹊羽对你忠心耿耿……是你先逼我的……” 那个位置她非坐上去不可! 第 291 章 主要是我小气 大年初一便是太上皇的寿辰,今晚众人要守岁,同时给小老头儿庆贺生辰。 彩色铅笔画像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木制战车模型也已打造好,就差奶油蛋糕了。 “呆子,赶快展现一下你曾经单身二十多年的手速,打发蛋白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厨房里,云苓搓了搓手,打算做一个能供十多人分食的双层蛋糕。 由于条件有限,烤制困难,不得不提前多花些时间做准备。 萧壁城扫了眼旁边堆成小山的新鲜鸡蛋,预感这会是个大工程。 他拿起云苓自制的打蛋器,按照她的吩咐时不时地在蛋清中加入白糖和柠檬汁,不断地在碗中搅拌着,表情逐渐从淡定转向狰狞。 云苓凑过去看了一眼,“呆子,你这速度不太行啊,也太慢了。” 那么大一个蛋糕需要的蛋白霜可不少,这得打发到什么时候去。 “本王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了,快也不是快在手速。”萧壁城瞥她一眼,不急不缓地甩了甩胳膊,“我去多找几个人来。” 在这么下去他的手臂非得废了不可。首发 “那你去找几个单身的来,不要太监,我怕他们手速不行!” 萧壁城嘴角一抖,“……我把陆七那小子叫来。” 多了陆七和几个强壮的侍卫,打发蛋白霜的效率果然高了许多。 云苓从来没有蒸烤过这么大的蜂蜜蛋糕,途中免不了失败了几次,从清晨一直忙活到晚上,才总算勉强做出了一个合格的成品。 蛋白霜不是真正的奶油,生吃容易肚子疼,云苓特地将其蒸熟后才涂抹在糕饼上。 用催熟的草莓制成了可以写字的果酱,点缀上柑橘等水果,卖相虽比不得正儿八经的甜品精致,却散发着一股香甜诱人的气息。 陆七在旁边哈喇子流了一地,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点心! “好香啊……王妃,您做的是什么?” “这叫奶油蛋糕。” 云苓笑了笑,也没浪费掉制作过程中留下的失败品和边角料,全都分给了刚才帮忙出力的侍卫们。 陆七只吃了一口,便双眼发亮,“真、真好吃……不愧是王妃做的点心!” 好香好软好甜啊!那丝滑浓稠的口感,令味蕾止不住地跳跃。 萧壁城看着那做好的双层蛋糕,也不由得赞一声漂亮。 之前在靖王府里,云苓便已经做过好几次类似的奶油蛋糕给他尝过了,只是没有这么精致。 不过他能预料得到,皇祖父一定会很喜欢,想来今后这款点心御膳房怕是要常常做了。 萧壁城为御厨们的手臂默哀。 除夕宴是皇家人的小宴,紫宸殿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容婵和瑞王也才刚刚进宫。 “这门槛有些高,你小心些,别总迷迷糊糊的被绊着,上回可吓坏我了……” 瑞王小心翼翼地扶着容婵跨进殿中,声音有几分紧张。 “云苓姐姐!” 容婵笑容可掬地挥了挥手,瑞王则还是如往常那般,一副见了云苓就怂的样子。 云苓笑着朝她点头示意,又扫视了一圈大殿内。 贤王正与五六两个皇子交谈着什么,笑容憨厚纯真。 云苓无意识地微微挑眉,自从上次的北秦联军流言事件后,或许是怕动作太过频繁会打草惊蛇,安亲王与莲夫人一众迅速沉寂了下去,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不过越是风平浪静,便说明背后越是暗流涌动。 “儿臣见过母后,见过母妃。” 看着两个憔悴沧桑了不少的女人,云苓露出一个如春风般明媚轻快的笑容。 皇贵妃与封皇后皆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识趣地端坐在位置上,没敢轻易招惹云苓。 “真没想到,连你也会在这丫头手里栽跟头。你张扬跋扈了半辈子,如今可算是见到什么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了。” 封皇后轻笑一声,神色端庄,言语却嘲讽至极。 “怎么样,惹上泼皮的滋味儿如何?” 她老早就看不惯皇贵妃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如今见她被更嚣张的人死死压制,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皇贵妃沉着脸冷哼一声,“本宫好得很,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看看陛下什么时候提前放你出来吧!” 皇贵妃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第五瑶身上。 对方正与燕王低声交谈着什么,似是惹了她不高兴,生气地板起了脸。她的宝贝儿子则笑容明朗地凑过去,亲自剥了个橘子递到第五瑶嘴边。 第五瑶一巴掌拍掉他的橘子,将脸扭开,一张嘴撅的老高。 燕王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又重新给她拿了块点心。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这样对待,皇贵妃霎时间满眼怒色,不由得沉下了脸。 封皇后温声笑道:“燕王和九公主看起来感情很好呢,真是一桩天赐良缘啊。” 皇贵妃握紧手帕,“……” 这个儿媳妇她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偏生还拿捏对方不得。 皇贵妃怨恨地看向云苓,胸口又开始气的隐隐作痛,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恶狠狠地剜了云苓一眼。 云苓心底冷哼一声,还敢瞪她是吧? “母妃您瞪我干嘛,莫非又看我不顺眼了?”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格外的清晰响亮,引得旁人纷纷瞩目,昭仁帝也皱眉看了过去。 没想到云苓会如此直白地询问,皇贵妃僵笑了一声。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好好的本宫瞪你做什么,刚刚不过是被风迷了眼睛。” “哦,我以为母妃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呢。” “误会一场罢了,过去就过去了,难不成母妃在你眼里就那么点肚量?” “您肚量有多大不重要,主要是我小气,被瞪了肯定是要计较的,不过既然您只是风沙迷了眼,那就算了。” “……” 听听!这是一个小辈该说出来的人话么! 皇贵妃憋着怒火,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心底恨不得掐死云苓。 第 292 章 太上皇寿辰 对于皇贵妃明明咬牙切齿,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模样,云苓视若无睹。 之前就说过了,皇贵妃要是闲着没事找不痛快,她可不会再惯着。 “太上皇到——” 宫人的传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尴尬。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座位上,看起来精神头十足,虽身材矮小干瘦,利落稳健的步伐却别有一番威严霸气。 “都别愣着了,赶快叫人把好吃的都给孤端上来吧!” 太上皇一向馋嘴贪吃,但御医管的严,平时里不让他多吃油腥过重和甜腻高糖的东西。 皇家小宴没那么多讲究,太上皇也不爱看歌舞,侍女们很快便鱼贯而入,将热乎乎的菜肴和点心呈了上来。 紫宸殿内的人不算多。 太上皇一共九个孩子,其中七子二女。 两个女儿一个早逝,另一个和亲嫁去了北秦,其余的儿子则有着各自的封地,没有御召不可轻易回京。 安亲王是个特例,当年他拒绝了受封,反而行走江湖做了个逍遥的闲散王爷,因此年年太上皇大寿都会回京来。 昭仁帝后宫的妃子不足十人,今晚能入紫宸殿的,也只有那些生育了子嗣的后妃。 人虽不多,氛围却不减半分热烈。 看着太上皇大快朵颐的样子,萧壁城忍不住笑道:“皇祖父,云苓为您的生辰特地做了好吃的点心,您现在要是吃的太多,一会儿肚子可就装不下了。” 一听到云苓亲手做了点心,太上皇微微睁大眼睛,神色期盼又渴望。 “不碍事不碍事!为了今晚吃个舒坦,孤特地早膳午膳都没用,不管再来多少点心孤的肚子都能装下!” 云苓暗自摇了摇头,白天御膳房送去膳食,尽管饿的不行,太上皇愣是忍住没吃一口。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早午不吃,也不怕肚子疼。 太上皇的言语举动逗笑了众人,方才微凝的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太后也笑的满脸皱纹,温声拍了拍太上皇的手,“孩子们说的是,你少吃些,一会儿还要用长寿面呢。” 待众人用过了膳后,便轮到长辈给小辈们发红包。 云苓生了大宝二宝,得到的红包是最多的,小金库一下子就丰厚起来。 一众人说着吉祥话,逗弄着孩子,子时的钟声不知不觉响起。 殿外的夜空中烟花绚烂,将雪地照的一片霞光溢彩。 “苓丫头!你不是说给孤画了铅笔画么,还有好吃的点心,也快一并呈上来!” 太上皇神色兴奋地嚷嚷起来,早对云苓备下的贺寿礼满心期待,这会儿更是主动索要起来。 “您别急,早就给您备好了。” 云苓笑盈盈地回应着,很快命侍女将礼盒呈上来,又命御膳房去端奶油蛋糕。 太上皇迫不及待地将画卷展开,旁边的昭仁帝不由得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父皇这幅画像瞧着比朕那张好看多了。” 云苓送给他的那副铅笔画像,他平时怪宝贝的,每天在御书房批奏折时,都要时不时地欣赏一下自己的俊颜。 每当有大臣觐见,他也会向对方炫耀一番,可跟太上皇这幅色彩鲜艳的画像比起来,他那副画像就黯然失色了。 昭仁帝心下意动,正欲开口让云苓再给自己画一张,对方就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先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鬼精的丫头。 太上皇颇为得意,“那是当然,孤长比你好看不知道多少倍,你是孤生的孩子里最丑的,自然没法和孤比!” 昭仁帝:“……” 太上皇欣赏完自己的画像,很快又被另一个礼盒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投石车?” “皇祖父好眼光,这的确是一辆投石车的木制模型,虽不过巴掌大小,但是五脏俱全,并不是单纯的摆件。” 萧壁城也迎上前去,仔细为太上皇讲解,如何拉动投石车的绳索发射“武器”。 “有意思!” 太上皇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地往上放了一颗花生米,试探性的拉动了绳索。 “嗖——” 众目睽睽之下,花生米粒以闪电般的速度飞了出去,啪地砸在昭仁帝的鼻孔上,卡住一半动弹不得。 大殿中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间,昭仁帝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鼻孔里的花生米拿掉,脸色青红交织。 “噗吼吼!” 云苓一时没忍住发出猪叫般的笑声,在安静的紫宸殿中显得格外爽朗。 萧壁城极力忍着笑,却是赶紧偷偷拉了拉云苓的手,示意她给昭仁帝留点面子。 云苓一笑,太上皇也拍着大腿嘎嘎大笑起来,“哈哈哈!好玩好玩,真好玩!” 昭仁帝:“……”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算了,父皇您开心就好…… 殿里的众人也是想笑又不敢笑,皆是神色古怪地极力憋着,连素来冷清的季淑妃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不远处,安亲王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有一瞬间晃神。 注意到季淑妃的目光全程落在昭仁帝身上,他很快又落寞地垂下眼眸,目光晦涩难明。 第 293 章 孤够意思吧? “孤喜欢,孤还要玩!” 太上皇得了趣,玩心大起,立马又放了一颗花生米在上面。 小老头儿乌溜溜的眼珠狡猾地转了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将投石车玩具对准了萧壁城。 “嗖——” 萧壁城面色不澜不惊,速度极快地侧身,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太上皇的“偷袭”。 “啊!” 只听得一道熟悉的惨叫声响起,云苓循声望去,便见皇贵妃捂着眼睛,被吓了好大一跳的样子。 萧壁城侧身避开后,那花生米便直冲皇贵妃而去,精准地打在她的眼皮上。 太后不由得埋怨地说了太上皇一句,“你瞧瞧你,老了也没个正经样子。” “哎呀~孤不小心失手了!”太上皇凑过去,神情关怀地道,“皇贵妃啊,你的眼睛没事儿吧?” “孤不是故意的,你一定不会怪孤吧?” 一向爱美的皇贵妃从来没在众人面前丢过这么大的脸,只觉得血液直冲头顶,整张脸都涨红如煮熟的虾。 纵使满胸腔怒火,她却也没胆子朝太上皇发难,只得僵硬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太上皇莫自责,痛是不痛的,就是吓了臣妾一跳……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皇贵妃刚才正在喝酒,吓得她手里的杯子都打翻了,宫裙上沾了一大片酒渍。 真是跟那个死丫头命里犯冲! 太上皇点点头,“那你快点回来啊,马上就要吃点心了!” 待皇贵妃暂时离席后,侍女们赶紧上前清理沾了酒水的案几和坐垫。 太上皇趁此机会,悄咪咪地凑到云苓身边,“怎么样,孤刚才够意思吧?” 见他一副求夸奖求表扬的样子,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无奈地压低声音。 “您故意的?” “那可不是,孤一进殿就听见苓丫头说皇贵妃瞪她,当然要给她出出气!” 太上皇神情得意,萧壁城的身手他再清楚不过,知道那下肯定打不中这小子,他的真正目标是皇贵妃。 早看不惯这皇贵妃的嚣张跋扈了,上次第五瑶的事差点捅出篓子,他没跟对方算账就罢了,还敢瞪他的苓丫头! “皇祖父干得漂亮!”云苓暗暗朝太上皇竖起一个大拇指,“回头过年这几天,我天天给您做点心!” 太上皇眼神发亮,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又急忙催促她。 “快赶紧叫人把点心送上来,咱们趁皇贵妃回来之前吃完,一口都不给她留!” 萧壁城:“……” 这如出一辙的蔫儿坏又记仇,他怀疑云苓才是太上皇的亲孙女。 御膳房很快便将硕大的双层奶油蛋糕呈了上来,散发着丝丝香甜诱人的气息,前所未闻的精致外表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点心,上面白白的是什么?” 太上皇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双眼冒出精光,他虽然没吃过,但能一眼肯定必然是人间美味。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想挖,却被云苓拍开手爪子。 云苓笑眯眯地说完,凑过去哄小老头儿开心。 “皇祖父,这可是师尊教给我的点心做法,他知道您老人家要过大寿,特地要我向您道贺一声呢。” “什、什么?”太上皇受宠若惊,激动万分地道,“娘嘞,那还不快把蜡烛点上!” 他闭上眼睛,一脸虔诚肃穆地许了个愿,云苓方才把蛋糕分食给众人。 吃下第一口,那宛如云朵般绵软香甜的口感就将众人震住了,活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吃到过如此香甜美味的点心。 “好吃好吃!” 太上皇目光喜悦,神色不禁有些飘飘然,满足地发出喟叹。 想来这必定是仙人们吃的点心吧,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看着太上皇前所未有的喜悦模样,萧壁城轻笑了一声,忍不住捏了捏云苓的鼻子。 “小机灵鬼,就你会哄皇祖父开心。” 往年过寿辰的时候,他从没见太上皇高兴成这样过。 “咳咳……打扰一下三哥三嫂……” 五皇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厚着脸皮堆起满脸笑容。 “是我的贴身婢女亲手打造的,她叫梓桃,你也见过几次。”云苓笑着应道,“她原是木匠的女儿,父亲生前在京中颇有名字,她也继承了父亲的衣钵。” 五皇子一怔,语气有些讶异,“竟出自女子之手……” 五皇子冷不丁想起那次满怀相撞,心下划过一抹异样。 他一向不和女子亲近接触,不过想起宝贝木雕,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元墨在此谢过三嫂了。” 五皇子笑着敬了一杯酒,目光环视周围,殿内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心下不由得感慨。 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见皇家有这般温情和睦的画面,从前他们兄弟几人并没有这般亲近。 自打三哥娶了云苓,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第 294 章 贤王妃小产 许是这次生辰太过记忆深刻,太上皇朝云苓撒娇般地提了个念想。 “孤还想要一张全家福,丫头再给孤画一张!” 对于小老头儿的要求云苓自然是有求必应,反正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画画打发时间也不错。 不过一张全家福是个大工程,那么多人挤在一幅画里,云苓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将草稿线条勾勒好。 “王妃……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岑嬷嬷紧皱眉头,面色忧急地走进殿内。 “宫外传来急报,说是贤王妃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滑了胎后大出血止不住,您快去瑞王府看看吧!” 云苓手中笔一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嬷嬷您说什么,阿沁小产了?”她讶异地拧起眉头,沉声问道,“为何是在瑞王府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嬷嬷摇了摇头,眼神满是焦急,“具体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知道,总之瑞王妃求您务必尽快赶到瑞王府,贤王妃怕是……怕是有性命之忧……” 听到事态如此严重,云苓不由得与萧壁城对视一眼,皆是面色严肃。首发 “嬷嬷,孩子就先交给你了。” 将大宝二宝留在宫中,萧壁城以最快的速度叫来马车,与云苓一路飞驰来到了瑞王府。 刚踏进院子,云苓便闻到了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容婵俏脸惨白,见到她后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眼泪刷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云苓姐姐,快救救阿沁,她方才摔了一跤后便血流不止,大夫说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云苓面色微变,迅速翻出银针和药匣子走了进去。 妇人小产男子不得随意靠近,萧壁城止步于门外,冷厉的剑眉紧紧拧起。 “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王显然也吓了一跳,这会脸色还隐隐发青,手指有些哆嗦。 “……小婵她这两天害喜的有些厉害,二弟妹知晓后便特地带了腌酸梅来探望,我们正说着话,却见二弟妹的贴身婢女突然匆匆跑来。” “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二弟妹似是大受刺激一般便突然匆匆告辞。院子里全是霜雪,她走的太急,便不小心摔了一跤……” 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和刺眼的血迹,受到强烈刺激的瑞王现在都还觉得心律不齐,头脑发懵。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容婵一眼,一想到那摔倒的人若是容婵,他的心里就涌上无边无际的恐慌。 萧壁城皱眉问道:“那婢女对她说了些什么?” 瑞王闻言,面上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欲言又止。 容婵回过神来,咬了咬唇,目光复杂的低语了几句。 “那婢女来报,说是贤王昨晚去安亲王府中赴宴,因醉酒而留宿府中,今晨被府内下人撞见他们……他们在一张床上……” “此事已在安亲王府内闹得沸沸扬扬,只怕要不了多久,全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了,如今他们都说,是贤王酒后失仪……” 屋内,云苓飞速地在贤王妃的多处穴位上落下银针,总算堪堪将血止住。 榻上的女子面色惨白,双眸紧闭,若非鼻尖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旁人都会以为她早已断了气。 云苓虽在屋内,却将院内容婵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待险险稳住贤王妃的情况,她迅速起身推门而出,沉声道:“我暂时止住了她的血,但是情况很不妙,赶快派人去找武安公,让他拿凝血草来!” 容婵慌忙点头,立刻派人去照做。 云苓又问她,“此事通知贤王了么?” “我已经派人去安亲王府了,想必在赶来的路上。”容婵担忧地看了眼屋内,满脸自责,“都怪我府内的积雪未扫干净,否则阿沁也不会……”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忍不住哽咽地啜泣起来。 “这是场意外,你别自责。”瑞王赶紧上前,慌慌张张地替她擦眼泪,“快莫要哭了,肚里的孩子要紧……” 一听他提起孩子,容婵反而哭的更凶了。 “阿沁盼这个孩子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盼到……” 云苓看了二人一眼,心情沉重。 贤王妃当初坐月子时劳累成疾,身体落下了病根,底子本就比别人要差些。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再次怀上孩子,竟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是世事难料。 而且如果调理不好,兴许会影响对方的终生…… 以前云苓什么都不懂,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也总是无动于衷。 可如今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心底便止不住地因贤王妃的遭遇而泛起一丝难过和心痛。 第 295 章 你被人夺舍了吗 院内落雪无声,容婵的抽泣声时不时轻微响起。 压抑的气氛中,一阵慌乱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由远至近。 “阿沁……阿沁……” 贤王的身影如箭一般出现,青色的衣衫有些乱,头上的发冠也因奔跑而变得歪歪斜斜,几缕鬓发凌乱地散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贤王看也没看旁人,红着眼直奔房间而去。 在看到贤王妃的那一刻,他发出沙哑的悲鸣嘶吼声。 “阿沁!” 贤王颤抖着转身,死死地紧盯着云苓,双眸越发赤红。 “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沁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已经命人去请武安公拿凝血草了。”云苓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贤王身上,“此外,她小产后失血过多,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现在雪上加霜,只怕今后都很难有孕。” 贤王听到这话,身躯颤了一下,脸上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三弟妹,你一定要救救她……” 失魂落魄地说完这句话,贤王转过身坐在榻前,握住贤王妃冰冷的手,紧闭的双目隐去了痛苦与悔恨之色。 云苓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打量贤王,神色莫名。 见对方这幅沉痛悲戚的模样,她一时拿不准贤王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说他是装的吧,这幅痛苦急切的模样不似作假,说他不是装的吧,又和宋鹊羽闹出这档子事来。 “来了来了!武安公将凝血草带来了!” 瑞王府奴仆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云苓立刻着手开始煎熬汤药。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武安公唏嘘不已。 “唉……沈沁丫头和糯儿这对娘俩可真是多灾多难,亏得苓丫头早前种出了这些极品草药,否则事态凶险啊。” 他先前还高兴那些珍稀草药能得以培育下去,现在却觉得这些东西一辈子都派不上用场是最好的。 待贤王妃用过药后,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几丝血色,只是人还紧闭双目昏迷着,贤王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容婵这才止住了担忧的抽泣,然后忽地面色一变,扶着庭院里的树干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瑞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一筹莫展。 “……三、三弟妹,你这会儿有空的话,能不能也替小婵看看?” 为了容婵,瑞王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向云苓搭话。 云苓微微挑眉,淡淡道:“等我给你写个方子,你让人安方子抓药熬给她喝,切记是药三分毒,一天最多只能喝半碗。” 瑞王连忙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拿到方子赶紧就交给了管事,又叫下人们将府内的积雪全部再清扫一遍。 "将雪全都铲到外面去,府里一点都不要留,路面不可有湿滑之处!" 他生怕哪天容婵也不小心跌倒。 云苓见他如今很是把容婵放在心上,神色缓和不少,不咸不淡地道:“真要关心小婵,还是把你菡萏院里那位看紧的好。” 瑞王习惯性地想反驳,却又身形微顿,沉默了片刻。 “我会照顾好小婵。”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为楚云菡而歇斯底里,云苓感觉还挺意外,目光讶异地上下扫视了瑞王两眼。 “你被人夺舍了吗?” 听懂云苓地弦外之音,瑞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终还是没跟云苓吵架。 他抻着脖子僵硬地重复了一遍,“我会照顾好小婵!” 容婵有孕后,瑞王的生活重心和注意力便不知不觉间转移到了对方身上,菡萏院那边现在已经很少踏足了。 自从云苓把话说开说透,他便接受了那个曾经不断逃避的事实——楚云菡并非心想那般温柔心善。 可对方是他当初强求娶回来的,也不能始乱终弃地无视人家,因此隔三差五还是会去小坐一会儿。 不过楚云菡每次有意无意的撩拨,瑞王全都拒绝了。 既然不爱他,何必还要如此? 瑞王打心底反感这种行为,更无法接受,因而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极速冷却下来,但其他该给楚云菡的,也没苛待半分。 “我去命厨房备膳……” 折腾了一番,已是接近黄昏时分,面对云苓的目光,瑞王仍旧感觉浑身不自在,寻了个借口便溜了。 贤王妃一直昏迷不醒,云苓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当晚只得与萧壁城暂时留宿。 凌晨时分,贤王妃总算是悠悠转醒。 贤王守了她整晚,黯淡的眼神终于亮起些许微光,仅一夜过去就看起来憔悴不堪。 “阿沁,还疼吗?” 贤王妃涣散的目光缓缓有了焦距,看了一眼贤王,眼神便转而落在云苓身上。 “……我的孩子没有了,是不是?” 听她声音沙哑地询问孩子,贤王目露痛色,心底无可避免地腾升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宋鹊羽那个贱人,竟然敢算计他! 贤王提也没提宋鹊羽和贤王的事,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 摔倒的那一刻,腹部剧痛袭来,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有了身孕。 云苓心底轻叹,没有把贤王妃伤及根本的事告诉她,温声安慰道:“好好养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孩子……她盼了整整三年的孩子! 贤王妃的眼泪直直地落下来,当场承受不住地再次昏了过去。 “阿沁!” 第 296 章 假情深罢了 贤王妃意外小产之事很快传了开来,给原本喜悦的气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之色。 昭仁帝惋惜地叹了口气,“唉……叫太医院赐些药材和补品下去,好生养着吧。” 众皇子大半都成了婚,可子嗣却十分单薄,这是昭仁帝如今最惆怅的事。 纵使贤王私下谋逆,他对贤王妃腹中的孩子却是期待的。 现在孩子就这么没了,昭仁帝心里有些沉重,“让老三媳妇儿多担待些吧。” 看见云苓,贤王妃打起精神,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悲戚。 “昨晚长旭去宫里为我求来了御医……他们说我伤了根本,以后都要不了孩子了。” 云苓心底微堵,“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只要多喝药调理几年,未必怀不上。” 贤王妃闻言,眼底最后的光芒也尽数散去,一片死寂。 以云苓的医术都不敢说今后一定能有孩子,她便知道子嗣一事已是希望渺茫了。 贤王妃怔怔地看着不知何处,喃喃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话音刚落,却见糯儿抽抽搭搭地跑进来,直扑到贤王妃怀里。 “娘!” 糯儿打小聪明乖巧,很少会有惊慌哭闹的时候,见女儿这副模样,贤王妃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糯儿怎么了?” 糯儿抬起头,乌黑的眼睛中溢满恐慌和迷茫的泪水,“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贤王妃面色苍白,眉毛轻轻一蹙,“糯儿怎么会这么问?” 糯儿撅了撅嘴,抹着眼泪抽噎道:“……他们说爹爹要娶别的新娘子了,因为娘亲不能生弟弟,糯儿也不是男孩子。” 听到这话,贤王妃的脸色愈发苍白,身躯轻轻颤抖。 宋鹊羽和贤王的事已经传开了,如今无人不知安亲王府内发生的事,对方进贤王府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也不知外面的人都碎嘴地说了些什么,竟是全都被糯儿听了进去。 一道身影自门外靠近,双手将糯儿抱起,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 “糯儿……这些话谁和你说的?” “大人们都这样说。”糯儿抽了抽鼻子,下意识地搂住贤王的脖子,“糯儿每天都有乖乖听话,爹爹不要丢掉糯儿和娘亲好不好。” “傻糯儿,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呢?” 贤王心底沉痛的难以呼吸,恨不得拔掉那群人的舌头,面上极力温柔地哄女儿。 “糯儿永远都是……爹爹最喜欢的孩子。” “真的吗?”糯儿眼睛亮起来,目光满是希冀,“爹爹不可以撒谎哦,拉勾勾,撒谎是小狗!” 贤王伸出手指与她拉了拉勾,糯儿顿时破涕为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刚才哭闹了一通,很快就在贤王怀里睡了过去,红彤彤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 云苓体贴地道:“把糯儿给我抱吧。” 她知道贤王夫妇定然有话要说,主动抱着糯儿去了前厅,然后用精神力强化了听觉,厢房内的对话清晰地落入耳中。 “阿沁……那晚我没有酒后乱来,是酒杯里有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睁开眼她就在我身旁了……” 贤王的语气慌乱而紧张,带着几丝小心翼翼。 “阿沁,我没骗你。” 如今想起宋鹊羽,他便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对方计划这么一出,阿沁怎么会慌乱失足跌倒,落得这样的结果! 贤王妃垂眸看着他,浅浅弯起唇角,情绪意外的平静。 “嗯,我信长旭,也不怪你。” 贤王心底一痛,呼吸沉重几分,声音略微沙哑,“我不会娶……宋鹊羽,不会娶侧妃……” 贤王妃轻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锋。 “不论如何,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县主的事总要有个交代,便让她入了贤王府吧。”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贤王一怔,急道:“阿沁,我……” 贤王妃打断他,面带疲色地道:“长旭,我有些不舒服,想睡一会儿。” 语毕,她便浅浅地合上眼,转过身去背对贤王。 贤王一颗心揪起,却只得沉默地退出去,看见前厅中云苓的身影,眸底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眼前的女子本该是他最忌惮的敌人,应当计划除掉,可她却两次救下他的妻女于性命危难之际…… 接过熟睡的糯儿,贤王脚步沉重地离开,向东厢房走去。 待他走远,云苓忍不住直接掀起幕帘走进房间,“你待宋鹊羽不薄,她却如此对你,你就这么妥协了?” 贤王妃缓缓睁开眼,沉默地看着被褥一言不发。 云苓不是被欺负坑害的人,但是看贤王妃当个任人揉搓的肉包子,却也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是她下的药,那有的是办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云苓自己不是受气的性格,也看不得别人受气。想起贤王那副深情痛苦的样子,她心里冷笑,只觉得虚伪恶心。 面上一副在乎妻女的模样,背地里做的事儿却没一件是为贤王妃母女好的。 那根本不是爱,不过是假情深罢了。 “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可如今之际又能如何呢。” 贤王妃勉强扯出一抹笑,语气透着无奈,目光犹如一潭死水。 “云苓……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无所顾忌地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可我终究不是你。” 她既没有云苓的家世,也没有云苓的本事,更没有那样出色的容貌,甚至肚子也不争气。 第 297 章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 云苓明白她的想法,不由得微微握紧贤王妃的手,声音微沉。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人多的是,逆境翻盘绝处逢生的人也不是没有。 明明接连受到打击,贤王妃却对云苓温和一笑,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我虽有痛苦煎熬,却不至于心灰意冷,更不会寻死觅活。” 云苓心中有些许触动,贤王妃远比她想象中要豁达许多。 这两天她虽异常沉寂,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既没有崩溃绝望,也没有歇斯底里。 此刻云苓才真正感受到,眼前女子那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坚毅隐忍,不由得有几分欣赏。 她的担忧放松了些许,失笑道:“明明受难的是你,怎么反而安慰起我来了。” 贤王妃撑着想起身,云苓赶紧在她腰后放了一个软垫,随后又帮她倒了杯温茶。 “你倒是乐观知足。” 贤王妃接过云苓手里的温茶,缓缓喝了大半杯,神色放松了些许。首发 “知足常乐,我不如你的本事大,也只能这般了。人若是贪得无厌,往往只会失去更多。以我的出身,能嫁给长旭本就是高攀,若不是当年我打马而过顺道抢走了他……” 云苓从容婵那里听闻过有关贤王妃夫妇的八卦。 听说当年,贤王因为人痴愚,在街上被胆大包天的封家纨绔子弟所戏耍欺负,身为步军副尉之女的沈沁纵马经过,恰好亲眼目睹。 那时沈沁并不知贤王身份,只以为封家子弟又在欺凌霸弱百姓。 她身为武官的女儿,当年也是性格仗义大胆,不敢得罪封家,于是便灵机一动,趁飞速打马而过之时将贤王一把拽上马背,在那群人没反应过来时扬长而去。 事后贤王道谢要报答,沈沁也不嫌弃他呆呆傻傻,见对方容貌清俊,一时兴起开玩笑要他以身相许。 “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他当着许多人的面,执意要以身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简直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提起往事,贤王妃轻笑一声,目露怀念之色。 她靠在床柱边,如瀑的青丝垂下,显得一张脸削瘦苍白,透出几分憔悴柔弱,眼眸里却仿佛有着星光。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模样端庄的女子在嫁做人妇前,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英姿少女。 如果旁人不提的话,云苓根本不会想到贤王妃出身武官世家,甚至本有着不俗的骑术与箭法。 然嫁给贤王以后,却不得不栓起心爱的马儿,封存了珍爱的长弓。转而换上繁复的襦裙,梳起厚重的发髻,规规矩矩地学习做皇家妇的宫规礼仪。 云苓心下感慨,皇家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起逢年过节时那些乱七八糟的礼单与拜帖,她现在都还觉得心累。光是送礼就能弄得人一个头两个大,还要考虑对方的喜好忌讳,先送谁再送谁…… 那些七大姑八大爷,直到现在她也没分清谁是谁。 每当这个时候,云苓就觉得做个孤儿其实也挺好的。 亏得萧壁城对她宠溺非常,不想学便不强求,转手交给乔烨去做,实在不行哪怕自己上也不难为她。 容婵和温怀瑜作为世家贵女,性子虽然一个呆一个怯,但自小耳濡目染学习这些,倒是游刃有余。 贤王妃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个五品小武官的女儿,这几年竟是被那些繁重的王府庶务缠身,弄得生产时累伤了底子。 贤王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笑容渐浅,眸光也黯淡下去。 “侧妃之事原本两年前就该着手安排了,其实父皇私下也同我提过,是我见季母妃不问世事,长旭又依赖于我,便抱着侥幸心理一拖再拖。” “不怕你笑,我曾贪心想过,若能为长旭生下儿子,贤王府的后院是不是就可以再也没有其他女人。” 云苓摇摇头,“这有什么贪心的,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这样?” “话虽如此,可子嗣繁衍乃是天大的事,是我耽搁了长旭。”贤王妃浅浅苦笑,长叹了一声,“瑞王府里那一摔,大抵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云苓不赞成这话,但也没有立刻反驳贤王妃。 这会儿男人为传宗接代而三妻四妾才是正常观念,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也是这个时代背景下,身为女子的无奈与悲哀。 云苓微微抿唇,待未来的某一天,她定要让大周施行一夫一妻制。 见贤王妃如此说,云苓便明白她是当真已经做好了接纳宋鹊羽入府的心理准备,没再多说。 她只重复叮嘱了一句,“宋鹊羽进门后,你千万要小心她。” “我相信长旭,这辈子他都会对我好的,便是宋鹊羽进门也改变不了。” 贤王妃目光坚定,对丈夫的情意坚信不疑。 两个人说话不在同一频道,云苓心里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 贤王妃身子虚弱,说了一会儿话后便睡过去了。 云苓回到靖王府,将贤王府的状况告知了萧壁城。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萧壁城颔首,轻声感叹,“二皇嫂的性子倒是豁达坚忍,比之世间众多男子也不差了。” 第 298 章 绝子汤 云苓闷闷地道:“她遇上贤王,简直是半辈子都被糟蹋了。” 这样坚韧良善的女子,本该平安顺遂的过一生才对,贤王根本不懂得珍惜。 之前他们就猜测,安亲王给宋鹊羽求来一个县主身份必然是有所目的的,只是不知会将她安插在谁的身边。 如今得知宋鹊羽本就是要入贤王府的,有这样一层身份在,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做很多事。想来是因为顾及着贤王妃母女,贤王才迟迟没有动作,另一边自然就急了。 “二哥还是真心在乎二皇嫂的。” “真心?”云苓微微皱眉,淡声道,“无论谋逆成功还是失败,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为妻女考虑过,否则又岂会拿她们的将来……甚至是命去赌。” 即便成功,以贤王妃的出身,也绝对无法坐上皇后之位,更何况对方膝下无子。 倘若失败,被蒙在鼓里的贤王妃就要被迫与他共同担责,甚至有杀头之祸。 “不论如何,看来他们内部之间也有矛盾,并不信任彼此。否则的话,不会使用这种会累及二哥名声的方式让宋鹊羽入府。” 萧壁城眉头紧蹙,轻叹道:“二哥若是能够悬崖勒马及时清醒,父皇也不愿要他的命。” 昭仁帝并不是个无情的帝王,相反对方极重情意。 太上皇曾说,这是昭仁帝最令他欣慰喜爱的地方,却也是个致命的缺陷。 云苓对此不抱任何希望,上次糯儿中毒也凶险万分,贤王心底必定知道与突厥人有关,可事后仍旧没有半分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贤王妃和糯儿或许对他很重要,但还不够重要。 等将来有一天,若贤王妃知道他和宋鹊羽的关系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无所保留信任着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她…… 对贤王妃,云苓心有怜惜。 * 入夜,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天空是昏暗的墨色,雪地洁白耀眼,窗楣上倒映着两个斜斜的影子。 宋鹊羽跪在地上,身躯因慌乱而轻轻颤抖,却僵挺着背脊没有半分退缩。 “王爷,鹊羽对您实在情难自禁,鹊羽别无所求,只盼王爷能给我一个正经名分。”她双眸含泪,哀求地看着贤王,“我也没想到,王妃姐姐会发生这种事……” 贤王面色微变,厉声呵斥,“闭嘴!不许你提阿沁!” 宋鹊羽身形一颤,迅速垂下了头不敢噤声,虽如此,她心里确一阵畅快得意。 原本只是想逼迫王爷不得不纳自己为侧妃,没想到贤王妃竟然会意外摔倒小产,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听到这话,宋鹊羽有一丝神伤,咬牙道:“王爷,我入了贤王府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您为何不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呢?” 她虽紧张,心中却一点也不害怕贤王会把自己怎么样,这个男人离不了她的,他想成大事,就必须留她在身边。 “你的苦心就是背地里算计本王?” 贤王目光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底有几丝控制不住的猩红。 他的手看似平静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却几乎要将之捏碎。 “王爷,我知道这次是我擅作主张,可您为何不能信我一次?如今鹊羽已是王爷的人了,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哪怕献上这条命!” 宋鹊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祈求。 “鹊羽从来不敢和王妃姐姐争什么,只要王爷心中留有一处地方给我,我便心满意足……” 听着宋鹊羽情深难以自抑的话,贤王闭了闭眼,心底止不住地涌上一股厌恶和杀意。 想到那晚,只觉得令人作呕! “连花楼最末等妓子都不如的东西,凭你也配和阿沁相提并论?”贤王冷眼看着宋鹊羽,寒声讥讽,“本王看你一眼都嫌脏,还妄想留一处位置给你?” 宋鹊羽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不敢置信地看着贤王,被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厌恶反感所刺痛。 “王爷嫌我脏?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 贤王漠然置之,丝毫不为所动,“本王从来没有逼你,是你自甘下贱。” 宋鹊羽的眼泪直直落下来,心痛的难以呼吸,“王爷……” 她为这个男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他却不肯正眼看她一次。 沈沁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凭什么却能他如此在意紧张?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贤王冷声道:“进来。” “王爷,您吩咐的药熬好了。”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他冷眼看向宋鹊羽,“把药喝了,本王会如约纳你为侧妃。” 宋鹊羽不是第一次饮用此药,对那味道有些熟悉,神色有些抗拒。 “本王要亲眼看到你喝下去。” 宋鹊羽抿了抿唇,知道贤王是怕她没喝,心底虽然苦涩,却还是端过药碗喝了。 不论如何,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子嗣,如今贤王妃已经不能指望了。 等王爷的气消了,她早晚有的是机会! 待药入了口,宋鹊羽才发觉味道不是一般的苦,味道冲的令人作呕,不多时腹部很快传来一阵绞痛。 她疼的嘴唇发白,止不住颤抖,弓起身子几乎站不住。 “王、王爷……这是什么药?” “绝子汤。”贤王冷然地看着她,声如寒冰,“阿沁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本王要你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他绝不可能让一个肮脏的,甚至流淌着突厥血脉的女人诞下大周的皇嗣! 剧痛令宋鹊羽跌坐在地上,她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心底一片寒凉,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悲愤。 第 299 章 从未有情,何谈绝情 “王爷,您对我竟绝情至此……” 宋鹊羽满目戚色地啜泣,身下隐隐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这些年,她为了贤王的大业付出一切,甚至是身体,到头来他却没有半点感动和怜惜。 贤王淡淡道:“本王对你从未有情,何谈绝情。” 宋鹊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身体的温度骤降下去,心脏也变得寒凉。 这个男人所有的温度与柔情,全都给了另一个女子,在她面前,他比天池雪水还要冰冷刺骨。 见宋鹊羽喝下的绝子汤生效,贤王方才缓缓起身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没留给对方。 “一会儿叫人把屋子收拾干净,莫脏了贤王府的地。” “还有,今后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出现在阿沁面前,否则本王便将你送还给哥舒布。” 听到这个名字,宋鹊羽下意识地抖了抖,目露恐惧之色。 哥舒布是东突厥的一个悍将,好女色又性子暴虐,当初她在对方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如果不是被贤王挑中做线人,她或许早就没命了,在哥舒布眼里,他们这些与汉人混血生下的人连畜生都不如。 “本王说到做到,不要再挑战本王的底线。” “鹊、鹊羽遵命……” 宋鹊羽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目无焦距,身体和心脏再痛也渐渐变得麻木。 贤王撇下她,径自朝客院而去。 客院中灯火通明,安亲王静坐在椅子上望着信纸出神,暖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柔和了些许岁月的沧桑,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 贤王推门而入,“让皇长叔久等了。” 安亲王回过神,微微颔首,“阿沁如何了?” 贤王眼神微黯,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中仍旧刺痛不已,“暂无大碍,已经睡下了。” 贤王妃失血过多,这两天精神不大好,多数时间都睡得很沉。 安亲王点点头,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鹊羽?” 贤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寒声道:“她本就是哥舒布的人,待大局定下后,便将她送回东突厥。” 他不会放一个不信任的人在身边,更何况这女人胆敢私下算计他。 “她好歹跟了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至于赶尽杀绝。” 贤王不为所动,“我没要她的命,已是网开一面。” 安亲王摇摇头,轻叹一声,“长旭,沈沁影响你太多了,近来你做事总束手束脚的,倘若你早些让鹊羽入府,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 纳宋鹊羽为侧妃之事,原本就是计划好的,偏偏贤王一拖再拖,拖到鹊羽按耐不住擅作主张。 贤王手掌微微收紧,抿唇不语。 “待将来坐上那个位置,早晚都是要充盈后院的,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何不如让她提早接受适应。” 贤王心里一堵,忍不住岔开话题,“皇长叔,近来情况如何了?” “莲夫人那边递来消息,哥舒布已经带人抵达郦城,再过半个月就能在京城与我们汇合。” 此人乃是突厥王手下的得力爱将,也是萧壁城的手下败将,对阵时连输过三场战役。此番得知他们这些年来的计划后,便主动请命要领兵上阵,意图一雪前耻。 安亲王道:“对了,事成之后哥舒布想求得靖王妃做功赏,如果大周同意,突厥可以退让一座城池,你如何作答?” 原本的交易是以六座城池换取突厥助力,并且双方在今后的十年内不会开战。 能用靖王妃换一座城池,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要是放到之前,贤王已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不过此刻,他迟疑了一瞬,很快冷着脸摇头拒绝。 “让他们别太过分。” 那个人他不会轻易动,何况要是但真动了,阿沁一定不会原谅他。 安亲王点点头,他料想贤王也是这个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只差封家那边了,只要拿到那些东西,我们就万事俱备,没有后顾之忧了。” 封家有着百年基业,在封左相手中,有着朝中绝大多数官员的秘密和证据把柄,他们必须弄到手。 按照计划,年后燕王会随第五瑶前去东楚完婚。 届时突厥便会与大周开战,他们安排布局在绥城的人则刻意战败,放出城池失守的消息,逼靖王不得不离京。 随后再令手下将士换上突厥人的衣服,与哥舒布的人混合进京逼宫,莲夫人与楚云菡则会配合他们,营造瑞王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乱象。 那时贤王再以平定逆乱的身份出现,名正言顺地继位,无需担心背负天下骂名。 只是光把靖王逼走还不够,如今朝中绝大多数官员都已经默认了萧壁城定会成为储君的事实,到那个时候,定然会有反对之声。 因此封左相手里的东西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有了那些证据和把柄,再想压制朝堂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封左相野心虽大,却没胆子谋逆,好在宋鹊羽早前搭上了封锦薇这条线,倒也套出不少消息。 贤王点点头,“她什么时候把东西全部交出来?” 目前封锦薇手里窃取到的东西,只交给了他们一部分。 “鹊羽说只要我们助封锦薇成为五皇子妃,她立刻就会把东西全部交给我们。” 贤王微微皱眉,“不是答应过她,事成之后定会为她给五皇子赐婚。” 安亲王笑道:“于她而言,自然是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才能心安。” “既如此,那便让宋鹊羽去安排吧,她一向擅长这个。” 贤王语气冷嘲地说完,又低声与安亲王交谈了许久,两人方才作别。 脚步轻轻地回到厢房里,贤王看着女子熟睡的容颜,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复杂和沉重。 “阿沁……” 四年前,他想在京城的军队中安插人手,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正五品步军副尉的女儿沈沁,便顺势而为娶了她。 这场婚事乃是彻头彻尾的利用,甚至整个沈家包括沈沁在内,原本也是他随时准备牺牲的弃子。 第 300 章 五皇子有难 却不曾料到,那颗冷硬的心会因此渐渐改变。 贤王缓缓在床榻边坐下,望着妻子的脸出神。 可他却记不起,已经多久没有看见她那样恣意天真的笑过了。 "是我对不起你。" 将妻子冰凉的手轻轻握在掌心,贤王神色有些许疲惫。 早知如此,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拉沈家入局。 近来他不是没有动摇过,甚至想过放弃,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不可能再停下了,整个沈家已经彻底被他拉下了水。 后退是万丈悬崖,唯有踏上前面的独木桥,才有一线生机。 * “贤王和宋鹊羽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月中。” 萧壁城一回府,就将最新消息告诉了云苓。首发 云苓懒洋洋地问他,“这么匆忙?” “这事不光彩,自然是要低调些办,何况宋鹊羽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县主。” 在外人看来,贤王只是个不得宠的傻王,做出这种酒后乱性的事情似乎也比较情有可原,京中议论了两天,很快就抛到脑后了。 萧壁城见云苓软趴趴地躺在虎妞身上,拿身下的虎大喵当软垫睡,动也不动一下,不由得微微挑眉。 云苓慵懒地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你大哥简直是个极品,一点不让人省心。” 上次贤王妃那事儿没把容婵吓到,反而把他给吓到了。 据说一连做了好几晚上噩梦,梦到容婵摔到了,结果醒来就得了风寒,高热不止,睡着还叽里咕噜说胡话,把容婵给担心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害得云苓不得不每天靖王府、贤王府和瑞王府三点一线的跑。 萧壁城低笑一声,也学着她的样子,靠睡在虎妞身上。 别说还挺舒服,又暖和又绵软,难怪云苓总喜欢靠着虎妞睡,像个暖炉一样。 “喵嗷呜~” 虎妞幽怨地瞪了萧壁城一眼,嫌他太重,忍不住用后腿蹬了他几下。 萧壁城有些费劲地按住虎妞的腿,“它好像胖了一大圈,刚来的时候看着还威风凛凛,这才养了多久,已经比归田居那两只猪都胖了。” 记得那两只猪还是当初云苓救治好太上皇后,昭仁帝特地赏赐下来的。 养了快一年,两只小乳猪如今已长的十分壮硕,但虎妞比它们还要肥美。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看家护院。” 云苓也扫了虎妞一眼,近来这货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宛如一个曾经拥有八块腹肌的健身房猛男,一下子变成了两百斤肥宅。 “它就是个吉祥物,指望它看家护院,还不如指望咱家大门口那条大黄狗。” 幸亏不是橘色的,不然还真怕养不起。 虎妞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扯着脖子软绵绵叫了一声,然后两只爪子捂住耳朵,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云苓:“……真是十足的废柴。” 情哥我想退货! 虎妞当做没听见,心里却不以为然,早晚有一天,它要给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类点厉害尝尝! 萧壁城闷声笑起来,温声道:“你若觉得疲惫,明晚那元宵宴就别去了,在长宁宫陪皇祖父吃碗甜汤便是。” 云苓点点头,过年这段时间她的确劳心费神,颇感疲惫。 不过昭仁帝也不轻松,按照大周历来的规矩,过年这一阵子皇帝要轮番宴请朝中大臣极其家眷,紧接着又是元宵和开春祭天。 元宵这天,云苓称身体抱恙,没有前去参加宫宴。 陪太上皇喝了甜汤,她便和萧壁城窝在大殿里烤火。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梓桃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情紧张急切,“王爷王妃……” 萧壁城微微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梓桃大口喘着气,白皙的脸蛋跑的红彤彤的,“回王爷,奴婢刚才将五皇子殿下的木雕修好了,便按照吩咐前去告知殿下……” 之前五皇子心爱的木雕坏了,便向云苓借了梓桃这个能工巧匠。 今晚是元宵宴,昭仁帝在紫宸殿宴请大臣,其中多数都带了适婚年龄的子女,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相亲宴。 五皇子宫里至今没有女人,良妃心里着急,自然也押着他去赴宴了。 恰逢梓桃终于将木雕修好,这便赶忙前去叫宫人报信,却没想到路上竟然碰见了醉得不省人事的五皇子和封锦薇! “一两句话说不清,总之王爷和王妃快去救救五皇子殿下吧,不然殿下就贞洁不保了!” 五皇子有难,梓桃急的火烧眉毛。 “奴婢刚才听到了,她专门安排了人故意去捉奸呢!” 一听到封锦薇这个名字,云苓就直觉没好事,大抵猜到对方想做什么。 萧壁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中闪过杀意。 “那贱人把五弟带去哪儿了?” 梓桃从来没在萧壁城的神情和语气中,感受到如此骇人的厌恶和鄙夷,冷不丁身子一抖。 “翠微宫!” 第 301 章 竟然是这样 翠微宫,烛火忽明忽灭。 这是专供皇宫一等大宫女们居住的宫殿,此时元宵夜宴未尽,宫女们都在各处侍奉,宫殿空无一人。 “做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昏昏沉沉间,五皇子隐约听得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听起来有些熟悉。 他感觉自己被扶着放倒,背后是柔软的床榻。 封锦薇微微眯着眼,伸出手用指尖描绘榻上男人俊朗的面庞,语气幽幽。 “这眉眼轮廓,倒是与靖王长的有三分相似呢……” 提起那个男人,封锦薇的眼神陡然变得复杂,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很快又被恐惧和恨意所替代。 絮叨的女声将五皇子的意识拉回,眼皮沉重的抬不开,其他感官却分外敏感。 有淡淡的馨香与胭脂味萦绕在鼻尖,这是味道是……女子闺房!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五皇子心头一震,猛然脸色发白地睁开了眼,面色错愕。 “……是你?” 眼前的女子五皇子有几分熟悉,正是封左相的嫡孙女封锦薇。 刚才的元宵宴上,对方还献了一曲舞,引得席间的世家子弟们纷纷惊艳赞叹不已,但那目光和娇笑让他很不舒服。 “五皇子殿下醒了?”封锦薇柔媚一笑,语气意味深长,“既然醒了,那我们就开始做正事吧。” 还不等五皇子反应,床前的女人便压上身来,他瞬间猜到自己今晚的异样是怎么回事。 他很少喝酒,更不贪杯,绝不会两杯酒下肚就昏醉成这样。 五皇子又惊又怒,他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猛力拽住对方试图褪下自己外衫的手。 “大胆!你竟敢指使人给我下药!” 封锦薇嫣然一笑,语气暧昧,“五皇子殿下别生气嘛,锦薇可是钦慕你许久了,听闻五皇子从前最爱流连花丛,怎如今转了性,我便入不了你的法眼了?” 自从哥哥身死后,封左相便放弃了她,好在与宋鹊羽搭上线后,封左相见她还有点用处,才慢慢缓和了态度。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必须尽快翻身。 瑞王是她的表哥,贤王深不可测,靖王欲杀她而后快,燕王将是东楚的驸马…… 余下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里,她自然是选择了容貌出色,看起来更有潜力的五皇子。 五皇子眼神阴沉,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敢乱来,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封锦薇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媚眼如丝地逗弄他。 “想要我的命,殿下真会说笑啊。” 女子白皙的锁骨和圆润的曲线撞入眼眸,五皇子瞳孔骤缩,纵使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反胃。 他浑身难受,那被尘封已久,不愿触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贪杯喝多了酒,宫女引他去换衣裳,却没想到神志不清地被带去了不知名的偏殿。 雨夜烛光下,那劣质的胭脂味,还有他和那女子亲密无间的场景…… 闯进来的宫人,昭仁帝震怒的眼神,封皇后藏在惊讶下的恶意冷笑,还有重重打下来的木板。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五皇子殿下,你生的可真是俊呢,我很喜欢。” 封锦薇穿着亵衣,笑着俯身,想在对方脸上落下一吻。 却不料她刚一靠近,那浓郁的胭脂香味袭来,五皇子便脸色一青猛然推开她,撑着床榻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滚开!” 宴上他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极度反胃地作呕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点东西来。 封锦薇被他大力推开,后脑勺猝不及防撞到了床柱上,顿时吃痛地叫了一声,万分恼怒。 “你……!”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五皇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和厌恶,还藏着一丝深不可察的绝望和恐惧。 他不住呕吐的样子瞬间刺激到了封锦薇,令她脸色狰狞。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从小到大,封锦薇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不俗的容貌,还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住她的脸,除了那一位…… 看着五皇子与萧壁城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她心底涌上一阵酸涩与惧恨。 封锦薇冷笑一声,“五皇子殿下现在装的一本正经,待会儿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如狼似虎的模样呢!” 她用的是宋鹊羽给的药,既能激起对方的感觉,又能削减部分力气,更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话音落下,封锦薇随即对五皇子动起手来,却霎时面色大变,震惊地看着他。 “你……你居然……” 那个众人眼中曾经最是喜爱流连花丛的五皇子。 竟然在这么厉害的药物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五皇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身体没什么毛病,可打从当年那件事后,就对女人再也没了感觉,一靠近异性便感觉浑身不适,严重的时候还会反胃作呕。 就在封锦薇风中凌乱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踹开。 看到房间内的情形,梓桃倒吸一口冷气,云苓则已中气十足地怒骂出声。 “好你个封锦薇!真是和你那死鬼哥哥一样劣性不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元墨身上,还不快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梓桃赶紧捂住了眼睛,却忍不住悄悄露出一丝指缝围观。 她不由得生出几丝同情,在心里痛骂。 这该死的封家兄妹! 封锦薇沉浸在刚发现的惊天大秘密中,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云苓抓着头发拎小鸡一样扔到了地上。 “啊!” 她痛的惨叫一声,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被薅秃了头皮。 第 302 章 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萧壁城铁青着一张脸,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语气满是厌恶和嫌弃。 “赶紧让她把衣服穿上,简直如同茅厕里的蛆虫一样恶心!” 虽然封锦薇穿着亵衣,萧壁城只是不小心瞥到了一点,他还是满心嫌恶,只觉得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真是苦了五弟了! 萧壁城也曾有过两次类似的经历,回想起前几天贤王的事,如今目睹五皇子的遭遇,极其能够感同身受。 他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为何他们兄弟几人总是这般多灾多难? 梓桃忍不住啐了一声,“呸,真不要脸!” 她当然不能让云苓动手,便赶紧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没好气地赶紧将封锦薇裹粽子一样地捆了个结实。 封锦薇好不容易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眼神还有些恍惚和迷茫。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说动宋鹊羽相助,到头来选中的目标竟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云苓虽气在心头,却顾不得教训封锦薇,赶紧上前去查看五皇子的情况。 “元墨,你怎么样了?” 五皇子回过神来,见自己在魔爪下获救,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心底一放松,那股。 “三嫂……我、我中了她的药……” 萧壁城忍不住上前查看,见五皇子模样,语气担忧。 “这药性子有些烈,云苓你可能替他施针缓解一二?” 云苓拧眉摇了摇头,“我以前就说过,这种药不是毒,没有解药和针法可以缓解,纾解出来就是最好的办法。” 之前萧壁城在秋霜手里栽跟头的时候,也是全靠着意志力和冷水熬过去的。 萧壁城皱眉看向对方,“五弟,你宫里可有通房?” 五皇子脸色一僵,隐忍着摇头,沙哑道:“没有……劳烦三哥替我倒杯凉茶来。” 萧壁城点点头,走到桌边想倒杯凉茶给他,却发现茶壶里空空如也。 “里面没水……” 云苓看他实在,想了想认真地道:“要不这样吧元墨,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解决一下,我们几个帮你守门。” “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任何人进来,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萧壁城嘴角一抽:“……” 五皇子:“……” 梓桃听到这话,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咳咳咳!” 五皇子尴尬地看了她一眼, “元墨,你别看梓桃,她可帮不了你。” 云苓注意到五皇子盯着梓桃看,心下咯噔一声。 梓桃生的貌美,五皇子该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云苓走到床榻旁,目光深沉地看着脚边的夜壶,语气沉痛。 “元墨,你千万要忍住啊,要是忍不住的话,三嫂只能用夜壶帮你清醒清醒了……” 这话一出,五皇子瞬间打了个激灵,稀里糊涂的脑子清醒了大半,冷汗涔涔地道:“三、三嫂……我忍得住,忍得住!” 他相信云苓真的能干出那种事来。 几人交谈间,封锦薇终于缓缓回过神来,白着小脸小心翼翼地朝门口靠近。 “想溜?” 云苓余光瞥见她要逃跑,当即冷笑一声,抬脚将旁边的夜壶飞踹过去。 “啊!” 封锦薇被飞过去的夜壶绊了一跟头,瞬间失去重心,怀扑着夜壶摔倒在地。 她身上湿了一片,销魂的味道弥漫开来。 五黄子瞬间捂住了口鼻,面色铁青,他的嗅觉较常人更灵敏,闻到这与浓烈胭脂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更想吐了。 “楚云苓!你这个贱人——” 封锦薇一向爱美,哪里经历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神色前所未有的癫狂。 话音未落,萧壁城微微抬手,桌上的空茶杯直冲封锦薇而去,重重砸在她的额头,又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你找死?” 她吃痛地捂住额头,温热的血液从指缝中流下来,男人毫不掩饰的浓烈杀气令她回忆起当初在酒楼的一幕幕。 想起那柄险些贯穿额头的长枪,封锦薇瞳孔颤抖,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云苓微微眯眼,淡声道:“再敢满嘴喷粪,我就请你到茅厕里面饱餐一顿。” 封锦薇浑身颤抖,铁青着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你我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既然将把柄送到我手上来,焉有放过你的道理,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封锦薇心下一慌,咬牙道:“你们若是赶尽杀绝,我就将五皇子不举的事情宣扬出去!” 不让她好过,那皇家的脸面也别想要了! “你说什么?” 她话音落下,萧壁城等人倒抽一口冷气,皆是错愕怀疑地看向五皇子。 梓桃瞪大了美目,宛如晴天霹雳。 五皇子神色难堪,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被发现,面色一片死灰,杀了封锦薇的心都有了。 云苓将五皇子的反应尽收眼底,便知封锦薇说的是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就在众人呆滞时,翠微宫周围隐隐有脚步声靠近,想来是之前安排好的“捉奸”之人来了。 萧壁城率先回过神来,沉下脸色,“我先去稳住那些人,你们想办法把五弟带走,缓一缓他的药性。” 云苓眼神古怪地看向五皇子,复杂中带着一丝鼓励和安慰。 “元墨啊……别太难为情,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的,改明儿三嫂给你诊治诊治,你还是有机会重振雄风的,不用不好意思。” 五皇子:“……” 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作者君:谢谢大家的追更~如果不够看的话,喜欢剧情流爽文的话千万不要错过!) 第 303 章 你瞪我,你完了 云苓飞快扫了眼窗外,远处隐隐有灯笼的光芒在靠近。 “梓桃,你先走小门扶元墨回宫去,备点水让他清醒清醒,小心路上别被人发现了。” 既然五皇子某功能有障碍,那她就放心地把人交给梓桃了,不用担心对方会把持不住。 梓桃眼神闪过一丝迟疑,“……奴婢遵命。” 云苓见她身体微微僵硬,这才记起来她抗拒与男子近距离接触。 于是她想了想,从翠微宫廊下的角落里那堆干柴里,挑了根粗细大小合适的木棍交给梓桃。 “你拿着防身,要是怕元墨因为药物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就直接把他打晕!” 五皇子:“……” 梓桃眼神复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接过木棍郑重地点头。 “奴婢知道了,会保护好自己的,倘若有人问起五皇子为何昏倒在地,奴婢就说五皇子喝醉了酒自己撞晕的!” 五皇子狠狠一噎,也不知道该为梓桃的大胆放肆生气,还是感到欣慰。首发 毕竟对方接过木棒,是不是说明,另个角度上对他某种功能还是认可的…… 云苓目光赞赏地看着梓桃,不愧是她当初看上的女人! “好,那你快带他走吧。” 她还要留下来好好招待封锦薇。 梓桃点点头,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将浑身无力的五皇子扶了起来。 两人从侧殿的小门离开,踉踉跄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云苓这才将目光放回狼狈不堪的封锦薇身上,眯着眼睛将手指关节捏的咔嚓作响。 封锦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想干什么?” 她的身躯不住颤抖,一半是害怕,一半是冻的。 云苓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你说今晚我要是在这里把你揍成猪头,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封锦薇厉声尖叫,“你敢!” “我怎么不敢?你都敢明目张胆的在宫宴上算计五皇子,我怎么不敢痛扁你一顿?” 云苓缓缓迈出一步,略微靠近她,轻轻挑了挑眉。 “反正你进了大理寺,也是要挨板子的,我先帮你松松皮。” 封锦薇被她的靠近吓得脸色一白,“你这是公报私仇!即便我犯了事,在陛下和大理寺没有定罪之前,你也不可以滥用私刑!” “哦,那我就说是元墨打的好了。” 云苓转着手腕,再度上前靠近了两步,语气悠悠。 “要是父皇问起,我就说你用药强掳良家男子,五弟贞洁刚烈,坚决不肯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故拼死反抗将你打成重伤。” 封锦薇的脸青红交错,随着云苓的靠近,眼神止不住地露出惊恐之色。 然在离她三步远的距离外,云苓却突然停住了。 故意吓唬完封锦薇,她才捏着鼻子嫌弃地道:“算了,这顿打还是先欠着吧,省得脏了我的手。” 早知道就先该把封锦薇揍一顿,再请对方和夜壶亲密接触,这半身狼藉的模样,还真下不去手。 不远处的铜镜映照出封锦薇狼狈的身影,看着始作俑者张扬的样子,她气闷的几乎快要呕出一口血来。 却不敢咒骂出声,只能怨毒愤恨地瞪着云苓。 云苓脸色微沉,她很不喜欢那道淬了剧毒的目光,脸色不善地凉凉开口。 “真行啊你,还敢瞪我?” “你想干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你瞪我,你完了。” 见她突然靠近,封锦薇本能地往后一缩,生怕对方突然发难要挖了她的眼睛。 当初有个受责罚的丫鬟不服气地瞪她,她就是这样叫人剜了对方那双招子。 “啊——!” 封锦薇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被挤压的一痛,视线忽然间陷入黑暗中,吓得惊叫一声。 云苓顺手抄起地上的夜壶,精准地倒扣在封锦薇的脑袋上,然后迅速嫌恶地松开手。 幸好她动作敏捷,没有沾到不该碰的脏东西。 封锦薇一懵,双眼好好的还在,只是空气忽然变得稀薄,有某种熟悉的销魂味道浓郁地充斥在鼻尖。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愣了愣,爆发出崩溃的尖叫,伸手使劲想要扒拉掉扣在脑袋上的夜壶。 却万万没想到,那夜壶的口卡在脖子处,竟然再拿不下来。 “楚云苓!我要杀了你!” 封锦薇崩溃狂怒地嘶吼着,声音却尽数被困在夜壶里,嗡嗡叫唤着听不真切。 云苓没忍住抖了抖嘴角,这下倒是好,既看不见封锦薇瞪她,也听不清封锦薇骂她了。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封锦薇崩溃地哭骂嘶吼着,忍不住大口喘气,顿时被那销魂的味道给刺激的不住作呕。 这时,房门被匆匆推开,萧壁城去而复返。 “那群人我打发走了,另外叫了禁军统领……她怎么回事?” 看到房间里的画面,他的话音猛然一拐,目光震惊地看着云苓。 他媳妇儿的报复手段已经变态到这种地步了吗??? 云苓:“……其实吧,这是个意外。” 她只是想给封锦薇一个难忘的教训,也没想到夜壶会卡住啊! 已经失去理智的封锦薇隐约听到云苓的声音,发了疯一样地朝着她的方位扑去,想要和她同归于尽。 “贱人!我要你死!” 她的脑袋卡在夜壶里,云苓和萧壁城完全没听清楚她在骂什么。 只见封锦薇衣衫半湿不整,头顶着铜黄色的夜壶,小鸡冲锋一般地撞过来。 萧壁城脸色微变,不等云苓反应,已飞速抱着她躲开。 “duang~~~” 一道响亮悦耳的声音响起,宛如老和尚撞钟那般悠远绵长,在整个翠微宫中回荡。 封锦薇扑了个空,猛撞在桌角上,弹出去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耳朵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这一下撞的她轻微脑震荡,摔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王爷……王妃……” 禁军统领带着两个侍卫赶到,恰好亲眼目睹此画面,冷肃的脸皆是表情破碎。 看衣服样式,没认错的话,眼前头顶夜壶的女子就是元宵宫宴上献舞,引得众人惊艳赞叹的封家嫡小姐封锦薇? 封锦薇头脑发昏地回过神来,忍不住崩溃地放声大哭。 眼前的一幕,男人看了沉默,女人见了落泪。 除了云苓。 “看我干嘛?是她自己撞的!” 第 304 章 一闷棍敲晕 萧壁城率先回过神来,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封锦薇,沉声开口吩咐。 “你们几个,把人押到御书房前。” 他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昭仁帝了。 “是!” 禁军统领应了一声,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虽然震惊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他们能随意询问的。 靖王爷有吩咐,他们照做就是了。 几人上前,合力想将封锦薇脑袋上的夜壶取下来,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成功。 禁军统领冷汗涔涔,“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就这么押着她去御书房吧。” “……” 禁军统领只得带领手下侍卫上前,神情古怪地押着封锦薇走了,而封锦薇在那一撞后已是身心崩溃,全然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尽管走得飞快,还是被不少路过的宫人撞见,震撼了他们的三观。 “那人是谁啊,怎么把夜壶扣在脑袋上?” “禁军统领是在抓刺客还是小偷?” “这人的衣着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几人一路到了御书房,赴完元宵宫宴的昭仁帝正坐在龙椅上等候。 “老三,你有何急事叫朕……噗咳咳咳……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询问,乍看到一个顶着夜壶的人被押上来,顿时喷了茶。 萧壁城厌恶地看向封锦薇,“父皇!封锦薇欲对五弟图谋不轨,幸亏我和云苓收到婢女及时报信。” 云苓也走上前,义愤填膺地将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尽数道来。 昭仁帝眉头紧拧,尽管怒火中烧,他还是很难把注意力从那个夜壶上挪开。 “所以你就将夜壶扣在了她头上?” “是她先瞪我的!” “……能不能先取下来再说。” “都怪她头太大了,取不下来。” 昭仁帝:“……” 他忍不住表情复杂地捏了捏鼻子,如此销魂的味道,接下来起码三天之内,他都不会在这里批奏折了…… 讲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云苓犹豫了一下,凑到昭仁帝耳边,小声地将五皇子的秘密说了。 龙椅上的昭仁帝先是震撼讶异,随后脸色变得精彩纷呈,宛如走马灯一样在红橙黄绿青蓝紫中飞速变幻,最终定格在黑色上。 “父皇……你可得想办法让她守口如瓶,万一她把元墨的事抖出去……” 云苓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 “要不然我给她来一针?保证无痛见效快,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昭仁帝压下震撼,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给朕把封相叫来!” 刚才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为了皇家颜面必须赐死封锦薇,不过留对方一命的话,反倒是个可以牵制封家的把柄。 云苓见他似乎没有下杀令得意思,心底有些遗憾。 紫宸殿外,赴了宴的封左相意图离宫,却左右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封锦薇。 心下正疑怒着,便见福公公脸色极为难看地走过来。 “左相大人,陛下请您去一趟御书房……” 福公公顿了顿,隐晦地将原因解释了一番,封左相万年不变的棺材狐狸脸顿时大惊失色。 “孽障尔敢!” 匆匆赶到御书房,封左相正欲教训封锦薇,却被对方的状况给吓了一跳。 “呜呜……陛下……陛下饶命……” 封锦薇跪在地上,此情此景之下,终于害怕的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求饶。 天杀的楚云苓!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对方! 谁也听不清封锦薇说了些什么,只有啜泣声隐约可闻。 昭仁帝面色阴沉地看着封左相,眸光复杂地道:“爱卿,朕有话同你讲……” 片刻后,蜡烛燃尽半截,封左相才心下忐忑地离开御书房。 寒风迎面吹来,冻的他身冷心凉,胸口又蹭地烧起一股怒火。 “孽障啊孽障!早知当初,老夫就该送你到庙里去待上几年!” 他气的想伸手给封锦薇两巴掌,见对方脑袋上顶着个铁一般硬的铜制夜壶,又只能恨恨地收了手。 “呜呜……祖父!快想办法帮锦薇把夜壶拿下来……” 脑袋在夜壶里闷了一个多时辰,封锦薇泪流满面,只觉得鼻子都要被熏的失灵了。 “丢人现眼!自作自受!” 封左相冷哼一声,震怒地甩开袖子,黑着脸让封府守卫把封锦薇塞进了马车。 * 景仁殿。 梓桃望着五皇子脑袋上那个高高肿起的大包,心虚的眼神中带着几丝复杂。 她怎么也没想到,王妃给的那根木棍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半个时辰前。 梓桃扶着五皇子悄无声息地从翠微宫小门离开,绕路御花园回景仁宫。 景仁宫是五皇子的寝宫,离翠微宫并不算远,只是一路上跌跌撞撞,耽搁了不少时间。 北风和雪花迎面扑来,冲散了刚才鼻尖那难闻的味道,五皇子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许。 “殿下,小心脚下地滑。” 五皇子身躯火热又僵硬,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极少和女子如此这般亲密接触过。 他压抑着不舒服,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今晚是你和三哥三嫂报的信?” 梓桃点头,“奴婢修好了木雕,正想找宫人和您通报,恰巧就看见了封锦薇带您去翠微宫……” “这次多亏了你,事后必有重赏。” 提起封锦薇,五皇子心下恶寒,差点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瞧见他的模样,梓桃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同情。 谁能想到,外表看上去俊逸倜傥,文采惊人的五皇子殿下,竟然…… 正走着,五皇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下巴不小心跌撞在梓桃颈窝处,后者身体微微紧绷。 梓桃眼疾手快地稳稳扶住他,“殿下小心。” 五皇子身体依旧无力,头脑勉强有几分清醒,却觉得越来越热了。 彼此距离的拉近,有一股淡淡的木头香气钻入鼻尖,是从梓桃身上传来的。 那是一种特殊的味道,既不是女子的体香,也不是俗腻的胭脂,而是常年与树木打交道留下来的清香味。 莫名让人舒服。 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在如此亲密的接触下,他竟然不觉得反感作呕。 放松下来后,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梓桃身上,梓桃浑身猛地一震,随后目光由错愕转变为惊恐。 不是说五皇子不行么?为什么腰间那硌人的感觉…… 五皇子仍旧昏昏沉沉,无意识地轻轻嗅了一口。 “梓桃,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他第一次觉得女子身上的味道香,不禁有淡淡疑惑,为什么这个婢女给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 五皇子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她,迎面却突然飞过来重重一闷棍。 砰! 他两眼一黑,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 305 章 不要慌不要怕 梓桃咽了咽口水,“殿、殿下?” 倒在地上的人毫无动静,她松了口气,神色为难。 眼看离景仁宫也没多远了,梓桃咬咬牙,狠下心扔了木棍,抬手将五皇子半搀扶着背在肩膀上。 她从小就随父亲一起做木工活,砍过树也扛过木头,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很多。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棍子下去就能让五皇子歇了菜。 五皇子是文人,身量修长清瘦,并不似萧壁城那般骁勇精壮,梓桃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背起来也不算太吃力。 只是刚走两步,她就感觉身后有剑柄似的东西杵在腰窝。 梓桃:“……” 说好的不行呢!? 明明人都昏过去了,“小殿下”还这么精神…… 梓桃的脸红的快滴出血来,全身像有蚂蚁爬似的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恨不得一瞬间飞到景仁宫里。 “五皇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景仁宫的宫女看到五皇子昏迷不醒,额头上肿起个鸡蛋大小的,大惊失色。 梓桃身躯微僵,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殿下在宫宴上贪杯喝多了,回来时没看清路,撞在御花园的假山上晕过去了。” “快去叫厨房打些温水来,给殿下擦拭一番换身衣服!” 梓桃把五皇子扶到床榻上,又命宫人送来洗澡水,准备将这一大块人型烫手山芋扔给景仁宫的宫女们。 哪料景仁宫的大宫女摇了摇头,神色迟疑地道:“梓桃姑娘,服侍五皇子沐浴的事情只怕需劳烦你来才行。” 梓桃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美目,“我、我来?” “梓桃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年来,五皇子殿下从不许我们在没有命令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寝殿,更不让下人服侍他沐浴,我们若是越雷池一步,待殿下醒来后知晓,后果担待不起。” 梓桃闻言,心中复杂。 她见景仁宫的宫女数量不少,无一不是姿容出色,也曾和外界一样以为五皇子喜爱女色,沉迷流连花丛。 哪料他竟然……想来是伪装和掩饰吧。 大宫女目光歉意,语气带着几分恳求。 “可梓桃姑娘与我们不同,殿下允许你自由出入寝宫,您更是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殿下醒来后就算生气,看在靖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处罚姑娘,劳烦您就帮帮忙吧!” 五皇子是为了方便她修木雕,这才会允许她自由出入寝殿。 但大宫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梓桃自然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应下此事。 “知道了,我这便去服侍殿下。” 五皇子被她打了闷棍摔在雪地里,半边衣裳都被雪浸湿了,要是把人撂在一旁不管,只怕半夜便会发起高热。 寝殿内空无一人,旁边的木桶放着热水与干净的帕子,梓桃扫了眼五皇子身上某处的弧线,内心无比焦灼煎熬。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 梓桃双手粉拳紧握,喃喃低语为自己打气。 “王妃说过,不要怕不要慌,自信的女人放光芒……” 连封锦程那个狗贼都斗过了,挨板子的御状都敢告,给男人擦擦身子算什么? 她一定可以的,拼了! 事实远比梓桃想象的要痛苦煎熬,甚至一度想要自戳双眼,自断双臂。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这一幕的双眼! 王妃救命! 待云苓等人处理完封锦薇的事,赶到景仁宫时,梓桃已是生无可恋地坐在桌旁。 她目光呆滞,满脸的看破红尘心已老。 明明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女,眼中却有着七十岁的沧桑。 “五弟怎么样了?” 萧壁城扫了眼沉睡不醒的五皇子,对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恬静的睡颜宛如一副赏心悦目的水墨画。 额头上一个鸡蛋大小的鼓包,表面泛着青色,好似一颗光滑诱人的皮蛋,在蜡烛映照下反射出朦胧美好的圣光。 晚上没怎么吃饭,突然有点饿了。 “呃……” 梓桃回过神来脸色一僵,磕磕巴巴地嗫嚅着解释了几句。 云苓走上前去查看五皇子的情况,脸色红润但已渐渐恢复正常,心里觉得疑惑,便又掀开他的棉被,一秒变身盯裆猫。 “他没事了,好像已经纾解过了。” 萧壁城脸色黑如锅底,赶紧一把将五皇子的棉被盖上。 “你掀他被子做什么!” “我就瞅一眼而已,这不是怕他药性不退,憋坏了身子么,再说元墨穿着裤子呢,又没遛鸟。” 萧壁城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没好气地道:“别说瞅一眼,瞅半眼都不行!哪怕穿着裤子也不行!” 哪有这样去掀外男被子的,回去非得教训一下何为“家规”不可。 云苓眨巴眨巴眼睛,神色无辜,“你别这么古板,何况我以前经常做医学解剖实验,别说人了,什么猪羊鸡狗蛇的丁丁都见过。” 萧壁城:“……” “对了,元墨既然昏过去了,是怎么纾解的?” 云苓终于抓住了重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梓桃。 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往事,梓桃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奴婢给殿下擦洗到一半,他他他他……” 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来,云苓和萧壁城却是意会了话中的意思。 萧壁城目光惊讶,“五弟这不是没问题么,怎么封锦薇会说他不行?” 云苓顾不得深究其中原因,眸光心痛拉起梓桃的手,语气沉重。 “好桃儿,让你受苦了。” 话音落下,寝殿的门被推开。 来人是神情复杂的昭仁帝,身后还跟着面色惊恐的良妃。 第 306 章 男人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墨儿!” 良妃悲痛欲绝地扑到五皇子的床边,两行眼泪落下来,哭花了为参加宫宴特地化的妆。 “天杀的小娼妇!竟敢如此算计我的墨儿!” 在昭仁帝面前,良妃失控地咒骂起封家和封锦薇,显然已经从昭仁帝口中得知了今晚发生的事。 昭仁帝眼神沉重地询问了一番,听闻五皇子身上的药性已经退了,这才舒缓了面部的肌肉。 他看向梓桃,迟疑地开口,“你就是那个桃……桃……大桃子?” 云苓忍不住道:“是我府中的大丫鬟梓桃!” 梓桃连忙跪下来:“奴婢梓桃,拜见陛下与良妃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今晚你行事机敏,报信及时,立下大功一件,朕会重重赏你。” 昭仁帝对梓桃有些印象,他记得当初封锦程的事情被爆出来时,就是这个孩子主动在城门前敲鼓告御状,硬捱二十板子也要在金銮殿上指控封锦程的兽行。 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却有一股蒲草般的韧劲。首发 昭仁帝有几分淡淡的欣赏,面上却话锋一转。 “但今晚有关五皇子的所有事,你必须守口如瓶,绝不可外传!” 梓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奴婢遵命!” 这时,床榻上的五皇子被良妃的哭骂声吵醒,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额头很痛,但身体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头脑也清明许多。 良妃美眸含泪地看着他,“墨儿,你怎么样了?” “母妃……” 五皇子揉了揉额角,定睛一看,只见云苓夫妇和昭仁帝等人也在。 昭仁帝快步走过去,神色迟疑,“老五啊,今晚的事朕都知道了,你……你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五皇子身躯微微僵硬,知道这个藏了多年的秘密,终是纸包不住火了。 他面色发白地抿了抿唇,只得将原委缓缓道来。 “就是这般,儿臣在那之后,便觉得难以忍受女子的接近和碰触。”五皇子面容苦涩,“儿臣也曾尝试着强迫自己克服这种恐惧,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怕良妃担心,这些年来一直都瞒着对方。 对外营造出喜爱流连花丛的形象,一来是为了麻痹封皇后的视线求个安稳生存,二来也是为了掩盖此事。 良妃是他的母妃,这症状表现的倒还好些,因此一直毫无察觉。 梓桃默默地站在角落里,闻言眸光微动,复杂地看了眼五皇子,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殿下跟她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 “墨儿!” 良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此事对她而言可谓晴天霹雳。 云苓见状,开口安慰他们,“良母妃别紧张,五弟只是有心理障碍罢了,身体还是和正常人一样没问题,不是真的举不起来。” 听到这话,良妃缓了口气,却依旧目光绝望。 昭仁帝也神色复杂,“竟是因为那件事……” 萧壁城心底轻叹一声,沉声道:“如此一来,当年的事情并非五弟的过错,五弟也是遭了小人算计。” 如果五皇子真的生性浪荡,心思不正,怎么可能在那之后就得了这么严重的心理疾病? “都是皇后,都是她干的!是他嫉妒元墨的文采比瑞王更出色,这才使计要毁了他!” 良妃目光闪着泪,满脸的愤恨之色,五皇子的秘密给她的冲击太大。 此情此景下,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濒临崩溃的只想发泄这些年来的委屈。 “若非为了让墨儿平安顺遂地长大,我也不会狠下心来,让他承认那些文章是旁人代笔!” 良妃啜泣不止,“墨儿……我可怜的墨儿……都怪母妃无用,没能好好保护你……” 五皇子眼神黯淡,温声安慰,“母妃莫要自责,错不在我们。”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脸上阴晴不定,“爱妃,你当真确定是皇后做的?” “怎么不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良妃愤然怒骂,“李韶仪也不是个东西,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视而不见,任由皇后磋磨我们母子!” 李韶仪乃是皇贵妃的闺名。 昭仁帝忍不住面色微白,身躯摇摇欲坠,他心知良妃所说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当年的事情一直都有疑点,但缺乏关键性罪证,封皇后与他乃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他自然下意识偏向心爱之人。 却不想,这份偏心几乎毁了他当时喜爱的优秀儿子…… 梓桃缩在角落里,心中忐忑不安,她不小心被迫旁听了这些宫闱密时,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心中涌上愧疚与疼惜,眼神祈盼地看向云苓。 “老三媳妇儿,老五的病你可能治?” 云苓没有给予明确答复,只是道:“五弟是心病,只要心结解开自然不治而愈,不过心病无药可医……” 良妃闻言,猛地抓住云苓的手,差点跪在她面前。 “好孩子,母妃知道你的医术天下无双,看在墨儿唤你一声三嫂的份上,求你帮忙治治他吧!” 五皇子要是一辈子都碰不了女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想活了。 云苓见她一副崩溃边缘的样子,也不好开口拒绝,只得点了点头。 “良母妃放心,我尽力为之。” 自己的媳妇儿给人治这等隐疾,虽然是心理方面的,萧壁城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看五皇子着实可怜,他抿了抿唇,也没有提出异议。 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由云苓来给五皇子做心理辅导。 深更半夜回到长宁宫偏殿,夫妻二人皆是疲惫不已。 云苓忍不住道:“你说你们几个难兄难弟,怎么个个都要被下几次药?” 傻子瑞王着过楚云菡的道,心机深沉如贤王也在宋鹊羽手里翻了船,萧壁城和五皇子比较惨,前前后后被算计过两次…… 萧壁城表情古怪:“……” 通过这件事,他深深地认清了一个道理,男人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第 307 章 把她送给哥舒布 一夜过去,封锦薇的知名事迹很快在京城中传开来。 那晚她顶着一口夜壶回到相府,侍女小厮们轮番使出十八般武艺,也没能撼动那口夜壶一丝一毫。 “呜呜……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快点想办法啊!” 封锦薇的头塞在夜壶里,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嗅觉都几乎失灵了。 夜壶里的空气较为稀薄,她一嚎啕大哭,更觉得头脑缺氧眩晕,不多时便背过了气去。 封锦薇之母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快快!赶紧去城里找个靠谱的铁匠来,把锦薇头上的夜壶取下来!” 她怕再这样下去,女儿就要憋死在夜壶里了。 相府内的小厮连夜去找了最厉害的能工巧匠,只是这样一来,封锦薇的事迹也就不胫而走了。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封家小姐的脑袋卡进了夜壶里,人都憋昏了过去,救出来后迟迟未醒。 此堪称大周京城一大奇事,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拿来当做饭后笑谈。 封锦薇之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到底是谁干的,我们锦薇是了什么孽啊!” 封左相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道出封锦薇给五皇子下药未遂一事,隐去了不该说的皇家秘辛。 封锦薇之母闻言,差点晕厥过去,白着脸颤颤地道:“那……那陛下可有降罪下来?” 想着御书房内昭仁帝说过的话,封左相目光晦涩难明,最终下定了决心。 “陛下仁厚,看在封家数年来为大周鞠躬尽瘁的份上,给封家留了几分颜面。不过这个孽障必须重罚,送到庄子上养病去吧,带上个三年再回来!” 封锦薇之母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哭哭啼啼地应下了,如今封锦薇名声尽毁,送去庄子上避避风头也好。 待她走后,封左相却是迅速地沉下了脸,将府中暗卫叫来,低声交代了几句。 昭仁帝不想把五皇子的事情闹大,所以没有以皇家的名义降罪下来,但并不代表封锦薇就能逃过一劫。 那晚御书房里的话,皇帝已经暗示的很明确了。 听了封左相的命令,暗卫微微吃惊,却是面不改色地应下了。 “属下遵命!” 待暗卫退下后,封左相沧桑的面容有一丝疲惫。 “靖王夫妇难缠啊……” 短短几个月里,封家大房的三个嫡出子女,就有两个都折在了靖王夫妇手中,如今只剩一个远在边关的嫡长子封阳了。 想起自己先前竟然蠢蠢欲动想要掌控靖王,封左相后悔不迭,暗恼自己没有看清形势。 这靖王夫妇哪里是能轻易拿捏的人物? 封左相下令后,封锦薇便被送去了城外庄子养病,只是很快就有噩耗传来。 “报!城外山体积雪坠落,小姐的马车受了惊,那马连人带车地坠下了悬崖……” 听到这个消息,封锦薇的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封左相长长地叹了口气,面色微不可见地舒缓几分,沉痛道:“派人去找找,找到了以后好生安葬吧。” 亲手了结了封家子孙,他心底也有些沉重不忍,但封锦薇惯是个会惹祸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了。 封府陷入沉寂之中。 另一处陌生的院落里,封锦薇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疼痛。 “是你……” 宋鹊羽松开眉头,嫌弃地看了封锦薇一眼,语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爷早就说过,只要你好好配合,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报酬。你倒好,非要节外生枝,把自己作成这副德行。” 要不是封锦薇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鬼才会花这么大力气把人搜救回来。 “赶快把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别再让我催第二遍!” 她怎么也没想到,祖父竟然会对她这个嫡亲孙女痛下杀手!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迫切渴望五皇子妃的位置。 “我给……我全都给你,但是你们要给我安排个正经身份活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封家嫡女了,封左相也绝不会让她以封锦薇的身份活着。 想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云苓,封锦薇的胸口的恨意便止不住地滔天翻涌。 宋鹊羽勾唇笑了笑,“没问题,好办的很。” 目光在封锦薇那张美艳的脸上打量了片刻,宋鹊羽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厌恶。 她一贯讨厌那些容貌美艳的女子,不单因为嫉妒,还因为这些女子总会令她想起同样美艳的靖王妃。 宋鹊羽厌恶沈沁,同样也厌恶云苓。 如果不是对方总横插一脚,沈沁那个碍眼的女人说不定已经死了。 想了想,宋鹊羽召来死士,低声吩咐了几句。 “给她安排个婢女的身份,先送到哥舒布身边吧。” 哥舒布已经到了郦城,若身边没有女人伺候着,性子必然喜怒无常,她是领教过的。 死士迟疑了一下,“可是……哥舒布将军一直问,您为何还不去郦城侍候他……” 宋鹊羽神色变了变,语气不善地道:“你告诉他,我如今已是贤王侧妃,不可能再委身于他!” 纵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也伤透了她的心,但至少她终于谋来了贤王侧妃的身份。 见死士还有些忐忑,宋鹊羽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告诉哥舒布,给他送去的乃是大周京城里,除了靖王妃以外最漂亮的女人。” 光论容貌,封锦薇虽然逊色几分,但拿去给哥舒布解解馋也足够了。 省得他老惦记楚云苓又无法得手,把火气撒在她身上。 “是!” 死士沉沉应了一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作者君:宝们不用担心夜壶妹作妖,她只是还没有完成一个作为剧情工具人的使命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_(:3」∠)_) 第 308 章 讨要梓桃 封锦薇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靖王府中。 萧壁城道:“那马车坠下去后,封家见山崖太过陡峭,最后还是放弃了搜寻。” 那么高的山崖,封锦薇掉下去后不死也残,何况山谷天寒地冻,哪怕活下来也捱不过一晚。 云苓微微挑眉,“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刚送她去庄子养病,后脚就坠下山崖去了。” 萧壁城压低声音,“此事的确有封左相的授意,他是在向父皇表忠心呢。” 封家接二连三的出事后,封左相是真的怕了,不但亲自处理了封锦薇,近来还大张旗鼓地整顿家风。 所有的封家子弟都很是安静了一阵子,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京城里的人都说,封锦薇是闷在夜壶里憋死的,是封家为了脸面才谎称她坠崖身亡。” 云苓摸了摸下巴,“其实也不一定是憋死的,还可能是熏死的。” 提起那晚的遭遇,五皇子脸色还有些发青,捏紧了拳头恨恨地道:“最好是熏死的,恶人自有天收!” 想到封锦薇那一身胭脂味,他现在都还隐隐反感作呕。 萧壁城:“……” 看来五弟怨念很深啊。 冬青也凑过来分享八卦,“听说封锦薇死后,封家发现她的私院里养着不少奴仆小厮。都是她四处搜罗来的,个个模样俊俏,却浑身是伤,真没想到看上去那样貌美的女子,竟是个蛇蝎毒妇!” 云苓不由得看向十九,用眼神询问他。 十九脸色一僵,缓缓点头,“没错,那封锦薇有凌虐男子的癖好,私下拐骗搜罗了不少穷苦百姓家的少年做小厮。当初封锦薇逼迫我取悦她,我抵死不从,她一怒之下便泼了我一壶滚茶。” 和封锦程一样,封锦薇虽没有温泉山庄,却在京中有个私院。 里面搜集了各种类型的美少年,皆是出身贫苦人家和烟花之地,不论她心情好与不好,总是常常捏着鞭子将人打的皮开肉绽,并以此为乐。 只不过她从来不打脸,十九因反抗太过激烈,是个意外。 陆七听得激愤不已,脸都气红了。 “呸!不要脸,竟然连个十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有本事冲我来,看我怎么教训她!” 萧壁城瞥了眼陆七,以这傻小子憨傻的模样,怕是入不了封锦薇的眼。 云苓幽幽道:“这样的人,死的这么轻松真是太便宜她了,真该叫她也尝尝被人虐待的滋味。” 五皇子在一旁听得胆颤心惊,幸亏那晚三嫂救了他,否则他后半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也多亏了梓桃那个机灵的丫头,及时通风报信,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起梓桃,五皇子心下涌上几分异样,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四周。 “染了风寒?”五皇子闻言,心下莫名一紧,下意识地道,“要不要紧,我去探望探望她。” 面对萧壁城诧异的目光,他眼神微窘,立刻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她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云苓眯了眯眼,微微一笑,“她就在揽清院南侧的厢房里,你要去就去吧。” 待五皇子起身离开后,云苓用胳膊肘戳了戳萧壁城。 “你有没有发现,五弟这几天来王府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梓桃?” 萧壁城回想了一下,发现五皇子的表现好像的确如此。 云苓抿唇,“我有种预感,元墨这心病说不定有人能治好。” “你不会是指大桃子吧?”萧壁城微讶挑眉,不确定地道:“兴许五弟只是想当面答谢她?” 云苓弯了弯唇角,“我看未必,静等着瞧吧。”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 揽清院。 五皇子站在南侧厢房门前,两颊染上几分可疑的红晕,迟疑了片刻才将门敲响。 之前醒来后的第二天早晨,他无意间发现了放在偏殿木桶里的脏衣服,注意到衣服上的某种痕迹后,第一时间询问了景仁宫的宫女。 大宫女慌忙道:“殿下息怒,奴婢等人不曾进过殿下的寝宫,是梓桃姑娘服侍您沐浴更衣的……” 想起那晚的事,五皇子窘迫的脸色红到快要滴出血来,心底又有深深的疑虑。 他怎么会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失态,按理说不可能也不应该啊…… 他怀疑是药物的作用,却又不确定,便厚着脸皮想再接近梓桃试试,看会不会觉得浑身难受。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梓桃披着外衫站在屋内。 五皇子收敛情绪,装作不知道那晚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面上风轻云淡。 “梓桃姑娘,听三嫂说你染了风寒,身子可好些了?” 原本丰盈的脸蛋瘦了几分,有些许憔悴之色,看起来是真的病了,不是刻意躲着他。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梓桃呆了一瞬,脑海里不知为何飞快闪过一幕羞于启齿的画面。 本就发烫的脸霎时间温度更高了,她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将门一把关上。 “梓桃姑娘!” 五皇子下意识地伸手阻止她,暖热的掌心猝不及防盖在梓桃的手上,两人皆是心中一惊。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心中竟然毫不觉得反感难受! 明明早上在景仁宫里和宫女说话的时候,他还会因对方的靠近而感到强烈不适! 梓桃面色发白,略带惊恐地收回手,趁着五皇子发懵的时候第一时间关上了门。 “殿、殿下……我我我……多谢您关心,我身体无大碍,可要是把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 五皇子回过神来,压下心底复杂和惊讶的情绪,缓缓开口。 “没事,我就是来探望你一眼,若是身体不适,就好好歇息吧。” 他知道梓桃心里尴尬,没有让对方为难,叮嘱关怀了几句,便快步走回了前厅。 “三哥,三嫂去哪儿了?” 萧壁城转过身,“孩子哭闹,她去岑嬷嬷屋里了。”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三哥……我想同你商量个事,能不能把梓桃借我几天……” (作者君:谢谢大家的追更~如果不够看的话,喜欢剧情流爽文大女主的作品的话,推荐,大家,看,:) 第 309 章 五弟的鸟只有她能修好 萧壁城疑惑地道:“你借大桃子做什么,木雕又坏了?” 五皇子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三哥也知道他的秘密了。 五皇子道出自己对梓桃的特殊感觉,语气诚恳,“这么多年来,唯独梓桃的靠近不会让我觉得恐惧反感,因此我想向三哥借梓桃一用,兴许能对我的病症有所帮助。” 他也不愿意得这个怪病,只是无奈以前怎么都克服不了。 萧壁城神色诧异,竟还真让云苓给说准了? 随后,他的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借大桃子一用?” 怎么用?像那天晚上纾解药性一样么? “五弟你可别乱来啊,大桃子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跟靖王府既没签活契也没签死契,你别拿她当寻常的婢女。” 寻常人家的奴仆若是签了活契,只要攒够银子就能为自己赎身。 若是签的死契,便一辈子都是主人的所有物,婚嫁、转卖甚至是生死全都由主家掌控。首发 因而漂亮丫鬟被拿去暖床,亦或是抬做通房丫鬟都很常见。 但梓桃跟靖王府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哪怕她现在是奴仆身份,也同样受到大周律法的保护。 见萧壁城误解了自己,五皇子脸色微微涨红,连忙摆手解释。 “三哥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同梓桃姑娘亲近亲近……也不是,我是想近距离接近她一阵子,兴许习惯了以后,我的病症就好了……” 萧壁城有些为难,没有立刻答应他,“这事我也不好做主,你有所不知,大桃子与你有过类似经历,也较为抗拒和男子接触。” 尤其不信任那类看起来风度翩翩,文雅风流的男人。 很不幸,五皇子恰恰就是这个类型。 五皇子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顿时傻了眼。 为梓桃的遭遇感到气愤之余,又有一丝心疼。 萧壁城提议道:“要不让我帮你问问她吧,大桃子人还不错,兴许愿意帮你这个忙呢。” 反正只是近距离接触,不是负距离就问题不大。 五皇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去问问三嫂。” 那晚他在昏睡的情况下,身体在梓桃面前颇为失态,那姑娘心底指不定怎么想他呢。 本来就抗拒男子,他若直接说什么“想让你帮我治不举”之类的鬼话,只怕以后就再也别想靠近对方了。 五皇子找到云苓,换了个说辞。 “三嫂,我宫里那木雕还有几处修复的不太好,能不能让梓桃再进宫帮我修修?” 云苓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明镜儿似的,却不点破。 “梓桃病着呢,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进宫,我替你问问去。” 果不其然,梓桃毫不犹豫地称病拒绝了。 五皇子有些失望,心下不甘,想着反正他是来靖王府求医的,便干脆把寝殿里的木雕也一并带来。 他打着求医的幌子,借口让梓桃帮忙修木雕,趁机寻得接近梓桃的机会。 这下可愁坏了陆七,“五皇子殿下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梓桃姑娘如今正病着呢,他还叫人给他修木鸟。” 陆七挨了骂也不吭声,转头又常送些点心,亦或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和绢花给梓桃。 虽然每次都被婉拒,但他一直不曾放弃,反而越挫越勇。 “五殿下的木鸟什么时候修好啊?那么大一只木鸟,他怎么不上外头找个手艺好的老木匠来。” 五皇子最心爱的宝贝木雕如同名字那样,是一只木制大雕,有好几个巴掌那么宽,工艺繁复精巧,就是尾巴和翅膀长损坏了一部分,需要进行修补。 云苓扫了眼陆七,语气悠然道:“没有再比梓桃手艺更好的人了,五弟的鸟只有她能修好。” “噗咳咳咳……” 一旁的萧壁城秒懂,险些将茶喷出来。 陆七听得心疼,转身就走,“我得赶紧再去熬一碗治风寒的药,梓桃姑娘一直这么病下去可不行。” 说来也奇怪,明明有王妃这么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在,梓桃姑娘的病怎么反反复复不见好? 待陆七走后,萧壁城忍不住戳了戳云苓的细腰。 “我瞧五弟对大桃子颇为上心,只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不是单单想治病了,你就这么任由他天天围着大桃子转?” 他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了,作为过来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五皇子的反常。 云苓乐见其成,“元墨人挺好的,梓桃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了,何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要是能有个好归宿也不错。五弟年纪不小了,皇子妃的位置还空缺着呢。” “皇子妃?”萧壁城微微皱眉,“若是大桃子愿意,她给五弟做个侍妾或侧妃倒是不难。” 梓桃虽然出身清白,但只是个平民百姓,良妃万不可能同意她做五皇子妃。 云苓耸耸肩,“这不是良妃同不同意的问题,五弟根本就没得选。” 萧壁城挑眉,“你怎么就肯定,五弟只能非大桃子不可?”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以前看过很多霸总文,书里都是这么写的,那些男主都跟元墨有一样的病,只会对女主一个人有感觉。” 萧壁城听的发愣,“为什么只会对女主一个人有感觉?” 云苓不以为然地道:“设定啊,还需要为什么?” 萧壁城:“……” “如果元墨拿不下梓桃的话,他这辈子就要孤寡到老了,良妃就算嫌弃桃儿出身,还能让他绝后不成?” 什么身份地位差距,在这种设定面前根本不叫事儿啊。 萧壁城:“……” 他转念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五弟只是有心理障碍,又不是真的举不起来,也不喜欢男人,否则不会那么主动积极地求医。 作为正常男人,该有的需求他也有,如果像云苓说的那样,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只能靠着双手自强自立…… 想到这里,同为男人的萧壁城不由得对五皇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第 310 章 这就是设定的力量 不过对于云苓的话,萧壁城还是有几分存疑。 五皇子一僵,“我还没试过。” 云苓上前拍拍胸口,用关爱的口吻道:“元墨别怕,来咱们抱一个试试。” 萧壁城的脸唰地就黑了,视线冷飕飕地射向五皇子,不复刚才的温和,大有他敢上前一步,这亲兄弟就做不成了的意思。 五皇子背后直冒冷汗,吓得赶紧后退了两步。 “不行不行,我还是心慌的厉害。” 云苓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他对三嫂没有厌恶之感,有的只是害怕。 但这种害怕,跟年少时的心理阴影带来的恐惧是不一样的。 自打听闻那晚三嫂把封锦薇的头塞进夜壶里以后,他就特别能够理解大哥闻三嫂色变的心情。 “既然心慌的厉害,就早点回宫歇息去吧。” 刚才还主动挽留五皇子的萧壁城,这会儿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还叫来乔烨送他。 五皇子识趣地点点头,麻溜地转身滚蛋了,忍不住一阵腹诽。 三哥也真是的,明明是三嫂先开的口,火气却只敢往他一个人身上发。 待五皇子走后,云苓神色得意“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除了梓桃之外,其他女人谁也接近不了元墨。” 这就是设定的力量! 萧壁城道:“那就让五弟自己找梓桃慢慢治吧,省得他老在旁边碍手碍脚。” 用云苓的话来说,五皇子这阵子就像个十万伏特的电灯泡。 为了不让梓桃觉得刻意,每天来了以后都要装模作样的先找云苓“问诊”一番,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去找梓桃。 再者,让做嫂子的给小叔子治不举,怎么想萧壁城都觉得别扭。 “你的木工活学了多少年?” 为了不让房间里安静的过分尴尬,五皇子时不时捡起些话题闲聊,也顺便多了解梓桃几分。 梓桃用毛刷涂着木制大雕,垂眸恭敬的低声道:“回五殿下,奴婢从记事起就在和这些木头打交道了,细说的话约莫有十四、五年了吧。” “又有天赋又勤奋,难怪你的手艺这么好。” 五皇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梓桃,似是在仔细观察木雕的模样。 梓桃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总会想不由自主地靠近对方。 真是怪了,哪怕是翰林院最好的墨香,也从未令他如此着迷过。 两人贴得很近,五皇子微微低头,几乎能看见梓桃光洁耳垂上的细小绒毛。 此刻,那个小巧圆润的耳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发烫。 感到发顶温热的呼吸,梓桃头皮一紧,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多谢殿下夸奖。” 最开始两人保持着些许距离,一切正常,后来那距离便开始不知不觉的一点点拉近。 偶尔还总会发生一些意外,或是五皇子不小心拂过她的头发,或是她不小心碰到五皇子的手。 梓桃总觉得五皇子是故意的,但又没有证据。 后面的身躯贴得很近,给她一种被人拥抱着的错觉,全身都忍不住紧绷起来。 但想起连那么过分的画面都看过了,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你父亲去了以后,家中可还有什么亲友?” “我爹是家中独子,我是他的独女,祖辈都已不在了,其他远亲十多年间也不曾往来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五皇子盯着她的耳垂看了一会儿,视线忍不住下滑到梓桃的腰。 他很想试一试,自己在没有药物影响且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忍受搂抱对方。 但只是想想,还不敢轻举妄动。 五皇子正思索着,耳边响起梓桃的声音。 “殿下,这只木雕奴婢修好了。” 五皇子有些失落,“哦,辛苦你了……” 木雕修完了,接下来他该用什么理由继续接近梓桃? 他一边想着,抬脚往旁边挪了一步想和梓桃拉开距离,却不料猝不及防地绊了对方一脚。 梓桃惊呼一声,失去平衡地向一旁倒去,撞的桌椅一声巨响。 五皇子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抱住她,也被惯性带倒在地。 梓桃:“……” 五皇子:“……” 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一瞬间的懵怔,心跳陡然飞速加快。 很久之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曾撞了个满怀跌倒在地,当时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迅速远离了对方。 神奇的是,这会儿竟然觉得不难忍受。 门外突然响起萧壁城的声音,“五弟!宫里来信,良母妃让你尽早回宫,说是有要紧事。” 五皇子猛然回过神来迅速起身,面色尴尬地将梓桃也扶了起来。 萧壁城又敲了敲门,“五弟,大桃子,你们在不在?” 刚才动静还挺大,怎么突然没声儿了。 听到萧壁城的呼唤,五皇子下意识地扫了梓桃一眼,突然发现对方的桃子还真的挺大。 念头一闪而过,他心中顿时惊怔又觉得羞耻无比。 他竟然也会对女孩子的身体产生好奇和关注的一天! 萧壁城刚推门而入,便看到掉在地上那个惨不忍睹的木雕,比刚被五皇子带来的时候还要破损的厉害。 “大桃子,你这木鸟怎么修成这副德行了?” 梓桃面色大变,赶忙将木雕拾起来,欲哭无泪。 “还请五殿下恕罪,奴婢定会把它重新修好的!” 第 311 章 陆七告状 摔的好,摔的妙啊! 此时此刻,这是五皇子心里唯一的想法。 他压下心底的狂喜,面上极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神情稍显扭曲。 五皇子的声音温柔的像鹅毛拂在人心口尖,萧壁城不由得狠狠地恶寒了一把。 也是奇了怪,以前五弟伪装花花公子纨绔哥儿的时候,他一点没觉得对方说话油腔滑调。 怎地这会儿一开口,就叫他觉得浑身难受? 如果云苓在此的话,一定会给萧壁城好好科普一番,什么叫做“夹子音”。 “……多谢殿下开恩。” 梓桃却是心如死灰,她怎么觉得这破木鸟修上三个月也修不好? 待五皇子离开之后,梓桃暂时松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守着木雕。 她实在拿捏不准五皇子是什么想法,不是说靠近不了女人么,为何方才还主动贴她那么近? 正出神着,一道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梓桃姑娘!” 梓桃被突然出现的陆七吓了一跳,看见对方怀里揣着一包点心,她眼里闪过一丝为难和无奈。 五皇子前脚刚走,陆七就来了,眼下这两个男人让她觉得无比头疼。 这靖王府简直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陆侍卫,你真的不用每天都这样破费。” 自打她进府以来,陆七就隔三岔五地送些吃食和玩意儿来。 对方的一片心意,她回回冷着脸拒绝也不好,偶尔会收下些点心并回礼,但胭脂水粉等物件却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你最近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是不是有什么为难和烦恼的事?” 梓桃有些懵,陆七以前从来不会问她这些。 他每次来,不是跟她说城东的冰糖葫芦比城西的更甜,就是说城南的烧鹅比城北的更香。 “我……倒也没什么为难的事。” 梓桃噎了一下,要说为难的话,大概就是陆七天天都来送东西,她拒绝的理由都快不够用了。 陆七没有多问,只是将点心放在桌子上,深深地看了梓桃一眼。 “你有病在身,好好休养吧,我不多打搅你。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若是觉得为难,有话直接和王妃说就是,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 梓桃一头雾水,今天事情的发展方向不对劲啊,她拒绝的理由都还没说出口呢,怎么人就已经走了? 送完了点心,陆七双手紧握成拳头,迈开大步直奔着漱石居而去。 “王爷王妃!属下有要事禀报!” 云苓抬眼便见他双颊鼓鼓,气成河豚似的模样,问道:“什么事儿把你气成这样?” 陆七气愤填膺,咬了咬牙道:“启禀王妃,五皇子殿下的主意都打到您的人身上去了,他对梓桃姑娘心怀不轨!” 冬青忍不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对梓桃心怀不轨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没胡说八道,我刚才全都看见了!” 刚才梓桃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严实,他来送点心的时候,隔着开了半扇的西窗什么都看见了! 萧壁城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来,皱了皱眉,“刚才?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刚才他去梓桃屋里找五弟的时候,没看见陆七的身影啊。 “我方才去给梓桃姑娘送点心,隔着西窗看得清清楚。梓桃姑娘修木雕的时候,五殿下一直往她身边靠,最后还故意把梓桃姑娘绊倒,害得梓桃姑娘摔在他身上!我当他没事怎么整天赖在梓桃姑娘那里不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云苓眼神古怪地看着陆七,“我记得梓桃那屋的西窗对着院墙,你是蹲在墙头上偷窥了多久?” 陆七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哪料竟让他发现了那不得了的一幕! 萧壁城黑了脸,没好气地道:“你这个臭小子,竟敢爬墙头偷窥府内婢女厢房,成何体统!马上给本王到乔烨那里去领十军棍!” 不过陆七好像也二十有一了,还是只童子鸡,到现在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恨娶了? 陆七急了,“王爷,您要罚属下,属下毫无怨言!但是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梓桃姑娘落入虎口中啊!” “五殿下早年就时常出入花楼,他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要什么美人没有,可不能去霍霍梓桃姑娘这样的良家女子啊!” 在陆七的印象里,五皇子就是那样风流浪荡的一个人,光是以前他给王爷跑腿办事的时候,就没少看见过对方进出花楼。 虽说他如今有所转变,也不去那些风月场所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梓桃长的那么漂亮,保不齐五皇子又有了点什么想法。 萧壁城揉了揉额角,故意沉着脸道:“五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方才所见都是意外,本王看你是嫉妒昏了头,脑补过剩!” 第 312 章 攒银子娶媳妇儿 陆七委屈地瘪嘴,“王爷污蔑我,五殿下就是故意的,我看梓桃姑娘对着那木鸟愁眉苦脸的,定然是心下为难呢。” 萧壁城打断他,“行了!忘记你看到的,把嘴捂严实了,别上外头胡说八道。要是损了五弟和大桃子的名声,就不是十军棍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可怜陆七这小子了,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梓桃。要是别的婢女,他或许就推波助澜一把,给傻小子讨个媳妇儿了。 奈何那是五弟的良药啊。 陆七以后也许能娶很多个漂亮老婆,但五弟要是没了梓桃,那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所以也不能怪他偏心。 “不行!梓桃姑娘面皮儿薄,又敌不过五殿下的权势,什么都不敢说。可我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一定要将她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才行!” 陆七使劲摇了摇头,双拳紧握,眼神中散发出坚定的光。 梓桃姑娘能为了打倒封锦程那个恶棍,甘愿挨二十大板也要上金銮殿状告对方。 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就是四十大板也不成问题! 萧壁城一头黑线,“你有空可以去茶馆里说书,挣得比你在王府里当侍卫多。”首发 “王爷这是在暗示要赶我走吗?” 陆七大惊失色,震惊地倒退了几步,用失望和心痛的眼神看他。 “王爷您变了,是您当初教导我做事要秉公灭私,不畏强权,如今为了包庇五殿下,竟要赶走对您忠心耿耿的我!” 萧壁城气极反笑,咬牙切齿地道:“你再敢废话半句……” 话说到一半,云苓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小声低语,“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傻子的脾性,越是这样他越犟。” 随后,她笑眯眯地看向陆七,“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把梓桃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陆七沉默半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回王妃,我原是想倘若五殿下用权势逼迫梓桃姑娘,我就是挨板子也要去皇城门前告御状。” “但五殿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我去告御状也不合适,再说五殿下毕竟是王爷的亲兄弟,属下也不想叫王爷为难。” 这小子还挺为他考虑的? 萧壁城冷哼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两口,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陆七又道:“所以属下想了个好法子,倘若我娶了梓桃姑娘为妻,便能名正言顺的护着她。碍于法度礼节,五殿下怎么也不能再纠缠她了。” “绕了那么一大圈,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这话听得冬青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地道,“梓桃不喜欢男人,你少缠着人家,再说你也不照镜子瞧瞧,梓桃嫁给你岂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陆七不服气了,瞪着冬青道:“我长得是没五殿下好看,可也谈不上牛粪一坨吧?从小乡亲们就夸我长的周正,想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呢!” 云苓不由得仔细地打量了陆七几眼,发现这小子虽然打扮的粗糙潦草,但的确生的浓眉大眼,端正硬朗。 只是他那傻里傻气的气质破坏了一切,同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愣是没觉得他好看过。 “陆七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王妃,属下二十有一了!” 二十一了啊,难怪这么着急娶媳妇…… 冬青吃惊地道:“你才二十一?那不是比王爷都还小两岁,咋看起来比王爷老那么多呢?” 说陆七三十一了她都信。 陆七:“……” 冬青这小丫头片子今天怎么老跟他过不去?虽然平时也整天吵架,但没必要这么戳他心窝子吧。 萧壁城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暗自窃喜,难道近来他私下偷偷抹的膏药有用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变白一些。 云苓清了清嗓子,“陆七,你都二十一了,这两年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不过你娶媳妇儿的本钱攒够没有?” “你想娶梓桃,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嫁给你,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养媳妇儿的钱啊。你如果置办套小宅子,再摆几桌宴席,怎么也要上百两银子才行,难道成了亲你还要梓桃跟你寄人篱下?” 梓桃不过进府两三个月,他的银子就花出去五十多两了,虽说那些东西梓桃都没要,全部堆在他的房间里,可钱花出去就是花出去了。 云苓这话着实把陆七问住了。 “王妃说的倒也是,可梓桃姑娘怎么办?” 云苓笑盈盈地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她受不了别人的欺负,别胡思乱想了,你信不过王爷难道还信不过我?” 得了她的保证,陆七犹豫了一下,认真地点点头。 “王妃开口保证的话,属下自然是信王妃的!那王妃可要说话算话,待属下过两年攒够了银子,再来求娶梓桃姑娘!” 萧壁城脸色一黑,这厮还当真不信他信云苓。 冬青轻哼一声,小声嘀咕,“等你攒够了银子,她都成老姑娘了。” 待陆七走后,萧壁城忍不住道:“你兜一大圈跟那傻小子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给他个保证打发走不就得了。” 云苓微微一笑,“那些话就算今天不提,迟早也要点醒陆七的。五弟看上了梓桃,这傻小子没机会的,他现在耗费那么多银子在梓桃身上,早晚要将老婆本全都贴进去。” 她偶然见过陆七给梓桃买的东西,无一不是名贵物件,可那傻小子自己鞋子破了都不舍得换新的呢。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萧壁城恍然大悟,“我倒是将这茬给忘了,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云苓瞥他一眼,凉凉地道:“可不敢指望你想的周到,起码陆七还知道攒老婆本,你连陆七都不如呢。” 当初娶她那两千五百两银子,都是临时东拼西凑的。 萧壁城讪讪一笑:“……” 第 313 章 冬青的心思 陆七将云苓的话听进去后,回房便把自己存的私房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数了个遍。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还剩一百四十多两银子。 那些银子大部分都变成了他用不上的东西,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柜子里。 铜镜、胭脂、珠花、木梳…… 陆七犯了愁,找到乔烨询问,“乔大人,那些店铺不肯退货,这可如何是好啊?” 胭脂水粉不能搁置太久,珠花簪子之类的,过两年也会出新的款式,梓桃若是不肯要,那他这些东西砸在手里迟早都会贬值。 乔烨想了想,给他出主意道:“已经买下的东西,你想原价退回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都是新的,你折点价格卖给别人试试,可以问问咱们府里那些婢女是否看得上,还有那些已经成婚的侍卫和管事们。” 陆七大喜,赶紧就将那些东西拿去换钱了。 不过在萧壁城的整改下,靖王府的婢女本就不多,其他成了婚的侍卫们,也舍不得花那么贵的银子去买这些物件。 “大哥,您就再买一盒吧!这南烟斋的胭脂外头要五两银子呢,我四两就能买给你!” “陆侍卫,你这东西太贵了,四两银子都能买十盒寻常胭脂了。要不是俺媳妇儿马上过生辰,俺也不会买这么贵的胭脂给她。” 陆七在靖王府绕了一大圈,磨破了嘴皮子,也就卖出去了三样物件。 冬青见他哭丧着个脸,忍不住走上前去,用圆圆的杏眼瞪他。 “你所有人都问了一圈,怎么不问我买不买?” 陆七嘟囔道:“你这丫头最黑心了,平时最爱跟我吵嘴对着干,你要是想买这些东西,那我肯定要吃大亏。” “谁黑心了!”冬青气的鼻子一歪,“有本事你把东西都给我,我按照原价买!” 陆七瞪大了眼睛,飞快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 “你不是在说大话吧,如果是真的你可不许反悔!” 冬青翻了个白眼,“谁说大话谁是小狗,随我到房间里去拿银子吧。” 陆七将信将疑地跟了上去,哪料冬青当真按照原价把东西都买走了。 他看的眼睛都直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出手这么阔绰! 陆七羡慕的哈喇子直流,“跟着王妃真好啊,我要是个女的,我也想做王妃的贴身婢女……” 别说赏赐了,上次出门办事,他们肚子饿了在路边摊卖了几个包子吃,就那十文钱都全是他出的呢! 冬青忍着笑道:“好了,东西放下,你可以拿上银子走了。” “你今天算是我的大恩人,这三两银子的零头我就不收了。” 陆七高兴地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冬青叫住,“等等!你的鞋子都破了,怎么也不买双新的?” 冬青一时无语,她就没见过这么抠搜的男人,可说他抠搜吧,给喜欢的女子花钱倒是一点不吝啬。 她有些心情复杂地叫住陆七,“你的针线活太差了,把鞋子脱了我帮你补吧,不收钱。” “冬青妹子,你真好!” 不吵架不抬杠的时候,他觉得冬青看着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冬青取来针线,没花半盏茶的工夫就将陆七破掉的那只鞋子给补好了,针脚细密紧实,拿来一看竟看不出破损过的痕迹。 “你的针线活可真好,都快赶上丽嫔娘娘了!”陆七啧啧称赞,第一次知道冬青的手艺这么好。 “油嘴滑舌,我哪里比得上丽嫔娘娘的手艺。”冬青笑骂了一句,心里却是很受用。 王妃还待字闺中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学女红活,每次夫子留了作业都是她替王妃完成的,这针线的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陆七喜滋滋地穿上鞋子走了,冬青没收他的钱,他便折回来送了一次点心。 “真是傻子。” 冬青尝了一块糕点,托腮把玩着小铜镜发呆,她弯唇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惆怅。 云苓走进来,笑道:“你怎么把陆七手里的东西都买了?” 冬青回过神来,脸颊微红道:“……奴婢就是见他怪可怜的,正好那些东西我也用得上,便都买了。” 逢年过节送礼,靖王府的库房里多的是这些玩意儿,云苓用的不多,经常会拿来赏赐身边的人。 府里侍女也少,梓桃做惯了木工活很少涂抹打扮,冬青却是个爱俏的,便大多都赏给了她。 赏给冬青的甚至还有不少是珍品贡品,外头的胭脂再好也比不上,根本没必要买陆七的东西。 冬青忙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奴婢倒也不是厌烦他,就是看不惯他总傻乎乎的犯蠢罢了。” 云苓微笑着点点头,纵然心里明白,也还是没有戳破冬青的小心思。 等到了夜里,她躺在床上和萧壁城感叹,“春天还没到,周围的桃花就已经朵朵开了呀。” 第 314 章 美白心计 萧壁城一头雾水,“今年的桃花开的这么早么,我怎么没看到?你是不是错把腊梅看成桃花了?” 云苓:“……” 云苓问他,“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壁城算了算,“东楚跟大周离得远,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四个月左右。” 云苓点点头,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将想要带给老幺的东西都一一筹备好,并转交给了第五瑶。 萧壁城不以为然,“他想留就留呗,关我们什么事。” “九公主想把他暂时托付给我们,伙食和住宿费按月付,我答应了。” 萧壁城立马拉长了一张脸,微恼道:“你都没和我商量一下,这就答应了?皇宫那么大的地方不住,非要住靖王府?” 对于那个白皮蓝眼的妖怪要在靖王府住两个月一事,他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爱德华对大周的方言不是很熟悉,这里除了我之外又没有懂西洋文的人。” “不懂大周方言他不会自己学么,你又不能时时刻刻把他拴在裤腰带上。” 云苓瞪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心胸宽广点,腾个地方让人家住一下怎么了,这是个多难得的对外友好交流机会啊!” 她总觉得萧壁城在某些时候小气计较的不行。 萧壁城小声嘀咕,“什么对外友好交流机会,你就是馋那点伙食费和住宿费。” 云苓抖抖嘴角,被戳破了心思后倒打一耙,“我看你是嫉妒爱德华比你白,天天针对人家。” “我嫉妒他白干什么?小白脸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话虽如此,萧壁城还是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再说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黑,这不比之前白了不少。” 云苓刚想笑话他,却冷不丁发现他好像真比之前白了一些。 “好像是白了不少,怎么变化这么大?” 萧壁城心底高兴,面上却不显,轻飘飘地道:“本王生来就如此,不过是早年在边关沙场经历了太久风霜,如今休养两年,就渐渐恢复原本的模样了。”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了变白,私下试了不少美肤的偏方。 对于萧壁城的说辞,云苓表示怀疑,“我之前认识你那么久,你一直都很黑啊,变白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萧壁城身躯一僵,转移话题道:“别的不说,你看我是不是变俊了不少?” 云苓点头,“的确俊了不少。”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他生的本来就俊逸非凡,这会儿更抓人眼球了。 萧壁城忍不住挂起笑,凑过去道:“那你还不亲一口?” 他话音刚落下,陆七突然造访漱石居。 “王爷!属下有要事找您!” 对于前来破坏二人世界的陆七,萧壁城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拉着脸道:“有屁快放!” “王爷,属下今天翻账本,发现您还欠着我十两银子呢,您什么时候还我啊?” 其中欠他银子最多的就是王爷,整整十两银子呢! 萧壁城一懵,“本王什么时候欠你那么多银子了?” “王爷您可不能赖账,我这儿明明白白写着呢!” 陆七急了,当场从怀里掏出账本就开始念。 萧壁城听得冷汗涔涔,头皮一紧,连忙喝止他,“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一会儿让账房把银子支给你就是。” 云苓却眯了眯双眼,语气危险,“我不是每个月都固定给你十两银子的零花钱么,你怎么会欠陆七这么多银子?还去花芳斋这种胭脂铺子?” 像是较为重要的宴请之事,银子开销都是单独找账房支取。 陆七瞪大眼睛,“什么?王爷每个月的零花钱才十两银子?您之前不是说,您每个月都有三十两银子的月例么?我当您只是一时忘了才没还我银子,原来您根本就还不起才拖到现在!” 萧壁城抖抖嘴角,一头黑线,他兜里有私房钱,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才给忘到了脑后。 陆七惊怔完,顿时就急了。 “王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属下攒个老婆本不容易,您可不能昧着良心当老赖啊……” 萧壁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地道:“你嚷嚷什么,就你嗓门大是不是!本王说了还你就一定会还你!” 云苓冷飕飕地看了萧壁城一眼,对陆七道:“把你的账本拿来给我瞧瞧。” 萧壁城身躯一僵,眼巴巴地看着陆七把账本交上去,心里着急又不敢阻止。 云苓草草翻了几眼,皱眉道:“你怎么逛了那么多胭脂铺子?” 萧壁城噎了一下,一旁的陆七老老实实答道:“王爷说是给王妃您买的。” “给我买的?”云苓挑了挑眉,“那我怎么没收到?” “竟然不是给您买的,那王爷是给谁买的?”陆七吃了一惊,看萧壁城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说起来,属下忽然想起先前路过王妃的药馆时,王爷还偷偷顺走了您摆在柜子上那两瓶试用装!” 过来送茶的冬青听到这话,也神色震惊。 “竟然是王爷拿走的?我和乔大人还以为药馆遭了贼呢……” 第 315 章 脸大美什么白,败家 萧壁城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他心下慌张,面上却半点不显,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有这事儿么,你记错了吧?” 云苓看向冬青,“是这样么?” 冬青看了眼萧壁城,迟疑地道:“回王妃,陆七所言的确是事实……” “您看吧!我就说那膏药是王爷偷偷顺走的,王爷还不承认!” 被当众揭穿,萧壁城有些挂不住面子,脸上装的淡定,却是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声音。 “哦……本王刚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那又如何?什么叫偷偷顺走,那本来就是靖王府名下的药馆,本王从自家药馆拿两瓶膏药怎么了。” 然而机智的陆七已经看穿了一切。 “那您干嘛偷偷摸摸的也不说一声,直接让乔大人给您拿两瓶新的不好么?而且您拿神仙水做什么,王妃也用不上啊?” 该死的陆七!平时怎么没见他猪脑子转这么快啊? 萧壁城恨的咬牙切齿,在脑海里将陆七清蒸红烧又爆炒。首发 云苓觉得自己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眼角抽搐地看着萧壁城,“你不会拿去自己用了吧?” 难怪最近这厮的皮肤变白了不少呢。 萧壁城脸色涨红,死鸭子嘴硬道:“本王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碰女人用的玩意儿!” 云苓微微眯眼,死不承认是吧? “那你私下买一堆胭脂干什么,难不成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小情人?” 这话一出,漱石居霎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这这……这可不是属下说的,跟属下无关啊!” 陆七惊恐地看向萧壁城,感觉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而萧壁城的目光几乎快要凝成一把刀,饶是迟钝如陆七也感觉到了危险,立刻脚底抹油开溜。 “王妃,属下还得忙着收债呢,就先不扰您清静了。” 走到一半,他没忍住大着胆子回头喊了一句。 “王爷,您说好的一定会还属下那十两银子,可千万别忘了啊!” 见陆七溜了,冬青也紧随其后。 “呃……茶有点凉了,奴婢再去给王妃重新泡一壶。” 院子里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暖和的屋子里碳火烧的噼里啪啦响,萧壁城却冷汗涔涔。 “人都走了,可以说实话了吧?” 在云苓诡异的眼神下,萧壁城败下阵来,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好吧我承认,胭脂膏药我都拿来自己用了……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养外室呢,我是既没胆子也没钱啊。” 整个朝堂都知道有间药馆的生意很是火爆,但有钱的是靖王府,不是靖王爷。 一来怕惹到靖王妃,二来靖王爷穷光蛋一个,去了还得他们掏钱。 “谅你也不敢。”云苓嫌弃地轻哼了一声,“自己偷偷摸摸的美白,还死不承认,整天说别人是小白脸。” 萧壁城:“……” “以后不许再偷偷拿药馆里的东西了!” 萧壁城闷闷不乐地道:“可你不是嫌我黑么,我还想着,不然直接跟你要几瓶膏药用算了。” 云苓想了想,眼神真切地道:“其实黑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知道在我那个世界,好多人都希望能拥有跟你一样的小麦色皮肤,为此还专门天天去沙滩上晒太阳呢!” 萧壁城将信将疑地问,“确定不是哄我开心的?那你喜欢我这样的么?” 云苓轻咳了一声,“当然了,我就喜欢皮肤黑一点的,这样才有男人味呢。” 虽然她觉得萧壁城再白上一点会更好,不过眼下首当其冲的是要给他树立自信,省得他老惦记那些胭脂和膏药,把银钱花在这上面。 萧壁城眼底亮起微光,喜滋滋地道:“你可不能骗我。” “骗你的话你是小狗!” 萧壁城心下飘飘然,也没注意云苓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 “既如此,那我以后再也不用涂什么膏药了,你喜欢最重要。” 云苓松了口气,笑道:“这才对嘛。” 那神仙水五百两银子一瓶呢,他的脸那么大,美什么白,败家! 萧壁城满脑子想的,都是云苓说什么就喜欢他这样的,只觉得豁然开朗,握着她柔软的手心猿意马起来。 刚想继续方才被陆七打断的亲热,便又看见五皇子忧心忡忡地踏进漱石居。 “三哥三嫂!” 五皇子叹了口气,“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梓桃这几天总避着不愿见我,这可如何是好?” 他见梓桃一脸疲惫的样子,自是没有拒绝,并叮嘱对方好生休息。 结果他第二天来的时候,梓桃还是称病不起,可那木雕修复的进度却增加了不少。 只为了能在避开他的同时,赶紧把木雕修好。 “她是不是察觉出什么来了?” 萧壁城没忍住道:“早就让你跟她实话实说你偏不,非要搞什么迂回战术。连陆七那傻小子都看出你对大桃子心怀不轨了,她岂会无所察觉?” 五皇子一怔,不由得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 “你再不干脆利落点,等陆七攒够了老婆本,可就要来求娶大桃子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对于五皇子,萧壁城原本也是充满同情和怜惜的,可想到要不是他磨磨唧唧的整这么一出,岂会惹的陆七那小子跑来告状。 又岂会害的他欠别人十两银子,还有偷摸买胭脂的事被当众揭露。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暗自腹诽,赶紧把那颗大桃子给摘走吧,省得一天到晚进出王府扰他夫妻生活不得清静。 以为是王母娘娘逛蟠桃园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 316 章 五皇子摘桃 五皇子神色懵住,“陆七?他要求娶梓桃?” 她话没说完,将尾音拖得老长,五皇子身躯微微一颤,脸色顿时就变了。 “三嫂我还有事,就先不作陪了。” 想到梓桃要嫁作旁人为妻,五皇子心底就涌上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还有一丝所看重之宝即将被夺走的愤怒。 “梓桃,我有话想和你说!” 正在修木雕的梓桃吓了个半死,差点没忍住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五、五殿下……您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刚把他打发走么? 看着去而复返的五皇子,梓桃面色异常尴尬,她刚用身体不适的理由劝退了对方,待他一走就赶紧爬起来修木雕了。 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躺回榻上装病,就被抓了个现行。 五皇子上前几步,看着她眼底泛着淡淡青色,眼中不由得有几分愧疚和心疼。 “这木雕你不用再修了,我另有一事相求。” 梓桃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垂头拘谨地道:“五殿下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五皇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顺着她的侧脸滑至纤细的脖颈上,缓声开口。 “我要你随我回景仁宫,陪我半年。” 梓桃的大脑有些宕机,浑身紧绷,脸颊忽然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陪、陪您半年?” 见她面色古怪,五皇子又忙温声开口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要你做我的贴身宫女,仅此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就算有,现在也不能说出来。 五皇子斟酌了一番,将自己的病症与想法一一道来。 梓桃微微一怔,心中恍然大悟,先前五皇子的一切古怪行为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是王妃让您来寻奴婢的?” 五皇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没错。” 虽然这么做有诱哄的嫌疑,但他也不怕梓桃私下去问云苓,三嫂那么聪明,一定会顺着他的话说。 果不其然,梓桃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她知道昭仁帝和良妃娘娘都盼着王妃能治好五皇子的隐疾,可如今王妃却束手无策。 若是能替王妃排忧解难,也就不枉王妃待她这样好了。 梓桃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奴婢是粗人,不曾学习过侍奉宫中贵人的礼仪,也不知贴身宫女都应当做些什么。” 五皇子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无非就是伺候起居罢了,景仁宫规矩简单,平时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 梓桃怔愣了一会儿,她当真没想到,五皇子竟会自称有事相求。 实际上以二人的身份差别之悬殊,五皇子完全不用这样拐弯抹角,态度恳切地询问她。 只要对方一声令下,她根本无法违抗旨意。 甚至让良妃娘娘知道了,直接让她做暖床的侍妾也极有可能,可五皇子并没有以势压人。 见她迟迟不回话,五皇子怕她担心,又补充了一句,“总之不会让你……暖床,只管放心便是。” 听到这话,梓桃不知想起什么,脸颊莫名一热,认真地点了点头。 “能帮到五殿下,是奴婢莫大的荣幸。” 和封锦程那个斯文败类的道貌岸然不同,五皇子并不是那等披着温和良善外衣的魔鬼。 恰恰相反,对方曾经伪装的风流浪荡下,藏着的是一副知礼守节的性格。 思及此,梓桃不由得对五皇子多了几分好感。 “那你呢?让你做我的贴身宫女,可会觉得困扰不适?” 梓桃摇摇头,“这倒没有。” 老实说,她虽然不适应和男人近距离接触,但被五皇子“骚扰”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渐渐麻木了。 至少在五皇子面前,她已经被迫习惯对方的靠近了,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受的…… 五皇子心头一阵喜意,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 不管怎么样,先将这颗水蜜桃摘下来再说,至于什么时候能吃到嘴里,徐徐图之就是了。 对待喜欢与珍视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有用不完的耐心与温柔。 梓桃进宫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靖王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萧壁城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还他夫妻二人一片清静的天地了。 陆七却哭丧着找到云苓,“王妃,您不是答应过属下么,怎地转头就让梓桃姑娘入了宫?” 云苓哄骗他,“梓桃进宫是太上皇的意思,老人家喜欢她的手艺,特地召她进宫作伴。” “当真?王妃您没骗属下吧?” “骗你王爷变小狗。”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那我这半年还是好好攒银子吧。”得了云苓的保证,陆七这才放下心来,揣着对梓桃的思念走了。 萧壁城斜眼看云苓,“等半年以后,五弟说不定连孩子都造出来了,你这么骗那傻小子真的好么?” “有什么问题?反正变小狗的是你又不是我。” 萧壁城:“……” (作者君:轻松过渡一下,接下来要搞事情啦~我掐指那么一算,情哥在接下来的十章之内会登场!) 第 317 章 蠢蠢欲动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底。 天气转暖,冰雪消融,庭院树木枝头冒出了点点绿意。 作别前,云苓将需要带给老幺的东西都一并交给了第五瑶。 “这里面有不少药,除了疗伤用的以外,还有一部分是毒,注意事项我都详细写在信纸上了,切勿落到寻常人手里。” 伤药和毒药都是拿来给老幺防身的,有了她的毒,老幺制造出来的机关立马能提升数倍的杀伤力和威力。 除此之外,她把各种药物的配方也一并写成了一个小册子。 考虑到东楚那边有不少懂得西洋文和东瀛文字的人,云苓这次干脆全部用俄文代替,保证除了她们几个谁也别想看懂。 “红色盒子里面单独放置的,是能够减少和抑制璇玑沉睡时间的药物,炮制秘方也在其中。” 这个时代技术条件有限,制造出来的睡眠抑制药物不如组织里的针剂有效,但也能大大缓解老幺睡眠时间异于常人的问题 十九也将家书一并托付给了对方,眸中压抑着迫切与思念。 “劳烦九公主捎句话给姐姐,让她不用担心,我在大周一切平安,王妃待我也很好……” 如今他在靖王府中的身份已从小厮变为了客人。 云苓见他天赋不错,也教的用心,更打算有机会将他引荐给武安公。 武安公一直未能找到满意的衣钵传人,这孩子勤奋刻苦,说不定能入他老人家的眼。 第五瑶认真地将东西全部锁好,“王妃姐姐放心,全都包在我身上。” 云苓点点头,温声道:“一路平安。” 在道别声中,她目送燕王与第五瑶离开京城,心情也不由得飞扬起来。 老幺那妮子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收到信以后,定然不顾刀山火海也会跑来找她。 无出意外,等燕王和第五瑶回来的时候,那妮子也会屁颠屁颠地跟着一起来。 过个年小老头儿胖了不少,原本干瘪凹陷的脸颊圆润了几分,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福相。 他微凸的肚子也鼓鼓的,看来最近没少让御膳房烤奶油蛋糕。 “您今儿个怎么有空上靖王府来了?” “孤来瞧瞧两个小曾孙。” 太上皇爱不释手地抱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方才提起这次出宫的目的。 “温泉山庄的情况怎么了?” 萧壁城正色,压低声音道:“早前东楚提前付了一笔钱,我立即便命人追加了鸟铳的打造,截至目前已经交付了六百把。如今温泉山庄中有将近一千人,这一批人都已经通通都已经接受过了训练,都是会用鸟铳的。” 太上皇神色一松,欣慰道:“做得不错,倒是远超孤的预料。” 原本他们保守计划,在二月时能够拥有至少两百人的火枪营亲卫队,但萧壁城对此事却颇为上心。 虽然鸟铳的数量还不足以让每个将士都持有一把,但后续工匠给力的话,很快就能供应得上。 云苓竖起耳朵,“突然问起这个,可是近来对面有什么异动?”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道:“早在过年那阵子,贤王府便与郦城有书信往来,这几天更是愈发频繁了,那个宋鹊羽在京中也很活跃,必然是在准备大动作,看来是准备收网了。” 云苓心中微沉,叹息道:“他终究还是选择动手了,我原还盼他能顾念着阿沁,及时悬崖勒马呢。” “贤王回不了头了,整个沈家都是他的党羽,只怕唯有二嫂一个人被瞒在鼓里。”萧壁城眸色微暗,声音愈发的低,“二嫂的父亲是步军校尉,郦城那边就是他为贤王牵的头。” 旧时皇帝为了避免远城的官员谋反,基本都会选择将大半储备兵源放在眼皮子底下。 而大周京城有两座卫城,分别是沅城和郦城,这两座城池里就养着数万名储备兵。 云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贤王想带兵逼宫?” 太上皇忍不住挠了挠胡子,这几天忙的没好好洗脸,他感觉有些痒。 “目前尚不知他在郦城藏有多少兵马,这京中又有多少人投入了他的麾下,不过他若是想逼宫的话,带领两万兵马来个奇袭也绰绰有余了。” 云苓若有所思,贤王定然不会那么傻,直接带着人马兵临城下。 京城周围三大营加起来约莫七万多的兵力,兵权是牢牢掌握在太上皇和萧壁城等人中。 真要打起来,岂不让那背后的突厥老白莲一行人捡了便宜? 他与突厥人合作乃是与虎谋皮,不可能不防备对方。 太上皇听了云苓的想法,认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孤倒不担心老二那小子造反,孤担心的是突厥还留有后招。孤已命人前去沅城提前布局,以防止他们渔翁得利。” 沅城比郦城要更远一些,但沅城的势力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只要提前下达好命令,支援便能及时到达。 云苓好奇地道:“阮城那边您交给谁了?” “镇国公府那个病恹恹的小子!” 容湛? 云苓恍然大悟,难怪前两天听容婵说,容湛去沅城省亲了。 容湛久病养身多年,早前未曾做过一官半职,如今把这事交给他去做,的确不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太上皇扫了云苓和萧壁城一眼,忽地神色肃穆。 “无论如何见机行事,接下来他们的矛头必然会率先指向你们夫妻二人!尤其是苓丫头你,若有异动,千万要提前安置好两个孩子,还有文国公府的人!” 贤王暂且不提,云苓夫妻二人对于突厥来讲,定然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第 318 章 绥城失守 太上皇的叮嘱一直在耳旁回荡,一向心大的云苓难得有些失眠。 今晚她没把孩子扔给岑嬷嬷照看,两个小猪崽在床榻的内侧睡的正香,云苓望着他们的睡颜不住地出神。 萧壁城靠过来,低声问道:“怎还不睡?” “一想到暗处有人虎视眈眈,想对我这两个小讨债鬼不利,我就怎么也睡不着。”云苓语气闷闷地道,“以前情哥她们在的时候,不管出行多么危险的任务,我都不会有一丁点紧张不安。” 那时,她心中永远都冷静的不会有丝毫波澜。 可如今有了孩子,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非无懈可击,也有着寻常人的软肋。 萧壁城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凝声道:“不论如何,哪怕我死,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们。” 云苓神色一缓,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蹦。 “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他们想得逞没那么容易,好歹有精神力傍身,真到了紧要关头,秒杀他们还不是一个呼吸间的事。” 她就是小小的忧愁伤感一下而已,往常强大的队友们总是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和自信。 但如今她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一个人也要支撑起来才行!首发 萧壁城缓缓弯起唇角,他就喜欢云苓这副自信又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小模样。 “对了,你曾说精神力能因人而异进化出不同的能力,为何我迟迟不见异常?” 但截止到目前,他仍旧只会利用精神力强化五感,探测周围生命迹象活动的轨迹等。 诸如精神力绞杀敌人之类的操作,虽然听云苓讲过理论,却还没有得到过实践。 “我们是通过注射药物激发的精神力,在濒死之际活下来后,立刻便拥有了进阶能力。但你的精神力是天然觉醒的,我想或许还缺乏一个进阶的契机。” 人的潜能都是在绝境中爆发出来的,注射药物后活下来的人百不足一,她们这些幸运儿也是在扛过了死神的镰刀后,方才得到了命运的馈赠。 大宝二宝倒是个例外,或许是因为父母都拥有精神力的原因,生来就有进阶能力。 云苓安慰他,“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指不定哪天就进阶了。” 如果进阶能力需要在绝境中才能激发,那她宁愿萧壁城一辈子都保持现状。 “何况你的精神力很浑厚,就算没有进阶能力,寻常人也绝无可能是你的对手。” 说到这里云苓心底还有点羡慕,自然觉醒和药物激发两者差别果然很大。不论是精神力的增长速度,还是恢复速度,萧壁城都明显要快她一些。 约莫再有个三五年,兴许就能赶上她了。 想到这里,云苓不由得又有几分期待,不知身侧两个呼呼大睡的小猪崽,将来又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萧壁城倒是心态平和,点点头没有多问。 窗外细雨飘摇,屋内的烛火忽明忽灭,暖黄的光芒下,他紧拥着云苓和两个孩子沉沉睡去。 *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从冬末下到初春,原本回暖的天气又忽地转凉了起来。 庭院里的腊梅被雨水打的枝残蕊坠,整个大周京城都笼罩在阴云密雨中。 在绵绵的春雨下,昭仁帝亲自出面主持了大周新一年的祭天仪式,以祈求上苍赐予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和盛世太平。 然祭天仪式刚刚结束,一封急报便十万火急地飞速送入了金銮殿中。 “报!边关传来急报,东突厥与西突厥有多个部落联手,绥城遭到贼人兵马的奇袭!” 太上皇正在吃奶油蛋糕,这一道急报传进宫里,惊得他差点被呛住。 刚过完年,朝廷官员一片惫懒之色,皆是被这个重磅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等人回过神来,又是一道急报送来,如一滴水珠溅入滚烫的油水中。 “陛下……陛下!不好了……绥、绥城失守了!” 昭仁帝像个弹簧一样从龙椅上飞起来,震惊地道:“你说什么,绥城竟然失守了?” 这怎么可能!边关之势明明一直都在掌控之中啊! 云苓已经解决了突厥人用于战场上的毒烟,精妙的袖弩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早前边关传来的都是捷报。 消息传到靖王府中,萧壁城重重地灌了半壶茶水,方才平复阴郁的心情,眸中满是怒意。 能做到这一点的,无疑只有贤王与安亲王一党。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大周于三天内就不明不白地丢了一座城池,很快就引起了百姓极大的恐慌和愤怒请战的情绪。 云苓吃惊后回过神来,很快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他们想逼你离京,就像上次那样。”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心中的愤慨与激动,双眼隐隐发红。 “我当真没想到,二哥他为了逼我离京,竟不惜将绥城拱手让人……” 绥城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十五岁起就上了沙场,那个原本饱受游牧外族侵扰的贫苦城池,是他用五年时间,一枪一箭流血流汗地从突厥人手下打回来的。 当初他拿命守了绥城五年,如今贤王只花了三天就把绥城送了出去! 云苓看着他焦灼的神色,心里又气又心疼,不由得狠狠痛骂了贤王一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贤王妃与她闲聊时曾提起过,她本有个嫡亲的兄长,当年正是死在了守卫绥城的战役中。 倘若她知道这个真相,该何等痛心。 “一座边城这么痛快就给了突厥,也不知道贤王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到底都拿了些什么做筹码……” 她有种预感,绝不只是一座城池这么简单。 (作者君:开打了开打了,排队一个个领便当!) 第 319 章 靖王离京 绥城失守,萧壁城出征便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如今大周军队已经退守至沧城,沧城外的玉门关便是突厥攻打大周的第二道关卡。 朝堂上有大臣提议,“陛下!臣以为如今之际,当命靖王殿下立刻带领京城麾下五万精兵前往沧城才是!” 昭仁帝目光晦涩不明地看了对方一眼,默默记下了对方的官职和姓名。 他摇摇头,拒绝道:“去年秋收不多,如今粮草较为紧缺,尚不足以供养多出来的五万大军。何况北秦联军已抵达玉门关,如今不缺兵力,只缺将帅,让他带领三千轻骑尽快前往沧城便是。” 昭仁帝心里暗自冷笑一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京中一共也就七万多兵力,若是调走五万,城中岂不是成了个空壳子,任由反贼趁虚而入? “陛下说得对!虽然突厥部落联手来势汹汹,但大周也不能乱了阵脚,若是粮草续不上,五万大军去了只会雪上加霜!” 他拒绝的有理有据,朝中不少大臣都表示认同,那人便也不好再坚持了。 昭仁帝心中微松了口气,却也不免觉得有些后怕。 幸亏云苓夫妇告知了他贤王装傻,以及京中潜伏有突厥细作的事。 否则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收到绥城失守的急报,他还当真有可能心急如焚地让萧壁城领着五万甚至是十万大军出征。 等到那个时候,只怕他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易主了。 昭仁帝一边庆幸云苓的聪慧机敏,又一遍痛怒贤王的狼子野心,竟是甘心将绥城拱手相让! 消息传入文国公府的偏院,莲夫人神情淡淡。 “不管靖王是带三千轻骑还是五万大军离京,我们只要确保他回不来就行了。菡儿,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林芯那边你去收网吧,逼她盯紧靖王府,待靖王一走便立刻动手。” 楚云菡点点头,郑重地道:“娘放心,我一定将事情办妥!” 她心底雀跃不已,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够彻底翻身,将曾经那些欺辱背弃过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尤其是楚云苓! 脑海里冷不丁浮上萧壁城的脸,楚云菡心中涌上一瞬间的复杂,很快又被激动和渴望所压下,转化成报复的快感。 是他绝情在先,她要他悔不当初。 * 靖王府。 然京城即将事变,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前往绥城,离京也不过是做戏给对面看。 “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让乔烨顶替我的身份继续北上。” 然后他再悄悄脱离队伍,带领亲信暗卫折返前往温泉山庄,带领营中火枪手静观京中局势,伺机而动。 叶折风和陆七都被他留了下来,与其他暗卫一同在京中守护王府和云苓。 云苓点点头,“京中情况布置的怎么了?” 萧壁城握着云苓的手,压低声音,“已经私下安插了五十个火枪手暗卫在宫中,再多怕被他们察觉。余下的五十人我安插在了城中各处,靖王府中留有十人,以应对突发情况。” 鸟铳是他们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提前暴露。 这武器是用来对付莲夫人一党,而不是对付贤王的。 云苓听完后,向他汇报自己这边的情况。 莲夫人和楚云菡所在的地方必然万分危险,云苓第一时间和老文国公通了气,尽快送走陈氏和温怀瑜。 镇国公府也以容婵害喜反应严重的借口,把女儿从瑞王府中接回去照料了。 萧壁城不放心地问她,“没引起那对母女怀疑吧?” 云苓摇摇头,“这件事除了祖父以外,哥哥和老糊涂都不知情,所以那朵老白莲没有任何怀疑。” 不可能将整个文国公府的人一并送走,那样大的动作太过明显,老文国公是一定要留下坐镇与莲夫人周旋的。 “祖父说文国公府内有通往城外的密道,让我们不必担忧他的安危。” 想着他特地安排了几个火枪手暗卫盯着文国公府的情况,萧壁城这才点点头,放松了些许。 至于镇国公府那边就不用担心了,镇国公一定会将容婵安置好,倒是瑞王的处境或许会有些危险。 “哦!我亲爱的、英俊的挚友王爷啊!听说了绥城失守的事,我感到万分遗憾,愿世界和平!”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爱得娃先生,你找本王有事么?” “我得知王爷即将离开,特地前来献上真诚的祝福。” 爱德华上前,送出一条纯银打造的十字架项链,湛蓝的双眼中满是认真。 “我的挚友,原上帝保佑你一路平安,凯旋而归,阿门!” 他向神明祷告完以后,神情庄严肃穆地用手势在萧壁城的额头上画了个十字。 萧壁城再次抖了抖嘴角:“……多谢。” 虽然不太喜欢爱德华,但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因而他对于爱德华触碰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容忍。 待打发走爱德华以后,萧壁城忍不住问云苓,“这黄毛你怎么安排?” 云苓神色有些无奈,“我本来想劝爱德华跟我娘她们一起去寒山寺的,可怎么说他都不肯,非要整天闷在书房里写自传和游记。” 爱德华不会大周方言,但四国的文字是共通的,他也不好意思天天打搅云苓,便尽可能地通过看书的方式,来了解有关大周的风土人情和历史。 这个倒霉蛋留下来的也不是时候,如果知道贤王等人会在开春时动作的话,当初她说什么也会让第五瑶把人带走。 萧壁城叹了口气,“也罢,就让他在府里待着吧。” 爱德华一个西洋人,到时候只要不乱掺合,贤王和莲夫人一党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眼下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这黄毛妖怪了。 第 320 章 可疑的林芯 匆匆沐浴后早早歇下,夫妻二人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这个时间段两个小猪崽本该已经呼呼大睡,今晚却躺小木床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吐着奶泡看他们。 大宝小脚直蹬,咿咿呀呀地叫唤,“啊~啊!” 萧壁城习惯性地用帕子擦了擦儿子嘴角的口水,脸上情不自禁地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今晚倒是乖,不哭也不闹。” 大宝和二宝已经满五个月了,不似刚出时那般瘦小,壮实了许多。 二宝难得乖巧地躺在萧壁城的臂弯里,他黑溜溜的眼珠泛着微微的湛蓝色,安静地看了萧壁城半晌,就那么乖乖地睡了过去。 受宠若惊的老父亲颇感欣慰,“这孩子最近总算肯让我多抱他了。” 云苓忍不住笑道:“以前你总想抱他的事,他不是哭就是闹,后来你忙的脚不沾地没空搭理他,他反倒是跟你亲近起来了。” 萧壁城忍俊不禁,轻轻刮了刮熟睡中二宝的小鼻子。 将熟睡的孩子放回小木床中,他熄了灯,紧搂着云苓躺下,声音低哑。 “我很快会回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云苓钻进他怀中,语气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京城一切有我,你放心便是,我会尽力保护好他们每个人。” 压下心底的担忧和不舍,萧壁城轻轻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喧闹鼎沸,两侧尽是夹道相送的京城百姓。 云苓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壁城穿上盔甲的模样,他身着银亮轻甲立于马前,身姿挺拔似苍松,气势刚健如骄阳。 浓墨剑眉之下,如寒星的双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等我。” 云苓点了点头,萧壁城方才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跨马提枪,率领着三千轻骑渐渐消失在尘沙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萧壁城的身影,云苓仍不舍得收回目光。 认识呆子这么久,两人不得不暂时分离相隔还是第一次,尽管对方并不是真的要出征,她心底还是涌上几分前所未有的犹豫和不舍。 才分开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已经忍不住想他想的要命了。 路边夹道相送的百姓都散去了,云苓还跟块望夫石一样杵在城门口。 冬青忍不住上前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王妃,初春天气凉,咱们还是快回王府吧,莫冻着身子。” 她话音刚落下,身后就有一道熟悉的女音忽地幽幽响起。 “唉……真没想到姐夫竟会如此匆忙的出征,苦了姐姐独自守着孩子留在京中了。” 云苓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人是沉寂了大半年时间的楚云菡。 云苓心里本就正不大痛快,便也没给她好脸色,语气不善的开口。 “我今天心情不好,麻烦请你安静如鸡,不然我可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楚云菡眼神微暗,对云苓这嚣张的态度又恨又恼。 早晚叫着小贱人哭着喊着向她求饶! 或许是如今心中底气十足,楚云菡并没有像先前那样避让云苓,反而跨出一步迎上前去。 话还没说完,迎面突然飞来重重一拳头,楚云菡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让你哔哔赖赖!” 见过皮痒的,没见过皮这么痒的,没事儿就来嘴贱几句,赶着上来找打。 冬青听出楚云菡话中的不怀好意,本是气的面色泛红,见到这一幕又目瞪口呆。 只见楚云菡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绣着红梅花的白衣裙沾染上灰黄的雪土混合物,鼻孔哗啦啦地流出血来。 云苓板着黑锅底一样的脸,想到害她夫妻分别的罪魁祸首,心里愈发恼火。 她抬脚踩在楚云菡的脸上,径直朝着马车而去,对方流着鼻血的脸顿时更加惨不忍睹了。 “回府了,冬青。” “哦……哦……!” 傻掉的冬青回过神来,缩了缩脖子赶紧爬上马车,随着云苓离开了城门口。 路边的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皆是看着眼前的画面目瞪口呆,又一脸迷茫。 * 云苓径自回了府,全然没把当众揍了楚云菡一事放在心上。 刚一回府,便见厅堂中站着一个许久不见的人,林芯。 她微微挑眉,讶异道:“林芯师父怎么来了?” 林芯憔悴的脸上面色苍白,整个人有几分失魂落魄,看见云苓时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和不安。 “我想见见风儿,他已经许久没有回武安府了,王妃可知他近来都在忙些什么,怎总见不到他身影?”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眼,缓声道:“边关突发战事,王爷又领旨出征,折风近来便有些脱不开身,林芯师父若是想见折风,我让陆七告知转达他一声便是。” 林芯忙点点头,“……多谢王妃。” 云苓微微一笑,关怀道:“林芯师父客气了,敢问近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见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林芯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僵,忙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非是为风儿他父亲的事担忧罢了,王妃也知道风儿的父亲一直驻守绥城军营,如今边关出事,我自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云苓点点头,温声安慰道:“壁城说虽然绥城丢了,但他们撤退的及时,并无性命之忧,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林芯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道,“对了如今壁城不在,王妃带着孩子又要忙于府内庶务,若是觉得脱不开身,我倒是能帮的上一二。” 闻言,云苓扫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往常厌恶不喜她的人,竟然也会主动示好? “多谢林芯师父一番好意,有岑嬷嬷在,府内事物我都应付得来。” 她可没忘记林芯一直都和楚云菡私下往来密切,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她和萧壁城重点关注的对象。 云苓对她没有丝毫信任。 第 321 章 叶折风中蛊 林芯见云苓称有事要忙,在靖王府里小坐了一会儿后,便告辞回府了。 她提心吊胆地左盼右盼,终于在晚间时分等到了儿子回家。 叶折风一身风尘仆仆地踏入房中,声音有几分疲惫之色,“娘,您有什么急事找我?” 他最近一直在忙安插火枪手藏匿京城之事,如果不是云苓有令,根本不会回武安府。 叶折风闻言,也意识到最近几个月鲜少关怀母亲,不由得柔和了神色。 “娘别担心,爹在绥城一切平安。” 叶折风安慰道:“儿子身体好得很,您大可放心。” “你左臂伤的伤好了么,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叶折风点头,实话道:“要说有什么不舒服,也就前两个月里,左臂偶尔会突然使不上力气,不过后来就没有了,如今一切正常。” 他一直以为是鸟铳后坐力太强,自己左臂又受了伤的缘故才会如此。 症状消失后,他便没再放到心上。首发 却不料林芯听到这话,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脑海里回想起茶楼中那人说的话,她的心开始惊惧地微微颤抖起来。 ——呵,叶折风体内的确有枯残蛊。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先前一段时间是否有过手臂突然无力的状况。 据那人说,之所以会突感手臂无力,是因为伤口处孤残蛊的虫卵正在孵化成长。 若症状消失,也就意味着那蛊虫已经顺利孵化,牢牢地在他体内扎了根…… 叶折风见她神色不对劲,心下有几分生疑,面色不动声色地喊了一声。 “娘?” 林芯猛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微不可察地有点抖。 “风儿,你难得回来一趟,娘顺便给你推拿几下吧。” 叶折风没有拒绝,笑了笑道:“也好,辛苦娘为我操劳了。” 以往林芯也经常会为他和父亲推拿,她的推拿之术非常好,每次都让人浑身轻松。 林芯慈爱地冲他笑了笑,一颗心却紧紧揪起来,一贯稳重的手法透出几分慌乱。 在按压到胸口的某处穴位时,叶折风忽然面色一变,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林芯吓了一跳,连忙脸色发白地卸去力道,语气紧张,“娘刚才不小心太用力了,风儿你没事吧?” “嘶……我没事,娘近来为父亲的事忧思过重,不如还是早些休息吧,儿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叶折风揉了揉胸口,反过来体贴地替林芯捏了捏肩膀。 林芯强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惊起滔天骇浪,果然如那人所说,叶折风体内的孤残蛊子蛊已经在心口处筑巢。 对方手里养着母蛊,只要他们想,立刻就能让子蛊暴动,咬穿叶折风的心脏,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林芯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娘,早些休息吧。” 叶折风命下人打来热水服侍林芯歇息,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异样记在了心中。 厢房中,一个平眉阔眼的女子正坐在席间等候。 若是云苓在此,定会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当初端午龙舟宴上,曾被她抓获过的婢女白露。 看到林芯,她微微一笑,“林师父来了,不知您考虑的如何?” 林芯一夜未睡,双眼遍布红血丝,“楚云菡在哪儿,我要见她!她为什么要给风儿种蛊?”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徒儿,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儿子的体内种下如此可怕的蛊虫! 楚云菡手中的枯残蛊是哪儿来的?她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林芯无比震惊,又百思不得其解,满心冲斥着被背叛的愤怒与痛恨。 白露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道:“林师父放心,叶公子毕竟也算得上小姐名义上的师兄,只要林夫人乖乖配合,我们也不想伤及叶公子性命。” 林芯又怒又怕地看着她,咬牙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露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林师父只需按照吩咐我的吩咐紧盯住靖王府,将靖王妃的情况及时上报便可,后面我会要求林师父见机行事。” “只要林夫人愿意配合,半月后我们自会将叶公子体内的蛊虫引出。” 盯着靖王妃?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芯面色惨白,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指甲狠狠刺入掌心。 内心挣扎煎熬了半晌,她终是艰难地开口,“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要说到做到!” 见她答应下来,白露眼眉舒展,笑道:“自然一言为定。” 办妥了事情,白露悄无声息地回到府中,向楚云菡和莲夫人复命。 “夫人,小姐,林芯那边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莲夫人神色无波地点头,淡淡应道:“嗯,你继续与她接头便是,切记不要暴露行踪。” 厢房内,楚云菡正面色铁青地坐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上药,此刻她的脸是文字意义上的铁青,甚至还有几处隐隐发紫的淤血。 闻言,她不由的咬牙切齿地恨恨道:“早晚要让那个贱人好看!”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碍于靖王夫妇之威,居然没有一个人指责云苓的不是。 她那个糊涂老爹也是,惊讶地询问一番后,得知是云苓动的手立马就没了声。 还嘟囔说什么“既是她干的,那爹也没辙,你回房多抹点药吧。” 楚云菡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将云苓千刀万剐。 莲夫人不悦地微微皱眉,有些不满楚云菡的冲动。 楚云菡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娘教训的是,菡儿以后不会了。” 她实在是没料到,对方的张狂跋扈已经到了如此不可一世的地步。 看着镜中自己那微微歪掉的鼻梁骨,楚云菡眼神沉了沉。 那贱人对她做的种种,她早晚要十倍报复回来。 首先就从她生的两个贱种身上讨几分利息! 第 322 章 不就是寄生虫么 云苓懒懒地躺在藤椅上,身侧是近来愈发肥胖可口的虎妞。 虎妞半身趴在她怀里,云苓慢悠悠地给它顺毛挠痒痒,虎妞舒服地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叶折风站在云苓面前,缓缓低声将昨晚回府后的事,以及林芯今早的动向一一道来。 “昨晚的一切就是这样,今晨我娘去了一间茶馆,与她见面的人是之前那个婢女白露……” 自从上次发现林芯和楚云菡往来后,他便一直按照云苓吩咐,紧盯着林芯的动向。 万万没想到,她如今更是与莲夫人身边的婢女白露有所接触。叶折风神色凝重,忧思重重,心下担心母亲会被对方所利用。 云苓眯了眯眼,点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继续盯着她。” 抬手见掌心一大撮白色的虎毛,她嫌弃地将掉毛的虎妞推开,朝叶折风招招手。 “折风,你随我来,我替你做个全身检查。” 命十九拿来银针,云苓让叶折风脱掉上衣,细细地检查了一下他全身的情况后,不由得微微皱眉。 左臂伤口恢复的很好,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 “昨天她按压那处穴位时,你觉得剧痛无比?” “这里。” 叶折风抬手放在心口某处,云苓在周围扎了一圈,心脏功能也一切正常。 片刻后,云苓收起银针,低声吩咐了一句,“冬青,你去请武安公他老人家来一趟靖王府。” 她擅长的是新世纪现代医学,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情况了解有限,必要的时候,还是得请武安公这位行走的百科全书来诊一诊。 武安公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抵达了靖王府。 云苓说明原因后,问道:“武安公,依您老人家看的话,折风会不会也中了类似魂消香之类的毒药?” 这个时代有些药物是需要引子,才会引发中毒症状的,武安公对此颇有研究。 武安公拧起眉头,“唔……俺瞧着不大像。” 他仔细翻看了叶折风的眼睑和舌苔等,在各处穴位经脉摸索了半天,半晌后脸色微变,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不妙啊,看这小子的情况极有可能是中蛊了!” 云苓好奇地道:“中蛊?” 蛊术,对于云苓而言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 她上辈子生长在二十三世纪,曾经翻阅历史文献的时候,在资料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介绍。 听说这是旧世纪里,少数民族中流传的一种神秘巫术,什么效果都有,记载的玄乎其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云苓闲暇的时候,也出于兴趣上过相关的选修课,但纯粹是为了找乐子打发时间。 对于组织人员来讲,所谓的蛊术并不具备研究价值,因为从本质上来讲,可以归结为利用寄生虫对人体诱发病症危害。 她们拥有着精神力,只要不是微生物,杀死这种小型寄生虫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甚至连驱虫药都不用打…… “武安公,折风中的是什么蛊啊?中了又会怎么样?” 云苓头一次见到活的旧时代寄生虫,不免有些小兴奋,忍不住发出好奇的疑问。 与她的平淡表现相反,武安公紧紧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让叶折风配合着做了多处检查,并扎取了他胸口、四肢、口鼻等多处血液查看情况。 良久之后,武安公的脸色越发凝重,目光也露出无法抑制的惊讶和担忧。 “枯残蛊……他中的是枯残蛊!” 见他神色如此,叶折风不由得也有几分紧张,“义祖父,枯残蛊是什么?” 武安公语气沉重,“这是南疆最知名也最致命的十种奇蛊之一!” 枯残蛊,通常分为母蛊和子蛊,且一只母蛊只会诞下一只子蛊。 子蛊幼年期靠吸食人体血液为生,破卵而出后喜欢在人体的心脏处筑巢。 两只蛊虫处于一定范围内,若主人引导母蛊发出不同的叫声,可安抚或者刺激子蛊产生不同的反应。 “苗人中有些蛊术高手,经常会用枯残蛊折磨中蛊之人,令其痛不欲生。想要解蛊,必须靠母蛊的叫声诱导子蛊离开人体才行,若是强行用药或施针,便会致使子蛊狂暴,致使中蛊者被噬心而死。” 武安公叹息一声,面色凝重。 “就连苗人自己都极为痛恨鄙夷饲养枯残蛊的人,没想到她们竟弄来这等凶险的蛊虫,养在了风儿身上!” 叶折风也神色微变,很快就想通了自己体内的蛊虫从何而来,定然是楚云菡帮他娘所制的伤药有问题。 “她们这样在我身上埋一手,想必是意图以我的性命为要挟,以对王爷和王妃不利!” 云苓却是眨眨眼,发出了好奇的声音,“有这么神奇?我听说还有那种,能让一个人死心塌地爱上另一个人的情蛊,这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要真有的话,回头她也搞来玩玩看。 武安公正愁的想抠脚,却见云苓毫不紧张的模样,多少有些没心没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苓丫头,你师承仙人,莫非有办法驱除风儿体内的蛊虫?” 云苓实话道:“我不会驱蛊虫,但我会杀寄生虫,想来都是一样的吧。” 用药和施针都会让蛊虫狂暴的话,那只要用精神力在一瞬间将其杀死就好了。 武安公松了口气,又亮起眼神,“倘若你有法子的话,便快快将风儿体内的蛊虫引出来吧,俺要好好研究一番!” 枯残蛊极难饲养,万金也不一定能求来一对。 明明是万分凶险的蛊虫,可听到云苓的话后,武安公的心立马就落回了肚子里。 他直觉有这丫头在,什么疑难杂症、剧毒奇蛊都不是问题! 云苓点点头,看向叶折风,“法子很简单,但第一次会有些痛,你尽量忍忍。” 她要将精神力探入叶折风体内,对方必然是要吃一遭苦头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叶折风面色微僵,“……” 武安公正色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苓,期待她会展露出什么从没见过的新奇手法。 只见云苓拿起几根银针,装模作样地朝叶折风胸口的穴位扎去。 随后他便突然感觉头脑一阵剧痛,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银针落下去的一瞬间,云苓的精神力飞快地在叶折风体内极速游走,很快在他心脏处察觉到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生命活动迹象。 锁定了那只小小的寄生虫以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在一个呼吸之间秒杀。 待叶折风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只听得云苓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了,完事儿了。” “啊?”叶折风神色一懵,语气不敢置信,“已、已经解决掉了吗?” 很难以想象,体内那只刚才被武安公描述凶险万分的蛊虫,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紧张害怕,就已经被解决掉了。 说来奇怪,王妃明明扎的是他胸口,为什么刚才头那么疼啊? 武安公也瞪大眼睛,拔高声音道:“苓丫头,你把蛊虫驱逐出来了吗?快让俺看看在哪!” “您想看蛊虫?那等下我给折风熬一碗除废排毒的清肠药。” “熬清肠药做什么?” “啊这……那虫子已经死了啊,只能是等他拉出来了。” 叶折风:“……” 武安公:“???” 第 323 章 就你们俩了 “蛊虫死了?” 武安公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再次去按了几处叶折风胸口的穴位,却见对方面色如常,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武安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心碎,“那可是万金都难求一对的枯残蛊啊!就这么死了?” 他知道云苓这丫头本事不凡,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甚至都没看清楚她都做了什么,那蛊虫就已经当场去世了。 云苓吃惊,“什么?这虫子居然值一万两黄金?” “可不是,这枯残蛊虫不仅数量珍稀,还极难培育,饲养存活率更是不足百分之一。” “您早说啊……” 云苓听完武安公的阐述,也有些惋惜,早知道她刚才就控制力量,让蛊虫的自我意识陷入瘫痪了。 她后悔自己手太快,痛失万两黄金,但蛊虫已死,现在只是一团残躯废物了。 枯残蛊的蛊虫寄生于人体器官的内脏壁上,死亡后便会自然而然地随着肝肾脏的代谢,在排便时离开体内。 云苓一碗除肺排毒的药下去,叶折风在茅厕里蹲了整整一个时辰,腿软的险些站不起来。 武安公遗憾完,也没了研究蛊虫的兴致,毕竟他真的不想点着煤油灯在茅坑里找屎。 那价值黄金万两的年幼小蛊虫,还未能一展神威,就这样含恨长眠于靖王府的茅厕深坑中。 它毫无生机地躺在那里,弱小无助且可怜,只有几只苍蝇围绕着它凄厉地哀歌。 * 除掉了体内的凶险蛊虫,叶折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就是虚脱的脸色有些发白。 看着云苓,他神色愧疚,语气中夹着几分对林芯的失望。 “王妃,我娘她不听劝阻与楚云菡往来,给了对方可乘之机险些酿成大祸,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云苓垂眸思索了片刻,“暂时先什么都不要说,让她继续和老白莲的人接头吧,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 武安公赞同地点点头,“没错,若能借她之口给突厥细作传递假消息,俺们行事也方便许多。” 他对这个徒儿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如今又气又怒,要不是眼下得顾全大局,他非和对方断绝师徒关系不可! 林芯一直都不是他满意的徒弟人选,都是对方当初苦苦哀求,又看在义子的面子上,他才勉为其难地收了这个徒弟。 结果这么多年以来,光顾着用“武安公之徒”和“靖王师娘”的名号行走京城,实事反而没做出几件。 叶折风点点头,沉声道:“一切都听王妃和义祖父的,我会继续盯好娘亲。” 云苓接下来的首要计划是将两个孩子和岑嬷嬷等人送出城外,京城不会平静多久了,到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温泉山庄。 不过近来暗中盯梢靖王府动静的人不在少数,莲夫人一行更是虎视眈眈,她没有急着轻举妄动。 温泉山庄中有着他们最大的秘密,绝不能轻易暴露,被对方有所察觉。 萧壁城走后,她便苦思起稳妥保险的方案,不过莲夫人等人似乎比想象中要急不可耐,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 “王妃!今晨有人举发瑞王殿下与突厥人勾结,并在早朝时呈上罪证,他们应当要有大动作了!” 云苓眼皮一跳,在电光火石之间洞悉了贤王等人的算盘。 “看来他们想把谋反的黑锅扣在瑞王那个大傻子身上。” 朝中大臣当众举发瑞王后,朝廷随后便派人去搜查瑞王府,果不其然在书房中发现了与突厥人往来的信件,坐实了他通敌卖国的罪名。 此消息一传出,京城上下一片哗然,愤慨情绪高涨,种种矛头直指瑞王。 那些藏匿在宫里的暗卫,传递消息的次数也骤减大半,云苓基本可以确定宫里怕是已经出事了。 果不其然,叶折风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靖王府时,面色凝重。 “王妃,宫里的局势已经被安亲王一党所掌控,如今外面街上多了许多巡城守卫,百姓们都疯传瑞王殿下要逼宫造反,京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但他们知道,早在被举发谋逆的那天,瑞王就已经被贤王一党软禁在府中了。 那个一头雾水的大傻子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苓沉着脸点头,“他们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调走萧壁城,然后把逼宫谋反的罪名扣在瑞王头上,贤王再以拨乱反正的形象出现,名正言顺地接手皇位。 叶折风担忧地道:“王妃,如今有不少官员正私下将家眷送出城外,想必过不了多久贤王一行人便会关闭城门,到时候再想离开就难了。” 云苓知道,必须尽快将孩子送走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林芯神色慌张地前来拜访,匆忙解释了一番来意。 她是按照白露吩咐,特地来劝说云苓把两个孩子送走的。 “瑞王既然私下勾结外敌,有谋反之意,必定对靖王府有所忌惮。如今壁城出征不在京中,当尽快将两个孩子送走才是,以免瑞王的人意图对你们不利!” 说完这句话,林芯略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睛,心跳飞快加速。 云苓眼神不变,心下微动,面上紧张无措地开口。 “我正与折风商议此事,林师父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但他们断不可能轻易放我出城,还求林师父助我一臂之力,和折风帮我把孩子们护送出城!” 林芯见她答应下来,微松了口气,“王妃不必担忧,此事交予我便是。” 云苓感激地看着她,“多谢林师父出手相助,那今晚便立即动身吧,我怕他们有所怀疑,还请林师父尽快帮我安排两辆马车。” “我这就去办。” 林芯点点头,很快走出了靖王府。 行至门口,她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大门,压下心底的愧疚,毅然坐上马车向茶楼而去。 待林芯走后,云苓第一时间叫来了陆七,在他耳边低语吩咐了几句。 陆七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王妃放心,属下拼了性命也定会保护好两位小公子!” 随后他遵照云苓的吩咐,悄悄地来到归田居的猪圈前。 圈里养着两只肥头大耳的家猪,正是当初云苓被诊断出怀孕时,太上皇特地赏赐下来的那一对小乳猪。 两只小乳猪经过陆七的精心照料,如今长势极为肥美,前不久更是诞下了八只可爱的小猪崽。 陆七扫视了一圈,选中了两只看起来跟大宝二宝差不多大的猪崽。 “就你们俩了!” 第 324 章 总算是送上门来了 “哼唧哼唧!” “吭哧吭哧!” 陆七放了一碗加了料的奶在地上,两只小乳猪吃完后很快就香甜地睡了过去。 他抱起两只白嫩的小猪崽,结结实实地裹在了襁褓中。 * 晚间时分,云苓将岑嬷嬷和冬青叫到厢房里,郑重仔细地交代了接下来的计划之事。 “一会儿林芯安排的马车到了以后,嬷嬷和冬青出了城便向东走,折风会带领其他暗卫护送你们,半路上也会有温泉山庄中的人接应。” 等她们走后,再让陆七和十九乔装打扮后,带着大宝和二宝出城向南走,前往温泉山庄。 “你们要防备好林芯,千万不可向她透露任何消息。” 岑嬷嬷慎重地点头,“老奴记下了。” 冬青却是着急地看着云苓,他们全都走了,靖王府里不就只剩下王妃一个人了?首发 “王妃,我们全都走了的话那您怎么办?让嬷嬷先走便是了,奴婢要留下来和您共同进退!” 云苓听完后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你还是快走吧,你们都留在这里我才会进退不得。” 冬青:“……” 她噎了一下,泪汪汪地看着云苓,怎么感觉好像被王妃嫌弃了呢? 这时门被推开,陆七抱着两个裹着小猪崽的襁褓走进来,分别交给了岑嬷嬷和冬青。 “林芯安排的马车已经到了王府门口,它们俩吃了王妃的药,至少能睡上一个多时辰,千万小心些别被林芯发现了!” 冬青瞟了眼襁褓里流着口水睡的正香的小乳猪,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临走前,她看着云苓的目光仍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云苓神色微软,温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一个人留下来不会有事的,他们接下来定然会借口召我入宫给父皇治病。” 她前后救过糯儿和贤王妃两次,贤王若是还存有一分良知,便不会轻易动她。 “何况我还有仙尊师父相护,他们奈何不了我什么的。” 听到这话,冬青才勉强放下心来,一步三回头地抱着襁褓离开了揽清院。 靖王府外,两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静静停在路边。 叶折风掀开车帘,低声道:“嬷嬷,冬青,快上车!” 一辆马车只能容纳两个人,林芯站在不远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二人怀里的襁褓上,内心挣扎。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怀揣着不安,心神不宁地上了后一辆马车。 车辙滚动,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下。 靖王府中,云苓双眸轻闭,面色沉静,正处于冥想状态中。 虎妞在一旁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不吵也不闹,肥胖的身躯占据了大半张床榻。 精神力缓缓蔓延开来,整个靖王府及周围每一处角落都被云苓锁定。 庭院里飞扑而起的麻雀,房檐上敏捷奔跑的黑猫,通通都处于她的感知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不属于靖王府势力范畴的生命特征终于远去消失,云苓方才平声开口。 “都出来吧。” 她话音落下,房檐上悄无声息地跃下十名暗卫,背后均是一杆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冰冷鸟铳。 “你们护送陆七和十九离开,出城向南三里地后便会有人接应。” “倘若路上遇袭,不要犹豫立刻开枪,但若是开了枪,务必将来者全部射杀,不准留活口!” 虽然老白莲的注意力已经被叶折风所引去,为以防万一,云苓还是做了多手准备。 十个暗卫气势肃杀,语气冷冽。 “是!” 云苓微微点头,将两个睡的不知昏天黑地的讨债鬼抱出来,这次她并没有强行屏蔽儿子的精神力。 十个火枪手暗卫全部派去护送两位小公子了,陆七心底有些担忧云苓的安危。 但他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小公子安全送到温泉山庄中。 “属下定不辱命,王妃您一个人在府中可千万要保重。” 云苓目送他们一路悄然离开,直至超出精神力的感知范围外,方才回到揽清院中。 昏黄的烛光不停跳跃,纸窗上映照出云苓纤细的身影。 送走了孩子,孩他爹也不在府内,不免感觉屋内空旷寂寥的有些令人窒息。 仿佛是感知到云苓的情绪,虎妞艰难地从床榻上翻了个身,抖着一身肥美的肉,踩着猫步走过去蹭了蹭云苓。 “喵嗷呜~”我很强,我会保护你的! 云苓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读懂虎妞的意思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怒搓了一番虎头。 “胖成这样,不指望你派的上用场,别拖后腿就行了。” 虎妞不满地叫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显现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和尖利的牙齿。 “嗷嗷呜!” 他虽然很胖,可是他很强! 云苓把它推到一边,埋头捣鼓起自己早前准备好的药物和暗器来。 “好久没出行过任务了,也不知道身手退步没有……算了不想那么多,来了就是干。” 喃喃地说完,她将所有负面情绪都抛之天外,面色逐渐肃冷起来,漆黑双眸冷静中没有丝毫波澜。 虎妞忽地顿住脚步,身上的虎毛微微炸起来,略显紧张地盯着云苓,金色瞳孔中有几分警惕疑惑。 它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时总是笑眯眯的雌性两脚兽,似乎一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倒是像极了北秦皇宫里那个救了它的暴躁雌性两脚兽一样,让它本能地感到害怕。 * 城外,天色墨黑。 月亮半隐于乌云中,初春的深夜令人感到寒冷刺骨。忽明忽灭的纸灯笼将路照亮,马车静悄悄地在官道上行驶着。 行至城外的一家客栈前,数十个鱼贯而出的兵官忽地鱼贯而出,将前路牢牢堵住。 为首的人气势汹汹,“都停下来,不许动!” 车厢里,冬青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往旁边靠了靠。 “嬷嬷,我害怕。” 岑嬷嬷面色镇定地按住他的手,“不用怕,有叶公子在,王妃从不做没有把握的计划。” 冬青点点头,心下还是有些紧张,抱着襁褓的手不由微微用力。 “哼唧哼唧……” 沉睡中的小乳猪被扰了美梦,不满地蹬了蹬猪蹄儿。 叶折风勒住马,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心底微微一沉,极力压下愤怒和失望的情绪。 娘到底还是选择出卖了王妃…… 客栈内,白露低声道:“他们总算是送上门来了。” 在此守候了许久的楚云菡忍不住弯起唇角,眼神透出迫不及待的兴奋和喜色。 “娘!快把他们拿下,我早想看看那枯残蛊的威力如何了,若是有趣,回头在那贱人的儿子体内也养一只!” 莲夫人微微颔首,素来平淡无波的脸难得有几分笑意,修长的手指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盒。 “枯残蛊极为难得,娘手里也只有这么一对。” 她倒是还有另一种更厉害的蛊,不过那是给楚云苓准备的。 第 325 章 猪突猛进 楚云菡面露几分失望,惋惜地道:“这样难得的蛊虫,给叶折风用真是浪费了,若是用在那贱人身上多好。” 就算不用在楚云苓身上,能用在她的孩子身上也是极好的。 莲夫人淡淡道:“你不要小看叶折风,他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武功仅在靖王之下,只要我们拿捏住他,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教授靖王武功的师父便是叶折风的父亲,叶折风也于武学上天赋出众,只是敌不过靖王天资卓绝,一直被掩盖住了光芒,但同样不可小觑。 “何况叶折风身份特殊,若是将其俘虏,也大有作用。” “娘说的是。” 楚云菡受教地点点头,与白露一左一右地跟着莲夫人起身走出了客栈。 客栈大门前,两辆马车已经被前后紧紧包围住。 “把车里的人通通抓起来!” 随着领头人的一句话,数十个人拔出闪着寒芒的刀,气势汹汹地靠近车厢。 叶折风脸色一沉,喝道:“保护好马车!” 他一声令下,随行护送的护卫们也都拔剑迎战,寂静的夜里很快响起刀剑相交的碰撞声,与马儿惊乱的嘶鸣。 趁着暗卫们御敌的空档,叶折风从怀中事先准备好的信号烟火,迅速地拉下了引火绳。 刺耳的爆炸声响过后,夜空中燃起一朵绚丽的火色烟花,将一小片天空照的亮如白昼。 楚云菡见状,冷笑道:“竟还妄想搬救兵,还不快速速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莲夫人也微抬下颚,高声道:“只要你们乖乖束手就擒,便不会伤及你们的性命。” 面对敌人更加迅猛的攻势,叶折风抿紧嘴唇,手下的动作更加迅猛,将马车保护的密不透风。 被安排接应他们的暗卫离这里有段距离,看见烟火后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 冬青透过车窗看见楚云菡的身影,惊疑不定地道:“天哪!莲姨娘和二小姐竟然都是贤王一党的人,那国公府岂不是危险了?” 云苓没有随意透露楚云菡母女突厥出身的消息,只告诉了冬青和岑嬷嬷,背后真正谋反的人乃是贤王。 眼看自己这边多出快一半的人都没能攻下马车,白露不由得沉下脸,厉色地看向林芯。 “想保你儿子的命,还不快动手!” 话音落下,一直没吭声的林芯顿时慌了阵脚。 她咬咬牙,目光复杂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包药粉,猛地朝后面地马车以及靖王府的侍卫们洒去。 “不好,是软筋散!” 叶折风等人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瞬时给了敌方可趁之机。 冬青捂着鼻子,却被特制软筋散刺鼻的气味熏的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如此大的动静,吵的襁褓里的两头小乳猪渐渐恢复意识,低声叫唤了两下,却淹没在剧烈的打斗声中。 这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冬青手里的襁褓便被突破重围的白露猛地抢走,林芯也趁机夺过了岑嬷嬷怀里的另一个襁褓,她抢完后慌乱地推了一把岑嬷嬷,后者险些从座位上跌下去。 冬青眼疾手快地扶住岑嬷嬷,又惊又怒地看向林芯。 “林师父!你、你竟然……” 虽然王妃早叮嘱过要防备林芯,但冬青还是万万没想到,林芯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反水。 林芯煎熬的面色中闪过痛苦和愧疚,“我也有苦衷,我也是无奈为之……” 叶折风强忍着愤怒的情绪迅速退回马车前,反手将一个白瓷药瓶扔进了冬青怀里。 “王妃配置的药丸,赶快吃了它,能解大多数软筋散和迷药的药性!” 冬青又气又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手脚发软地拿起瓷瓶服下一颗药丸。 难以想象,倘若她们怀中抱着的是真正的两个小公子,后果该有多可怕! “快!快把两个小贱种抱过来!” 见终于得手,楚云菡神色中迸发出无法掩饰的快意和欣喜,眸带恶意地粗暴抢过林芯手里的襁褓。 她兴奋地想着要先怎么给这两个小崽子点颜色看看,却忽然听得一道猪叫声响起。 “哼唧哼唧~” 楚云菡愣了愣,以为自己高兴的出现了幻听,又被蠕动的襁褓拉回现实。 她心里涌上几分不妙的预感,下一秒便见襁褓里忽然露出一个粉嫩椭圆的猪鼻子,还挂着疑似鼻涕的水光。 “哼唧吭哧~” 楚云菡纤细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瞳孔骤缩,双手微微颤抖地将襁褓翻开。 随后,赫然与一只肥头大耳的小乳猪四目相对。 这画面的冲击感过于强烈,楚云菡足足愣了三个呼吸,方才崩溃地尖叫出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巨响,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尖利的指甲刺入柔软的布料中。 莲夫人面色微变,沉声道:“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她刚凑过去要一探究竟,便见楚云菡怀里突然飞跳出一只年幼乳猪。 “嗷嗷嗷!!!” 小乳猪被楚云菡的指甲刺痛,当即发出哀嚎惨叫,剧烈地挣扎摆动起来。 四只蹄子一蹬,重重地在楚云菡脸上踹了一脚,恰踢中她被云苓一拳打歪了的鼻梁。 “啊!” 楚云菡惊叫一声吃痛地捂住鼻子,怀里的小乳猪顿时跳了出去,惊慌失措地奔逃进了夜色下的山林中。 看到这幕,莲夫人素来淡定的脸也出现了几丝明显的裂痕,迅速扯开了白露怀里的襁褓。 果然也是一头小乳猪! “吭哧吭哧!” “……” 想到自己谋划这么久,在京城郊外的客栈里守了大半夜,最后就抓到两只猪,莲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居然敢耍我们……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她!” 看着那头猪,她仿佛能感受到云苓那明晃晃的嘲笑之意,当即气恨的抽出身后侍卫的剑就要朝另一只小乳猪刺去。 “嗯嗯嗯嗷嗷!” 白露怀里的小乳猪却也跳出了襁褓,方才亲兄弟的惨叫引起了它的极度惊慌,落地后便朝着楚云菡一个猪突猛进撞过去,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楚云菡抬步便被飞奔而来的乳猪绊了一脚,失去平衡后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啊!” 她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好像磕到了块石头上,又有两股热流缓缓渗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白露神色一惊,“小姐没事吧?” 她赶忙上前扶起楚云菡,却见对方受伤的鼻梁这下不仅歪斜,还变塌了不少。 第 326 章 莲夫人破大防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亲眼目睹这未曾设想过的画面,楚云菡手下的人皆是傻了眼,甚至一时间忘记了继续进攻。 楚云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对云苓的杀意在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气急败坏地看向林芯,“说!是不是你背地里透露了消息给楚云苓那个贱人!” 林芯也傻了眼,“没、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音落下,只听远处数道马蹄声响起,迎面数十名黑衣暗卫正飞速靠近,是靖王府的援军到了。 莲夫人沉下脸色,“速速将他们全部拿下,不许让他们逃了!” 她目光阴冷地看了林芯一眼,也顾不得那两头猪了,迅速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个养着母蛊的瓷盒子,和一支造型古怪的虫笛。 “呜……” 莲夫人吹响虫笛,随着怪异的乐调响起,一动不动的母蛊也跟着发出阵阵有节奏的鸣叫声,在黑夜里极为刺耳。 她紧盯着叶折风,却见对方脸色没有丝毫痛苦之色,手下动作更没有停滞半分,转瞬间就斩杀了一人。 莲夫人终于有些慌了,她变换了吹奏的曲调,母蛊的叫声也变得凄厉暴躁起来,开始在瓷盒中四处爬动。 可叶折风依然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别白费工夫了,王妃早已洞悉了你们的全部计划,今晚不过是将计就计引你们出动罢了。至于你养在我体内的枯残蛊,也早就被王妃所除。” 听到这话,莲夫人终于彻底破防,瞪大的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面容狰狞地厉声质问,“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发现的,她又怎么会除得了枯残蛊!” 没有母蛊,楚云苓拿什么来除掉子蛊的? 叶折风不答,只是持剑朝莲夫人等迅猛攻去。 “夫人小心!”白露惊呼一声,第一时间将莲夫人拉开。 叶折风虚晃一枪奏效,迅速拉起跌坐在地上已经傻掉的林芯,没有任何恋战地准备撤退。 双方人马差不多,他不打算在这里死战,温泉山庄的每一个将士都会使用鸟铳,是眼下难得的人才。 倘若有人折损在这里,得不偿失。 白露的面色陡然变得狠戾,“哪里跑!” 她武功不俗,当即抽出腰间软剑,朝着林芯的脖子狠狠刺去。 叶折风面色一紧,迅速持剑拦下她的攻势,顺势回身一刺,刺穿了白露的肩胛骨,后者吃痛地后撤几步。 然那软剑虽然被打偏,却还是擦着林芯的脸侧而过,锋利地削去了她的一只耳朵。 林芯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鲜血淋漓的右侧脸。 “啊——!” “娘!” 叶折风大骇地喊了一声,瞥了眼身后的白露,咬牙迅速将林芯推入了马车中。 “掩护马车撤离!其余人后面跟上,切勿恋战!” 厉声吩咐完,他狠狠地在马腿上抽了一鞭子,两辆马车在众侍卫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离去。 莲夫人手下的人折损了好几个,地上还躺着不少哀嚎叫唤的,她看了眼白露的伤势,阴着脸没有再下令追捕。 竹篮打水一场空,楚云菡接受不了如此挫败,有些崩溃地道:“娘!竟叫那贱人把我们摆了一道,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蛊虫不明不白地死了,没能俘虏叶折风母子,那两个孩子也没抓到。 “回去处理一下白露的伤势,带上人直接去靖王府。”莲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阴郁地道,“顺便通知宋鹊羽,京城的城门现在可以封了,她送走了孩子又如何,自身还不是插翅难飞!” * 靖王府,云苓一夜未睡。 她静对着红色陨石冥想了一晚上,确保精神力处在最充沛的情况。 在看到城外夜空上方那一抹绚丽的烟火时,她便知道莲夫人母女定然选择了去拦截叶折风。 如此一来,陆七那边进展的万分顺利,十名火枪手在天未亮时便回到了靖王府中。 “夜一,温泉山庄里收到王爷那边的消息了么?” 夜一是靖王府影卫队里的人,平时和其他暗卫一样隐匿于暗处,极少露面。 温泉山庄的试炼中他表现出色非凡,被萧壁城提升为小队的影卫长,号令带领数十名暗卫。 如今叶折风不在,她这边的消息情报网就全靠夜一负责了。 云苓面前单膝跪着的男子摇了摇头,冷峻的面容有几分担忧。 “回王妃,暂未收到消息。” 云苓缓缓点头,吩咐道:“你继续盯着京城里的消息吧。” 她心底有一丝沉重,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萧壁城在与乔烨调换身份脱离队伍后,会给温泉山庄发一封密信,最终在那里与叶折风汇合。 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他的密信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难道呆子遇到了什么事? 不等云苓多想,没多久后夜一又去而复返。 “镇国公府、文国公府、以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全都被重兵把守。” “皇宫加派了兵马人手,消息传递艰难,如今暂不得知宫内具体情况。” 夜一刚汇报完最新情况,夜七便如一道鬼魅似地飘入房中,语气急切。 “王妃,楚云菡母女带着人来靖王府了!” 云苓眸光动了动,多了几分兴味,“我去会会她们,你们几个都藏好了,看我手势行动,没让你们动的话别随便开枪。” “对了,再派两个人去盯着爱德华,别让他出房间。” 夜一和夜三低沉应了一声,飞速跃上房檐,几个呼吸间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在房间里出现过。 萧壁城不在,楚云菡带领着手下的人直接硬闯靖王府,一路上气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揽清院。 踏入院中的时候,云苓正半躺在藤椅上,右手边的石桌上是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和一盘点心。 看见楚云菡,她挑了挑眉,高声道:“几天不见,你鼻子怎么歪成这样了。” 第 327 章 老虎不发威别当是胖猫 这话戳到了楚云菡的痛点,她下意识捂住鼻子,目光扭曲地看向云苓。 “姐姐似乎对目前的处境还没有清晰的认知,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靖王妃呢?” 楚云菡开口,声色阴森,语气中蕴含着压抑的怨毒。 龙舟宴上的屈辱是她十七年生涯中的最大转折,若不是楚云苓那一脚,她就不会名声尽失,从瑞王侧妃变成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丢了京城第一才女美人的名号不说,还沦为京城笑柄,不得不忍气吞声自敛锋芒。 这一切,她都要数十倍的讨回来! 云苓将手中茶杯放下,磕出重重一声响。 “你怎么老是喜欢哔哔赖赖,看来我上次应该把你的牙打掉才对。” 要动手就动手,开场哪儿来这么多垃圾话,放到出行任务的时候早死八百回了。 楚云菡淬毒的目光冷厉,阴森地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姐姐还能嚣张到几时!” 她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数名叛军持刀涌入揽清院,将云苓包围在其中。首发 与此同时,夜一等暗卫第一时间抬起鸟铳,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楚云菡的头。 看见云苓背后的手势,夜一低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身旁的夜七微微点头,目光紧锁住楚云菡的身影。 只要王妃一个进攻的手势,十把鸟铳立刻就会把她射成筛子。 云苓斜眸扫视一眼,精神力在呼吸之间把整个靖王府笼罩,前院不断靠近的叛军,房檐上一动不动的夜一等人,皆是被精准锁定住。 "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你就这么怕抓不到我?" 约莫五十人左右的叛军,皆是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精神活跃程度高于普通人。 想用精神力一击毙命还做不到,但消耗大半精神力的话,能够使其全部陷入一刻钟的昏迷。 有了仰仗,楚云菡眉目间多了一分的得意的傲色,“姐姐可是怕了?你若肯下跪磕头向我求饶,我倒是可以考虑接下来让你少吃点苦头。” 云苓瞥她一眼,懒懒地开口,“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女儿,别张口闭口姐姐的喊,你自个儿没妈么?” 楚云菡气结,恨恼道:“嚣张什么,等下我看你怎么张狂!白露,给我把她绑起来,先掌嘴一百!” 贤王有令,不许她们伤及云苓性命,但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能杀她,也要先讨几分利息才行。 她最恨的就是云苓那张毒辣的嘴,恨不得她变哑巴才好。 楚云菡一声令下,白露悄无声息地出现,目光冷冽地拿着绳索走向云苓。 此时,揽清院内却突然响起一道粗狂的震天虎啸。 “嗷呜~!”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便见一只壮硕的庞然大物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顶上。 虎妞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扫视着院内的人,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此刻纵使一身肥膘,也抵挡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王霸之气。 他甩了甩粗长的尾巴,将目光锁定在白露和楚云菡身上,尖利的爪子磨在瓦片上刺耳的响声,呜咽低吼着做出攻击的姿态。 “是、是老虎……有老虎!” 乍看见这么一只吊睛白额虎,院内的人皆是神色一变,紧张地防备起来。 猛兽本就不好对付,何况眼前这只白虎的身躯远超寻常,竟是比他们曾经见过的有所老虎都要大上一圈! 虎妞很满意这些人的反应,朝云苓投去一个的得意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瞧瞧,我厉害吧”一样。 随后它龇牙咧嘴地紧盯着楚云菡,目露凶光。 好大的胆子,这个可恶两脚兽竟敢伤害它的首席铲屎官! 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胖猫呢? “吼~!” 虎妞粗狂地嘶吼一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凶狠地扑向楚云菡。 楚云菡吓得腿都软了,大惊失色地尖叫出声,“白露!” 虎妞被云苓嫌弃了几个月,正想来个猛虎扑食一展雄风,谁料肥胖的身躯不似当初那般敏捷,脚下被瓦片绊了一个踉跄,霎时间呈倒栽葱的姿态滚了下去。 “嗷嗷呜!” 虎妞四肢在空中胡乱摆动,却还是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啊!” 一名叛军躲闪不及,被虎妞一屁股坐在庞大的身躯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当场没了气。 院里的人吓得脸色发白,迅速和虎妞拉开距离,原本包围云苓的人也全都散去。 “快快!拦住它,拦住它!” 人类对于巨型猛兽有着天然的恐惧,揽清院内顿时惊慌地乱作一团。 云苓眯了眯双眸,懒洋洋地躺在藤制摇椅上看热闹,单脚点地轻轻晃荡着好不悠闲。 她精神力微动,给与虎妞脑中的精神力印记相连,下达了杀令。 “妞儿啊,去咬那朵小白莲,其他人都皮糙肉厚的,不如她好吃。” 虎妞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头,仿佛刚才那个失足少年不是自己。 楚云菡吓得浑身哆嗦,双腿发颤,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说过北秦送给了云苓一只白虎圣兽,但一直不曾见过,便忘在了脑后。 难怪云苓如此有恃无恐,竟是还有白虎护身,楚云菡的脸色控制不住地一阵扭曲。 “哇嗷呜!” 不等她反应,虎妞已经露出尖利的爪子扑向楚云菡,将她重重按在地上。 楚云菡惨叫一声,脸上多出数道血痕,胸腹也被抓伤,要不是前阵子云苓嫌虎妞指甲太长特地修剪过,这会儿只怕已经将楚云菡当场开膛破肚。 楚云菡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那白虎的身躯比三个她还宽,口涎滴落下来,露出利齿的血盆大嘴能一口将她的头吞下。 “娘!娘救我……娘!!!” 她恐慌到了极点,剧烈地挣扎起来,崩溃哭喊着求救。 周围人皆是吓傻了眼,不但没人敢上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 第 328 章 白露之死 眼看虎妞就要将楚云菡撕扯入腹,白露大骇之下持剑刺去,“畜生!放开小姐!” 注视着一切的云苓此刻微微抬手拂袖,袖弩中便飞射出一根毒针,精准地射穿了白露的手腕。 白露吃痛下手一松,佩剑掉在地上。 虎妞察觉到身侧之人的恶意,生命受到威胁立刻被激发了兽性,松开楚云菡朝白露猛地扑去。 它的大口咬在白露被叶折风刺伤的肩胛骨上,低吼着发狠地撕扯起来。 院子里响起白露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令藏匿在暗处的夜一等人听得都心惊不已。 夜七忍不住冷汗涔涔地道:“这真的是那只大肥猫么……” 夜一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来王妃暂时还不需要我们出手。” 早在云苓当初亲自指导教学温泉山庄将士们训练的时候,夜一就知道,靖王妃是个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 她甚至都还没怎么真正出手,楚云菡便已经受到重创,真不知道王妃若是动了真格,接下来又会怎么样。 夜一微松了口气,转而又隐隐期待起来。 揽清院里,楚云菡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已经吓得完全失去了动弹的力气。 见白露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云苓方才缓缓开口。 “妞儿啊别咬了,她中了毒针,你吃了她会肚子疼的。” 听了云苓的话,虎妞方才嫌弃地松开白露残破的身躯,再次将目光锁定了楚云菡。 此时,莲夫人终于带着其余三十多个叛军赶到,踏进院子后面色大骇。 “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带人将靖王府小厮奴仆全部抓起来的功夫,揽清院怎么就已变得如同炼狱一般! 见来人众多,云苓这才又发动精神力,给虎妞下达了召回的指令。 虎妞不再试图攻击,转身一跃而至云苓身边,冷厉的金瞳防备地望着众人。 “娘!娘救我!” 楚云菡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朝莲夫人挪去,脸上的血和泪混合在一起,宛如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 “菡儿……” 莲夫人心疼地扶住她,又看了眼已经死亡,只剩下半边身体的白露,头脑一阵晕眩,胸闷的喘不过气来,差点当场昏过去。 这是她心爱男人所留下的唯一血脉,这辈子为了突厥皇室的大业,他们注定无法长相厮守。 白露被她一手养大,天资出众又忠心耿耿,是她这些年来的得力干将,为她办过无数要事。 她将其视作自己的孩子,当半个女儿看待,却没想到如今竟然死在了云苓手中。 “娘……白露死了……呜呜……她为了救我死了……” 滔天的恨意袭来,莲夫人愤恨惊怒地看着云苓,目光落在她身侧白虎那染着鲜血的皮毛上,心底却又无法抑制地升起丝丝寒意。 如此惊惧血腥的场面,云苓却丝毫不为所动。 那样骇人的猛兽,更是乖巧的如同猫儿一般贴在她身边。 这个丫头屡屡打乱破坏她精心筹备已久的计划和布局,她却从未看出这丫头过去的十七年里有何不凡之处。 莲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道:“你的祖父、父亲还有大哥都在我们手中,若想保住他们的命,就立刻乖乖束手就擒!” 云苓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抓了楚家人?” 怎么回事,祖父不是说文国公府有通往城外的密道么,老文国公办事那么慎密的人,怎还会落到莲夫人手中。 “将人全部带进来。” 莲夫人一声令下,靖王府内被俘虏的小厮丫鬟们便都被抓到了揽清院,还有老文国公等人。 “妹妹!”楚云泽见云苓还好端端的,发白的俊脸这才多了几分血色。 云苓看向老文国公,眼神微沉,“祖父,怎么回事?” 老文国公神色无奈,冷冷地看了老世子一眼,“你父亲误信白莲的苦肉计,暴露了密道之事。” 闻言,云苓顿时狠狠地剜了老世子一眼,眸中是满满的嫌弃。 老世子的眼神惊恐而茫然,似是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怎么会……你怎么会是安亲王插在京城中的突厥细作呢……” 在文国公府的时候,他才知道了一切,原来当初与莲夫人结识,误与对方春风一夜,全都是安亲王暗中派人做的。 世人都知道文国公府有祖训,楚家男儿除非年满四十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老世子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朝廷有那么多官员更好下手,安亲王怎么就偏偏选中他了? “白莲,你还没有告诉我,云菡到底是不是楚家的孩子!” 莲夫人漠然地看着老世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嘲,“要我为你生育子嗣,你也配?” 她是突厥皇室的公主,老世子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除了皮相好以外就是个草包,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老世子得到答案,面色无比难看,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想到莲夫人从始至终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他还替别的男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反过头来委屈自己的妻女,他就痛悔的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糊涂……我糊涂啊!” 看见父亲和儿子都因自己的疏忽落入敌人之手,老世子悔不当初,老泪纵横。 莲夫人冷漠地收回视线,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血红色的瓷盒。 “此乃蚀心蛊,只要你乖乖咽下蛊虫,我就留他们一条狗命!” 蚀心蛊? 云苓神色微动,心底来了几分兴趣,她之前从武安公那里听到过关于此蛊的描述,是比枯残蛊还要难求的蛊虫。 莲夫人见她丝毫不慌乱的模样,目光沉了沉。 “我不知道叶折风体内的枯残蛊你是如何除掉的,但此蚀心蛊乃南疆第一蛊,任你本事再大也无可奈何。” 此蛊无药可医,无法可除,中蛊之人,早晚必死无疑! 暗处的夜七有些着急,蠢蠢欲动道:“事态不妙,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夜一却摇了摇头,“继续静观其变。” 王妃刚才做了个手势,依旧是要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只听得院内响起云苓清脆的声音。 “好!我也想知道,此蛊是不是如传闻中那样厉害。” 正好拿这老白莲来试一试。 (作者君:成功出售便当一份,下一个幸运鹅是谁呢!大家可以猜一猜,猜对了没有奖励。顺便作者计算失误,不过情哥马上就会出场了!) 第 329 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云泽神色一惊,急的满头大汗,剧烈挣扎起来,“妹妹万万不可!” 楚云菡捂着鲜血淋漓的脸,忍着痛捡起白露的佩剑横在老文国公的脖子上,忌惮又怨毒地看着云苓。 “让那头畜生退下,你若是敢耍花样,我立刻就一剑杀了他。” 看着那锋利的剑刃,老世子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怒,“孽障……孽障啊!” 他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从不曾亏待过楚云菡母女,试问哪家妾室和庶女能享受如正房与嫡女一样的待遇? 然这份偏爱,却险些换来了楚家的灭顶之灾。 老文国公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开几缕,衣着也有些凌乱,身姿却如苍松般屹立着,神色沉静。 他扫了楚云菡一眼手里的剑,沉沉吐出几个字。 “狼心狗肺。” 楚云泽咬牙瞪向楚云菡,愤怒又心寒,“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祖父!” 楚云菡握紧了长剑,眼神阴郁,“别急,若是那贱人耍花招,下一个就轮到大哥你。” 云苓秀眉微动,配合地吹了声口哨,虎妞低低咆哮了一声,这才不情愿地退到了院子角落的墙下。 它露出尖利的两只前爪,不停的在地上抓挠,嘴里呜呜叫唤着,以防备的姿态紧盯众人。 莲夫人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一些,扫了眼女儿和白露的惨状,她微抬下颚吩咐手下的叛军。 “你们四个,上去将她给我按住。” 云苓没有丝毫反抗,任由着四名身穿盔甲的叛军死死钳制住自己的双臂。 见她束手就擒,莲夫人母女大大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狠戾再也掩饰不住。 楚云菡迫不及待地恨声道:“娘,快把蛊虫给她吃下去,为白露报仇!” 她要云苓受毒物噬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用剑划花那张脸泄恨。 看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张狂淡定! “妹妹!” 楚云泽双目赤红,却被叛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莲夫人拿起红瓷盒走向云苓。 红瓷盒被打开,露出一只半个指甲盖大的小虫,浑身着殷红色的坚硬盔甲,前端露出一道长长的口器。 盒子里有不少昆虫的残躯,皆是比蛊虫大数倍,却都被啃咬的只剩个壳子。 莲夫人阴冷地笑了一声。 “这蛊虫价值连城,数千只同类相残仅取一只,如今用在你身上,也算得上是你的福气了。” 价值连城啊。 云苓心里感叹了一声,但比起拿虫换金子,她还是更想给莲夫人一个教训。 听到这话,老文国公也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云苓。 他知道孙女还留有后招,府内藏匿着火枪手,却不知她打算何时才出动。 暗处的夜七紧张地道:“王妃都让人给按住了,这还怎么给咱们比手势啊,要不然还是动手吧?” 见莲夫人已经走到云苓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夜一咬了咬牙,正欲开火,却见院内惊变骤生。 只听得数道痛呼声响起,云苓忽地面色一冷,精神力如细针般迅速刺入两侧的人脑海中。 在对方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她挣脱钳制,扭身抬脚将身侧之人猛力踢开,动作利落果决。 莲夫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苓抓住手臂大力一折,剧痛传遍全身。 “啊——!” 云苓乘胜追击,用手肘狠击面部,膝盖紧跟着猛袭莲夫人脆弱的小腹,力道迅猛狠辣。 莲夫人惨叫连连,被云苓按趴在地上,双臂以一个扭曲的弧度弯折着。 楚云菡吓得差点把剑都扔了,眦目欲裂,“娘!” 云苓冷眼看她,轻飘飘吐出一句话,“你敢动文国公府的人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娘丢去喂虎。” 楚云菡瞥了眼白露的残躯,浑身冰凉,头晕目眩。 她想不通,她们带了这么多将士,还抓了楚家人,明明做足了万全准备,为什么还会屡屡在云苓手下吃亏,甚至一败涂地! 形式逆转,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暗处的夜七看的惊呼连连。 “好快的速度,好猛的攻势,好刁钻狠辣的手法!” 他知道靖王妃并不会什么拳脚掌法,也不会舞刀弄剑,但这精准狠辣的动作分明是练家子才能做到的。 没有花哨的动作,没有华而不实的架势,整套擒拿之术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直取对方要害! “这是哪门的武学?”简直闻所未闻。 夜一的关注点却在那四个不省人事的叛军身上,目露惊色,“王妃是怎么做到瞬间放到那几个人的?”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夜七不确定地道:“许是用了什么暗器迷药吧?” 常言道,医武不分家。 云苓的身手在组织里只能勉强算及格,她不擅长正面迎敌,但很懂怎么耍阴招。 她对人体的每一处骨骼肌肉、经脉穴位都极为了解。知道攻击哪里能有效限制对方行动,哪里能使其脱力眩晕,哪里能够一击毙命。 纵使彪悍如留情,训练时也免不了会在她手上吃暗亏,制服莲夫人这样足不出户的妇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莲夫人险些惨昏过去,痛的浑身冷汗涔涔,意识瘫痪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她瞳孔骤缩,惊惧地望着云苓,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你竟然还会武?” 这丫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什么德行本事她再清楚不过。 原本暗中偷学了一身医术就让她很不可思议了,如今竟然还会武! 云苓冲她微微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着她笑意盈盈却冷若寒潭的漂亮水眸,莲夫人变了脸色,浑身不受控制战栗起来。 她哆嗦地开口,语气有几分崩溃,“你不是楚云苓……绝对不是……你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不等莲夫人说完,一只纤纤素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瓷盒,掐着她的下颚把蛊虫塞了进去。 云苓幽幽开口,“这可是价值连城的蛊虫啊,莲夫人能享用到真是天大的福气。” 莲夫人面色大骇,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起来,却为时已晚。 第 330 章 不会真遇上事了吧 楚云菡亲眼目睹这画面,寒气从脚底直往心口冒,目露惊恐地尖叫出声。 “娘……娘!” 她看着莲夫人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哀嚎,也不知是身上的伤太痛,还是在被体内的蛊虫折磨噬咬着,整个人彻底被吓傻。 她疯狂地想要伸手抠挖喉咙,将那腹中蛊虫吐出来,却因双臂关节被扭曲反折动弹不得,一动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楚云苓,你这个妖怪,蛇蝎心肠的妖怪!” 中了蚀心蛊,意味着她必死无疑,直到死前最后一刻都要饱受蛊虫折磨。 想到这里,莲夫人癫狂的神情露出几分绝望。 云苓凉凉地开口,“差不多得了啊,别贼喊抓贼,要不要脸了。当初你给我娘用魂消香的毒,害得我脸上落了块那么大的毒斑,今天喂你只虫子又算得了什么。” 莲夫人目光震动,面色扭曲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为什么会解魂消香的毒?”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至今未能得到答案。 云苓偏不告诉她,“便是蛊虫我也能轻易解决,那种不入流的毒又算什么?”首发 看着莲夫人大受打击的模样,她弯唇笑起来。 “别说枯残蛊了,就是蚀心蛊我同样有法子处理,只要你们哄的我高兴了,我也不是不可以把你体内的虫子弄出来。” 莲夫人目光露出几丝希冀,忙忍痛道:“我可以立刻放了文国公府的人,只要你把蛊虫除掉,我答应绝不会动你的人一丝一毫!” 楚云菡听到这话,也赶忙收回放在老文国公脖子上的长剑,颤抖着扔在地上。 “莲姨娘凭什么觉得自己一条贱命能抵得过这些?” 楚云菡急道:“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便是!” “很简单,只要你现在立马给我表演个倒立吃屎,我高兴了就放过你娘。” 闻言,楚云菡的脸色立马青一阵红一阵,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躲在暗处的夜七听到这个要求,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赶紧捂住嘴,以免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夜一却是缓缓收起了鸟铳,靖王妃的战斗力远比想象中彪悍,看来不用太担心。 擒贼先擒王,她拿捏住了楚云菡母女,如今旁边那五十来个迟疑不安的叛军完全成了瓜皮摆设。 看起来完全就是在戏耍玩弄对方,没有丝毫紧张。 云苓颔首,笑眯眯地看着楚云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你考虑的如何了?” 楚云菡只觉得云苓这是故意在羞辱自己,气的浑身轻颤,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僵持间,只听得院外有人冷着声音通报,“贤王殿下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视线,便见贤王踏进院中,身后跟着宋鹊羽。 宋鹊羽已是脸色骇然,惊呼出声,“怎么搞成这样?” 她收到消息莲夫人母女带着人去找了楚云苓麻烦,明知贤王要求留对方性命,还是故意晚通报了一会儿,旨在盼着让对方受一番折磨。 哪知迟迟赶来一看,竟会是这等场景。 明明独身一人的是云苓,莲夫人一行人却是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凄惨! 白露死状可怖,楚云菡的脸上和胸腹尽是血迹,莲夫人更是发髻散乱多处骨折,像条狗一样狼狈地被云苓踩着按在地上。 这个结果着实强烈冲击了宋鹊羽的三观,令她感到难以置信。 云苓目光定定地锁住贤王,缓缓道:“贤王殿下好手段,好心计。” 贤王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静默了一瞬,沉声开口。 “来人,将老文国公等送回国公府好生安置,不许任何人打搅。” 贤王一声令下,背后的人立刻就上前解开了老文国公等人的绳子,楚云泽担忧地看向云苓,却强硬地被人带走。 云苓身形微顿,没有任何动作,如料不错,贤王是来带她入宫的。 对方的行为已经暗示了态度,并不会对楚家人做什么,让他的人看守楚家,反倒无需再担心楚云菡母女使坏。 楚云菡见状,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贤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这贱人把我们弄成这样,就这么算了?这就是殿下合作的诚意?” 贤王冷冷地看向她,不急不缓地开口,“本王早就说过,让你们先不要动文国公府的人,是你们擅自行动,与本王有何干系。” 说完这话,贤王扫了莲夫人一眼,又目光晦涩地看向云苓。 云苓读懂他的意思,大发善心地挪开了踩在莲夫人身上的脚,暂时失去了折磨对方的兴致。 “待我规整一番便立刻进宫,还请贤王殿下在前厅稍候。” 贤王颔首,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宋鹊羽心有余悸看了眼身旁那对母女,匆匆跟了上去。 立刻有人上前将哀叫不止的莲夫人扶起来,楚云菡忙扑上去,眼泪汪汪地哭出声,“娘!” 莲夫人冷汗淋漓,嘴唇惨白,不住地低吟痛哼,腹部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苓将虎妞安顿好,临走前似笑非笑地看向楚云菡。 “如果决定好要表演倒立吃屎的话,随时可以来宫里找我给你娘除虫。” 随后,她不顾楚云菡难堪扭曲的脸色,转身扬长而去。 却听背后隐约传来莲夫人忍痛的声音,气若游丝。 “……别得意,京城已在我们掌控之中,靖王也回不来了,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云苓离去的脚步未停,眉心却忽地一跳,余光瞥了莲夫人一眼,只见对方目光怨毒。 心情不由再次沉重几分,呆子不会真遇上事了吧? * 黄昏的余晖落下,血色残阳半隐于山林间。 官道上,萧壁城正带着十余随从策马狂奔,风中隐约散发着丝丝血腥味。 乔烨忧急地沉声道:“王爷,您的伤势必须尽快处理!” 他的目光落在萧壁城的肩膀处,那里不久前才被一支羽箭穿透过,留下一个深深的血窟窿。 山路崎岖,马背坎坷,那只草草上过药的肩膀正不断地渗出血液。 萧壁城面色冷沉,加快了策马的速度,“才刚甩开那群人,先拉开距离要紧,我的伤不碍事。”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夕阳留下的余晖不多了,很快这片荒郊野岭就会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前所未有的过度使用精神力,令萧壁城此刻头脑一阵接一阵地眩晕疼痛,他咬牙强忍着保持清醒。 云苓曾告诫过他,精神力过度使用后要尽快进行冥想定神,或者否则大脑意识处于崩溃疲倦边缘的话,精神力很容易出现异常波动,难以自控。 只是目前的状况,他不仅不能停下来静心冥想,还要挤榨最后的精神力探测周围,以确定追杀他们的贼人方位。 山林数百米外,客栈中。 仅剩的一间客房里,足足挤了四个人。 一个面容冷厉的女子正抱着剑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蓦然睁开眼睛,微微蹙眉。 “是错觉么?” 就在刚才,她竟然隐约察觉到了远处某个方向有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波动。 第 331 章 三妹夫出事了 暗卫月隐凑过去低声问:“娘……” 他刚蹦出一个字,便被留情抬手一拳打翻,“别吵。” 月隐眼冒金星地捂住鼻子,风妃娘娘这动不动就揍人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他目露委屈和疑惑,却不敢再随意出声,另外二人见状也刻意放轻了呼吸。 留情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窗外,集中精力试图继续感应那道波动。 她的头部遭受过重击,旧伤导致精神力运转滞塞缓慢,感应能力大大下降,不确定刚才是不是错觉。 留情一动不动凝神静坐,不远处,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男子面色带些许病态的苍白,身姿如青竹般挺拔秀美,纵使穿着寻常白衫,也难掩一身清贵。 “可是有何异常?” 他一开口,声音如环佩相撞般悦耳。 留情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没什么,我刚才精神错乱了。” 那一瞬间的波动过后,周围再无异样。 月隐小声嘀咕,“娘娘太双标了,怎么光打我不打摄政王。” “还不是你长得丑,丑到不说话我都想打你。” 另一个暗卫星沉开口,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开口也是稚嫩的娃娃音。 月隐气得冷笑,“我再丑也比你长得俊,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星沉脸色霎时就绿了,他真实年龄已经二十出头,外表和声音看起来却才十三四岁,导致现在都还是单身。 被戳到痛点,他当场跳起脚来。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留情结结实实两坨子下去,瞬间又安静如鸡。 “说了别吵,你两个都给我到门外走廊上罚站军姿!” 在她冷然霸道的目光下,月隐和星沉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 留情关上门,这才变了脸色,严肃地紧盯着窗外。 顾长生低咳了一声,“你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 留情点点头,就在刚才远处又有一道精神力波动,这次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这道精神力很陌生,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不属于组织里另外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她心底讶异,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其他精神力者? 但很快想到云苓在信中所提过的,靖王精神力自然觉醒之事,忽地心头一动。 “三妹夫领兵出征,是不是会经过这附近?” 顾长生对西周舆图较为熟悉,点了点头,“从大周京城前往玉门关和绥城,这里是必经之路。” 留情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那他们可能出事了。”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远处的深山中,波动的精神力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深更半夜的,靖王断不可能放着好好的管道不走,带着手下往密林里面跑。 想到这里,留情提起长剑,决定一探究竟。 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她可不想看老三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穿来这个世界之后,她买的房子没了,存款也没了,养不起老三和她的两个奶娃啊。 * 山林间,天空余晖已剩下不多,很快便会尽数隐没在山峦中。 萧壁城勒马停下,沉声下令:“即将入夜,我们弃马入山,天黑他们也难搜寻到我们。” 在精神力监控的范围内,那群人一直没有放弃追捕,不断在向他们靠近。 乔烨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大家把马拴好,将干粮和武器带上!” 山路陡峭,马匹难以行走,更会留下痕迹,他们不得不暂时弃马入林。 萧壁城迅速在林中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乔烨点燃火折子,借着火光开始为他处理伤势。 “还好箭上无毒。” 只涂了麻痹行动的药物,不过王妃为他们准备的药物很全面充分,并未让对方得逞。 肩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格外可怖,萧壁城却眉头也未动一下。 他历经沙场数年,九死一生,这样的伤并不值得一提。 乔烨叹了口气,神色担忧,“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竟然会出现如此多的突厥士兵。” 听到这话,萧壁城眉宇间生出一丝戾气。 从京城前往边关要经过郦城,而其中官道的常路上,须通过一个两峰之间的百米索桥栈道。 中午过索桥时,他们遇到一行潜伏已久的刺客,对方的攻势出其不意,在交战中直接破坏了那条索桥。 萧壁城带着不足十人的随从,就这样与身后的五千精兵遥遥隔着两峰相望。 他们在栈道的另一头,很快就遭到了上百人的围堵截杀。那群人彪悍凶猛,从武学架势和口音来看,都是纯正的突厥人。 萧壁城和突厥交手多年,对这群人的风格再熟悉不过,很快就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对方见状,也张狂地笑道:“不错!我等正是奉哥舒布将军之命,前来取阁下项上人头!” 哥舒布,突厥十大猛将之一,排名第五,也是萧壁城的手下败将。 千钧一发之际,他不得不按照云苓所教过的那样,催动精神力对敌人进行攻击。 他没有用精神力杀人的经验,杀意又太过强烈,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在连续绞杀数人后,精神力急剧消耗殆尽,最后头脑昏胀,针扎似的剧痛。 乔烨担忧地扶住他,“王爷,贤王与突厥狼狈为奸,那些人莫非是他派来的?” 萧壁城揉着额角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贤王若想杀我,没必要多此一举,郦城数万大军都已入了他的麾下,等我到了郦城再动手岂不更稳妥。” 第 332 章 狼袭 贤王或许想逼他走,但不会立刻要他的命。 “边关局势紧张,他暂时还需要我前去坐镇稳住民心。我若死了,朝中军心大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就算想杀他,也绝不会挑这个时候。 乔烨脸色微变,“那就是突厥暗地计划了,他们想要王爷的命!” 靖王若是没了,获利最大的就是突厥。 “倘若王爷身陨,边关就无人坐镇,即便风家联军及时赶到,大周也已民心大乱,莲夫人于京城这边若再有什么动作,后果不堪设想!” 萧壁城冷笑,“贤王到底低估了突厥的狼子野心,妄图与对方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也不知道贤王都答应了对方什么要求,又暗中协助隐匿了多少势力在郦城和京中。 可以预料到,以莲夫人为代表的突厥势力,眼下或许与贤王相安无事各需所取。 但若突厥得知他身死的消息,定会立刻翻脸行凶。 云苓和太上皇等人还留在京城里,他必须尽快赶回温泉山庄,以防异变突发! “乔烨,你看一下舆图,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大概要多久到京城?” 乔烨借着火光打开卷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向东绕山而行三十里地再折回官道即可,最快大约要花上六天的时间。” 六天……比计划回到温泉山庄的时间要晚两天。 马匹暂时弃了,不过一路上当有不少客栈与驿站,倒是好处理,只担心一路上还有突厥人的埋伏与追捕。 “把火灭了,暂时歇息吧。” 乔烨点点头,及时踩灭了火堆,以免追捕之人看到火光后有所察觉。 赶了几天的路,又突遇生死之变,一众人马皆是疲惫不堪。 萧壁城知道此时应尽快放松冥想,但还是忍着头部的疼痛,将精神力笼罩周身数百米之外,确保有人搜查来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漫长的夜晚不知过去多久。 皎洁圆月之下,忽地响起一道狼嚎声,远远地回荡在山谷之中,悠远绵长。 意识半昏半醒之间,萧壁城蓦然睁开双眼,神色微变。 “乔烨,醒醒!” 就在刚才,他的精神力探测范围内忽然有几十个活跃的生命体出现,并不断急速靠近。 通过感知可判断,并非人类,而是…… 乔烨惊醒过来,按住剑道:“可是突厥贼人追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空旷的山林里起数道野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不断回荡,恐怖渗人。 “嗷呜……” 周围开始冒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 随行的将士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爷,是狼群!” “嘶……怎么会突然聚集这么多狼?” 萧壁城迅速反应过来,厉声喝令众人,“立即上树,用袖弩射杀狼群!” 如今军中绝大多数将士都佩戴有云苓设计出来的袖弩,里面一次可装三十余根毒针,配一个小臂粗的竹筒,还能有百余根的补给。 既有一击必杀敌人的毒针,也有活捉俘虏用的麻醉针,解决狼群绰绰有余。 但响起刚才那道渗人诡异的狼嚎,萧壁城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 这些狼群聚集的诡异,就像是得到命令之后,有目的地寻找到他们一样。 他知道突厥与南疆往来多年,也学过不少驭兽秘术。 哥舒布的手下就有一名人称小狼王的驭兽师,听说是被野狼所抚育长大,能够控御草原野狼袭击人,绥城百姓没少在他手上吃亏。 越来越多的野狼聚集靠近,随着如雨般的毒针不断倒下哀嚎,却没有一只散去。 山脚下,一行人正举着火把驻足观望。 “小狼王!看来狼群已经找到他们了!” 为首的短发少年一身墨灰衣裳,虽打扮文雅,却与气质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少年眼神透着一股野性的戾气,与他身侧的巨狼如出一辙。 “原本哥舒布将军下令活捉靖王,不过这下看来,只能把啃剩的骨头带回去了……” 说完习惯性地抬手舔了舔手指,宛如一头野兽在舔舐利爪。 “进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少年一声令下,数道火把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 山林的另一条路上,星沉抱着胳膊,冷直打哆嗦,面色紧张。 “娘娘……大半夜的我们进山来到底干什么啊?” 刚才他可听得清清楚楚,这山里有狼群正在活动,数量庞大! 留情不咸不淡地答:“夜间训练。” 星沉一时无话可说,风妃娘娘怎么老想一出是一出。 他们不是偷偷带摄政王来西周求医治病的么,为什么要大半夜的不睡觉,爬山锻炼身体啊? 顾长生低语,“别说了,尽快跟上。” 二人只得加快脚步跟上,心底叫苦不迭又暗暗惊异。 风妃娘娘明明跛了一只脚,这疾行的速度却仍让他们追的有些吃力,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摄政王,您的身体……” 顾长生神色平静,“我并无大碍。” 星沉叹了口气,无奈担忧地和月隐对视了一眼。 摄政王也是,明明奇毒渗入五脏六腑,竟还陪着风妃娘娘胡闹。 他们是真的担心,摄政王还没来得及见到那位神医靖王妃,就已经先嗝屁了…… 第 333 章 靖王精神力暴动 留情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另一只手的剑越握越紧。 她能感觉到,前方那道精神力不断地在进行攻击,且愈发狂躁凶狠,隐隐有失控的迹象,想来战况猛烈。 留情心底不禁感叹,好纯正浑厚的精神力,跟之前所接触过的全然不同,莫非这就是自然觉醒者的非凡之处? 跟在后面的月隐一惊,“有血的味道……这林子里怎么这么多狼的尸体!” 留情疾奔在最前方,已看见了不远处的火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夹杂着狼的哀嚎不断响起。 随后她便感觉那道精神力似是枯竭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片刻后,又宛如龙卷海啸般卷土重来,带着天崩地裂般的毁灭之意。 仅有精神力者可听到的咆哮嘶鸣声袭来,刺的留情脑海一阵如同针扎般的疼痛。 她心底暗暗一惊,这是精神力暴动的现象! * 林深处,地面一片惨烈狼藉。首发 野狼尸体与人的尸体四处散落,夜风中弥漫着吹不散的浓重血腥味。 面对狼群与三十多个人的围攻,萧壁城手下之人已仅剩伤势不轻的乔烨一个。 灰衫少年这边也情况目标,人手折损了大半,他震撼地看向萧壁城,神色狠戾忌惮。 “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才他手下的一些人根本没有碰到靖王,却突然间莫名倒地不起,他伸手一探,竟是全部没了气息。 他甚至都没看清靖王做了什么! 难不成有鬼? 乔烨忍着痛,虚弱地看向萧壁城,万分担忧,“王爷……” 萧壁城扶着长缨枪半跪在地上,双目紧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宛如一条搁浅将死的鱼。 长缨枪和盔甲上满是血迹,他半张脸染着殷红之色,与豆大的汗水混杂在一起,表情狰狞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修罗。 以他的枪法和身手,想要越过重围取小狼王性命并非难事,可偏偏却被头脑剧烈的疼痛折磨的近乎生不如死。 像有千斤重般的铁锤一下下撞击头部,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膨胀,将脑袋挤涨的快要炸开。 “小、小狼王……实在是太邪乎了,接下来如何是好?” 此刻,众人映在火光下的脸色惨白,谁也不敢轻易靠近萧壁城一步。 他们亲眼见识了对方迅猛凌厉的狠辣枪法,更忌惮他那夺人性命的诡异招数,就像是邪神一样。 灰衣少年咬了咬牙,野兽般的眸子闪过厉色。 “拿弓箭来,他绝不能留!” 太诡异了。 少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不能留靖王活口,否则必成大患! 锋利的冷箭对准了萧壁城,乔烨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若非腿伤难以动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挡在面前。 灰衣少年接过弓箭,迅速搭箭,松弦。 “王爷——!” 萧壁城俊脸狰狞,双目紧闭,头部的剧痛已经令他无法关注乔烨的呼喊,对于死亡威胁的感知却骤然间被放到最大。 他脑中飞快闪过云苓的脸,几乎是本能地紧绷身体,潜意识全力防备。 在利箭破空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如汪洋决堤般,狂躁地喷涌而出。 下一刻,灰衣少年手下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惊恐地叫起来。 “有鬼……林子里有鬼!” 就在刚才那瞬间,他们亲眼看见飞向靖王的利箭竟然凭空消失了! 随后利箭再次出现,却是诡异地掉了个头,速度半分不减地飞向了小狼王! 灰衣少年面色大骇,野兽本能激发,敏捷地闪躲开来,却依旧被狠狠刺穿了腹部。 “妖怪……他是妖怪!狼王,快咬死他!” 灰衣少年忍着剧痛,厉声呼唤身后大半人高的灰色巨狼。 后者嘶吼一声,扔下啃了一半的躯体,凶狠地朝着萧壁城扑去。 就在这一瞬间,林深处猛然飞出一柄利剑,精准地刺穿巨狼的喉咙。 “嗷呜——” 巨狼发出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抽搐挣扎起来。 灰衣少年再次面色惊骇,来不及怀疑是不是靖王又动用了妖术,便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从天而降,动作利落地拔出巨狼身上的长剑,并再补了一刀。 她容貌生的清丽精致,周身气质却如一柄没有鞘的利剑,带着精铁般的冰冷与寒意,锋芒毕露。 “你是谁!” 留情眸色冷然地看向灰衣少年,目光比死过十任老公还要冷寂无波,看的后者遍体寒生。 危险!危险! 心底的直觉在疯狂地叫嚣,警告着他立刻远离眼前的女人。 下一刻,只见对方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袭来,丝毫不给他闪躲的机会。 长剑噗哧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刺入灰衣少年的胸口。 “小狼王!”残余部队人马惊恐地叫着,慌张向后退去。 留情侧身,抽回剑后一个字也没多说,月色下剑身寒芒闪耀,惨叫声此即彼伏。 “娘……娘娘,等等我们啊……” 月隐和星沉一左一右地扶着面色苍白的顾长生赶到时,对面的人早已没了一个活口。 留情收回剑,缓缓向着扶枪半跪的萧壁城靠近,走路姿势有些微怪异。 乔烨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面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留情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认真打量了面前俊朗无双的男人几眼,确认身份后眉头瞬间舒展。 萧壁城头部的疼痛已逐渐减弱,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睁开眼睛,就感觉左侧肩膀的伤口被重重地大力拍了一下,头顶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 “咋样了啊你,三妹夫!” 听到这话,乔烨再次陷入呆滞中,神色有些迷茫。 左肩剧痛传来,萧壁城脸色微变,闷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大兄弟,刚才没瞅见。”留情讪讪地收回手,扫视了周围一圈尸体,不住地发出惊叹,“你一个人打这么多人?卧槽牛逼啊!” 顾长生说他的枪法堪称天下第一,看来没有水分。 云苓眼光真不错。 萧壁城:“……?” 【作者君:王爷的进阶异能觉醒啦!跟云苓她们的不太一样哦。顺便云苓&留情:感谢姐妹救我老公狗命!(本文应改名叫,四姐妹和她们没用的男人们)】 第 334 章 摄政王与留情 看着满地的狼藉,月隐和星沉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神,站在树底下窃窃私语。 “娘娘怎么叫那个人三妹夫,风将军明明只有一个女儿啊。” “他们看起来似乎不仅遭到了狼群袭击,还有仇敌追杀……” “难怪大半夜突然进山,原来娘娘是来救人的,可何时收到的求救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月隐和星沉感到匪夷所思,但识趣地没有多问,这位风妃娘娘身上本就秘密颇多,时常举动出人意料。 留情甩掉剑上的血渍,收回鞘中,“三妹夫,你怎么不说话啊?” 她感觉对方暴动的精神力已恢复了平静。 萧壁城头脑深处的昏涨刺痛还未全部消退,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有些发懵。 心底涌上深深的疑惑,他抬眸想看清来人的模样,眼睛却被血迹所模糊了视线,看不真切。 此时另一道模糊的人影走至身前,熟悉的声音中带有几分关怀。 “壁城,你怎么会在山中遇袭?” 萧壁城瞳孔骤缩,不可思议道:“长生!” 说话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见面不多,却相知有素的北秦摄政王顾长生。 更早的时候,他们也曾在边关共同作战过三个月。 认出了旧友,另一个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而出了。 萧壁城擦去脸上的血迹,打量了留情几眼,的确是记忆中风小妹的容貌,可气质却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另一个人。 萧壁城试探性地开口,“……苓儿师姐?” 月隐星沉双双吃惊,师姐? 他们知道风妃娘娘有个同门师妹远在西周,对方正是他们此番前来寻医问药的对象,靖王妃。 那眼前的男子不就是西周靖王爷了? 留情的语气罕见地温和,“都是一家人,不用叫的这么生分。” 萧壁城全身肌肉和神经都放松下来,舒了口气,点点头向她示意。 “不知苓儿她们平时如何称呼你?” 虽然他此前心底一直在吃这人的醋,但对方毕竟是女子,又是云苓出生入死的好姐妹,自是要把关系打好的。 “老一喊我二驴,老三喊我情哥哥,老幺喊我二大爷。”留情抱剑而立,神情友善,“你想咋叫就咋叫,我不介意。” 留情性子直不喜欢拐弯,脾气又执拗,胧夜总嫌她倔的像头驴,因此常称呼她“二驴”。 云苓则是因每次出行任务,十次里有八次要和她扮演夫妻、情侣或是兄妹,"情哥"、“情哥哥”的喊多了也就顺口了。 至于璇玑,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常常被她揍的直喊爷爷,然后哭着去找三姑奶奶云苓救命。 留情话音落下,空气中有片刻短暂的沉默。 其他人:“……” 她不介意,但他们介意。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总觉得在留情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和云苓同类的气息。 头部的不适感终于大幅度减轻,他忍痛撑着长缨枪站起来。 “长生,你们怎么会在大周?” 按照旧约,顾长生应该在三月初春的时候才会动身出使大周,眼下却提前一个多月出现在这里,还赶来救下了他们。 顾长生抬手半掩着唇咳嗽了两下,伸出一只手扶住他,“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先处理伤势要紧。” “我不打紧,只有肩膀一处箭伤。” 他身上的血迹都是敌人的,倒是乔烨为保护他胳膊上挨了一刀,腿还被野狼咬了。 萧壁城上前去查看乔烨的伤势,发现他伤势不算致命,只是被咬伤腿难以动弹,松了口气。 众人捡起被踩的脏污的包裹,翻找出云苓特制的伤药,借着火光处理起伤口来。 留情率先主动道出前往大周的原因。 “顾长生中毒了,只余下三个月寿命,再不治就玩儿完了,我带他来找苓妹救命。” “顺便让苓妹给我也治治,我现在手脚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很麻烦。” “北秦那边有人想顾长生死,他借去外地出差的名义偷偷来的,所以一路比较低调。” 留情三句话言简意赅,萧壁城却很快了解了来龙去脉,他和风家兄弟交情匪浅,对顾长生的秘密事迹也知晓一些。 听闻他幼时曾被贼人所害,落入一名南疆苗女手中,对方为折磨他,将他当做药人试毒。 自此后顾长生内体多种毒素缠绕融合成一种奇毒,天下无人可解,只能常年用药物压制。 思及此,萧壁城皱眉向对方,“长生,你的毒是怎么回事?” “前阵子中了奸人的诡计,以往的药物已无法压制我体内的毒,听留情说你的王妃培育出了许多早前已灭绝的奇株,恰能根除我体内的毒,便特地前来求医。” “我因毒发的缘故无法运功用武,留情早想来寻她的师妹,便一路护送我至此。” 当年他的毒之所以无法根除,就是因为需要入药的许多奇株都已灭绝了。 顾长生不急不缓地将前因后果道来,清俊的脸上眼眸无波,并无一丝愁郁。 萧壁城心底有几分唏嘘,明明是天下第一剑客,却受尽苦难折磨,可比他惨多了。 顾长生眼底透出几分清浅的无奈,“不过目前来看,我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前两天经过郦城的时候便听说了你要出征的事。” 萧壁城收起伤药瓷瓶,神色也带上一丝凝重,将大周近来的局势细细道来。 “如今苓儿独身一人留在靖王府中,必须尽快赶回温泉山庄统领剩余火枪营将士,与镇国公世子调令的沅城援军汇合,以免京城变故频生。” 顾长生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必须帮大周顺利度过眼前的危机,否则对北秦也没有好处。 留情面色淡然,语气中是毫不犹豫的肯定和信赖,“相信苓妹,有她在京城那边一定没问题,也无需担心她的安危,哪怕当真万军交战她也能轻松全身而退。” 小组四人里,论心智最突出的是老一,论武力最强的是她。 云苓看似都不突出,但综合能力却是最强的,上辈子的单人任务成功率一直位列小组第一。 第 335 章 特殊能力觉醒 云苓没有老一体虚柔弱的缺陷,脑子也比她转的快,沉得住气,更有一副好皮相能轻易迷惑敌人。 至于老幺就不用提了,每次任务不帮倒忙已是谢天谢地。 留情曾不止一次怀疑老幺是敌方安插的内鬼,每次出行任务时只要有她在,四打四的局面就很容易演变成三打五。 团体任务里,她和云苓是最默契互补的搭档,双人出动任务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而和老幺在一起时则不到百分之十。 想想都来气,恨不得立刻给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老幺两个爆栗。 顾长生看着她,面色松缓了几分,眸底浮上几丝清浅的笑意。 “极少见你如此肯定一个人,看来壁城娶了位不凡的王妃。” 他对云苓愈发好奇,忍不住想尽快见一见,留情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伴是什么样子。 萧壁城听了留情的话,焦躁的心情也不由得平复了几分。 他瞥了眼顾长生的神色,觉得他看留情的眼神不太寻常,记忆里的好友一向都是笑意不达眼底的模样,冷清疏离。 不过联系起顾长生和风家的关系,萧壁城又释然了。 听闻当年顾长生落入南疆苗女手中后,正是被风老将军所救,因此与风家的情分非同一般。 凭着这份救命之恩,顾长生一直很照顾风家兄妹三人。 萧壁城没再多想。 处理好身上的伤势,乔烨开口道:“王爷!这些人没回去复命,定然还会派人来搜寻,眼下如何处理?” 萧壁城扫视了眼周围一圈尸体,眼眸微沉。 那灰衣少年未回去复命,突厥定然还会派人前来搜查,若知道他没死,定会想法设法阻拦他回京。 思及此,他最终挑选了一具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尸体,并换掉身上盔甲,留下了那柄象征身份的长缨枪。 萧壁城目光落在另外几具尸体身上,目光沉痛,“只可惜了我这几个大周将士。” 留情主动道:“我帮你挖坑把他们埋了。” “多谢。” 萧壁城终究不愿这几个大周将士被豺狼野狗分食,在留情等人的帮助下,与百米之外挖了个大大的深坑将人埋了进去。 他记下大致方位,以便将来能带这几位将士魂归故里。 做完这一切后,天已经快蒙蒙亮。 乔烨腿脚不便,月隐星沉帮忙将他背回了客栈,众人迅速休整一番,决定尽快向温泉山庄出发。 一路上,趁闲杂人等不在的时候,留情不动声色地私下询问萧壁城。 “三妹夫,之前你精神力暴动,现在有没有什么异样?” 也算因祸得福,当时他的精神力消耗殆尽,如今再次恢复后竟然增长了一倍不止。 与此同时,他似乎感觉自己那股精神力悄然发生了些许细微的改变。 留情挑眉,“你不觉得饿么?” 萧壁城摇摇头,心情仍有些沉重,“吃不下。” 留情心里微惊,使用精神力对体能和脑力都会有高消耗,精神力耗尽后若不及时补充能量,活活被饿死的例子不是没有。 可萧壁城却全然没有这种后遗症,自然觉醒者果然与她们不同。 留情颇感兴趣地道:“三妹夫,你的精神力特殊异能是什么?” 萧壁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迟疑地道:“此前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林中遇袭那晚……” 他想起当晚的情形,那小狼王的箭支射过来后,在空中诡异地消失又调转了个方向。 留情素来平静的脸上满是讶色,“隔空换物?” 这不是上辈子组织高层最想研究实验出来的异能么? 研究论文曾称,按照理论,精神力发展下去可以延伸出涉及空间与时间领域的能力,不过那群人研究了一辈子也没能研究出来。 看来药物觉醒和自然觉醒的区别很大,不知道她那两个干儿子又会是什么情况。 苓妹找的老公有点猛啊。 萧壁城却是瞥了眼乔烨,欲言又止。 那晚精神力暴动后的异象在场的人全都看见了,如今目睹这一切的活人只剩下乔烨一个,对方性格稳重,更是他忠心耿耿的部下。 萧壁城犹豫着要不要和乔烨解释,乔烨反倒先主动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王爷,您不用多说,属下都明白,定是那位仙尊在暗中护佑着您。您放心,这件事属下谁都不会告诉的。” 萧壁城:“……” 既然给他找了理由,那他就不多做解释了。 萧壁城的能力觉醒的突然,又与云苓等人的情况不同,一时半会儿竟掌握不得要领。 他以最快的速度朝温泉山庄赶去,一路上细细摸索探究着这股力量。 * 京城。 皇宫中却气氛沉重压抑,无人有兴致欣赏春景。 云苓随贤王的人入宫后,对方便先将她安置在了一个宫殿里,然后匆匆离开了。 伺候她的侍女叫迎春,是贤王府的人。 “我什么时候能去见父皇?” 迎春福了福身,恭敬地答:“还请靖王妃耐心等待主子的命令,您若是觉得殿中烦闷,奴婢可陪您在宫中四处走走。” 云苓眉头微蹙,又很快松开,“那你就陪我出去走走吧。” 先前夜一给过消息,如今宫里的后妃都被软禁在各自的宫殿中,没有允许不得随意外出。 贤王倒是没有禁她的足,允许她在宫中部分地方走动,只是无论到哪里都有迎春和两个侍卫跟着。 云苓在附近走动了一圈,不动声色地查看皇宫四处的情况。 行至回廊拐角处,她隐约听到一番动静,夹杂着女子恐慌惧怕的啜泣声。 “哥舒布将军,贤王殿下有令,您不可……” “滚!”陌生的暴躁男生传来,语气不耐,“一个小小的宫女罢了,本将军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云苓扫了眼方位,是永乐殿方向传来的声音,那里是六皇子生母丽嫔娘娘的寝宫。 她微微皱眉,调转方向朝永乐殿走去。 第 336 章 深藏不露的丽嫔母子 永乐殿,炭火盆噼啪作响。 已是初春,丽嫔还穿着夹绒的衣裳,半身裹在深紫色的棉被下。 叛军入宫之后,后宫嫔妃们的行动便受到了限制,不得随意外出。宫女们没法寻来原料缝制新的暖袋,便只好再次燃气炭火。 映秀姑姑为丽嫔掖好被角,“娘娘,可要再添些炭火?” “不用了。”丽嫔冻的脸色发白,摇摇头,“映秀姑姑,外面是什么人在吵闹?” 闻言,桌边的六皇子起身朝外面走去,“母妃,我去探探情况。” 永乐殿门口,两三个太监伏在角落里的青石板上,不住地瑟瑟发抖。 一个大周皇宫的禁卫军队长站在哥舒布身侧,神色为难。 “哥舒布将军,这是丽嫔娘娘的贴身宫女,您真的不能……” 说罢他便推开禁卫军队长,目光邪肆地朝那姿容秀美的碧衫小宫女伸手抓去,后者吓得花容失色。 忽地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小宫女拉开,哥舒布抓了个空。首发 少年音色清脆稚嫩,“丽嫔娘娘口渴了,你还不赶快煮一壶热茶送去。” 碧衫小宫女转身见是来人六皇子,当即如逢大赦,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回六皇子,奴婢这就去!” 她退后两步,慌慌张张地朝寝殿一路小跑,像是身后有什么恶鬼在紧追不舍。 哥舒布面色一沉,狠戾地看向六皇子。 “你这小兔崽子,什么意思?” 突厥人身材高大魁梧,六皇子今年才十六岁,刚抽条的清瘦身形站在哥舒布面前刚过肩膀,活像是鹿崽遇上了棕熊。 六皇子漆黑的双眸明亮清澈,脸颊因紧张习惯性微微发红,神色中却无惧怕之意。 “哥舒布将军,丽嫔娘娘身子不适,离不开贴身宫女的照料,还望见谅。” 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加快脚步离去,哥舒布愣了一下,眼眸燃起熊熊怒火。 哪料竟在六皇子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底下吃了瘪,当即不顾禁卫军队长阻拦大步跨进永乐宫中。 “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本将军作对!” 六皇子没想到哥舒布竟然会直接闯进来,当即变了脸色,拦住他拔高声音。 “这是丽嫔娘娘的寝宫,外男不得随意进入!” “老子管你是谁,丧家之犬也敢在这里端架子摆姿态!别说一个小小的宫女了,老子就是讨要你亲娘,贤王怕也不会拒绝!” 哥舒布冷笑着,抬手一挥推开六皇子,拔刀朝着殿门大力一砍。 殿门霎时破掉一个大口子,他狠狠一脚踹开,屋内的几个小宫女顿时惊恐尖叫着抱作一团。 映秀姑姑沉下脸,厉声喝道:“不得放肆!” 哥舒布目光放肆地在丽嫔和映秀姑姑身上打量了几圈,毫不避讳。 长的都不错,比那碧衫小宫女强不少,可惜年纪太大了,他独爱那些十六七岁鲜嫩可口的少女。 其他年纪超过二十岁的女子,长的再漂亮他也不会下手。 “你们应该庆幸老子对你们没兴趣,不然定叫你们领教一下老子玩女人的手段!” 哥舒布狂笑一声,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步流星地朝刚才那个碧衫小宫女走去。 后者脸色煞白,浑身因恐惧而不住颤抖,险些当场吓晕过去。 六皇子紧张地抓住丽嫔的被角,不安迟疑地道:“娘……” 丽嫔与他对视一眼,脸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被褥下的刺绣上。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碧衫小宫女绝望地哭叫起来,眼看哥舒布的大掌就要抓住对方,他忽然吃痛地猛收回了手。 腕部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后传来阵阵脱力的酥麻感,只见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正精准地刺在腕间的穴位上。 哥舒布眼神一惊,面色狠戾地看向众人。 “谁!” 他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嫔妃的寝宫中,竟然还有深藏不露的高手。 哥舒布犹如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拔下绣花针,目光锐利地在众人身上扫视。 脸色病白柔弱的丽嫔,瘦弱的如鸡仔的六皇子,寻常妇人模样的映秀姑姑…… 正当宫女们惊慌地抱作一团啜泣时,一道慵懒的女音在门口懒懒响起。 “是我干的,怎么着,你不服?” 哥舒布暴怒地转过身,正要发作,在看清来人后猛然瞳孔骤缩,一时呆呆地没了声音。 眼前女子姿容乃他平生所见,相貌昳丽非常,一身素净的碧绿裙衫都压不住那神魂夺魄的艳色,便是沉鱼之容也要逊之三分。 他当场将碧衫小宫女忘在了脑后。 六皇子惊讶道:“三皇嫂,你怎么来了?” “贤王请我入宫给父皇治病,顺便来看看你们。” 云苓不咸不淡地说着,目光落在哥舒布身上打量了几眼。 这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突厥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深邃,粗犷野性。 生的倒是人模狗样有几分刚阳俊朗,只不过打量她的目光很讨厌,让人想挖了那对招子。 “原来你就是靖王妃?” 哥舒布听到六皇子的称呼,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美人的身份,收起暴怒转而缓缓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 他上前一步,朝云苓抱拳行了一礼,目光炙热。 “吾乃东突厥哥舒布,久仰靖王妃美名,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前不久宋鹊羽扔给他一个周人女子,说是什么京城数一数二的美貌,仅逊色靖王妃两分。 他很是高兴的“宠爱”了对方一阵子,这会儿见了心心念念的正主,顿觉得那女子没了趣味。 云苓轻轻歪头,若有所思,“哥舒布?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哥舒布目光透出几分骄傲自得,“原来靖王妃也听过本将之名?” “哦想起来了,是我家王爷的手下败将啊,难怪那么耳熟。” 云苓不急不缓地开口,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原来那个领着五万突厥兵马对阵三万大周士军,最后还输的一败涂地的人就是你啊。” 哥舒布闻言,顿时脸色一青。 第 337 章 赶紧给老子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了老底,哥舒布险些当场暴走。 不过他看着那张让人神迷目眩的脸,难得压住了怒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 “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次本将旧伤未愈才会失利,若再沙场对阵一回,靖王爷未必还能赢得了我。” 云苓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真会给自己强行挽尊。 哥舒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有些不悦,却还是尽量保持了耐心。 他再次靠进一步,目光直白火热地盯着云苓,语带笑意。 当着丽嫔等人的面,哥舒布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云苓微微挑眉,“我为什么要跟你,跟了你有什么好处么?” 哥舒布闻言一喜,语气诱哄道:“你若跟了我,自是要什么有什么,你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并摘下来给你。” 跟过他的女人,他从来不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只是那些女人都恐惧他的手段。 “那你现在就摘一颗下来表示诚意给我看看。” 哥舒布:“……” 这话他没法接。 云苓轻哼一声,她手里就有一颗老公从昭仁帝儿坑来的星星,用得着这头大棕熊给她摘? “王妃说笑了,本将就是那么打个比方。”哥舒布噎了一下,继续露出自认迷人的微笑,语气温和,“总之王妃若肯赏脸,本将自会事事都依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真?” 哥舒布爽朗一笑,“本将一言,驷马难追!”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现在就立刻给老子爬!” 云苓冷笑一声,对准哥舒布火力全开。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勾八玩意儿又菜又蠢,打又打不过我家王爷,长的也没我家王爷俊,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癞蛤蟆吃天鹅肉的?” 见云苓如此不给面子,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自己,哥舒布霎时间面色狰狞。 “你!简直不识好歹!” 气氛一触即发,寝殿里的人没想到云苓会如此折辱哥舒布,皆是惊的面色发白。 就在哥舒布即将怒火大发的时候,又有一个突厥面孔的侍卫疾步奔入殿中。 “哥舒布将军,贤王殿下有要事请你出宫一趟!” 看到来者是自己人,哥舒布皱眉强压下怒火,没好气地道:“什么要紧事?” 侍卫目光古怪地瞥了云苓一眼,气喘吁吁地道:“将军,莲公主她……” 二人用的是突厥语交谈,叽里呱啦讲了一通,云苓半个音节也没听懂。 只见哥舒布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云苓,逐渐沉下脸色读不懂情绪。 良久后,哥舒布才舒展眉头,目光锐利地看着云苓,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本将还有要事处理,待得了空再来叨扰王妃,走!” 他扔下这句话,便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乐殿终于恢复平静,小宫女们也如释重负地大松了口气。 云苓瞥了眼地上的木板碎屑,转身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去跟外头看守的侍卫说一声,让他们从内务府调几个人来,把丽嫔娘娘寝宫的大门修好。” 丽嫔本就畏寒,这下大门漏风,晚上怕是别想睡得着了。 小太监忙点头,慌慌张张地便跑出去了。 “丽嫔娘娘,你可是染了风寒?”云苓走进寝殿,目光落在丽嫔身上,“若是冷的受不了,我可以给你扎几针按摩按摩经脉穴道,也能驱寒。” 萧壁城时常提起丽嫔畏寒,云苓之前没多想过,这下才发现已经春三月了,丽嫔还裹得像寒冬腊月似的,不太正常。 丽嫔身形微微一顿,轻声拒绝了云苓的好意,“好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身子不打紧,刚才多亏你及时出手。” 映秀姑姑也忙道:“门坏了不打紧,娘娘一会儿暂时搬到侧殿就好了。” 云苓微微抿唇,丽嫔显然不愿她替她诊治。 想起刚才那根不知出自谁手的绣花针,她没有强求,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六皇子上前,担忧地道:“三皇嫂,那哥舒布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触怒了他,他若是对你不利可如何是好?” 云苓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贤王暂时不会让他动我的,更何况我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六皇子微微松了口气,神色惆怅。 话一出,寝殿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角落死里逃生的小宫女们不免兔死狐悲地低落起来。 云苓眼神也有些沉重,心里飞速划过对哥舒布的杀意,又暗骂了一通封皇后的无用。 堂堂皇后,竟然连自己身边的贴身大宫女都保不住,哪怕是内向羞怯如六皇子,都还敢挺身出面保护永乐殿的小宫女呢。 云苓开口安慰道:“不用怕,他被我折辱至此,想来心底正记着仇,暂时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这波她算是牢牢的把仇恨吸引走了。 闻言,众人才明白云苓刚才为何频频激怒哥舒布,那个碧衫小宫女立刻扑通跪倒在她面前,不住地感激。 “多谢王妃……奴婢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云苓安抚了小宫女几句,不免想起梓桃来,那丫头还留在五皇子宫中,又生的貌美,颇有些危险。 思及此,她短暂与丽嫔等人交谈了几句便朝景仁宫走去,六皇子连忙起身相送。 待目送云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丽嫔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声。 “映秀姑姑……把那件东西拿出来吧。” 映秀姑姑领会她的意思,唤退了宫女们后,很快从床底下的暗格中抱出了一个匣子。 只见一个由纯金铸成的圆筒静静躺在里面,闪耀的金色散发着神秘光辉,华丽的让人目眩。 若是有行家在此,便会一眼认出,这正是南唐国那神秘的听雪阁的独门暗器——孔雀翎。 而筒身上印着的独特标志,正是听雪阁嫡系一脉的身份标识。 丽嫔抚摸着孔雀翎的筒身,目露复杂之色,“没想到还会有用上它的一天,当真世事难料,只盼大难将至的时候,能护得住我们性命。” 【作者君:其实六皇子是真的会暴雨梨花针……(昭仁帝:???朕之前就随口那么一说!)】 第 338 章 讨要玉玺 听雪阁,南唐最神秘的江湖情报组织,以机关、暗器和毒药闻名于天下。 这个组织已存在了百余年,阁内成员遍布诸国,是多方势力都想拉拢的组织。 不过听雪阁只接悬杀做生意,内有规训,不参与诸国朝廷纷争。 映秀姑姑安慰道:“娘娘放心,突厥人再张狂也未必敢得罪听雪阁。” 没人会愿意得罪这样一个神秘组织,即便是突厥人也是如此,这孔雀翎于她们而言是张强力的保命符。 丽嫔再次叹了口气,神色仍旧凝重,“这孔雀翎保住我们容易,想保住所有人就难了。” 映秀姑姑顿了顿,“真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是先保住六皇子殿下要紧了,至多再加一个靖王妃。” 孔雀翎的份量显然还不足以救下整个大周皇室,其余人不是她们不想保,而是无能为力。 长乐殿中沉寂下来,只剩带着春寒的风不住地往里吹,让人四肢生冷。 云苓抵达景仁宫的时候,五皇子正着急地在梓桃脸上涂抹着什么。 见到她来,二人皆是神色一喜。 “三嫂!” “王妃” 见梓桃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云苓微微挑眉,讶异地开口。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正是为此事来的,你们不用太担心,他大概率不会再到处抢宫女了。” 云苓颔首,将刚才在永乐殿中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五皇子和梓桃听得冷汗涔涔,多亏云苓及时赶到才没出大事,否则等哥舒布祸害完永乐殿的宫女,按照巡逻方向下一个就轮到景仁宫。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梓桃稍作打扮吧。” 五皇子手法不行,云苓亲自上手将梓桃的脸涂黑了几个色号,浓墨粗眉配合着麻子点,很快对方就变得平平无奇。 随后,云苓顺手拔下发髻上的金簪交给梓桃,金簪精致小巧,簪头是一朵水滴型的花苞。 这是一支暗器,将簪花向左拧,尖端会露出长针,上面的药物可以麻痹敌人行动。 将簪花向右拧,花苞便会绽放成一朵金片花,花蕊有数根短小的毒针组成,足以令人丧命。 “多谢王妃!”梓桃感激地收下来,又目露担忧,“王妃您也被关进宫里来了,小公子和嬷嬷她们怎么样了?” “放心,我提早让嬷嬷她们带着孩子出城避难了,你们给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吧。” 梓桃这才松了口气,蹙着眉头与五皇子将宫里的情况详细道来。 瑞王被爆出与通敌卖国后,贤王的人便迅速动作,将整个皇宫都控制起来。 昭仁帝被下了脱力的药,一直软禁在养心殿中,太上皇的长宁宫也被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父皇和皇祖父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得而知。” 云苓微微点头,没有贤王的准许,她也不能靠近养心殿和长宁宫。 她在景仁宫小坐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便打算去季淑妃那里看看,却被看守她的宫女迎春拦下。 “王妃,安亲王有令,不许任何人去见淑妃娘娘。” 云苓眯了眯眼,没有强求,“那便回宫吧,叫御膳房备晚膳来,我饿了。” 天色阴沉下来,云苓早早歇下,养精蓄锐以恢复今早在王府交战时消耗的精神力。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贤王才终于略带疲色地来到殿中,淡淡扫了她一眼。 “莲夫人中了蛊毒,昨晚开始便腹痛不止,彻夜难眠,楚云菡也伤的不轻,正卧床中。” 云苓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去处理莲夫人母女的事了。 她语气遗憾地开口,“那真是可惜了,早知道你来的那么及时,我就直接送她们去西天见佛祖了。” 贤王面无表情,“莲夫人现在生不如死,楚云菡的脸也被毁的差不多了,你这样做比直接杀了她们还要让人更痛苦。” “那我就放心了。” “如今形势不同于以往,你还是低调安静些的好。”贤王眼神略显复杂地看她一眼,顿了顿继续道,“我不会再让哥舒布动宫里任何人,但你也不要再去主动招惹对方。” “他不似莲夫人母女那般普通,倘若触怒了他,我未必能第一时间赶来在突厥人手下保住你。” 云苓轻笑一声,“意思是我还要感谢贤王殿下替我善后了?” “你两次救治阿沁和糯儿,于贤王府有救命之恩,此番算我偿还欠你的人情。” “难为你记得这事,我原还想问问阿沁,为何要恩将仇报呢。” 贤王呼吸一窒息,别开视线道:“阿沁对此事全然不知情,你不要归咎到她们母女身上。” 自从宫变以来,他还没有回府见过阿沁,对方找上来也避而不见。他也没有想好怎么面对阿沁,只待事情结束后再与对方解释。 “此外,你的祖父等人我已安置在了贤王府中,无须担心莲夫人母女会找他们麻烦,不过……”贤王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只是暂时不动他们,最终如何处置,还要看你接下来做的怎么样。” “你想我做什么?” 贤王眸色微暗,沉声道:“劝父皇把传国玉玺交出来!” 伪造传位诏书容易,但玉玺却是独一无二的,他若想踩着瑞王的尸体上位,传国玉玺是必不可缺。 没有玉玺他就算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满朝文武和天下人也会质疑犯上。 倘若昭仁帝真是因为他平定叛乱有功遂将皇位传与他,那为何会没有传国玉玺? 没有传国玉玺,登基大典也无法进行,这是大周自古以来的礼训。 云苓被带到养心殿中的时候,昭仁帝正一脸倦色,卧床不起。 他看起来气色正常,只是精神萎靡不振,看来最近一直都被迫服用了脱力的药物。 “父皇。” 贤王刚开口叫了一声,迎面便飞过来一个茶杯。 “混账东西!” 云苓反应迅速,险险地避开,抖抖嘴角道:“父皇,您能不能看准点再砸?” 那药下的还是太轻了,竟然有力气扔杯子。 第 339 章 就不该指望云苓 昭仁帝刚想破口大骂,看见云苓后一愣,阴沉的面上怒火更盛。 “你这个兔崽子,竟把你三弟妹也抓进宫里来了?” 贤王目光平静地直视他,“不止是三弟妹,如今老文国公等人也关押在贤王府中。” “你这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昭仁帝冷冷地看着贤王,声色含怒,“她对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 见贤王神色漠然平静,不似故意恐吓,昭仁帝心底升起无边的寒凉之意。 他紧紧地盯着贤王,沉声问:“他们都是你的兄弟手足,你为何要与安亲王联合外敌将矛头指向自家人?是为了你母妃和季家的事?” 昭仁帝很早就从云苓口中知道了贤王装傻一事,他对贤王的谋反并不惊讶,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明明是安亲王主动洒脱地把皇位让给了他,为什么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他却又要撺掇贤王造反? 听昭仁帝提起季淑妃,贤王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目光透出几分冷厉和憎恶。 “住口!你不配提季家,更不配提我母妃!” “当年你为了夺取皇位,不惜与季家结亲,明明季家有那么多女儿,皇长叔也已经默认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却还要拆散他与母妃!”首发 昭仁帝心头一沉,他就知道是为了这事,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当年朕从未指定过要你母妃嫁入东宫,是季家不依不饶选定了她。” 因为季淑妃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整个季家都认为凭借她的美貌,定能与封皇后相抗衡,夺得隆恩盛宠。 贤王胸口不住地起伏,眼眸含恨,“这都是你的辩解之词罢了,事实就是你强娶母妃,借着季家的势登基以后,却为了巩固皇位,反将季家一百零八口人流放诛杀!” 他的整个母族,及冠的男子全部被处死,未成年的男男女女也都充入了奴籍。 云苓抿了抿唇,眼眸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见父子俩吵的情绪激动,悄无声息地退后两步坐到桌边,一声不吭地拿起点心,边听边吃。 昭仁帝的脸色变了变,寒声道:“那是季家罪有应得!” “你外祖私下买卖官铁官盐,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地方财力匮乏,百姓民不聊生!更违背大周律法,强掳平民充作奴隶买卖给诸国,还强征戍卒,豢养私兵!” “哪一项不是足够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只动季家已经网开一面!” “莫须之罪,何患无辞?”贤王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你是皇帝,自然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些年来,你对母妃不闻不问,无数次纵容封后与皇贵妃欺辱她,逼到她不得去太后身边与青灯古佛作伴。母妃从未对不起你,你却害了她一生!” 昭仁帝被气的心肝直抖,“朕从未亏待过你母妃,哪怕季家出事,朕也不曾动过她的淑妃之位。单论季家做的那些事,按照宮规她本来被打入冷宫赐死。” “要不是怜惜你母妃一介女子身不由己,你那会儿又尚且年幼,朕怎会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保下她的性命和妃位!” 季淑妃也心慧明镜,知道他的难处,因而才会选择跟在太后身边吃斋念佛。 贤王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红着眼道:“自然是因为你心虚!别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你若当真在乎我与母妃,又怎么会纵容封皇后几次三番的打压与谋害。” 说到这里,贤王清俊的脸因情绪激动而显出几分癫色,目露讥讽。 “老五被设计与宫女苟合,你问也不问就二十大板下去险些要了他的命,事后却因证据不充分就否定了皇后身上的所有疑点。” “老三要不是得了皇祖父看重,被带去长宁宫亲自教养习武,你以为皇后会让他活下去?” “丽嫔娘娘倒是聪明,只可惜她没有皇贵妃那样的底气,叫六弟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贤王放声笑起来,通红的眼中满是愤恨与几丝水光,“就凭这些年来所受的一切,父皇觉得我们不该造反?” 只因他是昭仁帝继瑞王后的第二个儿子,便遭到了皇后的百般针对,如今他自是要踩着瑞王的尸体,一步步登上皇位。 尽管瑞王从来不曾针对伤害过任何人,可谁叫他是皇后的儿子? 那个位置从来不是他的心之所向,可多年来的满腔仇恨与怒火需要有一个发泄的地方。 贤王每说一句话,昭仁帝的脸色就白上几分,眼眸里的光彩也逐渐暗淡下去。 房间寂静,父子俩一时无话可说,显得云苓的咀嚼音格外清晰。 贤王侧身扫了一眼,只见桌上的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半盘。 云苓缓缓把点心咽下去,“……没吃午饭有点饿,你们继续。” 她刚才在旁边就跟在看连续剧一样,还挺下饭的。 别说贤王骂的还挺带劲的,刚才她都忍不住想站起来热烈鼓掌,只可惜不能录下来给萧壁城看看。 贤王激动的神色慢慢冷静下来,抿了抿唇,淡淡开口。 云苓想了想,神情认真,“建议第一个从皇后杀起。” 那样的话,她肯定故意拖一个时辰,先把封皇后刀了再说。 贤王闻言,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便掀开帘子走了。 昭仁帝缓缓倒在榻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岁,他喃喃开口,“老三媳妇儿啊……朕真的那样偏心吗?” “您才知道啊?敢情以前我骂您的话,全当耳旁风了是吗?” 昭仁帝:“……” 算了,他根本不该指望云苓能安慰自己。 本来就痛的胸口更闷了。 第 340 章 太上皇与老突厥王 昭仁帝心累地挥挥手,“传国玉玺的事你去跟太上皇说吧,看他接下来如何定夺。” 云苓心里惦记着小老头儿的安危,也没在昭仁帝这里多留,转身便去了长宁宫。 一只脚刚踏进宫里,便听得小老头儿那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棋艺还是这么烂,连孤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随后是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男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伴随着一阵棋子落地的声音响起。 “不下了!没意思没意思!” 云苓心下奇怪,几步走至正殿外面,便见桃花树下太上皇正在与一名老者下棋,黑黑白白的棋子落了一地。 老者白发苍苍,约莫六十多岁但满面红光,精神奕奕。 对方身材孔武有力,穿着突厥人的服饰,衣摆上有个大而华美的狼图腾,看起来身份不凡。 太上皇捋着胡子,笑的得意,干瘦的身躯在老者面前像个老小孩。 “尉迟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啊。” 尉迟?云苓心下微动,记得这是突厥皇室的姓氏。 眼前老者的身份隐约呼之而出。 瞥见云苓的身影,太上皇似是很高兴,“哟!苓丫头你来啦?” 老者猛然转过身,锐利如鹰的眼神上下扫视了云苓几眼,眯起双眸。 “你就是伤了尉迟莲母女的那个靖王妃?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她们两个栽在你身上,还真是无用!” 不等云苓开口,太上皇飞快地拆台,“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们不过是继承了你的血统而已。苓丫头啊,还不快过来给可汗行个礼。” 眼前的人果然是老突厥王。 云苓上前行了个礼,问道:“皇祖父与可汗是旧识?” “何止是旧识,那是熟的很哪,孤当年还救过他一命呢!想当年兵荒马乱,总有人四处偷鸡偷鸭,一天夜里孤听得猪圈里骚动不止,前去查看竟发现有人在和猪抢猪糠吃……” 太上皇兴高采烈地讲起来,老突厥王脸色一黑,立刻打断他。 “行了行了!你总没完没了地提这件事做什么?” 太上皇却不依不饶,“嘿嘿!你说你是不是当年在猪圈里吃多了猪糠,脑子也长成了猪脑子?” “老哥哥,你说我是猪脑子沉不住气,还不是败在了我的手下。”老突厥王冷笑一声,语气傲然,“当初你从突厥手里抢去五座城池,如今我便要拿六座回来!” 云苓插话问他,“这是你们帮贤王谋反的交易条件?” “没错!准确来讲和安亲王那小子谈的,当年他私下找到我,要我替他谋取皇位,我提出事成之后要他割让六座城池,他一口就应下了!” 太上皇冷哼,“六座城池,他出手还真是阔绰。” 老突厥王却觉得痛快,“老哥哥,栽在自己人手里的滋味如何?你怕是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输给我的一天吧!” 太上皇懒洋洋地回答,“当年孤拿下你们五座城池只花了不到两年,如今你想拿回去却谋划了二十多年,这不还没得手,一切皆有变数,孰输孰赢还不一定呢。” 老突厥王紧盯着他,目光中似散发着执着的火光。 “哼!那就拭目以待好了,这一回老哥哥你注定输的彻底!” 两人对峙间,一名侍女匆匆走来。 “可汗,您该喝药了!” 老突厥王扫了眼太上皇和云苓,这才背着手走了。 云苓坐到石凳子上,“皇祖父,您说当年救了突厥王一命,那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拿起烟杆,缓缓吞云吐雾起来。 “苓丫头啊,千万记住不可对突厥皇室之人有一丝心软,他们就是那东坡先生救下的狼,喂不熟的。” 他出生在一个边陲小城,以养猪种田为生,当年大周内乱时,突厥各个部落之间也纷争不断。 某夜在自家后院,太上皇发现一名衣衫褴褛的突厥少年在和家猪抢猪糠吃,见他瘦骨嶙峋,浑身遍布伤痕,一时心软便将人救下了。 虽然大周与突厥交战多年,但双方百姓多是无辜的,边陲小城总有突厥军队前来侵袭,但也不乏纯朴良善的牧民对落难的周人施以援手。 太上皇生于边陲,会说突厥人的语言,交谈中得知对方自称阿漠。 “那时孤只以为他是谁家牧羊人的孩子落难至此,就将他留在了家中。” 后来大周内乱的战火弥漫到小城,太上皇被强征壮丁抓去充了兵,作为突厥人的阿漠本是要被杀死的。 太上皇不忍,以两头猪的代价在军长面前将人保下,随后阿漠也被带走充军。 “十多年来,孤也算是与他出生入死。他的汉文和武艺都是我亲手教习的,原还想着再给他讨个媳妇儿成家,哪知世事难料,他竟然是突厥某个部落的王子。” 当年突厥部落内战,他正是遭到追杀迫害,才会躲进太上皇家的猪圈中。 第 341 章 昭仁帝为什么喜欢她 留在大周还是回突厥,这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选择,是以尉迟一族找上来的时候,尉迟漠便回草原了。 “他跟在孤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很快就大放异彩,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统一了十几个部落合并为东突厥,被拥立为新的可汗。” 事后,尉迟漠曾多次回到大周,以诱人的金钱名利邀太上皇随他回草原,太上皇拒绝了。 “他竟想让孤帮他一统天下,真是异想天开,孤怎么可能帮着他攻打大周。” 随着立场的改变,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敌人,尉迟漠野心勃勃,想趁着大周自乱阵脚时趁虚而入,夺取江山。 说到这里,小老头儿得意洋洋,“他会的所有东西都是孤手把手教的,有几斤几两孤还不清楚?他一撅屁股,孤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太上皇对尉迟漠了如指掌,想反制他并不难,甚至还乘胜追击一路打到突厥人老家,拿下了五座城池的丰功伟绩。 也正是这一战,奠定了太上皇成为大周新帝的基础。 但这对尉迟漠来说却是奇耻大辱,他从太上皇那里学来的本事,令他一举攻下突厥数十个部落,被众人拥簇为新的草原传奇英雄。 野心和欲望极速膨胀到顶点的时候,却被当头一棒从云端打入泥里,从此打败太上皇成了尉迟漠毕生的执念和心魔。 这便是莲夫人等突厥细作潜伏大周二十余年,一切阴谋的源头。 太上皇幽幽叹了口气,“老二还是太天真了,突厥怎么可能拿下六座城池便心满意足,狼子亡我大周之心不死啊!” 云苓在一旁静静听着,虽不曾亲历太上皇当年的峥嵘岁月,也能感受到往昔的波澜壮阔。 这可比看昭仁帝和贤王之间父慈子孝的家庭伦理剧有意思多了。 想起安亲王和老突厥王的交易,云苓把贤王和昭仁帝的争吵过程都告知了太上皇。 “皇祖父,当年封皇后背地里谋害皇嗣,父皇真的偏心到那个地步么?” 如果是的话,今天的一切云苓只想骂句活该。 昭仁帝是个勤政的皇帝,后宫嫔妃加起来也才十余人,就这么点人连宠幸都时常顾不上,更别提让后宫纷争占据批折子的时间了。 “我实在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喜欢封皇后。”云苓忍不住问出了许久以来的疑惑,“论漂亮她比不上季淑妃,论出身皇贵妃与她不相上下,谈体贴不如良母妃,谈贤惠也比不上丽嫔娘娘。” 太上皇瓮声瓮气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小三儿在你心里可完美无缺?” 云苓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壁城是长的好看功夫又强,可你要我说他的缺点也能不重样地说上一天一夜。” 比如没钱,长的黑,常常死鸭子嘴硬,回来总不脱外衫就钻被窝,老欺负人家陆七…… “那你还不是照样喜欢他。”太上皇敲了敲烟杆子,“就像你觉得小九不够好一样,皇贵妃照样对他死心塌地,小九对皇后也是一个道理。” 太上皇同样如此,即便这一生娶的几个女人都出身非凡,对于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太后,心中也是敬重多过情爱。 若说喜欢,没人能比得过原配在他心中的重量。 他的第一任妻子不过秀清之姿,身材干瘦小小的。她大字不识得几个,算账也总是出错,放羊的时候会把羊跟丢,小时候还抢他的糖吃。 昭仁帝与封皇后同样青梅竹马,这也是为何太上皇当年明明看重大封氏,却还是妥协了对方苦苦请求娶小封氏的原因。 “早知如此,孤当年就不该心软。”太上皇叹了口气,“如今贤王和小九父子二人各执一词,真相到底如何,就只有大郎和季淑妃心里清楚了。” 虽然萧壁城有精神力傍身,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云苓心下还是有些担心。 她怕萧壁城头一回用精神力杀敌,控制不好力度会出什么岔子。 太上皇面色微沉,“先拖着再说,就算小三儿那边赶不及,明晚镇国公世子也应该带着沅城的兵马赶到了。” “老突厥王隐忍不发,应当是还在等一个契机,或是藏着其他杀招。”云苓叹了口气,对如今束手束脚的局面感到有些烦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痛快的决一死战,真叫人浑身难受。” 她也不能直接提着刀上去把安亲王和老突厥王都砍了,城里那么多叛军,里面还掺杂着突厥人。 但凡一动起手来,后宫里的嫔妃皇子们,乃至是城里的百姓就危险了,如今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太上皇眼神闪了闪,安抚她,“丫头莫忧,哪怕遇上最糟糕的局面,咱们也还有条退路可走。” 第 342 章 被骗钱骗心的安亲王 云苓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太上皇,后者压低声音解释。 “在养心殿的龙床之下,有一条机关密道可以通向城外。这是大周开国皇帝所建造的龙隐之路,专门以备不时之需,除了历任皇帝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也就是说,安亲王等并不知情。 “万一有什么异变,就让火枪手暗卫掩护宫里的人走密道逃生!” 云苓眼神微亮地点了点头,有这样一张底牌在手的话,她有信心带着火枪手们保全宫里的人。 陪着太上皇用完晚膳,云苓从长宁宫出来,回去时路过季淑妃的寝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门口的叛军立刻前来驱赶她,语气不善。 “安亲王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未央宫!” “我不靠近,在御花园里坐坐总行吧?” 云苓抬脚离开,在十几米开外的莲池桥边坐下,然后集中精神力强化听觉。 不让她进去,还能防得住她偷听?首发 耳边很快响起了季淑妃和安亲王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正在争执。 “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放我出去,我要见长旭!” 燃着熏香的殿内,安亲王神色柔和地为季淑妃盛了一碗饭,又夹了她最爱吃的菜,仿佛没有听到季淑妃的歇斯底里。 他把碗饭递过去,亲自夹起一片春笋放到她嘴边。 季淑妃忍无可忍,挥袖将饭碗打落,饭菜和碎瓷片洒了一地。 “萧勉,你够了!你不让我见长旭,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饭!” 逼宫以来,她便被软禁在未央宫中,也不知安亲王到底做了些什么,贤王一直不曾来过。 安亲王看着满地狼藉,柔和的神色冷了下来,平静地重新拿了个碗盛饭。 “萧勉,纸是包不住火的!”季淑妃冰冷地看着安亲王,“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勾结外敌篡夺皇位,还肖想兄弟之妻,将来必遭天下人唾骂!” 听到这话,安亲王的情绪也逐渐翻涌起来,笑容讥讽地看着季淑妃,语气沙哑愤怒。 “我篡夺皇位,肖想兄弟之妻?倘若将来有一天我当真遭万人唾骂,那也是拜你所赐!” 闻言,季淑妃呼吸一窒,脸色微白地避开视线。 “当年你我郎情妾意,你说害怕深宫纷争,艳羡文国公府楚家男子不纳妾的祖训。为了你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嫣鸯不羡仙,我将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小九,换来的却是你嫁入太子府的消息!” “放弃太子之位,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因他一念之差,所爱之人便成了自己的九弟妹。 季淑妃的脸色愈发苍白,喃喃道:“我当年没有骗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没错,你当时的确是身不由己,可是后来呢?” 安亲王紧盯着她,似要看进季淑妃心里,句句逼问。 “小九登基前,你让我不要联合朝臣逼父皇废太子,说不想季家难为,更不愿见我们兄弟兵刃相见。你承诺待他登基后我们就假死离开京城,一辈子永不分离!” “可约定好的那天,我在护城河边等了一夜,没能等来你的人,却等来了你被册封为淑妃的消息……” “我几次三番入宫寻你,你却闭门不见,还让太后提醒我恪守伦常礼节,给我张罗婚事。” “季菱华,是你变心在先,这辈子是你对不起我!刚刚那些话,你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随后未央宫内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至于安亲王爱恨交织的怒吼回荡在屋中。 坐在御花园里的云苓心头直呼好家伙,原来这才是当年安亲王没有阻拦昭仁帝登基的真正原因! 当真是被骗钱又被骗心,怎一个惨字了得啊,安亲王没有绝望跳河都算他心理素质坚强了。 云苓从未觉得精神力强化五感的能力这么有用过。 上一辈和老一辈的恩怨情仇都那么精彩,干脆以后没事儿就蹲在宫外偷听墙角算了,指不定还能听出些什么大秘密来呢。 良久后,季淑妃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 “所以你谋划的这些一切……全都是为了报复我么?” “没错!” 安亲王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 “你道文国公府与众不同,我便将尉迟莲送进楚家,破了他们的祖训。你为了小九坐稳江山,负心欺骗于我,如今我便要你看着长旭与他父子相残,亲手颠覆他的皇位!” 云苓默默听着,心里给老糊涂点蜡一秒钟。 难怪安亲王选择把莲夫人安插进文国公府来,感情是因为被女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以后,把怒火牵连到了他们的身上来。 季淑妃眼眶发红,面露痛苦之色,“你恨我就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骗长旭误会九哥……” 殿内的男人语气嘲讽地回答:“这些年来长旭不是没询问过你当年的事,是你没有脸面开口告诉他真相,不是么?” 若非季淑妃不敢道出当年真相,也不会给他在贤王心里种下仇恨种子的机会。 【作者君:交代完上一辈和老一辈的恩怨,宫变很快就要结束啦~】 第 343 章 后宫往事 季淑妃摇摇欲坠,眼角泛起痛苦和悔恨的泪珠,缓缓闭上眼睛藏住情绪。 “是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哪怕是要我这条命!只求你能收手,现在还来得及……” 安亲王眸色黯淡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语气依旧冰冷。 “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了……事到如今已无法回头,你就安安心心在未央宫等待事情结束吧。” 语毕,他神色疲惫地转身,脚步重如千斤。 安亲王走后,季淑妃陡然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滴滑落清丽的脸庞,泣不成声。 她年少时才貌出众,以绝色姿容艳冠京华,世家公子和王公贵族争相讨好,引得那颗虚荣的心越发膨胀。 是个人多少都有几分虚荣心,年轻气盛的她也是如此。虽面上清冷高洁,内心却傲气地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嫁就嫁给大周最出众的男子。 那时还是大皇子的安亲王萧勉气宇轩昂,文武双全,是闺中少女们公认最出色的男子。 这样一个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同样无法自拔地拜倒在季菱华的石榴裙下。 是以当萧勉表达爱慕之后,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接受了对方的心意,彼此迅速坠入了爱河。 萧勉疼爱她到骨子里,处处迁就,甚至为了她一句话愿意放弃太子之位。 “菱华,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你争来,我也不怕为你放弃牺牲什么,这辈子只要有你就够了。” 她心中感动、欣喜、甜蜜…… 在收获同龄少女嫉妒艳羡的目光时,虚荣心也同样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那时季菱华也以为自己是爱着萧勉的,只是隐隐中觉得缺了点什么,却又捉摸不透。 直到后来,父亲强行把她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昭仁帝为侧妃,她的心态从一开始的抗拒抵触,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改变。 昭仁帝知道她和萧勉的事,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对她态度很是随和相敬,从来不会让她有丝毫为难,连平时她的目光都是恪守礼仪的。 季菱华反倒觉得稀奇,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不感兴趣的男人。 于是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起了昭仁帝,以至于某一天她回过神来,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对方。 明明他不如萧勉俊美,文才武略也比不上萧勉,可她却奇异地在朝夕的点滴相处中,无法克制地被对方所吸引。 萧勉在那之后情绪躁动起来,一改之前的平和,决心联合朝野势力重新夺取太子之位。 那晚他满身酒气,面色痛苦地掐着她的肩膀,语气悔怒。 当时满朝文武的思想还是立储君应该遵循旧制,立嫡立长,太上皇一意孤行受到了很大的压力。 倘若萧勉有心,他成功的几率极大。 季菱华心里很清楚,一旦萧勉夺嫡成功,那所爱之人就会变成废太子,而废太子的下场无需多言。 于是为了避免昭仁帝落得那样的结局,她百般劝说,阻止了萧勉。 那时她语气郑重地告诉萧勉,“等九哥登基以后,我就假死遁出皇宫,随你一同浪迹天涯。” “你能放得下季家这边么?” “季家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进太子府,我又何必再顾念他们?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无惧世俗的眼光在一起。萧勉,你为我放弃太子之位,我自然也愿意为你放弃身份和荣华。” 萧勉情难自抑地将她搂入怀中,近乎喜极而泣。 “菱华……菱华……我萧勉用性命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她与萧勉相拥而立,脑海里却无法抑制地想起另一个人的脸。 季菱华许下承诺后,萧勉收手不再有所动作。 真正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明知对不起萧勉,她最终还是无法抑制的顺从了本心,选择失约于萧勉。 自那以后,她心中有愧,不敢再见萧勉,想尽一切办法避开他。随后又从京城物色出各家最好的闺秀,央着太后替萧勉张罗安王妃的人选。 季菱华本意是想补偿,却没想到这下生生把萧勉逼走了。他宁愿做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也不愿意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太上皇自知在立储之事上亏欠了萧勉,他的决策令萧勉落选太子之位后遭到许多揣测与蜚语,于是默许了他的离经叛道。 萧勉走后,季菱华自知先前的做法再次伤极了他,后悔不迭。 可那人走了,她不免也大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丝丝卑劣的庆幸。 她如愿以偿留在了昭仁帝身边,也没有了萧勉的纠缠,但却没有得到想要的一切。 季菱华觉得,或许一切都是报应。 因为她和萧勉的过往,昭仁帝对她的态度与其他任何妃子都不同,对方会格外宽待她,但这份宽待始自于一种尴尬的疏离。 季菱华有苦难言,她无法道出自己对昭仁帝的感情,也不能说她对萧勉所做的一切,更不能让昭仁帝知道,她在做太子侧妃时,还与萧勉藕断丝连着。 她无法想象,若昭仁帝知晓她是这样一个朝秦暮楚、言而无信的女人,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她…… 第 344 章 没资格恨他 以至于后来,季菱华甚至不得不借着酒醉之时,才真正与昭仁帝有了肌肤之亲。 自那之后,昭仁帝的态度多少有了些转变,那种疏离的尴尬也淡了许多。 她运气很好,一次就怀上了孩子,却也引得封皇后的醋意和忌惮。而无论对方做出什么,昭仁帝在情感上永远都是偏向封皇后的,她只能把所有的苦涩都咽下去。 说是皇后宫里的炭火溅出火花,险些将宫殿给烧了。 昭仁帝走得没有一丝犹豫,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她在鬼门关旁把孩子生下来后许久,对方才浑身狼狈地匆匆赶回来。 “淑妃情况如何了?” 宫人眉飞色舞,“启禀陛下,母子平安!淑妃娘娘诞下麟儿,大喜啊!” 为了弥补生产之际没在身边陪伴季菱华,昭仁帝体贴地将为孩子取名的权利交给了她。 “你素来以文采出众闻名于京中,孩子的名字就由你来定夺好了。” 听说那天的太阳会升起的特别早,在天空中悬挂一年中最长的时间。 有情男女在寒山寺求姻缘的祈福树上栓下红线,就能长相厮守一辈子。 季菱华昏昏欲睡,虚弱地开口:“长旭……就叫长旭……” “虽出生在冬至,却取名长旭……不错不错!好寓意,不愧是淑妃!” 昭仁帝欣然应下,低头却见淑妃已沉沉睡去,叮嘱了几句后很快便又回了凤栖宫安抚受惊的皇后。 有了孩子,季菱华在宫里的生活勉强多了些盼头。 她知道昭仁帝心中有人,便也不敢奢望他能如萧勉一般待自己,对方时不时能来宫里坐一坐也算心满意足。 奈何上天的惩罚还没有结束,她的儿子在九岁那年从高台上跌落,自此落下了后遗症,连话都说不完整,被御医诊断为轻微智残,连武安公都无可奈何。 事后大理寺调查发现,封皇后有重大嫌疑却没有证据,恰不巧季家事发,被满朝文武弹劾。 昭仁帝忙于朝政处理,没有过多精力关注后宫纷争,此事最终便不了了之。 季菱华没能让暗害儿子的凶手伏法,等来的却是季家锒铛入狱的消息,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地,自此心如死灰。 她如愿以偿留在了所爱男人的身边,可这份感情带来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折磨与痛苦。 随后,季菱华便留在了太后身边陪伴对方吃斋念佛,淡出了后宫纷争。 不多久后,萧勉得知此事后赶回京中,主动提议要带萧长旭出宫诊治。 “我游历江湖这几年,在外结识了不少能人异士,其中有一名神医最是擅长此类病症,或许能治好长旭。” 那神医手下诊治的病人有不少,不便进宫,于是昭仁帝便将二儿子托付给了萧勉。 自那以后,萧长旭每年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外面住上几月治病,约莫六年后症状有了大大改善,虽然说话仍旧口吃严重,但也不会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也正是因此,她的儿子反而更亲近信赖萧勉,季淑妃心中感激,却又五味杂陈。 自此以后,贤王都是在萧勉的授意下继续装傻,并一点点谋划逼宫篡位的阴谋,这一装就是许多年。 但季淑妃知道,她没资格恨安亲王。 这辈子最对不起他的人就是她。 * 宫外,御花园。 云苓感知到安亲王出宫的脚步后,便率先一步离开了御花园。 此时她已经彻底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敢情一切事件的源头竟是始于季淑妃。 贤王同样被蒙在了鼓里,恨错了人。 云苓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同情安亲王,还是该同情昭仁帝。 看吧,她就强调过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很重要,古往至今很多误会都是因为沟通错误而引起的。 欺骗与谎言,同样也会如此。 回到殿内,云苓转身吩咐迎春,“你去把贤王殿下叫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迎春点了点头,走出去后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启禀靖王妃,贤王殿下有急事突然回了贤王府……” 云苓皱眉,“他突然回贤王府做什么?” 迎春忐忑地摇摇头,“奴婢只是个普通丫鬟,不知殿下的计划与打算,只听将士们说似乎与贤王妃有关。” 云苓见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将迎春打发了出去,趁这会儿天色正暗时悄悄唤来了潜伏于宫中的火枪手暗卫夜四。 “你们去问问夜一,让他去探探贤王府出了什么事。” 一直到夜半三更时分,夜四的身影才终于又出现在了殿内。 “启禀王妃,属下这次有两个重要消息禀报!” “说。” “夜一收到叶折风公子来信,靖王爷已顺利抵达温泉山庄,一同随行的还有北秦摄政王还有您的二师姐。” 云苓乍听到这话,大半夜的差点激动的从床上滚下来,极力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你说什么?情哥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遇上?” 情哥和摄政王不是要等三月初,才能动身离开北秦么? 夜四单膝跪在地上,简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大致是萧壁城在途中遇到突厥人的奇袭,途中恰好遇上了来大周京城寻她的留情等人。 至于再多的细节,夜一便不知情了。 云苓有些担忧的问,“他受伤严重么?” 夜四摇了摇头,“王妃不必担忧,靖王爷只是肩膀有一处轻伤。乔大人的伤重一些,但也只是暂时行动不便,不会危及性命,倒是这次折损了不少将士。” “待明晚镇国公世子的援军一到,靖王爷等会即刻入城!” 云苓神色微缓地点了点头,心下大定。 “另一个消息是什么?” 夜四继续道:“回王妃,夜一去贤王府打探到了消息。听闻是贤王妃趁贤王不在,偷拿了他的身份令牌,将老文国公等人都送出了城外。” “宋鹊羽发现后,动手用鞭子打伤了贤王妃。” 第 345 章 凭什么你那么好命 云苓眉头紧紧拧起,“贤王妃伤势严重么?” “贤王妃的手臂受了鞭伤,已经及时处理了,问题不大,贤王随后处罚了宋鹊羽。” 云苓微微颔首,看来阿沁在贤王心里还是有些份量的,没有因此发怒责难对方。 “你待我书信一封,让夜一即刻送往温泉山庄,交给王爷。” 随即她坐起身,在不惊动殿外侍女的情况下,借着微弱的烛光迅速地把宫里的最新情况写了下来。 “属下告退,定不负王妃使命。” 夜四收下信后,悄无声息地隐匿在了黑暗中。 夜一的速度很快,在拿到信封之后,便趁着夜色策马疾驰,在天还未亮时就抵达了温泉山庄。 收到云苓的回信后,他迅速看完内容,将叶折风等人叫来。 “城外有密道可通往文国公府,我们暂且不等容湛与沅城兵马了,先让温泉山庄内余下的火枪手立即随我一同从密道入城潜伏布局!” 原本他们打算等与容湛汇合后再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但突厥却想至他于死地。首发 一旦他“身死”的消息被传入宫中,老突厥王等人极有可能会立即翻脸。 “长生,你与折风一同继续留守在温泉山庄内等待容湛,一旦沅城兵马抵达,便立刻入城!” 这样一来他们形成里应外合之势,会更加稳妥。 留情当即拿起剑,冷冽的语气中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跟你们一起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她已经很久没有畅快淋漓地大杀四方了,来到北秦皇宫后憋屈了那么久,急需一个宣泄口。 顾长生神色闪过一丝无奈,“我让月隐和星沉陪同你一起,万事多加小心,切勿因恋战将自己陷入险境中。” 他知道留情的倔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顾长生也不矫情,神色郑重地朝萧壁城道:“你们尽快动身吧,这边一切有我们。” 眼下他因中毒而无法运功用武,一同跟着去也只会是累赘,不如在温泉山庄中等待与他们里应外合。 萧壁城点点头,连夜召集了温泉山庄中剩余五百名火枪手,与留情等人从密道朝着城内进发。 * 京城的大街小巷上一夜之间被无数叛军所占领,就连贤王府也被重兵把守。 沈沁心惊之余,就在贤王不见踪影之时,她却猛然发现宋鹊羽竟能随意进出府中,且叛军对她多有恭敬。 她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和猜测,在想要强行出府之时,那份不敢深想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宋鹊羽眼神晦涩地拦下了她,语气凉凉地开口。 “王妃姐姐,还请在府内安心等待,等贤王殿下得手以后,你自会见到他。” 沈沁呼吸一窒,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沈沁,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凭什么你能那么好命?” 宋鹊羽神色嘲讽,神情一改先前的亲热,目光中深藏着浓浓的妒嫉与恨意。 “这些年来我为殿下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功劳,都换不来他多看我一眼。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明明一点忙都没有帮上他,还常常让他束手束脚,他却心甘情愿把一切与你同享!” 在宋鹊羽酸妒的字字句句下,沈沁终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看似温和纯真的枕边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戴着虚假的面具与她相处! 甚至连当年决定娶她,都是早已谋划好的一步棋,只为了利用沈家职权在军中的便利! 沈沁强自镇定下来,白着唇问,“你和长旭早就相识已久?” 第 346 章 你是什么东西 宋鹊羽冷笑,语气幽怨愤恨,“何止如此,倘若不是你横空插一脚,我早早便已做了殿下的侧妃!” 她原本就是安亲王给贤王安排的侧妃,都是因为沈沁的出现,贤王才拖着迟迟不肯娶她,害得她只能在暗地里做那见不得光的老鼠。 沈沁的头脑“轰”的一声嗡鸣,有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险些当场失去意识。 尽管宋鹊羽明面上没有针对过她,可她没有忘记,正是因为宋鹊羽和贤王的事间接导致她丢了孩子,落得个终身难孕的下场…… 她一心一意信任着,包容着的男人,却自始至终都在欺骗她。 她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王妃姐姐好生在院子里待着吧,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可莫要给贤王殿下的大业添乱。”宋鹊羽厌恶地看了沈沁一眼,真不明白贤王到底喜欢这个女人什么。 宋鹊羽走后,沈沁摇摇晃晃地跌在椅子上,手掌下意识地盖上小腹,眼泪忽然无法抑制地滚落。 糯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央着婢女从院子里折了一支初绽的桃花枝,兴冲冲地跑进来扑到沈沁的怀里。 “娘亲!外面的花花已经开啦,爹爹去哪了?明明答应过糯儿,等花花开了要一起做胭脂的,爹爹怎么一直不回来呀?” “……娘为什么掉金豆豆,是肚子又疼了吗?” 糯儿放下手里的花,小手覆在沈沁的肚子上,轻轻地揉了揉。 她知道娘亲肚子里本来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是对方调皮从里面跑出去了,害的娘亲总是肚子疼。 沈沁再也忍不住,伸手紧紧搂住女儿,呜咽着痛哭起来。 当得知楚家人被关押看守在贤王府偏院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趁宋鹊羽不在,偷拿了贤王的身份令牌,亲自将人送出了城。 云苓对她们母女有大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贤王做出此等忘恩负义的举动。 回到府后,便见院内站着一脸怒气的宋鹊羽。 “是你放走了文国公府的人?” 沈沁冷冷地看着她,目光无所畏惧,“是我又如何?” 宋鹊羽气得浑身发抖,贤王把看守楚家人的任务交给她,再三叮嘱务必把人看好。 哪料沈沁竟然如此大胆,敢偷盗令牌将人质放走。 “沈沁!你别以为仗着有殿下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我已叫人进宫禀报殿下,这次你坏了他的大事,他绝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话音落下,宋鹊羽怒不可遏地挥出一道鞭子,朝着沈沁的脸狠狠抽去。 瞥见宋鹊羽怨毒的眼神,沈沁心中一惊,何尝不明白对方这是想毁了她的脸,心底腾升起熊熊怒火。 宋鹊羽突然发难,她来不及闪躲,只凭着自幼习武的本能抬手接住鞭子,胳膊霎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鞭子划破长空,紧跟着是一道饱含愠怒的熟悉男音。 “贱人!你竟敢对阿沁动手!” 宋鹊羽没想到贤王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吓了一跳,本能地松开手。 “殿下……” 她话音未落,身上便传来几道火辣辣的疼痛,一时间惨叫连连。 只见沈沁受伤的那只手将鞭子卷回,反手狠狠抽在宋鹊羽身上,声色冷厉。 “你是什么东西,也胆敢对我动手!” 宋鹊羽无比震惊地看着对方,似是没料到一向好脾性的贤王妃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贤王府内的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惊怔地看着沈沁。 【作者君:贤王妃是个无论任何困难挫折都轻易打不倒的女人!就算一时低谷,事后也会振作起来!】 第 347 章 我爱的人已经死了 贤王怔了一下后回过神来,步伐急切地上前抓起沈沁的手臂查看伤势,那道刺眼的血痕落入眼中,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阿沁,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沁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将手臂抽了回来,轻声开口,“贤王殿下,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若非我放走文国公府的人,还真难逼得你现身,怎么样,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她的眼神与称呼都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贤王呼吸微微一窒。 “阿沁,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处置你?” 沈沁捏着鞭子,眼神坚毅而锐利直视着他,令贤王恍惚间想起当年初见时的模样,竟有一瞬间不敢看她。 目光触及她顺着手臂滑下的点点血珠,贤王忍着心中的疼痛,转身冷怒地狠狠一脚踢向宋鹊羽心口。 “谁给你的胆子敢鞭打贤王妃,来人把这贱妇拖下去,本王今后不想再看到她!” 宋鹊羽被踹的狼狈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都碎成了无数片。 “殿下!我对您忠心耿耿,为您赴汤蹈火献出一切在所不惜!如今就因为这件事,您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我为何对她动手,您难道不知情吗?她放走了文国公府的人,那是您用来牵制靖王妃的筹码,她坏了您的好事,鹊羽处罚她何罪有之?” “沈沁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在这紧要关头坏事,您还袒护她也就罢了!可凭什么我跟在您身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但视而不见,还要置我于死地?” “殿下……鹊羽不服……鹊羽不服!明明我也是您的人啊!” 宋鹊羽泪眼朦胧地哭诉着,泪水与血迹混合在一起,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显得模样分外狰狞。 贤王厌恨地看着她,“本王留你到现在已是网开一面!” 早在上次这女人给他用药的时候,他就想杀了她! 贤王脸色一白,目光闪动地看着她,“阿沁……你觉得我残忍?” “你别误会,我不是为宋鹊羽求情。我只是忍不住感叹,一个女人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你连眨都不眨一下眼睛,便要夺去她的性命。” 她一点都不同情宋鹊羽,甚至是反感厌恶着这个女人的。 她只是对贤王所做的一切感到心冷,眼前的男人曾经有多温柔,这一刻他绝情的模样就有多让人遍体生寒。 沈沁不明白,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人,能将情深与狠绝同时演绎到如此地步。 昭仁帝是个温和仁爱的君王,也不知贤王身上的狠绝无情又是继承了谁。 她的神色语气令贤王几近无法呼吸,袖中的大掌紧紧握成拳,青筋隐现。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来人!将宋鹊羽拖下去,责罚五十鞭后关押进柴房中!” 他死死压制住杀意,只为了不想沈沁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她。 贤王一声令下,府内侍卫不敢耽搁,连忙上前将心如死灰的宋鹊羽拖了下去,后院里很快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令人胆颤心惊。 忽地,前院某处角落跟着响起孩子惊恐的哭声。 “呜……呜呜……娘亲,糯儿怕……” 沈沁这才注意到长廊拐角处的糯儿,她瘦瘦小小的身躯跌坐在那里,目光惊恐,也不知刚才都听到看到了多少。 她神情微微一变,这才扔了鞭子跑过去将糯儿抱了起来。 沈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中泛疼,“糯儿乖,娘亲在,不怕不怕……” 贤王见状,立刻目光阴鸷地看向身后的侍卫,冷声吩咐,“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 侍卫吓得一哆嗦,连忙跑开了。 贤王这才转过身,极力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容,朝着沈沁母女走去。 “糯儿不哭,快让爹爹抱一抱,爹爹给你带了好吃的糖葫芦回来。” 糯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欣喜地扑进贤王怀里,目光胆怯地缩了缩,将脸埋进了沈沁颈间,紧搂着她的不缩手。 “呜呜……娘亲,糯儿要真的爹爹回来,不要假的爹爹……” 明明长的一模一样,可糯儿却本能地觉得,眼前的爹爹并不是爹爹。 贤王浑身僵硬,放软了语气,“傻丫头,爹爹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刚伸出手,沈沁却防备地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 贤王目光黯然,喉咙艰涩地开口,“阿沁……你别这样,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劳你费心。”沈沁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地看着贤王,“你为什么要谋划这一切?为什么要让整个沈家变成叛贼党羽?” 她不明白贤王是怎么劝说父亲的。 父亲武将出身,从小就教育他们这些子女忠君爱国,兄长当年更是死在了守卫绥城的战役中。 可如今,他竟然做了乱贼臣子!将兄长以血肉之躯换来的绥城拱手让人! 贤王深吸一口气,“阿沁,此事说来话长,我有我的苦衷,事后自会与你尽数相告。” 沈沁不为所动,“我还想再问殿下一件事,还请殿下如实相告。当初壁城孩子的满月酒宴上,糯儿中毒一事是不是和宋鹊羽之流有关?” 贤王脸色微白,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沈沁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整颗心一点一点地坠入了冰冷的湖底,末了满面悲色地轻笑了一声,眼中的光采尽数黯淡下去。 贤王心底止不住的恐慌,“阿沁!糯儿的事是意外,是她们擅自动手出错,你是我的结发妻子,糯儿是我血脉相连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伤害你们。”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沈沁却越退越远,她缓缓摇头,沙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不……我爱的人和嫁的人都是萧长旭,他已经彻底死在了这次宫变之中……我不是你的妻子……” 话音落下,她抱着哭泣不止的糯儿消失在了长廊下。 贤王怔怔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只觉得恍然间身处冰雪嘶吼的霜天雪地中。 心头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 348 章 宫变之日 夜月寒凉,又是一个不知多少人的不眠夜。 天蒙蒙亮时,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地抵达了京城门口。 为首的突厥男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东西呈上,面色喜不自胜。 “禀报哥舒布将军!我等不负将军使命,已将靖王顺利铲除!” “当真?”哥舒布闻言,神情兴奋不已,“他的人头在哪?” “回将军,小狼王一行人追杀靖王逃兵于深山中,双方两败俱伤。我等搜查到的时候,林中无一活口,所有尸首均被豺狗野狼啃的只剩下骨头了。” 男人连忙打开手里的箱子,只见里面是一副沾满血污的残破铠甲,上面还放着一块身份令牌。 接着,男人又从身后从属手里接过一柄长缨枪。 “将军,这些都是靖王的随身之物,想来那靖王已经被豺狗啃的只剩骨头了!” 哥舒布原本有些不高兴,当时他下达命令时,便说明要小狼王一定取下靖王首级,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栽了。 不过看到那副铠甲和长缨枪,他又放肆大笑起来。首发 靖王枪法闻名天下,有道是见枪如见人,如今竟连枪都丢了,看来当真是命数已尽。 想到那囚在宫里的美人,哥舒布心头一片火热。 “走!即刻知会阿史那礼与阿史那尔两位将军,告诉可汗是时机动手了!” 贤王与安亲王一直在防备着突厥,并且在郦城豢养这兵马,以在特殊关头应对他们。 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而今双方在京中的兵力打起来也不过四六开,他们劣势于对方,本也没打算全靠硬碰硬。 大周绝对想不到,这次他们一共出动了三名猛将,除了他以外,还有来自西突厥的阿史那氏兄弟二人。 阿史那礼、阿史那尔,突厥十大猛将中排名第一和第二,传说中能够以一敌百的顶尖高手。 只待他们将皇宫一网打尽,整个大周江山尽可收入囊中! * 贤王府。 贤王在沈沁的屋前静立了一整夜,任由深夜的露水浸润了衣衫,那扇门也不曾开启一丝一毫。 “殿下!安亲王派人来传话,说宫里负责巡逻的禁卫军长不见了踪影,如今找了一圈也找不到人……” 来人匆匆汇报情况,贤王这才回过神来,紧紧皱起眉头。 “即刻备车入宫,命人将贤王府守卫好,保护王妃安危,不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随后他深深地看了房间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屋内,沈沁同样守着一夜未睡。 她沉默地看着糯儿熟睡过去的脸,模样一夜间憔悴消瘦了许多,唯独眼神依旧坚毅清明如常。 不多时,她缓缓起身,一如往常那般点了三炷香奉上,神态虔诚。 “佛祖慈悲,佛祖保佑……” 但愿宫中一切顺利,那个人能及时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不多时,府内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婢女们惊恐的尖叫声与兵刃相交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激烈地响起。 “哥舒布将军有令!即刻擒获贤王妃母女,都给我搜!” “王妃……王妃!不好了!” 沈沁的陪嫁嬷嬷慌慌张张地冲进房间,语气惶恐又担忧。 “城里的叛军与叛军突然间打起来了,如今有突厥人要硬闯贤王府捉拿您,前院侍卫正拦着呢,您快带着小小姐逃吧!” 沈沁面色一变,顾不得多问原因,赶紧将糯儿抱了起来。 慌乱间她朝着前院看了一眼,隐约嗅到风中丝丝血腥味,似乎半片天空都染上了红霞…… * 长宁宫。 太上皇刚用完早膳不久,坐在桃树下的石椅上休憩,对面正坐着云苓。 贤王一晚上没回宫,大清早也不见人影,云苓便干脆到长宁宫逛了逛,顺便将自己偷听来的后宫秘闻都告知了太上皇。 小老头儿的脸皱成了一朵波斯菊,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有愠色。 “真是糊涂!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太上皇已经喋喋不休地骂了安亲王半个多时辰,没有半句重复。 “孤就说大郎这性子不适合当皇帝,他向来都是拿得起放不下,遇人遇事喜欢耿耿于怀……” 安亲王和昭仁帝虽一长一幼,但都是当今太后同胞所出,兄弟二人都继承了父辈的重情重义。 但很早的时候,太上皇就察觉到了长子和幼子的不同。 长子萧勉虽然貌若潘安,文韬武略兼备,却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认定了一件事,哪怕撞上南墙也很难回头。 幼子萧励天资较兄长稍差一些,却是个豁达乐观,胸襟宽广的性子,无论何事何人都能处得极好。 两兄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坚持己见,拿得起放不下,虽然天资卓绝,却总因情绪而影响对事情的决断。 另一个知错能改,拿得起放得下,天份稍差了些,好在刻苦勤奋,也听得进去苦口良言。 察觉长子的性格缺陷以后,太上皇再三思索,最终决定破除旧制,传位于幼子。 却没料到,还是迎来了这么一天。 云苓托着腮,将嘴里的瓜皮子吐掉。 “其实我倒也能理解安亲王,虽然不支持他所作所为。” 当然换做是她的话,可能萧壁城这会儿孟婆汤都喝了半碗了。 “苓丫头你说说,他怎么能花了二十多年都还想不透彻呢?” “他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时间和感情在里面,越是付出的多,就越难放手,否则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就全部打了水漂,真正成了笑话。” 那份交缠着恨的爱意早就把他拉入了深渊中。 太上皇叹了口气,久久不语。 此时一名婢女忽然进宫来报,“靖王妃,贤王殿下有要事相请,还请您随奴婢走一趟。” “皇祖父,我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太上皇抖了抖烟杆,“去吧,唉……” 云苓随着宫婢离开长宁宫,走了一段路后,不由得微微挑眉。 这个方向……似乎不太对啊? 【作者君:放心,阿沁不会有事的!马上男主和情哥就来和云苓组团打怪刷副本了!】 第 349 章 制裁哥舒布 云苓随着婢女走了一路,来到西南角一个空置无人的偏僻宫殿中,门口只有三、五个护卫。 桌上有两壶烈酒,摆着不少美味佳肴,散发着腾腾热气,看着是御膳房刚送来的。 婢女将她领进去后,福了福身,“请靖王妃在此静候,贤王殿下稍待片刻便来。” 是人都看得出有猫腻,云苓微微挑了挑眉,心底猜测八成是哥舒布那个不怀好意的狗东西。 她颔首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既然主动来找不痛快,那也不用跟他客气了。 不多时,宫殿外响起一阵有序的脚步声,云苓侧头一看,果然见哥舒布带领着几个叛军走到了殿门口。 云苓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一名叛军身上,双方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一瞬间,又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 白天时,夜四等人都是伪装混迹在叛军队伍之中的。 “假借贤王的名义把我骗过来,哥舒布将军是什么意思?” 云苓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不悦的神情,明知故问了一句。 “哈哈哈!实在是怕靖王妃不肯赏脸,本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哥舒布笑的张狂,随后拍了拍手掌,示意身后的人将东西奉上,云苓定睛一看,脸色微变,只见几名侍卫手上捧着三件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染血的残甲,刻有靖字的令牌,以及一柄闪着寒芒的银枪。 哥舒布似是很满意云苓的神色变化,笑着上前一步,“这三件东西,想来靖王妃应该不陌生吧?” 云苓攥紧手帕,目光惊愤地盯着他,语气颤抖,“你从哪里得来的?他怎么样了!” “唉……谁又能想得到,堂堂西周战神靖王爷,驰骋沙场未尝有过败绩,最终却落得一个曝尸荒野,被豺狗分食的下场呢?” 哥舒布悠悠的语气透着说不尽的遗憾,英挺硬朗的脸上玩味笑容加深了些许,看不出丝毫惋惜。 “可惜……可惜啊!” 云苓暗骂他一声傻比废话多。 随即浑身发软地跌坐在椅子上,用水光闪烁的眼眸瞪他,目光中尽是愤恨与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你骗我,王爷不会有事的!” 她盈盈的双眸中水光潋滟,好似蒙上了一层雾气,小脸被惊得煞白煞白,琼鼻却泛起几分潮红。 神情中的紧张害怕与强撑的倔强交织在一起,令哥舒布不由得心头一阵火热,当场就看得呆怔了,一时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苓上辈子凭着脸和演技,不知道让多少人栽了跟头丧了命,几乎是可谓“你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云苓看着哥舒布的呆样,心里冷笑,面上却无一丝破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王爷真的死了!” 哥舒布被她勾的心神荡漾,一道魂儿直接从天灵盖飞出去,游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靖王的尸首都被啃的只剩骨头渣了,王妃还想见什么尸?他是个没福气的人,只可惜了王妃今后要独守空闺。” 哥舒布上前一步,用愈发灼热直白的目光看云苓,低沉的语气循循善诱。 “不瞒王妃说,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天下!靖王妃是个聪明人,不如跟了我,也免得遭罪,否则战败之国后宫的嫔妃公主们都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他外貌称得上英武不凡,又声名远扬在外,不知被多少草原上的姑娘倾慕,自认对待云苓这般耐心客气,已是极给面子了。 云苓身躯微微一颤,白着脸看他,眸光复杂地咬了咬唇。 哥舒布以为她服了软,心头一喜,“靖王妃果然是个聪明人,你也莫怕,本将对待自己的女人一向宽厚纵容的很。咱们先吃顿饭喝点小酒,再好好熟悉彼此一番也不迟……” 他自然不是那等胸襟大度的人,心里还怄着一口气。 只不过眼前的女人颇有几分手段,叫莲夫人都折在了她手里,叫人不得不小心谨慎。 云苓捏了捏手帕,脸颊因羞愤而泛起薄红,“陪你喝酒可以,你把门外的侍卫全部叫走,让他们走的远远的!” “这还不简单!”哥舒布心领神会地一笑,扬起下巴看向门口的侍卫,“你们都不用留在这里了,退到宫门口去吧。“ “不行!再叫他们退远些!” 迎着哥舒布闪过疑惑地目光,云苓羞怯地微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怕声音太太,被他们听见……” 你的惨叫声。 哥舒布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也顾不得去想云苓的态度转变太快有些异样,心头火热地连忙点头。 “好好好,你们都回阿史那将军身边去吧!把靖王的遗物留下!” 皇宫这边稳操胜券,哥舒布也顾不得去参与了,眼前的女人可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唉,原本想取他项上人头,叫他在一旁看着岂不是妙哉……也不知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云苓忍着心底的杀意,目光幽暗地扫了哥舒布两眼。 对方精神状态有些不稳,正是防备薄弱的时候,看来刚才的美人计效果很不错。 人与人之间的精神活跃强度不同,越是意志坚定的人,越能抵抗的住精神力攻击,因此习武之人比普通人更难对付。 哥舒布已算是较为罕见的对手,他这个级别的敌人,云苓耗光目前所有的精神力,有把握能够瞬间绞杀两人。 不过,一个优秀的精神力者,绝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精神力被耗尽的困境中。 随着哥舒布一声令下,叛军侍卫们领命离开,云苓不动声色地飞快比了个手势给夜四。 夜四目光担忧,强忍着出手的冲动微微点头,跟随着叛军队伍一同退了下去。 哥舒布将门关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苓,上前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来,我敬王妃一杯……”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朝着云苓伸出手,想去揽她的腰。 还没碰到裙角,却忽然间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刺痛。 眼前美人娇怯的笑靥变得森冷骇人,哥舒布心底一惊,意识陡然短暂地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中。 琉璃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酒渍四溅,云苓一脚踩在上面,伸手拔出了哥舒翰腰间的短匕。 “上一个敢色眯眯看老娘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第 350 章 用的什么妖法 如封锦程和哥舒布之流,她从不会让这些狗东西痛痛快快地上路。 云苓冷笑一声,纤纤细指捏着匕首转了朵刃花,随即毫不留情地落下,精准地深深刺了下去。 哥舒布只觉得四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嘶叫出声,意识瞬间从黑暗中被拉回了现实。 “你……” 他望着云苓,瞳孔惊惧地骤缩,想要防备反制对方,四肢却使不上力气。 手脚传来的剧痛,令满头大汗的哥舒布发现了一个更为惊骇的事实。 “贱人尔敢!” 他堂堂突厥十大猛将之一,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汉人女子所制,生生地挑断了手筋脚筋! 身为一名武将,四肢尽废于哥舒布而言可谓生不如死,他浑身血液直冲头顶,双眼赤红地朝云苓扑去,震怒和嗜血的恨意几乎能将人淹没。 云苓纤细的身影敏捷地侧了侧身,手脚尽废的哥舒布当即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哥舒布疼的四肢抽搐,面孔扭曲,“贱人,你用的什么妖法!” 刚才他莫名奇妙就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黑暗中! 这是什么妖术,竟能让武功如此高深的他毫无防备? 云苓抬脚重重地将他的脸踩在地上,用力碾了碾,“说话客气点,不然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哥舒布向来视女子为玩物,何曾有过如此屈辱的一天,挣扎扭动的身躯恨不得扑上去把云苓撕咬成碎片。 “你竟敢对本将动手,本将要让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突厥十大猛将就这点本事,除了嘴炮还会点什么?” 云苓轻笑一声,蹲下去后,锋利的匕首尖端在哥舒布眼睛周围绕了一圈。 “刚才你说要我家王爷死不瞑目?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不过……我倒是能先让你做个睁眼瞎。” 哥舒布心下骇然,眼前女子的狠辣果决远超他想象,废人四肢那干脆利落的手法绝不是第一次做,与印象中汉人女子的娇弱胆怯相去甚远。 她分明比草原上的魔鬼与猛兽还要可怕,难怪莲夫人母女会栽在她手中! 哥舒布忍着剧痛,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滑落,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云苓,暴躁癫狂地大笑起来。 “就算杀了我,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大周皇宫!” 云苓脸色微沉,她就知道萧壁城“身死”的消息一旦被突厥人得知,对方立刻就会翻脸。 就在此时,宫门突然被打开。 “王妃!您没事吧?” 夜四手持鸟铳,带着三名伪装的暗卫出现在门口,看见云苓没事,他惊异地看了哥舒布一眼。 早知王妃不寻常,可没料到哥舒布这般的突厥猛将,竟也在她手下落的如此下场。 “我没事,出什么事了,叫你如此慌张?” 夜四来不及震惊哥舒布的惨状,语气急切地道:“王妃,宫中有变!方才禁卫军长吩咐叛军,将各宫的人全都聚集到紫宸殿去!” 云苓神色微变,隐约嗅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气息。 她眸光阴冷地扫了眼神色癫狂的哥舒布,虽然很想好好教训这狗东西一般,眼下却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把鸟铳给我。” 今天她就要给夜四这群人好好展示一下,什么叫做鸡飞蛋打的一百种方式。 夜四以为她要了结了哥舒布,立刻献上鸟铳,却发现云苓对准的位置好像不太对。 眼看那鸟铳悄无声息地指向了哥舒布的双腿之间,夜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发麻地看向云苓。 “王、王妃,您这是……?” 哥舒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他不知道那杆古怪的长棍是什么,可黑洞洞的枪口令他本能地感到恐惧防备。 他死死地瞪着云苓,恶狠狠地道:“你想干什么!” 云苓虚眯起一只眼,似笑非笑地道:“能第一个尝到挨枪子的滋味,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话音落下,一道震天的声音响彻云霄。 哥舒布惨叫都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就立刻昏死了过去。 夜四等几个暗卫看见哥舒布裤子上的血迹,皆是眼神惊恐地夹紧了双腿,面色煞白。 “王……王王王……” “别学狗叫了,赶快去外面看看宫里的情况!” 夜四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地问,“那那那……那个舒布……不先宰了他吗?” “他废都已经废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云苓收起鸟铳,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宫殿,“等平定了这场叛乱,叫人把他吊到皇城门口示众,以振我大周雄风!” 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这狗东西好像说什么,让侍卫们都去找阿史那将军。 这个姓氏很陌生,但以前听萧壁城偶尔提起过两次,那是西突厥皇族的姓氏,看来这就是东突厥王的底气和杀手锏了。 夜四回过神来,深恶痛绝地看了哥舒布一眼,赶紧跟上云苓的脚步,自主地汇报起宫里的情况。 “王妃!宫中早前一共安插了五十余名火枪手暗卫,其中三十人负责贴身保护陛下与太上皇,其余二十人混迹叛军队伍里,游走于宫中见机行事。” 云苓点点头,领着夜四几人顺着隐秘的小道朝紫宸殿走去,许是刚才的宫殿太过偏僻,鸟铳的声音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西南角到紫宸殿的距离很远,她将精神力朝周围扩散探测,一路上轻巧地避开了巡逻的侍卫。 夜四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王妃带着他们在宫中游走时,全然不用小心翼翼,却也一路畅通无阻,仿若进入了无人之境一样? 他心下刚觉得疑惑,却见云苓忽地停下了脚步。 “王妃?” 夜四朝着云苓注视的方向看去,只隐隐辨认出那是五皇子景仁殿的方向,门口似乎聚集了一大片叛军。 宫女太监们抱头蹲在一起,惊恐的哭喊与尖叫声此起彼伏。 离得远夜四看不太清楚,精神力强化了五感的云苓却是见闻了远处的一切。 “哥舒布将军方才有令,即刻将景仁宫所有人都带到紫宸殿!” “等等,慢着!” 一道熟悉的女音响起,带着几分怨毒和咬牙切齿。 云苓定睛一看,景仁宫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紫衫的女子,不是早前坠崖身亡的封锦薇又是谁。 她眸色微沉,冷声道:“你们几个带上鸟铳跟我走。” 看来又有人想挨枪子了。 【作者君:下次更新就见情哥啦!】 【本章章评里,有本君几十字肺腑之言,请大家多多理解。晚安亲们】 第 351 章 封锦薇之死 景仁宫。 五皇子面色警惕地看着一拥而入的叛军,不动声色地将梓桃护在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侍卫张着一张突厥人面孔,目光狠戾地盯着他,冷笑一声。 “哥舒布将军有令,将景仁宫所有人都带去紫宸殿。” 听到哥舒布的名字,梓桃身体本能地一僵。 传闻对方虽生的相貌英武,却生性残忍暴虐,最是喜欢对娇美动人的女子施以酷刑,不知有多少女子在他手中香消玉殒。 尽管脸上涂抹了黑黄的胭脂,梓桃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阵恐惧。 五皇子察觉到她微抖的身躯,不着痕迹地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 “既如此,那就走吧。” 五皇子拿不准这群人突然如此是想做什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首发 却不料刚走至殿门口,便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顿时脸色微变。 “哎呀……五殿下看见我,好像很惊讶啊?”封锦薇眸光阴森地盯着五皇子,心里恨意翻涌,“没想到吧,我竟然还活着。” “封锦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起那晚的经历,五皇子心头仍旧止不住地作呕。他眸光暗惊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封锦薇居然和叛军党羽混在一起,而那突厥面孔的侍卫,竟还对她格外友善恭敬。 “你也是叛军一党的人?” “没错,我现在是哥舒布的人。” 封锦薇冷不丁瞥见五皇子身后的宫女,面色扭曲,目光愤恨地大笑起来。 被宋鹊羽救上来之后,她就被送给了哥舒布,自那以后便过的生不如死,别看她外表似乎毫发无损,衣衫下却是遍体鳞伤。 见识了哥舒布的手段以后,封锦薇才知道自己以前折磨小厮清倌的那些手段跟对方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若不是哥舒布见她生的标致,一时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人选,她早就没命了! 封锦薇越想心中恨意越浓,看向身后的叛军。 “把鞭子给我!” 五皇子和梓桃皆是面色一变,惊惧又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突厥叛军神色犹豫,“可哥舒布将军说了,要尽快把人带去紫宸殿,若是耽搁了时间,将军怕是会不高兴……” “怕什么?哥舒布指不定正搂着靖王妃在哪快活呢,可顾不上这里!” 多亏云苓转移了哥舒布的注意力,她才得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把伤养好。 想到所受过的折磨和痛苦马上就要让仇人也尽数尝一遍,封锦薇快意地夺过鞭子,狠狠地朝梓桃挥去。 五皇子来不及心惊她的话,本能地一把将梓桃护在怀里,背后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听他痛的闷哼一声,梓桃瞳孔微颤,失声叫道:“殿下!” 封锦薇恼恨地看着五皇子,这男人当初一碰她就吐,这会儿倒是当起了护花使者? “废物!凭你也想逞能英雄救美?既然你想出头,那我就成全你,看你能捱到几时!” 远处赶来的夜四看到这一幕,目光焦灼。 “王妃,您为何又不打算出手了啊?” 景仁宫前的叛军不过三十余人,他们手里有四把鸟铳,完全可以进行一场全胜的奇袭。 眼看着五皇子和梓桃要遭大难,却不想云苓竟又把他们拦了下来! 云苓用余光瞥了夜四一眼,悠悠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四一头雾水,“什么不是时候?” “算了,说了你这个单身狗也不会懂,闭嘴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云苓将枪口欢欢对准了封锦薇,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元墨啊元墨,嫂嫂也是为了你好,别说几鞭子了,几十鞭子换个媳妇儿也划得来。 随着几道破空的声音响起,封锦薇握紧鞭子,挥动的力道愈发狠辣。 “啊——!” 梓桃惊叫一声,被五皇子搂着倒在地上,紧紧护在身下,纵使鞭子如雨点般袭来,她却没有感到半分疼痛。 梓桃看着面色苍白,隐忍痛苦的五皇子,心中狠狠一震,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与前所未有的惊惧。 “殿下别这样……快起来!” 五皇子朝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忍痛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殿下,快起来……你会被打死的……” 她心口翻涌起浓烈的情绪,似乎有什么早已萌芽的感情正在破土而出,恣意疯长。 泪水花了脸上的妆,梓桃看着两步开外的封锦薇,咬了咬牙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推开五皇子,翻身替他挨了一鞭。 五皇子一惊,“桃儿!” 封锦薇愣了一下,动作本能地顿住,“你……” 不等她反应过来,梓桃忍痛抓住封锦薇的鞭子,用力将她向前一拽。 趁着封锦薇踉跄之际,她拔下发间王妃赠与的簪子,狠狠地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她绝不坐以待毙! “啊!” 封锦薇惨叫一声,捂着血流如注的胸口倒在地上,睁大双眼瞪着梓桃,万万没想到她竟还能反击。 金簪精准地刺入心脏,藏于其中的剧毒立刻在体内蔓延开来,封锦薇瞳孔逐渐涣散,神色尽是未散去的不甘。 “你……” 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栽在了对方手中…… 远处墙角下的云苓暗暗点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夜四看的惊声连连,“好生彪悍的丫头!” 不愧是王妃的贴身大丫鬟,能被王妃看中的人,果然都不一般。 看着突生的变故,突厥叛军脸色骤变,人群骚乱起来。 “快把他们拿下!” 就在梓桃以为走至绝境,心中寒凉的时候,数道比鞭炮还要响亮的震天之声响起,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看见身前的叛军突然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梓桃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待定睛看清楚前方的身影后,忍不住喜极而泣。 “王妃!!!” 第 352 章 驴大爷,你可算来了 尽管只有四把鸟铳在手,也足以对这三十多名突厥敌军造成全方位的降维打击。 任你武艺再高强,任你陌刀再锋利,在绝对先进的武器面前,通通无用! “……那是什么武器?” 负伤的敌军倒在地上,面色惊惧地望着突然出现的云苓一行人,神色骇然。 身侧死去的同伴额头上有着一个可怖的血窟窿,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将他们一队人马歼灭了半数! 夜四冷声道:“把这些突厥人全部杀掉,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他收起鸟铳,拔出腰间佩剑,领着另外两个暗卫上前一一补刀。 这些漏网之鱼已经身负重伤没了反抗之力,他舍不得再浪费一颗子弹在对方身上。 五皇子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强撑着直起身子。 “三、三嫂……你没事吧?那个哥舒布……” 云苓摇头,“我没事,那个狗东西已经被我废掉了,到时你可还撑得住?” 刚才五皇子少说挨了封锦薇十多鞭子,她瞥了始作俑者一眼,对方已经面色不甘地咽了气。 梓桃忙上前扶住五皇子摇摇欲坠的身躯,泪眼婆娑,哽咽道:“殿下!” 五皇子俊脸煞白,看着梓桃担忧心痛的模样,目光落在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却是忍不住眉眼柔和地弯了弯唇角。 “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还撑得住。” 云苓从腰封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梓桃,迅速道:“此地不宜久留,鸟铳的动静定会引来叛军,我先带你们去养心殿藏身!” 养心殿与紫宸殿很近,龙床下还有通向城外的密道可以躲藏逃生。 梓桃点点头,胡乱擦干净眼睛,咬牙扶着五皇子跟随云苓走出景仁宫。 刚走到景仁宫门口,远处四面八方便陆续响起熟悉的震天响声。 听出鸟铳造成的动静,夜四脸色凝重,“王妃,他们开火了,看来各宫有危险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夜四的话,模糊不清的尖叫与嘶吼声随风遥远地飘来。 云苓脸色微沉,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宫里只有五十名火枪手,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呆子已经带着援军赶到了? 想到这里,云苓心神一震,“我们快走!” 她急切地释放精神力探测周围的情况,试图在皇宫中寻找萧壁城的气息,却突然感知到到附近有一队人马正在急速靠近。 其中一个生命体的精神活跃程度更是远超常人,甚至在哥舒布之上。 等不及抬脚,猛烈的马蹄声已近在眼前。 “方才的动静是谁搞的鬼?” 身材高大威猛的突厥男人骑在烈马背上,全身裹在银亮的铠甲之下,只堪堪露出一双猛兽似的眼睛,眸中凶光闪现。 男人背后是数名敌军,将景仁宫门口团团围住后,立刻眼尖地察觉了里面满地狼藉的尸体,语气惊骇。 “阿史那礼将军,里面我们的人全部被杀掉了!” 阿史那礼面色微变,震怒道:“哥舒布那个家伙是怎么办事的!” 极富压迫性的气场带着杀意袭来,令夜四和梓桃等人头皮发麻,几近无法呼吸。 云苓面色波澜不惊,在一息之间估摸清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眼前的男人精神活跃程度比哥舒布强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强行绞杀对方大约需要十几秒时间,并且会耗费大半精神力。 阿史那礼阴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落在云苓等人身上,杀意涌现。 “是你们干的?给我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夜四等人面色一变,立刻架起鸟铳,还未等扳机扣动,忽有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声音。 男人清朗又森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尔等逆党贼子,也敢在我大周皇宫嚣张!” 阿史那礼飞速侧身躲过羽箭,看着突然出现在此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萧壁城!你竟然没死!” 哥舒布不是说,萧壁城已经命丧豺狗之口了吗? 萧壁城骑在马背上收起弯弓,目光紧紧地锁在云苓身上,确定她毫发无损后方,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想要本王的命,你们还没那个本事!” 话音刚落下,紧接着又是一道震天虎啸声传来。 “虾兵蟹将而已,也敢这么嚣张。” 伴随着冷漠无波的声音响起,一只巨型白虎载着黑衣劲装的女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地上。 云苓猛然转过身去,便见萧壁城与留情不知何时竟赶到了景仁宫门口。 云苓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们,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激动得舌头打结,两个熟悉的字眼哽在喉咙间,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留情从虎妞身上一跃而下,炙热的目光紧紧黏在云苓身上,对视间二人眸光闪动,竟一时无话。 千盼万盼的重逢之时,没想到竟会是这一刻。 纵使冷静如云苓,这会儿也不由得不管不顾,激动地朝着他们跑去。 萧壁城见状,目光颤动,声音是抑制不住地激动,“云苓!” 离开这半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和孩子,几乎夜不能寐。 萧壁城刚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却见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像阵风一样飞来,下一秒与自己擦肩而过。 云苓一个飞扑直奔留情而去,四肢宛如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 “苓妹!” “驴大爷,你可算来了呜呜呜!” 萧壁城:“……?” 第 353 章 最佳搭档 一阵轻风吹过,萧壁城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时复杂的心情,激动的表情隐隐失控扭曲。 阿史那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这几人竟当自己不存在一般,顿觉尊严受到了挑衅,面色阴沉地开口。 “萧壁城,你侥幸保住一命不躲起来也就罢了,还敢单枪匹马地回来与突厥大军抗衡?你未免也太托大了,真是自寻死路!” 萧壁城心中本就憋屈,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少废话!本王哪怕单枪匹马作战也能取你狗命!” 话音落下,他便用力一夹马肚子,面色狠戾地持枪朝着阿史那礼冲了过去。 这半个月来,萧壁城清减了不少,肩膀上的箭伤虽然还没好彻底,但精神力却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 以他此刻精神力的浑厚程度,完全可以做到对阿史那礼的一击必杀。 然而想要使用精神力,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必须保持心静如水,此时的萧壁城却阴沉着脸,毫无冷静理智可言。 一想起刚才的憋屈,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阿史那礼捅成筛子。 阿史那礼没想到他竟敢单枪匹马冲到人群来,面色一惊,连忙勒马后撤躲过刺来的长缨枪。 夜四看的背后冷汗直冒,“王爷怎么突然发疯了啊?” 立刻有人递上阿史那礼的武器,云苓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双星流星锤。 难怪传闻总说阿史那礼有着以一敌百的本事,流星锤这等武器,倘若运用的好了,的确能以一敌众,压制三、五十个人不在话下。 “你们把那几个人拿下,本将要亲自取靖王项上人头!” 眼看两人就要在狭窄的宫巷里骑马交战,夜四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王妃,这下我们还怎么开火啊?” 萧壁城和阿史那礼已经激烈地打了起来,他们就是枪法再好,也不敢随意朝着对面开枪,生怕误伤了萧壁城。 “这些虾兵蟹将用什么枪?” 留情将手指头捏的咯吱作响,淡漠的语气透着几丝罕见的兴奋。 “苓妹,老规矩你辅助我,既然妹夫去单杀boss了,那我就把那些杂兵清了!” “没问题,背后交给我!” 时隔久远的并肩作战,让云苓也不由自主地热血沸腾起来,她轻车熟路地释放出精神力将周围笼罩,所有精神活跃的生命体便都被牢牢锁定住。 上辈子她与留情出行过许多双人任务,以少打多的实战经验极其丰富。 通常由她在后方使用精神力,对敌人进行轻微短暂的意识干扰,让留情能够轻松地游走在数名敌人中间,将其一网打尽。 于是随后而来的一幕幕,让五皇子和夜四等人通通惊掉了下巴。 只见那些敌军凶神恶煞地朝着留情围攻而去,却在走至她身前时皆是身形微顿,表情一瞬间变得痛苦失神,目光茫然。 下一刻留情毫不犹豫地挥剑,几个呼吸间就收割走了数条性命。 五皇子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哪……”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黑色劲装的女子左手持剑,脚步怪异,动作略显迟滞,看得出手脚有着不轻的旧伤。 可即便如此,她也如一抹黑色闪电般在敌军人群中肆意穿梭,宛如一尊面色冷酷的死神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鲜血溅在脸上,她却眼神也不眨一下,令目观者无一不感到胆寒。 “……恶鬼!她一定是被恶鬼附身了,快逃!” 突厥敌军皆是面色骇然,看着倒地的尸体萌生了退意,颤抖着转身就想跑。 留情却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完全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梓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发觉一名叛军眼看要偷袭留情的背后时,忍不住高声提醒。 “小心背后!!!” 然而留情连头也没有回一下,依旧持剑向前冲去。 要知道,云苓可是她的最佳搭档,有云苓在,她从来不需要顾忌自己的背后! 下一秒,只见那拔刀朝留情后背砍去的突厥敌军,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莫名没了气息。 而那几名逃跑的敌军,也瞬间被留情斩于剑下。 云苓扬眉,笑容灿烂地朝她挥了挥手,彼此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夜四神色恍惚地看着前方,喃喃道:“有这等厉害的身法,何须用得着鸟铳啊……”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鸟铳,如此强大威猛的武器,在王妃的师门面前似乎也不值一提! 留情靠在虎妞肥胖的身躯上,目光看向萧壁城,啧啧感叹。 “妹夫这枪法真牛啊,这放到咱们组织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云苓也朝萧壁城看去,她知道自家男人的枪法举世闻名,可到底有多好,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阿史那礼正与萧壁城激烈交战中,越是过招心中就越是惊骇。 长枪素来有“百兵之王”的美名,也是所有武器中最难的武器,他一直以为西周靖王所谓的枪法第一乃世人过誉,此番亲身体会后才知名副其实。 年纪轻轻竟然就有这般功力,足见天资有多惊世绝艳。 一枪一式都带着凌厉的劲风,不动如山,动如雷霆。此等刚柔并济的武器,迎上流星锤时又婉若游龙般矫健。 萧壁城今心头憋着一股无名怒火,自然全都发泄在了阿史那礼身上,他本就枪法出众,这下更是比从前还要悍勇三分。 迅猛的攻势不停歇地袭来,阿史那礼节节败退,心中叫苦不迭,不得不使出浑身之力抵抗。 萧壁城稳稳骑在马背上,冷声讽刺道:“所谓突厥十大猛将也不过如此,本王早该知道,连哥舒布那等货色都能排上号的榜,根本不足以畏惧!” 知晓自己已经败北,阿史那礼目眦欲裂,压着心中的戾气,回头便是一声怒吼。 “都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一起上啊!”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阿史那礼定睛一看,脸色大骇,他带来的几十名将士不知何时全成了一具具尸体,竟没有一个活口! “刚才不是还很嚣张么?本王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取谁的狗头!” 森冷的话落下,阿史那礼连忙回头,便见冷面寒枪近在咫尺。 这迎面一举,枪出如龙,瞬间将阿史那礼的头刺了个对穿。 “啊——!” 烈马高声嘶鸣,阿史那礼重重地坠下马背,目光涣散。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他眼神中的惊骇都迟迟未曾消退。 他死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近百人的兵马,在这几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 354 章 丽嫔掉马 看着满地的尸体,冲天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饶是夜四等训练有素的暗卫也脸色微白。 梓桃扶着宫墙,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五皇子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连忙上去扶她,担忧地道:“桃儿……” “我没事。” 梓桃下意识地拽紧五皇子的手,感到些许安全感后,脸上才有了几丝血色。 云苓已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神色微缓。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宫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留情迅速答道:“我们刚抵达不久,从文国公府的密道来的,刚从密道出来就跟你那个白莲花姨娘撞上了,我把那对母女都打晕捆起来了。” “在我们进城的时候,贤王的兵马和突厥的人就已经打起来了,便带着火枪手浑水摸鱼闯进了皇宫。”萧壁城也收回了长枪,语气凝重,“路过贤王府时,恰好碰见哥舒布的人想俘虏二皇嫂,便出手将人都解决了。” “如今二皇嫂和糯儿都被安置在文国公府的密道中,暂无危险。” “对了,宋鹊羽死了,是二皇嫂杀的。”首发 那等紧要关头,宋鹊羽想对贤王妃母女不利,却被沈沁所反杀。 萧壁城当时还有些惊讶,事后才想起来贤王妃是武官之女,原是有些功夫底子傍身的。 云苓点点头,紧要关头也顾不得多问外面的情况了。 “既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那我们赶快去紫宸殿那边看看老头儿他们的情况!夜四你们几个留下,掩护元墨和桃子躲起来,务必保护他们的安危!” “你别担心,五百多名火枪手,我让夜一全部带去保护父皇他们了。” 萧壁城将马儿掉了个头,将马背腾了个位置出来。 “媳妇儿,上马吧,我们……” 他还没说完,便觉得身侧掠过一道风,只见云苓和留情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虎妞的背,朝着远处疾奔而去。 一边骑着虎妞疾奔,云苓还不忘朝他招手,“别墨迹了,快点啊!” 萧壁城:“……” 他面色青红交错,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认命地策马追了上去。 * 养心殿,气氛肃穆。 殿门口被重重突厥敌军所包围,为首的将领阿史那尔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昭仁帝身上。 “敢问陛下是想主动跟我们走,还是想本将命人请你走?” 福公公沉着脸护在昭仁帝身边,戒备地看着对方,“你们要请陛下去何处?” “还能去何处?自然是天牢了!”阿史那尔大笑一声,“来人,将周帝给我捆起来押入大牢!” 福公公脸色微白,在叛军围上来之时,立刻抬手喝令。 “火枪手听令!保护陛下!” 随着福公公一声令下,各个角落里潜伏躲藏的火枪手立刻现身,朝着阿史那尔等人开火。 惨叫声响起,立刻就有数十个或是负伤,或是丧命的敌军倒地不起。 “这是什么武器?” “保护将军!都保护将军!” 很快便有人群将阿史那尔团团围住,后者面色惊惧了一瞬,恶狠狠地看向昭仁帝。 “擒贼先擒王,先给我把周帝拿下!” 鸟铳虽威力强大,但架不住数不清的敌军一窝蜂的冲上来,难免有几只漏网之鱼。 福公公面色发白地护着昭仁帝向寝宫走去,“陛下,等会儿奴才拖住他们,您赶快从密道中离开!” 龙床上有隐秘的机关,只要触动之后,昭仁帝立刻就能逃离敌军的重重包围。 突厥十大猛将中,阿史那尔以擅用盾刀闻名,此番自然也是盾不离身。 见昭仁帝要逃,他立刻持盾挡住那古怪武器的袭击,朝着昭仁帝逼去。 “狗皇帝,哪里逃!” 阿史那尔大喝一声,腾空一跃稳稳落地,气势凶狠地拦住昭仁帝的去路。 福公公大惊,“救驾!快来人救驾!” 就在阿史那尔即将擒住昭仁帝的时候,某个角落忽地射出数道暗器,飞速朝着阿史那尔袭去。 性命受到威胁,阿史那尔本能地抬盾一挡,迅速后撤跃开几步,神色暴怒。 “是谁偷袭老子!” 他刚说完,便见地上那精致美丽的暗器造型有些独特,神色微微一变。 “父皇,您没事吧!” “陛下……” 脸色发白的昭仁帝被扶两双手扶起,待看清楚身旁的人后,面色错愕不已。 “……丽、丽嫔?老六?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丽嫔面色闪过一丝尴尬,她曾是听雪阁的人,知晓许多常人不知的秘密,自然也知道大周皇宫养心殿的龙床下有机关。 “娘娘!快带着陛下与六皇子离开,这里奴婢来垫后!” 阿史那尔回过神来,打量了丽嫔几眼,注意到她手上那个造型美丽耀眼的长筒,吃惊地高叫出声。 “孔雀翎?你竟然是听雪阁的人!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大周后宫,竟然这般卧虎藏龙!” 昭仁帝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向丽嫔,“……福公公,他刚才说什么?” 孔雀翎?听雪阁? 昭仁帝觉得自己脚下有些发飘,不是被阿史那尔吓得,而是被丽嫔吓得。 第 355 章 季淑妃被挟持 阿史那尔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高声喝令。 “拦住周帝!把人围起来,那些人不敢随便动用武器!” 昭仁帝不由得看了阿史那尔一眼,这个将领倒是比其他突厥人有脑子的多,知道若是靠近了他们,火枪手便不敢随意开火了。 然丽嫔反应更快,只见她眸色沉静,素手微动,手中孔雀翎在阳光下散发出一阵夺目耀眼的美丽光芒。 数道暗器飞射出去,冲上来的敌军在顷刻间便倒地不起。 昭仁帝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抖,刚才阿史那尔带着一群人闯进来的时候他都没觉得害怕,反倒是丽嫔的举动和反应让他有点心慌。 六皇子扶着昭仁帝,急道:“父皇,我们快走……”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养心殿门口忽然冲进来数名训练有素的将士,人人手中都持着一把鸟铳,面色肃冷。 “保护陛下!” 随着夜一的命令落下,火枪手们朝着敌军猛烈开火,几息之间就将阿史那尔打了个落花流水。 福公公大松了一口气,激动道:“是靖王殿下!靖王殿下的援军到了!” 阿史那尔闻言,来不及震惊,便听得侧殿处的突厥探子惊恐地高声叫起来。 “阿史那尔将军不好了!靖王带着一匹人马闯入宫中,哥舒布将军和阿史那礼将军都已经战败了!” “你说什么?” 阿史那尔神色惊骇,眼看养心殿的局势在几个呼吸间就发生了逆转,他当机立断下令撤离逃命。 “快走!事态有变,去与可汗汇合!” 话音刚落,他的左腿就中了夜一的枪弹,血流如注。 阿史那尔闷哼一声,总算是亲身体会到了周人手里的古怪武器有多凶猛可怕。 在残余部队的保护下,他咬牙举起盾牌,在枪林弹雨之下拖着伤腿拼命逃离。 养心殿前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阵阵清风吹过,空气中尽是浓烈的火药味与散不开的血腥之气。 这味道熏的人作呕,昭仁帝面色有些发白。 丽嫔担忧地扶住昭仁帝,解下腰间香囊放在他鼻前。 “陛下闻一闻这个会好很多。” 如青竹般清洌的香气袭来,昭仁帝胸口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 他面色僵硬地看了眼丽嫔,却见她一个看起来柔弱娇滴的美妇人,看着眼前的惨状竟是眉毛都未皱一下。 “多谢爱妃,朕没事……” 昭仁帝忍不住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番,他之前应该不曾苛责冷待过丽嫔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夜一连忙单膝在昭仁帝面前跪下。 “卑职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朕无碍,你起来吧。”昭仁帝回过神来定了定心,沉声问他,“宫里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贤王的兵马与突厥敌军酣战中,哥舒布与阿史那礼均已身亡,如今突厥已是溃不成军!” 昭仁帝松了口气,他和太上皇等人都知道突厥人有后招,但没想到老突厥王竟能把西突厥的人也扯进来。 要知道东突厥与西突厥一向不和,“阿史那”更是西突厥皇室的姓氏,那老东西必然是许了对方瓜分大周江山的承诺,阿史那兄弟才会出现在此。 还好还好,有惊无险。 “太上皇与后宫嫔妃情况又如何了?” “陛下莫忧心,太上皇和诸位娘娘这会儿都在紫宸殿,贤王的兵马第一时间抵达了紫宸殿护驾,如今周围更是有三百余名火枪手护卫,暂无危险!” 如今交战的乃是贤王兵马和突厥人的贼兵,此番危急时刻,贤王的兵马自然不会伤害周人,更是立刻下令保护起了各宫嫔妃。 听到贤王第一时间派遣兵马保护太上皇等人,昭仁帝狠狠地噎了一下。 看来老二朝各宫都派了人手,唯独没搭理他…… 昭仁帝心里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道:“都随朕去紫宸殿支援吧!” * 白色的巨虎在皇宫中狂奔,一路朝着紫宸殿跑去。 萧壁城策马在后面追,只觉得姐妹二人像是骑了一颗圆滚滚的毛球在飞。 跑到紫宸殿门口的时候,虎妞终于支撑不住,四肢打着颤地趴在了地上,吐着舌头像狗一样喘粗气。 云苓抬脚踹了踹它的屁股,“才跑了多远啊你就不行了。” 留情嫌弃地看了虎妞一眼,她记得把这只老虎送给云苓之前,它虽然是个战五渣,好歹外形矫健,威风凛凛。 这会儿体型比先前胖了一圈不止,整头虎圆的像个球一样,骑上之后不但不拉风炫酷,反而还滑稽的很。 “嗷呜呜~” 虎妞趴在地上委屈地抗议,两个人坐在它的身上,它也会累的啊。 三人绕过虎妞,刚靠近紫宸殿,便听得安亲王暴怒的喝令响起,强自镇定的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尉迟漠,放了她!” 云苓抬眸一扫,只见小老头儿坐在椅子上,身后是无数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老突厥王的残余部队与贤王的兵马护卫。 老突厥王显然大势已去,却不知何时早早抓住了季淑妃,后者被紧紧掐着纤细的脖颈,面露痛苦之色。 而安亲王一方则擒住了发髻凌乱狼狈的封皇后和六公主母女,三方形成了古怪的对立之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上皇沉着脸,“尉迟漠,如今你大势已去,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老突厥王面上得意之色已不再,满面阴鸷地看向安亲王等人,“倒是小看了你们,那铁棍一样的武器便是你们的底牌?” 安亲王的脸色再次一变,这支神秘的护卫队是突然间出现的,并非他们的势力。 手中的古怪武器更是所向披靡,不过几十个人,便能将多出数倍的敌军一网打尽。 多亏这支护卫队的出现,原本焦灼的战局一下子被打开,让他们的人马对老突厥王一方形成了碾压之势。 “你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太上皇冷哼一声,“孤早就知道安亲王与你们勾结一事,这些鸟铳就是为你们而造的!只要孤一声令下,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便都要下去见阎王爷!” 听到这话,不止是老突厥王,贤王等人也皆是满面惊色地看向太上皇。 安亲王瞳孔骤缩,“父皇,您早就知道了?” 第 356 章 本王来做你的人质 太上皇冷着脸不理会他,只是看着老突厥王哼笑一声,“尉迟漠,你跟孤斗了这么多年,也该了结了。” “这一次,也是你输了!” 老突厥王的脸色一阵扭曲,苦心谋划蛰伏这么多年的计划,本以为稳操胜券,谁成想迎来的结局竟是输的一败涂地。 “不……老子没输,老子还没输!”他神色癫狂地看着安亲王等人,在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你有那劳什子火枪又如何?这女人在老子手里,你们还不是不敢开火?” “老子不管你们那火枪有多厉害,但凡你们敢轻举妄动,怕是她会先变成马蜂窝!” 安亲王神色一厉,双目赤红,眸光狠戾地看向昭仁帝,架在封皇后脖子上的剑又深了几分力道。 “不许开火,否则我就杀了她们!” 封皇后吃痛地叫了一声,纤细脆弱的脖颈流下殷红的血迹,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六公主,泪眼婆娑地看向昭仁帝。 “励、励哥……!” 自昭仁帝登基之后,即便是在私底下,封皇后也极少如年少时那般唤过对方。 眼下她浑身轻颤,显然已是慌乱害怕到了极点。 六公主紧紧躲在封皇后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母后,父皇!容儿害怕!” 自从当初得罪了靖王妃之后,封家便一败涂地,连母后也被禁足宗祠五年。一贯骄横跋扈的她,不得不收敛脾气,夹起尾巴做人。 一夜之间,大哥被通敌叛国的罪名缠身,安亲王带兵入宫后,二话不说便把她和母后囚了起来。 后宫嫔妃皇子那么多,安亲王却独独拿她们母女俩做人质! 昭仁帝脸色青紫,深吸一口气道:“大哥,朕以不会开火,你先把剑放下来……” 云苓等人躲在紫宸殿门口的角落处,从上到下露出三颗脑袋暗中观察,小声地商议起来。 “苓妹,你的精神力状态怎么样,能不能做到把那个鹰钩鼻老头儿一击必杀?” 云苓拧起眉头,“方才消耗了太多,现在还没有恢复。” 来紫宸殿的路上她跟留情配合着杀了一路,看见的突厥敌军一个也没放过,精神力消耗了太多,这会儿已是疲软状态。 萧壁城压低声音,“就算一举击杀老突厥王也不稳妥,他身后还有阿史那尔和那么多突厥敌军,除非能把他们全部灭掉,否则季淑妃还是很危险。” 云苓明白他的意思,也心头微沉。 眼前的情况全然在意料之外,如果老突厥王死了,阿史那尔和其余突厥人见此惊变,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季淑妃要是出了什么事,安亲王怕是会发疯,到时候封皇后跟六公主就惨了。 留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先静观其变吧。” 她只会打架,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 萧壁城神色凝重地观察着局势,心头微动,有了些许想法。 紫宸殿中,三方人马还在僵持着,彼此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尉迟漠见安亲王与昭仁帝兄弟二人起了内讧,心头松了口气,神色又恢复了几分张扬。 他看向贤王,眯起双眼危险地道:“二位不妨和我做个交易,你我双方在城内的兵马加起来少说五万有余,老哥哥虽有护卫队,那火枪纵然能以一敌十,也不可能以一敌万。” “安亲王,只要你我停战联手,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大周江山今后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 太上皇等人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警惕地看向安亲王。 太后在一旁握着佛珠,泪眼涟涟,“大郎,你不要做糊涂事啊!且不说九郎是你同胞兄弟,难道你为了那个位置,竟连爹娘的命也不管不顾了吗?” 安亲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在太上皇还未称帝的时候便生育了他,母子二人感情深厚。 安亲王神色有所动容,袖中手掌紧紧握起,迟迟没有答话。 老突厥王见状,立刻又加了一把火,“如今淑妃与贤王妃都在老子手里,只要你们放我们撤离,保证不会伤及她们一根毫毛!” 贤王陡然呼吸急促,沉声道:“阿沁在你们手里?” 老突厥王眼神闪了闪,心中有些没底。 早上他的确命令了哥舒布亲自去贤王府抓人,但后来却听阿史那尔说哥舒布玩忽守职,跑去抓他心心念念的靖王妃了。 如今哥舒布身死,他的人马也没有把沈沁母女带到宫中,也不知事情到底有没有办成。 虽如此,他仍旧保持镇定,狂笑一声道:“贤王府自然早已在我等掌控之中。” 话音刚落,一道如寒冰般冷厉的低沉男音响起。 “二皇嫂与糯儿如今在靖王府。” 贤王等人循声望去,见来人竟然是萧壁城,霎时间脸色风云变幻。 他忍不住呼吸一顿,拔高了声音,“阿沁在你们手里?” 云苓冷冷地看着他,“叫唤什么叫唤,我们可不会拿阿沁和糯儿的命威胁你们,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靖王府那边有火枪手贴身保护她们,二哥无需担忧。” 萧壁城淡淡地瞥了贤王一眼,随后目光锐利地直视老突厥王。 “尉迟漠,你放了季淑妃,本王来做你的人质如何?” 贤王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喉咙一时间生涩的说不出话来,胸口处心脏不停震颤。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胸腔,是羞愧还是感激,此刻难以言说。 他曾经疯狂地想要置萧壁城于死地,甚至决定用楚家人的命来胁迫云苓。 可云苓夫妻二人,却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沈沁母女的性命…… 【作者君:再有两三章宫变就结束啦!盒饭马上要堆成山了,排队一个个狗带】 第 357 章 季淑妃身死 老突厥王眯起眼睛打量萧壁城,目光犹如毒蛇般阴冷。 “想交换人质可以,但你不行,除非拿你的王妃来换!” 老突厥王心里精明的很,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靖王枪法武艺闻名于世,他不敢小觑对方,听闻靖王妃也有些本事,可到底比靖王这等威猛力壮的男子好掌控,威胁也更小。 云苓正欲开口,不想脸色苍白的季淑妃却出声喝止了他们。 “万万不可!” 贤王紧张的目光锁住她,“母妃……” “长旭,你不可一错再错下去了。”季淑妃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语气坚定,“萧勉骗了你,陛下从未对我与季家有任何不公,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 贤王怔在原地,“母妃,您说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绝不能看着萧长旭继续错下去。 “你父皇从未拆散过我与萧勉,当年是我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在先……骗得他将皇位拱手让于你父皇,此番一切不过是他在报复我罢了……”首发 贤王手中的剑险些掉在地上,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安亲王。 “皇长叔?” 安亲王神色微白,直视着季淑妃绝望盈泪的眼,眸光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抿唇沉默不语。 昭仁帝愣愣地看着季淑妃,突然觉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好使。 “什、什么?” 太上皇坐在椅子上,敲了敲烟杆,沉着脸叹了口气,淡淡开口解释。 “当年季家逼着淑妃嫁给你,致使她被迫与大郎分别,事后大郎心有不满想夺回东宫之位。可淑妃答应大郎,只要他不妨碍你顺利登基,便在事后假死,隐姓埋名随他离开。” 短短两句话,却将大周皇宫昔年的秘辛尽数道出,再联系季淑妃那番自讨的话,众人立马就明白了来龙去脉,面色精彩纷呈。 昭仁帝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淑妃,他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能顺利登基,竟是凭着一个女子以这等手段助力而成的! 更没想到,那宛若冰山雪莲般冷清,只可远观不可触碰的女子……竟然对他芳心暗许? 要知道当年季淑妃嫁入太子府的那一晚,可是对他极尽冷眼相待,碰也不许他碰的。 对待季淑妃,昭仁帝心里有种别扭的情愫,她总是那么美丽又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无论外貌还是才能都比不过安亲王出色,心中自然无意识地将季淑妃也抬高了些许。 觉得自配不得这般女子,也就不曾有过多的旖旎想法。 但这一刻,昭仁帝觉得自己塌房了。 萧壁城也目露惊愕,他和云苓曾猜测剖析过季淑妃和安亲王多次,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真相。 留情抱着剑,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贵圈真乱。” 比她在北秦皇宫见识过的爱恨情仇还要狗血。 云苓也小声嘀咕,“可不是,简直离离原上谱。” 到底还是她功力不够,看的狗血宫斗剧少了,不然若能早点猜到真相,兴许这会儿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季淑妃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之下,她的心似乎也在受着烈火炙烤。 “当年季家犯下弥天大罪,按照律法我本应被打入冷宫,陛下却力排众议保下了我,长旭……” 贤王无可忍受地打断季淑妃,颤抖的目光直直落在安亲王身上。 “皇长叔!母妃说的都是真的么,这些年来你一直在骗我?” 他自幼被埋下仇恨的种子,恨昭仁帝的偏心,恨封皇后的怨毒,怜惜心痛母妃的遭遇。 在贤王心里,这些年来他默默地将安亲王视为自己的父亲,对他的尊敬爱戴远胜于昭仁帝。 如今却告诉他,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在骗他与昭仁帝父子相残? 安亲王看着贤王的模样,脸色愈发几分苍白。 “长旭,我是当真想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半生无后,何尝不是将贤王当做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哪怕恨极了那个女人,在贤王的点滴上却不曾少过半分用心。 贤王见他没有否认,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天昏地黑。 云苓看着他一副摇摇欲坠,快要昏倒的模样,有种忍不住想上去给他扎两针的冲动。 季淑妃的目光落在安亲王身上,美眸中溢满愧疚与痛苦之色,泣声连连。 “长旭,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他,也不要怪你父皇,一切都是我的错……” 老突厥王被迫啃了这么个惊天大瓜,一时间也被噎住了。 他们草原上的汉子和女人素来直性子,哪里像周人这般玩的花哨,弯弯绕一堆啊! 老突厥王听得呆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挟持人质,赶紧用力掐了掐季淑妃的脖子。 他瞪着萧壁城等人,恶狠狠地道:“少说废话,还换不换人了?” 季淑妃浑身轻颤,忍不住闭眼留下两行浅浅清泪,转而看向昭仁帝,颤颤开口。 “陛下,臣妾乃是一切事情的祸端,长旭也是受了蒙蔽才会如此,臣妾斗胆请陛下看在昔年情分上,饶他们一命。”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无言面见陛下,死后也不配入皇陵,还请陛下宽恕……” 话音一落,安亲王立即察觉到了异样,面色微变。 “菱华……”你不要做傻事。 不等所有人反应,季淑妃已面色决绝地拔出身侧突厥敌军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朝着腹部捅了进去。 “菱华!” “母妃!” 所有人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萧壁城面色微变,在季淑妃拔出剑时便立刻抬脚。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第 358 章 这辈子是我误了你 季淑妃的动作很快,显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连老突厥王都没能反应过来。 身着湖蓝色宫裙的女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漾开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太上皇见状,当机立断喝令道:“给孤开火!” 一声令下,数名火枪手立刻朝着老突厥王等敌军射击。 安亲王见到这一幕,却是双眼赤红,目眦欲裂。 “菱华!!!” 他发出一声震天的悲鸣,不顾前方的枪林弹雨,疯了一样地朝着季淑妃奔去。 “快停火,快停火!”太后险些吓得晕过去,“大郎!” 火枪手们皆是手中一抖,赶紧停下了开火的动作。 云苓反应极快地释放出精神力,“情哥,呆子,快上!” 两道黑影掠过,立刻和余下的突厥敌军交战在了一起,大周的兵马反应过来,也立刻高声厉喝着拔刀冲了上去。 残余的突厥敌军部队,不过几息之间便被打的落花流水,收拾的干干净净。 阿史那尔运气不好,被一枪爆了头,当场一命呜呼。 老突厥王身上各处也中了不少弹,此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喘着粗气,面色痛苦。 封皇后母女被火枪手解救下来,昭仁帝这会儿却顾不上他们,赶忙上前去查看季淑妃的伤势。 “爱妃……” “滚!”安亲王紧紧抱着季淑妃,目光悲愤狰狞地瞪向昭仁帝,“走开,你不要过来啊!” 昭仁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面色复杂变幻,轻轻叹息一声。 “大哥,朕只是想让云苓丫头替她看看伤势。” 贤王这才如大梦初醒般从惊变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冲上前去,无助哽咽地开口。 “三弟妹……求你!求你救救我母妃!” 云苓皱眉抿唇,叹了口气,赶紧上前去查看季淑妃的伤势。 安亲王浑身紧绷戒备地看着她,苍白泛青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阻止云苓的靠近。 季淑妃在安亲王怀里痛的满头薄汗,人也只剩下了半口气,云苓看了下伤势位置深浅,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心头不由得一沉。 “她肺部受到重伤,已是无回天之力了。” 放到她那个世界倒是还有救,但这个朝代哪里有120急救和手术舱。 见云苓都发话了,贤王眸底的星光散去,怔怔地看着她,眼前又是阵阵发黑。 安亲王抱着季淑妃落下泪来,面上尽是悔恨与绝望。 “菱华……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这一辈子,他爱她也恨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爱的时候欲为其癫狂,恨的时候愿啖其血肉, 季淑妃微微张嘴,犹如搁浅的鱼一般痛苦艰难地喘息着。 云苓看出她似乎想说些什么,翻出腰封里的银针,在她胸腹的几处穴位上扎了数道银针。 “我只能暂且替她缓一缓,还有什么最后要说的就说吧。” 说罢,她又悄无声息地用极其细微的精神力去刺激季淑妃的大脑。 对方的潜意识即将沉眠,一旦失去意识就再也醒不过来,用精神力刺激她的脑电波,倒是能让人保持些许清醒。 果不其然,季淑妃面上的痛苦之色减缓了许多,呼吸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她率先看向昭仁帝和太上皇,艰难地哀求道:“陛下……太上皇……” “求您看在我以命抵罪的份上……饶长旭与安亲王一命,一切……一切都由我而起……” 太上皇抿了抿唇,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他们既已投降认罪,孤也不愿赶尽杀绝,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是他的亲儿子和亲孙子,他又何尝想伤及二人性命。 季淑妃得到太上皇的亲口保证,身体这才全然放松下来,“长旭……母妃不是一个合格的母妃,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 贤王泪流不止地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随后,季淑妃怔怔地看向安亲王,泪水朦胧的双眸几乎看不清情绪。 “……萧勉,这些年来我欠你良多,莫要再念着我这样的人。我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惦念,今后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早在当初生下孩子后,她便已经后悔了,可她已无言再面对萧勉。 安亲王紧紧搂着她,悲痛到深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二十多年的情愫……我恨你入骨!你凭什么叫我忘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忘了你?” “是我愧对你……我曾无数次在佛前许愿,倘若能重来,定不与你相识……” 季淑妃心口酸涩,热泪一滴滴涌出,情绪翻涌起来,呼吸猛然开始变得急促。 云苓静静站在一旁,淡声提醒,“她马上就不行了,至多还有十几息的时间。” 季淑妃闻言,目光眷恋地看着安亲王,神色痴痴。 那般风光霁月的男子,曾是多少闺阁少女梦中思慕的对象。上天眷顾,她三生有幸得来这样一份真挚的情谊,却未能好好珍惜。 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想来他这辈子定然能与一名温婉贤良的女子琴瑟和鸣,再孕育几双儿女,享天伦之乐。 而非现在这般,在爱恨情仇中徘徊挣扎数年,到头来孑身一人终是空…… 季淑妃的呼吸越发艰难起来,她拼尽全力张了张嘴,眼中神光慢慢黯淡下去。 “萧勉……这辈子是我误了你。” 安亲王看见她失神的目光,浑身猛然一震,剧烈地颤抖起来,流着泪崩溃地大哭大笑起来。 "季菱华……季菱华!你对不起我,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别想一死了之!我便是做了鬼,也要生生世世纠缠你!" 云苓似有所察觉地看向安亲王,身形顿了顿,却还是选择静立而观。 下一秒,安亲王拔出季淑妃身体内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进去。 昭仁帝面色一变,“大哥!” 季淑妃眼睫颤了颤,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抬手触碰他,终究还是含着泪没了呼吸。 “大郎——!”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当场晕了过去,佛珠坠落撒了一地。 太上皇慌忙扶住太后,目光痛惜恼恨地看向安亲王。 "糊涂……你糊涂啊!这辈子就这般糊涂过去了!" 安亲王嘴唇颤了颤,惨笑道:“父亲,孩儿不孝,死后也不配得入皇陵……” “孩儿让您费心了,求您再宽容我这一次,待我死后……将、将菱华与我葬在……寒山寺的南山巅上……” “……孩儿……求父皇成全。” 忍痛低语完这句话,安亲王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神采。 萧壁城神色微微紧了紧,一股难言的情绪弥漫在心间,忍不住用力握紧云苓的手。 他余光落在天边,残阳……宫墙……血迹……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黄昏时分的血色残阳已缓缓落下,辉煌的红墙绿瓦平添几分悲壮,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作者君:emm……写安亲王抱着季淑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步惊云和孔慈是怎么回事。顺便皇后宫变事件后也会领便当哒,她还有几万字要活,但也不远啦。) 第 359 章 乱象尾声 目睹这惨烈的一幕,贤王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扑通一声跪跌在地上。 他发髻微散,凌乱的鬓发随风飞舞,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与迷茫。 "母妃……" 安亲王二十多年来的执念是对季淑妃的爱与恨,故人香消玉殒,他的爱恨散了,便也没了活下去的执念。 于贤王而言,复仇则是他的一切,而仇恨的源头是他想要为自己和母妃讨回公道。 可当这一天来临,真相却被颠覆,那个曾经他以为受尽委屈不公的人,原来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想起府中险遭毒手的妻女,贤王脸色青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信错了人,也恨错了人。 真正该他保护的人,却因他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昭仁帝率先从震惊与悲痛中回过神来,他胸口抽痛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 “来人,将贤王等叛党余孽关入天牢。” 贤王一言不发地被侍卫带下去,神色迷茫而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怔怔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好似这些年来都是场泡影幻化的梦境。 看着地上痛苦挣扎、奄奄一息的老突厥王,萧壁城沉声询问,“皇祖父,此人当如何处置?” 太上皇复杂的目光落在老突厥王身上,只见他身上起码中了六七颗弹药,虽然没有直接打中要害处,却也身受重伤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道:“虽曾有十余年的情分在,但如今既是死敌,也再留不得你了。” 老突厥王也不惧怕,闷哼着笑了一声,语气尽是遗憾,“唉,这辈子终究是没能赢过一回老哥哥你啊……” 太上皇见他苍老的身躯满是伤处,嘴唇动了动,“罢了,给他个痛快吧。” 留情见状,立刻上前拔剑刀了老突厥王,后者脖间血流如注,霎时瞳孔涣散没了气息。 太上皇:“……” 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呢! 太上皇抖了抖嘴角,欲言又止地看了留情一眼,想起她好像是云苓搬来的救兵,便没说什么。 留情暗暗朝云苓投去疑惑地目光,怎么了,她做的不对吗? 扫视了周围一眼,太上皇沉声吩咐道:“把宫里都收拾干净,将安亲王与季淑妃的尸身暂且先存放在宗祠里。” 语毕,他目光严肃地扫视了云苓三人一圈。 “你们几个跟孤来。” * 宫内的侍卫们清理起地上的尸体来,太监宫女们忙碌着打扫宫殿。 一盆又一盆的清水扑向地面,整个皇宫好似下了一场大雨,地上的血迹已不再,可血腥味却久久不散。 受惊的各宫嫔妃们被遣返回各自的宫殿,心情却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在火枪手们的保护下,嫔妃与皇子公主们都有惊无险,唯独五皇子满身鞭伤。 良妃赶到景仁宫一看,见儿子满身血迹,衣裳都被鞭子抽烂了,心疼的差点晕过去。 “天杀的小贱人好狠的心啊!”良妃指着外头封锦薇的尸体又骂又哭,“来人哪!把那小贱人的尸体拖出去鞭责一百!” 五皇子忙上前替她顺气,宽慰道:“母妃,都是皮外伤而已,对儿臣一介男儿来讲算不得什么。” 良妃让人鞭尸了封锦薇,犹不解恨,“鞭责一百都便宜她了,总归她已没了封家女的身份,就该叫她曝尸荒野才好!” 骂完之后,她从宫人口中了解了来龙去脉,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良妃瞪了眼梓桃,对五皇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不是傻!不过一介丫鬟罢了,你怎么能替她挨这么多鞭子?” 这婢女先前及时报信,令五皇子躲过一场设计,她原本还蛮喜欢对方的。 如今得知五皇子竟然为了她不要命的挨鞭子,又顿觉梓桃看着不顺眼了。 梓桃低着头跪下,眼观鼻,鼻观心,“良妃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奴婢不好。” 五皇子见状,下意识地就想拉起梓桃,碍于良妃在此,只得伸出手虚扶了一把。 “分明是贼人狠毒,如何成了你的错?要我说你不但没错,反而还有功,那封锦薇可是你制服的呢!快起来,记得你身上也有伤,先去上药吧。” 他怕良妃心情不好找梓桃的不痛快,赶紧给大宫女使眼色,让她将梓桃给带走。 梓桃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地退下了。 良妃将五皇子的反常看在眼里,目光狐疑地问,“墨儿,你这般护着那丫头做什么?” 五皇子心头微凛,面色如常地温声道:“母妃,梓桃救过我,还是三嫂看重的贴身婢女,我自然要客气些对她。” “叫人送热水来伺候吧,唉……” 未央宫中,同样是灯火通明。 皇贵妃听闻了五皇子的惨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幸亏御之这次不在京中,上天保佑,逃过一劫……” 倘若是燕王出了什么事,她非昏死过去不可。 禾月姑姑忙道:“奴婢这就书信一封送去东楚,好叫殿下心安。” 与那样一个男子两情相悦,对方还肯为她放弃皇位,此生只娶一人,换做是昭仁帝这样对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禾月姑姑小声评判,“偏生她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的,到头来把自己作了进去,可恨平白耽搁了安亲王一生。” 那可是当年京中少女们钦慕的对象啊,她当年跟在皇贵妃娘娘身边,遥遥地看见那位安王一眼,心里也怦怦直跳好几天。 皇贵妃淡淡道:“她年轻时貌若谪仙,前来讨好的世家公子能绕京城好几圈,可见是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争相爱慕。” “也罢,不提她了。”皇贵妃忽地又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禾月,接下来你盯着点皇后那边,看看瑞王是什么情况。” 那个杀人如切菜砍瓜的黑衫女子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以及丽嫔那边……也查查是什么情况。” 在这深宫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们不知道的呢? 第 360 章 要委屈哭了 这夜,云苓一行人没有回府。 御膳房再次燃起炊烟袅袅,各宫嫔妃却是一点口味也没有,亲眼目睹了那样惨烈的画面,谁还吃得下饭? 长宁宫中,桌子上的十几盘菜肴却是一扫而空。 云苓精神力消耗过度,腹中早就饥肠辘辘,留情本来就是大胃王,便是这会儿精神力运转迟滞,也不妨碍她吃的和往常一样多。 太上皇看的眼神有些发直,“福德啊……要不然喊御膳房再上点菜?” 云苓打了个饱嗝,“谢、谢皇祖父……不用了!” 见云苓吃饱了,太上皇将友好的眼神挪到了一言不发,满脸淡漠的留情身上。 方才了解过后,他们已经知晓这就是苓丫头的二师姐,仙尊的二弟子,也是如今北秦皇帝的妃子。 瞧瞧这通身的气派,镇定沉稳,肃杀冷峻,看着不似个普通后妃,倒像是个剑仙呢! 苓丫头说过,她二师姐剑法可厉害了。 如此想着,太上皇便是面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慈爱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一分敬重。首发 “丫头她二师姐啊,可还需添菜?” 留情看着太上皇和蔼的目光,冰山脸缓了缓,面容高冷地张开了嘴。 然后打出震天响一声饱嗝。 “嗝!谢谢老大爷,我也饱了。” 中气十足的豪爽话音落下,云苓紧跟着再打了一声饱嗝。 “嗝!” “嗝!” 姐妹俩开始你一下我一下,有节奏地打起饱嗝来,长宁宫殿内声音此起彼伏。 太上皇:“……” 萧壁城:“……” 明明刚才没怎么吃,他们突然也想打嗝了。 云苓拿起竹牙签剔牙,不忘扔给留情一根,“皇祖父,您也累了一天了,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跟我们讲?” 萧壁城看着她的动作,莫名有两分失落,先前每次吃饭的时候,那牙签都是分给他的。 太上皇欲言又止,末了摇了摇头,“罢了,孤一时半会儿也没心情说。” 本是想让小辈陪陪自己,纾解心头苦闷怅然。 但现在听着那如此有节奏的打嗝背景音乐,太上皇酝酿的悲伤莫名就淡了那么几分。 云苓倒是善解人意,温声道:“您是……嗝!为了安亲王的事伤神吧。” 她其实不擅长安慰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老人家好。 太上皇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说大郎怎么就想不通呢……” 留情的嘴就更笨了,但是初来乍到吃了这么多东西,对方又是妹夫的亲爷爷,她觉得自己不能像一贯那么冷漠。 怎么着也该宽慰几句,刷个印象分。 想了想,留情难得缓和脸色,宽慰道:“老大爷别太伤心难过,虽然儿子先走了,可反过来想想,您活的比儿子久啊,长寿有福气,也不全是坏事。” 太上皇:“……”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但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味儿呢? 萧壁城的脸色变幻了一下,赶紧给云苓使了个眼神。 他早早就领教过了云苓那张口无遮拦的嘴,显然留情跟她也是如出一辙的,但对方好像并没有云苓那样的情商,这就很可怕了。 “情哥,润润嗓子。”云苓讪笑地倒了杯酒给留情,随即又挑了几句好话说,“皇祖父,如今看来安亲王与贤王也不当真是惦记那个位置,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被情字囚困。” 安亲王一手谋划了宫变,可他报复的对象是季淑妃,抛开愚蠢的把突厥引狼入室以外,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皇宫里的任何人。 这大概是最不像逼宫的逼宫了,换作史书上的篇章,只怕已将皇宫屠了个尽。 但凡安亲王狠一点,说不定这个江山就到手了。 只可惜他不是个野心家,而是个痴情种,最后也葬身于痴情冢。 太上皇点点头,神情晦涩地抽了一口烟。 “孤知道,大郎一直是个重情的人,孤就是叹他糊涂,太糊涂了。” 云苓又陪着小老头闲说了几句,后者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他半生戎马,枪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许多年前也历经过丧妻丧女之痛,此番对于安亲王更多的是痛惜,并没有承受不住。 云苓点点头,领着自己的男人和女人回到了长宁宫的偏殿中。 待洗漱沐浴完,她看向萧壁城,低声道:“今晚你先自己一个人睡,我想跟情哥……” 萧壁城立马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地将她往屋里一带,胸口酸涩的妒火翻涌。 今天云苓已经无视他很多次了,他可以忍受第一次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但不能再有下一次,否则他就……就要委屈的哭了! “媳妇儿,许久未见,我可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回来见你的,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么?” “有那么严重?我看你活泼乱跳厉害的很啊,今天还单枪匹马吊打了阿史那礼呢。”云苓狐疑地看着他,提醒道,“我只是想跟情哥叙叙旧,顺便交换情报,你别胡乱吃情哥的醋啊,我喜欢大度体贴和识趣的男人。” 萧壁城噎了一下,心知道吃醋这招没用,尤其对手还是一个女人。 他这回也聪明了,青着脸虚弱地道:“我的伤没大碍,但是我的脑子不好使了。” “先前我遇袭时精神力意外失控,危急关头似乎激发了进阶潜能,自此便时不时头疼如针扎。” 云苓想起他今天从进宫以来,好像是没有主动使用过精神力,当即变了脸色,紧张起来。 “快快!到榻上来,让我瞧瞧你的脑袋瓜!” 大脑可是人体最神秘的地方,万一萧壁城的精神力失控留下后遗症,变成痴呆或者精神病怎么办? 【作者君:过渡一下,再继续发盒饭。】 第 361 章 女人的第六感好恐怖 “那你还去留情的屋子里么?” 云苓犹豫了起来,虽然好不容易才盼得与留情重逢,但萧壁城的脑袋瓜也很重要。 看在他算个病人的份上,她最终选择留了下来。 “不去了,我先给你瞧瞧。” 萧壁城松了口气,暗自窃喜,有种终于打败了情敌的高兴和得意。 他心里飘飘然,面上却闪过一丝犹豫,得寸进尺地开口。 云苓摇了摇头,“你肯定疼了好多天了,我先给你看看情况要紧。至于情哥,我们之间那些话晚些再说也不迟,等回了王府以后,我们可以睡上半个月慢慢说。” 萧壁城:“……” 听了前半句话,他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挂起,就立马僵在了脸上。 “你也别怕她不高兴,情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虽然嘴笨了点,但性子直爽不拘小节,看似粗糙实则心细。” 云苓褪了外衫,拉他到软榻上去,准备给他检查脑袋瓜。 昏黄的灯光下,她仔细地端详了萧壁城几眼,俊朗的面庞剑眉星目,浓眉如墨,因着清减了几分,脸颊线条显得比之前更硬朗了几分。 仔细看完,才发现他两颊和额头都有些细小的伤口,似是被树枝和剑尖所蹭伤的,如今已结了痂。 云苓情不自禁摸上他的脸,“怎么弄的这样狼狈?” 萧壁城心头一暖,眼神软下来,大掌附上她的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云苓仍心疼道:“瞧着瘦了不少,人也黑了,比走的时候黑了不少呢。” 萧壁城:“……” 媳妇儿关心他,他是挺开心的,但后面那句话就不爱听了。 想起之前苦心费力的美白,所有努力的成果全都幻化为泡影,萧壁城的脸色立马枯萎了。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头又疼了?” 云苓心里着急,赶紧用自己还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去查探他的情况,又疑惑地开口。 “我瞧着没问题啊,你的精神力很稳固,而且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 “没问题么?那我就放心了。”萧壁城有些心虚,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其实这会儿没那么疼了,是回京的路上头疼,想必是我太牵挂京中局势,着急回京连夜赶路才会如此。” 云苓见他没事,松了口气,“那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你意外激发进阶能力,正常来讲是该立刻让大脑养精蓄锐的,兴许好好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放下心来,她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了萧壁城的能力,萧壁城将与小狼王对战时的异常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云苓眸色讶异,“隔空御物?空间系异能?” 这或许是药物激发与自然觉醒的区别吧,大宝二宝的能力也跟她有区别。 基本十次里只能成功一次,而且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只能挪动视线范围内的死物。 活物的话,他用蚂蚁昆虫做过实验对象,还不曾成功过。 “媳妇儿,你们组织里有过类似能力的成员么?” 云苓摇了摇头,萧壁城的情况与她不同,在特殊能力的修炼上,也帮不上对方什么忙。 “没有,不过我曾经侵入内部系统偷看过高层资料,据说组织的创始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自然觉醒精神力的人类,他的异能就与控制时间相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呢。因为后来他莫名其妙失踪了,全世界蒸发了一样。” “我们组织高层这些年来,一直想探究有关创始人的秘密,所以才研发药剂探索精神力,空间与时间是一直以来的探索方向,但研究了四十多年,屁也没研究出来。” 空间跃迁,时光穿梭,自古以来人类都未曾放弃过对此浪漫理想的探索追求。 萧壁城听得震撼又神往,不禁问道:“凡人真的能做到么?” 尽管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拥有精神力的事实,还是很难想象云苓所描绘的东西。 云苓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坚定,“虽然现在做不到,但我相信将来有一天一定能。几千年前,人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天上飞,甚至是爬到月亮上去。” 萧壁城缓缓点头,云苓曾给他讲过,月亮上没有嫦娥也没有吴刚,轻轻一跳就是几米高。 两人夜话了一会儿,窗外的天色已黑如墨汁。 云苓精神力消耗太多,面上明显出现了疲色。 云苓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萧壁城嗅着鼻尖久违的冷香,眉目柔和地闭上了眼。 * 清晨,天光乍破。 昨晚夜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再度将皇宫刷洗了一遍,红墙绿瓦焕然一新。 便是手脚带伤,留情也依然保持着上辈子的习惯,每天早上五点钟准时爬起来,进行三个小时的剑法练习和体能锻炼。 云苓看的汗颜,情哥真是勤奋。 不像她,自打穿来以后就过起了咸鱼般的宅女生活,身手跟以前相比简直没法看。 用完早膳,萧壁城率先道:“两个孩子和顾兄他们现在都在文国公府中,一会儿我去将人都带回来。” 他们两个当爹妈的不在,孩子便交给了楚家人照看,叶折风与冬青一行人也都在文国公府中。 云苓道:“那你去接人,我回府打理一番,看看阿沁和爱德华他们怎么样了。” 萧壁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留情,“……苓儿师姐,你要不要一同去国公府接顾兄?” 留情顿了一秒,然后淡漠地摇头拒绝。 “三妹夫办事我放心,反正你跟老王是熟人,我就不去了,我陪苓妹。” 云苓瞬间警惕,“老王?”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就是摄政王。” 天知道第一次听见留情对顾长生的称呼时,他差点把饭喷出去。 云苓高深莫测地打量了留情片刻,凑过去挤眉弄眼地笑问,“情哥哥,你跟那个老王是什么情况啊,我看你对他好像很不一般的样子……” 一头雾水的萧壁城有些震惊,“媳妇儿,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这怎么看出来的? 他寻思自己眼睛现在也不瞎了啊,一点没看出留情对顾长生有什么不同。 这张冰块脸面对顾长生的时候,还没对他热情呢。 云苓微微挑眉,语气笃定地道:“因为刚才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换做以前的话,情哥会立刻回答跟我走,所以老王对她来讲绝对不一般!” 哪怕只犹豫了不足一秒,凭着多年来的熟悉与默契,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萧壁城:“……” 女人的第六感好恐怖。 第 362 章 传说中的老王 留情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纠结,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迷茫。 苓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她也想不通顾长生对自己来讲有什么不一般。 “可能是因为他长的特别好看吧,当然没你好看。” 留情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这个原因,胧夜那个小妖精曾说过,人人都是颜狗,不觉得自己看脸的人,只是还没被足够漂亮的人惊艳过罢了。 “他之前在北秦皇宫帮过我很多次,每次我犯了事儿,都是他给我擦屁股的,现在又中了毒命不久矣,不担心一下说不过去。” 萧壁城嘴角微抖,还真就只担心了一下。 云苓缓缓点头,若有所思,随即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府吧。” 马车驶出皇城的时候,云苓看见上方高高吊着三个人,正是哥舒布与阿史那兄弟二人。 阿史那兄弟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胯下重伤的哥舒布还奄奄一息着。 皇城门前很是热闹,百姓们纷纷聚集在两侧,骂骂咧咧地朝着哥舒布扔东西,不是石头就是臭鸡蛋。 “这些突厥贼子,活该落得如此下场!” “就该把他们掉在这里风干了做成肉干,喂给狗吃!” 云苓心底有些动容,显然城中百姓们恨极了哥舒布,都开始舍得扔臭鸡蛋了。 虽然是臭的,但那也是鸡蛋啊。 一路回了靖王府,云苓招呼着丫鬟们把院子里的房间都收拾了一遍。 得知贤王妃受了伤,她第一时间拿着伤药去了揽清院。 沈沁看到她们后神色激动,立刻就要跪倒在留情面前。 留情眉头微皱,迅速在沈沁跪下去前拉住了她,“不用客气,我叫风留情,是苓妹的二师姐。” 在外行走,她报的都是风小妹的名字。 沈沁心下微惊,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北秦风将军之女,秦帝的妃子,也是给云苓送白虎的人。 “沈沁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二皇……”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云苓迅速改口,“阿沁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不用谢来谢去的,让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 见贤王妃手臂上的伤只是匆匆处理,又替她重新上药包扎了一遍。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沁苍白憔悴的脸,云苓心底暗叹。 贤王的罪还没有判,但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昨晚萧壁城说,太上皇大概率会将他贬为庶人,届时贤王府是要被抄府的。 沈沁母女是最无辜的人,更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救了楚家人,昭仁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她,更别提糯儿是他的亲孙女。 至于沈家,作为贤王党羽之一,必然也会受到严罚,重则满门诛杀,最轻也是被抄家。 但具体是何下场,也要等昭仁帝亲自定夺了。 云苓斟酌了一下,轻声道:“阿沁,你伤得不轻,这阵子先留在我府内养伤吧。” 沈沁顿了顿,却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无论如何,我现在还是贤王妃,府中乱成一片,管事与下人们也受了不少惊吓,我必须尽快回去主持大局才行。” “何况……府中有许多丫鬟小厮对此事并不知情,更甚有无辜丧命者,需尽快安抚一番亲属才行。” 云苓听明白了沈沁的意思,她要趁着贤王府还没彻底倒塌,提前将那些被扯入其中的无辜众人遣散出去,该补贴银钱便补贴银钱。 她心底愈发疼惜这个坚韧的女子,直到这一刻,都还在顾着大局为旁人着想着。 萧长旭啊萧长旭,这般世间难得的女子,可叫你害惨了。 沈沁脸色苍白,发自内心地感激,“多谢你了,云苓。” 女儿受此惊吓,昨夜啼哭不止,迟迟无法入睡,直到今晨才终于哭累的熬不住了。 沈沁也一夜未眠,看了眼糯儿还挂着泪痕的脸,仍不得不狠下心先离开。 临走前,她终究没能忍住,低声问了云苓一句。 “他现在如何了?” 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现在还一点都不知情。 云苓抿了抿唇,主动道:“他现在被关在天牢里,季淑妃死了,安亲王也随她去了。季淑妃临死前恳求饶他一命,皇祖父应了。” 沈沁怔怔地听着,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随即心脏又一阵阵绞痛。 “季淑妃和安亲王是怎么回事?” 云苓言简意赅地将二人恩怨道出,沈沁默默地听完,胸口莫名的情绪翻涌起伏。 “……安亲王骗了他?” 云苓看出她虽被伤到极致,但心中仍对贤王有情,有些不忍地开口。 “嗯,贤王也是一时被蒙蔽,初衷是想为自己和季淑妃讨一个公道。” 她倒不是想为贤王开脱,只是希望沈沁心底多少能好受些。 沈沁沉默良久,冲她笑了笑,随即暗下神色来,轻声开口。 “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他欺君造反的理由。云苓,糯儿就暂时托付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出王府大门,背影削瘦单薄。 留情在一旁听了很久,脸拉得老长,眼神有几分义愤填膺。 “这就是那个贤王的老婆?他是不是瞎啊,真不是个东西。” 呸,不会养老婆还不如让给她养! 云苓叹气,“是啊,这么好的女人不懂得珍惜。” 留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要是组织里其他三个姐妹被这样对待,她说不定会忍不住把对方切成超薄羊肉片。 “媳妇儿,苓儿师姐,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萧壁城接完人回来,就看见姐妹二人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个个脸上苦大仇深。 陡然迎上留情隐藏着杀意的冰冷目光,萧壁城心里一紧,百思不得其解。 二师姐这几天一直对他很热情爽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萧壁城身后跟着好几辆马车,不等他想明白,顾长生已经先下了车。 “壁城,留情。”顾长生注意到云苓,微微拱手,“想必这位就是靖王妃了?” 云苓乍看见这么个通身气派非凡的美男子,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忙笑着迎上前去。 “幸会幸会!想必你就是传说中的老王了……” 等等,摄政王姓什么,名什么来着? 顾长生眉眼微不可察地一僵,“……” 第 363 章 给老王诊治 这靖王妃的直率与自来熟,倒是与留情如出一辙。 “大家都莫站在门口吹风了。”萧壁城赶紧上去打圆场,抬手相迎,“顾兄,我们进屋说吧。” 顾长生点头示意,朝着云苓礼貌地浅浅一笑。 云苓回过神来,笑道:“快进来吧,我叫他们去备茶水和点心。” 身后几辆马车中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下来了。 岑嬷嬷与冬青怀抱着两个孩子,神色激动地快步走上前来。 “王妃!” 云苓忙从她手中接过二宝,小猪崽呼呼大睡的正香,一点不受外界所扰。 见孩子睡着,云苓温声吩咐冬青,“先将他们抱回揽清院去吧。” 云苓率先带着顾长生等人去了燕回阁,“这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客院,厢房都已经收拾好了。” 这里原本是燕王当初养病的地方,也是靖王府内最好的客院,自燕王走后便空了出来,如今拿来安置摄政王再合适不过。首发 见他只带了月隐和星沉两个侍卫,萧壁城主动笑道:“一会儿我让乔烨再安排几个丫鬟小厮来。” 说罢,他又看向留情,“苓儿师姐也是,若觉得使唤的人手不够,我再安排人来。” 身后随行的乔烨也笑道:“咱们府里使唤的奴仆不多,属下一会儿立刻去牙市买几个回来。” 留情双手抱臂,立马摇了摇头,“我有手有脚的用不着别人伺候,老王也一样,中毒而已又不是残废,就别给师妹添麻烦了。” 她在北秦听说过,大周人可穷了,云苓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看着月隐星沉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壁城失笑道:“顾兄要养病,身边没两个心细的丫头伺候怎么行?” 顾长生看着留情,倒也不生气,颔首附和:“无碍,我这身体本来就要静养,人多了反而杂乱,有月隐和星沉足矣。” “对啊,就别买什么丫鬟了,省点钱给娃买奶粉尿布吧,三妹夫。”留情伸手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实在人手不够用,我可以顶上,只要不是做饭绣花,什么挑粪抓耗子搬砖我都行,保证一个顶十个,还不用付钱。” 能给云苓省多少是多少,几文钱也是钱。 顿了顿,留情继续补充道:“不过我胃口比较大,如果觉得吃得太多的话,每顿少吃一个馒头也不是不可以,我喝凉水也能顶饱。” 萧壁城:“……” 他不知该感谢留情的热心肠,还是该回房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他是生了一副很穷的样子吗? 云苓心下感动,上辈子情哥也是这么照顾她们姐妹几个的。 留情节俭持家,以前出行任务赚到的钱几乎凑存了起来,她在吃喝玩乐上没什么消费,衣服一年到头也总是那几件。 对于她们三人,留情倒是大方的很,每次研究什么东西需要资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拿出来。 “情哥别担心,我现在有的是钱,开的医馆每个月赚好多银子呢,养十个你不在话下,包子馒头面条随便吃,管够!” 上辈子都是情哥赚钱养她们,现在情哥身上有伤,也该她照顾对方了。 月隐和星沉忍不住悄悄对视了一眼,以前就觉得风妃娘娘跟正常人比格格不入,现在看来她的师妹好像也不太正常。 顾长生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流转了一圈,轻轻一笑。 “那接下来,我就要叨扰一阵了。” 众人入了座,云苓趁此机会,率先给顾长生诊了诊脉,查看了他身体的几处情况。 她又要来顾长生以往压制毒性的药物配方,结合他所求的十余种珍稀奇株看了看,心里大致有了门路。 “你所求的这十二种奇株,其中三种正在培育中,约莫要四个月的时间才能成熟入药。这方子很完美,再挑不出问题来了,只等配出了药来,你连续喝上一阵子,再配以穴位施针,很快就能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那几种草药之前正好替武安公培育出了幼苗,她用异能强行催熟的话,最快也还需要三个月。 顾长生闻言却看了云苓一眼,眸底飞快闪过讶异之色。 虽听闻西周靖王妃以秘法培育奇株,令许多奇花异草再现世间,但他也没指望过能彻底清除余毒。 因为他所求的十二种奇株里,有好几种奇株都需要花费数年,才能生长成熟。 原本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能延缓几年寿命,让他替侄儿再守一守北秦江山,便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靖王妃却说,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毒。 娃娃脸星沉立刻喜笑颜开,激动的手脚无处安放。 “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靖王妃,您若是治好了我家主子,您就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整个北秦的恩人啊!” 月隐欣喜完,又担忧地道:“可是先前的太医说,摄政王的身体撑不过三个月了……” 他们来大周的路途就花费了一个多月,如今只剩下不足两月寿命。 留情冷睨了他一眼,“有苓妹在还怕什么,便是半只脚踏上了黄泉路,她也能把你拽回来!” 上辈子出行任务几次重伤濒死,都是云苓把她救回来的。 云苓也笑盈盈地道:“老王体内几种奇毒混在一起,的确凶险万分,不过我开个临时药方配以针灸,他不会有什么事。便是没有那些奇株,只要他坚持服药施针,这辈子活到半百也不是问题。” 要是受了严重的外伤,碍于当下的医疗条件,她或许爱莫能助,但毒药可是她的老本行。 萧壁城见她胸有成竹,也不禁松了口气,心里颇有几分骄傲跟小得意。 瞧瞧她媳妇儿,就是这么厉害,还漂亮! 月隐星沉一听,喜极而泣,当即跪下来给云苓磕头道谢。 顾长生闻言神色微动,起身朝她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靖王妃救命之恩,顾某永生难忘。” 云苓挥了挥手,落落大方道:“别这么客气,咱们谁跟谁啊,不用叫的这么生疏。” 提起称呼,这倒是难住了萧壁城等人。 “对了,还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好。” 第 364 章 该怎么称呼 顾长生看了萧壁城等人一眼,也神色迟疑。 云苓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辈分着实有些乱。 顾长生是北秦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当今秦帝的皇叔,身份上比留情要大一辈。 早前听说起北秦摄政王的时候,云苓还以为他是个中年大叔,但实际上顾长生如今也才二十六。 他只比萧壁城大三岁,二人自相识以来便以兄弟相称。 而留情是云苓的二师姐,云苓又是萧壁城的王妃……该叫她弟妹还是别的什么,顾长生竟一时也拿不准。 留情最头疼这些混乱的亲戚关系和辈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老王不是挺顺口的?” 顾长生看着留情,不由低笑了一声,对云苓道:“总归我们年纪也不差多少,还是以兄弟姐妹相称吧,我年岁最大,不嫌弃的话唤我顾大哥便是。” 或许是存着一份私心,他不想跟身旁那女子有辈分上的沟壑。 “壁城在排行第三,你在师门中也是排行第三,我便自作主张唤你一声三妹了。” 角落里的月隐和星沉对视了一眼,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未见他对才见一面的人如此温和过,尽管那是靖王的王妃,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态度也还是亲和的不像话。 云苓敏锐地察觉到顾长生的态度,心思微动。 自打进了府之后,顾长生的目光大多时间都停留在留情身上。情哥无所察觉,她却是敏锐通透,一下子就嗅到了其中的微妙。 老王对她的态度,似乎就也说得通了。 思及此,云苓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好,这样称呼确实不错,那今后我就唤你老顾……”她卡壳了一下,下意识地纠正,“啊不是……王大哥……” 顾长生:“……” 萧壁城:“……” 两人汗颜。 “无妨无妨,三妹怎么叫都行,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他已经在留情那里听习惯了。 顾长生看着他们,浅浅地勾起唇角,似是清俊修竹上的落雪笑容一般,冷清却温和。 云苓顿时觉得这位隔壁老王不但性子好,模样生的也俏。 与萧壁城的充满阳刚之气的俊朗英武相比,顾长生的五官侵略性并没有那么强,也与五皇子的文雅温润不同。 他身着黑色大氅,容貌不似萧壁城那般抓人眼球,但只是静静往那里一站,却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清贵,和一种令人信服的气势。 难怪都说北秦皇室一脉,是九州大陆最古老的贵族血脉的正统嫡系后裔。 想起顾长生的年龄,云苓忽地心下一动。 “对了王大哥,我有大嫂么?” 顾长生心底叹了口气,已经放弃去纠正她的称呼,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留情,“为兄不曾娶妻。” 因为这一身奇毒,他从未考虑过娶妻生子。 云苓极小声地唏嘘,“我以为呆子单身二十二年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难怪一个枪法天下第一,一个剑法天下第一,也不知道他剑法有多快。” 萧壁城:“……?” 他离云苓最近,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微黑着脸,不着痕迹地在她后腰轻拧了一把。 萧壁城觉得自打她们姐妹重逢以后,云苓好似解除了什么封印一样,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在场多是习武之人,耳力何等敏锐,顾长生神色僵了一下,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一般。 留情却目光打量起顾长生,“单身二十六年就能做天下第一剑客,照苓妹这么说的话,看来上古流传下来的诗文或许是真的。” 顾长生忍不住挑眉,好奇地问:“什么上古诗文,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云苓解释道:“是百年间来前辈们留下的剑法秘诀,曾被无数人奉为圣经!” 从21世纪一直流传到23世纪,可谓是经典永流传。 顾长生微微正色,拱手向她讨教,“三妹,为兄愿闻其详。” 萧壁城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两姐妹嘴里蹦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能跟单身扯上的剑法秘诀,怎么可能是圣经。 月隐星沉等人都在喝茶,萧壁城很有经验地先放下了茶杯。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剑谱第一页,先杀意中人!” 留情若有所思地道:“老王比我大几岁,单身是比不过他了,那等我刀了意中人,是不是就能天下无敌了?” 果不其然,听完几人的对话,月隐星沉立马呛住咳嗽起来。 顾长生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萧壁城看他一副快要裂开来的样子,心里暗自摇头,看来顾兄还是没习惯啊。 将顾长生安置好在揽清院,云苓坐了片刻便去处理府中庶务了。 她本想先给留情诊一诊伤情,后者却让她先给顾长生配药,小学徒十九在一旁打下手。 在云苓的介绍下,留情已经知道了少年跟老幺那个小兔崽子之间的关系。 “我手脚不方便,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先替他开药吧。北秦那边全是庸医,只能把老王的情况说个大概,具体能活多久也拿不准。” “他体内的毒挺厉害的,万一明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他死了怎么办?” 她还想两人能在全盛的状态下,来一场世纪之战呢,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剑! 十九在一旁脸色微妙,这话明明是在关心对方,但从这位姐姐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得劲呢? 云苓想了想,觉得留情说的有道理,就先埋头给顾长生配起药来。 顺道吩咐乔烨筹备一场洗尘宴,萧壁城说顾长生有意在宴上认大宝二宝为义子。 这种事对古人来讲较为郑重,自是不能敷衍的。 到了晚间,萧壁城目光希冀地看向云苓,“媳妇儿,咱们该歇息了……” “我去找情哥说说话。”云苓披上衣衫推开门,“顺便你不是头疼吗,最近半个月就自己睡吧,正好温养精神力。” 萧壁城脸色瞬间铁青,还真就要晾他半个月? 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 第 365 章 姐妹夜话 云苓将自家男人扔在正房里,又去将小厨房里提前准备好的零食饮料都带去了西厢房。 简易版的炸鸡、烤串、鲜榨果汁、梅子酒…… “唉,要是有全息投影就好了……” 若是说现代有什么能让云苓怀念的东西,那就非智能高科技莫属了。 在23世纪,全息技术与vr技术都趋于成熟,假期的时候她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玩沉浸式的游戏与电影。 当下只能是坐着边吃边聊了。 “最开始我也觉得在这里生活很不方便,不过现在也习惯了。”留情率先拿着一个大炸鸡腿啃起来,“何况咱们几个都在这里,那边的世界也没什么牵挂了。” 云苓喝了口酒,也笑着缓缓点头,“至少这里的生活安逸悠闲,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执行任务,不用长时间地被控制药物折磨,每时每刻都紧绷着一根弦。”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们一直以来最想要的。 “对了,组织里其他成员怎么样了?” 留情看向云苓,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你研制出来的药效果很好,配方公开后,很多人都顺利逃离了组织。大家也都很感谢你,我跟老幺最后能一锅端了总部高层,多亏了他们暗中帮忙。” 被注射激发精神潜能的药物后,会对使用者的脑部造成一定损伤,并产生一种神经病毒。 如果不定期打针,精神力就会逐渐异常失控,头如千万根针扎般剧痛,直至活生生疼死。 抑制剂牢牢掌握在组织高层手中,上辈子云苓暗地里花了近十年时间,不止破解了抑制剂的配方,还研制出了能彻底治愈神经病毒的解毒剂。 事后,云苓第一时间对外公开了解毒剂的配方,致使大批精神力者反叛动乱,她也趁混乱逃离了组织。 随后就成为了组织的第一通缉目标,死在了逃亡旅途的爆炸中。 得知组织已经被颠覆,云苓心情舒畅不少,把话题转到了留情的精神力上。 “对了,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留情闻言,很是配合地躺下放松了身体,任由云苓的精神力探入头部。 片刻后,云苓微松了口气,“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头部应该是有微量瘀血压迫了神经,所以才导致精神力运转滞塞。” 留情目前的精神力很弱,强度远不足她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探测周围情况的时候,范围远不如以前,敏锐程度也很低。 御兽方面,她鼎盛时期可以耗费大半精神力,强行给虎妞烙下精神印记,但先前在北秦的时候,陆陆续续尝试了近一个月才成功。 “过几天等我的精神力恢复以后,抽时间给你做场大的手术,你睡一觉醒来就能恢复正常了。” 所谓的手术,无非就是将精神力凝为细针刺入留情头部,去消除里面那些微量的淤血。 普通的医术银针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要是位置和深浅有偏差,反而还会造成损伤。 留情点点头,她这脑子的问题,世界上除了云苓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治好了。 云苓好奇地问,“对了,先前我听风家兄弟说,秦帝的爱妃废了风小妹的一只脚,谁替你诊治的?” 她的走路姿势虽然怪异,但并没有成为残废,显然经过治疗。 留情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是老王给了我一盒黑玉断续膏,那药有断骨再生的作用,原本能彻底治好我的腿,不过我在用药期间没有安心静养,骨头有些长歪了,走路才跛脚的。” “现在我的骨伤已经愈合,必须先将那处重新折断,再敷上药膏后才能恢复正常,但是黑玉断续膏据说全天下就剩那一盒了。” 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在北秦这几个月快把皇宫房顶儿都掀翻了,怎么可能安心躺在床上养伤。 当时腿还瘸着,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剑去找狗皇帝和他的宠妃干架了。 “你手脚上的旧伤,我也能配药施针帮你正骨,但治疗期间不可以再用武了。” 留情点点头,她一向听云苓的话,苓妹说啥就是啥。 “对了情哥,你知不知道黑玉断续膏是谁研制出来的?” 断骨再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能研制出此等奇药,云苓颇感惊奇。 留情答道:“据说是南唐听雪阁的初代阁主所研制的药膏,但后来因为许多必须用到的药草都绝迹了,这玩意儿也就停产了。老王手里的那盒,好像还是北秦皇太祖流传下来的遗物。” 一开始顾长生要给留情用药的时候,她心底其实是拒绝的。 倒不是因为这药膏太贵重,而是怀疑这玩意儿会不会已经过了保质期。 云苓对听雪阁很陌生,平时会听茶馆间的百姓们谈起,但并不熟悉。 因此她眼神微动,悄咪咪地和留情咬耳朵,“我觉得摄政王好像在暗恋你。” “你也觉得他对我有意思?” “看来不止我这么觉得。” “我刚穿来的时候,北秦太后和秦帝的宠妃也是这么说的,很多人都觉得我跟老王有一腿。”留情顿了顿,神色淡定道,“可能是因为风将军的缘故吧,老王跟风小妹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顾长生幼时落难苗人女子手里,便是被风老将军所救,因此他一直对风家人极为关照。 他素来不近女色,后院里也从来没有女人,却唯独对风小妹很是照顾。 “月隐说老王出使西周回来后,知道风妃出了事,连气也没喘一口就立刻进宫了,所以他可能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对风小妹有意思。” 听到这话,云苓也有些拿不准了,毕竟关于摄政王和风小妹的过去,她并不知情。 “他知道你不是风小妹吧。” 留情点点头,“他说过,其实当初看到我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我不是风小妹。”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么?” 毕竟像萧壁城和顾长生这样接受能力强的人不多。 “后来顾子瑜也知道了,就是那个有被害妄想症的北秦皇帝。”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留情眼神中透出两分蔑意,“他得有那个本事才行,我现在一只手就能吊打他。” 就是在那个侍寝的夜晚,她假装顺从和好,实则计划刺杀,结果一剑戳到了对方胸前的护心镜上。 事后秦帝沉默许久,眼神阴冷复杂地看着她,说她不是风小妹。 “不是又如何?”留情承认的相当干脆利落,“咋地,你瞪什么瞪,有种打死我!” 第 366 章 抄查贤王府 秦帝倒是没有做什么,只是自那以后脾气收敛了许多,或许是出于愧疚。 毕竟那个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从小就爱慕着他,甚至为了保护他废了一只手的风小妹,已经彻彻底底消失在了世间。 而在此之前,他曾承诺过风老将军会保风小妹周全,结果因为他的疏忽,风小妹还是惨死在了宫中。 留情说起在北秦皇宫里的事情时,自始至终表情冷淡。 “后来他恢复了我的妃位,成天送这个送那个的,可人死都死了,补救有个锤子用。整的一群人天天在我身边娘娘、娘娘的喊,喊的我头大。” 云苓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她打量留情几眼,发觉对方长发的样子其实很漂亮。 上辈子为了方便任务,留情永远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加之总是受伤做手术,经常会把头发剃成寸板甚至是光头,所以头发根本留不长。 她一米七五的身量纤细高挑,说话声音也是清脆而中性的,穿着黑色风衣面无表情地往那一站,收获的基本都是小妹妹们害羞的打量,以及男人们嫉妒的目光。 那会儿会对留情告白的人有两种,各式风情的女人,或者性取向特殊的男人。 “对了情哥,你这次能在大周停留多久?” 留情神色有些许犹豫,“我跟老王是偷偷摸摸来西周的,朝廷那边秦帝一个人瞒不了多久,最多撑上三到四个月。”首发 秦帝登基的早,之前的大权掌握在顾长生手中,他在旁人挑拨之下并不信任摄政王,一直都想方设法地削夺他的权力。 直到顾长生出事,才终于意识到皇叔的苦心,看清楚身边人的真面目。 “我和老王不能待上太久,否则怕那小兔崽子独自在北秦,会被朝中的豺狼虎豹吃的渣都不剩,更何况我养妹还在他手里。” 养妹绿衣是风老将军收养的孤女,随风小妹进宫后,陪在身边吃了不少苦。 留情穿越来之后,绿衣对她很是照顾,甚至以命相护,她不能扔下对方不管。 秦帝心知她一直很想脱离皇宫,怕她这次一去不回头,这才强留了绿衣在宫中。 想了想,留情语气郑重地对云苓道:“等处理完北秦皇宫那堆烂摊子,我就回大周跟你汇合,一起去找老一她们。” 她说的是“回大周”,言语之间对北秦没有丝毫归宿感。 苓妹在大周成婚生子扎了根,那她最后必然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云苓认真地点点头,“等咱们几个重逢团聚,今后就再也不分开!” 三到四个月的时间虽然紧了点,但她有把握能将顾长生和留情都治好。 掐指一算,等到七月的时候,前去东楚成婚的燕王和第五瑶也该回大周了。 在留情回北秦前,说不定还能和老幺一同聚聚,想到这里,心中因宫变之事带来的阴霾也消散了许多。 姐妹俩絮絮叨叨地说至深夜,方才挤在一个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上午给顾长生施针配药压制毒性,催长奇株幼苗,下午则是给留情研制续骨再生的药物。 她忙起来孩子也没空带,索性丢给了旁人。 不知是不是总和动物打交道的缘故,留情一向格外受小孩子喜欢。 除开大宝二宝,就连糯儿也喜欢围在她身边转。 待留情拎着虎妞的耳朵逗弄糯儿后,小丫头很快便被毛茸茸的胖虎吸引去了注意力,暂且安静下来。 萧壁城一早就被昭仁帝叫去了皇宫,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云苓忍不住道:“他竟同意二人合葬?” 萧壁城压低声音,“其实……父皇这些年来一直对安亲王心有愧疚。而且他觉得,当年若是自己坚决拒娶季菱华,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不管怎么样昭仁帝不得不承认,那会儿他能顺利登基,季淑妃在其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加之他对安亲王心中有愧,便同意了二人合葬的请求。 “父皇还说,他们二人心中对彼此有情,虽生不能同衾,如今死能同椁,也算是了却一桩遗憾。” 季淑妃曾背叛和抛弃安亲王,可在她弥留之际,目光却未曾从安亲王脸上挪开过。 昭仁帝全都看在眼里,那一刻他便知道季淑妃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你父皇的胸襟确实不一般,难怪太上皇选择把皇位传给他。”云苓难得夸了昭仁帝两句,又问道,“贤王那边如何了?” 萧壁城将事情后续的处理详细道来。 “楚云菡和莲夫人目前都被关押在天牢中,瑞王虽然是被陷害利用的,可他后宅里混进了突厥细作是事实,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至于贤王……父皇已经决定剥去爵位,贬为庶人。沈家则是满门查抄,逐出京中,此后三代不得入仕为官,诏书大概后天就会下来。” 云苓听到结果后微松了口气,“不是满门抄斩就好。” 查抄只会没收家产,不会伤及性命。 萧壁城摇头叹息,“沈家的老一辈曾是皇祖父手下的兵,虽不曾立过大功,但也为大周江山洒过热血,皇祖父自是不愿抄沈家满门。” “要说这沈家,祖辈上也出过名将,威名远扬可编入史册,但后来就一代不如一代了。到了沈父这一辈,只学了些拍须遛马和见风使舵的伎俩,着实上不得台面,还满脑子想着光宗耀祖,这才头脑发热做了逆臣。” 云苓听到这话,也感到惋惜,“阿沁的嫡兄倒是骁勇善战,也立过大功,只可惜英年早逝。” 若沈沁的兄长还在,沈家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沈拓死的壮烈,当年连尸首都未曾寻见。” 萧壁城说起沈家的事,自然也就不免把话题转到了贤王妃身上来。 沈家和贤王倒台,沈沁便也不再是贤王妃,作为已出嫁的沈家女,她虽然不会被逐出京城,可免不了被打上罪臣之女的标签。 这个身份对糯儿来讲,无疑是相当致命的,甚至会影响她的一生。 “糯儿年纪还小,父皇想把她降为县主,然后接入宫中教养。这样等她将来长大了,贤王谋逆一事便不会影响她说亲。” 说白了,就是要撇清和淡化糯儿与贤王夫妇的关系,但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沈沁将和糯儿分别。 云苓闻言神色微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沈沁。 要知道……沈沁伤及根本,她这辈子大概率只会有糯儿一个孩子了。 第 367 章 沈沁和离 贤王府内,此时光景已与当初大不相同。 三月正是玉兰开花茂盛的时候,庭院中的玉兰树却花枝折断,树干上遍布剑痕。 云苓踏进正厅的时候,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正泪眼涟涟地抓着沈沁的手。 “奴婢不走,若我走了,岂不是就剩王妃一人了!” 她认出来这丫鬟名唤春芽,似乎是沈沁的陪嫁丫头。 春芽坚决地摇头,执意道:“不管怎么样,您在哪我就在哪!” 沈沁还想劝说什么,抬头见云苓来了,只得先将春芽打发了出去。 云苓扫视了周围一圈问她,“你把贤王府里的下人都打发走了?” 她刚才入府的时候,一个传话通报的家丁都没有。 “除了春芽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沈沁点点头,叹息道,“都是群可怜人,我把他们的卖身契都还回去了,每人赠了些银两。” 这些东西最后大概率都要充公,不如拿出一部分来安置那些无辜的下人。 沈家人被赶走,糯儿又马上要进宫,她不愿看到沈沁落得孤身一人的结局。 “回头我和怀瑜帮你寻个小宅院搬进去,春芽同你做伴,也不会觉得寂寥。” 沈沁听到这话,轻叹了一声,“看来如何处置沈家与贤王府,父皇心中已有定论了。” 否则云苓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云苓轻轻点头,把昭仁帝对沈家的处理结果都详细说了。 沈沁听到沈家的处置结果,大大松了一口气,神色动容。 “多谢父皇仁心宅厚。” 古往今来,逆臣贼子焉有不杀头的道理? 昭仁帝这般网开一面,沈沁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云苓继续道:“父皇把查抄沈家的差事交给了壁城去做,你是沈家已出嫁的女儿,此事不会累及你。包括贤王府这边,也不会动你的嫁妆。” 按照传统和规矩,沈沁已经出嫁,便与沈家无关,抄不到她的头上来。贤王府的银钱财宝必须充公,但嫁妆却是女子的私有财产,不属于贤王府。 借着此事没有明文规定,萧壁城便决定钻个空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沈沁留些傍身的银钱。 沈沁意会到他们夫妻二人的苦心,眼眶微微发热,感激地道:“云苓……你和壁城帮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多亏了你们,才让我和糯儿免于流落街头。” 云苓沉默了一下,眸光复杂地朝她笑了笑,斟酌了一番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沈沁听到这话后愣愣地看着她,脸上少许的几丝血色也尽数褪去。 房间里一片死寂的沉默,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沁……” 云苓想开口安慰她,却被沈沁深吸一口气打断。 “如此一来,再好不过……真是再好不过了。”沈沁笑着看向云苓,眼眶里却逐渐蓄满泪水,强忍着不掉下来,“云苓,还请你替我多谢陛下的仁慈与宽厚,多谢他为糯儿如此考虑。” 她面上是笑着的,轻颤的声音却带着细微的哽咽。 纵使万般不舍,沈沁却接受的毫不犹豫,这样才是对糯儿最好的结果。 “陛下何时下旨抄府,何时接糯儿入宫?” “后天一早便下旨。” “这么快?”沈沁的唇色愈发苍白,却还是强撑着扯了扯嘴角,“我怕是要在靖王府内叨扰两晚了。” 云苓心底叹息,这一连串的打击下来,马上又要骨肉分离,她都担心沈沁能否撑得住。 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沈沁的手。 “阿沁,只要你想来靖王府,随时都可以来。若是想念糯儿了,我就让壁城把她也接到府里玩。” 只要沈沁想见女儿了,她随时都可以想办法把糯儿带出宫。 沈沁终于按捺不住,蓄在眼眶的滚烫泪水低低落下,伏在云苓肩头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苓带着沈沁与春芽紧闭了贤王府的大门。 将二人安置在客院中,她又悄悄联系了温怀瑜和母亲陈氏。 “寻个宽敞幽静的院子,一定要离靖王府近一些,价钱都好说,莫让阿沁知晓是我们买的便是了。” 以沈沁的性子,连对待府内奴仆都如此心善,必然不会对落难的沈家视而不见。 何况,沈氏族里也有许多不知情,被牵连的无辜之人。 如今糯儿进宫已成定局,沈沁了无牵挂,必然会将绝大多数嫁妆都拿给沈家人谋生。 温怀瑜也心疼贤王妃的遭遇,忙不迭点头,“云苓妹妹放心,我与云泽定将此事办妥。” 也不知她对女儿说了些什么,福公公来接人的时候,糯儿并没有哭闹不止。 “糯儿在宫里会乖乖的,娘亲放心,等糯儿回来看你和爹爹哦!” 沈沁目送她被抱上进宫的马车,立于风中泪流满面,久久不肯离开。 在糯儿被接进宫后,昭仁帝很快就下达了查抄沈家与贤王府的诏令。 “多谢你们替我和春芽寻找落脚处。” 顿了顿,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云苓。 “云苓,若是他寻上门来,还请你将此物代为转交,也不要告知他我的下落……” 云苓接过信封扫了一眼,那上面写的是和离书。 第 368 章 容婵受伤 贤王已被贬为庶人,往后也再无贤王妃。 云苓命冬青收好和离书,自将沈沁送去了新购置的小院。 新院子虽小,却也在朱雀大街上,只是地方极为冷僻幽静。便是如此,也不是沈沁手里的银钱能购置得了的。 她手里留下的银钱根本不够买宅子,只能租住。 “这处宅子太偏了,旧年无人居住,因地段不好也卖不上价钱,便一直闲置着。” 云苓开口解释院子的来处,这是镇国公府名下的院子,她从容湛那里友情价买的。 “我与容湛有几分交情,他愿意以每月两百文的价格租给我们,你和春芽便安心住下吧,这里地处靖王府和文国公府中间,有什么事我们也能照应一二。” 再把租金说低些,云苓怕沈沁会有所怀疑,若让对方知道真相,定不会愿意接受她为自己如此破费。 位置是非常冷僻,摆放的家具也看得出岁月已久,但她却很喜欢这里的寂静。 燕王不在大周,瑞王身陷囹囫自身难保,五皇子在养伤……绝大多数的要事和重担都落在了萧壁城身上。 如此一来,倒是跟容湛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这位被心疾困扰了二十多年的翩翩世家公子,在身体痊愈之后,终于向世人展露了自己的才华,成为朝廷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云苓何尝不心疼自个儿男人,但眼下她也实在是忙的头昏脑晕。 留情不熟悉大周的情况,想帮忙也不好轻易插手,干脆安心帮她带起孩子来。 “王妃……贤、贤王殿下在门口求见您!” 云苓神色微动,起身去了前院。 靖王府门口,一个青衫男子静静地站在石狮子面前。 他容貌清俊雅致,深黑地眼眸却恍若一潭死水般好无波澜,没有一丝生气。 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具徒有空壳的行尸走肉。 直到看见云苓的身影,贤王的眼神中才终于有了几丝波澜。 他微启双唇,声色喑哑。 “阿沁在哪儿?你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云苓眸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若是瑞王那种大傻子站在眼前,她可能还会生气地骂两句。 但对于贤王,她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是知道她在哪,但是不会告诉你,她也不想见到你。” 云苓摸出袖中的信封扔给他。 “这是阿沁要我代为转交给你的,你签字画个押,壁城会把此书送至户部备案。你要是不想签字画押的话……”她顿了顿,继续道,“也无所谓,反正她不会再见你的。” 语毕,云苓便将大门关上了,将贤王隔绝在门外。 贤王举着和离书,身形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怔怔地落在上面。 纵使身后的朱雀长街喧闹沸腾,他也恍若身处于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他一步步地走着,脚下如灌了铅似的沉重。 直至回到贤王府门口,已是黄昏将至,府前冷清寂寥,门上贴着大大的封条。 贤王眼眶微红地看着前方,脑海里陡然划过女子关切娇嗔的笑脸,还有女儿依赖孺慕的眼睛,心中的涩意与悔恨如滔天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只想这辈子与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度一生。” “殿下。” 安亲王死后,他们这些势力也遭到瓦解,但仍有几人愿意继续追随贤王。 “属下等人已经安置好了落脚点,其余人已等候多时,还请殿下移驾。” 贤王府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普通,他们有单独的暗账,手下控制着许多商铺与产业。 在这次查抄的过程中,大部分银钱都被靖王没收充公了,但还有那么一小部分侥幸得以留存下来。 不过无影总觉得,以靖王的本事,不该会有所遗漏。 贤王缓缓转身,漠然地看着他,眼神无光。 “不要再叫我殿下,世间已无贤王,你们都走吧,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阿沁、糯儿、母妃、皇长叔…… 他所在意的人,全部都已远去,甚至来不及再见她们一面,亦未能留下任何念想之物。 无影面色肃穆,沉声道:“我们的命都是主子救下的,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只遵从您的命令!” 贤王嘴唇动了动,半晌后终是缓缓开口。 “我要去寒山寺。” 母妃和皇长叔葬在了南山之巅,他还未来得及祭拜。 怀揣着那一纸滚烫的和离书,贤王恍若无处可归的游魂一般飘荡离去。 * 靖王府,云苓回到了揽清院中。 正欲继续捣药,又见乔烨神情紧张,仿佛火烧眉毛一样,气喘吁吁地赶来报信。 “王妃……王妃!大理寺那边出事了,王爷急唤您过去一趟!” 云苓放下药杵,皱眉道:“怎么回事,谁出事了?” 记得里面关押着的是楚云菡母女。 乔烨神色急切,“瑞王殿下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以为楚云菡要被处死,说还有话问,非要来见她不可。瑞王妃也跟着一并而去了,容世子的人没拦住,叫他们二人硬闯进去了。” “谁料那楚云菡竟欲刺杀瑞王殿下,却叫瑞王妃替他挡了!” 云苓面色一变,连忙朝外面走去,“她伤哪儿了?” 容婵现在可是怀孕五个月了,瑞王那猪脑子干什么吃的,连老婆都护不好! “发簪刺伤了肚子,幸亏王爷正好带了御医和仵作办案,已及时处理了伤口,说是没有凶险,但还得请您去瞧瞧才能放心。” 第 369 章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云苓带上医药匣子,坐上马车朝大理寺赶去,一路上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大致。 容婵早前就被镇国公府接回去安胎了,而侧妃楚云菡也不见踪影。 瑞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急的上火嘴角冒泡,好不容易才偶然听得看押他的人低语,原来是二弟贤王竟反了! 震惊的同时,他不由冷汗涔涔地自语。 “天哪……天哪!二弟竟然反了!也不知婵儿回娘家养胎,镇国公府如今是何情况……” 瑞王心系容婵,愁急的夜不能寐,自然而然也不由想到了楚云菡。 他一直不曾见过楚云菡,只以为对方也同他一样,被软禁在府中。 于此而来的,还有两个让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镇国公府早知京城异动,所以提前将容婵接走避难去了。 而这场宫变的始作俑者,他万般苦求娶回来的侧妃楚云菡,便是其中一份子!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无助和绝望,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首发 获救后惊闻真相,瑞王的情绪和理智便开始崩塌,直至溃不成军。 乔烨骑马护送在车與旁边,隔着帘子与云苓对话。 云苓皱眉,“他怎那么娇气,先说好,我是去看小婵的,不想给他看病。” 那傻子爱咋咋地,她才不想搭理。 乔烨神色闪过一丝无奈,继续道:“不仅如此,瑞王殿下还闹了几天情绪,觉得瑞王妃明明什么都知道,事发时却将他一人丢在府里,道什么难怪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扔下他了,小婵又不知道真相。”云苓皱眉,有些生气地道,“再者,造成这一切的是楚云菡,把人娶进府里的是他,怪谁也怪不到小婵头上去。” “他怎么不冲楚云菡发脾气,怎么不给自己两巴掌?真是给他能耐的。” 分明是他自作自受,人家镇国公府还没怪他脑子拎不清,险些害了容婵呢。 乔烨叹气,“话是这个理,可瑞王殿下见不到楚云菡,自然是将情绪都发泄到瑞王妃身上了。” 结果回头却告诉他,镇国公府老早就把容婵带走避难了,连个信儿也没告知他一声。 得知这个消息,瑞王当场便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他悲从中来,气的蹲在墙角抹起了眼泪。 如果不是镇国府的人拦着,她或许已经离开了别院。 在宫变结束的当晚,她也是不顾腹中疼痛,第一时间赶回瑞王府寻他。 瑞王仍犹自抹泪,谁也不理,哭的好不伤心。 他自幼在皇后的羽翼下长大,不曾接触过什么阴暗与腌臜,向来不愿以恶意去揣测旁人。 可如今兄弟倒戈谋反,王妃在危难之际不知所踪,曾经的心上人更是将他当做棋子,要至他于死地,不禁悲从心生。 这一套连招下来,瑞王毫无招架之力,立马就又歇菜了。 加之他缺乏锻炼,身体素质一般,吃不得软禁那种苦头,霎时间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直到萧壁城要审讯楚云菡母女的消息传来,半死不活的瑞王才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他面色苍白,眼底泛青,扶着墙缓缓往外走,语气虚弱。 “我还没见过她……我要见她……我要问个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瑞王执意要见楚云菡,容婵本就因先前的事心有愧疚,又怜他病的不轻,只好依着他一同去了大理寺。 当时容湛与萧壁城正在调取宗卷,清算涉事的朝臣,也没顾得上其他事,便叫他们趁不备闯了进去。 瑞王原想满腔愤怒地指责楚云菡一番,质问她为何如此对待自己,冷不丁看到对方的模样,一时神色惊惧。 他怔怔地开口,声音轻颤,“……你、你怎么会落的这般地步?” 楚云菡奄奄一息地躺在干草垛上,她胸腹前和右肩处有几道重伤留下的血痕,看起来极为骇人。 原本清丽脱俗的小脸上,也是几道结了痂的血痕,差不多半张脸都毁了,看着凄惨又狰狞。 哪里还有当年半分京城第一美人的秀丽动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楚云菡的身躯蠕动了几下,发出激动的泣声。 “天昱……天昱是你么?你来救我了!” 瑞王打量着她的伤情,心惊肉跳地道:“他、他们对你用刑了?” 以瑞王的智商和经验,自然看不出楚云菡身上的伤口乃猛兽袭击所致,只以为楚云菡受了刑罚。 楚云菡见他还关心自己,眸中露出希冀的微光,不住地朝他求救。 瑞王胸口大幅度起伏着,还为她的伤口所震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三弟怎么能用这么重的刑罚呢,就算她是叛贼细作,也是个女子呀……何况也曾与三弟有过幼时情谊,三弟怎么下得去手……” 他恨楚云菡的欺骗和利用,纵使看清了对方心肠歹毒的真面目,可那到底是他心心念念,爱慕了好些年的女子。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禁有几分不忍。 一旁容婵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板起了小脸。 “靖王殿下才没有对她用刑呢,那是她活该!哥哥都跟我说了,她带了好多人闯进靖王府,想对云苓姐姐不利,才被那只大白虎抓伤的,分明是她咎由自取!” 第 370 章 瑞王挨揍 听完容婵的解释后,瑞王这才沉默下来。 楚云菡见状,心里不免有几分焦急,泪眼汪汪地唤他,“天昱……” 她还习惯性用往常的技俩应对瑞王,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很吃这招,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楚云菡如今这副似鬼的模样,没有半分让人怜惜的欲望,反倒是吓人的紧。 容婵忍不住微微皱眉,心底有些不适。 偏生瑞王却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越发觉得她落到如此下场可怜至极。 好在脑子里还有些许理智,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楚云菡。 “你勾结二弟谋逆造反,妄图夺取大周江山,父皇是不会容忍你的。哪怕你是我的侧妃,我也不会替你求情。” 瑞王越说,情绪越发激动。 “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如此无情对我!安安心心待在瑞王府不好么,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当初他对楚云菡也是一片真情,她却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 倘若她早前愿意和突厥划开界限,父皇仁善明理,也不会处罚她。 容婵目光略显黯然,忍不住微微别开头。 楚云菡听到这话,见一向最是优柔愚蠢的瑞王都拒绝了自己的求救,便知如今只有死路一条。 “天昱,我何尝对你没有情呢?我若对你没有情,当初便也不会想着与你生孩子……” 她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随后悲戚哀伤地看着他。 “过去的十七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文国公府的庶出小姐,谁成想我身上还有着突厥人的血脉呢?我如何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呢,我也没得选啊……” 楚云菡伏在草垛上啜泣起来,哭诉番命运的捉弄和无情。 瑞王站在原地久久不语,紧握的手彰显着内心的煎熬与焦灼。 “我早已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只可惜了你的一番情意,倘若还能有下辈子……咳咳……我只想做一个平凡女子,再与你相遇……咳咳咳!” 楚云菡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干裂的唇瓣愈发青白。 她目光哀恸地看向瑞王,虚弱地道:“天昱,我活不过今晚了,你可不可以……为我寻一碗清水来?” 瑞王终究是心有不忍,应了楚云菡这小小的要求,命狱卒端了一碗清水来。 楚云菡继续哑声道:“我身受重伤难以动弹,天昱,你喂我好不好?” 见他当真要开锁亲自去喂水,容婵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 她沉下脸,拦住瑞王道:“哥哥说了,她刁钻毒辣,诡计多端,你不可以过去!若要人喂水,你让狱卒来喂便是!” “天昱。”楚云菡又哽咽着唤了一声,目光痴缠不舍,“我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只想在临死之前,好好再看你一回……便是这样小小的奢望,也不可以吗?” 感受着楚云菡眷恋哀痛的目光,瑞王内心愈发煎熬。 瑞王听她提起软禁之事,不免又想起自己被抛下的事,抿了抿唇,心下气恼地轻轻推开了容婵。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已经快要被处死了,你何必如此冷酷无情呢!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我的侧妃,我送她最后一程,也算了结了这段情缘!” 容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浑身都冷了下来,一颗心似是被油煎火烤,又沉入冰冷的寒潭中。 她冷酷无情? 容婵小脸苍白,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不等有所反应,瑞王已端着那碗清水走向楚云菡。 看着他拖着生病的身躯,也还小心翼翼扶起对方喝水的样子,容婵心底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情绪。 她鼻子发酸,忍不住委屈的想哭。 不待眼泪落下,牢房中惊变突生,只见楚云菡忽地拔下凌乱发髻上的簪子,面色狰狞地朝瑞王刺去。 “天昱!” 随着瑞王的闷哼声响起,容婵面色惊慌,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朝着瑞王奔去。 注意到楚云菡的异样时,瑞王立刻侧身躲避,那朝着心脏而去的发簪便刺入了肩头。 “真可惜,差一点就能拉你一起陪葬!” 楚云菡阴冷地诡笑着,目光疯狂,猛然爆发出浑身的力气,拔出簪子又狠狠朝他刺去。 “骗子……骗子!不是说要待我好吗?翻脸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无情,萧壁城如此,你也是如此!” 容婵惊慌失措地高声叫喊,“来人!快来人啊!” 身后响起狱卒凌乱的脚步声,拉扯混乱之际,容婵只觉得肚皮一痛,冷汗淋漓地惨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道玄色身影迅速逼近,抬脚狠狠踹在楚云菡胸口。 后者如破布娃娃般飞出去,撞在墙上跌下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不欲生。 萧壁城收回冷戾的目光,迅速查看瑞王夫妇的情况。 只见容婵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上面正是一根发簪,有殷红的血迹流出来。 萧壁城面色一变,厉声道:“快!去叫御医来,” 瑞王身上被刺了好几个口子,看到这一幕后,也吓得魂飞天外。 “婵儿……婵儿你没事吧!” 不等他回过神,萧壁城已反应迅速地赶紧联合护卫,将容婵给抱进了房间中,御医立刻迎上前来,一边止血一边安抚众人。 容湛见状,素来淡然的神情也骤然崩塌,眉间尽是怒色。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看押犯人的!” 萧壁城放下容婵,立刻吩咐道:“乔烨,你快回府去叫苓儿来!” 乔烨立刻领命退下。 待云苓赶至大理寺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萧壁城忙上前拉她的手往屋里走,“快看看她的情况,御医说是没有危险,你看是不是真的没事?” 容婵喝了安胎的药,这会儿半昏半睡,云苓迅速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她的腹部,发现体内孩子生命特征平稳。 “还好,只是皮外伤,孩子没事。” 发簪刺入的不深,位置也偏,没有伤到孩子。 闻言,屋里的两个男人这才松了口气。 容湛脸色微白,心有余悸地道:“多谢王妃,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发觉瑞王不在屋中,云苓环视了一圈,才在门外的角落发现了衣衫不整的瑞王。 只见对方发髻散乱,不安地守在一旁,神色尽是悔恨担忧。 云苓微微挑眉,指着他青紫交加的脸问,“怎么回事?”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被容湛打的。” 此刻,他是真的有些佩服大哥了。 能逼的容湛都忍无可忍地动手打人,瑞王也是前无来者了。 第 371 章 下一剂猛药 容婵肚子上的伤口已及时消过毒,抹上了雪参玉露,暂无大碍。 瑞王的胳膊和肩膀上倒是有好几个深浅不一的血窟窿,都还未来得及处理。 发现云苓在打量自己,瑞王神色不自在地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看着她,“你、你想干什么……” 云苓冷笑一声,凉凉地道:“你这个猪脑子怎么还没被捅死呢?” 昭仁帝虽然没多聪明,但也没蠢到瑞王这种地步,显然他是遗传了封皇后。 瑞王神色黯然,默默地站在屋檐下,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半句。 “小婵被指婚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她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你不多照顾她也就罢了,反倒还跟她闹脾气,你咋那么大脸呢?” “人是你娶回来的,苦头是你自己讨的,你自个儿作死也就罢了,还牵连别人跟你遭罪。” “你莫不是忘了二皇嫂的事?倘若小婵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的起吗?” 这些话听的瑞王脸色发白,这才想起沈沁如今终身难孕的事。 回想起之前在牢里的一幕幕,他后怕不已,额头冒出涔涔的冷汗。 要知道这里可是天牢重地,周围更是关押着许多凶煞极恶之人,寻常人都不会轻易让孕妇靠近这种地方,怕冲撞了腹中胎儿。 瑞王忍着身上的痛,红着眼圈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楚云菡,更不该把婵儿带到这种地方来……” “你当真知道错了?” 瑞王吸了吸发红的鼻子,不安地重重点头,站在门口一副乖巧认罚的样子。 看着他这副温吞窝囊的样子,云苓有种想狠狠给他两拳的冲动。 “既然知错了,那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将人暴揍一顿的欲望,沉声询问萧壁城,“楚云菡人呢?” 萧壁城答道:“还留有一口气,关押在天字牢中。” 天字牢是守卫级别最高的牢狱,里面都是单独的空间,用于关押重刑犯。 “带我去天字牢。”云苓抿了抿唇,冷然的目光看向瑞王,语气不容拒绝,“把这头猪也一同押过去!” 虽有疑惑,萧壁城还是第一时间给乔烨使了个眼色。 “瑞王殿下,得罪了。” 乔烨立刻领命,上前押着瑞王前往天字牢,后者顿时紧张起来,“等等,你带我去天字牢做什么?” 云苓没有回应,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乔烨身后。 容湛见状,忙吩咐丫鬟照看好容婵,一并跟了上来,压低声音询问她。 “靖王妃这是何意?” 云苓没有波澜的目光落在瑞王踉跄的身形上,淡淡道:“他如今这副样子,不下一剂猛药不行,且看他今后的表现吧,如果承受不住,那他这辈子算是废了,建议直接重开。” 她是很厌烦瑞王的愚蠢,但平心而论,那傻子心地不坏。 记得在原身楚云苓的记忆里,过往十多年来受尽旁人异样的眼光,唯独瑞王对她温和关怀,把她当正常人一样对待。 这也是原身当初为何对瑞王情根深种的原因。 萧壁城神色微动,隐约察觉到了云苓想做什么,也轻叹了口气。 “苓儿,劳你费心了。” 容湛默默地揣摩他们二人话语间的用意,有些意外地看了云苓一眼。 本以为依云苓的性子,断不愿理会瑞王,毕竟她一向厌烦对方的愚蠢,言语之间更是从不吝啬展现对瑞王的鄙夷。 却没想到,在所有人都对瑞王失望透顶的时候,偏唯独云苓还想拉他一把。 感受到容湛的目光,云苓平声开口解释。 “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是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救。不是替他给小婵求情,无论他接下来表现如何,只要小婵想和离,我随时都能帮忙,这是当初我答应过她的承诺。” 闻言,容湛心中波澜起伏,深深地看向云苓,颔首致谢。 “我替小婵谢过王妃。” 待几人来到天字牢中,便见楚云菡瘫在干草垛上苟延残喘,呼吸微弱。 她本就身负重伤,刚刚萧壁城那一脚更是雪上加霜,这会儿口中都还不住地吐着血。 看着比方才更加凄惨,瑞王心中却没了怜惜,更多的是五味杂陈和愤怒。 云苓抽出乔烨腰间的佩剑,抬手递给瑞王,语气冰冷。 “杀了她!” 此话一出,萧壁城等人皆是意外地看着她。 瑞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杀、杀了她?你说……我?” “你不是说知错了吗?既然知错了,那就立刻亲手杀了她。”云苓神色寒凉地瞥他一眼,淡淡道,“她可是差点要了你和小婵的命,难道你准备放过她?” 瑞王脸色苍白,目光惊惧地看着云苓手中的剑,轻颤着身躯摇了摇头。 “不……我并没有想要放过她,不论如何,她死罪难逃,但是你要我亲手杀了她,我做不到……” 容湛也微微变了神情,终于明白了云苓刚才所说的“一剂猛药”是什么意思,目光犹豫地看向她。 他固然气怒瑞王的愚蠢,可又觉得这样做对瑞王未免冲击太大。 瑞王从小到大怕是连别人杀鸡都没见过,更别提死人了,让他亲自动手杀人,更无异于天方夜谭。 云苓轻嘲地笑了一声,挑眉讽刺道:“怎么,你对她还留有旧情?” 瑞王脸色发青,下意识地迅速反驳道:“自然没有!早在她拔簪伤人的那一刻,我与她之间便情谊已尽。只是你要我亲手杀人,我下不了手……” 这个回答勉强合格,云苓轻笑一声,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随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瑞王手里。 “好,你不杀她也行,那就在她肚子上捅一剑,小婵哪里受了伤,你就捅哪里。” 瑞王从小不爱习武,他这一双手只拿过书卷和笔,不曾碰过剑。冰冷沉重的触感传来,他的脸色霎时愈发青白,嘴唇微颤。 “我不……” 云苓打断他,“你要是不动手的话,我立刻就帮小婵同你和离,想必这次她对你已经心灰意冷了。” 听到和离二字,瑞王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神情激动。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逼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啊……你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我下不了手,我真的做不到啊!” 手中长剑落地,瑞王抱着头蹲下身,痛苦地啜泣起来,泪流满面。 他已经知道楚云菡不是好人了,也万般后悔轻信对方,可为什么云苓非逼他杀人伤人不可? 他向天发誓,如今对楚云菡绝无半点旧情与怜惜,可他实在做不到把剑刺入一个相识多年的人体内,更别提那人曾与他有过肌肤之亲! 云苓扫了眼落地的长剑,眼里氤氲起风暴。 她骤然揪住瑞王的衣领将人拽起来,随即把长剑塞入他手中,带着他的手臂往下一刺,将剑尖送进了楚云菡体内。 “啊——!” 第 372 章 又一对要和离 楚云菡凄厉的惨叫了一声,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却连半分求饶怒骂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地上哀声呜咽。 瑞王打了个哆嗦,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利刃刺入肉体的异样感觉是如此清晰,令人身心战栗,耳边回荡不止的惨叫与呜咽,让他头脑一片发昏,浑浑噩噩。 云苓淡声道:“壁城,给她个痛快吧。” 萧壁城点头接过剑,抬手间寒芒闪烁,呼吸间便将地上苟延残喘的人一剑封喉,没有半分犹豫。 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楚云菡在自己面前咽了气,瑞王只觉得头脑嗡地一声响,浑身血液逆流。 他惊怔地看着萧壁城,声音哆嗦颤抖着。 “三弟……为什么你能那样痛快地下得去手,明明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大哥,怜悯是人之天性,这没有错。” 萧壁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凝。 “可做人要善恶分明,你的悲悯和同情该留给良善之人,而不可对恶人心慈手软。你若怜悯恶人,也是一种罪恶。”首发 他看着瑞王无助中夹杂着惊惧迷茫的样子,心底长叹了口气,也不愿云苓的一番苦心逼迫白费。 “突厥人在我去郦城的路上暗中埋伏,有十余名将士为了保护我,葬身于敌手和狼口,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时间派人去把他们的尸骨接回来安葬。” 萧壁城将长剑收回剑鞘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失魂落魄的瑞王。 “大哥,你知道突厥人吗?” “七年前我刚到绥城的时候,便遇上他们的军队洗劫边境村落,所过之处如蝗虫入境,一个活口也未留下。那时正历荒年,粮食短缺,突厥便会前来掳走婴孩和年轻女子做口粮。” “有母亲为了不让孩子的哭声引来敌人,便用衣服捂住孩子的嘴,等突厥人走后才发现,孩子竟已被生生闷死了。” 瑞王脸色微微一变,他曾听闻过突厥人的野蛮与凶残,但何等恐怖却未曾领教见识过。 “我也曾带兵潜入敌营,去解救那些被俘虏的周人子民。可是人太多了,根本救不过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惨死。有的还活着就进了沸水锅,有的四肢不全,奄奄一息着,那是突厥吃了一半剩下的口粮,我被他们察觉行踪,险些也入了沸水锅……” 听到这里,瑞王脸色发白地轻颤起来,脑海不由自主地勾勒起萧壁城所描述的画面,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读的都是圣贤书,上面讲的是仁爱礼仪,再不济看些话本子,也都是风花雪月。 哪里想象得出,世间还有这等令人发指,残忍至极的事? “这就是突厥人,大哥觉得可怕么?” 萧壁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沉静。 “倘若楚云菡等人的阴谋得逞,大周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中,对待这样的人,我为何下不去手。” “大哥这个时候怜悯她,到了那个时候,谁又来怜悯你,怜悯大周子民呢。” 瑞王动了动嘴唇,失魂落魄地看着楚云菡的尸体,张了张嘴,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云苓淡声道:“该说的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她也不指望瑞王会立刻有所改变,但这样的事她不会再做第二遍。 以后这头猪爱咋咋地。 将瑞王扔在天字牢后,云苓回房再次查看了一番容婵的情况。 容婵已经逐渐转醒,看见她后霎时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双眼通红。 “你怀着身孕,情绪波动对身子不好,先好好养着吧。” 容婵点点头,忍着泪意道:“知道你近来忙,这下又给你添麻烦了。” 云苓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绝口不提瑞王二字,容婵默默地听着,也不主动说起那人。 待半个时辰后,双方才作别。 容湛亲自前来相送,拱手谢道:“本是小妹的家事,劳烦王妃忧心了。” “我还是那句话,小婵要是有想法了,随时来找我。” 容湛点点头,轻叹了一声,“都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那丫头也该长大了。” “容世子,我们先告辞了。” 萧壁城扶着云苓上了马车,转身与他告别。 容湛面色如常地点点头,目送着马车远远消失在视线中,心底觉得有些好笑。 一时间,他心底又五味杂陈。 许久后,方才收回目光,与心底的些许失落。 云苓回府以后,狠狠地向留情吐槽了一通瑞王。 留情对于碳基生物的丰富多样性发出了感叹,“这是什么究极无敌极品傻宝。” “他就是缺乏社会的毒打。”云苓摇了摇头,瑞王算是被封皇后养废了。 她突然发现昭仁帝养儿子的水平是真的不行,萧壁城这棵野蛮生长的小白菜算是奇迹了。 留情严肃地表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他套进麻袋里暴打一顿,让他感受一下人心险恶和这个世界的恶意。” 这种事情她最在行。 也就苓妹有耐心循循善诱了,换作她来,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云苓耸耸肩,“这种人除非让他狠狠栽跟头,否则就是把他打死都没用。” 吐槽了一番瑞王,二人洗漱歇下。 “我是为小婵之事而来的,她卧床养伤不便行动,我就替她来了。” 云苓神色微动,大致猜到了结果,开门见山地问道:“她是不是想和离?” 容湛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作者君:通通给我追妻火葬场!!!】 第 373 章 老王对情哥有想法 昨晚事发后,容婵便没有再回瑞王府,而是从大理寺回了镇国公府。 一路上沉默许久,到家后便向容湛提起了此事。 容湛墨眉紧蹙,“小婵昨晚提出想跟瑞王和离,但她如今已有五个的月身孕,这事只怕不是那么好办。” 妹妹是天子赐婚,通常来讲这类赐婚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否则被赐婚的二人都不会和离,因为那等同于打皇帝的脸。 所以古往今来有许多被赐婚的怨偶,即便过着貌合神离的婚姻生活,最终也会选择粉饰太平,互相忍耐彼此。 何况容婵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大周从来没有过女子孕期和离,亦或是被休妻的例子。 因为律法不允许。 云苓微微颔首,“小婵想和离这件事,不知你们容家是什么想法?” 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守旧,她只是有预感,容婵的长辈怕是不会同意此事。 “关于和离的想法,目前只有我与母亲知情。我们自然是盼着小婵能过得开心,别说她想和离,哪怕她被夫家休妻,我们也有底气保她一生安乐,顺遂无忧。” 说到一半,容湛的神色果不其然多了几丝愁绪。 “但父亲和祖父那边……兴许会有些困难。” 云苓一点也不意外,在离婚这种事情上,很多男人都是这种态度,除非他们自己成了受害者。 就算是容婵的父亲和祖父,也会第一时间选择拥护身为男子的权利和地位。 天底下最疼爱子女的便是母亲,容夫人身为女子,自然是全心全意只盼女儿幸福的。 容湛则是个特例,他虽为男子,却婚姻观念淡薄。 他曾经以为自己活不长,压根儿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哪怕云苓搅乱了心中一池春水,他的喜欢也止步于爱慕,没有奢望过结为连理。 如此一来,便觉得妹妹想和离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云苓点点头,“父皇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能搞定,但是容家这边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人家不想,她也不能冲进镇国公府按头同意。 容湛微松了口气,目露感激地道:“劳烦你为小婵奔走了。” 只要能过了昭仁帝那关,镇国公府总有办法能磨一磨的。 容湛道完谢,又与云苓闲谈了一会儿方才作别,为了避嫌,他没有与云苓独处一室太久。 云苓送着客,恰见顾长生与留情正在庭院练剑,前者正在指导后者一些北秦独特的剑法。 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笑盈盈地凑到二人身边。 “情哥,你看到刚才那人了不,他是镇国公府的容世子,一直被誉为大周第一美男子,你觉得他长的怎么样?” 听到这话,顾长生神色微动,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留情脸上,神色却依旧如常。 留情收起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容湛的相貌,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堪称风华绝代,就是看着有点柔弱。” 那人生的雌雄莫辨,给她的感觉好像一颗随时会摔坏的水晶破璃珠,美丽但很脆弱。 云苓继而笑道:“那你喜欢容世子这种类型的么,他至今单身未婚呢。” 问完这句话,她不动声色地偷瞟顾长生的神色,只见他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 留情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喜欢,感觉一拳下去会哭很久的样子。” 靠近这种人,她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轻轻碰一下对方就碎掉了。 听到这话,顾长生唇角轻弯,微微垂眸饮了一口茶。 云苓眉眼弯弯,故意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留情不假思索地答道:“沉稳靠谱,聪明慎密,脑瓜子转得快的,还要功夫好很能打,会下厨。” 她性格比较冲动,和冷静理智的人在一起,办事比较互补。 功夫好的自保能强,遇到什么问题,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最好是还懂做饭,能管饱。 她以挑选队友的标准来回答云苓的话,顾长生却将这些话牢牢记下,默默沉思起来。 前几点,他都认为自己还算符合留情的标准,只是这会下厨…… “原来姑娘竟还喜欢男子呢?” 冬青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她们的对话后,忍不住惊讶地开口。 留情眉头微皱,“我是个没有感情障碍,性取向正常的女人,喜欢男人不是很正常?” 冬青讪讪一笑,“奴婢也不是那个意思……” 留情疑惑地看向他们,“难道我生来长了一张没有七情六欲的脸么?” 怎么认识的人都喜欢这样问,她不理解。 顾长生低笑出声,眉眼舒展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韵味。 云苓将他情绪的转变尽数收入眼底,神色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番话下来,老王的情绪全程都被留情牵动着变化,要说他对留情没什么特殊感情很难令人信服。 她询问的对象是留情,而不是风小妹,倘若顾长生喜欢的是后者,刚才就不会被左右情绪反应。 云苓觉得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应当没有错,顾长生就是对留情有意。 换句话说,他对侄儿的妃子动了念头,刺激呀。 不过这会儿,云苓顾不得去深入八卦,赶紧将正事办了要紧。 她迅速回房书信一封,将容婵所求之事写明,然后差人送去了长宁宫。 太上皇的回应很快,没多久宫人就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字:妥。 小老头儿答应的很是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地兑现了当初许诺给云苓的奖赏。 他痛快地答应完,昭仁帝却是当场就急了,“父皇!您怎么能由着他们这群小辈胡闹呢?好好的和什么离,老大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都五个月大了!” 得知消息后,他便派人调查询问了一番,得知了大理寺中发生的事。虽然老大表现的是糊涂了点,可这怎么也不至于要闹到和离吧! 云苓那丫头,真是一天都不让他安生! 昭仁帝对于云苓的“拱火”行为又惊又恼,赶紧派人传话把她叫进宫,打算好好责问一番。 云苓却皱眉挥了挥手,直接赶走了传话的宫人。 “我忙着呢没空,再说了凭啥让我进宫,他没长脚不会自己来?” 昭仁帝得到宫人的传话,气的鼻子一歪,“这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扔了奏折,他当晚就气呼呼地去了靖王府。 【作者君:这几天熬夜状态不大好,今晚暂一更,明天给大家补回来。】 第 374 章 看他不爽 昭仁帝憋了一肚子火,本想当场质问云苓,见状不得不压下火气。 他忍着暴躁,耐心道:“朕有话要单独和你讲。” “我现在忙不开,针已经扎了一半,若我贸然停止,会加重她手腕的伤势。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二师姐不是外人。” 云苓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继而在留情的手腕上再扎了一针。 昭仁帝噎了一下,他严重怀疑云苓是故意的,有留情在的话,他就不方便把话说的太严厉苛刻了。 “那你还有多久能施完针?” “约莫还需一个时辰,若您跟我说上半个时辰,回宫再花上半个时辰,等您歇息的时候怕是得寅时了。” 云苓慢悠悠地再落下一针,目光看向他,语气恳切地关怀了几句。 昭仁帝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本来觉得云苓这是在找借口打发他走呢,可看这丫头的语气和眼神不似伪装,好像还真挺关心他的。 “你还知道关心朕的身体?” 那还搞出瑞王夫妇和离的事气他。 云苓当然关心昭仁帝的身体,皇帝老儿一把年纪了,还为朝堂后宫的事忙得不可开交,黑眼圈都出来了。 万一他有点事,她就啥也别做了,天天给人治病吧。 而且还没有报酬,现代社会压榨996社畜都没有这么过分。 留情见昭仁帝脸色不太好,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 “大叔,你大可放心,我是苓妹最值得信赖的人,绝对不会泄露任何机密!” 她以为昭仁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云苓单独讲。 昭仁帝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复杂地看了留情一眼,决定直言,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为何要求太上皇让瑞王夫妇和离啊?” “首先我不是求太上皇,而是找太上皇兑现奖赏。” 云苓纠正完他,继续道,“其次我答应过容婵要帮她,此事算是我实现给她的承诺,您知道我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言而有信是我的美好品德。”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直跳,他扫了眼留情,继续保持理智。 “夫妻之间互生摩擦是常事,小打小闹也是有的,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你作为瑞王妃的妯娌,不劝说她冷静理智也就罢了,怎么还去添柴拱火呢?” 在他看来,容婵和瑞王闹阵子别扭,事后过了也就过了,偏生云苓过来插一脚,非闹得不可开交。 留情听了几句,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好像是在说那个极品傻宝的事。 她自是不能接受有人批评云苓的,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何况云苓本来做的就没错。 “大叔此言差矣,您怎么就知道那是气话而不是真话?说不定瑞王妃老早就想离婚了,只是碍于圣旨赐婚不敢开口,苓妹这样做是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昭仁帝脸色微沉,面子有些挂不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怎么也不能开口责备对方,只能是憋着火气。 恰逢这时,萧壁城慌慌张张地推开了门。 “父皇!” 他刚回来就听说昭仁帝在府中,心里猜测定是为了瑞王夫妇之事而来的,赶紧加快脚步回了揽清院。 昭仁帝看到他,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 这姐妹俩骂不得,自己儿子他还骂不得吗? “老三你怎么办事的!派你去大理寺审讯犯人,你怎么让老大夫妇闯了进去,还叫那细作伤了老大媳妇儿?她怀着皇家子嗣,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萧壁城面色微变,“儿臣知错,任父皇责罚。” 如果容婵的孩子真的出了事,不止是他,容湛以及看守天字牢的许多人员都要受罚。 昭仁帝心里好受了一点,将降火的凉茶放在了桌子上。 云苓却沉下脸,重重地一拍桌子,那没放稳的茶杯顿时打了个旋,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昭仁帝吓了一跳,不等反应过来,云苓已经指着他的鼻子,噼里啪啦地开怼。 “凭什么每次有事都怪壁城,瑞王犯的错就视而不见?擅闯天字牢是什么罪罚,没记错的话应该重打二十大板吧,您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不去罚他?” 萧壁城也心中暗惊,酸涩复杂的心里生出几丝感动,他下意识地想劝云苓冷静,很快又克制住了。 当儿子的不能骂老子,云苓还骂不得吗? 他心里并非没有怨言和不满,只是碍于三纲五常不曾讲过罢了,于是这会儿干脆闭了嘴,等待着昭仁帝挨怼,心里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和窃喜。 嘿,有媳妇儿真好。 留情不知道这父子俩的小心思,只觉得三妹夫可真是不容易,又要讲君臣又要讲孝道。 幸亏她没有爹妈。 昭仁帝脸色铁青,面对骤然发作的云苓,竟是不自觉地解释起来。 “罚是要罚的,但老大近来一病不起,朕那二十大板给他算在后面呢。” “怕不是过阵子就丢在脑后,当做无事发生了。” “……朕说了会罚他,就一定会罚他。” 昭仁帝沉下脸,忍不住道:“你这丫头,到底是跟朕过不去,还是跟老大过不去啊?” “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和离么?那好,我就再告诉您一个原因。”云苓冷哼一声,凉凉地道,“因为我看瑞王不爽,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不痛快,他不痛快了,我就痛快了!” 昭仁帝脸色一黑,这话说是在针对瑞王,其实把他也包含进去了。 因为种种原因,他忍耐了云苓很久很久,今晚这个忍耐的阈值已经达到了极限。 他作为帝王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和蔑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作者君:各位姐妹很抱歉,作者因为这两天生病请假了,没能兑现更新承诺,马上周末会努力补上的!非常抱歉,请大家谅解。】 第 375 章 生来就是要颠覆世界 “太放肆了!朕是天子,你用这样的态度对朕,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昭仁帝猛地站起身来,胸口因愤怒而不断起伏。 “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有本事有功劳,就想凌驾于朕的头上了?” 云苓毫不避讳他的目光,“我要真像您所说那样,仗着有本事凌驾在您的头上,那您连靖王府的大门都进不了。换成是瑞王来,您觉得我会搭理他吗?” 换作瑞王来闹,他不但进不了府,说不定还会被打一顿轰出去。 昭仁帝一噎,觉得云苓真能干出这种事,毕竟老大被她欺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您觉得我总是冒犯您,但实际上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管是天子权臣还是奴仆走卒,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区别。我这个人很讲理,一向就事论事。” 云苓轻描淡写一句话,却震的昭仁帝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天子权臣怎可与贩夫走卒同等而论? 萧壁城却是发现云苓这句话说的很实诚,忍不住深思了片刻。 记得曾听说过,在她们那个世界里没有皇帝,人人生而平等。首发 云苓与大周格格不入,从未把“平等”这种话挂在嘴上,也没强行灌输或扭转别人的思想。 但是她会和昭仁帝皇贵妃之流发火叫板,对待冬青和陆七这样的下人,也不曾有过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如所说那样,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是同等的。 甚至哪怕她有着不同常人的超凡能力,也没有产生过任何优越感,藐视旁人。 她十分的我行我素,但言行一致。 昭仁帝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好,朕宽宏大量退让一步,不和你一个小辈计较,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就事论事。” 当然了,他退让的原因绝对不是怕被云苓轰出去,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太丢脸了。 “你可知朕若允许老大夫妇和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其一,他们二人是朕御赐婚约,倘若和离,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天下朕赐错了婚?这首先打的就是皇家脸面,有损皇家威严!这让满朝文武怎么看?” “其二,瑞王妃腹中已有五月身孕,本朝律法不允许女子孕期和离,男子也不可在此期间休妻。” “其三,就算当真判了和离,你有没想有过孩子如何安置?此外容婵年纪轻轻,又是生子又是和离的,你让她下半辈子上哪儿再找一桩好姻缘?” 剖析完了这些,昭仁帝苦口婆心地劝道:“朕知道你性子嫉恶如仇,直来直往,容婵也的确受了委屈,可你们不该为后宅小事影响了大局。” 云苓很给面子的听完昭仁帝的话,方才开口一一反驳他。 “第一,赐婚之事就是您的错,容婵是镇国公的独女,您为一己私心把她指给瑞王,瑞王却不识好歹,几次三番让她受委屈。整个京城都知道瑞王当初坚决求娶楚云菡的事,现在那个大傻子在世人眼里,就是受细作蛊惑的昏庸无能之辈。他自己蠢也就罢了,却连累的容婵一同被人戳脊梁骨。” 昭仁帝面色发青,正欲开口,又被云苓毫不留情的打断。 “第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用来打破的,要么把律法改了,要么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和离也一样。” “第三,容婵既然主动提了想和离,就说明孩子的问题她已经考虑过了,且心中已有答案,您用不着替她瞎操心。” 留情认真思考了一下,友好地开口,“大叔,真不用担心瑞王妃和离后就活不下去了。容家有钱,她的选择很多,可以招上门女婿,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也吃穿不愁,哪怕养三五个面首也没问题。” 哪种选择不比跟极品傻宝做夫妻强? 昭仁帝的脸色扭曲了一下,上门女婿也就罢了,什么三个五个面首,这是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话吗? 云苓从留情手上拔下两根针,不咸不淡地又加了一句。 “而且您不用担心满朝文武的看法,我会让他们知道,此事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昭仁帝听完后额角青筋直跳。 他以为云苓只是一时热血义气上头才会帮着容婵和离,并没有考虑到后续影响与细枝末节的事。 可从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和话语来看,她是明白这些的,也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换言之,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坚决要那样做。 萧壁城听完云苓的最后一句话后眉头微皱,忽然心头一动,明白过来她在想什么。 除了帮容婵以外,她还打着一点自己的小算盘。 思及此,他也主动开口帮腔。 “父皇,瑞王夫妇和离未必只有不利。近来儿臣处理公务时,朝中官员对瑞王议论纷纷,镇国公对他也颇有不满。” 萧壁城说的委婉,镇国公对瑞王不满,实际上也就是对昭仁帝有埋怨之意。 “瑞王妃毕竟是镇国公的嫡孙女,瑞王遭楚云菡蒙蔽,后宅内藏细作一事,多少也影响到了容家。容湛如今初露锋芒,镇国公府和刑部尚书对他都寄托重望,有心之人也许会拿瑞王做文章。” “离不离是瑞王夫妇自己的事,抛开和离本身来讲,您只是做个表态罢了,但未尝不是对镇国公府的一种安抚,再者您也能落得一个通情达理的美名。” 镇国公需要昭仁帝“认错”,因为只有他认了错,才能坐实容婵的无辜,继而将容家从官场舆论中摘出去。 与此同时,云苓冲锋陷阵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关注和火力,昭仁帝的名誉或许会受到影响,但很微小。 云苓很快明白过来萧壁城话中的意思,不由得丢去一个夸赞的眼神。 不得不说,呆子进步很大。 昭仁帝听懂话中的意思,目光沉沉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仍有不虞。 “你们如此离经叛道,是想搅得朝堂大乱啊?” 云苓挑了挑眉,转身直视他,语气悠然。 “您可以这么认为,我们生来就是要颠覆世界的。” 她像是开玩笑一般,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却莫名让昭仁帝心中一震,继而阵阵发紧。 “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着呢,父皇,您得习惯。” 第 376 章 储君人选 昭仁帝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靖王府的,回到宫里时夜色已深,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孤就知道你会来,昨晚在苓丫头那里吃瘪了吧?怎么样,现在知道孤为何答应苓丫头了吧。” 太上皇半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抽大烟,语气和神色尽是幸灾乐祸。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昨晚靖王府里发生的事。 昭仁帝苦笑连连,“是孩儿愚钝,不如老三想的透彻。” 去靖王府之前他是来找过太上皇的,本想问明原因,太上皇却闭门不见,这才又连夜去了靖王府。 其实萧壁城说得对,他不想瑞王夫妇和离,容家也定然有人不想。 但镇国公需要一个台阶下,就算不彻底跟瑞王撇清关系,也不能让对方影响了容湛。有这样一个糊涂荒唐的妹夫,容湛今后在官场很容易被人拿乔。 他若是为了那点面子拉不下脸,影响了镇国公世子前途,老镇国公心里指不定怎么埋汰他呢。 某种程度上,小两口能不能和离是一回事,他如何表态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通了以后,昭仁帝老老实实向太上皇认错。 太上皇瞥他一眼,敲了敲烟杆子,“你那脑瓜子确实不咋机灵,不过孤当初看重你的也不是这点。” 要说聪明灵秀,昭仁帝在他的九个儿子里只能算中游,已逝的安亲王更是甩他十条街。 但昭仁帝有一个许多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的不足,也承认并接受自己的不足。 他也有寻常人的缺点,偏心、爱面子、小虚荣…… 可在大事的方向上,他从不偏执,听的进去别人的话,几乎没有犯过错。 唯一的例外,是他坚持娶了小封氏为妻。 昭仁帝虽然认了错,但对于云苓昨晚说的话仍旧有些耿耿于怀,忍不住对太上皇转述了一遍。 “虽说他们的做法没错,可苓丫头这话是不是太过了,她竟当着别人的面说孩儿与奴仆走卒是一样的!” 堂堂大周皇帝,居然跟奴仆下人相提并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太上皇却敛了笑容,淡淡地道:“她说的没错,孤的想法与苓丫头是一样的。” 这回轮到昭仁帝愣住了,他目露讶色和不解,“父皇……” “从前孤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他们不比孤尊贵,孤也不比他们卑贱,这个想法至今不曾改变。” 太上皇笑了笑,抬眸打量了昭仁帝几眼,干瘦的脸皮上,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出生的时候便已经是九皇子了,理解不了也正常,孤不怪你。” 昭仁帝沉默下来,他和太上皇虽然是亲父子,可出生的立场却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立。 他生在天子之家,一出生便是皇子,自然对于云苓的想法和言行冒犯感到怒不可遏,觉得皇家权威受到了挑战。 但太上皇不一样,他是底层的反抗者出身,所以他的思想和云苓是一致的。 倘若他也畏惧皇权,认为皇权不可挑战蔑视,那就不会有今天了。 昭仁帝仍有些不解,“你说她一个小丫头,出身也清贵非常,怎么会有这等思想呢?” 老世子是个草包,但老文国公也不可能教导她这些啊。 太上皇吃完点心又喝了杯茶,不以为然地道:“想来是仙尊教她的吧。” 昭仁帝忍不住道:“真的有什么仙尊吗?” “有没有仙尊不重要,她做的事对大周有益就行了,揪那么细没意思。” 不管她是谁,从哪来的,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行了。 瞧瞧老文国公多聪明,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猜。 太上皇发话了,昭仁帝不敢有异议。 “您说的是,不过那丫头还真是鸡贼,借着老大夫妇和离的事儿给自己搭台子呢。” 昨晚他想了一通,终于想明白云苓到底打什么算盘了。 想帮容婵是真,但想搅动风云也是真,上回她就大闯金銮殿,当场把老尚书给揍晕了。 【以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父皇您得习惯。】 这话不单是跟他说的,也是跟整个朝廷说的。 太上皇嘿嘿一笑,“以后朝堂里天天有乐子看了。” 他不怕云苓夫妇镇不住朝廷,要知道那横空而出的火枪营到底是什么来头,眼下京中还在议论纷纷呢。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一想到满朝文武会吵的如何不可开交,头脑就隐隐作痛。 罢了,回头让云苓去跟那群人吵吧。 她不仅嘴毒还会打人,也叫那群家伙吃点苦,活该他们每天给自己找事添堵! 回过神来,昭仁帝请教道:“宫变一事后,老三成长的愈发快了,朕觉得是时候立太子了,您看时间就定在老四回来以后如何?” 太上皇认可地点了点头,“东宫之位是该定下来了,等燕王回京以后,便张罗下去吧。” 萧壁城的成长令他感到欣慰,他身边有云苓在,也让他感到安心。 储君人选,自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第 377 章 屁都不敢放一个 昭仁帝调整好番心态,很快就下了一道命令。 大致意思是说瑞王荒唐愚钝,受突厥细作蒙蔽,事后还执迷不悟,擅闯天字牢,令人大失所望,若是瑞王妃想和离,他可以默许对方的要求。 这消息一出,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金銮殿吵的越发不可开交,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昭仁帝面无表情地坐在龙椅上,看似威严深沉,实则两眼放空,神游天外。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领,这几天他已经练出来了。 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是云苓在背后推波助澜,对此颇为不满。 “哪有弟媳撺掇兄嫂和离的?荒谬荒谬,实在荒谬!” “靖王妃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有人忍不住看向萧壁城,说他夫纲不振,由着云苓四处胡来,也不管教管教。 萧壁城现在脸皮厚了,也不觉得被自己媳妇儿管着有什么丢脸的,瞥了他们一眼,慢悠悠地淡淡开口。 “她是靖王府的女主人,本王的王妃,靖王府自然有一半她说了算。” “父皇都已同意的事,本王劝诸位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另外内子性情好动喜辩,若是听到这些话,说不定会想同诸位当面理论讨教一番。” 萧壁城的话落下,金銮殿中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礼部尚书,显然想起了他上次被迫“撞柱以明志”的场面。 好动喜辩? 众人皆是脸色微妙,亏他说的出口,怕是爱动手爱骂人吧! 礼部尚书被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地道:“看老夫作甚?老夫可什么也没说!” 是了,自从在云苓手里吃瘪以后,但凡有关靖王妃的事迹,礼部尚书都绝口不作任何评价。 朝堂上众臣仍有微词,但声音却小了一些。 萧壁城将这幕看在眼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反对云苓的基本都是文臣。 云苓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可谓两极分化,夸的把她夸上天,骂的把她踩进泥里。 文人最是重清规,思想偏保守。 当初云苓救治太上皇和众皇子有功,又开设医馆以便宜的价格售卖种种疗伤奇药,墨客学子们纷纷写诗做文章,赞她的美貌和妙手仁心。 大约是从不许他娶侧妃之事传出后,云苓的名声就变得褒贬不一起来,开始有人说她善妒小气。 直到那次擅闯金銮殿揍晕礼部老尚书,朝臣碍于她和北秦皇室关系非凡,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却把话说的很难听。 当初把她捧上天的是文臣,现在把她踩进泥里的也是文臣。 反倒是在一众武将们心中,云苓一直有着不低的好感和威望。 将士们从来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他们只知道靖王妃破解了突厥的毒烟,送来了许多效果神奇的伤药,还有大批精致威猛的袖弩武器,大大缓解了边关的压力。 在他们看来,靖王妃就是神女,与靖王爷一样在他们心中有着无可撼动与替代的地位。 萧壁城正沉思着,却听宦官面色欣喜地出现在金銮殿门口。 “陛下!喜报,喜报!大喜啊!” 昭仁帝正坐在龙椅上睁着眼睛睡觉,冷不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轻咳了两下。 也不怪他坐着睡着了,实在是一把年纪了,连续熬了十来天的夜,有些撑不住了。 “有何喜事?速报!” “这东突厥的老突厥王身死京中,西突厥的阿史那兄弟也折在了大周手里,封将军信上说,如今东西突厥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怕是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无力对大周边境造成威胁了!” 听到这话,昭仁帝不由得面露喜意,殿内也欢喜鼓舞起来。 如今这么快就把绥城夺了回来,总算是一雪前耻,好不痛快。 “封阳将军立了大功啊!” “左相大人,你可真是养了个了不起的嫡长孙!” 沉默已久的封左相松了口气,面上总算有了几丝亮光和希冀。 近来封家势颓,因着封锦程和封锦薇兄妹的事,他在昭仁帝面前几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那个孽障竟然和贤王叛党勾结在一起,还伤了五皇子! 幸亏他早早果断让封锦薇“病死”了,否则这次宫变之事中,整个封家都要被她毁的差不多。 封左相暗叹了口气,那孽障两兄妹是继室所出,到底比不上封阳这个原配夫人所出的嫡长子。 他封家还是后继有人,有崛起希望的。 又有人道:“不止是封阳将军,更多亏了京城这边有靖王殿下,早早识破了贤王的阴谋,提前布下火枪手军阵,方才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京城一战大捷,让突厥自乱阵脚,元气大伤,方才大大缓解了边关压力。 “陛下,您与靖王爷还不曾透露过,那鸟铳是何处得来的神物?” “臣也心下好奇,莫非是北秦皇室给支援咱们的秘密武器?” “不不不,应当是东楚从西洋人手里得来的新奇造物,我听闻东楚那边似乎也有这东西。” “不论如何,有这样的武器在手,大周今后岂不是所向披靡,何惧外敌来犯?” 昭仁帝心底长长叹了口气,“老三,你说。” 萧壁城微微点头,沉声道:“大周鸟铳威力远胜西洋鸟铳,乃内子依照仙尊托梦叮嘱所造,火枪营也是内子所创,营中的枪手们同样由她教习训练而成。” 他话音落下,殿内一时间哑口无言,众人皆是惊愕地看着他。 连礼部老尚书都忍不住瞳孔地震,失声地问,“此话当真?” 萧壁城眼皮也不抬一下,“尚书大人若不信,可以向父皇求证。” 昭仁帝颔首,沉声道:“清懿有功,当重赏。” 他特地用了这个称呼,令在场一众臣子沉默片刻,不得不想起了那个被他们刻意忘掉的特殊封号。 很显然,昭仁帝这是默许靖王妃今后插手朝堂之事了。 想反驳却哑口无言,最终只能沉默以对。 “从今以后那些人若碰上你,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第 378 章 情哥偷北秦国库养我 云苓笑了笑,“不敢放就给我憋着。” 萧壁城敛起笑容,认真地道:“你之前立下的那些大功,在他们眼底敌不过女戒女训和女德,这次强硬堵了他们的嘴,怕是心里还有不服。” 云苓知道那些文臣背后是怎么戳她脊梁骨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鸟铳虽然能震撼他们,却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因为那玩意儿和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造出来不是给他们用的。” “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们对我心服口服。”云苓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谁若不服,今后我让他滚出金銮殿便是。” 萧壁城最爱她这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忍不住心痒难耐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说说看,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云苓微微正色道:“有些事我心里谋划很久了,只是从前碍于突厥在一旁虎视眈眈,没法实施,这才搁置了。如今外敌危机已除,东楚能协助大周发展贸易,我们手里有独一无二的鸟铳可以换钱,将来手里会越来越宽裕,自然要谋划如何改善民生了。” 改善民生,她准备从最基础的医疗、住房和教育入手。 大周的住房问题不大,医疗方面,也有好些年不曾有过大片突发的瘟疫和疾病了。 因而云苓打算先从教育入手,解决朝廷各方面人才短缺的问题。首发 通过穿越后这一年来的观察,她发现大周的阶级固化有些严重,虽然也有科举制度让寒门子弟能够有机会出头,但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却都掌握在富人与权贵手中。 从启蒙阶段,寒门与高门之间的差距就已经拉开了。 穷人家的孩子连笔墨纸砚和书籍都买不起,更别说上私塾了,而有钱人家的孩子,牙牙学语时便能有最优秀的先生亲自教导。 如此一来差距越拉越大,寒门越来越难出贵子,朝廷大大小小的官职基本被世家垄断,都快成世袭的了。 封家就是一个典型中的典型,朝廷六部几乎都有封家子弟在为官。 萧壁城眼神微暗,“你说的这些,父皇他们不是没有注意过,只是捐官舞弊等现象屡禁不止,他们也束手无策。” 云苓继续道:“从今以后,每年的秋闱我要单独设置一场考试,亲自阅卷面试录取学子。” 与此同时,他们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积蓄,云苓打算逐步推行义务教育法,让大周五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能以低廉的费用上学读书,无论男女。 旧时的人从四、五岁便开始学习四书五经,若能顺利读到十二岁,优异者定能考上童生,进而成为秀才。 那些家境贫寒却成绩优异的学子,她会专门给予更多的补助和扶持。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早晚都是要做的,咱们先摸索着,就从京城周边几座城开始试行。” 萧壁城听完,很快明白云苓的意思,他听闻过云苓那个世界的种种奇妙,知道她是想把那一套用在大周来。 思及此,他不由得眸光复杂地深叹。 “不说三年五年,哪怕十年能做下这事,天下的读书人,乃至后世人……都会感激你的,苓儿。” 云苓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道:“我只不过是想把那些讨厌的人轰出金銮殿罢了,他们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他们不顺眼呢。” 她不需要那群人的感激,未来有的是人会感激她。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又道:“不过想实现此番宏图,所耗费的银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没事,情哥说她会帮我的。” 萧壁城微微挑眉,“她不是自己都穷的叮当响么,怎么帮你?” “情哥说了,虽然她没有钱,但是她可以偷北秦国库的银子养我,帮我实现理想!” 萧壁城:“……?” 他抖了抖嘴角,很想问顾长生知道这事儿么? 云苓兀自得意,什么叫好姐妹啊,这就是榜样! 摇晃的暖黄烛光下,她亮晶晶的眼眸被映照出几丝流光溢彩,萧壁城有些心猿意马。 “天色不早了,媳妇儿咱们早点睡吧,说起来我们好久都没一起睡过了……” 绥城的事告一段落,他可算能松口气了。 云苓想想也是,今晚就不去情哥屋里了。 她主动爬到床榻里侧,絮絮叨叨地道:“早些睡吧,正好我也好好养精蓄锐一下,明晚可以给情哥的脑袋瓜来一场大手术了。” 精神力目前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的状态,差不多可以对留情的头部动手了。 萧壁城微微一僵,看着云苓已经闭上的眼,认命地吹了灯爬上床。 突厥人已经打跑了,他什么时候能生二胎啊? * 云苓握着她的手扶她坐下,关怀道:“你肚子上的伤如何了?” “你的药厉害,我早就没事啦。” “你与瑞王和离一事,容家怎么说?” 容婵勾了勾嘴角,“我爹嫌丢脸不同意和离,但是祖父许了这事,我爹便没话说了,不过祖父说要孩子生下来再做具体打算。” 目前她和瑞王是暂时分居的状态,虽然没和离,但也跟离了差不多了。 云苓点点头,“孩子作何打算?” 她知道容家肯定有安排了,但还是好奇他们会怎么做。 容婵轻声道:“若是个姑娘,今后我便带在身边亲自养着,若是个男孩儿……待三岁以后我便送他入宫。” “你舍得下?” 容婵苦笑,“舍不得也要送进宫,难不成还给他带?我不聪明,他也是个傻的,今后指不定养出个更憨的糊涂蛋来。” 云苓问她是否舍得,容婵回答的重点却都在孩子,不在瑞王,想来是和离之意已决。 “你没为他伤心欲绝,倒让我放心许多。” “……我和他本就是奉旨成婚,孩子也是意外得来的,不瞒你说,早前我是曾对他有过些心动和幻想,但现在已然清醒了。” “小婵,你变得有主见了。” 这个姑娘看起来很单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但却意外的清明。 容婵乖巧地笑了笑,“贤王……阿沁尚能坦然面对现状,我又有何畏惧的呢。” 某种程度上,沈沁的表现给了她很多选择和离的勇气。 云苓陪她聊了一阵,容婵怀着身孕,很快便感觉有些困乏了,准备打道回府午休。 刚出靖王府的大门,却见一男子失魂落魄地守在门口。 “婵儿……” 来人面色苍白,形销骨立,不是瑞王又是谁。 第 379 章 没有你我怎么活 上回楚云菡发疯伤人后,容婵就再也没回过瑞王府,就连府里的东西物件都是派贴身丫鬟去整理带回的。 瑞王清醒过来后,自知干了糊涂事,心中悔恨不已,便赶紧到镇国公府去找人。 哪知容婵没等到,却等来了昭仁帝同意他们和离的消息。 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容婵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开口问他。 “你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云苓见她似是还有话想和瑞王说,便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瑞王一怔,眸底泛出几丝喜悦和希冀。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云苓一眼,确定对方没有要把自己轰走的意思后,连忙点头回应容婵。 “都是小伤,我没事,倒是你的肚子怎么样了?” 楚云菡在他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都还挺深的,一动就剧烈作痛。 容婵微微点头,面色一如既往的亲和,眼神却多了疏离之色。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的走了,今后你一个人保重好自己。” 说罢,转身就要朝马车上走去。 瑞王愣了愣,脸色愈发苍白,摇摇晃晃地快步走上前去将她拦下。 “婵儿,你当真要与我和离吗?” 他声色沙哑,颤抖的声音中微带一丝哽咽和惶恐不安。 容婵抿了抿唇,“是的,我心意已决。” 瑞王像是被抽空了胸腔的空气,面露痛苦之色,“婵儿,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好……我们不和离,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容婵沉默了一下,浅浅笑道:“当初成婚的时候你说过,如果哪天我有喜欢的人或是过得不开心了,想离开瑞王府,你会尽自己所能的帮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是你亲口答应过我的,可不能食言啊。” 瑞王呼吸一窒,“你在瑞王府过的不开心吗?” 容婵认认真真地点头,“嗯,很不开心。” 瑞王怔在原地。 “从我嫁过去起,大家就都在背后说,我空有瑞王妃的名号,但并不得你宠爱,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应该是菡萏院那位。” “他们还在背后指点我,说我仗着出身好,背后有镇国公府撑腰,坏了你们两情相悦的好姻缘。” “甚至有人说,当初龙舟宴上的落水之事其实是我做的,为的便是刻意毁坏楚云菡的名声,害她连侧妃也做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将主院和菡萏院分开,从不让楚云菡与我碰面,大家都说是你怕我为难她。” 这些话下人们从来不当面说,也没人敢对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不恭敬,可不代表她不知道。 不过是不想让父母和兄长担心,所以全都当做没听到罢了。 容婵每说一句话,瑞王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又是愤怒又是震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我从来不知道……府内下人竟然在背后这样说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云苓心底冷笑,以瑞王这头猪的脑子,能察觉到后院的问题就有鬼了。 只要容婵不说,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后院一片宁和,容婵也没受过半点委屈。 容婵微微敛眸,轻声道:“我们本就是奉旨成婚,彼此间并无感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在瑞王府过的确实很不开心,所以今后要回容家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瑞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理由求容婵留下来。 “嗯……你说的对,我们本就是奉旨成婚,没什么感情。” 云苓听到这话,在心底暗自摇头,看来瑞王是不打算再争取一下了。 也是,他既没那个脸,也没那个勇气。 云苓心底倒是有点讶异,还以为瑞王会歇斯底里或者崩溃呢,这会儿情绪控制能力倒是比以前强了不少。 容婵轻轻“嗯”了一声,“你也别太难过自责,我们好聚好散。” 说完,绕过他准备上车。 瑞王下意识主动去扶她,对上容婵复杂的眼神,他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婵儿,我不难过,幸好我们和离了!要不然那些糟心事一直憋在你心里,对你身体也不好。咱们俩口味相差甚远,你喜欢吃咸,我喜欢吃甜,以后再也不用为到底是吃甜豆腐脑还是咸豆腐脑跟我吵架了!” “我也不喜欢在大晚上挑灯读鬼怪异志,怪吓人的,以后没了你缠着我陪你看画本,我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云苓以为他支楞起来了,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到了后半句话,瑞王的声音又开始不住地颤抖了起来,隐约透着凄凉与苦楚。 果不其然,当容婵坐进马车放下帘幕后,瑞王的泪水唰地就流了下来。 他声音哽咽沙哑地问道:“婵儿,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 容婵没说话,只留给了他一个远去的马车背影。 瑞王故作的坚强之色终于在这一刻崩塌。 “婵儿……婵儿!” “呜呜呜哇啊啊!婵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他崩溃地痛哭流涕起来,拖着孱弱的病躯,跌跌撞撞地追向马车,每一步都摇摇晃晃,艰难无比。 “婵儿!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今后再也不吃甜豆腐脑!也可以陪你半夜读鬼怪奇谈!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娶别人!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改变,但我不能没有你啊!婵儿!婵儿!” “婵儿!没有你我怎么活!” “婵儿!!!” “哇啊!!!” 凄厉的叫喊回荡在长街巷道,然而镇国公府的马车速度不曾停下半分,转瞬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他坐在飞扬的尘土里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原本苍白的脸终于涨红起来,满面泪水,甚至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云苓:“……” 这一幕看傻了路过的百姓,也惊呆了闻声而来查看情况的萧壁城等人。 第 380 章 除了猪大家都很高兴 萧壁城惊了,彻底惊了。 印象里大哥一直是温和亲切,性情温良的。 他的脾气非常好,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神情扭曲的时候很少,也基本都跟云苓有关。 破防城这副德行,萧壁城还是头一次见。 瑞王闹出的动静引来了很多人围观,顾长生方才恰好在与萧壁城议事,这会儿也站在不远处驻足观看。 “呜呜呜……婵儿……嗝!” 瑞王稀里哗啦地哭着,很快开始打起泪嗝,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云苓幸灾乐祸地想着,环抱着双臂上前轻轻用脚尖碰了碰瑞王。 “哎,你没事儿吧?” 瑞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只是哭和打嗝,悲伤到极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之前父皇说你病的都离不开榻了,我看你追马车的势头挺猛,身体恢复的不错啊。” “既然没事了,不如去一趟皇宫,把擅闯天字牢那二十大板处罚领了吧,我一直替你记着呢,不用谢。” 瑞王似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说出这么魔鬼无情的话来,霎时间瞪大了眼睛,神情愈发激动。 “你……” 他想说些什么,却打了个泪嗝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把自己哭晕了过去。 萧壁城一惊,“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留情一言难尽地看了瑞王一眼,这就是云苓之前说过的那个极品傻宝? 比想象中还要离谱! 顾长生也神色微妙,喃喃道:“原来是瑞王殿下。” 堂堂一国皇长子竟然是这等模样,今儿个算是大开眼界了。 北秦人总认为自己才是始皇帝的正统后裔,其他三国无论底蕴还是风骨都比不上北秦。 以前顾长生对此并不赞同,认为这种想法过于优越自傲,但是看到瑞王的样子,他忽然有那么一点理解了…… 很难想像萧壁城与对方是亲兄弟,二人实在相去甚远。 萧壁城:“……” 他现在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盯着旁人怪异的目光,萧壁城头皮发麻,赶紧拖死猪一样把瑞王给弄到了客院的屋子里。 瑞王身上的伤还没好,刚才一通操作下来,伤口又崩裂开来,衣服上渗出点点血迹。 楚云菡是下了狠手的,在他身上捅了六七个血窟窿,光双臂与后背就有四五个。 “要我说啊,就该让他时时刻刻痛着,才好长记性。” 话是这么说,云苓还是把一瓶神仙水丢给了冬青,让她去给瑞王包扎上药。 萧壁城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神色有几分诧异,“大哥什么时候对容婵感情那么深了?” “谁知道呢,保不齐是犯贱,人都是这样的,拥有的时候珍惜,失去就开始后悔了。” 来不及深入探讨瑞王夫妇的感情发展历程,陆七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妃,王爷!” 云苓推门而出,正要问他何事高兴成这样,却见陆七怀里抱着两只乖巧的小猪崽,发出“哼唧吭哧”的叫声。 “这是……” “这是咱们府里养的猪崽啊王妃!”陆七兴高采烈地抱起小猪给她看,“当时抱去顶替小公子们的那两只!” 后来询问了一圈,得知印泥是靖王府的标志,便趁着进城买东西的时候,把猪崽归还给了他们。 萧壁城微微颔首,“可有答谢对方?” “回禀王爷,乔大人赏了对方二两银子。”陆七回答完,又目光欣喜怜爱地看向小猪崽,在它们头上摸了摸,“它们两个也算是功臣了,如今大难不死,想来是有福气的猪。” 太上皇回宫后,归田居的猪便是陆七在帮忙照料。 他亲眼看着那对御赐小猪长大,变得膘肥体壮,又亲眼看着它们生了小猪,感情很是深厚。 云苓点了点头,“是该庆祝一下我与情哥团聚,正好明晚设宴,你转告后厨一声,让他们把后院那头猪宰了做菜吧。” 陆七垂头丧气,“……属下遵命。”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猪,他有些舍不得,但后院里两头已经养了一年多,是该动刀了。 靖王府里很快忙碌起来,阵阵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将瑞王从昏迷中唤醒。 瑞王缓缓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上方。 心里空落落的,还很疼,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什么时候开始对容婵有感觉的,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最早的时候,他对容婵是有几分抵触的,因为这个少女的出现占据了他心中已有人选的王妃之位。 彼此之间没有爱,但他也知道对方的身不由己,便许下那样的承诺,甚至婚后许久都不曾主动圆房。 后来因楚云菡下药后的那场意外,他与容婵的交集变得频繁起来,逐渐察觉到她那干净单纯的本质。 不管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要分他一半,若是得了好看的话本,也要与他一同分享。 这些事很不规矩,他总免不了要说教容婵一番。 母后从小就教导他要听话懂规矩,事事按照夫子的要求去做,在瑞王的世界里,清晨就该早早起床温书,晚间要早睡不可贪玩,吃饭不可以说话。 他喜欢礼仪教养好的女子,就像楚云菡那样,看着蕙质兰心,温柔典雅,规矩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 云苓这等离经叛道的女子,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容婵不一样,她恰到好处,不似楚云菡那般规矩,也不像云苓那么狂野。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做了很多以前看来“没规矩”的事情,二人喜好不同,也时常会有争辩的时候,但很少会急眼。 他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光好像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让人无忧无虑。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好像已经离不开对方了。 但也已经迟了。 瑞王眼睛发酸,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打算起身离开。 他不能在靖王府待太久,否则云苓怕是要拉他去挨板子…… 想到这里,瑞王心里一慌,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养了一年的肥猪终于要宰了,除了留下明天用来做宴席的部分,今晚还可以加餐改善伙食。 整个靖王府都喜气洋洋的,唯独瑞王神色悲伤地穿廊而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周围吵闹。 走到前院,乔烨等人看见他连忙行礼。 “瑞王殿下,马上就是晚膳时间了,您不用晚膳再走?” 瑞王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用了!本王没有胃口……你替我多谢三弟三嫂的照顾,我还有事先回府了。” 他加快脚步,趁着云苓等人这会儿没空,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云苓忙着指挥留情杀猪,一时也没空管其他事。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猪总算是杀好了,当晚王府上空飘出久久不散的肉香味。 陆七怜爱地摸了摸两头刚回家就没了爹的小猪,转头含泪吃了三大碗。 今晚大家都很高兴,除了猪。 第 381 章 顾长生的小心思 难得清闲几分,云苓也没空去在意瑞王的事,协同着乔烨把洗尘宴的事安排了下来。 此时已经三月底,府内的桃树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粉色花团。 风一吹,满院花香袭人,如雨的淡粉铺满青石板,人一经过,衣襟便沾上挥之不去的幽香。 大宝二宝趴在小木床里,目光好奇地打量周围。 “呜啊啊!” 似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兄弟俩兴奋的不住拍手,呲哇乱叫。 云苓指挥着冬青和其他几个小厮,将菜肴纷纷端上来,满满当当摆了大半桌。 “都坐啊别站着,火锅就是要一群人围着一起吃才好吃。” 云苓招呼起众人,一旁看孩子的冬青和岑嬷嬷很快入了座。 身份上她们虽是主仆,但同桌而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而神色寻常自若。 倒是月隐星沉两兄弟有些拘谨不安,他们头一次跟摄政王坐在一桌赴宴,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首发 留情微微皱眉,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让你们坐就坐,别磨叽。” 顾长生也颔首道:“出门外在不必讲究那么多,三妹让你们坐就坐下吧。” 他音色沉稳,经过小半月的精心调养,面色不复之前的苍白病态,显得愈发雍容闲雅,隐有不怒而威之态。 得了顾长生准许,月隐星沉这才放心坐下。 月隐忍不住好奇地问,“靖王妃,这桌子怎么是两层,中间还能转动?” 眼前这个大圆桌,乃是云苓为了方便吃火锅专门命人单独打造的。 中间一个挖空圆形,正好能拆卸放置鸳鸯锅,然后是大概二掌宽的一层活动木板,能够旋转取菜。 云苓一边向他们解释,一边点燃了锅底下的银丝炭。 这种上好的银丝碳烧起来没有烟,难点燃但不容易熄灭,是皇家御供的物品。 星沉吃的两颊腮帮子鼓鼓,看着云苓听得津津有味。 靖王妃比传闻中更厉害,更有趣。 在靖王府这段时间,不光是他们身心放松,摄政王紧绷多年的心弦也松弛下来,身体好得很快。 要是能长住就好了。 边吃边聊,众人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 萧壁城突然想到:“北秦常年寒冷,火锅和暖袋在那边应该会很受欢迎。” 云苓一听,也看向顾长生,“大哥如果感兴趣的话,回头我让壁城把火锅圆桌和暖袋的制作方子都送给你!” 一回生二回熟,往来这么久,她已经把顾长生当半个自己人看了。 倘若他真的对情哥有意,说不定以后会是她二姐夫呢。 顾长生微微一笑,“为兄在此谢过三妹赠予妙思。” “赶紧吃啊,这都是苓妹亲自下厨做的,你们再不吃我全吃光了!” 留情吆喝着,一筷子捞了四五片肉在自己碗里,面对满桌菜,素来面部表情冷淡的她称得上是“目露凶光”。 云苓的手艺很好,小组四个人里只有她会做饭,上辈子为了另外三个人,几乎是把中西餐和甜点学了个遍。 哪怕是在荒野里出行任务,也不会委屈了她们的胃。 好久没尝到云苓的手艺,留情神色怀念。 “有机会的话,真想咱们四个再聚到一起吃一回火锅。” 云苓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禁有一丝怀念。 顾长生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云苓一眼。 三妹的厨艺很好,而且留情喜欢,也许有机会的话,他该向对方请教请教。 洗尘宴上众人相谈甚欢,顾长生拿出了两块古玉。 “这是给大宝二宝的,算是我作为义父赠予他们的礼物。” 两块古玉光润细腻,各自被红绳串引着。 应该原本是一块玉,特地打磨分割成了两个半块,合起来便是一个完整的圆。 萧壁城一眼就看出那古玉的不凡,作为顾长生的随身携带之物,怕是贵重非凡。 他面色微凛,迟疑着没有接,“这会不会太贵重些了?” 普普通通的古玉…… 萧壁城安静了一瞬,默默心疼了一下宛如穷鬼的自己。 “顾兄有心了,那我便替他们两个收下了。” 说完,他接过古玉挂在俩崽的脖子上,和顾长生互敬了一杯酒。 按照旧时的礼仪,大宝二宝若要认顾长生做义父,应向他磕上三个头再敬一杯茶。 不过两个孩子还小,双方大人互敬一杯酒,便算是礼成了。 云苓璀璨的眼眸微动,笑着看向留情,意有所指地开口。 “那这两个崽是不是也应该认你做干娘?” 义父义母等同于干爹干妈,她这话一出,顾长生下意识地看向留情,神情有些许微妙。 他做了孩子的义父,倘若留情……那是不是等同于…… 顾长生的心湖微微漾起一丝波澜。 第 382 章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留情却皱眉,摇了摇头道:“喊什么干娘,咱俩又不是外人,按照辈分他俩应该喊我姨才对。” 两个女子若为闺中密友,做对方孩子的干妈倒是合适。 可在留情心里,她们三个人就是她无可取代的亲人,哪怕她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云苓眼神微软,笑盈盈地点头,“对对对,我糊涂了,该喊你二姨才对!” 她瞥了顾长生一眼,对方笑容不变,眸中星光却显而易见地淡了几分。 云苓再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顾长生就是对情哥有意,而不是风小妹! 她心里小小的激动了一把,然后勉强按捺住情绪,等晚间歇息的时候,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想法都和留情说了。 “什么,你确定老王对我有意思?” “十有八九!” 留情听完后很是震惊,随后心中狂喜,握剑的手,激动到微微颤抖。 “情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激动,五百年了……终于有女人和gay以外的正常男人看上我了,我喝口酒冷静一下……” 苦酒入喉心作痛,留情颤抖的叹息中透出几分坚强与沧桑。 云苓:“……咱重点是不是不太对。” “哪里不对?” “如果他对你有意思,那情哥你是什么想法?” 留情微微一怔,愣在了原地。 她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留情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神色有几分不确定。 “我不知道,讨厌肯定是没有,但喜欢也说不上来。” 顾长生体内毒发的时候,她确实真情实感地会为他感到担忧焦躁,但不确定这种关心到底是源自于什么样的感情。 要是把对象换成云苓等人,她同样会担心到睡不好觉。 顾长生于她而言,是如战友伙伴一样的存在,亦或是其他什么,留情还尚且不能辨别。 云苓点点头,倒不意外留情的回答,相比起她,对方的世界还要更加简单纯粹。 宇宙超级霹雳无敌机智聪慧如她,在情爱之事上,也是得到了陈氏的指点才猛然明白过来。 云苓想了想,缓缓道:“我觉得他对你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为什么?” “如果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北秦皇帝,亦或者月隐和星沉,你会怎么回答?” 留情毫不思索的答道:“我当然不喜欢他们。” “这就对了!”云苓神色兴奋,眸中八卦之火堪比星辉,“我提起他们的时候你一口就否认了,可换成摄政王你却反而给不出答案,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你心中是不一样的!” 留情心头一动,怔忪地看着云苓。 是这样吗?她大概也许可能……有那么一点喜欢顾长生? 她顿了顿,“但是他未必真的对我有感觉,你也说了十有八九的可能,如果恰好是那其一呢?” 云苓却不管那么多,心头蠢蠢欲动,现在的情哥是一个感情白痴,需要有一个人来引导她、点醒她才行。 那个人很显然就是机智与美貌并存的她! 思及此,她拉着留情藏在被窝里说起悄悄话,直到深夜,两人才终于打着呼噜沉沉睡过去。 * 自从云苓说出那番话后,留情忍不住开始下意识地关注起顾长生来。 老王真的喜欢她吗? 以前她从来没特意关注过对方,这会儿却是有意无意地留心起了他的一举一动来。 顾长生自然感觉到了留情突然的变化,心里有些许疑惑,不知她为何总盯着自己看。 他有心想询问一二,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因为云苓在给留情的大脑做最后的检查,确保手术立刻正式进行。 留情的脚需要断骨重续,腕部旧伤则要长期调理,唯独头部手术反倒轻松一些。 这两天云苓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也暂时没有其他庶务需要处理。 确定留情的精神状态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两人便立刻开始进行了手术。 “情哥,等下我用精神力引导你游走疏通脑部神经,你尽可能集中精神,跟着我的节奏走。” 留情点点头,躺在床上全身心放松下来,脑海不做任何防备地任由云苓的精神力探入其中。 大脑是人体最神奇奥妙的地方。 对于精神力者而言,他们从不会让其他精神力者轻易闯入脑海意识中。 此时卸下精神屏障的留情就像是没有抵抗力的寻常人一样,倘若云苓有一念杀意,她或许就会在瞬息之间进入脑死亡状态。 多年出生入死的情谊,让留情可以毫无防备信任云苓,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露给她。 云苓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很快便感应到了留情那道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在大脑神经中四处游走。 一圈一圈,又一圈。 留情感到头部开始隐隐作痛,两道精神力在崎岖坎坷的夹道中艰难前行,带来越发明显的刺痛感。 额头渗出汗水,留情沉默忍耐着一声不吭,不知不觉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 就在她感觉筋疲力尽的时候,意识海的某一处,像是终于被疏通的河道般,精神力突然猛地冲破阻碍,在其中翱翔畅游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留情缓缓从沉睡中醒来。 周围三个脑袋盯着她看,云苓松了口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的脑袋瓜已经修好了!” 第 383 章 想和你亲近亲近 留情的神志逐渐恢复清明,果然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尝试着凝聚精神力,无论是强度还是速度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那种滞涩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精神力恢复了!” 她欣喜地说着,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现在就能杀回北秦皇宫,随随便便把那群人吊起来打! 顾长生微松了口气,微笑道:“恭喜。” 萧壁城扯了扯云苓的袖子,“确定没问题了么,要不要再检查检查?” 这种力量诡异且神奇,之前他精神力暴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会炸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云苓点点头,“保险起见,是应该观察一阵子,看看精神状态是否稳定。” 如果没什么异常的话,就说明留情的精神力已经没问题了。 留情战力恢复,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兴致上来又到院子里去练了一会儿剑。 余光瞥见庭院树下坐着煮茶看书的顾长生,她心念微动,收起剑走了过去。 那天晚上云苓曾告诉她,如果想知道对顾长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以试试胧夜说过的三秒钟对视定律……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男女对视三秒定律,据说若是两个互相吸引的人对视,心跳在这三秒内会变快。 正好她的精神力恢复了,能轻易地探知顾长生的变化。 这样想着,留情坐到了顾长生面前。 “渴了?”顾长生以为她渴了,抬手倒了杯茶, 正想递给留情,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怔。 竖着墨色高马尾的女子没有回话,只是用冷而无波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和在北秦皇宫时不同,褪下了那件黑色的厚重大氅,一袭雪衫的顾长生多了几分被春光柔和的温润,不似从前那样隔着遥远的距离。 留情以前觉得他虽总带着浅浅笑意,周身却透着一种高不可攀的气息,近在咫尺,又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这会儿却不一样了,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近的能感受到呼吸的微热。 顾长生微顿,轻轻唤了一声,“……留情?” 留情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长生看,正欲默念倒数一二三,却冷不丁被眼前的画面晃花了眼。 树枝头的桃瓣疏疏落下,点点撒落在顾长生的衣摆与发间。 他五官称不上精雕细琢,却异常和谐,有种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久久挪不开目光。 那双出众的凤眸中流光溢彩,倒映着她此刻呆愣愣的模样。 这人长的真他妈好看啊,以前咋没觉得呢? 留情神游天外,对视时间早已超过三秒,一时间竟忘了倒数。 顾长生不知道她最近为何总盯着自己看,这回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在这样肆无忌惮的目光下,他心头漏了一拍,一池春水碧波荡漾。 留情看了他半晌,冷不丁道:“你的脸咋那么红。” 顾长生呼吸一顿,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留情的视线,正欲说些什么。 “最近倒春寒,你是不是着凉了,注意着点啊。” “……” 顾长生微僵,迅速平静下来,不着痕迹地藏起心底的失落。 罢了,以他们二人的身份,他本就不该多想。 “没有,大抵是天气转暖,穿的有些多了。”顾长生起身,轻轻提起茶壶,“茶喝完了,我再去煮一壶。” 留情这才回过神来,惊觉刚才忘记用精神力查探顾长生的情况了,赶忙补救。 对方的精神和情绪都很平静,宛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和苓妹说的不一样啊? 看着顾长生远去的背影,留情心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很快又被疑惑所淹没。 带着疑惑,留情虚心前去向云苓请教。 “他没反应?”云苓目光有些错愕,疑惑地道,“不应该啊,难道我猜错了?” “有可能……老王刚才转身就走了,是不是觉得我冒犯到他了?”留情有些在意这件事。 “不不不!我的猜测肯定没错,咱们再试他一次……” 留情忙点点头,“这回怎么试?” 云苓脑瓜子转了转,很快帮她想好了理由和台词。 留情默默地记在心里,待晚膳后,借云苓之口将顾长生约到了庭院里。 云苓不太放心,偷偷躲在远处角落查探情况。 萧壁城恰在这时回府,见她鬼鬼祟祟,鼠头鼠脑地藏在那里,不禁走过来疑惑地开口询问。 “你……” 云苓一把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不远处庭院里的二人,示意他别出声打扰。 萧壁城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朝留情和顾长生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是在做什么呢? 黄昏后的夜色已有些黯淡,顾长生静静站在桃树下,耐心地等待着留情开口。 留情微顿,缓缓道:“老王,这些天我一直盯着你看,你心里肯定很疑惑,想知道为什么……” 顾长生微微一怔,眸光中划过几丝莫名的情愫,轻声开口。 “为什么?” 留情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复习了一遍云苓帮忙撰写的台词。 ——我想了好些天,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讲。其实你对我来说很特别,和旁人不一样。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玉树临风,雍容闲雅,长的很像我一位故人,让我心里生出亲近和欢喜之意。 好长的台词…… 留情说话直来直往,从来没有过和别人交流还要提前打草稿的时候。 她踌躇了一会儿,不甚熟练地开口,冷不丁看到顾长生那张让人挪不开眼的脸,头脑忽然短暂放空。 “你长得跟旁人特别不一样,我看了好些天你的雍容闲雅,玉树临风,想和你亲近亲近……” “……” 一段台词背的七零八碎,墙角偷听的云苓夫妇沉默了。 顾长生也沉默了。 第 384 章 先埋下一颗种子 留情卡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这也不能怪她,实在是没有背过这么拗口冗长的台词。 庭院陷入窒息般的沉默中,留情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慌得一批,手掌沁出细微的冷汗。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也会有感觉紧张的时候? “抱歉,我并非故意要冒犯你。我刚才是想说……你和我以前的朋友长得有点像,所以看起来觉得亲切。” 留情神色淡定地看着顾长生,仿佛刚才那调戏花姑娘似的话不是她说的。 顾长生迟疑地开口,“你……”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留情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也知道我的头被苏贵妃打过,通常大脑受到伤害的话,有可能会留下口吃的后遗症,说话颠三倒四很正常。” 她这当真是脑袋瓜子太久不用,都生锈了。 顾长生微微垂眸,心境平和下来,藏起眼底一闪而过的些许笑意。首发 “可我看你此前一直都言辞流利。” “……” 留情嘴角忍不住抖了抖,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拆自己的台,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可说。 眼看桃树下的两人陷入僵持的气氛中,回过神的云苓赶紧跳出来解围。 她走到二人面前,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情哥!你才刚动完手术,不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么,怎么还跑出来吹风?” 留情很默契地转身就走,溜之大吉。 “哎……大哥已经到啦?快快进屋,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下个阶段该换另一副药方了。” 顾长生的解毒过程马上进入第二疗程了,刚才她特意用这个借口把人骗了过来,才给留情争取到了试探的机会。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偏离成这样。 顾长生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刻意,颔首温声道:“有劳三妹了。” 他抬脚朝屋内走去,神色温和宁静,眼神中也看不出悲喜,也无被冒犯的恼意。 这下,云苓是真摸不准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晚间送走了顾长生以后,萧壁城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刚才他们在院子里是怎么回事?” 云苓只好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听得萧壁城额角一头黑线。 他忍不住道:“你试探这个做什么?且不说顾兄是否对留情有意,单凭他们现在的身份之别,就算心里有什么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更别提承认了。” 于顾长生而言,现在的留情可是他侄儿的妃子! “苓儿,若他当真有想法,你要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顾兄反而会刻意避嫌!” 听了这话,云苓微微愣在原地,倒是忘记这茬了。 当初她撮合楚云泽和温怀瑜时简单粗暴,但那是建立在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且明显对彼此有情的基础上。 如今顾长生和留情不但身份上有着世俗枷锁的禁锢,且对彼此的情谊也不甚明朗。 留情对她来说跟别人不一样,碰上在意的人,难免关心则乱,慌了阵脚。 如今心急如焚地来这么一出,是有些过于孟浪了。 反应过来萧壁城话里的意思,云苓有些懊恼,“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我觉得他们对彼此明显是有感觉的,要是这下弄巧成拙了可怎么办好?” 萧壁城压低声音,给她出主意,“如今之际,让他们二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这层窗户纸万万不可捅破,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是北秦摄政王,北秦皇室背后实际的掌权人,朝廷中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 倘若当真被察觉出与后宫妃子有什么私情,只怕朝堂会翻了天,野心勃勃的重臣必然会大做文章。 萧壁城很了解顾长生,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夺小辈之妻这种惊人听闻的荒唐事来。 “北秦朝堂的复杂程度远超你我想象,比之大周更加凶险。顾兄守了北秦江山将近十年,秦帝为人冷漠多疑,如今叔侄二人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正是应当放下戒备,共同抵御豺狼虎豹的时候。” 留情不爱讲北秦皇宫里的烂事,云苓对那边的局势了解的不如萧壁城深,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帝十一岁登基,顾长生十七岁成为摄政王,是这些年来真正执掌江山的人,秦帝一直深深忌惮着他。 留情也提起过,顾长生为北秦殚精竭虑,秦帝却总是阴谋论度人,且被害妄想症严重,导致妄信豺狼之词,频频痛击我方队友。 叔侄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还很脆弱,顾长生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 云苓皱起苦瓜脸,心底为留情的坎坷情路操碎了心。 “一整天净想着为别人操心。”萧壁城忍俊不禁,眉眼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发髻,“苓儿,感情这等事讲究缘分,往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云苓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感情这种事的确是强求不来的。 好在她也不是白忙活一场,至少情哥最近对顾长生的关注度明显上升许多不是么? 情哥什么时候开窍,就要看她自己了。 想到这里,云苓心境豁达,歇了继续试探和撮合的心思。 她美目微斜,挑着细眉道:“话说回来,这些大道理你从哪儿听来的,你什么时候变成感情大师了?” 萧壁城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叹息道:“我不过是见大哥二哥纷纷和离,心中有所感触罢了。想来缘分当真是天注定的,一如御之和九公主那般,若有缘便是远隔千里也能相会。” 瑞王的痴念叫他善恶不辨,是非不分,贤王的嗔念令他陷入仇恨,丧失理智。 二人最终都痛失所爱,悔不当初。 萧壁城亲眼目睹旁人的经历后,不免唏嘘,心有感悟。 一路走来,他与云苓也有过磕磕绊绊,当初他也差一点点就弄丢了媳妇儿孩子,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害怕,后悔当初自己的反应不够坚定及时。 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自应真心相惜。 当晚,萧壁城终于能如愿以偿地搂着媳妇儿入睡了。 第 385 章 好羡慕他们 天空一片蓝灰色,淅淅沥沥地下起绵绵春雨。 月隐很是体贴地拿了件薄薄的春衫来,“殿下,今儿个天冷,您多披件外衫吧。” 坐在窗边的顾长生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专注地翻看着信件与折子。 鸽子每两天送一次信,确保他能随时了解朝中局势的变化。 风雨裹挟着春花的粉瓣,从窗外落入手上,带来雨点微湿的凉意。 星沉在藤制躺椅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这靖王府连雨都和咱们北秦不一样,难怪风妃娘娘喜欢这里,换成属下也不想走。” 闻言,顾长生修长的手指夹起花瓣,静静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这里确实与北秦皇宫不同。” 北秦的皇宫威严庄重,每每下雨的时候,便似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令人心中感到压抑沉重。 靖王府不一样,空气里浸润着雨水与花香的味道,安心宁静。 “唉……我们还能在这里待上三个月,真怕到时候不想走了。” 靖王妃每天都让人送新奇的点心来,又好吃又好看,也没人拿他们当下人使唤…… 顾长生看着庭院内的雨景,微微出神,脑海中恍然闪过留情的脸。 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什么意思…… 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直到不久的之前,顾长生都认为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体内的毒有多凶险他是清楚的,这些年来殚精竭虑地谋事,无所克制地练剑,还有长年累月的汤药……都在透支着这具身体。 若没有那数味奇株异草,他决计活不下来的。 不过他也早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坦然处之,只想着余下不多的几年里,如何再尽可能地铲除异己,为侄儿顾子瑜未来的路铺的平坦一些…… 顾长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家立业,因此从未在男女之事上动过念头。 却没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闯进他的心房,将他十多年来的计划全部打乱。 好在留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想法,那份无法摧毁的心动,顾长生尚且还能够克制住。 他静静地藏着那份喜欢,小心翼翼地不让周围人发现,却在离开了那个沉重的牢笼后,越发不可抑制地表露了出来。 而云苓的出现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内心深处竟也开始滋生出几分妄想…… 月隐见顾长生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忍不住出声关怀。 “殿下,您看了半天书了,到外头廊下走走吧,靖王妃说老坐着对身体不好,而且还容易得痔疮。” 顾长生面色平静如水,心中却陡然惊醒,压下了那份蠢蠢欲动。 他淡淡瞥了月隐一眼,“煞风景的话可以不说。” 话虽如此,顾长生还是放下信件,打算去外头散散步。 “那也不是我说的啊,是靖王妃说的……” 月隐嘀咕着,赶紧陪同着跟了上去。 顾长生在长廊下缓缓散步,习惯性地朝着揽清院的方向走去。 虽下着雨,揽清院内却有几分喧闹,平添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 刚到正房外面,屋内就传来云苓抓狂的怒吼,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 “爬!都赶紧给老娘爬!!!” 顾长生:“……” 月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靖王妃暴怒,定睛一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原来是靖王妃在教两个孩子学爬。 萧壁城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苓儿你不能这样,会吓到孩子的,耐心一点……” 大宝二宝已经六个月了,这个月龄的孩子已经可以学会爬行了。 “咿咿呀——!” “呜啊哇——!” 隔着窗户,顾长生能看到大宝二宝被放在软垫上,一左一右地撅起臀部,小屁股朝天扭来扭去。 兄弟俩在垫子上不停蠕动,就是不肯好好爬两步。 满地都是狼藉的花生瓜子和点心,混乱的像被偷过家一样,看来刚刚经历过“战斗”的洗礼。 最让顾长生疑惑不解的是,那价值不菲的毛毯上不知为何被烧了几个大洞,隐约还冒着焦味。 云苓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想喝两口,果不其然又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块。 她终于耐心殆尽,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我受够了!不教了不教了,谁爱教谁教!” “苓儿……” 云苓扔下父子三人,转身走回内室,抱怨道:“今晚你自己睡,打死我也不生二胎了!” 萧壁城赶忙将二崽放回小木床,追了上去,“昨晚说好的,你怎么又反悔了……” 顾长生舒展眉眼浅浅一笑,抬脚换了个方向。 他确实很喜欢靖王府的氛围,轻松惬意而温暖,是北秦皇宫所不具备的。 更重要的是,随时可以见到她。 顾长生吩咐月隐不用再跟着,下意识地寻觅起留情。 不多时春雨便停了,他在府内走了两圈后,终于在后花园小湖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老王?”留情看见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招呼。 她一向心大,觉得昨晚解释的很合理,这会儿见到顾长生心里有点别扭,但并未将那个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好像有什么悄然变得不一样了。 顾长生微微颔首,神色自若地笑道:“你也在赏景?”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留情,见她一如往常那般没有变化,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我是来找苓妹的。” 顾长生顺着留情的视线看去,只见萧壁城正在湖心亭中坐着,云苓靠坐在他怀里,一脸恹恹之色。 “好了好了,你静心消消气。不是说饿了吗,厨房新做了点心,我喂你。” 带孩子不是件轻松的事,云苓这会儿显然还处于高血压的状态中,萧壁城正耐心地哄着她。 小石桌上赫然摆着蛋糕炸鸡和果汁,这些都是云苓的最爱,如今靖王府的厨子人人都会做了。 二人你侬我侬,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刻。 她神色幽幽地叹了一声,“老王,他们两个可真让人羡慕啊……是吧?” 顾长生微微一怔,心湖涟漪摇晃起来,轻声道:“你很羡慕他们吗?” 看着留情毫不掩饰的羡慕之色,他心中忽地漏掉一拍,留情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如此情绪。 他又何尝不羡慕。 “是啊。” 留情看着湖心亭的方向,眼神一动不动,语气悠长艳羡。 “在这个世界还可以天天吃蛋糕和炸鸡,我好羡慕他们。” 顾长生面色僵住,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随后,只见留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眼巴巴地看着云苓。 “还有吗,能不能掰我点?” 顾长生:“……” 第 386 章 五皇子和良妃吵架了 云苓从萧壁城怀里跳下来,坐到了留情身边,“随便吃,我让厨房做了好多呢,管够!” 她被两个崽气的没什么胃口,干脆将蛋糕炸鸡和果汁全部往留情面前一推。 余光看见不远处的顾长生,云苓伸手招呼对方。 “大哥过来一起干饭啊!” 顾长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在最后一个空位坐下。 见留情吃的津津有味,他心思微动,侧身微笑地看向云苓。 “桌上这几样新鲜吃食不知三妹是如何做出来的,我能否向你讨教一二?” 云苓新奇道:“大哥也会下厨么?” 闻言,留情不禁看了顾长生一眼。 她在北秦皇宫待了那么久,也没听说宫中哪位太妃不仅对厨艺感兴趣,还跟他关系好啊? 留情心有疑惑,不过这会儿她嘴里塞满了炸鸡,也顾不上问。 萧壁城听完后道:“这事好办,靖王府内当属岑嬷嬷的手艺最好,这些东西她做出来的味道和苓儿差不多,顾兄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和嬷嬷说一声。” 留情双眼一亮,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炸鸡,拍了拍顾长生的肩膀。 “好兄弟,努力学,我看好你!等你学会了做这些,我就能经常蹭吃蹭喝了!” 顾长生哭笑不得,他学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她,所谓的太妃不过是借口罢了。 “你也不是贪嘴挑食的人,为何对这些吃食情有独钟?” 留情解释道:“我平时运动量很大,加上精神力的使用会极大消耗身体能量,所以会更喜欢吃那些高热量的食物。” 这是精神力者的特殊之处,哪怕身形最娇柔病弱的老一,饭量也比寻常女子要大很多。 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她们不管怎么吃都很难胖起来。 顾长生颔首,思绪一时飘远。 提出这件事后,顾长生果真随着岑嬷嬷一同学起了手艺。 月隐星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为震撼。 要知道,摄政王那双手二十多年来只握过剑和笔,如今居然换成了锅铲! 他站在灶台前,认真按照岑嬷嬷所指点的那样做,如谪仙般的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在月隐星沉看来,既荒诞又真实。 顾长生这边落得清闲,一派岁月静好。 云苓心底吐槽过多次昭仁帝不会养儿子,如果瑞王贤王给力一点,萧壁城平时也不至于这么累。 燕王不在京中,六皇子又年纪尚小,只有五皇子萧元墨能顶些事。 但平时大部分压力还是落在萧壁城身上,他成长的很快,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 云苓只恨自己不会影分身,无法将府内病号、后宅小家和朝堂之事都面面俱到。 云苓见状,倒了杯水给他,心里猜测宫里八成又出了什么烦心事。 “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嗯,是有两件事。”萧壁城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我正要同你讲呢,封皇后最近跟父皇闹得厉害。” “她闹什么,她不是应该在祠堂思过么?” 云苓嘴角一抖,说好的思过五年呢?说话跟放屁一样。 “就怕养着养着,到最后忘了要回祠堂思过的事,下次进宫我得提醒提醒父皇,这俩月不算数。” “你若是进宫,最好是绕着皇后走,她已经知道大哥与容婵和离的事情了。”萧壁城皱了皱眉,继续道,“倒也不是怕了皇后,只是省得她来烦你。” “她听说这事儿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想找我麻烦?” 萧壁城点头,低声道:“皇后看重大哥,但凡碰上有关大哥的事,无论是谁她都会不依不饶,哪怕父皇也一样。” “大哥识人不清误信楚云菡,又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擅闯天字牢,朝中不满的声音很多,今早容湛更是当众参了他一本,想必父皇的责罚很快就要下来了。” “有贤王这个前车之鉴,皇后担心大哥也被发落,因而这两天在父皇面前闹得厉害。” 云苓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心底忍不住有几分幸灾乐祸。 “这都是你父皇自个儿偏心惯出来的,让他慢慢头疼去吧,还有件事是什么?” “梓桃?发生什么事了?” 萧壁城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梓桃因顶撞良妃而受了罚。” 云苓心头紧了一下,忙问道:“严重么?” “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良妃动怒,挨了掌嘴,五弟知道后便与她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里,云苓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她对良妃的印象谈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没想到对方竟会动手打她的人。 要知道梓桃是靖王府唯二的大丫鬟,哪怕嚣张如皇贵妃,碍于她的面子,也不会轻易去找梓桃的茬。 如今良妃竟然把人给打了? “明天早上我同你一块儿进宫瞧瞧。” 梓桃的性格云苓是清楚的,那姑娘不可能轻易惹怒良妃。 【作者君:亲爱的宝子们,今晚我键盘敲坏了,码字不太方便,明天再给大家补一章,多多见谅tut】 第 387 章 她肯定不干净了 且说梓桃进宫已两月有余。 五皇子为人和善,心思细腻,除了让她照顾起居以外,从不安排任何杂活给她做。 尤其是宫女暖杏的态度着实称不上友好,总是有意无意地挑刺,或者阴阳怪气她。 景仁宫里一共有两名大宫女,唤作霜梨和暖杏,分别负责内外庶务。 若五皇子不在宫中,平时来访的皇子嫔妃等,也是由她负责接待并记录来访事宜。 但梓桃进宫后,暖杏就被打发去协助霜梨做事了。 “打从梓桃一来,殿下就再也不让我跟在身边伺候了,先前我不过是想打扫一番寝宫,殿下看见后竟然生了气,责备我不该随意进出他的寝宫。” 想起之前事,暖杏眼睛发红,面色沮丧委屈。 如今竟是连五皇子的面都难见到了! “你在五殿下身边做事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霜梨神色淡淡,头也不抬地答道,“五殿下一直强调,除了负责内务打理的人以外,其余宫婢不得随意进出寝殿和书房。你坏了五殿下的规矩,如何不责备你?” 暖杏气道:“可我原本就是负责景仁宫内务的大宫女啊!”首发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了,五殿下让你跟着我学做事。” “我不懂,凭什么啊!”暖杏神色郁郁,气愤地咬唇,“那个梓桃又不是景仁宫的人,殿下怎么把内务交给她来管呢?” 去年梓桃也进宫待过一段时间,她是奉靖王妃之名来帮五皇子修木雕的,景仁宫上下都知道这事儿。 靖王妃是京城的风云人物,谁都清楚那是个极不好惹的刺儿头,对待她身边的大丫鬟梓桃,暖杏等人的态度也是极为客气亲切的。 但这回梓桃二进宫,暖杏却渐渐品出不对味来了。 不是来修木雕的么,怎么还管起五皇子的起居来了? 五皇子竟然容许梓桃陪伴在一旁研墨! 他喜欢收集各种藏物和小玩意儿,有一间屋子专门摆放这些东西。 那个房间从来没人能踏足过,连打扫清理都是五皇子亲自动手,可如今他却带梓桃去了那屋子。 “既是殿下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莫去揣度主子的心思。” 霜梨神情依旧平静,暗自叹了口气。 五皇子分明是为了与梓桃独处,才特地把她调走的,偏生暖杏这丫头看不懂。 “知道了……” 暖杏心有不甘,却也不能怎么样,毕竟那是五皇子的命令。 但这一情况在宫变之后,变得越发糟糕起来。 五皇子竟然肯为了保护梓桃而挨鞭子! 暖杏甚至无意间撞见五皇子和梓桃同桌而食,他还亲自给梓桃夹菜盛汤。 暖杏嫉妒的眼都红了,在景仁宫做事三年,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五殿下定是被她狐媚住了!” 霜梨皱眉,“你管好自己那张嘴,梓桃姑娘是靖王妃身边的人,你得罪不起。”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板着一张棺材脸!”见她这幅样子,暖杏气不打一处来,“人家都压倒咱们头上来了,你怎么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我自十六岁起被良妃娘娘送来景仁宫,至今已有三年,这期间殿下从未临幸过我们,甚至不许你我近身,如今凭空冒出一个梓桃来,你就一点都不紧张么?” 按照皇家规矩,每个皇子年满十五岁的时候,便都要安排一个宫女帮他熟悉床笫之事。 而这个宫女在事后会成为皇子的通房,要是将来伺候的好,便有机会晋升为侍妾。 只要做了侍妾,就有资格诞下皇嗣了,若运气好一举得男,侧妃之位也有希望! 霜梨和暖杏都是良妃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无意外二人将来都会成为五皇子的通房,无非是前后时间早晚而已。 可没想到当初五皇子谁也没选中,还不许她们对外声张,二人怕良妃责罚,也一直没敢说出真相。 她们不知五皇子恐女的秘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一个经常入出风月场所的浪荡子,怎么就碰都不碰她们一下呢? “这是重点吗?”暖杏气得鼻子一歪,“重点是再不抓住机会,等我们年岁越发大了,更争不过那些年轻漂亮的,若殿下一直不肯收了咱们,岂不是要老死宫中?” 霜梨依旧埋头做事,“你这是杞人忧天,若真如此,等到了年岁陛下会放我们出宫自行婚配的。” 按照大周律法规定,如无特殊原因,宫女年满二十五就可以离宫了。 “你可真是块木头,我不想理你了!” 暖杏恨铁不成钢地将绣花一扔,气的转头就走了。 梓桃现在是景仁宫的红人,众人议论纷纷,巴结讨好有之,酸妒暗讽有之,也就免不了提起温泉山庄一案。 当初梓桃告御状的事在整个京城闹的沸沸扬扬,大伙都知道她落在封贼手里过,猜测她的身子是否还干净。 不过碍于她有靖王妃做靠山,谁也不敢表露异样。 联系起五皇子以前总爱逛花楼,暖杏却忍不住想,莫非五皇子就好那一口不成? 她心底鄙夷梓桃,面上又不敢有所表露,却又按捺不住嫉妒。可惜霜梨是块木头,便只好跟其他小宫婢在背后说闲话解气。 “梓桃可是从温泉山庄出来的,定然已经不干净了。” 景仁宫长廊下,梓桃刚走到拐角处,便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 听到这话,她面色微沉,径直朝那处走去,暖杏熟悉的声音越发清晰。 其他几个小宫婢地位不比暖杏,只能唯唯诺诺地附和她,随后陡然瞪大了眼睛,慌张地看向暖杏身后。 第 388 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暖杏还在不停地挖苦讽刺。 “要我说啊,京城女子那么多,封锦程怎么不盯上旁人,偏偏却盯上了她?” “就算封锦程作恶多端,她也不一定无辜,说不准就是她狐媚勾引在先,对方才下手的,这就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说谁不干净了?” 暖杏一惊,连忙转过身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但她不想在梓桃一个外来丫鬟面前落下风,很快又扬起了下巴,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我说的是事实,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你从温泉山庄里出来,谁都知道你不干净了。” “你刚才说,是我勾引那狗贼?” “呵,一个巴掌拍不响……” 梓桃忍无可忍,抬手狠狠打在她脸上,“我给你一巴掌,听听响不响!” 暖杏一懵,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她,尖叫道:“我是景仁宫的大宫女,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 梓桃没说话,眸中怒火滔天,扯着她的头发又是狠狠一巴掌。 当初入靖王府的时候,王妃曾亲口告诫过她。 ——我一向是不吃亏的性子,谁惹了我不高兴,定要讨回来才行。你是我的人,我也不许旁人欺负你,无论对方是谁。 ——往后出门在外办事的时候,若有人言语不敬,态度恶劣,你无需忍让,也不许忍让! 谁折辱她,也就等同折辱靖王妃。 梓桃是刚烈不服输的性子,报复心也很强,云苓与别人谈天的时候,曾说她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如今面对暖杏的冒犯,梓桃下手没有丝毫留情,景仁宫里很快响起了对方的哀嚎惨叫声。 “别打了别打了!” “梓桃姐姐……” 小宫女们赶忙劝架,可梓桃从小做木工活,力气远胜寻常女子,根本拦不住。 没一会儿,暖杏就鼻青脸肿起来,眼泪哭花了妆容,发髻也散乱不堪,模样好不凄惨。 最后还是霜梨听到动静,匆匆赶来阻止了这场闹剧。 她经验老道地处理此事,让人将暖杏带下,又单独安抚了双方。 “梓桃姑娘,暖杏触犯宫规,我自会罚她,只是你能否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次?若是闹到五殿下和良妃娘娘面前,这事就难办了。” 梓桃沉默了一下,冷声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计较她这一次,但没有下一回了!” 暖杏是良妃安排给五皇子的,实际上算良妃的人。 两人打架殴斗,细说来是暖杏的错,但若不依不饶地闹下去,良妃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霜梨松了口气,温声道:“让姑娘受委屈了。” 梓桃这头没有追究,暖杏却不由得怀恨在心,跑去良妃那里添油加醋告了一状。 这是暖杏曾经实施过却失败的计谋,这会儿她故意安在了梓桃身上。 “她一个身子不干净的人,竟然妄图凭借救命之恩,做那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奴婢心里不忿说了她两句,她就动手把奴婢打成这样……” 良妃脸色微沉,却又心头一动。 暖杏见良妃脸色慎重,以为她要教训梓桃,连忙暗自欣喜地把景仁宫的情况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五皇子曾告诫过她们不许对外透露景仁宫的事,这会儿全忘在了脑后。 * 傍晚时分,良妃步伐匆匆地来到景仁宫,点名要单独面见梓桃。 梓桃心底微沉,以为她殴打暖杏的事传了出去,惹得良妃前来质问。 却不料对方态度异常和悦,身边的珍嬷嬷更是给了她一个木盒,里面是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 梓桃微怔,忙接下盒子行了一礼,又问道:“此事与霜梨姑娘无关,娘娘为何罚她?” 良妃温和地笑道:“霜梨是负责掌管景仁宫规矩的大宫女,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她失职该罚。” 梓桃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有些后悔下午的冲动。 梓桃跪在地上,垂头认了个错。 良妃连忙笑着扶起她,并赐了座,“你救过墨儿两次,本宫心里感激,往后你在本宫面前不必这么拘谨。” 随后她拉着梓桃的手,拉家常一样地问了些有的没的,多是出身经历相关。 在良妃温和亲切的态度下,梓桃逐渐放松下来。 了解的差不多了,良妃温和地道:“你今年也十八岁了,还未曾婚配,家里又无父兄可依靠,婚姻大事还没有着落吧?” 梓桃没料到良妃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良妃想帮她说亲? 她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五皇子的脸,眼底眸光黯了下来。 抛开那不切实际的妄想,梓桃轻轻点头。 良妃忍不住有些急切地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你也知道墨儿的隐疾,如今我却瞧他对你甚是亲近,似乎不受隐疾影响,既如此,本宫将你安排给墨儿做通房如何。” 梓桃呆了一下,“通房?” 良妃颔首,缓声道:“没错,你若能治好墨儿的隐疾,便是大功一件。” “等将来他顺利娶了皇子妃,再诞下皇嗣,本宫便将你提拔为侍妾,保你也能顺遂无忧地诞下一胎,后半辈子不愁荣华富贵。” 梓桃身子是干净的,良妃知道这一点。她清白人家出身,又立过两次功,按理说做通房不合适,怎么也该是个侍妾。 可梓桃因为告御状一事,人人都知道她被掳进过温泉山庄,已然有了难以洗清的污点。 侍妾与通房不同,前者虽然是妾,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分。 可五皇子还没有过任何女人呢,众口砾金,良妃不愿让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女子拔得头筹,便想让她先做通房。 良妃自认为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越,但梓桃却缓缓沉下了脸。 她摇摇头,坚定地道:“多谢娘娘厚爱,但奴婢不愿留在景仁宫。” 良妃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 389 章 不做高门妾 “你不满意本宫的安排?” 梓桃压下复杂的情绪,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愿落入奴籍。” 大周的户籍制度按照身份高低,分为贵籍、良籍、商籍、奴籍和贱籍。 通房没有名分没有地位,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她是疯了才会好好的良民不做,跑去给人家当奴才。 良妃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没有卖身给靖王府?” “奴婢只是受雇于靖王妃。” 这倒有些不好办了,若要不来梓桃的卖身契,这样的丫头就不能死死掌控在手里。 良妃咬了咬牙,只得再退一步。 “那这样,本宫可以安排你做墨儿的侍妾,只要你将来能在皇子妃之后诞下男孩,便许你侧妃之位!” 这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若非看在五皇子对梓桃特殊的份上,她根本不会考虑让这个丫头进儿子的后院。 梓桃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的五味杂陈再次漫开。 梓桃知道,五皇子多少对她有意,而如今的她亦是如此。 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悬殊,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思及此,梓桃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婉拒道:“梓桃再次谢过良妃娘娘的错爱。”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良妃温婉的面容终于开始有了裂痕,声音猛然冷了下来。 “你不愿意也罢,那就帮墨儿把隐疾治了,治好了便允你出宫,赏你白银千两!” 梓桃垂头,面色为难地道:“娘娘,奴婢不是大夫。” “不需要你懂医理,你只要每晚服侍墨儿就够了,一直服侍到他不再抗拒和女子接触为止。” “娘娘,恕奴婢做不到。” 良妃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面容不复刚才的亲切温婉。 “你为什么不愿意?难道本宫给你的还不够多么?” “你明知道墨儿有隐疾,如今你是他唯一能接近的人,他先前不顾性命也要在叛军面前护着你,你难道就没有半分感恩之心么?” “给你侍妾的名分你不要,给你赏银也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不是梓桃背后有云苓那个不好惹的刺头,她哪里非犯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又是劝说又是利诱的。 气死她了! 面对良妃的怒火,梓桃坦然处之,毫不畏惧地看着良妃的眼睛。 “娘娘,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是奴婢有自己的原则。” 良妃眯起眼睛,“什么原则。” 梓桃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听到这话,良妃的身躯隐隐发颤,以为是她不满足于侍妾之位。 随后面色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地抬手打了对方一巴掌。 “好一个不做高门妾!看来你是想要那五皇子妃之位了,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好话赖话她都说尽了,这丫头实在是不识抬举! 良妃拔高了声音,隐约透过窗户传到外面。 霜梨见良妃点名要见梓桃,本就放心不下才前来看看,这会儿见大事不妙,只得赶忙跑到外面报信求助。 五皇子被昭仁帝叫到了御书房中议事,她不敢贸然打扰,只得把目标转向了六皇子和丽嫔。 六皇子良善纯洁,从不摆架子,性格极好,又与靖王妃夫妇有着不错的私交,能救梓桃的只有他了。 有了霜梨的暗中通风报信,六皇子很快赶到了景仁宫。 他朝良妃行了一礼,腼腆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甜。 “良母妃安好,三皇嫂托人捎了些东西给我,只是我不会用,她说让梓桃教我。” “……你把人带走便是。” 梓桃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双颊有些红肿,六皇子不好多问,随便扯了个理由便将人带走了。 良妃这才从怒火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不禁有些忐忑。 云苓犯不着会为了一个丫鬟跟她计较吧? 直到夜深,五皇子才终于从御书房回到了景仁宫。 见梓桃不在,宫内下人面色有异,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妙,将霜梨叫了过来。 面对五皇子,霜梨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下午暖杏与梓桃争执打架、良妃驾到景仁宫打了梓桃一事全都说了。 五皇子脸色猛然一变,“梓桃如今人在哪儿?” “回殿下,梓桃在丽嫔娘娘那里。” 五皇子松了口气,丽嫔素来歇息的早,他看了眼天色,对方这会儿应当已经歇下了。 想了想,他抬步去找良妃。 当晚,良妃的寝宫争执声不断,宫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皆是噤若寒蝉。 众人只知五皇子最后怒而甩袖离去,面色前所未有的冷若冰霜,良妃气的痛哭不止,摔了好几个名贵的茶杯。 * 车舆进入皇城后,二人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上朝,一个去后宫。 云苓先去给太上皇问了一声安好,然后在偏殿中等候,不多时,梓桃姗姗来迟。 看见她高高肿起的侧脸,云苓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怎么回事,良妃为什么对你动手?” 这一晚上过去都没消肿,打的是多狠啊? “王妃别担心,奴婢没事。” 看见云苓,梓桃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沉声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道来。 “良妃让你给元墨当暖床通房?” 梓桃苦笑:“奴婢婉拒了良妃娘娘,却没想到让她误以为我觊觎五皇子妃之位。” 云苓越听,眉头就皱的越深。 听不懂人话就算了,脑子被门夹了吗? 原以为比起封皇后跟皇贵妃来,良妃会有所不同,原来也不是个善茬。 【作者君:轮到五皇子追妻火葬场了五皇子:我明明不是渣男啊qaq】 第 390 章 她赌不起 云苓见梓桃神色低沉,心不在焉的出神模样,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 “桃儿,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知道元墨对你有意,对于他,你又是什么想法?” 梓桃回过神来,怔愣了一瞬,微微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在我面前,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梓桃知道云苓喜欢性子直爽利索的人,加上自己说话也不爱吞吞吐吐,便向云苓坦白了自己的心声。 “不瞒王妃说,五殿下仪表堂堂,卓尔不凡,心思正直纯良,危急时刻又挺身而出保护我。这样难得的好男儿,我会心动也是自然的。” “五殿下中意我,我心中亦是欢喜,可这份喜悦和心动还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切,甘心给他做小。” 梓桃轻声细语地说着,朝云苓露出一抹苦笑,目光却坚定清明。 “五殿下是一位良人,却不是我的良人,以我的身份,实在难以高攀他。” 云苓思索了一会儿,又开口问她,“如果元墨愿意娶你做正妃呢?” 梓桃怔了怔,抿唇道:“良妃娘娘绝不会同意的,何况就算五殿下中意我,怎么可能愿意娶我做正妃呢?我不敢痴心妄想。”首发 “昨晚上他还和良妃娘娘大吵了一架,你怎知他不愿意,倘若他执意如此呢?” 云苓盯着她,继续紧紧追问,“如果我说,你们都对彼此有情有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你怎么想?” 梓桃沉默了下来,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仍旧摇了摇头,没有丝毫动摇。 “多谢王妃的好意,但我还是不会改变想法。”梓桃神色舒缓,冲云苓笑了笑,“世间没有什么感情是能一成不变的,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如果做了他的人,将来若是后悔也再难有退路。” 她只是一个孤女罢了,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出众的才华。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张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但放在美人如云的京城贵女堆中,也泯然众人。 常言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拿容貌取悦一个男人容易,却难以留住对方的长情,梓桃从未有过这样天真愚蠢的想法。 梓桃轻叹一声,“除此之外……我无法确定殿下的心意到底如何,或许他只是因为隐疾的缘故才心仪我。” 万一五皇子只是因为隐疾的缘故,只能亲近她,才对她产生好感呢? 倘若将来他的隐疾彻底好了,不再抵触与女子接触了,谁能保证他不会看上别的姑娘。 到那个时候,她又当如何自处? “那样做的风险太大了,我根本赌不起。” 她没有父亲兄长可以依靠,就算有云苓愿意为她撑腰,她也输不起。 一番话下来,云苓算是彻底了解了梓桃的想法。 她开口夸赞梓桃,“桃儿,你意志坚定思想通透,这很难得。” 不愧是她看上的人。 若换作定力差些的人来,听到她能帮忙解决问题的时候,怕是已经动摇答应了。 就算是给五皇子做侍妾,也足够许多平民女子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了。 在此等荣华富贵面前,梓桃能抵抗得住诱惑,坚守本心,也属实难得。 “王妃谬赞了,我不过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罢了。”梓桃冲她笑了笑,压下心底的怅然若失,“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求王妃。” 云苓却没立刻答应,“咱们事情还没办完呢,不急着回去。那个叫暖杏的宫女在背后造谣抹黑你的名声,还有良妃逼迫你掌掴你的事,全都还没做了结呢。” 梓桃微微一怔,“王妃您是想……?” 云苓淡淡道:“我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等会儿我就去参她们一本。” “您、您要参良妃娘娘一本?”梓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道,“一巴掌而已,王妃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桃儿,我也不全是为了你,她们这样对你无异于打我的脸,你能忍气吞声,我不能。”云苓打断她,认真地道,“何况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想法。” 梓桃顿了顿,暖杏和良妃欺到头上来,她心里没有半分愤怒是不可能的。 “可是……” 云苓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你怕元墨心有芥蒂是不是?” 梓桃心里一紧,点了点头。 五皇子与云苓夫妇的关系不错,可良妃毕竟是他的生母,若是因为她的事闹到皇帝面前,弄的良妃面上不好看的话,五皇子该怎么想? “你不必担忧这些,错的人是良妃,不是你和我。倘若元墨因此对你我心生埋怨,那只能说明他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这样的人,我今后也不会与他亲近往来。”云苓语气沉沉,说到这里时深深看向梓桃,“而你……也能够对他彻底心死了。” 云苓很乐意见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经历瑞王和贤王的事情以后,她在思考这类事情的时候也越发慎重。 婚姻对女子的影响和约束是极大的,至少对大周女子是如此。 乱点鸳鸯谱是要天打雷劈的,梓桃没有她那么足的底气和资本,若是她把五皇子看走了眼,今后害的就是梓桃的一生。 梓桃呼吸微顿,恍然间明白了云苓此举的用意。 王妃既是在帮她讨回公道,也是在帮她考验五皇子,看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心中暖意流淌,眼眶微微发红,语气真挚地朝云苓道谢。 “能遇见王妃,梓桃三生有幸。” 云苓眉眼舒缓,故意打趣她,“如果元墨向着良妃,怪罪于你的话,你会不会很失望?” 梓桃用力摇了摇头,笑容明媚,“我只会庆幸,庆幸自己的慎重和选择是没错的。” 云苓眉梢微挑,“你心思这么多,以后想找个好人家怕是费劲啊……” 梓桃语气认真,“大不了不嫁人,一直待在靖王府也挺好的,比起嫁人我更愿意跟在王妃身边,就怕王妃嫌我碍事烦人。” 当初云苓在温泉山庄救了她的命,又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收留了她,更事事替她着想。 二人身份虽是主仆,相处起来却像是闺中密友一般轻松惬意。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倘若将来真的找不到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能一直跟在云苓身边也是极好的。 第 391 章 老跟朕的后宫过不去 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下朝的萧壁城来到了长宁宫。 云苓却不由得笑了笑,“如此一来更好,我倒是想看看元墨是什么反应。” 在自身利益和生母良妃面前,他会怎么做? 见她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萧壁城挑眉,“你真要去御书房搞事情?抛开五弟不论,这样可是要跟良妃彻底撕破脸皮了。” “我已经很给她面子了,要不是看在和元墨交情不错的份上,我刚才就已经到金銮殿去告状了,哪还会等到你们下朝。” 萧壁城忍俊不禁,不但没有要阻拦云苓,反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御书房,嘿嘿,这下父皇可有的头疼了。” 要说他这老父亲也是不容易,后宫总共没几个妃子,差不多一半都折在云苓手里。 眼下还没到午膳的时候,云苓便动身去御书房寻昭仁帝。 离开前她特地叮嘱了梓桃一番,倘若五皇子来访的话,不许他进侧殿相见。 * 御书房,刚点燃的檀香悠悠升起白烟。 昭仁帝深深叹了口气,“唉……难得稳住了朝堂局面,后宫却又不安生起来,近来真是多事之秋啊。” 福公公知道皇后最近在和昭仁帝闹矛盾,刻意避而不提此事。 提起五皇子,昭仁帝有几分感慨。 “老五做的确实不错,可惜没能早点历练他一番,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原本他都对这个儿子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如今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去年昭仁帝过生辰的时候,一直伪装藏拙的五皇子忽然展露才能,大放异彩。 随后他便将人调去了翰林院中做事,经过小半年的观察,五皇子做的确实很出色,昭仁帝很满意,便打算让他正式封王开府。 对于这个儿子,昭仁帝是有几分歉疚的。 尤其是在经历了贤王的事情以后,他开始有意识地重视五皇子,近来时常叫他到御书房说话。 是培养训诫,也是弥补当初之事的愧疚。 得到他的重视与鼓励后,五皇子近来也愈发勤奋努力,让昭仁帝深感欣慰。 “等老五接下来正式参与到朝堂之事中,老三也能喘口气了,要不然朕都怕他哪天被累死。” 对于萧壁城,昭仁帝同样万分满意,这个儿子是被他忽略最多的那个,却也是最出色的那个。 虽然也想弥补对方几分,但作为已经选定的储君,昭仁帝还是觉得严厉一点更好。 “是啊,亏得他年轻力胜,精力充沛,要是换了别人来只怕早就累倒了。” 昭仁帝也注意到,萧壁城的精力似乎要比寻常人强很多,不过他没多想,只以为是他常年习武的缘故。 要说他那另外几个儿子,也算是各有各的优点,只是有些缺陷太致命。 长子瑞王从小被大学士精心教导,才能上并不比五皇子逊色多少,但是昭仁帝很少会把重要的大事交给他做。 他心思太单纯,且过于死板不懂得变通,在官场之中很难混的开。 次子贤王倒是有野心和手腕,也足够隐忍,如果没有那些误会,他也会被考察作为储君人选之一。 可惜了…… 四子燕王处处都不差,但也都不拔尖,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昭仁帝。 但能帮忙分担一些事务,还算不错,就是玩性太重,进取心不强。 六子萧玉和,如今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 说起丽嫔,昭仁帝恍惚间想起,这阵子忙昏了头,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她关于“听雪阁”的事。 昭仁帝正走着神,忽听得宫人来报。 “启禀陛下,靖王爷与靖王妃前来求见。” 昭仁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揉着额角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听到云苓那丫头的名字,他就直觉没好事。 果不其然,待御书房的门刚打开,云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父皇!五弟宫里有个叫暖杏的婢子扰乱宫规,在背后造谣抹黑我身边的大丫鬟,良妃娘娘用强权欺压平民,还擅自动用私刑,儿臣要狠狠参她们一本!” 昭仁帝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发生什么事了啊?” 这丫头怎么老跟他的后宫过不去啊? 先是封皇后,再是皇贵妃,现在又轮到了良妃。 昭仁帝心底寻思,老五跟她的关系不是很好么,良妃跟她也从没有过冲突啊,怎么就突然跑来告状了? 云苓动作利落地行完礼,噼里啪啦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通。 昭仁帝听完,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讶异地看向云苓。 “你身边哪个丫鬟能近得了老五的身?” “没错,所以良妃才要她给五弟做通房,可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良民,为何要给五弟做小?梓桃不愿意,良妃见威逼利诱都不成,就动手打了她!” 昭仁帝嘴角抖了抖,“你所说的动用私刑,就是这一巴掌……?” “父皇,您那是什么眼神?”云苓皱眉,认真地道,“梓桃是我的人,不是宫里的婢子,在她没犯错的情况下,良妃打人怎么不算动用私刑?” 昭仁帝觉得心累,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后,他不太想和云苓硬碰硬了。 他才四十多岁,还想多活几年。 “朕知道了,此事是良妃做的不对,朕一会儿骂她几句,再让她禁足三天,至于你说的那个婢子,朕也会一并处罚。” “另外你身边那个丫鬟,如果她愿意给老五做侧妃的话,朕可以下一道旨。” 昭仁帝倒是不在意梓桃的身份,老五都成那样了,肯定是先生孩子要紧啊! 这事儿的确是良妃糊涂了。 第 392 章 别光在那看戏 云苓拒绝地道:“您不用想了,她不愿意给别人做小。” “她不乐意做小?”昭仁帝神色讶异,皱起眉头来,“难不成要做正妃才行?” 老五的隐疾的确是个严重的病,难得碰见个能近身的女子,他是希望促成这事儿的。 可若要让对方做正妃的话,梓桃的身份又实在上不得台面。 昭仁帝一时间犹豫起来,既芥蒂梓桃出身,又想五皇子能尽快生个孩子出来…… “您不用皱眉,她都没打算嫁给五弟呢。” 昭仁帝听了这话,面上有些不快,“这什么意思,老五她都看不上?” 逼婚良家女子的事他做不出来,可梓桃的“不识好歹”多少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云苓不以为然地道:“五弟又不是金子,没有规定人人都要看得上他吧?对了父皇您别打岔,良妃那件事还没完呢,骂两句再禁三天足,这处罚不痛不痒的,这算什么?” 昭仁帝觉得自己让步很多了,云苓却还不依不饶,加之梓桃的态度让他有些不快,这会儿面容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没好气地道:“那你还想怎么样?是要打杀了那宫婢,还是要让你良母妃也去祠堂思过五年?朕的后宫都让你霍霍的差不多了,你能不能消停消停!” 想起瑞王的事,昭仁帝心里就一阵烦躁。和离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云苓还要他惩罚瑞王,封皇后都为此跟他哭闹了好几天了,整天没个安生。 “您这是什么屁话,不要因为和皇后吵架就把气撒到我身上。” 云苓也不高兴了,“每次都是别人先犯到我头上来的,要不然在她们身上浪费时间,我是吃饱了撑着吗?您让我消停不如让她们消停,总不能叫我平白受人欺负,吃了亏还要闷不吭声。” 昭仁帝有点理亏,只能硬着头皮道:“吃亏是福懂不懂,你这丫头刁钻刻薄的性子早晚踢到铁板,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他真是疯了,一把年纪了还跟小丫头片子拌起嘴来。 “吃亏是福那您多吃点。”云苓冷笑着沉声道,“没用的人才吃亏,有本事的人都是让别人吃亏。” “父皇想多了,这种人我不会把他逼到绝路,我会直接送他上路,不给他反扑的机会。” 昭仁帝进行最后的挣扎,“……朕这是在给你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你就不能听进去几句?” 云苓冷冷一笑,凉凉地道:“得了吧,您就是想跟我吵架罢了,别转移话题。” 昭仁帝:“……” 完全吵不过,就很挫败。 萧壁城站在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乐得看昭仁帝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身边就差一碟瓜子和茶水了。 比起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吵架的画面,云苓跟昭仁帝拌嘴看起来可有意思多了。 云苓功力深厚,昭仁帝从来就没赢过,这会儿挣扎了片刻也还是很快败下阵来。萧壁城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在尊严与沉默中选择了死亡。 最后昭仁帝摆了摆手,靠在椅子上破罐子破摔地道:“行吧,那你想怎么处置良妃?” “大周律法上,针对权贵官员欺压百姓和动用私刑有详细的处罚说明,您不用禁足良妃娘娘,只要按照律法来处置就行了。” 昭仁帝的表情裂开来,差点气笑了,“你知不知道相关律法是如何规定的?” 云苓回答的响亮,“当然知道啦,要我背给您听吗?” 大周律法对此有相关规定,若官员与权贵仗势欺人,对百姓擅自用刑,根据具体情况不同,轻则最少罚藤鞭二十,重则有牢狱之灾,且必须对受害者进行银钱安抚。 “不用了!我看你是存心想跟朕过不去!” 官府进行处置的时候,通常都是扒了犯人的裤子用藤鞭抽屁股。若按照云苓所要求的那样做,那打的不是良妃的屁股,而是他的脸啊! “您咋这么说,难道您打算替良妃娘娘代为受过?” 昭仁帝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了,余光瞥见一旁装作壁花的萧壁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别一声不吭的躲在那!光知道看戏,倒是说两句话啊!” “咳……” 萧壁城忍着笑,恭敬地回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认为云苓的提议合情合理。只不过律法还有规定,针对此等事件,若双方经私下调解,犯人取得了当事人的谅解,也可免于刑罚。” 这类事情,私了的人大多数都会选择用金钱摆平,不过梓桃这件事想翻篇,只怕良妃要纡尊降贵,亲自下场赔礼才行了。 云苓配合地点点头,“壁城说的没错,我们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只要良妃娘娘肯低头认错,银子安抚什么的也可以免了,您将她通报批评一番就行。” 昭仁帝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道:“通报批评?朕马上就要下旨让老五封王开府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叫别人怎么看他?” “老五平时对你们夫妻二人多有维护,你们怎么就不能替他着想两分?别怪朕偏心,朕也是替你们着想,这样做不是让他怨怪你们么!” 心里有点气,还有点着急,但面对云苓的不依不饶,昭仁帝实在是半点对策都没有了。 云苓微微皱眉,出言纠正他的思想,“父皇,您不能这么想。此事皆因良妃娘娘而起,是她目中无人罔顾规矩在先,我的正当诉求合情合理。您怎么能放任犯了错的人不罚,反过来嫌我们不够宽容呢?” 昭仁帝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云苓说的有道理,至少他也有几分被说服了,但他还是顾虑着五皇子的声誉。 之前老五因为他的疏忽错怪,及冠后迟迟没有开府,本就遭受了不少指点,昭仁帝心有愧疚,实在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差错。 “朕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老五他之前受了不少委屈……” 萧壁城适时地道:“父皇,您是位明事理的君王,理当公私分明。何况这对五弟也是一次考验,若他对云苓心有怨怼,那便说明他清白不辨,是非不分,需加以引导。您如今对五弟寄予厚望,想来也不希望他犯大哥那样的错吧?” 云苓颔首附和,“您若一昧包容良妃,将来她也许会成为第二个封皇后,您要是当真心疼五弟,为五弟着想的话,就不该粉饰太平。” 第 393 章 不能再惯下去了 平心而论,云苓还蛮喜欢五皇子的。 瑞王和贤王已经被亲娘坑的够惨了,良妃显然也没聪明到哪去,她不希望将来五皇子重蹈覆辙。 “这……” 昭仁帝神色犹豫,有些被说动了。 瑞王被养成这副性子,如今已成了一块心病,他现在很看重老五,自然不希望他再犯瑞王犯过的错。 思及此,昭仁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的没错,就按你们说的那样做吧。” 一昧的包容是不对的,反而有可能会害了老五。 云苓颇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我都做好准备要和您吵上半天了呢,看来您有时候还是挺讲道理的。”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一头黑线,他挥了挥手,嫌弃地赶二人走。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赶紧退下吧,朕要准备用午膳了,不留你们。” 再说两句,他怕自己气闷的连饭都吃不下了。首发 “那儿臣就先退下了,处罚的事您尽快早点下旨,可千万别忘了啊。” 云苓达成了目的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便挽着萧壁城回长宁宫去了。 两人走后,福公公连忙上前给他倒茶,昭仁帝足足喝了三杯茶才平静下心情来。 昭仁帝忍不住问他,“福德啊,刚才那事儿你怎么看?” 福公公笑道:“奴才认为王爷与王妃说的没错,看似是找良妃娘娘的麻烦,何尝又没有为五殿下考虑。” “靖王妃性子虽尖锐了些,实际上事事都想的深入全面,靖王爷也不是那等糊涂人,他既然能亲自陪着王妃来闹您一通,心里定然也明白那些道理。” 昭仁帝缓缓点头,这也是他最后答应下来的原因。 之前云苓跟他吵架叫板的时候,他总是气的牙痒痒,可事后一想,对方的话难听归难听,却也不无道理。 “福德,给朕研墨。朕决定了,必须把瑞王送去吏部,让他从最低品级的九品小官做起!等他病好了,你立刻就安排下去,再叫几个人盯着,不许旁人因为他的身份而给他开后门!” 吏部主要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也是六部中最考验人情世故的地方。 那里有着最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句话,一个举动,都极有可能不知不觉中得罪某人,乃至于遭到对方背后整个派系的打压。 瑞王此前一直在翰林院做事,主要负责一些专业书籍的整理和撰写,多是学子们科举所参考的教材。 这项工作他一直做的非常出色,只是他除了写书以外,其他的事一概不管,也很少和别人打交道。 昭仁帝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擅闯天字牢那二十大板的惩罚,你分个三、五次,叫他务必在一个月内受完罚。” “良妃那事儿,你也一并去处理了吧。” 福公公眼神微亮,见他终于明确下了命令,心底松了口气。 “奴才遵命!” 萧壁城之前私下和昭仁帝提起过,把瑞王安排到吏部从底层做起,也许能让他有脱胎换骨的表现,福公公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奈何封皇后知晓以后坚决不同意,加上容婵怀着孩子闹和离一事,这阵子闹腾的厉害,昭仁帝便迟迟没有决定下来。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福公公离开御书房后,先去向太上皇通报了一声。 太上皇的神色显而易见地舒缓下来,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那小子看来还没有老糊涂嘛。” 他这些天也一直在观望,要是昭仁帝最后迟迟不下令,或者又一次向封皇后妥协的话,这皇帝不当了也罢,还不如早点传位给小三儿呢。 云苓和萧壁城这会儿在陪太上皇吃饭,知道她进宫来了,小老头儿一大早就特地吩咐过了御膳房,做的全是小两口喜欢的菜。 云苓挑了挑眉,讶异地道:“安排瑞王去吏部做事?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上来就是地狱模式,我看有点够呛啊。” 萧壁城给她夹了一块排骨,“你也说过,大哥身上需得下一剂猛药才行,吏部是最适合他历练的地方了。” “你给父皇提这个主意,封皇后还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了,岂不得把你撕碎了。” 太上皇冷哼一声,吃着饭菜口齿不清地嚷嚷道:“她敢!若是不识好歹,孤立马就送她回宗祠继续思过去!” 云苓笑了笑,又好奇地道:“话说回来,父皇打算安排元墨去哪儿做事?” 萧壁城答道:“暂定是户部,五弟头脑灵活,珠算也学得好,父皇打算先让他去那儿熟悉几个月。咱们今后要同东楚与西洋人做生意,父皇希望五弟能撑起这个担子。” 五皇子最近还特地找了不少东楚的书籍,用于研究学习西洋文字。 云苓点点头,“以元墨的聪明和才能来看,一定没问题。” 五皇子不但有艺术天分,学东西也比别人快,之前他曾向云苓请教学习过素描、现代数学等,虽然学习时间不长,却都能很快掌握精髓和要点。 用完了午膳,二人又陪着太上皇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小老头儿终于经不住困乏嚷嚷着要睡午觉,二人便回长宁宫侧殿去了。 冬青一直关注着宫里的动静,见她回来便立刻道:"王妃!您走之后五殿下来过两次,没能见到梓桃姐姐,就回景仁宫去了。" “我听宫里的婢子们说,五殿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将那个叫暖杏的丫头贬为了最末等的粗使宫女,这会儿已经发配到浣衣局去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又有宫女前来通报。 “启禀靖王妃,良妃娘娘到访,您见还是不见?” 第 394 章 黑的说成白的 长宁宫外。 良妃面色极度难堪,眉眼间更是难以掩饰的愤怒。 “本宫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到陛下面前去告状,她把本宫和元墨当成什么了?难道我们母子二人在她中心,还比不过一个丫鬟不成?” 良妃知道云苓是个护短又爱较真的人,不论是谁惹到了她,都要给个说法和交代才行。 之前盛怒之下冲动地打了梓桃,心底也有些后悔。 她预料动了云苓身边的人,或许会让云苓不快,也不介意稍稍放低身段去对她说几句软话道个歉。 但让良妃没想到的是,云苓竟然做的这么“绝”,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跑到御书房去告她的状! 珍嬷嬷心疼地劝慰道:“娘娘,为了五殿下,咱们如今也只能忍了这一次。” 良妃脸上的温婉被冷笑取代,咬牙切齿地道:“她要本宫前来给一个婢子赔罪,还要殿下全宫通报,当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亏得墨儿还口口声声说她是个好人!” 珍嬷嬷也叹了口气,“娘娘息怒,待会儿见了靖王妃,您千万要控制好情绪。” 良妃心中犹有不甘,但福公公都派人来传话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若不来道歉,她就得遵照律法被藤鞭抽屁股了! 一想到云苓拿律法来说事,良妃就气极的想笑,以她堂堂四妃之一的尊贵身份,竟然会为打了一个婢女而受罚,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她正生着气,便见殿门口走出一个宫女来,福身行了一礼。 “良妃娘娘,靖王妃有请。” 良妃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靖王夫妇如今风头正盛,靖王更是众望所归,太子之位大概率会被他收入囊中。 五皇子跟他们走得近的话利大于弊,纵使对梓桃之事感到气愤和膈应,良妃还是选择服软。 到底也是在后宫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良妃踏进殿中的时候,云苓已经备好了茶水。 她冲对方微微点头,“良母妃,您来了。” 良妃婉约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愧色,一进屋就上前拉起了云苓的手。 云苓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老实说,见惯了皇贵妃那咄咄逼人的张扬姿态,良妃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她还感觉挺不习惯的。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良妃既然放低姿态至此,她也不会刻意甩脸子。 云苓回以一笑,顺势扶良妃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温茶。 “梓桃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元墨的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她机敏报信,元墨的声誉怕是已经毁在了封锦薇的算计之中。” “当初真正救了元墨的人是梓桃,不是我和壁城。良母妃,你于情于理都不该为那点事动手责打梓桃。” 良妃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白,夹杂着几丝羞燥,又有几分恼意。 她以为自己都这样了,云苓怎么也该顺着给个台阶下才对,哪料竟然还认真地细数起她的不对来。 云苓在对面坐下,也拿起杯子浅浅饮了一口,“我原以为您是个温和讲道理的人,和皇贵妃那等目中无人的性子不一样,没想到却叫我失望了,这才去父皇面前告了一状。” 良妃面色微僵,一时间哑然无话。 她心底有些惊愕,以前听闻皇贵妃和云苓之间的冲突时,她以为这丫头只是会蛮横无脑的吵架,皇贵妃是遇上了一个比自己更张狂的人,才会栽在对方手里。 她的话术才浅浅开了个头,对方就已经把她接下来所有想说的话给堵回去了。 不等良妃回话,云苓继续笑道:“不过良母妃既然是一时冲动,那儿臣就代梓桃接受您这番真诚的歉意了。” 良妃:“……” 对于云苓的脸皮厚度,她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这一口气闷在胸间,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了。 还是珍嬷嬷率先反应过来,慈祥地笑道:“是啊,要老奴说原本也不是个多大的事,这不就过去了吗?王妃既然与良妃娘娘和解了,那通传批评的事不如也就此作罢吧。” 云苓听了这话,却秀眉微蹙,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 “良母妃,您误会了,我这也是在替元墨考虑。”云苓温声道,“梓桃这事儿闹得大半个皇宫都知道了,父皇也已经决定要下令通报批评。” “若这个时候收回成命,那旁人定会认为是元墨为了自己的前途,硬是压下良母妃仗势欺人的事,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自私自利。更严重的话,甚至会有人觉得父皇不是个明君,不能为百姓伸张正义。” 良妃听的一懵,“是、是这样么?” 云苓的话乍一听有点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就是打了梓桃一巴掌而已,怎么还牵扯出这样严重的后果来? “要不然父皇怎么会决定通传批评您呢,难不成是我硬要和您过不去,逼他给您难堪么?父皇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考虑在里面的。”云苓微微一笑,“如此一来么,虽然您会受点委屈,可对元墨和父皇的名声却有好处啊。” 良妃回过神来,一听到这样做对五皇子的名声有好处,便有些被说动了。 “……所以陛下通传批评我反倒是件好事?” “当然是件好事了,良母妃是明白事理的人,相信您能懂我的一番苦心,元墨也会为您的牺牲而动容的。” 良妃彻底被说服了,心头还隐隐愧疚起来。 她一介五品官员之女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运气好,在应对后宫之事上游刃有余,可论起朝堂那些弯弯绕绕就没什么经验了。 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好孩子,是母妃想岔了,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啊!” 儿子就是她的一切,只要是对萧元墨有利的事,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不就是被通传批评么,又不是藤条抽屁股…… 云苓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彼此间的隔阂似乎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萧壁城在殿外连连咂舌,他刚才虽然不在殿中,可凭着精神力将两人的交谈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媳妇儿这张嘴可真是不得了,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还知道专挑良妃的软肋下手。 绝了。 第 395 章 我只娶梓桃一个 良妃听了这一番话后,便不再纠结自己要丢面子的事了,只不过就这么放弃了梓桃那丫头,心底还是有些过不去。 于是忍不住再次问道:“好孩子,梓桃那姑娘当真就一点都不愿给墨儿做侧妃么?” 从通房到侧妃,已经是良妃最大的让步了,若梓桃不情愿,她不会再逼迫对方。 儿子既然能亲近梓桃,就证明他的隐疾是能够治好的,她就不信偌大的世界找不到第二个“梓桃”。 云苓正欲答话,却听得一道含着愠怒的温润之声传来。 “我不会让梓桃做侧妃。” 良妃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墨儿?” 萧壁城踏进殿中,身后跟着一个沉着脸的俊美紫衫青年,正是五皇子。 “我要娶她做我的正妃,并且只会娶她一人!” 坚定的话音落下,在空旷的侧殿中响亮地回荡,良妃渐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陡然拔高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五皇子毫不避讳地看向良妃,不厌其烦地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要娶梓桃做正妃,这辈子我只要她一人!” 良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浑身因气愤而颤抖起来,尖叫出声。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疯了么?胡闹……太胡闹了!” 云苓也颇有几分讶异地看向五皇子,她心中猜到五皇子大概率会想娶梓桃为正妃,却不敢保证将来他的隐疾好了,会不会还有其他女人。 却没料到,五皇子也会说出今生只娶一人这样的话来。 痴情如瑞王,做了那么久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最后照样妥协娶了楚云菡和容婵两个女子,并与她们有肌肤之亲。 贤王同样将沈沁放在心尖,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为复仇而拿下皇位,让沈沁将来成为后宫三千的一员。 五皇子目光坚毅,“母妃,儿臣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晚得知良妃为何事动手打了梓桃以后,他一个人在景仁宫想到了后半夜,对梓桃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他心悦她,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她,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遇见梓桃以后,他发现自己的隐疾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他不再对女人感到恐惧害怕,可除了梓桃之外,却越发抵触和抗拒与其他女子亲近接触。 梓桃是他唯一想要触碰的女子,他亦是梓桃唯一不抗拒害怕的男人。 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五皇子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们就是天作之合。 “她是我的命定之人,我这辈子只认准她一个。” 话语掷地有声,偏殿内陷入暂短的沉寂中。 梓桃忍不住微微掀起珠帘,眼眸酸涩微红地看着五皇子。 云苓接见良妃的时候,她一直听令乖乖待在内室中,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一番话令她心情复杂难言,欣喜感动中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怅然。 良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确定五皇子坚决的话语不是在胡说八道以后,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我不同意,不行……绝对不行!不但我不同意,你父皇也绝不会允许的!” 事至此,良妃最在意的已经不是五皇子要娶梓桃做正妃了,而是他说这辈子只娶对方一个。 简直荒唐,可笑!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掀开衣摆直直跪在良妃面前。 “父皇那边儿臣自会摆平,还请母妃成全。” 良妃彻底绷不住了,她气得直拍桌子,尖利地高声道:“不行,我绝不允许,你若执意如此,那就是要我的命!” “您若不肯成全,儿臣便长跪不起。” 听到这话,良妃忍不住气得哭起来,她情绪激动之下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摇摇晃晃地朝后面晕倒过去。 珍嬷嬷吓了一跳,“良妃娘娘!” 云苓面色微凛,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良妃。 “母妃!” “良母妃!” 梓桃也面色紧张地跑出来,与云苓一同将她扶到身后的椅子上。 变故突生,萧壁城与五皇子赶紧围上来,掐了掐她的人中。 良妃幽幽转醒,余光看见梓桃扶着自己的手,颤抖地抬起胳膊将她用力推开,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尖锐的指套划过梓桃的手背,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留下的红痕中迅速渗出几滴小小的血珠。 “桃儿!” 五皇子一惊,神色紧张地下意识就要去查看梓桃的伤势,良妃却忽地用力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她胸口激烈起伏着,死死地瞪着五皇子,“……你要是执迷不悟,我立刻就去死!” 五皇子浑身一颤,眸光痛苦地看着良妃,“母妃!” 见事情不妙,云苓心底叹了口气,从腰封中取出了几根银针,不动声色地刺入了良妃身体的几处穴位。 良妃闷哼一声,抓着五皇子衣袖的手滑落下去,陷入沉沉的昏迷中。 云苓把了把她的脉象,安慰道:“她身体很好,没有大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才会发晕,先把人送回寝宫吧,她约莫睡上两个时辰才会醒。” “桃儿,你的手……” 见五皇子白着脸色看向自己,梓桃平复了一下心情,“奴婢没事,殿下先把良妃娘娘带回去吧,奴婢这便去请御医来。” 梓桃不想让他为难,行了一礼后便转身退出了侧殿,五皇子扶着良妃,只得神色担忧地看她离开。 萧壁城命人抬来轿子,很快把良妃送了回去。 宫中消息灵通,很快就传到了昭仁帝那里,不多时福公公便亲自来寻五皇子。 “陛下这会儿在接见吏部尚书,让您晚膳过后去御书房说话。” 五皇子神情一脸,眸中染上愁绪,求助地看向萧壁城。 “三哥,你当初是怎么说服父皇和皇祖父的?” 第 396 章 只要豁得出去 五皇子殷切地看向萧壁城,他知道昭仁帝当初本想把温怀瑜赐给对方做侧妃,可后来昭仁帝不但没这么做,还默许对方后院中只有云苓一人。 三哥是皇祖父心仪的储君人选,既然三哥都能说服昭仁帝,那么他也一定能! 想起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萧壁城神色略显复杂地看了五皇子一眼。 “你若能豁得出去,自然也能说服父皇。” 听到他语气深沉的话,五皇子脸色陡然肃穆起来,“为了桃儿,我愿上刀山下火海!” 五皇子呆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重复道:“啥……躺金銮殿门口?” “父皇爱面子,丢不起那人,他若觉得燥的慌,自然就会向你妥协了。”萧壁城语气沉静,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躺一天不同意就躺三天,躺三天不同意就躺十天,只要五弟你豁得出去,父皇早晚会妥协的。” 这招属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当初为了留下云苓,哪怕要他的命都行,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五皇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原来当初三哥你莫名奇妙躺在金銮殿门口……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会儿他跟萧壁城夫妇的关系还没有这么亲近,还纳闷萧壁城怎么会做出如此失仪的事情来。首发 当时宫中朝中窃窃私语讨论了好几天,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风,还以为是被鬼上身了。 萧壁城点点头,“事后皇祖父退让一步,提出只要我和云苓五年内能生出三个儿子来,今后便不会再逼我娶侧妃。” 不等五皇子反应,云苓率先眯着眼睛开了口。 “什么,还有这么个条件?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过?” 萧壁城不留神说漏了嘴,只得老实巴交地道:“那会儿你正怀着身孕,我怕你心理压力大,所以不曾提起……” 主要还是事情没能从根本上彻底解决,怕云苓不愿接受这个条件,他才不敢开口。 萧壁城赶忙补救,“不过你别担心,咱们第一年就完成了大半任务,往后还有四年呢,怎么着也能生两胎,一定没问题。” “差不多得了,你当我是生产队大队长呢?”云苓一头黑线,“什么四年生两胎,要生你自个儿生去,我刚生完那两个崽才半年,至少两年内都不会考虑二胎!”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一年零一个月,十三个月里有八个月都在坐牢,好不容易才轻省些。 何况这副身体才十八岁,尚不能算完全成熟。 更别提有大宝二宝两个磨人精在前,多来一个云苓感觉自己会发疯。 没听说三岁四岁狗都嫌弃么,要是再多来个不省心的崽,非得给她整出产后抑郁来。 她是很想要个女儿,像糯儿那样乖巧可爱惹人疼的,但二胎绝不是现在! 五皇子听着他们夫妻二人当面讨论起生孩子的事,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 “咳……可若三哥没能达到要求,到时候该怎么办是好?” “我当初曾想,倘若五年后父皇还提起此事,干脆带着苓儿私奔,远走高飞算了。”萧壁城朝他笑了笑,随后看向云苓,“不过如今我倒是不担心了,毕竟不管父皇还是皇祖父,都不是你三嫂的对手。” 云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厮现在是吃定她不会再提带崽跑路的事了,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五皇子:“……” 是错觉么,他怎么在三哥的话里听出了几丝得意和自豪。 五皇子继而问道:“三哥,若当时皇祖父他们没有退让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和三哥的情况还是有所差别,他现在连娶梓桃这关都过不去,更别提生孩子的事了。 “父皇最在意的便是子嗣和继统之事,只需对症下药即可。”萧壁城神色认真,语气低沉地道,“如他不愿成全,我便剃了头发出家去。” 躺在金銮殿和御书房门外面的时候,他是真的这样想过,如果昭仁帝坚决不同意,他就用匕首割断自己的头发。 要是失去云苓,他宁肯不要江山。 云苓看着他,不由得柔和了眉眼,微暖的甜蜜在柔软的心尖涌动。 五皇子却是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萧壁城,睁大的眼睛显露出他此刻的震惊。 “为了三嫂,三哥愿做到如此地步?” 询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他略显尴尬地看了云苓一眼。 “三嫂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惊讶这份伉俪之情,毕竟你们之前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 萧壁城深深地看了云苓一眼。 “不论曾经如何,是苓儿的出现让我重获新生,若没有她,便不会有现在的我。” 他过去的二十多年全都在为别人而活,哪怕是太上皇对他的偏疼,也是因为寄托了一份厚望在他身上。 上天把云苓送到他身边,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单纯关心维护的滋味,懂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让他感觉自己真正地在活着。 云苓不禁回望他,心中亦有所动容。 纵使当初相看两厌,但一路吵吵闹闹走过来,呆子教会了她很多。 五皇子却以为萧壁城说的,是云苓为他医治双眼的事。 他不禁想到梓桃,虽然彼此相识不久,可他的感受何尝与萧壁城不同呢? “多谢三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眼瞅着自己待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五皇子识趣地起身,朝萧壁城抱拳行了一礼,随后便目光坚决地朝殿外走去。 云苓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梓桃好像都还没答应要嫁给他,他这就去父皇面前躺尸以明志了?” “……” 第 397 章 昭仁帝的转变 爱情令人头脑发热,萧壁城没来得及将五皇子拦下,对方便已经朝着御书房去了。 昭仁帝让他晚膳时分再到御书房说话,这会儿还没到时辰。 五皇子却心头一动,现在不是上朝的时候,但吏部尚书正在御书房里面圣,当下时机正好。 他心里想着萧壁城的话,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前,人便直挺挺地躺下了。 这可把守在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 “五殿下!您怎么了!” “殿下……!” “快来人啊,五殿下晕倒了!” 头一回做这种事情,五皇子心底是有些羞耻的,干脆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说话。 宫人前来查看情况,见他面色带着薄红,脸色紧紧地绷着,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忙慌张地要禀报昭仁帝。 昭仁帝正在御书房跟吏部尚书谈笑风生,听到外面的骚动,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出门查探情况。 吏部尚书一惊,“哎呀!五殿下何故倒地不起?可是生了什么病?” 福公公也忙招呼其他宫人,“快快!把五殿下扶到榻上去,叫御医来!” “不用了福公公,本殿下没得病。” 五皇子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紧紧地闭着眼睛,身体因羞耻而僵硬紧绷。 吏部尚书神色疑惑,“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昭仁帝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总觉得无比眼熟,他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刚要找老五来说梓桃的事,这小子就给他来这么一出,这是要…… 不等五皇子开口,昭仁帝迅速抢先道:“爱卿,方才跟你说的事情刻不容缓,你赶快出宫安排下去吧!” 吏部尚书一懵,“啊?可是……” 刚才的话不是还没说完么? “别可是了,先把朕安排给你的事情做了,再论接下来的!” “那五殿下……” “不用管他!他就是走路上崴了脚,死不了!” 昭仁帝急切地语气中已经含了愠怒,吏部尚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地退下去了。 走出十步开外,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怎地一个两个都突然躺在地上起不来,当初靖王爷如此,如今五皇子也如此,难不成他们兄弟等人当真有什么隐疾?” 飞速打发了吏部尚书以后,昭仁帝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把五皇子给抬进了御书房。 “父皇……” 昭仁帝没好气地冷笑着打断他,“是不是老三教你这么做的?当真是气死朕了!”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几个混球当儿子? 五皇子见状,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豁出去了,“儿臣今生只愿娶梓桃一人,您若不肯答应,我便在金銮殿前长躺不起!” 昭仁帝气的说不出话来,恨不得重重踹他两脚解气,到底没能舍得。 五皇子见他不说话,心一横咬牙放出杀招,“儿臣只碰得梓桃一人,若亲近其他女子,儿臣只觉得生不如死,如此一来不如剃发为僧,斩断红尘纷扰,也免得因那隐疾遭罪!” 昭仁帝又气又想笑,他麻木地想,自己真是败给这群小崽子了。 或许是因为此前在云苓夫妇面前节节败退,心脏承受能力锻炼出来了,这会儿他竟然没有胸口闷痛的感觉。 只是几个儿子接二连三地出事惹事,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疲惫感,前脚刚安排好瑞王的事,后脚五皇子便又不消停起来。 他就纳闷儿了,怎么大周皇室的男儿个个都如痴情种一般? 也不知是遗传了谁。 女人误事……女人误事啊…… 昭仁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朕知道了,随你便吧,只要你能说服得了你母妃,朕便全都依你。” 五皇子愣在原地,“父、父皇……您这就同意了?” 三哥这招也太好使了吧?他都没怎么发力,父皇就已经招架不住了! 昭仁帝斜眼瞥他,语气冷漠,“你不希望朕同意?” “不不……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你母妃还晕着呢,去守着她吧。”昭仁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眉道:“不许到金銮殿前生事,否则朕便收回成命,快滚!” 五皇子喜出望外,激动地磕了两个头,便急不可耐地夺门而出。 待他一走,昭仁帝立刻起身,按捺不住地道:“福德,摆驾长宁宫!” 长宁宫中,云苓与萧壁城正在用晚膳。 云苓挑了桃眉,站起福了福身,笑眯眯地道:“哎呀,什么风把父皇给刮过来了?冬青,快去多拿一副碗筷来!” 还能是什么风,当然是两道妖风了! 昭仁帝心头冷笑一声,狠狠地瞪了眼萧壁城。 萧壁城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起身行了个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安好。” “别跟朕装模作样的,是不是你们给老五出的主意,让他到御书房门口跟朕闹?” 萧壁城忙摆手否认,“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曾出过这馊主意,五弟天资聪颖,应当是他自个儿学来的!”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一天天的净会给朕添堵!” 听到这话,云苓以为昭仁帝怕是要狠狠责骂他们一通,却不料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这招数已经用过一次了,可不要觉得朕拿你们没办法。” 萧壁城忍不住问道:“您怎么回元墨的?” “朕不管这事儿,告诉他只要能说服良妃,就随他去。”昭仁帝冷笑一声,语气颇有几分藏不住的小得意,“这次你们可折腾不了朕,也气不到朕。” 让良妃母子头疼去吧,只要折腾的是别人,就气不到他。 昭仁帝看向云苓,忍不住幸灾乐祸地道:“你们两个也别高兴太早,太上皇是同意了老三不娶旁人,可朝廷众臣还没同意呢!” 经此一事昭仁帝算是彻底想通了,反正也拗不过这两口子,不如让别人替他去吵。 他学聪明了,反对此事的人多的是,他何必冲锋陷阵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以后他啥也不管了,就在旁边看戏。 “你这丫头不是横么,今后跟那群老家伙慢慢横去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昭仁帝就仿佛出了口恶气,自顾自地坐下吃起饭来。 云苓抖了抖嘴角:“……” 萧壁城汗颜,父皇好像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也不知这种转变是好是坏。 昭仁帝胃口还不错,没两下就干掉了半碗饭,正欲再吃个肉圆子,却听得殿外有些骚乱,隐隐传来尖利的女音。 “外面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良妃闹到长宁宫来了。 等下得找个理由甩锅给老三夫妇才行,他可不趟这趟浑水。 昭仁帝正想着,便见探明了情况的冬青匆匆跑进殿来通报。 “禀报陛下,是皇后娘娘来了!” 【作者君:皇后便当快倒计时啦!】 第 398 章 大阳打西边出来了 “皇后来了?” 昭仁帝近来与封皇后相处的并不愉快,这会儿听到通报后无意识地皱起眉头,以为她是来找自己的。 长宁宫的人不敢拦封皇后,对方很快就脚步匆匆地踏进了殿中,俨然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云苓打量了她几眼,自从宫变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对方了。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封皇后瘦了一些,精神状态不佳,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后,那双原本还算动人的眼眸显得更大,却并不好看。 “陛、陛下?” 乍见到昭仁帝,封皇后面色上闪过错愕之色。 她下意识地收起浑身的尖锐,想恢复往常的端庄温婉,却显得有几分怪异的狰狞。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特地来同壁城他们用膳的?” 封皇后语气讶异,目光不停地在几人之间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难看。 “朕来跟他们两个吃顿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好稀奇的。”昭仁帝放下筷子,淡声询问,“你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看样子不是来找他的,那就是来找老三夫妇的了。 萧壁城屁股还没坐热,又起身行礼,“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云苓跟在他身后问了句安,“冬青,再去添一副碗筷来。” 她心里暗叹,今晚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早知道刚才应该去正殿和太上皇一块儿用膳。 可惜今晚小老头儿陪着太后吃素斋去了。 果不其然,封皇后僵硬地拒绝道:“不必了,本宫不想吃。” 萧壁城道:“敢问母后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桌前的昭仁帝神情看不出喜怒,封皇后袖中的手收紧,咬了咬唇。 “本宫且问你,是不是你提议让天昱去吏部做事的?” 云苓心底淡淡一哂,她就知道让封皇后得知了这事,一定会来找萧壁城的麻烦。 “回母后,此事的确是儿臣向父皇提议的。” 封皇后得到这个回答,面色险些没有绷住,极力压下心头的冲动和怒火,“你大哥在翰林院做事做的好好的,你为何要撺掇陛下调他去吏部做事?” 萧壁城抿了抿唇,这话他不好回答。 封皇后又狠狠瞪向云苓,“还有你!为何在背后拱火,逼着天昱和容婵和离?知不知道你害的他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被女人“抛弃”的。 说是和离,却跟被休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对男子来说可谓奇耻大辱。 瑞王为人温和谦逊,良善大方,京中素有美名,宫变之事后却天翻地覆,声誉跌进了谷底。 萧壁城有些不高兴,针对他无所谓,针对他媳妇儿那他就不乐意了。 “母后此言差矣,若非容婵自己想和离,谁能逼的了她与大哥和离?” 封皇后一口气梗在胸口,又找不到占理的话语反击,只能看向昭仁帝。 “陛下!臣妾依旧认为让天昱去吏部不妥,他……” 昭仁帝心下烦躁,“你不用再说了,朕已经传令下去安排此事了。” “陛下,你怎么能当真如此!臣妾知道天昱犯了错需要受到责罚,可这责罚未免也太重了些。”封皇后变了脸色,她又急又怒地看向萧壁城,“何况天昱是靖王的兄长,他凭什么管天昱的事?”“ 昭仁帝沉着脸道:“老三管不了他的事,做主的人是朕,你不要把矛头指向老三!” 云苓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微微挑了挑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偏心老皇帝竟然也会向着她男人说话了? 斟酌了一番,云苓缓缓开口,“母后不要误会,不管父皇还是壁城,初衷都是为了大哥好。” 昭仁帝不由得欣慰地看了云苓一眼,这丫头脾气有多暴躁他是知道的,连皇贵妃都敢当面怼。 这会儿没跟皇后叫板,属实让他意外,也松了口气。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就是怕他挡了道儿,所以故意借公徇私,好将他狠狠踩进泥里!” 云苓听得想笑,瑞王那个大傻子能挡什么道,好狗不挡道么? 她面上却不显,前所未有的耐心温和道:“母后误会了,我跟大哥那些事儿不过是小打小闹,哪能当真呢?您可冤枉我们的一番好意了,此举对大哥虽是罚,却也是为了磨砺他的心性。” 对待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招数,比起皇贵妃和良妃来,封皇后较为特殊。 这是昭仁帝真正偏爱的人,用以往对付皇贵妃的态度和招数不合适。 她一向是不好惹不吃亏的形象,这会儿越是耐心温和,就越衬得封皇后歇斯底里,听不进道理。 “磨砺他的心性?说的倒是好听,那凭什么五皇子能跟在户部尚书身边做事,天昱却要从一个九品的芝麻官做起?” 一想到昭仁帝的区别对待,封皇后就气的胸口不断起伏,难以保持理智。 “你们分明就是在拉帮结派,铲除异己!” 萧壁城听到这句话,紧紧地拧起了眉头,冷声道:“母后慎言!我与大哥五弟是一家人,自当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何来铲除异己之说?” 云苓也幽幽叹了口气,目光失望复杂,“难道在母后心里,不认为壁城他们和大哥一样是您的孩子么?” 她这话说的毒,且意有所指,不用刻意点明什么,昭仁帝当即白了脸色。 他的手指颤了颤,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良妃悲愤的控诉,还有贤王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 第 399 章 朕欲拟旨废后 封皇后猛然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微青着脸看向昭仁帝,下意识地开口解释。 “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也不看看这些年来,你将瑞王和六公主兄妹养成了什么样一副德性!” 昭仁帝重重地一拍桌子,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恼怒,声音几乎要将长宁宫的屋顶都击穿。 “一个被你溺爱的骄纵跋扈,三天两头闯祸,净知道欺负其他贵女千金!堂堂公主竟还跑去抢别人的东西,那些大臣私下跟朕说的时候,朕都觉得自己的脸没处放!” 封皇后怔怔地看着昭仁帝,白着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成婚多年,他们二人从年少到夫妻,彼此间不是没有过吵闹和冷战的时候,但昭仁帝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过如此怒意滔天的一面。 昭仁帝仍不停歇,一声比一声严厉愤怒。 “另一个让你一板一眼地养成个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成天除了读书写书什么也不会干,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连后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前前后后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 “他本是个有天资心性也好的,都是让你给养废了!再不历练他一番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叫他一辈子都做个不成器的东西么?” 封皇后神情有些崩溃,难以置信地道:“陛下你说什么……你说天昱被我养废了?他难道不是你最满意的孩子么,就因为犯了这一次错,你就要将他全盘否定?”首发 千万声责备不及这一句话给封皇后的刺激大,昭仁帝彻底否定了瑞王! 云苓心头冷漠地在一旁看戏,适时地出声安抚。 “母后别激动,父皇是正在气头上才会这么说,大哥哪有那么严重。” “贤王犯的错才是不可饶恕,如今也是他害得大哥落到如此境地的,父皇您说是吧?” 萧壁城忍不住看了云苓一眼,她神情认真,语气恳切的样子好似真的在安抚劝架一样。 但这真不是在拱火吗? 封皇后六神无主,寻求安慰般地连忙点头,语气急切,“是啊!这一切都是贤王害的,他才是始作俑者,怎么能怪天昱呢?” 听到这话,昭仁帝只觉得头皮发麻,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你还在找借口!老二的确做的不对,可归根结底难道错不在你?若非你当初对老二赶尽杀绝,他何至于误信安亲王的挑拨离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老大如今的境况,最大的责任就在于你,非要指出一个始作俑者,那人也是你!” 想起几个儿子如今的下场和处境,昭仁帝只觉得一腔滚烫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连头脑也变得滚烫起来。 他心间充斥着浓浓的后悔之情。 当初太上皇不赞同他娶小封氏为太子妃,他强硬忤逆了对方。 那时他只觉得小封氏虽然不如她的长姐那般沉稳聪颖,到底心是良善的,便也足矣。 可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深宫这样的大染缸中,太难保持一颗纯洁无瑕的初心。 封皇后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来,纵然许多年前的事因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可贤王的报复之举,已然道出了所有真相。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昭仁帝,“励哥,我是一时着了魔才会做下错事,你要怪我罚我,我都毫无怨言,求你别怪罪到天昱身上。他身上有伤,又还正病着,怎么能到吏部那样的地方去受苦啊……” 萧壁城心底暗叹,看来父皇说了一通,封皇后还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果不其然,昭仁帝原本动容的面色陡然一僵,听到后半句话后,一颗心又迅速冷了下来。 他感觉胸口堵得慌,阵阵闷痛不止,不由得按住胸口。 “我再问你一句,当初老五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封皇后面色微僵,眼底划过几丝慌乱,噙着泪不断摇头,“励哥你冤枉我了,那事真不是我做的。” “可皇贵妃不久前私下都跟我招认了,她说当初亲眼目睹你将药给了被买通的宫婢,让她在老五的酒里动了手脚,且留有人证物证。” 封皇后如遭晴天霹雳,死死的瞪大了眼睛,尖利地叫起来。 “她指认了我?这个出尔反尔的贱人!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不对外揭发她让燕王冒领靖王种种功劳之事,便一定守口如瓶!” 提起往事,萧壁城眸色微沉。 难怪这些年来封皇后与皇贵妃之间还算相安无事,原来是手里都捏着彼此不少把柄。 昭仁帝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沧桑许多,他给过封皇后机会,可她最终还是没抓住。 “善月,你太让朕失望了。” 他称呼了对方的闺中小字,封皇后微微一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事到如今,他必须狠下心来了。 每个儿子他都亏欠了太多,便是瑞王如今这般性格,也有他的疏忽过失。 他欲传位给老三,就绝不能再让封皇后于身份上再压他一头,令他将来做事束手束脚,被孝义所绑架,难以施展。 这话一出,殿内的人都不由得怔了怔。 云苓心底讶异,这偏心老皇帝如今是真的支楞起来了?倒让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封皇后倒吸一口冷气,颤着声音问,“励哥,你……你要废了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啊,当初你说只要我做你的太子妃,会对我好一辈子,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昭仁帝袖中的手紧了紧,“朕没忘。” 封皇后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泣不成声,“那你为何变了卦?” “因为是你先变了初心,当初我娶季菱华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答应过我,不会心有芥蒂。可后来你不仅对老二下了毒手,连老五也不放过,那年他才十三岁啊,你竟然就要彻底毁了他!” 多么阴毒狠辣的招数。 昭仁帝心头生出一股悲哀,年少时一同相伴长大的人,怎么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陌生可怕了呢? 第 400 章 他的母亲也是被害死的 “不!分明是你食言在先!”封皇后泪水盈眶,胸口也激动地不断起伏,“成婚之时你向我发过誓的,说哪怕将来后宫会有许多女人,你心里也只会有我一个,不会爱上其他任何人!” “朕哪里有食言?”昭仁帝气愤难当,不由得转向萧壁城,“你们二人评评理,莫非这些年朕对她们母子的偏爱还不够明显么?”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这话让他怎么接? 云苓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原来您心里门儿清,那之前说您偏心的时候,您还不服气……” 封皇后却不肯听,用眼泪汪汪的目光控诉昭仁帝。 “当初季菱华嫁入太子府时,你口口声声说那是安亲王的心上人,你将她当半个嫂子看,说她也是身不由己才嫁入太子府,要我别对她心怀芥蒂,可后来你却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还怀上了孩子!” 看来封皇后要开始翻旧账了,只是这事儿讲的都有些私密。 云苓夫妻二人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昭仁帝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脸上有些烧,忍不住辩解道:“朕当时晕晕乎乎的,是她主动凑上来!” 季淑妃冷冷清清,素来像个下凡的仙女似的,神圣不可亵渎的模样,自带两分高不可攀的气场。 他对季淑妃的感情很复杂,有怜惜,有愧疚,有向往,但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是啊,是她主动凑上来的!”封皇后说到这里,陡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我按照你的吩咐,一直将她当好姐妹看,事事为她掏心掏肺地着想,可她是怎么对我的?” “在我怀孕三月不能侍奉的时候,她使手段爬了你的床,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是怎么没的,你难道忘了吗?” 一想起往事,封皇后宛如吃了十只苍蝇般恶心,到现在都还恨不得活生生撕了季淑妃。 正是那个外表清高、内心虚伪下贱的女人给她上了一课,让她看清自己的天真愚蠢。 房间角落里,云苓与萧壁城对视一眼,忍不住小声问他,“这话什么意思?” 萧壁城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解释道:“皇后在生大哥和六公主前,还曾怀过一个孩子,只是意外落了胎。” 这还是他从皇贵妃口中听闻的秘密。 昭仁帝听到这话,一时哑口无言,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你委屈,在那之后都不曾翻过季淑妃的牌子,你再委屈愤怒也不该对老二下手,他是无辜的。” 封皇后泪流满面,“那我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 除了瑞王和六公主,她本来还该有个孩子的,可那时她本就胎像不稳,又惊闻季菱华爬床的消息,一时惊怒攻心竟流产了。 为了报复,她在季淑妃生产时故意叫走昭仁帝,后来又对年幼的贤王下了手。 眼看昭仁帝神色郁郁的样子,云苓怕他被封皇后的一番话说的动摇,忍不住沉声开口。 “那五弟呢,良妃总没惹到过你吧?” 昭仁帝闻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冷厉起来。 封皇后神色阴郁,“她是没惹到我,可我看她不顺眼,我看这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不顺眼。前有季淑妃,后有李韶仪,陛下……我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也是你逼的!” 李韶仪是皇贵妃的闺名,她们一个左相之女,一个右相之女,又是情敌,从来都不对盘。 “李韶仪张扬骄纵,打从待字闺中的时候就总欺负我,却还要我对她礼让三分,这些年她恃宠而骄,怎么落我面子的,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昭仁帝沉默了一下,心累地道:“朕说过,朕没有变心,之所以宽待皇贵妃,是因她为救朕不仅丢了孩子,还险些丢了命。” 封皇后却拔高声音,哭着愤声道:“好……季菱华是意外,李韶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娶,那珺儿呢?总没人逼你碰她吧!” 听到这个名字,昭仁帝微微一愣,萧壁城却陡然变了脸色。 那是他生母的名字。 “她可是你主动临幸的,倘若我没让她死,你怕是早就变了心!” 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下说漏了嘴,封皇后的哭腔戛然而止,呼吸停顿。 这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可谓不小,云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由得收起了旁观者的漫不经心。 萧壁城脸色骤沉,浑身煞气地逼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我生母的死跟你有关?”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般落下,殿内之人皆是身心一震。 昭仁帝哆嗦着嘴唇,艰难地问道:“老三生母难产而亡……也是你做的?” 他想起来了,老三的生母是养心殿的掌灯宫女,名唤珺儿。 她生的貌美可人,又贴心聪慧,是朵难得的解语花。 不仅能够时常妙语如珠逗他开心,还会在他批奏折而苦恼时,委婉不着痕迹地提示建议些许良策。 当时他忙于应对朝堂之事,后宫明争暗斗又闹的不可开交,唯独在养心殿有珺儿作伴时,方能得片刻宁静。 所以他一时意动临幸了对方,封了个美人之位。 但珺儿做了后妃以后,反而不能时常在养心殿当值陪伴,昭仁帝闲暇时间又大多被封皇后和皇贵妃抢占,便渐渐把珺儿忘在了脑后。 封后浑身发冷,额头汗水涔涔,她扫视了一圈,破罐子破摔地笑了一声,无比厌恶反感地看向萧壁城。 “原本是想把这小贱种一同憋死在腹中的,没想到她有几分本事,硬是憋着最后一口气自己把孩子生下来了,还等到了陛下身边的福公公。” 萧壁城浑身紧绷,目光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杀意,忍无可忍地抬脚狠狠将封皇后踢倒。 “毒妇!”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母亲是难产意外身亡,却不料其中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秘密。 他的母亲是被人活活害死的! 第 401 章 是朕对不住你 一想到母亲生前遭受过这般苦难,萧壁城不由得额角青筋迸现,呼吸急促起来,眼前阵阵发白。 察觉到精神力蠢蠢欲动即将失控,云苓面色微变,立刻上前一步紧握萧壁城攥成拳头的手,用自己的精神力无声地安抚他。 萧壁城勉强平静下来,面色苍白地对上云苓担忧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他无声地道:“我没事。” 云苓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森冷地看向封皇后,眸中杀意凝固。 此刻,封皇后狼狈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发出痛苦呻吟。 昭仁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大受震撼地跌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只是宫女出身……你、你为何要害她?” “当年太上皇看中的本是我姐姐,若非她只爱快意纵马江湖,不愿拘于深宫,这个位置怎会轮到我。” 封皇后眼角泪滴滑落,哭笑道:“珺儿不过是养心殿的掌灯宫女罢了……你却夸她聪慧伶俐,颇有几分我姐姐的模样,还主动临幸她,叫我如何不忌惮?” 是了,太上皇同意昭仁帝娶小封氏为妻,那是因为大封氏不愿嫁入皇家。 在昭仁帝和太上皇吵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就先拍拍屁股跑路了,气的封左相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太上皇的确妥协了,但却是向现实无奈妥协,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什么季淑妃、皇贵妃,给封皇后的威胁感都远不如萧壁城的生母,明明只是个掌灯宫女,昭仁帝却夸她像大封氏! 昭仁帝不敢置信,“就因为朕夸她一句,你就要了她的命?” 此刻他浑身发冷,看着封皇后的眼神再无半点温情与柔软,余下只有震怒、骇然与厌恶。 万万没想到,只因为他随口一句夸赞的话,竟然就害得一条鲜活的人命没了! 萧壁城脸色发青,目光冷厉地看向封皇后,语气犹如凝结了实质的冰霜。 “你害死了本王的生母,本王要你以命相偿!” 云苓眸色厌恶,“赔命都算便宜她了,就该让她到皇陵前去扫墓,一辈子赎罪忏悔。” 封皇后满脸泪痕,微乱的发髻透着几分狼狈,神态中带着几分癫色,漆黑无光的大眼令人背后发怵。 昭仁帝只觉得胸前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梗在心间阵阵闷痛,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青白。 云苓神色微变,率先发现他的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昭仁帝的情况。 “父皇张嘴,不要咬牙!” 她迅速伸出手在昭仁帝胸腹前几处穴位重重按压,不多时后者陡然猛吸了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气,宛如一条搁浅许久后被放入水中的鱼。 “父皇!” 萧壁城一惊,立刻吩咐冬青去喊福公公来,并通知太医院待命。 云苓见他状况仍旧不好,立刻又掏出腰封中的银针来,在他身上开始扎针。 昭仁帝陡然紧紧地抓住了萧壁城的衣袖,痛苦的面色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愧悔,艰难地开口说话。 “老三……是朕对不住你……这次定给你和你母亲……一个交代……” 萧壁城浑身微颤,压下心中复杂情绪,哑声道:“父皇,先保重您的身体要紧。” 此刻他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恨多一些,还是怒多一些,亦或还有些无法抑制的埋怨。 但看到昭仁帝这副不好的模样,他终是将所有情绪都平复了下来。 很快,冬青将殿外的福公公引了进来。 不多时昭仁帝便被送回了养心殿,封皇后也被带走关押进了宗祠中。 云苓在养心殿守了大半夜,确定昭仁帝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才放心地收了针。 “父皇情况怎么样?” “饮食不均,缺乏锻炼。再加上常年久坐熬夜,积劳成疾,身体状况不太好,得好好静心养一阵子。” 饮食不均衡加上缺乏锻炼,昭仁帝这个年纪很容易高血压,继而引起心绞痛或者心肌梗塞之类的并发症。 萧壁城得知昭仁帝已经睡下后,才与云苓一同回往长宁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多事之秋。”云苓叹了一声,“他这把年纪,身子骨还不如太上皇健朗呢,以后得上点心了。” “父皇这些年来为大周殚精竭虑。”萧壁城轻声说了一句,又陷入沉默中。 昭仁帝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不可否认地算是个好皇帝,他接手太上皇打下来的那个江山满目疮痍。 虽然没有做出多么惊人的伟业,抛开贤王一事外,也没有捅出什么篓子来,脚步走的慢而稳,也实属不易。 但与此同时,他不可否认地忽略了后宫,作为一个父亲并不称职,甚至是失败的。 一路上萧壁城面色沉郁,等到了长宁宫偏殿,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还没撤下去。 冬青单手支在桌子上打瞌睡,听到动静惊醒后,赶忙揉了揉眼睛,“奴婢去把饭热一热。” 萧壁城摇头,“我没胃口。” 云苓吩咐道:“不用热了,让人把饭菜都撤下去吧,你们也早点歇息。” 待宫人都退下后,便忍不住握住了萧壁城的手。 她性子直,抿了抿唇问道:“该寻个时间去祭拜祭拜你母亲。” 说起来,这一年多一来,不论是清明还是上元,她从没见萧壁城去祭拜过他的生母。 萧壁城下意识地紧握她的手,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珺美人当年生子而亡以后,被追封为贵人,葬在皇陵一个偏僻的角落。 皇贵妃领养了他以后,自然是希望他与珺贵人再无瓜葛的,因此从不让他接触生母的事。 深宫二十多年过去,有关珺贵人的一切都化作云烟,仅给他留下了不可捉摸的只言片语。 第 402 章 赐死罪 云苓沉默了一瞬,轻声道:“回头我们去向太上皇求个恩典,把母妃的坟迁到皇陵中心。” 按照规矩,只有妃位及以上品级的后妃才能葬入皇陵中心,珺贵人的品级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若萧壁城会被立为太子,追封珺贵人是迟早的事。 只是从贵人到妃位的跨越比较大,但云苓觉得凭借昭仁帝的补偿和愧疚,这事应该有戏。 萧壁城目光逐渐坚毅,缓缓道:“我一定会的,不论是谁都阻拦不了。” “担心皇贵妃有微词?” 宫中规矩繁多,位分低的妃子若生下孩子,被报给位分高的妃子抚养是常有的事,被抱走的孩子甚至不能管生母叫母妃。 “便是她有意见,我也不会退让半步。” 云苓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些许,“嗯,她现在已经做不了我们的主了。”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和暖意,萧壁城沉郁的心情轻松了几许。 见云苓为也不自觉黯然低落的模样,他勾了勾唇角,“你瞧着比我还更神伤几分。”首发 “我这不是心疼你,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摊上个爹也是靠不住的。” 云苓年幼时的成长环境较为畸形,有记忆以来不曾拥有过母爱这种东西。 从前,她也亲眼目睹过乌鸦反哺与舐犊情深,但无法与之产生共情,因为不曾感受过,所以也就没有向往和在乎。 但今非昔比,她换位思考了一下,虽然大宝二宝平时缠人的紧,但若有人从中作梗令她们母子分离,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口又慌又痛。 萧壁城失笑道:“其实较真的说,虽然皇贵妃的心里只有御之,但对我倒也谈不上苛刻恶毒。” 在燕王的腿出事以前,他们母子间的关系还算融洽客气。 自小在读书习武方面,皇贵妃一直对他很苛刻,虽然总把他做的好事算在燕王头上,但至少在这些方面对他的教导还算上心。 “你不能拿她跟皇后做比较,那样谁都是慈母了。” 云苓小声嘀咕了一句,但也没继续说皇贵妃的坏话。 毕竟比起封皇后来,皇贵妃脾气臭归臭,倒是从来没主动去坑害过其他皇子。 萧壁城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地笑了笑,“我只是忽然心头有几分感慨,倘若没有皇贵妃的话,兴许我已经死了。” 起码他与皇贵妃之间,还是有过一阵短暂而真挚的母子之情的。 平心而论,燕王还未出世的那几年,他的存在的确抚慰了皇贵妃的丧子之痛。 而皇贵妃对他的呵护与疼爱,也一定程度上阻挡了封皇后对他下手的念头。 只可惜,非亲生的孩子到底比不上亲生的。 提起封皇后,云苓眼眸又沉了下来,“有关封皇后的处置,你是什么想法?” 萧壁城收起笑容,眼底凝起冰霜,神情复杂。 “我感觉很矛盾,一方面迫不及待的想她去死,以慰我母亲在天之灵,可就叫她这样轻松的死了,我又心有不甘。” “但你若要我做一个选择,我不希望她活着。” 云苓能理解他的复杂心情,刚才她也是同样的感受,“看看父皇如何做决定吧,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以封皇后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赐她死罪了,倘若昭仁帝仍旧顾念旧情,她不介意亲自动手。 毕竟想要悄无声息地杀掉一个人太轻松了。 * 昨夜长宁宫的动静无可避免地传了出去,各宫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气氛格外沉重压抑。 尽管不上朝,萧壁城还是没有选择回靖王府,不等到处置封皇后的结果,他寝食难安。 “太上皇传唤二位去正殿说话。” 萧壁城神色一紧,打起精神正了正衣冠,与云苓一同来到了长宁宫正殿。 殿中烟雾缭绕,屏风后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气声,看见二人后,太上皇敲了敲烟杆。 “都坐吧。” “等册封大典过后,他答应追封你的生母为妃,将她的坟迁到皇陵中心去。孤想着既然都要追封了,四妃之位空着也是空着,便追封为贤妃吧。” 是以太上皇提出来后,昭仁帝没有异议,很快便答应了。 萧壁城面色松了松,语气有一丝急切,“多谢皇祖父,敢问册封大典何时举行?” 他倒不是盼着做太子,而是想赶紧把追封珺贵人的事情办了。 萧壁城点了点头,又沉声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昭仁帝之前曾决定废后,而被废黜的皇后无外乎会有三种下场,要么被幽禁在某处,要么便是打入冷宫中修行,要么就是被赐死。 太上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沉沉道:“小九已经做好了决定,今晚便会下一道旨意,让那毒妇自行了断。” 云苓紧绷的脸色也有所缓和,这次昭仁帝终于没有令他们失望。 萧壁城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目光却逐渐转冷。 “我要亲眼看着她伏罪。” *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四月初竟也还冷如深秋。 一个少女犹犹豫豫地行至御书房门前,正欲鼓起勇气敲门,里面传来昭仁帝的阵阵咳嗽声,还有福公公的低语。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 “赐死皇后的事,暂且瞒住消息,不要告诉老大……” “奴才明白。” 不经意间听到对话,六公主陡然面色大变,惊愕地呆在原地。 好端端的,父皇怎么突然要赐死母后? 第 403 章 我不会替她求情 宫变之事后,封皇后本得了恩准,能够暂时在凤栖宫中修养几个月。 这才过去大半个月,昭仁帝忽然有一道指令把封皇后送回了宗祠中,谁也不许去见。 六公主心里又着急又疑惑,不知母后又做错了什么事,惹得昭仁帝如此动怒。 “……赐死……母后?” 如此这般被教诲了半年,六公主的脾性已经有了较大转变。 但这消息太过骇人,六公主深吸一口气,咬牙硬着头皮朝宗祠跑去。 她走的慌乱而急,腰间一块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仍旧毫无察觉。 福公公推开御书房的门,只见地上是一块宝石禁步,面色微微一变。 他叫来刚才被遣散的侍卫,“刚才有谁来过御书房?” “回福公公,方才六公主来过,前脚刚走。” 福公公紧紧拧起眉头,拿着禁步回到了御书房,将门紧紧掩上。 * 另一头,六公主悄悄避开了宫人,又翻过一道矮墙潜入宗祠,隔着几丝缝隙的纸窗找到了封皇后。 “母后……母后!” 封皇后面色空洞地坐在蒲团上,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声后,眼神方才有了一丝丝聚焦。 “蓉儿?你怎么偷溜进来了……” 六公主面色焦急,压低了声音急问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父皇为什么和福公公说要赐您死罪?” 听到这消息,封皇后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陛下要赐我死罪?” 但原以为凭借着与昭仁帝多年的夫妻情谊,对方怎么也会留她一条命在,却没想到竟要赐死她! “是蓉儿刚才在御书房门前听到的,母后您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封皇后如坠冰窖,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心里无可抑制的生出恐惧之意。 “快……快!蓉儿别问那么多了,快去找你的大哥来,只有他能救得了母后了!快去!” 六公主也吓得白的脸,顾不得追问原因,见封皇后前所未有的慌张模样,只得赶紧乘坐马车出了皇宫。 瑞王府内冷清沉寂,瑞王独自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话本发愣。 少了身旁一起欢声笑语的人,那古树下的秋千也显得孤寂寥落。 沉寂的空气很快被六公主的来访打破,“大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快进宫救救母后吧,我听父皇对福公公说要赐母后死罪!” 院落里响起六公主惊慌的声音,瑞王面色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如此?” 六公主急的快要哭出来,连忙摇头,“蓉儿也不知道,总之你快进宫看看吧!” 瑞王陡然从颓唐中清醒过来,煞白着一张大病未愈的脸,慌慌张张地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不多时终于抵达了皇宫,已是晚膳后的傍晚,兄妹二人直奔御书房和养心殿,却都扑了个空。 养心殿的当值宫女忙道:“回瑞王殿下与六公主,陛下似是去了宗祠。” 兄妹二人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地想要闯入宗祠,却在半路上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拦住。 “你们不能过去。” 六公主一怔,“三、三皇嫂……” 瑞王面色微变,急道:“三弟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让我进去,父皇她要赐死母后!” 云苓似是在此静候已久,闻言侧身面色沉静地看着他们。 “我说了,你们不能过去,皇后必须死。” 下午福公公曾来传信,说六公主去过御书房,随后又查到她出宫后直奔瑞王府去了。 那会儿她们就猜到,六公主大概知道了什么,又要做什么。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绝不允许任何人阻拦封皇后被赐死。 以萧壁城的身份,他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与瑞王见面,云苓决定替他来做这个“恶人”。 “现在是封皇后临行前最后一顿晚膳,你们就不要去打搅了。” 六公主闻言,顿时慌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地看着瑞王。 “三弟妹……求求你能不能告诉我,母后到底犯了什么事,让父皇要赐他死罪?” 云苓见他隐忍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神色略微舒缓几分。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瑞王,缓缓道:“封皇后谋害皇嗣与后宫妃子,她亲口承认,加上罪证确凿,故父皇要赐她死罪。” 云苓没有任何隐瞒,沉声将封皇后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如实道出。 六公主听完这一切,只感觉头晕目眩,脚一软倒在地上。 “天哪……天哪……!” 瑞王如遭晴天霹雳,浑身僵硬无比,良久后艰难地问道:“……老三……老三的生母是……母后害死的?” 云苓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而无波,“所以皇后必须死,她罪有应得,你们不用试图妄想替她求情。” 瑞王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母后会做这样的事啊? 那个从小教导他礼义廉耻,告诉他要宽以待人、仁民爱物的人,不正是她吗? 瑞王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崩塌,眩晕的头脑眼前发黑,他强撑着保持清醒,哽咽着艰难地颤声开口。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 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这句话,但直到那次在天字牢中的经历,才让他真正明白其中之意。 瑞王红着眼,深深地看向云苓,“三弟妹……我不会替她求情,只求你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最后再见她一眼?” 【作者君:瑞王大傻子也开始慢慢成长啦~】 第 404 章 封皇后之死 云苓一言未发,认真地打量了瑞王一会儿。 云苓一直没有松口答应,瑞王也没有躁怒冲动,只是用含着急切和祈求的眼神看着她。 最终,她淡声开口道:“随我来吧。” 瑞王松了口气,冲她牵强地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凝重了些许。 “谢谢你,三弟妹。” 他伸手扶起坐在地上神色呆傻的六公主,用力牵着妹妹颤抖不安的手,沉默地跟在云苓身后。 一步步沉重无比,腿上仿若绑了千斤重的石头。 颜色暗沉的皇家宗祠内,气氛肃穆庄重,室内檀香缕缕,金色的佛像威严冷酷。 福公公面色沉静地道:“请娘娘赶快用膳吧,时辰快要到了。” 封皇后的面前摆着一个颜色黑沉的木质书案,上面摆着色香味俱全的五道菜。 鱼,肉,羹,外加两素,这是大周死刑犯临死前断头饭的标准规格。 昭仁帝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但看着一旁脸色霜寒无波的萧壁城,终是强压下了心底那丝不忍和煎熬纠葛。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封皇后坐在蒲团上止不住地抽泣,福公公瞥了眼佛像前的三炷香,这会儿已经彻底燃尽。 他心底长叹了口气,转而呈上了一道木质托盘来。 “时辰已到,请娘娘自己选吧。” 木质托盘上赫然放着自裁三件套,鸩酒、匕首与白绫,后宫里每个被赐死的妃子在临死前,都可以自行选择断绝方式。 鸩酒的的毒发过程绵长痛苦,白绫可留全尸,却是最痛苦的自裁方式,匕首干净利落,但却体面不足。 封皇后看着面前的三样催命符,神情微微一变,身子颤了颤,心底止不住地慌乱起来。 天昱和蓉儿为何还不来救她? 萧壁城见她白着脸迟迟不肯做决断,缓缓沉声道:“还请福公公代为抉择,莫误了上路的吉时。” 福公公闻言点点头,将托盘放在木质书案上,端起鸠酒递给封皇后。 “娘娘,请。” “励哥!你当真如此无情吗?” 昭仁帝复杂地背过身去,沉默以对。 封皇后僵硬的表情开始破碎,迟迟等不到瑞王和六公主的救援,她目露绝望之色,心灰意冷。 “呵……哈哈……那女人在九泉之下一定很得意,我苦心筹谋了半辈子,终究还是折在她所生的孩子手上!” 她神色癫狂地大笑起来,隐忍已久的害怕、愤怒、不甘与怨恨尽数显露在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福公公看着封皇后狰狞扭曲的模样,只觉得心惊肉跳,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不待他所有反应,封皇后已经骤然拿起锋利的匕首,跌跌撞撞地朝萧壁城冲去。 “殿下小心!” “三弟!” “母后……” 数道惊慌的声音响起,萧壁城目光冷然,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冰冷地看着封皇后面色狰狞地冲过来。 可不待他出手制住封皇后,有道月白色的身影似光一般闪过,直直拦住了封皇后的去路。 六公主吓得尖叫一声,“啊——!” 掌心的剧痛传来,瑞王闷哼了一声,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苍白,手上的力道却没松开半分。 看清楚眼前的人,萧壁城一怔,神色微动,“……大哥?” 惊变突生,昭仁帝刚转过身来,便见瑞王右手按着封皇后的肩膀,左手死死地握着锋利的匕首。 殷红的鲜血滑落下来,很快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衫,留下点点红梅。 封皇后吓了一跳,又惊又喜地痛哭起来,说话语无伦次。 “天昱!你是来救母后的吗?我的好孩子,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母后,母后不想死……” 瑞王只觉得心脏不住地抽痛起来,闭着眼沉痛地吼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执迷不悟!” 来的一路上,他都死死压抑着想要冲进去求情的冲动,而这份冲动在踏入屋内的一刻瞬间被击垮打碎。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瑞王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不会替你求情……我不会……”他流下两行热泪,泣不成声地哽咽道,“你心如蛇蝎,恶贯满盈……所做之事天人共怒……如今自食恶果!” 封皇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天昱,你在说什么?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权利!”瑞王双目赤红,仿佛泪水都要凝结出血珠,“你从来不会在乎我到底想要什么,只想逼我成为你想要的模样,然后作为你争权夺利的傀儡和资本!” “你做的事天理难容,罪该当诛!” 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萧壁城对他描绘的突厥之凶恶,与边境百姓的悲惨。 她是他的生母,他自当敬她爱她,但不能否认和抹去她犯下的一切罪恶! 封皇后大受震撼地看着他,癫狂痴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道:“好……很好!本宫真是白费苦心一场,养了条白眼狼!” 见此状,云苓和萧壁城目光复杂地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她用精神力探查到了封皇后此时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不似正常人,显然精神已经有些问题了。 封皇后语无伦次地疯狂咒骂着,漆黑无神的眼睛嵌在消瘦的脸颊上,宛如恶鬼一般渗人恐怖。 六公主吓得浑身不住发抖,“哥哥!” 只见封皇后再次发疯一样挥舞起匕首,但还未碰到人,便已被萧壁城折断手腕,重重的按在地上。 “啊——!” 封皇后痛的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停地咒骂挣扎,瑞王面色发白地退后两步,刚才那匕首险些就刺入了他的眼中。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沉痛,怒声喝道:“福德,把毒酒给她灌下去!” 福公公立马上前照做,与萧壁城一同按着封皇后,将鸩酒尽数倒进了她口中。 封皇后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开始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云苓目光冷然地看着封皇后,旧时的鸩酒毒性不够强烈,这会儿倒是好好折磨了这蛇蝎一番,勉强出了口恶气。 封皇后被折磨得不轻,直到半柱香以后才终于彻底没了动静。 第 405 章 册封太子 殿中一阵寂静,昭仁帝亲眼看着封皇后没了气息,身躯摇摇欲坠。 亲自赐死结发妻子,他的痛苦也不比任何人少。 福公公连忙扶住他,担忧地道:“陛下……” “朕没事,让内务府过来,把人带出宫安葬了吧。”昭仁帝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目光疲惫地看着殿中,“把六公主送回太后身边,看紧了不许她再到处乱跑,顺便叫御医来给瑞王包扎一下伤口。” “扶朕回养心殿吧,朕累了……” 福公公一言不发,面有戚色地扶着背影佝偻的昭仁帝,一步步缓缓走出了宗祠。 “呜呜……母后……” 六公主坐在地上捂着嘴,眼泪啪塔啪塔掉下来,也不敢放大了声音哭,突如其来的一切对十六岁的少女而言冲击太大。 很快便有老嬷嬷走进来,将六公主带回了太后身边。 瑞王怅然若失地看着封皇后的尸体被内务府的人带走,面色沉痛。 云苓看他呆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上前道:“你若将来还想提笔写字,就别站在这儿发愣了,赶紧跟我回偏殿处理伤口吧。”首发 瑞王是左撇子,他刚才空手接白刃时用的也是左手,伤口目测很深,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影响他以后的使用。 听了她的话,瑞王这才回过神来,局促不安地看了萧壁城一眼,眼神隐隐带着几分愧疚。 他素来是个老好人,与几个弟弟的关系处的都还不错。 可如今得知封皇后曾害死了萧壁城的生母,他一时不知道兄弟二人间该如何相处…… 萧壁城没有表露想象中的厌恶和敌意,只是神情淡淡地道:“宫里的御医比不上苓儿的医术,大哥去偏殿处理伤势吧。” 他还愿意喊他大哥,瑞王身形微微一颤,鼻尖发酸。 回到殿内,云苓第一时间替他消了毒,又抹上了特制改良的雪参玉露。 这还是云苓头一回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他,瑞王神色尴尬,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他讷讷地道:“都、都记住了……多谢三弟妹。” 瑞王忙摇头,“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 云苓颔首,“那我就不送你了。” 瑞王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背影离开,走至偏殿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神情欲言又止。 云苓也不催促询问,静待着他开口。 瑞王踌躇了几下,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三弟妹,你知道婵儿近来去哪儿了吗?我去镇国公府找她,管家说她不在府内。” “小婵不在京中,容湛送她去城外的庄子上散心养胎了。” 瑞王缓缓点头,沉默了一瞬,又忍不住道:“我手上寻了些安胎的良药,还有些旁的东西,能不能劳烦三弟妹替我送到她手中?别提我的名字就好。” 但如果让容婵知道是他送的,一定不会愿意收下。 云苓顿了顿,再度颔首答应了下来,“那我让陆七给你送药的时候,你把东西交给他便是。” “多谢三弟妹。” 瑞王再度拱手道了一声谢,方才离开。 殿外的夜风吹来,让人浑身发冷,如今已有两个重要的女人离自己而去,瑞王心头生出无边无际的悲哀与孤寂。 心头挂念着六公主,瑞王抬脚朝太后宫中走去,却得知太后已经将六公主哄睡下了。 他心底略略放松些许,这才独自一人回了瑞王府,却也不睡觉,在书房披着外衫挑灯夜读。 如今之际心头空落落的,只想立刻埋头到书本中去,麻木心头的纷扰与悲痛。 瑞王走后,长宁宫偏殿也安静了下来。 借着淡淡的月光,云苓细细端详着他的脸,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描绘了一番他的眉眼。 那睡梦中微蹙打结的眉头,如今终于缓缓舒展开来,悄悄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云苓靠在他胸膛处闭上眼睛。 萧壁城眉梢微微一动,没有睁开眼睛,却将她抱紧了几分。 * 初阳的暖煦透过雕花窗,轻柔地洒在庭院初绽的春花上,露水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昭仁帝身体仍旧未痊愈,此番上朝却命福公公连续颁发了数道诏令。 其一,封皇后祸乱宫闱,残害后妃与皇嗣,特废黜其皇后之位,并赐毒酒一杯谢罪。 其三,良妃管教下人不力,有失仪德,罚禁足三月,禁足期间收回一半执掌凤印之权,转交由丽嫔辅佐李贵妃管理后宫事物。 其四,特封五皇子萧元墨为墨王,赐朱雀大街府邸一座。 随后,福公公看着被一连串消息惊呆的众臣,拿出了最后一道诏书,神色肃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皇三子萧壁城,德才兼备,战功赫赫,救国于危难,乃天意所属……” “三月后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话音落下,金銮殿沉寂了一瞬,立刻如同沸腾的油锅里进了水。 第 406 章 梓桃的抉择 太子之位空悬已久,多年来朝中各党派各有所思,但萧壁城一直是呼声最高的那个。 虽因眼疾沉寂了两年,但他恢复双目后势如破竹,又在宫变之时守卫皇城于危难之际,可谓是天下百姓众心所望。 册立萧壁城为太子,朝廷众臣没有意见,赐五皇子封王开府,他们也不意外。 但对于封皇后和皇贵妃那突如其来的处罚,金銮殿众人惊愕地炸开了锅。 “这……陛下怎么突然要废黜皇后,还赐下死罪?” “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听闻废皇子当年从高阁坠落痴傻,这里面有皇后的手笔呢,如今怕是在清算前尘旧案。” “可陛下不是要勒令皇后去宗祠禁闭么,怎么突然……” 众臣心中震惊疑惑,整个朝廷都知道昭仁帝与皇后青梅竹马,情谊非同寻常,便是要清算前尘旧案,也算不可能废杀之。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封左相,却见后者沉默地站着一动不动,虽面容微白,却神色平静,显然早已得知了昭仁帝的旨意和其中缘由。 李右相就没那么淡定了,他眸带惊色地急声问道:“老臣敢问陛下,皇贵妃娘娘犯了什么错,让您要降位严惩之?” 昭仁帝目光沧桑地招了招手,“福德,扶朕回养心殿,让御史大夫上前宣告众卿吧。” 福公公赶忙上前,心疼地扶起了昭仁帝,他走后朝臣面面相觑,御史大夫面色沉重地抱着簿子上前。 御史大夫,地位仅次于丞相,负责督察百官,主管弹劾、纠察官员等事宜。 在他的宣读下,封皇后过往做所的一切很快被宣告于众,皇贵妃也没能逃掉口诛笔伐。 金銮殿中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直到许久后,众臣才终于散去。 未央宫中,皇贵妃很快就接到了降位的诏书。 李贵妃再怎么说也是萧壁城名义上的母妃,往后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想些有的没的胡乱生事,光凭这份抚育之恩与燕王靖王二人的情谊,就能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只要今后对靖王夫妇忍让三分,燕王就能拥有一个强大且坚不可摧的靠山。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免不了憋着一股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虽然贤妃比贵妃稍低一级,可珺贵人是靖王的生母,昭仁帝这一降一升,摆明了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今后二妃的地位是同等的。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仅没来慰问两句,还去皇陵祭拜珺贵人了,清晨她便看见宫道上浩浩荡荡一群人,托盘上全是各类祭品。 “陛下欲为他扫除障碍,连封善月都赐死了,降我的位又算得了什么呢。”李贵妃幽幽叹了口气,“好在当初没有同那丫头闹的太绝,否则……” 禾月姑姑不说话了,心里也有几分庆幸和后怕。 * 云苓一大早陪着萧壁城去皇陵祭拜了珺贵人,直到下午才回宫。 昭仁帝特地放了萧壁城半个月长假,让他在家中休息一阵调养心情,顺便筹备三个月后搬入东宫的事。 得知二人要回府,临别前太上皇又拉着他们唠叨了几句。 “如今封家风光不再,只怕李家又要冒头咯!孤寻思着李家定想送个女儿来,今后的事你们夫妻二人自个儿看着办吧,孤一个老头子是没精力继续掺合了。” 他年龄大了,又退位已久,有些事实在是不好继续插手了。 他与昭仁帝可以允许萧壁城不纳侧妃,但文武百官不会同意的,今后就要夫妻二人自个儿去面对了。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降了李韶仪的位份,再帮忙敲打一番李家。 萧壁城神色微缓,“我不会让苓儿受委屈。” 这辈子,他铁了心只会娶云苓一个。 云苓拍了拍太上皇干瘦皱巴的手,“您就安安心心养老吧,不用操心儿孙的事情,乖乖在长宁宫里头待着,没事儿吃完饭多溜达几圈对身体好,别老跟猪一样搁床上躺着!等三个月后我搬到宫里来住,就能时常陪着您了!” 这阵子以来太上皇也不轻松,云苓只盼他今后能够舒心养老,不用再为任何事操劳。 太上皇心底很受用,面上却撅起了嘴,“你骂孤是猪,是不是嫌孤老了不中用了?” “哪有,您英明神武风采不减当年,一把年纪还能将鸟铳用的出神入化,世间再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简直是全大周最靓的老头儿!” 太上皇美滋滋地乐起来,这才被哄的笑开了花。 不同于昭仁帝的苦痛,解决了封皇后这个“祸害”,他只觉得心中多年来的郁气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娶妻不贤祸三代,今后萧家一定会越来越好。 太上皇心情好起来,也不再整天闷在宫里,撺掇着侍卫和宫人陪他扛着鸟铳去春猎。 “若皇帝为朝堂上的事情求见孤,以后一并都拒了!” 云苓拜别了太上皇,出宫前让冬青叫来了梓桃。 “你跟元墨谈的怎么样了?” 梓桃神色犹豫,最终仍是摇了摇头,“我回绝了五殿下。” 云苓身形微顿,神色温和地问她,“还在顾虑良妃娘娘?” 梓桃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所立下的誓言和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只是一时冲动。” “何况……五殿下情浓之时或许会护着我,可谁也不知道他这份情意能维持多久,三年还是五年?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有厌倦的一天,届时再浓的情意也会消磨殆尽。” “王妃,我难以承受那样的结局……” 梓桃清醒的笑容中带着苦涩,最终的抉择现实而残酷。 云苓只能暗叹一声可惜,轻轻摇了摇头,“良妃早晚会有后悔的一天。” 第 407 章 乔大人不容易 梓桃微微一笑,“王妃太看得起我了。” 云苓看着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五皇子感到可惜。 明明都豁出去到那种地步了,脸也丢尽了,媳妇儿还是没捞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但梓桃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云苓便没有再强求,“你可要随我回府?” 梓桃摇摇头,“我之前与五殿下约定过,要在他身边服侍半年,如今还差三个多月,我答应了他会遵守承诺。” 这是五皇子如今唯一的请求了,她终是心软没有拒绝。 “好,那我这次回府就不带你了。” 梓桃又忙道:“我还有一事相求,王妃可记得霜梨?” 云苓眉头微动,记得正是那个大宫女私下给六皇子报信,才在良妃手下解救了梓桃。 云苓颔首,很快便应下了,“这简单,我去向良妃娘娘讨要一番,正好我现在身边缺人手。” 以目前的境况来讲,良妃不会不卖她这个人情。 去见良妃前,云苓先找了一趟五皇子。 五皇子得知她的来意,大松了口气,“我原本也想把霜梨托付给三皇嫂,可我听说三哥也不喜欢府里有太多侍女,便迟迟没提这事……” 其实他并非不想救霜梨,而是这会儿也正为难着。 霜梨虽然是景仁宫的大宫女,但却是良妃赐下来的,他一直没有把对方收为通房,所以霜梨还是良妃的人,处置权也在于良妃。 母子二人这会儿正闹着别扭,五皇子一时难以开口。 他私心不想王府里有太多女人,不然他浑身难受,心里瘆得慌。 五皇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三皇嫂愿意要霜梨,那真是太好了,那丫头踏实懂事,做事也非常妥当靠谱,能堪重用。” 霜梨的掌事能力很出色,要不是种种特殊原因,他还真有些舍不得把人让给云苓。 云苓微微颔首,“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另外梓桃的事……” “我知晓她的顾虑,但我不会放弃的。”五皇子轻叹一声,目光坚定,“总有一天,桃儿会知道我并非一时冲动。” 云苓见他们二人都情绪稳定,各有坚持,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萧壁城说过,感情这种事情要看缘份,不能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云苓后脚去了一趟良妃的宫里,萧壁城现在身份今非昔比,良妃自然没有道理对她冷脸。 便是在禁足中也扬起一张笑脸,热情的招待了一番,听她讨要霜梨后立马便同意了。 萧壁城在宫门口的马车中等了许久,见云苓磨叽了半天,梓桃没带走,却领回来一个面生的宫女,神情有些紧绷。 待云苓上了马车,他赶紧问道:“那宫女是谁?” 云苓解释了一番缘由,随后道:“放心吧,元墨说她老实的很,跟暖杏和秋霜都不是一路的。” 她心底有些好笑,怎么还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萧壁城松了口气,“老实就好。” 不是他自恋,他是真觉得自己长的怪好看的,现在册立太子的诏书又下来了,不得不防。 光是刚才他在这儿等云苓的时候,就有好几个路过的大臣跑来问候搭讪,除了恭喜他以外,还话里话外的暗示问他有没有兴趣纳小。 他黑着脸应付了半天,就差张口骂一句“滚”了。 “不止老实,人也聪明,沉稳通透的很,就是有几分老成……让我莫名想到乔大人。” 这是刚才云苓与霜梨接触过后的感受。 那姑娘很聪明,但没什么心机弯绕,说话得体沉稳,却又不失几分直率,是她喜欢的性子。 萧壁城挑眉,“有那么夸张?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乔烨可都二十八了。” 云苓美眸微惊,“啥?乔大人才二十八岁啊,我还以为他三十多了呢。”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乔烨过往的经历有些坎坷,性子难免老成。” 云苓好奇地问他,“乔大人经历过什么?” “乔烨是鳏夫。” “鳏夫?” 云苓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说起来她好像从没听闻府内下人提起过乔烨的家事。 萧壁城解释道:“早些年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但当时边关战事紧急,他过完新婚之夜就上战场了。等到两年后归家才知道,他走后不久妻子便诊出有孕,后来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生有六指的畸形儿,也因此受尽了旁人白眼。” 云苓怔了怔,唏嘘道:“乔大人从没提起过,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 她想了想道:“回头咱们得帮帮他,可不能让他孤寡一辈子。” 萧壁城无奈地笑了笑,“我何尝不想帮他,也曾私下托人帮他相看过不少女子,但一是没能成事。唯一成事的那次,女方还是个骗子,坑走了本王三十多两白银……” 提起往事萧壁城就心痛,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呢! “自从那次被骗以后,乔烨就再也不让人帮他相看女子了。” 云苓又是一阵唏嘘,乔大人不容易啊。 两人一路聊着回了靖王府,云苓顺手把霜梨扔给了乔烨。 “乔大人,这是霜梨,原来是景仁宫的掌事大宫女,今后便是我们的人了。你去为她安排一间房,带她熟悉一下府内,今后让她协助你处理庶务。” 偌大一个景仁宫霜梨都管理的井井有条,以后乔烨算是能轻松些了。 乔烨应下后温和地笑了笑,领着霜梨走了。 揽清院中,留情和顾长生等候依旧。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昭仁帝的几道谕旨已经传了出去,这场大动荡也从皇宫蔓延到了整个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留情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壁城,傍晚的烛光下,他面色黑黢黢的,看着很是沉郁。 她不由得同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沉痛。 “兄弟,要坚强,你得像个男人一样振作起来!” 萧壁城一懵,这什么跟什么,他怎么突然就不像个男人了? 第 408 章 好吃就多吃点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留情,“苓儿师姐何出此言?” “嗯?你不是在为珺贵人的事悲伤沉痛么?” 萧壁城哑然失笑,“伤痛是有的,不过如今大仇得报,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可慰藉我母亲在天之灵,我自然也不能沉湎在过去中颓唐不起。” 留情认可地点点头,三妹夫比她想象中的坚强。 “那我就放心了,刚才看你的脸色好黑好黑,像锅底一样,还以为你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呢。” “……可能是天色太晚的缘故,你看错了。” “确实,说起来三妹夫你有点黑啊,这灯笼太暗,我都快看不清你的脸了。” 萧壁城面色一僵,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又郁结起来了。 留情无所察觉,语重心长地道:“不过这会儿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挺差的,有什么想法千万别憋在心里,不要自个儿硬撑,我们都是你温暖的心灵港湾。” “……多谢关怀。” 他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首发 云苓憋着笑,体贴地给他找借口,“他没事儿,就是肚子饿了看着脸色差劲,冬青快去叫厨房弄点吃的来!” 月隐僵了一下,真的要把那玩意儿端给靖王妃夫妇吃么? “情哥跟你一起做的?真难得啊,情哥从来不喜欢下厨。” 嘴上说对摄政王没感觉,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留情开口解释,“你不在家我闲得慌,老王邀我探讨厨艺我就答应了,打发打发时间。” 萧壁城很是给面子,期待地笑道:“既然是顾兄亲自下厨,那一定要尝尝看了。” 月隐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身去端盘子了。 很快,一大盘金黄土黄与黑黄之色交错堆叠的不明物体被端了上来。 萧壁城惊了,指着那圆球砌成的小山问道:“这是炸鸡?” 要不是那玩意儿的确散发着肉的焦香气息,他还以为月隐端上来了一盘固体屎粑粑。 顾长生温和地道:“卖相虽差了点,可府中上下的人尝过后都说味道好。” 他微微一笑,颇有几分期待地主动给他们二人递了筷子。 云苓扫了一眼,勉强辨认出里面除了奇形怪状的炸鸡腿以外,还有不少薯条。 “情哥觉得味道怎么样?” 留情认真地回答,“自然没法跟你的手艺比较,但入口是没问题的。” 云苓听到这话就暗叫不好,情哥对于食物的评价一向只有两种,能入口和好吃。 对她来讲,习惯了野外艰苦的作战环境,便是冷硬成石块的馒头和活生生的虫子,都属于能入口的范畴。 萧壁城松了口气,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以为留情是在谦虚,加上肚子实在饿了,便利落地夹起一个疑似鸡腿的金黄物体。 云苓来不及阻止,便见萧壁城变了脸色。 顾长生期待地看着他,眸底有着星光,“如何?” 萧壁城极力面不改色地咽下去,艰难地道:“……挺好吃的!” 他这会儿真庆幸自己长得黑,别人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顾长生得到认可,很是高兴,“好吃你就多吃点。” 萧壁城忍不住问他,“顾兄自己吃了么,怎么还分给府内下人们?” 焦苦中带着极咸的盐味和苦味,半柴不柴的肉质带着丝丝腥气和血味,那味道让吃惯了云苓手艺的他不想再回味第二遍。 他一时摸不清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还是顾长生和府内其他人的味觉出了问题。 “我倒是也吃了,只是近来长期喝三妹给我配的药,味觉有些异常,吃什么都有一股苦味,所以特地请了府内的人来帮忙品鉴。” 顾长生这话倒是没错,云苓的配的药的确会在短期内影响他的味觉,要等停药一段时间后才会恢复正常。 云苓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摄政王赏脸亲自下厨做炸鸡,谁敢说不好吃啊? 情哥又是个“不挑食”的异类,这才给顾长生营造了一种“我厨艺学的很成功”的错觉。 萧壁城咬掉半个鸡腿,感觉脸都要木掉了,忍不住僵笑道:“多谢顾兄,天色不早了,你们早点去休息吧,我和苓儿吃完了就睡。” 顾长生点点头,知道他们二人这几天经历了不少事,也没有多做打扰。 等顾长生和留情一走,萧壁城立马让陆七送来茶水,一阵咕噜咕噜疯狂漱口,冲散了嘴里的味道,脸色方才缓和几分。 陆七佩服地看着他,“王爷真厉害,狗都吃不下的东西,您竟然能吃下一半。”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面色难看地问他,“这几天他们都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着岑嬷嬷学厨艺呗,昨儿个还差点把厨房烧了呢,亏的嬷嬷机灵,有惊无险。” “您和王妃不在的这几天里,摄政王殿下和王妃师姐整天在厨房里炸鸡腿,整个京城的鸡腿都被咱买断货了!那一文钱一个的鸡蛋,愣是让咱采买到三文钱一个!” 云苓忍不住问道:“那么多炸鸡腿,你们吃得完么?” “王妃,这不是吃不吃得完的问题,根本就难以下咽!大家伙又不敢实话实说,怕扫了摄政王的兴,只能拿去喂狗,谁知道狗都嫌。幸亏属下脑瓜机智,把那些炸鸡腿都剁碎了混在鸡鸭饲料和猪糠里,才解决掉……” 用炸鸡腿当鸡饲料?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萧壁城狠狠地抖了抖嘴角,有些心痛地问:“这几天你们采买东西花了多少银子?” 虽说人家是客人,可他的库银经不起这般挥霍啊! 陆七这回很是聪明地答道:“摄政王私下塞了五千两银票给乔大人,说是这几个月借住王府的伙食费。” 五千两?!赶上他三年的爵禄了。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那没事了。” 他酸酸地想,有钱真好啊。 第 409 章 家庭地位两极反转 陆七很不能理解,留情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吃掉那么多炸鸡腿。 “王妃,您师姐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啊,每次摄政王炸一盘鸡腿,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您要不抽空给她瞧瞧?” 对于留情而言,顾长生做的炸鸡腿虽然比不上云苓的手艺,但也比活生生的虫子好吃多了,所以每次都很给面子的炫完一整盘。 而在顾长生看来,虽然留情从不夸赞他做的炸鸡腿美味,但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云苓也饿的紧,摆摆手道:“行了别废话了,快把这盘饲料端下去,让厨房给下两碗鸡蛋打卤面来,动静小声点!” 陆七撅嘴,“厨房里的鸡蛋就剩一个了,乔大人还没来得及安排人采买,嬷嬷说得留着明早给两位小公子做鸡蛋羹呢。” 云苓:“……算了,那就随便下两碗面来吧。” 吃了饭洗漱完,萧壁城一屁股坐到云苓的梳妆台前,顺手拿起她的“神仙水”往自己脸上抹。 之前他被陆七拆穿了,这会儿也不再鬼鬼祟祟的偷着藏着美白,一切做的很是正大光明。 他一边抹着,还在吐槽留情和顾长生的浪费。 云苓躺在床上训他,“你一个大男人别那么小气,不就用你几个鸡蛋么,人家又不是没给钱。” 萧壁城年幼时被太上皇带着亲自教导,不免受了对方节俭习惯的熏陶。 何况大周穷惯了,他也不是个富裕的,一想到浪费的鸡腿和鸡蛋,就忍不住觉得肉疼。 “可浪费总是不对的,顾兄这次做的不好。” “你懂什么,虽然浪费了几个鸡蛋,但是情哥和老王得到了培养感情的机会!这是千金都难求来的!” 萧壁城小声嘀咕,“如今看来他俩的确天生一对,赶快收了彼此的神通吧,省得祸害旁人。那味道让我再尝一次,非把隔夜饭吐出来不可。” “再废话一句,你就别用我的神仙水了!” 云苓觉得什么浪费都是借口,他就是羡慕嫉妒别人有钱,心里不得劲。 萧壁城立马闭了嘴,不说就不说。 几个鸡蛋而已,当然比不得他的美白大业重要。 虽然不再对顾长生的炸鸡腿事业持有意见,但萧壁城还是找了个借口,拯救王府上下众人于水火之中。 “顾兄,苓儿说油炸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天天吃很容易长胖,胖了就会引起三高……” 顾长生面色一凛,他不知道什么叫三高,但他不想长胖。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对男子而言也是一样的道理。 随后,他终于没有再下厨房做炸鸡,萧壁城狠狠地松了口气。 昭仁帝虽放了他半个月的假休整,但假期估摸着也不会太清闲,立太子的诏书一下,很快就收到了许多拜帖和请帖。 好在霜梨在景仁宫的时候,就专门为五皇子负责外交行程方面的事,对于多大臣的喜好和忌讳都了如指掌。 有霜梨的帮忙,云苓一下子就轻松许多,不由得庆幸把霜梨带回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连乔烨都忍不住夸赞她,“别看这姑娘年纪小,做事却滴水不漏,教给她的东西一点就通,着实让我都佩服。” 云苓也笑道:“是啊,比之男子也不差,要我说做个女官也是没问题的。” 霜梨的一番表现,让云苓动了重点培养她的心思。 三个月后,她和萧壁城便会入主东宫,而东宫内部有着一套较为完整的独立官职体系,说是一个小型的微缩朝廷也不为过。 想要稳固住今后的根基,必须确保东宫各处权力都尽量掌握在心腹手中。 梓桃也是个好苗子,当初她在温泉山庄救下这姑娘的时候,便觉得她有胆识和魄力,如今看来她没走眼。 和霜梨比较起来,梓桃只缺了做事的经验。 对方既然选择留在她身边,那么云苓必然要她成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乔烨,你对霜梨多上点心。” 虽说良妃把霜梨的身契给了她,云苓还是希望这姑娘是忠心诚意地跟着自己。 乔烨见她如此看重霜梨,也正色道:“王妃放心,属下一定好好教导那孩子。” 两人正说着话,萧壁城步伐匆匆地推门而入,眼底隐有笑意。 “苓儿,方才我收到传信,说是大嫂有喜了!” 云苓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温怀瑜,不由得面色惊喜,“怀瑜也有孕了?” 萧壁城笑着点点头,“文国公府才递来的消息,还不足两月,咱们备上份厚礼,今晚去探望探望云泽他们。” 他说完,便命乔烨让库房去准备东西。 说起来她也忙昏了头,有许久没回娘家看看了。 备好了礼物以后,当晚夫妻二人便乘马车回了文国公府。 谁能想到,这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的文国公府老世子,竟然也有走狗屎运做未来国丈的那一天呢? 云苓刚下马车,便看见老世子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神色飘飘然。 老世子摸着胡子,笑的比隔壁二狗子还开心,“哎呀,一定一定!” 待人前脚离开,云苓的母亲陈氏就匆匆走到了门口,一脸不悦地看着老世子。 “你赴什么约?今天这个来求你,明天那个来求你,你可别什么事都答应下来,等办不成又拿苓儿夫妻的名号去说事,到头来净给他们添麻烦!” 云苓不由得心下好笑,看来老世子和陈氏的家庭地位如今是两极反转了啊。 第 410 章 他见老白莲做什么 陈氏一抬眼就看见了云苓夫妇,理也没理老世子,便面色惊喜地迎上来了。 “怎地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让人说一声?” 云苓笑着扶住她,“好久没回来探望娘了,下午又听闻怀瑜有孕,恰逢有空就回来看看你们。” 陈氏奇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便是温怀瑜有孕的喜讯,她也没第一时间派人传信,否则一旦告知,二人于情于理都得回府一趟。 老世子双手藏在袖子里,忍不住插话道:“是我让人去传信的,这样的喜事,当然是要说出来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云苓笑而不语,老糊涂显然是有事想见他们,才这么做的。 她一手一侧挽着云苓和萧壁城朝府里走去,将老世子撇在了后面。 萧壁城客气道:“母亲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寻常照旧便好。” 陈氏却不肯,心疼地道:“比起上次见面那会儿,你们两个可都瘦了不少,得让厨房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母亲还怕饿着我们不成?”萧壁城笑着打趣,“除了宫廷御膳房,京中就数您这儿的饭菜最可口。” 别的不说,文国公府的伙食是真的好,哪怕规格比不上宫里,但味道是一点也不差的。 老世子的官职是光禄寺卿,掌管的便是宴劳荐飨之事,平时主要负责皇室膳食及相关材料的供应,和御膳房打交道很多。 他处事的能力一般般,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吃和会吃了。 云苓打量了老世子几眼,虽然遭遇了老白莲的背叛捅刀,也没见他跟瑞王似得憔悴消瘦,还是红光满面的。 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自私,可见老白莲在他心里也不是什么真爱。 进了堂厅,云苓便见温怀瑜在往花盆里倒水,后者见到她神色惊喜。 “云苓妹妹,你来了。” 温怀瑜瞧着比之前丰腴了些,少女的青涩褪去,显露出女子独特的韵味来,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怀孕的女子情绪波动大,易怒易伤感是常有的事,温怀瑜性子柔软敏感,又是孤女嫁入楚家,云苓就怕她心里藏事多愁善感。 温怀瑜浅浅微笑,柔声道:“你放心吧,这里的每一个人待我都好极了。云泽事事以我为先,娘更是将我当亲女儿看待,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每次有什么想法,还不等我顾虑,娘便先将事情说开了,一点不让我为此苦恼。” 陈氏当年也是长辈托孤嫁入文国公府,温怀瑜和她的处境极为相似,因此很能明白温怀瑜的种种感受。 温怀瑜神色感慨,“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云泽,嫁入了楚家。” 比起如今的幸福来,过去十几年的孤寂无依都不值得一提了。 云苓放下心来,看来她大哥隔代遗传了老文国公的优点,没有继承到老世子的劣根。 “对了,你孕吐的反应严不严重?要是难受的话,回头我给你开个方子,别喝外头大夫开的药。” “阿沁近来还好吧?” “瞧着是平静了许多,近来精神也还可以。” 话题转到沈沁和容婵身上,云苓和温怀瑜都不免一阵唏嘘。 早在几个月前,她们几人还曾坐在一处,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打马吊。 而今贤王府不复存在,容婵也暂离京中,去庄子上静养了。 对比之下,温怀瑜是几人中最幸运的人了,不但与夫妻关系和美,婆家长辈也通情达理。 两人闲聊着,陈氏亲自送来了茶水和点心,让她们饿了先吃着垫垫肚子。 云苓拿起一块点心,好奇地问她,“我瞧老糊涂如今是转了性啊?” 陈氏轻哼一声,“白莲害的他差点命都没了,他要是再不悔改,便无药可救了。” 从贤王等人手中被救出之后,老世子当着老文国公的面,痛哭流涕地忏悔了一番。 他以前多少有些亏待陈氏,如今得知莲夫人还曾给她下毒,连带害得唯一的亲女儿跟着遭罪,不得不顶着毒斑受人指指点点过了那么多年,更是无颜面对众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此以后,老世子在文国公府的威信力和地位都一落千丈,府内大小事情的决断,老文国公也越过他直接同楚云泽一起商量。 温怀瑜忍笑道:“如今娘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老世子在外人面前依旧爱面子,但不会像以前一样为此责备陈氏,端的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等外人一走,那就更是点头哈腰,谄媚讨好了。 云苓微微挑眉,“娘就这么原谅了他?” “谈不上,娘只是不想去计较罢了。”陈氏叹了口气,冲她笑了笑,“娘早想通了,不管你爹怎么样,只要不影响到你们兄妹两个,我都无所谓。” 这么多年来,她对老世子有过气愤、失望和寒心,如今也都淡去了。 那老东西爱怎么样怎么样,只要云苓兄妹过得好她就舒心。 一场家宴难得和谐,待月挂夜空时,云苓与萧壁城才打道回府。 上了马车,她立马戳了戳萧壁城的腰窝子。 “老糊涂找你聊了半天都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客套话,还有朝中的闲事,末了问了我莲夫人被关在哪,可还活着,能不能让他去见见。” 云苓微微皱眉,“他见老白莲干什么,可别告诉我还旧情未断。” 第 411 章 听雪阁要杀留情 抓住来的突厥细作早就暗中处理的差不多了,唯独莲夫人至今还关押在大理寺,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着。 她体内有着蚀心蛊,武安公对此很感兴趣,特地要求留了对方一命,一边观察研究那蛊虫。 但即便如此,莲夫人也离死不远了,中了蚀心蛊的人基本都活不出两个月。 萧壁城摇了摇头,忍笑道:“他刚才偷偷问我,审问莲夫人母女的时候,有没有问出楚云菡到底是莲夫人和哪个男人生的孩子。” 他审问的时候当然不会问这些,便回答不知情。 老世子胸口埋着根刺,心有不甘,便想亲自再去问莲夫人。可他怕陈氏得知后会生气,也不敢询问在刑部做事的儿子,这才找到萧壁城头上。 “是谁的很重要么?反正他这顶绿帽子已经摘不下来了。”云苓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他要是想去见莲夫人的话,就让他去见吧,省得他老为这事儿来烦你。” 萧壁城颔首笑道:“关押莲夫人的牢房有重兵把守,我不会让岳父进去的,不用怕莲夫人伤了他。” 上次瑞王受伤事件后,他和容湛便把大理寺的规矩都重新肃整了一番,加派了各房人手。 天字牢房里,为了防止犯人自伤和伤人,也没有留下任何能作为凶器的利物。 云苓冷笑,“进了牢房也不怕,让他跟瑞王一样被捅上几窟窿才好呢。”首发 老糊涂要真被捅几下,她能高兴的开瓶啤酒庆贺。 萧壁城:“……” 他媳妇儿这是真不待见老世子啊。 不过话虽如此,云苓还是让萧壁城派人盯梢了一下,看老世子见了莲夫人都做了些什么。 结果他倒也的确没有对旧情念念不忘,只问了楚云菡到底是谁的孩子。 平白给别的男人养了十几年女儿,他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何方神圣,老世子心里实在是憋得慌。 结果饱受蛊毒之苦的莲夫人根本不搭理他,趴在牢房里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老世子气的鼻子一歪,站在牢房门口骂骂咧咧,一骂就是一上午。 萧壁城汗颜,“听狱卒说他骂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茶水都不喝,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刑部老尚书明面上对老世子笑颜以待,转头却偷偷跟楚云泽暗示了一番,才终于把这尊神仙给请走了。 老世子私下去见莲夫人的事情败露,怕陈氏误会,这才心有不甘地含恨而归,又对着陈氏指天发誓地保证了一番,证明自己对莲夫人绝无一分半点旧情。 “替我跟老尚书赔个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云苓实在是没空搭理老糊涂,这两天她正忙着给留情做治腿的准备呢。 山寨版的黑玉续断膏研制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进行断骨重生了,况且再有两个多月留情就必须回北秦了,必须尽快抓紧时间。 留情很是配合,撩起裤腿把脚往桌子上一搭,指着自己的旧伤部位。 “来,朝这儿用力打!” “我有麻沸散,你还是喝点再动手术吧。” 虽然留情的忍痛能力一流,但云苓还是给她进行了麻醉,否则顾长生知道她活生生打断了留情的腿,不得心疼死。 留情虽然觉得这样有点费事,但还是没拒绝云苓的好意。 上辈子她做过的手术太多,身体抗药性很强,导致麻醉起不了太大作用,多数时候都是半清醒着完成手术的。 待喝了麻醉的汤药,留情便躺在榻上等着入睡。 待许久之后她终于失去大半意识,云苓这才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脚,抹上膏药配合着夹板固定正位。 因为动手术的地方在脚上,顾长生不便进屋看,只能焦灼地在院内踱步等候。 待两个时辰后,云苓从房里走出来,顾长生立刻迎了上来,语气透着不自觉的紧张。 “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云苓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在产房外提心吊胆等候媳妇儿生孩子的男人,嘴张开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母子平安。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顾长生闻言,松了口气走进房中,还没停留几秒钟,便突然面色爆红地退了出来。 云苓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大哥,你怎么了?” 顾长生欲言又止,神情古怪复杂地看了眼云苓,这才转身离去。 云苓顿时眼神疑惑,不由得朝屋内看了一眼,恍然大悟。 为了方便给留情做术后固定,加上近来天气慢慢转暖,所以云苓专门让冬青给她做了一套现代款式的短袖上衣和沙滩裤。 她被夹板固定的一条腿高高吊起,露出沙滩裤下线条优美,充满健康和力量美感的笔直长腿,谁看了都会想摸两把。 难怪把顾长生给吓跑了,留情这副模样对他而言,跟裸奔也没啥区别了。 “看大哥那纯情的模样就知道,肯定还没碰过女人。”云苓转头把这事儿告诉了萧壁城,同情地道,“比你还可怜。” 顾长生比萧壁城还大三岁呢,萧壁城孩子都有两个了,他连情哥的手都没摸到过。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注意力却在那黑玉续断膏上面。 “你说那黑玉续断膏是南唐听雪阁独门秘制的奇药?” “情哥是这么告诉我的。” 萧壁城继续追问道:“据说听雪阁从不与各国朝廷接触,想要找到他们的线人更是难如登天,他们能持有此药,莫非北秦皇室与听雪阁暗中有所往来?” 云苓忍不住问他,“你突然问起听雪阁做什么?” “南唐那边打听胧夜消息的人迟迟没有进展,若是听雪阁肯接受我们的委托,说不定能有办法,他们的本家便在南唐。” 一听到事关老一,云苓立马正色起来。 “我这就去问问大哥。” 然待云苓找到顾长生,对方听闻了她的来意后,却微微变了脸色。 “北秦皇室的确知道如何与听雪阁内部搭上线,但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与他们接触。” 云苓微怔,“为什么?”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云苓,沉声道:“因为听雪阁的少阁主要杀留情。” 第 412 章 听雪阁秘闻 云苓微微皱眉,“听雪阁要杀留情,为什么?” 顾长生叹了口气,将萧壁城一同寻来说起此事。 萧壁城眸中同样闪过疑惑,“苓儿师姐怎么会跟听雪阁扯上关系?” 顾长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瞒你们说,我也不知其中缘由,最早的时候我以为背后买凶的人,是一手遮天的北秦苏家。可没想到,听雪阁给留情发布的悬杀是红令。” 萧壁城面色惊诧,“竟然是红令?” 顾长生点点头,“没错,红令这个级别的悬杀,已经不是北秦苏家能够买来的了。” 云苓听得有点懵,忍不住打断他们。 “什么是红令?这个听雪阁到底是什么来头,听你们说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萧壁城向她解释道:“听雪阁内的悬赏令有三种,分别是白令、紫令和红令。” “白令是最常见的悬赏令,持有此令的都是外阁弟子,紫令比较少见,内阁弟子才能持有。而红令最为特殊,持有红令的都是听雪阁的顶尖高手,且只有阁主能够对他们下达命令。” “至于悬赏任务的内容那可就五花八门了,小到寻人求物,大到买凶杀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听雪阁什么都做。” “且听雪阁的人遍布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路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乞丐,亦或是花楼中最受追捧的花魁,都有可能是听雪阁的人。” 萧壁城行军打仗的时候曾听个别江湖人士提起过,有富甲商贾因为走失了心爱的猫狗痛不欲生,于是重金求助听雪阁,花了一个多月愣是给找回来了。 还有江湖侠士因为太丑,单身三十多年讨不到老婆,于是花钱请听雪阁帮忙寻找一个理想中的女人,并重金“聘用”对方做媳妇儿。 当然,找来的媳妇儿也是听雪阁成员,且完美符合该侠士的各项要求标准。 不过等那侠士花掉半生积蓄,倾家荡产地聘用了半年后,媳妇儿见他没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云苓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家伙,他们这业务还挺广泛啊。” 而且还很有商业头脑,一份委托赚两份钱。 不过话题扯远了。 萧壁城看向顾长生,“顾兄,你确定苓儿师姐的悬赏是红令级别么?” “是红令没错。”顾长生点点头,眸中划过一丝冷光,“听雪阁曾派了四个顶级杀手夜潜皇宫对留情下手,不过没能得逞。” 不仅没得逞,其中一人还被留情所打伤。 “对方逃走之时遗落了一块红令,根据那特殊材质和花纹判断,是听雪阁的人没错。” 萧壁城道出自己的疑惑,“我虽对听雪阁不熟悉,但也知道他们从不与皇室之人接触,更不与朝廷打交道,顾兄如何认得听雪阁令牌?” 顾长生继续解释:“我北秦皇室的孝宗皇帝,当年与听雪阁的创始人有几分交情,所以手中有一块特殊的黑令。通过此黑令,可以和听雪阁的人搭上线,两块令牌的材质花纹是一模一样的。” 听雪阁很少与委托者正面接触,交易大多是通过中间人来经手的。 中间人都不是听雪阁的弟子,会从委托悬赏中赚取部分佣金,同时对于听雪阁弟子的行踪都守口如瓶。 倘若有半分泄露,听雪阁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所以这个神秘组织一向神出鬼没,捉摸不透,没人知道阁中弟子到底在何方。 萧壁城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沉声道:“既然还没有搞清楚听雪阁的人为何要杀苓儿的二师姐,那我们就暂时放一放寻找大师姐的事。” 免得和听雪阁的人接触后,暴露了留情的行踪,引来对方痛下杀手。 云苓认同地点头,以她们的本事,倒也不必对听雪阁万分忌惮。 但情哥今天刚被她打断了腿,万一无意引起了听雪阁的注意,这个好战分子肯定不会安生躺在床上养伤的。 三人达成共识,顾长生又说了些有关南唐听雪阁的八卦。 “据说听雪阁是一名女子在百年前创立的,那位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更是渊源不浅。可以说若没有听雪阁背后相助,对方也不会在夺嫡之争中胜利,从而登基成为南唐皇帝。” “不过那位阁主野心很大,听说后来还勾结了苗疆势力,意图谋取南唐江山做女帝,因此被南唐皇帝所重伤。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唐对于女子的打压束缚才会这么严重。” 因为差点被女人夺了江山,所以专门打压女人? 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云苓总觉得其中有猫腻,“以我看小说和电视剧多年的经验,以及敏锐的第六感来判断,真相一定不简单!” 顾长生好奇地挑眉,“哦?”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那个南唐皇帝是最后的赢家,嘴长在他的身上,当然是想怎么说怎么说咯。”云苓冲他笑了笑,“按照基本的套路法则来讲,故事的真相或许与之截然相反。” 云苓觉得,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是或许一对情人。 阁主帮着南唐皇帝打江山,但双方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决裂了,最大的可能是听雪阁的势力太过强大,引起了南唐皇帝的忌惮。 阁主伤心欲绝,含恨逝世前定下规矩,不许弟子们再与皇室有所牵扯。 萧壁城跟云苓在一起混的久了,对于她的种种脑洞猜想都心有灵犀。 “苓儿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位初代阁主如此强大,怎么会被南唐皇帝轻易重伤?或许就是因为太信赖南唐皇帝,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顾长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们两个的说法倒是新颖。” 他这会儿只觉得云苓夫妇的想法很有趣,却没想到闲聊时,竟无意间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 413 章 神秘的公子幽 探讨过一番后,云苓便将听雪阁丢在了脑后,反正眼下双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王府内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有间药馆也很久没有去巡查过了。 萧壁城也难得空闲,便抽空陪着云苓一同出门散心。 马车内,萧壁城把玩着手里的小瓶子,“咱们这款伤药的名字,就叫白玉续断膏好了。” 那最后一盒黑玉续断膏早被留情用完了,不过顾长生倒是知晓一部分配方,云苓询问得知后,便在基础上进行的自主调配研制。 但最后的成品膏药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并非黑玉续断膏那样如墨色般漆黑。 “这名字不错,反正也是黑玉续断膏的山寨版。” 云苓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容貌惊艳绝色男子。 对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男随从带着半张银色面具,女随从一身红纱裙,天生媚骨。 但最惹眼的,还要属为首的男子。 而那男子却仿佛还在过冬一样,深紫的长袍外披着一件厚厚的雪白狐狸毛披风。 不止是穿着打扮惹人注目,男子的容貌也美得极为惹眼。 一双墨眉斜飞入鬓,眉下的狐狸眼神色慵懒,唇瓣淡白的像初绽的樱花,透白的肤色更是堪称冰肌玉骨。 好一个绝世美人! 难怪周围聚集了那么多围观的人。 云苓上次看到这么美的男人,还是在见到容湛的时候。 只不过容湛的美像易碎的琉璃,无害而温和,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祸国妖姬,带着魅惑人心的气息。 萧壁城见她一直盯着那男人看,有些吃味,“我还不够你看的么,老盯着其他男人作甚?” “就是没见过这么白的男人,多看两眼而已。” 萧壁城脸色唰地就黑了,暗戳戳地瞪了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一眼,这一眼望过去后不由得有些怔愣。 这男人的确很白,白的有点不正常。 萧壁城见过最白的人是爱德华,西洋人的皮肤大多都如牛奶一样白,看着很是可口。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白仿佛透着冰玉般的寒冷,是病态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他白的好像老六的母妃。” 丽嫔畏寒,她的白也带着这种冰玉般的寒冷,只是没有眼前男子那么显眼突出。 云苓也再度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你还真别说,他长的跟丽嫔娘娘也有点像。” 脸型轮廓,还有鼻唇都有几分像。 感受到云苓夫妇的注视,公子幽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角余光若有若无地打量起二人来。 虽然男子姿容绝色,但云苓的心境并无太大波动。 每天对着镜子,看美女看习惯了。 因此夫妻二人绕过了人群,径直往药馆里走去。 萧壁城小声嘀咕,“他看起来不太正常。” 云苓点头附和,“那必须啊,大热天的穿这么厚,八成有病,要不然怎么来药馆呢。” 公子幽耳力极好,夫妻俩的窃窃私语没有一字落下,顿时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眸中划过一抹惊讶和疑惑。 很好,已经很久没遇到不为他的美貌而倾倒的人了! 西周靖王夫妇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身后的银面兴奋地小声道:“少阁……咳咳公子!咱们今天运气不错啊,第一次来就遇上靖王夫妇了,此时不去一探究竟,更待何时?” 公子幽淡淡看了身后一眼,蔷薇立刻会以意地戳了戳银面的腰窝子,“赶紧把周围这群花痴轰走,没看见挡着主子的道了吗?” “嘶……你别戳我腰窝子,那儿还有伤呢!” 银面龇牙咧嘴,抱怨着把周围的人都遣散了。 蔷薇冷哼一声,“这么丢脸的事情你还好意思提,四个人一起出行任务,就你挂了彩,还把身份令牌弄丢了。” 银面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色泽通红,炸毛地道:“我擅长的是易容伪装,功夫学的本来就不好……再说了,要是没我做内应,你们三个能那么轻松潜进北秦皇宫?” “你们三个打不过人家两个就罢了,逃走的时候还把我扔下,害得我差点被那个可怕的女人捅死……哼!” 提起三个月前的任务失利,蔷薇脸色也不好看。 “谁知道那女人竟然会这么强,再说她身边有顾长生,我们只能撤退。” 说好的一个伤了脑子,手脚半废的后宫妃子呢? 想起那宛如煞神修罗一样的女人,蔷薇大白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一直以为天下剑法最强的是北秦摄政王,不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听雪阁的情报竟然也有不准确的时候。 公子幽紧紧皱起眉头,“都别吵了,随我进药馆探一探靖王夫妇。” 银面和蔷薇立马闭了嘴,乖乖跟在公子幽后面走进了药馆。 二人一进屋子,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落在货架前的女子身上。 眼前这个容貌艳绝夺魄的女人——西周靖王妃,说不定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红令的悬杀的对象。 靖王妃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武力值,情报上也只提到她精于医毒,不善武艺。 但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可不是好惹的,毕竟西周战神的名号与枪法天下人谁不知? 虽然还没有确定是否会下红令悬杀,但银面心里已经开始犯起了愁。 都怪那该死的苗疆人,指定的悬杀对象一个比一个棘手。 萧壁城微微皱眉,隔着货架对云苓低语,“那几人总是看你。” 尤其是对面那个戴着半张银色面具的男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苓看,让他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云苓微微挑眉,她也感觉这几人有些怪怪的。 十九看到来人,忙热情地笑着迎上来。 “三位客官,可是来买药的?” 他这几个月一直跟在云苓身边学医,云苓忙于政事的时候,十九便会来药馆帮衬生意。 公子幽轻咳一声,“听说京城很流行一种叫暖袋的物件,是靖王妃研制出来的,敢问这药馆里可有售卖的?” 【作者君:关于老一的情况,接下来会慢慢揭开些信息~】 第 414 章 东楚人的传统艺能 十九笑容灿烂,“听这位客官的口音,应该不是西周本地人士吧,几位来自南唐京都?” 东楚商贸繁荣,来往的各国人士很多,尽管公子幽的口音非常轻,十九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甚至辨认出他乃南唐京都口音。 公子幽眉毛微微上挑,有些讶异地看着十九 他语气慵懒地答道:“没错。” 原本不太想暴露自己的来历,不过既然被听出来了,便没有否认。 来自南唐京都? 听到这话,云苓和萧壁城都忍不住再次稀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南唐人在大周京城很少见,尤其是南唐如今在闭关锁国,隔着千里万里来到这里可不容易,得需要各处通关文牒。 这个男子应当非富即贵,不是寻常人士。 十九显然也看出了男子的不凡,笑的更加开朗热络了,“难怪客官不了解暖袋的用法,这个东西没法单独售卖,不过如今很多店铺里都能帮忙配置原料!” 这个时代没法批量生产暖宝宝贴,但是云苓把暖袋里的材料配比都对外公开了。首发 因此有许多店铺都做起了相关生意,将原料按照配比分装在纸包里,组合打包着售卖。 百姓们每次只要将种种粉末倒进暖袋里,再掺水混合,就能起到取暖的作用。 公子幽听着,墨眸里划过兴味,抬手用扇骨敲了敲柜台。 “那你给本公子演示一番看看。” 萧壁城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嘀咕,“带披风还拿扇子,也不知到底怕冷还是怕热。” 对于这种人和这种现象,云苓好像给他科普过一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装逼。 作为暖袋的创始人,云苓的药馆里自然也做相关生意,十九立马从货柜里拿出了一个未曾使用过的新暖袋,亲自示范讲解着给公子幽制作起来。 不多时,暖袋便在化学反应的作用下开始发热,冒出丝丝热气。 银面忍不住惊呼,“奇了奇了!竟真的冒热气儿了嘿,这戏法妙啊!” 眼下的天气,京城里已经没什么人用暖袋了,公子幽一行人初来乍到没几天,只听闻过暖袋的神奇,并未亲眼见过。 如今摸到了暖袋真实散发出来的热度,便是见惯了世间珍奇玩意儿的公子幽也觉得新奇。 他斜目瞪了银面一眼,嫌弃对方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丢他的脸。 这滚烫的温度甚是喜人,公子幽爱不释手地拿起暖袋塞进怀中,只觉得冰冷的身躯前所未有的舒适。 他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慵懒的神色像是狐狸,又像是猫咪。 “你这暖袋不错,再给本公子来上十个……不,二十个!” 往后出门,浑身上下要多揣几个暖袋才行。 虽然听雪阁花重金砌了暖玉床,固然舒服又能压制他体内的寒毒,但他又不能时时刻刻躺在上面。 “还有那个什么暖袋的原料包,也给本公子来上三百份!” 先试用一个月,若方便又效果好,等回了南唐便让阁中也批量制作以供使用。 见公子幽是位大顾客,十九顿时两眼放光,挂起职业性的热情微笑。 “没问题!一个暖袋五两银子,二十个是一百两,原料包单价一两银子一份,三百份就是三百两,总计四百两银子!” “……嘶!” 银面倒吸一口冷气,不满地嚷嚷起来,“为何这么贵,你是不是故意宰我们的?” 蔷薇也皱起了眉头,“小兄弟,你这暖袋和原料包不该这么贵吧?” 来时路上就听说了,大周京城的百姓过冬都用暖袋,想来是个寻常物件。 能让大多贫穷周人都用得起的消耗物,价格显然应该很便宜才对。 十九笑容可掬地解释,“客官误会了,我们怎么会宰客呢?咱们有间药店是靖王妃和武安公联名开办的,名气响当当,东西质量更是有保障!” “靖王妃是暖袋的创始人,所以我们售卖的价格自然与别家不同,您买下的暖袋有着特殊意义,是别家店铺没有的,有钱也买不着啊!” “何况您是南唐人士,难得来大周一趟,在我们这儿买正版暖袋才更有纪念意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十九妙语连珠,愣是把公子幽几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感觉被当成肥羊宰了,可莫名觉得很有道理怎么回事? 算了,他们听雪阁又不差钱,要买当然是买最好的了。 公子幽再度敲了敲柜台,“行吧,那你赶紧叫人把东西都准备好,送到天下第一楼的天字号雅居中去。” 他话音落下,银面立马从腰包里摸出四张一百两的银票,一字排开放在柜台上。 十九收好银票,高兴地道:“好嘞!客官您稍等,无聊的话可以看看咱店里其他药品!您是咱们药店的大顾客,又是第一次光顾,再送您一瓶神仙水的试用装!” 说罢,便献宝似地双手奉上一个青枣大小的漂亮小贝壳。 银面精神一振,他早听闻神仙水是由雪参玉露改良而来的奇药,正打算买几瓶试试呢。 小贝壳被打开,露出里面散发着淡淡药香,碧绿晶莹的膏药。 公子幽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该说不愧是试用装吗?份量大概也就他的指甲盖那么大! 他目光探究地审视十九,“小兄弟,听你的口音也不像大周人?” “客官好耳力,其实在下来自东楚!”十九冲他笑了笑,然后作揖暂时告退,交代店内小厮去筹备东西。 公子幽:“……” 东楚人……难怪了…… 远处角落里的云苓看见这一幕,差点没笑翻过去。 萧壁城老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寻思着记忆里的十九并不是这副性子啊? 记得云苓刚把他救回来那会儿,这孩子可自闭了,谁跟他说话都不带吭声的。 萧壁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这些话术,是你教的?” 云苓乐呵呵地道:“人家是无师自通,我要有这时间和本事,早成京城首富了。” 十九这孩子真不错,不但有医药天分,还有经商头脑,年纪虽小但前途无量啊! 萧壁城:“……” 拿纪念品宰外国游客什么的,该说不愧是东楚人的传统艺能吗? 第 415 章 连名字都这么像 云苓见萧壁城满脸一言难尽的神色,忍不住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发现十九这孩子性格变化有点大,一时有些惊讶。” 云苓笑着解释,“他还是个孩子呢,性格本就如此,之前是因为受苦落难才消沉的。” 自打从东楚九公主第五瑶口中得知,老幺曲璇玑的情况无忧之后,十九便放下了一桩心事,人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作为国公府小少爷,十九自小就被宠爱着长大,实际少年孩子心性很强。 之前云苓因为事情太多太忙,一直没空顾及爱德华那边,还是十九主动替她接下了这个担子。 爱德华不熟悉大周口音,但能和十九用东楚话交流无畅。 爱德华一直很想走访民间各地,搜集故事撰写他的东方游记,十九帮着出了不少力,还经常来药馆协助打点生意。 云苓见他做事热心勤奋,便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福利。 十九在药馆里做推销员,但凡是他成交出去的订单,全部单独记账,并给他销售额十分之一的提成。 萧壁城忍不住拔高声音,“十分之一的提成?” 那这小子刚才不是一下就赚了四十两银子! 想他堂堂西周战神,每个月也不过能从媳妇儿手里领三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多一文都没有。 而十九这小子动动嘴皮子,就轻轻松松赚了四十两…… 萧壁城羡慕嫉妒恨,就差在心里咬起小手绢来。 “那他一个月得赚多少啊?” 云苓想了想,答道:“我记得上个月的话,好像是八百多两银子吧。” 十九唇红齿白,长相俊俏出众,每次他在的时候都能吸引不少女性顾客。 偏他又嘴甜讨喜,常哄得那些千金太太们喜笑颜开,经常能谈下大额订单来。 甚至每次药店上新了什么商品,十九也能推销的极好。 “之前受宫变影响,一开始药店的生意没那么好,如今四月才过了一半,但他的提成已经有六百多两了,想必到月底前定能破千。” 一千两! 萧壁城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默默流泪。 这孩子每个月赚的钱,都快赶上他每年的爵禄了,怎一句扎心了得? 他忍不住道:“十九还小呢,心性未定,兜里揣这么多银票,万一被骗了亦或是被盯上拐走怎么办?这样太不安全了,不如把他的银票都交给本王,本王来替他保管。” 云苓:“……你还要不要脸了?想要钱就直说。” 萧壁城被看穿了小心思,厚着脸皮商量道:“那如果我也能谈成生意,是不是也可以拿十分之一提成?” “你还想来药馆兼职打工?”云苓好笑地看着他,“怎么,难道平时每个月的零花钱不够你用?” 萧壁城神色有两分忸怩,“……手头是有那么点紧张。” 云苓眯了眯眼睛,“王爷啊王爷,想当初咱们俩刚成亲那会儿,在你手里五十两银子够靖王府上下用一个月,如今一个人三十两银子就不够花了?” “说!”云苓重重一拍货架,眯着眼低声威胁道,“你背着我在外头都干嘛了?” “我哪敢做什么?”萧壁城讪笑了两声,求生欲很是强烈,“不过是每次出门吃饭的时候,不管云泽还是容湛,个个随手一掏就是百两银票,相较之下我着实相形见绌了……”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想体会一下有钱人的感觉而已。 男人嘛,在外面都是想要面子的。 以前萧壁城不在乎这个,但容湛那货可是他的旧情敌,如今出门在外应酬,处处被对方压制一头,心里难免不得劲。 云苓见他怪可怜的,大发慈悲地道:“行吧,等回府我就让乔大人从账房拿一千两银票给你随身带着。” 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惊喜砸昏了萧壁城。 “当真?” “先说好,拿着出去炫耀可以,但是不能花,更不许弄丢了,否则我跟你没完!” 萧壁城俊朗的面容展颜一笑,高兴地点头,“嘿嘿,媳妇儿你真好。” 虽然只能看不能花,但并不要紧。 哈!今后他也是怀揣千两银票巨款的有钱人了! 另一侧的货架角落里,公子幽一行人已经暗中关注云苓夫妇很久了。 见脸色黑沉冷硬的靖王突然变了神色,笑的和过年了一样开心,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搭讪。 “敢问二位,这边货架上的是什么药物?” 美男主动搭讪,又是人傻钱多的大客户,云苓自然乐意为其解惑。 她笑容可掬地道:“这边是我们刚上新的药物,对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还能治断骨重生。” 公子幽高高挑起眉头,讶异地道:“治断骨重生?” 要知道,这世间只有一种可以治断骨重生的奇药,那便是初代听雪阁阁主所亲手研制的黑玉续断膏。 不过那玩意儿的配方,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因此听雪阁内也无法再产出此药。 如今存世的黑玉续断膏,可谓用一盒少一盒。 蔷薇也讶异道:“你们不是在吹牛吧?” 听雪阁中有一名红令阁员唤作灵素,最精通擅长医毒之道,一直想通过遗留的黑玉续断膏琢磨还原出配方,却多年无法得偿所愿。 早听闻靖王妃医术高深莫测,竟然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壁城不喜欢这么漂亮的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媳妇儿看,不着痕迹地挪步挡住公子幽的视线。 他收敛了几分笑容,淡淡笑着客气道:“此药名唤白玉续断膏,的确有断骨再生之效,价格每瓶一千两银子。” 药馆里平时也有售卖跌打损伤膏药的,但白玉续断膏效果实在逆天,又用了许多珍稀药材,所以定价比神仙水还要高出一倍。 公子幽眯了眯眼睛,“白玉续断膏?”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一如往常地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随手拿起一盒打开看了看。 如羊脂玉般白皙晶润的膏体映入眼中,一股浓郁的奇异药香随之蔓延在空气中。 银面和蔷薇对视一眼,皆是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惊色。 这味道…… 听雪阁内的红令成员都不会觉得陌生,因为这药香味与黑玉续断膏有着六分相似! 白玉续断膏,连名字都这么相似,是巧合么? 第 416 章 单纯想交个朋友 公子幽将药盒盖上,一向慵懒的语气多了几分认真,"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断骨再生四个字听起来太过不可思议,敢问这等世间奇药是如何研制出来的?" 其实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说出这番话,更多的是想探究靖王妃是如何制造出膏药的。 云苓微微一笑,“独门秘方配制,恕不可轻易外泄,公子不必担心药效有假,我与靖王爷愿意以靖王府的名义向你担保,方才绝无夸大之词。” 尽管早就知道云苓夫妇的身份,公子幽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怔色,随即合扇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 “原来是靖王殿下与靖王妃,在下公子幽,南唐京都人士,久仰二位大名,失敬失敬!” 萧壁城虚扶一礼,“不必客气。” 公子幽眉头舒展,弯唇笑道:“既然两位都亲自作证担保了,那这白玉续断膏定然不是凡物,我也就放心了。” 萧壁城难得缓和神色,“阁下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的药馆是有售后服务的。你拿回去用了发现不好使,随时都能来药店找人,只要情况属实,不管是药物换新还是退款都没问题。” 公子幽含笑点头,见他们不肯提关于配方制作的半点消息,便没有深入追问下去。 “既如此,在下想买十盒白玉续断膏。” 萧壁城暗自咋舌,好阔绰的气派,随便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啥时候他也能有这样一天啊? 云苓也面色微讶,不过关注的重点跟萧壁城不一样,“这位公子,若是寻常的腿脚骨折,仅需一盒续断膏便能医治。” 买这么多盒,难不成家里有人被大卡车碾成全身骨折了吗? 公子幽轻咳一声,神情带上了几丝肃穆沉痛,随口胡诹了一个理由。 银面心里嘀咕,少阁主您可真是个大孝子。 云苓:“……” 她刚才就是随口一吐槽,还真有这种事啊?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云苓适时地做了个悲伤的表情,然后好心提醒道,“但如果是这种经年旧伤,必须要重新将骨头打断再上药才行,令尊只怕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都一把年纪了,再把全身骨头打断的话,只怕伤还没好命已经去了半条。 公子幽神色坚决地摇头,“多谢靖王妃好意,但重新站起来是家父多年的心愿,如今既然有这等奇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试。” 这些话当然都是借口,他不过是想买回去,让手下的人来仔细研究一番罢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夸他孝顺。 “……公子的孝心感天动地,不过这药刚研制出来不久,我手中也只有五盒。” “我全都要了!” 萧壁城觉得这男子当真是人傻钱多,他生怕对方反悔,以最快的速度把五盒药膏都装了起来。 末了他轻咳一声,还不忘补充道:“这是药馆的新品,暂时还没有参与任何优惠折扣活动,也没有赠品。” 白玉续断膏不是常用药物,这男子一口气买五盒,想来今后也不会再买。 因此萧壁城觉得,赠品什么的还是算了,没必要。 他是赚不到银子,但可以省银子啊。 公子幽抽了抽眼角,总觉得靖王跟传闻中描述的冷面无情不太一样。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银面和蔷薇,微抬下巴吩咐道:“你们二人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等会儿一并结账。” “是!多谢公子!” 银面和蔷薇得了命令,立刻开始了扫货模式,不一会儿就挑选了一堆瓶瓶罐罐。 云苓大致扫了一眼,那个银面别的东西都没选,只拿了神仙水一样药物。 唤作蔷薇的貌美女子买的东西就多了,基本把云苓店里的药妆都买了个遍。 除了各种内服外敷的药物外,云苓从养颜方面发展了不少护肤品,这些被百姓称作“药妆”的东西已然成了有间药馆的一大特色,极受京中少女妇人们的青睐。 在营业销售方面,药妆甚至已经占据了药馆利润的大头。 不论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很好赚的。 “靖王妃同款药妆护肤品,长期坚持使用,你也能和靖王妃一样美!” 云苓注意到,除了药妆之外,蔷薇还买了不少安魂香。 安魂香便是由突厥皇室奇毒——魂消香,仿制演变而来的。 当初云苓曾想过对这种香进行复刻和量产,后来也实现了这一目标,无毒无害的新品安魂香,如今也成了城中失眠人士们不可或缺的熏香。 在山寨和高仿这方面,云苓是专业的,并且最后进行过改良的成品,往往比原物更加优秀卓绝。 谁让她上辈子就是专门搞这个的呢? 要知道当初为了逃离组织,她可是偷摸研究仿制了十几年的病毒抑制剂! 连组织都只能抑制的神经病毒,愣是让她给破解山寨出了进化版本的解毒剂。 看着柜台上的一大堆东西,十九咽了咽激动的口水,好半天才算出最终的价格来。 “一共是……五万八千四百两!客官请查收您的购物清单小票!” 光是单价五百两的神仙水,就一次性购买了一百瓶。 公子幽甩了甩扇子,看都没看那清单一眼,懒懒地吩咐道:“银面结账。” 萧壁城听得眼神都直了,这可是一笔近六万两银子的买卖啊! 云苓也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公子幽闻言也笑得亲和,“王妃真是个性子热络的好人,说起来在下也觉得与王妃一见如故,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呢。” 云苓笑颜如花,“哎呀!那可真巧,想必这就是缘份吧!” 生意和银子什么不重要,她就是觉得这个公子幽蛮有意思的,单纯想交个朋友。 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萧壁城忍不住绷紧了脸。 呵,不就是有钱么! 第 417 章 早晚活活被冻死 云苓指挥着药馆里的小厮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又一路闲聊着亲自把公子幽送到了外面。 一番接触后,她得知公子幽家中几代行商,腰缠万贯。这次前来大周京城,是为了寻找一位多年未见的亲戚。 待分别之时,两人果真已如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熟络亲切。 云苓笑着客套地道:“礼就不用备了,来了请你吃饭。” 这么讲究的人,应该不会真的不带礼物上门吧? 二人双双挥别,公子幽乘坐的马车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萧壁城仍旧紧绷着一张脸,忍不住道:“就是个过客而已,你跟他胡扯那么多干嘛?” “什么胡扯,我这叫广交天下好友!” “就差把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都交代出来了,本王帮乔烨相亲的时候都没说的这么细。” 云苓解释道:“我那是为了跟他套近乎,好让他以后能多光顾咱们的生意。” 萧壁城皱眉,忍不住道:“可你不觉得这几个人有些古怪么,一来就买这么多东西……”首发 十九笑道:“王爷姐夫多心了,他国游客大肆采买各种东西很正常,公子幽这样的人放到东楚随地可见。” 他从小在东楚长大,已经习惯了他国人士在各种店铺面前排队疯抢的画面。 萧壁城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寻常人怎么会大肆采买这么多伤药?” 他虽然拿神仙水当美白护肤品,但这玩意儿本质上是外伤圣药,所以才价格那么昂贵。 一群人初来乍到大周,对珠宝特产与风俗吃食丝毫不关注,第一天却往他们这药馆里跑? 萧壁城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云苓想了想,不确定地开口。 “他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不会是想带回去倒买倒卖吧?” “几乎把咱们药馆里的东西买了个遍,搞不好还想钻研破解咱们的配方呢,刚才他就问过白玉续断膏是怎么做的。” 萧壁城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只能顺着云苓的想法猜测。 云苓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那倒不必担心,我的配方可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算侥幸破解出来了,别人手里也未必有原料。” 不过公子幽家里行商,要是愿意帮忙打开在南唐的销路,她倒是愿意和对方合作,也不介意分一杯羹给他。 * 天下第一楼。 天字号雅居内,熏香袅袅。 公子幽在胸怀处塞了足足三个暖袋,微舒地长喘了口气。 “关于孔雀翎的消息,银面你打探的怎么样了?” 他们这次来大周的目的有很多,但最主要的任务是寻人。 银面正色道:“回少阁主,根据内阁弟子上报,之前大周内乱的时候,有人听闻孔雀翎在皇宫中现世,但不知是被何人持有。” 孔雀翎是听雪阁的独门暗器,并且只有嫡系一脉才有资格持有。 公子幽若有所思,“看来小姨如今潜藏在大周皇宫中,难怪娘这些年来一直寻不到她,听雪阁不喜欢和朝廷打交道,跟大周朝廷更是不曾有过往来。” 他的母亲有个妹妹,名唤公子婉。 当年他的父亲在娶妻生子后,竟然又看上了小姨,并向老阁主提出希望二女共侍一夫。 老阁主为了听雪阁的利益发展,决定向对方妥协,因此惹来了母亲的嫌隙,愤而与小姨决裂。 小姨对父亲并无妄想,也不愿姐妹之情破裂,选择叛逃出听雪阁。 而听雪阁对叛徒一向不留情面,哪怕是亲女儿,老阁主也同样下了杀令,小姨从此再无踪迹。 他的母亲这些年来一直很后悔,年轻时被冲昏头脑,竟为一个渣男而选择与亲妹妹决裂。 于是在接任了听雪阁后,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对方的下落。 找回妹妹是母亲多年来的心愿,更是临终前托付给他的遗言。 银面挠头猜测道:“婉姨不会做了周帝的妃子吧?” 蔷薇出言否定,“我已经打听过了,周帝的所有妃子都诞下过子嗣。如果婉姨做了后妃,那她的孩子必然也会和少阁主一样,饱受寒毒折磨之苦,可大周的一众皇子都很正常。” 说起这寒毒,三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许多年前,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与南唐皇帝相恋,最后却惨遭背叛,并身中苗疆奇蛊。 这蛊毒会随着生育代代相传,令后代饱受折磨痛苦,且男子的症状比女子更为严重。 银面不确定地猜测,“若婉姨不是后妃的话,会不会隐藏了身份跟在某个妃子身边做事?” 公子幽思索了一番,沉声道:“不论如何,先从周帝的后宫调查,务必确认小姨如今的身份。你行事的时候小心些,我听说大周皇宫有一支火枪手组成的巡逻军,可在百米之外夺取性命于一息之间。” 银面正色道:“属下会万分小心的!” 话音落下,却见公子幽墨眉紧拧,唇色发白。 银面和蔷薇一看便知他的寒毒又发作了,赶紧将炭火盆烧燃,又将新买来的暖袋发热后,将床榻和被窝塞了个严严实实。 公子幽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片刻后微微舒缓了些许神色,懒洋洋地开口。 “你们两个出去吧,我一个人待着就行。阁内弟子每三天会上报一次胧儿的消息,你们若收到信件,要第一时间送到我手里来。” 二人不敢打搅他休息,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直到走远后才敢小声说话。 银面小声嘀咕,“少阁主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惦记月胧夜,再不想办法把麒麟果弄到手,早晚活活被冻死。” 更何况,那人可是南唐皇室血脉,与听雪阁有着血海深仇。 第 418 章 此毒无方可解 蔷薇瞪他,“那你倒是想办法把麒麟果弄到手啊!” 想压制公子幽体内的寒蛊余毒,必须以麒麟果入药,可这玩意儿只有苗疆两派的人手里有。 两边都愿意给出麒麟果,但北疆的条件是除掉秦帝的妃子风留情,南疆则要求他们报复西周靖王妃。 银面皱起苦瓜脸,“我倒是想啊,可苗疆两派提出的条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北疆那边已经失利一次了,如今北秦那边根本查不到风留情的踪迹,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话说回来,北疆与北秦隔着千万里,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起,为什么要杀秦帝的妃子啊?” 蔷薇叹了口气,“因为南疆想把风留情找回去做圣女,好与北疆抗衡,北疆自然想除掉她。” 说起这南疆与北疆的恩怨,也算是源远流长了。 百年前两者原本是一家人,却在南唐皇室的手段下,硬生生分裂成了南北两疆。 论帝王心术,不得不提南唐那位传奇般的先帝,凭着一己之力,不但重创了听雪阁,还把苗疆一分为二。 银面吃惊:“她竟然有苗人血脉?” 蔷薇点了点头,“风姓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姓氏,传说中女娲与伏羲便姓风,苗人信奉女娲,王族便世代以风姓自居。风留情的父亲是苗疆王族嫡系,只不过他是苗人和汉人的混血,所以一直不受待见,成年后就被驱逐出苗疆了。” 对方一路辗转到北秦,浴血打拼多年做了大将军,并又与汉人结合诞下二子一女。 苗疆内部斗争了许多年,如今南疆想要扶持一个圣女和北疆抗衡,却发现王族的后人在互相残杀中都死的差不多了。 大长老一拍脑袋,想起当年还有个驱逐的后裔,在汉人麾下做了大将军,得知风留情的处境后,便动了把人弄回来的心思。 蔷薇解释完,继续道:“就是这样,北疆想先下手为强,便以麒麟果为筹码要听雪阁除掉她。” 银面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怎么都没法把“圣女”两个字和风留情联系在一起。 印象里,所谓的"圣女"应该都是出尘圣洁的,清丽婉约的,但风留情跟这几个字压根儿就完全不沾边。 那女子是圣女身旁吃人的凶恶神兽还差不多。 银面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一大串信息,随即又问道:“那南疆又为什么想杀靖王妃?” 银面听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些蛮夷之间的关系可真乱啊……” 不过突厥和苗疆都仇恨中原,会联合起来针对汉人也并不稀奇。 蔷薇面色愁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麒麟果弄到手?” 他们原本以为风留情只是个冷宫弃妃,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哪知对方背后有摄政王保护,还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 可西周靖王妃背后所牵扯的势力就更庞大了。 她与风留情不同,乃是大周民心所向,被百姓奉为神女,将来更会是成为一国之母。 要是动了靖王妃,蔷薇可以肯定听雪阁必然会遭到大周的猛烈报复,除非他们有本事做的悄无声息。 这也是听雪阁迟迟没有答应南疆的原因,如果能除掉风留情,他们绝不会考虑动靖王妃。 可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这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居然会是同门姐妹? 银面往深了一想,心里绝望,“……就算我们拼尽全力除掉风留情,靖王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觉得拿到麒麟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咱们要不然还是先替少阁主找个风水宝穴吧,反正听雪阁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时候多烧点纸钱供奉阎王爷。让他通融通融,让少阁主下辈子投胎投个好人家。” 蔷薇:“……” 虽然银面的话相当欠揍,但她也觉得少阁主这条命十有八九保不住。 心情陡然沉重下来,蔷薇仍不死心地发问。 “你说靖王妃的医术那么神,有没有可能治得好少阁主?要知道,燕王的寒毒就是她治好的。” 说起来,燕王当初所中的寒毒就是南疆提供给突厥的,那毒跟公子幽体内的寒毒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简单来讲,差不多等同于爷爷和孙子的关系,都是由剧毒冰蟾所制的。 银面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问过灵素,他说燕王体内那点寒毒跟少阁主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想治好少阁主是没可能了,能做的只有尽力缓解他的症状,让他能活下去。” 灵素的医术之高超,未必在靖王妃之下。 他说过,此病无药可医,此毒无方可解。 他们的少阁主,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可奈何。 第 419 章 不做太子妃还来得及吗 听雪阁这边一片愁云惨淡,靖王府那头也好不到哪去。 云苓才从药馆回来,就见福公公送了一大箱子书过来。 “王爷王妃,这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叮嘱老奴送来的,二位不久之后便要迁入东宫,有些事宜要提早熟悉才行,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从礼仪宫规到东宫每个部署机构的职能,大小事宜全都讲解的极为详细。 云苓看着这些书就两眼一抹黑,她宁愿到处奔波跑腿,也不想看这堆天书! 她虽然脑瓜子聪明记忆力又强,但从灵魂到骨子都是个现代人,这些繁文缛节实在是难以学进去。 宫规礼仪方面,萧壁城倒是觉得还好,只是他也没有过当太子的经验,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些书本。 福公公笑盈盈地道:“王妃,太上皇说他也不指望您能尽数遵照宫规和旧制来做事,但希望您多少认真看看这些东西,至少心里有个数,待三个月后会对您进行考核。” 云苓懵了,“什么,还有考试?” 没错,作为一个国家的接班人,太子和太子妃也是要每天上课的。 所谓的“东宫三师”,便是指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这些虚衔没有实职,专门在东宫负责辅导教学太子。 同时,也会有专门的学士和嬷嬷对太子妃的各个方面进行培育教学。 福公公好心提醒,“王妃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派人跟老奴说一声,太上皇会单独安排人为您提前讲学的。” 云苓:“……” 福公公交代完所有事宜后便离开了,挥一挥衣袖,留下能堆成小山的书本册子。 云苓几乎想要仰天长啸,哀嚎三声,她现在不做太子妃还来得及吗? 刚才还大赚了几万两银子的喜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壁城有些心疼地建议道:“夫子讲学枯燥无味,不如让顾兄来教你吧。” 作为摄政王,顾长生辅佐了北秦幼帝很多年,论起教导太子帝王,这里没人比他更可靠有经验,萧壁城也有心向对方请教一番。 明明身处古代,却有种青年夫妻白天挣钱养娃,晚上还要挑灯夜读考取证书的错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好在顾长生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师,更懂得因材施教,尽可能把种种复杂的东西简单易懂地讲解给云苓听。 除此之外,他喝药养身的空闲时间,还贴心地为云苓整理了考试用的重点笔记。 看的云苓心下感动不已,连声直呼:“大哥!你真是我亲大哥!” 这个二姐夫她认定了! 顾长生忍俊不禁,他在皇家年龄小却辈分大,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如今因留情而爱屋及乌,待云苓当真满心都是兄长关怀。 留情习惯了每天早起训练运动,如今不得不躺在床上,浑身骨头都发痒一样的难受。 好在有顾长生时常陪伴在一侧,与她闲聊府内或城中之事,打发打发无趣又漫长的时间。 他拿着云苓写作业的册子,一边批改一边笑着点评。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顾长生笑的很真实,有温度。 她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在这里过的开心么?” 顾长生弯唇,打趣道:“三妹是个精灵古怪的好学生,同样是授课,比起我那侄儿来,教三妹打理江山要有趣的多。” 这里没有猜忌和试探,只有真情与温暖。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留情能感觉到,顾长生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她心底突然破天荒地生出一个念头,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要把这个男人也从北秦皇宫那个牢笼中解救出去。 顾长生见她出神,正欲询问,却见霜梨前来传信。 留情问道:“不是在休假么,大叔又叫苓妹进宫干什么啊?” 本来约好了今晚一起玩斗地主的。 霜梨恭敬地温声答道:“奴婢也不知,但好像说是丽嫔娘娘身体不适。” 第 420 章 丽嫔的真实身份 昭仁帝总共没几个妃子,封皇后死了,李贵妃被降位,良妃被禁足。 唯一没有犯错被罚,便是一贯深居简出,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丽嫔了。 虽说后宫人不多,可不能没有人打理。 面对这个深藏不露的妃子,昭仁帝内心多少是有些忐忑的。 在下旨之前,他先特地亲自去后宫找了一趟丽嫔。 “参见陛下。” 丽嫔见到来人,起身就要行礼,却被昭仁帝飞快伸手扶住。 “爱妃不必如此多礼,老六说你这两天身体不适,在榻上歇着便是。” 身旁的映秀姑姑忍不住多打量了昭仁帝几眼。 昭仁帝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病了,朕来看看你,顺便说点事。” 他想让丽嫔协助李贵妃打理宫务,但在此之前,他必须搞清楚丽嫔和听雪阁到底有什么关系。首发 之前一直忙于政事顾不上丽嫔这边,现在终于有空了,也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 丽嫔知道昭仁帝早晚会来,神色很是平静,她柔声道:“陛下是想问有关听雪阁的事吧?” 昭仁帝身形微顿,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从四品盐运使的女儿么,怎么会和听雪阁关系匪浅?” 丽嫔轻叹一口气,“一晃十几年过去,原以为臣妾会以丽嫔这个身份过一辈子,谁知世事难料,如今陛下问起,臣妾便也不再隐瞒。” “臣妾的真名唤作公子婉,如陛下所猜测那般,是听雪阁嫡系一脉的后人。” 丽嫔将自己的真实来历一一道出。 当年姐夫对她动了情,她因不愿姐妹共侍一夫,也不想姐妹反目成仇,于是选择逃婚叛出听雪阁。 也因此被视作叛徒,遭到了阁内的追捕和杀令。 “映秀是听雪阁内的紫令弟子,与臣妾从小一同长大,我们二人辗转躲藏至大周境内,意外遭遇洪涝之灾,有幸被一个孤女所救下。养伤期间,臣妾某次外出归来,却见救命恩人惨遭贼人毒手。” 一番调查打探之下,她才知道恩人是大周朝廷官员,从四品盐运使郑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 郑大人得知其存在后,想要把人接回去,却被继室夫人抢先下了毒手。 “臣妾为报救命之恩,就以恩人的身份继续活了下去,并回到了郑家替她复仇,而后因选秀入宫,侥幸被选中留在宫里侍奉陛下。” 若把丽嫔年轻时的经历撰写成故事话本,也堪称一段小传奇。 那会儿她虽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但却是听雪阁精心培养的传承人选之一,带着映秀姑姑在一个小小的后宅里,可谓翻手云雨,没有能匹敌的对手。 作为是听雪阁叛徒,丽嫔并没有抵触入宫选秀。 阁内与大周皇室毫无关系往来,她若入了宫反倒是件好事,听雪阁再也不会找到她。 只是谁能想到世事难料,她为自保而使用了孔雀翎,从而暴露了身份。 丽嫔平静的目光中带上了两分歉意,“虽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但臣妾并不知听雪阁是否还在追杀我这个叛徒,而今暴露了身份,或许会给陛下添麻烦。” “臣妾自知欺瞒天子罪责深重,只求陛下看在多年情分上网开一面,臣妾自愿离开皇宫,绝不为您带来半分忧扰,只是玉和年纪还小,他……” 不等丽嫔说完,昭仁帝有些坐不住了,他微沉着脸打断了对方。 “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你从哪儿来,真实身份是什么,如今你就是朕的妃子,老六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会赶你们走?” 丽嫔这些年不争不抢,从不参与后宫斗争,在教养儿子上也没有问题,可谓是他最省心的妃子。 那他成什么人了! 昭仁帝继续郑重承诺道:“你是朕的女人,朕是你的夫,以前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你又没犯什么大错,纵然冒名顶替入宫也是因为身不由己,朕不会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你,你和老六安安心心待在宫里便是。” “就算那听雪阁当真找上门来,朕堂堂大周天子还怕了他们不成?若连你们母子都护不住,朕还算什么皇帝!” 丽嫔静静地听着这番话,浅浅露出一抹微笑。 她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对情爱一事看得不重,这么多年来对昭仁帝的感情也平静无波。 不过这会儿听到昭仁帝的保证,她心中还是淌过些许暖流。 丽嫔浅浅含笑着点头,“臣妾多谢陛下怜爱。” 两人深入交谈一番后,昭仁帝提出希望丽嫔能帮忙打理后宫。 十几年来,他从不记得丽嫔犯过什么事,无论是面对笑里藏刀的封皇后,还是张扬易怒的李贵妃,她都滴水不漏进退得当。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丽嫔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得不说这份心性手段和能力,更在太上皇看中的大封氏之上,更甩小封氏十条街。 丽嫔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应下了,“臣妾自然愿意为陛下分忧。” 昭仁帝很是高兴,“你在宫变时有救驾之恩,一会儿朕便下一道旨意,封你为德妃。” 他不打算把那一半执掌凤印的权力还给良妃了,目前看来良妃不是个能寄予厚望的,这都多少天过去了,还闹的五皇子一个头两个大。 昭仁帝希望今后宫里的大小事务,一切能慢慢以丽嫔为主导,所以打算提升她为四妃之一。 丽嫔何等玲珑心思,立刻就明白了他提升位分的目的和打算,摇着头拒绝了。 “多谢陛下厚爱,但臣妾身体有痼疾,怕是不能完成陛下的重任,待良妃娘娘禁足结束后,便将执掌凤印的权力归还于她吧。” 她如今已三十多岁,身体远不如年轻时那会儿了,纵然想替昭仁帝分忧也要量力而行。 昭仁帝这才想起来,丽嫔好像老是生病怕冷。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身体有什么痼疾?老三媳妇儿虽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但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叫她来给你看看,定然能治好!” 第 421 章 相赠孔雀翎 丽嫔欲言又止,但想着已经和昭仁帝坦诚过往,便没有再隐瞒自己身中寒毒一事。 “臣妾的先祖曾中过苗疆冰蚕蛊,因此体内留下了代代相传的寒毒,比常人更加畏寒,此毒无药可解,一到阴雨天便四肢僵硬发冷,难以动弹。” 在宫里这十几年,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御医前暴露过身体的异样。 昭仁帝神色惊诧,“既然会世代相传,为何老六看着一点事没有?” 丽嫔神色感慨,“玉和是侥幸有上天庇佑,他生来奇经八脉易于常人,所以不受寒毒侵扰。” 若单看六皇子经脉奇穴,他绝对是个练武奇才,可惜恰恰因为有寒毒影响,他反而空有一身好资质不能习武。 但丽嫔心里也没有太惋惜,只觉得庆幸,能用天资换一世安康也是值得的。 何况就算不能习武,她亲自教授对方如何操纵使用暗器,也能有自保之力。 昭仁帝听完,只觉得这些江湖奇闻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丽嫔,你不要太悲观,之前老五也中过寒毒,症状跟你描述的差不多,一到阴雨连绵的天气就疼的难以入睡,可老三媳妇儿不是照样把他治好了?” 虽然云苓总是气他,但昭仁帝对她的医术却是万分信任。 老三媳妇儿不是仙尊弟子么,定然是会仙术的。 丽嫔推脱了一番,却见昭仁帝仍旧坚信云苓能治这毒,非要让福公公把人请进宫来不可。 她拗不过昭仁帝的执着,只得任由对方把云苓夫妇叫进了宫中。 在去见丽嫔之前,云苓和萧壁城已经在昭仁帝口中提前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壁城神色讶异,“丽嫔娘娘是听雪阁的嫡系后人?” 昭仁帝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此事你们一定要保密,千万不可对外泄露半分,否则或许会给老六母子招来祸患。” 萧壁城神色凝重地点头,不用昭仁帝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先让云苓去看看丽嫔的身体情况吧。” 夫妻两个抵达丽嫔寝宫的时候,六皇子萧玉和也在。 六皇子正在帮丽嫔看着炭火盆,额头有一层薄薄的细汗,萧壁城也觉得这屋里着实有些热,可丽嫔却还裹着厚被子。 “三皇兄,三皇嫂!” 六皇子看到他们,习惯性地腼腆一笑,规规矩矩地向他们行了一个礼。 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有些形似狐狸的眼睛让云苓莫名想起公子幽,只不过六皇子的笑容很干净乖巧,气质与对方天差地别。 云苓率先走到丽嫔床边,“丽母妃,让我先来探一探您的身体状况。” 丽嫔点点头,尽管不报什么希望,还是配合地掀开了被褥,忍着寒苦之痛让云苓仔细检查。 萧壁城等人不好在一旁观看,便都在正殿中耐心地等着。 约莫快一个时辰后,云苓才终于从寝屋中走出来。 六皇子率先担忧地问道:“三皇嫂,敢问母亲的身体情况如何?” 他问道:“你诊断的怎么样了?” 云苓沉声如实回答:“丽母妃的情况不妙,她体内的寒毒跟御之中过的很像,但要更加深猛,而且这毒在体内盘踞了三十多年,已是寻常药石无解了。” 这种能够遗传的寒毒非常罕见,可谓是云苓研究生涯中见过最凶险的毒素之一。 放到现代的医学科技加持下,或许能够破解治愈,但在条件简陋落后的古代,单纯靠着药物和普通针灸根本治不了。 昭仁帝倒吸一口冷气,“竟这么凶险?这可如何是好……” 看丽嫔那受罪的模样,他实在是有些心疼。 听了这话,六皇子的神色也黯淡下来,担忧神伤地看着丽嫔。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替母亲痛苦。 萧壁城抿了抿唇,低声询问云苓,“你真的也束手无策么?” “我有个可以尝试的办法,但把握不大。” 早些时候,针对燕王的情况,她便是用精神力疏通经络来达到治愈目的的。 但燕王的症状较轻,寒毒只影响了双腿,丽嫔和他不一样,可能需要疏通全身经脉,这难度一下子大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好在,眼前恰恰有一个可以作为研究的对象。 昭仁帝眼神一亮,迫不及待地道:“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就算不能彻底治愈,哪怕叫丽嫔能舒坦些也好。” 云苓颔首看向六皇子,“听说六弟因为天生经脉异于常人,所以不受寒毒影响,我想先探究一下他经脉的特别之处,再针对丽母妃的情况进行治疗。” 只要能摸索出来这其中奥妙,她就能有较大把握救治丽嫔。 素来内敛的六皇子情绪激动,立刻给云苓行了一礼。 “多谢三嫂!只要能救母亲,不管试药还是试毒,让玉和做什么都可以!” 云苓忍俊不禁,怜爱地摸了摸这孩子的毛绒脑袋瓜。 “不会让你试毒,只是会在你各处穴位扎针,会比较痛。” 她扎的可不是普通的针,而是由精神力凝结的特殊力量。 “只要能治好母妃,再疼玉和都不怕!” 云苓点点头,“虽然暂时无法根除丽母妃的毒,但是我培育了很多珍稀药材,可以先配制一些药压制这症状。” 丽嫔得知这一切,不由得神色感慨。 她原本云苓诊断过后,能缓解压制一下症状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想到她竟然是冲着要根除这寒毒而去的。 “好孩子……多谢你为我如此奔波操劳了。” 丽嫔心中动容,低语几句让映秀姑姑去取了样东西来,亲手交给了云苓。 云苓打开匣子,却见里面躺着一根纯金铸成的小巧圆筒,通体金色散发着神秘光辉,华丽的让人目眩。 “丽母妃,这是……?” “这是听雪阁为嫡系弟子打造的独门暗器,孔雀翎。”丽嫔目光温柔地道,“这东西已经不适合现世露面,但通体由纯金打造,更镶嵌有不少价值千金的罕见珠宝,你把这孔雀翎拆了吧,金子和珠宝都能换成银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萧壁城:“……” 丽母妃送的这个谢礼吧……也不是不好,就是让他有点心情复杂。 云苓眼神一亮,惊喜地道:“我都还没能治好您呢,您真的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丽嫔含笑点头,“就当是给你们即将迁入东宫的贺礼。” 云苓顿时心中喜不自胜,摸着那漂亮的孔雀翎仔细观摩,随即笑容忽然微微凝固。 她看见孔雀翎腰身的地方,刻着极其细小的三个字——公子婉。 公子婉,这是丽母妃原本的名字么?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公子幽。 第 422 章 先下手为强 心思百转千回,云苓面上笑意不变,好奇地问道:“公子婉是丽母妃的真名么?这个姓氏很奇怪呢,我从来没听说过。” 丽嫔浅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不是一个姓氏,而是一个代称,不过你将它当做听雪阁嫡系的姓氏也没有问题。” “我的先祖,也就是听雪阁的初代阁主,她是个孤女,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先祖因为立下大功,被南唐的开国皇帝授以了公爵之位,对方本希望她能嫁给皇子之一,婚后冠以皇家的月姓。” “可先祖帮相恋的皇子夺嫡登基后,双方却反目成仇,自然也就没有成婚并冠上夫姓,于是她的后代便用公子二字代替了姓氏。” 云苓听完这番解释后,方才恍然大悟。 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其中公是爵位最高的,于是公爵的孩子,自然而然的就被冠以“公子”的尊称。 拿容湛来举例,他是镇国公的儿子,但如果称呼他为“公子湛”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一般不会有人这样叫他。 丽嫔看着她明悟的模样,微笑道:“先祖活了一辈子都没有姓氏,也并不在乎这些。并在留给后人的书信中提到,听雪就是听雪,她这辈子都不需要旁人施舍姓氏。” 初代阁主的名字就叫“听雪”,听雪阁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听雪阁继承先祖的风骨与遗志,嫡系子女不论父亲是谁,都只将公子作为自己的姓氏,寓意为女公爵听雪的后代。” 这便是“公子”一姓的由来。 昭仁帝等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对这位历史上传奇般的人物心生敬佩之情。 如果对方生在皇家,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女帝。 萧壁城从感慨中回过神来,却忍不住眼神莫名地和云苓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想到了那个古怪的“公子幽”。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公子幽的事。 待用完了晚膳以后,夫妻两个熄了烛火,躲在被窝里小声咬耳朵。 “目前看来,那个公子幽十有八九是听雪阁的人,” 萧壁城也点头附和,“四月春的天气,他还穿得那样厚,想必跟世代遗传的寒毒有关。难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你我都觉得公子幽长的与丽母妃有几分神似。”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公子幽与丽嫔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周京城,还直奔咱们的药馆来?”云苓心里有些不安,“你说他会不会是冲着情哥来的,所以故意接近我们?” 萧壁城神色凝重,“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也说不定是冲着丽母妃来的。” 云苓记挂着留情的安危,心事重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不管公子幽的目标是谁,可以确定他一定来者不善,等明天一早我们就立刻回府,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情哥他们。” 未知的危险已经潜伏在身边,她必须尽快做好完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萧壁城察觉到云苓的不安,不由得将她搂进宽广温暖的胸膛中。 “你别太担忧,我不会让她们有事的。” 云苓轻轻点头,语气沉沉,“我好不容易才和情哥重逢,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人伤害她。” 话落,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色。 如果公子幽当真冲着留情而来,必要的时候,她会先下手为强,将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萧壁城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只管放心,我不怕与听雪阁为敌,大周也不怕得罪他们。” 有他的承诺和安抚,云苓这才稍稍觉得心安,在他温热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公子幽还不知道,自己和云苓夫妇接触的第一天就已经光速掉马了。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下悬杀令,云苓已经蠢蠢欲动地想先把他干掉了。 公子幽躺在雅居的榻上,把自己裹的像个圆滚滚的蚕宝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暖袋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已经完全不想出被窝了。 蔷薇看见这一幕,眼底有些担忧,“那暖袋摸着实在有些烫手,少阁主会不会被烫伤啊?” 根据调配比的不同,云苓所研制的暖袋发热温度也不同,最高的可以达到五十多度。 蔷薇把暖袋握在手里的时候,只觉得里面的液体烫的让人有些受不了,可公子幽却一点不觉得痛。 银面听了她的担忧,小声嘀咕道:“可能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少阁主都快被冻死了,还会在意这个么? 公子幽斜了他一眼,不高兴地嚷嚷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银面装傻,“属下没说话啊,少阁主是不是冻的神志不清,出现幻听了?” “放屁!本公子全都听见了,你现在就给我去墙角倒立!” 银面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认命地走到墙角倒立,他怎么就老管不住这张嘴呢? 蔷薇幸灾乐祸,“活该你嘴贱。” 等灵素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见门口身着竹青长衫的男人,公子幽挑了挑眉。 “你终于到了,斩影那家伙呢?” 灵素绕开银面来到床前,朝公子幽行了一礼。 当下,听雪阁的四大红令弟子已经聚首了三人,都是公子幽得力的左膀右臂。 银面擅长易容伪装和变声潜行,蔷薇懂得催眠魅惑之术,灵素是个医毒皆通的药痴,杀手斩影的武功身法最为高强。 灵素问道:“少阁主眼下有何安排吩咐?” “旁的不用管,赶紧先用你的狗鼻子来闻一闻这盒膏药。”公子幽示意蔷薇把白玉续断膏给他。 灵素的嗅觉天生异于常人,能够精准快速地辨别出许多药物的成分。 他不明所以地打开药盒,怔了一瞬,随即满面惊色。 第 423 章 靖王府又遭贼了 “黑玉续断膏?不不,颜色不对,这是什么药?” “天心兰……银叶草……宁神花……这分明就是黑玉续断膏的配方啊?咦……也不对!” “这是什么味道,骨灵果,七窍莲……等等!这些玩意儿不是已经濒临绝种了么?” 看着灵素激动的语无伦次的模样,蔷薇开口解释。 “这是那个传闻中的靖王妃新研制的药,有断骨再生的奇效,名叫白玉续断膏。” 灵素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错愕。 他从记事起就在和草药打交道了,作为同道中人,他单凭眼力和嗅觉就能感受到,制出此药的人于医术之道的造诣极深。 “这玩意儿的用药和黑玉续断膏残方差不多,但比我钻研尝试所制的膏药更好!” 更让灵素震撼的是,里面除了一些以为珍稀的草药以外,还有不少他闻不出来的味道。 他自诩对药材的了解程度天下第一,没有他闻不出来的药材,如果有,只能说明那种药材他没见过。 但以听雪阁的雄厚财力,灵素什么奇珍草药没摸过,除非是医书上记载的已经灭绝的草药!首发 “我早就听说西周靖王妃培育出了一些原本灭绝了的奇株,原以为兴许只有一两种,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灵素深吸一口气,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素来斯文的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 “不行!今晚我一定要潜入靖王府探个究竟!” 他激动地留下这句话,竟是直接翻出窗外,从三楼之上一跃而下。 公子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又犯病了,蔷薇你赶紧去跟着他,千万别惹出事端来。” 灵素的性格大多时候稳重听话,但他是个药痴,为了寻找一株奇珍草药,甚至能在深山中风餐露宿整整三个月。 他早就对靖王妃培育的草药很感兴趣了,这次来大周便想会会对方,如今更是一刻也等待不了。 * 是夜,月黑风高。 听雪阁消息灵通,灵素知道靖王夫妇此时不在府中,心下并不紧张。 王府里的一众人也都早早歇下了,以他轻灵的身手,在靖王府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灵素便运气爆棚地摸索到了归田居的门口。 归田居原来是养家禽的地方,但后来已经被云苓和萧壁城进行过了大改造,如今面积扩大了一倍不止,放眼望去像是块巨大的菜地。 灵素刚走进去就看傻了眼。 只见数十只鸡鸭鹅被散养在里面,地里种着许多五花八门的东西,除了他眼熟的一些珍稀草药以外,还有种类数不清的瓜果蔬菜。 云苓能够靠精神力异能催长植物,所以种植的时候并不是很讲究,基本拿到种子就是一顿乱埋。 因此菜地和药圃混在一起没有划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甚至连家禽都直接散养了,省得老得人工施肥。 “咯咯哒!” “咕咕咕!” 灵素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母鸡随地下了个热乎的蛋,压弯了一株极为名贵的天心兰。 随后又有一只鸭子摆着屁股踩过宁神花,在上面拉了一坨新鲜粑粑。 “我滴个天爷嘞,作孽啊!” 灵素抓住胸口倒吸一口冷气,恨不得立马把这些家禽扒光了毛炖汤。 他再也按耐不住,赶紧上前轰走了一只正在啄药草叶片的大鹅。 “作孽……作孽啊……!” 认出那是一株医书上已经灭绝的草药,看着那缺了几个口的叶子,灵素心痛的无以复加。 但他还顾不上心疼,就被满地潜藏在瓜果蔬菜中的药草给震惊了,连连倒吸冷气。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灵素便在菜地里认出了不下十种草药,都是书上记载已经灭绝或是濒临灭绝的。 “靖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 灵素被刷新三观的同时,心灵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恨不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草药,在靖王府的后院里,竟然像杂草一样被野蛮地种在地里。 甚至沦落到与青椒茄子大白菜为伍…… 那些无比娇贵的草药,也比他费尽心思精心照料的长势更好。 灵素当场落泪,是他种植草药的姿势不对么? 他极力调整好复杂的情绪,心中蠢蠢欲动,蹑手蹑脚地走进菜地中。 蔷薇坐在墙头,压低声音恼道:“大半夜的,你来靖王府偷什么菜啊?” “嘘……我不是在偷菜,我要摘几株草药回去。” 虽然偷窃的行为不好,但灵素实在按捺不住了。 “这里有不少以前无迹可寻的奇株,对少阁主的毒或许有压制作用,我先偷一点回去试试。” 如果这些草药也能抑制寒毒的话,那他们就不用为了麒麟果去杀靖王妃和风留情了! 灵素兴奋地在云苓的菜地里偷挖草药,看见脚边的一株小番茄,还顺手摘了一个扔进嘴里。 “啧!这靖王妃是怎么做到的,连种出来的番茄都比别人甜。” 这位神奇的王妃难不成是神农氏之后? 菜地里的咕咕鸡们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对突然闯入的小偷展开了攻势。 动静越来越大声,远处暗色的角落里,一只庞然大物缓缓从酣睡中醒来。 几息后,一双巨大的金瞳出现在月色下,恶狠狠地瞪着来人。 “哇嗷呜——!” 震天的虎啸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骇人,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灵素脸色大变,“这块菜地居然有白虎看守!” 他恍惚间想起来,北秦是送过一只白虎作为神兽给西周靖王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圣兽级别的白虎居然会被散养,还被丢在菜园子里看守家禽! “我滴个天爷嘞!这可是猛兽啊,为什么不关起来!” 看着扑过来的猛虎,灵素吓得天灵盖都飞了,迅速闪身一躲。 他在山里采药也不是没见过猛兽,但体型如此巨大的老虎还是生平头一回见。 娘嘞!跟座小肉山似的,要老命了啊! 蔷薇面色发白地道:“发什么愣,跑啊!” 灵素这才抱起药草,慌慌张张地跃上墙头逃窜。 虎妞见自己肥胖的身躯扑了个空,气的呲哇乱叫,猛地朝墙头扑去,一口朝灵素的屁股咬去。 刺啦一声,灵素的裤子瞬间被撕成了破布。 “啊!” 灵素吓得叫了一声,也顾不得提裤子,赶紧捂光屁股跑了。 * 揽清院。 在虎妞嘶吼的第一时间,留情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她与虎妞有精神印记联系,知道归田居里闯入了偷草药的贼。 想起云苓给顾长生种的解毒药就在里面,她心下一紧,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就要起身去查看。 还不等留情把腿上的夹板揭开,顾长生就已经推门而入,沉着脸按住了她的动作。 留情急道:“菜地里遭贼了!你不去抓贼来我这儿干什么!” “我就是知道府里有贼人,所以才来你这里。” 顾长生看着她,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幸亏他来的快,不然留情的木夹板就按不住了! 第 424 章 老王生气了 留情抬高了声音:“苓妹给你种的药全都在菜地里呢,有没有派人去捉贼啊?” 她心中紧张,生怕菜地里的药出了什么岔子。 顾长生掰正她的脚,确定木夹板没有错位后,才沉着脸道:“我已经让月隐和星沉去查看情况了,靖王府的侍卫们也去捉拿贼人了,你就安心躺着吧。” “早前三妹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千万不要下床走动,怎么全当成耳旁风?”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听得留情微微一愣,因担忧而紧绷的身体也下意识松开来。 她不是没见过老王发脾气的样子,但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不管她闯下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哪怕是把北秦皇宫捅出个窟窿来,老王也从不冲她生气,反而百般维护。 留情愣愣地看着他,“那啥……你生气啦?” 顾长生紧抿着唇,目光落在她已经握起了剑的的手上,黑色的眼眸又是一沉。 他一言不发地拿走那柄剑,然后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青玉笛代替戒尺,用力在她掌心打了三下以示惩戒。 留情不怕疼,她掌心全是练剑磨出来的茧子,这“戒尺”落下来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痒痒的。 手掌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她清醒地意识到,老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于是飞快地开口。 “对不起,我错了。” 留情是直性子,知道自己错了,就绝不辩解否认。 “那些药草事关你的性命,苓妹把它们种出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我刚才实在担心,才会一时冲动,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顾长生紧绷的面色这才舒缓几分,其实留情的性子很直率,有时候她只是想法简单,但并不冲动鲁莽。 想到她今晚的急切和冲动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顾长生漆黑的眸底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他放缓了语气,“多爱惜身体,哪怕你是铁打的,也不能总是置自己的安危不顾,否则三妹该有多担心?” 他也会为此牵肠挂肚。 留情认真地点头,再三保证道:“这次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会好好养伤的,绝对不会拖迟你回北秦的时间。” 听到这话,顾长生眼底的笑意和温柔有一丝冻结,心头是难言的失落和酸苦。 留情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长生情绪的变化,但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只当顾长生还在生气,想了想诚恳地道:“你要是还不高兴,可以再打几下解气,哪怕给我两拳我也受着,绝对毫无怨言。” 顾长生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满腔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我为何还要打你?” “你不是还生我气么。” “我气你什么?” 此时此刻,顾长生的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这份冲动令他难以压制内心深处的情绪,话语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要气这个,难道就不能气你不爱惜自己?在我心里,你身上的伤势好起来远比我们何时回北秦更重要!” 留情沉默下来,房间里静可闻针落。 片刻后,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语气透着轻松愉快。 “老王,我活了两辈子,你是除了她们之外第一个这么关心在乎我的人。谢谢你,我感觉特别开心,能认识你真是件不错的事情。” 在不知道云苓的消息以前,是顾长生的出现让她感觉这场穿越也不算太糟糕。 留情纯粹而直白,心中的情感是什么样,话说出口便是什么样,这样的她让顾长生心下微乱,感觉有些无处安放。 夜风轻轻推开小轩窗,厢房内未燃蜡烛,长廊下灯笼的暖光交缠着月色淌进来。 留情的复古风沙滩裤从鱼戏莲叶换成了鸳鸯凫水,两条笔直的腿露在外面,顾长生陡然心跳加快,迅速别开了眼,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顾长生脑中空白,说话有些打结,“今晚闯进厢房是我唐突了,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月隐星沉的呼唤随之而至,“摄政王殿下!” 顾长生神色微变,迅速退出去关上了房门,阻隔了二人的视线画面。 月隐迅速地交代情况,“虎妞抓扑咬伤了对方,但地里种的东西被压塌了不少,我们二人担心药草受损,便没有跟上去。” 他们赶到归田居的时候,见地里的植株倒了一大片,便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把那些植株都抢救扶正。 星沉也开口道:“我们二人不识得草药,目前也不知归田居中损失如何,那贼人溜的挺快,且身法飘忽卓绝,叶侍卫已经带人去追了。” 顾长生点点头,“我去归田居中看看情况,你们二人在府内巡查一番,确保没有藏着其他贼伙。” “是!” 月隐星沉应下后,看了眼紧闭的厢房门,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 以前就觉得摄政王殿下对风妃娘娘的态度很不一样,如今看来,远不止风将军对他有救命之恩那样简单。 菜地出了事,摄政王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药材,而是第一时间迅速赶到了风妃娘娘这里…… 在他心里,风妃娘娘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 靖王府外,夜色下的灵素正在光腚狂奔。 那大老虎撕破了他的长衫和裤子,可若是伸手去遮挡,就拿不了手里的奇株了。 灵素内心纠结挣扎了一番,终是涨红了脸选择抛弃节操,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奇株要紧。 “反正大晚上的也没人看清我的脸!” 他自我催眠了一番,破罐子破摔地越过一个又一个瓦房顶,想把后方紧追不舍的人甩掉。 叶折风黑着脸,对前方的灵素紧追不舍。 今晚他刚从火枪营里回来,就听闻王府有躁动声响,得知有小偷闯进来,他二话不说立马带人去追。 但贼人身法飘忽诡异,很快便把靖王府的侍卫甩开,唯独他还能勉强紧跟。 只是看着月色下那个狂奔的屁股蛋,叶折风的表情一言难尽,内心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确定闯进来的是小偷,而不是什么有怪癖的采花贼么? 第 425 章 哪个挨千刀的 蔷薇看着灵素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灵素气喘吁吁地道:“……你快别在那翻白眼了,我的大腿被那老虎挠伤了,又抱着草药不方便跑动,赶紧想办法把他甩掉啊!” 身后那男人的脚力也太猛太快了,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有着堪比听雪阁高手的身法。 “活该,谁让你擅自行动的。” 蔷薇再次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灵素手里的药对少阁主有用,她才懒得搭理这头猪呢。 “我去缠住那男人,你往右跑。”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立刻分头行动。 眼见光腚小贼突然调转方向,叶折风正要加速追上,却忽然被一个深红色纱裙的女子拦住了去路。 他沉下脸,冷声道:“还有同伙?” 月色下,蔷薇的面容半遮在暗红面纱之下,看清楚叶折风的模样后,她的嘴角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 “哟~小侍卫模样长的还真是俊俏,姐姐我喜欢。” 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声音酥的让人脊骨发软。 叶折风却不为所动,目光瞥向光腚小贼快要消失的背影,迅速绕开蔷薇闪身追去。 不知道靖王府丢了什么,但他必须把东西追回。 蔷薇见叶折风不理会自己,眼神微沉,身法诡异地飘向他,直直撞进叶折风怀里。 “小侍卫别急着走呀~” 叶折风本能地扶住她,下一秒蔷薇的双手如水蛇般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他脸色一变,呵斥道:“松手!” 脖子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叶折风浑身防备地紧绷起来,立刻就要伸手反制蔷薇。 下一秒却听得耳边一阵娇俏的笑声,他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惑人的桃花眼里,大脑忽然放空,意识有短暂的迟滞。 “为什么要松手,你不喜欢姐姐么?但是姐姐很喜欢你呢……” 蔷薇摸了摸叶折风的脸,不得不说这个俊俏的小郎君实在是很对她的口味。 脸颊上游走的手指让叶折风浑身轻颤,迅速回过神来,随即心下一惊。 这女子竟然会蛊惑之术! 那是苗疆人才懂得妖术,叶折风第一反应便猜测眼前女子是外邦人的刺客或细作,杀心骤起。 “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夜潜靖王府!” 这男人的定力倒是比想象中强得多。 蔷薇眼神闪了闪,见好就收,决定不再多作纠缠。 “哎呀~小郎君还真是凶呢,今晚无意冒犯,还请多多海涵。” 随后她泥鳅般地从叶折风怀中溜走,分开前还不忘搁着面纱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咱们后会有期哦~” 叶折风脑中“嗡”的一声响,瞬间浑身紧绷地站在原地,两颊的温度烫的能煎鸡蛋。 他居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细作给调戏了!? 等叶折风回过神来,空旷的夜色下早已没了蔷薇和灵素的身影,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别让我逮到你!”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一个光屁股满大街狂奔的小贼,一个调戏良家男子的轻浮女细作! 压下一肚子的火,叶折风紧抿着唇回靖王府复命。 * 天字号雅居中。 公子幽看着狼狈的灵素,一头黑线加无语。 “先不用解释和禀报,赶紧去找条裤子穿上,怪辣眼睛的。” 银面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便见光屁股灵素的衣摆上有点点血迹,随即无比震惊地看向对方。 “什么情况,你大姨妈来了?” 公子幽:“……” 灵素涨红了脸,没好气地吼道:“闭嘴!你大姨妈才来了呢!赶紧去拿药和绷布来,我要上药!” 蔷薇随后推门而入,“今晚灵素夜潜靖王府菜地偷药,不小心惊动了看守菜地的白虎,不慎被咬了屁股,害得我跟着一起被侍卫追了一路。” 银面一颗心悬起,“你们没暴露身份吧?” “没有。” 灵素看见蔷薇,吓了一跳,立刻夹紧双腿,“我裤子都没穿,你能不能别这么随意!有你这样的女人么,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蔷薇轻嗤,“嫁不出去也不会看上你的,我可不会要一个大半夜光屁股在街上乱跑的男人做夫君。” 灵素:“……” 公子幽打断他们,“行了行了,赶紧给他上药,再找条裤子来穿好。” 大半夜的搁这儿遛鸟,合适吗? 伤在臀部,灵素自己不方便,只能是让银面帮忙上药。 银面不情不愿地接过了药膏和绷布,抱怨道:“为什么让我来啊,我才不想摸男人屁股呢……” 但让蔷薇和公子幽动手显然更不合适,因此他只能认命地伺候起了灵素的翘臀。 “你今晚牺牲这么大,都偷了些什么回来啊?” 灵素忍着臀部火辣辣的疼痛,脸色止不住的兴奋,将今晚在靖王府的所有发现都尽数道来。 “靖王妃的菜地里有很多奇珍异草,且长势极好,倘若有了这些药,就算没有麒麟果也能抑制少阁主体内的寒毒!” 一想到这里,灵素便觉得今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银面神色惊喜,“真的吗,太好了!这样一来的话,那我们就不用和苗人做交易,也不用刺杀风留情和靖王妃了!” “有救了有救了!少阁主有救了!” 公子幽听完这一切,面色复杂地低声感慨,“不枉我来大周一趟,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了……立刻通知下去,撤销对风留情的悬杀令!” 蔷薇也神色认真地附和道:“接下来我们要尽快与靖王妃打好关系了。” 灵素点点头,何止是如此啊,只要靖王妃愿意把那些药材卖给他们,听雪阁绝对把她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灵素忙道:“我们的身份还是必须隐瞒,今晚是我冲动偷了药材,靖王妃得知后一定会很生气。” 这药材当然不能白拿。 银面唏嘘道:“幸亏咱们当初刺杀风留情的时候失手了,不然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有庆幸之色。 * 云苓和萧壁城一大清早就立刻回了靖王府,还不等找到留情说急事,便听闻乔烨来报,昨晚有窃贼闯入了归田居中。 “菜地里的药草被挖走了一些,还被压倒了一大片……” 当然,是被虎妞那肥胖的身躯给压折的。 萧壁城惊讶,“菜地遭贼了?” 一听菜地受损,云苓赶紧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归田居,要知道那里面可种着不少给顾长生救命的药! 待看见地里乱七八糟的景象后,她差点气的差点昏过去,胸口不断起伏。 萧壁城也很心疼那些价值不菲的草药,但他更心疼云苓,“你缓缓,千万别把身子气坏了。” “这叫我怎么冷静的下来?”云苓指着一株小番茄,手指抖啊抖,“不仅挖我的药,居然还偷吃我的菜!这可是我改良了好久的新品种,一株才结十来个!” 她刚才数了数,分明少了一颗,看断处明显是人为摘取的痕迹。 那是专门给小老头儿培育的水果番茄,无比清甜润口,她自己都不舍得吃。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让我抓到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第 426 章 必让他有来无回 那株番茄是云苓培养改良了很久的品种。 草药虽然珍贵,可她拿到一粒种子,凭着精神力催长异能就可以取之不尽。 番茄却不一样,大周的番茄普遍味道酸不拉几的,云苓嫌弃很久了,不过太上皇倒是很喜欢。 自从炸薯条成了靖王府常备的零食小吃后,她便心心念念想要制作出完美的番茄酱,因此百忙中还会抽些空做实验培育改良番茄品种。 云苓做了无数组对照实验和杂交尝试后,才终于培育出这么一株清润可口,既能当水果吃,又适合做番茄酱的品种。 这来之不易的十个果子,都是她准备留下来做种的,如今居然被小偷给偷吃了一个。 那吃的不是番茄,是用她时间和精力凝结成的心血啊! 看着菜地的惨状,萧壁城问她:“丢了药材可会影响给顾兄解毒?” 云苓脸色发青地摇摇头,“大哥需要用的药草我已经收过一茬了,地里的是第二茬,不会影响给他制药。” 随后她气呼呼地清点了一下损失,发现有大大小小十来个坑洞,里面被挖走的草药连根须都没留下。 这都是千金难求的无价之宝,再加上那些被压折的植株,折算成银子少说也得有十万两左右。首发 十万两! 萧壁城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这事儿搁谁头上都笑不出来,简直就是能让人抑郁的程度。 叶折风面色愧疚,沉声道:“那小贼还有个女同伙,我没想到那女人竟然会苗疆的蛊惑之术,一时大意让他们给逃了。” 若早知被盗的是这么珍贵的草药,他说什么也要把那二人擒住。 对方匆匆逃走,只留下被扯成破布的竹青色裤子。 “这布料上面的花纹是南唐那边的风格。”萧壁城端详了几眼,紧紧皱起眉头,“再加上那蛊惑之术……看来贼人来自南唐。” 蛊惑之术也被称作祝由术,这玩意儿源起于苗疆,曾经在南唐一带很是盛行,还引起过不少内乱。 近两年来,南唐之所以会闭关锁国断绝与外界交流,似乎就是因为巫蛊作乱。 一听萧壁城提起南唐,云苓瞬间想到公子幽。 她沉着脸仔细回顾了一下被盗走的几种药草,然后发现了一个微妙之处,那几种药草恰恰都是她打算用来先缓解压制丽嫔体内寒毒的! “听雪阁,绝对是他们错不了。” 闻言,顾长生脸色微变,“三妹你说什么?” 危险步步逼近,事到如今云苓也顾不得心疼菜地里的小秧苗了,以最快的速度把顾长生得人拉到留情屋里开了个紧急会议。 隔着一扇屏风,两个男人都自觉地坐在外面交谈。 萧壁城快速地将之前偶遇公子幽之事,以及丽嫔那世代遗传的寒毒一一详尽道来。 云苓语气肯定地道:“被盗的药材全都有抑制寒毒的作用,再加上那个特殊的姓氏,公子幽一定是听雪阁的人。” 留情也脸色凝重,“幸亏昨晚老王把我按住了,要真打上照面,我们的行踪就该暴露了。” 顾长生也觉得心中一阵后怕,倘若昨晚被听雪阁的人知晓他们的存在,那留情就危险了。 如今他的武功被病躯抑制,留情的腿骨再生中又不变动弹,真要打起来的话不容乐观。 就算留情有精神力傍身,她的大脑也才做完手术不久,还未彻底恢复。 云苓说过,目前她们耗费大部分精神力可以瞬间秒杀一个普通人,但听雪阁的杀手可不止一个。 “那公子幽之前还说要上门来拜访我呢。”云苓冷哼一声,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怒气,“他这样做要是打着情哥的主意,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云苓很少真正动怒,但她这回却是真的恼了。 想杀她的情哥,还偷她的菜,这梁子可结大了! 萧壁城看着媳妇儿板起脸的模样,总觉得背后有些毛骨悚然,他指着那些瓶瓶罐罐内,五颜六色咕噜冒泡的液体,咽了咽口水。 “这些都是什么药啊,还有那些粉末又有什么用?” “这无色无味的粉末是安眠药,只要半个指甲盖就让人睡上一天一夜。” “红色的膏药是菊花残,用朝天椒小米辣等多种辣椒烘干爆炒研磨成粉,再调和成水糊。” “黑色的丸子是哑巴哭,只要吃下一粒,几天内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苦涩无比,如果忍受不了,就只能挨饿。” “绿色的液体是神仙逍遥水,只要涂在皮肤上,会觉得奇痒无比,等抓到公子幽和偷药贼,我就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涂在他们脚板心……” 萧壁城听得心惊肉跳,这不比什么含笑半步癫和鹤顶红恐怖多了? 看着那些“酷刑”药物,他觉得媳妇儿的手段多少有点变态,但这话他不敢说。 云苓捣鼓完了那些东西,气鼓鼓地吩咐道:“我还做了些新兴麻醉针,你告诉叶折风,从今天开始王府上下所有侍卫都必须佩戴袖弩,看见任何异常人士,直接麻醉活捉!” 出于对留情安危的担忧,她本来想让靖王府所有人都随身携带鸟铳的,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命令只有火枪营在编人员可以持有鸟铳。 她怕鸟铳过于泛滥,反而容易生出意外事端,毕竟上辈子的经验和认知告诉她,自由持枪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折风很快前来领命,云苓将东西交给他,随口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怎么老不见你人影,平时喊你一起聚餐也不来,难道从哪儿找了小姑娘在谈恋爱?” 叶折风神色微僵,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没有,王妃说笑了。” 云苓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皱起眉头,“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还是我最近哪里得罪你了,你才老绕着我走?” 叶折风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缓缓开口,“没有的事,只是因为家母早前做下那样的事,我自觉无颜面对你和壁城……” 云苓这才愣了一下,若非叶折风提起,她早把林芯那个女人忘在脑后了。 第 427 章 活捉公子幽 之前林芯被莲夫人母女拿捏住,在紧要关头暗中通风报信,要不是云苓早有预料准备,两个孩子说不定就落入了贼人手中。 云苓回过神来,抿唇道:“那事儿是她做的又不是你做的,我可不会怪你,再说她如今自食恶果,我早就不在乎之前的事了。” 林芯被削掉了半只耳朵,武安公后来也跟她断绝了师徒关系,如今对方已经从武安府里搬了出去,和他们也再无往来了。 萧壁城也抬手拍了拍叶折风的肩膀,“折风,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千万别因这点事就生分了。何况我还要感谢你,那段时间不在京城的时候,多亏你替我保护苓儿与孩子们。” 前段时间他也是忙的抽不开身,这才一直没顾得上留意叶折风的不对劲。 叶折风的父亲是萧壁城的师父,苦心教导过他多年的武学与兵法,早前除了燕王之外,就属这个异姓兄弟与他关系最为要好。 云苓也点头附和,“是啊,整个靖王府上下除了乔大人,我们夫妻二人最信赖的人就是你了,我还等着三个月后请你到东宫去做侍卫长呢。” 之前老王上课的时候给她讲过,待与萧壁城入了东宫,重要位置的人马一定要让亲信顶上,这样做事才能够方便安心。 若要云苓选一个人来统领东宫护卫军,那这个信得过又有你能力胜任的人必然是叶折风。 叶折风闻言神色微动,深深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沉沉地道:“你们既然相信我,我就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东宫侍卫长是个听起来不起眼,但实际前途无量的职位,作为太子的亲信,在太子登基之后基本都会在朝廷中占据重要官职。 萧壁城松了口气,不由得笑道:“我知道你以前本想要周游四方的,如今肯为我们二人停留在这里,多谢你,折风。” 叶折风并不喜欢官场,否则以他当初在军营里累积下的战功,还有他特殊的身份,怎么也爬到正四品了。之所以会屈尊来靖王府做侍卫,也是因武安公的叮嘱和安排,保护云苓这个能治好靖王兄弟的王妃。 如今封家已倒,突厥细作已除,他保护云苓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却还在替他们夫妻四处奔波,萧壁城心中很是动容。 叶折风也舒缓了神色,淡淡道:“且不论你我二人的交情,单凭王妃救过我两次,我也会主动留下来。” 一次是当初遭遇突厥人刺杀,一次是莲夫人母女放在他体内的蛊虫。 如果没有云苓出手,他早就没命了。 云苓很是感动,学着萧壁城抬手拍了拍他另一侧肩膀,“跟着我们夫妻俩混,保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叶折风弯了弯唇角,三人相视一笑,先前的隔膜也尽数消散。 “你们继续忙,我去将王妃的命令落实下去。” 他定然会把靖王府看守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倘若那光腚小贼还敢再犯,他就用麻醉针扎对方的屁股! 云苓点点头,这段时间全府上下都必须伪装戒备起来,再下一步便是等公子幽自投罗网了。 他特意让蔷薇备了一份厚礼,足足用了三个马车才勉强装满。 灵素趴在床上,有些担忧地道:“斩影后天早晨就能与我们汇合了,少阁主何不再迟两天去?否则您身边只有银面一人,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他就不是个靠谱的……” 他们四个人了,斩影的功夫最强,银面的功夫最烂,而且智商还有问题。 银面气的鼻子一歪,叫嚷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靠谱,你全世界最靠谱了行吧?你靠谱你惹出这么多事来……要不是你,蔷薇也不会被留下……” 公子幽决意已定,灵素自然阻拦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银面出门了。 他苦哈哈地对窗边的蔷薇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蔷薇正在涂胭脂,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那是做贼心虚,有什么好担心的,少阁主的功夫可比我们强多了,真有什么事靖王府那群人也留不住他。” 这话倒是有道理,灵素不吭声了。 * 靖王府,春光明媚。 公子幽带着三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抵达了靖王府,向门卫表示前来拜访靖王妃。 云苓正在和留情等人玩斗地主,收到通报后立马神色一震,语气深沉。 “冬青,霜梨,去厨房弄一壶果茶来,我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大门外,公子幽很快被请入了王府中。 “等会儿你表现的聪明点,给靖王妃留个好印象。” 银面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只要靖王妃愿意把药草卖给他们,让他做什么都行。 待公子幽抵达前厅的时候,便见云苓和萧壁城已经在等候,桌子上还摆放了一些从没见过的小食,但闻着很是香气诱人。 云苓笑意盈盈,“哎呀哪里哪里!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她面上虽热情亲和,心头却不住冷笑。 以为这点金银财宝就能让她放下戒心? 呵,她可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天气怪热的,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这是我府内特制的果茶,你们肯定没喝过。” 云苓笑靥如花,看得银面晃了晃神,这位靖王妃当真是比少阁主还美上三分啊。 云苓主动倒了两杯红彤彤的果茶给他们,公子幽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正中他意。 “多谢王妃,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这果茶闻起来清香扑鼻很是不错,公子幽正好有点渴了,想也没想就饮了几口。 先润润嗓子,接下来才好聊讨要药草之事。 话还没说完,公子幽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眩晕,他心下一惊,却眼前一黑倒在了桌子上。 昏过去的前一刻,眼前是云苓沉深莫测的表情。 第 428 章 观臀辩男人 见二人全都失去了意识,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立刻叫来了叶折风等人。 云苓摘下银面的半张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却见对方另外半张脸完好无损,并非有疤或见不得人,也不知为何要戴半张面具。 她指着对方询问叶折风,“之前来偷药的贼是不是这个面具男?” 初见公子幽的时候,他身边就跟着一男一女两个狗腿,当晚来偷药的也是一男一女。 如果这人就是偷药贼的话,立刻菊花残和痒痒膏伺候! 叶折风仔细辨认了一番,犹豫地道:“我也不太确定,他看起来好像身量比那晚的小贼要高瘦一些,而且……”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银面的臀部游移了几圈,心里更觉得对方不是偷药贼了。 “而且什么?” “没、没什么……我又细看了下身形,确定不是那个偷药贼。” 叶折风对那晚的光腚小贼印象很深,毕竟他顶着那个屁股追了人好几条街。眼前这个面具男子的屁股比较平,看起来没那么翘挺圆润,由此可判断并非同一人。 萧壁城已经从银面身上搜出了一块红色的身份令牌,语气低沉,“看来公子幽身边带着的不止一个红令高手,先关起来再说,若是引得对方前来相救,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把这群人一窝端了。” 反正都已经决定要和听雪阁为敌了,杀几个都是杀。 云苓点点头,暂时放过了银面,让叶折风把这两人绑起来关押看守。 前有闻香识女人,后有观臀辨男人。 灵素为在山间采药,专门练就了一门好身法,野外奔波惯了运动量大,也就练出了一副圆润的翘臀。 云苓一声令下,叶折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公子幽及其狗腿给关了起来。 她将人用布条缠成茧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一个头露在外面,脖子处用粗壮结实的铁链栓起来。 再加上强效软筋散,保管他们醒了以后也插翅难逃。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前来查看了一番,眸色陡然黑沉。 他看着银面道:“就是这个男子,当初听雪阁派来杀留情的四个人里,被打伤的那人就是他。” 云苓一听立马动了怒气,冷哼道:“居然抓了个最菜的,真是可惜了。” 她有心想做点什么,但看着人都被裹起来了,也不方便再用什么菊花残之类的酷刑,便往呼呼大睡打着鼾的银面嘴里,塞了一粒哑巴哭。 药丸入口即化,银面虽然意识不清醒,却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脸菜色,脸部无意识地皱成了波斯菊。 顾长生沉声道:“三妹,你这药效持续多久,他们何时才会醒来?” 现在不杀公子幽,是因为还要拷问他们刺杀留情的原因,他们必须知道背后到底是谁给听雪阁下达的委托。揪出了藏在幕后的毒蛇,他们才不会处于被动的境地。 云苓查看了下二人的眼白和舌苔,蹙眉道:“保险起见,我的药下的有点重,不睡上个一天两天怕是醒不了。” 萧壁城点头,严肃道:“那就先把人关着吧,我让暗卫时刻严密把守。” 靖王府的暗卫都是配有鸟铳的,交战听雪阁高手也不会轻易落入下风。 公子幽和银面就这样被关了小黑屋,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幽才脑袋昏沉地恢复些许意识。 他想揉揉胀痛的额角,却感觉浑身都动弹不得,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成了个大粽子,除了脑袋露在外面之外,连手都被裹在了里面。 不远处的银面同样也是如此,一张脸上的表情还皱巴的跟什么似的,带着两分惊恐三分抗拒,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 公子幽:“……”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底的疑惑和惊骇,低声呼唤银面。 “醒醒……银面!” 在连番的呼唤声后,银面也缓缓清醒过来,公子幽终于听清了他在嘟囔什么。 “救命……放开我,我不要吃屎……呕!” 公子幽:“……” 额角青筋跳动了几下,他蠕动着身子去撞银面。 “你这头猪,还不赶紧快给本公子清醒过来!” 身躯晃动之下,脖子处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银面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后茫然的瞳孔中滑过一丝惊喜。 “太好了!原来只是做梦……呕!” 话还没说完,银面便感觉口腔弥漫这一股无比苦涩冲人的味道,让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才好。 银面惊恐地道:“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在做梦?” 他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不慎中了敌人的奸计落入对方手中,于是敌人便强迫他吃屎以示羞辱。 醒来后原以为只是场梦,怎么口中的滋味如此真实?那感觉就好像灌了一大碗千年苦参和万年黄连熬制出的浓缩精华。 银面苦的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原来屎的味道居然这么苦吗?为什么狗会喜欢吃屎啊……” 他不能理解! 公子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道:“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做梦吃屎,赶紧给本公子清醒过来,看看怎么把这锁链和布条弄开!” 银面察觉到不对劲,终于彻底清醒了,回过神来后面色惊惧地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跟靖王妃夫妇喝茶么?这……这是……是靖王妃把我们关起来了?” 公子幽脸色阴晴不定,沉沉道:“那果茶有问题。” 这次是他大意了,完全没想到云苓会暗地里发难,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想想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对云苓态度热络,是因为想求得她手里的草药。 那云苓对他态度亲切热情,又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一见如故呢! 第 429 章 我投降我投降 银面苦的眼泪与哈喇子齐飞,口齿不清地道:“可靖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难不成是知道我们偷了她的草药?” 公子幽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沉重,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猜测,他们的身份或许很早就已经暴露了。 可他们从未与靖王夫妇有过正面冲突,抛开偷草药这一回,也就是之前刺杀风留情一事和靖王妃沾得上边。 唯一的可能就是上次银面遗失了身份令牌,被风留情一行识破了身份,并告知了靖王妃。 但靖王妃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听雪阁人的? 公子幽心下寻思,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错话办错事,到底是何时露了马脚呢? 正当他皱眉凝神思索的时候,昏暗的小黑屋突然被人打开,门外耀眼的阳光照进来,晃得公子幽忍不住虚眯起了眼睛。 “两位睡的可还好啊?” 云苓的声音凉凉地在耳边响起,不复之前的温柔热切。 公子幽终于看清了出现在房间里的一众人,目光对上萧壁城泛着冷光的漆黑眸子,心中一沉。 *首发 院外,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 大街小巷上柳絮纷飞,天下第一楼雅居中的蔷薇等人却无心赏春。 灵素忧心忡忡,“少阁主和银面已经一天一夜未归了,定是出了什么事。” 蔷薇道:“可少阁主他们去了靖王府后就再也没出来,如今也一定还留在靖王府中。” 两人正交谈着,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浑身黑色劲装的冷面少年推门而入。 “昨晚我在靖王府潜伏打探了一圈,发现他们有一处院落被重兵把守,后院里还有少阁主他们前去时带的马车,显然被关押在了其中。”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担忧的语气中透着几分阴郁暴躁。 灵素一听顿时垮了脸,"不会吧,少阁主真是被靖王妃抓起来了,难道那晚我偷药的时候暴露了什么?不应该啊……" 少年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灵素一眼,随即转身离开,“我回来只是告知你们一声,我要去靖王府门口盯梢,寻个机会把少阁主救出来。” “斩影……等等!” 不等灵素开口叫住他,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蔷薇脸色微变,急道:“屁股好了就赶紧起来,快跟上去,别让那小子一时冲动惹是生非。” 斩影在他们四人中年纪最小,但武学天赋却是最高的,对公子幽也极为忠诚,但性格冲动暴躁。 而且他有病,万一受到刺激发疯的话,很可能会六亲不认,敌我不分,危及路人性命。 虽然在南唐那位假皇子月胧夜的帮助下,已经许久不曾发病,但蔷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灵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捂着屁股爬起来,跟蔷薇一起追了出去。 * 靖王府的小黑屋中,被裹成蚕宝宝的公子幽沉默了许久。 “靖王妃已经识破了在下的身份?” 云苓轻声冷笑,“我也很意外,听雪阁的人竟然会明晃晃地找上来,甚至连个假名字都不屑用,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是自信还是大意。” 公子幽眼神微闪,复杂的面色中闪过探究之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的确是听雪阁现任阁主。” 虽还没来得及行接任仪式,但前阵子他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如今他就是听雪阁的当家人。 “只是在下很好奇,靖王妃如何听到我的名字便知是听雪阁中人的?” 他行走江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听雪阁嫡系的姓氏由来相当特殊,世人对此一无所知。 萧壁城冰冷地注视着他,“这你就不用多问了。” 听到这些话,银面心惊肉跳,瞪大眼睛看向云苓,“你想做什么,为何要囚禁少阁主!” 之前不是相谈甚欢的么,为什么转头就喂他吃屎? “为什么?”云苓瞪他一眼,“你们不仅刺杀我家情哥,还挖我的草偷我的菜,你说我为什么要抓你们!” 公子幽怔了一下,还未开口,便见屋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 “没错,你们听雪阁为何要刺杀风留情,背后是何人指使你们?若想活命下去,就立刻从实招来。” 顾长生冷冽的声音响起,与叶折风一左一右地推着轮椅上的留情来到屋中。 银面倒吸一口冷气,公子幽也微微变了脸色。 谁能想到,阁中寻找许久杳无音讯的北秦摄政王与风妃,此时此刻居然会出现在大周的靖王府呢? 留情的腿脚还不能下地走路,但听说抓到的听雪阁人已经醒了怎么说也要过来察看审问。 云苓一行人拗不过她,只好把燕王瘸腿时坐过的那个特制轮椅拿了出来给她用。 留情怀里抱着剑,没有感情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公子幽和银面,“上次让这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给逃了,这次必定取他狗命!” 看到打过交道的“老熟人”,银面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那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说的是自己,立刻炸毛。 “我哪里是见不得人的丑八怪了!” 留情斜眼凉凉地道:“我头一回见到有刺客杀人的时候,戴半张面具还要再拿黑布蒙面。” 说他怕被人看见吧,带了面具还蒙面,说他不怕被看见吧,面具又只带半张。 当时遭到刺杀的时候,留情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脑子可能有什么大病,于是专门盯着他打,没想到还真是四个杀手里最菜的。 发现自己的面具不见了,银面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不是戴面具的都是丑八怪!” 再说他又长的不丑! 留情疑惑,“那你戴半张面具干嘛?” “……当然是,作为听雪阁的红令弟子,我看起来应该要比较神秘。” 其实主要是公子幽嫌弃他看起来不够机灵,拉低听雪阁的智商,建议他戴张面具,不要总是露出一副傻狗模样。 他不喜欢戴面具,又不好违抗少阁主命令,这才只戴了半张,看着也比较显神秘高冷。 留情慢吞吞地道:“哦……原来是个喜欢装比的菜狗。” 银面:“……” 公子幽:“……” 他心里那个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应该建议银面戴个嘴套,除了吃饭喝水其余时候都别摘下来! 顾长生微微抿唇,一向温和的他此时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直指公子幽喉间,整个人也锐利的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别转移话题,快说,是谁让你们刺杀留情的?” 面对眼前一行人强大的压迫感,公子幽唇角划过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叹了口气,用慵懒的声音投降道:“壮士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投降我投降!在下用听雪阁的名义担保,对风妃娘娘绝无敌意……” 说罢,他扭了扭自己蚕一样的身躯,目光无比诚恳地看着云苓。 第 430 章 这样做值得么 云苓面色没有舒缓半分,“绝无敌意,你骗鬼呢?赶紧老实交代谁指使你干的,不然别怪我用菊花残和逍遥神仙水伺候你!” 菊花残……逍遥神仙水…… 名字乍一听很正常,但银面的苦瓜脸告诉公子幽,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思及此,公子幽立刻开口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想要风妃娘娘性命的是苗疆的北疆一域人!” 抱歉,他实在是不想吃屎。 公子幽的求生欲相当强烈,把苗疆想杀留情的原因倒豆子一样地抖搂了个干净。 萧壁城本以为他们或许要严刑拷问一番才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公子幽投降的相当干脆痛快,众人一时都有些发懵。 这位听雪阁阁主怎么说呢,比他们想象中要……怂得多。 不过是恐吓两句,就什么都招了,着实让人意外。 云苓皱眉头听着这些说辞,要不是公子幽的逻辑自洽,各种细节也都对的上,她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撒谎降低他们戒心的。 留情听完后一脸惊讶,“你说啥,我有苗疆王族血统,南疆还想找我回去做圣女?” 蚕宝宝公子幽点了点脑袋,“就是因为南疆想把你找回去做圣女,所以北疆才想杀了你。” 顾长生也面色错愕,随即恍然大悟。 他幼时随母妃游历南唐,不小心落入苗女手中饱受数月折磨,是青年时期的风将军救了他。 难怪对方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带出苗人疆域,原来他本来就是苗疆王族的后裔。 不过也正是因此,风将军才和北秦皇室结下不解之缘,随着他们一同前往北秦定居,娶妻生子。 现在想来,风将军作为苗汉混血,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驱逐出苗疆的。 之所以向北秦皇室隐瞒了血统身份,应当是怕他们抵触忌惮,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 留情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若有所思地询问公子幽,“那当圣女有什么好处么?苗疆人是不是很穷,住山沟沟?” “啊?” 公子幽懵了一下,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云苓心有灵犀地飞快答道:“虽然住山寨里,但是苗人经常戴很多很贵重的银饰,他们的王族应该挺有钱的。” 留情蠢蠢欲动,“那我要是跟他们回去当山大王的话,是不是可以继承好多遗产?” 公子幽眼角抽搐了一下,打破她们的美好幻想,“别傻了,南疆只是想把你当做统一和权利斗争的棋子而已。他们听闻你成了北秦皇帝的弃妃,所以才想把你弄回去拿捏。更何况南疆人还想杀靖王妃呢,这你忍得了?” 听闻这话,萧壁城当即变了脸色,森冷地质问他,“怎又和苓儿扯上了关系?” 公子幽耸耸肩膀,只不过他全身裹在布条里,像一个蠕动的茧。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位潜伏在你们大周多年的突厥公主莲夫人,她的旧情人是南疆如今背后的掌权者,这莲夫人折在你们手中,她的旧情人当然不肯罢休。” 云苓无意识地皱了皱眉,难怪那老白莲手里能够接二连三地拿出珍贵罕见的蛊虫,原来和南疆还有一层如此密切的关系。 这个世界背后潜伏的各种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错综复杂。 虽暂时解决了突厥人,云苓却觉得今后也不一定就会万事太平下去。 果不其然,她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公子幽就再度开了口。 他用唠嗑的语气,神神秘秘地八卦道:“你们知道南疆王为什么如此震怒,要杀靖王妃报复大周么?可不单单只是为了他的情人报仇。” “因为突厥人说,只要南疆协助他们夺取大周江山,事成之后就帮他们一统苗疆颠覆南唐,靖王妃坏了他的大好事,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留情闻言,立刻打消了回老家继承遗产的冲动。 “他们要是敢对苓妹下手,我把他们寨子烧了!” 萧壁城眼中却陡然闪过一抹杀意,冷不丁道:“那你这次来大周京城,是南疆让你们对苓儿下手?” 公子幽背后冒出一丝冷汗,眼前这男人也太敏锐了吧? “其实我来大周是有别的原因……南疆的确提过悬杀靖王妃的事,但是听雪阁并没有答应下来。” 他轻咳一声,隐去了寻找小姨的事,眼神认真地看着萧壁城等人。 “不瞒诸位说,听雪阁答应北疆杀风妃娘娘的原因很简单,我体内有世代遗传的蛊毒,必须以苗疆独有的麒麟果入药压制寒性,否则我很快就会死。” 云苓狐疑地看着他,“既然是世代遗传的寒毒,那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你年纪轻轻却没有麒麟果就要死?” 丽嫔曾说过,这遗传的寒毒男子症状比女子严重,但也不至于严重危及性命。 银面忍不住插话嚷嚷道:“还不是因为少阁主为了救那月……” “闭嘴!”公子幽陡然冷声打算他,然后放缓神色看向云苓,解释道,“因为我之前意外坠入了冰谭中,加重了体内的寒毒,所以才不得不寻麒麟果入药。” 银面委屈地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要不是为了救那南唐的假皇子月胧夜,少阁主怎么会跳入冰潭中舍命相救,弄的自身如今性命堪忧。 关键是他怕月胧夜担心,还一直瞒着这件事。 顾长生满目冰霜地看着公子幽,“所以你为了自己活命,就要杀留情?” 公子幽神色不变,直白的坦然承认,“没错,我怕死也不想死,我面貌生的好看,腰缠千万贯银钱,等待我的该是大好的人生。” “我想要肆意活着,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所以当北疆要我杀一个冷宫弃妃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 并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就是这么自私简单的理由。 所以在落入云苓手中后,他没有任何抵抗和怨恨,也没有作为听雪阁主的高高在上和自傲,而是选择卖乖讨好。 因为他想活。 银面在一旁听得眼角泛酸,心里蔓延出的苦涩盖过了嘴里的滋味。 少阁主从来都惜命的很,可他当初却选择为了救月胧夜舍弃自己的安危。 银面不明白,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少阁主这样做值得吗? 第 431 章 公子幽认亲 顾长生眼底的冷戾微微散开几分。 这听雪阁的阁主倒是坦诚,不似那等伪善的假君子。 他祖上跟听雪阁也有几分交好,若没有对方刺杀留情这一出,也许还能处得来。 公子幽见解释的差不多了,诚恳道:“前几天晚上,我的手下之所以在靖王府的菜地里偷药材,是因为发现靖王妃培育的那些奇株可以代替麒麟果,也能起到压制寒毒的作用。” “原想以做生意为由向靖王妃讨取药材,岂料那小子没按捺住,乱动了地里的药材。是我没管好属下,愿意以十倍价格赔偿给靖王妃。” 十倍价格?那不就是一百万两白银! 在场之人除了顾长生和叶折风以外,其余人皆是感觉被明晃晃的银子亮瞎了眼。 云苓微微咽了咽口水,抬起下巴双手叉腰,凶巴巴地道:“你知道我为了培育那些奇株,有多不容易么?那都是我点点滴滴的心血凝结而成,已经不是用银子能单纯衡量的了!” “药材有价,我的时间和精力是无价的!” 萧壁城:“……” 媳妇儿口才真好,他应该多和对方学习一下谈话的艺术。 公子幽狐狸眼弯起,笑眯眯地望着云苓,看破不说破。 他很是讨好卖乖地道:“自然自然,那些奇株原本都绝迹了,靖王妃令其重新生长,想必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思。” “所以靖王妃若是愿意出售药材救在下小命,在下可长期高价收购药材,并且帮助靖王妃打通在诸国的生意。有听雪阁的帮助,效率可比跟东楚朝廷合作要快得多。” “除此之外,靖王妃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差遣听雪阁代办,听雪阁也可以尽力为之。包括南疆那边有什么针对大周的阴谋诡计,听雪阁也会第一时间传递消息。” 这笔买卖很难不让人心动,萧壁城眼底的杀意不由得淡去几分。 留情听到这话,立马拍案定板,“成!只要你们以后乖乖给苓妹当小弟,之前那事儿我就不计较了!” 顾长生抿了抿唇,既然留情都开口了,那么他也没有任何意见。 何况他们原本就想打探胧夜的下落,此番与听雪阁化敌为友,利远远大于弊。 银面大松一口气,随后神色焦急,眼巴巴地望着云苓等人。 “既然咱们已经握手言和,靖王妃能不能好心把我跟少阁主放了,这人有三急……” 他想尿尿。 云苓朝叶折风挥了挥手,“折风,把他们的锁链打开吧。” 闻言,公子幽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云苓继续道:“既然你刚才答应说听雪阁愿听我差遣,那就帮我在南唐找一个人吧……” 她刚想提胧夜的名字,屋外的乔烨忽然面色惊急地闯进来。 “王爷王妃,大事不好了!” 萧壁城很少见稳重的乔烨如此失态,不由得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乔烨面色严肃,急声道:“刚才丽嫔娘娘携六皇子殿下前来拜访,属下前去迎接,可丽嫔娘娘刚一下马车,就被一个黑衣少年给劫持了,指明要见您二位。” 萧壁城目光惊怒交加,听到这个消息后,与云苓对视一眼,立刻朝外面走去。 这可是大白天啊,谁那么大胆子干这种疯事? 乔烨赶紧追上去,迅速道:“那少年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伙……” 听到这番话,从茧里狼狈爬出来的公子幽心里咯噔一声。 黑衣少年,一男一女两个同伙……该不会是斩影他们吧? 公子幽语气严肃道:“不好,叶侍卫你快领路带我去王府门口,来者极有可能是我的人!” 见他和银面一夜未归,灵素等人定然心底担忧,斩影那孩子又冲动,搞不好会闹出什么事来。 留情一听,也立刻坐直了身体,“老王快快快!推我去大门口!” 顾长生无奈地看她一眼,答应下来,手下的动作却极其小心稳当。 * 靖王府大门口。 一身劲装的黑衣少年面色阴郁暴躁,手里的匕首紧紧地贴在丽嫔的脖子上。 六皇子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一向软和的语气异常锋利。 “放了我母妃!” 丽嫔很少会离开皇宫,但之前云苓答应下来要帮忙治疗寒毒,她心中有所感激,便连夜给云苓的孩子做了两双小鞋子。 为了表示感激之意,丽嫔这次还特意随着六皇子一同前来拜访靖王府。 哪料她第一次来,竟然就遇上了这等事。 斩影冷冷地看看着她,丝毫不为所动,“我要见靖王夫妇。” 六皇子咬了咬牙,沉声道:“你放了我母妃,我来做你的人质。” 斩影听到六皇子的请求,仍旧恍若未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我要见靖王夫妇。” 丽嫔皱起细眉,脸色微微发白,冲着六皇子轻轻摇头。 “玉和,别胡来。” 话音落下,丽嫔的目光忍不住瞥向斩影腰间,那处有一块红色的身份令牌微微露出一角。 但她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听雪阁弟子的红令牌子! 莫非听雪阁找到她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走,反而要见云苓夫妇? 丽嫔心弦紧绷,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几人对峙的时候,萧壁城与云苓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门口。 看着眼前的一幕,萧壁城骤然沉下脸色,“大胆贼子,还不快放开丽嫔娘娘!” 斩影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云苓二人身上,眸里闪过一丝阴郁和嗜血。 “把少阁主交出来,否则我立刻就杀了她。” 少阁主……这是听雪阁的人? 云苓和萧壁城飞速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微变。 刚才他们二人都没在公子幽面前提起丽嫔的事,便是想瞒下她身为听雪阁叛徒的消息,岂料两边人马竟荒天破地的撞上了。 “斩影!” 公子幽的喊声在后方响起,余光瞥见对方匆匆赶来的身影,萧壁城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公子幽忽然如遭雷劈一样地停下了脚步,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丽嫔。 小姨和他的母亲是双胞胎,长相几乎毫无二致,而眼前这女子有着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小姨……?是你么小姨?”公子幽激动的看着对方,惊喜的呼唤脱口而出,“我是幽儿啊,您还记得我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丽嫔惊诧地看着眼前身形狼狈的青年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试探地道:“莫非你是……公子幽?” 姐姐育有一子,当年她离开听雪阁的时候,对方才刚满周岁。 【作者君:下次更新就知道老一的情况啦】 第 432 章 数年后的重逢 “小姨,真的是你!” 听到丽嫔唤出自己的名字,公子幽语气颤抖,惊喜的眼眶都微微发红。 萧壁城见状,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和云苓对视了一眼。 “听雪阁看起来对丽母妃并无敌意,兴许有什么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对方惊喜激动的表现告诉他们,听雪阁并不想杀丽嫔。 回过神来,公子幽面色严肃地看向黑衣少年,忙声喝道:“斩影,还不快放开婉姨!” 他虽没有过和丽嫔相处的记忆,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却无法抑制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亲近之感。 或许是因为她有着一张和母亲相似的脸,又或者因为对方是他如今为数不多的血亲。 斩影怔愣而疑惑地看向丽嫔,“……婉姨?” 眼前的美妇人就是阁主一直要找的人么? 看着那与公子幽有几分相似的脸,他握住匕首的手下意识地缓缓放下。首发 闻言,几步开外的灵素和蔷薇皆是面色微变,立刻上前屈膝半跪,“属下等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婉姨,还请婉姨恕罪!” 六皇子忙冲过去扶住丽嫔,“娘没事吧?” “我没事。” 丽嫔握住儿子的手以示安抚,惊疑未定的目光却未从公子幽狼狈的脸上挪开半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壁城夫妇的府中,还……” 云苓适时地走上前,舒缓眉眼道:“看来我们之间对彼此都有不少误会,丽母妃咱们进屋慢慢说吧。” 丽妃颔首,一头雾水地跟着云苓进了正厅,不住地打量公子幽。 云苓命霜梨给他安排了沐浴用的热水和干净衣物,又让厨房立刻去备些吃食来。 待公子幽洗漱完毕,厨房端来膳食,丽嫔也终于从云苓夫妇口中得知了眼前的情况与来龙去脉。 “自小姨您离开听雪阁后不久,娘便后悔当初与您闹决裂了。从我记事起,娘也总是百般在我耳边提起您,说那是她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 洗漱一番后的公子幽看起来冷静了许多,只是面上的感慨之色仍旧盖不住。 “那时您被外祖父打为听雪阁的叛徒,遭到阁内上下的追捕悬杀,娘一直非常担心,待她顺利接手听雪阁后,立刻便撤销了当年的命令。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寻找您,奈何一直寻不见您的音讯。” 想起二十来年没有见面的胞姐,一向性格沉静如水的丽嫔也面色动容,眼底情愫涌现。 她捏紧帕子,声音微哑地道:“你母亲如今可安好?” 听到这话,公子幽神色黯然,勉强地勾起一个带着悲色的笑容,“母亲这些年打理听雪阁殚精竭虑,心病又不得医,早几年前身体便积劳成疾,没能捱过这个寒冬。” 丽嫔听到这里,手里的帕子微颤着掉在地上,身躯摇摇欲坠。 六皇子担忧地看着她,“娘……” 丽嫔从小就教导他学习暗器以作自保,不曾对他隐瞒过其真实来历。她很少主动提起大姨,但六皇子却从映秀姑姑那里听过很多往事,得知丽嫔曾经与姐姐的感情很好。 公子幽轻声道:“如今我终于不负娘的临终之托,找到了您,想来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了。” 丽嫔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冷静,却抑制不住面色中的沉痛,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和沙哑。 “年少时我总怪她任性暴躁,做事冲动,如今想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一时赌气便叛阁出走……” 回想起年少之事,丽嫔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 公子盈与公子婉是一对孪生姐妹,自幼关系极为要好,但性格却截然相反。 姐姐公子盈性子利爽直接,敢爱敢恨,做事风风火火但也冲动不计后果。公子婉则更加沉静稳重,做事喜欢再三思虑考量,谋定而后动。 少女时代姐妹二人行走江湖时,邂逅了一位武功非凡俊朗无双的少年郎。 姐姐对其一见倾心,二人成为莫逆之交。岂料少年郎虽欣赏姐姐的侠肝义胆与豪爽直接,却更中意妹妹的婉约沉静。 姐姐被选定为听雪阁的下任阁主后,两家联姻之时,少年郎自然而然娶了她,然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妹妹,更在儿子公子幽的周岁宴上酒后失仪,对她吐露了潜藏已久的爱意心声。 那时的丽嫔是震惊的,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对方对自己有意,恰姐姐偶然撞见误会此事,惊怒之下大发脾气,姐夫竟直接扬言想再求娶她做平妻,却引发了姐妹二人的决裂。 丽嫔一来不知如何应对姐夫的求娶,二来气愤心伤姐姐的不信任,便干脆不管不顾的叛离了听雪阁。 她忍不住用力握住公子幽的手,哑声道:“是我对不住她,叫她担心记挂我这么多年,她可还怪我?” 公子幽反握住丽嫔的手,目光柔和,“我娘从来没怪过您,她只是心下自责,不该冲动向您发脾气,还恶语伤人。” 其实在母亲心中,小姨的分量比他的父亲更重要,当初这事闹开后,父母就再也没有一起生活过。 至少在公子幽的印象里,从他记事起每次父亲来听雪阁时,母亲都不会见他。 大约他七、八岁的时候,二人便正式和离了,所以母亲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单身女子一个抚养寒毒缠身的独子,又要兼顾打理偌大的听雪阁,着实不易。加上多年来心中有着化不开的心结,于是便早早地去了。 丽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公子幽的脸颊,“好孩子……有小姨在,你今后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她将六皇子拉到身前,语气温柔地介绍道:“这是你的亲表弟玉和,如今刚满十六,小你六岁。” “原来是玉和表弟,刚才斩影多有得罪,没吓着你吧?” 六皇子摇头,眼里的敌意和防备已尽数消散,冲他腼腆地笑道:“误会一场罢了,我自然不会怪表哥。” 公子幽笑着点点头,随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道:“对了,我瞧玉和的面容与常人无异……似是不受寒毒影响?” 丽嫔笑着抹泪道:“他天生奇穴经脉异于常人,所以不受影响,对了……说起寒毒来,云苓丫头不是有法子能根治么?” 想起这件事,丽嫔殷切期盼地看着云苓,语气带上了几分委婉和小心翼翼。 “苓丫头,先前的事既然是误会一场,你能不能送佛送到西,也替幽儿治一治?” 听到这话,一旁乖巧倾听的灵素再也坐不住了,吃惊地道:“什么?靖王妃有办法根治寒毒?” 听雪阁的人皆是变了神色,目光激动地望向云苓。 第 433 章 你要找月胧夜? 既然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刚才又与公子幽达成了和解,云苓自然没有理由再拒绝。 反正治一个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区别不大。 但想了想,云苓还是先诚恳地道:“有些话我必须说在前面,公子幽的毒比丽母妃的更严重,我至多仅有五成把握能根除他的毒,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 对象是丽嫔的话,云苓能有七成把握,但公子幽就没那么好处理了。 无论是五成还是七成把握,在云苓看来都是相当不稳定的几率,但在灵素等人听来却已是不可思议了。 听雪阁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皆是神情激动地跪在地上,将云苓围成了一圈。 “靖王妃!您真是上天派下来的神女,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一定要出手救救少阁主!” 就连斩影也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更是重重地给云苓磕了三个响头。 “求王妃救少阁主!” 云苓看着地上一圈跪求她出手相救的人,只得无奈道:“你们起来吧,我答应便是。” 众人相视几眼,喜不自胜。 公子幽朝云苓郑重道了谢,又与重逢的丽嫔母子说了许久的话,云苓等人体贴地把空间让给他们,退到了偏厅中。 萧壁城唏嘘道:“我知道公子幽和丽母妃定然有血脉联系,却没想到竟是她的亲外甥,如此一来,这公子幽岂不是该叫父皇一声姨父?” 这个世界可真是魔幻。 前一刻还觉得听雪阁是那么的神秘遥远,后一刻就告诉他,对方与大周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苓也不忍不住弯起唇角,“也不知父皇得知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外甥后,会是什么感想。” 黄昏时分,丽嫔和六皇子方才从偏厅中出来,几人神色都平静了许多,气氛却愈发融洽亲和。 云苓夫妻二人也前来相送,丽嫔把给孩子做的新鞋子留下后,方才带着六皇子恋恋不舍地回了宫。 公子幽看起来心情不错,又恢复了慵懒的神色,散漫地笑道:“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小表嫂,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云苓见他看着自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你刚才叫我什么?” 公子幽笑眯眯地道,“玉和是我表弟,靖王爷年长我一岁,那我也可以唤他一声表哥,王妃自然就是我的表嫂了!” 萧壁城:“……” 这人脸皮也太厚,太会攀关系了吧? 云苓还来不及吐槽,公子幽又殷勤热络地来到了留情的面前,“风妃娘娘是小表嫂的二师姐,那在下便也跟着她一起唤您一声二师姐了!” 顾长生:“……” 留情闻言,嫌弃地看了公子幽一眼,“别介,我跟你可不熟,不揍你就不错了,别胡乱攀亲戚。” 公子幽脸皮厚也不恼,笑眯眯地道:“这会儿不熟,以后也就熟了。” 云苓忍住心底翻白眼的冲动,问道:“话说回来,你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找丽母妃?” 灵素尴尬地点头答话,“方才见到婉姨一时没认出来,还请少阁主责罚。” 萧壁城忍不住道:“你们连自己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么?” 蔷薇解释道:“盈姨早年积劳成疾,少阁主从十五岁起就开始着手打点阁内上下了。且盈姨一贯深居简出,又不喜见人,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她的模样。” 只有红令弟子才有资格面见阁主的真容,而他们几个晋升红令的时候,公子盈已经退居幕后了。 “少阁主有给我们盈姨的画像,但我们来时满心都是少阁主的安危,一时无瑕顾忌太多。” 说着,蔷薇从腰封里掏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女子画像。 云苓接过那画像一看,眼角忍不住狠狠地抖了抖,“……你们这画的也太抽象写意了吧,能认出来就有鬼了。” 看起来和丽嫔哪里有半分像了?活该他们找不到人! 公子幽忍不住道:“没有小姨如今的身份消息,我们也只能凭借画像来找了,对了小表嫂,你之前不是想听雪阁帮忙找人么,要找的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 “你将那人的已知情况都告诉我,我立刻就安排阁里的人帮你找。” 这话倒是把云苓给问住了,正经来讲,除了面貌和名字以外,她们也对胧夜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只能确定她应该在南唐,目前的身份咱不得知,模样和名字的话……对了我这里倒是有她的画像,我让壁城去书房取来。” 云苓之前用铅笔画了其他几个姐妹的素描像,那写实程度可比听雪阁手里的寻人启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萧壁城点点头,很快从隔壁书房找出了胧夜的画像。 “我们很久以前就在暗中寻人了,但南唐实在太大,各城又难以进出,始终没有搜查结果。” 他将画像递给公子幽,听雪阁的几人都好奇地凑上来看了看,全部懵在了原地。 云苓的画像风格很独特,和记忆中的某人风格很相似,那人也曾经用木炭随手画出过栩栩如生的兔子。 画像上的是个披着长发的女子,尽管没有认真画衣着和发髻,五官却宛如真人那般清晰真实。 而这张脸,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公子幽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个男子还是女子?” 云苓眼角再度一抖,“到底是你眼拙还是我手残,这画上的人难道不像个女人吗?” “你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这次一旁的留情也插话道:“画像上的人是我们的姐妹,师门中排行老一。” 闻言,公子幽咽了咽口水,试探道:“知道她的名字吗?” 云苓想了想答道:“她叫胧夜,但如今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听雪阁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要找的人,应该是南唐排行第七的假皇子……月胧夜。” 这会轮到云苓等人懵圈傻眼了,“什么玩意儿,你说啥?” 假皇子? 第 434 章 残忍的南唐 说这话的人是银面,他懵懵地看着云苓等人,想不明白西周靖王妃怎么会和南唐月胧夜扯上关系。 留情神色微凛,沉声道:“你们认识胧夜?” 银面还想说什么,却被公子幽板着脸,抬高声音喝止。 “银面住口!” 公子幽声音里透着怒色与寒气,银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知道一向脾气好的少阁主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月胧夜的真实性别是个不能轻易暴露的秘密,刚刚他震惊之余将此事脱口而出,这会儿也懊恼起自己的失言来了。 云苓的笑容缓了两分,“你不是要帮忙找人么,怎么不肯继续说了?” 公子幽抿了抿唇,面容不复刚才的轻松慵懒,戒备中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靖王妃,请恕我直言……你要找的既然是同门姐妹,为何连对方的情况与真实身份都一无所知呢?” 云苓眉头微动,大约能猜测到公子幽为何突然变了态度,因此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正色道:“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说,还请阁主随我来。” 她遣散了听雪阁的一众红令弟子,让叶折风把他们带去了前院,屋内很快只剩下了五个人。 云苓小两口坐在左侧,右侧顾长生扶着留情的木轮椅,四双眼睛全都盯着公子幽。 云苓率先开口,“你认识胧夜,且她与听雪阁很熟悉对不对?” 公子幽沉默着不答话,一双狐狸眸静静地看着云苓,等着她继续继续说下去。 但即使他不回答,云苓凭借着已知的消息也能推断的出来。南唐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若胧夜的身份是假皇子,公子幽作为她的朋友,必然不会轻易透露胧夜的消息。 思及此,云苓心中微松了口气,看来胧夜与听雪阁是友非敌。 她微微一笑,不徐不疾地解释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疑惑,我们天南地北的几个人怎么会凑在一起变成同门姐妹,其实是这样的……” 云苓想了想,胧夜是个心思缜密警惕的人,善于伪装隐藏,不似留情那样直接纯粹,也从不会轻信任何人。 根据公子幽的表现,他应该还未完全获得胧夜的信任,对方甚至都没跟他提过自己有同门或旧识的事,否则公子幽不至于怀疑警惕到这种程度。 对比顾长生,老王那可是一早就对她们的真实来历心知肚明。 最后,云苓又将仙尊梦中教授弟子的那套说辞给搬了出来,顿时听得公子幽一愣一愣的。 他紧紧蹙眉,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你们姐妹几人是在梦中相知相识的,现实中从未真正见过面?” 云苓点点头,弯唇道:“是这样没错,否则我怎么能画出胧夜的画像呢?你可能不知道,我这画技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公子幽不吭声了,刚才他们听雪阁一众人都看得出来,两者的绘画风格的确如出一辙。 他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可又觉得实在太荒诞了,“……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些。” 萧壁城知道他还没能彻底相信接受,于是看向顾长生道:“苓儿没有骗你,她和留情也是在梦中结识的,这事儿不但我父皇和皇祖父知情,顾兄也能作证。” 顾长生很是上道,神色丝毫未变,颔首附和:“不错,他们没有骗你。” 云苓笑眯眯地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能令那些枯死的奇株种子复活?自然是师父教给我的仙法了!” 听起来很荒谬但是又很有道理,公子幽不由得感到有些风中凌乱,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 他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缓缓道:“……那我姑且信了你们。” 北秦摄政王这么正经的人,没道理伙同云苓一块儿说谎逗他玩吧? 留情眉头一松,催促道:“既然信了,那你还不快把老一的情况讲明白,刚才你的狗腿子说她是假皇子,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幽放下了戒心,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认真地解释起其中缘由。 “想必你们也知道,南唐许久以来重男轻女之风气严重,但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南唐的民风远比其他三国更为开放包容,因而造就了我的先祖听雪那样惊艳绝世的女子,甚至被开国皇帝封为公爵。” 听雪实在是太过耀眼出众,离经叛道了。开国皇帝死后,南唐皇室发现无法把她收服压制为皇家妇,便选择了打压。 “他们篡改史书,胡编乱造野史,有意抹去先祖当初立下的汗马功劳,淡化世人对她的印象和记忆。便是饭后余谈提起,关注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 萧壁城微微点头,他能够做到正视与欣赏女子的一切,但身为男子,也很明白南唐皇室的忌惮和用意。 他开口道:“所以百年间来,南唐对女子的束缚越发的紧,皇室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听雪。我也听说过,南唐百姓都不喜女儿,若谁家诞下双生女,还会视作不幸,甚至选择扔掉或送走一个。” 哪怕是出身尊贵的公主,大多也只有被随意送给别国换取利益这个结局。 留情听得直皱眉头,心底窝火,她想起上辈子在组织里的岁月,身边也从来不乏这样的人。 一方面心中嫉妒她们的能力,一方面又持着偏见,觉得她们作为女子,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上不得台面的地方。 公子幽神色复杂地点头,“南唐皇室的情况更严重,他们有个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不允许皇室出现双生女。他们觉得那是晦气和不祥,所以若有后妃产下双女,他们会下令杀掉其中一个。” 如此令人发指的做法,就连顾长生都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实在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公子幽淡淡一笑,笑容中看不出什么感情,“是啊,胧夜是皇后的女儿,在南唐皇宫中,哪怕连最尊贵的皇后也逃不过这道潜规则呢。” 十几年前,南唐皇后产下一对双胎,首先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半个多时辰后第二个孩子出生,依旧是个女儿。 “皇帝派出心腹前来查看第二个孩子的性别,因那心腹男子恋慕皇后多年,不忍之余告诉了皇后娘娘这个秘密,她才得知皇家不留双生女的潜规则。” 甚至为了防止后妃们做出瞒天过海的调包操作,皇帝在她们生产后才会下令处理,且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皇后娘娘自然舍不得怀胎十月的女儿,于是苦苦哀求那男子,对方最终心软答应瞒下了真相,称皇后娘娘生了一对龙凤胎,并替这个孩子打了十几年的掩护。” 而这个孩子,就是云苓等人苦苦寻找已久的月胧夜。 第 435 章 胧夜的地狱难度开局 萧壁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那么久都搜集不到一丁点关于胧夜的消息。 对方不但在深宫中,身份还是个男子,他们的人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公子幽解释完这一切,缓和了眉眼道:“因此事涉及胧夜的性命安危,所以我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详尽说明,还望诸位见谅。” 云苓也柔和了神色,“没关系,你和胧夜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这公子幽那么"贪生怕死",之前为了活命像个狗腿一样厚脸皮巴结讨好他们,连自尊都不顾了。但说起胧夜的事时,他却冷下了脸,选择将那些秘密守口如瓶。 她忽然觉得,公子幽这人能处。 听到云苓的问话,公子幽的神色却有一丝复杂,眸底失落转瞬即逝,“听雪阁与南唐皇室有着血海深仇,我与胧夜也是不打不相识,而今我们……算是朋友吧,她是这样说的。” 留情听到这里,紧绷的身体也松了几分。 老一那家伙可从来不轻易相信旁人,能让她看作朋友的人,怎么说也得共同生死患难过才行。 这说明公子幽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云苓消化了这些惊人的信息,忍不住为胧夜担心起来。早前她得知情哥在北秦的处境时担忧的不行,如今看来,胧夜拿的才是地狱难度的史诗级剧本啊!首发 相较之下,大周虽然潜藏着惊天危机,却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化解掉了。 思及此,云苓忍不住急声问道:“她如今的处境如何,是不是很凶险?” 公子幽安抚道:“莫要太担心,她现在很安全,纵然有诸多不便,背后也还有听雪阁鼎力相助。”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了一些关于月胧夜的事迹。 她是双生女之一,所以自幼身体瘦小病弱,不过这反倒便于她伪装男子。 在外人眼里,七皇子生来先天不足,一向深居简出着养病,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 抛开他皇后嫡子的尊贵身份,也就只有文采不错值得称赞一二,其余处处跟其他人没得比,是个存在感很弱的透明人。 “不过四年前出了场意外,如今南唐皇后并不得宠,得宠的是一个苗疆安插潜伏在宫里的妖妃,她的儿子有断袖之癖,竟然对胧夜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就在那次事件中,胧夜暴露了女子身份,幸亏天上掉落了一颗天星,将那狗男人给砸死了,她也从而与妖妃结怨。” 云苓微微颔首,看来这就是胧夜穿越的时间和节点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后跟七皇子要倒大霉了,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七皇子,竟然开始逐渐展露锋芒,斗得妖妃节节败退。” 说到这里,公子幽似是想起了什么,眉眼温柔地笑了笑。 南唐皇室、听雪阁、苗疆,这三者之间本就互相有仇,共同制约着彼此。 那会儿他自然乐得隔山观虎斗,哪知却意外发现七皇子竟是女儿身,好戏看着看着便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胧夜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苗疆的蛊惑催眠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且还会一些破解之术,想来应该是仙尊师父教的吧?” 公子幽好奇地问着,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关于胧夜更多的故事。 “咳……” 云苓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作为小队中指挥官定位的人,胧夜很擅长攻于心计,是小队不可缺少的骨干。虽然没有武力值,但她的精神力衍生异能是读心。 胧夜的培养方向是精神控制与免疫,凭借精神力的使用,她不但可以读取旁人的内心想法,还可以短时间内做到精神操控。 这倒是对于她在南唐皇宫那种变态的地方,有着极大的生存优势。 公子幽感叹道:“胧夜已经很聪明了,可惜那妖妃也不是吃素的,她想破除皇帝身上的祝由术,却一直未能彻底成功。” 云苓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皱眉。 精神力的强大对于普通人来讲,完全是降维打击,碾压式的存在。那苗疆人的催眠术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胧夜这样的大聪明整整几年都没解决掉。 除非胧夜的精神力也出了问题。 留情显然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忍不住问道:“话说那块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哪去了?” 那石头可是好东西,对精神力的恢复就提升效果显著。 公子幽很快答道:“那块石头啊,听说是被南唐皇帝扔了。” 云苓的声音差点掀翻房顶,“扔了!?” 那么宝贵的东西,居然扔了! "……是啊。"公子幽吓了一跳,随后解释道,“你们也听说过那个天星坠落,神女降世的预言吧?” “南唐可不愿意相信这种预言,何况天星掉下来的时候还砸死了一个皇子,他们都觉得那是晦气玩意儿,可不得赶紧扔了。” 萧壁城听到这里,小心肝忍不住抖了抖。 北秦天星掉下来时,砸死了虐待留情的恶侍卫,南唐天星掉下来时,砸死了意图欺辱胧夜的皇子。 冥冥中似是有天意要保护这几个姑娘。 换个角度想,若非原来的楚云苓撞柱寻死,那石头搞不好会砸他脑袋瓜上。 说完,公子幽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在天星坠落前,那位天下闻名的无心大师还亲自拜访过南唐呢,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得罪了皇帝,直接被扔出了皇宫,还被禁令再也不许踏入南唐一步……” 萧壁城凉凉地补充道:“用屁股想也知道和神女降世的传闻有关,毕竟这预言就是他提出来的,我看南唐那么忌讳地把石头扔了,估计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真有那么个神女降世,再度颠覆南唐。 云苓回过神来,和留情对视了一眼。 她们俩刚穿越来的时候,精神力都是虚弱新生状态,需要重新修炼。 如果胧夜也是如此的话,在没有陨石的帮助下,这几年修炼的精神力,估计还比不上她们二人如今的程度。 如此一来,迟迟没有破解南唐皇帝身上的祝由术,就说得过去了。 【作者君:又是信息量超大超密集的两章,至此另外三个姐妹的穿越开局情况都说明了,不知道大家更好奇谁的经历~】 第 436 章 哭晕在厕所 除了担心胧夜的安危以外,云苓最关心的便是如何才能与她相见。 公子幽道:“你们借听雪阁之手与她联系倒是简单,可若是想与她见面的话就难了,首先需南唐皇帝下令取消锁国政策才行,那就必须要破解掉妖妃的巫术。” 破解巫术对于胧夜来说很重要,这甚至关系到她的性命安危。 她已经十九岁了,想继续伪装男子身份会越来越难,更不可能装一辈子,朝廷中已经有很多人想给这位“七皇子”安排皇子妃了。 再不想办法恢复女儿身,迟早得玩完。 哪怕到时候暴露了真实性别,她可以在听雪阁的帮助下安然无恙地脱身,但留在宫里的皇后及其娘家可就惨了。 公子幽继续面色凝重地沉声道:“如今南唐的许多举动措施都让百姓怨声载道,朝廷和民间都有所耳闻,皇帝被妖妃给蛊惑了。倘若胧夜能破解祝由术,那么她便是南唐的大功臣,届时想正经恢复女儿身,也可功罪相抵。” 到那个时候,他会吩咐听雪阁暗中给胧夜造势,让皇室不敢罪责于她。 “你们不是有仙尊师父么,能不能让他用仙术帮帮胧夜?” 公子幽期盼地看着云苓。 云苓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此番红尘历练是对我们几个人的考验,他不会轻易插手。不过他也留下了能帮助我们使用仙法的宝物,也就是天上落下来的那块红色石头……” 公子幽闻言,眸色更显焦急,“可那块天星也不知被扔在了何处,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我手里也有一块,你帮我送到她手中便是。” 公子幽神色陡然一松,这才展露出丝丝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以我听雪阁的势力,送到南唐京都最快的话只用十天。” 南唐和西周是也邻国,地理上两国的京城挨的很近,比去北秦京城的距离还要短上一半。 “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东西,到时候也一并交给我,保证稳稳当当地送到胧夜手上。” 留情闻言皱了皱鼻子,她倒是也想把自己那块儿陨石给老一送去,可如今那块石头还放在北秦皇宫里呢,之前走的时候皇帝不同意让她一并带走。 于是她干脆道:“我那块石头没带在身上,就暂时先送个神兽过去保护老一吧。” 公子幽眉头微皱,立刻想到了虎妞,“二师姐说的是那头白虎一样的神兽么?这种大家伙可不好名正言顺送进宫里。” 留情摆了摆手,“不送虎妞那样的大家伙,何况你让我现在给你捉一头猛兽来也不现实啊。” 得找一种小巧好养的动物驯服后给老一送去,这种动物最好是能随身跟从,且隐蔽性好,又要攻击力强。 她想了想,对公子幽开口道:“这样吧,你让手下的人去弄条毒蛇来,体型要小,毒性越强越好,等驯服之后便给老一送去护主防身。” 公子幽听得冷汗涔涔,“……这不大合适吧?蛇类又不似猫狗那番懂的感情,万一伤到胧夜怎么办?要知道苗人最擅长御蛇了,照样也有不少高手被自己养的毒蛇咬死。” 苗人很喜欢饲养毒蛇和毒虫,除了蛇以外,还有什么蜈蚣蜘蛛一类的东西。 公子幽总觉得,苗人的数量始终上不来,绝对跟他们玩虫子的习惯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哪天玩着玩着,就突然把自己给玩儿没了。 云苓解释道:“情哥所学的仙法是驭兽,这是她的看家本领,任何经她所驯服的动物都会乖乖服从我们,就像虎妞那样,你大可放心。” 留情也淡淡道:“你可别小看老一,在操控动物作战这方面,她的经验一点也不输给我。” 精神控制加上指挥官的经验,胧夜的实力远比她柔弱的外表强上数倍。 公子幽压下眼中的震撼,心绪却不断翻涌起伏,他这是遇到一群仙女了啊! 平复了一下心绪,公子幽神色略带几分恭敬地问道:“那胧夜学的又是什么仙法,两位仙女可以告知我么?” 不得不说,这声“仙女”叫的云苓心里很是受用,加上如今公子幽已经知道了她们不少秘密,于是便透露了一部分。 “在一定距离内,她可以运用仙法,听到旁人心里在想什么。” 云苓这话一出,公子幽顿时浑身微僵,如遭晴天霹雳般地瞪大眼睛傻在原地。 竟能读取旁人心中所想?难怪…… 之前他追求撩拨月胧夜的时候,有几次二人亲密接触之时,明明气氛正好,可月胧夜却总是忽然冷下脸来推开他,骂他满脑子废料,假装正经。 公子幽还以为是自己神色表现的太过荡漾了,不够端方君子,敢情他心里念叨着什么对方都知道! 回过神来,公子幽简直哭晕在厕所。 完了!他在月胧夜心里一定是个淫贼的形象了! 第 437 章 京城医疗康复中心 云苓不明白公子幽怎么一副突然傻掉的样子。 她心里有着要紧事,便也没心思去探究,只当公子幽是被所谓的“仙术”给震惊到了。 公子幽直接厚着脸皮赖在靖王府住了下来,嬉皮笑脸道:“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还住酒楼中做什么?再说我留在靖王府,你们差遣听雪阁办事也方便。” 谁跟你一家人了…… 云苓觉得公子幽这脸皮厚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快赶上萧壁城的名字了。 对方的话虽在理,只是靖王府就剩下一个客院了,住五个人实在有些挤。 “我手下的紫令弟子每三天会上报一次关于胧夜的消息,这样你们也可以第一时间了解她的近况。” 闻言,云苓拒绝的话到嘴边立马转了个弯,“嗨!多大点事儿啊,反正府里那个客院空着也是发霉,你们不嫌弃的话随便住就是了!” 何况她的确很想第一时间知道老一的情况,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公子幽笑眯眯地看着云苓,心里却在疯狂哀嚎。 早知道这二人是胧夜的师妹,当初就算给他一万个狗胆,他也绝不会考虑去刺杀留情,还偷靖王府的东西。 他隐隐有所预感,倘若被胧夜知道了这些事,原本就无比艰难的漫漫追妻路会雪上加霜。 他得趁现在的机会,赶紧和小姨子把关系修补好,到时候好叫她们在胧夜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 云苓动作很快,当晚就命下人们迅速打理好了客院。 客院一共就三间房,公子幽理所当然地住在了正房里,蔷薇身为女子独占了东厢房,其余三个男人苦哈哈地一起挤在西厢房中。 看着热闹非凡的靖王府,云苓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看咱们这儿也别叫靖王府,改名叫大周第一附属医院,或者京城医疗康复中心算了。” 仔细数一数,过往外来王府常住的人里,就没有哪个是正常人。 瘸了腿的燕王、老年痴呆的太上皇、中毒的顾长生、要做内外科手术的情哥,遗传病的公子幽…… 想了想,云苓起身对着墙上的观音像虔诚地烧了两炷香。 萧壁城正在查看账本清点银票,抬头扫了云苓一眼,忍不住道:“你不是不信这些么,怎么拜起来了?” “我这是在祈求菩萨保佑,希望老幺那边一切顺利,她要是也带几个病号过来,咱这府里就住不下了。” 萧壁城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她若真能带几个病号来也不是坏事,东楚人可比南唐和北秦有钱多了,到时候怎么也该多付两倍的银子给咱们吧?” 云苓:“……” 萧壁城从来没觉得赚钱这么容易,心情一时欣喜又复杂。 “哦对了,公子幽回头还要赔付菜地的损失给我们呢,加起来十万两银子左右。” “唉……那个灵素当时怎么没多偷点呢,这样咱们岂不是赚大发了?” 云苓暗自扶额,忍不住在心底反思了一下,她是不是把萧壁城管的太紧了,如今满脑子都是赚钱。 也许老公也需要“富养”一下,这样他以后才不会轻易被钱财珠宝迷了眼。 云苓决定把萧壁城的零花钱提升到每个月五十两银子。 “宫里来信,小姨说周帝要召见我,我去去就回,银面他们几个就随小表嫂随意差遣了。” 公子幽跟着福公公入了宫,把银面等人留在了府里,云苓也没跟他们客气。 留情想要驯服一条毒蛇,这事便交给斩影去做了,灵素因为毁坏过云苓的菜地,被派遣到归田居给菜地人工浇大粪,银面也被安排去帮忙。 霜梨提醒道:“王妃让你们顺便把猪圈也修一修,可千万别忘了。” 有虎妞负责看守监工,二人也不敢偷奸耍滑,只能凑在一起小声抱怨。 “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来偷东西,现在也不至于落得这副境地。” 说起来明明犯事的是灵素,被喂屎的却是他,银面越想越气,觉得这波是自己替灵素遭了殃。 灵素没好气地道:“抱怨也没用,赶紧干活吧,今天不把猪圈修好的话,咱们就别想睡了。” 话音落下,银面羡慕地朝蔷薇的方向看了眼。 因她是个女子,靖王妃对她网开一面,没有安排什么活计,于是百无聊赖的蔷薇便缠上了叶折风。 “不知羞耻!” 叶折风涨红了脸,半羞半怒地看着蔷薇。这女子上次夺了他的初吻,居然还敢上前来招摇挑逗。 蔷薇笑的媚色动人,“哎呀别生气嘛,我是认真的,你既然不曾娶妻,单着也是单着,不如考虑一下我如何?” 银面累的半死,看蔷薇这悠哉悠哉的模样,顿时心里不平衡了,不怕死地嚷嚷起来。 “叶侍卫你可别被骗了,这女人给你做老婆可是要钱的,之前就有男子雇她做媳妇儿,一个月要一万两银子呢!” 叶折风的脸瞬间由黑转红,媳妇儿还能用雇的? 他眼神复杂古怪地看了眼蔷薇,面色微冷地转身走了,离开前淡淡留下一句不带感情的话。 “请姑娘自重,叶某没有时间和心思陪你玩这种游戏。” 蔷薇的笑容微顿,扭头狠狠剜了银面一眼,“要是叶侍卫不肯跟我好,回头我就让人给你打造个嘴套!” “……不是吧,你这次来真的啊?” “那当然。” 这男人稳重且可靠,面冷又纯情,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都二十二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但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她就想嫁。 云苓本是来向蔷薇询问胧夜的消息,却意外听到这番对话,不由得微微勾唇。 看来某人的春天到了呀! 看到云苓的一瞬间,蔷薇的脸色罕见地闪过一丝窘迫,轻咳一声道:“靖王妃来这里可有何事?” “无妨,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关于胧夜的消息。”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她,神情很是温和亲切。 她暗暗盘算着,古代出嫁随夫,若蔷薇和叶折风成就一桩好事,那蔷薇不就等于是她的人了? 云苓心里蠢蠢欲动,不但想要公子幽的钱,还想挖他墙角。 第 438 章 他喜欢胧夜 蔷薇忙笑道:“早上阁中弟子刚传了信来,我正要去跟王妃您禀报胧夜姑娘的近况呢。” 云苓笑着点头,“那咱们回揽清院说去吧。” 留情也一直在等胧夜的消息,见云苓领着蔷薇进屋,立马坐直了上半身。 云苓好奇地道:“你们是怎么搞定的?” “也没做什么,无非是曝光了一些那个大臣私下做的腌臜事,对方声誉受创,皇后娘娘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拒绝了。” 蔷薇说完,忍不住娇笑起来。 “咱们胧夜姑娘可是个抢手的香饽饽呢,那些人呀也不是第一次吃亏栽跟头了,偏生都不肯死心,隔三差五地惦记七皇子妃的位置。” 留情拿起餐盘里的鸡腿,边啃边问,“听起来你们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蔷薇笑着点头,“以往遇到这种事的时候,都是听雪阁出马帮忙解决,不过这样的招数也不能常用,否则会引起怀疑。” 为了赶走胧夜身边的种种桃花,听雪阁的人可谓是绞尽脑汁,使出了浑身解数。 最棘手的一次,要数那丞相家的嫡女对七皇子一见倾心,而丞相是个罕见的女儿奴,便想给皇家施压促成此事。首发 眼看婚事都要定下了,公子幽终于按捺不住,决定亲自出马。 云苓吐掉瓜子皮,八卦地问,“他是怎么把这事儿搞定的?” 难不成是牺牲自己的色相? 蔷薇立刻逗趣儿一样,噼里啪啦把事情抖漏个彻底。 原来趁那丞相女儿带着婢女偷偷出府游玩的时候,公子幽让听雪阁设计了一场山贼劫掠,将人掳走了。 “当时听雪阁出动了三十多个人假扮山贼团伙,那姑娘哭泣绝望之际,少阁主忽然从天而降,一挥袖间那几十个人便都倒地不起了。” 蔷薇说到一半,留情忍不住插话吐槽,“你们演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那姑娘没怀疑么?” 蔷薇振振有词道:“这就是少阁主计谋的妙处所在了,他自称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那姑娘上辈子曾救过他,如今算出那姑娘命中有劫数,为了报恩特地前来相救。少阁主告诉那姑娘,她与月胧夜八字命格不合,一定不能嫁给对方,否则半生凄苦无依,家族颠覆。” 公子幽的颜值还是很能打的,那姑娘见他美如画中仙,只轻轻挥了挥袖子,几十个山贼就都倒下不省人事了,简直宛若天神降临,当即便信了几分。 随后公子幽用药粉迷昏了丞相女儿,对方醒来后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回到了闺房,而与她一同被掳的婢女也回来了,且失去了被掳那一段的记忆。 蔷薇最后道:“丞相女儿这下对少阁主的狐仙身份深信不疑,事后立刻就打消了要嫁给月胧夜的念头。” 这么一听,云苓觉得听雪阁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神秘可怕,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但这样做等于毁了那姑娘的一辈子,公子幽显然也明白这点,才如此大费周章的演戏。 倘若对方没有做出刺杀留情的事,云苓觉得自己会很乐意主动与公子幽结交。 “你们听雪阁的人套路还挺深。”旁边的留情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又问道,“为何那婢女不记得遇到山贼的事了?” 蔷薇展颜一笑,面容透出几分自得之色,“蔷薇不才,这些年来钻研媚术颇有心得,因而对苗疆的祝由术也有几分了解,想做到这点不难。” 所谓的祝由术,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讲就是心理催眠,蔷薇应该是用这种办法抹去了婢女的那段记忆。 见蔷薇的本事如此出色,云苓挖墙脚的心愈发坚定了。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一处微妙的地方,这公子幽对胧夜的事是不是过分上心了…… “为了帮胧夜,出动了几十个听雪阁的人,甚至连公子幽都亲自下场了,这牺牲有点大啊。” 云苓若有所思地看着蔷薇,她一贯是个心直口快的,当即便开门见山地询问,“你家少阁主是不是喜欢胧夜?” 留情神色不解,不明白云苓从哪儿看出来的。 蔷薇怔了一下,笑着缓缓道:“靖王妃当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留情闻言不由得沉默了一瞬,胧夜以前也夸过她有颗“七窍玲珑心”,不过那意思是说她缺心眼,还不止一个。 想了想,蔷薇语气幽幽地主动开口,“先前靖王妃不是问起过,少阁主的寒毒为何会危急性命么?那是因为之前少阁主曾为了救胧夜姑娘跳入了冰湖中,这才导致寒毒愈发严重,他怕胧夜姑娘担心愧疚,一直瞒着此事。” 云苓和留情对视一眼,笑容轻敛了几分。 公子幽那么怕死的人,竟然会为了救胧夜而牺牲自己,看来这份感情并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就是不知道胧夜心里是怎么想的,感情上的事她比任何人都透彻敏锐,公子幽的心思她心里应当有数。 蔷薇静悄悄地打量她们二人的神色,她故意说出这些秘密也是有私心的。 她很清楚,哪怕听雪阁与丽嫔关系匪浅,但之前刺杀留情的行为是实打实抹不去的。 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听雪阁与靖王府成为了盟友,但云苓等人对少阁主多少还是有一丝隔阂。这一点体现的也很明显,靖王爷与摄政王的态度都谈不上热络。 她说出这些,是希望尽可能消除这丝隔阂,让云苓等人能真心地接纳自家少阁主。 第 439 章 叶折风的理想型 云苓自然也明白蔷薇这番话的用意,朝她承诺般地笑道:“多谢你们对胧夜的照顾,我定然会尽最大的力量帮公子幽根除体内的寒毒。” 得到云苓的保证,蔷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目光真诚地朝云苓道谢,“若靖王妃当真根除了少阁主体内的寒毒,您便是整个听雪阁的大恩人,今后有何事需要用到我,我也愿意任您差遣。” 云苓心里暗叹,这姑娘算是公子幽身边最靠谱的下属了,如果人品也没问题,她得用叶折风这张网把人给套牢了才行。 “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帮了胧夜那么多,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云苓冲她温和一笑,又闲聊了些其他事,多是打探和考察关于蔷薇自身的情况。 原来她的父母也为听雪阁做事,所以自打一出生就是听雪阁的人了,还是公子幽年幼时的玩伴,也是他极少数能完全信任的人。 “我之所以学媚术,是因为我母亲就是钻研这个的,自然而然也就继承了她的衣钵。” 蔷薇笑了笑,媚术于她而言只是一种本领,因为听雪阁需要这样的人才。 她的言行举止是放浪形骸了些,但并不代表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女孩子之间的话匣子一打开,彼此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不少。 和云苓熟悉了以后,蔷薇也放松了下来,甚至大着胆子主动询问:“王妃,我对叶侍卫一见钟情,你可否帮我问一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听雪阁的人都是单身,蔷薇不指望另外几个不争气的同伴能帮得上什么忙。 少阁主花了三年时间都没能拿下胧夜,就更不用考虑了。 她要是再不自强一下,真得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云苓就喜欢这种说话爽快的姑娘,当即便答应下了。 当晚回到厢房里,她便缠着萧壁城,前前后后地把叶折风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都问了个遍,还包括他的过往情感喜好及感情经历等。 萧壁城被问得一头黑线,“你问这些干嘛,难不成要给他说媒?” 他心底有些吃醋,云苓从来没这么仔细地问过他的种种喜好呢。 “你猜的没错,我是想给他做媒,折风今年也二十二了吧,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云苓笑眯眯地看着萧壁城,继续打探消息,“你快说嘛,折风有没有过喜欢的姑娘?” 萧壁城拧眉仔细想了想,“折风古道热肠,性格嫉恶如仇,以前行走江湖时也颇有美名。但认真说起来,我倒是从未见他身边跟着过女人,早些年他在外面闯荡江湖,虽也有些异性好友,但都只是朋友罢了。” 云苓托腮沉思,看来又是个母胎单身的男人,怪不得被蔷薇逗一逗就脸红成那样。 “那你知道折风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么?” 萧壁城见云苓不像一时兴起,便也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件事,毕竟那是他的好兄弟,既然今后决定留在京中,这些事的确该考虑考虑了。 “我还记得儿时他曾说过,做一名行侠仗义的剑客就是他长大后的梦想。所以他比较喜欢同样侠义心肠的女子,又或者那些温婉善良的姑娘,最是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叶折风打交道比较多的女人里,基本都是这两种类型。 前者能够把酒言欢,后者他路见不平的时候也遇到过不少,但都没擦出过什么火花。 云苓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来,“这么看来不太好办啊……处处都跟他的理想型不沾边。” 作为听雪阁的红令杀手,蔷薇可不是什么善茬,看听雪阁做过的那些事就知道,她跟侠义心肠不沾边。 相较于温婉无害的铃兰丁香,蔷薇人如其名,艳丽且火辣。 萧壁城听到这话,不由得挑眉,好奇地问道:“莫非你心中已经有考虑的人选了,是谁?” “蔷薇啊,她正在追折风呢,你难道不知道么?” 萧壁城一听这名字就黑了脸,“折风是个老实人,你可别乱点鸳鸯谱祸害他。” “怎么就祸害了?”云苓不满地直起身,白皙的鼻头皱了皱,“我当然是确定了人没问题,才会想试着撮合看看。” “再说了,蔷薇长得漂亮身材又好,本事不简单还很有钱,要是错过了,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啊!” 萧壁城忍不住道:“她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像个良家女子,不适合折风。” 无论是蔷薇孟浪的言行举止,还是她来自听雪阁的出身,都精准的踩在叶折风的雷点上。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楚云菡看起来还不够温柔娴雅么,可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都知道。” 云苓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再不济也比这群男人强,过往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一切。 一说到楚云菡,萧壁城轻咳着摸了摸鼻子,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知道云苓动了念头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便没有继续劝说,只是心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叶折风很难接受蔷薇这样的女子。 云苓也没有轻举妄动,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把东西交给蔷薇时,她顺便把搜集到的所有关于叶折风的消息都告诉了蔷薇。 除了寻常的喜好厌恶以外,几乎是把叶折风扒的底裤都不剩,连他七岁还尿床的事情都抖露出来了。 蔷薇本以为云苓能给个简单回应就很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上心,不由得心下惊喜感动。 感动之余,蔷薇又有些惆怅,“看来他不喜欢我的出身,这可如何是好。” “折风是喜欢怜爱弱小的男人,你不妨偶尔稍稍向他示弱。” 蔷薇轻轻蹙眉,“是要我学那些娇娇弱弱的女子么?” 云苓摇摇头,“不用刻意故作柔弱,只需不经意间让他知道,你有一个无比悲惨的过去就行了!他不喜欢你听雪阁的出身,那就让他知道,你会进入听雪阁是身不由己,也有自己的一番苦衷,所谓的轻浮孟浪,都只是你的保护色罢了。” 蔷薇思索了两秒,很快领悟了云苓的意思,眼眸瞬间亮了。 “王妃这招实在是高啊,我这便去试试!” 云苓目送她离开,不由得弯起唇角。 这波看似是在教对方套路叶折风,实际上蔷薇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待蔷薇喜滋滋地离开,萧壁城后脚便眼角抽搐地进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装了条小白蛇的细铁丝笼子,也不知道刚才的话都听去了多少。 “……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他以前也没觉得云苓套路这么深啊? 第 440 章 早晚会真香 “还能跟谁学,当然是胧夜了。” 在组织里,老一虽然长的不是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会拿捏人心的。 “胧夜撩男人很有一手的,我们从来就没见她失手过,以前都是多靠她教我这些招数,每次做任务的时候才轻松省事许多。” 上辈子做任务的时候,若说云苓是靠脸行事,那胧夜就是凭心计取胜。 不过对方实际上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任务目标达成后立马就会翻脸无情,老幺曾说她是海王和渣女的究极结合体。 云苓从她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再利用自身容貌优势,顺利完成了很多棘手的任务。 不像留情,她学不来这些,结局通常只有两种,要么和任务目标对象变成你好我好哥俩好,要么你死我活只能留一个,基本后者居多。 胧夜曾吐槽过留情,但凡她能学会几招小心思,做任务时进手术室的频率起码能降低一半。 “那怎么没见你对我用过这些伎俩?”萧壁城将铁丝笼子放下,忍不住自行猜测和解释,“我明白了,应当是你当时顶着那样一张脸,用这招行不通,所以换了个方式想走欢喜冤家路线。” 毕竟云苓亲口说过,等他喜欢上自己,定要他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这回轮到云苓眼角疯狂抽搐,嫌弃地道:“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何况你那会儿又瞎又没钱,我脑子进水了才会打你的主意。还欢喜冤家呢,没把你的头打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萧壁城:“……”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倒是事实,早前云苓与他本无缘,全靠他厚脸皮和不要脸。 这话题聊着让他有些挫败,还是换一个吧。 “你为什么要帮蔷薇,若真关心折风的婚事,京中适合的好姑娘多的是。” 萧壁城总觉得云苓对待蔷薇过于热情了,他试探道:“你是不是对蔷薇有什么想法?” 到底是夫妻,他略略一想就大致猜中了自家媳妇儿的心思。 云苓笑眯眯地道:“没错,我的确是想把蔷薇挖过来。” 之前老王告诉过他们,去了东宫不比在靖王府中,如果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行事会有诸多不便。 她和萧壁城目前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根基不稳。 萧壁城早前因为失明沉寂了两年,加上自身也没有夺嫡的野心,同样并未刻意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他们必须培养更多能力可靠的心腹了。 听了云苓的解释,萧壁城认可地点点头,“不错,我最近也在朝中筛选合适的人,只是你为何如此看好蔷薇?” 云苓继续道:“蔷薇深谙媚术之道,又对苗疆的祝由术颇有研究,公子幽不是说南疆已经私下向我们宣战了么,若是留下蔷薇,兴许能派得上大用场。” 在公子幽身边的四个人里,云苓最看好的就是她。 萧壁城闻言,神色有几分惊讶:“她居然还有这等本事?那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萧壁城脑子转的很快,迅速道:“如今听雪阁肯帮我们传递搜寻消息,主要还是因为你能救公子幽的性命,可若非迫不得已,听雪阁本就不愿与朝廷有过多往来。我们若想利用这股势力,总拿救命之恩说事的话,时间一久他们心底定然会生出别的想法,可若我们与听雪阁有姻亲关系,那就又不一样了。” 云苓笑着点头,萧壁城所说的就是她所想的。 “虽然公子幽喜欢胧夜到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我不想利用这份感情去为自己牟取利益。蔷薇那边也是一样,若当真不合适,我也不会强行把二人捆绑在一起。” 闻言,萧壁城如浓墨的眉毛讶异地挑了挑,随后才从云苓口中得知公子幽跳入寒潭救人的事。 倒是个不畏生死的有情人。 最后萧壁城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好,回头折风那边我也多在他耳旁吹吹风,他若能接受蔷薇再好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同你们里应外合!” 也不能怪他轻易就被策反了,谁让蔷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南疆对云苓可是怀恨在心,有蔷薇和听雪阁在他们就多一份保障,为了媳妇儿的安危,他也只好牺牲一下好兄弟的幸福了…… 云苓笑眯眯地道:“这回不担心折风不喜欢蔷薇了?” 萧壁城脸不红心不跳地凑过去,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现在不喜欢,以后可说不准,你我当初不就是一路吵闹着过来的么。” 以他自身的经验来看,叶折风早晚也会“真香”的! 第 441 章 驭兽指南 两人就蔷薇的事达成共识,萧壁城将听雪阁帮忙抓来的剧毒小白蛇交给了留情。 手术后,留情的精神力恢复的不错,约莫花了两天功夫,便将精神印记刻在了小白蛇的脑海中,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素贞”。 云苓对精神力印记的操控也已经很熟练了,她将小白蛇绕在手臂上,像是雪白的皓腕戴了一只玉镯。 灵素看的冷汗直冒,“王妃,好端端的您怎么学起苗疆人玩蛇来了,这东西可不兴玩,好歹突然给您一口的话,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条蛇通体雪白如玉,身量玲珑小巧,两只眼睛像血一样红,嘶嘶地透露着纯黑色的蛇信。 他认出来这是大周深林中独有的剧毒蛇,生性凶猛无比,攻击性极强。别看这条年幼体还小,被咬一口那也得当场去世,斩影和靖王妃当真是一个敢抓一个敢玩,看的他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云苓笑盈盈地道:“你放心吧,这蛇已经被情哥用秘术驯服了,不论何种情况都不会伤人。” 除非拥有精神力的人给它下达了攻击指令。 话音落下,云苓勾着小白蛇的尾巴,将它放到了灵素的脖子上。灵素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僵硬地连个哆嗦都不敢打一下。 “王王王……王妃……!” 脖子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灵素正带着哭腔想求饶,却发现这蛇好似的确温顺的不像话,才慢慢放松下来。首发 他眸中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语气惊诧,“它居然真的不咬人哎!” 说完,灵素大胆的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蛇的尾巴尖尖。 云苓弯着唇,眼带笑意地朝小白蛇勾了勾手指,“过来。” 一动不动的小白蛇似是有所感应,慢慢地竖起身子从灵素的身上游移下来,转而缠上了云苓的脚腕。 灵素瞪大了眼睛,这个世界上的奇人很多,能够驭兽的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次。 比如早前靖王爷假装离京的时候,突厥人曾派小狼王半路截杀他,对方就能够指挥狼群作战。 但那是因为小狼王本身是个狼孩,从小就被野狼抚育长大,所以才练就了此等本领。 “这蛇怎么比狗还听话?”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银面也被震惊了,“哪怕是苗疆中御蛇之道最厉害的白氏一族,他们的本事和风妃娘娘相比起来,也不值一提了!” 南疆有个白氏一族御蛇很厉害,但也没人敢在不用虫笛控制的情况下,如此大胆的与剧毒蛇亲密接触。 而且他们敢上手的毒蛇,那都是从破壳起就开始培养熟悉的,要知道这条小白蛇被斩影抓来还不到三天,居然就已经被驯服到如此程度了,属实令人震惊。 云苓笑着打哈哈,“你们不是说情哥有苗疆王族的血统么,她既然姓风,搞不好当真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呢,能御蛇也不稀奇。” 蛇类智商不高,算是非常好驯服的那一类动物了。 要知道上辈子出行任务的时候,情哥可是有过成功驯服虎鲸和海豚这些高智商动物的辉煌战绩。 云苓只是随口胡扯,银面和灵素听来却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然这么离谱的事情没法解释。 二人再次后怕地对视了一眼,风妃娘娘恐怖如斯,幸亏当初他们刺杀失败之后溜的快…… “我琢磨出了一套通用的驭兽指南,但凡拥有精神力的人,都可以按照指使进行简单的驭兽,把这份指南一并给胧夜送过去吧。” 其实这套驭兽指南,她上辈子就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初衷则是为了教给另外三个人,加强她们的自保能力。 岂料还没来得及完善好,小组四个人就已经团灭嗝屁了。 “智商越高的动物越难控制,不过你们想控制些什么虫蛇鱼鸟的话,倒是不难做到。” 云苓将驭兽指南收好,心底也踏实了几分,“我也给她准备了不少防身和救急的药,还有一把鸟铳。” 眼下她们相见还遥遥无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信有这些东西在手,胧夜在那样的处境里能够安全许多。 将驭兽指南和药品鸟铳打包好,云苓将这些东西和小白蛇一并交给了蔷薇,让她尽量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胧夜手中。 云苓忍不住问萧壁城,“他什么时候离宫?说好的一百万两白银赔偿还没到账呢!” 云苓凉凉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替我问了,你想催债不要拿我当借口。” 被戳破了心思,萧壁城也不脸红,“都一样都一样,你催我催都没区别。” 催债归催债,人家舍命救过胧夜,多少也该有几分表示。 第 442 章 公子幽生辰 打定主意后,云苓私下又找了蔷薇一趟,询问她关于公子幽的口味喜好。 蔷薇奇道:“王妃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说今天是公子幽的生辰,既然他晚上要回靖王府,那也给他办个小宴庆贺一下。” “王妃有心了。”蔷薇先是笑着感谢了一句,随后直言道,“不过少阁主是个口味极其挑剔的人,寻常厨子的手艺入不了他的眼,您没必要为他大费周章,纯属浪费银子罢了。” 听雪阁从不缺钱,公子幽作为嫡系的独苗苗,一贯又是个怕死的,因此平常的生活都极尽奢侈享受。 尤其是在吃食上,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您不用让府里的厨子奔波劳累,也用不着为他备贺礼。听雪阁里有好几个从各国皇宫重金挖来的御厨,擅长各种菜系和点心,就这样少阁主还总嫌吃腻了呢。” 蔷薇话说的很利爽,他们几人往年也从不会备生辰礼物给公子幽,因为他什么都不缺。 “少阁主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年幼的时候父母便和离了,他的母亲为了打理听雪阁,也总是顾不上他。比起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少阁主更喜欢有人在身边陪伴,往年他过生辰的时候,我和银面等人都会推掉手里的事陪他,这样便足矣。” 蔷薇这番话说完,云苓心下了悟,公子幽是典型的物质条件优渥,精神需求贫瘠。 难怪他今天过生辰,却没见蔷薇等人特地筹备什么。 这个世界的厨艺水平整体都不高,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公子幽实在不吃也没关系,主要是她馋了,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得到过空闲吃火锅了。 听云苓提出要亲自下厨,蔷薇也不好再驳她的一番心意,便将公子幽的忌口和偏好都说了出来。 “少阁主不吃生冷的食物,他更喜欢热乎乎能暖胃的东西,口味的话比较喜欢酸甜口,受得了辛辣,但吃不了太多。” 能吃辣,喜欢热乎乎的食物? 那看来今晚鸳鸯火锅安必须安排上,何况没有什么比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火锅更热闹了。 “除此之外,少阁主很喜欢河鲜与海味,但不喜欢鸭与鹅的膻味。” 云苓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吩咐起厨房准备食材来。 厨娘们都是熟手了,一听王妃想吃火锅,便知道该准备些什么蔬菜和肉类。 蔷薇说公子幽喜欢河味与海鲜,这河味倒是好弄,海鲜可就难求了。 大周京城离海很远,鲍鱼干贝之类都是难得的海珍品,早前第五瑶随东楚使团拜访大周,倒是送来不少昂贵稀有的干货。 还有一小部分干货,萧壁城也在人情往来中送出去了。 见云苓为公子幽的庆生宴忙的原地打转,他也放下手里的事前来帮忙。 萧壁城在库房里帮着清点翻找着东西,小声嘟囔道:“你说他那么挑嘴,这不吃那不吃的,在大周岂不是得饿死。” 云苓道:“做顿饭而已,麻烦是麻烦点,可这不比花银子送礼划算多了?” 萧壁城对于给公子幽庆生没有任何意见,但看云苓这么费事地绞尽脑汁迎合对方的口味,心里就不得劲了。 “喏,库房里的海鲜干货就这两样了,干海苔和海怪肉干。” 萧壁城口中的海怪肉干,其实是墨鱼干。 这墨鱼干,云苓早前本来也是想给太上皇送去的,但被小老头拒绝了。 小老头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满脸都写着抗拒,“这啥玩意儿啊,瞅着怪吓人的!孤不要吃这个,看起来跟妖怪似的,孤心里瘆得慌!” 太上皇是种地的农民出身,明显接受不了八条腿的章鱼这种多足生物,尤其还是晒扁了的肉干,看起来实在有些精神污染。 由于卖相不好,又不似海参鲍鱼那般出名珍贵,萧壁城便也没有送给旁人。 云苓嫌泡发太麻烦,也很少拿墨鱼干做菜,不过看着眼前这两样东西,她倒是突然有了个灵感。 干海苔与墨鱼干正好能做成章鱼烧,好吃又省事! 有了主意,云苓便将章鱼干拿去泡发,然后开始着手准备十二寸的双层蛋糕。 自从奶油小蛋糕成了常备的甜点,靖王府的侍卫和小厮们人人都练就了一手打发蛋清的绝活。 蔷薇把银面等人拉了过来,“王妃!若有什么需要打下手的活,只管吩咐他们做就行了!” 灵素在一旁好奇地围观,很想知道靖王妃都在捣鼓些什么新奇吃食,他从来没见听雪阁里的厨子这样做过。 银面哀嚎起来,“我跟灵素才在菜地里浇完大粪,你确定要让我们来厨房帮工吗?” 他这几天一直在和灵素修整被破坏的菜地,感觉身上的味道都快洗不掉了。 云苓挥挥手拒绝,“不用,让陆七他们帮忙就够了,有这功夫让他俩多洗几遍澡吧。” 菜地里待太久,味儿太冲了。 蔷薇这才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再去洗一遍澡,若身上还有味道,今晚就别上桌了!” 银面委屈地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洗。” 他昨天洗了五遍澡,皮都快洗脱了一层…… 等待蛋清打发的功夫,云苓顺便把把炸鸡腿和薯条也全都做好了,还熬制了新鲜的番茄酱,不管配薯条还是章鱼烧都是绝佳。 期间顾长生看到她在做炸鸡,很好心地主动提议要帮忙,吓得萧壁城赶紧把他打发去给留情推轮椅了。 “这里帮忙的人够多了,顾兄还是去陪留情吧。” 若让公子幽吃到顾长生炸的鸡腿,怕不是会以为他们拿庆生当借口毒杀他。 第 443 章 一夜暴富 等到晚间的时候,蛋糕、鸳鸯火锅、炸鸡薯条、还有新出锅的章鱼小丸子终于全部准备完毕,水果点心堆了满满一桌。 见揽清院内如此热闹,他笑问道:“今晚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做什么呢?” “为我筹备了庆生宴?倒是劳小表嫂费心了。” 大周皇宫的厨子手艺很一般,晚间丽嫔留公子幽用膳的时候,他只是勉强吃了个五分饱便停了。 他的口味很挑剔,对靖王府的厨子就更不好期待了。 但云苓的面子无论如何是一定要给的,等下就是端上一盘屎来他也得吃下去,还得吃到撑! 毕竟他虽然嘴上喊着小表嫂,心里却是暗戳戳地想上位当大姐夫的。 如此这般想着,公子幽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朝着屋内走去,却见桌上摆着一口咕噜冒泡的锅,周围一圈盘子上摆的都是生食。 “……这是?” 灵素飞快答道:“是王妃亲自下厨给少阁主做的!” 公子幽怔在原地,不确定地重复道:“亲自为我做的?”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谁会在生辰当天,亲自下厨为他做一顿饭呢。 “既然胧夜把你当朋友,那我们自然也把你当朋友,为朋友亲自下厨庆生没什么好惊讶的。” 云苓拿起筷子递给他,“这是火锅,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先尝尝看。” 她也不多废话介绍,直接用行动演示怎么吃。 公子幽一听是云苓亲自做着,神色认真了几分,心下也没那么抗拒了。 更何况眼前这口造型怪异的大锅热气腾腾的,他喜欢香浓的汤体里咕噜冒泡的样子,感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公子幽对吃食挑剔,自然也是个吃货,很快就照瓢画葫芦地学了起来,并迅速掌握了精髓。 “……这个番茄汤锅好吃!”他眸子骤然亮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酸酸甜甜的又暖和,很开胃!” 云苓笑而不语,她就知道没人能抵挡得住火锅的魅力,这招简直屡试不爽。 到目前为止,她就没碰见过能拒绝火锅的人。 公子幽吃惯了山珍海味,如此新奇有趣的吃法倒是头一次感受,每一处都完美契合他的喜好。 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这种前所未有的热闹。 煮在番茄汤锅里简直绝了! 偌大的饭桌上,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全都埋头吃个不停。 银面嘴里的苦味蔓延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淡去,这会儿吃的恨不得将舌头吞下去。 公子幽很注重自己的外貌和身材,哪怕再好吃的东西,他也不会贪嘴,今天却是破戒了。 更可怕的是,他肚子已经圆鼓鼓的了,却还想尝试云苓端上来的新东西。 他指着奶油蛋糕问,“这是什么,为何要在上面插蜡烛?” 公子幽又是微微一怔,恍然间想起,三年前那个意外和胧夜一起坠入崖底的夜晚,也曾是他的生辰。 公子幽的心,就是在那一刻悄然间遗失的。 压下心底涌动的情绪和思念,他闭眼默默许下愿望,吹熄了蜡烛。 云苓带头开口,众人依次捡了些吉祥话说。 留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祝你长命百岁。” 蛋糕也很甜,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独特甜蜜滋味,甜着甜着心里就莫名生出一丝酸涩来。 “多谢诸位。” 若说之前他有意亲近靖王府,是为了胧夜和活命的话,那么这一刻是当真开始喜欢这里了。 云苓拿来自制的扑克牌,兴致勃勃地教听雪阁众人怎么玩。 顺便还定下了一局十两银子的赌约,趁着公子幽等人还不会玩的时候,毫不客气地赚了一笔。 章鱼烧也大获成功,很快被一抢而空,更是精准击中公子幽的喜好,甚至扬言要在京城开一家卖章鱼烧的铺子。 一行人玩乐至夜半三更,才终于回房歇息。 萧壁城仔细地打量令牌的花纹,询问道:“这是?” 公子幽漫不经心地笑道:“听雪阁在诸国都开设有钱庄,通宝钱庄便是我名下的势力,这块黑色令牌就当是钱庄的钥匙吧。” 他原本想一次性付给云苓三千万两银子,购买再多再贵的药材也够了。 但昨晚想了一夜,最后改变了主意。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眸底皆有些意外。 这话岂不是在等同于说,钱庄里的钱由他们随意支取? 云苓深吸一口气,“……你不怕我把银子都取光?” “那又如何?毕竟我这条命可是无价之宝,便是取光了也值当。”公子幽挑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太迟,我要去睡回笼觉了,两位自便,可千万要把令牌收好了。” “每一块黑色令牌,都是独一无二的。” 公子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方才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去。 云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一夜暴富啊!” 这顿火锅吃的可真值! 第 444 章 与听雪阁结盟 云苓将那块黑色的令牌拿在手里,反复观摩上面刻着的独特花纹。 精致古朴的黑色牌面上,错落点缀着细碎的金箔,正中间有一个烫金的“幽”字。 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不是一块普通的黑色令牌,而是财阀总裁送来的定制黑卡…… 突然天降横财,萧壁城这回反倒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若狂,而是轻轻蹙起了眉头。 “公子幽刚才说,这块黑色令牌就当做是通宝钱庄的钥匙,想来不止这么简单吧。” 定然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萧壁城想起来,顾长生的先祖好像也有一块听雪阁赠予的黑令,于是私下询问了几句相关的事宜。 “公子幽赠送了黑令给你们?”顾长生神色中有一丝讶异,随即笑道,“不过三妹能救他的命,会送你们黑令倒也说得过去。” 他解释了一番黑令的特殊之处。 “黑令是听雪阁中最特殊的令牌,只能由阁主赠送给阁外的人,持有此令的人会被听雪阁奉为上宾,身份地位甚至在红令弟子之上。” 拿着这块令牌,云苓不但可以随意取用通宝钱庄里的钱,在其他听雪阁势力下的铺子里消费时,也不用付半文钱。首发 而听雪阁的势力极为庞大,各行各业的生意多少都有所涉及。 除此之外,凭借此令还可以直接差遣内阁的紫令弟子。 在和江湖接头人搭上线时,听雪阁也会直接出动红令级别的弟子出面接待。 她顿时觉得手里的令牌重如千斤,“那这块令牌可得收好了,要是弄丢的话,落到别人手里就麻烦了。” 顾长生笑容清浅地安抚她,“不用担心,能持有此令的人不多,听雪阁内部会有一个名单,你们用黑令的时候,阁内弟子同时也会确定你们的身份是名单上的人。” 公子幽把黑令送给了云苓夫妻,想来很快阁中弟子都会知道他们是听雪阁的贵宾。 “不过这黑令是有时效的,倘若哪天公子幽身死,或者不再是听雪阁的阁主,这块由他发出的黑令便作废了。” 顾长生的先祖和初代阁主听雪是莫逆之交,手里也有一块相似的黑令,不过那上面烫金的是个“雪”字。 听雪死后,那块黑令便不起作用了,所以北秦皇室的子嗣们后来与听雪阁也没什么交集。 云苓恍然大悟,难怪这块黑令上刻着的是个“幽”字。 看来今后她若想续费使用这张vip贵宾卡,首先得给公子幽的寿命进行充值。 但不管怎么样,公子幽的诚意算是十足地摆在这里了。 萧壁城神情微凝,眸色和语气透着认真,“他把这块黑令给了我和苓儿,也就意味着听雪阁选择与大周结盟了。” 听雪阁的阁规是不和诸国朝廷有所往来,但公子幽主动打破了先祖立下的规矩。 他私下询问起来的时候,公子幽倒是笑的很坦然,“这规矩的确是我先祖立下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嘛。何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什么不可违背的祖训。” 萧壁城微微颔首,语气低沉,“我是担心你这样做,会有人不满你违背定下了百年的阁规,从而使得阁中动荡。” 听到这话,公子幽懒散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多谢表哥关心,听雪阁上下由我一人做主,不必担心这些。再说了,他们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能推翻了我的阁主之位。否则没了我,他们上哪儿再找一个我这般貌美机智的阁主去?” “听雪阁嫡系一脉除了我,就只剩婉姨跟玉和表弟了。” 萧壁城一如既往地觉得这声“表哥”听起来有些黏糊,但如今倒也能勉强接受了。 自此以后,他们之间就不是医患关系那么简单了,还是利益捆绑的盟友。 萧壁城目光认真地看向公子幽,正色道:“今后,倘若你或是听雪阁有求于大周,也尽管开口告诉我。” 这黑色令牌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钱庄里的钱也不会不好意思拿,他们很需要银子。 但既然是盟友,就不该是单方面索取。 公子幽转玩着手里的折扇,眉眼弯弯地笑的如沐春风,“一定一定,不过目前我除了想活命以外,也没什么其他有求于人的事。愿望倒是有一个,只是没有人能实现得了啊……” 说完,他略带愁色地轻叹了口气。 萧壁城微微挑眉,“不妨说说看?兴许我能帮的上一二。” 公子幽笑着摇头,“不提也罢,说了只会叫我心生烦恼。” 萧壁城闻言点点头,也不多问,“我还有事要忙,你在府中自便吧,若我与苓儿不在,可以去寻乔烨和顾长生。” 二人客套了两句,公子幽便挥着扇子目送萧壁城离开,他俊挺的身影在院门口恰与云苓碰上,二人相依偎着消失在视线中。 公子幽的眼中,无法掩饰地划过丝丝羡慕。 他还有个愿望就是成为云苓夫妻的大姐夫,但这事儿就算萧壁城点头同意也没用啊,胧夜又不肯嫁给她。 收拾好心情,公子幽回房小憩。 此时的他还预料不到,在不久的将来,想娶胧夜还真得靠萧壁城点头相助。 * 云苓每天除了带娃和管理庶务以外,便是在病号院里挨个诊断检查。 一号病人顾长生病情稳定,他来靖王府求医满两个月了,现在体内混乱的毒素不会再危及性命,运功用武也不会影响毒发。 菜地里的草药虽然遭到毁坏,但好在不算严重,剩下的三种奇株再过两个月便能成熟入药。 如今最为棘手的,便是公子幽和丽嫔身上的寒毒了。 有了云苓培育的奇株,灵素很快配制出了压制寒毒的汤药。 丽嫔的脸明显多了几分血色,不用再裹着两条厚厚的棉被才能入睡。 公子幽所穿的衣物还是很厚,但更夜晚深露重时,却不会再突然寒毒发作了,勉强保住小命一条。 丽嫔母子每隔两天便会来一次靖王府。 云苓给六皇子做了许多次全身检查,试图探究他异于常人的奇经八脉之奥妙,从而研究出彻底破解寒毒的办法。 “启禀王妃,贤王妃她……” 话说到一半,乔烨反应过来,又迅速改了口。 “王妃,沈姑娘在门外求见。” 第 445 章 再见沈沁 一听是沈沁来了,云苓连忙起身去前厅待客,不多时一身藕色裙衫的沈沁出现在眼前。 换掉了贤王妃那身端庄华丽的打扮,如今的沈沁一身布裙荆钗,没了厚重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返璞归真的简单宁静。 她和沈沁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自从贤王府被查抄以后,沈沁就搬到了僻静的独门小院中修养。 修养这阵子,沈沁很少面见外人,云苓知道她需要单独安静一阵子,便没有去打搅她。 沈家的家财差不多都散尽了,她离开贤王府时也孑然一身,那些带有过往记忆的东西一件都没留下。 手里的银子虽然能够支撑一年的生活,但总不能坐吃山空。 云苓上下打量着沈沁,她看着身量虽瘦了些许,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对方消瘦的面容上眸光清亮坚定,看来已经从先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这份心性之坚韧,着实让人佩服。 “在哪儿找了谋生的活计?你若是想找个地方做工,怎不提前与我打个招呼,去我药馆里不是正好?” 沈沁微笑着道:“我不喜欢药味,也不擅长和那些东西打交道,如今与春芽在一家书肆中帮工,闲暇时还能有书看,也好打发时间。” 不喜欢药味自然是借口,她只是不想云苓在自己身上费太多心思。以对方的性子,若让她去药馆中帮工,定然会用种种借口给她塞银钱物件。 早前贤王做下的错事太多太重,沈沁实在是无颜理所应当地接受云苓的好意。 何况一路走来,云苓已经帮了她很多很多。 云苓何等玲珑心思,心里意会,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点点头。 “书肆里忙不忙?切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早前沈沁小产伤了底子,怎么也该好好休养上半年才行,但接二连三的打击没给她半分喘息的时间,如今还要为生计奔波劳累。 云苓见她对在书肆的工作还算满意,便也放下心来。 等沈沁走后,云苓立刻让人叫来了暗卫夜一,对方近来一直奉命暗中照顾沈沁。 “阿沁近来怎么样,在书肆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夜一回复道:“贤王妃近来安好,之前有几个早年与她交恶的贵女,曾到书肆里找茬过几次,属下都已经暗中把事情处理了。” 沈沁尚未出阁的时候,性格仗义直爽,也得罪过不少贵女千金,那些女人见沈家倒了,都想趁机踩几脚这位落魄的贤王妃。 不过到底是云苓护着的人,夜一私下和那些贵女的夫君接触过后,对方就再也没来找茬了。 云苓听得眉头微蹙,“你继续跟在阿沁身边保护,就怕那些人私下来阴的。” “您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些人的确背地里搞过事情,但没有成功。”夜一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道:“属下还发现……有另一行人也在背后暗中保护着贤王妃。” 云苓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贤王?” 除了贤王以外,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云苓很久没有见过贤王了,之前对方拿了和离书以后,便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 他也没有在和离书上画押签字,所以在户部的备案里,贤王和沈沁如今依旧是夫妻关系。 “你继续盯着吧,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随便他是默默赎罪也好,还是暗中保护也好,既然贤王没有选择现身纠缠沈沁,云苓也不想把这消息说出去,打破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两人交谈着,便见萧壁城回府了。 夜一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默默啃了一口狗粮,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云苓想了一秒,心有灵犀地道:“你是说关于搞义务教育的事情?” “没错,我将你之前的想法说给了父皇和皇祖父听,他们都觉得这做法利国利民。” 萧壁城点点头,继续道:“只不过里面有一项基础策略,说由朝廷统一提供所有考试书籍给学子们,这点哪怕我们现在手里有钱,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有钱也做不到,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印刷技术有限,想一下子印出那么多书籍是个巨大的工程。 “此外,我也不赞成朝廷无偿赠书,书院每年都会有新的学子,倘若如此我们岂不是年年都要印一大堆书?时间上我们等不起,耗费的银子也是个无底洞。” 就算他们有听雪阁的帮忙,该花在刀刃上的钱也不能随便挥霍。 云苓穿越来的时间不长,对古代各方面的生产力水平也了解有限,听了萧壁城的介绍,才知道印书的成本有多高。 原来印刷一本仅有二十页的诗篇,就要耗费三贯钱的成本,售价更是高达五两银子! 这已经是许多底层人民一个多月的工钱了。 萧壁城看着她,抿唇沉声道:“诸如史册这样的书籍,买一套耗费几十上百两银子也是常事。” 有时候,萧壁城很羡慕和向往云苓所描绘的那个神奇世界。 至少不像在这里,贫寒人家若想供出一个读书人,非得穷尽全族之力不可。 云苓好半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感慨。 书,在古代就是奢侈品。 萧壁城期待地问她,“苓儿,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 在不持续印刷大量书籍的情况下,让尽可能多的贫寒学子们也能看上书。 “那就建图书馆。” “图书馆?” “没错,我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 第 446 章 京城图书馆 云苓详细地给萧壁城介绍了一番图书馆的作用。 萧壁城认真听完后道:“其实宫中有类似这样的地方,唤作观文殿,有专门的官员负责对典藏书籍和文献进行收集和整理,但只有朝廷的人才能出入其中。” 这相当于是皇家的藏书房,面向于平民百姓的图书馆倒还当真不曾有过。 云苓点点头,“所以我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尽可能地把能搜集到的书全都整理在其中,以供百姓免费借阅,这样一来就解决了眼前的困境。” 萧壁城凝眉深思,半是赞成半是反对地道:“民间学子众多,单单建一座书馆并不足以帮到所有的寒门子弟。何况各大书院有自己的藏书阁,可供学生们借阅书籍。虽说里面的书不多也不全,满足不了那么多人的需求,但如今我们可以拨款给各大书院,恰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很认可“图书馆”这个妙招,只是觉得让各大书院来做更适合,不明白云苓为何还想斥巨资,单独建一座京城图书馆。 云苓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拨款给各大书院的确更合适,可书院里的藏书,只有里面在读的学子才有资格借阅。而世上还有很多人,他们虽然不是学子,却也是能识字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弃读书,又或者无力供养后代读书。”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萧壁城的思绪却在这瞬想了许多,隐约明悟了云苓的意思。 仔细回想一番,的确有一些书香后代,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却因天有不测风云而家道中落,为了生计放弃读书。 更甚者,还有因为读书把家里读穷了,导致后来交不起学费,不得不半道辍学的。 以前瑞王和他们闲聊时,也曾惋惜地提起过,说有些学子资质很好,明明有望考取进士,却因负担不起束脩和书费止步于秀才举人。 云苓看着萧壁城沉思的模样,继续道:“这座京城图书馆建成以后,我会对所有人开放,比起给寒门学子提供一些便利,它更多的是起到鼓励百姓们读书,以及思想启蒙的作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人人都知道读书好,但这书不是人人都读得起的。 民间识字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年幼时都上过私塾,学过基础的《千字文》与《三字经》。 只是他们没有钱继续读下去,也没有钱培养后代去读书,倘若有这样一个图书馆,这类人就有了自我提升的途径,以及给子女提供更多的教育的机会。 在云苓出生的世界,早在21世纪的时候,各种网络公开课和教学资源就随处可见了。 等到了23世纪,更是出现了全息技术与人工智能相结合的免费教育模式,想学什么都可以。 古往今来,自学成才的天才不计其数。 如此这般,一定程度能起到开化民智的作用,更给了那些在底层泥潭挣扎的人,突破阶级桎梏的机会。 萧壁城久久不语,眸色感慨地看着云苓,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国之所以不昌,在于民智未开也,苓儿此番用心良苦了。” 她口中的“图书馆”,起到的作用远远不止借阅书籍那么简单,背后蕴含的深意是复杂的。 夫妻二人达成共识,决定了要开建图书馆,便详细商谈了种种细节。 萧壁城提议道:“馆中的书籍概不出售,若是想带走,那就按照原价交付押金。付不起押金的话,馆内可以低廉价格提供纸张和铅笔,以供抄录。” 这个时代的书是很值钱的,为了防止有人靠偷书谋利,必须作出相关的严格规定。 云苓点点头,眸中星光点点,“既然是面向天下百姓的京城图书馆,那我们的藏书种类一定要丰富,要做就一步到位。除了经史子集和医书以外,诸如游记、怪谈和话本一类的书,只要三观导向正确,同样可以收录。” 如此一来,京城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一定要大。 “好,书馆选址一事就由我来和父皇他们商量敲定,现阶段可以先开始搜集各类书本了,先在朝廷发起一场募捐如何?”萧壁城笑着应下,又继续道,“那些官员个个腰包鼓囊囊的,家中也有不少藏书。只要父皇下令发起书籍募捐,他们怎么着也得贡献个几本书出来,咱们又能省不少银子呢。” 云苓眉飞色舞,夸赞地道:“这主意不错,如今你省钱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萧壁城挨了媳妇儿一顿夸,心里也美滋滋的,很快就去把这事儿办了。 这一回,昭仁帝倒是相当认可建造京城图书馆的想法,在朝堂上毫不吝啬地将云苓夫妻夸了又夸。 一道旨意下来,朝廷中便沸沸扬扬地开展起了捐书活动。 不出几天,可以堆成小山的种种书籍,就塞满了皇宫里的好几个宫殿。 翰林院一下子忙碌起来,开始按照云苓的要求,对这些书籍进行筛查、等级和分类。 公子幽得知云苓的这一壮举之后,很是豪气地命听雪阁中的弟子搜罗了不少书来,一箱箱堆在一起,靖王府的库房几乎都快放不下了。 别国的书就更难得了,云苓这次是真的对公子幽心生感激了。 大周京城原本有四大书院,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因这些年来读的起书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其中的学生和教书先生就都合并了,只剩下三大书院。 这东篱书院已经闲置了好几年,朝廷一直没想好要改作其他什么用途,如今正好拿来做京城图书馆。 不仅环境清幽秀美,占地面积广,改建起来也方便。 萧壁城掐指算了算,“约莫一个月就能完工。” 与此同时,云苓提议建造京城图书馆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成为京城沸沸扬扬讨论的大事。 靖王府的大门口一夜之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或新或旧的书籍,手工绣制的帕子,鸡蛋青菜之类的食物…… 更离谱的是,不知谁还在路边摆放了一个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个木雕人像,还配备有供品和香烛。 看着收拾东西的乔烨,云苓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都哪儿来的?” 乔烨笑道:“王妃,这是百姓们为感激您出资建造京城图书馆,特地送来的礼物。如今王妃在京城学子们的心中,已是仙子般的人物,百姓们也都对您暂赞口不绝呢。” 在大周百姓心中,要说起这靖王妃,除了貌美和医术高超之外,人人都晓得她彪悍善妒不好惹。 但除了那些酸儒书生以外,没有人觉得靖王妃不好,都认她是西周的大功臣。 如今要建造图书馆和拨款给书院的消息传出,文人学子一夜之间全都沸腾了。 没人再说靖王妃半句不好。 第 447 章 撒谎技术炉火纯青 云苓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那处案几供奉的人是她。 乔烨继续道:“民间有不少百姓听说您在朝廷里募捐书籍,也自发地送了不少家中的书来。” 看着些整齐叠在一起的书堆,云苓眸色感慨,心中动容。 若换做以前,她不会觉得百姓们捐两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如今知道书本的贵重后,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她没想到自己做下的这个决定,竟然会引发民间这么大的反响。 “将这些书都好好收起来吧。” “乔大人,你多派几个侍卫守在大门口,若再有百姓来送东西,千万要拦住了。除了书籍以外,其他东西都不可收下。” “属下遵命。”乔烨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正忙碌着,却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在靖王府门口停下来。 认出那是萧壁城的马车,乔烨立刻迎了上去,“王爷回府了?” 因忙着筹备京城图书馆的事,萧壁城昨晚一夜未归,云苓也跟着走过去,却见马车上紧跟着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首发 她挑了挑眉,微讶道:“你怎么突然有空闲工夫来做客了?” 来人正是瑞王,云苓约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瑞王还是如记忆中那样,总是喜欢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他的眼神中沉淀了不少过往没有的东西,仍旧清澈,却没了往昔的天真和稚嫩。 看见云苓,他的身体习惯性的有些不自然地紧绷,很快又放松下来。 瑞王的声音依旧轻轻的,但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和忐忑。 云苓见他下巴底有一圈青色的胡茬,就知道这家伙被调到吏部底层做事后,没少吃苦。 萧壁城走到云苓身边,抬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到耳后,眼中含笑地开口解释。 “大哥送来的可不是一般的书,全是他这些年来对经史子集的注解,翰林院的大学士看了都自愧不如。一篇注解落到书院学子们手中,往往能竞价到上百两银子,听闻咱们要建图书馆,便想将这些东西都捐了,好让其他学子也能免费借阅。” 萧壁城又指了指身后的另一辆马车,上面放了好几个箱子。 “我昨晚没回府,便是帮着大哥整理了一夜这些东西,快叫人都放好,千万别弄坏了。” 云苓听完这话,不由得高看了瑞王一眼,“当真是长进了不少,这格局打开了呀。” 瑞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比不得三弟妹远见卓识,一心为民。” 他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知道云苓此番壮举意味着什么,得知消息后心下震撼复杂的好几晚上没睡好。 想起过往的种种,瑞王仍旧有些羞愧的无地自容。 枉他读遍圣贤书,胸襟和眼界却都还比不过云苓这样一个姑娘家。 云苓见兄弟俩都一脸疲色,便开口道:“你也别急着回瑞王府了,先进去歇口气儿吧。” 萧壁城笑道:“正好还没用早膳,大哥随我一起吧。” 他有心想问几句容婵的事,心里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轻易开口。 趁着兄弟二人吃早饭的功夫,云苓翻了翻瑞王送来的那几箱子书。 不得不说,瑞王的字写得很漂亮,不似萧壁城那般恣意随性,一笔一划都端正挺拔,规矩的像是雕版印刷出来的一样。 想了想,萧壁城说瑞王的注解集在学生之间很受追捧,那么仅有一份肯定是不够传阅的。 待二人吃完早膳后,云苓询问道:“若是想印刷上一百份这些注解集,大约要花上多久?” 萧壁城看向瑞王,“大哥之前在翰林院做事,经常跟司礼监打交道,对这些比较清楚。” 司礼监,也就是古代朝廷所设置的大型印刷厂。 瑞王紧紧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那得先制作雕版才行,这两箱子的书,起码要花上个三五年的时间才能搞定。” “竟然要这么久?” 云苓也轻轻蹙起秀眉,在她成长的23世纪,3d打印技术都已经成了时代的眼泪。 对她而言,实在很难想象和体会古代的技术生产力到底有多低下。 萧壁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南唐有着当今世上最好的印刷术,我们印书也完全遵照他们的方法来,已经不算慢了。” “三弟妹,你不曾接触过司礼监,自然对印书了解不多。”瑞王也失笑地摇摇头,“想印一部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拿佛学的《大藏经》来举例,一共有五千多卷,当年司礼监总共雕刻了十三万块木板,一整间宫殿都装不下。” “从我记事起,他们总共花了八年时间完成雕版制作,方才开始能够印刷。若是有人想收藏这些注解集,倒不如他们自己用手抄录来得快。” 云苓花了片刻功夫,才彻底消化掉这些信息。 古代四大发明分别是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和印刷术。 她知道东楚人航海发达,造船技术很好,指南针便是他们发明的。历史最悠久的北秦首创了造纸术,火药则是由大周人所发掘并率先利用的。 至于这南唐的印刷术,她倒还真没仔细去了解过。 如今看来,他们还停留在雕版印刷阶段,能够大幅地降低人工和时间成本的胶泥活字印刷术还未出现。 云苓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萧壁城见她一直不回话,忍不住问道:“苓儿,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云苓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我不是在发呆,刚才是师尊在用神识和我交流。” 萧壁城闻言,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几下。 瑞王则是陡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又好奇地看着云苓,他也听说过云苓是神女转世,有个神奇的仙人师父。 瑞王搓了搓手,小心翼翼低问道:“仙尊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师尊知道我眼前的困难,特地传授了我一套神奇的印刷之术。” 云苓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已然是炉火纯青。 【作者君:无奖征集,姐妹们集思广益一下,图书馆建好后叫什么名字呢,啊哈哈难道真的要叫京城图书馆……】 第 448 章 活字印刷术与黄金屋 一听有仙人指路破解迷津,瑞王的神色不由变得激动起来,“仙尊大人又传授了什么仙术给你?” “其实也谈不上仙术,而是一种改良版的印刷术,师尊说全称唤作胶泥活字印刷术。” 在23世纪,这可以说是人人都熟记于心,背的滚瓜烂熟的考试知识点了。 云苓循着记忆,认真地将胶泥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和利弊都详细道来。 这个世界的印刷术还停留在雕版阶段,想要印刷一本书,就得老老实实每页都做一张刻板,费时又费力,万一刻错一个字,整张雕版就要废弃重来了。 而活字印刷术,便是将单独的每个字制成字模,需要印书的时候,便按照书籍内容,把这些字模当成拼图一样拼成一页文章,然后再进行印刷。 萧壁城和瑞王在一旁安静听着云苓讲解,神色也越发沉凝和激动,皆是眼神发亮,看来都明白了活字印刷术的妙思独特之处。 萧壁城道:“此方法甚是妙哉!如此一来,字模可以单独拆卸排版,若是哪个字模坏了,只需重新补制一个字模便好,无需再重刻整张雕版。” 雕版也是有使用寿命的,如果受到腐蚀和虫蛀,就只能扔掉重刻了。 “妙啊!实在是妙啊!” 瑞王也不由得喜形于色,眼里绽开点点闪亮星芒。 “如此一来不仅省时省力,而且那些偏门小类的书籍,也可以想印就印了!” 除了那些大众读物以外,还有很多冷门小类的书籍,因受限于制作雕版麻烦困难,所以印刷发行的量很少,云苓提出的胶泥活字印刷术,则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云苓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也不由得笑起来,“今后若要印书,便改用这活字印刷术吧,只不过要是印图案,还需得制作雕版才行。” 像是医书和工部的相关书籍,上面通常有着大量的图案,这个倒是活字印刷术代替不了雕版的地方。 萧壁城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这个主意已经很好了,如此一来,今后印书的成本大大降低,司礼监也不需要养那么多雕版刻工了。” 一想到省了那么多银子,萧壁城就觉得今儿个跟过大年一样开心。 “苓儿,你又替朝廷节省了一大笔开支,而且我想整个大周……不,整个天下的人都会感激你的。” 这项印刷术的出现改变的不止是大周,还将会是整个世界。 瑞王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苓,他好半晌才平复下震撼激动的心情,随即忽然起身,郑重地拱手朝着云苓拜了三下。 “三弟妹,大周甚幸有你。” 以往云苓和瑞王从来没有这么和谐地相处过,他俩见面不是吵架就是看对方不顺眼。 说来也好笑,如今瑞王用这样和睦的态度对她,倒叫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 云苓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笑着拱手向他,回了一礼,“大哥过誉了,这妙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实在是不敢当。” “那这不是仙术的话,又是何人想出来的呢?” 云苓的目光不由得愈发柔和,眸地划过一丝怀念,语气藏着一丝小骄傲,“此印刷之法,是师尊周游三千界时在其他世界发现的,师尊说创造此法的人叫做毕昇,是一名书肆的刻工。” 她脸皮再厚,冒名顶替先驱伟人功绩这种事情也做不来,便委婉地将史书伟人的事迹介绍了一番。 “他偶发奇思妙想后,尝试过许多种方法,过程中也失败过无数次,最终才改良出了这成效最佳的胶泥活字印刷术。” 她将最终的成果拿来直接用了,免去了进步过程中的探索坎坷与艰辛。 瑞王听到这里,神色愈发恭敬,“先生大才,理当受天下学子顶礼膜拜。” 萧壁城随后提议道:“不如我们造一尊石像吧,尽管不知那位前辈长什么模样,但放一尊石像在图书馆内也好,叫百姓和学子们知道,这活字印刷术是他所创,造福了天下人。” 云苓认可地点点头,笑颜再次绽放,明媚动人。 瑞王见她眉眼笑意盈盈,姿态落落大方的模样,叫人如沐春风,心底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以前他总觉得云苓粗枝大叶的很没有规矩,蛮横又不讲理,可实际上她是心思最细腻,又最胸怀宽广的那个。 如今回想一番,倘若没有当初云苓在大理寺天牢中狠逼他的那一下,他或许会颓唐窝囊一辈子,被挫折打击的再也爬不起来。 他们皇室六个男儿的命运,冥冥中都因云苓而发生了逆转改变。 是云苓把在泥潭挣扎的他们救了出来。 此时此刻,瑞王开始对于她是神女降世这一说辞深信不疑。 回过神来,瑞王又听得云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了,咱们的图书馆应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快起个好名字,得提前定制一副牌匾才行。” 瑞王凝眉深思,沉吟了一声,“宫中有观文殿,那这座图书馆便叫文渊阁或者崇文院?唔……不好不好,这两个名字都太普通了!” 他说到一半,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觉得这座图书馆的意义是非凡的,应该要有个别致的称呼。 “三弟妹有什么好想法?” 云苓用小拇指勾了勾鬓发,“新华书店?” 她还真没什么想法,一提起图书馆,脑海里就自动想到存在了几个世纪的新华书店。 没办法,这个四个字已经刻进了她的血脉和dna里了。 瑞王和萧壁城闻言,皆是疑惑地看向她,“新华书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咳咳……我就随口一说,别放在心上,要不就简单粗暴地叫大周京城图书馆好了。” 萧壁城想了想,提议道:“这个名字的确很贴合,也很正式。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个特殊的别称更好,不然就叫它黄金屋吧?” 那么大一座藏馆,将来不知道要放多少书,这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里面放的不是纸,而是一座座金山啊! 瑞王闻言,也高兴地附和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壁城这个名字取得妙哉啊!” 萧壁城:“……” 其实他刚才压根儿没想那么多。 他不是瑞王那种浪漫派,只是觉得“黄金屋”这三个字很写实罢了。 第 449 章 墙里墙外 定下了图书馆的正式名字和别称以后,瑞王又花了些工夫,将云苓所说的胶泥印刷术原理和步骤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一会儿我就立刻进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皇,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瑞王迫不及待地将手册收好,削瘦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却无比神采奕奕。 瑞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有些兴奋,想迫不及待地把这些消息分享给更多人,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进宫见见父皇,说起来我也有许久没有给他请安了。” 瑞王如今被下放到吏部基层做事,以他目前的官职等级,还不够资格上朝。 萧壁城见他执意要进宫,便也没有阻拦,起身就要送瑞王出府。 萧壁城点点头,“那大哥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 瑞王点头与他们夫妻二人挥别,没走几步却又忽然一顿,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向云苓。 看着他驻足不前的模样,云苓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大哥不必担心,小婵最近在城外别庄里过得很安稳闲适,大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健康。” 瑞王听到这些后,微微松了口气,掩盖住眸底的复杂落寞与思念,冲云苓感谢地笑了笑。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怀揣着册子,瑞王慢慢走出了揽清院。 云苓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近来他的变化可真是大啊,脸还是那张脸,看起来却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瑞王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都悄然间改变了。 以前的他也很温润良善,但总带着一丝天真质朴又愚蠢可笑的执着,情绪也很容易被挑动,吵架的时候常常被牵着鼻子走。 如今却是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稳重成熟了许多。 萧壁城也开口道:“大哥长大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但的确是他最真实的感受。 以前的瑞王,就像是一个从温室里成长起来,听话地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的乖小孩。 云苓看向萧壁城,见他也一脸疲色,不由得有些心疼,“我刚才让厨房烧了热水,你洗洗睡一觉吧,哪怕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这么造作。” 就算精神力者的精力充沛,异于常人,也是会感到累的。 萧壁城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笑道:“我这不是盼咱们那黄金屋早点建起来?我盯得紧一点,这事儿办的就越快,你若是心疼我的话,今晚让我在温柔乡里睡一觉便够了。” 听懂话外的暗示,云苓白了他一眼,“我收回刚才的话,看来你精神劲儿足的很,还有空想这些呢。” 说起来,照这个忙碌的程度,近来连夫妻深入交流的时间都变少了许多。 一直这样下去,他心心念念的宝贝闺女啥时候才能抱上啊? * 这头瑞王刚走出揽清院没几步,便忽然听得一个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瑞王身形一僵,眼神陡然慌乱起来,四下张望着躲到了一棵粗壮的树背后,屏住了呼吸。 女子软糯清甜的话音落下,容湛的声音随即响起,渐行渐近。 “放心吧,你那份儿我早替你补上了,何况你当时有些胎动,御医说要卧床静养,云苓自然不会怪你的。” 瑞王听到这里,眼底浮起一丝担忧。 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胎动? 容湛带着关怀的数落声再次响起,“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笨的要死,动不动就扭脚,想吓死你大哥我,还是爹娘他们啊?” 容婵瘪了瘪嘴,抗议道:“才不是我笨,云苓姐姐说了,我是扁平足,走路本来就比一般人更容易跌倒!” 容湛摇了摇头,见已经抵达了揽清院门口,便没再继续数落妹妹,低声吩咐身后的随从们,将两箱子书抬进了院子里。 瑞王捂住飞速跳动的心脏,轻轻露出些许身形,悄悄用眷恋的目光去追寻那道身影。 容婵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一些,原本就有婴儿肥的脸颊显得更圆润了,像个汤圆团子般可爱。 见她面色红润,显然已无大碍,瑞王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对方没给他太多注视的机会,身影便消失进了揽清院中。 瑞王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走到外墙之下,放轻呼吸聆听院内的动静。 “小婵?你们怎么来了!” 揽清院内,响起云苓惊喜的呼唤声。 “来来快坐下!冬青,快去沏壶新茶来,再端一盘酸甜梅子糕来。” 容湛打量了云苓两眼,随后笑道:“我最近又搜罗了一些书,小婵也帮忙找了些,趁着今天休沐便给你们送来,门口的侍卫见是我来送书的,便直接放我们进来了。” 容湛控制自己挪开目光,好奇地道:“怎么不见壁城兄?” “他这几天累成狗了,正休息补觉呢。”云苓挥了挥手,让霜梨撤下桌上用过的茶具。 容湛点点头,随后打量了那喝了一半的茶杯,和屋里箱盖打开的两箱书,挑了挑眉,“你方才在待客?” 云苓也没瞒他们,“瑞王和壁城整理了一晚上的书,箱子里都是他对经史子集的注解册子,说要捐给图书馆供学子们免费借阅,你们来的时候他前脚人刚走。”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墙里人静默,墙外人怅望,徒留春鸟清脆的娇啼。 容婵下意识地看向那堆书,上面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光是看一眼,心都会发烫的程度。 她怔愣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偏不倚地点评了一句。 “这次他倒是做了件好事。” 前脚刚走么? 来时却没碰上呢。 莫名的,容婵心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本以为已经看开了,可再提起那个人时,却发现心湖仍有挥之不去的涟漪。 第 450 章 天意如此 容婵失神了片刻,随后回过神来,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她笑着看向云苓,“我也知道你们要建图书馆的事情啦,听说里面也会存放许多游记和话本?” 云苓知道容婵最喜欢看这些东西,点点头道:“没错,因为主要是面向百姓的书馆,所以我特地让人专门搜集了不少这类能打发时间的书呢。” “太好了!等书馆建成了,我非天天泡在里面不可!”容婵眼睛一亮,欣喜的笑容中仍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态。 容湛皱眉,不赞成地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好好待在别庄养胎就行,要看什么话本我让人给你找。别胡乱到处跑了,马上将是酷暑,待在别庄里不是更舒服?” “哥哥你这话从我怀孕起就开始说了,一连说了几个月,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容婵撇了撇嘴,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撒娇。 “我才怀孕六个月好不好!都已经在别庄上坐了几个月牢了,还想把我关到生产么,那岂不是要憋死我!” 容湛黑了脸,低声训斥她,“胡说八道!什么不吉利的字眼都挂在嘴边。” 云苓在一旁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先前自己怀孕的时候。 她很理解容婵的感受,真的就像在坐牢一样。首发 容婵不依不饶地认真道:“阿沁跟我说过的,怀孕六、七个月的妇人反而应该多走动才对,这样有助于分娩。再说了,有的妇人怀孕七个月还得下地干活呢,我不过走动走动怎么了。” 云苓也笑道:“适当走动一下确实对身体好,不过等你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就不要再随意出门了。” 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容婵是比不了的。 妹妹当着云苓的面提起妇人生产的事,容湛脸上多少觉得有点发热,只好忙应承了下来。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隔三差五出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提前跟我报备,由我陪着你出门才行。” 容婵这才绽开笑颜,甜甜地道:“哥哥你真好。” 说起容湛,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但二十出头了婚事还没动静。 云苓一直觉得,将来哪个幸运的姑娘能嫁给他,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但也听到过些许传言,大家都说容湛不谈婚事,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各方面都中意的女子。 可凭他那张貌美的与公子幽不相上下的脸,想找个容貌相衬的姑娘不太容易啊。 容湛看着她们无奈地笑笑,他就这一个妹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墙外的树下,瑞王静静地听着墙内的欢声笑语,眼底滑过愧疚之色。 他握着册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容湛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和所做的那些事,本该由他这个做丈夫的来才对…… 容婵闻言,立马皱起眉头苦思冥想,然后掰着手指头,说了几本书的名字。 “这几本书可难找啦,哥哥都帮我找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你这里要是有的话,再好不过啦!倘若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看其他的话本也可以,谢谢你了云苓姐姐。” 云苓笑着点头,“好,我手里要是有的话,就让人给你送去。” 墙外,瑞王默默地记下了那几本书的名字。 因着容婵还要回去喝安胎药,送完书之后,兄妹俩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走之前,容婵还顺走了几本没看过的话本,拿回去打发时间。 瑞王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远远地看着容婵出府坐上马车,缓缓消失在视线中。 他在街角留恋而怅然地望着远方,许久后才静悄悄离开。 她看着那些文字,却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工整好看的字迹。 “也不知他近来怎么样了……” 封皇后被赐死一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其中原因,这让瑞王本就不太好的名声越发雪上加霜。 他受此打击,又被调到吏部底层做事,也不知一个人是否扛得过去。 这些事容婵都知道,只是一直在用话本麻痹自己,不去担忧和想那个人。 “罢了,不想那么多了,顺其自然吧。” 容婵自言自语的低喃着,随即摇了摇头,把瑞王赶出脑海。 如今之际,她只要管好自己,安心养胎就行了。 抚摸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容婵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又带着些许感叹。 假如没有这个孩子,她或许早已经在这片感情的泥潭中挣扎脱身了。 孩子真是每个母亲的劫啊。 不过,或许天意如此吧。 第 451 章 靖王和公子幽的共同话题 建造图书馆的消息传开后,时不时便会有人来靖王府送书。 靖王府第一时间设置了专门的收书点,云苓特地安排乔烨和霜梨负责登记赠书人的姓名和数量。 等到图书馆建成的时候,她会安排专门的工匠,在馆内的纪念碑石上刻下这些捐书人的姓名。 与此同时,云苓还让乔烨单独筹备了不少铅笔、纸墨和鸡蛋等东西,若有百姓来捐书,便按照数量回馈一定的赠礼。 所有识字的人都被云苓动员了起来,帮忙筛查书籍内容是否合格,并进行分类和整理登记。 要知道,银面等人从来不接单价在五千两以下的悬赏任务。 到了靖王府,几人已经全成了云苓的免费小弟,斩影甚至还是个童工。 不过想着云苓毕竟是未来的小姨子,辛苦点就辛苦点吧,公子幽觉得只要她高兴的话,倒也值得。 “这几天看的本公子眼睛都快瞎了。” 南唐虽是读书人的天堂,但公子幽却是那个叛逆的,打小就不爱看书。 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的他实在受不了了,便把银面等人都叫了过来。 几人刚进门,看见他便是眼角一抽。 只见公子幽懒洋洋地睡在躺椅上,身上裹着薄被晒太阳,摇摇晃晃的好不悠闲。 而他的脸上,则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瓜片。 银面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少阁主,你干嘛贴那么多黄瓜片在脸上,这是什么新流行的面具吗?” 公子幽扭过头,眼睛却被两片黄瓜挡的严严实实,他闭着眼睛答话。 “不,这样做可以有效缓解眼疲劳,还能补水美白,是我学的新招数,说是对皮肤好,淡化黑眼圈也有效呢。” 灵素抖了抖嘴角,“这稀奇古怪的招数,您从哪儿学来的?” “从三妹夫……啊不,从我那可敬可亲的靖王表哥处学来的。” 前天晚上,他奔着培养感情的想法,想去找萧壁城把酒言欢,结果一进揽清院就看见他贴着满脸的黄瓜片。 他询问起来的时候,萧壁城支支吾吾的也不说原因。 最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下,对方才终于不胜烦扰,给他解释了贴黄瓜片的原由。 一听黄瓜还有这等好处,公子幽立马就学上了,要知道他可是很在乎自己这张貌美如花的脸。 还想靠美色俘获胧夜的心呢。 萧壁城也是意外,他当时心下一紧,还以为公子幽会嘲笑自己。 结果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嘲笑他,还跟他侃侃而谈,分享起各种美容护肤的种种妙招来。 什么每天喝八杯水,多睡美容觉,不要熬夜之类…… 这些言论听起来很熟悉,问过了之后,发现果然是胧夜告诉公子幽的。 萧壁城并不意外,因为云苓也跟他讲过。 两人突然之间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如同觅得知音一般。 于是萧壁城开始觉得这公子幽倒也不是那么的讨厌,总之最近是越来越顺眼了。 银面听完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瞪着眼睛看向公子幽。 “这应该是靖王妃教给靖王爷的吧,显然是女子才会用的招数,他一个男人怎么也……” “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爱美了吗?你这是歧视,赤果果的歧视!” 公子幽猛然扭头,闭着眼睛用意念瞪了银面一眼。 银面和灵素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本以为他家少阁主喜欢养颜美容已经很奇葩了,没想到靖王爷看上去那么刚阳威猛的八尺男儿,竟然也有这等爱好…… 想到这里,银面撇了撇嘴,小声嘀嘀咕咕。 “少阁主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为什么同样喜欢美颜,靖王爷能讨着媳妇儿,您就只能找到姐妹。” 他要是再男子气概一点,说不定就已经拿下月胧夜了。 公子幽的耳朵立马竖起来,拔高声音道:“你说什么?” “啊?我啥也没说啊,少阁主你有片黄瓜掉到耳朵上了!” 公子幽赶紧把黄瓜片摆正,随后冷哼了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箱子。 “别废话了,你们几个把这些书都分类整理完,切记不可让云苓知道是你们帮我做的。” 他还想邀功刷好感呢。 公子幽一声令下,旁边沉默不吭声的斩影首先埋头做起事来。 银面则抱着头,痛苦地仰天长啸。 “少阁主,靖王妃分配给我的那箱书,我还没整理好呢。” 公子幽不耐烦地道:“先整理我这箱,越快越好。” 到时候云苓一定觉得他做事认真,效率又高。 灵素眼角抽了抽,余光瞥见斩影已经一声不吭地开始干活,也只好认命照做。 “对了,蔷薇哪儿去了?” 银面听到这个名字,嘴巴都快撅上天去,“她还能在哪,自然是在跟那个叶侍卫打情骂俏,好不快活呢!” 凭啥他们在这里干双倍的活,蔷薇却能轻松悠闲的当混子? 银面越想越气,“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公子幽立马半根黄瓜砸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要是敢坏了蔷薇和叶侍卫的好事,我立马给你戴嘴套。” 银面捂着脑袋,委屈地道:“为什么啊,叶侍卫可是大周朝廷的人,难道少阁主希望他们成事?” 公子幽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听雪阁一直以来信奉恋爱自由,婚娶随意,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哪怕跨越性别种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银面:“……?” 见鬼了,他在听雪阁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 灵素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明镜似的。 想联姻就直说,扯这些有的没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就是想跟靖王夫妇攀关系么。 唉……男人到底是见色忘义。 为了月胧夜,竟连自己小时候的玩伴都要卖了。 想到这里,灵素突然慌张起来,不会哪天他也会被少阁主卖了吧? 为了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云苓特地把蔷薇和叶折风安排在一起整理书籍。 他脚步慌乱匆忙地离开,连不远处的云苓都没发现。 云苓收回目光推门而入,挑眉道:“他刚刚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你不会对他霸王硬上弓了吧?” 蔷薇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笑的娇媚勾人。 “哎呀!我哪里有那么孟浪,刚才无非是不小心看到些不该看的书罢了。” 云苓顺势朝她手上一瞥,心里直呼好家伙! “谁送来的春宫图,是你放的?” 蔷薇笑眯眯地点头,“没错,我事先偷偷混进去了几本,想逗逗叶侍卫罢了。” 云苓随手翻了翻那箱书,眼角微微抽搐。 不是春宫图,就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读本,起码半箱子都是。 这也能叫几本? 第 452 章 不可描述的读物 云苓惊奇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禁书?” 没错,这类不可描述的书籍,朝廷是不允许书肆明晃晃地摆在架子上卖的。 会有那种黑市一般的书肆偷偷印刷,但因朝廷实行买卖同罪,所以这些书籍的流通都很隐秘。 蔷薇掩唇娇笑,眉眼间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自得之色。 “我们听雪阁门下店铺众多,书肆也开了那么两三家。不瞒你说,我以前闲时会撰写一些这类书籍的底本,阁内的书肆便会印出来拿去卖,可赚了不少钱呢!” 说到兴奋处,蔷薇从箱子里翻找出了几本自己的代表作,放在桌上一字排开。 “喏!这几本都是我写的。” 出于好奇,云苓翻了翻那几本书的内容,发现蔷薇脑洞开的还挺大,写的并不是什么才子佳人,公主驸马,狐仙惑人之流常见的俗套题材。 有写精怪与凡人的,也有涉及灵异和鬼怪的。 有本讲的是女主家后院的槐树成精,幻化作的男子与其纠缠不清。 另一本讲的是世家公子路上捡了只猫儿,猫儿半夜变身成少女。 什么宅斗逆袭,虐恋情深,甜宠柔情,江湖快意恩仇……全都应有尽有。 别说,抛开那些不可描述的部分,蔷薇写的还真挺有意思,比普通话本有趣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云苓翻了个大概后,不由得心服口服地对蔷薇竖起了大拇指。 “大才女啊!” 蔷薇笑颜如花地受了云苓这句夸,眉飞色舞道:“我的书在书肆里卖的最好了,阁内弟子看见那么挣钱,效仿我的不在少数,但都不如我的书受欢迎。” 一听能赚钱,云苓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靠这些大概赚了多少?” “寻常人卖底本给书肆,通常都是一口价的买卖,不过我那是自家的书肆,因此我每个月都能拿到利润分成,多的时候有五六千两银子,少的时候也有两三千两。” 靠着这些收入,蔷薇如今是红令弟子中最有钱的人,平时出行任务的数量也比另外几个人少。 蔷薇继续道:“这些书在东楚卖的最好,那边的人普遍有钱的很,我便是把原本的价格定高三倍,每月买的人依旧不少。” 卖的最不好的则是大周,这里从皇帝老儿到平头百姓,一个赛一个的穷,基本赚不了什么银子。 当然这话蔷薇没好意思说出口,怕伤了与云苓之间的和气。 云苓听完之后狠狠地羡慕了,这买卖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若她也能花点工夫写书卖,岂不是今后睡觉时都在赚钱? 可惜她身为靖王妃,自然是不能带头做那种违法乱纪之事的,倒不如写点寻常人的话本,还能正大光明的摆出来卖。 云苓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情,又询问道:“对了,你和折风进展的怎么样了?” 阿风哥!眼前这位可是个隐形富婆,千万要给力啊! 不止姿容美貌,还这么有才华内涵,云苓怎么都挑不出蔷薇的缺点。 先前公子幽生辰的那晚,众人都喝了不少酒。 她按照云苓的提点指示,借着醉酒缠上了同样微醺的叶折风,然后假意演了出苦情戏,故作坚强欲言又止地撩拨了叶折风一番。 “事后他果然如王妃所说那般,有意无意地跟银面等人打探我的过往,我事先编了个凄惨的经历,叶侍卫便信了。” 蔷薇早就事先警告过了银面等人,所以叶折风不知道他们私下早就串通好了,得到的消息自然是错的。 于是自那晚之后,蔷薇在叶折风眼里,便从一个孟浪不知检点的女子,变成了有着悲惨过往,不得以用这副面孔保护自己的女子。 他虽然还是总板着脸,但面对蔷薇的时候却稍稍柔和了几分,也没有再动不动甩着冷脸转身就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招,云苓在安排他们一起整理书籍的时候,叶折风才没有坚持拒绝。 云苓听完,心下安定了几分,她一点都不怀疑蔷薇编故事的能力。 “加油继续保持,我打一百张包票,折风绝对毫无抵抗力,很快就会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叶折风侠义心肠,喜欢扶小怜弱,而蔷薇的“过往”正是他想要拯救的那类人。 偏偏蔷薇没有遇到可以拯救她的人,于是才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如此人设对于叶折风而言,绝对是暴击。 第 453 章 情哥给你看个宝贝 蔷薇笑的恣意,“有王妃这样不余遗力的帮我,若是拿不下他,我也没脸见你了!” 二人说话间,又听得院外脚步声响起,又各自调整好表情。 “折风,你回来了啊?” 叶折风进门看到云苓,行了一礼,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桌子上被随意翻乱的几本书。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脸又开始发烫,尴尬地道:“王妃,那个……那些书……我等下立刻就亲自销毁!” “这些禁书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捐书的人众多,我们又采买的随意,难免会混进这类禁书。” 云苓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叮嘱他。 “折风啊,你和蔷薇可千万要一页页的翻仔细了,万万不可有遗漏,否则叫这些书流入图书馆中,严重影响百姓们的身心健康就不好了!” 叶折风忍不住瞥了眼蔷薇,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生无可恋。 但他一贯不会违抗云苓的命令,于是只好点点头。 “属下遵命。”首发 随后叶折风垂着头一言不发,耳根滚烫地将已经被检查出来的禁书单独放了个箱子。 云苓叫来陆七,带走了这些禁书,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叶折风与蔷薇。 叶折风从来没有觉得这般不自在过,手不知道往哪放,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好。 干脆按照云苓的吩咐,埋头闷声检查书籍内容,随后越看越面红耳赤。 偏偏蔷薇还时不时跟他搭话,似有意无意地靠近,叶折风顿时大脑都变得迟钝起来。 只要余光一瞥见,他就能看见蔷薇那张妩媚的容颜,待收回目光,满眼又都是那些不可描述的文字。 于是在身心煎熬中度过了难耐的一下午,恨只恨自己怎么不是个文盲。 * 云苓将那些挑出来的禁书带走后,却是朝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这些书可是宝贝,扔了太浪费了,好东西当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云苓把一箱子禁书藏在自己的床底下,然后从里面挑了几本,兴奋地直奔留情的病房而去。 “情哥情哥!我给你看个宝贝!” 留情的腿不方便走动,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如今都快一脸看破红尘心已老的平静麻木。 “又有新的话本了?”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视,娱乐方式匮乏的可怜。 虽说云苓也让人送了一堆话本来,可留情总觉得自己看起来,不如顾长生亲自读给她听那么有意思。 云苓压低声音,凑到她面前小声咬耳朵,“是蔷薇的得意之作,这些都是禁书,你偷偷看别被人发现了。” 留情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关注过书籍,也没问她什么是禁书,便应了下来。 “好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看书打发时间就行了。” 这会儿她有些困,便先睡起午觉来,把那三本书都放到了床头,想等着到时候让顾长生读给自己听。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膳时分,顾长生准时准点地端着食案走进了屋。 “你来了。” 留情稍坐起身子,看到顾长生的那一瞬,余下的困倦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长生微微一笑,把托盘放到留情榻间的案几上。 见留情端起碗开始喝肉粥,顾长生习惯性地看向床头的那摞书,按照惯例想给留情读书打发时间。 这次的书籍故事题材有些新颖,顾长生眼底也泛起了几丝兴致。 清润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留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个隐形声控,对顾长生的声音上瘾,能就着他的声音多吃两大碗饭。 “且说在那无月之夜,阴气沉沉的老槐树却隐隐笼罩着一层月华,随后幻化作了一个俊美青年。他伸出由藤蔓组成的手臂,一把卷住了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娇娥……” 顾长生念着念着,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落在后续的文字上,眼神忽地一凝,仿佛忽然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正到第一个剧情高潮,听入神的留情忍不住催他,“怎么不继续念了?接下来青梅竹马的小道士该来捉妖了吧?” 顾长生回过神来,脸色古怪,耳根微微发热。 一个好端端的话本,前几页念着还挺正常的,怎么忽然间画风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快速往后翻了两页,随后不动声色地合上,将书放得远远的。 “这书后面的字都印花了,看不清,我们换一本吧。” “哦……那可惜了。” 留情失望地应了一声,这书还怪有意思的呢,比之前读过的都吸引人,讲的似乎是一个女子和树妖两世纠缠的情缘。 顾长生调整好表情和思绪,重新换了本书,随后先谨慎地多往后翻了几页。 看着后面通篇不可描述的文字,他的脸色骤然变红,随后又隐隐发绿。 “……这几本书,是从哪儿来的?” 留情不假思索地回答:“还能是谁,当然是苓妹啊。” 顾长生一时沉默。 第 454 章 有空多陪陪媳妇儿 原来云苓私底下都看这些书的么? 顾长生的思绪凝滞了片刻,留情见他一直不说话,干饭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读了?” 这谁能读的出来? 顾长生的面色没有露出任何异样,自然而然地把书合上。 “刚才看了一下,这几本书好像都是我们已经读过的,我去拿两本新的来吧。” 说完,他顺势将床头那七、八本书全都抱在怀里,起身就要离开。 出于对老王的信任,留情也没有多想,“那好吧,反正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今晚就不用读了。” 顾长生微微松了口气,看留情的样子,应该不知道里面有禁书。 他不确定这堆书里还有几本不可描述的读物,干脆借口把书全都抱回了房间,然后一本本仔细检查,最后挑出了三本有问题的不健康读物。 迟疑了片刻,顾长生拿着这几本书找到了萧壁城。 “顾兄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顾长生先是客套地关怀了几句,“你最近很忙吧,总见你三天两头夜不归宿。” 萧壁城刚回到府中,额头还有未褪去的薄汗。 “是啊,黄金屋正在改建中,苓儿很看重这件事,我当然不能掉以轻心,自是要守着底下的人做事才放心。” 建造图书馆一事,远远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云苓提出了图书馆必要的功能设施,但她对东篱书院一无所知。 因此改建图纸是由萧壁城叫上五皇子等人,在皇宫里和昭仁帝秉烛夜谈了两三个晚上后,方才定下来的。 他是对图纸最熟悉的人,为了确保改建顺利无误,近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东篱书院中监工检查。 忙碌起来的时候,连续两个晚上不回府的情况也是有的。 “多谢顾兄关心。” 萧壁城点点头,感觉有点奇怪,顾长生来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个么? 云苓是表达感情很直白的女子,平常若当真想他了,会直接用行动表示,但显然对方最近忙的没空搭理他。 他把书放到桌子上,顿了顿又缓缓开口,面色微肃。 “你除了晚上多抽时间陪陪她之外,也叮嘱她几句,别忘了温习之前学过的功课。她还未通过考试,这会儿不可懈怠,要多花些功夫在正事上。” 这话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云苓不务正业? 萧壁城听的一头雾水,只能点头回应。 看着顾长生离去的背影,他心下不解,何况送错了书的话直接还给云苓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特地转交给他? 带着疑问,他拿起那几本书翻了翻,随即身形一僵,瞳孔地震。 “……” 萧壁城瞬间就明白,为什么顾长生会让他晚上多陪陪云苓了。 他顿时觉得无比尴尬,两颊火烧似地把书抱进怀里,离开书房去找云苓。 云苓细眉微挑,刚想问他今晚怎么有空回府,就瞥见他怀里揣着几本很眼熟的书。 “这不是我送给情哥的书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萧壁城眼角抽搐,把顾长生来送书的事讲了一遍,饶是云苓脸皮再厚,这会儿也不由得升高了几度。 别看顾长生平时冷清雅致,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严苛守序的人。 换做别人来,若不小心发现这几本禁书的话,大概会选择私下处理掉,然后找个借口说弄丢了,此事便算揭过。 偏生他还拿着书找上萧壁城,间接委婉地“教育”了她一顿,告诫她别不务正业。 让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以后往哪放? 还有情哥,说好的藏起来偷偷看,怎么非但不听叮嘱,还把她给卖了啊! 云苓捂着脸哀嚎一声,“下次上课的时候我还怎么面对老王啊。” 萧壁城又好气又好笑,“谁让你偷偷看这些禁书的。” 云苓脸上的温度升得快降得也快,脸皮在千锤百炼之中再度得到了升华。 她很快冷静下来,破罐子破摔地道:“算了,反正他也不会好意思当面提这事的,大家都不提,四舍五入等于这件事没发生。” 都是成年人了,看点不一样的书怎么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副硬着头皮耍无赖的模样,落在萧壁城眼里只觉得可爱有趣。 他忍着笑,凑过去将云苓搂在怀里。 萧壁城耳语着调笑了两句,说完便想亲亲她的脸蛋。 “去你的!”云苓推开他的脑袋,略带一丝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回来澡也没洗,汗都蹭我脸上了,你今晚不在工地里搬砖,突然回来干嘛?” 萧壁城被她推的歪了歪头,手臂上的力道却没松开,顺势从腰间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来。 “那里面还有一封信,想来是送给你的。” 云苓接过那个皱巴的信封一看,只见上面收信寄信人一个字也没有,光秃秃的仅有一个齿轮的图案。 她神色微动,这是老幺的来信。 云苓收起调笑的神色,将信封拆开,露出里面一张更加皱巴,还缺了小半截的草纸。 [三姑奶奶,当你看到这张厕纸的时候,我已经在偷渡来大周的路上了!] 第 455 章 璇玑来信 [长话短说,知道消息的那一刻,我就决定马上去大周找你,但他们不让我跟燕王小两口一起走。] [我说我不想当太子侧妃了,也不想留在东楚整天手撕鬼子,他们听完更不同意了。] 云苓看到这里微微挑眉,看来东瀛人跟东楚的矛盾愈发激烈了。 [后来燕王得知你们那有人造反,吓得蜜月都不敢留下来过了,生怕出国结个婚,一回头家就被偷了,所以决定跟小瑶瑶结完婚立刻就回去。] [太子和凤眠那两个狗东西!怕我闹着要跟他们一起走,故意瞒着我燕王小两口要提前回去的消息,还派凤眠亲自盯着我。] [呵呵,我堂堂二十三世纪的高智商天才儿童!怎么会轻易被蒙蔽受困呢?] [我假装不知情,在燕王离开的那天,躲进了护送队伍装东西的大箱子里,就这样顺利离开了东楚,] [嘻嘻嘻口] 厕纸面积有限,正反两面都写满了字,最后停留在写了一半的“嘻”字,戛然而止。 云苓看完后抖了抖嘴角,把信上的大致内容转述给了萧壁城。 她猜到老幺得知消息后,一定会选择前往大周,只是没想到东楚那边不愿放她走。 萧壁城眉头微皱,“若东楚发现太子侧妃突然不见了,东宫岂不是人心惶惶。” 他能理解璇玑想要重逢的渴望,不过这个“小姨子”做事似乎有些任性和不计后果。 她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很是潇洒,倒给东楚太子留了个头疼的问题。 “人心惶惶?她巴不得乱成一锅粥才好呢。” 云苓摇了摇头,老幺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那东楚太子和国师凤眠“得罪”了她,只怕事情经过不会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被堂堂国师亲自盯守了。 不过她溜都溜了,东楚那边是不可能抓得到她的。 她转头问道:“御之他们大概什么时候能抵达京城?” 如今是五月下旬,萧壁城掐指算了算,“御之信上说他是四月中旬动身的,约莫六月初便能抵达京城了。” 比原定的计划时间提早了整整一个月。 留情与顾长生计划七月初回北秦,而今正好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让她们三个人可以短暂地相聚片刻。 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云苓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留情。 留情神色微动,看起来到没有想象中的期待与兴奋,反倒是板起了脸。 “那个丫头穿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么久都没人管制,怕是已经快飞上天了。” 云苓想了想也提议道:“回头趁你还没走,正好能多揍她两顿,免得她整天到处惹是生非。” 当初给老幺送信的时候,她提起过留情在北秦皇宫里的事,但如今对方还不知道留情已经在靖王府了。 倘若老幺知道的话,不知道还高不高兴的起来。 毕竟上辈子她没少挨揍。 * 得知老幺不久后会抵达京城,云苓提前让霜梨打扫出了一间客房,就安排在留情的隔壁。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五月底。 在萧壁城的监工督促下,图书馆终于踩着五月的尾巴提前完工了。 那些整理好的书籍,也按照分类被放进了不同的阁楼之中,昭仁帝等亲自巡视了几次,对此很是满意。 图书馆正式对外开放的第一天,云苓暂且放下手头里的事,早早乘着马车前来参观。 旧时的大书院大多建在僻静幽谧的名胜之地,东篱书院位于京城之内,往后倒是方便了百姓们随时前往。 虽说占地面积比不上那些大型书院,但经过改造扩建后,规模已经相当可观。 原来“东篱书院”的牌匾也焕然一新,换了块黑底烫金的牌匾,上书“京城图书院”几个大字,看起来磅礴大气。 萧壁城低笑着解释道:“今天是第一天,院门口的侍卫们都把守得严,且按照你的要求要登记访客信息,怕是要排上许久,我们从另一侧小门进去吧。” 图书馆的所有规定都是由云苓亲自编写制定的,所有人第一次来的时候,都要带上身份证登记录入信息并领取“通行证”。 通行证是一张带有数字序号的小木牌,访客要同时持有身份证和通行证,才能够进入其中租借书籍。 在这个世界,百姓的身份证一般都称作腰牌,上面记录着姓名和住址等基本信息。 虽然没有照片,但是详细地用文字记录了身高,以及容貌和身体的一些特点。 譬如面部哪里长了一颗痣,亦或者缺指残疾等,都是被写在腰牌上的。 而在图书馆里工作的人员,则有特制的“工作证”,凭借着工作证可以从小门进出其中。 云苓与萧壁城从小门走进去后,便见广阔的庭院中间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山石,如巍峨高山般震撼人心。 正面刻着金色的“黄金屋”三个字,山石的背后,则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便是那些曾给图书馆捐过书的人的姓名。 院中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和学子,显然有不少人都被刚踏入图书院的这一幕震住了,纷纷惊叹。 有围观的人兴奋不已。 “我的名字,这里有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也在里面!” 云苓注意到,有个穿着粗布旧衣的青年男子走到角落里,竟是拿出来背后书篓中随身携带的纸墨,在画架上对着巨石作起画来。 她心下好笑,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只能靠手画了。 看着这一幕,云苓与萧壁城的心中,皆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豪满足感油然而生。 夫妻俩低调地站在很远的角落里,没有去打扰满心惊奇和期待的百姓们,静悄悄地走进了一侧的阁楼中。 虽然外面太阳很大,阁楼中却是幽静清凉。 本以为大清早的,阁楼中还没有什么访客进来,却不想二楼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封无羁!只要你立刻给本少爷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高昂的男声嗤笑着,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和鄙夷。 云苓微微眯起眼睛,凉凉地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图书院开放的第一天就敢在这里闹事。” 那个叫封无羁的人似乎是回应了一句什么,二楼却猛地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似是有人在争执,还不止一人。 “哈哈哈!你们几个听见了吗,他刚才说什么,只跪天地与父母?” “封无羁啊封无羁,你们封家得罪了靖王爷,活该落到如此下场!如今连封左相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你在本少爷面前自然连条狗都不如。” 这话一出,萧壁城立马黑了脸,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意几乎快凝为实质。 什么时候多了个内定的太子侧妃,他怎么不知道? 第 456 章 图书院风波 感受到身旁之人幽幽注视的目光,萧壁城心里打了个激灵,迅速板起脸道:“纯属捏造!我压根就没听说过有这事!” 语毕,他率先向阁楼二层走去,心里将那放狠话的嚣张世家子弟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敢胡说八道这种鬼话,影响他夫妻关系的和谐,非叫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阁楼二层。 斑驳的晨光从雕花窗外照进来,整齐排列的书架上紧密地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然空旷处摆放的桌椅此刻却东倒西歪。 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被四、五个同龄男子围在中间,他紧绷着脸,眸色压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屋里的人都在站着,唯独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好不悠闲地歪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还搭在桌面上。 “还不肯服软?” 锦衣男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上面写着“天工开物”四个大字,他饶有兴趣地翻看起来。 “啧啧啧,这本书是孤本吧?等下书馆的人要是知道你将这书弄湿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罚你呢?” 先前整理书籍的时候,云苓特地做过规定,但凡是孤本的书籍都不对外租借,且封面上有红标做记号。首发 庭院的告示栏上清晰地写着各项规定,若弄丢或毁坏了孤本,不但要赔偿巨额银两,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锦衣男子说完后,身旁的跟班立刻心领神会地倒了一杯茶,在图书馆内,每层楼的角落都设置有茶水间。 听到这话,封无羁的脸色终于变了变,沉声道:“既然知道那是孤本,你就不要胡来!” 书沾了水被打湿,如果墨迹就洇开来的话,这本书就毁了。 锦衣男子手中半倾的茶杯悬在书籍上方,挑眉道:“只要你肯跪下,我就放你一马。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谁让你运气不好呢,京城这么大,偏生在这里遇上了我。” 他笑说着,茶杯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 封无羁拧起眉头,一咬牙就要屈膝跪下,却忽听得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声响起。 “嗖”的一声响后,只见一枚玉扳指凭空飞来,精准地重重打在锦衣男子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一偏,茶杯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痛呼声伴随着瓷片清脆的碎裂声一同响起。 “谁!是哪个混账东西胆敢——” 锦衣男子转过头,暴怒的声音在看到萧壁城的时候戛然而止,脸上尽是错愕之色。 “靖、靖……靖王爷?” 萧壁城面容肃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似氤氲着风暴,“本王还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书院里闹事,原来是你,李元绍!”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锦衣华服的公子,正是李家大房的嫡子李元绍。 这李元绍只有一个妹妹,联系起在楼梯处听到的那句话,萧壁城大致猜到了那个内定的“太子侧妃”是谁,眸色暗了暗。 云苓后一步来到二楼,目光扫了圈狼藉的地面,看不出情绪地轻笑了声。 “书馆才正式开放第一天,你就敢在这里挑衅滋事,可真是李右相教出来的好孙子啊。” 这些世家子弟怎么都一个德行,才解决完封家,又冒出来一个李家? 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图书馆馆长”放在眼里。 见到云苓也在,李元绍等人面上皆是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乌泱泱跪了一地。 “拜见靖王爷与靖王妃,还请二位恕罪,在下并非刻意闹事,方才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李元绍脑子转的倒也快,见情况不妙,立马面色镇定地解释。 “靖王爷,此人乃是封家一脉的庶出子弟,名叫封无羁,与我等皆是北麓书院的学子。此人性格古怪难缠,与其他封家子弟一样,时常仗着家族之势在书院中欺凌霸弱,在北麓书院中臭名昭著。” 李元绍飞快地解释完来龙去脉,他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很难与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纨绔模样联系在一起。 萧壁城看着他,冷冷地道:“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方才所言为真?本王不知道封无羁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本王只亲眼看到,刚才若是不及时出手,那孤本立刻就会毁在你手里!” 图书馆里的孤本是云苓废了好大劲才弄来的。 他们好说歹说才劝服了昭仁帝,让他同意拿出来放到图书馆中供天下人一同观摩。 这书要是出了事,回头云苓怎么跟昭仁帝交代?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责罚这李元绍一百军棍不可。 他这话一出,李元绍等人皆是微怔,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眼神。 现如今世人都知道,封皇后祸乱宫闱,许多年前更是害死了靖王的生母。 原以为凭着血海深仇与几番隔阂,靖王不会对封家的人有什么好脸色,听完他的解释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这会儿竟然要发难于李家。 要知道,靖王可是李贵妃一手养育大的啊。 第 457 章 封家庶子 “靖王爷,在下绝无刻意毁坏孤本之意。实在是这封无羁之前言行恶劣,招惹了梦娥妹妹,我才会这样做。” 李元绍心头有些没底,只好换张感情牌打。 “您也算看着梦娥妹妹长大的,断不能让她受委屈才对,您可以叫梦娥前来对峙一二,便知元绍不曾说谎。” 萧壁城一听这话,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梦娥妹妹?”云苓细眉微挑,美目中眼波流转,好奇地笑问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铁板钉钉的太子侧妃吗?” 她虽面带笑意,可话出口,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屋内凉了八个度。 “呃……” 李元绍僵了一下,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背后冷汗直冒。 他听说过靖王妃是个极其善妒还不好惹的女人,刚才只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竟然被听去了。 他不会被当场毒死在这里吧? “靖、靖王妃许是听岔了……在下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李元绍背后冒出冷汗,垂着头不敢直视云苓的目光。 这时,被孤立和指责的封无羁却忽然开口了。 “李元绍撒谎,我作证他刚才说过这样的话,方才他亲口说等下个月太子册封大典一过,他的妹妹马上就会是太子侧妃,此乃铁板钉钉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冷意。 “你!” 李元绍脸色微变,差点想要发作,碍于萧壁城等人在,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萧壁城冷眼看着他,浑身都散发着寒霜般的气息,“你真是好大的威风,连陛下都没有谕旨下诏的事,到你这里就成了板上钉钉,原来你竟能替陛下做主了?” 近来昭仁帝压根儿没跟他提这件事,想来是李家先有了这个打算。 太上皇说的没错,封家被打压沉寂了下去,李家必然会冒头。 相较于封家,李家兴许会更棘手一些,因为他头顶还有个名义上的母妃李贵妃。 且今时不同于以往,他即将登上太子之位,与云苓面临的压力便不单是几个人,而将会是整个朝廷。 也难怪李右相会把送李梦娥入东宫说成是铁板钉钉的事,他知道云苓“善妒不好惹”,但并没有当一回事。 李元绍跪在地上,额头渗出更多细密的薄汗,低声道:“元绍不敢!此乃我胡说八道逞一时口舌之快,请王爷与王妃责罚。” 迅速地认完错,他在心中叫苦不迭。 早听闻靖王爷是个惧内的妻管严,该不会是因为靖王妃在侧,才会这般态度对他吧? 这罪名扣的实在太大了,李元绍气都不敢出一下,僵着身子不敢反驳辩解。 云苓环着双臂,轻轻倚靠着书架,不咸不淡地道:“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就按照馆规来责罚吧。” “损坏书馆内公共茶具一只,按市价十倍赔偿,此外你们几人扰乱秩序,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要打扫这里的庭院和茅厕。” 听到扫茅厕一月,李元绍和他身后的几个世家公子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书院里人来人往的,不单有贫民百姓,还有达官显贵。 叫旁人看见了,以后他们的脸还往哪儿放? 思及此,另外几人看李元绍的眼神都颇多埋怨。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地上的东西给我收拾干净了,歪掉的桌椅擦干净摆整齐。” 云苓抽出萧壁城腰间的水墨折扇,用扇骨敲了敲书柜,微微拔高声音,拿出了院长该有的气势。 “另外还有,今天你们几个都留下来,写一千字的认错检讨书交给管理员,顺便叫你们家长过来领人,谁要是敢偷偷溜了,就终身黑名单!” 这话一出,李元绍等人顿时一脸菜色,全都蔫了。 但没人敢说一句话,全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被踢歪弄倒的桌椅全部摆放回原位。 封无羁抿了抿唇,也一言不发地起身照做。 云苓却在这个时候又敲了敲书架,“没让你干,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一边儿歇着看书去吧。” 闻言,阁楼里静了一瞬间。 封无羁微怔,略有些错愕地看了云苓一眼,眸光复杂。 “是。” 他垂下头,当真带走了那本厚厚的《天工开物》,一声不吭地退到了角落里。 他拿起角落里特供的纸张和铅笔,认认真真地抄录起来。 云苓细心地注意到,封无羁的衣服料子很普通,跟她以往见过的封家子女都不太一样,连气质也截然不同。 他看起来沉默内敛,但刚才的表现,却又彰显着他是个有锐利棱角的人,但并不像封锦程等那般锋芒毕露。 也许因为是个庶出的缘故? 云苓思绪翻飞的功夫,李元绍等人已经迅速将阁楼收拾了干净,萧壁城的脸色却依旧没有好转半分。 第 458 章 鹅妹妹 他背着手,面无表情滴看着李元绍。 李元绍的脸色“唰”地就白了。 书院的惩罚他能勉强接受,无非是劳累一个月,再丢点脸罢了。 可萧壁城这边却是实打实的刑罚了,是要录入在宗卷里的,将来会影响他的仕途。 他这下真的有几分慌了,“靖王爷……” “退下。” 萧壁城微抬下颚打断他,淡淡两个字不带什么情绪,却让李元绍背后发冷,一个求情的字也说不出口。 一声令下,李元绍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都生怕牵连责罚到自己,一溜烟的全退了个精光。 李元绍微白着脸,也只好退下。 萧壁城冷漠地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瞳孔幽深。 这次表面是在惩罚李元绍,暗地里何尝又不是对李右相的一记反击,告诉对方自己不会轻易受李家所擎制。 想杜绝旁人塞女人进来,归根结底还需靠他诸多方面的压制反抗。 毕竟,他不可能一直靠躺在地板上耍无赖去解决这些事,更不希望每次都让云苓站在前面,平白收获一堆无德与善妒的指责。 李元绍等人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云苓三人。 她走到封无羁旁边,好奇地打量了两眼,发现他字写的还不错。 察觉到云苓在看自己,封无羁身形微僵,心下有些紧张,余光瞥了眼她姣好的面容,立马又垂下了头。 “那个李元绍说你调戏了他的鹅妹妹是怎么回事?” 封无羁抿了抿唇,低声道:“去年盛夏之时,她在太阳下晒晕了,我见四下无人,便把她背到了医馆,难免有些肢体接触,她定要说我非礼的话,那我也没辙。” 云苓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你慢慢抄吧,我和王爷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管理员。” “恭送王爷与王妃。” 封无羁起身行了个礼,目送他们的背影远去,心潮忍不住有些激动和怅然。 还以为靖王妃会因为他是封家人的缘故而不喜呢…… 他挽起袖子,摸了摸腕间系着的一块钱币大小的银牌,上面印着一朵造型别致的四重花。 若是云苓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她在组织里的身份标志图案,早前曾被她印在药馆中所出售药物的瓶底与盒子上。 在大周京城中,有许多靖王妃的拥护者都会将这个图案印在自己的随身物件,甚至是衣服上,以彰显自身对靖王妃的支持和敬爱。 但他封家人,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四重花图案外露,所以只是私下悄悄做了块小银牌。 * 阁楼下,云苓刚走出大门口,立马变了一张脸,阴恻恻地看着萧壁城。 “现在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你那位看着长大的鹅妹妹是谁了吗?” 萧壁城背脊微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求生欲极强地开口,“首先,我和她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过什么救命之恩,只是幼时单纯地见面相处过。” 李梦娥是李家长房的嫡幼女,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在一众李家女儿中与李贵妃最像,所以很得李贵妃喜欢,幼时常被接到宫里去玩。 云苓撇撇嘴,醋溜溜地道:“她长的漂亮吗?跟你以前那朵小莲花比起来哪个好看?” 萧壁城心下一紧,立刻道:“李梦娥小我整整七岁,当初我去军营的时候她才八岁大呢,如今已许久没见过了,我早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再好看也不可能比你好看。” 云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几分,萧壁城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回答的很完美。 但萧壁城也没说谎,他对李梦娥的印象就是个娇气难缠的小女孩。 对方的性子与皇贵妃如出一辙,幼时在宫里玩的时候,没少折腾过他和燕王兄弟两个,燕王更是打心底厌烦对方,平时看见都恨不得绕路走。 “你放心,不管李右相如何施压,我都不可能点头娶李梦娥。”萧壁城握住云苓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云苓眼神微软,忍不住弯起唇角,“料你也没那个胆子。” 她倒没把什么李梦娥放在心上,反倒是对李家子弟的嚣张跋扈有些出乎意料。 萧壁城对此却见怪不怪,“你会有这种感觉,那是因为封家的风头太盛,盖过了李家。但这不代表李家子弟就不张扬任性了。如今封家势颓,李家的真面目自然也就无可遮挡了。” “你也见识过李贵妃的性子,她就是个典型的李家人。” 像李贵妃那样的人,李家还多着呢,她不过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云苓若有所思。 在图书院逛了将近两个时辰,见一切都步入正轨,二人便驾车回府了。 留情吊着断腿问她图书馆之行情况如何,云苓也没隐瞒,将早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公子幽第一个跳了出来,“什么?有人想给我塞嫂子?那可不行,我只认准云苓一个!” “这事儿就包在听雪阁身上好了,甭管她是什么鸡妹妹鸭妹妹还是鹅妹妹,统统都别想摸着靖王府的大门!” 干这种事儿,听雪阁可是专业的! 第 459 章 对抗整个朝廷 留情看了看他们两个,拧起眉头没有说话。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也给不了云苓什么好的建议,除非云苓需要她杀人放火,那她一定冲在最前头。 云苓忍俊不禁,温声对公子幽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里是大周不是南唐,你还是好好待在我府里养病吧,别到处乱跑了。让听雪阁的弟子们在一个李家女身上浪费时间,太不值得了,与其如此,不如多帮我搜集些书回来丰富书馆。” 她的处境不像胧夜那么尴尬,李家女的事谈不上有多棘手,也不值得放在眼里。 公子幽却摇头,坚持地道:“那可不行,就算那头鹅谈不上威胁,在一旁聒噪乱叫也怪碍眼的。我在靖王府闲着也是闲着,整天躺着像个废人一样,找点事做也不错。” 话落,他就让银面等人去打探搜集李家及李梦娥的种种消息。 云苓见状,也不好拂了公子幽的好意,“那就多谢你替我操心了。” 虽然公子幽是一番好心,但这到底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想要一劳永逸的杜绝这种事,还是要靠他们夫妻二人自己。 萧壁城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一直到晚间歇息时分,眉头都微拧着。 初夏的院外清风蝉鸣,雕花窗前烛光摇曳,他坐在床榻边思索着什么,半张脸没入浅浅的阴影中。 云苓笑问他,“想什么呢,看你皱了一天眉头了,莫非是那个鹅妹妹很难缠?”首发 萧壁城摇了摇头,抿了抿唇道:“当初封家我都没放在眼里,李家自然更不会畏惧。” 早前封锦薇也曾觊觎过靖王妃之位,甚至肆无忌惮到劫掳温怀瑜和云苓,还拿云苓的性命要挟他。 面对当时一手遮天的封家,他不是照样差点用长枪刺死了封锦薇。 “既然如此,你还摆着张苦瓜脸做什么?” 云苓怔了怔,忍不住嗔他一眼,“瞧你这话说的,莫不是还以为我和以前一样,心里不如意的话,动不动就拿散伙来说事?” 云苓曾经说过,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获得自由,跟另外几个姐妹潇洒恣意的活下去,没有忧愁,没有困扰。 一直以来萧壁城也很了解,她是个不愿吃亏受气的性子。 凭借云苓的才能和本事,她也确实无需看谁的脸色,受旁人的委屈。 不只是他,昭仁帝和太上皇同样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云苓视皇权与阶级尊卑于无物的时候,昭仁帝纵使再不乐意,也从来没有对她进行过实质上的责罚。 因为他们心底都很明白,是大周非云苓不可,而不是云苓离不开大周。 云苓感受着他温暖的力道,不由得缓和了神色,轻靠在他肩膀处。 “有什么好愧疚和伤神的,你又不是马上要娶李家女不可。虽然遇上这种事,我免不了小小喝两口醋,但你我夫妻一体,不管什么事本就该一同面对。当初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面临一切的心理准备。” 温怀瑜的出现让她看清了自己真实的内心,也看见了萧壁城的态度和承诺。 她很清楚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想要和一个身份非同寻常的男人白头偕老一双人,并不容易。 可既然决定留下了,云苓就从没想过要退缩,哪怕有天萧壁城当真变心了,她也得收拾了负心汉再拍拍屁股走人。 萧壁城定定地看着她,“解决了一个李梦娥,将来也许还会有张梦娥,王梦娥,甚至是其他诸国送来的公主……” “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你不会让我受委屈就够了。” 云苓抬头看他,语气调笑地开口。 “在这个世界上,除非你仗着我喜欢你肆无忌惮,否则没人能给我委屈受。” 能让她伤神费心的人,只有眼前这一个。 萧壁城眼神柔和下来,胸口情愫涌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捧着云苓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将云苓拥在怀里,他收回思绪,沉声道:“苓儿,接下来我准备把温泉山庄改建成书院。” 这事他想了一整天了。 “改建成书院?” “没错,早前咱们设立火枪营的时候,曾把温泉山庄当做过营点。但如今火枪营问世,在世人面前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也就无需再遮遮掩掩。” 萧壁城说着,曜黑的眸中划过幽光。 “封家和李家之所以在朝廷中有那么厚的根基,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们都在私下扶持一些书院的学子,这些学子借力进入官场仕途,自然也就为他们所用。” 可以说当今整个朝堂没有关系寸步难行,最大的两派势力便是封家与李家,容家其次。 萧壁城曾暗中调查过,随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如今朝堂大大小小的官职人员,大约七成都与封李两家有关,不是两大家族的同宗子弟,便是他们从书院里扶持上来的人。 萧壁城继续沉声道:“你我二人在军中威望虽高,但朝中却无可用之人,培养亲信势力刻不容缓。但立太子的诏书下来之后,我私下调查过三大书院,几乎尽数已在封李二家掌控之中,我们想插手怕是不容易。” 云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们现在手里有足够的钱,不如新设一个书院,严格筛选想要的人,从而培养提拔他们,再一步步取代两大世家的人。” 萧壁城点点头,目光坚定。 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把朝廷的所有话语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将来无论是入住东宫,还是未来有一天登上皇位,都不会再有人逼迫他纳侧妃或充盈后宫。 因为敢那么做的人,他根本不会让对方有资格踏入金銮殿。 想要为了所爱之人对抗整个朝廷,他必须一丝不落地将权力尽数掌握在手中! 第 460 章 李氏族女 银面虽然人有点憨,办起事来倒是半点不含糊,只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就将李梦娥的消息搜集的差不多了。 “这只大头鹅凶得很,性格顽劣好强,是北麓书院中的小霸王!书院里的千金小姐们全都被欺负过,还曾有人被逼退学,但犯过的事全都被李家摆平了。” 银面继续补充:“不过这大头鹅有点东西,在北麓书院的功课学业很冒尖,且都是实打实的没有水分,骑射与鞭法也学的相当好。” 在大周王朝,平民女性是没有资格上学的,只有各大世家的嫡出千金们能进入书院,除了琴棋书画和女红等基础课程外,主要便是学习女德女戒和贵族礼仪。 等到贵女千金们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可以学成回家了,这时也是寻常女子的适婚年龄。 李梦娥如今年满十六,正是该说亲的年纪了。 千金们在书院中的成绩和表现,无论各大世家还是皇室联姻时,都会对此进行考量。 容婵就是从南淮书院出来的优秀生,到了适婚的年龄,便被大周皇室看中,赐婚给了瑞王做王妃。 难怪李家很自信,觉得一定能让李梦娥做太子侧妃,先不论脾气如何,单是她在北麓书院里的表现就非常拿的出手了。 公子幽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南唐的姑娘们都温顺柔和的很,向来对男人三从四德,私底下偷偷看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就称得上是离经叛道了,可不会学习什么骑射鞭法。 这种呛口小辣椒他还是第一次对付,也不知道听雪阁以往的经验招数好不好使。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试一试才知道。 有关李梦娥的些许事迹,昨晚睡觉时,云苓也从萧壁城口中了解了一二。 李梦娥与六公主同岁,幼时常被接到宫中玩耍,性格也是个娇蛮任性的。 两人一个是封皇后的女儿,一个是李贵妃的亲侄女,打小就不对付,没少互扯头花抢玩具。 萧壁城说过,“那李梦娥的蛮横程度,远比早前的六公主还胜三分,她幼时曾当众人面嘲笑过贤王是傻子,也欺负过性子内向的六弟。” 云苓好奇地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被欺负过?” 萧壁城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倒没做过太过分的事,就是缠人得紧。” 那会儿太上皇安排了叶折风的父亲教他武功身法,所以时常会去武安公府,李梦娥便总爱跟在屁后追。 平常也会冲他发脾气,但更多的还是欺负楚云菡,楚云菡作为林芯的徒弟,幼时也常去武安公府学医。 当时的李梦娥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他们对此也都尽量容忍。 不过萧壁城打心底嫌弃对方。 好在李梦娥八岁的时候,便被李家安排到北麓书院去读书了。 北麓书院在京城北郊,回城大概要花上一天半的功夫。 而萧壁城当时十五岁,也跟着师父上了战场,自此后与李梦娥便没什么交集。 要不是这次李元绍突然提起太子侧妃的事,萧壁城都快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云苓却不由得眯了眯眼睛,“这个鹅妹妹保不齐对你有几分想法。” 萧壁城抖了抖眼角,迟疑地道:“……可那会儿她才多大啊。” 何况那个时候,他在李贵妃膝下就是个不得宠的养子,跟透明人六皇子比起来也没强到哪去。 “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 云苓打量了萧壁城几眼,虽然他那会儿在一众皇子里默默无闻,但他这张脸长的最惹眼啊。 除了皮肤黑点,但生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是小姑娘看了会怦怦心跳的长相。 据萧壁城自述,他在上战场之前本来也没这么黑,至少白的跟五皇子有一拼。 云苓想象了下,能感受出那颜值的杀伤力。 萧壁城好笑地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了,不要关心那些不相干的人了,马上就是端午了,皇祖父他老人家念叨你好一阵了。” 云苓回过神来,也暂时把李梦娥抛到了脑后。 “明早你上朝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进宫,这次特地包了好几种馅的粽子,还做了青团,一并给他老人家送去。” 前段时间忙着建造图书馆和到处收书,已经一个多月没进宫探望太上皇了。 云苓打算抽出两天空闲陪陪老人,也顺便给丽嫔施针治疗寒毒,在研究过六皇子的经脉特殊之处后,她已经有了头绪和想法。 第二天一早,云苓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宫里当下分外忙碌,端午节即将来临,四处都在熏艾挂艾,以及筹备下个月即将来到的太子册封大典。 见云苓乘坐的轿子朝着长宁宫的方向而去,回廊里的一个小宫女赶紧转头去了李贵妃的未央宫报信。 * 未央宫。 一个穿着火红裙衫的少女坐在李贵妃对面,腰杆挺得笔直。 她圆圆的脸颊带着少女独有的婴儿肥,浓眉大眼,像个年画娃娃般,姿容甚佳。 美中不足的是,明亮的额头较于常人而言,显得有些过于宽大。 看着眼前无论容貌性格都像极了自己的孩子,李贵妃叹了口气,开口劝诫。 “如今她建造了图书院,在京中颇负盛名,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莫要去招惹她的好。” 李梦娥闻言,浓密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团,“小姑姑以前可是连皇后都不怕的,怎么如今还在一个小辈面前束手束脚的?” 李贵妃神色无奈,“你这几年都在书院中,自然不知那泼皮的厉害。” “我才不管她多厉害呢,她再厉害,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不也都是什么仙尊师父传授的?又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李梦娥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楚云苓不过是个连书院都没上过的女子罢了,要我说那仙尊师父可真眼瞎,怎么收个这样的人做徒弟,换我来不是比她强千百倍?” 原身楚云苓小时候因为长的丑,去书院待了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住旁人异样的目光,哭闹着回了文国公府。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其他同龄姑娘相比,她琴棋书画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愣是拖到十九岁都说不上亲。 第 461 章 迷之自信 李贵妃神色复杂,早前她也没把云苓当回事,还暗自幸灾乐祸,萧壁城摊上这样个无才无貌的女子为妻。 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和想象中背道而驰呢? “就连你的御之哥哥,都被那丫头迷惑了心智,早前她对我百般不敬,御之甚至还以跳楼来威胁本宫不可责罚为难她呢!” 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李贵妃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她人到中年,已经不似年轻时那般锋芒毕露,懂得趋利避害,与云苓减少正面冲突。 但这并不代表,双方之间的过节就消失不存在了。 她自然是希望李梦娥将来能顺利嫁给萧壁城,狠狠地挫一挫云苓的锐气,只是目前看来侄女儿这性子大概率要吃亏。 虽说云苓的言行看似比李梦娥温和,但骨子里可比李梦娥张狂多了。 李梦娥听了这话,又惊又怒地道:“什么,连御之哥哥都被她笼络了去?” 玉和姑姑候在一旁,也语气不善地附和。 “她笼络人心的手段可不得了,最早的时候,陛下要将老平阳王的遗孤也就是温怀瑜郡主,赐给靖王做侧妃,结果硬是让她把婚事搅和没了。后来郡主嫁给了她嫡亲大哥,同她的关系还好的不得了呢!” “再有就是东楚九公主的事,也不知怎地,那九公主竟然也和郡主一样,被她笼络的服服帖帖的!” 李梦娥在书院生活了六、七年,除了逢年过年很少回京,对京中之事有所耳闻,但并不详尽知情。 此番听了李贵妃跟玉和姑姑的描述,不由觉得云苓简直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 李梦娥握紧拳,坚决地道:“不管她有多少手段我都不会怕,我要嫁给靖王哥哥,没人能阻止得了!” 她头脑聪明,自幼比同龄人早慧,三岁大的时候别家孩子还在学数数,她已经会二十以内的加减法了。 很小的时候李梦娥就知道,身为李家最受宠的女儿,将来她的夫婿一定是未来天子。 李家喜爱她的聪颖,对她寄予厚望,时常送她入宫陪伴皇贵妃,也是为了与众皇子培养感情。 在一众皇子中,李梦娥最青睐的人当属萧壁城,不为别的,只因他容貌最出挑俊朗,脾性又极好。 打小她就爱缠着他,后来听闻萧壁城在沙场立下战功赫赫,在书院那几年便也愈发努力,誓要做最拔尖优秀的女子,方能与之相配。 再后来萧壁城双目失明沉寂,储君之位无望,李梦娥还消沉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若对方与储君之位无缘,她将来就不可能嫁给他。 好在兜兜转转了一圈,萧壁城终是被定为太子人选,她也能够如愿以偿地嫁给对方。 李贵妃拍了拍她的发髻,温声道:“有李家做后盾,你想嫁进东宫自然不难,她左右得了温怀瑜和九公主,总不能左右得了整个朝廷。” “只是想坐上那正宫之位怕是希望渺茫,你的性格打小喜欢争抢拔尖,本宫担心你会受委屈。” 玉和姑姑也小声插话,“那楚家女有张美画皮,寻常男人都扛不住诱惑,靖王更是被迷惑了将孝义二字忘了个干净,小姐千万不要与她硬碰硬,省得吃亏。” 李梦娥闻言神色复杂,眸光闪了闪。 印象里楚云苓是个可怕的丑八怪,小时候根本没人愿意跟她一起玩。 如今京城百姓每次提起来,都把她夸的和仙子下凡一样,但她还不曾见过对方现在的模样。 但这并不影响李梦娥的自信,她微抬下颚,话语掷地有声。 “我不在乎皇后之位,将来我要做也只会做宠妃!就像小姑姑您一样,哪怕没有得到后位,前皇后不是照样对您礼让三分?” 比起位分这种东西,夫君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 李贵妃眉头轻皱,“可那丫头不是封氏,更有张好皮囊。” 李梦娥不以为然地道:“管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比我老好几岁,又生过两个孩子,年纪已经大了,我比她年轻水嫩,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她早慧也早熟,知道女人生了孩子以后,身材容貌都比不得以前,所以男人们才会在外偷香窃玉。 有副青葱的身体,这是她最大的利器。 “更何况,我无论琴棋书画还是骑马射箭,都是北麓书院的第一名,靖王哥哥迟早会明白,我才是那个能与他相配的女子。” 李梦娥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极为坦然自信,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大,飘到未央宫殿外洒扫的宫女耳中,被听得清清楚楚。 洒扫的小宫女们神色古怪地对视一眼,皆是想笑又不敢出声。 这李家小姐的脸皮……不,应该说自信程度,简直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听了这话,李贵妃一时也有些噎住了,看着李梦娥如此神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告诫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的性子,简直跟她年轻的时候十足的像。 正当几人攀谈着,有小宫女匆匆忙忙前来觐见,禀报宫中的情况。 听到这个名字,李梦娥立刻站起身往外走。 “千盼万盼可算盼到她进宫了,我倒要去会一会她!” “梦娥……” 李贵妃在背后叫住她,然李梦娥却已经风风火火地出了未央宫,见状只能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 长宁宫中,粽香四溢。 云苓一大清早抵达殿中的时候,太上皇还在睡懒觉,呼噜声大的老远就能听见。 云苓听得心下好生羡慕,要知道这就是她以前最想过的神仙生活。 有花不完的钱,每天睡到自然醒! 第 462 章 撞衫不可怕 听福公公说云苓来了,太上皇这才顶着一头花白的鸡窝头,迷迷瞪瞪地艰难坐起身。 小老头眼睛还睁不开,嘴里就先嘟囔了起来。 云苓笑着迎上去,“前阵子我都快忙出三头六臂来了,这不一有空立马就进宫来看您了嘛,瞧还给您特地包了好多不同馅的粽子呢。” 见太上皇还没吃饭,云苓便唤来宫人,让他们烧水把粽子煮了。 “奴才见过靖王妃!” 一个面容和善讨喜的小太监上前,连忙给云苓端茶倒水,又去伺候太上皇洗漱。 云苓看见生面孔,好奇地问了句,“新来的?” 当然逗乐不是最主要的,这小金子是太上皇给云苓夫妇挑选培养的心腹。 太上皇虽然退休了,但该关注的事情一样也没落下。 这小金子是福公公带出来的徒弟,背景清白干净靠谱,等下个月夫妻俩搬进东宫,便不会无人可用。 “回头我便跟岑嬷嬷说一声,让她带着两个孩子来长宁宫陪您住一阵。”首发 大宝二宝现在七个月大,带起来已经比最初那会儿省事多了。 太上皇洗完脸漱了口,摆了摆手道:“行了别瞎折腾了,下个月你们就该搬进东宫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吃着香甜软糯的豆沙粽子,太上皇询问起云苓近来的功课情况。 云苓打哈哈道:“当然没有落下啦,再忙也不能忘了您老的嘱托啊。” 其实她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好久没找顾长生上课了。 不过反正她有“考试宝典”,回头考前背一背,想来拿个及格分不难。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看破不说破,只是摇头晃脑,瓮声瓮气地开口。 “光会背还不够,尤其是那些宫规礼仪,就算你性子随性不拘束,也得熟记于心以备不时之需,省得闹出笑话来被人抓住把柄拿捏。可别嫌累,谁让你早前不好好去书院读书,这下只能是临时抱抱佛脚了。”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云苓心下一动,很快便想到了李家女。 对方在北麓书院成绩出挑,样样技艺都拿得出手,完全就是以皇家妇的标准被教养长大的。 她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太上皇的用意,想通了为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那些繁缛的规矩,却还是让福公公送了一堆书来逼着她学,还要亲自进行考试。 体会到这份良苦用心,云苓心下温暖,有所动容。 “皇祖父……您放心,我一定听话好好学。” 横冲直撞固然爽快,不过有些时候,适当在规矩中迂回,却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陪着太上皇用完早膳,没有闲聊太久,小老头就赶她走了。 “去去!你不是还要给丽嫔那丫头扎针么,赶紧去吧,别杵在这儿耽搁孤出门打猎。晚膳也不用等着陪孤一起,事儿办完了就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带着几个火枪手,又出门打猎去了。 福公公笑道:“等用了晚膳再回靖王府,又该是大半夜了,明儿个还得上朝呢,太上皇这是心疼两位主子。” 云苓微笑着点点头,何尝不明白小老头背后藏着的关怀用意。 她也不再耽搁时间,趁着上午的功夫去帮丽嫔把针扎了,进行和观察和情况记录后,便照常想到御花园的湖心亭中等萧壁城下朝。 不过意外的是,刚到御花园就被人拦下了。 云苓走进御花园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一抹极为惹眼的身影。 湖边有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火红的精致裙衫,像一团跳跃燃烧的红炎。 她身后跟着一个婢女,看见云苓后,直直地迈着利落的步伐走过来。 冬青在身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是谁家的贵女,怎么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随意走动?她穿的衣服和王妃您还是同款哎!” 云苓这身衣服是京城当下最流行的款式,火红的裙衫,别出心裁的裁剪,裙摆被制成牡丹花瓣的形状。 穿在身上特别显白气色好,更显得她明艳倾国。 当然这样的裙子价格也很昂贵,不过有了公子幽赞助的黑卡后,云苓如今已“视金钱为粪土”。 由于两人撞衫了,冬青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随后小声地道,“她走路的样子,好像咱们归田居里养的大白鹅啊。” 云苓打量了对方几眼,也觉得冬青的描述很贴切。 看的出那姑娘身姿挺拔,仪态练的很不错,走着如此利落快速的步伐,头上的珠钗也稳稳当当地没有胡乱摆动。 只不过对方与云苓平时见过的贵女千金又不太一样。 比如容婵与温怀瑜走路的姿势,前者端庄大方带着一丝俏皮,后者则更加稳重婉约。 这姑娘走路的样子,却昂首挺胸,脖颈微微伸长,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真的好像一头大白鹅。 云苓正想着,便见大白鹅……不,“大红鹅”晃到了自己面前,随后满面惊疑地看着她。 “你……你就是靖王妃?” 李梦娥在此蹲守很久了,在得知云苓进宫后,她就一直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她早想见见,小时候那个丑女现在成了大周的风云人物后,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 却不想走近后的第一眼,便震在了原地。 原以为再漂亮,也不过是楚云菡那等姿容,岂料竟恍若天人之姿。 她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随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撞衫了,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第 463 章 还是太年轻了 面对这个陌生的官家小姐,冬青好心地温声道:“我家主子的确是靖王妃,敢问姑娘是哪家千金?” 她略微重声强调了云苓的身份,暗示眼前的少女行礼。 李梦娥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在云苓脸上饶了一圈,欠身行了一礼。 她这一礼行的仪态端正,饶是冬青见惯了名媛千金,也觉得对方的姿态看起来赏心悦目。 但微昂的脸上,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云苓,没有半分回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梦娥抿了抿唇,声音清脆地道:“李相府李梦娥,给靖王妃请安。” 听到这个名字,云苓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为何这少女刚才看起来那般气势汹汹,隐隐来者不善的模样。 李相家的千金? 她下意识地看向云苓,却见对方眉头都未皱一下,面上露出一个得体笑容来。 云苓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原来是右相家的千金。” 她微微点了点头,绕开李梦娥便走,后者顿时微微变了脸色,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苓的背影。 这样就走了? 明知道她很快就会成为太子侧妃,见面时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李梦娥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被无视的恼怒,暗自咬牙,压着心底的怒火追了上去。 云苓回眸,流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李小姐寻我有事?” 李梦娥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目光瞥见御花园中剪枝浇水的宫婢们,陡然间抬高了声音。 “近来京中多了个图书院,京中百姓和书院的学子们皆是对此赞不绝口,听闻图书院乃靖王妃所提出并建造,梦娥久闻靖王妃美名,心中也敬佩不已。”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清脆婉转,近处的宫婢与侍卫们听到如此直白大胆的切磋请战,不由都悄悄侧目,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云苓听完这番话后,觉得这李梦娥有点意思。 虽然年纪小,倒是跟以往交手过的楚云菡、封锦薇之流都不大一样。 她多打量了几眼,只见对方脸上洋溢着十六岁少女独有的自信,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战意和挑衅,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 见云苓没有答应,李梦娥微微挑眉,眼底流露出几丝轻蔑的笑意。 “靖王妃可是不敢?梦娥不会出什么难题,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同王妃攀谈几句,亲近亲近罢了。” 云苓在心中笑了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果然如萧壁城所说那般,和李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只不过还没爬到李贵妃的高度,张狂却没少几分。 云苓莞尔一笑,欣然点头,“左右在这里等人也是无聊,李小姐有什么问题想问便问吧。” 她和气的不可思议,让李梦娥跟身后的丫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悄悄狐疑地对视了眼。 小姑姑不是说,靖王妃是个脾气极其粗鲁蛮横又暴躁的女人,容不得旁人半点挑衅么? 怎么瞧着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云苓心理年龄都二十多了,两辈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当然犯不着跟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计较。 她以前脾气是很暴躁,但凡事情不能顺心如意,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怼。 不过太上皇都用心良苦的让她学规矩了,那就做做样子好了。 “李小姐?” 在云苓的呼唤声中,李梦娥回过神来,看着她嫣然的笑脸,心底难以抑制地涌上一丝自卑和妒忌。 罢了,再漂亮也是个没上过书院的花瓶! 自我安慰了一番,李梦娥调整好心态,微抬下颚道:“我要问的题很简单,就看靖王妃能不能在五个呼吸之间答出来了。” 嚣张归嚣张,分寸她还是懂的,如今两人身份有差别,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地在云苓面前耀武扬威。 旁人都知道云苓没读过书,问太难的题会显得她刻意刁难。 李梦娥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道:“敢问靖王妃,假设我手里有五个苹果,想要分给八个人,如何分才能做到公平公正?” 这个问题刚刚好,倘若答慢了也能叫旁人看出她的愚钝。 云苓一时汗颜。 还以为李梦娥要拿什么世纪难题来考她呢……该说不愧是十六岁的小孩儿吗? 冬青已经紧张地掰指头算了起来,问题不难,但对于没怎么读过书的人来讲,五秒内做出解答确实不太容易。 云苓懒懒地开口,“把苹果榨成汁,再分成八杯就行了。” 话音落下,李梦娥刚要扬起的嘴角顿时凝固住了。 她睁大眼睛瞪着云苓,不服气地道:“……这、这是什么投机取巧的回答!” “这叫灵活变通,怎么能是投机取巧呢,难道我的解法不够公平么?” 李梦娥一时哑口无言,仔细一想,虽然书院的夫子没这么教过,但云苓的回答好像确实挑不出错误。 云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那接下来,就轮到我来考考李小姐了,听闻李小姐是北麓书院最拔尖的贵女,想来我的题一定难不倒你。” 见云苓把自己抬得这么高,李梦娥心底陡然警惕起来,预感云苓会拿什么晦涩罕见的题来为难自己。 却听云苓悠悠地开口道:“假设我手里也有八个苹果和五个袋子,在不切分苹果的情况下,把苹果装进袋子里,确保每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是双数,李小姐能否做到?” 李梦娥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两条浓密的眉毛快要拧成麻花。 “这道题本身就自相矛盾,五个袋子都要确保双数,至少也要十个苹果才行!靖王妃刚才答题时投机取巧,这会儿却堵了我的路,不许切割苹果,分明是刻意为难我!堂堂靖王妃,就这点气度和伎俩么?” 冬青跟在云苓身边已久,自然知道这题的解法,不由得掩唇轻笑。 第 464 章 本王绝不会娶你 在云苓的示意下,冬青向李梦娥阐明了解法。 “李小姐可真是冤枉我家王妃了,这题分明有解法,怎么会是刻意为难呢?将八个苹果两两装进四个袋子里,再将这四个袋子装进最后一个袋子里,便能确保每个袋子里都是双数啦!” 这题里有个小陷阱,要求确保每个袋子里的东西都是双数,却没说必须是双数的苹果。 四个袋子也是双数,装进最后一个袋子里,也完美符合题意。 旁边的宫婢侍卫们听完后恍然大悟,李梦娥的脸黑成了锅底。 云苓眉眼弯弯地笑看着李梦娥,她对天发誓没有为难眼前这位小朋友。 毕竟她刚才所问的,不过是道小学生益智数学题,只是这北麓书院的尖子生脑子好像不大灵活啊。 跟上辈子她老家那边,十岁就遨游在趣味奥数里的小学生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李梦娥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在北麓书院功课学的好,考试也经常无一处答错。 尤其是那难度颇深的《九章算术》,也学的比大多男子还好,岂料这次在云苓面前,最拿手的数学方面竟栽了跟头,心情一时气愤难当。 “既然不是刻意为难,那就是故意拿这些不正经的怪题来耍我了?” 从没见过云苓这般不按套路出来的。 李梦娥明显有些保持不住理智了,语气言辞都变得犀利起来,云苓低声笑了笑,也懒得拿规矩说事拿捏一个小孩。 “这不是什么不正经的怪题,这叫益智题,经常思考对脑子有好处,免得死读书太久,人就变成了一块不知灵活变通的木头。” 李梦娥的脸色却没有好看半分,只觉得云苓在阴阳怪气自己。 她心底不屑,愈发认为云苓是没读过书,才靠这些小聪明来取胜,还大言不惭地妄图教诲她。 真是好大的脸! 云苓看出她眼中的愤恨鄙夷,面上笑的如沐春风,万分温和。 “李小姐在北麓书院读书这几年,一定很刻苦努力吧?” “我瞧你年纪轻轻的,额头发际线倒是挺高,这点可要多注意了。你头发干燥发黄,发梢分叉多,据我对发根的观察,到三十岁左右时,可能会有较为严重的脱发现象。” 瞧瞧,她是个多么温柔亲和的靖王妃啊。 真该让太上皇他老人家亲眼看看,她是当真有听话在收敛脾气的,换做以前的话,面对李梦娥这样的人,她半点好脸色都不会给。 云苓这般想着,冲李梦娥微笑着点点头,“我医术尚且拿得出手,李小姐若信服的话,该适当注重养生了。” 李梦娥脸色发绿,脑中“嗡”的一时,几乎就要绷不住了。 天知道她的逆鳞就是那额头的发际线! 其他同龄姑娘都有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偏偏她的发丝偏黄,还比别人稀疏。 较为明显的额头也是李梦娥的心病之一,她对自己的容貌哪哪都满意,唯独额头光裸偏大不够好看。 在书院里,那些背后偷笑她为“大头鹅”和“聪明绝顶”的人,统统被她收拾了个遍,此后再也无人敢提。 “你……!” 却不料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低沉男音,甚是悦耳。 “苓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被打断,李梦娥深吸一口气,死死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 她转身一看,呼吸停顿了一瞬间,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对方。 眼前的青年男子容貌俊美绝伦,面部线条刚棱冷硬,与记忆中的模样有几分重叠。 只是那双沉寂的黑眸与往昔不同,而今变得有神如炬,似若电闪,令人不敢直视。 回过神来,李梦娥惊喜地开口,“靖王哥哥,是你么?” 萧壁城一眼就认出了李梦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越过她径直走向了云苓。 云苓脸上带着薄汗,浅浅一缕鬓发贴在左颊,萧壁城抬手拨到耳后,顺势低语了几句。 “晌午天正热,怎么不去湖心亭里纳凉等我?” “她没找你的不痛快吧?” 云苓笑的悠然,“刚才找了点乐子逗趣儿,没什么不痛快。” 萧壁城见状,便知道李梦娥定然没在媳妇儿手里讨着半分便宜,心里一松。 李梦娥有多刁蛮难缠他最清楚不过,刚才老远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心里就咯噔一声,生怕李梦娥不长眼上去挑事。 倒不怕云苓吃亏,就怕惹得她不开心。 李梦娥见自己被无视,咬了咬唇,眼神有些懊恼。 早知道今天就不穿这身衣服了,竟然和别人撞了衫,对象还是这个女人。 原以为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材多少都会走样,更别提云苓怀还是双胎。 岂料亲眼看见了才发现,那高挑成熟的身体带着独有的韵味,说是透骨生香也不为过,衬得她像是块搓衣板。 但李梦娥心中仍有不甘,忍不住凑上前去打断二人。 “靖王哥哥怎么不说话,你不认得梦娥了吗?” 萧壁城拧起眉头,对云苓低声耳语,“太阳毒辣,苓儿你去湖心亭中等我吧,我同她说几句话。” 云苓点点头没有拒绝,唤上冬青到湖心亭避暑。 她走开后,萧壁城遣散了周围的宫女侍卫。 李梦娥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满脸笑容,“靖王哥哥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不如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 萧壁城的脸迅速冷了下来,目光冷而无波地看着李梦娥,没有任何铺垫委婉,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不用了,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让李家死心吧,本王绝不会娶你。” 李梦娥的笑容僵在脸上,目光怔然错愕地看向他。 第 465 章 不许任何人诋毁苓儿 李梦娥虽然不是公主,但自幼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时候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了,连皇子们也会避其锋芒。 那时萧壁城虽然总冷着张脸没什么表情,也经常沉默着不吭声,但对她提出的种种要求却从未拒绝过。 看着眼前如此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李梦娥的眉毛打成死结。 “靖王哥哥当真和小姑姑说的那般,一点都不像小时候的你了,从前你可是对我百依百顺的!如今怎么连说话的语气都这般陌生了?” 萧壁城心底轻嘲一笑,冷冷地看着她,“本王为何百依百顺,你心里难道不明白?无非是迫于母妃和李家的权势,不得不卑躬屈膝忍耐你罢了,你难不成以为本王是自愿的?” 李梦娥面色发白地看着他,对上那森冷的目光,只觉得脚底一阵寒气直窜头顶,在艳阳天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样的靖王太陌生了! 印象里的他沉默寡言,不管她多无理取闹,也不会表露半分不耐与厌烦,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与包容。 李梦娥微微睁大眼睛,忍不住道:“难道靖王哥哥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才几年不见,幼时的情谊你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本王同你非亲非故,何来半分情谊。”萧壁城淡淡瞥了李梦娥一眼,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歇了那份心思吧,今生除了苓儿以外,本王不会再娶任何女人。”首发 “等等!靖王哥哥,你疯了?” 萧壁城说完就要走,李梦娥却深深吸了口气,开口叫住他,清脆的嗓音因气愤和难以置信而有几分颤抖。 “什么叫除了她以外不会再娶任何女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是储君,将来要治理这天下的,理当充盈后宫开枝散叶,怎可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你这样做李家不会同意的,朝廷更不会认可!只有娶了我,李家才会助你巩固皇位,你可要想清楚了!” 萧壁城脚步不停,头也未回,仿佛没听见这些话。 李梦娥死死捏紧手里的帕子,觉得他真是被那个容貌勾人的妖精蛊惑的不轻。 她还停留在往昔的相处记忆中,看着萧壁城这出人意料的反应,又急又气的几乎跳脚。 她不甘而愤恨地拔高声音。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你迷成这副七荤八素的模样?” “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女子,当初更是靠用药爬床这等下贱的手段赖上你,该被天下人唾弃不齿才对!” 话音刚落下,李梦娥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脖子飞过,带来一阵尖利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她下意识地摸上脖子,感觉似乎破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渗出点点血珠。 伤口不深,但薄汗沾在上面,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李梦娥低头一看,只见绣花鞋旁多了一片翠绿的灌木叶子,边缘有着微红血色。 “靖王哥哥,你竟然对我动手?” 她瞳孔骤缩,浑身都颤抖起来。 那叶片在电光火石间擦着她的脖子而过,对方分明是动了杀心,差点想要她的命啊! 萧壁城冷厉的黑眸不再平静无波,依旧如寒霜的目光中却又似燃着火焰。 他缓缓放下手,五指克制地紧握成拳。 “我不许任何人诋毁侮辱苓儿,这次只是警告,今后若你敢在她面前狂言乱语,亦或在背后作乱捣鬼,就别怪我对李家不留情面!” 名义上来讲,李家勉强算他半个母族,可那又如何? 一年前元宵夜宴上之事,是萧壁城心中难以跨过去的一道坎。 在那场阴谋诡计中,尽管始作俑者已经伏诛,但造成的局面却难以挽回。 原来的无辜者冲动愤恨下撞柱身亡,如今云苓依旧受此事影响深远,长久以来做了莫大的努力才将声名好转。 虽然从不提起此事,但不代表他忘记了。 谁再敢拿这说事,萧壁城能提着枪杀到对方家里去。 李梦娥被他这宛如修罗般的模样吓到了,一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萧壁城冷冷睨视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梦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脖子哭哭啼啼的跑了。 萧壁城回到云苓身边的时候,沉着脸满是郁色。 云苓好奇地问道:“她刚才说什么了,你怎么把她弄哭了?” 有精神力傍身,想窃听两人刚才说了什么并不难,但她知道萧壁城一定能处理好,不用她费心。 萧壁城皱眉,语气不善地道:“她刚才出言污蔑诋毁你,给她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知道这男人是在维护自己,云苓目光柔和,眉眼弯了弯,“动了李家的心肝宝贝,不怕他们找麻烦?” “找麻烦?那也是我找李家的麻烦!”萧壁城冷哼一声,沉沉地道,“他们真是太嚣张了,不给点教训,当真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好拿捏。” 回过神来,他放软语气,关问道:“那头鹅没气着你吧?” 云苓摇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屁孩罢了,气不到我的,跟老幺那丫头比起来,段位低的不值一提。” 说起这李梦娥,头脑聪明思想早慧,又是作天作地的小霸王一枚,倒是跟老幺有点像。 但两相比较,李梦娥就弱得多了,完全不值一提。 她家老幺也是个聪明的天才儿童,还有着超级大脑,若说李梦娥是书院小霸王,那老幺就是混世魔王。 但不一样的是,老幺比李梦娥可爱多了。 “那便好,打道回府吧。”萧壁城放下心来,握紧她的手,“对了,回去的路上我要去一趟容家,晚些再回去。” 刚才李梦娥诋毁云苓,倘若不给李家点苦头吃,他怕是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云苓笑着点点头,挽着他的手臂一同离开御花园。 纵使正午的太阳毒辣,两个依偎而行的人也不舍得分开彼此。 第 466 章 靖王的报复心 对于李梦娥言辱云苓一事,萧壁城始终耿耿于怀,觉得不够解气。 从皇宫里出来,他便直奔镇国公府,与镇国公和容湛闭门相谈了一下午。 从那天之后,云苓便感觉萧壁城一下子又忙了起来,原本图书馆刚开馆,他们二人也可以暂时歇几天,却见萧壁城比之前还忙了。 她好奇地问道:“这几天怎么跑容家跑的那么勤?” 她近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给顾长生培养的那一批奇株陆陆续续将要成熟了,她得提前替对方炮制能够彻底去除毒素的药。 据六皇子反馈效果不错,丽嫔的情况大大好转,晚间睡觉盖棉被终于觉得热了。 云苓心里估摸着,再扎个五次,就能彻底根治丽嫔的寒毒了。 只不过疏通经脉这种事情急不来,十天左右一次就够了,太频繁也会伤身。 于是云苓便把精力重心转移到了公子幽身上,开始尝试着给他也疏通经脉。 六皇子得知消息后,对云苓千恩万谢的,时不时就会送些东西来,顺便探望公子幽。 他送来的东西里有手绢、香囊、荷包、袜子…… 据说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六皇子关怀地问他,“表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公子幽摆手,悻悻地道:“别提了,昨儿个差点把命玩儿没了。” 六皇子吓了一大跳,紧张地道:“发生什么了?” 没想到李梦娥全然不按套路走剧情。 原本她被救下的时候还将信将疑,脸红心跳地拜倒在公子幽的绝美容颜下。 岂料公子幽说让她不要嫁给靖王,否则会祸及一生之后,李梦娥就立马翻了脸。 “少阁主话刚出口,那李梦娥便勃然大怒,拿起弓箭就要射向他,还破口大骂少阁主是妖言惑众的狐狸精……” 还扬言要抓到公子幽,把他的狐狸皮扒了,再架到火上烧死这个妖精。 银面抱怨道:“幸亏我们埋伏周全,准备妥当,不然少阁主就要被当做妖怪架在火上烤了!” 灵素也心有余悸地道:“那头大鹅箭法还真不错,要不是少阁主身法高超精妙,怕是要吃苦头了。” 公子幽怨念地看着他们,心里郁闷的要死。 早前他还夸下海口,说要帮云苓解决这只呆头鹅呢,结果反倒是他差点被鹅啄了脚。 气得公子幽吃章鱼小丸子都不香了。 不行,他要写封信告诉胧夜,这里有人欺负他! 留情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陡然间语气高深莫测。 “要不然我半夜潜入右相府把她给做了?” 刺杀这种事她是专业的,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公子幽一时汗颜,相较于听雪阁,留情可比他们冷面无情多了。 云苓来给六皇子送点心,刚到就听到这番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那只秃头鹅是一心想要嫁给壁城,谁拦都不好使,你们别搭理她就行了。”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都来了精神。 “这是怎么一回事?” 六皇子轻言细语地解释了一番,云苓等人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李梦娥之父在司礼监任职,官还不小,掌管着朝廷重要书籍的印刷之事。 司礼监内有不少印刷工匠,也都是李家的旁系子弟,或者沾亲带故之人。 云苓那胶泥活字印刷术问世之后,萧壁城便联合着容家与瑞王,将新的印刷术推行到了司礼监中。 “三嫂这活字印刷术颇为精妙,往后司礼监在也不需要那么多印刷工匠了,三哥就亲自拟写名单砍掉了一批人。” 这批人不用多说,都是李家势力下的。 他报复心很强的一个都没留,针对李家的心思明晃晃地毫不掩饰。 不仅如此,萧壁城还以李梦娥之父不懂活字印刷术为由,另外举荐了一名熟手上位,对方正是镇国公府容氏家族的人。 古代书籍昂贵,印刷成本高,司礼监便是个油水很大的地方,也很容易暗箱操作。 李家这些年来没少从中捞金,这下却被萧壁城狠狠断了财路。 六皇子浅笑着道:“李相自然不肯同意,奈何李梦娥的父亲实在不懂活字印刷,父皇便把他调到翰林院去,让容家的人取而代之了。” 容家与靖王府关系匪浅,更是封李两家之下的大世家,不是李家轻易能够拿捏的。 容家自然明白这个职位的好处,岂肯轻易放过? 司礼监有许多职位,乃是由宫中各大太监管事所任的,与宫中联系紧密,发展人脉资源与情报关系网极为便利。 萧壁城这一招釜底抽薪,不仅断了李家财路,还狠狠打击了李家在朝廷所铺展的势力,更扶持了关系紧密的容家上位。 随后的第二天,事情便果然如六皇子所说那般发生了。 李梦娥的父亲丢了乌纱帽,被调到翰林院拿了个有名无权的闲职。 圣旨下来之后,李相黑着脸鼻子都快气歪了,却无可奈何。 谁让这活字印刷术突然横空出世,这一招实在打得李家猝不及防。 相府一片愁云惨淡,李梦娥又急又怒,气的差点哭出来。 “他分明是在针对报复我,他怎么这般狠绝无情!” 不就是骂了那女人两句,至于把她爹乌纱帽都弄没了吗? 【作者君:下次更新,老幺马上就出场啦~】 第 467 章 早晚得娶好几个 风头正盛的李家狠狠栽了个大跟头,终于冷不丁意识到,靖王当真不是以前那个靖王了。 仁义礼孝的那套道德绑架,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哪怕李贵妃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哪怕燕王与他如同亲兄弟,他也不会看在这两层关系的份上容忍退让半分。 李右相浓密的灰白眉毛拧成死结,把长房的嫡孙李元绍、嫡孙女李梦纾与李梦娥姐妹都叫到了跟前。 李梦娥墨黑的眉毛拧成同款死结,嘴巴撅的老高,声音委屈至极。 李右相一甩袖子,冷哼道:“那可由不得他!待下个月太子大典一过,老夫就联合其他朝臣,谏言陛下筹办选秀。” 到时候靖王不娶也得娶,而且还得娶好几个呢。 “这是个好主意!”李元绍眼神微亮,“陛下约莫十五年没办过选秀了,如今前皇后与季淑妃皆殁,后宫清冷,皇子们又正值婚龄,于情于理都应该举办选秀了。” 选秀的目的不只是充盈后宫,还会为皇家子孙赐婚。 “到时候啊,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小妹送进东宫了!” 李右相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告诫道:“元绍你也是,近来压压风头,确保在外面一言一行别出错,省得再叫旁人抓住马脚拿捏说事,影响了你两个妹妹的选秀。” 李元绍应声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祖父,您打算让二妹妹也参加选秀?”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旁边沉默许久的少女,对方的容貌与李梦娥有五分相似,气质却沉静稳重,脸上表情寡淡。 “没错,原是想让梦纾做燕王妃的,哪料天上突然掉下个东楚九公主来。” 李右相叹了口气,李梦纾是长房的嫡次女,性格与李梦娥截然相反。 早前本是要安排她做燕王妃的,李贵妃对她的听话乖巧也非常满意,只是燕王嫌她性子古板无趣,相处不到一起去。 “燕王娶了东楚公主,总要给东楚几分薄面,至少一年内不会有安排其他女人进燕王府,可梦纾已经年满十八岁,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倘若年底时举办这场选秀,那梦纾的年纪还能赶得上,如今墨王妃之位还空缺着,老夫瞧着正合适。” 选秀女子的年龄要求在十五至十八岁,再大就不能参加了。 六皇子年龄小,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五皇子后宅里却还没女人呢。 对方前阵子才被赐封为墨王,如今又在户部做事,颇得昭仁帝器重。 良妃的母族并不强势,回头他拉拢示好一番,想必对方不会推辞。 李元绍眉头微微一皱,犹豫地道:“可是祖父,那墨王爷以前是花楼常客,如今看着改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把二妹妹送过去是否不妥……” 李右相沉着脸打断他,“不去争的话,难道要把这个位置让给封家和容家吗?” “我就是担心,二妹妹这样的性子怕是不讨墨王爷喜欢,将来吃亏怎么办……” 李元绍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声音也低下来。 李梦娥不以为然地道:“哥哥这话说的,讨不了墨王爷喜欢,那不该是二姐姐的问题?我早就说了,二姐姐这无趣的性子早该改改了,不然哪有男人喜欢。” “身为李家的女儿,自当以家族利益为重,遇到了问题就该想办法去克服,而不是打退堂鼓!就像那靖王妃,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她远远比下去!” 李右相欣慰点头,能有这番觉悟,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孙女。 随后又略带责备地对李元绍道:“梦娥说的没错,元绍啊,你当真该向你小妹学学。” 李元绍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他只是觉得,如今封家已经大不如前,李家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氏族,将来又要送小妹做太子侧妃,何必再让二妹妹去淌那未知的浑水呢。 见李元绍被责备,一直不曾吭声的李梦纾这才微启红唇,声音平缓无波。 “祖父莫怪,哥哥也是关心孙女,不过还请哥哥和祖父放心,梦纾心里有数。” 李右相点点头,这才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离开堂厅,李元绍还想对李梦纾说些什么,李梦娥却抱住他的胳膊,撒娇着要他陪自己玩,只得无奈应下。 被冷落的李梦纾习以为常,独自回到了房中,听闻了消息的贴身婢女满面愁色。 “老爷子竟要把小姐送去做墨王妃?那墨王的风评可不怎么好……” 虽然如今五皇子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不过私生活方面,过去那么多年的印象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扭转的。 “有人说他曾在花楼里一夜同御三女,有的说他是在伪装,后院里一直没有女人,是因为喜欢的其实是男人……该不会是个男女不忌的吧?” 婢女光是想想就觉得惊悚,却见当事人一如往常的天塌不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淡定地看起了书。 “小姐,你怎么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啊?” “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世间因缘难料,顺其自然便好。” 李梦纾翻着书,垂眸发怔了片刻。 身为李家女儿,婚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何况她是长房嫡女,他是旁系庶子,两家敌对多年,她跟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半分可能。 对方也不曾知晓她的心意。 * 李家被狠狠敲打过后,变得安静如鸡。 后续也没有人再来挑衅滋事,云苓便把精力重心放到了治疗公子幽,以及谋划筹备开设书院的事情上来。 比起建造图书馆,开设书院牵扯的东西就更多了,她和萧壁城商量过后,决定先去找老文国公商量一番。 一直从清晨到黄昏,云苓才从文国公府出来。 “顺便到西街买几袋包子回去吧,那家味道很不错,情哥早上还念叨着想吃呢。” 萧壁城点头,吩咐陆七驾马车去西街的包子铺。 与此同时,西面的城门角落里,忽地窜出一个少女娇小的身影。 她扔出腰间随身携带的飞爪索,趁着不远处的守卫偷懒打瞌睡时,如灵巧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飞速翻过高大的城墙,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 第 468 章 小霸王vs混世魔王 “这大周的士兵警惕性不行啊,大白天的站岗还偷懒。” 少女小声嘀咕着,进了城后钻进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摸出背包里的弹弓和几枚特制小摔炮。 她眯起一只眼睛,将目标对准了熟睡士兵的脚下空地。 心中默念倒数三秒后,城门忽地响起几道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那打瞌睡的守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远处的其他路人和守卫也被吓了一大跳。 “有刺客!快抓刺客!” “统统不许动,谁敢偷袭本军爷!” 巡城犬不安地吠叫起来,引得旁边的百姓们发出惊恐的声音,井然有序的城门口瞬间变得一团乱。 “嘻嘻嘻……” 少女看着这一幕,马上溜之大吉。 *首发 橘色的夕阳下,西街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璇玑不停左右张望,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街道。 她从东楚偷溜出来,身上没有路引公文,自然也就办不了进京的通行证,只能是偷爬城门。 不过顺利进了大周京城,璇玑却没急着询问靖王府的地址所在,而是到处悠哉地溜达闲逛起来。 “大周可真穷啊。” 要是放到东楚,这里都只能被划为十八线城池。 逛到一个生意红火的包子铺前,璇玑忍不住停下脚步,嘴里分泌出唾液来。 她望着包子铺,颇有些苦恼。 一路上碎银都花光了,包里只剩下银票了,面值最少的都是一百两,这么小的包子铺怕是找不开。 得先找个钱庄换银子才行。 正思索着,便听得身旁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妹妹,你是不是想吃包子?” 璇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站在面前,模样儒雅温和。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包子,她眨巴眨巴眼睛,无害又无辜。 “大哥哥,你要请我吃包子吗?” 瑞王微笑着点点头,“我刚才不小心买多了,分你几个。” “好耶!大哥哥是好人!” 璇玑欢呼一声,高兴地接过包子,坐在路边就开始啃起来。 瑞王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眸中闪过一丝同情。 衣服脏兮兮的,外衫还有不少划破扯烂的地方,头发乱糟糟梳成两条简单的马尾,脸上黑一块污一块的像花猫。 模样倒是生的别致乖巧,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猫眼,灵动非常。 见她在包子铺旁边咽口水,却迟迟没有动作,瑞王以为她是没钱买包子,便动了恻隐之心。 “小妹妹,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敢问你家人在何方,怎么这副打扮?” 璇玑啃着包子,两颊塞的鼓鼓囊囊,口齿不清地道:“我家在很远的地方,有坏蛋要把我卖给别人做小老婆,我不愿意就偷偷逃走了,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大周京城投奔姐姐。”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独自上京?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吧。”瑞王闻言,眼神感慨唏嘘,不由面色关怀地开口,“你姐姐叫什么,可知道她家住何处?我在户部做事,若有困难的话可以说,我帮你找。” 他话音刚落,璇玑还没来得及咽下嘴里的包子,便听得不远处一个带着讶异的女声阴阳怪气地响起。 “哟!瞧瞧这是谁呀,不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才子瑞王殿下嘛,如今怎么沦落到跟乞丐混在一起的地步了?” 瑞王侧目看去,竟是李右相家的嫡幼女李梦娥,身形微顿。 他亲妹妹六公主跟李梦娥打小不对付,因此这李家姑娘向来不喜欢他。 璇玑听到这个称呼,猫眼动了动,目光好奇地在双方之间游移。 瑞王不想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皱了皱眉头,不予理会。 李梦娥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要知道那劳什子活字印刷术,就是瑞王这厮跟云苓搞出来的,他父亲会丢了原本的官职,也跟对方脱不了关系! 瑞王如今已不是那个备受昭仁帝宠爱重视的皇子了,先前他的后院与突厥细作纠缠不清,母后又被废赐死,后来被贬到户部底层去做事。 李梦娥也有得知消息,瑞王如今在户部过的艰难,不管什么人都能为难他,而昭仁帝则一直冷眼无视,不为所动,想来已经彻底放弃了对方。 她冷声嗤笑道:“听说早前瑞王妃与瑞王殿下闹和离,堂堂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给休弃了,这可真是旷古烁今的大笑话啊!” 父亲丢职一事,靖王府得罪不起,容家也得罪不起,可一个失宠被贬的皇子她还得罪不起吗? 虽然瑞王还没正式与容婵和离,但京城人私下却都说他是被女人休弃的,常拿来取笑闲谈。 瑞王脸色微微发白,这话无意触碰到了他的伤处。 李梦娥的声音很大,周围的百姓都纷纷好奇地看过来,但她却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语气神态愈发鄙夷。 “瑞王妃与你和离的事,乃是靖王妃在背后推波助澜吧?你居然还能忍气吞声和她往来,甚至给她卖命,可真不像个男人,实在让我瞧不起!” 话音落下,李梦娥身后的婢女与小厮们全都哄笑起来。 瑞王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些许。 看着他的样子,李梦娥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还想继续落井下石,旁边却忽然飞过来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子,精准地砸在她脸上。 “啊!” 璇玑站起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嘻嘻,你的脑门长的好大好丑哦!说话也那么臭,平时一定很喜欢在茅厕里吃饭吧,熏的我一点胃口都没了。” 李梦娥回过神来看向璇玑,面色狂怒,“好你个臭乞丐丫头,竟然对本小姐无礼!” 璇玑拿起自己的小包袱,嬉皮笑脸冲她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大碑儿头!” 李梦娥见状,顿时浑身颤抖,宛如一只被激怒的大白鹅,头顶羽冠都竖了起来,暴怒地指着璇玑。 “都给我把她抓起来,本小姐要她好看!” 【作者君:天空一声巨响,宝宝闪亮登场,下章就重逢】 第 469 章 天空一声巨响 旁边的路人都知道那跋扈小姐是李右相家的千金,纷纷躲远开来,生怕被这小霸王殃及池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瑞王一惊,他还来不及阻止,便见璇玑已经跑开了。 溜走之前,她还顺走了包子铺老板放在案板旁边的小半袋面粉。 “大哥哥帮我结个账,下次见面还你!” “小姑娘!” 瑞王下意识地叫住她,却见璇玑身形滑如泥鳅地在数个家丁中穿梭,几个呼吸间就跑远了。 李梦娥暴跳如雷,恨恨地擦了擦脸上的包子馅。 “给我拦住那个贱丫头!” 居然连一个叫花子都敢欺负她了,等逮到那个贱丫头,一定要让对方后悔被生出来。 璇玑迈着小短腿跑出二十米开外,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街心后便放缓速度,很快就被李梦娥手下的家丁追上团团围住。 李梦娥眼眸中冒着滔天怒火,看着璇玑阴森冷笑。 “跑啊!你怎么不继续跑了?落到本小姐手里,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她拧动着手腕,走上前去想要给对方几耳光,却见璇玑忽然抬手,将半袋子面粉洒向漫天。 李梦娥等人下意识地躲开头,咳嗽着抬手挥动。 才两个呼吸间,璇玑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数米开外。 她眯着眼睛,一边观察距离和眼前画面,一边利落地从背包里掏东西。 不过一秒时间,大脑已大致计算出了安全距离与爆炸程度。 一个小小的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嘻嘻嘻……” 李梦娥依稀听见,耳边似响起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声,随即头顶上空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嘭——! 头顶上空的面粉忽然间爆炸开来,扬起一阵浅红交织着灰白色的热浪。 李梦娥吓得浑身一震,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和身旁的家丁们一同被爆炸的力度掀翻在地。 上空爆炸范围内的房顶上,几块瓦片被震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街上人群一阵尖叫慌乱,各处响起犬吠鸡鸣声,远处的马儿也因人群的骚动嘶鸣起来。 “啊!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 “呜哇……阿麻……囡囡怕……” “老天爷息怒,息怒啊!” “刚才怎么回事,有妖怪作乱么?” 诚惶诚恐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西街陷入一片混乱。 远处的马车中,云苓正靠在萧壁城怀里昏昏欲睡,猛然被这道巨响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谁家煤气罐爆炸了?” “煤气罐?”萧壁城疑惑地重复,随即掀开车帘子查看情况,“陆七,刚才怎么回事?” 陆七安抚好受惊的马儿,连忙道:“不知道啊王爷,好像是从西街传出来的响动。” 云苓揉了揉眼睛,瞌睡虫跑个精光,“有人在街上用鸟铳了吗?不对不对,这声音也不像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熟悉的爆炸声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萧壁城拧起眉头,听着周围百姓们惶恐不解的议论声,沉下脸道:“陆七,驾车过去看看!” * 事发现场,李梦娥被吓得不轻,随后又高声尖叫起来。 空中不知为何落下点点火星,落在她衣服上后很快烧了起来。 “小姐……小姐!” “快去找水来,快灭火啊!” 李家的家丁乱作一团,顾不得满头面粉,赶紧在李梦娥的裙子上拍打起来。 璇玑看着这一幕,小声嘀咕起来。 “根据模拟计算,火星着火是低于千分之一概率发生的事,一定是这个大头妹人品不好。” 恶作剧归恶作剧,她只想给对方个小教训,可没想当街行凶。 回头被云苓知道了,一定会骂死她的。 目光落到旁边被吓傻了的卖鱼老大爷身上,璇玑快步走上前去,提起一个装着小龙虾与河蟹的木桶,迅速朝李梦娥身上泼去。 燃烧的火星被扑灭,一种布料和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与虾蟹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色变。 卖鱼老大爷见状一惊,慌慌张张地大叫起来。 “哎呀!俺的——” 他的“鱼”字还没说出口,嘴里便忽地被塞了一团纸。 “阿伯不用找了哦!” 卖鱼老大爷将嘴里的纸团吐出来一看,见竟是张百两银票,顿时惊的睁大了眼睛。 “嗷!快点把这些螃蟹给——嗷!给本姑娘拿开!” 远处的李梦娥坐在地上惨叫起来,浑身湿透狼狈,面色惊惧地挥赶着身上的螃蟹和小龙虾。 家丁和婢女们慌张地去抓螃蟹,却一个个被夹得惨叫声此起彼伏。 围观的人群已经全都看懵了,还有被吓傻的。 璇玑已经溜出十几米开外,她转身将李梦娥的惨状尽收眼底,嘴角的弧度几乎快压不下去。 “嘿嘿嘿嘿……嗷嗷嗷!!!” 她笑到一半,耳朵突然被一只手用力拧住,立马嗷嗷惨叫起来。 头刚偏过去,就瞥见云苓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近在咫尺。 “老娘就特么知道是你干的!” 认出璇玑的那一刻,云苓实在没绷住,当场口吐芬芳。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在这儿……疼疼疼,轻点……嗷!” 云苓黑着脸,压下当街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这边,赶紧把璇玑塞进了车里。 瑞王循着爆炸声追上来查看情况时,瞥见的便是这一幕。 看着那乞丐小姑娘上了靖王府的马车,他怔了一下,目光疑惑。 萧壁城看着鬼哭狼嚎的李梦娥,还有整片西街的乱象,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苓儿,你先带她回府,我留下来安抚百姓。” 云苓点点头,也怕周围人注意到身边这只惹事精,忙叫陆七先掉头回府了。 城门口的守卫们听见爆炸声后,也都纷纷赶到了这里。 “靖王爷!刚才这边……” 萧壁城沉着脸道:“你们来的正好,立刻都去安抚百姓,告诉他们刚才的动静不是天神发怒,也没有妖怪做乱,是火枪营禁卫的鸟铳不小心走了火。” 随后,他又让人去李相府中报信。 李梦娥终于逃离了虾兵蟹将的攻击,但此刻模样惨不忍睹。 她漂亮裙衫的下摆被烧了几个洞,本就不多的头发也烧掉了一截,卷曲着散发出焦味。 “靖王哥哥……” 发现萧壁城出现在面前,将自己这副狼狈丑陋的模样尽收眼底,李梦娥顿时头脑一阵嗡鸣。 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羞愤交加地晕了过去。 第 470 章 宝宝闪亮登场 李相府中的人很快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将晕过去的李梦娥带走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李梦娥悠悠转醒,相府中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叫声,随后是久久不绝的哭闹声。 “那个臭乞丐丫头逃到哪儿去了?我要报官,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外祖父,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一想起璇玑,李梦娥脸色便怨恨交加,模样狰狞的好像要吃小孩。 也不知道那臭乞丐丫头使了什么妖术,漫天的面粉竟然能弄出那么大的响动来。 她平时精心仔细护养的头发,也被烧焦掉了一大截,不得不剪掉,这下左长右短的像是被狗啃了一样,脸上身上也都是被虾兵蟹将夹伤的痕迹。 “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丫头,否则誓不为人!” “呜呜呜……” 李家人从随从家丁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气愤难当,不仅到大理寺报了案,还出动府中守卫满大街彻夜寻找肇事者,却一夜无果。 婢女声音发抖地小声汇报,“小姐,府中守卫找了一夜没找到人,大理寺那边也说搜查无果,满城都寻不见那乞丐丫头的身影,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梦娥闻言,气的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净,“让他们给我继续找,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出来,等抓到那个小贱人,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元绍心疼地安慰她,“小妹别气坏了身子,好好养伤要紧,哥哥定帮你把贼人抓到。” 看着满地狼藉,李梦纾古井无波的脸难得皱起眉头,平声道:“人找不到,你在这里摔东西也没用。方才打碎的那个紫砂壶价值上百两银子,还有养盆景的那方瓷盆,是你早前闹着哥哥废了好大劲才买回来的,如今全摔了,倒时候再想置办可就难了。” 因为李父职位被调走一事,近来他们长房的花销用度也都有所缩减,不再像之前那么随心所欲。 李梦娥听完后气得要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都让人给欺负成这样子了,你不帮我骂那小贱人就算了,还反过来怪我不该发脾气,你还是不是我姐姐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如果听祖父的话乖乖待在家里,没有去欺负瑞王,又如何会引发后来的事。” 李梦纾表情寡淡,声音也没什么起伏。 “这事情闹的那么大,听说连陛下都惊动了,想必你当街欺辱瑞王的事,必然也瞒不过宫里。” 李梦娥胸口不断起伏,气怒地嘲讽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瑞王不过是个被遗弃的皇子罢了,我笑话他几句怎么了,京城里笑话他的人还少吗?” 李梦纾拧起眉头,沉声道:“有封家的前车之鉴,如今我们更该收敛些,万不可重蹈封家的……” 她话还没说完,立马就被李梦娥激动的打断。 “呸!我看你就是个胆小鬼罢了!这也怕那也怕的,每次遇事只会和事佬,一点都不像李家人,你真丢李家人的脸!以后走在路上可别说是我姐姐!” 李梦娥打小就看不惯这个姐姐,什么事都不争不抢的,小小年纪就跟庙里的和尚一样,仿佛没有在意的事情,性格也温吞老成的很,不会哭不会笑也不会生气,跟块成精的木头一样。 李元绍见姐妹俩就要吵起来,赶紧上前劝架,低声把李梦纾给劝走了。 “二妹妹,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妹受了这么大委屈,正在气头上呢。” 李梦纾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面色淡淡地离开了,很快身后又传来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想来是能砸的东西砸完了,只能掀桌子摔椅子了。 * 在西街闹出那档子事以后,璇玑被云苓当场抓获,直接拎回了靖王府中。 “哎呦疼疼疼疼!!!” 一路上,靖王府里的人只听得回廊里不断响起哀嚎,皆是好奇地循声观望,却见云苓揪着一个小姑娘的耳朵一路到了揽清院中。 公子幽听到声音后回头一看,神色讶异地道:“我的小表嫂,你这是从哪儿捡了个泥猴儿回来?” 璇玑在院中站定,见到留情的那一刻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蹦八丈高。 “二大爷你不是被困在北秦皇宫里坐牢吗?怎么会在靖王府里,难道你也跟我一样越狱了吗?” 留情猛然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愣了愣,随后板起了脸,冷声道:“你来的路上都干了什么,是不是又皮痒了?” 光看云苓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货肯定又闹出了什么大动静。 果不其然,云苓冷笑一声,“她当街制造粉尘爆炸,把街上百姓都给吓坏了,整个西街弄的一团乱,一来就差点给我闯出大祸,你可真行啊你!” 云苓没好气地说完,一巴掌拍在璇玑的脑袋瓜子上,迅速地把西街发生的躁动都讲了一遍。 留情罕见地黑了脸,两手指骨捏的咔咔作响,要不是碍于腿脚行动不便,已经冲上去进行爱的教育了。 璇玑见状连忙挥手道:“等等等!有话好好说别急着动手,我不是故意要搞爆炸新闻的,是大头妹先欺负那个什么瑞王殿下,她还提到姑奶奶,想从中挑拨离间呢,我看着生气才把她搞了一顿!” 她求生欲极强,倒豆子一般地把进城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留情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你把那个大头鹅揍了?倒算是干了件好事。” 云苓压下火气,眼看她一副狼狈乞丐的模样,也没着急修理她,先让厨房去烧热水,并准备了几套干净衣服来,又吩咐陆七去有间药馆把十九叫回来。 不多时,萧壁城先一步回到了王府中。 此事璇玑已经洗干净了脸,换上了干净衣裳,圆圆的小脸上猫眼扑闪灵动。 面对众人,她抬头挺胸,优雅地提起裙摆做了个西式公主礼,清了清嗓子。 “大家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璇玑,各位也可以亲切的称呼我为小璇玑!” 第 471 章 别想再进东宫了 话音落下,房间里沉默了一瞬。 公子幽打量着眼前的小不点,试探地开口,“这就是胧夜的小师妹?” 他知道胧夜的师门一共有四个人,但有关小师妹的消息了解的不多,只听云苓说对方如今是东楚的太子侧妃。 “你认识我老大啊,漂亮哥哥。” 璇玑眼睛闪动着,好奇地看着眼前一众陌生面孔。 云苓板着脸打断她,“行了别废话了,老实交代,你不是混进燕王的队伍里偷渡回来的么,怎么先他们一步到京城?” “他们的速度太慢,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加上为了避免他们发现后来抓我,我就半路脱离了队伍。” 顾长生面色微惊,不赞成地皱起眉头,“这几千里的路途,你一个人独身前来大周?实在是太危险了。” 听留情说过,这小师妹不管是在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也都只是十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抵达靖王府时衣衫褴褛像个乞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璇玑可怜兮兮地看着云苓等人,卖起惨来。首发 “是啊,一路上不小心进了三家黑店,遇到六次人贩子,不仅被拐到山贼窝里,还差点被卖到黑窑里挖煤呢!” 公子幽眼神惊异地看着她,“路途如此凶险,你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抵达这里,真是老天庇佑,有惊无险啊。” 这小不点想必也和云苓她们一样,有着仙术傍身,否则换做寻常女子的话,怕是早就没命了。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可不是么,我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你们是不是该心疼心疼我,要不白天的事儿咱们就算了吧?” 留情不客气地道:“差不多得了,心疼你还不如心疼山贼呢,不过你今天教训的那个鹅毛女不是好东西,妄想插足苓妹做小三,也算是替我们出了口恶气,这回就不揍你了。” “什么,那个大头妹居然是小三!” 失策了失策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手下留情。 璇玑回过神来,眼巴巴地看着云苓,“那我帮你教训了情敌,应该有奖励吧?” “确实,就奖励你从今天起乖乖待在府里,没有允许哪儿也不准去。” 萧壁城颔首,面色严肃地道:“李家在大理寺报了案,如今不仅官府的人在捉拿你,李家的人也在找你,暂时安生待在靖王府内吧,莫要惹是生非了。” 听了这话,璇玑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来,她偷看了萧壁城几眼,嘴里小声嘀咕。 “三姐夫真凶。” 萧壁城只当没听到,刚才回来的时候云苓特地私下交代过他,不要对璇玑太客气。 云苓点点头,不放心地追问璇玑,“坦白从宽,你来的一路上还惹了多少祸?” 璇玑识趣地老实交代,“我发誓绝对没有波及普通老百姓,也就是顺便替朝廷除暴安良,烧了几个山寨而已,还救了不少人呢!” 沿途这一路上,但凡碰到山贼土匪作恶,或者恶官地痞仗势欺人,她就都顺手解决了。 差不多烧了七八个贪官的宅子,然后炸了十几个山贼的寨子。 要不是因为这些事耽搁了脚程,早就抵达大周京城了。 云苓知道她性子顽劣归顽劣,分寸和底线还是有的,便没有再追问。 这时陆七前来通报,“王妃!属下奉命把十九带回来了!” 云苓微微颔首,对璇玑道:“你们私下说几句话吧,他惦念你很久了。” 璇玑这才收敛神情,正色起来。 原来的曲璇玑是个傻子,成婚前被关在国公府很多年,对曲玉衡这个弟弟记忆不深,她也不曾和对方相处过。 但曲玉衡却是很在乎这个一母同胞的傻姐姐,不论如何,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身份是曲璇玑,自然也要接受这个身份的一切。 这事比较复杂私密,云苓没有插手旁听,交给了老幺自己去处理。 * 养心殿,烛光摇曳。 昭仁帝沉着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眼中闪烁着怒火。 福公公低声劝慰他,“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昭仁帝这是在为瑞王受辱一事而发怒,他把瑞王调到了底层做事,并且不给对方丝毫特权与帮助,如今朝中上下皆以为瑞王彻底失宠了。 但有关大儿子的详细近况,昭仁帝却是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对瑞王的种种遭遇和反应也都了如指掌。 “若您心疼瑞王殿下,可需要奴才去瑞王府安抚一番?” 让朝廷那些官员知道,昭仁帝还是有几分关怀瑞王的,也好叫他们多少收敛些。 昭仁帝摇了摇头,沉声道:“老大才刚刚有所转变,还需要更深的磨练,此刻表态为时尚早。” 瑞王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但人世间的凉薄冷暖,也让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尤其云苓交给他的活字印刷术之事,他用心实验筹办的极好。 后来萧壁城想要发作李家,邀瑞王和容家一同商议应对,明知镇国公对其满心怨怒不喜,他也还是亲自去拜访了容家。 “朕固然心疼他,但想破后而立,也要他自己再争气些才行。” 活字印刷术一事,瑞王参与其中也有几分功劳,近来风评好转了些,但还远远不够。 福公公点头,又询问道:“那李家那边,陛下又有何打算?” 昭仁帝眯了眯眼睛,冷哼道:“朕就这样纵着李家便可,若他们还不懂得收敛,反倒是件好事。以老三如今的性子,定不会忍气吞声的。” 他现在越是放任李家嚣张,老三夫妇将来就越容易收拾他们。 “李相也真是昏了头,也不瞧瞧他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孙女来,还有脸肖想太子侧妃之位呢!” 李家那几个女儿,昭仁帝是一个也看不上。 第 472 章 实现财富自由 毕竟西街之事动静闹的这么大,李梦娥这下可真是家喻户晓了。 李右相忐忑的心安定下来,他原本还以为李梦娥出言侮辱瑞王,昭仁帝会心有不悦呢。 没想到对方提都没提瑞王,还反过来安抚李家。 “多谢陛下垂怜,老臣的孙女已无大碍了。” 看来这太子侧妃之位还有戏,李右相心中暗喜,不由得意地看了眼老对头封左相。 下了朝后,他悠悠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你封家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如今却沦落到连与皇室结亲都难了,真是令老夫感慨万分啊。” “看来右相这回是稳操胜券,那老夫就提前在此恭贺你一声了。” 封左相面无表情,丝毫不所动,暗暗冷笑。 当真以为靖王那么好拿捏? 早前封锦薇也百般谋划想入靖王府,靖王可是差点提着枪打上封府来,现在他已经不敢想这事了。 又老又蠢的东西,现在得意,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两个老头唇枪舌剑一番,各自交锋后离了宫。 * 昭仁帝皱起眉头,“她也是偷偷溜过来的?” 老三媳妇儿这几个姐妹不走寻常路啊。 “回父皇,小师妹不愿回东楚,苓儿的意思是,等看看东楚那边的反应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她身份特殊,你多担待几分,千万别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昭仁帝想了想,继续交代道,“尽量莫让她和李家对上,倘若不慎打了照面,也千万别叫人受了委屈,否则朕不好跟东楚那边交代。” 堂堂东楚太子侧妃,可不是李家能轻易得罪起得。 萧壁城点头,“父皇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一来有云苓和留情双重镇压,二来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三来外面到处有人搜查抓捕,便没有轻易出府溜达。 怕给云苓夫妇添乱,璇玑难得乖巧。 除了弟弟十九以外,璇玑打交道最多的人要数公子幽。 顾长生的态度倒是温和,但璇玑敏锐地发现,他内在的性格实际比萧壁城更为严肃,让她想起上辈子动不动就进行批评教育的研究院长。 几番接触下来,璇玑看谁都觉得有一层厚厚的“家长滤镜”,唯独公子幽这里相处起来轻松许多。 公子幽笑问她,“小不点,你怎么老往我这里跑?” “三师姐和三姐夫太忙了,二师姐跟老王叔叔整天黏在一起,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 当然不是不想,主要是不敢。 璇玑她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地凑上去,声音甜的像蜜糖。 “大姐夫,给我讲讲你和大师姐在南唐的事呗。” 公子幽惊的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大姐夫啊,难道你不是我大姐夫么?我可听大家说了,你之前舍命救过我老大呢,不管怎么样,我就认定你是我大姐夫了!” 公子幽被呛得脸红起来,随即小声地道:“这称呼私下叫叫就得了,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行,胧夜还没答应呢,被她知道非撕了我不可。” 但这声“大姐夫”实在叫的他浑身舒畅,看璇玑也变得万分顺眼起来。 “原来老大还没答应啊,不过大姐夫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拿下她!” 公子幽一听,眼睛顿时亮的冒起绿光来,“小不点,你要怎么帮我?” “我把老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但你千万不可以透露是我说的。” 公子幽心神微动,连忙点头,他一直都对胧夜的事很好奇。 他能察觉到,云苓等人对自己仍旧有所保留,并没有把事实全盘托出,如今来了个看着乖巧可爱的小不点,又是胧夜的小师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璇玑笑容乖巧,灵动的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在得知公子幽的身份,以及他单恋胧夜的事情后,果断地把姐妹卖了个彻底。 没花多少功夫,璇玑便顺利攻破了公子幽的戒心。 “对了大姐夫,那个黑卡是什么啊?我也想要一张可不可以啊?” “那个是听雪阁的特殊令牌。”公子幽解释了一番令牌的作用,“你想要的话,我给你一张就是了。” 他早就沦陷在了一声声的“大姐夫”中,想了没想就答应了。 “大姐夫你真好,那通宝钱庄里的钱我也可以随意取用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钱做什么?” “嘻嘻嘻……三姐夫马上就要做太子了,我想送他和三师姐一份大礼。” 公子幽闻言点头,“原来如此,听雪阁中有很多藏品,你看上了什么也可以随意取用。” 多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啊。 看着璇玑纯真无害的模样,公子幽心底纳闷,不明白为什么云苓对这个小不点那么严厉。 “嘻嘻嘻,谢谢大姐夫,你真好!” “咳咳……不用谢,小不点,今后在几个师姐面前,也请你多替我美言几句。” “没问题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黑令到手,璇玑乐不可支地溜了。 她终于实现财富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造大炮了! 第 474 章 小不点的危机 云苓忍不住问了一句,“她走之前闯什么弥天大祸了?” 燕王抖了抖嘴角,“……太子和国师不同意她和我们回大周,她就把东宫和钦天监都炸了。”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替自己担心起来。 东楚有的是钱,皇宫炸了还能修更好的,可他这里万一要是出点事,那岂不是就要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留情斜了璇玑一眼,凉凉地道:“怪不得人家要把你关起来严加看管。” 璇玑闻言,立马把嘴撅的老高,差不多可以挂十个桶。 “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在院子里这棵树上吊死,从旁边这口水井跳下去,也不会跟他回去!” 第五瑶耐心地道:“小嫂嫂不想也没用,凤眠大人已经在半路上了,想必太子册封大典前便能抵达。” 昭仁帝立太子的诏书是前阵子才定下的,消息一传到东楚,凤眠就决定借机前来捉拿璇玑。 见璇玑没事,燕王夫妇便也放心下来,没有在靖王府中停留太久。 昭仁帝在宫里设了小宴,二人还得尽快回宫请安。 云苓上前踢了踢她的屁股,“你跟东楚太子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璇玑把玩着手里的泥巴,不以为然道,“根据华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六条,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禁止任何一方对另一方加以强迫,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加以干涉,所以我跟太子是无效婚姻!” “而且太子有自己喜欢的靓妹,我就是个挡箭牌工具人。” 东楚太子历经过三次婚姻,璇玑是他娶进东宫的第四个女子,整整比她年长十岁。 对方本有中意的女子,但因种种顾虑和其他原因,并未迎娶对方做太子妃。 璇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与他之间也没有男女之情,更无夫妻之实,相处更似兄妹。 “那里有数不清的人想杀我,可狗太子和傻鸟都不许我扔炸药,所以我不想待在东楚。” 他们想要杀她,是因为只要她死了,就能坐实太子命格孤煞,从而达到夺嫡的目的。 璇玑想着,不高兴地将泥巴扔在地上。 凭什么那些人对她恶意满满,她却不能痛快反击? 她们组织里几个人,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吃亏”这两个字。 上辈子好歹也是爆破专家,这辈子却沦落到只能玩摔炮的地步,想想就憋屈。 闻言,留情沉下了脸色,“谁要是敢动你,回头我把他切成生鱼片。” 她才知道,原来老幺这丫头在东楚的境遇,也没比她好上多少。 换做是她的话,也不会忍气吞声,谁敢拦着第一个揍谁。 云苓也在璇玑的脑袋瓜子上拍了拍,并未指责她轰炸东楚皇宫的行为, “先安心在我这儿待着就是。” 凭心而论,她当然不希望璇玑留在危机四伏的东楚,可目前尚没有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合适理由。 东楚与大周结了亲,贸易往来也才刚有起色,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希望东楚内部动荡,否则必定会影响到大周。 北秦与大周本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一旦大周受到影响,也是同样的道理。 冥冥中,诸国似乎越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萧壁城看出她的担忧,凑过去低声道:“东楚局势复杂,朝廷里有东瀛人渗透其中,具体情况你我也不了解,不如待国师抵京后再仔细商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云苓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璇玑苦恼了一会儿,很快就把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到底还是心疼小妮子,云苓对璇玑的管制微微宽松了几分。 这次将温泉山庄改建为书院,萧壁城提议用她的特殊封号“清懿”来命名。 “这座书院将会是整个九州大陆中,最独一无二的书院,其中的种种本就是由你所创立,用你的封号来命名再合适不过。” 他们很早的时候就想要推行义务教育,如今图书馆有了,活字印刷术有了,高富帅赞助商公子幽也已经就位,是时候建立试点了。 云苓思索许久,决定在现代公立大学制度的基础上,结合大周的民情,设置一所类似综合大学的书院。 大学有院系和专业之分,而旧时有六部制度,云苓便按照该制度,将书院分为了吏、户、礼、兵、刑、工部等六个小书院。 然后于此基础上,再细细分出几个不同的专业。 比如户部即管财政又管民政,还涉及土地、户口、赋税、婚姻和钱谷等,便都细分开来。 萧壁城时常和朝廷官员打交道,对六部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个活做起来比云苓得心应手许多。 留情也在一旁出主意并补充道:“除了这些,还需要设立一个军校,温泉山庄的地盘那么大,面积上是绰绰有余的。” “情哥说的没错,科举分文举与武举,我们当然也不能少。” 留情闻言,难得弯了弯唇角,“等搞定了北秦那个狗皇帝,我就回大周来养老,到时候去书院里做教官好了。” 璇玑立马高高举起小手,“我我我!还有我呢,只要不回东楚,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可是拥有超级大脑的天才儿童,最擅长数理化和机械实操等高难度技术活。 顾长生看着她们,神色若有所思。 说实话,他对云苓这个谋划中的书院非常感兴趣,里面许多创新和超前的制度,是他闻所未闻的。 以前他只想过,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替侄儿治理江山,如今他的寿命不再短暂,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放权以后该何去何从。 给天下贫寒学子做老师,好像也不赖? 【作者君:云苓表示,来了我这里,就都是我的黑工了】 第 476 章 非亲自上门踢馆不可 云苓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遵循着前辈们的脚印走,若是觉得这些想法有意思,等回了北秦大哥不妨也可以试试。” 顾长生闻言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扫了她一眼。 “三妹所设想的书院,除了你之外,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造的出来。又或者说,除了大周以外,其他诸国想都不用想。” 此举必然是有益于天下百姓的,但也不知牵扯撼动了多少权贵的利益,甚至影响了国之根本。 如今的书香门第多为簪缨世家,也就是那些世代为官的显赫家族。 往好听了说叫诗礼人家,说难听点就是学阀,凭借权力把持和垄断了教育和科举,使得平民百姓越来越难翻身,寒门也再难出贵子。 顾长生把持朝政多年,何尝不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但终究是人力微薄,难以撼动阶层这棵参天大树。 但凡有所动作,就会有各方面的势力拼命阻拦,路途布满荆棘,困难重重。 更何况北秦皇帝,他的亲侄儿一向喜欢和自己对着干,为百姓谋虑的那些鸿鹄大业,便也终是成了梦境一场。 但大周不一样。 顾长生的目光在萧壁城身上绕了一圈,语气颇为感慨,“大周能有三妹和壁城,乃是大周之福。”首发 他可以肯定,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个萧壁城这样的储君了,能无条件信赖与支持云苓所提出的一切。 这夫妻二人是紧紧拧成一股绳的,天时地利人和更是全占了。 萧壁城目光缓和,低声道:“顾兄过誉了,我和苓儿只不过是希望将来天下百姓都能读上书。” 接下来,顾长生第一次接触到了“义务教育”这个概念,感慨万千后,又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如今他一点都不担心云苓的书院建成后,会招不到想要的学子和先生。 可以预料到,未来的清懿书院会吸引无数天下的有志之士,而他亦是如此。 顾长生暗暗下定了决心,待北秦朝廷内乱尘埃落定后,他定会将皇权悉数归还给侄儿,然后随留情回大周。 清懿书院里,有他曾经想要追求的东西。 云苓将最后的书院策划案进行收尾,还不知道最让人拿捏不定的书院院长一职,今后已经不用发愁人选了。 * 写好了草案后,云苓亲自去了趟司礼监,让容家人帮忙活字排版印刷了几十份。 关于招选教书先生的事宜,祖父老文国公这次出了不少力气,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人脉关系不比封李两家差。 只不过老文国公为人清廉,很少参与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中去,而他所结交的人,也多是高洁之士,在京城享誉美名。 “这份草案,竟是靖王夫妇提出来的?” “陛下慧眼英明,若是大周将来交付到他们二人手中,定能打造一片盛世,” “不愧是老帝师的外孙女,当真是继承了他老人家的遗志和风骨啊!” 云苓拟写这份草案的时候,夹带私货灌了不少理想鸡汤,原本只是想多游说些大佬来书院教书。 却没想到这份草案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津津乐道地讨论起了这个尚在构想中的书院。 云苓有些猝不及防,原本是想先瞒着做个大杀器的,杀封李两家个措手不及的,哪料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要建造书院了。 令人宽心的是,绝大多数人是持正面态度的。 也有一小部分是慕名前来做客,单纯的想要见一见云苓,这些人在看到她时,皆是目光慈爱。 “若是书院得以建成,想必老帝师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 萧壁城目光柔和,弯起唇角告诉她,“你外祖在世的时候,做过不少利好读书人的事,在文人心中威信极高。那些受过你外祖恩惠的人,如今也都愿意助你我一臂之力。” “此事远比想象中顺利的多,苓儿……你我的信念想必很快就能实现了。” 听了这番话,云苓方才猛然想起来,她那位已逝的外祖父是何许高人也,年轻时是太上皇身边最得力的谋士,后来又做了帝师。 老文国公虽然老了,年轻时也是能和帝师外祖比肩的大人物。 他亲自上门游说,又特意搬出老帝师来,难怪这次书院草案的反响会这么大,炸出一大堆隐世多年的巨佬们来。 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堪称学界泰斗,便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们见了,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前辈和老师才行。 云苓掐了萧壁城一把,疼的他龇牙咧嘴。 “这幸福来的有点突然。” 有了这些大佬坐镇,还怕清懿书院抢不过封李两家? 但也有不少言论指责讥讽她异想天开,做法荒谬,只因云苓的草案里提到一点,平民女子同样可以进入书院读书。 对于这些批判,云苓心底并未在意。 很快世间人就会知道,她不仅要让女性们上学,还要赋予她们科举和做官的权利。 云苓的名字在京城茶馆中的热度高居不下,总体却是夸赞与拥护多过批判指责。 唯独李梦娥得知来龙去脉以后,满脸嘲讽与不屑。 “不过仗着有个厉害的外祖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连书院都没上过的人,居然大言不惭的要开设书院,想必那什么草案也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且再让她得意一阵子,等那破书院建好以后,我非亲自上门踢馆不可,也好叫京中人士看看她的真面目。” 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肚子里怕是墨水都挤不出两滴。 第 478 章 云苓的迷弟 如今六十来岁,都快秃得很和尚有一拼了,平常走哪都是戴帽子的。 但李梦纾却不一样,她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李梦娥每次看到,心中都无比妒忌又艳羡。 李梦纾见状,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孙女记住了。” 李右相这才满意地点头,让几个孩子退下。 走到门口,李元绍关怀地道:“二妹妹,你功课不好,要不要哥哥帮你温习温习,到时候若表现不好在封家人跟前输了风头,祖父怕是会生气。” 李梦纾还未开口,李梦娥就挤到二人中间,紧紧地抱住了李元绍的胳膊。 “朽木不可雕也!哥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多看几篇文章,到时候一鸣惊人,给咱们李家争光!” 李元绍还没答话,立马又被李梦娥拖走了。 李梦纾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到闺房,开始继续翻看游记怪谈,手边点心瓜子茶水一应俱全。 她的贴身丫鬟看到后,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 “小姐啊小姐,都答应了老相爷要好好温习功课,您怎么又看起这些杂书来了?” “若到时候表现不好,梦娥小姐又要怪您丢脸拖后腿了。” 李梦纾神情平和,无所谓地道:“我再怎么拖后腿,也不会比她当街被虾兵蟹将咬的嗷嗷叫唤丢脸。” “何况我已经和祖父说了,我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他老人家明知如此还非要我去,到时候丢脸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那就怪不了她了。 丫鬟叹了口气,觉得自家小姐真的没救了,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清心寡欲”的人。 用云苓那个世界的话语来形容李梦纾,往好听了讲叫佛系少女,说直白点就是咸鱼摆烂。 和她的平静不同,清懿书院尚在构想中,就已经有不少学子跃跃欲试,想着到时候去报考了。 南街一家普通的书肆中,身穿粗布青衫的年轻男子将抄录好的薄册子交给沈沁。 “代掌柜,这是抄录好的诗篇,麻烦你验收一下。” 沈沁忙拿过来翻看了几页,笑着夸赞道:“翰墨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随后,她拿出三十文钱递给对方。 顾翰墨冲她扬起笑,一身打着补丁的青衫虽洗的发白,但他生的唇红齿白,俊秀清瘦,让人心生亲和之意。 “沈姐姐又多给了五文钱。” 沈沁也冲他笑笑,爽利地道:“你字写的好看,值当多拿这五文钱。” 她是武官之女,小时候不爱舞文弄墨,但是对写字漂亮的人很有好感。 曾经,那个人也写的一手好字。 顾翰墨也不客气,拱手道:“多谢沈姐姐,那我便收下了。” 剩余的钱,他去另一家书肆买了些宣纸。 “还是要印了四重花的纸?” 书肆老板认得顾翰墨,对方是这里的常客了,也是靖王妃的追随者之一,每次来买纸墨笔砚时,都只买那些印了四重花图案的文具。 那是靖王妃标志性的图案,她药馆里所有东西都印着四重花,于是民间便有追随者将图案印画到了种种物件上,逐渐形成了一种风气。 书肆老板拿了些印着漂亮四重花图案的宣纸,整理好交给顾翰墨。 这些花朵错落有致地印在纸上,什么颜色都有,淡淡浅浅的颜色显得极为雅致。 “这是本月出的新品,特地浸过不同的花香,本是要买的贵些的,我还按原来的价格卖给你。” 顾翰墨笑着接过纸,感谢道:“多谢老板,顾某感激不尽。” 老板大气地摆了摆手,“嗨!都是靖王妃的追随者,这不算什么,便宜点卖你我乐意。” 书肆老板也是云苓的追随者之一,铺子里印着四重花的文具墨宝和摆件数不胜数。 京城中也有不少人借此赚钱,但这老板做的最好最用心,价格也实惠,不是光靠图案想借靖王妃的东风敛钱财,所以生意很好。 普通的宣纸价格更便宜,顾翰墨看着两袖清风,却是宁肯吃馒头,也要攒钱买那些印着四重花的文具。 “多谢老板关心,顾某心里有数。” 他带着馒头与纸回到小巷深处破旧的屋前时,封无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提着半只烧鹅。 “你又买纸了?” 顾翰墨点头,“书肆出的新品,遇见就买了。” 封无羁羡慕地看了那纸张一眼,他也想买来用,但是这太明显了,被封家人发现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进了屋,坐在简陋的桌椅上闲谈起来。 封无羁叹道:“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逐出北麓书院。” 他与顾翰墨是至交,二人因同是靖王妃的追随者而结缘。 两个月前,他在北麓书院中和李家子弟起了冲突,顾翰墨因为替他出面作证清白,被人怀恨在心,以旁门手段逐出了北麓书院。 “无妨,本就是针对我来的,与他们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翰墨文采出众,学业拔尖又出身贫寒,早就引了不少人嫉妒眼红。 “离开北麓书院也不算坏事,等清懿书院一开,我便会去报考。” 封无羁微微皱起眉头,“近来封家有所动作,我得知他们要与李家联手,届时对清懿书院施压,好叫靖王妃的书院开不下去。” 作为封家的子弟,哪怕是庶子,封无羁也被通知了联名踢馆的事。 但比起踢馆清懿书院,他更想踢其他封家子弟两脚。 “要是书院开不成,你在京城可就没法立足了,难不成要回家种地?” 顾翰墨啃着馒头,却是语气淡定,“我相信靖王妃,只要她想做,就一定没有做不成的事,封李二家迟早会自讨苦吃。” 封无羁闻言,心里的担忧和烦躁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倒是你呢,难道还打算留在那里?” 封无羁看着好友,眼神微微黯淡,“我何尝不想和你一起去,但封家不会允许的。” 自从清懿书院的事情传开后,他每晚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倘若他也能去清懿书院就好了。 【作者君:马上太子册封大典,下次更新凤眠就上线啦~】 第 479 章 宁当野猪不做卤蛋 顾翰墨见他纠结犹豫,便劝道:“这么多年了,反正封家也不注重你,不如好好为自己活一回。你也亲眼见过靖王妃夫妇了,他们都是明理公正的好人,不会因为你的出身带有偏见。” 封无羁沉默下来,目光有些动摇。 他是封家旁支的庶子,母亲花楼出身被父亲赎来做了小妾。在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得病死了。 作为烟花女子诞下的子嗣,他平时也不得父亲喜欢,绝大多数封家人都对他持着鄙夷的轻视态度。 见封无羁目光闪动,顾翰墨知道他是被说动了,继续趁热打铁。 “你本身的才华并不比我差,只是钻研的东西并非主流罢了,留在封家只会埋没了你。” 在顾翰墨看来,封无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喜欢的东西比较另类。 他对史书诗经一类不感兴趣,倒是对《天工开物》和《墨经》等偏门书籍抱有极大的探究热情。 前者收录了许多农业与手工业相关的生产技术,后者则是对于自然现象的探索思考。 若说前者还算是有益于实际的著作,那后者在重视诗礼传家的大世家中,完全就是被视作异类般的存在了。 绕是封无羁资质再好,封家也不会在一个庶子身上投入太多,更别提支持他去研究这些“旁门左道”。 顾翰墨继续道:“从清懿书院的种种制度设立来看,靖王妃是个惜才的人,我们若跟随她,定能得到想追求的东西,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良久后,封无羁缓缓点头,“我会仔细考虑的。” 靖王妃在他心里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早在对方当初制造出“铅笔”和“暖袋”等神奇物件的时候,他就深深为对方的才华与奇思妙想所折服了。 倘若他不是封家人的话,或许会忍不住厚着脸皮上门拜师。 但是如今,真的有一个正大光明求学的机会摆在了他眼前……或许就像顾翰墨说的那样,他是该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 靖王府中,云苓这段时间过的很充实,每天差不多只睡五个小时。 清懿书院的制度敲定的差不多了,只待后面根据实际情况再进行调整。 如今她正在完善书院里每个院系的学科与课程。 目前清懿书院中的公共课暂定有《大周史》、《思修课》、《九州汉文》、《军事理论》。 除此之外,云苓还打算再设立《自然科学》、《心理健康》和《体育》。 关于《思修课》、《自然科学》和《心理健康》等三门课程的教材的撰写,全都要由她来亲自把控。 左右如今璇玑来了,这妮子整天吃喝玩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抓来干活。 “自然科学这门课的教材就交给你来编写了,写得好奖励你可以玩小摔炮十天。” 璇玑眼睛一亮,卖乖地立正抬手敬礼,话语中气十足,“好的长官,没问题长官!保证顺利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 说罢,她就开始动手编写起教材来。 云苓看着她如此乖巧认真的模样,颇有种老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了孩子二十几年,如今孩子终于长大能够帮衬家里的欣慰感。 《自然科学》是云苓设计的一门公共课,里面涵盖了基础的数理化知识,不过其中的数学只到初中水平,有关物理与化学也多是常识知识。 对于老幺这个开发出超级大脑的天才妖孽儿童来讲,编写这样的知识教材简直不要太轻松,全都是她擅长的东西。 这会儿无需单独把数学作为公共课,一本简单易懂的科学书显然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学子。 《思修课》的教材就比较特殊了,云苓特地请教了顾长生,内容结合了这个时代主流的学派思想,又暗搓搓夹带了不少私货进去。 当然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过分超前的理念云苓并没有提及,就好比“人人平等”这种思想,现在推行给百姓,岂不是等同于推翻自己?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步子跨太大了是会扯到蛋的,云苓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要把一个封建社会变成现代国家,那太理想化和荒谬可笑了。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埋下一颗火种,待后世之人一步步传递火炬。 而作为埋下这颗火种的人,云苓反而必须要尽可能将皇权掌控在自己手中,所以那种傻事她是不会做的。 除了设定公共课以外,她们还按照现代大学的模板,设立了不同院系的专业课,里面又分选修课和必修课。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涉及到书院里教书先生们自身的能力情况,以及书院将来的排课时间。 想要全部完善确定下来,可得要了老命了。 好在顾长生也力所能及的帮忙,要不然这事做起来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萧壁城忧心忡忡地道:“现在就脱发的如此厉害,待将来入了东宫该如何是好啊?” 眼下才只是个开头呢。 他以前还心里笑话李右相头上没几根毛,不戴帽子不敢出门,现在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了。 若是将来变秃了怎么办,又黑又秃,那不是成卤蛋了吗? 萧壁城忍不住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那画面,心底不由得有些恐慌。 比起卤蛋来,他还是更愿意当野猪精,起码野猪身上是有毛的! 云苓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头发,一边动作轻柔地梳理,一边开口道:“等回头有空了,我一定要专门研制种防脱洗发水。”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有媳妇儿出手,那将来不用担心秃头了。 随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忿忿的嘀咕道:“那等研制出来了,咱们自个儿用就行,千万别拿出去卖,我可不想让李家人买了去。” 云苓没忍住笑出声来,暗自摇了摇头,小样还挺记仇。 第 480 章 离别在即 不过她一时半会儿没工夫研制防脱洗发水,眼下编写筹备教材要紧。 “我写字也挺好看的,要不要我也帮你们写点书?” 顾长生微微挑眉,好奇地问道:“你都擅长些什么?” 说实话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他除了知道公子幽花钱特别厉害以外,并不了解对方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公子幽笑的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没什么擅长的,就是对美颜养肤很有心得,你们书院里不是招女子么,要不要开个这样的选修课?到时候闲来无事,我可以去做老师。” 公子幽笑了笑,“之前寒毒缠身的时候,我的确很忙,觉得在死之前还有好多事没做,不知道该先下手做什么。但如今不一样了,我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自然悠闲。” 母亲为听雪阁打下的基础很坚实,早年他接手时劳累了几年,但如今一切已经恢复正轨,没有太多需要操心的地方。 了解完公子幽的情况,顾长生也不由得沉默了,他忽然理解萧壁城为何总向公子幽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了。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为北秦鞠躬尽瘁,不得不感叹一句,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很大。 感叹完,顾长生继续默默帮云苓编写书籍。 原定七月中旬回北秦,他掐指算了算,走之前大概能帮云苓把《思修道德修养》这门课的书编写完。首发 老实说,原本他就觉得云苓的思想格局大气,不似寻常人,创立的书院处处皆是令人惊艳亮眼的地方。 如今亲自参与了书籍的编写后,顾长生已经对云苓心服口服,再多的言语都无法描述内心的震撼。 如此庞杂周密的课程设置,如此富有内涵深意的书本内容,如此全面广阔的涉猎……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有幸得到过如此教诲。 而在将来,大周会有越来越多的学子得到这些馈赠。 未来这座书院的影响力,会远超任何人想象。 顾长生忽然开始期待,十年、二十年后,天下将会是怎样一个盛世。 * 云苓把《自然科学》交给了璇玑编写后,余下的《军事理论》则由留情和萧壁城来把关书籍内容。 但《心理健康》这本书的教材,她打算暂且放置一下。 胧夜是研究心理学的行家,云苓准备到时候让对方来编写这门课的教材。 百忙之中,她趁吃饭的时间抽空问了公子幽两句。 “这么久过去了,为何还没有胧夜的新消息?” 公子幽解释道:“近来南唐皇宫局势愈发动荡了,听雪阁的线人险些暴露身份,为了避免给她带去麻烦,听雪阁暂时中断了与她的联系。” 听雪阁是南唐皇室的仇人,要是让南唐皇室抓住了胧夜和听雪阁的往来把柄,立刻就会陷入死局中。 “但你们不用担心,胧夜已经收到了你送去的天星,如今在南唐皇宫如有神助,她让心腹给线人带了句口信,说你们只管放心,不出三个月南唐便会河清海晏,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等事情风波过去以后,她自会与我们联系。” 听到这里,云苓彻底放心下来,胧夜既然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必然是稳操胜券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逢,她想赶在九月正式开院,但这儿的课本教材还等着胧夜来写呢! 遥远的千里之外,南唐皇宫中,一个身着蟒袍的少年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七殿下,您近来过度操劳,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呀……” 少年姿容清丽,淡淡抬眸道:“无事,你退下吧。” 待宫女退下,南唐皇后步伐匆匆,面色忧愁地踏进殿内。 胧夜顿了顿,漂亮的水眸划过一抹幽深之色。 这个结局,她早已经预料到了。 在得到云苓送来的红色陨石后,她的精神力猛然增长,彻底一举击溃了苗疆妖妃对皇宫的催眠掌控。 如今妖妃已经被关入天牢,她这个立下大功的七皇子也名声大噪,整个朝廷提议立她为太子的呼声很高。 但皇帝却在装死,因为对方已经知道了她乃是女儿身。 多讽刺啊,几天前她还是皇帝最宠信的儿子,如今对方怕是恨不得杀了她吧? 只可惜民意之下,皇帝动不了她,所以只能退而其次,用和亲的手段把她弄得远远的。 胧夜目光温柔地看向皇后,“母后莫急,可知晓他打算送我去哪里和亲?” 皇后轻叹了一声,“听闻大周有一种叫鸟铳的神兵问世,他想要得此神兵重创苗疆,所以想要将你送去大周……给那马上成为太子的靖王爷做侧妃。” 听到这话,胧夜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安抚完皇后,她揉了揉额角,在烛火下开始提笔写信。 * 太子册封大典的脚步越来越近。 靖王府中,云苓正在筹备迁府之事,两天后她和萧壁城就要举家搬进东宫了。 除了清点物件与决定要随行带走的人员,还要处理归田居中的草药。 在多次加速催长下,用于给顾长生彻底清除体内余毒的数种奇株,如今已全部成熟。 采摘下来烘干后,云苓根据配比分装成了十副药。 “一副吃三天,每天喝一次,一个月后大哥就再也不用受余毒困扰了。” 顾长生收下药,再三对云苓郑重道谢,“多谢三妹救命之恩,愚兄此生没齿难忘。”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留情心底也总算松了口气,神色缓和地道:“后天就是太子册封大典,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正好一同庆祝庆祝。” 云苓笑着点点头,然而一封突如其来的密报却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密信是来自北秦皇宫的,那边传来消息,秦帝前阵子在宫外遇袭身受重伤,至今卧床不起。 北秦朝廷内部,苏家首辅蠢蠢欲动。 原定于七月中旬离开的计划,要提前了。 【作者君:咳咳估算失误,没迎来凤眠,先要送走情哥和老王了,姐妹们放心,会至少等大典过后再走!顺便想问问大家,是否对发展国家相关这类偏种田基建的剧情感兴趣呢?如果觉得比较无聊的话,我会注意增加宫斗宅斗言情戏份占比qwq】 第 481 章 有她们在才是家 得知北秦的情况,顾长生神色凝重,忧心忡忡地道:“三妹,我们不能再停留太久了,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稍有差池就会山摇地动。” 北秦最大的敌人在内部,倘若被首辅一家得知摄政王根本不在北秦,在皇帝重伤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逼宫造反。 尽管心中有着浓烈的不舍,但云苓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压下心中的涩意,点了点头。 大半年过去,她一直陆陆续续有研制新的药品,无论内伤外伤,还是针对特殊病症的药物都很全面。 有了这些东西,秦帝哪怕只要还吊着一口气,应该也能保住性命。 留情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煎熬,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还得回去一趟,但等真的到了这一天,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舍不得。 但她同样也担忧顾长生,还隐隐有些挂记那个被刺重伤的狗东西。 就算要走,她至少也要目送云苓和萧壁城入宫后,方才能踏实。 事关重大,萧壁城暂时放下了关于书院筹备的事。 他思索过后,沉吟开口:“这样吧,以防万一,我进宫向父皇禀报一声,让使臣带个百人的火枪队一路护送你们回去,等到北秦局势稳定以后,再让他们回来便可。” 鸟铳的生产一直在稳步进行着,前几个月一直保持着每个月至少两百把的打造速度。 这次燕王夫妇回来,东楚与大周的合作也正式开展了,鸟铳的打造速度也计划要提升一倍。 如今大周火枪营的人数越来越多,成熟合格的火枪手已经有两千多人了, “百人的火枪队?”顾长生闻言,忙道:“壁城,多谢你的好意,但这是否有些兴师动众,十余人便足矣……” “老王,三妹夫是在替北秦着想,他想帮你,你就别推辞了。” 不等顾长生说完,留情开口打断他,眼里寒光闪闪。 “有这么一支火枪队在手,我们就能打遍北秦皇宫无敌手,用不着怕那群老阴比到处蹦跶!” 更何况还有鸟铳在手,谁敢造反就一枪崩了谁。 萧壁城也低声解释道:“多派些人去比较稳妥,这么些年了,北秦跟大周也算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你们若是内乱,那边境的两国联军就又要军心不稳了。” 此举既是帮北秦,也是帮他们自己。 顾长生神色复杂,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萧壁城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支百人的火枪队供他驱使,实在很难不令人为之动容。 他长叹一声,郑重道谢:“临危之际,大周慨然相助,此恩此情,北秦皇室必将铭记在心。” 除了给她上课与编写教材,平常她们夫妻忙的像狗一样的时候,顾长生还总帮忙带娃和处理府内庶务。 顾长生也微微颔首,此事就算是敲定了。 萧壁城立刻就进宫去了,等像昭仁帝报备完,他还要连夜紧急从军营中挑选出百名优秀的火枪手。 余下的人则开始筹备起要带走的东西。 璇玑得知这个消息后,神色是错愕彷徨的。 别看她每天都嚷嚷抱怨留情管的太凶太严,可她一点都不想要对方走。 “我来了才不到一个月呢,你真的就要走了吗?” 来到这个世界时,璇玑起初是不安的,就像走丢找不到家的孩子,心中惶恐迷茫,下意识地制造熟悉的爆炸声来获得安全感。 直到后来收到云苓的信,她才像是夜晚迷失在大海中的小船,终于找到了灯塔的亮光。 于是璇玑不顾一切地偷渡到大周来找人,在她看来,只有她们在的地方才能算是家。 “北秦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么?长这么大,我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呢……”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二十多公分的萝卜头,留情神色难得有几分柔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比起北秦,当然是你们几个更重要。但老王是我的大恩人,之前我在那边天天捅娄子,是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在背后帮忙擦屁股。现在他可能要被偷家了,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得知恩图报才行。” “而且回去稳定北秦朝廷,对苓妹也有好处,只要顾家不倒下,她就永远有一个强大的后盾,那些歪瓜裂枣、小猫小狗欺负她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她现在可算是云苓的“娘家人”呢。 云苓跟北秦皇室的关系越紧密,她在大周朝廷的话语权就越重。 璇玑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才缓和下情绪。 “那你要早点回来。” 留情勾了勾唇角,挑眉道:“头一回见你这么舍不得我,你以前不都恨不得在我面前当个隐形人么。” 以前璇玑可是常常绕着她走的,私下还研究过隐形衣的制造设计, 璇玑猫眼恢复神采,圆圆的眼珠动了动,小声嘀咕起来。 “谁舍不得你了,只是你每次出行任务都跟敢死队一样不要命,我怕三姑奶奶不在身边,你会把自己的小命玩儿脱了。” “你要保护好老王叔叔,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不然我以后的大靠山就没了。” 留情敛起笑容,手下的力道重了些,一巴掌将她的脑袋瓜子打歪。 “行了滚蛋一边儿去,别妨碍我收拾东西。” 璇玑冲她吐了吐舌头,这才一蹦一跳地走了。 趁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不注意,还悄悄塞了几个盒子放进箱子里。 里面都是她特制的东西,手雷摔炮等一应俱全,留情只要看到就明白怎么用。 云苓这边同样也准备了不少东西,伤药毒药感冒药,老鼠药健胃药开车快乐药…… 只要是留情用得上的,统统都准备了一些,塞了满满几大箱。 晚间云苓正准备歇下,便听得宫中传来一个大消息。 那位前来观贺太子册封大典,声名远扬天下的东楚国师凤眠,已经抵京了。 当晚,昭仁帝亲自接待了这位年轻的国师。 第 482 章 东楚国师凤眠 虽然也很好奇璇玑口中这位“冰块国师”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并没有急着入宫赴宴。 明天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了,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进了宫再见对方也不迟。 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不请自来,率先上门了。 听到燕王夫妇与东楚国师凤眠前来拜访,云苓迅速让乔烨把人请进来。 很快,燕王夫妇的身影出现在揽清院中,身侧是一名容貌冷清出尘的紫衫男人。 见到对方的第一眼,云苓就觉得这个男人美则美矣,但是很冷。 眼前男人穿着身有些像道袍的紫色衣服,背后别着一把雪白的拂尘,给人的感觉却与公子幽截然不同。 他更像是一个踏着紫气而来的谪仙人,气质出尘不可亵渎,让人望而生畏。 看来这位就是东楚国师凤眠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还会突然有人来,云苓赶紧吩咐冬青去厨房准备点心茶水。 第五瑶不好意思地笑着摆手,“三皇嫂不用客气,是我们冒昧了,明知你这会儿正忙,还过来给你添乱。” 云苓也笑了笑,抬手示意霜梨去书房请萧壁城过来。 “无妨,想必你们是为了老幺那小妮子来的,这位就是国师大人了吧?” 她抬眸打量凤眠,却见对方也目光冷然地在审视她。 对上云苓的眼睛,凤眠微微后撤一步,姿态卓然地朝她行了一礼。 “在下太清观凤眠,久仰靖王妃大名,幸会。王妃既已知凤眠来意,还请让曲璇玑出面相会。” 他说话不疾不徐,冷如寒玉般的音色中并没有什么感情,却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太清观? 难怪打扮有些像道士。 这时萧壁城闻讯而来,踏进房中答道:“真是不巧,小师妹今早上跟别人出府买点心去了,这会儿不在府中。” 今天一大早,公子幽犯了馋虫,想去大街上逛逛。 璇玑是个贪嘴的,自然也嚷嚷要跟着一起去。 云苓没功夫应付这丫头,又见她这大半个月都乖巧的很,就同意公子幽带她一块儿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吃点心是个借口,璇玑是去验收那小型礼花大炮了。 加上要作为太子册封大典的贺礼送进宫中,于是便亲自动手涂装。 凤眠朝着萧壁城行了一礼,彼此打过照面问候完,双双入座。 “小嫂嫂不在府里么?” 第五瑶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周围转了一圈,似是不太确信云苓是否在帮璇玑隐藏。 凤眠看着云苓,平声道:“不在也无妨,劳烦靖王妃替我向她带句话便可,告诉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云苓嘴角抖了抖,看来这国师是铁了心要带老幺回去。 凤眠继续道:“我知道这次来见不到她,但目的也并不在于此,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拜访靖王妃。” 萧壁城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凤眠,注意到他一直盯着云苓的脸看,眼神都不带挪一下的。 要不是对方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他都快有些绷不住了。 听得到这话,萧壁城立刻询问,“国师特地来看苓儿做什么?” “在下只是对靖王妃的面相感到好奇罢了。”凤眠的眼神终于有了几丝波动,微叹道,“果然和曲璇玑一样,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透。” 看到她们的第一眼,凤眠就知道她们来历诡秘非凡。 云苓听到这话,心里有几分微妙。 作为一个接受科学教育长大的人,哪怕经历了穿越,她也会觉得其中奥秘或许与灵魂磁场有关。 要不是凤眠在东楚地位超然,她都可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神棍了。 “国师懂得看相算命?” 云苓忽然想起来,老幺嫁给东楚太子似乎就是他的手笔。 “对了,当初似乎就是你提出让老幺给东楚太子殿下冲喜的?” 凤眠微微摇头,“略懂皮毛罢了,在下才疏学浅,看相算命非我所长,不值得一提。让曲璇玑嫁给太子,也是受到了无心大师的指引。” 无心大师! 又是这个和尚,云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旁人提起对方的名字了,但对方似乎知道很多秘密,也预知到了她们的来到。 她猜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对方是外星人伪装的人类,把她们几个弄到这里来做实验。 云苓忍不住问道:“可知这位大师如今身在何方?” “在下一个月前曾与无心大师见过面,靖王妃不必太过急切,大师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很快就会见到他。” 云苓听完想打人,她眼角抖了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们能不能别老做谜语人?过不了多久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凤眠沉默,不置可否。 回过神来,云苓却又忽然心中一动。 结合凤眠的话来倒推,那岂不是意味着胧夜很快也能和她重逢了? 第 483 章 很希望他有病么 云苓还想问些关于无心和尚的话,可凤眠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又或者无可奉告。 几个来回之后,云苓对这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国师也失去了耐心和兴趣。 或许是觉得干坐在这里也没意义,凤眠便提出要告辞了。 在凤眠走之前,云苓连忙拦下他,热情地问了个问题。 “凤仙师啊,我观你面有疲惫之色,近来身体安康否?我的医术还不错,你若感觉身体不适,随时可以找我看病号脉!” 凤眠对上云苓发亮的眼神,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是错觉么,为何在靖王妃眼里看出了期待的眼神? 他觉得可能是误解了云苓的好意,缓声道:“多谢靖王妃关怀,在下身体并无异样之处。” “没病吗?”云苓有些不甘心地追问,“听说道士都喜欢炼丹,那玩意儿可不能瞎吃,中毒的概率很大,不如我给你检查下身体吧,万一你体内也积了什么毒呢!” 凤眠如水般平静的目光难得有一丝疑惑。 “……也?”首发 “咳咳,不要在意细节。” 凤眠的神色没有什么波动,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坠入凡间的仙人。 “此外王妃也不必称呼我为仙师,凤眠不敢当,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可。” 眼见云苓面上有几分失望,了解自家媳妇儿想法的萧壁城跟着开了口。 他语重心长地道:“不劳烦不劳烦,对苓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反正来都来了,就让她给你号脉看看吧。” “你身为东楚国师,又坚定拥护太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万一有人偷偷给你下药中蛊什么的……咳咳,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本王,本王所说的都是亲历过的事,只是关心关心国师罢了,没别的意思。” 凤眠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波动,不知为何这靖王夫妇的热情总让他觉得有几分诡异。 这话是在关心他没错,就是听起来有些不得劲…… 燕王挠了挠脑袋,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道:“我三皇嫂一向心善,不如就让他给你看看吧。” 云苓笑容可亲地点头附和,“是啊,璇玑天天跟我说,你在东楚那边可照顾她了!以表你帮忙照看我家孩子的感谢,号个脉而已不劳烦的!” 听了这话,凤眠沉默了一瞬。 他可以肯定云苓前半句话是假的,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号脉的行为都是善意的。 “那就有劳王妃了。” 云苓眼底一亮,随后认认真真地给凤眠仔细号脉,眼神最终彻底失望下来。 她心底叹了口气,起身朝凤眠等人摆了摆手。 “小道士身体挺好的,平时多多保持锻炼,你们几个没事儿回去歇着吧,我这儿还忙着收拾呢,就不亲自送你们到门口了啊。” 凤眠:“……” 从仙师到小道士,也不过转眼间的事,难道靖王妃很希望他有什么大病么? 带着心底的疑惑不解,凤眠一言不发地随燕王等人离开了揽清院。 行至大门口的时候,有个娇小的红色身影看见他,立马消失在了假山背后。 “卧槽!” 凤眠脚步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朝那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 等凤眠一走,璇玑就跑到了揽清院中。 “那个傻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苓转头看见她,挑眉道:“他昨晚上就抵京了,今天是专门来抓你的,还让我告诉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璇玑的撅嘴,生气地小声嘟囔,“谁要躲了,我不躲着也不会跟他回去,他要是敢来硬的,我就让他在太子册封典礼上丢大脸,哼哼哼……” 她眼睛转了转,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云苓忙着归置院子,也没空管她,送走凤眠一行人后,夫妻二人便继续对靖王府邸做最后安排。 按照旧时的规矩,王爷的府邸并不是私人财产,通常由下一代子嗣继承居住。 倘若主人犯事被发落,或者意外去世的话,府邸便会被内务府回收。 皇帝在没有登基前曾居住过的府邸,通常被唤作“潜龙邸”。 若是将来萧壁城顺利继位,靖王府就不能再作为任何人的居所,而是改建为寺庙或者祭祀场所。 不过在这之前,昭仁帝答应下来,靖王府暂时还由他们掌管。 傍晚黄昏时分,天边云霞似火烧般美丽。 归田居中,虎妞正在呼呼大睡,发出震天鼾声。 瓜果蔬菜间蝶峰环绕,喂养的鸡鸭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散步,鸣声中偶尔夹杂着小猪的哼唧叫声。 “我和公子幽说好了,待进了宫以后,靖王府这边就让他手下的人替我打理。虽说不住人了,但归田居里那些草药还需要照料,等那些草药成熟后结了种子,便让灵素去处理吧。” 云苓催长种植的草药,用的都是半枯不死的种子,不过这些种子萌芽生长以后,结出来的种子和果实就可以正常培育了。 听雪阁有一处专门培育草药的药谷,交给他们来做最合适不过,等这些草药成片生长起来,将来就会有更多的种子,造福更多医者和天下百姓。 灵素是个药痴,他眼馋云苓的奇株已久,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哪怕云苓不付雇佣费也没事,甚至恨不得倒贴。 五皇子封王开府不久,墨王府中各院人手还不是很完善,正好把原来这批下人送过去,对方用起来也心安靠谱。 “说实话,我还挺不舍得这里的,尤其是揽清院。” 云苓轻叹了一声,心中颇为不舍,从她醒来睁开眼后,便一直住在这里。 规格不算大的王府中,承载了她自新生以来,所有的喜怒哀乐与五味杂陈。 第 484 章 作别揽清院 萧壁城也同样神色感慨,他看着云苓,眸中有亮光在闪动。 “我十五岁那年,父皇便为我赐封立府了,但老实说,我对这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每年的年底从边关回京,府里总是冷清安静的可怕,只有御之会带着楚云菡来这里拜年,王府中才算是多了点人气。” “我其实很不喜欢这里,宁愿一直待在边关的军营中。至少那里的酒是热的,我的枪是热的,浑身的血液是热的,周围的人心也是热的……” 所以尽管陆七那小子性格咋咋呼呼的,总是犯傻,萧壁城还是选择把这家伙提拔到了自己身边。 路过府内的湖心亭,萧壁城牵着云苓的手走过去坐下。 夕阳的照耀下,他的侧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看起来异常温柔。 “苓儿你知道吗?孤身潜入敌营的时候我没有怕过,在夜晚的草原上迷失方向时我也没有怕过,可当站在靖王府大门口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害怕。” 云苓静静地听着,歪头靠到他胸膛前,被有力的大手顺势抱住。 “靖王府自那以后就愈发冷清了,有时李贵妃见御之难受的厉害,会怒气冲冲地亲自过来责骂我,竟也成了府里难得的人气儿。” 提起往事,萧壁城勾起一抹浅笑,眼神淡然。 “当时楚云菡经常会来,帮我熟悉靖王府的每一条路和每个院子,她总安慰鼓励我眼睛一定会好起来,不辞辛苦地帮着林芯师父给我治眼睛。想着儿时的情谊,我以为这世间还是有人真心挂念我的。” “可后面楚云菡来靖王府的次数越来越少,御之频频提起,她和大哥一起参加了什么花诗会,又去了何处曲水流觞,我心里便隐隐明白了什么。只是我恐惧被抛弃,害怕一个人,所以有意克制去深想。” 说这些话的时候,萧壁城握着云苓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语气有些低沉。 这还是云苓第一次听见,萧壁城如此直白地向她敞露内心中软弱的一面。 “直到元宵宫宴上那件事后,我终于不得不彻底面对现实了……甚至对余生的人和事都不再抱有希望,好在上天终究对我还是有一份眷顾的,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云苓静静地听着,不由得想起最初来到这里时,她曾当着萧壁城等人的面,直言揭露过楚云菡的阴谋手段。 那会儿燕王和林芯气的脸红脖子粗,不断出言维护楚云菡,但萧壁城却只是坐在旁边,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想来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有数了,只是有些难以承受。 云苓觉得能够理解,同时也有几分心疼,她的成长并不顺遂,但起码身边一直有留情她们作伴。 无论身处多么黑暗的境地,仍然拥有一丝无法湮灭的希望和温暖。 她反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会一直在。” 萧壁城弯唇,眉眼柔和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目光悠悠地看着湖岸的青砖绿瓦,烟柳垂条。 遇到云苓以后,萧壁城的世界才真正意义上的亮了起来。 日子变得热闹鲜活的起来,他的情绪开始被一个人轻易地牵动, 他们在这里争吵,相爱,温存,依偎,忙碌……在这里迎来了两个孩子的诞生。 靖王府开始变得像一个家,一个真正刻在他脑海记忆深处的地方。 今后即便离开了这里,他们彼此间的羁绊也会越来越紧密。 * 今晚是留情离开前的最后一晚。 璇玑到底是没忍住,抱着枕头跳上了留情的床榻。 还算宽敞的床榻上,也因足足挤了三个人而显得有些挤。 留情低声道:“我和老王明晚就走了,如果得到了胧夜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云苓点头,轻声道:“希望下次我们几个再聚到一起,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或许是因为离别的氛围有些伤感,一向闹腾的璇玑很是安静乖巧地睡在一旁,眸底隐有不舍。 因着留情的离开,她更加不想和凤眠回东楚了。 七月的夏夜有些热,尽管屋内有些燥焖,几人彼此间还是不想分开,就这么挤在一张床上沉沉地睡去。 不多时,宫里前来接人的马车便抵达了王府门口。 天光乍亮时走到院外,便见萧壁城站在人群中央,玄黑色的朝服上绣着霸气凌厉的金龙。 大周皇室以黑色为尊,他只在那里一站,便让人感觉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 上车前,云苓忍不住回头看了留情一眼,“情哥,我要走了。” 留情目光紧紧地锁在二人身上,深吸一口气道:“快上车吧,别耽误了吉时。” 按照流程,上午有册封与祭天仪式,非皇室与百官不得参加。 目送着马车远去,留情心中莫名有种送嫁的惆怅与神伤。 这时,璇玑却偷偷溜到了公子幽旁边,小声地道:“礼花大炮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小不点,昨晚我就把那大宝贝混在贺礼中,让人一并拉进宫里了。”公子幽眨眨眼,笑道,“等晚间宴会时分,你就扮作我的小侍女一同入宫。” 他们这几个人的身份特殊,不便暴露,只能是私下掩人耳目地进宫。 “好耶!”璇玑双眼冒出小星星,用力握拳道,“今晚一定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第 485 章 礼花炮 云苓还不知道晚上有一场“惊喜”在等着她。 太子册封大典流程繁冗得很,在册封大典正式开始前,文武百官便已经齐聚于午门了。 文官侍立于文楼侧,武官侍立位于武楼侧,外藩使臣也都静候在一旁,此时天光才微微亮。 直到清晨太阳升起,册封大典才算正式开始。 紫宸殿前的铜炉燃起檀香,烟雾缭绕,整个宫殿宛如九天台阁。急切而震慑环宇的大鼓被敲响,随后大乐声起,仪仗旌旗招展,庄严肃穆。 太阳在头顶高高地晒着,叫人汗水直流。 亏得云苓上辈子习惯了种种极端环境特训,萧壁城也是在军营里摸滚打爬多年的,夫妻俩穿着繁重的宫装和朝服,愣是面上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地把流程走完了。 相比之下,其他朝臣和宫人被晒的额头细汗密布,颇有几分狼狈。 虎妞由于是只体型极为罕见的大白虎,也被拉来打黑工,在祭祀祈福的环节作为表演模特,钻火圈又头顶球的,累的气喘吁吁。 傍晚设宴时分,璇玑换上一身浅粉色的宫女服,细软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团子,一步一蹦哒地跟着公子幽进了宫。 公子幽压低声音叮嘱璇玑,“待会儿我让婉姨把你送到燕王妃身边,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在晚宴上露面了。” 他跟丽嫔的关系不能公之于众,也就没有合适的身份出席晚宴,只不过得了昭仁帝的恩许,可以入宫观礼。 “你的那架礼花大炮,我让人混进了东楚带来的贺礼之中,待会儿使臣上报的时候,你只管说是东楚贺礼便可,燕王妃应当会替你圆谎。”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欣喜道:“小瑶瑶肯定会帮我打掩护的啦,你快把我送去她身边吧!”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点燃礼花大炮了,连凤眠都抛到了脑后。 很快,公子幽将小宫女打扮的璇玑交给了丽嫔,再由对方送到燕王夫妇身边。 “什么?小嫂嫂,你说你造了一架礼花大炮?”第五瑶得知她的来意后很吃惊,“这个礼花大炮……是你之前一直心心念念想要造的大杀器么?” “没错!不过是威力缩小版的,大周的工匠水平很高,我把图纸给了他们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顺利打造出来了!” 璇玑双手叉腰,小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嘿嘿,待会儿我就要亲自上阵演示一下大炮的威力,让那只傻鸟好好看看,我之前可不是在说大话!” 第五瑶听到这里,紧张地道:“亲自演示?小嫂嫂……这可是太子册封大典,你千万不要乱来啊,万一伤了人就糟糕了,到时候如何收场?” 她是见识过璇玑的本事的,在对方手里,就算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小铁疙瘩,扔出去以后也可能会造成震天巨响和熊熊火焰。 璇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只是用来发射烟花而已,不是扔炸弹。我要是敢扔炸弹,三姑奶奶非当场把我变成手撕麻辣鸡丝不可。” 她对天发誓,里面填装的东西真的只是烟花弹而已。 只不过烟花的本质也是火药,其中含有炸药成分,她为了追求声音和威力,把烟花弹发射的高些,所以炸药配比含量多了那么一丢丢丢而已。 “好吧……” 第五瑶虽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也只能点头答应,毕竟不管小嫂嫂想做什么,他们没人懒得住。 就算拦了,她也会偷偷摸摸地干。 * 晚宴时分,紫宸殿内笙歌乐舞不断,在座皆是皇亲国戚与三品以上的朝廷官员和命妇。 璇玑垂着脑袋,乖乖站在第五瑶身旁布菜,一双猫眼却胡乱瞟着。 冷不丁与远处的凤眠对上,她歪嘴斜眼地冲对方做了个鬼脸,然后飞速恢复正常。 凤眠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神色淡淡地继续饮茶,面上没什么波动。 殿内,礼官正在宣读内务府对东宫的封赏赐物,以及朝臣和藩国使团献上来的贺礼名单。 云苓端坐在高位之上,面容端庄娴雅挑不出半分错处,袖子下微微捏紧的手指彰显着此刻内心的激动。 发财了发财了! 全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终于不是什么腊肉火腿之类的年货了! 其中数东楚送来的贺礼最为丰厚阔绰。 “东海夜明珠十颗,血珊瑚五对,芙蓉碧玉百斤……” 正当云苓激动时,却见东楚使团推着一个半人高的物件到了紫宸殿门口,上面盖着一块巨大的红布,不知里面藏着什么东西,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东西,怎还送到了紫宸殿前来?” “难道是金像?还是玉象?” “东楚出手可真是阔绰啊……” 宣读贺礼清单的东楚使臣一下子也懵了,这是什么东西,清单里好像没写啊? “呃……” 眼看使臣卡壳,第五瑶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满面笑意地看向龙椅上的昭仁帝。 云苓本还在偷数着赏赐暗自狂喜,听到这话顿时笑容一僵。 大炮,什么大炮? 昭仁帝愣了愣,东西都送到紫宸殿门口了,东楚显然是想亲自展示一番的。 于是他很捧场地笑道:“今晚自然是有烟花庆贺的,只不过你口中的礼花大炮,朕倒是从未听说过,便呈上来让朕与诸位爱卿见识一番吧。” 萧壁城隐隐有些不安,“大炮”这个词他是在云苓口中了解过的。 他暗暗戳了戳云苓,“你之前不是说过,大炮是种比鸟铳威力更强的重型武器么?以东楚工匠的水平……他们怕是造不出来吧,这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 云苓她不动声色地瞪向璇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背着她干什么坏事了? 第 486 章 东宫屋顶穿了 燕王疑惑地看向第五瑶,东楚筹备贺礼的时候,他也提前看过清单,这下玩的又是哪一出? 第五瑶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解释,“是小嫂嫂给三皇嫂他们准备的惊喜。” 昭仁帝话音落下后,那特殊贺礼上面盖着的红布便被揭开了。 一架半人高的铁制大炮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长长的圆筒状腰身,海碗口宽大的炮口,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苓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不是说东楚造不出来大炮么? 璇玑来的时候不是什么也没带么? 来了以后,那丫头不是整天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管的死死的么? 谁能告诉她,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摸摸搞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此刻云苓脑海里充斥着无数的问号与疑惑,还有深深的震惊和自我怀疑。 周围不曾见过大炮的朝臣们,皆是发出惊叹声与好奇的热议。首发 “这是何物?看着如此厚重慑人,竟然只是用来燃放烟花的么?” “这物件长的好生奇怪,像个长筒子似的,要怎么用?” 这架礼花大炮的造型与寻常炮火有所不同,为了表示典礼庆贺之喜,璇玑亲自对外壳进行了涂装和绘画。 整架炮火通体正红色,上面绘着盘旋的金龙与凤凰,没了漆黑钢铁的冰冷气息,看起来倒是异常华美霸气。 凤眠看着这架大炮,赫然与璇玑曾经画出来的图纸图案极为相似,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 难不成,那听起来威力匪夷所思的古怪火炮,当真被这小不点给造出来了? 璇玑扯了扯第五瑶的衣袖,后者会意地道:“便让我的婢女来亲自给诸位展示一番吧。” 闻言,璇玑立刻满眼兴奋地朝礼花大炮走去,全然没注意到云苓警告和疑问的目光。 众人也来不及疑惑为何要让婢女来展示,便都被璇玑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只见她动作熟练利落地填装好烟花弹,随后用火柴点燃了引线。 “滋啦”的火焰燃烧声响起,下一刻紫宸殿内发出一道道震天巨响。 “轰——!” “轰轰轰——!” 当震聋欲耳的炮火声猝不及防地响起,紫宸殿内的朝臣命妇皆是被吓得浑身一震,有尖叫声划破房顶。 从未有人见过如此恐怖的巨响,仿佛天雷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耳边一样。 “……啊!” “那、那是什么!” 有精心装扮的命妇被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往一旁的丈夫怀里钻。 李右相更是老脸一白,吓得直接钻进了食案底下,干瘦的身躯直哆嗦。 旁边的封左相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落下,食案立马一片狼藉。 太上皇也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喝了一半的酒卡在嗓子眼,呛得小老头面色涨红。 “咳咳咳,啥玩意儿这是!吓得孤差点尿裤子!” 话音落下,飞窜的烟花弹奔向高高的夜空,随后接二连三砰砰地炸开来,绚烂的烟火将整个漆黑的夜空照的如同白昼。 “嘻嘻嘻……嘿嘿嘿!” 璇玑得意的笑声被淹没在声声巨响中,眸子里倒映出天空五光十色的火焰。 紫宸殿内的人在片刻的惊慌过后,发白的脸色方才恢复正常,皆是目光惊叹地看向殿外的天空。 “这焰火的威力可真大啊,比寻常烟花的威力要大多了。” “是啊,比早前火枪手打鸟铳的动静还大,刚才真是吓老夫一跳!” “这烟花可真美啊。” “噗嗤……你们看李相大人……” 李右相这才才赶紧从食案底下钻出来,想起自己刚才当众失态的模样,不由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璇玑转身朝着云苓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 萧壁城回过神来,也松了口气,“还好真的只是烟花,不过话说回来,小不点什么时候准备的?” 云苓黑着脸思索了半天,最终将犯罪嫌疑人锁定为公子幽。 “算了,只要她别闯出祸来,就饶了她这一次。” 云苓话音刚落,便听得远方某一处隐约传来巨响。 “轰嘭——!” 她心中咯噔一声,那巨响的来源处好像是东宫的方向。 很快,殿内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这声动静,好似跟刚才的巨响声不太一样。 “刚刚那是什么声响,好像不是礼花大炮的声音。” “大概是你听错了吧?” 璇玑缩了缩脖子,略显心虚地伸脖子看了看远处,刚才太过兴奋,没有掌握好角度,似乎又一炮打歪了。 不过远处没有火光冲天的现象,想来并没出什么大事。 她大大松了口气。 * 与此同时,东宫中。 正殿内同样设了一方小宴,留情、顾长生与公子幽三人坐在桌边对饮,待今晚与云苓等人做最后的分别。 当天空冒出巨响和绚烂的烟花后,几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 顾长生微惊地叹道:“我来大周许多次,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漂亮的烟花。” 比起以往见过的烟花,今晚的颜色更加绚丽,绽放范围也更大更高。 就是声音有些大,他们离紫宸殿这么远都感觉有天雷在身边炸响似的,想必整个京城都能听闻到响动。 留情却忍不住微微皱眉,“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跟轰炸机似的?” 公子幽摇起扇子,笑着解释道:“哈哈哈,这是小不点特地为云苓他们准备的惊喜,这架礼花大炮可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筹备呢!” “大炮?” 留情眉头紧紧锁起来,不等她继续追问,头上的房顶忽然一道巨响。 “轰——!” 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东宫正殿房顶一阵摇晃,三个人皆是被震得身躯一晃。 数块碎瓦片掉下来,啪叽一声砸在公子幽头上。 “哎呦!”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脑袋朝上空一看,只见正殿的房顶居然露出了一个半人大小的洞! “夭寿啦!雷公发怒啦!” 留情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擦掉满脸的尘土和木屑,重重一拳头砸在桌面上,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第 487 章 难忘的离别夜 东宫当值的小宫女和太监侍卫们也都吓坏了,纷纷尖叫着躲到了角落里。 此时此刻,留情恨不得一个箭步冲进紫宸殿内,把老幺拎出来暴打一顿。 一时半会儿揍不到老幺,她瞥见旁边目瞪口呆的公子幽,心头怒火噌地冒起更高,抬腿一只脚踏在桌子上,伸手揪住了公子幽的衣领用力摇晃。 留情咬牙切齿地逼问,“说!你怎么知道有大炮!你跟那小崽子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公子幽被砸了一头的肿包,这会儿被留情摇的浑身差点散了架,像死鱼一样地不停翻着白眼。 他抓住留情的手,涨红了脸艰难地求饶道:“驴大爷……二大爷!轻……轻点……快松手!我全……全都老实交代!” 公子幽心中哀嚎一声,这次可被小不点害惨了! 顾长生看见他的动作,只觉得格外刺眼,忍不住微沉下脸,抓住公子幽的后衣领往后拉。 “留情冷静些,你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你勒死了。” 与温柔劝导的语气截然相反,他手下的力度一点没比留情小半分。 公子幽此刻是面上翻白眼,心里也翻白眼,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衣服就要被这夫妻俩生生扯成两半了。 好在双方力的相互作用下,他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两位大哥……好汉饶命!你们再扯下去我这衣裳就要被扯烂了,到时候我可不想当着你们的面裸奔啊!” 这话一出,留情和顾长生才终于默契地松开了他,眸底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嫌弃。 眼下公子幽的额头肿成半个鸡蛋大小,发红带青的肿包在华灯照耀之下闪闪发光。 长长的墨发和白皙的脸上全是灰尘和木屑,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乍一看宛如叙利亚难民,前所未有的狼狈。 公子幽忙整理了一番衣领,心底松了口气。 幸亏他的衣服用的都是价值千金的料子,轻易扯不坏,否则一不小心被看光了半身,多让人害羞啊。 他得为胧夜守身如玉的。 “快!废话少说老实交代!” 在留情怒目圆睁的厉声呵斥下,公子幽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满脸哭笑不得。 “好汉息怒,我压根儿不知道那劳什子礼花大炮是什么东西,小不点说是用来放烟花的,想要给你们一个惊喜,我便命人帮她给造出来了。” “早知道这东西的威力如此凶猛,我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帮着她弄,我哪有那个胆子啊!” 刚才那一炮轰下来,公子幽恍惚间都觉得东宫要塌了。 幸亏大周工匠给力,造的房子都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否则他的寒毒还没驱除完,倒是要先交代在炮火里了。 留情听完解释,黑着脸压下怒火,余光注意到正殿角落里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察觉到留情的目光,在角落里目睹了一切的小金子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地开口。 “诸位大人……您、您们都没事吧?” 刚才巨响过后,瓦片四处飞溅,小金子回过神后第一时间就来正殿查看情况了。 他虽不知屋内三人的身份,但太子妃亲口交代过,千万要伺候好这三位贵客的。 留情缓缓恢复平静,记起这是福公公亲自送到东宫来侍奉太子妃夫妇的小太监,微微缓和了脸色。 “小金子,你去紫晨殿一趟,把东宫的情况给太子和太子妃私下通报一声。” 小金子点点头,转身赶紧跑开了。 约莫亥时,紫宸殿的宴席终于散了。 没过多久,殿内的三人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伴随着一行人的脚步不断靠近。 很快,云苓一路揪着璇玑的耳朵踏进了殿内。 正殿内的狼藉已经被洒扫宫女们收拾干净了,徒留上空房顶一个大洞格外瞩目,夜星和月亮都被圈在其中。 云苓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鼻子一歪。 “好啊你可真是能耐了啊!居然敢背着我偷偷造大炮,还敢明目张胆混进贺礼中送到宫里来,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轻轻轻轻点!” 璇玑疼的滋哇乱叫,看到残破的东宫房顶后也慌了,连忙不住地哭丧着脸求饶。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送你们个惊喜而已,刚才那炮是失误,失误啊!” 留情冷笑着,抬手狠狠在璇玑头上甩了几个爆栗,后者的脑袋肉眼可见地肿起几个包。 “送我们个惊喜?确实是挺惊喜的,你但凡打偏一点,直接就能把我们送走了。” 明明只是进宫来送别,差点就成了永别。 可真是个难忘的离别夜啊! 云苓也恶狠狠地瞪她,“我刚才就应该把你塞进大炮里,一发把你也崩上天跟月亮肩并肩!” 璇玑一阵鬼哭狼嚎,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博取同情,奈何上辈子挨打太多,被动技能“铁头娃”已经修炼到了满级,干嚎了半天愣是哭不出来。 片刻后她的声音弱下去,也知道自己这回真的险些闯了大祸,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人群中微不可察地响起一丝轻笑声。 燕王夫妇得知消息也跟随了过来,第五瑶闻声不由得看向凤眠,心底暗暗惊奇。 一向从不情绪外露的凤眠国师,刚才竟然笑了,而且还是带着嘲笑意味的讽刺之笑。 颇有些……不符合他出尘谪仙的淡漠性格。 但想想也不意外,毕竟这么多年来,唯独小嫂嫂的出现与所作所为,总能让国师大人频频破功。 国师大人之前被欺负的那么惨,会嘲笑小嫂嫂也在情理之中吧,毕竟他不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 听到凤眠嘲讽的轻笑,璇玑脸色一僵,偷偷摸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傻鸟!还敢笑她,回头非要他好看不可! “这么大一个洞,没有五千两银子修不好吧……” 萧壁城站在云苓的身后,看到房顶的惨状不由得面色微白地捂住了心口,刚才小金子突然跑过来告诉他正殿房顶被炸穿了时,他就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要知道这修缮屋顶的钱,可都要从东宫自己的花销里扣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萧壁城身形陡然一顿,转身面色莫测地看向燕王。 第 488 章 潦草的东宫一夜 燕王听到这话,眼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三哥别担心,我会向父皇说明的……” 第五瑶也变成了一张苦瓜脸,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明知道小嫂嫂不靠谱,却还是傻乎乎地帮着她把那玩意儿弄到了紫宸殿,幸亏没有伤到人。” 这真是太吓人了,万一打到活人的身上,岂不是要四分五裂? 可谁叫璇玑是她小嫂嫂呢,面对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一岁,又总顶着一张无害娃娃脸的小姑娘,任谁都很难不心软。 璇玑闻言叉腰,气鼓鼓地睁大眼睛,宛如一只生气的土拨鼠。 “小瑶瑶你不厚道,我在东楚帮你教训了那么多次小碧池们,你现在居然说我不靠谱!” 云苓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没好气地道:“先给我把赔偿款清缴了扯别的!” 留情抬手指向公子幽的鼻子,“还有这货,他也是帮凶之一,不能漏了!你们俩给我各赔各的,赔双份!” 云苓早就猜到了这点,回头剜了公子幽一眼,气的都懒得搭理他。 公子幽摸摸鼻子,讪笑着讨好道:“赔赔赔!老规矩,按照十倍来赔偿总行了吧?” 完了,他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这回怕是呈断崖式下跌。 这得花多少真金白银才能补回来啊? 第五瑶也上来劝道:“云苓姐姐别生气,小嫂嫂年纪小不懂事,也是无心之举,修缮东宫的费用东楚出了就是。” 凤眠却冷不丁淡声阻止,“此事乃她一人惹出来的祸端,断不该由东楚来担责。” 这话萧壁城和云苓就不爱听了。 云苓板起脸,“小道士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闯了祸不肯赔钱么?” 认真严格地讲,造成眼前这个局面,不论是璇玑、公子幽还是第五瑶,多少都有点脱不开的责任。 凤眠行了一礼,带着敬色地道:“太子妃息怒,此事九公主殿下也有错,但在下的意思是,倘若璇玑是我东楚的太子侧妃,东楚于情于理都会赔罪谢礼。可倘若她不是东楚太子侧妃,这部分费用东楚自然也不该全部承担。” 这话的弦外之音,是指璇玑若不肯承认她东楚太子侧妃的身份,那东楚只会赔偿一小部分钱。 凤眠的话合情合理,挑不出半分错来,云苓挑眉看向璇玑。 璇玑听了这话,立刻差点跟个被点燃的窜天猴一样蹦上天。 “死心吧你牛鼻子老道!” “我就是赔到光腚裸奔!赔到倾家荡产!赔到割肾卖血!也不会跟你回去做太子侧妃的!” 说完,她无视凤眠微微发青的脸色,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公子幽身边。 “我有大姐夫给的黑卡,大姐夫有的是钱,我宣布这回他替我出了。” 一大一小站在一起各自顶着满头包,一个神色得意洋洋,一个笑容满是无奈。 听了这话,公子幽心里长叹一声,不知道是额头的肿包疼,还是心脏更疼。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倾家荡产能不能讨着媳妇儿…… 云苓神色微微一动,赔偿款她肯定是要的,但她也不想璇玑回东楚。 于是便沉着脸点头开口道:“那这次就先记在公子幽头上了,不过从这一刻开始,你必须把黑卡给她停了!” 公子幽老实巴交地点头,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他是最大的帮凶,哪里还敢有异议。 璇玑瘪了瘪嘴,有些舍不得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黑卡体验版,但也不敢再造次。 他也不在乎谁来赔这钱,总之得有个冤大头来担责。 凤眠目光略微复杂地看了璇玑一眼,静默不语地随燕王夫妇离开了。 凤眠一走,璇玑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头和肩膀耷拉下来,满脸沮丧之色。 萧壁城叹了口气,闹这么一出,今晚也没法再把酒相聚了。 挑选出来的百名火枪手都已经在城门边的小营中等候着了,大周使团也蓄势待发,很快他们就要走了。 顾长生点点头,掸了掸白衣上的灰尘和木屑。 几人坐下,在露天正殿中待到了子时,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今晚送留情和顾长生出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苓心下惆怅,待回到东宫寝殿后,看着上方的大洞,心里更加惆怅了。 然而事情还没完。 深夜时分,外面的夜空逐渐刮起了大风,裹挟着雨滴狠狠地砸在地上,墨色中一片电闪雷鸣。 正殿内很快积了水,宫女太监们连夜拿来铜盆接雨,待水满后又倒到外面,重新换上新的铜盆。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我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云苓也一脸困意地爬了起来,刮风下雨的天气,外头的蚊子一直往屋里飞。 虽严严实实关上了窗户,却挡不住从房顶溜进来的避雨的蚊子大军,偏生她今晚才住进东宫,却忘了筹备一些防蚊驱虫的药。 夜雨声本就吵闹,正殿中接雨水的宫女们进进出出,动静更是大的让人睡不着。 萧壁城和云苓只得认命地爬起来,面对面的坐着,练习用精神力杀蚊子。 云苓神色恨恨,咬牙切齿地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今晚送走那小兔崽子之前,没多锤她几个爆栗!” 初入东宫的夜晚,就这样匆忙潦草地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气才终于放晴,破了屋顶的东宫正殿显得格外可怜。 殿内殿外的每个宫女太监们,更是个个被叮了满脸的蚊子包。 第 489 章 被金钱腐蚀了 萧壁城把事情上报给昭仁帝后,昭仁帝也是一阵无语,最后挥了挥手道:“也罢,既然有人赔钱那就算了。” 东楚的办事速度很快,虽然凤眠口头说着不会替璇玑垫付赔款,但却连夜准备好了三万两银子,一大早就派使臣送到了东宫中赔罪。 看来他个人还是很想继续让璇玑做东楚太子侧妃的。 看到实实在在的银票,萧壁城的态度一下子就松缓的不得了,冷锐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贵国太客气了,如今大周和东楚已是盟友,彼此间的情谊牢不可破,昨晚你们毕竟是无心之失,本殿下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修个屋顶而已,至多不过三五千两银子便可。” 他心胸宽广地大度发言了一番,随后话锋一转。 “不过这毕竟是贵国的诚心与真意,本殿下若不收便是糟蹋了你们的一番好心,我这便立刻收下,你们心里千万不要再过意不去。” 他动作利落且无比自然地将使臣呈上来的银票折好,收进了胸口衣襟中,无论是动作还是变脸的速度之快,都看的使臣目瞪口呆。 “太、太子殿下不计较便好……” 随后,东宫洒扫的众人们便看见,太子殿下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送走了东楚使臣。 宫婢侍卫们顶着一脸蚊子包面面相觑,各自交换眼神,小声地议论起来。首发 “都说靖王爷素来有着黑面冷阎罗之称,我看也不尽然,这脾气不是很好嘛……” “哎呀!该改口叫太子殿下了,你注意些!” “太子妃人也亲和得很,一点不像别人说的凶蛮善妒,大清早起来就让乔大人给东宫上下所有人都都赐了止痒的花露水呢。” 太子妃的医术不是盖的,那清清凉凉的花露水涂上后,满身的蚊子包就一点都不痒了。 冬青听到宫婢们的窃窃私语,走过来认真叮嘱道:“千万别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什么黑面冷阎罗,这话可不兴讲!殿下他不喜这个称呼,你们以后千万要记住这一点。” 萧壁城在意自己皮肤黑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被陆七捅穿了这一点后,靖王府里做事的人基本都知道。 除了云苓以外,谁要是敢当面说他一个“黑”字,那脸能拉长一整天。 一众小宫女连忙恭恭敬敬地点头,“多谢冬青姑姑提醒,奴婢们记下了。” 内务府挑来的都是老实人,冬青见这群小宫女们都很老实听话,便满意地转身离开了。 不少小宫女看着冬青的背影,眼里露出艳羡的神采来,对方也不过才十八岁的年纪,和她们差不了多少,众人便都已经要尊称她一声姑姑了。 霜梨也是如此,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她曾经是景仁宫侍奉五皇子的大宫女之一。 原以为是要做五皇子通房或妾室的,如今竟然鲤鱼跃龙门到了太子妃身边做事,当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靖王府的家仆在带进东宫以后,身份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普通的宫婢和侍女不同,霜梨和冬青的身份乃是“女官”,相当于管事头领一类的职位,能够管教训诫东宫所有的宫女们。 在西周历史上,女子原先是可以做官的,那会儿皇宫还分什么尚衣尚食等六尚女官,负责掌管后宫内务之事。 在她面前,所有的宫女都要尊称对方一声姑姑。 后来朝代更迭制度变迁,女官职位被废除掉了,但"姑姑"这一称呼却是继续保留了下来。 能被尊称一声姑姑的,那都是后妃们身边的得力心腹,比方说李贵妃身边的禾月姑姑,宫里的太监婢女们见了对方,没有敢不恭敬的。 云苓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自思忖,听雪阁该不会被她们这段时间的操作给掏空了吧? 要知道之前公子幽掏钱时可是很爽快利落的。 不过她相信听雪阁众人的赚钱能力,想来等一段时间小金库就又堆满了。 冬青换上了宫里的服饰,云苓打量了她几眼,不由得笑道:“换上这身衣服好看多了,人也变精神了,话说回来你也满十八岁了,可有想过自己的婚事?” 这丫头是从小就侍奉楚云苓长大的,原身从小敏感自卑,性格古怪,冬青可以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小伙伴了。 冬青一怔,忙摇了摇头,“咱们才刚搬入东宫,您正是需要奴婢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这些呢?” “霜梨姐姐的本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可奴婢有几斤几两心里是有数的,您不顾旁人眼光把奴婢提拔到这个位置,得努力向霜梨姐姐学习才是,可不能辜负了您的厚爱。” 云苓微笑着看她,意有所指地道:“这跟你的终身大事不冲突,今后不妨在东宫里相看一番,倘若看中了哪个俏侍卫,只管跟我说,回头我替你牵红线。” 听到这话,冬青似是想到了某人,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除非特赏,否则宫女是严禁与侍卫私通的。 她知道冬青对陆七那点心思,所以才特意把她放到这个位置上,如今陆七也是有品阶的东宫侍卫了,冬青要是能与他成就一段良缘,云苓自然乐见其成。 冬青听出云苓的良苦用心,眼睛微微有些发红,认真地道:“奴婢不出宫,这辈子您在哪我就在哪,我都跟了您十几年了,哪也不去!” 小姐六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对方的玩伴侍女了。 她没提陆七的事,也不打算在云苓面前说起。那小子还对梓桃念念不忘,盼着心上人回来呢。 云苓神色略微动容地一笑,目光温柔地道:“好,若将来改变了想法,你再同我说就是。” 冬青笑着点头,乖巧地退下去做事了。 加上东楚的赔偿,一共是十三万两银票。 原本满心郁气的夫妻俩,在摸到银票的一刻,霎时间通体舒畅。 萧壁城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吧……我忽然觉得小不点炸房顶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原谅。” 他甚至觉得,以后要是不小心再炸穿几次,只要不伤人就问题不大。 云苓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的好夫君,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已经彻底被金钱腐蚀了!” 第 490 章 扔到工部打黑工 “有吗?”萧壁城抬手展了展衣袖,“我现在明明两袖清风,身上一丝铜臭气都无,何来被金钱腐蚀一说。” 云苓道:“我说的是你的思想,你的灵魂,你的美好品德!” 萧壁城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在遇到你之前,可从来没这么在乎过银子。” 穷归穷,旁人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从来没人说出口,唯独云苓是个例外。 最开始那会儿,还曾明目张胆地嘲讽他没钱,连后院里的猪都饿瘦了。 媳妇儿嫌他穷,他能不在意嘛。 云苓斜眼看萧壁城,敢情还成她的错了? 不过这会儿她没空和萧壁城拌嘴,还得处理那个小兔崽子的事。 如今搬离了靖王府,璇玑住在哪里就成了个问题。 燕王夫妇定然治不了这泼猴,交给公子幽她也不放心,那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再跟璇玑混下去,保不齐被坑的底裤都不剩。 思来想去,云苓只能是把璇玑放在身边,由她来亲自看管着。 一听到要被关在皇宫里坐牢,璇玑顿时垮下一张苦瓜脸,浑身难受。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闯祸了,否则我就一辈子也长不高!” 云苓面无表情地道:“你本来就长不高,拿这发誓没用。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个失误,那天晚上东宫所有人都一夜没睡。” 想起大雨中熬夜杀蚊子的经历,她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面色严厉地将璇玑狠狠教训了一通。 璇玑自知犯了错,耷拉着头任由云苓责骂,半句也不敢反驳。 云苓足足骂了三盏茶的时间,火气才勉强消散开来,又问道:“你千方百计地造大炮到底是想干嘛?” 先前有空的时候,燕王夫妇便私下和她提起了这事,说璇玑在东楚的时候就心心念念着想造大炮。 璇玑闻言,这才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是我跟东楚太子和凤眠的一个交易。” 她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眼睛时就已经是新婚夜了。 据凤眠说,他是遵循无心大师的指示,才把她嫁给东楚太子冲喜的。 在她之前,东楚太子三次娶亲的女子,全都意外离奇身亡。 “钦天监知道太子克妻,但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一直对外声称是寻常女子受不住太子的真龙紫气,才会导致如此结果。然后凤眠就以曲璇玑命硬为由,把她嫁进了东宫之中。” “我还是未成年呢,当然不肯嫁给一个二十几的大叔做小老婆了,可凤眠却说,无心大师留下叮嘱,只有我的出现才能破解太子的命格,消除东楚的危机。” 凤眠说,从一开始他要等的人就不是曲璇玑,而是她。 璇玑挠了挠头,皱眉道:“小瑶瑶应该跟你讲过吧?曲璇玑本是显国公府嫡女,她幼时痴傻了以后,原定的婚事就换到了继妹身上。她生女儿那天也是我出嫁的时候,东楚的皇帝以为她女儿是传闻中的神女,那个便宜未婚夫自然也就身份地位水涨船高,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随后第五瑶在西周结识了云苓,得知真正的神女可能被人顶替了身份,立刻送信给东楚。 “我在东楚待了一段时间,也发现太子之前娶的女人都是被人为恶意害死的,就这么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跟东楚太子势均力敌的那个王爷,曲璇玑被继妹夺走的未婚夫,竟然有东瀛人血统。 璇玑长叹了口气,“所谓的消除东楚危机,我想应该就是指东瀛之患了,于是我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帮他们手撕小鬼子,觉得只要帮他们解决了内忧外患,就能重获自由。” 云苓的鸟铳固然好用,可东楚与东瀛的战争必然在要在海上拉开帷幕,她才想到了改造轮船,并在船上设立海战大炮。 “东楚的造船技术很好,我对轮船的改造很顺利,但是在大炮的研制上却遇到了困难。他们的工匠水平太差,无论我怎么降低图纸难度,都死活做不出来。” “造大炮又是个极其耗费银子的活,东楚太子见我迟迟造不出来,便中止了合作,也不再给我提供银子,所以我才会趁机溜到大周来。” 与云苓团聚是首要目的,但来西周造大炮,她也早就想要尝试一番了。 璇玑交代完这些,可怜地看向云苓,“我知道凤眠要来抓我回去,才会急着想造一架大炮出来,宴会上怪我太得意忘形,本来想嘚瑟炫耀一下,结果闯了祸……” 云苓消化完这些信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提!”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私下与萧壁城商议了一番,准备寻个时间约见凤眠。 萧壁城压低声音道:“抛开小不点性子顽劣不说,她所设计的大炮威力相当强大,若是运用到战场上,我军必定能所向披靡。如果可行,我想与东楚合作,也能帮小不点顺利从东楚脱身。” 云苓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璇玑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自家孩子熊归熊,当然也不能给别人免费干活。 等把璇玑从东楚皇室手里捞出来,她把这丫头丢到大周工部去打黑工。 以后什么水利土建的活全部让给她来做,保管她忙的没空到处放火扔炸弹。 第 491 章 强行达成共识 做下决定后,云苓便第一时间约见了凤眠。 璇玑坐在藤椅上摇晃着小短腿,薯片炸鸡蘸着番茄酱吃的正香,两颊鼓成了小仓鼠。 凤眠背后依然挂着从不离身的拂尘,紫衫配着一条白色腰带,上面绣着太极暗纹。 “凤眠参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他音色冷清地开口,连一旁的璇玑也没落下,“侧妃娘娘金安。” 璇玑刷地黑了脸,心知凤眠八成是在故意膈应她,差点就忍不住要拍案吵架。 余光瞥见“姑奶奶”和“黑面神”正板着脸紧盯自己,便忍下了心头的怒火,撅着嘴重重扭开头。 “哼!” 凤眠沉默地看了云苓片刻,神色无波,他没有点头答应,仪态端正地坐在了对面的石椅上。 萧壁城直言道:“自然是为了小不点回东楚的事,阁下是聪明人,我们夫妻二人也就不兜圈子了。” 他分析了一番东楚的局势,也提到了礼花大炮,以及小不点和他们的交易。 “早前小不点已经发现,贵国有一位皇子血脉不纯,野心勃勃地与东瀛勾结,妄图动摇东楚太子的地位。他三次娶亲失利,皆是那东瀛皇子在背后作梗,只要解决了他,太子的危机便不复存在。” “你身为国师,有着维护东楚皇室血脉纯正的使命,必须要出手解决东瀛皇子。无论成败与否,都一定会引得东瀛有所动作,如此一来,你们和东瀛人在海上开战是铁板钉钉的事。” 九州大陆的风向与格局变化,时刻都在萧壁城的关注之中,也知道东楚和东瀛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否则早前,第五瑶也不会在明显吃亏的条件下,还答应与他们合作制造鸟铳。 “鸟铳的确是威力凶猛的一大杀器,东楚皇室手中若有此物在手,便不用惧怕内乱逼宫。但海上作战空气潮湿,风浪也大,鸟铳的威力被大大削弱,你们必须寻找一张底牌。” “而这底牌,便是小不点所造的火炮。”萧壁城浅浅勾了勾唇角,“你也看到了那礼花大炮的威力,想必心里很清楚,只要有火炮在手,未来东楚便会是海上的霸主,往来的贸易船只也不用再惧怕海寇。” 凤眠抿唇听着,平声开口道:“所以她是想用火炮来换取自由身?” 璇玑听到这话,立刻忍不住拔高声音道:“没错!你们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帮还不行嘛!但等顺利制造出了正经规格的大炮,我就做那劳什子侧妃了,我要留在大周,你别想强行捉我回去。” 在听到这话后,凤眠的神色终于有所波动,紧紧地皱起眉头。 “放你自由可以,但你身为显国公府嫡女,却要留在大周?” 璇玑放下手里的鸡腿,神色认真,“有何不可?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她,我是璇玑没错,但不姓曲!” 凤眠神色莫名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低缓,“可你是东楚的神女,尽管宸王妃的女儿冒名顶替了这个身份,可如今陛下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让狼子野心的皇子起意,方才一直没有澄清。 “那又怎么样,是神女就得一辈子留在东楚么?驴大爷还是北秦的神女呢,将来不也照样会回大周。” “你就那么想离开东楚?” “那当然了,姑奶奶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璇玑撇了撇嘴,语气满是抗拒与不配合,“眠子哥,我劝你善良,千万不要逼我。” “驴大爷急了连北秦皇帝都敢砍,你要是也这样,我就先把你的钦天监给炸了!” 凤眠抿唇不语,目光晦涩复杂地打量璇玑,狭长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见他一直不说话,云苓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沉声开口。 “国师,这件事你没得选,我之所以同意让她为东楚造火炮,是为了给你们的交易一个交代,给大周和东楚两国之间的盟谊一个交代。” “但你要知道,璇玑如今在大周皇宫中,就算她不帮东楚研制火炮,只要不想回去,没人能从我们手下强行带走她。” 在这件事上,云苓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哪怕璇玑总是熊的让她想胖揍一顿,但自家孩子,该护着还是要护着的。 璇玑看着云苓,差点忍不住就要眼泪汪汪了,就知道姑奶奶还是疼她的。 闻言,凤眠认真地打量了云苓两眼,半晌后垂眸低声道:“我的确是没得选择。” 在得知璇玑会永远留在大周的那一刻,尽管他心中有着莫名的堵塞与不情愿,但在东楚大局之下,他仍是答应了。 “但我要求此事必须在五个月内有结果,超过这个期限,东楚那边即使有皇帝帮忙打掩护,也很容易露馅。倘若五个月内未能达成条件,她还是必须随我回东楚。” 璇玑眉飞色舞,信誓旦旦道:“好,没问题!别说五个月了,三个月就差不多能搞定前期研发,然后顺利投入生产!” 凤眠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自信模样,抿唇挪开视线。 罢了,他真是魔怔了。 云苓也没有再反对,毕竟凤眠提出的诉求很合理。 萧壁城这才终于又展露出一丝笑容,“既然如此,我们进一步来商谈下合作细节如何?正经火炮的研制要耗费不少人力,这钱理当由你们自己出。” 凤眠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制造此物斥资巨大,根据早前的经历来看,起码要投入数十万两白银。关于这部分银钱,还需待我书信一封给太子和皇上,届时再派使团送到大周。” 萧壁城笑道:“没事,这部分钱大周可以先替你们垫着。” “多谢殿下。” “但是要收利息,每借十万两银子,一个月利息一千两。” 凤眠:“……” 第 492 章 土豆发电灯 对于东楚来说,这点毛毛雨不算得什么。 但凤眠的神色忍不住有些一言难尽,毕竟一千两银子这么高的利息,通常只有黑钱庄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萧壁城倒是神色如常,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要求离谱。 东楚是只大肥羊,他就是想轻轻薅几根羊毛罢了。 凤眠看了他一眼,语气隐有深意,“在下记住了,多谢殿下施以援手。” 云苓神情微松,转头告诫璇玑道:“从今天开始,我允许你自由出入皇宫,你姐夫会协助你研发火炮,但我有几个要求。” 不等璇玑跳起来欢呼,她一把将对方按在椅子上,语气严厉。 “如果有爆炸相关的实验,不可以在闹市区旁边进行,让他带你去野外军营训练的地方。” “不要暴露你和东楚的关系,在大周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小师妹。” “如果你再惹出什么事来,我就把你送走,随便你去哪里,但不会让你踏进大周半步!”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也知道云苓的话是认真的。首发 这会儿她也终于意识到,三姑奶奶和自己不一样,她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特殊的归属感,真情实意地在乎着这里的一切。 “都记住了!我要是再闯祸,你就把我扫地出门!” 她发誓以后绝对不到处乱搞破坏了,顶多欺负欺负凤眠那只傻鸟…… 云苓见璇玑乖乖把话听进去了,这才缓和下脸色,又忍不住道:“你乖一点,要是表现的好,回头我让人专门给你造个专属实验室。” 璇玑双眼冒出闪闪星光,讨好地笑道:“嘻嘻,还是你对我好。” 为了专属实验室,她拼了! 凤眠看着她洋溢着喜悦的笑脸,神情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暗暗摇了摇头。 这丫头听话的时候,看起来极度乖巧无害,可一旦折腾起来,那就是西洋人口中的恶魔撒旦。 云苓绷着神经暗中观察了几天,确定对方是真的变乖了,方才松懈下来。 东宫的房顶也终于修好了。 东宫离长宁宫不算太远,二人偶得空闲,便时常过去看看孩子,顺便坐坐。 太上皇寻了个空闲的上午,把云苓叫过去,对之前几个月的太子妃升职培训进行了考察。 云苓记忆力非凡,掏出老王定制的笔记本复习了小半个时辰,考试便顺利通过了。 “南唐解除锁国了。” 云苓神色欣喜地道:“是不是胧夜那边有消息了。” 南唐百姓大为震惊,那位近几年来颇受皇帝青睐,百姓也拥护声颇高的七皇子,竟然是个女人! 真相一出,举国哗然。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所有人都认为七皇子破除了苗疆妖术,救治皇帝恢复清明,让南唐百姓们从苦海中脱离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很快就会下发圣旨,立七皇子为太子。 岂料立太子的诏书未下,倒是多了一位胧夜公主! “虽然她女扮男装算是犯了欺君之罪,但在民间的声望很高,南唐皇帝无法轻易动她。” 云苓心底的石头这才终于彻底落地,忍不住笑道:“看来很快就能收到老一的回信了。” 璇玑转身将厚重的正殿门关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紧接着她打开箱子,眨巴着大眼睛,献宝似地道:“姑奶奶,姐夫,你们快看!” 萧壁城凑过去,只见那箱子里放着两个圆滚滚的土豆,上面插着铁片般的东西,还有古怪的线缠绕连接在一个奇怪的球状物体上。 而那个透明的球状物体,居然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殿内的昏暗都驱散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发光?” 比蜡烛和煤油灯的光芒都亮,却并没有燃烧起来。 云苓见她居然拿土豆发电搞出了电灯这种东西,一时间也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搞出来的电灯泡?” 璇玑小脸绯红,上面的汗水还没干,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是我这几天特地给你们捣鼓出来的,大姐夫说你们两个经常忙到半夜三更睡觉,这个时代没有电灯,夜里看折子太伤眼睛了,我就想办法做了电灯。” 也是之前闯祸后的赔礼。 萧壁城奇道:“电灯?是苓儿你之前讲过的那种灯么?” 云苓点点头,看着这无比简陋,却又给人带来无限熟悉感的东西,神色动容。 “这个时代没有电线和钨丝,你怎么做到的?” 璇玑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 “电线是我自己做的,这两天找人提纯铜的时候,顺便想办法搞了铜丝做电线,我可是物理学博士,这点东西当然难不倒我啦~上面裹的布我专门涂了天然树胶,已经绝缘了,放心没有安全问题!” 说起这些实验和小发明,璇玑语气高扬,满眼都是星光。 “这个玻璃罩在东楚那边很常见,跟西洋人往来贸易的时候,经常会有玻璃制品,这次给大周的贺礼中也有很多,我就找了个合适的壳子,想办法抽掉空气后做成了灯泡。” 这个时代,东方有着烧制瓷器的技术,世界另一侧的国度中,玻璃制造工艺也同样发达。 “里面发光的是竹炭丝,这个时代没有钨合金,只能用这个代替啦~不过也足够用了!” 历史上爱迪生发明灯泡时,最早用的就是碳丝灯。 璇玑解释完,忍不住睁大双眼,露出一副渴盼夸奖的神色。 “用土豆来发电很方便,在坏掉之前拿来做菜吃掉,也不会造成浪费,以后你们每天晚上都能看得清啦!” 云苓闻言,嘴角情不自禁地带上笑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微微发热的玻璃罩。 在23世纪,利用土豆发电来点亮电灯,本是再常见不过的小实验。 可放到这个时代,却让璇玑一个物理天才足足倒腾了四五天的功夫,制造出所有的元件,想必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云苓看向璇玑,心中一时感慨。 这妮子熊起来的时候,她恨不得打断对方的疼,可懂事起来的时候,又让她感觉像老母亲一样欣慰。 第 493 章 胧夜来信 云苓拍了拍璇玑的脑袋瓜,笑着夸赞道:“干的不错,奖励你炸鸡小蛋糕。” 璇玑舔了舔嘴唇,眉眼上扬地道:“那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没问题。” 得到答复,璇玑高兴的能晃起尾巴,“好耶!” 除了爆炸和做实验以外,她平生最爱的第三件事就是吃零食。 云苓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自打她之前在寿宴上给太上皇做过一次蛋糕后,现在御膳房的厨子基本人人都掌握了打发蛋白霜这项技能,更是练就出了一双壮硕的麒麟臂。 云苓更是每天下午茶不断,闲暇时候也会亲自动手下厨。 其实御厨的手艺并不比云苓差,但璇玑执着地认为云苓做出来的食物,总是比御膳房的饭菜更好吃。 大抵是因为里面有她上辈子熟悉的,所谓家的味道。 萧壁城在一旁摆弄了那新奇玩意儿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地询问,“原来这东西就是电灯,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何两个普普通通的土豆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从前云苓跟他描述起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驰神往,却无法想象。 而今亲眼看到这样的神奇物件出现在眼前,感觉便又全然不同了,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新奇不已。 璇玑立刻举起小手,回答道:“因为土豆里面有酸性物质,可以和锌与铜发生化学反应,当电子从一端流向另一端时,就能释放电能啦!” 云苓也笑盈盈地开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从土豆发电原理说到灯泡元件的制作,将每个步骤解释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知识对于古人来讲等同于天书,不过萧壁城本就聪颖,之前又在云苓那里解除了不少古怪的知识,一番解释下来竟也勉强听懂了。 璇玑拍拍一马平川的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云苓微微弯唇,笑问她,“净捣鼓这些东西,你的大炮研发进度怎么样了?” “嘿嘿,放心吧!关于大炮的图纸,我在东楚的时候不知道绘制过多少版本,我都记在脑子里呢,早已经画好交给姐夫他们了,只等着铁匠们把东西造出来就成!” 璇玑眼睫忽闪了几下,总觉得姑奶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几息后,云苓的态度忽然变得格外温柔,让璇玑背后发毛。 “既然你闲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做件事吧。如今清懿书院正在改建中,但是原址温泉山庄在城外的山半腰上,石料木材的运输很费时费力,也耽搁工人们做活的进度。” “你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缩短他们的工期,争取能在一个半月内完工,这样我到时候便能赶在九月初正式开学了。” 这会儿是七月上旬,清懿书院的改造进度才勉强完成了一半,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九月初怕是来不及。 璇玑:“……” 她就说云苓的眼神怎么突然这么温柔了,感情是想压榨她这个童工。 不过为了拥有一个私人实验室,她决定拼了,大不了这个暑假不过了! 璇玑用力点头,信誓旦旦地道:“没问题!这些都可以靠滑轮组来解决,回头我用动滑轮和定滑轮组装几个简单机械,虽然比不得起重机和升降机那么厉害,解决建材运输问题是绰绰有余了!” 云苓听这小妮子口吻轻松,就知道清懿书院的事一定没问题了,不由得眉眼微扬地一笑。 “那就交给你了,我的天才小博士。” 璇玑紧绷起小脸,立正站直敬礼,脆生生地道:“yessir!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说完,便转身半踏着正步走了。 旁边的萧壁城听得一脸迷茫问号,“椰丝儿?什么椰丝儿?” 云苓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清清嗓子解释道:“那是西洋话,意思是,好的长官。” “话说回来,东楚皇室都学西洋文的,以后咱们大周想跟海对岸的国度往来贸易,也得让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学这些才行。” 早晚让那群学生感受一下被英语四六级和专八支配的恐惧。 萧壁城点点头,的确是这个理。 就连凤眠那个小道士,也是懂西洋文的。 每次东楚使臣眼里透出优越和略显轻蔑的目光时,萧壁城都觉得他们大周人在对方眼里,宛如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狗。 云苓把童工璇玑安排出去以后,便继续着手完善起了书院教材的编写。 萧壁城抬眼问道:“今晚怎么忽然进宫来了,是有何事?” 公子幽不太喜欢在宫里拘着,他有的是钱,平常基本都在外面到处浪,若没别的事,到了每三天一次施针祛寒毒的时候,才会进宫。 已是盛夏,公子幽还穿着春衫,他晃了晃手里的信封,神色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方才阁内收到胧夜给你的信件了,我这才急急忙忙地进宫来找你们!” 胧夜在即将恢复公主身份的时候,便立刻给云苓写了信,如今南唐动荡的消息在大周传开来,信件也随着一同抵达了。 云苓眼角眉梢染上喜色,立刻从公子幽手中接过信件,上面印着一个残月的图案,正是胧夜在组织内的身份标识。 信封完好无损,公子幽很有分寸地没有擅自拆封,云苓刚撕开纸袋,两颗脑袋便立马好奇地凑了过来。 “三三,见字如面。” “我在南唐的身份和经历,想必听雪阁已经告诉了你,便不再赘述。” “我目前很安全,你和二驴不必担心,陨石让我的精神力重新增长,没人能对我造成性命威胁。” “这次匆忙给你写信,是有要事交代。南唐皇帝已知我为女儿身,意图恢复我的公主身份,并利用和亲手段把我远嫁他国,以免动摇皇权的统治。” “南唐正在谋划报复苗疆,看上了大周的鸟铳想与你们合作,并把我送给你夫君做小。” 第 494 章 千金一掷为红颜 “过阵子使臣将会造访大周,若提起此事,你们直接拒绝便是。” “使臣必然不会轻言放弃,若大周有其他皇子可与我做合作假成婚,可以细细商谈交换筹码。” “如若此计不成,我便想办法,看看能否诈死离开南唐前去寻你。余下之事,待你我会面后再一一详述。” 信件内容是胧夜一贯的风格,简练利落,只交代重点。 但就是这么短短几行字,却让云苓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全都猛然变了脸色。 “什么???” 公子幽陡然拔高的声音几乎震掉屋顶瓦片,睁大眼睛死死瞪着萧壁城。 “他们居然想把胧夜嫁给你做小!” 萧壁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铁青着脸冷道:“荒谬!我才不会娶什么和亲公主呢!” 这挨千刀的南唐,要是真敢这么做,他们连鸟铳长什么样都别想看到。 云苓皱眉揉了揉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嫌弃地把公子幽推开。 公子幽眼神焦急地道:“胧儿要来寻你,看来她不想待在南唐。” 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南唐那样严苛压迫女子的国家,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想留在那里。 萧壁城抿唇道:“不管她想不想,今后都不能留在南唐,否则不知何时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听雪阁的初代阁主便是个例子。” 胧夜的事迹传开后在南唐民间引起巨大轰动,如今开始有许多女子对朝廷进行反抗,南唐女子的地位也悄然间开始发生改变。 她之前是皇帝的爱子,这会儿则已经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云苓倒是反应冷静,迅速将胧夜的情况分析了一番。 她当然是不会想嫁给萧壁城的,所以才询问大周皇室中,是否有能够合作假成婚的适龄皇子。 倘若不成,她就要想办法诈死离开了。 但诈死是最坏的打算,一旦这样做,月胧夜的存在便会被抹去,同样也会引来民间对皇室的猜疑和激愤。 百姓们会质疑南唐皇室对立下大功的七公主痛下杀手,不仅会引起动乱,还会让她的母族被皇室迁怒。 萧壁城眼神沉沉地道:“假成婚的人选,大哥虽性子温良,但他与容婵还未正式和离,对方不久后也即将生产,不适合作为人选。” 云苓也微皱眉道:“御之也不行,哪有一个皇子娶两国公主的道理,至于五弟就更别提了。” 他还在为了求娶梓桃而努力呢,早前更是向良妃坚决表示,这辈子只会娶梓桃一个。 萧壁城紧紧拧起眉头,剩下的就只有他跟六皇子了。 胧夜也算的上是自己人,假结婚的人选,他显然比六皇子更合适,可不管什么原因,他都实在难以接受。 萧壁城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忍不住道:“若是让六弟来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丽母妃也能理解,只是六弟年纪尚小……” 听到这里,脸色发青了许久的公子幽,终于忍不住再次拔高声音。 “不!我不答应!!我不能理解!!!” 得知这个消息后,公子幽几乎是崩溃的。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盘算了许久今后怎么把喜欢的人追到手,结果突然告诉他,胧夜要嫁给别人了? 哪怕是假成婚,光是想一想,公子幽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云苓揉了揉额角,“你别嚎了,我这房顶才修好没两天,再被你一嗓子震塌了怎么办。” 她心底也知道,萧壁城是那个最好的人选,而且三人之间是完全信任彼此的。 但无论是胧夜还是萧壁城和她,都不想整这么一出。 不管萧壁城出于什么情况娶了侧妃,到时候大周朝廷又要蠢蠢欲动没个消停了。 云苓微叹了口气,“这南唐皇帝还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如果大周最后不同意,他一定会把胧夜送去北秦或者东楚和亲,毕竟把胧夜送走才是他最终目的。”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公子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几点,心头愈发绝望,忍不住疾病乱投医地一把抓住云苓的袖子。 霎时间他两眼泪汪汪,神情伤心欲绝。 “好姐姐!你快替我想想办法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啊,那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萧壁城黑着脸,恼火地把公子幽拎起来扔到旁边的椅子上。 “别动手动脚的!” 说话归说话,好好的扒拉他媳妇儿干嘛。 云苓立于一侧,看着桌上的信纸陷入深思,“和亲公主只能嫁给皇室之人么?” 萧壁城拧眉点头,“历来如此,若不做皇帝的妃子,那便是当皇子妃,再不济也得是个王妃。” 云苓听到这话神色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公子幽,“倘若是异姓王爷呢?” 萧壁城愣了一下,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指了指公子幽,“你是说,让父皇给他封个异姓王爷?” 公子幽原本瘫在椅子上,神色绝望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升天,听到这话后立刻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对……对对!这是个好法子,南唐若要和亲的话,我来顶上便是!” 云苓提醒道:“只是异姓王爷从来不会轻易封赏,你得师出有名才行,否则就算父皇下了谕旨,朝廷也会持有微词。” “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幽忍不住皱眉焦急起来,他也知道唯有立下天大的功劳,天子才能破格赐封异姓王爷。 可他既不像云苓那样精通医术,也不像小不点那样有造火炮的本事。 他除了有钱以外一无是处,听雪阁阁主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在世人眼中。 萧壁城沉思几息,沉声道:“我有个办法,你不如捐官。” 所谓的捐官,便是朝廷为了弥补财政困难,允许百姓捐纳钱物,以此换取爵位与官职的一种方式。 早年大周便制定过相关条令,只是捐官极易滋生贪污之事,后来这道条令就被昭仁帝勒令停止了。 “虽然条令已经失效,但只要你捐得够多,朝堂上的悠悠众口便让我来替你堵住。” 萧壁城敢拿自己的肤色发誓,这回他千真万确不是在坑公子幽的钱。 “好,我捐!” 公子幽听到这话,眼底终于升起希冀,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只要能换得爵位,我可以给大周捐一座金矿!” 听到这话,云苓夫妇深深地震惊了,“什么,你还有座金矿?” 【作者君:公子幽虽然菜,但是有钞能力】 第 495 章 昭仁帝的反对 萧壁城倒没想过要公子幽倾家荡产,但捐官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而想靠捐官的方式获得爵位并不容易。 公子幽捐的越多,这事就越容易办成,却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一座金矿! 他紧紧皱起眉头,脸上没有半分喜悦,“你的金矿是从哪儿来的?” 自古以来,任何矿洞的归属权都在于朝廷,其他人私自开采都是违反律法,会有杀头之罪的。 公子幽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先祖听雪当年不是被开国皇帝封了公侯么,后来先祖与皇室决裂,对方就以分配封地为由,把先祖赶去了偏远的寒苦之地。” “那处封地就在南唐与大周的交界处,后人无意间在封地中发现了两座金矿和两座银矿,这也是后来听雪阁为很能在百年间迅速壮大,势力遍布九州的原因。” 以目前听雪阁账目上的银子数量来看,捐官倒是勉强足够。 可整个听雪阁还需要生意运作,他总不能把整个阁内上下都掏空,只能是动封地里的金矿了。 而且除了做生意,他还得给底下的人发月例呢。 萧壁城神色微妙,在南唐眼皮子底下偷挖人家的矿,多少有些嚣张了。 这钱拿起来烫手。首发 眼看夫妻俩人都不吭声了,公子幽的身体紧绷起来,连忙开口解释,“你们只管放心便是,那几座矿洞已经陆续开采许多年了,从来没被发现过,安全的很!” 由于在两国交界处,又偏僻寒苦,远离官道,平时荒无人烟的,连飞鸟走兽都少见。 公子幽面色郑重地看着萧壁城,“好兄弟,就求你帮我这一次,别说钱了,把命抵给你们都行!” 他也知道这事难做,就算愿意捐一座金矿,大周未必就肯同意,毕竟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可不这么做的话,胧夜的假成婚对象估计就要换成他的玉和表弟了。 萧壁城斟酌了片刻,也沉声道:“我会尽力为之。” 此事不易办,在面对朝堂压力前,他得先把昭仁帝说服了才行。 * 夜渐深,萧壁城亲自去了一趟养心殿。 听他将来意说明后,昭仁帝眉头打成好个几个结,想也不想地挥手拒绝。 “不行不行,这简直是胡闹!你以为封王是儿戏,谁有钱想封就封?” 大周在皇子封王事宜上,充分吸取前朝内乱的教训,决不滥封爵位。 哪怕是五皇子到了弱冠之年,也因早年的事情迟迟没有被封王,他要真是个风流草包,一辈子当个皇子都有可能。 异姓王爷的授封就更加苛刻了,因为一旦有了爵位,对方的子嗣便有了袭承爵位的资格。 这很可能意味着一个世家的崛起,当权者自然要慎重考虑。 温怀瑜的祖父跟着太上皇打了一辈子仗,直系血脉的男儿全都战死在沙场上,为了扶持温家旁系,她祖父才会在活着时就被封为东阳王,并且拥有封地。 萧壁城试图力争,“父皇……” 不等说完,昭仁帝直接沉着脸打断他,有些生气地问:“老三,你知道何人才有资格被封做异姓王么?” 萧壁城抿了抿唇,老实回答:“儿臣知道,要么追封先贤,要么外戚获封,要么功臣封赏。” 追封先贤,封的是被记在史书上面的已逝大人物。 外戚获封,要求受封者与皇帝有血缘关系,也仅是虚封。 功臣封赏,封的则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名将,且大多只在死后追封。 三个条件里,公子幽勉强符合第二种条件,奈何丽嫔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丽嫔”,昭仁帝虽然与公子幽是姨甥关系,但这关系并不能公之于众。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儿臣心里自然都清楚这些,所以才提议让公子幽用捐官的方式封王。儿臣也知道,您是当初亲自废除捐官条令的人,不能主动发起此事,所以儿臣会作为举荐人来提议。” 听到这话,昭仁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怒色压都压不住,“还心里清楚呢,朕看你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还捐官,亲自举荐?亏你想的出来!” “知不知道你跟云苓那丫头大肆兴办书院,朝中上下心里早有不满,都知道你们打着培养心腹势力的念头,想方设法地要给你们使绊子呢?” “这么紧要的关头,你还有胆子搞出卖官鬻爵这种事来,赶着趟地送把柄呢!” 昭仁帝简直气个半死,所谓的捐官,说白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合法贪污受贿。 早些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大周刚结束战火纷飞的岁月,因国库囊中羞涩,万不得已才开放了捐官的途径,以充盈国库。 那个时候,只要给朝廷缴纳足够多的银子或者粮食,就连流氓强盗都能捞个官当。 但与此而来的,便是种种官匪勾结,贪污腐败和鱼肉百姓等一系列严重的问题。 为了解决捐官条令的后遗症,太上皇半生都在为此奔波辛劳,昭仁帝做太子的时候也苦不堪言。 季淑妃的母族季家便是其中典型,在后来的动荡中被昭仁帝所清洗掉。 自那以后,他就正式废除了捐官条令,并且不打算再开放,勒令朝廷引以为戒。 昭仁帝冷冷地看着萧壁城,“你若敢卖官鬻爵,朝堂上那群老东西就敢戳你的脊梁骨,指控你们夫妻为了扶持私人势力,公然行贪污受贿之事,朕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萧壁城沉默了一瞬,他敢提出让公子幽捐官,刚才所说的种种,当然已经在心里衡量考虑过了。 “父皇息怒,儿臣敢说出口,自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早年捐官的人多为谋求地位权力,做的也都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事。” “可公子幽不一样,不论图书馆还是清懿书院,他都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一旦百姓知晓,就明白他做的是实打实利好百姓的事,儿臣举荐这样的人封王,何惧朝堂上那几张嘴?” “他们再怎么诘责攻击儿臣,儿臣有大周民心所向,便立于不败之地。” 昭仁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火气虽小了些,但还是没有松口。 “为什么一定要封他为王,让老六娶南唐公主不也一样?和亲公主虽不能休弃,可等个两三年,让她称病死遁,换个身份再出现不就行了,何必自找麻烦。” 公子幽虽喊他一声姨父,可当爹的肯定是为儿子着想。 明明换个办法就可以解决的事,老三干嘛非给自己找麻烦,是嫌太子做的太舒坦了吗? 萧壁城知道昭仁帝没有那么抵触了,也随之缓和了神色。 “父皇便当儿臣此举是仗义重友吧。” 平心而论,他和云苓是拿公子幽当友人看待的。 双方有着“过命”的交情,公子幽又那么信任他们么,萧壁城是愿意替他走这一段荆棘路的。 第 496 章 财神爷金富贵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眉间仍有难色。 “可公子幽不仅是南唐人,还是听雪阁的阁主,他与南唐皇室有着血海深仇。倘若哪天被南唐知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坏了两国的交情?” 如果南唐知道他们不仅和听雪阁有钱权交易,还偷偷挖他们的金矿,这不得生撕了他们。 虽说南唐现在肯定打不过大周,但他们可是邻国,离得又那样近,但凡生点龃龉,边境就别想安生了。 萧壁城温声道:“父皇不必担忧,大周今非昔比,现在该是南唐有求于我们了。至于公子幽,我替他置办一个周人的户籍身份便是。” 昭仁帝皱眉,垂头深思了许久,最终仍是没有给萧壁城确切答复。 “让朕再好好想想吧。” 他挥挥手,示意萧壁城退下。 萧壁城见好就收,也不求昭仁帝一下子就能接受这件事,他深知昭仁帝的种种忌惮和顾虑。 “那儿臣便告退了,父皇早些休息,保重龙体要紧。” * 公子幽微松了口气,只要昭仁帝没有一口回绝,就说明这件事是有希望办成的。 云苓思索一番过后,干脆利落地拍板定砖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石头造起来,让京城百姓都知道图书馆和书院能得以建造,是因为有人捐赠了黄金白银数十万两。等势头造起来,公子幽的名声传开了,父皇亲眼见过后便能安心了。” 再顺势而为举荐公子幽,也就师出有名,顺理成章了。 萧壁城看向身侧的公子幽,“不错,只是这样你就不能用现在这个名字了,必须换一身名号。” 南唐皇室和听雪阁的渊源那么深,保不齐知道听雪阁的秘密,用他本来的名字太危险了。 公子幽叹道:“我不在意,若能有个清白正经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世间,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萧壁城点点头,沉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说到做到,不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让父皇松口。” 公子幽闻言,不由得起身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再三感谢。 “两位大恩,幽不胜感激,必定结草衔环以为报。” 云苓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这么煞有介事的,你与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这些倒显得生分。” 听她这么说,公子幽心中即感激又愧疚。 云苓夫妻二人前后两次帮他的忙,都不是金银能轻易报答的。 治疗寒毒暂且不论,光说这次胧夜的事,夫妻二人本就没有帮他的义务。 萧壁城根本不用担心会被迫迎娶和亲公主,云苓在替丽嫔治疗寒毒,只要她开口,六皇子绝对会无条件答应帮这个忙。 而胧夜只需要一个假成婚的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夫妻俩折腾这么一大圈,明知困难重重会引发许多弊端,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说到底成全的是他的私心。 听雪阁内,几个红令弟子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银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哀嚎道:“不是吧公子,那可是一座金矿啊,你竟然就要这样拱手让出去?” 偌大一座金矿,说捐就捐? 银面想了想,感觉心都被剜掉了一半,不住地流血。 公子幽没好气地冷眼瞪他,“不然呢,难道你有办法解决这事?” 银面声音弱了下去,小声地道:“我怎么觉,那两口子迟早把咱们听雪阁掏空……” 而且月胧夜对公子幽又没想法,万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办? 听了这话,蔷薇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能不能有点眼见,当真以为太子夫妇多惦记听雪阁那点钱呢,你难道不知大周和东楚的军火交易么?” 大周这会儿看着是不怎么富裕,可之后就难说了。 不管是鸟铳还是火炮,都只有云苓这边的人能造出来,这在九州大陆中就是完全的垄断。 北秦必然也会有所交易,南唐更是迫不及待想赶着上来送钱送女人了。 灵素不像银面那么单纯,思索了一番也道:“用金矿换个爵位,怎么看都是阁主赚了。” 蔷薇悠悠道:“是阁主运气好,赶上了太子妃正需要用钱的时候,否则你想拿钱卖人情,人家还未必愿意领情呢。” 较真的说,那夫妻俩兜里的银子可一点都不少,只是他们图谋的东西太大了,所以显得怎么都不够花。 但即便没有公子幽,云苓的图书馆晚个一年半载照样建的出来,可没了云苓夫妇,公子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娶月胧夜。 除了大周,再无任何一国的皇室肯同意拿钱换爵位。 银面听完之后,明白了道理也不再持有微词,只是心痛的感觉一时半会儿还消退不了。 * 另一边,云苓和萧壁城决定了要帮忙后,便分头谋划布局起来。 萧壁城动用私下关系,在户部给公子幽伪造了一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户籍身份,并详细地编写了完整的行商经历。 很快,一个叫做“金富贵”的商人开始在京城中广为人知。 据说这位年纪轻轻的富商,乃是老字号通宝钱庄的继承人,一个天生的商业奇才,生意遍布诸国与五湖四海。 只是他身患绝症,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太子妃所治愈,随后为了报恩,加之感动于太子夫妇的爱民之心,遂无偿捐献了数十万两白银帮助建造京城图书院。 如今听说太子妃还要修建书院,更是愿意捐出大半家财,将数百万两黄金用于资助贫寒学子读书科考。 此消息一经传开来,京中沸沸扬扬,大大小小的茶馆也议论不止。 无人不称金富贵仗义仁善,简直是财神爷转世下凡! 京中学子们之前有多感激太子夫妇修建书院,如今就有多感激金富贵慷慨解囊。 不少人把这位财神爷夸出了花来,甚至民间私下有人称其为“金王爷”以表敬意。 这“金王爷”的称呼,自然是云苓的计谋手段。 她这会儿故意让人带节奏,一来为了试探民间与朝堂的反应,二来便是想潜移默化地让百姓接受这个称呼。 第 497 章 金王爷 引导完民间的舆论风向,萧壁城又私下找到了福公公,盼着他能在昭仁帝身边多吹吹耳边风。 如今太上皇已经不管朝政之事,最能劝得动昭仁帝的便属福公公了。 他和云苓在民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昭仁帝生气或者阻止,很显然对方也在暗暗关注着风向。 在昭仁帝摇摆不定的时候,让福公公来推一推他心里的天平,这事儿十有八九便能成。 养心殿中,昭仁帝的确一直在注意着民间的动向,心底也清楚那都是云苓夫妇搞出来的鬼。 他皱着眉头,面有愁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老三两口子是坚持要这么做啊。” 他还没松口答应呢,这夫妻俩就开始先给公子幽铺路了。 平心而论,昭仁帝不拒绝私下与听雪阁有所往来,但在明面上和对方扯上关系,哪怕是个伪造的身份,他也还是不太愿意。 至于那座金矿,虽然诱人,昭仁帝却并没有那么想要。 大周已经不是当初那副残破不堪的模样了,穷归穷,但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没必要再走捐官那条路。 福公公想了想,温声道:“依老奴之见,陛下不如就遂了太子殿下他们的愿吧。” “哦?”昭仁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福公公继续道:“老奴是觉得,太子妃这一步棋走出来的效果也还不错,如今百姓们都不抵触‘金王爷’这个称呼呢。您不愿意松口,自然是为孩子们着想,不希望他们承受太多压力与指责。” “可显然太子夫妇并不畏惧朝堂的反应,太子妃素来又是个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的人,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们放手去做,这样一来倒能迅速立威,震慑住朝臣。” 福公公笑吟吟地看着昭仁帝,他跟在对方身边这么多年了,对于昭仁帝的脾性与习惯都了如指掌。 作为天子,昭仁帝称得上是明君和仁君,不过还谈不上天资出众,惊才绝艳。 或许是因为前半生都在受世家和氏族的牵制,他的执政手段一向温和保守,习惯规避一切风险,尽可能地不犯错。 但太上皇的手腕却是相当铁血的,这一点,从他当年敢大胆废除储君必须立嫡立长的制度,便可以看得出来。 在这些方面,坦白来讲,福公公觉得太子夫妇的手段比昭仁帝更像太上皇,大胆坚决,甚至可以说是狂野。 听到这些话,昭仁帝沉默了一会儿。 福公公再次添柴加火,“更何况以咱们大周目前的实力,就算是南唐那座金矿也是能吞的下的。太上皇他老人家以前不是常将富贵险中求这句话挂在嘴边么,道理是一样的。” 听他提起太上皇,昭仁帝的脸色有些微妙,不由得换位思考了一下。 随后他发现,如果换成是太上皇的话,定会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此事,还极有可能趁机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别看那老头儿年纪大了不爱洗澡,整天只会嚷嚷着要多吃几块糖。 对方年轻的时候,可是十足的野心家与冒险家,整座江山都是他从险中求来的。 吞南唐一座金矿算的了什么,太上皇还是个小兵卒的时候,就曾亲手斩杀了不仁不义的将领和其心腹,然后以雷霆手段取而代之。 思及此,昭仁帝长叹一声,心底不由得有几分羞愧,自己全然没能继承到父亲年轻时的风采。 倒是老三那孩子,跟云苓混久了,什么事都敢说敢做了。 “你说得对,是朕顾虑太多了,做事太畏畏缩缩。” 但凡他硬气点,封李两家也不至于嚣张到这个份儿上,连一个丞相嫡女都敢当街欺负瑞王。 福公公微微一笑,心思玲珑地替他维护尊严,“您也是为了太子夫妇着想。” 最终,昭仁帝颔首道:“既如此,你就去替朕带个话吧,告诉老三夫妇,公子幽封王这件事朕答应了。” 福公公笑着点头,很快将消息带到了东宫。 得知昭仁帝点头同意了此事,公子幽几乎惊喜幸福的快要昏过去。 “从今往后,我金富贵便是大周名正言顺的王爵了!” 一个南唐人,在大周被封王,这事换旁人来想都不敢想。 公子幽激动地握住萧壁城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好兄弟,多亏你想出这个好法子来,无异于又救了一次我的性命啊!”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胧夜嫁给别人,可不就是等同于杀了他么。 “好嘞没问题!”公子幽眉飞色舞,简直乐开了花。 行走世间要用另一个名号,当时云苓建议他,最好起一个跟真实身份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名字,尽可能地让人联想不到。 公子幽想了想,便为自己取了“金富贵”这个名字。 十分的贴切,却又掩人耳目,毕竟绝对没人会把这个名字和听雪阁的阁主联系到一起去。 接下来,他的好好筹备一下迎娶胧夜的事了! 一切尘埃落定,萧壁城很快就在朝堂上举荐发起了这件事。 昭仁帝假意思索一番后,选择了点头同意,并为公子幽赐了王府。 立下诏书的那一刻,大周京城中便多了一位金王爷。 而朝堂上也意料之中地吵作了一团,光是才一天过去,昭仁帝就收到了七八本弹劾萧壁城的折子。 第 498 章 毕生绝学撞柱 不止是递折子弹劾,连上朝的时候都在不停地吵这件事,弄的其他议事完全没法进行。 有人认为捐官条令已废,不该重新恢复,否则会起到不好的反面效果。 有的人阴阳怪气,暗指萧壁城用不光彩的手段培养扶植自己的势力。 有的人则更加直白,干脆直指萧壁城卖官鬻爵,怀疑他用行贿的手段敛财。 看着跟菜市场有一拼的金銮殿,福公公用询问的眼神看昭仁帝,“陛下,这……” “无妨,让他们慢慢吵吧。” 昭仁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的人闹,甚至还趁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 可能因为反对指责的不是他,昭仁帝目前感觉良好,没有以往那种一肚子闷火,面上还要假装沉稳的憋屈感。 他瞥了眼萧壁城,倒是想看看老三这孩子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昭仁帝压低声音道:“瞧瞧,他非要那么做,朕可是提醒过他的,不听老人言,这下头疼了吧?” 福公公眼神古怪地看了眼昭仁帝,总觉得在对方的语气中听到了几丝幸灾乐祸。首发 是他的错觉么,明明之前陛下表现的还挺担心太子来着。 金銮殿里反对的人中,声音最大的要数李右相,他振振有词地开口。 “赏赐义士的办法有很多种,太子殿下为何偏偏要提议封金富贵为王?” 因着对清懿书院的忌惮,他老早就想做点什么了,这下可好,萧壁城竟自个儿端着把柄撞上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上朝这么多年了,心底清楚萧壁城的脾性与弱点,虽然打仗厉害,口才却不见的有多好。 沉默,寡言,冰冷,不善言辞,做事过于正直而不懂得迂回,他想拿捏这样的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右相心底冷笑,继续发难道:“要知道,捐官自古以来就是可以和贪污受贿划上等号的,太子殿下如此不爱惜羽毛,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那金富贵是不是还单独许了殿下什么好处?” “还请太子殿下解释一番,为何要重启捐官条令?” 这话说的大胆,等于是明明白白地质疑萧壁城受贿了。 萧壁城瞥了他一眼,面上波澜不惊地回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李右相一怔,其他大臣也都懵了下。 萧壁城继续不急不缓地道:“封赏义士的方式有很多,我明知捐官容易被怀疑贪污受贿,为何还非要提议封金富贵为王呢,难道我是个傻子么?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他绕了一圈,又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李右相。 李右相抖了抖嘴角,要是换做别人,此刻也不好开口直言萧壁城受贿,但他却和旁人不一样。 “老臣斗胆直言,太子殿下怕是从金富贵那里得了其他好处,方才提议要为他封王立府!” 萧壁城的神色还是半点没变,“我若是想贪图好处,为何不私下偷偷的做,非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怀疑我,难道我把诸位都当傻子么?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 李右相这次开始脸黑了,甚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搞不懂萧壁城这胡搅蛮缠的功夫是哪儿学来的? 不等李右相说话,萧壁城再次长叹了口气。 “唉,我不过是看民间对金公子百般赞誉,贫寒学子更是对他感恩戴德,见百姓们都称他为财神金王爷,这才顺应民意而为之罢了。” “何况金富贵有钱,之前他捐钱建图书馆的时候,可是什么封赏都没要,甚至不愿透露姓名给天下人,只想默默做好事。” “如今他又要捐钱建书院,那可是大功德一件,我一人独占了百姓的美誉之词心下也过意不去,又听百姓这般称呼他,才会临时起意。” 朝臣闻言神色莫名,他们早前的确不知道修建图书院的钱从哪里来的,还暗自猜测过是不是国库里拨的。 若按照萧壁城所说,金富贵的确不像个意图用钱谋取爵位的人,否则之前怎么不宣扬自己的名声? 李右相见状,皱眉想继续左右舆论风向,“太子殿下此言……” “我此言千真万确。”萧壁城打断他,继续道,“否则我若想谋私利,为何不偷偷的做,非要让右相大人怀疑我受贿呢,难道是我看右相大人头太秃不爽,非要和右相大人过不去么?” 李右相的脸唰地黑成了锅底,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萧壁城那张嘴,他生平最恨别人说自己秃! 萧壁城还不忘灵魂发问,“右相大人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 放屁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而且他回答了也跟没回答一样啊! 李右相气的说不出话来。 趁此,萧壁城再次徐徐开口,这次神色认真了几分。 “金公子虽是以捐官谋利,可他与那些鱼肉百姓的人不一样。以往那些捐官的人,在花费了巨额金银买到官职后,为了迅速收回这部分银钱,往往会选择搜刮民脂民膏。” “可金公子却是先做了好事的,图书馆和书院就在那里,看得见也摸得着,如今百姓既然称呼他一声金王爷,朝廷不如做个顺手人情,也好成全百姓们的一桩美谈,反正也是虚封一个职位罢了。” 他这番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实际上也有官员认为拿一个爵位换千万两黄金很划得来。 只是碍于捐官是个敏感话题,李右相又带头反对,这才不好开口支持罢了。 李右相微微沉了脸,给了礼部尚书一个示意的眼神。 礼部尚书会意,立刻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的话有道理,可要以大局为重啊,一旦再次开了这个先例,必然会引得下面的人蠢蠢欲动,而后滋生出贪污腐败的蛀虫来,给整个朝廷官场带去不良风气!” 萧壁城道:“礼部尚书不用担心,这不是先例而是破例,捐官条令事后仍是作废的。” 礼部尚书仍不死心,试图继续从这个角度带节奏。 “那这岂不是朝令夕改?老夫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见过这般不成体统的事!” 朝令夕改,对于朝廷来讲是十分忌讳的事情。 萧壁城仍旧面色淡定,“这不就让您见识了,说起来您都七十来岁了,活着的时候见一次也不亏。” 礼部尚书震惊:“……?” 这还是以前那个只会拿事实讲道理据理力争的三皇子么! 昭仁帝看了半天好戏,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老三这小子……跟那丫头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礼部尚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抵也见识了萧壁城胡搅蛮缠和装傻充愣的本事已经今非昔比,心一横再次使出了毕生绝学——撞柱。 他以维护朝廷清廉之风为由,再度鬼哭狼嚎地抱着柱子,半是恳求半是威胁昭仁帝,要求一定要惩罚萧壁城。 是的,惩罚萧壁城,而不是让昭仁帝收回成命。 在昭仁帝同意公子幽封王的时候,朝臣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炮火转向了萧壁城。 没人在乎公子幽是否真的称王,他们只是兴奋,逮到了一个拿捏太子的好机会! 云苓在东宫中,很快就得知了礼部尚书要撞柱的消息。 “又是那个老头儿?” 她对礼部尚书有点印象,早前对方也曾撞柱闹事过,直接让她在金銮殿上给撞晕了。 思及此,云苓火速奔往金銮殿。 呔!糟老头子,又来欺负她男人了! 第 500 章 这丫头有两把刷子 被云苓这么一打岔,众人都差点忘了金王爷的事,再度有人提起。 云苓淡淡道:“有了这笔钱,受益的是大周百姓和整个朝廷,这些金子将来可是要投到六部中的。既然诸位都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就回绝了金王爷吧,原本人家就只想默默做点好事,不求回报和留名的,想必很快就会拒了父皇的封赏。” 听到这话,六部官员的神色都开始动摇了,纷纷各自对视。 这钱若是投入到六部中,而不是云苓一个人拿去分配造什么书院,也就意味着有油水可以捞。 那可是千万两黄金啊,从中轻轻刮一层油皮,就能把一个人喂的饱饱的了。 看到这幕,云苓心下冷笑。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她就不信这群人不动心。 刑部老尚书闻言,缓缓开口道:“老臣支持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提议,封金富贵为王爷没什么不可,面上顺应了民意,暗里也充盈了国库,乃是皆大欢喜之事,至于弊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随后他看向云苓,笑盈盈地道:“原本这些年大周各城的牢狱建的就不够多,好些抓捕的强盗流寇都无处关押。旧牢狱又过于老旧,市场发生死囚越狱之事,危害一方百姓,待给刑部拨了银子修建牢狱,想必各地治安会大大好转。” 刑部老尚书是容婵的外祖,如今自然而然也是太子党。 他这番话是实话,却也是在要钱。 萧壁城心领神会地点头,“大人放心,此事父皇定会考虑。” 水至清则无鱼,他和云苓都清楚,这笔钱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尽数用到他们想要用的地方。 官场就是如此,更别提支持他们的容家和刑部老尚书一派,他们夫妻二人更得给对方甜头和利益。 真正高风亮节的人,都在官场之外呢。 这个回答算是给了刑部老尚书许诺,刑部所有官员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纷纷出言支持萧壁城。 其他几部一看,顿时也都意识到其中利害,纷纷转变言辞支持起萧壁城来。 封左相一直在看戏,他如今从不在明面上得罪太子一党,刚才的事情也一直不表态。 而今见局势如此变化,立刻从善如流地道:“老臣也认为太子殿下此举可行。” 随后,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被孤立的李右相,把后者气的半死。 昭仁帝心下松了口气,“既如此这事便尘埃落定了,以后不要再有所争论。” 不得不承认云苓这丫头有两把刷子,不咸不淡几句话就将朝堂上的局势全部逆转。 她很了解人心,一上来就直指要害,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无非是分赃不均罢了。 萧壁城也暗自颔首,太上皇说的没错。 他仗打得多,沙场上待久了为人过于刚正,这官场之中的弯弯绕绕,媳妇儿确实比他更游刃有余。 眼前女子是他妻子,亦是他的良师,他的益友。 朝堂上各部都开始诉说请求,云苓时不时地插话提几句见解,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唯独李右相面色黑沉,神色阴晴不定,刚才闹着要撞柱子的礼部尚书也老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李右相面色黑沉,语气锐利地道:“太子妃娘娘一介女眷,竟也能擅闯金銮殿妄议朝政了!” 他心有不甘,找不到别的理由,就拿此事发难。 却见云苓轻笑一声,“右相大人莫不是忘了,早前父皇破格赐了我清懿二字封号,准许我拿俸禄的事?” 拿俸禄,就意味着云苓身有官职,进出金銮殿合理。 李右相面色微微一变,恍然间想起了这件事。 这夫妻俩一块儿来上朝,那金銮殿还能好好待人吗? 礼部尚书率先垮了脸,这丫头他是真的遭不住啊! 李右相觉得胸口闷痛,咬着牙阴阳怪气地道:“太子妃还真是全心为国为民,能到金銮殿上与众臣议政,也是百年来的第一人了。难怪民间都夸太子妃与众不同,堪称古今一绝的奇女子呢!” 云苓微微一笑,“多谢李右相大人的认可称赞,这都是我应得的。” 李右相:“……” 这辈子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这夫妻俩简直一个赛一个的“无耻”。 第 501 章 人很美心很黑 公子幽封王一事,就这样尘埃落定。 如同所料之中那样,民间对此并无异议,饭后之余闲聊一阵,热度很快就过去了。 即便风波平稳度过,公子幽在感激之余,心底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云苓摆摆手,笑道:“那群老东西还奈何不了我们,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何况胧夜和亲这件事,比起六弟我的确更倾向于让你来。” 毕竟公子幽与胧夜是旧识,又爱慕着对方,甚至为她险些丢过性命,怎么看都比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六皇子更合适。 这话听得公子幽心里有些感动,看来云苓也觉得,他是个成熟稳重又可靠的男人,把胧夜交给他更让人放心。 公子幽整理好情绪,刚想说些“我定会照顾好胧儿”之类的话,便又听得云苓絮絮叨叨地开了口。 “他小小年纪,还没有真正感受过爱情的美好,就要凄惨的成为二婚少年,在相亲市场上大打折扣。我们拿恩情做借口,让六弟牺牲自己的将来给老一开路,这样也不太好。” “你就不一样了,你是自愿的。” 公子幽:“……” 他从云苓的话中意识到一个残酷且扎心的事实,这事儿就算成了,他跟胧夜也只是假成婚,还没有真正地抱得美人归。 为了防止自己将来成为二婚老男人,他得继续努力想办法博得胧夜的芳心。 唉……追妻之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 云苓全然没注意到他半喜半忧的目光,从盒子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他。 “喏,这是给老一的回信,上面已经详细说了我们这边的安排,你让听雪阁把信给她送去吧。” 公子幽回过神来收好信,轻咳一声道:“你在信上跟胧夜说了吧?是我自个儿觉得大周有趣儿,想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帮你们夫妻俩做事儿,好报答救命之恩,所以才捐官求爵的。” 他不想给胧夜压力,让对方知道自己耗费这么大的心血,是刻意为了她。 云苓目光幽幽,面上神色如常,“嗯,我跟她说了,你只是顺手帮她一把。” 可老一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猜不到? “多谢,那你忙着,我要让人好好去布置一下那金王府了。” 金王府的地址是萧壁城亲自选的,离靖王府很近,也就是出门遛弯八百米的距离,这样也方便听雪阁的弟子照料归田居里的奇株草药。 公子幽打定了主意,要趁着这次机会把胧夜留在自己身边,首先第一步便从金王府的安置做起。 毕竟是金子换来的,王府占地面积不算小,格局风水也很不错。 他根据以往搜集到的有关胧夜喜好的消息,又从璇玑小不点那里确认询问了一番,便浩浩荡荡地让工匠把整个金王府按照胧夜最喜欢的样子打造。 萧壁城得知此事后,评价道:“公子幽对你大师姐倒是一腔真情,不管性命还是身家全都交代出去过了,就是不知你大师姐心中怎么想的。” 留情曾这样评价过,如果云苓在身边,她会拥有一往无前的战意和殊死搏斗勇气,因为她知道有对方在,就不必担心性命之忧。 如果胧夜在身边,她会感觉安心与自信,不管接到再难的任务,她们都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完成。 至于璇玑……算了不提也罢。 听了萧壁城的话,云苓轻笑道:“她是我们几个人里最胆小的,当然我说的胆小是指感情方面,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那个胆小。” “她从小早熟,拥有能够读心的能力,明白人性的丑恶与弱点,是我们中对情感最了如指掌的人。所以她的心防很高,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内心远比别人更脆弱,你看情哥傻乎乎的样子,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很难在情爱之事上觉得困扰伤心。” 风小妹身上的过往和情感经历那么虐心,情哥的内心却从来没半点波动,悲伤这种情绪更是想都不要想,根本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面对后悔和心动的北秦皇帝,她只会觉得烦。 说起胧夜,云苓继续轻笑着感慨,“但越是脆弱的内心就越是柔软,公子幽只要轻轻敲开一道裂缝,就能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这道缝很难敲开,不过以我对胧夜的了解嘛……公子幽成功的希望很大。” 公子幽这傻帽大冤种,为了救胧夜导致差点保不住命,这么大的事情都瞒得死死的。 上次给胧夜回信的时候,云苓专程说起了这件事,把他底裤抖漏了个干净。 也算对得起这孩子了。 萧壁城微微挑眉,“没想到你会这么评价她,小不点嘴里的大师姐,跟你所说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云苓抖了抖嘴角,“她怎么说胧夜的?” 萧壁城想了想,小不点对胧夜的描述很抽象。 什么“白雪公主里的坏皇后”、“小红帽里的狼外婆”、“小美人鱼里的女巫”…… 萧壁城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字眼,对于他的疑惑,璇玑给出的解释是:总之不是个好东西就对了。 她在心底找补了一句,跟云苓一样,人很美,心很黑。 但这话打死她也不敢当着萧壁城的面说。 云苓忍俊不禁,“老幺很怕她,跟面对情哥的时候还不太一样,我们几个的关系也不是一开始就很好的。” 那会儿,她们小组是公认的问题小组,据说高层对此评价是:里面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当然,要不是被判定为高度不稳定的危险人物,她们几个也不会被单独拎出来放到一起,从而生出如亲情般的友情。 第 502 章 墨王求助 对云苓小时候的故事,萧壁城一向兴趣浓厚。 “你们当初关系不好?” 云苓想了想道:“是啊……那会儿我沉迷制毒,很喜欢收集各种毒草毒虫的标本放在宿舍里,胧夜会嫌我把房间弄的太难看,一点美感都没有。” 当时她还总把奇奇怪怪的特效药做成食物的模样,大胃王情哥常常意外中招,人竖着回宿舍,然后躺着进急救中心。 “情哥也是,练习古武的时候一进入状态,也不管时间场合拿着剑就开始舞起来了,你知道她剑法有多厉害的,我的标本罐子不知道遭了多少殃!” 现在想起来,她都还有些心痛。 胧夜也一样,她不知道多少东西意外毁在留情剑下。 璇玑年纪小,进组的最晚。 那会儿她们三个人相处的还算和平了,也会一起出动任务,但感情并没有多深厚,璇玑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小妮子当时是个十足的混世魔王,也是因为人格有缺陷,被认定为问题儿童,被丢到她们组里。 留情是暴脾气,惹怒了该揍就揍,但至少璇玑还能有两条腿开溜。首发 可在胧夜面前就溜不掉了,当时的胧夜精神力很强,除了读心术以外,甚至已经能够做到短暂催眠控制半分钟。 她本身也是个外表柔弱但心肠黑的,一点不比留情手软,直接催眠璇玑生吞了三个自制鞭炮。 最后人进了急救中心,还是靠云苓救回来的。 萧壁城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咂舌,“难怪小不点这么听你的话,她可真是能作死啊。” 云苓同样扯了扯嘴角,“我当时救她也别有目的,那丫头有超级大脑,还是天才黑客,我需要她替我入侵高层的数据中心窃取资料。” 要不是因为这一点,她那么“好脾气”的人,早用特效药伺候这泼猴儿了。 璇玑之所以听云苓的话,除了被救过性命以外,也因为对方的东西她不敢轻易碰触。 原也曾想偷偷恶作剧整蛊云苓,但她的随身物品里,很难说是否沾染了奇奇怪怪的毒与特效药。 结果通常都是还没来得及“犯罪”,就先吃了一番苦头。 在璇玑眼里,云苓就是一颗开花的漂亮仙人掌,刺儿上有剧毒那种,在对方面前,她会尽可能选择乖乖听话。 “从急救中心出来以后,那小崽子才算是老实多了,我们四个人开始一起出行任务,革命友谊就这么火速建立起来了。” 她们几个之间,那可是无数次生死之间过命的交情。 就是吧,这个生死之间的次数,大概有一半都是璇玑加入后带来的。 不过也间接促进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说起往事,云苓眼中星光闪烁,萧壁城不由得目光温柔地弯了弯眉眼,暂且撇下公务,耐心地陪着听了一晚上。 * 对于她的来到,金銮殿内的朝臣有些不适应,但谁也不敢说什么。 一上午相安无事,朝中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需要解决,夫妻二人便打算继续筹备书院的事。 待回到东宫,霜梨却前来禀报,说墨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云苓心底猜得到,大概是因为梓桃的事。 前阵子搬入东宫的时候,她便让霜梨去墨王府询问梓桃的答复,只是那边迟迟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是墨王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拦推辞。 见到二人,墨王下意识地起身迎上前来,“三哥,三嫂……” 许久不见,比起做五皇子那会儿,墨王瘦了一些,眉眼间带着疲惫之色,唯独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 云苓问他,“可是为梓桃的事而来的?怎么样,到底是回东宫还是留在墨王府,你们两个商量好了没有?” 她平时虽然忙,对于梓桃和墨王的情况,也有留心关注几分。 二人应当是已经私下动情在一起了,梓桃前阵子没有立刻坚决要回来,云苓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想法,大抵是舍不得离开所爱之人的。 只是良妃仍旧一直横在二人中间,听说她和墨王的母子关系越来越差了。 墨王闻言苦笑一声,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云苓转身冬青去准备凉茶,入座后道:“你先说说良母妃那边的态度吧。” 墨王微叹口气,面带愁色地道:“先前母妃听闻桃儿在府中待三个月就会走,倒是没有再闹,但来府里时会私下为难桃儿。” 他自然是要护着梓桃的,所以每维护一次,良妃的刁难就会变本加厉,母子间的关系也就逐渐差了起来,时常发生口角和冷战。 “昨晚桃儿说她想先回三嫂这里了,省得刺激到母妃,我实在是没辙了才来求助三哥三嫂,这可如何是好啊?” 良妃也不是不能接纳梓桃,甚至在这场拉锯战中,已经退步到了能够接受梓桃做正妃。 但她仍旧有一条不可突破的底线,那就是墨王绝不能只娶其一人,想让梓桃嫁入墨王府,就必须把两个侧妃的人选也定下来。 云苓微微蹙眉,随后道:“让桃儿先回来吧,我仔细问问她的想法。” 很早之前她就答应过梓桃,如果这三个月过去后,她看清了墨王的真心,愿意接纳对方。 良妃这边,她便能出手替对方解决。 黄昏时分,梓桃接到消息,很快带着为数不多的东西回到了东宫中。 墨王心疼的不行,忍不住道:“桃儿,要不还是让我对外宣扬出去吧,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隐疾,就再也不会有官员想把女儿塞进来了!” 萧壁城忍不住抖了抖嘴角,想说五弟大可不必。 “你这样做,良母妃怕是会恨死了大桃子,她本就不希望你们母子关系继续恶化,如此一来事情岂不更糟了。” 墨王神色恹恹,“三哥说的在理……” 可他也是快被逼的不行了。 云苓问梓桃,“三个月期限已过,你可想好答复了?” 梓桃捏着袖子的手紧了紧,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梓桃想留在墨王爷身边,求太子妃成全。” 云苓微笑着点头,“好,我会依照承诺所说的帮你,既如此先给良母妃回个话吧,告诉她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纠缠五弟了。” 墨王一惊,忙道:“三嫂你这……” “元墨别慌。”云苓放下茶杯,气定神闲地道,“你放心吧,我定让你母妃八抬大轿求着桃儿嫁进墨王府。” 第 503 章 出招一向很稳 听到这话,连萧壁城都不由得挑眉,主动询问:“苓儿,你打算怎么做?” 云苓稍作斟酌,开口道:“总而言之,桃子你找个时间亲自去见良母妃,让她知道你是下定决心要和元墨划清界限了。至于元墨嘛,你就说终究舍不得亲娘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操劳,还因此生病受累,告诉她你已经想通了,毕竟媳妇儿可以随便娶,亲娘就这么一个。” 梓桃和墨王面面相觑一眼,出于对云苓的信任,都没有提出反对和异议。 “三嫂,那然后呢?” “然后嘛,良母妃要是给你塞女人,你不要反对,不管她送多少来你都全盘照收。” 说到这里,云苓弯了弯唇角,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 片刻后,墨王皱起眉认真仔细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记下了就去做吧,后面的事情全都交给我来就行,放心,我出招一向稳的很。”云苓笑盈盈地卖了个关子。 虽不知云苓背后到底藏了什么杀手锏,但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墨王心底还是安定了不少。 如今之事别无他法,三嫂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 听说良妃在墨王府小住的这段时间病了,昭仁帝很快就派了御医前去诊治。 晚间时分,梓桃听从云苓叮嘱,随着御医一同又回到了墨王府。 良妃冷不丁看她又回来了,乍然脸色骤变,声音虚弱却又高昂尖锐。 “你……你不是说要去东宫么,怎么又回来了!” 她生怕墨王私下做了什么,又不依不饶地将人给带了回来。 看着良妃眸底的防备和抵触,梓桃心中轻叹一口气,主动端着药碗走上前去。 纵然是演戏的假话,可说出口后,梓桃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闷痛。 良妃闻言,警惕地狐疑地道:“真的假的,元墨肯善罢甘休?你们是不是看本宫不肯喝药,故意做戏来诓我的?” 好歹也在深宫活了二十多年,她也是见过不少弯弯绕绕和小把戏的。 听到梓桃居然要另嫁他人,良妃愣了愣,眼神中陡然绽出喜色。 “当真?” “千真万确。” 良妃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眉间的喜悦怎么也压不住,一身病气竟是散了大半。 半晌后,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梓桃几眼,“算你还是个识相的丫头。” 良妃有心想训诫梓桃几句,但想起她是云苓的人,便忍了下去。 既然对方识相,愿意主动离开墨王,她自然也不想伤了与太子夫妇的和气。 思及此,良妃脸色缓和下来,“你也知道不是本宫不讲理,明明都已经退让一步,允许元墨娶你为正妃了,可他硬是要说只娶一个,将来绝不纳小,这怎么行?” 梓桃沉默以对。 她从来没想过,以这样低微的身份能够嫁给高高在上的王爷,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和尊严,无论是谁绝不给人做小。 当良妃同意她做正妃的时候,她心底其实已经很知足了。 一直不肯罢休的人反而是墨王,他承诺这辈子只娶她一人,执意如此,坚决不肯退让。 心头大事解决了一半,良妃通体舒畅不少,冲梓桃摆了摆手。 “罢了,你退下吧,本宫也不欲和你多说了,从今以后莫要出现在元墨眼前了。” 良妃料想梓桃一介平民女子,能嫁个五品带刀侍卫已是顶了天的福气,这样做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多谢良妃娘娘厚爱。” 梓桃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默默地退出房间,离开了墨王府后,便回宫向云苓复命去了。 云苓正在看折子,青葱双指在字迹上点了又点,抬眸笑道:“接下来该轮到元墨表演了。” 深夜时分,被迫喝到满身酒气的墨王终于踉跄地回了府。 良妃早已焦急地等候多时,很快便迎了上去,“哎呀呀,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墨王衣衫有些凌乱,神情憔悴落魄,一言不发地任由良妃为自己整理衣衫。 她心疼地道:“元墨啊,你是不是为梓桃那事儿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以你的身份什么世家贵女娶不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颗桃儿呢?” “你乖乖听娘的话,娘这样逼你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良妃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墨王没有发火与她争吵,只是失魂落魄地说不出话来。 他平静下来,轻声道:“孩儿明白了,母妃不必再担忧,我如今已想通了。” 良妃又惊又喜,激动地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通了,今后一切听从母妃安排。”墨王握住她的手,神情柔和,“女人可以娶很多,但我只有您一个娘亲,这半年来让母妃为了我的终生大事操劳病累,都怪孩儿不孝。” 不得不说云苓很懂得挑人的软肋下手,这话听得良妃热泪盈眶,心下感动到无以复加。 “不……娘不累,只要你想通了就好!比什么都好!” 见墨王终于改变了想法,良妃原本病着的身子竟是一下子不药而愈,连走路都带风。 她立刻把早前安排好的名伶花魁挨个送到墨王房里,想着能替他克服隐疾应当不成问题了。 墨王没有再反对,良妃见状心情大好,便开始看着画卷挑选起世家贵女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安排进府的那些名伶花魁,竟没一个能成事的。 更让良妃感到慌张的是,宫中隐隐竟传起了“墨王爷不行”的流言来! 第 504 章 一看就是单身狗 云苓这边,则认认真真地在为梓桃的婚事筹备奔波起来。 若想嫁给墨王,梓桃的身份的确显得有些不对等了,好在这事倒不难解决。毕竟连公子幽的身份问题她们都搞定了,这点小事又怎么难得倒呢。 找了个空闲的午后,云苓上完朝,便带着梓桃去了一趟文国公府。 进了大门后她直奔正厅,对着一脸懵圈的老世子介绍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义妹,你的二闺女了!” 老世子震惊,“啥?你这丫头胡说些啥呢?” 十天半月不回家,一回家就给他带回来个闺女? 梓桃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梓桃见过世子老爷。” “什么世子老爷,以后你就得改口管他叫义父了!” 老世子抖了抖嘴角,忍不住黑着脸道:“你这丫头到底又在搞什么花样?” “这个爹就不用多管了,桃子是我的人,我有事要做,需得给她安置个高些的身份。” 这话老世子听懂了,原来是遇上事儿了有求于他啊,可真是难得…… 老世子眯了眯眼睛,捋着胡子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家之主,这么大的事,你该先和我商量一番才对,否则我的威严何……” 云苓音色凉凉地打断他,“那算了,爹你办事咋这么磨叽,我直接去找祖父好了,反正他也不会介意多个义孙女。” 老世子:“……等等,我同意就是了。” 他在这个家本来就已经很没地位了,这点小事都要越过他让老文国公去办,岂不是显得他更一无是处了! “那我让厨房去备个小宴,待会儿喝过茶便算是礼成了。” 老世子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找存在感,云苓倒也没拦着,让府内好好置办了一个小宴。 梓桃心知云苓这是看重她,并非一时的糊弄敷衍,心中酸涩感动。 “太子妃大恩,梓桃今生无以为报。” 眼前的女子几乎给了她全新的第二条生命。 云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先别急着感动,等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 如今她心下觉得,做红娘似乎还挺有趣儿的。 待回了东宫,萧壁城便第一时间将最新消息带了过来。 云苓点点头,提醒道:“别忘了让五弟把钱结给蔷薇,人家天天晚上扮名伶花魁也不容易。” 良妃每找一个花魁就要一百两银子,墨王为保住自己的名声,让听雪阁演戏又花一百两银子,几天下来千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不过肥水不流外人田,云苓把这兼职花魁的活儿给了蔷薇。 蔷薇在银面的易容伪装帮助下,五个晚上换了五张不同的脸出入墨王府,轻轻松松入账千两银子。 银子白白胖胖很可爱,就是叶折风的脸色好像有些黑。 萧壁城忍不住笑道:“你安排人在御花园说五弟的闲话,如今良母妃心下可是慌得很。” 良妃还以为是那些花魁们没能成事,反而暴露了墨王的隐疾之密,瞬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个消息倘若传开来,墨王这辈子都别想讨到京中贵女做王妃了。 随后他想了想,提议道:“这会儿我们应当再下一剂猛药。” 云苓微微挑眉,笑问道:“你那儿有什么猛药?” “世人多迷信,良母妃尤其如此,往昔她为了讨太后欢心,没少陪对方一起吃斋抄经,很是相信算命看相那一套。你我二人趁此机会安排个人,让良母妃知道五弟非梓桃不可,倘若错过的话便会一生无子无女,她必定会大乱阵脚。” 云苓忍俊不禁,“你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夫妻做久了,还当真是心有灵犀。 这也是云苓的计划一环,而眼前正好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东楚国师凤眠。 倘若这话是从凤眠嘴里说出来的,良妃怕不是会吓得连夜把梓桃扛回墨王府。 可他们跟凤眠的关系有些微妙,虽然可以让燕王夫妇从中牵个线,却又怕他拿璇玑说事。 不过这回倒是云苓小心眼了,凤眠到没提璇玑的事,只以“出家人不打诳语”为由拒绝了。 “在下见过墨王爷几次,他面有福泽,先苦后甘,但将来儿女双全。只是错过了这次红鸾星,下一次便要等到十五年后了。” 凤眠神色淡淡,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们。 “而且他命里只有一颗红鸾星,所以太子妃大可顺其自然,就算如今错过,将来他们依旧会重遇。” 云苓道:“国师不如抬手行个小善,何必让一对有情人白白受十五年的分别之苦呢?若能促成一桩好姻缘,也是大功德一件呀。” 凤眠轻轻摇头,语气漠然,“人各有命,且在下并非不愿相助,只是不喜说谎罢了。” 对方要他说的判词,跟他所看到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云苓:“……” 这凤眠一看就是单身狗。 云苓暗搓搓地想,她要是月老红娘的话,一定不会给凤眠做媒牵线。 这种人更适合寡着。 不过她也注意到,凤眠说的是不喜欢说谎,而不是不能说谎,但云苓也不想强求这小道士,便就此作罢了。 她准备找公子幽再安排个神棍出场,却不料璇玑在得知消息后,立刻拍着小胸脯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放心吧!有我出马,保管让那只傻鸟说东往东,说西往西!” “你从非洲挖煤回来了?” 几天不见,只见璇玑的肤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三个色号,脸上跟领口脖子处的雪白反差明显,整个人活像块成精的奥利奥。 “害!还不是天天在工地里搬砖晒的。”璇玑摆了摆手,“不过我已经把滑轮组机械都搞定了,现在修建书院的石匠木匠们都已经会用那玩意儿了,接下来就省心了。” 公子幽连连咋舌,心疼地道:“啧啧啧,好好一个小姑娘,晒成这副黑皮猴儿的模样,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啊?大姐夫那儿有好些美容秘方,回头你拿去用用吧。” 璇玑双手插着小蛮腰,不以为然地笑笑,衬得两排小牙齿雪白。 萧壁城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小不点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这孩子,有前途啊! 第 505 章 凤眠的妥协 璇玑包揽下说服凤眠的任务以后,便直奔四方馆而去。 四方馆是皇宫西南角处的一座行馆,专门用于接待藩属国和外来使臣,凤眠就暂居在行馆中的清心阁里。 七月盛夏的天气很热,凤眠喜欢清静,清心阁附近也没什么人。 他正在房间中泡茶,忽地便见一个煤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煤球大摇大摆地走到面前,小黑爪一拍桌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点奶气的威胁之意。 “傻鸟!我找你有要紧事谈,废话不多说,先前三姑奶奶让你做的事,你不要推三阻四,赶快麻溜儿的答应了!” 凤眠抬眸看她,微微挑眉,“不论何时何地,你总能把自己弄得一副狼狈的样子,丝毫没有皇家妇该有的端庄娴静。” 自打认识以来,这丫头的脸上就经常黑一块白一块的,毫无形象可言。 璇玑撇嘴,“别把话题扯到我身上来,我平时就是这副模样,看不爽的话你可以揍我,只要你揍的过。” 作为一个爆炸实验艺术家,平时不小心被炸成煤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说起璇玑和凤眠的爱恨情仇,一开始也是因为外在形象而引起的。首发 有次太子宴请宾客,璇玑在房间里暗搓搓捣鼓小鞭炮的炸药配比,结果一不小心引发了意外。 众人闻声赶来查看情况的时候,只见璇玑的脸黑成了煤炭,头发也胡乱支棱地扎起,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散发着焦味的洞。 当着众宾的面,太子的脸当场就绿了,连素来面瘫的凤眠脸色也不好看。 从那之后,忙碌的太子便将璇玑托付给了凤眠,让对方好好教她宫规礼仪。 凤眠管这个管那个,这不许那不许,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东宫一片鸡飞狗跳,很是不和谐。 凤眠扫了眼璇玑的脸,语气漠然,“不打你,是不想脏了手。” 这个脏了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脏了手。 凤眠有洁癖,璇玑当初为了报复他,曾故意恶作剧,把黏糊糊的胶体粘在凤眠的衣袍上,还骗对方是鼻涕。 璇玑也不生气,叉腰抖脚得意地道:“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姑奶奶让你干嘛就干嘛。这次的事情办妥了的话,我可以付给你报酬,你要是拒绝的话……哼哼……我就和别人说你有痔疮!” 凤眠的脸唰地就黑了,他确信这丫头能干出这种事。 记得之前这丫头和他对着干,故意不好好学宫规礼仪,他被对方挑衅的一时没忍住,拿戒尺打了她的手,便被记恨上了。 后来璇玑趁着祭天祈福时,当众偷偷拿弹弓弹他的屁股,两人的梁子就这么彻底结下了。 “你能给得出什么报酬?” 凤眠刚问完,璇玑就立刻回道:“总之不会提前和你回东楚!不过嘛……如果你愿意帮这个忙,我可以给你也做一盏土豆电灯。” 凤眠沉默了一瞬。 之前璇玑自制土豆发电灯成功后,给其他人也做了一盏,包括燕王夫妇和公子幽等人。 凤眠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询问过后才知道是璇玑做出来的。 想着她送了不少人,连只认识了一个月的公子幽都有,却偏偏没有他的,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复杂和微妙感。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凤眠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遵守约定给我做一盏灯,不可敷衍了事。” 璇玑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放心吧,做实验发明我可从不含糊!” 凤眠这次答应的很痛快,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褪去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样,看着总算是有几分人气儿了。 事情搞定后,璇玑便风风火火地跑回东宫找云苓卖乖领赏去了,然后成功地得到了一顿零食下午茶奖励。 * 她无法确定,是否因为自己这段时间频繁给儿子塞女人,才会导致他患有隐疾的消息不小心走露。 严厉而隐晦地敲打了宫人们一番后,流言总算是消停下去了。 看着墨王痛苦的模样,良妃开口小心翼翼地道:“元墨啊,这阵子你先好好休养身体吧,太医院开的药你一定要按时吃,娘就先不安排什么女人进府了。” “反正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立马就要成亲,娘先仔细相看一段时间,定为你找个容貌端庄,性子娴雅,出身又配得上你的大家闺秀。” 床笫之事屡屡受挫,任何男人都会大受打击。 良妃既怕伤狠了儿子作为男人的自尊心,又怕这个秘密传开来被别人知晓,只得暂且作罢。 墨王闻言,只得继续装作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神伤地点头。 “儿子一切都听母妃安排。” 良妃轻叹了口气,心情愈发沉重。 正当她满面愁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地又听宫人们议论起了那个来自东楚的国师。 “别看凤眠国师年纪轻轻的样子,却是有着一身真才实学的。” “我听别人说,凤眠国师不但能预知天灾人祸,还能掐算生老病死和八字姻缘,真的有那么准吗?” 八字姻缘? 正在喝茶的良妃心下一动,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殿外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谈话。 第 506 章 云苓的千层套路 “那当然了,凤眠国师可是太清观的道子,东楚在他的指引下,提前预知解决过好几次大旱和洪涝之灾呢。” “我也听说过,传闻东楚太子有真龙紫气护体,寻常女子承受不住那龙气,导致他一连成了三次亲,女方都会在一个月内莫名其妙身亡,最后这事还是靠着凤眠国师指点迷津,才破了他的命局呢!” “嘶……竟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话是燕王妃的陪嫁丫头说的,定然不假。” 良妃在殿内听得蠢蠢欲动,眼底逐渐亮起希冀的光芒。 元墨如今的困境,或许可以去求助凤眠国师,万一对方有办法指点迷津呢? 寻常大夫治不了墨王的隐疾,良妃头脑一发热,立马疾病乱投医,不管不顾地带着墨王的生辰八字,私下悄悄到清心阁求访。 凤眠答应了璇玑的要求,听到宫人通报后,便将人迎进来了。 “如今他已到了该成婚生子的时候,可早前相看的闺秀千金,多多少少都觉得不合适,本宫想求国师大人替元墨算一算,他何时才能得到美满良缘呢?” 良妃委婉地找了个借口,并未提及隐疾之事。 凤眠虽不知其中曲折真相,但对旁人的私密不感兴趣,他仔细看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后,方才开始转述起云苓要他说的话来。 “早前有缘见过墨王爷几面,在下观墨王爷面相,可知他姻缘寡淡,子女缘浅薄,于婚嫁之事上只怕难以如愿。” 良妃听到这话,立马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拿不稳。 “敢问国师大人,这姻缘寡淡,子女缘浅薄,该如何作详细解释?” 凤眠语气沉沉地道:“墨王爷命格罕见,从生辰八字来看,他命里只有一颗红鸾星,此为姻缘寡淡。但倘若抓住了这次姻缘,他命中将会有一子一女,可惜这颗红鸾星如今已黯淡,所以在下断言他子女缘浅薄。” 听到这话,良妃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子女缘浅薄……那不是意味着此生无后么! 良妃脸色发白,声音微颤地问道:“那本宫再问国师大人,可还有什么挽救之法么?” 凤眠思索了片刻,平声答道:“属于墨王爷的那颗红鸾星虽然已经暗淡,但尚未彻底消失,因此还有一线生机可寻,只要在这颗红鸾星消失前留住姻缘即可。” 良妃头脑一片混乱,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红鸾星……难不成是指梓桃那丫头? 她咬了咬唇,犹有不甘地问,“国师大人,我儿命里当真只有这一颗红鸾星么?” 这次凤眠语气认真,“千真万确。” 虽然墨王错过这一次姻缘就会无后是假的,但对方的的确确就这么一颗红鸾星。 听到这话,良妃终于白着脸接受了事实,整个人失魂落魄。 “过程或许会很艰辛,但切记心诚则灵,只要坚持不放弃,就能扭转墨王爷的命运。” 听到这番话,良妃终于无法不承认,凤眠话里的红鸾星指的就是梓桃。 她咬了咬唇,感激地道:“多谢国师指点。” 匆忙道完谢,良妃便脚步慌张地拜别了凤眠,火急火燎地驾车直奔东宫而去。 良妃走后,屏风后面才悄然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墨王。 他对着凤眠合扇行了一礼,“多谢国师相助,在下与桃儿感激不尽!”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凤眠神色无波地回应着,目光落在墨王的脸上,眸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幽光。 早前第一次看见墨王的时候,他就看出对方这一生先苦后甘,可以说,原本他错过这颗红鸾星后苦等十五年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这次再见时,他的面相却隐隐生出了些许变化。 凤眠知道,那是因为云苓插手这件事了,她们几个的命运不仅无可探究,还能影响改变他人的将来。 * 良妃从清心阁出来,顾不得用晚膳,第一时间找到了云苓,面色尴尬别扭地说出了来意。 “良母妃同意五弟和梓桃的事了?” 虽然她不希望墨王此生只娶一人,可如果不接受梓桃,他这辈子就要绝后了。 云苓看着良妃还极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底笑了笑。 随后她面色满是为难,迟疑地开口:“可是……良母妃,我已经为梓桃相看好了未来夫君的人选,现在二人都很满意,对方也开始在筹备聘礼了,只怕……” “竟然这么快?”良妃一怔,有些着急地道,“那人是谁?我可以给他五百两银子做补偿,他和梓桃的婚事便先作罢吧。” “什……什么,金王爷?” 听到这话,良妃彻底傻了眼。 第 507 章 良妃慌了 良妃有些懵,原以为凭梓桃的性子,她坚持要做正妻的话,就算相看好了夫家,对方顶了天也就是个四品侍卫,怎么也不可能跟墨王相提并论。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近来京中热议的金王爷! 听说那金王爷年纪轻轻,手中的生意就已经遍布诸国,随便一出手就是千万两黄金。 对方至今还未婚娶,目前是朝廷大臣们眼里的香饽饽,不少人都想跟他联姻攀亲。 良妃难以置信地问,“堂堂富甲天下的皇商,怎会看上梓桃一个小小的婢女呢?” 听到这话,云苓就知道她依旧打心底看不上梓桃,眼里的柔和散去了几分。 看来,这事儿还决不能让良妃太轻松的如愿了。 “金公子说他如今正值婚龄,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他本是一介商流,不看重未来夫人的出身,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会琴棋书画。倒是欣赏梓桃的性格和手腕,觉得她做事干脆利落又会算账,若是娶了她,将来也能帮衬家里的生意。” 云苓一边说着,不放过良妃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何况梓桃容貌不俗,便是比起名门闺秀也不遑多让,金公子对她很是满意。” 良妃虽不太喜欢梓桃,但也无法否认那丫头行事风格颇有几分云苓的影子,又生了一副好皮囊。 金王爷看上她,不是没有可能。 在良妃心慌发怔的时候,云苓继续趁热打铁道:“金公子与我私交甚笃,对梓桃也算知根知底,有我保媒他很放心,如今已在筹备婚嫁之事了。” 良妃如遭雷劈,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都做到这个份上,看来那金王爷是当真看上梓桃了! 她终于彻底乱了阵脚,“不行……这绝对不行!梓桃万万不能嫁给金王爷啊!” 云苓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良母妃这是怎么了?” 良妃实在没辙,只能哀声哭泣道:“好孩子,求你帮帮母妃吧,倘若梓桃嫁给别的男子,那元墨将来就要绝后了!” 随后,她泪如雨下地把找凤眠算命的事说了出来,万般恳求云苓能出手帮她这一次。 “丫头,你是元墨的皇嫂,想必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独此生,事关重大,你就行行好,帮母妃向金王爷拒了这门亲事吧!” 云苓知道良妃不傻,对方心里明白这事由她出面其实并不合适,应当直接去找梓桃才对。 可良妃拉不下脸来,做不到自打嘴巴。 于是云苓愁容满面地道:“良母妃,我也不希望元墨错过此生唯一的姻缘,可替金王爷说媒保媒的人是我,悔婚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啊。” “您也知道,金王爷帮了我和壁城不少忙,他资助的清懿书院都还正在修建中呢。他这般全然地信任我,高高兴兴地去筹备迎亲之事,到头来我又反悔,这不是拿他当玩笑耍么!壁城若是知道我坏了他与金王爷的情谊,心里定会怪我的。” 云苓直接拒绝了良妃的求助,心中毫无波动,并在最后给了对方一记重击。 “何况梓桃也说愿意嫁给金王爷,这场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在于他们,而非你和我呀。” 一番话说的良妃哑口无言,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回过神。 见状,云苓心中一笑。 良妃高高在上惯了,从来没考虑过梓桃的个人意愿,还把梓桃当做挥之即来的婢女呢。 云苓开口安慰道:“良母妃也不必太紧张,梓桃和金王爷还没有互换庚贴呢,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良妃点点头,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东宫。 不多时,萧壁城从御书房回来了,“你跟良母妃说什么了,把她吓成那样?方才我回来的路上在御花园遇见良母妃,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差点脚下踩空掉进湖里去。” 云苓听得一笑,“我不过是拒绝了帮她悔婚的请求罢了。” 萧壁城连连摇头,“都到这个份上了,良母妃竟然还犹犹豫豫的抹不开面子,难怪五弟磨了她几个月都没能解决这事。” “她的掌控欲其实跟李贵妃不相上下。”云苓淡淡道,“御之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第五瑶,现在指不定比五弟更痛苦。” 在云苓看来,良妃和李贵妃没什么两样,二人都只育有一子,当命根子眼珠子似的疼。 两个人都是那种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 区别在于李贵妃出身丞相府,性格自我态度强硬,而良妃看似温柔贤良,执拗程度却没少半分。 萧壁城闻言,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在他们特地安排了凤眠那一出戏,不怕良妃不妥协。 * 良妃回到寝宫后,在椅子上瘫坐了许久,心情不断波澜起伏。 ——我已经婉拒了王爷的错爱一场,从今以后会与他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明明是七月酷暑的天气,心里却止不住地发凉。 她话还没说完,良妃猛然回过神来,白着脸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良妃还做不到立马去求梓桃。 毕竟这丫头可是她拿命相逼,好不容易才逼走的。 良妃准备先去探探金王爷的底,算一算自己手中的筹码,再决定用何种态度见梓桃。 要是金王爷除了钱以外,就没其他能拿出手的地方的话,大可不必在梓桃面前那么卑微。 第 508 章 求娶梓桃 她备了一顶普普通通的轿子,格外低调地去了一趟朱雀大街,除了轿夫,身边只带了珍嬷嬷和两个侍卫。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好的地段,附近这一片住的基本都是王公贵族和高官重臣。 天色微暗,马车停在街口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 从这个角度看去,能清楚地看见金王府大门前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搬着许多家具和摆件不停地进进出出。 看到金王府的第一眼,良妃就感觉被闪瞎了眼。 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指着远处发光的牌匾道:“阿珍,那牌匾上镶的可是夜明珠?” 只见金王府前两座气派高大的石狮子,大门上是一块在傍晚天色下熠熠生辉的牌匾。 珍嬷嬷虚眯着眼睛看了看,也吃惊道:“还真是夜明珠,竟有人把这么多夜明珠镶在牌匾上!” 那块牌匾通体为金色,四周边缘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原来是嵌了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仔细数数怕是有十几二十颗,颗颗圆润饱满,成色极好。 良妃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知道金王爷有钱,但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要知道夜明珠可是稀罕物,她也就是当年生墨王的时候受赏得到一颗,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很少会拿出来。首发 这金王爷在给国库捐了千万两黄金以后,竟然还有余力打造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牌匾! 他就不怕别人来偷吗? 良妃心下震撼,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 这金王爷富可敌国,别说人了,换个鬼来都会被迷了心窍,那梓桃呢? 良妃极力平复心情,低声吩咐珍嬷嬷,“阿珍,你去带个人来问问,打听打听金王府这是在做什么。” 珍嬷嬷揣了一两银子,很快就领了一个在金王府门口坐着休息的中年男人过来。 “回夫人的话,这是金王爷在修缮王府,听说他不久后便要成亲了,这是在为迎亲做准备呢。” 提起金王爷,中年男人也八卦起来,嘴上滔滔不绝。 “要说这金王爷啊,那可真是财大气粗,连王府大门上方那块牌匾都是纯金打造,还镶了十八颗夜明珠呢!旁人府邸都用墨题字,这金王府三字却是用墨玉雕琢的,真是好大的手笔!” “金王爷不止有钱,人也大方的很,我们最近做活的时候,个个都拿了上百两的赏银呢,真是个活的财神爷啊!” 良妃和珍嬷嬷听的一愣一愣的,显然金王爷的财富滔天程度已经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围。 墨玉!那可是和血玉一样罕见的珍品! 良妃听得血压都高了,金王爷才见过梓桃几面,竟然就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回过神,白着脸继续打听关于对方的消息,心情越听越沉重。 据说金王爷如今父母双亡,早年他的父母关系并不融洽,和离后被母亲独自拉扯长大。 他觉得世间男儿多薄情,怜惜母亲半生不易,所以将来只想娶一个女子,和对方平平淡淡,白头偕老一生。 父母双亡,一妻一夫,富可敌国…… 良妃坐在马车里,心情犹如狂风卷浪。 遇到这样的男人,别说梓桃了,就连她这样一把年纪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踹了昭仁帝重寻第二春。 如今之际,良妃只能希望金王爷丑的如同癞蛤蟆一样见不得人,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儿子要怎么和对方比。 很快良妃就如愿以偿见到了金王爷本人。 只见中年男人不挂不绝地说着话,忽地戛然而止。 良妃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只见傍晚的天色下,一个深紫衣衫的绝色男子从华丽的马车上走下来。 举手投足间慵懒随性,竟让人分不出是人还是妖孽。 “这般姿容……也只有容家世子能与之相提并论吧……” 良妃怔怔地说完,忍不住捂着胸口瘫坐在马车里。 珍嬷嬷见她像是快喘不过气来的样子,惊慌地前去扶她,“娘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快……快回宫!”良妃额头冷汗涔涔,紧紧地抓着珍嬷嬷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催促她,“我要去东宫,越快越好!” 趁着梓桃和金王爷还没互换庚贴,她必须阻止这场婚事! 良妃回宫时想了一路,发现手里什么筹码也没有,不由得心生绝望。 唯一的筹码,就只剩梓桃对墨王的感情了。 东宫婢女们有专门的居所,梓桃回来后与冬青霜梨是一个等级,有自己单独的小偏殿,不与普通宫婢混居。 良妃也顾不得去找云苓了,回了宫就直奔梓桃的居所而去,刚进屋就抓着她的手哭成了泪人。 “……丫头!之前是本宫不好,不该阻拦你和元墨在一起,如今本宫已经想通了,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本宫,回墨王府去吧!本宫也同意元墨只娶你一个,只要你还愿意做墨王妃就好,你若不肯答应的话,他这辈子就要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梓桃被良妃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暗惊。 太子妃的手段可真厉害,这才几天过去,愣是把良妃吓成这样了。 她定了定神,按照云苓的遵嘱,为难地道:“良妃娘娘,奴婢已经在太子妃那里得知了此事,只是金王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您要不让凤眠国师再算一算,兴许算错了呢?墨王爷那样出色的男子,怎么可能向他说的那样呢。” 良妃急的满头大汗,握着梓桃的手眼泪哗哗流。 “桃儿,本宫知道先前做的不对,不该明里暗里为难你苛待你,如今本宫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么?” 梓桃默默听完,轻叹一声,“我心中的确还记挂着墨王爷,只是金王爷那边……罢了,娘娘先让我好好想一想吧。” 良妃连忙抹着泪道:“好,丫头你想想怎么和金王爷说,若是为难,母妃替你去做这得罪人的事情便是。” 梓桃还没答应如何选择,良妃却生怕她动摇,先一步抢话,替她把决定做了。 闻言,梓桃抿了抿唇,也没多说什么。 良妃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又拉着梓桃的手忏悔唠叨了一番,才终于离去。 她走后,梓桃去了趟正殿复命。 在土豆电灯的映照下,还在批折子的云苓点了点头,笑道:“很好,接下来你继续吊着她,吊个三五天之后再答应便是。” 第 509 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叮嘱完梓桃,云苓又让霜梨私下给墨王那边送了个信儿,让他再“敲打敲打”良妃,确保对方不是为了挽留梓桃才暂时放低姿态的。 墨王从没见良妃慌张害怕成这个样子,心想等梓桃嫁过来以后,母妃对她也会很亲热。 但出于对云苓的认可和信任,他还是连连点头道:“三皇嫂放心,我都按你说的做。” 自那晚后,梓桃一连五天都没有给良妃确切的答复,看起来犹豫不决的样子。 良妃心里七上八下,每天都要来梓桃屋里坐上半天,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体己话。 来的时候手里也总会带些东西,不是漂亮的珠宝首饰,就是昂贵的燕窝补品。 连萧壁城都忍不住吐槽,“要是让外人看了,说不定以为大桃子才是良母妃的亲闺女呢。” 云苓暗自发笑,“用我们那儿的一句土话形容公子幽,他现在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颜值还高的出众,放到相亲市场上绝对的抢手货,良妃又不是个傻子,哪怕违心也得装下去。”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选哪个更好。 如今墨王是良妃手里最大的底牌了,每次来时,也经常会捎带上墨王,让他好好跟梓桃修复感情关系。 墨王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道:“那等桃儿嫁进墨王府以后呢?” 这事儿是良妃的一块心病,她对梓桃的妥协更多是无可奈何。 墨王一时哑口无言,心里险些气的想发笑。 还真让云苓给说中了,她真是将母妃里外都看的透透的。 不过眼前的女人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妃,墨王还是隐去了心底的不悦,耐心地引导劝诫。 “母妃这样做不合适,既然将来都是一家人,自然就该真心相待。何况桃儿明辨是非,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对您一向毕恭毕敬,怎么可能会骑到您的头上去呢?” “桃儿一直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儿子猜测结症就在于母妃您的态度!” 墨王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想若母妃能给桃儿一个保证,等嫁过来后也会将她视如己出,她或许就能安心了。” 良妃有些不快,但还是点头同意了,“那本宫就给她一个保证便是。” 闻言,墨王神色认真,“母妃,你若是许下了承诺,将来就要说到做到,儿子还是那句话,桃儿将来是您的儿媳,不是您的敌人,千万莫要再像之前那样揉搓为难她了。若是您心口不一,前后翻脸无情,说不定桃儿还会与我和离。” 良妃眼睛瞪大,“和离?她还敢跟你和离?” “有什么不敢,您又不是不知道桃儿的性子。”墨王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地道,“我们俩费劲心思把她请回来,若是您对她不好,到时候三皇嫂心里怎么想?怕是不用等梓桃开口,三皇嫂都会替她做主和离。” 听到这些话,良妃的脸色万分精彩,她冷不丁想起,之前瑞王夫妇和离的事云苓就有插手其中。 容婵怀着皇家子嗣,云苓都胆敢帮着她和离,今后梓桃作为文国公府的小姐,她想出头更是顺理成章。 良妃不由得一阵脑补,仿佛看见了梓桃大着肚子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画面,立马又慌了。 “娘知道了,这就找她说清楚去。” 管他世间天崩地裂,她的孙子孙女可不能飞了! 为了孙子,她再退让几步便是了! 最终,在云苓和墨王的里应外合下,良妃终于彻底放下了身段和面子,对梓桃郑重地许下了承诺。 梓桃暗自汗颜,发誓就发誓,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不过听良妃亲口许下了这句承诺,梓桃也终于松了口,面色缓和地开口。 良妃闻言大喜,激动地握着梓桃的手,不住点头。 “好好好!回头本宫就去向陛下讨一道圣旨,为你和元墨赐婚!” 至此,这件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 钦天监的官员拿着二人的八字合了几遍,在黄历上挑了又挑,最终把婚期定在九月。 梓桃的身份也不再是东宫女官,墨王亲自来了一趟,把阔别了小半月的心上人接了回去。 离开前,小两口对着云苓夫妇拜了又拜,谢了又谢。 云苓抬手拦住他们,“不是谢过很多遍了,怎么还行起礼来了?” 墨王拱起手,执着地九十度弯腰郑重一拜,“这一拜是元墨应该的,三皇嫂是我与桃儿的大贵人,这次若不是你出手,我们二人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从东楚国师那里都知道了,原本自己命中注定前半生孤苦一人,是云苓替他扭转了未来的命运。 别说是弯腰一拜了,就算行个跪礼墨王都觉得不过分。 两人的事虽然没对外声张,但昭仁帝很快得知了消息。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福泽深厚,惠及子孙。攘外安内,兴邦定国……那丫头还真是不负预言中的神女之名。” 昭仁帝摸着胡子感慨了片刻,随后又吩咐福公公。 “你去东宫给那丫头传个话,朕有要事和她讲。” 第 510 章 太子妃兼职红娘 接到通传后,云苓便放下手头公务去了趟御书房,一路上不禁暗自思索昭仁帝的用意。 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约见过她议事了。 御书房内,昭仁帝正喝着茶看折子,精神气儿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 或许是已经从赐死封皇后的痛楚中走了出来,也可能是朝政上有了太子夫妇协助把持,轻松下来后人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云苓进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父皇,这么晚了,您有什么要紧事跟我讲?” 要知道,良妃可是跟墨王闹了三个多月了。 云苓笑着解释了一遍,昭仁帝听完暗暗点头。 既然凤眠国师说了,老五命里是真的只有一颗红鸾星,那今后他对老五的婚事就不多做干涉了,顺其自然吧。 前有萧壁城后有墨王,若今后还有其他皇子也说不娶侧妃纳妾室,昭仁帝都觉得自己不难接受了。 云苓言语随心,以前昭仁帝总觉得她没大没小,如今习惯了以后,倒是明白太上皇为何喜欢跟云苓谈天了,这丫头相处起来让人感觉轻松自在。 先是图书馆后是清懿书院,还把墨王的婚姻大事也解决了,现在他越看这丫头越顺眼。 但随后昭仁帝又话锋一转,语气郑重地道:“不过,你既然出手帮了老五,何不想办法也劝劝容婵,帮帮瑞王?” 这才是他叫云苓前来的目的。 容婵的肚子有八个月大了,太医说预产期在九月中旬左右。按照之前的约定,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这两人就要正式和离了。 “你也看到了,瑞王这几个月来的变化很大,整个人稳重了不少,不像早前那么幼稚糊涂了。你和容婵关系好,能不能在她面前替老大说几句好话,让她再给老大一次机会?” 当初说好,倘若容婵生的是女儿,她可以带走亲自抚育。可若生的是儿子,那孩子就必须留在皇家。 昭仁帝不希望类似糯儿和贤王妃一样的事情再次重演,贤王逼宫报复的事情在他心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痕与印记。 他一把年纪了,如今岁数越大,便越是盼着亲情和睦。 云苓听完后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道:“父皇,阻拦五弟和梓桃在一起的是外力,我只不过是帮忙轻轻推了一把而已,能否成功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五弟和梓桃二人本身,若他们不够执着坚决,我再怎么煞费苦心也无济于事。” “瑞王和五弟不一样,他和容婵的问题出在彼此本身,想让容婵回心转意只有靠他自己,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昭仁帝长长叹了口气,也知道云苓这番话说的在理,见她不肯答应,只得作罢。 * 云苓回到寝宫时天色已晚,浴池中已经放好了水,里面洒了不少花瓣和缓解疲劳的草药。 若问搬进东宫后哪里比在靖王府时好,大抵就是寝殿背后这一方玉石砌成的浴池了,劳累一天后泡上片刻,通体都舒畅轻松不少。 沐浴之事上,夫妻二人从不让任何宫女服侍,萧壁城亲自抱起她往浴池走去,随口问道:“父皇这么晚叫你去御书房说了些什么?” 云苓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泡在水里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处闭目养神,“没别的事,他想让我帮忙撮合瑞王跟小婵,我拒绝了。” 这事儿她可帮不了。 萧壁城听到这话,颇有些心疼。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做了太子以后每天早上要上朝辅政,下午有太师等人的授课非去不可。 余下的时间里,要亲自去军营巡视火枪营的的现状,还得抽出时间来和大臣商议要事。 夫妻俩人虽正式上岗才半个月,却已经深深地意识到,太子这位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萧壁城道:“说起来,最近大哥的风评和声誉都好转不少。” 就连镇国公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至少不是一看到他就吹胡子瞪眼,黑着一张脸了。 “却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细算起来,他和容婵已经三个多月不曾见过面了吧?每次我带他去镇国公府议事,他都有意无意避着容婵。” 云苓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萧壁城见不得她叹气发愁,伸手抚了抚她的黛眉,在脸蛋上啄了几下。 那时忙归忙,但顾长生能帮忙把靖王府管理的井井有条,他和云苓偶然得了空闲还能温存一番。 然自打入了东宫以来,他和云苓忙的每天晚上倒头就睡,夫妻生活受到严重影响。 第 511 章 大周的女儿缘 云苓忍不住嗔他一眼,“两个儿子平时你都难得有空抱一抱,还想要女儿呢?” 身为精神力者,两个孩子对睡眠的需求比常人更多,平时约莫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呼呼大睡。 只不过一旦醒来,总要闹得周围一阵鸡飞狗跳,偏生太上皇还总惯着。 萧壁城嘀咕道:“那两个小混蛋,我倒是想多抱抱他们,可一抱就不消停啊。” 虽不会哭闹乱动,但是总喜欢用精神力勾着他陪玩,那个闹腾程度,绝对不是寻常哭闹能与之相比的。 半个时辰下来就能让他精疲力竭,当爹的实在遭不住啊。 云苓好笑地道:“就算生个女儿,也不见得会多省心啊。” 瞧瞧璇玑,从小皮到大,被没人打死都是个奇迹。 “那怎么能一样?若是女儿,不管多闹腾我都乐意宠着。”萧壁城说着,已经忍不住幻想起女儿软软圆圆的脸,“你若是生个闺女,父皇跟皇祖父定然也会欣喜若狂。” 云苓好奇地问道:“你们萧家就那么喜欢女儿?” “那是当然。”萧壁城点点头,叹气道,“大周皇室的女儿缘一向不好,儿子倒是跟葫芦娃似的生了一串又一串。”首发 “这话怎么说?” 云苓被这说法逗笑了,靠在他怀里的雪白身躯轻颤,浴池里的水漾起圈圈涟漪,将各色花瓣推开。 萧壁城道:“我想兴许是遗传吧,萧家从皇祖父那辈起就女儿缘淡薄,他老人家这辈子一口气生了九个儿子,却只有过一个女儿。” 那位长公主是太上皇青梅竹马的原配所出,也是太上皇的第一个孩子。 不过当时太上皇十几岁就被强制征兵入伍了,等披着荣光归来,还没来得及补偿原配母女,所爱之人就在战争中逝世了。 云苓心下一动,“就是福公公提过的那位嘉懿长公主?” 福公公有提起过这事,太上皇荣归故里时,好不容易跟妻女团聚,二人却被却被仇敌抓住,为了让太上皇不受胁迫,主动拔剑自尽了。 对方走的那年,跟云苓一样是十七岁,小老头儿早前痴傻的时候,就是把她误当作了自己的亲闺女,才闹着要去靖王府住的。 萧壁城点了点头,“父皇赐给你的‘清懿’封号,便是皇祖父亲自定下的呢。” 这足以彰显太上皇对云苓的重视和疼爱,若她生了女儿,小老头儿指不定比他这个当爹的还高兴。 “至于父皇……他也没比皇祖父好到哪儿去。” 昭仁帝有六个儿子,但只有两个女儿,年纪大的那位公主是一名早逝的妃子所出,后来嫁去了封地,平时难得见上一面。 唯一留在身边的就是封皇后所出的六公主,早前被宠的无法无天,好在如今算是被掰正了。 云苓好奇地道:“其余几位已经出嫁的公主,原来都不是父皇的孩子么?” 萧壁城解释道:“另外四个公主里,有一个是大臣的女儿,为了送到北秦和亲特地封的,还有三个是其他亲王的女儿。” 原本亲王的女儿只能封做郡主,奈何萧家的女儿实在太难得了,昭仁帝这才都将她们封做了公主,以示重视和恩宠。 听到这里,云苓忍不住咋舌,“太上皇九个儿子,到父皇那辈一共才生了五个女儿?” 这女儿缘还真不是一般的浅,阳盛阴衰啊。 萧壁城惋惜地道:“别说父皇了,就我们兄弟几个,不也只有贤王一人生了女儿?奈何二哥不懂得珍惜。” 那时贤王虽然看上去痴傻不得宠,沈沁又出身低微,但皇家对糯儿还是很偏爱的。 哪怕贤王如今被贬为庶人了,太后都还把糯儿亲自带在身边呢。 夫妻俩絮叨到这里,萧壁城忍不住提到了容婵。 看来大哥不太行啊。 云苓抖了抖眼角,“你还会看这个呢?” “……民间不是常说么,怀孕妇人肚子尖尖的会生儿子,圆圆的就是女儿。”萧壁城遗憾地又摸了摸云苓的小腹,“那会儿你怀双胎的时候,肚子也圆的像颗西瓜,怎么一个闺女都没有呢?” 他想趁这会儿功夫努力一把,手掌不由得往下滑,被云苓一把按住。 “没喝药呢,别胡来,万一中彩了怎么办?” 虽然暂时没了突厥细作那样的大内患,生二胎也不是不可以,但她才刚当上太子妃,正是事业上升期,可不能因为生孩子的事情绊住了脚步。 第 512 章 缘分到了就生 萧壁城被按住了作乱的手,心底多少有一丝惆怅和幽怨。 “那咱们何时才能生女儿?”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顺其自然便好,喝药也不是百分百有效的,倘若缘分真的到了,我还能退货不成?” 要是意外中招了,她自然也会好好生下来。 一听这话,萧壁城眼里浮起希冀之色,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即如此,趁今晚难得有空,该好好深入交流一下车技才是,太久没研究探讨,生疏了可不好。 “对了,有没有男子服用的药物,不然还我来喝药吧。” 尽管云苓的身体与常人不同,又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但每次服药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不自觉地担忧。 印象里避子汤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喝多了会让人的身体落下病根。 云苓眼神软下来,“你就安心吧,那药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的身体自己还不了解?” 上辈子医学大进步,人们已经在中草药里研制出了副作用极小的避孕汤药。 而且她的大脑受过刺激药物,那神经病毒在激发了精神力潜能的同时,也悄然改变了她的身体素质,那点副作用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那男人服用的避子汤,你就是想喝,我还没功夫去给你研制呢。” 这倒是真话,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都被榨干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 就连有间药馆都好久没有上新品了,一直托付给武安公帮忙打理,十九小小年纪都成了顶梁柱掌柜般的存在。 十九不仅天生商人头脑,在医术上也很感兴趣,如今跟在武安公身边学医。 和林芯断绝师徒关系后,老人家总算是找到了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小徒弟,很是满意。 有十九顺便帮忙打理药馆,云苓倒也放心,每月坐等着收银子就好了。 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了庶务上,直到被从浴池里腾空抱起,云苓才回过神来。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好久没上课了苓儿,今晚该轮到我做一回老师了。” 萧壁城神念微动,搭在远处屏风上的浴布便凭空落在了手上,抱着云苓替她擦拭水珠和湿漉漉的头发。 这是他精神力衍生出来的特殊能力,能够对空间进行切割。 他没有师父,几个月来全凭自己闲暇时间的反复摸索和练习,如今已能够稳定不出错地拿取周围重量不大的物品了,可操控的范围约莫有整个寝殿那么大。 这项异能暂时没有派得上大用场的地方,端茶递水伺候媳妇儿倒是方便的很。 云苓懒懒地瘫在他身上不动,舒服地半阖双目,享受难得静谧的二人时光。 萧壁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对方坐在殿中的案几上批折子,堆了厚厚好几本。 “醒了?余下的折子我都批完了,你不必再操心。” 云苓做太子妃这段时间可谓兢兢业业,脑海里虽有着许多妙思和大道理,对朝中六部的制度却不大熟悉,在批折子时免不了要费一番劲。 萧壁城心疼她几多操劳,特地早起把剩下的折子都处理掉了。 “也好,早点将招生布告贴出去,待将来我们手里有了可用之人,做事也轻松方便。” 等到月底,清懿书院的所有授课教材便将会全部编写完毕,到时候拿给司礼监进行排版印刷,定能在开学时筹备完毕。 八月中旬左右,云苓打算在京城图书院内举办一场招生考试,招生简章布告上详细地叙述了所有要求和注意事项。 下午抵达京城图书院时,进出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门口街边还停着一辆气派的马车,云苓一眼就看见了镇国公府的标志。 萧壁城拦腰把她抱下马车,笑道:“容婵喜欢看异志怪谈,先前她想看却没有的话本总能在图书院里找到,便时常央着容湛带她来看书。” 容湛特地带了公务折子来看,可谓干活和照顾妹妹两不耽误。 说来也神奇,许多想看的书这次来时没有,下次来时便能在书架上找到。 一来二去,她更喜欢来这里了。 容婵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借着温暖的阳光,很快沉浸在书中。 她未曾注意,对面阁楼之上,一个湖蓝色衣衫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男子前面的小木桌上放着几本泛黄发旧的书,赫然是容婵提过想看却寻觅不到的话本。 第 513 章 踩死了蛐蛐王 容婵在阁楼窗边看了一会儿书,忍不住有些犯馋。 “哥哥,我想吃外头卖的红糖凉糕,你让人给我买一碗来好不好?” 正在处理公务的容湛抬头,皱眉轻声斥责,“不可贪凉,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可是我饿了。”容婵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都半个月没吃上凉糕了,哥哥就依我一次吧。” 书院附近有一处葡萄井凉糕,是京都的招牌老字号了,每年夏天生意都极为火爆。 那凉糕由井水与大米浆液制成,味道香甜沙软,清爽可口,配上浓厚的红糖汁,老少皆宜。 容婵是凉糕铺子的常客,以前每隔两天就要来上一碗,可自打怀孕以来入夏之后,她吃上红糖凉糕的次数屈指可数。 容湛叹了口气,终究是拿亲妹子没办法。 “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吩咐小厮去买一碗来,但你只能吃一半。” 容婵双眼发亮,咽着口水连连点头,甜甜地道:“哥哥真好。” 前院有很开阔的纳凉之地,镇国公府的车夫和小厮都在那里候着,容湛叮嘱了几句,便起身下楼去寻小厮了。 对面的阁楼上,瑞王看见这一幕后,心中微动。 他桌前的这些话本,刚才已经在图书馆管事那里登记入库了,只需放到编号正确的书架上即可。 这会儿容湛不在,他就是去了对面的阁楼三层,容婵也不会注意到他。 毕竟那丫头总是迷迷糊糊的。 他抱起那几本书离开的时候,这一栋阁楼的分管事连忙行礼恭送。 “瑞王殿下慢走,这几本书是要入库的吧,可需要小的帮您跑一趟?” 虽说之前被贤王和楚云菡坑了一把,导致瑞王在京中名声一落千丈,但京城图书院的管事们对瑞王却印象很好。 那些注解集在图书院内人气很高,每天都有学子争抢前来借阅抄写。 瑞王下意识地将书抱紧了些,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劳烦分管事,这几本书是要放在其他阁楼的,我自己来便好。” 他并不想假手于人,或许是因为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离那人近一些…… 分管事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去,心中感叹瑞王殿下可真是平易近人。 两栋阁楼之间有一定距离,中间是一片小小的荷花池,需要通过木桥才能抵达对面。 此时正值盛夏,池里的荷花开的正盛,散发出阵阵清香。 瑞王走上桥的时候,迎面正有几个少年嬉笑打闹着跑过来,手里似还捧着陶瓷小钵。 为首的锦衣男子边跑边回头,一不留神和瑞王撞了个满怀,只听“啪”的碎裂声过后,一道急怒交加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可恶,你长没长眼睛啊!” 瑞王被撞的踉跄倒退了几步,怀里的书掉在地上,有一本险些落进旁边的荷花池,幸而被他险险抓住。 “对不住对不住,在下并非有意。” 他下意识地道歉,连忙向后撤了两步,却听对方再次惨叫起来。 “不!你居然踩死了我的青牙大将军!!!” 瑞王慌慌张张地低头挪脚,赫然看见一只被踩扁的大蛐蛐。 对方立马红了眼,“我的青牙大将军……可恶,你害我青牙大将军!” 随行的少年赶紧拉了拉袖子,“张少爷,是瑞王殿下……” 瑞王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原来是礼部尚书的小孙子。 他歉意地道:“张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赔你十两银子可好?” 张少爷回过神来,面色难看地瞪着瑞王,眸光阴沉。 礼部尚书是李右相一派的人,素来和封家不对付,自然也不待见瑞王。 碍于身份,他以前不敢对瑞王不敬,但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十两银子,你在打发叫花子么?”张少爷眯了眯眼,有心为难瑞王,“这可是我花上百两银子弄来的蛐蛐王,有钱都买不到!” 张少爷故意说的夸张了些,不过那只蛐蛐的确售价一百两银子。 这是他特意弄来,打算讨好李右相嫡孙李元绍的,好让对方能在心上人李梦娥面前多给他美言几句。 瑞王神色有些僵硬,“……那你想如何?” 虽说是对方先撞上来的,可他踩死了人家的蛐蛐,多少有些理亏。 一行人的动静有些大,远处的阁楼之上,容婵被这场骚乱所扰,忍不住微微皱眉,伸脖子朝窗外看去。 隐隐约约,似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第 514 章 瑞王打人啦 张少爷上下扫视了瑞王两眼,沉沉地道:“我也不需要瑞王殿下赔钱,只要殿下把青牙大将军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就行。” 他是一向性子软和,不愿轻易与人交恶,但也清楚地知道张少爷就是在刻意为难自己。 换做以前,瑞王或许会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一昧地迁就对方。 但在吏部底层做事几个月,他受尽刁难与屈辱,心境也已与从前大不相同。面对张少爷这样的人,他的态度越软和,对方就会更加嚣张,肆无忌惮。 张公子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没想到老好人瑞王也有态度强硬拒绝他的一天,他上前一步正要放狠话,脚下却踩到了什么东西。 瑞王的眼神陡然紧张起来,“张公子,你踩到我的书了!” 顾不得和对方争论蛐蛐之死,他赶紧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本都捡起来。 张公子见他如此紧张的模样,眼神微动,抢先一步拿起了脚下的那本书。 定睛一看,他不由得哄笑出声,“镜花缘夜谈?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堂堂瑞王殿下竟然也会看这种不入流的情爱话本!” 张公子的话一出,身侧的几个少年也有些眼神微妙。 《镜花缘》是大周民间流传度较广的话本,具体讲述的是一对人妖相恋的夫妻因误会分离,后来又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首发 简而言之就是古代奇幻版本的追妻火葬场小说,在原著的基础上,衍生出了不少有趣的同人续作,瑞王手里这本《镜花缘夜谈》就是其一。 这些话本在女子之间很火,但男子却都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情爱小说上不得台面,也只有女人才会看这些无趣的东西。 张公子挑眉,带着深意的语气似有所指,“瑞王殿下看这种话本,可是还盼着瑞王妃能回心转意?啧啧啧,堂堂王爷被一个女人给休弃了,竟还心心念念想要挽回对方,您真是可称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他说着夸赞的话,语气却尽是调侃鄙夷,惹得几个跟班少年都忍不住哄笑了两声,眼神莫名地看着瑞王,隐有轻视之色。 早前瑞王当街追车一幕堪称大周传世经典,茶馆酒楼饭后闲余总免不了拿来作笑料说。 瑞王的脸色忍不住红一阵白一阵,他也知道,外界都说他夫纲不振,给男人丢脸。 不自在地沉默了片刻,他忍不住道:“张公子,还请将书还给我,恕我还有要事在身,暂不奉陪了。” 瑞王不欲与之多做纠缠,伸手便要将话本拿回来,张公子却眼神闪了闪,在瑞王碰到之前忽地松了手。 “噗通——!” 话本直直地落入了池塘中,隐没在莲叶与荷花中消失不见,瑞王瞬间变了脸色。 “你!” 张公子作惊讶道:“哎呀呀瑞王殿下,你刚才怎么没拿稳,这可怪不了我啊。” 瑞王极少对外人动怒,此刻却忍不住涨红了脸,眸底一片薄薄的怒色,胸口微微起伏。 但顾不上和张公子理论,他只心下焦急地想要把书赶紧捞出来,那是婵儿许久以前就想看的一本书,他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本。 顾不得旁人眼光,瑞王咬了咬牙,不顾旁人目光便想脱了鞋袜跳下去,却听张公子贱兮兮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瑞王殿下这是何必呢,不过是本不入流的话本罢了,又不是什么名家著作,丢了便丢了。” “在下倒是想奉劝瑞王殿下几句,少看这些书吧,若传出去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殿下瞪着我干嘛,生气了?哎呀呀,我说的可是实话,殿下莫不是想效仿书中那样把瑞王妃劝回来吧?” 张公子每说一句,瑞王的脸色就无法抑制地更青一分,气的浑身轻轻颤抖。 “殿下这是何必呢,要我说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天底下没有,何必在一个女人身上吊死呢?那容家也太嚣张了,区区国公之女大着肚子还敢与皇子提和离,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张公子提到容家兄妹,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敌意和不喜,镇国公府如今插手了司礼监的印刷之事,间接害得张家也丢了不少赚银子的机会。 而容婵怀孕还敢和离一事,更是踩了不知多少男人的痛脚。 “怕是连脑子也有问题,好好的瑞王妃不当,非要和离当个破鞋——啊!” 话音未落,张公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感觉额头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下来。 他微微瞪大眼睛,只见瑞王丢了怀里所有书,手里握着半个碎掉的瓷钵,双眼通红宛如一只被激怒的兔子。 对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迎面又是一板砖,砸的张公子鼻梁生疼。 “你疯了?” 张公子惊怒交加地叫着,瞬间与扑上来的瑞王厮打在一起,旁边跟班的几个少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谁也不敢上去拉架。 后方的阁楼中,顾翰墨将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皱。 他稍作思虑,没有贸然上前阻拦,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开路往图书馆前院而去。 前院里,萧壁城和云苓正在指示着守卫张贴招生告示,冷不丁见一个粗布衣衫的清俊男子前来报信,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云苓面色诧异,“你说什么,瑞王和别人打起来了?” 而且还是他先动的手?这着实有些超出云苓瑞王的认知了。 萧壁城则是面色黑沉,眸中火焰渐盛,怒声道:“岂有此理!区区尚书之孙,竟然也敢犯到皇室头上来了!” 瑞王再怎么失宠被边缘化,终究也还是皇长子。 这群狗东西,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作者君】瑞王:别人骂我,我唯唯诺诺,骂我老婆,我重拳出击! 第 515 章 落荒而逃 萧壁城心头怒火直冒,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瑞王跟张公子都已经打到莲池里了。 层层翠绿的荷叶被压断,池塘里盛开的荷花七倒八歪,花瓣残缺散落,惨不忍睹。 “别打了,别打了!” “快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池塘边和桥上都站了不少围观的人,见到云苓夫妇后赶紧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萧壁城定睛一看,瑞王与张公子在半人深的池塘里翻滚厮打着,两个人浑身都狼狈无比。 “都住手!” 听到这怒斥声,失去理智的两人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萧壁城沉着脸看向书院守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紧把瑞王爷拉上来,其余闲杂人等一概退散,图书院内禁止聚众喧哗!” 他很少发怒,但发起火来的样子很可怕,酷暑炎夏里,围观看热闹的人无一不打了个寒颤,赶紧转身退远了。 “你们几个都给我留下!” 萧壁城冷然地扫了眼那几个常跟在张公子身后的跟屁虫,后者顿时僵住身形收回脚步,紧张慌乱地对视一眼。 瑞王终于被守卫拉上了岸,撑在桥栏边不住地咳嗽,乌黑如墨的发髻凌乱地贴在脸上,两颊苍白中泛红。 “咳……咳咳!” 云苓目光惊异地看了瑞王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发狠的模样。 被守卫拉上来时,目光都还死死地瞪着水里扑腾的张公子,满是怒意。 她皱眉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能把一个老实巴交的温吞男人逼成这样,这张公子多少有点本事。 不等瑞王答话,张公子先张口叫屈,“回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是瑞王爷先动的手,我可什么也没做!” 萧壁城见守卫正在拉他上岸,顿时怒从心来,抬起一脚又将人踹了下去。 “谁让你们拉他上来了?” 张公子一屁股摔回莲池里,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浑浊的水,头顶上传来一阵斥骂。 “谁给你的狗胆包天,区区尚书府公子也敢对皇子大打出手,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你们目无尊卑,藐视皇权么!” 张公子抬头,眼底闪过难以掩饰的茫然和错愕。 不是说废皇后害死了太子生母,瑞王与太子也势同水火么,怎么太子反而向他发难? 这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众目睽睽之下,张公子狼狈地自行爬上岸,涨红了脸不服气地开口。 “太子殿下未免有失偏颇,分明是瑞王爷先动的手,难道我就该受着不成?” “瑞王爷的脾气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温和,他若是动手打人,定然是你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云苓眉头微皱,冷眼扫向旁边缩着脖子的几个少年,“你们几个如实交代,刚才发生了什么?” 张公子脸色微微扭曲,心中惊疑更甚。 太子妃和瑞王不是积怨已久么? 京城人都知道他们几番摩擦不断,太子妃还撺掇着帮容家女和离,直接致其沦为笑话。 怎么她连问也不问,就直言断定是他有错在先? 另外几个少年被太子夫妇的气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磕磕巴巴地开口。 “是……是这样的……方才瑞王爷和张公子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瑞王爷不小心踩死了张公子的蛐蛐王……张公子要求瑞王爷赔偿,他说只赔五十两。” 云苓凉凉地瞥了张公子一眼,“我花那么多钱建图书院,是拿来让你在这儿斗蛐蛐玩的?一会儿把名字和通行证信息报给管理员登记,拉入黑名单,半年内不许再进图书院!” 闻言,张公子脸色隐隐有些扭曲。 跟班少年继续弱弱地开口,“后来……张公子帮瑞王爷捡书,但是书不小心掉到莲池里了,然后……然后瑞王爷就动手打了张公子。” 张公子紧接着高声辩解,“没错,是瑞王爷先踩死了我的蛐蛐,我好心帮他捡书,谁成想王爷自己没拿稳掉进了水里,他大抵以为我故意报复,所以才对我大打出手。” “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不就是个三流话本子么,瑞王爷何至于此?” 有同伴作证,张公子有恃无恐,他只是阴阳怪气内涵了瑞王几句,又没有当众鄙骂羞辱对方,谁让瑞王沉不住气先动手。 他们说的也算事实,没有确凿的证据,怎么都是瑞王理亏,就算太子也不能随意定罪。 云苓微微皱眉,这时却听得一道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瑞王殿下之所以动手,是因为张公子口无遮拦,诋毁瑞王妃的声誉在先。” 所有人都向顾翰墨看去,张公子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忍不住恼火地开口骂道:“你这个考试抄……”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冷怒的声音猛然打断。 “你说什么?他如何诋毁了瑞王妃的声誉?” 来人是容湛,对方身后的小厮还端着一碗香甜诱人的红糖凉糕。 他刚才听到有人谈论瑞王动手打人的事,不料刚回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猝不及防与容湛打了照面,瑞王浑身一僵,忍不住垂着头往旁边挪了几步,试图把狼狈的自己藏起来。 顾翰墨拱手答道:“回容世子的话,方才张公子评判瑞王妃不识好歹,好端端的王妃不做,非要做破鞋,这才惹怒了瑞王爷。” 他神色平静,旁人不敢说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说出了口。 空气陡然沉默,气氛一触即发。 容湛面色陡然一怒,拿过小厮手里那碗红糖凉糕,狠狠地朝着张公子头上砸去,瞬间将对方砸了个头破血流。 “岂有此理!” 张公子闷哼一声,眼神涣散地直直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少年看的目瞪口呆。 容湛厌恶地扫了张公子一眼,转身向萧壁城和云苓沉声道:“劳烦二位不要插手,此事镇国公府要亲自处理。” 云苓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头。 没想到病西施一般的美男发起火来是这样子的。 容婵听到动静,也挺着肚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下了阁楼。 “哥哥……” 容湛面色一紧,赶紧上去扶她,“身边没有丫鬟,你怎么能独自下楼梯。” 容婵没回话,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狼狈的瑞王。 瑞王身体愈发僵硬,脑中一片空白,慌乱地转身快不逃开,只留下一个仓惶的背影。 第 516 章 眼神很像当初的容湛 莲池旁骚动乍起的时候,容婵就注意到了阁楼之下的动静。 虽隔的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那熟悉的感觉她不会认错。 旁边围观之人劝阻议论的时候,容婵就从喧闹声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忍不住独自下阁楼查看情况。 一路上她都在想,他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对别人动手? 却没想到,竟是为了她。 “小婵,好久不见。” 云苓上前一步,打量了容婵几眼,对方气色还不错,看来被精心照料得很好。 “以后没人在你身边的时候,千万不可以随意上下楼梯和斜坡,万一扭了脚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扁平足,总是容易平地摔跤。” 容婵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嫣然一笑,“我现在走路都很注意的,你们放心就是啦。” 见她没事,容湛也冷静下来,看着满地的瓷碗碎片皱眉。 “一会儿我重新让人给你买一碗凉糕。” “不用了哥哥,我不想吃了,咱们早些打道回府歇息吧,我今天看累了。” 容婵摇了摇头,心里藏了事,一时也没了胃口。 她嘴上回应着容湛,目光却总忍不住朝另一个方向瞥,然远处空无一人。 容湛点点头,侧身对萧壁城认真地道:“壁城,我先送婵儿回府,劳烦你帮我把这几个人带到大理寺去,我要亲自审理此事。” 他们容家虽一向低调,却不是任人欺负的软包子。 容婵可是刑部尚书的亲外孙女,礼部尚书要是不给个交代,张容两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萧壁城点点头,“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来收尾吧。” 看来图书院叫加强一下规章管理制度了,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在此闹事都会引发严重的下场。 不止会被拉入黑名单禁止入内,还得去大理寺吃官司! 张公子被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萧壁城让侍卫把他送去大理寺,又唤来书院管事收拾地上散落的书籍。 管事连忙跳下莲池,捡起藏匿在荷叶间的那本书,看了一眼后大松一口气。 “还好只是个普通的话本,不是瑞王殿下的注解集,否则落水毁坏就太可惜了。不过这书泡的不成样子,也没法正常翻阅,只能是扔了。” 管事语气可惜,哪怕是三流话本子,那也是银子印刷出来的啊。 容婵被搀扶着路过,闻言忍不住扫了管事手中的书一眼,微怔在了原地。 尽管那本书湿的不成样子,上面的墨迹都洇开了,她还是能依稀辨认出封面上的几个大字——《镜花缘夜谈》。 这是她念叨想看很久的话本,隐约记得上次翻阅前作的时候,还是去年的深秋。 当时是瑞王陪着她一起看的。 见容婵突然停下脚步,容湛眼底关怀地问道:“小婵,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婵陡然回过神来,极力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摇了摇头。 “扔了也是可惜,不如给我吧。” 管事闻言,毕恭毕敬地把话本给了她,“瑞王妃小心脏了手。” 容婵却不在意,将湿漉漉的话本拿在手中,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管事怀里的其他书。 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莫名情愫,感动之余夹杂着惆怅,又有几分难以释怀的怨怒。 鼻尖隐隐酸涩,容婵状似神色平静,自然地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容湛点点头,藏起了眼底的担忧和复杂。 兄妹二人离开后,云苓这才仔细地打量起刚才那个前来报信的书生。 只见对方一身粗布青衫,虽打着不少补丁,却难掩一身清俊沉稳的气质,模样生的唇红齿白,让人心生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妃,草民顾翰墨。” 云苓微微点头,“名字不错,你是哪个书院的学生?” 顾翰墨顿了顿,恭敬回道:“曾在北麓书院读书,如今已退学。” 云苓也没多想,下意识以为顾翰墨是没钱继续读书了,毕竟北麓书院的束脩可不是笔小数目。 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九月份清懿书院会正式开放,我与太子将在下个月中旬时,于图书院中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入院考试,具体细则都写在公告栏的布告上了。” 对于这个直言不讳的读书人,云苓的印象很不错。 “你若是有心,到时候可以前来参加,根据考试成绩的不同,进入清懿书院后的学费也会有不同程度免减,若能进入前十名,书院还会免费资助你完成三年学业。” 顾翰墨闻言,明亮的眼神愈发澄澈。 “草民记下了。” 看着眼前沉鱼之姿的女子,顾翰墨心底悄然漏了一拍,清俊的双颊微微发红。 他在传闻中听过很多次云苓的名字和事迹,但如此近距离地和对方面对面还是第一次,果真如挚友封无羁所说的那般,太子妃之美貌令人不敢直视。 顾翰墨近距离地看了云苓两眼,忍不住收回目光轻轻垂头,神色一派沉静。 旁边的萧壁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眼前男子让他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总觉得对方刚才看云苓的眼神和当初的容湛很像,是错觉么? 萧壁城下意识地开口打发对方,“方才多谢你及时报信,又替瑞王爷做口证,管事的将这位公子带去领十纹银赏钱吧。” 管事的带走了顾翰墨,二人方才动身去寻瑞王。 瑞王正在南角的客舍房间里,这里是专门给图书院当值人员居住的。 他穿着湿透的衣服坐在门槛上,目光怔怔地看着远方,眼神没有焦距。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想靠着太阳把湿衣服晒干?”云苓走进小院,忍不住皱起眉头,“你的身体素质可比不得旁人,还是赶紧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吧,否则大热天的感冒发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瑞王回过神来,迟疑了下,轻声问道:“她走了吗?” “她已经回府了。”云苓扫他一眼,淡淡道,“方才动手打人的时候那么勇,怎么转头就怂包一样的跑了?” “……” 瑞王神色不自在,方才不想她看见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下意识就转身逃了。 想起这事他就来气,胸腔怒火起伏。 “一个没有半点功名在身的毛头小子,还敢对皇室不敬!” 瑞王默默听着,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的笑容。 “今非昔比,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皇长子了,我只不过是个最后的儿子,父皇放弃了我,封家也放弃了我……” 封皇后曾经风光无限,他也跟着受万人敬仰讨好,可后来对方被废,带罪之身死后连皇陵都没资格入。 面对一个被皇帝和家族抛弃的皇子,一个太子杀母仇人的儿子,谁不赶着上来踩一脚呢。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大周的天下将来属于太子。 第 517 章 盼她生女儿 水珠从瑞王半湿的头发上滴下来,落到地上洇出点点阴影。 烈日灼焱下,他觉得身体发冷,心也很冷。 “以前母后还在的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对我笑脸相迎,言辞殷切。他们夸我端方君子,文采斐然,我便天真的以为他们是认可我的,方才发自内心地奉承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他们讨好的不过是我背后的权势地位,没了父皇的偏爱与母族的支持,我根本什么也不是。” 瑞王自嘲一笑,怔然地看着地面,声音轻的像风。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过了二十多年才幡然了悟,真是蠢的可以。” 旁人殷勤献媚,他便将那些阿谀奉承的话都当真了,以为自己真的有多么优秀。 待封皇后一死,封家受到重创,树倒猢狲散,那些人也就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狰狞面目。 他以为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后来才猛然明白,这世道本就如此,是自己一直傻傻地活在虚假的认知中。 看到瑞王这副风光不在的落魄模样,萧壁城心底也颇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对方也是其他一众皇子仰望了数年的存在。 “大哥勿要妄自菲薄,明日我与容家定会参他们一本,你再怎么样也是大周的皇长子,断不能被竖子小儿欺辱还忍气吞声!”首发 瑞王眼眸微红,扯了扯嘴角道:“其实张少爷那种程度的刁难算不得什么,在吏部这些日子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几个月来,更过分的事情他经历的多的去了。 作为封左相一党势力的重要角色,尽管瑞王为人谦和,极少与人结怨,在失宠后仍避免不了被昔日的异党人士羞辱刁难。 一开始那些人还没有太过分,但见昭仁帝没有任何关注与表示后,这些人便越发大胆起来,拉帮结派地孤立欺负他是常事。 至于其他中立党,就算不参与其中,也都冷漠地当做没看到一般,不会轻易施以援手,哪怕是瑞王曾经施以援手,好心帮助过的人。 连封家都不管瑞王了,他们自然不愿意为了个失宠的皇子得罪李右相。 短短百日时光,瑞王可谓尝尽人情冷暖。 他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道:“壁城,你不必为了我多生事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倒是你连番得罪李右相一党,唯恐招来他们打压针对。” 云苓听不得这种话,恨铁不成钢地道:“瞧你这话说的,分明就是那群家伙欠收拾,你怎么反倒忍气吞声,那不是助长他人威风么!” 被云苓训斥,瑞王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如今父皇对我很失望,他知道我在图书院动手打人惹事,会不会很生气……” 在他看来,昭仁帝已经彻底对他愤怒失望了,要不然怎么会一直不管不问。 云苓抿了抿唇,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你怕什么?是他们藐视皇权在先,于情于理父皇都该重罚他们!” 萧壁城心中微叹,轻轻扯了扯云苓的袖子,“大哥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 他多少猜得到瑞王的心思,封皇后害死他的母妃是事实,瑞王跨不过心里这个坎去接受他的好意。 就像上次胶泥活字印刷术一事,瑞王原本是不想领功劳的,之所以会去做,也单纯因为这事有益于大周百姓。 最后是萧壁城以忙碌为由,把事情全权放给了瑞王,才成功帮他扭转了那急转直下的名声。 云苓板着脸道:“有什么好添麻烦的?你姓萧,壁城也姓萧,亲兄弟本就该是一体,他们这样欺负你,跟在壁城脸上甩巴掌有什么不同?” 萧壁城也放缓声音,神色认真地道:“大哥,苓儿说得对,我怎么能看着你被人欺辱却不管不顾,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 话音落下,瑞王的眼眶瞬间便控制不住地泛起红色,他微微侧身背对二人,声音几分沙哑。 “壁城,弟妹……多谢你们。” 封皇后害死了萧壁城的生母,他之前还那么不识好歹,态度不善地对待云苓。 从云端跌落这一日,却是他们不计前嫌地愿意伸出手,将他拉出泥沼。 几滴温热的水珠落下来,良久后瑞王才终于平静了波澜起伏的心绪。 看着他蜷缩着靠在门框边的孤寂背影,云苓忍不住想到了那晚昭仁帝找她时说的话。 想了想,她开口问道:“小婵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还想挽回这段情缘,这么躲避下去可不行。 瑞王身形有些僵硬,当初要是没有嫁给他,容婵会过的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沉默了片刻后,他轻声开口,“是我耽误了她,若非是我,她也不至于落的如此境地。倘若苍天有灵,我祈愿她这一胎是个女儿,余生顺遂无忧。” 只要生的是女儿,容婵就可以在与他和离的同时,还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他不希望对方和沈沁一样,被迫承受骨肉离别之苦。 萧壁城和云苓都静了一瞬,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轻叹。 这时,前来送干净衣服的书院管事打破了寂静。 萧壁城顺势转移话题道:“大哥快换上干净衣服,早些回府吧,切莫再着凉受寒了。” 瑞王点点头,起身跟着管事走进了厢房中。 云苓也没有再提起容婵的事,是和离也好,破镜重圆也罢,这两个人的缘分就让老天去做主吧。 【作者君:瑞王的破镜重圆之路会比较艰难,目前确定的是,贤王夫妇这对在接下来相当长的岁月里都不会复合~】 第 518 章 昭仁帝也不容易 图书院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开来,当晚就有暗中跟在瑞王身边的线人把消息送到了养心殿中。 昭仁帝气的胡子都在抖,怒声道:“这些人真是愈发变本加厉了,当朕死了吗不成?” 前有李梦娥后有张少爷,一个比一个过分。 先前李梦娥在大街上挖苦讽刺瑞王,昭仁帝虽心有不满,可看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又是李贵妃最疼爱的侄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事情过去了。 如今这张少爷可倒好,嘴上言语挑衅不够,居然还敢动起手来了! “朕只是把老大丢到吏部底层去历练考验而已,又没有动他的爵位,这群人怎么敢啊?” 福公公也觉得礼部尚书家的孙子太嚣张了,赶紧给昭仁帝顺气,“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昭仁帝重哼一声,冷着脸把奏折丢开,“朕早晚有一天要被他们气死!”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只是在雷区边缘蹦迪,那张公子的行为毫无疑问就是一脚踩进了雷池。 福公公只得捡好话说来听,“礼部尚书的孙子是有些无法无天,好在太子殿下是向着瑞王爷的。您早前不是担心,太子殿下会因生母之死而对瑞王爷心有芥蒂吗?如今看来陛下大可放心,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好着呢。” 听到这话,昭仁帝的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之前瑞王可是亲眼看着他们毒酒赐死了封皇后,他会担忧这点也是人之常情。 特地把瑞王放到吏部冷落了一段时间,固然是为了让对方清醒成长,也是想安抚安抚萧壁城。 他之前就已经够偏心了,要不是做点什么表示表示的话,怕老三这孩子心里有想法。 好在如今兄弟二人的关系稳固又和睦,这样一来可叫他松了口气。 昭仁帝幽幽叹了口气,“老大的生母太小家子气,李贵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俩孩子在二人膝下长大还能有这样端正的性子,属实难能可贵。” 福公公适时地拍马屁,“那是两位殿下都继承了您的宽广心胸。” 昭仁帝听到这话却没多高兴,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朕也觉得自己胸襟宽广,肚里能撑船,可如今看到老三两口子的表现后,朕才发觉那不叫做心胸宽广,而是窝囊。” 他长叹一声不再多言,福公公踌躇了几下,也不敢再轻易接话。 * 东宫中,璇玑听闻了图书馆里的风波以后,神色也颇有几分讶异。 “你们这儿的高官子女都这么叼么,居然连皇子都敢打?皇家颜面何在啊,要是放到东楚那边,骨灰都给他扬咯!” 在东楚没人敢对皇室不敬,哪怕是丞相的女儿嫁进宫里成了皇家妇,当爹的都得恭恭敬敬行礼喊一声娘娘呢。 曾经有过一个纨绔子弟酒后闹事,意外伤了楚帝膝下年仅四岁的幼儿,当晚便被震怒的楚帝处死,灰都洒了海里喂鱼。 两相对比一番,璇玑不住地摇头,“周大叔不行啊,该跟楚大叔学学。” 云苓点着驱蚊香道:“两国形势不一样,你周大叔根基不如楚帝扎实,他也不容易。” 云苓难得为昭仁帝说话,换做以前,她或许会和璇玑发出同样的感叹。 不过做了太子妃后与那群老东西正面对上,她反倒能理解昭仁帝的不易了。 昭仁帝的能力虽然不卓绝,但也称得上优秀,可惜对方的才能很大程度被朝廷所限制,所以这些年来没干出什么大事,便显得很平庸。 当年太上皇废除旧制后,力排众议立昭仁帝为太子,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莫大压力。 太上皇原来是养猪户起家,除了和他一起打拼出来的忠诚部下,诸如封家李家等世家,都是前朝时就根基雄厚的名门望族。 昭仁帝能顺利登基上位,除了季淑妃当年那波骚操作,搞定了安亲王这个关键人物以外,也离不开世家的支持。 但支持就意味着戴上枷锁,他这个皇帝手里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公平公正地评价的话,昭仁帝没有沦为世家相争夺权的傀儡,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只是他“怂”了太多年,也惯坏了朝廷那帮老家伙,连带着小辈都一个个牛气轰轰的。 反倒是瑞王的脾性十足的继承了他亲爹,受气包一个。 “对了,那个大哥哥没事吧?” 璇玑眼睛眨了眨,她对瑞王印象不错,虽然在八卦中得知了他过往的“光荣事迹”,但她还是觉得瑞王是个温和善良的好人。 “我让宫女给他送了药,应该不会有事。” 璇玑点了点小脑袋,眼神若有所思。 李右相……礼部尚书……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她不喜欢。 回头她要想办法替瑞王出口恶气,就当是报答他送肉包子给自己吃的恩情。 嗯,就这么决定了! 第 519 章 被截胡了 翌日,金銮殿如预料之中的那般热闹。 萧壁城与容湛等人联合上奏昭仁帝,弹劾张家藐视皇威、寻衅滋事、中伤诋毁他人名誉。 昭仁帝心里早就积攒了不少怒火,这一次他看了看殿内的萧壁城和云苓,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畏之意,就这样彻底爆发了出来。 “好啊!张大人,你一个探花郎出身的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养下面小辈的?可真是好礼数啊!” “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当众与皇子动手相殴,究竟视皇威于何物?” “难不成你张家的地位更在皇室之上,改日朕若见到你,是不是还应该屈膝向你行个礼啊?” 礼部尚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场就傻了,他在金銮殿上横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昭仁帝这么硬气。 不止是他,所有大臣都有些暗自吃惊。 要知道昭仁帝一向性情中和,往日虽然也会因政事生气发火,但绝不会如此情绪外露,大发雷霆。 礼部尚书哪见过这样的昭仁帝,心头吓得一哆嗦,腿一软立马就跪下了。 “陛下息怒,老臣万万不敢啊!” “不敢?朕看你们一个个都敢做的很!”昭仁帝重重一拍案,怒声道,“从明日起,这把龙椅干脆让你们轮流来坐算了!” 这话一出,金銮殿里一阵骚动,朝臣全都低头跪在了地上,神情惶恐。 云苓扫了眼左边的萧壁城,又看了看右边的容湛,只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殿内实在鹤立鸡群。 她纠结了一下,绕到容湛右手边靠外侧的地方,默默地蹲了下来。 容湛:“……” 他往萧壁城那边靠了靠,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错开身形,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昭仁帝瞥见这一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然后继续坐在龙椅上发火斥骂大臣。 一开始他心里还有点紧张,但看见往日那些总是逼迫自己的大臣,如今都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后,心情逐渐畅快起来。 于是越骂越大声,将这些年来被牵制时所受的憋屈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云苓蹲在地上玩蚂蚁,只觉得腿都要蹲的麻木没知觉了,又悄咪咪地换成了坐姿。 她同情地看了容湛一眼,萧壁城铁打的身子也就算了,他一个病西施般的美男子可真是遭罪了。 直到昭仁帝手边的茶壶都空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微微缓和脸色,声音都哑了两分。 “行了,你们都起身吧。” 众大臣终于纷纷双腿打颤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膝盖又麻又疼。 萧壁城面色无波地利落起身,还顺手扶了一下旁边有些身形不稳的容湛。 “多谢。” 他低声说完,看了眼萧壁城和云苓,双颊有些尴尬地泛红。 待众臣都起身后,昭仁帝才对张少爷的事作了最后的惩罚。 “毕竟是瑞王先动的手,朕也不重罚你那孙儿了,自己去大理寺令三十大板吧。”昭仁帝说着,忽然又话锋一转,“但子不教父之过,礼部侍郎今日起便先停职吧,什么时候在家里把儿子教导好了再说!” 礼部侍郎是张少爷的父亲,礼部尚书的儿子。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说是停职,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停职其实就意味着降职,搞不好的丢掉乌纱帽都是有可能的。 礼部尚书当场面色灰败,若是往常,他或许已经闹着要撞柱子了。 可这会儿就算没一头撞在柱子上,也觉得头脑一阵发昏。 “老……老臣领旨,今后定会对家中后辈严加管教……” 李右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张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如今昭仁帝动了张家,也无异于废掉他一只手。 封左相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李家要是再不收敛,迟早会落得与封家一样的下场。 扫了一眼龙椅上的昭仁帝,两人都心情复杂。 自从太子夫妇上位以后,连昭仁帝都不知不觉开始变了。 昭仁帝继续道:“朕罚张家这一遭,是因你们无视皇威皇权,给你们个教训。至于容世子状告张少爷的事,一码归一码,就交给大理寺公平公正地去决断吧,按照律法来该怎样就怎样。” 这也就意味着张少爷除了要挨三十大板以外,还得受单独的杖刑并赔钱赔礼。 容湛立刻行礼道:“臣领旨。” 礼部尚书的发白的脸开始泛青,容家人都护犊子的很,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昭仁帝这话一出,他也没法再走后门把人安然无恙地捞出来了。 此事告一段落,昭仁帝方才又说起其他政事,顺便正式定下墨王的婚事。 “文国公府义女梓桃,内秀于心,外毓于行,早前宫中惊变时舍命救驾墨王有功,朕欲特封其为荣安县主,赐婚于墨王为正妃。” 墨王私下来求过恩典,昭仁帝想了想后点头同意了。 县主不过是个虚封,份量自然远比不上墨王妃,但若把梓桃的身份抬高些,将来面子上也好看。 话音落下,李右相傻在了原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给墨王赐婚!? 他原本计划这两天上奏提议选秀之事,好安排李梦纾通过选秀做墨王妃。 怎么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半路杀出个文国公府义女来? 昭仁帝让福公公宣读完旨意后,便挥挥手示意今日无事可退朝了。 他走出金銮殿,只觉得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天气格外的好,让人通体舒畅,心情愉悦。 待他走后,朝堂上的众臣愣了一下,忍不住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文国公府何时多了一个义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前些日子光禄寺卿楚大人刚认的。” “你别说,这楚大人在官途上没做什么实绩,运气倒是顶顶好,真叫人羡慕啊。” 那可是未来的国丈! 云苓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头忍不住发笑,要说起她那个老糊涂爹,如今在朝廷中也是被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明明一无是处,空有副好皮囊,糊涂这么多年没少作死,却愣是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就躺着成了人生赢家。 先是娶了老帝师唯一的女儿陈氏为妻,如今亲女儿做了太子妃,随手收个义女还是墨王妃。 刑部老尚书捋了捋胡子,意有所指地笑道:“可不是么,楚大人的福气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哪像有些人,费尽百般心思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这话,李右相的脸色黑成了锅底,胸口一团闷气,上不去下不来。 墨王妃之位本该是李家的囊中之物才对,竟然被楚家给截胡了! 他的目光忍不住在萧壁城和云苓身上来回游移,很难不怀疑这夫妻俩是在刻意打压李家。 第 520 章 钓鹅执法 否则被赐婚的那个女子,为何会被文国公府事先收作义女? 云苓注意到他的目光,弯了弯唇,“李相大人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李右相只是冷冷地盯着她,抿唇一言不发,根本不想和她搭话。 虽然不知道李右相为何反应这么大,云苓却没打算放过他。 “李相大人别光盯着我看,这么大的喜事,赶紧说两句恭贺的吉祥话来听听啊。” 她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足够旁人听的一清二楚。 李右相眼角抽了抽,这丫头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见其他大臣都看了过来,他碍于面子只得硬声说了两句吉祥话,然后就板着脸走了。 待朝臣纷纷离开,刑部老尚书才靠近萧壁城夫妇,微微压低了声音。 “那老匹夫面色不虞,是因为他原打算提议陛下重办选秀,好借机让他的嫡孙女做墨王妃。你们两口子突然来这么一出,打乱了他在朝中布局的阵脚。” 萧壁城沉下脸色,“他想重办选秀?”首发 昭仁帝都四十六岁了,虽说再纳几个妃子也没问题,但他不是那种对年轻小姑娘感兴趣的中年男人。 如今东宫之位已定,重办选秀的目的,自然是想制衡他这一辈的皇子。 应当是为了让李梦娥名正言顺地进入东宫。 容湛也走了过来,低声道:“李相谋划已久,集结了朝中不少想把女儿送进皇家的大臣,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以前陛下还可以拿国库亏空为由做借口,这次有了金王爷捐赠的百万两黄金,怕是再推脱不得了。” 云苓一听就被膈应的不行,合着她和萧壁城好不容易拉来的投资,到头来却要让那群人用来当做举办选秀的经费? 门儿都没有! 容湛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容家和我外公这一派系的大臣不会掺合其中。” 刑部老尚书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老夫不关心选秀,柳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比起选秀,老夫对二位创办的书院更感兴趣,听闻清懿书院已经开始张贴告示招收学生了,老夫这边有几个小辈品行学识都还不错,若日后有幸进了清懿书院,还请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多担待几分。” 有了清懿书院,将来从里面出来的学子们,只要表现足够优异便可以直接进入六部任职。 既然能靠自身本事去得到权力,哪里还用的着卖姑娘来换取利益? 自己争取来的东西才是最不容易被抢走的,刑部老尚书希望柳家儿女都能明白这个道理,也对他们很有信心。 “柳大人客气了,清懿书院不会埋没任何优秀的人才。” 云苓和萧壁城皆是一笑,他们选择扶持容家是正确的选择。 至少刑部老尚书在这一方面,思想觉悟就已经比左右二相高出太多。 早朝过后,众人皆散。 李右相一路沉着脸回了府,满脸闷闷不乐。 李元绍率先迎了上来,“祖父,张家少爷的事情陛下是怎么处理的?”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张少爷,又烦他总缠着妹妹李梦娥,但也知道张家和李家是穿一条裤子的,两家一损俱损。 李右相叹了口气,揉着发疼的额角,将昭仁帝大发怒火,以及给墨王赐婚的事都说了一遍。 李梦娥神色吃惊,“陛下竟然停了张侍郎的职?那张少爷呢?” “还被关在大理寺呢,容家不肯放人,老夫也没辙。”李右相烦躁地挥了挥手,面色沉郁地道,“自从太子夫妇开始辅佐朝政,李家的局势就越来越不容乐观。他们倒是好一招釜底抽薪,连梦纾的墨王妃之位都直接抢走了!” 若让云苓听到这话,免不了吐槽一句有被害妄想症。 李梦娥眉毛惯性打结,厌恶地道:“这楚家人忒烦也!” 她倒不关心李梦纾的婚事,只是不高兴张少爷被责罚丢脸。 虽然不喜欢对方,可那好歹是她的爱慕追随者之一,让她有种养的宠物狗在路上被人踢了一脚的感觉,很是不爽。 李右相叹了口气,皱眉道:"既然无缘墨王妃之位,那你姐姐就没必要参加选秀了。梦娥,这两天多去你姑姑那儿走动走动,若是梦纾还有机会进燕王府,婚事再拖个一年也不是不可以。” 若李贵妃那边实在掌控不了东楚九公主,他就要尽快再做打算,看看如何安排李梦纾的婚事了。 李梦娥点点头,拍拍胸脯道:“我过两日就进宫去。” 说起来,她都好久没有进宫去玩了,眼下一个半月过去,被烧坏的头发可算是长好了。 一想起那个消失不见的乞丐丫头,李梦娥仍旧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再遇见,非弄死那丫头不可! * 璇玑搞定了滑轮机械后,清懿书院修建的速度加快了一倍不止。 作为半个包工头,她时不时去城外巡视一番,多数时间都呆在四方馆里捣鼓自己的小发明。 如今她是以东楚人的身份在宫内行走,云苓特地安排她住在暖阳阁中,一闲下来人就关不住心头的小恶魔,总想弄出点动静来。 在听说了瑞王被欺负的事情以后,璇玑暗搓搓地把主意打到了张李两家身上。 但她谨遵云苓警告,不敢再搞出什么爆炸的大动静来。 可孩子已经好久没有炸过茅坑了,手真的好痒。 思来想去,璇玑的目光在看见散发销魂味道的某种水果后,心下一动。 时值七月下旬,正是榴莲成熟的季节。 在这个世界里,榴莲是一种产量很稀少的水果,被称作刺瓜,但由于味道过于独特销魂,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嫌弃,很少有人会去食用。 璇玑弄了好几个熟透的榴莲回来,捣成浆糊以后进行加热调制。 “呕——!” 她边作呕边想,不能炸茅坑,炸榴莲弹也是一样的。 做好了新鲜的榴莲弹以后,璇玑打算偷偷摸摸溜出宫,意外地瞥见一抹高昂着头颅走路的身影。 “大头鹅?” 璇玑面色惊喜,眼睛立马亮的像电灯泡,猫眼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下便有了主意。 云苓不许她惹是生非,但如果是反击自卫就没问题了吧? 这样想着,璇玑余光瞥见路过的太监小金子,一把拉住对方。 “小金子!你现在去四方馆给凤眠国师传个话,就说我在御花园里被鹅撵了,让他速速前来救驾!” “啊?” 小金子一脸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璇玑迈着小短腿往御花园跑去。 将榴莲弹藏好,璇玑先一步等候在李梦娥的必经之路上,计划开始钓鹅执法。 第 521 章 玑鹅大战 盛夏阳光明媚,御花园中百花争奇斗艳,引得蜂蝶飞旋不止。 大约是天气过热,值守的侍卫和宫女都躲到了阴凉的宫殿屋檐下,附近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璇玑站在青石板路上,一边伸手弯腰做着健身体操,一边用精神力强化了五感,偷听李梦娥与随行丫鬟的谈话。 虽隔着百步开外的距离,两人的对话还是清晰地落在耳畔。 至于李梦纾能否嫁进燕王府一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主要是想进宫玩玩,顺道在李贵妃那里讨些好东西。 丫鬟忙关切地道:“从这里到栖霞宫还有好一段路呢,要不奴婢让宫人给您备一辆马车?” “才不要呢,马车里闷死了,我宁愿走着去。” 李梦娥撇撇嘴,她进宫的路上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的马车,整个人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水。 璇玑正在做伸展运动,听到这里动作顿了顿。 什么情况,这只大头鹅居然还想嫁给她三姐夫? 真是美得她腰疼! 她正嫌弃地想着,便见李梦娥橙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御花园四周空无一人,璇玑便显得格外突出,再加上她还做着的伸展运动,奇奇怪怪的姿势很快就吸引了李梦娥的目光。 李梦娥原本只是路过,不经意好奇地看了璇玑一眼,顿时脸色微微一变,猛然停下了脚步。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臭乞丐丫头? 身后丫鬟差点撞到她身上,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李梦娥没搭理她,目光死死地瞪着那抹粉色身影,随后突然加快速度大步走过去。 “你是哪个宫殿的婢女?乖乖过来站好,让我仔细瞧瞧!” 璇玑很少穿那些款式繁复的贵重衣服,因为行动不便,会妨碍她做实验。倒是宫女们的衣裳款式大方简洁,很适合干活穿,深得她心。 李梦娥见她穿着一身宫女款式的衣裳,便以为她是哪个宫殿的婢女。 璇玑转过身,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宫女?你是在叫我么?” 李梦娥近距离看清她的长相,霎时间双眸怒火熊熊,声音尖利的能刺破人的耳膜。 璇玑不慌不忙,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大头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啦?我乃东楚国师凤眠大人的师妹,璇玑是也,可不是什么宫女和乞丐!” 大头姑娘? 李梦娥听到这声称呼,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怒火瞬间向上蹿升了一大截。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满口胡诹,还妄图拿东楚国师来吓唬我,你以为我会被轻易唬住,就此放过你?珠儿,你去给我把这个贱婢按住!” 对于璇玑所说的话,李梦娥连偏旁都不行,笃定对方是在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 珠儿也觉得璇玑的话未免太离谱,东楚国师的师妹岂会是一身宫婢打扮? 她听令走上前去,璇玑飞速往荷花池旁边后撤了几步,嘴里还不忘辩解。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没有骗人,我就是凤眠的师妹!凤眠的大名你们都听说过吧,他最会算命看相了,我也一样会,不信的话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便神色认真地仔细打量起李梦娥的面相。 “这位大头姑娘,我见你的脑门儿又高又方像个石墩,两侧微微凹陷,只怕将来婚姻事业都不会太顺。再瞧瞧你的眉毛,哎哟啧啧啧!又粗又短,硬的像毛刷一样,这是短寿之相啊!” 璇玑不会看相,但和凤眠认识久了,随口胡诌几句不难,每句话都精准地在李梦娥雷区上跳舞,狠狠重击她的软肋。 李梦娥当场脸色发绿,气的浑身颤抖,理智半点不剩。 偏生璇玑还没有半点收敛,笑嘻嘻地道:“你若是赶紧奉上百两银子来,本仙女倒是可以大发善心指点一二,告诉你怎么破解面相格局!” “珠儿抓住她!” 李梦娥气的抓狂咆哮,冲上去从另一侧拦截,璇玑的退路。 看着扑过来的珠儿,璇玑身形灵活地往旁边躲去,迅速伸出脚往珠儿屁股上重重一踹。 只听“噗通”一声响起,伴随着四溅的水花与惊恐的叫声,珠儿惯性地飞扑着翻进了荷花池中。 荷花池的水不过才到正常人的胸口,璇玑也不怕闹出人命来,咧嘴笑的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在被晒成黑皮的外貌下,显得格外雪白。 “是你们先动手的,可不能怪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梦娥当场暴怒,愤怒难当地冲上去撕扯璇玑。 一巴掌挥下来,璇玑也不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一下,脸蛋瞬间多出几道血痕。 嘶……这大鹅挠人还挺凶的,不过接下来她做什么都算正当防卫了吧? 璇玑捏了捏咯吱作响的拳头,动作矫健地一招制住李梦娥,随后拖着她扔进了半人高的花圃中。 身形藏匿在高高的花圃中,璇玑卸去所有伪装,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嘻嘻嘻……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听得宛如魔鬼低语般的熟悉笑声响起,李梦娥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这笑声莫名让她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贱婢,你好大的胆子,想干什……” 李梦娥心中警惕拉到最高,还没等话说完,却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的臭味,随后有什么东西被一把塞进口中,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瞥见身上可疑的黄色粘稠物体,李梦娥头脑“嗡”的一声炸开。 这该死的丫头难道……难道是在喂她吃屎?! “呕——!” 想到这里,李梦娥疯狂地扭头挣扎,拼命干呕起来。 “一口一个贱婢,你爹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我做的榴莲臭气弹闻着都比你的嘴香!” 璇玑凶巴巴地说完,便再次抓起一个榴莲蛋糊在了李梦娥的脸上,顺便好心地抹匀这张大脸。 第 522 章 师兄她打我 李梦娥被糊了一脸屎黄色的糊糊,整个人被熏的差点晕过去,完全丧失了反击璇玑的战斗力。 “嘻嘻嘻……怎么样?闻着是臭了点,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吧?来来来,马上就到吃午膳的时候了,多吃点别客气,今儿个我管饱!” 璇玑骑在李梦娥身上,抓起榴莲弹不住地往对方嘴里塞,直噎的李梦娥说不出半句话来。 黄色糊糊挡住了眼前视线,李梦娥本能地疯狂挥动手臂,却丝毫逃不脱璇玑的压制。 “唔唔……唔唔唔!” 小贱人,她要跟她同归于尽! 璇玑堵住了李梦娥的嘴,眼看榴莲弹还剩好几个,猫眼忽闪了几下,目光落在对方的头上,露出一个坏笑。 “嘿嘿嘿……我跟你讲榴莲可是个好东西,里面含有大量维生素和多酚物质,有抗氧化作用,对促进新毛囊生长很有好处哦。” “瞧瞧你秃的快跟章鱼哥一样了,我就大发善心帮帮你吧!唉……什么叫以德报怨啊,我可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菩萨见了都要羞愧。” 璇玑感叹一番,把剩下的榴莲糊糊都抹在了李梦娥的头发上,给她来了个至尊spa护发套餐。 多吃榴莲的确有促进头发生长的功效,只不过抹在头发上有没有作用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料想应该差不多。 “瞧瞧我对你多好,这堆糊糊我做了一上午呢,这下都给你用了。” 璇玑在熬制榴莲弹的时候,为了增加粘稠度,特地添加了大量桃胶,因此糊糊极其浓稠,粘度也很高。 黄色糊糊挂在李梦娥的头发上以后,经过头顶上空太阳的暴晒,逐渐凝固在发丝上,气味也越发浓烈。 “唔唔唔……唔唔唔!” 李梦娥的内心是崩溃而绝望的,她想不通这个黑瘦的贱丫头力气怎么这么大。 虽然嘴里的滋味并不恶心,吃起来还有丝丝甜味,可那古怪浓烈的气息令她每时每刻都想要疯狂呕吐。 她好想逃却逃不掉,盼望能有个天神降临,一剑捅死这个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贱丫头。 仿佛是上天听到了李梦娥的呼唤,终于有脚步声与人声向这边靠近。 “国师大人,就是在御花园这个方向!” 不远处传来小金子的声音,璇玑立马竖起耳朵,用精神力感知凤眠的方位和距离。 距离大约两百米,以凤眠的步行速度,抵达这里要不了两分钟。 大脑在不足一秒的时间内作出精准判断,璇玑立刻放开李梦娥,跟个弹簧一样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上的简易双丫髻抓成一团鸡窝。 随后她又撕破了袖子和好几处裙衫,扑进花圃的泥地里打了个滚,在凤眠出现于远处回廊拐角的那一刻,倒在地上嚎哭不止。 “师兄你在哪儿啊……呜呜呜……有坏人欺负我,我快被打死了……快来救救你的心肝宝贝小师妹啊!” 凤眠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这熟悉的鬼哭狼嚎,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见了躺在路中央那个比乞丐还狼狈的丫头,眼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呜!” “啊!!” “哇!!!” 躺在地上的璇玑还在扯着嗓子嚎哭,如魔音贯耳般的哭声很快就引起了附近乘凉休息的侍卫与宫女们。 眼看着陆续有不少人被惊动,赶紧跑来查看情况,凤眠一贯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再也绷不住了,神色生生裂开几道痕。 小金子见状大惊失色,“哎呦!璇玑姑娘,您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离开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被璇玑踹进池里的珠儿终于狼狈地爬了上来,扑向花圃里的李梦娥发出一声哀嚎。 “小姐!你怎么样了小姐!” 众人这才注意到,五彩斑斓的锦绣花圃中,还跌坐着一个狼狈的橙色身影,对方脸上头上全是不可描述的黄色糊糊,散发着浓烈的臭味,令人作呕的同时又引人遐想联翩。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嘶……怎么回事?” “那人是谁啊,怎么这副模样,方才掉进茅厕里了?” “呕……这是什么味道,好臭啊!” “我的天呐!那个人刚刚是不是在吃屎?” 小金子闻言也定睛一看,顿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天爷嘞!这……这不是右相大人家的小千金吗?” 不止是小金子和围观的宫人们面色吃惊,李梦鹅同样目瞪口呆,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那贱丫头怎么就一副被人欺负殴打过的模样,还躺地上哭起来了? 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璇玑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哭着滚到了凤眠脚下,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 “呜呜呜……我好端端在路上走着,路上碰见个不认识的千金小姐,不仅骂我是乞丐贱婢,还要对我动手……师兄,她们两个打我一个,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璇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顺便在凤眠白色的鞋子和裤子上抹了抹,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榴莲糊糊。 凤眠浑身僵硬,只感觉额角隐隐作痛,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即将崩断,他忍着把璇玑扔进湖里的冲动,从牙缝间狠狠挤出几个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凤眠这副欲要发怒又极力克制的模样,璇玑心下有几分小得意。 她跟凤眠你来我往这么久了,最大的乐趣就是变着花样的看他破功,欣赏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山脸扭曲波动。 “呜呜呜,师兄她打我!” 璇玑一手抱着凤眠的腿,一手指向李梦娥,小花猫似的脸扬起来哭的好不可怜。 凤眠不经意地一扫,便看见璇玑的脸上有几道破了皮的血痕,极为显眼。 他眼神微动,方才的怒火瞬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压抑的冰冷。 凤眠冰霜般的眼眸转向李梦娥,音色如山巅之雪,“是你动的手?” 璇玑再怎么胡闹,他生气归生气,但也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堂堂东楚太子侧妃动手。 李梦娥被那视线冻了一下,这才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见眼前被称作凤眠国师的人,在面对贱丫头的无理取闹与冒犯时没有一丝生气,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无比,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是东楚国师的师妹吧? 第 523 章 冤家情缘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梦娥就感觉头脑发晕,双腿脚软,心里涌上害怕和恐慌。 东楚国师……那可是连楚帝都礼让三分的人物,根本不是她能得罪起的存在! “不……她……我……是她把珠儿踢下了湖……还……还把我弄成这样……” 凤眠微抬下颌,语气森冷锋利如冰锥,“我是在问你,我师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如今不便暴露身份,他只得承认璇玑是自己的师妹。 璇玑用力点头,气鼓鼓地瞪着李梦娥,“就是她干的!最开始就是她先找茬,明明认错了人还揪着我不放,还叫那个猪丫鬟把我按住。” “我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把猪丫鬟踢进池子里的,如果我没那么做的话,说不定就已经被她们给扔下去淹死了……” “事后这个橘衣服还动手打了我一巴掌,我堂堂东楚国师的师妹,自然也不能叫人随意欺辱了去,这才对她动手的!” “呜呜呜……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还把我特地给你做的榴莲糊糊扔了,我气不过才糊了她一脸,那榴莲糊糊可是你最爱吃的点心,我特地熬了一上午呢。” 璇玑真情实感地呜咽哭诉着,边哭边打嗝。她发誓不是有意要坑凤眠的,实在是习惯性的本能反应。 这话一出,不远处围观的人全都变了脸色,目光怪异地盯着凤眠。首发 原来东楚国师好这口? 饶是凤眠和璇玑互相伤害惯了,这会儿也有些破功,他用力深呼吸一口气,方才勉强平稳住心绪。 凤眠在心里默默地念起《清静经》来,自打他认识璇玑以后,便快能将这篇经文倒背如流了。 旁边的李梦娥原本害怕的不行,听到璇玑这番胡诹诡辩一时怒火攻心,忍不住高声尖叫。 “她撒谎!我才没扔她的东西,分明是她把这些恶心的糊糊弄到身上报复我!” 然凤眠却只是冷眼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感情,“也就是说,你指使丫鬟按住我师妹想对她不利,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这些都是事实?” “我……” 李梦娥当场脸色发白地熄了火,张了张嘴却解释不出半句话来,她无法否认璇玑前面说的都是事实。 璇玑占了理,立马哭唧唧地开口,“师兄你看吧,她没话说了!” 凤眠没错过她眼里的雀跃和得意,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忍不住开口道:“你先起来再说。” “我不!除非让周帝伯伯出面给我讨回公道,否则我就躺在这里不起来了!” 璇玑高声拒绝,随后当真翻了个身躺在青石板上,兴许是天空阳光太刺眼,还闭上了眼睛。 凤眠:“……” 这丫头向来是个没脸没皮,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的家伙,明明都已经十六岁了,还做出六岁孩子才会有的行为……不,六岁小孩都不会这么干,三岁孩子才会这么哭闹耍无赖。 这一刻凤眠真情实感地觉得,这丫头的脑袋是真有问题,绝对无法以常人的标准去衡量。 要不是璇玑老做出这种迷惑行为,作为对方的宫规礼仪老师,他们之前也不会结下那么大的梁子。 眼看璇玑浑身脏兮兮地像只流浪小猫一样,在地上躺的那叫一个安详,凤眠终于再次败下阵来。 他极力忍着不平静的心绪,吩咐道:“小金子,你速速去请周帝陛下前来,我师妹在大周皇宫受了这般委屈,势必要有人给个说法。” 小金子咽了咽口水,“是,奴才遵命!” 李梦娥听到这话,当场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此刻她已经顾不得在意自己的形象名声,满心都被惊慌害怕所占据。 完了完了……得罪了东楚国师,昭仁帝会轻易放过她吗?只怕就算李贵妃出面,都不一定能保住她吧? 她是动手打了对方没错,可那丫头也撒谎诬陷她了啊! 明明她长着一张和乞丐丫头一模一样的脸,怎么转眼间摇身一变成了东楚国师的师妹? 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吗? 看见李梦娥崩溃挫败的模样,璇玑心里地在心里放了几发鞭炮。 哼哼哼!看这只大头鹅还怎么敢肖想她的黑面神姐夫! 想到这里,璇玑迅速睁开眼睛,趁旁人没注意,撅起小嘴给凤眠打了个飞吻。 这次傻鸟还是很给力的。 凤眠眼神微动,冷着脸绕开几步背对璇玑,却是不着痕迹地为她挡住刺眼灼热的阳光。 他本是太清观观主之子,自幼于道法上天赋惊人,但为人情感淡漠,无情无爱,从来不会有什么事能够左右他的心绪。 旁人都道凤眠如同谪仙一般不可侵犯亵渎,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在清修中度过,却不料观主却不允许他留在道观中。 “红尘之中你尚有一段情缘未了,去东楚皇宫等候你的命定之人吧。” 因这一句话,十六岁那年他进了东楚钦天监,一等就是十年。 所谓的命定之人没见到,冤家倒是等来一个。 凤眠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横躺在青石板上的璇玑,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耐心地等待昭仁帝的到来。 * 御书房。 时值晌午,昭仁帝还没有用膳,与云苓夫妇低声交谈着什么。 “朕早上收到南唐的贺信,过阵子南唐使团会前来拜访大周,商议购买鸟铳之事,那位七公主月胧也会一并随行,商议和亲之事。” 萧壁城点头问道:“大概什么时候?” “约莫九月初吧。” 萧壁城暗叹,看来这南唐皇帝是当真恨不得赶紧把苓儿大师姐弄走啊。 和亲的事儿都还没影子呢,就急匆匆先把公主给送过来了,想必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月胧夜回去。 云苓闻言,却是惊喜的眼神一亮,九月初来的话,那不是恰能赶上大宝二宝的周岁宴了? 【作者君:凤眠也有病,不过是感情方面的~】 第 524 章 下跪道歉 昭仁帝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如今大周的鸟铳每个月能造多少把出来?” 萧壁城想了想,沉声答道:“目前工匠们每个月至少能交付三百把合格的成品,其中一半归属东楚,自去年底以来到现在,火枪营总共大约两千名火枪手了,每个人都能配备上一杆鸟铳。” “前阵子公子幽献出金矿以后,儿臣便下令让底下的工匠们扩大加快鸟铳的制造,从下个月起至少每个月交付五百把出来。” 按照他和云苓的计划,在今年年底之前,火枪营中的人数必须达到三千人以上。倘若小不点的大炮制造顺利,届时他们还会新设炮兵营。 大周边境有很多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一大威胁。 之前的宫乱中,老突厥王尉迟漠身死,现在东突厥的尉迟王族正内斗的死去活来。 另一边的西突厥,阿史那王族当时想趁乱分一杯羹,结果损失了两员顶尖悍将,这会儿也元气大伤,一时片刻恢复不了士气。 萧壁城继续道:“大周虽然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危机,但万不可放松警惕,如今正是我们崛起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必须尽早做打算,以防蛮夷卷土重来。” 昭仁帝也感叹道:“没错,大周虽得了片刻安宁,但不久的将来,这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云苓深以为然地点头。 北秦必然会爆发一场内战,在她们的暗中帮扶下,顾长生一派应当能稳操胜券,只是秦帝如今身受重伤,最终是死是活都不好确定。 而南唐则主动与苗疆宣战,已经怒不可遏地要主动反击进攻了。 至于东楚,那边的局势怕是最为凶险,内乱一旦开始,必然会正式与东瀛人开战,且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突然打起来了。 放眼望去,边境多年战火纷飞的大周,如今竟是这片大陆中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可以,云苓希望今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战争。 不过这个希望很渺茫,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机会,苟住猥琐发育。 三人正细细分析着天下局势,便见福公公忽然敲门求见,身后还跟着一脸紧张的小金子。 萧壁城侧身皱眉,“可是东宫出什么事了?” 小金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回太子殿下,不是东宫出事了,是璇玑姑娘出事了!” 云苓眼皮一跳,迅速问道:“她干什么了?” 小金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飞速地把战况仔细描述了一番。 “眼下璇玑姑娘正躺在地上又哭又闹,连凤眠国师都被惊动了,他说要大周理当给个交代说法才行,不然这事儿没法收场了,陛下您快前去看看吧!” 云苓听完后一愣,随后紧紧地皱起眉头,不等昭仁帝有所回应,便先按捺不住地起身。 “她们人在哪儿,小金子带路!” 听小金子叙述的来龙去脉,她猜测八成是李梦娥进宫时碰巧撞上璇玑,还认出了对方,才会突然发难。 不过按照那小恶魔的本事,李梦娥不可能轻易伤的了她才对。 除非璇玑当真把她的话谨记在了心中,担心闯祸惹她生气,所以才忍着任由李梦娥欺负。 亦或者那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只是想找正当借口把事情闹大。 以云苓对璇玑的了解来看,她更倾向于是后者。 一行人随着小金子来到御花园中时,整个园内都弥漫着一股古怪的销魂气味。 昭仁帝变了脸色,忍不住用袖子遮了遮面,压着怒气沉声道:“李梦娥,你给朕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对国师大人的师妹动手?” 李梦娥狼狈地站在一旁,方才珠儿用莲池里的水帮她洗干净了脸,但头发上干涸凝固的糊糊却结成了块,怎么都弄不掉擦不干净。 见昭仁帝怒气冲冲的模样,她腿一软立马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地解释求饶:“皇帝姑父……梦娥不是有意要动手的,是我不小心认错了人,方才闹出这番动静……” 李梦娥委屈的眼睛通红,目光在看见云苓的身影,以及萧壁城冰冷厌恶的眼神时,只觉得心中崩溃愤怒又绝望。 老天为什么又让萧壁城看见了她最狼狈的一面? 这次还是在云苓面前! 李梦娥脸色青白交织,脸上似是有火在烧,又觉得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璇玑终于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凤眠的衣角,嘴巴撅的老高。 “一句简单的误会就可以消除责任了吗?我明明都解释过了自己的身份了,你还不依不饶揪着我不放。” 璇玑气呼呼地叉腰,瞪着眼睛目光不善地看着周围的人,装得跟云苓完全不认识一般。 云苓扫了璇玑一眼,这妮子对自己可真下得去狠手。 她心里有些生气,脸都被抓成那样了,还在地上滚的浑身是土。 这妮子就没想想,万一伤口感染留疤了该怎么办? 凤眠目光冷漠地看着李梦娥,“贵国丞相千金伤了我师妹,到现在连一句赔罪的话都没有,莫非这就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吗?” 他把事情上升的很高,李梦娥光是被他没有感情的眸子盯着,就打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昭仁帝看见璇玑的“惨状”也被吓到了,虽知道这孩子和云苓的关系,但也知道不能暴露璇玑的真实身份,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骂了李梦娥一通。 “你闯下如此大祸,还不快立刻跪下给璇玑姑娘赔礼谢罪!” 李梦娥身形晃了晃,面色有一瞬间扭曲狰狞。 竟然要她给这个满口鬼话、一肚子坏水的丫头跪下赔罪? 还是当着萧壁城和云苓这么多人的面……那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第 525 章 刑夫克子 见李梦娥僵着不动,昭仁帝的怒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将袖子重重一甩。 “你还愣着做什么?若是弯不下膝盖,朕现在就叫李右相进宫来代你赔罪!” 听到这话,李梦娥忍不住哭了起来,心中委屈交织着愤怒。 “……是梦娥错了,还请璇玑姑娘莫要跟我一般见识,都怪我眼拙认错了人。” 李梦娥忍着屈辱道歉,眼泪啪塔啪塔直往下掉。 璇玑心里嫌弃,这大头鹅之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动不动就对别人要打要杀呢,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她摆了摆手,大方地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吧。师兄从小就教诲我要关爱包容残疾人,看在你有眼疾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啦,免得别人说我欺负残废。” 萧壁城暗自嘀咕,不愧是在苓儿身边长大的,这毒舌功力简直是深得他媳妇儿的真传。 李梦娥敢怒不敢言,只能哭着把眼泪憋了回去,心里却翻涌出滔天怨恨。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当初那个乞丐丫头,她都恨不得对方现在立刻去死。 感受到她眼中浓烈的恨意,凤眠脸色微沉,浅色的眸底凝起一层薄霜。 璇玑摊手耸耸肩,并不在意李梦娥的怨毒眼神,她的表演还没结束呢! “周帝伯伯,我刚才听到猪丫鬟说,这位小姐以后是要嫁入东宫的?”璇玑的目光在萧壁城夫妇身上游移了一圈,不赞同地道,“这样不好吧,堂堂西周太子,怎么能娶个瞎子做侧妃,万一孩子生下来有遗传病怎么办。” 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她要彻底打碎李梦娥的美梦,让对方再没有丝毫机会插足云苓的婚姻。 萧壁城听到这里眼神微动,忍不住暗暗对璇玑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小不点最近真是越来越顺眼了,哪怕现在顶着一头鸡窝发型,身上臭烘烘的,他也依旧觉得这孩子真可爱。 萧壁城皱眉道:“一派胡言,本殿下何时要娶侧妃了,难不成本殿下的婚事,还能让一个丫鬟越过父皇去做主了?” 昭仁帝脸色也不好看,哪怕他早前反对萧壁城只娶云苓一人,也绝不会同意李梦娥做太子侧妃。 这丫头除了学业功课好,简直就是封皇后与李贵妃的究极结合体,眼界一般不说,跋扈张扬倒是学了个十足。 昭仁帝心里看不上对方,除非他跟亲儿子有仇,才会昏了头赐婚给皇子。 他正想着怎么接话,却见凤眠神色微动,寒玉般泛着冷意的清脆声音响起。 “皇帝陛下有意让眼前女子做太子侧妃?倘若如此,在下斗胆劝您尽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 “哦?国师此话是何意?” “此外,她的眉毛粗而短,从面相可知其好胜不服输,个性较为急躁,容易动怒,也比较容易得罪旁人,乃是是愚鲁之妇。” 云苓津津有味地听着,寻思这小道士看相算命的本事还不赖,说的头头是道。 只不过……他好像异常针对李梦娥啊。 相识以来,云苓总觉得凤眠像一个快要得到飞升的仙人,已经断绝了七情六欲。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神色淡淡的,也极少表露出喜欢、厌恶、反感等种种常见的情绪。 但现在,她能隐约能感受到凤眠对于李梦娥的不喜和厌恶。 凤眠盯着李梦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她的额头细看有三道纹,且细纹上方截断,下观鼻削如刀,人中不直,此乃克夫刑子的面相。” 刑夫克子! 凤眠这话一出,昭仁帝有些震惊。 所谓刑夫克子,指的便是会妨碍丈夫的官途财运,下克子女的学业与性命。 “国师大人此话当真?” 凤眠沉声道:“在下从不说半句谎话。” 他不用费多大力气,便从李梦娥的面相看透了她今后的命运。 对方的命很硬,虽出身高贵,但及笄差不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而且他没有透露的太深,李梦娥的额头上方细纹截断,这预示她未来的丈夫会早亡。 昭仁帝立马变了脸色,如此一来,他绝不可能让李梦娥嫁给任何一个皇子! 李梦娥跌坐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眠。 眼前谪仙般的男人竟说她是克夫相? 要不是凤眠的神情太过平静冷淡,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借机报复,好替那个死丫头出头。 “多谢国师大人指点,朕都记下了。”昭仁帝看了眼愣在原地傻掉的李梦娥,心里叹了口气,“只是敢问国师大人,这命格可有破解之法?” 李梦娥怎么说也是他侄女,若不关问两句,面上也说不过去。 凤眠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自然有破解之法,只要她能丢掉功利心,仍能守得半生富贵。” 但如果李梦娥还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今后的命运便会一直往下坡路走。 昭仁帝眸色凛冽,他看向丫鬟珠儿和太监小金子,语气深沉。 之前在周围看热闹的宫人早就被打发走了,如今御花园里只有珠儿和小金子两个下人,二人皆是白着脸用力点头。 昭仁帝抿唇,沉声吩咐道:“去叫人来,把李梦娥送回右相府,然后传话让李相立刻来御书房见朕!” 闻言,李梦娥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慌乱中涌上恐惧与不详。 她心里清楚,凤眠这番话一出,只怕自己是再也没有机会进东宫了! 很快宫人便听令,将失魂落魄、大受打击的李梦娥给带走了。 待李梦娥走后,璇玑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凤眠的背上。 “可以啊傻鸟,你这招可真够狠的!” 不过她喜欢! 第 526 章 只能是宠着呗 昭仁帝见状轻咳了两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朕还有事要处理,老三媳妇儿,去给你这小师妹包扎一下伤口吧。” 这事儿他已经表过态了,后续交给老三夫妇妥善处理便可。 云苓点点头,“父皇去忙吧。” 眼看正是午膳时间,萧壁城客套地询问了凤眠一句,“国师要不要随我们一道去东宫用膳?” 凤眠瞥了璇玑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我怕有某人在旁边,会熏的吃不下饭。” 璇玑方才还灿烂的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叉腰瞪了凤眠一眼。 “怎么说话呢你!亏我刚才还在心里夸你机智无双,打算跟你和平相处三天,看来我们之间是休不了战了!” 凤眠音色清冷,“无聊,幼稚。” 眼看小鞭炮就要炸了,云苓一把拉住璇玑,“行了行了,赶紧跟我回宫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还想在太阳底下站多久?一会儿人都腌入味儿了!” 一身泥巴混着些许榴莲糊糊的味道,再不拎起来丢进水里洗洗涮涮,这孩子没法要了。首发 云苓发话,璇玑不敢不从,只好乖乖点头。 她随手擦了下脸上的汗,本就脏兮兮的脸霎时间变得更花了,让凤眠觉得有些没眼看。 他忍不住皱眉,声音都冷了几分,“侧妃娘娘,还请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今后莫要再做出如此有辱皇家颜面的举动,下不为例!” 这话他没说过一千遍也有一百遍,但显然作用就跟耳旁风一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璇玑最讨厌凤眠叫她“侧妃娘娘”,当场捂着耳朵就跑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凤眠这才收回目光,礼貌地朝萧壁城二人行了一礼。 道士虽然不忌讳食荤,但也一向提倡素食,凤眠的饮食也清淡的很,寻常人基本吃不惯。 萧壁城扫了眼他鞋子和裤腿上的黄色糊糊,识趣地没有坚持,“那国师还请自便。” 双方就此作别,凤眠转身朝清心阁走去。 云苓与萧壁城坐上回东宫的马车,途中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觉得凤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萧壁城一怔,想了想道,“其实我觉得他不像个人……至少不像个正常人,就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 萧壁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凤眠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四方馆那边负责招待各国贵宾的宫人们,私下也议论过,都觉得凤眠是个很难伺候的人,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其实凤眠虽然来自最富饶的东楚,但和其他东楚使者完全不同,对于衣食住行并不挑剔,甚至可以说要求远低于常人。 但恰恰因为他没有喜好厌恶,连情绪表露都没有,才会让四方馆的宫人们苦不堪言。 在四方馆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让各国使者来宾感到愉快,讨好取悦对方是他们的本职责任,没有任何反应的凤眠令人感到紧张不安。 云苓深以为然地点头,“我跟你们的感觉一样,要不是他偶尔还会表露出一些情绪来,我都忍不住怀疑他是ai机器人。” 萧壁城头顶冒出一圈问号,“什么机器人?” “哎呀,总之不是人就是了,就像木偶一样,没有人类的感情。” 云苓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什么叫ai,什么又是机器人。 总之对方就好像莫的感情一样,诸如喜悦、害羞、尴尬一类的情绪,在凤眠脸上完全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他清修多年,心如止水吧?”萧壁城说着笑了笑,“不过小不点的功力倒不是一般的强,连凤眠在她面前也忍不住会生气。” 云苓心中微微一动,“看来你也有所感知,觉得小道士对老幺不太一样?” 生气是凤眠表露最多的情绪,而且每次都和璇玑有关。也就只有遇上璇玑的时候,凤眠才会更像个正常人一样,会生气冷脸,出言挖苦讽刺她。 “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凤眠对小不点有想法吧?”萧壁城现在和云苓心有灵犀,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 云苓皱眉,“是什么想法还不好说,但那小妮子对他而言肯定是个特殊的存在,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一个感情淡薄的人,一旦对某种事物或者某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不论这种感情是喜欢或厌恶,最终都会变成特殊的情愫。 虽然凤眠长的挺美,看起来也蛮有钱的,但她还不想自家孩子早恋。 “看来回头得防着点了,对于小孩子来讲,打打闹闹最容易生出感情。” 萧壁城觉得这想法未免有些荒诞,不过也没反对云苓。 凤眠那副皮囊还蛮吸引人的,万一小不点没把持住被勾走了魂,以后岂不得被拐回东楚去? 两人回到宫中,待璇玑清洗完换好干净衣服后,午膳也都送了上来。 云苓没用午膳,先拿了一瓶神仙水走到璇玑面前,板着脸道:“这回知错没?” 她原本只是想简单挫一挫李梦娥的嚣张气焰,谁知道对方居然胆大包天,痴心妄想嫁入东宫,那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了。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钓鱼。” 云苓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当众闹事,那李梦娥早该狠狠摔个跟头了。” “只是你不该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我虽然不许你惹是生非,但也没说别人都舞到脸上来了还要忍让。你要牢牢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吃亏!” 云苓不气璇玑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行为,她只生气这傻丫头为了一只蠢鹅把自己弄伤了。 璇玑嬉皮笑脸地道:“只要能帮你和姐夫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就怎么都不亏,值当的很!” 云苓瞪了她一眼,心下动容。 “对了,你不是想要个私人实验室么?东宫西北角有座空置的小宫殿,今后那儿就是你的地盘了,要是想做改建也全都随你。” “那处宫殿里有密室,四周墙壁很厚,隔音效果也好,你想做些小型的爆炸试验不成问题。而且床下的密道直通宫外的朱雀大街,进出皇宫比走皇城门更方便。” 她得把这丫头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住在四方馆里天天和凤眠相对,有点不放心。 璇玑闻言激动的跳起来,一个熊抱挂在云苓身上,兴奋雀跃的难以自抑。 “太棒啦!三姑奶奶,你对我真好!” 云苓嫌弃地把她拎下去,心里却忍不住一笑。 再不省心也是自家孩子,还能怎么样,只能是宠着呗! 第 527 章 算是毁了 云苓吩咐宫人们把西北角的小宫殿打扫干净后,璇玑便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改造起自己的实验室来。 下人们在暖阳阁内进进出出,把璇玑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凤眠见状,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璇玑之前一直住四方馆的暖阳阁里,跟凤眠的清心阁面对面,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上了总要讽刺挖苦对方几句。 在璇玑看来,凤眠就像爱念经的老和尚一样唠叨。 “我以后没工夫闹腾你了,你就偷着乐去吧!” 璇玑满心兴奋,也顾不上和凤眠拌嘴,朝他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后就走了。 很快,刚才还喧闹不已的清心阁外就只剩下了凤眠一人。 毒辣的太阳下,他站着一动不动地,直到璇玑一蹦一跳的身影彻底消失,刚才转身回了清心阁。 “走了也好,省得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扰我清修。” 凤眠自言自语着,拿起一本道经翻看起来,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也是奇怪,往常他恨不得璇玑离自己远远的,别总在身边捣乱,打扰他清静。 可如今那丫头如他所愿地走了,怎么这道经还是看不进去呢? 大抵是西周的天气太热了吧。 习惯了太清观内终年不消退的霜雪,来到这里之后,他也变得心浮气躁了。 “不可如此。” 凤眠低喃了一声,回到静室内,坐在蒲团上入定打坐。 虽然这些宫人很快就被凤眠打发走了,但有关李梦娥的事迹还是飞速传了出去,只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我也看见了,要不是听闻那糊糊是璇玑姑娘专程做给凤眠国师的点心,我还以为是屎呢……” “你听说了吗?李家小千金不知怎地掉到粪坑里了,被凤眠国师的师妹给捞起来了!” “……” 云苓听到宫人们的窃窃私语时,差点一口冰果汁喷出来。 但不管这流言怎么传,李梦娥这次是彻彻底底栽在璇玑那妮子手里了,再加上凤眠的一番话,今后想翻身怕是难了。 而当事受害鹅被送回右相府后,瞬间就哭了个昏天黑地。 “呜呜呜……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今后我还怎么活啊!” 虽说之前在大街上那次也很丢脸,但两厢比较下来,在御花园中的遭遇更令李梦娥心碎。 尤其是凤眠的一番面相断言,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李元绍见到她的惨状后,霎时间大惊失色,“小妹,你不是进宫见姑姑去了么,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李梦娥也不回话,只是哭的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 丫鬟们慌慌张张地烧来热水,对着澡盆里的李梦娥一顿揉搓,前前后后换了三个大木桶的水,才终于把她头上那堆干涸凝固的黄色糊糊洗干净。 看着随洗澡水飘走的发丝,李梦娥只觉得心在滴血。 她花了那么多钱,用了那么多昂贵的药物来保养头发,如今一番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铜镜里,本就不低的发际线似乎变得更高了。 更要命的是,无论让丫鬟抹了多少发油香膏,她始终都觉得身上有一股古怪的恶臭挥之不去。 李元绍左问右问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晚间时分,李右相才终于踏着月色回到了府中。 “祖父,陛下突然急召您进宫所为何事,是否跟小妹有关?” “唉……” 李右相面色疲惫,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哭的双眼红肿的李梦娥,神色莫测。 “从今天起,梦娥你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好好在家里养上个一两年,等流言风头都过了再说。” 他已经从昭仁帝那里知道了东楚国师的断言,李梦娥根本没机会再嫁入东宫了。 出了这档子事,她算是毁了,别说做太子妃,就是想正常嫁个好人家都难。 【作者君:宝子们不好意思,这两天太热,作者君中暑发烧了,没能及时更新,请大家见谅。】 第 528 章 姐妹反目 李元绍神色吃惊,“祖父,您不是要安排小妹进宫选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右相背着手,沉声道:“梦纾与梦娥都不必参加选秀了,此事老夫会安排另外几房的嫡女去参选。” 他心里很清楚,无论派哪个李家嫡女去选秀,这次都希望渺茫了。 但选秀必办不可,就算李家女入不了宫,他这一派系下的官员之女总得入宫。 在御书房被谈话了一个时辰以后,李右相已经在心中安排好了长房两个嫡女今后的婚事。 他沉吟一声,看向李梦纾道:“梦纾年纪不小了,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经定好了人选,务必在年底前完婚。” 李元绍又是一懵,“不是要把梦纾送去做燕王侧妃么,怎么突然又变了卦,难道姑姑说御之表哥那边行不通?” 李右相点点头,叹气道:“我回府的时候顺道去见了你小姑,她说燕王态度很坚决,非要效仿太子的做法,如今也在发愁呢。” 燕王是主动不肯纳小的,而且李贵妃一提这件事他就急,还说不乐意听那些话,李贵妃要是再唠叨,他以后就不带第五瑶进宫玩了。 早前李贵妃故意装病,想博得儿子的愧疚心,好方便拿捏他。 谁曾想被云苓当场戳穿,燕王现在都还生着李贵妃的气呢,也没有以前那么听她的话了。 “燕王府那边,你小姑说起码要等个两三年过后才会再提这事,所以梦纾的婚事不得不另作打算了。” 李贵妃倒是很满意李梦纾乖巧听话的性格,可谁让半路杀出个第五瑶来呢? 如今她和儿子关系紧张,哪怕再喜欢母族的姑娘,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纳小的事。 李元绍忍不住问道:“那祖父给梦纾定了哪家男儿?” “礼部尚书的小嫡孙张玉书,你也认得。” 张玉书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和瑞王互殴之后,被送进大理寺吃了容家一通官司的张少爷。 礼部尚书赔了不小一笔钱,才总算把事情平息下来,昨儿个人才刚被领回家呢。 李右相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个少年少女全都变了脸色。 饶是李梦纾再咸鱼佛系,这会儿也不由得猛地捏紧了袖口。 她很早就知道婚事不容自己做主,但万万没想到兜了个大圈子,李右相居然会把她嫁给张玉书。 那个在北麓书院中百般欺辱过封无羁的纨绔。 早前只因封无羁把中暑的李梦娥背到医馆中,被反骂为下作流氓后,身为护花使者的张公子就盯上了对方。 不仅欺负封无羁,还使手段把他的好友逐出了北麓书院。 李梦娥率先气急败坏地道:“祖父,您要让她和张公子定亲?” 张玉书是她的跟屁虫追求者好不好,怎么能让李梦纾嫁给对方!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浑身像有虱子咬一咬难受,暗恨地瞪了李梦纾一眼。 李元绍也皱起了眉头,紧紧地捏住扇骨,“祖父,张玉书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这种草包怎配得上梦纾?就算她的婚事再着急,也用不着和这样的人说亲吧?” 张玉书在北麓书院里的成绩是吊车尾,除了长得还行,全身上下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若非他亲爷爷是礼部尚书,哪里在北麓书院待的下去。 “老张的孙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差,不过是家中嫡幼子,所以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些,心眼是不坏的。” 李元绍看了李梦娥一眼,为难地道:“祖父……可那张玉书……他心仪的是小妹,让梦纾嫁过去不太好吧?” 为了李梦娥,张玉书没少讨好他,只是他着实看不上对方。 李右相不以为然地道:“你们懂什么,张公子的母亲很满意梦纾,说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这女子的婚事啊,婆家喜爱可比丈夫疼宠重要得多,有婆婆的看重,梦纾怎么都能在张家站稳跟脚。” 李家和礼部尚书关系匪浅,对方为李家办了这么多年的事,如今嫡孙张玉书出了这档子事,名声和仕途受损,不好说亲,他也不能不管。 思来想去,只能是把最咸鱼的李梦纾嫁过去了。 李元绍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祖父定下的事,不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左右的。 “那我呢,祖父?”李梦娥忍着委屈,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右相,“我今后怎么办?” 李元绍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方才得知凤眠给李梦娥的判命词,一时间惊怔在原地错愕不已。 难怪祖父不让她进宫选秀了…… 亏得东楚国师嘴下留情,万一他恼怒李梦娥打了自家师妹,把判命词宣扬出去的话,李梦娥搞不好就只能出家做姑子了! 怀揣着满腹心事,李右相叮嘱几句后,便面的疲惫地离开了。 房间里一阵寂静。 李梦娥率先绷不住情绪,崩溃地一把将桌上的茶杯都掀翻在地。 她冲着李梦纾大吼,“这下你满意了吧!看我落得这般境地,你开心了吧!” 李梦纾皱眉,沉声道:“此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又发什么疯?” “如今我不能选秀了,连婚事都要被耽搁,你倒是得了张夫人的青睐,心里得意的很吧!” 大受打击之下,李梦娥把一切都归咎于李梦纾。 她明明比这个废物姐姐优秀那么多,凭什么落得比对方还不如的下场? 纵使李梦纾一贯性格淡然,这会儿也不由得沉下了脸。 “你以为我稀罕嫁给那个草包?要发疯就一边去,别像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冷声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梦娥见状,一把将桌子掀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止。 李梦纾从来没对人冷脸过,突然的斥责让李元绍也是面色一惊。 “……妹妹。” 他看了看李梦纾,又看了看李梦娥,一时间头疼无比,不知该先哄谁好。 【作者君:大家久等了!作者君病好了,原地复活了!】 第 529 章 失恋的陆七 对于李家内部的风波,云苓并不知情。 没了那只在耳边嘎嘎乱叫的大头鹅,心情都舒坦了不少。 昭仁帝很在意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虽说凤眠只断言了李梦娥一个人的面相,但他却是把整个李家都拉入了黑名单中。 云苓挑眉反问,“既是父皇和李贵妃的私话,你又是如何得知,偷听人家墙角了?” “咳咳……没办法,精神力又增长了不少,路过栖霞宫时随便强化了下听觉,好巧不巧就都听见了。” 说起这身意外觉醒的精神力,萧壁城只觉得方便极了,比起隔空取物这项异能,强化五感中的视力与听力反倒是他最常用的能力。 强化之后,他的视力与听力便会达到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今在军营巡视时,随手拿起长弓,百步穿杨不费吹灰之力,营中将士皆是惊叹连连。 而宫中的种种风吹草动,也再难逃过萧壁城的察觉,平时那些官员们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他全都了如指掌,比影卫们都还消息灵通。 有了这些消息,他应付起朝廷官员来也愈发得心应手,时常能够轻松将对方拿捏住。 要说这项本事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被迫听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八卦吧。首发 什么长宁宫的小宫女手段高明,脚踏多条船,养了不少鱼啦…… 什么栖霞宫的侍卫有断袖之癖,私下偷偷调戏内务府的小太监啦…… 什么太上皇昨晚睡觉时放了三个屁,声音跟他的呼噜一样大啦…… 昭仁帝将梓桃赐婚给墨王的事已经传开了,现在京中人人都暗地羡慕着梓桃的好命,陆七自然也得知了消息。 之前云苓哄说陆七,让他先把老婆本攒够了再来求娶梓桃,如今钱攒到一半,心心念念的媳妇儿却没了,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云苓汗颜,“谁让他把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砸在梓桃身上,我那不是怕他把家底掏空了,也是为了他好。”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叮嘱了冬青几句,让她去好好安慰一番失恋的陆七。 陆七最近无精打采的,人一失恋,干饭都不香了。 这天午休,陆七坐在回廊角落里,脑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神色明媚忧伤。 冬青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快步来到他身边,语气雀跃。 “快看!这是珍膳坊的新口味酥山,山楂味的!” 所谓"酥山",也就是古代版的冰淇淋。 大周擅长制造火药,硝石的利用率很高,制冰之法在民间也已经普及多年。 每到盛夏之时,也常会有冰镇的瓜果冷饮之类的消暑佳品。 冬青打开食盒,只见许多碎冰中间放着一个瓷白的碗,细腻的冰沙上面是香甜的乳酪,点缀着红红的果汁、金黄色蜂蜜,还有不少瓜果碎块和点缀的花朵,看起来无比精致美丽。 因为这种吃食形似一座小山,所以世人将其称作“酥山”。 平时三天两头就要来上一碗酥山的陆七,这会儿却只恹恹地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 “是太子妃关心你这几天胃口不好,特地让我来瞧瞧你,这酥山是山楂口味的,可开胃了。” 原本云苓是赏了一盒御膳房的开胃点心,但冬青却特地请了半天假,出宫买了一碗酥山。 怕酥山路上化掉,还又特地花了一笔钱,额外购置了半食盒的冰块,一路重重地拎回了东宫。 陆七望着天空不为所动,忧伤地道:“梓桃要成亲了,新郎不是我,我心里不是滋味,吃不下东西。” 冬青听在耳朵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老实说,梓桃选择嫁给墨王爷以后她还蛮开心的,谁成想陆七这傻小子陷得这么深。 “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陆七叹了口气,心里那个愁啊。 “我娘说了,再不成婚她就要杀到京城来,让我跟大公鸡拜堂成婚,这会儿都开始动身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几天他除了伤心梓桃的事,也是在为被催婚而烦恼。 冬青心下一动,咬了咬唇,有些忸怩地道:“难不成除了梓桃以外,其他人就没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梓桃姑娘是生的美貌,但我也不是光贪图她好看,还因为她聪明能干,我娘最喜欢聪明能干的姑娘了。连太子妃都总夸梓桃姑娘,我娘也一定会很喜欢她。” 冬青自认为也算的上机灵勤快,以前云苓身边只有她一个丫鬟的时候,都是她把揽清院里里外外打理的很好。 她暗示陆七,“东宫里聪明能干的姑娘也不少,既然如此,何不看看身边其他人?” “其他人?” 陆七愣了愣,他之前一直把心思放在梓桃身上,倒是没注意过身边其他姑娘。 如今被冬青一提醒,倒是反应了过来,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随后眼前一亮。 “你说的对!我差点忘了,霜梨也跟梓桃姑娘一样聪明又能干,她好像年满十八了还没有说亲?” “她以前是景仁宫的大宫女,那本事可不得了呢!墨王爷把梓桃姑娘偷走了,我讨霜梨做媳妇儿不过分吧!” 陆七兴奋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冬青已经黑了脸。 “快快,把这碗酥山给我,正好送给霜梨套几分近乎!” 他伸手要拿,冬青却板着脸拎起食盒转身就走。 “你怎么拿走了,不是送给我吃的吗?” 冬青没好气地道:“这碗酥山是我的,太子妃只赏了你一盒山楂糕,想要的话自己去找乔大人领吧!” 说完,她便气呼呼地离开了,留下一脸懵圈的陆七。 不是,怎么就生气了?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好好的突然就翻脸……” 萧壁城在修炼精神力,回廊里的动静一点没逃过他的耳目,忍不住开口吐槽。 “还想娶媳妇儿呢,傻成这样,霜梨能看得上他就有鬼了,跟公鸡拜堂成亲,我都觉得是公鸡亏了。” 云苓也笑着摇头,她现在可没工夫兼职红娘,给陆七这傻小子找媳妇儿,马上就是八月初了,她得筹备招生考试。 考试就定在八月上旬,为期三天,分别考数理、文史和思想道德修养。 考试题目是那些学界巨擘们定下的,但基础内容只占八成分数。 余下的两成分数是拉开差异的关键,由云苓亲自定题,如今已经定好了初卷。 萧壁城拿起纸卷看了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苓儿,你这题……倒是有意思的很。” 就是古往今来从未见过,也不知那群学生答不答得出来,或者说敢不敢答。 【作者君:长长的二更奉上,大家早睡注意身体!】 第 530 章 书院招生考试卷 萧壁城手里拿的,是关于思想道德修养这门课的试卷。 在他看来,这或许并不能称之为试卷,因为上面的题全都没有正确答案可以参考。 除了询问考生的姓名、年龄、籍贯等查户口一样的填空题以外,前面很多都是像谈天闲聊一样的问题,甚至有些无厘头。 比方说。 [你为什么选择报考清懿书院] [酸甜苦辣咸,你喜好哪一口,倘若考上了清懿书院,最想在食堂吃到什么菜] [在已知的书院制度中,未来你还希望清懿书院提供哪方面的福利] [有没有喜欢的人,想过要和对方共结连理,并为此而付出努力么] …… 种种诸如此类的问题,让萧壁城觉得这不是一场考试,而是在通过这张纸,和报考的学子们如至交好友般无话不谈。 前面的问话中,个别题目有些大胆出格,但越到后面就越有意思。 [你愿意做一条小河里的大鱼,还是大河里的小鱼] [远离故乡在外求学,报喜不报忧,是否为孝道] [灾难中的自私,是否应该受到谴责] [你如何看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 萧壁城忍不住道:“这些问题都没有正确答案吧?”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这张试卷目的在于考察每个学子的思想观念,每个人的出身经历不同,差距会造成他们的答案千差万别,所以这门考试并不计分数。” 题目全是开放式回答,很多辩论赛中的经典题目,从不同角度去想,得到的答案本就不一样。 她认真思考了许久,才定下了这样张于此方世界中“前无古人”的招生试卷。 萧壁城很快接话道:“但不同的想法,会反映他们的各自性格观念。谁粗中有细,刚柔并济,谁于困境中选择逆流而上,谁又选择随遇而安,从这些题目的回答中都可见一斑!” 他瞬间理解了云苓出题的用意所在,这能很大程度地帮助他们快速初步了解每个学子,并判断他们的处事特点。 难怪云苓前面的问题看起来都那么的轻松随意,甚至还有些“不正经”的问题。 想来是为了让众学子放松,降低内心警戒线,尽可能地放开了畅所欲言。 不管问题回答的再怎么谨慎中庸,写下的观点中,都势必会透露几分答者的思想观念。 清懿书院的学子,本就是为了向六部输送可用之才而特地招收的,把握住这些,对将来指引安排他们的未来与仕途很重要。 萧壁城眸光闪亮,忍不住叹道:“苓儿,你这招可真是妙啊!” 如果有心术不正的人,在招生的时候就可以剔除掉了。 回头他得把这一套运用到军营里去,毕竟人品与才能的重要性是不相上下的。 “倒也没什么,这在我们那个世界属于很常见的基本操作啦,很多人都会有目的地发布调查问卷,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都有。老一才是这方面的高手,她是专攻心理学的,很容易从各种小细节,以及看似不沾边的问题中,得到自己真正想知道的东西。” 云苓自谦了几句,又提起了胧夜。 说起来她也有几分佩服胧夜,明明有着读心术这样逆天的技能,在能够开挂作弊的情况下,依旧能坚持认真地钻研这门学问。 萧壁城心中感慨完,目光落在试卷的最后几道题上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不知这最后三道题,能否有人敢答出来了。” 最后三道题,堪称镇卷之题。 [你觉得太子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哪里好,哪里不好] [你如何看待“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话] [如果你是皇帝,你最想做什么] 这么大胆的问题,也只有云苓敢往招生试卷上放了,纵观各大书院的考试题目,乃至往届的科举试卷,都没见过这么“离经叛道”的题。 云苓弯唇,眼中笑意盈盈,“有什么不敢回答的,你我被世人议论不是常态?至于后两个问题,我看民间对此高谈阔论的人也不少。” 大周民风开放,对百姓言论的约束力不算严格,更不兴南唐那种文字狱。 茶馆酒楼中,百姓当众议论朝廷政事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不刻意抹黑藐视皇威,也没人会去管。 萧壁城笑了笑,“这倒也是。” 不过饭后余谈是一回事,正儿八经的答题又是一回事。 他现在不禁也有些好奇,在如此正式的招生考试中,有几人敢大胆回答心中所想,又有几人能提出些有见地的想法。 放好这张试卷,萧壁城又拿起数理卷看了一会儿,云苓出的那部分题,也明显与夫子们的风格不同。 云苓见他一脸兴致勃勃地思考的模样,不由调笑着随手指了一道题。 “我出的这几道不是算术题,而是逻辑推理题,用来考察他们思维逻辑能力的,不如也顺便考考你,看你做不做的出来?” 萧壁城眉梢一挑,目光落在她指的那道题上。 街上小贩摊前有三筐水果,一筐装的全是苹果,一筐装的全是橘子,还有一筐装的是苹果和橘子。三个筐分别放着“苹果”、“橘子”与“苹果和橘子”的木牌,但三个筐里的木牌全都放错了。 问在三筐果子中,只拿出一个果子,如何分辨出三筐水果各装的是什么? 萧壁城只是看完题目,立刻就有了答案。 “这道题简单,从放着‘苹果和橘子’木牌的筐里拿出一个果子,假如是苹果,那这个筐中一定全是苹果。由此可知,放着‘苹果’木牌的筐里,装的就全是橘子。则放着'橘子'木牌的筐里,既有苹果又有橘子。“ “还有一种情况,若放着‘苹果和橘子’木牌的筐里,拿出的果子是橘子,也可用同样的道理反推。” 云苓忍不住笑起来,“不错不错,反应很快嘛。” 这道题的确不难,但萧壁城的反应很快,并且逻辑清晰正确。 萧壁城又扫了眼后续的题目,难度明显逐步上升,他笑叹道:“见惯了什么鸡兔同笼,物不知数,这样的题还是头一次遇到,你那些学子今后可有得受了。” 他敢保证,等正式考试那天,来考试的人全都会当场傻眼。 第 531 章 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试卷上的字不多,如今又有了活字印刷术,效率很可观。 而萧壁城受到启发,则是把从云苓处学来的那套体能测试搬了出来,详细地对武举进行了改良,并提案给了昭仁帝以及礼部。 夫妻俩兴致勃勃地筹备着招生事宜,民间对此也议论纷纷。 早前清懿书院张贴招生告示以后,便对外宣布将于八月初开展了为期三天的报名事宜,今年计划招生三百。 别看三百人不多,在眼前的时代背景下,已是相当大的规模。 根据书院设立的地方不同,规模也有不小的区别。 类似寻常乡下的私塾,经常只有十几个学生,小镇上的书院,能有三、五十名学子也算不错了,只有如北麓书院那样的大型书院,求学人数才会破百。 云苓把入学的费用要求降得很低,考虑到会有不少学子前来参考,便把人数扩大到了三百。 “第一年先招三百人,从明年开始,每年新增一百人,今后清懿书院便能运作起来了。” 萧壁城点头,“我仔细盘算过,书院修建的舍屋很多,哪怕同时容纳一千名学子也不成问题。” 温泉山庄的地盘很大,当初他在那里扎了上千人的营地,周围都还空旷的很。 那么大的地盘,差不多有大周皇宫的一半多。 由此也可见封家的财力有多雄厚,一个小小的封锦程都能背地里当“土皇帝”,修建自己专属的行宫别院。 不过曾经那个禁锢了许多女子的噩梦之地,如今能被用到这样的正途上,可谓是件大好事。 云苓和萧壁城出宫悄悄看了看情况,其中有不少满怀期待而来,却又失望而归的人。 无他,只因清懿书院开设的第一年,只招收有识字写字等基础能力的人。 有不少百姓也渴望求学,奈何大多人只经历过启蒙,识得字却不会写字。 看着那一双双满怀渴望与艳羡的眼睛,萧壁城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他语气沉沉地道:“最迟等三年过后,一定让大周的孩子们都能踏进学堂。” 云苓也点点头,义务教育的事情要一步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眼下她和萧壁城必须迅速在朝廷中站稳跟脚,将来实施种种新政才会顺利。 清懿书院招生数量这么大,也是在为下一步做准备。 绝大多数学生培养出来后,将来都会外派去其他地方做几年夫子,也算是回馈书院如此大力的扶持帮助他们。 她和萧壁城现在有钱了,以后等学生毕业了出去当老师,也都会给予“公务员”般的待遇。 至于顶尖出色的那一批学生,自然就要安排进朝廷六部中,作为自己的心腹势力来培养了。 八月酷暑,天气闷热难耐。 来报名的学子们排起长队,萧壁城见他们个个满头大汗,热的厉害,便自掏腰包让乔烨去购置了一推车冰镇寒瓜,以供前来报名的学子、还有院中办事的人无偿享用。 寒瓜也就是所谓的西瓜,在大周也算的上是金贵的水果了。 乔烨安排侍卫把冰镇寒瓜送进去之后,人群沸沸扬扬了好一段时间。 “太子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 “可不是吗,我听说太子殿下当年在绥城边关的时候,都跟将士们一样睡稻草,吃糠咽菜的!” 乔烨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别看太子平时抠搜节俭的厉害,对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吝啬半分。 平时在军营里,也总会犒劳辛苦训练的将士们,一同坐在地上喝糙酒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太子妃,嘴上嚷嚷着不许太子乱花钱,该出手的时候一点不犹豫。 两口子的抠搜节俭都是对自己的,以前萧壁城的鞋破了都还会自己缝上两针呢,那是他年少时在边关几年学来的。 不过云苓倒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节俭,她平时也没有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只是从来不会随意挥霍钱财。 真要说节俭那还得看太上皇,小老头儿明明都是一国君主他爹了,平时裤子破了几个洞都不舍得扔,非要岑嬷嬷缝补完了继续穿。 好好一条白布裤子,补完了愣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很有现代艺术的潮流不羁感。 东西坏了也不舍得扔,偏殿的库房里捡了一堆破烂放着,说要清理掉还急眼。 乔烨送完了寒瓜,也没忘给云苓两口子端一盘过来。 萧壁城把多余的寒瓜分给乔烨和车夫等人,便离开了京城图书院。 而报名的人,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散去大半,顾翰墨的身影这才不急不缓地出现在门口。 他报完名后走出来,手里还用帕子包了两块寒瓜,送瓜的婢女见他生的好看,所以多给了一块。 看见街角处的好友,顾翰墨径自走过去,分了一块给对方。 封无羁也没推脱,接过来就咬了一口,两个人就这么蹲在偏僻的街角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报完名了?” 顾翰墨点头,“人比想象中还要多。” “没想到你来这么晚。” 封无羁笑了笑,他的好友向来这副性子,看起来温文沉静,心思想法却活络的很。 “若我是你,说不定天未亮就守在门口了。” 顾翰墨闻言,定定地看着他,“即便你不是我,依然可以天不亮就守在这里。” 封无羁沉默了一瞬,眼神似有挣扎。 顾翰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你也想的,实在不行就把你的身份腰牌给我,我代你报名便是。” 封无羁低头轻笑了一声,“倘若被母亲知道这事,怕是非将我挫骨扬灰不可。” 他口中的“母亲”是父亲的正室夫人,一贯厌恶他这个烟花女子所生的儿子。 更别说,封夫人与太子夫妇还有着滔天仇恨。 当初那个在送礼赔罪时暗藏毒蛇,结果反被咬至瘫痪在床的封言,正是他的嫡出兄长。 顾翰墨闻言却松了口气,展颜一笑,知道封无羁这是同意他帮忙了。 “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一回,不去试一试,怎知是否会海阔天空?” 封无羁擦了擦嘴,抬眸怔然地看向天边的火烧云。 “是啊,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谁也没再说话,皆是静静地看着橘色夕阳一点点坠入昏暗的云层中,大口地啃着手里的寒瓜。 风吹过破旧皱巴的衣角,未来权倾朝野的左右二相如今还年少,眼中闪动着对明天期待与迷茫的微光。 第 533 章 希望这姑娘能考上 李元绍再次回到阁楼的时候,李梦纾正在窗边赏景,见他回来后微微一笑。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李元绍见到她的笑容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离开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但似乎感觉妹妹哪里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梦纾你真应该多笑笑,明明年纪也不大,别总一副老成的样子,笑起来多好看。” 平心而论,李梦纾长的比李梦娥要好看很多,李家人身上发稀脑门大,眉毛过分浓密的缺点,她身上都没有。 额头圆润饱满恰到好处,墨发如云鬓,眉毛浓淡合适,是宜室宜家的端庄大气长相。 要不然当初李贵妃也不会看上她,想把她说给燕王做正妃。 就是性格太老成了,平时话不多笑容也少,总给人一种无趣古板的错觉,反倒不如李梦娥吸引男子目光。 李梦纾噙着浅笑,轻轻点头,“我记住了。” 十六岁以前在北麓书院读书的那段时间,她也是经常会笑的,但自打结业回相府以后,就很少笑得出来了。首发 如今回想起来,在书院求学那段时间,算是她十九年来最无忧无虑的岁月。 李梦纾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年,思绪悠悠飞远。 * 招生考试报名很快便截止了。 云苓收到图书馆上交的名册,符合报考条件的考生足足有将近五百人。 萧壁城在一旁翻看着名册上的学子信息,哪些是真心来报考的,哪些又是来做“卧底”的,心里大致都有数。 目光落在“封无羁”三个字上,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眼神有些诧异。 “这孩子居然也来报考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他就年长人家三岁而已。 “有什么问题么,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她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这人是两个月前,在图书馆里被李元绍欺负的那个封家庶子。 眼睛骗不了人,对方的眼神很干净,透着一股清澈的正气。 萧壁城摇了摇头,“没什么,他是唯一来报考的封家子弟,有些意外罢了。” 以他们夫妻俩和封家的“血海深仇”,对方还敢来报考清懿书院,也是挺有想法的,勇气可嘉。 云苓笑道:“或许因为是个庶子,在封家并不受关注吧。” 萧壁城点点头,“看考试表现吧,他之前在北麓书院里的学业还不错,希望不是封家安插进来的探子。” 只要心思澄澈,是个人才,他并不介意对方是不是封家人。 云苓扫完报考名册,将近五百多人里基本都是男性,女子加起来不到二十个,两厢对比少的可怜。 不过也比预料中好得多,她把报考年龄卡在了十六岁,大多上过书院的权贵千金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安排婚事了。 因而云苓并不气馁,等她作出一番成绩后,相信以后书院里的女孩子会越来越多。 她仔细看了一遍姑娘们的信息,主要是容氏、娘家楚氏以及刑部柳家的氏族千金,零星夹杂着几个其他官员的千金,和平民之女。 但有个名字很快吸引了云苓的目光。 “李梦纾……这是李右相的孙女?” 名册上的身份信息很全面,云苓指着这个名字,目光微讶地看向萧壁城。 萧壁城也愣了一下,眉头紧皱,“她是大头鹅的亲姐姐。” 云苓有了些许印象,很久以前燕王被催婚的时候曾抱怨过,说李贵妃给他安排了个娘家的姑娘相亲,但他很不喜欢对方的古板无趣。 “比起大头娥来,这个姑娘性子怎么样?”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答道:“她在京城声誉不错,为人性子低调平和,与各家千金都处得来,旁人都道她和大头鹅不像亲姐妹。” 云苓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不过这姑娘怎么会来报考清懿书院,难不成是李右相安排打入咱们内部的棋子?” 一个年满十九并且即将成婚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来报考清懿书院,考上了可是整整三年的求学。 虽然云苓并不反对适龄的学生在此期间成婚,但凭着大周人的思想观念,没有长辈会同意这么做才对。 听完萧壁城的话后,云苓心下微动,随即了然地笑笑。 “我知道了。” 萧壁城一懵,“你知道什么了?” “还用问?这一看就是瞒着家里偷偷报名的,怕是对包办婚姻不满的很,想要借此逃避婚事。” “这李梦纾的性子可是再温顺不过,在李家出了名的听话老实,怎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 “外表越是乖巧听话的人,内心反而越是叛逆,常常做出旁人意料之外的事。你要相信我看了无数小说肥皂剧的经验,套路,全都是套路!” “……” 萧壁城妥协了,汗颜地道:“那好吧,你打算怎么处置?” “人家都报名了,当然是让她来考试了,倘若考上的话,自然是得按照规章流程录取的。” 云苓神色有些兴奋,李家难得出个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她倒是挺希望对方能考上的。 “就是根据资料来看,这姑娘的成绩在北麓书院好像是吊车尾啊,有点替她担心,要不要稍稍开一下后门?毕竟我们书院里的女学生实在是太少了!” 萧壁城好笑地摇头,“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若当真收了李梦纾,张家非得跟李家闹起来不可。” 已经定好的婚事,女方却丢下男方跑去清懿书院求学,明晃晃的拒婚行为,这是把张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云苓双眼弯成月牙,笑眯眯地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她考上呀。” 到时候,礼部尚书不用撞柱子也能气晕过去了。 第 534 章 重办选秀 张贴的招生告示里明确地划分了考试内容范围,报考了清懿书院的学子们都聚在一起,共同探讨温习着书本。 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虽然周遭的建筑古香古色,少年少女们穿着长衫襦裙,可他们安静温习的模样,却能与上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如果忽略掉组织的药物控制,在大学的那几年里,云苓感觉她们几人当真像是群普通平凡的女孩子一样。 每每来到图书院,她都有种置身于交错时空的奇妙感,心情也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清风徐来,碧空如洗,结伴而过的少年们轻声笑语。 最西侧的阁楼顶层中,李梦纾每天都会早早来到这里,然后看上一整天的书。 周围都是温书的学子,贴身丫鬟跟在她身边,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 “二小姐,您是不是为了避让小小姐,所以才每天都来图书院里待着啊?” 李梦纾翻书的手一顿,“难道我就不能单纯的想来温习功课吗?” 当初在北麓书院伴读的时候,她从没见李梦纾这么刻苦过。 李梦纾不置可否地一笑,并未多做解释。 那天回家后,她被李右相狠狠地斥责了一顿,好在有李元绍帮忙开脱,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右相最近很忙,一直频繁与其他朝臣往来,母亲又去了外地省亲,这倒给了李梦纾温习功课的时间和机会。 清懿书院今年一共有将近五百人报考,但录取名额仅有三百个,淘汰率还是很高的。 她已经离开北麓书院三年,以前学得东西差不多都还给夫子了。 深吸一口气,李梦纾摒弃所有杂念,前所未有的认真看书。 最东侧的阁楼中,也缓缓走下两个低声交谈的年轻男子。 一旦被熟人认出来,封无羁偷偷报考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封无羁点点头,正欲答话,却似乎看见了一抹陌生又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封无羁的目光在远方停留了一瞬,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看岔了而已,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注意的。” 顾翰墨点点头,他还要去一趟城东的书肆,两人就此在书院门口作别。 走出书院,封无羁却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 方才视线里飘过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他恍惚间以为看见了一个故人。 那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姑娘,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就透。 但是她性格惫懒的很,仗着天资聪颖,从来不肯好好看书,考试也总得过且过,只要达到了夫子的最低要求就开始偷懒。 她那么不爱读书,大抵是不会出现在图书院这种地方的。 封无羁心里划过一抹奇怪的异样情绪,却又不太懂得那意味着什么。 但他觉得可惜,那么聪慧的一个姑娘,竟然许给了张玉书这样的纨绔草包。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考试的前一天。 将近五百名学子的考场分配完毕,每层阁楼的监考夫子也都安排好了。 “太子妃,今早金銮殿上闹腾的可厉害了,礼部尚书那些人见您不在,竟然趁机向陛下提议重办选秀!” 云苓微微颔首,朝臣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这会儿倒也没有太惊讶。 “父皇怎么说?” “陛下自然是回绝了此事,说如今储君之位已定,他没有再纳后妃的心思。那些人一听这话啊,就把势头转向太子殿下和诸位王爷们,不依不饶地劝说皇室应尽早开枝散叶,陛下便说会好好考虑此事。” 直到午膳过后,萧壁城才从御书房中回来。 云苓轻轻皱眉问他,“刚才可是在跟父皇商议重办选秀的事情?” 萧壁城拉着她的手走进寝殿,“李右相那老东西是故意的,特意在咱们筹备书院招生的时候提这事儿,就是想乱你我阵脚呢。” 云苓见他神色沉静,并无半分躁郁,眉头也下意识地松开。 “看来你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第 535 章 太子妃是个有趣的人 萧壁城点点头,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来,“前晚父皇收到边境来信,大周与突厥的局势恐有新的变化。” 老突厥王尉迟漠死后,东突厥的势力大洗牌,经过了数月的内乱斗争后,他的一个孙儿从中胜出,成为了新任的东突厥王。 早前东突厥撺掇西突厥,一同制造动乱瓜分大周城池,西突厥同意合作派出援兵,结果赔了两员猛将什么也没捞着,便跟东突厥生了嫌隙。 东突厥的内乱刚刚结束,新任突厥王还没有站稳跟脚,又受到大周和西突厥的两面夹击,如今很不好过。 “所以东突厥王来信,称自愿归顺大周为附属藩国,并有意求娶一位和亲公主,以修两邦之好。” “如今父皇膝下未成婚的女儿只有六公主一个,大周不可能把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嫁过去,因此我和父皇的想法是,既然那群老东西急着重办选秀,不如干脆遂了他们的愿。” 云苓很快明白了话中之意,“你的意思是,若到时候需要一位和亲公主,就从参加选秀的大臣千金中选一个?” 各国之间一般不会送受宠的公主去和亲,人选基本都是臣子的女儿,甚至拿宫女充数的也不在少数,第五瑶和胧夜这样的算是特例。 萧壁城的神情透着两分冷冽,“没错,他们想办选秀,那就让他们办,我看谁敢做那个出头鸟!” 谁急着把女儿送进东宫来,就别怪他狠心把人送到东突厥去。 那样的贫寒之地,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不过身为女子,云苓本能地对和亲这种行为感到不喜,“东突厥求娶公主,难道大周就必须送一个女子过去么?” 萧壁城理解她的情绪和想法,柔和脸色温声道:“自然不是,如今东突厥构不成什么威胁,大周也没必要给他们那么大的面子。等待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对外放出此消息,若那些秀女不想沦为和亲的工具,必然会在选秀期间想办法自行出局。” 若还有人执迷不悟,那便是咎由自取了。 云苓闻言,不由笑得眉眼舒畅,“如此一来,倒省得我们两个为这事儿头疼了。” 与其反对重办选秀,不如任让他们自己折腾,反正最终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倒还省得他们夫妻二人在这种破事上和那群老东西掰头,浪费时间精力。 李右相等人不由得暗自窃喜,觉得终于在云苓面前扳回了一局。 他就知道,任那丫头怎么刁钻嚣张,她也不敢公然反对选秀这种大事。 自打云苓开始上朝以后,礼部尚书就憋屈已久,如今终于出了口气,不禁有些得意忘形。 他语气悠悠地拱手道贺,“看来老夫要提前恭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说完还特意瞟了云苓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云苓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回了礼部尚书一句。 老东西,故意阴阳她是吧? 那个李梦纾她还非录不可了,看这个一把年纪的老狗腿还笑不笑得出来。 * 明年初春将会重办选秀的消息一经传开,城中茶馆酒楼立刻热议不断。 第一天上午考的是数理,作答时间为一个半时辰,云苓和萧壁城亲自前去巡视考场。 来报考的学子中不乏许多家境贫寒的人,为避免他们饿着肚子来考试,云苓提前安排了御膳房的厨子筹备免费早膳。 一荤一素两个包子配上碗豆浆,虽是常见的吃食,经由御膳房的手艺做出来,也叫人食指大动。 考试还没正式开始,有的学子调笑起来。 “听说太子妃调动了一批御厨专门掌管清懿书院的伙食,若是考上了书院,将来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御膳了?” 众人哄笑做一团,紧张的气氛霎时间消退不少,很快便到了入场考试的时间。 封无羁是踩着点进阁楼的,他一早就抵达图书院门口了,只是一直在外面没有进去。 他与顾翰墨被分在同一间屋子考试,走进去后,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虽然心下有些紧张,但封无羁对这场考试胸有成竹,他的诗文写的不怎么样,珠算数理却极为拿手。 听说太子妃还特地出了几道题考验他们,封无羁眸底神色有几分期待。 在看到那些熟悉的题目后,他很快静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了试卷当中。 直到剩下最后三道题,封无羁刚扫了眼后便是一怔。 他学了那么久的珠算和数理,还从未见过书上有这种新奇的题目。 虽然古怪,但很有趣。 此时此刻,图书院中怔愣住的学子不止封无羁一个。 所有人在看见这道题目以后皆是一懵,被从没见过的考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封无羁迅速回过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快便落笔写下了推断过程和答案。 看着纸上的试题,他眼底忍不住绽开一抹亮色。 太子妃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第 536 章 比大头鹅聪明太多 这道题很有意思,根据题意可知,两个村子的人必定不会在同一天撒谎。 旁边有学子蹙眉,笔杆挠了挠头,发出纠结的声音。 “嘶……” 显然是没有碰到过这种题目,一时之间卡住了。 封无羁答完这道题后,却愈发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继续往下翻看试卷。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报考清懿书院,是自己做出过最明智的事情。 听闻将来太子妃还会亲自去书院授课,封无羁心情隐隐有些激动,愈发期待起来。 * 另一座阁楼中,萧壁城正陪伴着云苓在考场中踱步巡视。 报考的姑娘不到二十人,云苓单独把她们都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中。 蔷薇受公子幽之命,特地前来帮云苓监考,这会儿正身姿妖娆地坐在藤制躺椅上,捏着纸笔写写画画,一贯慵懒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首发 萧壁城伸脖子一看,发现她原来正在纸上算着云苓出的九宫格数独题。 等云苓走到了身边,蔷薇方才终于回过神来。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蔷薇声音压的极低,但还是引起了姑娘们的注意,几个少女见到太子夫妇竟然来了,下意识地就要起身行礼。 云苓抬手示意她们坐下,笑容温和地轻声细语,“无妨,答你们的题便是,我与太子不过是顺道来看看。” 她主要是对李梦纾这个姑娘很好奇,所以才亲自过来看看。 考试的姑娘们这才坐了回去,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在云苓夫妻二人身上游移。 蔷薇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地道:“你最后这道题可真是难解,我已经算了一盏茶的时间了,还没算完。” 云苓忍俊不禁,数理考试的镇卷之题,她特地安排了一道九宫格数独。 数独是源自18世纪瑞士的一种数学游戏,很锻炼人的思维逻辑能力。 她安排的乃是一道中级数独,就算是玩惯了这种游戏的老手,正常也要花上半个小时才能解开。 一盏茶大约是十分钟的时间,蔷薇又是初次接触数独游戏的新手,解不出来很正常。 也就只有老幺这种大脑变异过的逆天儿童,才能在一分钟之内轻松解开一道高级数独。 趁着萧壁城和蔷薇探讨的功夫,云苓翻开考试花名册来。 扫视了一圈,她按照上面的考号,找到了李梦纾的位置。 只见左侧中间靠窗的位置旁边,坐着一个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湖蓝纱裙的姑娘。 她的姿容中等偏上,但一头墨发云鬓乌黑亮丽,将她的七分的容色拔高到了九分,周身气质也给人一种舒服恬淡的感觉。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云苓绝不会把她和李梦娥联系到一起去。 两人一点都不像亲姐妹,起码从头发的稀疏浓密程度来看就天差地别。 在其他姑娘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李梦纾还在低头奋笔疾书着,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云苓暗暗点头,觉得这姑娘的专注力还不错。 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云苓裙摆微动,缓缓地来到李梦纾身后扫了一眼,目光有些意外。 离考试结束还有小半个时辰,这姑娘竟然已经做到倒数第二道题“猜匣为婚”了。 此刻,李梦纾正落笔解答着这道题。 [城里有个富家姑娘叫小芳,不仅姿容绝世,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许多王孙公子纷纷前来向她求婚,但小芳却与街巷尾穷苦的卖炭少年郎两情相悦,小芳的的父亲为此安排了一场考验] [小芳有三个妆匣,分别是金匣子、银匣子和铜匣子,其中一只匣子里放着小芳的画像。小芳的父亲承诺,只要在半盏茶的时间里,推断出画像在哪个匣子中,便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卖碳郎只有一次选择机会,而三只匣子分别写着三句话,其中只有一句是真] [金匣子上写着:肖像不在此匣中] [银匣子上写着:肖像在金匣中] [铜匣子上写着∶肖像不在此匣中] [卖碳郎最终如愿与小芳共结连理,请问他选中的是哪一只妆匣] 不久前做到“桃花村与杏花村”这道题时,李梦纾也懵了一会儿。 但生涩地做了几道新题型以后,她便逐渐熟悉了这些题的风格,并很快适应其中。 “据题意可知,金匣与银匣上的话相互矛盾,两者必有一真。因三个匣子里只有一句真话,那么铜匣上的话也是假的,因此画像在铜匣中。” 簪花小楷隽秀清丽,字迹落在宣纸上赏心悦目。 李梦纾答完这道题,方才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后。 她下意识地回头,随后神色一怔,眼中漾开几丝紧张的波澜。 “太子妃娘娘金安。” 云苓敛去眸底的讶异,冲她盈盈一笑,“你的字写的很漂亮。” “多谢太子妃赞誉。” “不必紧张,继续写你的吧。” 留下这句话,云苓便从桌椅过道中绕过,与萧壁城一同离开了屋中。 李梦纾心底有些许忐忑,很快又镇定下来,太子妃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 就算知晓她是李家女,以太子妃的品性,也绝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 思及此,她把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到了题目中。 走到外面回廊上后,萧壁城低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李梦纾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刚才看了一圈,她已经做到猜匣为婚了,是一屋子人里做题进度最快的。”云苓顿了顿,语气耐人寻味,“而且,她的解法很聪明。” 普通人遇到“猜匣为婚”这道题,大多数会选择用常规排除法一一尝试,最终得出正确答案。 但李梦纾却精准地抓住了题目中的矛盾条件,巧妙聪颖地迅速推算出了正确答案,这一点有些超乎云苓的意料。 萧壁城也神色微讶,“照你这么说的话,就她刚才的表现而言,可比那头傻不愣登的大头鹅聪明多了,在北麓书院怎么会是吊车尾的成绩?” 第 537 章 领教了太子妃的手段 云苓也觉得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她调笑道:“说不定是为了逃婚潜力爆发了呢?但话说回来,思维逻辑能力强和功课学得好是两码事,大头鹅不就是个书呆子么。” 第一次在御花园见面的时候,双方浅浅交锋一般,她就觉得这个北麓书院的第一名有些名不副实。 远不如瑞王那个书呆子,起码瑞王的傻只是傻在人情世故上,人家在经纶文史方面的造诣还是很深的。 萧壁城也忍俊不禁,“大头鹅的确死板不懂得灵活变通,这点倒是很符合她一根筋钻牛角尖的性子,看来以后该改叫呆头鹅了。李梦纾是个不错的姑娘,李右相竟然押宝在呆头鹅身上,反而把她拿去当做巩固派系势力的工具,当真是看走眼了。” 听到这话,云苓笑得更开心了。 “他老眼昏花,到头来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她之前还考虑过是否要给李梦纾开后门,如今看来这姑娘根本不需要。 反倒是这姑娘自己主动跳进来,无论如何她可都不会放对方溜走了。 斑驳的阳光洒在长廊上,云苓与萧壁城低声细语地交谈着,又不急不缓地查看了另外几个考场的情况。 “你的那道九宫数独能做出来的人怕是不多,怎么也要花上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算出来,时间上来不及。” 他刚才看了一圈,很多学子都还在推算云苓出的那几道思维逻辑题,这样下去定然没有时间去破解九宫数独。 云苓语气有几分期待,“本就是为作能力区分而特别设立的题,若谁能解出来,今后得重点关照才行。” 二人特意去看了封无羁的情况。 但并非封无羁资质不好,相反他在数理方面的天赋远超常人,只是因出身微妙,时常受人打压欺负,就连封家同族子弟都排挤他。 意外赶不上考试,亦或是考试过后答卷莫名丢失,诸如此类的事情都是常态。 另外封无羁的风评不太好,旁人都道他不务正业,总喜欢研究一些旁门左道和奇技淫巧。 但云苓却很看好封无羁,对他也颇有几分兴趣。 走进东边阁楼中的时候,离正午考试结束大约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云苓隔着雕花窗向里面看去,屋内的绝大多数人还在跟最后那道九宫数独较劲,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急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 看见这些人的模样,云苓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奇怪的快感。 她忽然间能理解出题老师的快乐所在了。 在一众苦思冥想的人中,两道悠然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云苓压低声音道:“之前瑞王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我记得就是那人前来报信的,好像是叫顾翰墨?” 萧壁城点头,“他原先在北麓书院求学,几个月前却退出了书院,或许是因为交不上束脩。” 报考信息上有一些关于学子的履历,他对这个名字也有几分印象,当时多留意了几眼,发现对方曾是北麓书院的学生。 “看来也是个可造之材。” 虽隔着些许距离,云苓还是能看见对方的试卷上,九宫数独那一张被填写的满满当当。 随后她的目光在屋里绕了一圈,差点没认出封无羁来。 对方涂着一脸宛如难民般的黑黄肤色,眉毛黝黑浓密的像蜡笔小新,与初次见面时的俊朗青年模样毫不沾边。 大抵是为了不被熟人察觉身份,所以特地做的伪装。 冲着对方为考入清懿书院所做出的莫大牺牲,云苓都觉得不把他录取了说不过去。 看封无羁面色平静淡然的样子,试卷上的题应该已经答完了。 果然没叫她失望。 恐现身会引得学子紧张,二人视察完后便悄然离去。 监考的夫子收走试卷后,众人并未离开,而是忍不住聚在一起,语气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题目,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试卷,诸位可都答出来了?” “说来惭愧,最后一道九宫数独我算了两盏茶的时间,竟是无从下笔……” “在下亦是如此,太子妃这些题目实在刁钻的厉害啊!” 前面的问题还都很常规,直到“桃花村与杏花村”那道题目开始,整张试卷的风格便和前面大相径庭,属实叫人措手不及。 顾翰墨收好笔墨,压低声音笑问道:“如何?” 封无羁神色奕奕,语气中带着自信和笑意,“应当无一题答错。” “不愧是你。” “你答得如何?” 顾翰墨微弯唇角,“你知道的,数理非我所擅长之处,自然比不得你快,还剩一盏茶的时候才将将算出,这回可真是领教了太子妃的手段。” “是啊,其实除了最后那一道九宫数独,太子妃出的题都不算难,就是有些考验应变。” “但也足够叫人出乎意料了,真不知道明天和后天的题目会是什么模样。” 直觉告诉他们,绝对“不简单”。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目光中的期待和兴味都愈发浓厚。 这次清懿书院招生本就万众瞩目,考试结束后,第一天的试题内容便飞速传开。 由于内容实在新奇有趣,勾起了整个京城人士们的兴趣。 不管茶楼酒馆还是朝廷上下,无论贩夫走卒还是文臣武子,皆是兴致勃勃地热议起那道九宫数独,一时间竟刮起阵数独热潮来。 第 538 章 被发现了 人人都期待起后两场考试内容来,好奇云苓又会安排什么出乎意料的题目。 很快,大半个皇宫都飘起淡淡的桂花馨香。 萧壁城拿了块圆圆的桂花糕,眉梢微扬,“蟾宫折桂?” 云苓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在清懿书院都还没完全建好的情况下,这些人肯愿意前来报考实属难得。无论他们最后有没有录取,我都想送点什么留作纪念。” “苓儿有心了。” 萧壁城喟叹一声,咬了口松软的桂花糕,唇齿间清香不散。 这些桂花糕全部都是圆圆的形状,外面的金黄色的酥皮尽是蜂蜜的香甜味,正面有红色的印泥上书“蟾宫折桂”四个大字。 点心的背面,则是云苓标志性的四重花图案。 御膳房忙活了整整两天,一共制作了将近千块新鲜的蜂蜜桂花糕,又统一用纸包好,系上红结绳。 图书院里的考试则一切如常进行。 第二天的文史卷并没有很难,云苓本身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了解不深,因此只在文章写作上做了变革,并且删掉了作诗之类的题目。 南唐是文人圣地,九州大陆诸国的科举考试多少都会向那边看齐,考试文章也会要求八股文写作。 八股文基本以四书五经取题,并且有一套较为固定的写作格式,甚至句子的长短、声调的高低等都要相对成文,很限制自由发挥。 云苓一看见那些古文就头大,干脆一挥手改成了六百字作文。 作文题目是简单粗暴的“我有一个梦想”,内容要求在六百字以内自由发挥,并且着重强调了白话写作。 不过这样简单的作文题并没有让考试的学子们感到轻松,反而一个个面色慎重。 “太子妃定下这样的文章题目,其中定有特别的深意。” “要知道清懿书院内部,将来可是会按照六部来划分不同学生的,太子妃说不定想看看我们对于治理民生的宏图伟志呢。” “我看不一定,假大空的东西谁不会写?太子妃那么聪明的人,未必是想看那些慷慨激昂的纸上谈兵。” “没错,文章题目中所指的梦想并未规定范围,太子妃反而强调了创作要真情实感,倘若写那些假大空的东西,说不定适得其反。” “呃,我写的是希望这辈子能吃遍天下鲜,够不够真情实感?” “完了完了……我写的是愿盛世太平,大周繁荣昌盛……” 云苓全然不知道他们对此展开了这么一番深刻的讨论。 她之所以将八股文换成普通作文,只是单纯的因为太深奥拗口的文言文语句,她看不懂罢了。 离开了书院,封无羁好奇地问道:“翰墨,你写的是什么?” 顾翰墨笑着看向他,“我很贪心,心之所念,皆是向往。”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封无羁知道他的性子,也能猜得到他大致可能写了些什么,没有多问。 两人结伴而行离开书院,路边茶馆的二楼处,有一双眼睛不经意落在他们身上后霎时愣住。 张玉书眯了眯眼,“那人是……封无羁?” 虽然对方模样很怪,可在北麓书院里针锋相对那么多次,这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若没看错的话,对方刚才似乎是从京城图书院里出来的? 第 539 章 原来不是真心的 身旁小二拖着茶壶走过来,“少爷,您点的碧螺春来了。” “滚远点!”张玉书不耐烦地低吼着,一脚将小二踹开。 小二吓了一跳,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位刑部尚书家的嫡幼孙,顿时紧张的脸色发白,微微发抖。 在这京城里,可鲜少有人敢得罪这位张家少爷,一旦触怒了对方,挨一顿斥责打骂都是轻的,弄不好的话怕是连谋生的活计都会丢掉。 京城有几个出名的恶少,眼前的张玉书与封言便是其中之二。 当初这俩人就互看不顺眼,若是碰巧偶遇在一起,旁边的百姓过路人免不了要遭殃。 后来封言被毒蛇咬废了,瘫痪在床,张玉书仗着家族背后有李右相的庇荫,便越发横行霸道了。 张玉书的跟班小厮见状,立刻把人轰走,“赶紧滚,没瞧挡着我们少爷的视线了吗?” 小二慌忙爬起来,一边后退,还不忘点头哈腰地赔礼谢罪。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是小的不长眼!” 见张玉书没有要发作的样子,心底松了口气,却忍不住暗自腹诽。首发 太子妃既能收了封言那恶霸,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大展神通,为民除害,把这张玉书也给收拾了。 不顾洒了满地的茶水,张玉书靠在栏杆上俯身朝远处看,目光紧紧地黏在那个即将消失的背影上。 封无羁怎么会从京城图书院里出来,那里这几天不是在举办招生考试,暂不对外开放吗? 难不成…… 张玉书这样想着,心里有些不确定,他不敢肯定封无羁有胆子敢去报考清懿书院。 身旁的顾翰墨是其好友,或许只是去见朋友也说不定。 跟班小厮狗腿地凑过来,也好奇地张望了几下,“少爷,您刚才在看什么呢?” 张玉书眯了眯眼睛,并未答话,只是问道:“图书院里的招生考试何时开始?” “好像是自巳时初开始,到正午时结束。”小厮挠了挠脑袋,不知他忽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他要去书院门口蹲守着看看,那贱骨头是不是当真报考清懿书院了。 倘若真是如此,可就有好戏看了! 听他提起这事,张玉书的脸色霎时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去什么去,李梦纾那丫头如此不识好歹,本少爷何必给她面子?” 上次他接到母亲的消息,说是李右相会带着他的未婚妻上府拜访,要他认真准备一番。 结果对方临到关头却放了他的鸽子,气的他一整天都没吃下饭。 小厮小心翼翼地道:“可那好歹是未过门的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那种呆板无趣的女人,谁娶她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也不知道祖父在想些什么,竟然同意这门婚事!” 一说起这场婚事,张玉书就心里窝火。 周围人明知道他钟意的是李梦娥,却非要给他定下李梦纾。 小厮试图宽慰他,“少爷往好了想想,起码李二姑娘的容貌在一众李氏族女中算是拔尖的。” 其实他想说李梦纾在外貌上比李梦娥更漂亮,想不通少爷为何却追着李梦娥跑。 “你懂什么,漂亮能当饭吃?”张玉书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沉沉地道,“任那李梦纾如何漂亮,她在李家也不得宠,堂堂嫡女的地位竟是跟庶女有得一拼,实在是不中用。” “这样的女人娶了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无非是平白占着正妻的位子罢了,若是贪图颜色,哪处花楼里的清倌儿不是任我挑选。” “可李梦娥就不一样了,她在北麓书院中表现拔尖,又是李相最看重的嫡孙女,放眼整个京城,什么容家女柳家女也要避其锋芒。若娶的人是她,我在张家的地位就能力压两个兄长一头!” 他承认李梦纾是长得好看,但除了好看一无是处,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助力。 单论容貌,花楼里的姑娘们可比那些贵女千金勾人多了,还更会讨好男人。 至于李梦娥,衡量对方带来的好处,他是能够忍受她那坏脾气的。 哪怕她张扬任性又善妒,他私下偷偷养外室,小心些不被发现就行了。至少目前为止,那丫头都以为自己对她一往情深呢。 小厮恍然大悟,难怪以前不管李梦娥怎么甩脸色给少爷,少爷也不会生气,原来其中还有这层考量。 只不过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还是觉得李二姑娘也挺好的。 至少对方脾性随和,不会乱发脾气,上次他跑腿买点心摔倒了,李二姑娘心善,怕他被责骂,还替他垫付银两重新买了一盒呢。 然而说完这些,张玉书的神色愈发郁闷。 李梦娥近来声誉受损,他其实是暗自开心的,听尚书祖父说,李梦娥原本要安排她进东宫,却因近来之事打消了这个计划。 这本是他的大好机会,谁知道母亲竟然同意了他和李梦纾的婚事。 想想实在是令人不甘心,倘若他将来娶的是李梦娥就好了。 张玉书回过神来,烦躁地道:“走吧,这茶不喝了。” 小厮连忙前去付茶钱,然后跟上了张玉书。 二楼的隔壁雅间中,蔷薇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眼带嫌弃之色。 作为监考老师,干完活后顺便来自家茶楼里坐坐,没想到碰上这么晦气的家伙。 下午回到东宫,蔷薇就顺便把听来的事儿告诉云苓了。 “原来张玉书对呆头鹅也不是真心的啊。”云苓先是讶异了一下,随后遗憾地感叹,“可惜了,他怎么就没能如愿呢,要是能娶了呆头鹅,他俩这简直是以血肉之躯除魔殉道,大功德一件啊!” 如今云苓对各大世家子弟的情况也有几分浅浅的了解,公子幽近来专注装修婚房,虽然忙的脚不沾地,却也没忘记让下头的人帮忙,给她做各大世家子弟的背景调查。 蔷薇鄙夷地道:“如此名利熏心,假情假意之人,比不得我家阁主半分,就该让他娶了秃头鹅,被克个英年早逝的好!” 公子幽那么重情重义,至纯至性之人,二十几年来饱受寒毒折磨。 张玉书这种人模狗样的伪君子,却恣意快活,随心所欲。 仔细想想,老天真是不公平。 第 540 章 他是封言的庶弟 云苓好笑地看着蔷薇,“好了消消气,回头你不如把张玉书写进新的话本子里,狠狠虐他个百八十遍的。” 蔷薇重重点头,兴致顿时被挑起来了,“这倒是个解气的好法子,我这便回去动笔撰写出个纲要来!” “这么着急出宫,不去会会你的情郎?” 云苓意有所指地说着,眸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某一处。 “自打我们入了东宫之后,便难得见你来了。” 以前还住在靖王府的时候,叶折风整天被蔷薇缠的面红耳赤,一见到她掉头就跑,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洞里。 如今蔷薇来的少了,云苓反倒见他总时不时发呆,偶尔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蔷薇进宫的时候,他才会一改那怅然孤寂的模样,瞬间又变得冷峻起来。 “哎呀!我最近这不是忙嘛,少阁主忙着娶金王妃,弄的整个听雪阁上下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蔷薇收起方才忿忿的神色,一时间笑的艳丽动人。 “趁这会儿的功夫,我也正好晾一晾叶侍卫,太子妃不是说了,从前缠的他多火热,以后就要晾的他多冷清,如此这般才能叫他对我欲罢不能。” 目前看来云苓的法子很奏效,叶折风那头可口的小羊羔很快就要掉进她的陷阱里了。 送走了蔷薇没多久,叶折风终于忍不住过来了。 他在正殿门口向云苓行了个礼问安,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不知蔷薇突然进宫做什么,听闻太子妃先前安排她帮忙监考,可是图书院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叶折风,也不戳破他的心思。 叶折风点点头,神色冷淡,“原来如此。” 他眼底划过一丝黯然,难道进一次宫,那女人居然一点来探望下他的意思都没有。 明明刚才他就在不远处,对方却头也不回地拐弯就出宫了。 从前的热情和现在的冷淡形成强烈对比,叶折风心底不禁有些苦涩和恼意,难不成她之前的撩拨和表达的爱意,全都是一时兴起找点乐子而已吗? 看着叶折风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云苓心里不住地暗自发笑,然后轻咳两声,把手边的一个册子递给了他。 “属下遵命。”叶折风接过册子,皱眉语气冷冽,“真是个不省心的女人,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如此马虎!”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步速起码有平时的三倍快。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就见云苓咬着松软馨香的桂花糕,看着叶折风的背影偷笑的像个傻瓜。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云苓咽下点心,随口唠叨了几句刚才的事。 萧壁城微微挑眉,关注点却放在张玉书身上。 “从前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张玉书就时常拉帮结伙霸凌封无羁,不单是为了讨好李梦娥,也因为他跟封言是死对头,而封无羁恰好是封言的庶弟。” 这是他近来深入调查封无羁后发现的,对方居然和封言那废物恶棍是兄弟,着实让人意外。 此前他并不知封无羁还有这一层身份,因为封家的子嗣实在太多了,他很难做到对一个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有印象。 “封言?”云苓有一瞬间迷茫,询问道,“封言是谁?” “早前在礼盒中塞毒蛇送到靖王府里来的那人,你作为精神力者不是过目不忘么,怎么连这都不记得了?” 经他一提醒,云苓这才想起来封言是何人。 “我的记忆细胞很珍贵,不该浪费在记住这种人身上,对了,你刚才说封无羁是他的庶弟?” “我原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封家人,没想到与封言是亲兄弟。”萧壁城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苓儿,你这个学生招起来怕是有些难。” 封无羁偷偷瞒着封家人前来报考,但之后的录取名单都是公开的,封家早晚会知道这个消息。 就算他顺利通过了考试,只怕封夫人也绝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封言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年多了,封夫人恨他们夫妻二人恨的要死,封无羁做出这种事,她知道后怕不是会发疯。 云苓想了想道:“若是胆敢阻拦,我们直接上门要人便是。” 她看中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要知道她昨晚专门先批了封无羁的梳理卷子,那可是满分啊! “比起封无羁,我更担心李梦纾这边,要知道她是个女子,又有婚约在身,受到的限制不知比封无羁大多少倍。” 封无羁这边,他若是考上了清懿书院,便能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地离开封家,抛开私怨,封夫人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阻拦此事。 可李梦纾就不一样了,一道道世俗枷锁拴在她身上,每一道都是能毁掉她半生的桎梏。 云苓倒是不惧怕与李、张两家结怨,就是担心这姑娘是否能承受的住压力。 萧壁城听到这里,也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只希望她不是一时脑热才做下如此决定吧。” 这次的数理卷一共出了八个满分学生,除了封无羁顾翰墨之外,还有几个其他世家子弟,而李梦纾也在其中,并且是唯一的女子。 他和云苓一样也起了爱才之心,多少希望对方能够顺利进入清懿书院,只是目前看来难度不小。 云苓思索了一番,沉声道:“待考完试以后,我们寻个机会,先私下接触这姑娘一番吧。” 倘若李梦纾真的想脱离李家的掌控,她很乐意竭尽所能去帮助对方,毕竟这么优秀的姑娘,许给张玉书那个狗腿实在是太可惜了。 很快便到了考试的最后一天。 上午,京城图书院依旧人来人往。 主院的长廊下,管事们照常给学生们分发着免费的早膳。 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静悄悄地停在门口,张玉书掀开帘子的一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门口。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双眼霎时危险地眯起。 第 541 章 最后一场考试 张玉书放下帘子,随后马车徐徐朝左相府驶去。 图书院阁楼中,封无羁对此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等待最后一场考试。 这场考试,全名叫做“思想道德修养”,图书院的监考夫子们都称之为思修。 封无羁自启蒙后就在北麓书院求学了,他读这么多年书,考这么多次试,也从未听说过这种奇怪的科目。 听说这试卷是太子妃亲自出的,他除了好奇之外,还隐隐有几分期待。 不过等试卷发下来后,整个图书院的学生都是一懵。 只见试卷首页前方印着一行红墨小字。 “本卷不计分数,诸位简单回答即可,切记从心作答,莫要咬文嚼字。” 要是写太复杂了,太子妃可不一定看的懂。 一众学子不敢深入揣测云苓的用意,只觉得太子妃或许是不喜欢严肃,想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才让他们白话作答的。 顾翰墨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试卷纸张。 从未上过书院、特地去掉了诗文写作、也没有古文鉴赏…… 嗯……太子妃不懂并不重要,毕竟他考清懿书院不是为了学吟诗作画的。 前方的封无羁则快速地扫了一眼题目,只见前面数十个问题都看似很平常,却又很奇怪。 真是稀奇……太子妃不仅问他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偏好什么颜色,还关心他们平时喜欢以什么玩乐方式打发时间。 不过这样“不正经”的题目,倒是让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经过了推理和数独的洗礼,还以为太子妃准备了什么秘密大招对付他们呢。 封无羁忍不住用笔杆子挠了挠头,然后在前面的题目下发落笔写下答案。 [你为什么选择报考清懿书院] “为了追随心仪之人的脚步,想要跳出当下环境的桎梏。” 所谓心仪之人,也就是心中所向往的人。 封无羁跟顾翰墨不一样,后者之所以报考清懿书院,是因为除了这条路,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 而他报考清懿书院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冲着太子妃夫妇去的,对方描绘中的世界令他心生向往,热血沸腾。 封无羁甚至不在乎清懿书院根本还没建好,他愿意做太子妃前进之路上的一块基石。 至于北麓书院,他已经厌烦了那个充满勾心斗角、名利熏心的地方。 反正待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不如跳出这方天地,去寻求人生新的可能。 在封无羁奋笔疾书的时候,离他不远的顾翰墨也不疾不徐地答着题。 [酸甜苦辣咸,你喜好哪一口,倘若考上了清懿书院,最想在食堂吃到什么菜] “学生不挑食,五味皆可。若说最想吃到的菜,应是母亲做的家常豆腐。” 顾翰墨落笔顿了顿,最后悠悠写下“不可说也”四个字。 招生考试用的是图书院统一分发的铅笔,落在较厚的纸张上,书写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令人奇异地心情平静。 然西面阁楼小屋中,李梦纾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题目,一时忘了落笔。 [有没有喜欢的人,想过要和对方共结连理,并为此而付出努力么]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张俊逸的面容,李梦纾有些失神。 这是个很私密的问题,答案万一泄露出去,对男子而言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作答的女子就不一定了。 可尽管李相和李梦娥总编排太子夫妇不好,李梦纾心里对这夫妻二人还是有种压不住的好感。 尤其是沉默苦闷了许久,如今面对这张试卷,她竟有一种能与太子妃交心的错觉。 仔细想来,太子妃好像也才年长她不到半岁而已。 李梦纾迟疑了约莫半盏茶时间,才终于缓缓落笔作答。 “有钟意之人,然明月独自照沟渠,且所念隔山海,不曾奢望连理枝头花并蒂。” 她有喜欢的人,但也仅止步于此,并未逾越过半分,因为她知道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十九年来,她做过最主动和叛逆的事情,便是背着所有人偷偷报考了清懿书院。 然而此举却不是为了情郎,为的是她自己。 不愿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沉默傀儡,也不愿再拿看淡世事掩饰自己的无力与懦弱。 答完了这道题,李梦纾重新规整思绪,敛去情感,继续认认真真地答起试卷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众学子们原本轻松惬意的神色,也开始变得深思迟疑起来。 越往下作答,他们便发现后面的题目越有深意。 [灾难中的自私,是否应该受到谴责] 李梦纾顿了顿,神色认真地落笔作答。 “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要求一个人于灾难中行大义之举,本身是压抑人性的。然正是因为有人压抑本性的自私与恐惧,方才会有了英雄。” “学生不才,难论其对错,然自私者同样是灾难的受害者,学生未必会谴责其所作所为,但定会高歌钦佩英雄之大义。” 答完这道题,李梦纾忽然理解为何此卷名为“思想道德修养”,又为何不计分数了。 她隐约领会到太子妃出题背后的深意,愈发认真起来。 东阁楼中,顾翰墨看着眼前的题,也微微失神。 [远离故乡在外求学,报喜不报忧,是否为孝道] 这道突然闯入视线的题,一下子敲击了他的心脏。 掐指一算,约莫有四年不曾归家了,也不知母亲独身一人在凉州可还安好。 父亲早亡,是母亲靠着卖豆腐将他一手辛苦地拉扯大。 本以为被夫子引荐入北麓书院,将来定然前途光明,却硬生生让他混成了被逐出书院的下场。 让母亲一个人被瞒在鼓里这么久,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孝。 【作者君:二更晚些发,大家早点睡!】 第 542 章 告密 思绪翻涌了片刻之后,顾翰墨方才继续往下作答。 前方的的封无羁倒是心无旁骛,太子妃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你如何看待“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 “此话原指万般行当都是下贱的,唯有读书入仕方为正途,恕学生不能苟同。学生以为士、农、工、商本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读书人不懂得种粮食,农夫未必会筑楼起高阁,三者皆道商人满身铜臭,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世间何人不爱财?” “读书人治理了天下,农夫供得百姓三餐果腹,工匠筑起了边境城防,商人则令盛世繁华,四者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皆是大周山河的骨骼与血液。” 封无羁想也不想,便洒洒洋洋地写下了这么一大段话。 他虽然是书香氏族出身,但从小就对其他事物很感兴趣,也从来没有觉得农夫工匠比自己低人一等。 支持太子妃创办清懿书院,便是因为对方设立的许多课目里,有许多都是他极为感兴趣的范畴。 前面的题封无羁一直答的很顺畅,直至来到卷末尾处,他看清楚题目之后,突然卡了壳。 [你觉得太子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哪里好,哪里不好] [你如何看待“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这句话]首发 [如果你是皇帝,你最想做什么] 封无羁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些字仍旧清晰地印在纸上。 他瞳孔微缩,呼吸一顿,视线忍不住左右绕了两圈。 似乎有不少人都做到最后的题目了,皆是一个个呆滞地看着试卷,目光中有着惶恐错愕与迷茫不安。 还有人看完后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真的是他们能畅所欲言,所以作答的题目吗? 确定打完以后,不会被拉去砍脑袋吗? 太子妃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大难题……不,是开了个惊天大玩笑! 在一众坐如针毡的学子中,顾翰墨的神色倒是变化不大,眼看角落里计时的香烧到最后一柱了,他加快速度提笔挥洒起来。 很快,半柱香终于燃尽了。 正午时分的钟声被敲响,悠远绵长地回荡在京城图书院中。 学子们熙熙攘攘地从阁楼中出来,沸沸扬扬地热议起考试题来,但众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了最后三道题,不敢当众大声议论。 “来来来!这里是太子妃特地让御膳房准备的桂花糕,预祝你们蟾宫折桂,拔得头筹!” 图书院的管事们在云苓的安排下,提前将包装好的桂花糕带到了主院中,空气里顿时香气四溢。 有不少学子惊喜地高声叫起来。 “真没想到,太子妃竟还特地备了点心给我们!刚好正午时分,肚子有些饿了。” “太子妃真是有心了,这可是御膳房做的点心啊。” 圆月亮形状的桂花糕大约巴掌大小,厚度有手掌那么宽,包在纸里用红线拴着,拎起来沉甸甸的。 “挨个排好队不要挤,一人一份,人人都有!” 管事们吆喝着,很快把将近五百份桂花糕都分发出去了。 顾翰墨与封无羁也各自领了一份,隔着厚厚的纸,都能隐约闻到那蜜味与桂花交织的香气。 顾翰墨没有矜持,走出图书院后就当街吃掉了一个,将余下另一个包好揣进了怀里。 封无羁见这点心背后印着四重花,煞是精致惹人爱,一时间有些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衣衫中。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封无羁小心地藏好桂花糕,脚步轻快地回到封家,却忽然被小厮叫住。 “二少爷,夫人有事叫您去正厅一趟。” “母亲有事找我?” 封无羁一怔,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他心里有些不安,踏进主院后果然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还没等开口询问,便见封夫人像道飙风一样刮了过来,狠狠地甩了封无羁一个重重的耳光。 “好啊!你这个贱种生的贱骨头,居然胆敢瞒着所有人,去报考那劳什子清懿书院,真是反了你!”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封无羁瞳孔一缩。 这件事他瞒的仔细,封夫人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封夫人激动的头上的发簪都差点抖掉,怒吼道:“你明知封家跟那对夫妻不共戴天,言儿更是被那女人害到如此境地,还敢做出这种事,你安的什么居心哪!” 封言也在旁边,他中毒后瘫痪一年多,大多数时候都躺在轮椅上,四肢和头部都活动迟钝。 尽管有医师长期针灸按摩,他的身躯还是变得瘦骨嶙峋,看起来怪异瘆人,此刻一双眸子更是淬了毒。 “还能因为什么,翅膀硬了想飞呗,为出头竟不惜投靠那个女人,说不定还谋划着报复娘和我呢。” 从小他就厌恶这个比自己聪明出色的庶子,如今他就算是废了,对方也永远只能是他脚下任人践踏的烂泥。 他绝不会让封无羁如愿以偿,敢意图投靠那个女人,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 夜色沉沉,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东宫床头,一盏简陋的土豆电灯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 云苓趴在床头,此刻手里拿着李梦纾的思修卷,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旁边桌上还有厚厚一沓纸,那是封无羁与顾翰墨,还有几个容柳两家子弟的试卷。 萧壁城拿来毯子盖在云苓身上,拍了拍她的屁股。 自从晚间书院那边把考试卷子都送来以后,云苓就没合过眼,还越看越兴奋。 【作者君:快了快了!姐妹们莫急,解决完进入书院的事以后,胧夜就来了,顺便安排祖国的花朵们去魔鬼军训】 第 543 章 分宿舍啦 “我兴奋的睡不着,看他们的试卷,可比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晚上时间有限,云苓并未仔细将这些答卷从头看到尾,重点关注的几个考生,她都抽看了几道题。 随后惊喜地发现,有不少回答都与她非常合拍。 云苓忍不住道:“你看封无羁和顾翰墨的试卷,他们能答成这样多少有些超乎我的预料,很多想法完全就是现代人的思想观念。” 放到这个时代里,二者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超前的见地,属实难得。 萧壁城眉梢微扬,眼带笑意地道:“这我反倒不意外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少报考清懿书院的学生都是冲你来的,说明他们在某些方面,多少都有着与你相同的品质。”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被吸引来呢? 本质越和云苓相似的人,越是会对她心服口服,真是是忠诚信仰。 云苓忍不住一笑,“李梦纾也很不错,我仔细看了她的所有考卷,成绩排进前十名应该是没问题的,在所有报考的姑娘里,她的成绩也是最好的。” 她拿着李梦纾的考卷翻来翻去,越看越觉得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人人都道李家二小姐平平无奇,远不如她的妹妹李梦娥。 可招生考试的数理卷中,李梦娥是唯一能够答出来的女学生,资质更在容家与柳家千金之上。 云苓越发地好奇,“你说这姑娘既然成绩这么好,干嘛非要藏拙呢?” 萧壁城拿走她手里的卷子放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藏拙,我只知道你要是再不睡觉的话,马上就三更天了。” 窗外月朗星稀,浅浅的蝉鸣伴着蛙声,听得人忍不住想打哈欠。 “待夫子们把试卷都批完了你再看吧,别忘了还要分配被录取学子的居舍呢。” 云苓这才收回目光,后续还有不少事要做,除了分配宿舍以外,还得给学生们赶制校服呢。 至于这些学生的答卷,回头慢慢看也不迟,她还蛮好奇他们会如何回答思修卷的镇卷三问呢。 萧壁城关掉了土豆电灯,殿内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中,相拥的二人很快沉沉睡去。 * 下朝之后,云苓便开始处理起清懿书院的校服制造工作了。 这个时代的书院也是有各自制服的,统称为“青衿”。绝大多数书院都采用青色长衫,仅在细节处展现不同,以此区别开来。 四大书院之一被改做图书馆,北麓书院便成了京城书院之首,备有冬夏两套学子服。 男女款的图纸都是由云苓亲自设计的,除了在形制上做了些许优化,还大胆采用了紫配白的颜色,样衣看起来淡雅又飘逸。 领口处精心地绣上了四重花图案,以彰显身份。 学子服用料上佳,做工精细,云苓对样衣很满意。 她吩咐霜梨道:“不错,就这样定了吧,待图书院那边确定了录取名册,便按照学子的情况,先把春夏两款衣裳都赶制出来,务必在月底前完工。” 离九月还有近大半个月,在正式开展军训前,应该是能够完工的。 霜梨点点头,收好图纸和样衣,“交给奴婢便是。” 她知道云苓很看重清懿书院的事,分配下来的任务都做的相当谨慎。 名单是按成绩排的,顾翰墨的名字赫然排在首位。 据说负责出文史卷的夫子阅卷后,对这个学生赞口不绝,并且感到十分意外,如此杰出的学子,怎么之前从未听闻过名号。 云苓并没有仔细看文史卷,虽然删掉了作诗之类的题目,但这个世界的文学与历史依旧是她的知识盲区,她就是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云苓对顾翰墨的作文倒是印象深刻。 作文题目是她随口定的“我有一个梦想”,在一众高歌宏图伟愿的文章里,这位仁兄的梦想显得十分真实且接地气。 对方作文写的随性,不过思修卷里的不少回答,倒是颇有深度,许多涉及政论的题目中,也看得出有不少真知灼见。 萧壁城观阅完答卷,评价道:“人不可貌相也,这个学生有点意思。” 上次瑞王出事的时候,他们在图书院里是见过顾翰墨的。 这个青年文质彬彬,生的唇红齿白的,虽然衣衫穷旧,却透着几分雅士气韵。 当时一眼看去,只觉得与瑞王是同类人,如今看来却是截然相反。 见云苓在分配居舍,萧壁城又道:“此人与封无羁私交甚笃,不如把他们分到一间居舍中吧。” 云苓点点头,把这二人和刑部柳家的一对兄弟分在了一起。 清懿书院的学子居是类似小四合院的布局设置,东西厢房用来住人,一间屋子住两个,不算太宽敞但也不挤。 浴屋和小厨房都一应俱全,正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用于放置杂物。 对比其他书院的学子居,云苓敢拍胸脯保证,她这绝对是五星豪华级别的! 而且住宿费全免! 相较于男子居舍,姑娘们人数少,居住条件还要更好,东西厢房都是单人独享。 毕竟一共不到二十个姑娘,可都是清懿书院的宝贝疙瘩。 眼看还有两天就要正式放榜了,云苓忙完了琐事抽出空来,准备私下亲自见一见李梦纾。 如今她有了不少可用之人,想越过李右相给这姑娘递个消息并不难。 自打招生考试结束后,李梦纾便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府里待着。 “年底你和张玉书就要完婚了,该赶紧趁着剩下的半年,好好练一练你那女红和厨艺才对,省得嫁过去了什么也不会,叫旁人看轻了去。” 李梦纾没有回话,越是临近放榜,她的心情就沉重一分。 虽然当初做决定是义无反顾,但她其实还没想好,后天放榜后要如何应对长辈的怒火。 正当这时,李梦纾忽然收到一张秀雅的信笺请帖。 上面印着熟悉的四重花图案,看到落款人的名字时,她眸光微微一凝,隐有错愕闪过。 太子妃要见她? 【作者君:姐妹们,二更明天补!】 第 544 章 约见李梦纾 时间定在申时初,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下朝用过午膳后,便坐上马车出宫了。 不仅茗茶种类多,用的也都是诸国各地上好的茶叶,就是价格让人有些肉疼。 就连炸鸡薯条都被写上了菜单,章鱼小丸子更是成了招牌的热门点心。 若非她太忙了,也会很有兴趣开个快餐火锅店。 云苓摸了摸佩囊,直接祭出听雪阁至尊vip烫金黑卡,不花一文钱便坐上了顶楼风景最好的雅间。 自从有了黑卡,她现在出门都已经不带钱了。 无论衣食住行,京城里总能找到听雪阁名下的铺子。 李梦纾提前一刻钟抵达了悠然居,云苓送去的信笺里附有一张悠然居的帖子。 凭借帖子,听雪阁弟子将其领到了顶楼雅间门前。 李梦纾并未让丫鬟跟上来,站在门口处,她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 毕竟太子妃是传奇般的人物,她更多是在坊间传闻与李右相口中了解对方,打过的照面不多。 走进雅间,帘幕后方传来一阵浓郁的炸物香气。 “李二姑娘来了。” 萧壁城抬头便看见了被领进来的李梦纾,挥手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李梦纾没想到萧壁城也在此,连忙屈膝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二位金安。“ 云苓嘴里还吃着薯条,案几上的炸鸡只剩骨头,冰镇果汁也见了底。 看见李梦纾,她拿手绢擦了擦嘴,笑着招呼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坐下便是,方才我和壁城有些饿,就先吃上了。” 随后云苓示意旁边的侍从,再送上三份招牌套餐来。 李梦纾抬眸,悄悄仔细打量二人。 只见太子夫妇都穿着轻便简洁的常服,太子妃头上的发髻更是简单,甚至连根发簪都没有,只用了绢花和发带缠绕。 两人姿态亲密自然,看起来就像是对再普通不过的有情人。 云苓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光清亮,“你瞧着比李梦娥性子沉稳的多,不像她那样心高气傲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若旁人不提的话,我不会想到你们是姐妹。” 印象里她见过的李家人都挺张扬的,李贵妃和李梦娥简直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走在路上都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李梦纾拿不准她到底是对李梦娥有意见,还是在夸奖自己,只能温声道:“太子妃谬赞了,我妹妹家中排行老幺,打小被人宠着长大,性子的确跳脱些,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 虽然姐妹二人闹得很僵,但总归都姓李,李梦纾还是给足了妹妹面子。 听她替李梦娥说话,云苓倒也不生气,心里反倒暗暗点头。 倘若李梦纾无动于衷,或者对李梦娥落井下石,她反倒要怀疑李梦纾的人品了。 不等李梦纾消化完这话,萧壁城也开口表达了自身的态度。 “你的考试成绩很好,目前已经被你录取了,我和苓儿担心放榜之后,李家会反对你去书院,所以想问你可需要我们相助?” “只要你并非一时脑热冲动,而是真心想要进入书院,那有何困难直言便是,我们夫妻二人都会帮到底。” 李梦纾微微睁大了双眸,神色有些许错愕地看着他们。 太子夫妇竟然是因为担忧她,才特地约她出来见面的? 如此开门见山的直白言语让李梦纾觉得有些猝不及防,这番在意关怀的态度更是令人受宠若惊。 一向淡定聪慧的她,这会儿也淡定不起来了。 “殿下与太子妃为何……为何如此对臣女?” 云苓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问题?你凭才华考上了清懿书院,是我们选中的学生,如今知道你或许会入学困难,特地前来询问一番,没什么好稀奇的。” 李梦纾心下有些动容,忍不住道:“早前我还暗自想过,殿下与太子妃怕是不大会喜欢臣女。” 凭李家和太子夫妇的恩怨,她一直觉得,太子夫妇不因为其他原因而对自己有偏见,便已是心胸宽广了。 萧壁城面容不变,淡淡道:“我们夫妻与封李两家是有些龃龉不错,但清懿书院招生不看中出身与性别,只要你想来,且通过了考验,便是我们想要的人。” 云苓也调笑道:“封家同样有人考上了书院,那人和你一样,也是北麓书院出身呢,所以大可不必紧张,我们对所有学子一视同仁。” 听到这里,李梦纾眼神一动,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第 545 章 那人也报考了书院 “封家也有人报考?” “没错,说起来那人还和你的兄长与妹妹有过不快,想必你应该也认识,他叫封无羁。” 云苓饮了一口果汁,继续道,“但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既然一同进了清懿书院,我希望你们今后能抛开偏见,和睦相处。” 李梦纾听到这话,眸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身形微僵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封无羁…… 他竟然也报考了清懿书院? 李梦纾只觉得脑海短暂空白,飞速跳动的心脏差点冲出胸口,几丝小心翼翼的喜意悄然在心间漫开来。 萧壁城见她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忍不住问道:“如何,你可是对他有什么芥蒂?” 李梦纾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连忙郑重地朝云苓等人行了一礼。 “殿下放心,早前之事孰是孰非,臣女心中都有数,与封公子也并无过节。” “那便好。”萧壁城微微颔首,继而问道,“如此这般,你可愿来清懿书院?”首发 李梦纾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翻涌的心绪道:“学生自然愿意,还请殿下与太子妃帮帮学生!” 无论如何,她都会帮李梦纾顺利入学。 李梦纾闻言,再次心有感激地谢了又谢。 随后云苓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在数百名学子中也是拔尖的,看起来远比你妹妹强,为何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却要伪装做平平无奇的模样?” 李梦纾浅浅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无奈和苦意,“祖父对李家女儿都期望颇高,从小姐妹们便都想能够表现拔尖,好讨得祖父欢心与看重。如此一来,姐妹之间便频生龃龉,学生不愿与家中姐妹们伤了和气与情分,方才如此。” 在所有李家姑娘中,李梦娥是最好胜的那一个,从幼时到现在,李家没有一个同族姐妹跟她关系亲密的。 平时李梦娥生了病,没有姐妹会前来探望她,若传了什么丑闻,拿来做笑料背地嘲笑的人,反倒是数不胜数。 作为亲姐姐,李梦纾既不想与她纷争,也不想步对方的后尘。 云苓微微颔首,“你重亲情大义自然是好的,难得李右相养出个好孙女儿,到头来却要许给张玉书那种货色,当真是老糊涂了。” 萧壁城也淡淡道:“李右相的确是老了,近年来不想如何才能做出政绩,光顾着把李氏的女儿一个个送出去换取利益。” 想巩固家族的威望和地位,本应注重氏族子孙的才能和教养才对。 李右相倒是很注重李家女儿的培养,可他培养李家女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成才,而是在于加重她们在婚事上的筹码,妄图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完全本末倒置。 这老东西当年还是探花郎呢,认真说起来,可比封左相那个老狐狸差远了。 难怪李家这么多年来都被封家压一头。 见萧壁城批判李右相,李梦纾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静听训。 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身为李家女,婚事基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因此她选择安之若素,哪料李右相的下限远超乎她的想象。 三年前燕王的腿出了事,李右相觉得以她平平无奇的资质,凭着李贵妃的满意,也有机会做燕王妃,便不让父母操持她的婚事,硬生生把她从十六岁的年纪拖到了十九岁。 后来燕王妃之位落空,李右相又盯上了墨王妃之位,蠢蠢欲动想借选秀把她塞进墨王府。 连墨王妃之位也落空后,他又不死心地想她做燕王侧妃,直到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才“物尽其用”地把她许给了张玉书,以示对张家的安抚。 没错,物尽其用。 她在李右相心中就宛如一个任人随意摆布的物件,或者说李家女儿都是如此,只不过李梦娥格外听他的话,所以最令他满意罢了。 从始至终,李右相不曾考虑过她的感受,然而就是泥人也会有三分怨怼和火气。 在一次又一次的安排下,李梦纾方才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前所未有地想要掌握人生的自由与主动权。 云苓笑道:“你可千万别学你妹妹,她倒是刻苦,只可惜劲儿没用对方向,不如好好学一身本事,将来自己做女官,这不比事事攀附男人强多了?” 听着这番话,李梦纾心有感慨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是吾辈女子之楷模。” 仔细想想,太子妃不过与她同岁的年龄,便已经踏上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自身相较之下,说来着实令人羞愧。 这样的夸赞让云苓很是受用,她笑眯眯地道:“好了,此事就这样说定了,我与壁城还有公务要忙,便不继续作陪了。” 李梦纾恭送完二人后,并未立刻回府。 她站在顶楼雅间中,扶栏眺望远方,将远处的天光与山色尽收眼底。 夕阳已经落下,半面天空云霞似火烧。 想起那人也巧合地报考了清懿书院,李梦纾的心情止不住地有一丝雀跃。 虽是意外之喜,她仍然无比庆幸当初的“一时冲动”。 第 546 章 封无羁求助 离开的时候,李梦纾忍不住让车夫拐弯掉头,从玄武大街绕一大圈回府。 封无羁的父亲是正三品官员,府邸就在玄武大街旁。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李梦纾路过封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玄武大街多是高官府邸,四周很安静,车辙与马蹄声显得格外响亮。 路过一侧院墙的时候,李梦纾忍不住掀开帘子张望了几眼。 青砖绿瓦的另一面,是那人所居住的偏院。 她还来不及走神多想,便见院墙里忽然飞出一个不明物体,直直地往自己脑门上飞来。 “哎呦!” 李梦纾痛呼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儿上肯定肿起了一个大包。 “小姐没事吧?”随行的贴身丫鬟吓了一跳,抱怨道,“谁这么缺德,胡乱扔石头啊!” 李梦纾揉揉额头,忍痛将飞进马车里的东西捡起来,却见不是什么石头块,而是半个冷硬无比的馒头。 馒头已经坏掉了,上面透着点点黑色的霉斑,上面还裹着一张写了字的信纸。 丫鬟奇道:“咦,这上面竟还有字?” 李梦纾身形微顿,迅速打开纸张,借着昏暗的傍晚天色,大致看清了上面的内容,随后脸色一变。 她再次掀开帘子,眸色微惊地看向院墙,正欲开口,却听得里面传来尖锐的指责与怒骂声。 “不是让你们守好门么,如何让人溜出来了?贱骨头,你方才是不是想趁机翻墙逃跑?” 李梦纾脸色微沉,敏锐地听出来这是封夫人的声音,顿时心下焦急。 方才那张纸上是封无羁的救助信,他遇上麻烦了! 太子夫妇已经回宫了,可如今天色已晚,她一介臣女没有诏令无法进宫,皇城门口的禁军不会放行。 短暂思索了片刻,她迅速镇定下来,命令车夫道:“掉头朱雀大街,我要去燕王府!” 如今之际,只能是这样了。 * 墙内偏院中。 封夫人站在房门口,看着封无羁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父亲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封夫人冷笑,“呵,待他回来了,我便说是你放着我好心安排的工部差事不做,非要和低贱的行商去边城做生意,谅你爹也不会多问什么!” 封无羁微微攥紧拳头。 对外,则声称是他狗咬吕洞宾,不肯接受嫡母安排的六部差事,反而偷溜出京去行商。 他在封家的名声一向不好,倘若此言传来,估计也不会有人怀疑。 看着封无羁脸色泛白的样子,封夫人心里这才痛快几分,阴阳怪气地道:“你就认命吧,贱骨头生出来的东西,本就也是贱命一条。留着你这条贱命养在府里二十多年,我已是仁至义尽了!” “来人,给我把他看紧一点,再喂些软骨散,若发现他还敢试图逃跑,便给我将他的腿打断。” 封夫人一声令下,原本看守的小厮立刻多了一倍。 她狠狠地剜了眼封无羁,这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笑,这贱骨头真是异想天开,跑去报考什么清懿书院,太子夫妇肯收他就有鬼了。 封无羁再次被关进了小黑屋中,冷沉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焦急。 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墙外的那个女子身上了。 也不知对方是谁,识不识得字,又是否会按照信纸所述那样,去往京城图书院帮他向招生办求助。 【作者君:倒霉孩子下次更新就获救了】 【封无羁:感谢媳妇儿救我狗命】 第 547 章 燕王夫妇相助 傍晚昏暗的夜色下,一辆马车急切地在朱雀大街上飞驰,约莫两刻钟后,缓缓在燕王府门口停下。 封无羁的信上说,希望拾到此信的人,能帮忙去图书院的招生办报信求助。 但事关心悦之人,李梦纾不放心把救援的事交给图书院,唯有尽快让太子夫妇知晓,她才能够安心。 晚上还能够无通传进宫的人,也就只有住在朱雀大街上的几位王爷了。 瑞王现在被冷落,自暇不顾。 金王爷与墨王爷她又不熟,大晚上独自上门若被看见了,容易惹人非议,且这二人都是太子党,对李家没有好印象。 想来想去只有找燕王最合适,毕竟她以前也来过燕王府不少次,与燕王又是表亲关系。 李梦纾下了车,镇静下来思索一番后,上前温声道:“小女李相府李梦纾,今有急事求见燕王妃,且事关清懿书院招生,劳烦阁下替我通传一声。” “得令,姑娘请在此稍候!” 天色有些晚了,但守门人一听她是李家女,还是赶紧去主院通传了。 李梦纾攥着那张求救信在门口等候,心下有些焦急。 只是出于避嫌的角度考虑,她最终选择了求见燕王妃第五瑶。 之前李贵妃曾想让她做儿媳,若突然来寻燕王说事,她担心会给燕王夫妇带去不必要的矛盾。 “李梦纾?” 第五瑶得了消息后,微微一愣,“她来找我做什么,还是跟清懿书院有关的事?” 认真来讲,她很不喜欢李家人,尤其是那个脾性像极了李贵妃的李梦娥。 对于她的亲姐姐李梦纾,第五瑶虽不讨厌,但也很难有好感,对方前可是差点嫁给了御之。 但事关清懿书院,她还是让人把李梦纾请了进来。 燕王立刻上前道:“我陪着你一块儿去。” 夫妻二人才从东楚回来两个多月,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情意绵绵的时候。 第五瑶作为和亲公主,昭仁帝怕她刚嫁过来心里不安,特地给燕王放了三个月婚嫁。 李梦纾跟在王府总管身后,步伐透着几丝焦急。 等进正厅见了燕王夫妇,她也不客套废话,行完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燕王悄悄地打量李梦纾,见她额头肿起好大一个包,还破了皮。 刚下意识想开口,余光冷不丁瞥见第五瑶,又闭上了嘴。 李梦纾将信纸交给第五瑶,沉沉的音色中藏有几丝担忧和急切。 燕王忍不住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李梦纾什么时候跟三皇嫂扯上关系了? 旁边的第五瑶神色微动,迅速扫完了信纸上的内容,看李梦纾的眼神跟语气都缓和下来。 “好,我们知道了,这便立刻动身进宫报信。” 李梦纾心下松了口气,语气恭敬地道:“多谢燕王妃和燕王殿下,那臣女这便告退了。” 却见第五瑶笑了笑,“你是御之的亲表妹,不必如此生分,以后唤我表嫂就行了,还有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我让府医给你上点药吧。” 李梦纾心底有点意外,之前第五瑶拜访李府的时候,还对她态度疏离的很呢。 她面上不显,摇头道:“多谢表嫂好意,天色已晚,唯恐母亲责骂,梦纾要尽早回府了。” 说罢,便不作停留,先行离去了。 第五瑶立刻招呼下人备马车,然后扭头瞪了燕王一眼。 “有你这样做表哥的么,明明看见人家受伤了,也不关问一声!” 燕王心底直呼委屈,“那还不是因为你在旁边么!” “我在旁边怎么了,我捂你嘴啦?” “……我这不怕你吃醋生气。” “少胡说八道,本公主哪里是那种不讲道理,胡乱吃飞醋的女人?” 燕王撇嘴,嘟囔起来,“分明就是,上回带你拜访李家的时候,我只不过给梦纾递了块点心,你就闹脾气半天不和我说话。” 刚才他要是关怀李梦纾一句,今晚媳妇儿不得把他踹下床? 第五瑶拔高声音,叉腰道:“什么闹脾气,我当时就是热的心慌,不想说话而已。” 燕王凉凉地道:“装,继续装,我清楚记得那天下午下雨,某人生气跑到花园里,还脚底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第五瑶一噎,这时管事前来禀报马车已备好,她飞快踩了燕王一脚,转身就走了。 燕王顿时抱着一只脚金鸡独立,在原地嗷嗷叫唤。 “不讲道理就算了,还这么用力,也不怕再让你亲亲夫君变成瘸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一边叫唤抱怨,还是蹦跶着跟上第五瑶的脚步。 媳妇儿刚娶回来的时候还挺温柔小意的,现在本性越发暴露了,他愣是都开始吵不赢了,明明早前拿捏这小妮子还轻轻松松呢。 不过是他千里迢迢把小公主娶回来的,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上了马车,燕王忍不住嘀咕,“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梦纾么,怎么又转了性似的。” 第五瑶道:“我之前是不喜欢她,但现在改变想法了,能入云苓姐姐眼的人,肯定都不会差。” 她虽是东楚人,却也知道封李两家互看不顺眼。 李梦纾作为李家千金,却能抛开家族对立,第一时间前来替封家少爷求助,可见是个心好的。 最重要的是,她前来拜访燕王府,却全程没有直视过燕王,连称呼也很正式。 女孩子心思敏感,哪里不明白对方是在有意避嫌。 第五瑶打了个哈欠,往他怀里一靠,“总之比李梦娥强多了。” 上回去李府,李梦娥一口一个御之表哥的,动不动就抱着燕王的胳膊不撒手。 还在谈天时插话打断她,恨不得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在自己身上,把她膈应坏了。 要不是看对方年纪不大,又顾及长辈面子,她真想当场黑脸。 第 548 章 倒霉孩子 东宫内。 萧壁城只得又穿上外衫,“大半夜的他们跑进宫里来做什么?” 这俩人天天跟连体婴似的,走到哪儿都分不开彼此。 好不容易他今晚也能和媳妇儿黏腻一下了,这俩人不继续黏黏腻腻,却来打搅他的好事。 到了主殿,燕王赶忙上前说明了来意,把封无羁的求救信拿了出来。 “三哥三嫂,你们的学生让人给扣押住了,再不去救人的话,明儿个他就要被商队送去绥城了!” 萧壁城一听是封无羁那边出了问题,神情微变,也顾不得想风花雪月之事了。 “乔烨备车,让折风带上一队侍卫,即刻出发去封府救人!” 云苓也赶忙换好了便服,边走边问道:“你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是梦纾表妹报的信。”燕王紧跟一步,回答道,“晚间梦纾上门找我,说路过封府的时候,意外捡到了封无羁的求救信。” 萧壁城的眉头却是微不可察地一皱。首发 封李两家子嗣众多,封家府邸占了玄武大街不小的地盘,李家府邸则盘踞在青龙大街上,两家一南一北遥遥相望,李梦纾怎么会路过封府? 云苓约她见面的时候,可是特地选了城北的茶馆。 但突发紧急事态,萧壁城也顾不得探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带着叶折风等一队侍卫直奔封府而去。 * 月色惨白,点漆星空。 破旧的偏院显得格外阴森凄清,封无羁昏昏沉沉地扶着桌子站起来,感觉两颊似火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封无羁心底苦笑。 此刻他顾不得这些,拖着饥饿又疲倦的沉重身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袖珍小竹筒。 虽然又挨了一顿打,但顺利搜集到了地上散落的粉末,不亏。 这种粉末不仅可以食用,燃烧后的烟灰吸入口鼻后,同样能起到短暂的昏迷效果。 利用简陋的小竹筒,封无羁顺利地用迷烟放倒了门外的小厮。 此刻他万分庆幸,自己平时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东西和技巧。 诸如铁丝和打火石之类的物件,房间里也时常有备。 在听到门外小厮轻微的鼾声,封无羁知道是机会行动了。 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偏远很破旧,厢房的门窗都是破裂有洞,恰好给了封无羁逃出生天的机会。 细细的铁丝弯曲后从洞缝探出去,勾住了门锁的金属插销,不多时房门终于被打开。 不舍地望了眼房间角落柜子里锁着的东西,封无羁小心翼翼地绕过熟睡的小厮,试图从府中西南角的小门逃走。 他头脑昏沉,脚下步伐虚晃,头痛欲裂,几乎只是凭着执念本能地在逃离。 在路过封言的别院时,只听得墙内响起一声粗重的犬吠声,顿时划破了整个寂静的夜空。 “汪——汪汪!” 封无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不少,意识到惊动了封言院里养的恶犬! 那恶犬在封言的调教下,对他恶意很大,平时里光是看见他的身影,都会凶狠地吠叫不止。 如此吠叫不止,想来是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不好了,二少爷逃了!” “快快,把人找出来!” 封无羁咬牙不让自己倒下,跌跌撞撞地朝小门跑去,然府内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与越来越近的人声。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隐约只看见封言狰狞的神色,耳边是封夫人气急败坏的尖利叫声。 “反了反了!好个贱骨头,竟然还有胆子逃跑!你们这群废物怎么办事的,差点让人逃了!” 封言眼神阴郁,恶狠狠地看着意识已不清醒的封无羁,“如此不识好歹,不如干脆废了他的腿,看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封夫人几乎被气坏了,颤着身躯骂道:“不省心的贱种,来人给我把他的腿打断,看他还敢不敢逃了!” “娘,这样太便宜他了,得让他长教训才行。”封言出声阻止,语气越发森冷,“去拿水来将人泼醒,正好给霸天喂一顿宵夜。” 恶犬闻令,做出攻击姿态,磨牙呜咽低吼起来。 下人们听令,立刻去柴房倒水。 与此同时,数十名带刀侍卫将封府大门团团围住,灯笼将周围照亮的刺眼。 守夜的门卫顿时惊醒,朦胧的睡眼中透着惊色与迷茫。 “大胆!你们是……” 不等他说完,叶折风已经抬脚将大门踹开,数十名侍卫跟在云苓夫妇身后,快步长驱直入。 后院中,封无羁冷不丁被泼了一盆刺骨凉的井水,半边身子都冷的几乎失去知觉。 意识被迫回笼,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一只滴着口涎的巨大黑色恶犬扑了过来。 预料中的疼痛却未来到,耳边反而响起恶犬吃痛的哀嚎惨叫,以及封夫人等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嗷呜——!” “太太太……太子殿下!” 萧壁城一剑扔出,刺穿恶犬腹部,冷怒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封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清懿书院的的学生动用私刑!枉你身为当家主母,却苛待庶子,犯下如此失德妄行之罪!” 清懿书院…… 封无羁瞳孔微微一缩,身躯因激动和不敢置信而颤抖起来。 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救他了吗? 下一刻,他感觉有只微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鼻尖隐有冷香袭来,伴随着女子的低语声。 “倒霉孩子,幸亏来的及时……” 第 549 章 从天而降的太子妃 如果不是额头的触感太过真实,封无羁都会以为自己是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他激动的指尖都开始颤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苍白发青的唇轻启,声色沙哑地呼唤眼前从天而降的人。 “太……太子妃?” 云苓抽出腰间的帕子擦干净他脸上冰冷的井水,微沉的语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别怕,不会有事的,你安心睡吧。” 听到这话,封无羁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霎时间袭来,意识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中。 封夫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画面,面上尽是错愕之色,她怎么也没料到,云苓夫妇竟然会大半夜赶来这里救封无羁。 太子夫妇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他们为什么会特地前来救这贱骨头,难不成他们有私交? 一瞬间,封夫人脑海里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猜测和思绪。 院内,东宫侍卫们的肃杀之气令人胆寒,她不顾得去想太多,本能地跪下惶恐行礼。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金安,还请二位明察,臣妇并非动用私刑,是这小子犯下错事,才用家法严惩罢了。” 萧壁城懒得听她这些假惺惺的话,皱眉冷声道:“行了,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还跟以前一样拿本殿下当瞎子是不是,私刑还是家法我会分不清?” 云苓也轻哼一声,目光落在死死瞪着自己的封言身上。 “如果放狗咬人是封家家法的话,你儿子怎么还没被咬死?” 封夫人神色难堪,封言也面色隐隐扭曲。 尽管心里恨毒了太子夫妇,二人也还是敢怒不敢言。 今非昔比,面前已经不是那瞎眼的废物王爷,与丑名远扬的无才王妃了。 大半夜的,云苓不欲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对叶折风道:“折风,立刻把人带去马车上。” 见她要把封无羁带走,封夫人神色一惊,急忙开口道:“殿下,臣妇……” “有什么话到了大理寺慢慢说吧。” 萧壁城抬手示意,两侧的东宫侍卫立刻将封言母子团团围住。 封言再也忍不住,语气急促地怒道:“凭什么!这是封家的家事,殿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凭什么?就凭他是清懿书院的人!” 话音落下,封言母子已双双被制住。 见儿子也要被带走,封夫人大惊失色,“言儿体弱,殿下你不能这样做啊!” 然而根本没人理会她,封言直接连人带轮椅地被抬走了,萧壁城也转身离去,只留封夫人急怒交加的阻拦声在夜色下不断响起。 云苓没有跟这对母子浪费时间拉扯太多,以最快的速度把封无羁带回了宫里。 对方人很虚弱,身上的鞭伤也需要尽快处理,不然怕是会影响半个月后参加军训。 太医连夜被宣入东宫偏殿,替封无羁包扎处理了伤势,云苓又喂了特制的退烧药,忙碌了大半夜,病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封无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屋顶,周围充斥着一股好闻的安神馨香。 头脑仍旧有几分昏沉,但没有了疼痛欲裂之感,反倒是腹中饥饿感不停袭来。 “你醒了?” 冬青第一时间注意到动静,连忙让宫人把厨房一直小火温着的粥给端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封无羁干涩的喉咙这才舒缓不少,随后半撑着身躯坐起来,“这里是……” “这里是东宫侧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在御书房议事,等一会儿晚膳时分就回来了。” 封无羁心下一阵激动,昨晚的一切果然不是梦! 宫女很快把粥端了过来,冬青道:“肚子饿了吧,太医说你几天未进食,肠胃虚弱,暂时先喝点粥垫一垫。” 封无羁点点头,他腹中饥饿的厉害,只是放了点青菜肉沫的白粥,也吃的格外香甜,一连吃了三碗才压住腹中的饥饿感。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忙活了大半夜,凌晨时分只堪堪小憩了一个时辰,便去上朝了。 冬青给他安慰打气,“你别担心,今早上朝太子夫妇特地当着满朝文武上报了这件事,封言母子被抓到大理寺问罪去了,这会儿封左相也被叫去了御书房问话。” “你现在是清懿书院的人,殿下他们不会让你轻易被人欺负的,势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闻云苓夫妇为了他一夜未睡,封无羁的心绪翻涌不止,眼眶微微发红,久久不能平静。 他何德何能,足让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做到如此地步? 不多时,夕阳渐渐落下山坡。 云苓与萧壁城终于披着一身晚霞回到了东宫,封无羁见到二人,眸光微微震动,立马就要起身行礼。 “草民拜见殿下与太子妃,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萧壁城按住他,“行了,我们也不是第一回见,用不着行那些虚礼。” 云苓也温声关问道:“感觉怎么样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多谢太子妃关心,在下已经没事了。” 封无羁忍不住看向眼前女子,只觉得头脑一下子又开始晕乎起来,心底抑制不住的激动与雀跃,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与太子妃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我瞧你还是不大好的样子,躺着歇息吧,不用太紧张。” 封无羁两颊染上一丝窘色,定了定神,随即问道:“殿下与太子妃是如何得晓昨晚之事的?” 萧壁城道:“有人在路上捡到了你的求救信,去燕王府报了信,我们二人得知后便立刻赶来了。” 听到这话,云苓忍不住笑了,“登门道谢就算了,小心被人轰出来,不过很快你们就会成为同窗,到时候再好好谢她也不迟。” “救你的人是李右相的嫡孙女,李家长房的二姑娘李梦纾,她曾和你一同在北麓书院求学,想必你应该也有些印象。” 封无羁一怔,当场心下错愕地愣在原地。 竟会是那个姑娘…… 等等,她也报考清懿书院了!? 第 550 章 登门李相府 封无羁被这个消息真的有些回不过神来,下意识地询问:“李家人如何会同意,莫非她也是瞒着家里报考的?” 他忽地想起考前温习书本那阵子,当时隐约在图书院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原以为是眼花认错,却没想到真的会是她。 谁成想他报考的事情提前暴露,多亏了有李梦纾报信。 封无羁接过信封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漂亮的花笺,上面印着恭祝他被录取的话语,还有考试成绩的名次。 花笺背后还附带一张信纸,上面责详细地写了入学报名时间,以及后续种种事情的安排细则, 握着手中的花笺,封无羁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这次是他欠李二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 萧壁城看了眼天色,沉声道:“你的事情封左相已经知晓,大理寺那边,我也会命人按照律法严惩封氏母子,至于封家自己人如何处置这事,就要看你父亲和封相怎么做了。” 提起父亲,封无羁眼神有些复杂,点点头回应道:“父亲外出办差了,要后天才会回来。” 封无羁神色动容,一时间千言万语难言此刻心情。 “殿下,太子妃……” “好了好了,不用再说那些感恩的话,你要当真想谢谢我,以后进了清懿书院就多发奋刻苦,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鼓励和包容。 闻言,封无羁也正色起来,知道云苓的话外之意,已经将他纳入了势力麾下。 他眼神认真,郑重地承诺道:“学生记下了,此生定不负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厚望!” 随后,封无羁苍白的面容上又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漆黑的双眸宛如黑曜石般,闪烁起明亮的光芒。 这简直是他活了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事。 云苓只觉得眼前的倒霉孩子长得是真不赖。 一双剑眉斜挑的弧度偏高,目似点漆而有神,薄唇嘴角天生向下微微沉着。 封无羁的五官生来带有几分桀鹜倔强,乍看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虽是一张校霸模样的脸,性格却与外貌截然相反,是个赤诚老实的乖孩子。 “你安心待着吧,我与壁城就不打扰你静养了。” 封无羁点点头,只觉得在云苓温和的目光下,脸颊忍不住地发热。 明明太子妃的年岁比他还小呢,可他偏偏觉得在对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几分“慈爱”是怎么回事。 待偏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封无羁许久都毫无睡意。 他翻来覆去地将录取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小心翼翼地贴身在怀里放好,直到深夜时分,才安心沉稳地睡了过去。 * 昨晚为了封无羁的事,云苓夫妇二人也一晚没睡,洗漱过后便歇下了。 云苓特地起了个大早,带上李梦纾的录取信笺亲自前往李相府。 萧壁城则去大理寺处理封氏母子的案子,依照大周严厉的律法量刑,对方估计少不了要挨上几十大板,还得吃三个月的牢饭。 夫妻二人出了皇城后,便朝着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 相府中,李梦纾正心不在焉地浇着院子里的花,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府邸大门。 李右相穿着便服,在园子里有模有样地舞着太极剑养生,心情看起来不错。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晓封左相的儿媳妇德有缺,背地里苛刻虐待庶子,差点闹出人命来。 这等家事丑闻被当众捅出来,对方的老脸都丢尽了。 在李右相强烈的分享欲下,李家的一众小辈也都知道了此事。 李元绍忍不住道:“真没想到那个封无羁还挺有胆量,竟然会去报考清懿书院。” 太冒险了,这简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不过太子夫妇的做法同样令人意外,明明与封家有着那样深的过节,却还连夜前去救人。 上回在京城图书院里挨罚以后,李元绍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子殿下会选择站在封无羁那边,而不是看在李贵妃和燕王的面子上,偏袒身为李家人的他。 后来他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是他说李梦娥会做太子侧妃的言论,惹了云苓的不快。 如今看来,太子夫妇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封无羁的身份。 李右相舞着太极剑,神色得意。 “如今看来封家人起了内讧,这是件好事。反观我李家全族上下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未来数十年定能稳压封家一头!” 他的话音落下,门口的守卫飞快地跑进了花园里,气喘吁吁地报信。 “禀报丞相大人,太……太子妃娘娘驾到!” 李右相一懵,他耳朵没出问题吧,太子妃上门来了? 以云苓的身份品级,相府的守卫并不能阻拦其入府,也不敢让她在门外等候通报。 是以他刚跑来报完信,云苓后脚就到了御花园,她笑眯眯地看着李右相,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右相大人早,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看见云苓,院子里的一众人赶紧屈膝行礼,李相也忙停下了舞剑的动作,心下暗惊。 “什么风把太子妃娘娘吹来了?” “什么!?” 李右相大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吓得一下松开了手里的太极剑。 剑柄重重砸在脚背上,他当场痛的跳起来。 【作者君:有点卡文,待我梳理梳理剧情,二更明天补上,大家早点睡!】 第 551 章 李梦纾的反抗 “哎哟哟哟!太子妃,你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吗?” 李右相痛呼着捡起太极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云苓。 云苓抬手一勾手指,右边的冬青立马将录取花笺呈了上来,她笑颜如花地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没有哦,是真的哦,右相大人的嫡孙女很出色,近五百人里考了第六名呢,力压数百名学子,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前五名中,成绩排在首位的是顾翰墨,第二名是封无羁。 第三名是容家少爷,听说是容湛的表弟,第四和第五名则被刑部柳家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包揽了。 李梦纾排在第六,是前五十名里唯一的女子。 云苓这一番话说出口,惊得李右相下巴都快掉了。 李元绍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妹妹,“……梦纾?” 她是何时报考的清懿书院? 她在北麓书院吊车尾的水平,竟然在五百人中考出了第六名的成绩?首发 明明是大清早的,晨光正好,李右相爷孙俩却觉得梦还没睡醒。 在周围惊怔的目光下,李梦纾一如既往地淡定起身,垂头双手接过了录取花笺,向云苓行了一礼。 “学生多谢太子妃娘娘夸赞,劳烦您还特地前来为学生报喜。” 她的语气沉静而平缓,只是微微收紧的指尖还是透露出了一丝丝紧张。 云苓笑容可掬地点头,“快平身吧,记得仔细看花笺上的入学注意事项,后天去图书院里报到,好好准备月底的入学事宜吧。” “学生记下了。” 李梦纾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听到她自称“学生”而非“臣女”,李元绍终于彻底认清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妹妹真的报考清懿书院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右相,只见对方倒吸一口冷气,整张满是皱纹的脸都拧巴在了一起,涨的通红,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李右相一早的好心情被打的稀碎,这下彻底绷不住了,一只手指着李梦纾不停地抖啊抖,牙齿咯吱磨了半天才勉强能够发声。 他已经不顾得云苓还在一旁了,当场声如洪钟,对李梦纾劈头盖脸地一顿怒斥。 “荒唐!” “胡闹!” “你一个要出嫁的女子,拿婚姻大事当儿戏吗?跑去报考什么书院,老夫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 或许是云苓笑的太过轻松悠闲,李梦纾原本紧张不安的心莫名就镇定了下来。 太子妃能解决封无羁的问题,就一定也能解决她这边的困难。 想到自己的将来,想到那个人,李梦纾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祖父,我不愿嫁给张家那个草包!婚姻大事,梦纾从不看重未来夫君的家世容貌与才学,恪守忠孝义礼信才可称之为君子,然那张玉书一个字也不沾,实在不值得托付终身。” 习惯了李梦纾往昔的性格,这段话对于李家人来说,比路人听到李梦娥在茅坑里吃屎还震惊。 李元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心中感慨之意难以言喻。 其实他也很不赞成李梦纾和张玉书的婚事,打心底觉得那个孬货配不上妹妹。 但婚事是李右相定下的,所以他不敢有任何微词。 却没想到妹妹心中苦闷到如此地步,为了抗婚,竟不惜做出偷偷报考这种事来。 面对李梦纾的“离经叛道”,李右相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开水锅一样咕噜咕噜冒泡——快气炸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这话云苓就不乐意听了,“李右相这话就不对了,哪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不能把自家孩子往火坑里推啊。” “瞧瞧那个张玉书,除了长脸凑合能看之外一无是处,简直就是绣花枕头成精,先前动手打了瑞王还在大理寺蹲过牢,你家孙女儿这么优秀,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这话深得李元绍之心,忍不住下意识地点头,“说得对。” 李右相气的鼻子一歪,当场转身剑指李元绍,“说什么混话呢你!” 李元绍哆嗦了下,赶忙垂下了头暗道不妙,怎么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云苓见状暗自笑笑,她虽然希望这场婚事打水漂,但作为外人不好直接插手此事。 不过她一定会让李梦纾顺利入学,对方一旦入学,就要住在书院学习三年,毕业了还得打三年义务工。 回头这场婚事十有八九会吹,也算间接达成目的了。 “右相大人,你家梦纾可是全书院第六名的成绩啊,张玉书哪里配得上她?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里,我都嫌弃张玉书辱没牛粪了。” 这话听了谁人不道一声狠,不过也提醒了李右相,注意到个刚才被忽略的事实。 这个嫡孙女有多不争气,他这把老骨头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却告诉他对方考了全书院第六的成绩? 李右相眼神狐疑地看向李梦纾,却见后者背脊挺的笔直,目不斜视地与他对望。 “祖父,梦纾看不上张家少爷,他在北麓书院求学十余年,也才过了童生试而已,身上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哥哥像他这个年纪都已经考上举人了!” 第 552 章 这门婚事血亏 从未想过靠自身努力去考取功名,反而学了些巴结讨好,结党营私的坏毛病。 这也是李元绍最看不上张玉书的地方,他后年就能考取进士了,对方还卡在院试不通过呢。 李梦纾鼓起勇气,继续沉声道:“太子妃承诺过,将来清懿书院里的女子也有机会做女官,倘若如此,梦纾宁愿入仕也绝不与对方成婚。” 听到这话,云苓暗暗点头,她果然没看错人。 要知道,李梦纾一句反抗,可顶得上她十句话的效果。 “是啊,李相大人,您老可得想清楚了啊。”云苓回过神来,继续在一旁添柴加火,悠悠地道,“别等三年后你家梦纾做了女官,张玉书还连秀才都没考上,说出去可叫人笑掉大牙咯。” “到时候,世人岂不是会说李右相老眼昏花,识人不清,竟选了个这么没用的孙女婿?” 李右相的脸色青红交错,已经没有余力再去震惊李梦纾想要做女官的想法了。 “……太子妃,你确定这丫头当真是第六名的成绩,不是夫子们判错了?” “李右相放心,我与太子亲眼看过梦纾的考卷,岂会有错?”云苓笑盈盈地道,“北麓书院里的夫子们也说了,梦纾是个聪明的姑娘,就是性子有些懒惰,倘若肯努力用功的话,不比旁人差的。” “要知道前来报考的五百人中,不乏朝廷各位大人们悉心培养的爱子,梦纾不但排名力压群生,更是前五十名中唯一的女子,这番成绩属实令人刮目相看啊。” 这下李右相不吭声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都是云苓的话。 先抛开李家在朝堂上的政见立场不提,单说李梦纾的婚事,如今看来是他错判形势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凡不起眼的孙女,竟如此深藏不露。 他心底有些懊悔,之前为了安抚张家,把李梦纾许给了那小子。 倘若早知李梦纾有如此真本事,就算做不了皇子妃,也应该许给一品大臣的嫡长子才对! 现在这门婚事亏到家了啊! 不待李右相作答,不远处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众人。 “这怎么可以!姐姐已经和张少爷定下了婚事,难不成竟要悔婚吗?” 说话的人正是李梦娥,方才她还在屋里用早膳,得知太子妃到访的消息后,便立刻梳理一番来到了花园中,恰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死死地瞪着李梦纾,闪烁着怒火的目光尽是复杂之色。 虽不满对方和张玉书的婚事,但她更不能接受李家有人比自己更优秀耀眼,且这个人还是一直被她看不起的草包废物! 云苓身后左侧方,一直沉默不语的霜梨这时冷冷开口。 “大胆!见了太子妃娘娘竟不行礼,还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李梦娥脸色一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屈膝行了个礼,向云苓赔罪。 “太子妃金安,臣女方才多有失礼,请太子妃莫怪。” 云苓挥挥手,满心都在李梦纾身上,懒得跟呆头鹅计较。 李右相这时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脸色难堪地道:“说的没错,太子妃恕老夫直言,梦纾与张家少爷已经交换了庚帖,两家结亲乃铁板钉钉之事,梦纾绝不能去清懿书院。” 虽然目前看来把李梦纾嫁过去血亏,可张家是李家一党势力的中流砥柱,他绝不能坏了两家的关系。 云苓笑笑,不以为然地道:“成了亲都还能和离呢,没成婚怕什么?” 李右相试图挣扎,“可悔婚说出去不好听啊,岂不坏了两家情谊……” “好吧,不去书院也可以,那李右相就交一千两黄金的违约金出来吧。” 云苓淡淡开口,直接抛出了杀手锏。 李右相当场懵住,“啥?” 在云苓的示意下,霜梨从袖袋中摸出一份文书。 “这是报考清懿书院的一份契书,上面有契约细则,凡报考书院者,若最终以排名前十的成绩被录取,则书院将免去未来三年的一切束脩与学杂费。” “但作为交换条件,学生不得拒绝入学,并且要在结业后听从朝廷安排,施行为期三年的义务劳动。” “这份契书是所有学生报考时便签下生效的,倘若违约或者未能按时入学,便按照每年三百两黄金的数额偿还违约金。” 李梦纾也听得一怔,她当初报考的很匆忙,但也大致扫了眼招生公告,并不记得有这茬。 不过看到云苓若有若无的暗示眼神,她心下一动,装作知情的模样点了点头。 这份契约文书是的确存在的,张贴招生考试的公告时,上面便有提到这一点,所有学生免除束脩的情况下,未来要做三年的义务包身工,只是没有所谓的前十名限定违约金。 违约金是云苓这两天新打的补丁,前十名学子基本都是太子党的学生,串供起来很方便。 至于其他人若问起也不怕,便说是对方没看清就好了,反正告示的最后一条明晃晃地写了:最终解释权归清懿书院所有。 李右相听完后彻底傻了。 一千两黄金!?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啊,不是一千两白银! 太子妃以为人人都是金王爷金富贵,随手就能掏出一座金矿来吗? 【作者君:先发两章,三更会晚一点!】 第 553 章 老骨头浑身难受 李梦娥忍不住气道:“简直太荒谬了,这是什么霸王条款?” “大胆!你的意思难道是在说太子妃欺压百姓吗?”冬青杏眼一瞪,厉声呵斥她,“报考书院全凭自愿,又不是太子妃娘娘强迫众人的!” 自打做了东宫管事,逢人都要被尊喊一声“姑姑”,冬青现在做事也愈发有霜梨的影子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跑腿伺候人的小丫鬟。 纵使李梦娥恼的火冒三丈,也不敢当众对云苓不敬,气焰立马就萎了下来。 “臣女不敢。” 她憋着气,恨恨地剜了李梦纾一眼。 李元绍的关注点却不太对,“每年三百两黄金的违约费,那三年不应该是九百两黄金么,为什么要交一千两罚金?” “李贵妃怎么也是壁城名义上的母妃,对他有着养育之恩,为了报答李家的这份恩情,所以我卖你们点面子,四舍五入打个折,不用谢我。” 李右相:“?” 李元绍:“……” 的确是四舍五入的算法,可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不得劲呢? 李梦娥气得差点发出鹅叫声,她也算听出来了,云苓这是明晃晃在挑衅呢。 她特地拿李贵妃说事,摆明了因之前的冲突而对李家心有不满。 云苓笑着看这一老三小,温声提醒道:“右相大人,如果已经决定好了的话,务必在后天将违约金缴纳齐全,否则便是一天一两金子的利息。对了,书院只收黄金,一概不接受白银和铜钱抵换。” 西周矿资源还算丰富,但金矿稀缺,此前商贸又不发达,所以金银兑换比例高的吓人。 寻常百姓与富贵人家若得了金子,都会打成首饰摆件等以作收藏之用,在市面上作为货币流通的金子就更少了。 这番话直接让李右相如同吃了苍蝇般,一脸翔色。 李家不穷,但也没富裕到能轻轻松松拿出一千两黄金来啊! 折合下来也得三、四万两白银,顶好几个庶女的嫁妆了! 李梦纾不动声色地看向云苓,两人目光对上,忍不住偷偷一笑。 她太清楚祖父的性子了,这会儿是怕在心里盘算得失呢,等他算清楚这笔账,便不会反对她进清懿书院了。 李梦娥有些着急,“祖父,您可得想清楚了,到时候张家那边怎么交代?您就算不在乎张家,那姐姐的婚姻大事您就不在乎了吗?等去书院三年,她都成老姑娘了!” “这么关心姐姐,不如你替她把这千两黄金出了,反正你年纪还小,也不急着说亲,嫁妆再攒攒也来得及。” 云苓一句话轻飘飘丢出去,李梦娥顿时噤了声。 她能有什么钱帮李梦纾,无非是父母积攒的那些嫁妆罢了,可她才不要为了对方牺牲自己呢。 却见李右相抓心挠肺地苦心算计了一番,终于长叹一声,服了软。 “罢了罢了,老夫同意这孩子去书院就是了,既然她这么有出息,也不能埋没了她。” 让李梦纾去清懿书院,他心里恼火,不让她去吧,又亏得慌。 李右相刚才仔细盘算了一番,别看李家的家底丰厚,但子女众多,给李梦纾筹备的嫁妆也就五万两银子顶了天。 而且现在想想,李梦纾许给张家那小子确实亏了,怎么算都划不来。 倒不如趁此机会摆脱了婚事,回头再相看个更好的,张家若问起的话,把黑锅都甩给太子夫妇便万事大吉了。 李梦纾听到这话,心底松了口气,屈膝行礼道:“孙女多谢祖父开明之举!” 云苓见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也笑着点点头,叮嘱道:“那就让梦纾筹备入学的事宜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梦纾的爹娘对此有微词,有话好好说便是,万不可责罚于她。” “收到花笺后,梦纾便是清懿书院的人了,若谁敢轻易动她,书院是会追责的,会有什么后果李相大人也清楚。” 李右相心绪复杂,他当然知道什么后果,封家那对母子现在还搁大理寺蹲大牢呢。 这个嫡孙女何时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太子夫妇这条大船? “太子妃放心,老臣都记下了。” 事情搞定,云苓带着冬青霜梨二人回了宫。 李右相看了看手里的太极剑,一把扔在了石桌上,坐下不停地给自己顺气。 他也不想锻炼了,只觉得一把老骨头浑身难受。 方才还笑话封家呢,转头就轮到李家了。 李梦纾神色淡淡,“你踢你的馆,我读我的书,有什么问题?” 李梦娥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恨恨骂了一句,“叛徒!” “祖父,孙儿近来一直有关注京城动向,清懿书院的势头远比之前想象中迅猛得多,孙儿以为想靠踢馆的方式终结清懿书院,怕是行不通。” 之前他们以为,清懿书院底子薄弱,招收的学生资质也比不过三大书院,想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岂料容家、柳家等一派势力,都把家族中最看重的嫡子送了进去,铁了心要助太子夫妇成事。 而太子夫妇那些新颖的试题一经流出,更是博得了无数人的瞩目与满堂喝彩,他看了也是深有启发。 李元绍隐隐有种预感,清懿书院的崛起只怕势不可挡。 “孙儿认为,梦纾去清懿书院不见得是坏事,不论今后哪家书院会成为京城之首,李家多做几手打算总是没错的。” “您一直想把小妹送到太子身边无法如愿,而今梦纾得了太子夫妇的青眼,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李右相老脸皱巴,神色忧喜半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自打太子夫妇上位以后,他这一派的势力已经受到了不少清洗。 他更想掌控太子,巩固李家的地位,而不是帮着太子推倒自家墙壁啊! 第 554 章 澄澈如明镜 李右相其实有点慌,封家萎靡不振他自然高兴,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已经老了,担心将来有一天李家也会步封家后尘。 现在看来,太子并不顾念李贵妃的养育之恩,在朝政上对李家势力的清洗一点都不手软。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要掌控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太子。 大概是妹妹的抗争令李元绍心有感触,他想了想,继续开口劝说李右相。 “祖父,早前咱们对小妹的安排,明显已经触怒了太子殿下,一昧在婚事上死磕未必有好结果。如今梦纾不知怎么得了太子妃的青睐,倒是缓和了李家与东宫的关系,孙儿觉得之后选秀的事情您最好也别插手了,省得把局面弄得更僵。” 李家女不能入宫以后,李右相原本想的是扶持派系下的势力,间接牵制太子。 不过李元绍却觉得,既然在这件事上撞了南墙,明知不可为,那就不要再去做了。 李右相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先走一步是一步看吧。” 除了这样,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送李家女入宫这条路,已经被东楚国师的判词给堵死了。 李梦娥却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她扭头冲着李元绍怒吼出声。首发 “哥哥你怎么能向着叛徒说话!你难道忘了,父亲是怎么丢掉司礼监官职的吗?” 正是因为云苓搞出了活字印刷术来,才令李父的职位被容家人取而代之。 虽说是平调官职,可翰林院中能捞的油水,与司礼监根本无法比较,而父亲赚得少了,她近来也不得不节俭些。 云裳坊每季的新款式衣裳,还有花芳斋的香膏头油,每次她都是第一时间买下所有最新最贵的,现在却是卖哪一款都得思虑再三。 李梦娥气愤地看向李梦纾,“他们这般对待李家,你还眼巴巴地热脸贴冷屁股,凑上去给人家示好!” 李梦纾虽然佛系,但不代表没有想法和主见,当场就怼了回去。 “我若是热脸贴冷屁股,那你一心想要嫁入东宫又算什么?你那么有骨气,怎么还执着给太子做小?” 她惯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跟李梦娥吵架的时候,哪怕话语再难听,也从来没憋着过。 风轻云淡的姿态与李梦娥形成鲜明对比,轻飘飘两句话当场就让后者破防了。 “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嫁给太子,是立志要成为姑姑那样的女人,让皇室对李家敬重有加,而不是你这样摇头乞尾的哈巴狗!” 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连一向宠溺妹妹的李元绍都忍不住沉下了脸。 “梦娥慎言,你怎么和姐姐说话呢?” 他从小教导李梦纾要谦让妹妹,但也会要求李梦娥对姐姐有敬重之心。 之前姐妹二人吵架的时候,他心疼李梦娥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没有开口责备,这次却是严厉了起来。 李右相也火大的很,“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丫头吵什么吵,想气死老夫不成?” 以前觉得这姐妹俩一个温顺一个聪慧,最让他省心,怎么现在都成了现世报。 他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争吵,让她们回屋去面壁思过。 李梦纾却没急着退下,神色冷淡地开口。 “祖父,恕孙女直言,您若当真想与太子殿下对抗,就该把心思放在李家自身之上,而不是光想着凭姻亲关系立足。倘若李家是一棵经得起风吹雨打的参天大树,即便太子殿下给予再多的风霜也摧之不倒。” “父亲为什么会被调到翰林院,是因为他不会活字印刷的方法,如果他会的话,太子殿下又能耐他如何?” “父亲在司礼监待了二十余年,在司礼监大换血之初,容家除了会活字印刷术之外,对那里的种种情况一片陌生,而父亲却了如指掌,那段时间他若是趁机掌握活字印刷的原理,完全有机会保住原职。” “可父亲没有这么做,反而跑去走访曾经的下属和同僚,想着暗地给容家使绊子,好能趁机官复原位。却不料给了容家磨砺的机会,加快了他们对司礼监的了解和掌控,等父亲意识到失败的时候,已经错过补救的机会。” “所以不是太子殿下刻意针对李家,是父亲自己亲手断送了前程。” 一番话说的李右相哑口无言,李元绍也面带怔色地看向李梦纾。 他一直都知道,妹妹性子寡淡了些,但其实心思想法很多,却没料到她竟这般澄澈如明镜。 李梦纾直直地看着李右相,沉声缓缓道:“祖父,陛下对姑姑的疼爱是她用命换来的,可是情分经不住消磨,陛下当年为娶前皇后不惜违抗太上皇,如今还不是亲自赐死了发妻?” “您想继续用姻亲关系捆绑皇室是不现实的,其他李家女不是姑姑,没有用命换来的恩宠,太子也不是陛下,不会轻易任人拿捏。” 她其实大致能明白,李右相为何执着把孙女嫁到东宫里去。 这些年来,他在李贵妃身上吃到了太多的甜头,凭借那份殊荣以及家族的强盛,他在朝堂上几乎拿捏了昭仁帝半辈子。 如今他还想如法炮制,继续拿捏太子,可太子是一把出鞘的锋利宝刀,握的越紧,掌心越是鲜血淋漓。 第 555 章 对太子妃有想法 说完这些后,李梦纾便神色沉静地行礼退下了。 花园里沉默了片刻,李元绍心有所触,“其实梦纾说的在理,小妹该好好学学才是。” “她若为男子,资质更在你之上,可惜了……” 李梦纾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就是不甘心啊。 左右了皇室一辈子,这份殊荣与特权,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李梦娥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她气的鼻子一歪,跺了跺脚就转身跑了,心里委屈的不行。 那人明明是个草包废物来着,怎么如今突然就摇身一变抢了她的风头? 之前装的可真好,实在是心机深沉! 姐妹二人散去后,李府花园便安静了下来。 东宫的马车慢悠悠地驶出去了三四百米,确定园子里没什么动静以后,云苓方才收回了精神力。 原本她只是有些不放心,怕走后李梦纾会受到责难,才会继续监听花园里的动静,却没想到听了一场这么精彩的好戏。 李梦纾这姑娘,她实在是喜欢极了! 待下午萧壁城回东宫后,云苓向他讲述了早上在李家的所见所闻。 他眉梢一挑,深黑的眸子里划过赞赏之意,“这姑娘倒是透彻的很,即便不是男儿身也没事,清懿书院不会埋没了她。” “她哥哥的反应倒是让我有点儿意外。”云苓说着,倒了杯冰镇果汁给他。 “你说李元绍?那小子资质的确不错,在李家一众子弟里也算出色,去年乡试中举的时候还是亚魁,不是张玉书那种货色能比的。” 萧壁城接过来喝了一口,浑身暑气顿时散去大半。 所谓亚魁,也就是乡试的第六名。 对于李元绍这个年纪的人来讲,年纪轻轻就能有此成就,的确是个值得吹捧的资本。 萧壁城惋叹道:“苗子是个好苗子,可惜长在了李家这块地里,虽然没有长坏,但多少有点歪。从小在李家这样的环境下,难免熏染了几分自视甚高的特性,平常也会搞些结党营私的小动作。” 李元绍既不是张玉书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也不是封锦程这种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当初在图书院里欺负封无羁一事,虽事出有因,但换成容湛和楚云泽这样的世家子来,就干不出那种事。 “听你说起来还是个人才,生在李家倒是耽误他了,没彻底长歪也是不容易。” 云苓也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元绍长歪了,但没全歪。 像李梦纾这种“奇葩”是可遇不可求的。 “不说他们了,封无羁那边你处理的怎么样?” 受封无羁之托,他回来的时候还顺道去了趟图书院,给顾翰墨送了个信,让他不必担忧好友的情况。 云苓去偏殿探望封无羁的时候,他还挺关心李梦纾的情况。 “敢问太子妃,李二姑娘那边可一切顺利,她有受到什么责罚么?” 云苓笑着坐下,“有我在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 封无羁松了口气,也缓和神色道:“有太子妃出马,想来也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她和张家的婚事会如何处置?” “你倒是还挺关心她的。” 这种较为八卦敏感的事情,寻常男子一般都不会询问。 云苓随口一问,却见封无羁温和地笑了笑,“我跟李二姑娘曾经同窗五年,私下交情尚可,她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就没少帮我解围,如今又帮了我大忙,我关心她的事也是人之常情。” 他对李梦纾很有好感,这姑娘跟其他李家人都不一样,对他既无敌意也无鄙夷。 两人私下也有过些交情,只是碍于封李两家的紧张关系,明面上很少往来。 “原来如此。”云苓点点头,安抚道,“你放心便是,她和张玉书的婚事很快就会作废。” “那就好,张玉书这等纨绔子弟着实配不上她。” 封无羁松了口气,心里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 “霜梨那边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新的衣裳,还有入学后用的墨宝,顾翰墨也有份,这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针对考上清懿书院的贫困生,云苓都制定了相关的福利政策,各方面有不少补助。 封无羁虽然出身封家,但跟贫困生也没什么两样,封夫人待他并不好,连衣裳都是别人不要的旧款式。 甚至过的还不如顾翰墨呢,那孩子穷归穷,起码不会挨罚挨打。 封无羁又是一番感谢,却仍坚持要回封家拿东西。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放在哪了,我让壁城给你捎回来吧。” 却见封无羁两颊出现一片可疑的红晕,目光闪烁地看向云苓,半晌没好意思开口。 东西锁在了柜子里,那都是他的宝贝。 可若被太子看见了,不会误解他对太子妃有想法吧? 第 556 章 封氏被休 封无羁想了想,轻咳一声道:“母亲有几件遗物还放在封家,学生想亲自去拿。” 他倒也没说谎,那些意义非凡的重要物件,他都锁在柜子里呢。 云苓一听是对方生母的遗物,也就不再强求他留在宫里,“那我一会儿同壁城说一声,叫他明天去封家的时候捎上你。” 封无羁点点头,微松了口气,恭送她离开。 云苓对封无羁的身世还挺好奇的,回寝殿后便问了萧壁城几句。 “封无羁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壁城思索了一会儿,用词斟酌地答道,“形象点解释的话,大概就是曾经的瑞王与你父亲的结合体。” 傻瑞王和老糊涂蛋? 云苓来了兴致,托腮道:“再往细了说两句?” “他和瑞王一样恭顺听话,也和你父亲一样平庸,在后宅之事上糊涂得很,勤勤恳恳忙活了大半辈子还只是官居四品。” 萧壁城如今对朝中官员们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精神力的傍身也让他知道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私密八卦。 这两天考试放榜后,封无羁的名次赫然在列,也引起了诸多人士的议论闲谈。 “我在外听说,封无羁的母亲二十年前曾是京中有名的花魁,不但舞姿惊人,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不比闺中千金们差。” 云苓了然,难怪他面相生的这么俊,原来母亲曾经是名动京城的花魁。 她忽然想起封无羁的思修答卷,最后一道题问的是“倘若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那孩子在长篇大论中提到,他会取缔天下所有花楼妓院,帮助那些可怜的女子不会因迫害而失去自由,沦为供人观赏玩乐的囚鸟。 当时云苓还有些意外,毕竟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中,一个男子会这样想属实难得。 如今看来,应当跟他生母所经历过的苦难有关。 萧壁城继续道:“他父亲在酒局上偶然结识对方,两人一见倾心,后来便不顾反对,把人带回了家中纳为妾室,为此封左相还曾大发雷霆。” 当年这件事在京城里也闹的沸沸扬扬,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一贯最是恭顺听话的封父,竟然会执着把一个风尘女子带回家。 要知道封家作为百年的名门望族,是很看重女方出身的,烟花女子做玩物可以,但决不能放进后宅。 “后来封无羁的父亲又遵循长辈安排,娶了他如今的正妻。那封氏是个手段厉害的,总之没两年过去,封无羁的母亲就在生下他没多久后逝世了。” “他父亲虽然平庸,倒是为人老实勤快,经常被父皇外派出京巡差,一去就是大半年,难免顾不上家里,基本上正妻说什么就都信了。” 于后宅之事上,对方跟云苓的便宜爹一样,是个拎不清的糊涂蛋。 想要悉心培养封无羁,却又见他一心扑在“旁门左道”上不学无术,久而久之也就破罐子破摔,彻底放弃任他去了。 云苓道:“原来如此,难怪会养出封言那样的狗东西。” 萧壁城笑道:“不过封无羁的父亲还算是个讲理的人,应该不会阻拦他去清懿书院。” “你父亲今天早上回了封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不过无需太担心,封左相那边已经向我表过态了,既然他允许你去清懿书院,想必你父亲也不会有异议。” 封无羁点点头,提起父亲,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在父亲面前,却说是他贪玩享乐,不知归家。 对方满身风尘仆仆地走过来,看见他后便激动不已,开口便老泪纵横。 萧壁城出马,大理寺那边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封氏母子,几乎把对方做过的事扒的干干净净。 诸如什么,封言将封无羁所作文章据为己有,还倒打一耙抄袭之类数不胜数的恶事,封父如今已全都知情。 “这样的毒妇不配做当家主母,为父今早已经一纸休书将她休了去!” 他就这么两个儿子,一个养成了小人无赖,一个被欺辱至此。 封父怒不可遏之余,当场在大理寺的牢狱前写下休书,对方顿时又哭又闹差点上吊,直接晕了过去。 萧壁城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封父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抬眼望去,只见封左相站在不远处,满是皱纹的脸上神色沉稳,轻轻点头示意。 他瞬间心下明了,这是得了封左相的肯许和授意。 【作者君:二更晚发,大家早点睡!】 第 557 章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萧壁城不由得暗自腹诽,这只老狐狸,眼神和脑袋倒是比李右相灵光得多。 封无羁神色复杂,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亲,鼻尖也有些酸涩, 他声音沙哑地道:“父亲有自己的难处,儿子不怪您。” 这些年来,父亲虽然受到挑拨蒙蔽,心中对他失望不已,但常年离京在外,却也总还挂念关怀着他。 此刻,封无羁心下感慨万千,忽然无比庆幸当初毅然报考了清懿书院。 顾翰墨说得对,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争一回,不去试一试怎知是会否海阔天空。 他从曾经的牢笼里挣脱出来了,往后将会像他的名字一样,无拘无束,获得真正的自由。 封父拉着儿子愧疚地痛哭了一场,随后才眼泪汪汪地察觉到,萧壁城还在一旁。 他哆嗦了下,赶紧擦干净脸,点头哈腰地把人给请了进去。 “臣失态了,太子殿下莫怪,还请快快进屋入座。” 萧壁城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再过几天令郎就要去清懿书院了,本殿下是带他回来取东西的。”首发 封父听到这话,对萧壁城连连鞠躬,激动的双手不知该何处安放的好。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海纳百川,心胸宽广,先前封言那逆子做出大不敬之事,臣还要多谢殿下如今不计前嫌,这般厚待无羁,殿下请受臣一拜!” 封父是个糊涂的老实人,但品性称得上端正。 之前封言被毒蛇咬至瘫痪,做父亲的虽然痛心,却也知道是对方咎由自取。太子当初在看封家的份上,没有追责已是万幸,否则命能不能保住都另说。 萧壁城忙抬手拦住他,“不必如此,本殿下辨得清黑白是非,自然不会迁怒于无辜之人。” 封父闻言,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儿子。 这时封左相眼神一动,浑厚的声音响起,“难得你父亲回京,既然还未到时候,就先不急着去书院了吧。如今府里没有主母当家,到时候老夫会安排下人把东西都准备齐全。” 萧壁城心下了然,封左相是准备扶持培养这个被埋没忽视的庶出子弟了。 他开口道:“无妨,由无羁自行做主便是。” 封父泪还未干的脸上浮现欣喜之色,握住儿子大掌的双手紧了又紧。 “你是个天分出众的孩子,以前是毒妇和逆子耽搁了你,往后进了清懿书院定要奋发图强,莫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的厚爱!” 听闻儿子的成绩在几百人中排名第二,他异常惊喜欣慰,随后又越发悔恨当初没有用心栽培他,若不然他定比现在更出色。 “爹刚才已经吩咐下人了,这就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到正院里去,你还有伤在身,好好歇着去吧。” 封无羁闻言却紧张起来,“我还是亲自去看守着好,莫让他们把东西碰坏了。” 见父子俩似有说不完的话,封左相抬手请萧壁城移步前厅喝茶。 “天色尚早,太子殿下不如坐坐再走?” 萧壁城知道老狐狸是想对他示好了,便也卖了对方一个面子。 见对方没拒绝,封左相心底松了口气,他这半年来老实的很,也没敢做过太出格的事情。 自从长房一脉子孙出世后,就一直在潜心寻找着新的出路。 封家长房共三个嫡出子孙,原本都是他悉心重点培养的对象,是封家下一代的接班人选。 封锦程和封锦薇那对孪生兄妹就不提了,家族的衰落跟这两个狗东西脱不了干系。 嫡长孙封阳如今驻守边关,接替了萧壁城曾经的位置,是封家现在最大的底气。 奈何对方远在千里之外回不来,京城这边急需扶持一个新的潜力对象,封左相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如今封无羁的出现简直是天降惊喜。 他也不在乎对方庶出身份,对于如今的封家来说,在乎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若封无羁能令太子夫妇与封家的关系缓和,那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在茶桌旁闲谈正事,随口便聊起了重办选秀的事宜,这也是近来城中的热议话题。 萧壁城微微挑眉,浓墨的剑眉带上几分犀利之色,“左相大人突然说起选秀,可是有何用意?” 萧壁城神色微动,这是在主动向他示好。 随后他笑而不语,抬手给对方续了半杯茶。 封左相识趣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双方算是达成了微妙的共识与平衡。 “多谢太子殿下。” 封左相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知道自己这次的马屁拍对地方了。 也就只有李右相那个蠢呆瓜,才会一心想着靠姻亲束缚太子了。 要知道封家的衰败之初,就是因为想把封锦薇送进靖王府,才会生出后面那一连串的祸事…… 聊的差不多,见天色也不早了,萧壁城便打算回宫。 走至院外的时候,府中几个小厮正抬着一个破旧的大木柜,神色吃力地经过。 封无羁在旁边搭手扶着倾斜的柜子,音色紧张地叮嘱道:“小心些,千万别摔着碰着里面的东西!” 余光看见萧壁城,他下意识停下来给太子行礼,手上的力道也本能地撤回。 “殿下是要回宫了?” 话音刚落,抬柜子的小厮们失去平衡,大木柜立刻侧翻着重重砸在地上。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小厮们惊呼的声音,破旧不堪的大木柜瞬间彻底散架,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一个泥塑娃娃滚到了萧壁城脚边,娃娃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涂着精细的彩绘,看着煞是喜人。 封无羁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萧壁城已经屈膝将泥塑娃娃捡了起来。 “这是你的藏品?” 萧壁城随口问了一句,却只见娃娃涂着漂亮的彩漆,身上的红裙子印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图案。 他身形陡然顿住,神色也有些微妙。 看着那粉白色的四重花图案,萧壁城脑海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君:今天下班回家被大雨拦路上了,欠的更新会记得补的!】 第 558 章”宅男手办“ 封无羁神色微紧,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心底有些慌乱。 虽然世人皆有追捧的对象,但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比较含蓄,写诗颂赞对方最为常见,收藏对方画像就已经是很大胆的举动了。 太子妃在京中的追随者众多,很多人都喜欢买印着四重花的文房墨宝。 这并没有什么,但大家并不会大张旗鼓地炫耀展示这些东西。 可收藏泥塑娃娃这种情况,就已经不能用狂热来形容了,是谁见了都要在心里道一声“变态”的行为。 他一直小心翼翼藏着的东西,现在意外暴露了出来,封无羁面临了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 到底是解释还是不解释呢? 解释了会被当做怪人,不解释的话太子殿下…… 封无羁偷偷扫了眼萧壁城,只见对方还处于一片茫然中。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厮们已经爬了起来,慌张地连声请罪。 “都怪小的笨手笨脚,求二公子恕罪!” 说完,便要去捡起那些七零八落的物件。 封无羁慌忙高声道:“你们别动,我自己来!” 萧壁城一时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目光下意识地游移到散落在地的其他物件上。 他视力很好,傍晚的昏黑天色下,也能借着灯笼看的清清楚楚。 信笺、笔筒、镇纸、书签……折扇吊坠、摔成两半的小茶杯…… 都是些看似寻常的东西,但不寻常的是,他能在所有东西上找到四重花的图案。 而且他手上的同款泥塑娃娃不止一个,其他还有穿着湖蓝色、杏黄色裙子的…… 有的执着笔,有的抱着花,有的挽着果篮,看起来栩栩如生,异常精致。 最离谱的是,有幅滚落散开一半的画卷上,赫然画着云苓! 萧壁城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那绘画的手法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云苓造铅笔时的素描风格! 这一瞬间,萧壁城除了瞳孔震颤以外,脸色开始隐隐发绿。 他迅速将画卷捡起裹起来,然后一把按住了封无羁的肩膀。 “你,等下与我单独喝杯茶。” 听着那阴恻恻的声音,封无羁只感觉浑身发麻,硬着头皮道:“学生遵命。” 小厮们新抬了个箱子来,封无羁迅速把那些东西一股脑放进去,然后“砰”的一声盖上。 新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新家具早已备好,小厮们将箱子放下以后,便老实地退了下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萧壁城忍不住一掌拍在箱子上,音色沉沉地开口。 “你不解释一下?” 看着他发青发绿的脸色,阴沉的目光,封无羁当即下跪领罪。 “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学生对太子妃娘娘并无非分之想!” 周围也没有旁人,他果断解释了一遍收藏这些物件的原因。 “学生早在许久以前便对太子妃娘娘极为仰慕,后来京中兴起使用印着四重花的墨宝,学生便也跟风购置了一些。许是店家们觉得生意好,所以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多,起初是信笺书签,后来是茶杯扇坠……” 萧壁城听到这里,脸色方才好转了一些。 还好是仰慕,不是爱慕,不然他非得狂揍这小子一顿不可。 他黑着脸,没好气地问,“那这些泥塑娃娃是怎么回事,你从哪儿买的?” 墨宝扇坠之类的物件也就算了,泥塑娃娃这种东西萧壁城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谁愿意自己媳妇儿被摆在柜子里天天让人看啊,哪怕只是个泥塑娃娃! 他立马八百里加急火速冲到铺子里,让那店家收手! 封无羁脸色隐隐发红,支吾道:“没、没处买,是学生专门找匠人订做的。” 萧壁城:“……” 眼看对方神色不好,他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回太子殿下,其实京城家中雕刻太子妃木偶像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觉得太子妃娘娘乃神女转世,所以会在家中供奉她,以求宅院平安顺遂,福泽绵延。” “学生囊中羞涩,供奉不起金像,偶然见路边师傅做泥塑娃娃的手艺极好,便突发奇想将之作为替代。” 当时他想着定制一个泥塑娃娃就好,结果越来越上头,收藏这些泥塑娃娃就像有瘾似的,柜子里越来越多。 藏都快没处藏了。 萧壁城对封无羁的话表示半信半疑,之前动员捐书的时候,他的确见过别人供奉云苓的金像铜像。 但那些人像一看就很端庄正经,封无羁手里这套泥塑娃娃,神态动作明显更娇俏随意,怎么都不像是用来供奉的。 萧壁城憋着气恼,又指着画像道:“那这幅画像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这也是拿来焚香供奉的!” 上面的女子巧笑嫣然,虽然线条简单,画技生涩,但用色恰到好处,极为生动。 他就纳闷这玩意儿到底谁画的,云苓的画技可没有外传过! 封无羁深知这画像最容易引起误会,当场就把好朋友给卖了。 “回太子殿下,这是翰墨前阵子送给学生的生辰礼物。” 萧壁城懵住:“你说什么?” 他的脑海里再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 559 章 她居然还有迷弟 封无羁轻咳一声,“翰墨也和学生一样,仰慕太子妃许久。” 早前墨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对云苓的铅笔画很感兴趣,特地上门到靖王府学了好一阵子。 后来便有许多练习之作与废稿流出,顾翰墨机缘巧合下也得了几张。 他对这种独特的画技很感兴趣,凭借着观摩五皇子的废稿,硬是自己琢磨出了些画技,慢慢也能画出像样的铅笔画来。 上次瑞王与张玉书发生冲突,顾翰墨第一次正面近距离接触云苓,便记下了她的模样,随手画了几张。 封无羁见到他屋里挂的画卷后心痒难耐,就借着生辰之由主动讨要了一张。 萧壁城的表情几番变幻莫测,最终阴沉沉地道:“画的好,以后不要再画了。” “你们若对铅笔画感兴趣,将来书院里也会考虑开设这样的选修课,画什么都行,但不能再画苓儿了。” 封无羁赶紧点头,“学生明白,是学生欠妥了。” 比起泥塑娃娃来,画像的确太出格了,传出去容易引人嚼舌。 万一要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容易给双方都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萧壁城看了眼那一箱子的东西,心情异常复杂。 媳妇儿竟如此受学生们欢迎,他为此感到欣慰和高兴,但这些画像和泥娃娃又多少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这画像本殿下没收了,余下那些泥塑娃娃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留着吧。” 封无羁目光落在画卷上,有些许不舍,但不敢出言违抗,只能点了点头。 萧壁城将画像卷好,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你这些泥塑娃娃……还是成双成对的好,有空再去找泥人师父按本殿下的样子捏几个放在一起,银钱我替你报销。” 收藏观赏他们夫妻俩的泥塑可以,但是光看他媳妇儿一个人不行。 否则他老觉得浑身哪里都不得劲儿,心里怪怪的。 封无羁:“……学生遵命。” 随后,他将萧壁城恭送至封府门口,看着对方将画卷带走后,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那幅画像是顾翰墨画的最好的一张,他缠了顾翰墨好一阵,对方才勉强答应送给他的。 他和顾翰墨在北麓书院同窗两年,起初也只是点头之交,后来是因为云苓的缘故,方才会成为挚友。 北麓书院多是封李两家的高门子弟,在这种地方,难得能遇到同样仰慕云苓的人。 * 萧壁城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是漆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封无羁人呢?” 萧壁城将封家的情况简单交代了几句,随手把袖中的画像放在了桌上。 云苓奇道:“你哪儿来的我的画像?” 话音落下,萧壁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脸色仍旧有些不好。 云苓听完后甚是诧异,她在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铁杆粉丝? 她顿时又惊又喜,仔细端详了画像几眼,美滋滋地道:“不错不错,光靠着几张废稿就能自行摸索到这种程度,看来顾翰墨很有艺术天分嘛。” 随后云苓又瞪了萧壁城一眼,“人家愿意挂在墙上就让他挂,你没收了干嘛!” “又不是什么仕女夜宴图,这种画像怎么能让他们挂屋里。” 萧壁城心底有些郁闷,云苓居然不介意其他男子收藏自己的泥塑和画像。 “这你就不懂了吧,无非就是手办和海报嘛,年轻人收藏些偶像的周边不是很正常,在我们那个世界也很常见。” 云苓给他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做偶像和追星,萧壁城才大致理解了这种行为。 仔细想想,和世人喜欢收集名家们的大作与画像是一回事。 “但这还是不太一样……总之叫旁人看见了,多少影响不好。” 云苓挥挥手,“这还不简单,等开学以后,让清懿书院的学生们人人都在学子居里挂上我的画像,大家都一样就不会尴尬了。” 封无羁和顾翰墨的举动倒是提醒了她,除了书院统一的学子服以外,其他墨宝物件也可以印上四重花图案。 如此一来便能潜在深化世人对清懿书院的印象,这对扩大书院影响力有好处。 萧壁城没法反对,只能对此妥协,心下有些郁闷。 他怎么就没个绿叶的图案来配云苓呢? 云苓是个行动派,敲定了想法后,就兴冲冲地让底下的人去做了。 离书院正式开学还有不到十天,忙过了书院招生的事,夫妻俩总算能歇上几天。 转眼便要入秋了,天气逐渐凉爽了几分。 马上便是中秋佳节,大宝二宝的周岁宴也快要到了。 仔细算算,留情和顾长生已经离开两个月了,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北秦皇宫,她预计月底能收到对方的信件,也不知他们那边的进展是否顺利。 四方馆负责接待来使的礼官也传来消息,南唐使团已经抵达郦城,大约再有三、五天的路程便会入京。 一连三场宴席皆是隆重的大事,整个皇宫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 云苓平静已久的心再次激动起来,公子幽更是欣喜期待的夜不能寐。 苍天怜悯,他终于要脱单了! 【作者君:姐妹们,帮忙给两个可怜孩子起个大名儿吧,我的脑细胞已经死光了!!!】 第 560 章 公子幽的烦恼 欣喜激动之余,公子幽又又格外烦恼。 连续两个晚上没睡着觉以后,他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东宫找云苓。 云苓笑眯眯地冲他打个招呼,“哟,稀客呀!今儿个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做客了?” 自从被封为金王爷之后,公子幽便每天埋头在金王府的改造事宜里,都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公子幽长长地叹了口气,满面愁绪地道:“我这两天失眠,睡不着觉。” “是因为胧夜要来了,心情太激动?”云苓黛眉一扬,好笑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我给你治失眠?” 公子幽接过她倒来的果汁,这是他平日最喜欢的口味,现在却惆怅的喝不下。 “不用了,我这两天哪怕服了药也睡不着。” 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地问,“我来是想问你,胧儿那个读心的能力……是对所有人都起效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防备住?” 云苓眯了眯眼睛,缓声回答道:“理论上来讲,只要在足够近的距离内,对任何普通人都有效,但是很难读取精神力者的思想,除非对方的精神力远弱于胧夜。” 读心术是精神力衍生出来的异能,这种力量自然也能屏蔽读心术的探究。首发 当然想强行读取一个精神力的思想也可以,只是会相当费力,读取普通人的话就轻轻松松了。 跟璇玑小不点混熟后,公子幽也大致了解了这四姐妹的一些秘密,虽然有些古怪词汇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之意。 “那也就是说,若想防备胧夜的读心术,我首先也要拥有你们那样的神力才行?” 想到这里,公子幽顿时垮下一张苦瓜脸,他只是一个弱小漂亮的普通男人罢了,如何能拥有那样非凡的力量呢? 这时萧壁城恰回到东宫,他心下一动,立刻眼神发亮地上前搭住对方的肩膀。 “好兄弟,你是怎么拥有神力的,也教教我呗?” 公子幽眼巴巴地望着萧壁城,眸色写满渴望。 萧壁城一头雾水,“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先教教我再说!” 萧壁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苓儿说我本就是潜在的精神力者,因为她当初治眼时,刺激了我的大脑皮层与神经,意外导致我觉醒了这种力量。但我们两个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情况怎么样并不得知。” 云苓说,上辈子她们组织对于精神力的研究探索处在一个初级阶段,还未能彻底解析其中奥秘。 公子幽顿时垂头丧气,“完了完了,那彻底完了……为什么仙尊不能也赐我点神力呢。” 萧壁城不知道公子幽怎么突然惦记起了这种特殊力量,虽然他没有精神力,但是他有钞能力啊。 某种程度上,公子幽的能力也相当强了,至少他是自愧不如。 云苓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为什么想防备胧夜的读心术,难不成你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她知道?” 公子幽立马跳脚,拔高声音,“那当然不可能,我对胧儿忠心耿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云苓有心逗他,忍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的各种条件都很符合做渣男的标准。” 公子幽胸前的扇子摇了摇,一本正经地道:“没错,本公子承认,我的确是生的仙姿玉貌,又潇洒多金,很有左拥右抱的潜质和本事,都是我的诚恳老实,深情专一害了我。” 云苓听得没忍住在心里嫌弃地翻白眼。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如果失眠吃药不管用的话,我可以帮忙物理治疗,给你两棍子,保准你睡上三天三夜都爬不起来。” 公子幽赔笑了两声,也不继续插科打诨卖关子了,这才支支吾吾地把缘由都说了出来。 “我听说南唐使团已到郦城后,这几天我只要一睡觉,就会梦见我和胧儿的大婚之日当晚,她……” “她怎么着?” 公子幽神色别扭地道:“她说我心里所想的事,她全都听见了,让我立刻麻溜儿的爬远点,不想和我成婚。” 萧壁城:“……” 同样作为男人,他大致能猜得到公子幽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云苓忍不住抖了抖嘴角,感情就是因为这个? “你放心吧,她现在除了你也没法嫁给别人,不用怕她不跟你成亲。” 不过让他爬远点倒是有可能。 “话虽如此,我不愿让胧儿认为我是个下作的流氓登徒子,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帮我?” “这还不简单,你管住自己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不就好了?” 公子幽摇头直叹,“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啊,我这是情到深处不能自抑,若能控制住自己不心乱,当初又怎么会动情呢?” 云苓:“……好色就直说吧,还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公子幽理直气壮,“哪有,食色人之性也,我又不是出家的和尚跟清修的道士,这不是很正常。再说就算是出家人也会破戒,神仙都还会贪恋红尘呢。” 听到他这话,萧壁城忍不住开了口。 “你与其来找苓儿,还不如去跟着凤眠念几天道经。” 那家伙一副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的模样,最能治公子幽这毛病。 【作者君:再一两章,老一就正式出场啦】 第 561 章 这是他们打下的江山 萧壁城只是随口一说,岂料公子幽还当真打起了凤眠的主意。 不过他和凤眠没什么交集,听说那是个性格极为高冷的男人,也不好贸然找上门去,于是就把璇玑小不点拎过来给自己做引荐人。 他在这个小不点身上付出了那么多血汗钱,是时候收点利息回来了。 清心阁的鸡飞狗跳云苓无暇关注,清懿书院很快就要正式开学了,目前改建已经完全竣工。 改建的设计图是当初由萧壁城为主,与昭仁帝、墨王等人一同设计敲定的,在别庄原本的布局基础上,增添了许多富有现代风格的设计。 容柳家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多力,目前管理层多是这两大家族的人,也是云苓夫妇目前最为信赖的对象。 如今朝廷六部逐渐明朗地分为了三个派系。 萧壁城在军中威望无人可敌,刑部以容柳二家为首,大哥楚云泽在刑部也仕途宽敞,朝廷上下都默认刑部与兵部是太子势力。 礼部、吏部以李右相马首是瞻,封左相虽沉寂了大半年,在户部与工部仍有积累下来的不小威望。 清懿书院占地极大,外观厚重大气,周围环境清幽秀美。 这里原是做避暑别庄用的,地势条件得天独厚,一进去后便让人感觉清凉舒适,暑气被驱散的一丝不剩。 原本就屋舍极多,改建起来也非常方便。 “按照你们夫妻二人的想法,书院内的教学区按照六部划分了两大区域,六栋大阁楼。” 西侧是文学院,对应礼部、户部与吏部。 东侧是理学院,对应工部、刑部与兵部,其中兵部阁楼离练兵的校场很近。 容湛继续开口讲解着,声音如清泉般悦耳,“南边是清懿书院的入口大门,两侧的屋舍是学子居,男子为左女子为右,至少能容纳一千名学子。” 现在的宿舍配置是四人一个小型四合院,东西厢房各住两人,恰到好处。 而且在往外还有扩建的余地,毕竟最初的图纸就是按五千名学生的规格来设计的。 “夫子居舍的话,设立在最书院北侧,规格与学子居差不多,离得太远就不驱车去看了。” 所谓的夫子居舍,通俗点来讲就是教职工宿舍,也是按照起步五百人的规格改建的。 陆七驾着车,忍不住感叹道:“天爷嘞,咱们这书院未免也太大了吧,属下看称之为一个小皇宫都不过分!我头一次遇见需要驾马车走的书院!” 云苓心底暗笑,“那你见的还是太少了。” 容湛也笑道:“壁城他们这是要把全天下的杰出学子都收入麾下呢。” 由于清懿书院占地面积实在太大,上课又是走班制,萧壁城甚至特地配备了数十辆大型马车。 这是云苓提议的,否则在没有自行车的这个世界里,上课的学生非得走断腿不可。 萧壁城用的都是军营那边退役下来的战马,以前他总是拿自己的银钱去补贴那些伤残或是年老的将士,如今这些人安排进来后,也都有了谋生的活计,可谓两全其美。 和夫子居舍一样,办公务与议事的阁楼也设立在北面。 至于清懿书院中间的大片区域,则是各种功能性的建筑了,什么图书馆自习室、分南北口味的两个食堂、大型官方杂货店、校医院、花园池塘、举办宴席的别院……等等应有尽有。 但凡是云苓能想到的事物,只要可行的话,清懿书院里全都看得到,专门祭天祈福的地方也没落下。 云苓甚至还单独开辟了一个不小的区域,不过里面的房屋全是空置的,容湛还不知道云苓打算用来做什么。 清懿书院哪哪都好,就是离城里有点远,单程一趟要坐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 不过这很大程度跟路况有关系,看来回头还得想办法把路也给修一修,大周的官道实在简陋的有些惨不忍睹。 萧壁城也朝容湛道:“周围的村子里有不少住户,倘若他们有想法,只要为人老实勤恳,书院可以不收铺子的租金,这事儿过阵子还得劳烦你多跑几趟。” 这事听雪阁也能做,不过他和云苓的想法却是把机会给城外的百姓们,也算是间接扶贫了。 容湛点头,正色道:“交给我就是,你们放心。” 陆七听到这里却眼前一亮,“那在这里开个小吃铺子成吗?” “当然可以了,怎么,难不成你想来这里开铺子?” 陆七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娘信上说要来京城找我,到时候我爹娘来了,太子妃能不能留铺子给他们,我娘烙的大饼可好吃了,保管书院里的学子们都爱吃!” “那我留个铺子给你便是。”云苓忍俊不禁,随后叮嘱容湛道,“倘若哪个学生的亲属有这方面的意向,也可以优先紧着他们。” 清懿书院里的穷学生还是不少的,她当然是顾着自家孩子要紧。 参观完清懿书院后,已是夕阳西下的黄昏。 面积如此之大的清懿书院,也才只占了原本温泉山庄的一半面积左右,“小皇宫”还真不是吹的。 另一半面积,萧壁城曾经临时拿来做过练兵的校场和营地,待书院步入正轨,今后也会另作打算安排。 “当真是秀丽江山如画。” 云苓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眸色也极尽温柔。 “你说太上皇当年打下大周江山,站在皇城门之上眺望京城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们现在一样的心情?” 萧壁城点点头,当初太子登基大典的时候,他都没有现在这么深刻的感受。 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对明天满怀期待,还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从活字印刷到京城图书院,一步步走来,不知经过多少个挑灯批折子的夜晚。 虽是一座小小的书院,却是他们夫妻二人联手打下的江山一角。 第 562 章 火团与雪团 时间离九月越来越近。 临近中秋佳节与宫宴,礼部和御膳房忙的不可开交,其他朝臣却反倒清闲了下来。 左右无事,云苓夫妻二人便去长宁宫走动,探望太上皇和两个孩子。 根据大周的习俗,小孩子出生后为了好养活,通常都不取大名,而是先起个乳名叫着,越是贱名就越好养活,等安稳地养到了一周岁,才会起个正式的大名。 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周岁宴了,如今起大名的要事也提上了章程。 去长宁宫的路上,云苓好奇地问,“你们兄弟几个小时候的乳名叫什么,谁给起的?” “我们兄弟几人的乳名都是皇祖父取的,他起的名字潦草随性,就是从大哥开始,按照大狗子二狗子的顺序这样叫下去。” 提到这个问题,萧壁城显得有些抗拒,不过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兴致冲冲起来。 “话说回来,之前我去镇国公府办事的时候,还听到镇国公夫人喊容湛的乳名呢,你猜猜镇国公夫人怎么喊他?” 云苓被勾起了八卦之心,“喊的什么?” “妞妞!” 云苓:“……” 萧壁城忍着笑,继续道:“镇国公夫人怀容湛的时候遭小人算计,他一出生差点没活过来,便取了个女儿家的乳名。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他三岁前都是被当做闺女养大的。” 难怪她总觉得容湛不仅男生女相,举止也颇为秀气。云苓想象了一下对方女装的样子,感觉花魁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两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长宁宫,踏进殿里的时候,太上皇正眼神怀念地抚摸着一副画像,神情带着一丝伤感。 云苓一眼就认出了那副画像,那是去年除夕宴后,太上皇缠着她要的一副全家福。 全家福是以除夕宴为背景,当时参与的皇家人几乎都被画了进去,当时云苓废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这幅画作。 画像里,瑞王和容婵坐在一起,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傻傻懵懵的。 沈沁抱着小小的糯儿,深情笑意地看着贤王。 连安亲王与季淑妃也在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分别居于画像的两侧,这应当是二人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同框”。 又是一年中秋节,这些画像里的人却无法再团聚了。 连一向孩子心性,豁达乐观的太上皇也流露出了伤感之色。 年华老去,他就越是盼着阖家平安团聚,他们往昔做下的错事,给他造成的伤害与失望,反而都渐渐淡去,化为了无边无际的遗憾。 余光瞥见云苓夫妇二人,太上皇收拢思绪,将小心地挂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皇祖父,孙儿与苓儿来看您了!” 萧壁城上前笑着请安,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里面是云苓亲手做的水果奶油蛋糕。 几个月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小圈,红光满面的,模样精神奕奕,看起来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哼!”小老头儿瞥了两人一眼,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他们,“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孤啊!” 太上皇年纪越老,越是要人哄,萧壁城赶忙赔笑,“祖父这是哪里话,我和苓儿平常可是一有空就经常往长宁宫走呢。” “隔三差五来一回也叫经常?” 太上皇撇了撇嘴,不满地道,“孤看你们就是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退位不管事了,帮不上你们的忙,这才心生嫌弃,开始冷落孤了!从建书院到现在那么多档子麻烦事,也没见你们俩来问过孤,不是嫌孤不中用还能是什么!” “祖父,您这可就言重了啊,我跟壁城是顾念着您操劳了一辈子,该安心颐养天年了,这才不拿朝堂上的事来烦您。更何况,您平常还帮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呢,我们还拿朝堂上的事来烦你,那不就是不孝嘛!” 云苓笑盈盈地凑上前去,伸手给太上皇按捏了几下肩背,又张望了周围几眼,寻找两个儿子的身影。 太上皇听完这番话才舒心了许多,哼哼唧唧地道:“别看了,火团儿和雪团儿不在殿里,小岑带他们去御花园里散步了。” 语毕,他吩咐宫人去传话,让岑嬷嬷把两个孩子带回来。 萧壁城奇道:“火团儿和雪团儿?这是祖父给大宝二宝起的新乳名么?” “没错,是孤起的,好听吧?” 太上皇神色有些得意,随后又嫌弃地看了云苓一眼。 “瞧瞧你这个当娘的,整天在外头瞎跑,不多来看看孩子就算了,连给儿子起个小名都这么随意!什么大宝二宝,孤年轻的时候给家里养的猪狗起名都比你想的认真!” 云苓的目光颇有些幽怨,以前小老头明明把她当大宝贝对待的,现在有了新宠,就嫌弃起她来了。 “您还说我呢,您给壁城兄弟几个起乳名的时候不也一样敷衍么。” 太上皇理直气壮地道:“那能一样么,他们这几个小崽子怎么能跟孤那两个宝贝疙瘩比?” 萧壁城的心情也幽怨了两分,夫妻俩都双双深刻感受到了“失宠”的滋味。 “话说回来,您为何给他们起这样的两个名字?” 说到这里,太上皇的神色陡然一肃,摆摆手把两口子叫到了跟前。 随后,他神神秘秘地道:“你们老实告诉孤,两个团团身上是不是有神力?” 这时太上皇偶然间发现的,有天半夜他口渴,起来叫太监倒茶来,嫌弃茶水有些烫就随口抱怨了两句。 可眨眼间过去,他杯子里的热茶不但不再烫嘴,还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当时就懵住了,险些以为自己睡成了老糊涂。 可随后,长宁宫里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些古怪的小事,他也敏锐地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异常之处。 【作者君:先发一章,晚点还有一章,真的!多谢大家帮忙,给崽崽们想想大名~之后二胎也要慢慢安排上啦!提前征集宝贝闺女的大小名,大家也可以猜猜三宝的特殊能力~】 第 563 章 不及孩子一半厉害 太上皇起初是发现,在如此酷暑炎夏里,自己寝宫好像比其他宫殿都要凉快。 长宁宫选址很好,本身就建在阴凉通风处,往年夏天再热,殿里放了降温的冰块后也能安然入睡。 可今年太上皇却发现,天气明明比往年更热,寝殿里却反而越发凉快了。 “孤这个夏天都没敢让他们在宫殿角落里放冰,不然这把老骨头受不了。”太上皇嘟囔完,又压低声音道,“孤一直觉得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直到有一天,孤带着两个团团去御花园里玩……” 雪团这孩子一直安静内向的很,什么都很难引起他的注意力,但是很喜欢看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 察觉到这点后,太上皇便抱着他去莲池边喂鱼,他也表现的对莲池很感兴趣。 里面有一条红鲤个头最大,抢食最凶,见那条大红鲤抢走了多数鱼饵,雪团便突然伸出手指着它。 “鱼摆摆,坏坏。” 即将满一岁的雪团天赋异禀,虽然还不会走路,但已经能够咿呀言语,简短的词汇说的比哥哥火团清晰很多。 太上皇正高兴的想夸他,就见莲池里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偌大的莲池上,竟然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了一小块冰霜,好死不死地将那条抢食红鲤的尾巴给冻住了!首发 “这可是孤亲眼所见,就是前几天刚发生的事!” 云苓心里咯噔一声,小孩子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力,她隔三差五会定期来长宁宫,探望儿子的同时,也会对他们的力量进行压制,以免他们在懵懂的情况下闯出祸来。 萧壁城也神色微变,忙问道:“那大宝呢,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比起二宝,大宝的能力要危险的多,这稍有不慎就是会放火烧家的节奏。 太上皇摇了摇头,“火团儿表现倒是正常,就是孤发现他好像很喜欢玩火,每次看到有点燃的蜡烛,就总想伸手去碰。” 前段时间是中元节,各宫角落偶尔会有人焚纸锭,烧香祭先祖,他带着火团经过的时候,那孩子便对漫空扬起的火星表现的异常兴奋,咯吱咯吱笑个不停。 太上皇又捡了几件稀罕事来说,随后微微屏住呼吸,高深莫测地询问。 “看你们也不惊讶的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同凡响了?” 都暴露到这个份上了,再拿太上皇当傻瓜骗就说不过去了。 萧壁城与云苓对视一眼,神色认真地压低声音道:“不瞒皇祖父,这两个孩子的确异于常人,云苓的师尊说他们都继承了一部分神力,唯恐引起旁人的觊觎和恐慌,故告诫我们务必守好此秘密。” 说句实在话,他们两个做爹娘的,对孩子的能力也还没有了解透彻。 只知道大宝似乎能够操纵火焰,二宝则能令水凝结成冰霜。 太上皇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孤就知道这俩孩子生来不凡,当初他们出生的时候,孤就觉得他们不一般!” 他的印象很深刻,当初云苓生产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两个孩子的眼睛,便觉得令人惊艳瞩目。 后来再看的时候,两个孩子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便看似与常人无异了。 只是仔细观摩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到黝黑眸底中深藏的一丝赤红与深蓝。 “神子!这是大周的神子啊!” 看见太上皇这么激动喜悦,萧壁城心下一动,也带着几分兴冲冲地向他坦白。 “……其实不瞒皇祖父讲,孙儿之前也意外觉醒了这样的力量。” 太上皇眉梢挑起,诧异地道:“难不成你也会喷火结冰?” “那倒没有……儿臣只是能隔空取物,范围也就是这个宫殿大小吧。” 萧壁城说着,见周围没有外人,便微微抬起了手。 只见下一刻,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稳稳地出现在了他手中。 “哦,原来你还会这个。” 太上皇看见这一幕,却只是神情淡定。 萧壁城忍不住道:“……您就一点都不觉得惊奇?”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你不是黑野猪精转世么,会点妖术不是很正常。”太上皇不以为然,还顺带贬低了一下自家孙儿,“妖怪到底是妖怪,本事也就这点儿了,不及孤的两个宝贝疙瘩一半厉害。” 在太上皇看来,萧壁城就是野猪精转世,而云苓和两个孩子都是仙尊的徒弟徒孙,天差地别怎么能相提并论。 云苓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萧壁城:“……” 他的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前后差别对待未免太伤人了。 太上皇却没空搭理他,听到外面的声音后,便知道是岑嬷嬷带着孩子回来了,赶紧兴高采烈地走出去。 “孤的团团们,可想坏孤了,快过来让太爷爷抱抱!” 萧壁城悻悻地收回目光,却见媳妇儿还在旁边偷乐,“你还笑,都赖你之前胡乱编排我,现在皇祖父都认定我是野猪精转世了。” 云苓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不笑了不笑了,先去看看雪团怎么回事。” 两人走出去,便见雪团已经被太上皇抱在了怀里。 火团则闹着不让岑嬷嬷抱,非要自己在地上站着,他讲话还讲不清楚,但却已经能独自站稳,扶着周围走路了。 看见萧壁城以后,火团双眸陡然一亮,踉跄着跌跌撞撞跑过来。 “呆呆!” 清脆响亮的奶音在殿里响起,能瞬间融化掉人的心。 听到火团喊爹爹,萧壁城眼疾手快地迅步上前,一把将快要跌倒的儿子捞进怀里。 他松了口气,无奈地道:“你啊你,走路都还没学稳妥,便想着在地上跑了。” 这孩子性格跳脱的很,打小就爱嚎还好动。 太上皇的小名起的还真是贴切,这性子可不是风风火火的。 第 564 章 呆呆坏 火团是个情绪外露的孩子,嬉笑哭闹都表现的热烈而直白。 从靖王府搬到东宫以来这三个月,云苓和萧壁城为书院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鲜少能顾得上两个孩子。 难得见爹爹和娘亲来一趟,火团被萧壁城横抱在怀里,莲藕般白白胖胖的双腿和小手还欢舞地蹬个不停。 “呆呆!呆呆!” 火团兴奋地喊着,脚上的小鞋子都飞了出去,差点没迎面砸在云苓脸上。 “你这小肉团儿,几天不见又变重了。” 萧壁城神色疼爱地颠了颠手里的肉球,感觉少说得有二十斤出头,扑腾的劲儿也比以前更大了。 太上皇不愧是养猪户出身,他记得两个儿子当初早产出生的时候,才不过四斤多重,如今已和寻常幼童一样壮实了。 云苓捡起地上的小鞋子,掸了掸灰,给火团穿好。 现在两个孩子的贴身衣物大多出自丽嫔和六皇子之手,母子俩都很喜欢这对孩子,时不时就会送新做的小衣和鞋子来,还有些棉花做的布偶娃娃。 不得不说,六皇子这刺绣跟女红的手艺是突飞猛进,怕是京城锦绣坊里最顶尖的绣娘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雪团靠在太上皇的臂弯里,安静地看着哥哥在一旁撒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 “妈咪。” 他轻轻开口,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云苓之前总觉得喊“娘”会把年轻美貌如花的自己叫老了,便教了两个孩子喊“妈咪”。 听到雪团儿叫自己,云苓连忙上前从太上皇手里接过小儿子,在他白净的可以看到细细绒毛的小脸上亲了亲。 雪团虽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小手却紧紧搂住了云苓的脖子。 岑嬷嬷温声道:“小孩子这个年纪最是认人的时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以后要常来看孩子才对,不然时间一长啊,孩子们若跟爹娘生疏了就不好了。何况你们天天劳累,若熬伤了身子,太上皇心里也会着急的。” 云苓笑着点头,“如今清懿书院马上步入正轨,往后便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忙了。” 虽然在做父母这件事上,她和萧壁城都还是新手上路,但也本能地爱着两个孩子。 夫妻二人对清懿书院的事情格外上心,为的便是推行义务教育,进行教育改革造福天下百姓,将来火团和雪团也会是受益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大周的孩子通常在四岁时开始启蒙,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在两个儿子四岁前,建立起完善的公立幼儿园机制。 岑嬷嬷见两个孩子都黏在爹娘身上撒娇,便转身去御膳房,盯梢着御厨们做辅食。 四下无人,云苓才抱着雪团进了内室,仔细探查了雪团的精神力情况。 怀里的小团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扭动了几下。 虽然雪团的精神力看似正常,但云苓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波动。 萧壁城抱着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的话唠火团,快步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问题?” 云苓感知了片刻后惊道:“……这孩子,他的精神力增长不仅比火团快,竟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控制力量。” 两个孩子的精神力在她和萧壁城的压制下,一直缓慢增长着,起初每月压制一次就行,现在却是每隔十天就要进行一次压制。 而雪团的精神力增强后,十天一次的频率已经不足以彻底压制住他了。 这小团子也是精的很,竟然通过自行压制力量,骗过了她这个亲妈的探查。 也正是因雪团使用精神力的频率高,能力得到了训练,才会成长的比火团更快。 萧壁城也惊诧地看着雪团,“这孩子才一岁啊,他成精了?” 且不说对方在无人引导下,自行领悟了如何控制精神力,光是这份小心机,就不是个寻常一岁孩子能做到的。 他看了看怀里的火团,只见这小胖墩没心没肺地啃着手,哈喇子流的到处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本是同胞生,差距有点大。 旁边的太上皇也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霎时惊喜连连地看向雪团。 “孤的团团果然冰雪聪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 比他那九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六个不中用的孙儿,不知强上多少倍。 萧壁城回过神来,沉声道:“既如此还是赶快将他压制住的好,宫里伺候的人手这么多,若被人发现异样就难解释了。” 雪团似是听懂了萧壁城的话,将脸埋在了云苓颈间。 “妈咪,爹爹,坏坏。” 云苓感受到了雪团情绪上的强烈抵抗之意,思索了一番道:“反正这孩子都已经学会控制力量了,不压制也罢,我们只要告诫他,不可在皇祖父之外的人面前动用力量就好。” 她仔细考虑了一番,经常使用精神力对力量增长有好处,要不是顾及孩子太小,自己控制不好力量,怕他们闯祸,她也不会对其进行压制。 但雪团现在已经会自主控制力量了,他的能力又不像火团那么危险,耗尽全身力量也闯不了祸,还是比较安全的。 太上皇不禁担忧地道:“可雪团儿还这么小,他能听明白你的话么?” 云苓微微一笑,“这您就不用担心了,神力之间有独特的交流方式,便是不通过说话,也能让人意会彼此的思想。” 这便是为何留情能够驭兽,动物并不会说话,也不完全懂人类的语言,但是可以通过精神力对其下达指令,让它们明白主人想要做什么。 而胧夜能够读取别人的内心想法,差不多也是相同的道理。 随后,云苓便与雪团的精神力交缠了一番。 好一会儿后,雪团才从云苓身上抬起头,糯糯地应了一声。 “妈咪,团团,乖乖。” 雪团这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云苓不由高兴地用力在他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阿妈的好大儿,真乖!” 萧壁城见状,也不由得凑了过去,“乖儿子真聪明,快来让爹爹也亲一个。” 却见雪团嘟了嘟嘴,伸出小手将萧壁城的脸推开。 “爹爹,坏!” 萧壁城浑身一僵,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怎么又被小儿子嫌弃了啊? 火团不知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兴奋地叫唤个不停。 “呆呆坏!呆呆坏!” 一边嚷嚷着,他还学着弟弟的样子,小手高兴地在对方脸上拍打起来,疼的萧壁城龇牙咧嘴。 看见这一幕,云苓忍俊不禁,太上皇也捧腹大笑起来。 第 565 章 胧夜进京 雪团自身精神力掌控的很好,也没有在岑嬷嬷等人面前展露过异常,她和萧壁城也就彻底放心下来。 顺便蹭了蹭长宁宫的“人形空调”,又在雪团的协助下做了几次奶油沙冰消暑,美其名曰锻炼精神力。 自打南唐解除锁国政策以后,外界的人才知道了南唐这三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那样一个对女子极尽苛刻的国度,一个公主竟然女扮男装十几年不被发现,还一举破除了苗疆人的阴谋,拯救南塘百姓于水火之中,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也有不少百姓对此热议纷纷。 “据说这位胧夜公主,此番前往大周是为了和亲。” “和亲?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她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原是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人呢。” “可不是么,说是皇帝诏书都准备好了,岂料最后关头竟被曝出是女儿身。” “女儿身怎么了?如太子妃娘娘那般的奇女子,也不比男人差,才入东宫不到三个月,做出的政绩旁人花三十年也未必赶得上!” 受京城图书馆和清懿书院的影响,如今大周百姓对云苓评价极高,几乎都是一边倒的赞誉,很难听到有什么诋毁之词。 百姓们都很实诚,谁做对民生利好的事情,谁就是他们拥护的对象。 早前最抵触云苓的便是读书人,而今却都成为了忠实的拥护者。 谁若是说太子妃半句不好,那可是要受到群起而攻之的! 将士们听到了要挥舞拳头,读书人们则群起而攻之,光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哪怕是不善文武的百姓,也会暗暗记下对方的模样,不与之来往,连小商贩都不乐意卖给对方东西。 因大周有这样一位传奇太子妃,连带着百姓们对月胧夜也相当有好感。 “不过这样一个不简单的公主,若要和亲的话,陛下会将哪位皇子选做和亲对象呢?” “燕王已经娶了东楚公主,墨王与墨王妃的婚期也近在眼前,六皇子……年纪尚小,还没封王立府,怕是不合适。” 百姓们默契地忽略了瑞王和贤王,想来想去,发现只有太子最符合和亲人选。 “这怎么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伉俪情深,怎么可以娶别的女子!” 京城里的姑娘们对此表现的极为抗拒,若说以前许多少女怀春时,都想过能嫁给战神靖王爷。 那么如今,她们便都觉得太子夫妇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许多姑娘们都向往着如此这般的爱情,如今发现自己的cp有可能会被拆,纷纷大呼不能接受。 右相府中的李梦娥听闻消息后,却是觉得大快人心。 “哈哈!我倒要看看那个女人这次怎么办,竟然妄想一国储君后宫只有自己一人,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朝廷答不答应!她能在大周呼风唤雨,我就不信在整个九州大陆也能作威作福!” 在李梦娥看来,躲过东楚九公主是云苓运气好,这次南唐送公主来摆明了是要与大周太子和亲的,她看云苓还能怎么赖掉! 就算太子顺着她的意又如何,国与国之间的联姻大事,岂是能轻易推脱的? 虽然嫁不进东宫了,可想到云苓也将不得不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李梦娥心里便畅快不已。 那女人不是自诩厉害么? 现在来了个同样厉害的,看她还风光得起来不。 李梦纾如今与她面上和睦,私下却早已冷淡如冰,见李梦娥如此幸灾乐祸,不由起了维护云苓之意。 “你别高兴太早,陛下还没发话,你怎知南唐公主一定会嫁给太子殿下。” “你少废话了,不嫁给太子还能嫁给谁?” 李梦纾神色淡淡,“除了其他王爷之外,如今还有一位金王爷也尚未婚配。” 李梦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听说那金王爷是个相貌丑陋,大腹便便的男人,不过有点臭钱罢了,想娶一国公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公子幽花钱很高调,但做人却很低调。 民间有传闻他是个模样和蔼,像弥勒佛般慈祥大度的胖男人,这很符合富商一贯的形象,许多人便信了。 李梦娥不觉得这样的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 而此时的“癞蛤蟆”正在盛装打扮,准备进宫赴宴。 今晚南唐使团便会抵达京城,昭仁帝特地设下了洗尘宴,许多后妃重臣都会参加。 这也是公子幽第一次正式在宫宴场合出席,马车入宫后他先是去东宫见了云苓夫妇。 云苓看到他的第一眼,眼角就疯狂抽搐起来,“……你怎么打扮得跟只花孔雀似的?” 萧壁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道:“你脸上是抹了多厚的粉,瞧着比之前白了起码三个色号!” 夫妻二人打量公子幽,只见他饰品满身玲琅,衣服上全是银线与金线交织的复杂暗纹,在灯笼映照下几乎能闪瞎人眼。 云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色宫装,觉得“人间富贵花”这个名号该让位给公子幽才对。 公子幽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不想涂脂抹粉的,这不是前阵子失眠太厉害,眼底黑眼圈消不下去才不得为之么。” 眼看赴宴的时间快到了,几人便朝紫宸宫走去。 公子幽才出场,便见殿里寂静了片刻,有朝臣轻轻倒吸一口冷气。 “这……如此这般的美人,莫非便是那位传说中的胧夜公主?” “想什么呢!南唐使团都还没到呢!” “咳咳……” 公子幽在心里回了一句,那当然不是,胧夜没他漂亮。 他行了一礼,面色淡淡道:“在下金富贵,见过陛下,祝陛下万岁金安。” 众人这才面色震惊,眼前这与太子殿下一般的绝色美男子,竟是传闻中的金富贵王爷! 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昭仁帝乐呵呵地赐了座,云苓与萧壁城也携手行了礼,璇玑在角落里不停地挥舞双手,眼底满是兴奋之色。 不多时,礼官的声音终于高昂地响起。 “胧夜公主到——!” “南唐使臣到——!” 云苓按耐住激动的心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宫殿门口,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公子幽则深吸一口气,偷偷拿出袖子里的《清静经》,开始默念起来。 在宫人的引领下,只见一个墨发蓝衫的女子翩然而至。 她容貌颇佳,并非绝色之姿,一双氤氲着雾气的水眸却异常美丽,整个人好似一抹轻灵的烟。 公子幽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看着胧夜。 然胧夜却并未给公子幽一个眼神,而是紧紧地看着云苓,闪动的眸光极尽温柔。 她粉唇微动,无声地呼唤云苓。 “三妞儿。” 第 566 章 三姐妹团聚 “大丫!” 云苓在心里呼唤着,险些当众叫出声来。 看到那张阔别已久的脸,感情顷刻间尽数涌出,她情不自禁地冲胧夜扬起笑脸,眼眶却反而有些发热。 不同于和留情璇玑重逢时的惊天动地,看着远处静静而来的女子,她心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胧夜心底的情愫亦是涌动不止,对于她来讲,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过另外三个姐妹了。 萧壁城扫了眼胧夜,在云苓耳旁小声低语。 “你这位大师姐,看着一点都不像那种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朝臣们也都纷纷打量这个传闻中的南唐七公主,只觉得与想象中出入很大。 听说了对方女扮男装的事迹以后,许多人都以为会是个颇为英气硬朗的女子,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温柔似水的人儿。 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是朵开在山间的白色雏菊,纯洁又无害。 让人怎么都无法与那个城府深不可测,手段雷厉风行的“七皇子”联系起来。首发 走到紫宸殿中央后,胧夜终于收回了放在云苓脸上的目光,又扫了璇玑一眼,这才向昭仁帝行礼。 “南唐月胧夜,拜见周帝陛下,祝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昭仁帝抬手和蔼地道:“快快请起,胧夜公主远自南唐而来,不必多礼,入座上茶吧。” 连声音也同吴侬软语般温柔,就是细听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沙哑味道。 云苓知道,这是常年用药的缘故。 胧夜曾在信里提到过,她的声音绵软娇柔,为了扮演假皇子不露破绽,变声期过后就一直靠喝药与压低嗓音的方式说话。 几年下来,嗓子在药物的作用下,多少有些影响本音,但云苓却觉得这丝丝沙哑,较之曾经反倒多了几分诱人的蛊惑。 南唐使臣送上贺词贺礼以后,洗尘宴正式开始,舞姬们纷纷入场,殿内眼花缭乱。 璇玑在座位上欢腾蹈舞的,试图引起最前方胧夜的注意力,活像是只坐不住的猴子。 “坐没坐相。” 旁边的凤眠黑着脸将酒杯一一挪开,以免对方不小心将酒杯打翻。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安分点? 平常不是抖腿就是盘腿,难怪太子妃总说她是什么多动症儿童,有病得治。 胧夜扫了眼远处,心底一笑。 果然还跟前世记忆里一样,像只黔灵山的猴子,欠揍。 姐妹三人在席间挤眉弄眼地交流着,很快公子幽就发现了不对劲。 胧儿为什么看都不看他一眼啊! 他寻思自己心里刚才念得都是《清静经》里的经文,完全没有一个亵渎胧夜的字,怎么半年多不见,对方竟如此冷淡呢? 公子幽百思不得其解,心下开始忐忑发慌,他是哪里做了什么错事么? 这下,他经文也念不下去了,目光紧紧地盯着胧夜的方向,满心焦灼。 一个半时辰后宴会结束,昭仁帝例行安排南唐使团住在四方馆里。 胧夜却没随宫婢去四方馆,而是随云苓回了东宫。 刚进正殿的门,云苓就激动地拔高声音,“大丫!” 胧夜嫣然一笑,语气尽是藏不住的感慨,“三妞儿,真没想到你真的也会在这个世界,几个月前收到你的信时,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握着云苓的手紧了又紧,感受着真实的温热触感,一颗飘忽不定的心才终于落地沉静下来。 云苓连忙看向萧壁城,“这是壁城,我信上和你提过的。” 胧夜点头,语气温和地道:“我来这个世界四年了,二妹夫西周战神之名威震九州,早就有所耳闻。” “大师姐客气了。” 尽管胧夜如今这副身体才十八岁的年纪,萧壁城还是尊称对方一声大师姐。 据云苓说,胧夜上辈子是小组里最年长的那个,也是她们的军师。 如今穿越至南唐,年龄反倒比云苓还小一岁了。 “三妞儿,你的两个儿子呢?” 胧夜四下巡视了一圈,没能看见两个小团子的身影。 她在信上得知云苓生子后,一路上都期待不已,听说还是天生的精神力者呢! 这时,一旁的璇玑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急吼吼地道:“还有我,还有我呢!别忘了搭理我呀!” 光知道在那儿深情对望,怎么能把她给落下。 胧夜转头眉梢微挑,语气调笑地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个最能作死的皮猴儿,居然是咱们几个里最后一个狗带的人,老天眼瞎啊。” 璇玑顿时气成了河豚,怎么一个两个的见到她以后,都没点惊喜激动? 不就是上辈子烧了她们的书,炸了她们的床,在她们的水杯里放了点盐么! 她不满地嘟囔道:“这么久不见,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来听听,亏我还特地为你准备了见面礼呢。” 胧夜优雅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你的礼物我可不敢收,谁知道是不是藏着炸药。” “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那种人吗?”璇玑跺了跺脚,小嘴撅的老高,“不期待就算了。” 云苓笑道:“她最近两个月还挺乖的,来的时候闹出了点动静,挨了情哥好一顿扁呢,现在老实多了。” 胧夜看着她们,眸光闪动地叹道:“咱们几个是聚上了,可惜还没等我赶来二驴就走了,也不知道她那边情况如何。苗疆人好像一直在找她,之前我听到些风声,北秦似是要内乱了。” 就二驴那个傻乎乎,只知道横冲直撞的性子,她还真有些担忧。 云苓看向萧壁城,后者立刻会意道:“不必担心,我一直在关注北秦的动向,北秦皇帝身受重伤,所以二师姐和摄政王才不得不回去平定内乱。不过我们特地安排了一支百人的火枪队随行,想来他们不会有大问题。” 胧夜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云苓又问道:“对了,我记得之前南唐来信上说,你们要九月以后才能抵达大周京城,怎么提前了这么些天?” 胧夜秀眉微蹙,沉声道:“苗疆惑乱南唐的计谋败露后,把仇恨算在了我身上,我料到他们会在出使的路上埋伏动手,所以先放出了假消息。” 实际上她提前好几天就走了,且放出了很多迷惑性的假消息,这才能一路平安顺利的抵达大周。 不然,早就成一抔白骨了。 云苓正欲继续询问,却听得霜梨前来报信。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金王爷在东宫外求见,天色已晚,您可要见客?” 胧夜神色微动,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朝着云苓摇了摇头。 第 567 章 胧夜的心结 虽不知其中缘由,云苓还是依着胧夜的意,让霜梨去将人回绝了。 璇玑却是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你干嘛不见富贵儿啊,人家跟个望妻石一样都盼了你好几个月了,方才宴席上你连个眼神儿都不给人家,瞧他那哀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睡了他之后始乱终弃呢!” 胧夜难得没有回怼,眉宇间轻愁一闪而过。 云苓敏锐地捕捉到这丝情绪,顿了顿笑道:“你赶了一天路怪累的,咱们先洗漱过了再慢慢聊吧,今晚一起睡。” 胧夜点点头,连续赶路半月,她的确浑身疲乏。 萧壁城眼底升起几分幽怨,不过知道姐妹几个有私房话要谈,便识趣地宿在了其他偏殿。 到是问题不大,有精神力在身,想听到云苓等人的谈话不难,他倒是也挺好奇,胧夜为什么对公子幽这般冷淡。 要知道对方应该已经知道,公子幽为了她寒毒爆发差点死掉的事,这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月朗星稀夜晚,姐妹三人睡在宽广的床榻上,只盖了薄薄一层毯子。 胧夜和云苓靠在一头,缓声将自己穿越到南唐后的一一事情道来。 知道自己插不上话,璇玑很识趣地靠在了另一侧,旁边的案几上是一盘切好的瓜果,用清脆的咀嚼声给胧夜伴奏。 “四年前我来南唐的时候,这副身体才十四岁。你们从公子幽那里也应该知道了,南唐苗疆宠妃有个儿子是基佬,对小姑娘动了不该动的龌龊心思,从而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 幸亏天上掉落了一颗陨石,将那狗男人给砸死了,而她也因此与宠妃结怨。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就感觉精神力还在,但是非常薄弱,能勉强读取别人的思想,不过无法进行催眠控制。好在有皇后的庇护,对付那些豺狼虎豹到也够用了。” 她原本就研究过心理学,没了催眠的异能,在深宫里无非就是再小心一些行事。 在南唐皇宫中潜伏了一年后,胧夜意外结识了公子幽。 “南唐与听雪阁祖上有仇,皇帝忌惮听雪阁这些年来势力越发壮大,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在暗中打压清洗他们。听雪阁明面上与诸国朝廷不往来,实际上一直在和南唐暗中交锋。” 在一次劫持刺杀南唐重臣的事件中,听雪阁阴差阳错掳走了胧夜。 “他就是那时发现我是女儿身的,我足足在听雪阁里被囚了一个月。” 胧夜水眸闪过一丝复杂,她上辈子注射药物后,副作用导致身体相当孱弱,无法像云苓她们那样学习基本武术防身。 所以柔弱无害的外貌是她的保护色,揣度人心的能力是她的武器。 “我原本只是想活命,没想到传闻中神秘的听雪阁阁主,居然是个傻白甜。”胧夜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叹道,“他真的傻的可以,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云苓想了想,也认真地评价道:“他的确是个单纯豁达的人,而且乐观不记仇。” 某些时候,其实也挺可爱的。 胧夜轻轻牵动唇角,水雾氤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真的很蠢,傻乎乎的以为我只是个无辜可怜的假皇子,为了在深宫里活下去,才不得已女扮男装。” 她有心利用听雪阁,所以不断地与公子幽来往。 那家伙是个笨蛋美人。 旁人的心思读取起来时,少不了要费一番功夫,还断断续续的。 而那个没心没肺的呆瓜却傻的要命,她很轻易就能完全读到公子幽所思所想,有时候那傻子甚至还会不留神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 胧夜的手段本就非凡,菜鸟公子幽面对这么个满级大佬,沦陷也就几个朝夕的时间。 她是个报复心很重的人,皇帝、宠妃、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公子王孙…… 哪怕对方没有惹到她,可若是对她的生存有威胁,她会毫不犹豫先下手为强,将敌人与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胧夜不像留情那样会用剑,也不像云苓这般会制毒,更不会如璇玑那样钻研炸药。 不过这双白皙纤细的手上,人命和鲜血沾染的倒是不少。 她描述的风轻云淡,云苓心中却一阵悸痛。 胧夜独自在这里的时候,一定过的很艰难,倘若她们能早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是孤独无依的。 胧夜静静地靠在云苓肩侧,白皙清秀的小脸上覆盖着几缕墨发,显得柔弱而清纯。 “利用听雪阁,我终于缓慢培养扶持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但公子幽什么都不知道,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一个柔弱无辜的假皇子,被人骂了娘炮便哭哭啼啼的小可怜……” 公子幽不知道,他以为的纯白小花,其实生长在糜烂的白骨堆之上。 云苓听得一阵沉默,随后轻声道:“大丫,你喜欢他的是不是?” 胧夜她是姐妹几人中最聪明的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搞不懂自己的心意。 后者沉默了一瞬,温柔地笑了笑,“三三,你成婚生子以后,果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胧夜很少唤云苓“三三”,若是这样叫她,心底必定藏着事。 “不错,我的确很喜欢他……我这么多年来攻于心计,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别人又会怎么算计我。” “我觉得很累,很疲惫,唯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是轻松自在的……你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我唯一能够慰藉心灵的对象。” 璇玑终于吃不下去瓜了,着急地道:“既然你也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那你干嘛还不搭理他呢?” “因为我不无法确定,他喜欢的是我,还是我伪装出来的那张面具。”胧夜沉默了片刻,继续轻声道,“我在他面前伪装了很久……” 直到,公子幽亲眼看见她杀了月胧星。 那个与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 【作者君:安心,胧夜和公子幽的感情不会纠结太久,你们知道我感情戏风格的!】 第 568 章 双生花 南唐皇后当年诞下双胎,月胧星是她的第一个女儿。 因为晚出生半个时辰,月胧夜被选作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 帮忙打掩护的人,是皇帝的最信任的心腹暗卫青阳,他暗中思慕皇后许多年。 因为他的存在,月胧夜才得以安然无恙顺利成长到现在,没有被宫里其他人察觉女儿身。 虽然南唐重男轻女,皇后也不得宠,但至少她不用像月胧夜那样,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每当看到姐姐无所顾忌地扑在皇后怀里撒娇时,对着漂亮裙钗挑挑拣拣时,月胧夜只有满心的羡慕。 如果太招摇突出,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如果太废柴无用,又要引得皇帝责骂惩打。 不顾旁人揶揄的目光,与娘炮之类轻蔑的调笑,她竭尽全力地去扮演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 对于姐姐,月胧夜虽然偶尔会羡慕,但并没有其他想法。 母亲从小就教导姐妹二人,她们是双生女,是要保护和扶持对方一辈子的人。 “星儿,你千万要记住,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别人知晓你弟弟的身份。” “夜儿,你多辛苦一些,待青阳叔叔为你谋得王爷爵位,出宫后便不会再这般如履薄冰了,若这个秘密能一直瞒下去,你就是星儿此生的倚仗!” 南唐皇后泪眼涟涟,紧紧地握着姐妹二人的手。 她们是一朵长在同一根藤蔓上的双生花,一朵若枯萎了,另一朵也绽放不了多久。 姐妹俩将南唐皇后的话牢牢记在心间。 …… 讲述到这里,胧夜眉宇间多了几分疲倦,她揉了揉额角,缓了一会儿后才继续开口。 “为了掩护月胧夜的身份,月胧星从小到大的确吃了不少苦头,我既然凭白得了这副身体,也就遵循前主人的意愿,千方百计保护这对母女。” 皇后母女自小在南唐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本性被压抑束缚的很厉害,思想也与她有过多次碰撞。 穿越这几年来,胧夜可谓是殚精竭虑,脑子累心更累。 虽然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但以男子身份行走世间,她看到了许多姐姐看不到的东西,感受到了天有多高,世间有多大。 姐姐虽看似无忧无虑,可她却是深宫中的囚鸟,天空只有那一片大小。 于是月胧夜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活着走出皇宫,保护母亲和姐姐一辈子。 “不过自从公子幽出现后,事情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掌控了。” 月胧星年岁慢慢大了,想的懂得也比小时候多,少女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对外界最好奇的时候。 南唐对女子的压制束缚很紧,这反而滋长了她越发叛逆的心。 “因为我的缘故,月胧星也偶然结识了公子幽,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说到这里,你们大概用屁股想也知道,她对那个傻小子一见钟情。” …… 月胧星看得出来,公子幽是喜欢胧夜的,但身份注定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那时胧夜的势力已经暗中发展一年多了,她开始苦苦哀求胧夜,想办法让她能够嫁给公子幽。 南唐有规定,女子在戌时之后就不可以出家门。 那个姑娘不过是着急给重病的母亲抓药,晚回去了半盏茶时间,便遭此横祸,留下个孤独无依的老母亲。 胧夜心绪难平,神色复杂地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可是没了他还会有别人,父皇被那个灵妃蛊惑了心智,不会给我相看好婚事的!”月胧星啜泣不止,紧紧抓住她的手,“夜儿,我想嫁给公子幽,他和别的男子不一样,是个好人,我不在意他商贾出身。” “虽然他喜欢的人是你,可以你男子身份,怎么可能嫁给他?” “而我……至少和你有一张同样的脸……” “夜儿,我知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帮帮我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胧夜神情变幻莫测,公子幽是听雪阁的阁主,月胧星当然不可能嫁给他。 她沉默以对,没有答应月胧星,只是迅速出手解决了太傅之子,顺带安顿了那个可怜的老妇人。 对方死的很惨,外出游玩的马车出了事,他的双腿被卡在车轮中,半截身子摔在在地上,马儿颠狂奔跑不止,他在凄厉的惨叫中被碾压撕碎。 那人到死都想不到,会栽在一个从小被自己看不起的透明皇子手里。 胧夜轻靠在树旁,唇角是一如往常的温柔浅笑,那人在极度的惊惧与骇然之下,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解决了太傅之子,月胧星松了一口气,对公子幽的念想反而越发执着了。 而她计划实施的仓促,终究是引起了灵妃的警惕,开始暗中关注起这个一直被忽略的七皇子。 …… 璇玑听得情绪激动,一把掀翻了瓜果盘,怒而一拳砸在杯子上。 云苓早听说过南唐的情况,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想到南唐还意图采购大周的鸟铳对付苗疆,她心里就膈应的慌。 比起跟南唐皇帝做生意,她更想崩对方几枪。 深吸一口气,云苓沉声问道:“后来呢?” 胧夜微微垂眸,轻声道:“后来,今年初寒冬的时候,她偷拿了我的东西做信物约见公子幽。那个时候灵妃已经察觉我在韬光养晦了,一直派人暗中盯梢着,月胧星女扮男装以我的身份偷溜出了宫,自然也引得灵妃的人追踪调查。” 如果被查出猫腻,就会被皇家发现她私下与听雪阁关系密切。 总之在那场事件中,灵妃试图斩草除根,她和月胧星双双坠入冰湖。 胧夜向来体弱,公子幽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了她。 而为了救月胧星,替胧夜掩护身份,暗卫青阳死了。 那个在背后为她们母女三人遮风挡雨,披荆斩棘了十几年的青阳叔叔,他死了。 第 569 章 不是吓的是冻的 南唐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场晕死过去,一连三月卧病不起。 胧夜低低说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月胧星不能留了。” 对于月胧星,她有过愤怒、失望、痛恨,也有怜悯和悲哀。 在南唐的压迫禁锢下,她渐渐地变了,也成了扭曲的怪物。 从冰湖回来后,公子幽就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当时胧夜不知缘由,后来收到云苓的信,才知道他的祖传寒毒加重爆发,已经危及了性命。 “月胧星女扮男装出宫,犯下大错被皇帝责罚,被关到庙里去思过养病,我去探望的时候,毒杀了她。” …… 凄清幽冷的古庙里,为暗卫青阳的事,胧夜沉声斥责了她,毫不留情面。 在愧疚与种种情绪的交织下,月胧星挂满泪水的变得扭曲,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 “是!怪我擅作主张,怪我一意孤行,可是凭什么!”首发 月胧星的眼中生出怨恨之意。 “倘若当初母后选中的人是我,我绝不会像你这样胆小懦弱,明明公子幽已经承诺过你,只要你肯诈死,便会陪你离开南唐走遍世间……你不肯答应他,为什么又不肯把活着的机会让给我?” “月胧夜,你怎么这么自私!” 胧夜漠然地看着她,眼底最后一丝希冀也尽数消散。 她淡淡道:“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至少庙里好过被囚在皇宫与后宅,有我的庇护不会有人伤你。” 听到这话,月胧星开始恐慌起来。 她知道胧夜生气了。 对方生气的时候,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有可能将她留在这里。 于是月胧星泣不成声,开始百般忏悔,求胧夜想办法救她出去。 她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往后会安分守己待在宫中。 “夜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不想留在这里……我真的受够了!我想见母后,我们和好可不可以?” 胧夜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月胧星。 “喝了它,这件事就算过了。” 月胧星以为她原谅自己了,这才破涕为笑,接了瓶子问里面是什么。 胧夜道:“是钩吻。” 月胧星自然不信,她知道妹妹从小就对她和母后极好,为了她们什么都可以做。 她笃定胧夜说的是气话,里面定然是给她治病的药,怎么会是勾吻? 然后月胧星就喝了,里面真的是钩吻。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便一口血喷出来,腹中剧痛地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月胧星哀哭着求救,胧夜漠然地注视着她,无动于衷。 直到对方彻底咽了气,她方才挪开目光,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公子幽。 那傻男人面无血色,目光惊惧地看着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头脑空空一片。 胧夜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 云苓听得长叹一声,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 她觉得月胧星可能已经疯了,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倘若还留着她在,难料下次会不会生事,何况她手上捏着胧夜最大的秘密。 胧夜沉默了一下,“我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公子幽,也没理他就转身走了,然后自那天起,公子幽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后来跟我接头的人也换了一批,说是斩影蔷薇他们都不在阁中。” “我心想哪有那么巧,四大红令弟子跟阁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那小子看见我的真面目,被吓跑了吧。” 胧夜轻笑,声音有一丝自嘲。 云苓有些心疼,温声安慰她,“那傻男人可从来没嫌弃过你,他在这边的时候天天念叨你,上次听说你要随便找个人嫁了,他吓得差点哭出声。他也是因为寒毒的事情,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下去,这才瞒着不告而别,这些我信中都和你说过了嘛。” “我有理有据地怀疑,当时公子幽出现在古庙门口的时候,脸色不是被你给吓白的,而是被寒毒给冻白的!” “这就是个不美妙的误会!” 胧夜哭笑不得,“真的吗?” 公子幽真的不介意,能接受那个真实的她? 今晚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多看公子幽一眼,也没有勇气去探听他的内心。 璇玑也扑过来抱住胧夜的胳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当然啦,他之前没少跟我打探你的喜好,还问我怎么才能把你追到手呢,为此我都从他手里坑了好多钱了嘻嘻嘻……” “你是不知道,听说你要嫁到大周来和亲的时候,他可激动了,忙活了两个月,提前把婚房都收拾好了,就等你嫁进去了。” 胧夜心绪难平,一贯冷静镇定的性子,这下也不由得有几分慌乱。 “我去找他。” 云苓把她按住,“别急别急!你不用担心公子幽,他这人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顽强的很,你晾了他那么久他都没放弃,明天早上肯定还会来的。” 那位仁兄的心态,简直是她见过最乐观的没有之一。 云苓用屁股担保,公子幽绝不会黯然神伤,饮酒求醉什么的,八成绞尽脑汁地在想下一步攻略计划呢。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路上奔波半个月,现在又熬了这么晚,早点休息吧。” “你睡眠浅,还有失眠症,我去给你点个安神香,这玩意儿的配方可是我从突厥皇室那里搞来的,牛逼的很。” “比起安眠药来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以后在我身边啊,你每晚都可以安安心心睡个舒服的觉了……” 半夜天凉,云苓将薄被展开,三人挤在一床上,舒适刚刚好。 胧夜被挤在中间,听着云苓一如昔年般的唠叨,眼眶有些酸涩。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半晌后,三人皆是沉沉地睡去。 【作者君】公子幽:你们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第 570 章 他一直爱着的模样 云苓猜的没错。 对于胧夜不正眼看自己,也不搭理自己这件事,公子幽除了心情焦灼以外,并没有伤心欲绝。 他脸皮厚,粘着胧夜好几年,早就被对方花式丑拒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痛苦的。 不过今晚的金王府灯火通明,公子幽顶着两个黑眼圈,把灵素等人都叫了过来,一个两个都哈欠连天。 “你们都说说看,胧儿对我为何是这般态度?” 他想了许久也猜不透其中缘由,就把灵素等人叫来商议。 蔷薇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因你之前不告而别,惹她生气了?” 同为女子,她代入了一下胧夜,假如做这事儿的是叶折风,她也会生气的不想理人。 公子幽郁闷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云苓已经在信里说明了原因,以胧夜的性子,她若是还生气的话,就不会答应与我假成婚了。” 胧夜已经知道,他是为了治疗寒毒才不得不离开南唐,而且寒毒之危还是因救她而起。 灵素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她说不定是知道了你之前安排我们刺杀风留情的事,所以才对你如此冷淡!” 听到这话,公子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咯噔一声 胧夜与她的几个姐妹们感情深厚,先前他不知情时做下这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云苓和留情原谅与认可。 但胧夜还没表态呢,说不定心里正是介意着这件事…… 公子幽越想越是觉得灵素说得对,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出胧夜态度冷淡的原因了。 银面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完了完了,也不知道这金王妃还能不能娶上,本来就不是真媳妇儿,这下不会连假媳妇儿都捞不着吧?” 他每说一个字,公子幽脸色就黑一分,周身气压也沉下来。 银面浑然不觉,还在喋喋不休,“咱们金矿都捐出去了,又花了那么多钱打造金王府,别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今晚阁主去东宫,太子妃为什么不让他进啊,她们师姐妹几个不会是在搞仙人跳吧……啊!” 他话说到一半脸上就多了两个熊猫眼,立马老实地闭嘴了。 公子幽咬了咬牙,决心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见胧儿!” 如果是为了之前刺杀过留情的事情,那他就承认错误去请罪,只要能让对方消气,哪怕要他半条命都毫无怨言。 他无法否认,如果不是留情有本事,对方搞不好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云苓一早就猜到他会来,得到宫人通报后,便亲自去门口接他。 一看到公子幽,云苓就疑惑地道:“你后面背了个什么玩意儿?” “鸡毛掸子。”公子幽面色沉痛,“我今天是来负荆请罪的,云苓你能不能大发慈悲帮帮我,让我见胧儿一面?等见了面,她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 他背了根鸡毛掸子,不过通体都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就连毛都是用孔雀尾羽做的,那叫一个色泽艳丽,花里胡哨。 很显然,太普通的木棍儿配不上他这等美貌。 “好好的她干嘛要打你骂你?”云苓眼角抖了抖,摆摆手道,“算了,我就知道你要来,已经替你劝过大丫了,她正在湖心亭等你呢。” 难怪他之前突然想逃避读心术的试探,这憨憨还说没做过对不起胧夜的事情,现在这么快就主动招认了。 不过这就是公子幽和胧夜之间的事情了,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多谢你了,好三妹。” 公子幽道了谢,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路忐忑地去了湖心亭。 云苓与萧壁城等人默契地把周围一片都空出来,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璇玑也不着急吃手里的瓜了,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暗戳戳地释放精神力偷听起来。 * 湖心亭。 清风微动,蓝色裙衫翩跹,亭中静坐的人宛如一株水墨画中的空谷幽兰。 “胧儿!” 看到这抹朝思暮想的声音,公子幽眼神激动,他心绪波澜涌动,来时准备的话练习了一路,到这会儿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话。 “我走之后,你过得好吗?” 那段时间青阳死了,月胧星也死了,南唐皇后卧病不起,灵妃在旁边虎视眈眈…… 在胧夜最艰难危险的时候,他本最应该陪在她身边,却不辞而别了。 公子幽下意识地放软声音,“那天我并非想不辞而别,其实我来古庙找你,就是想跟你道别……我身上的寒毒爆发了,不得不去苗疆寻麒麟果压制。” 后来苗疆南北两派各自提出要求,达成交易后才肯提供更多的麒麟果入药,他才会因此前来大周探查靖王妃云苓。 “可你理也不理我,转头就走了,我浑身冷的厉害,脚都抬不起来,着实追不上你。” 对方回宫后再想见面就难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吩咐阁中接头的人传话,自己带着四个红令弟子离开。 胧夜眸光复杂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即便不用读心术,她也能读懂对方眼中的思念、担忧、自责……还有那么一分委屈。 “你不害怕么?” 公子幽一怔,“什么?” “我杀了月胧星,你亲眼看到的,我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样。” 尽管云苓已经明确过公子幽的态度,可她还是想亲口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 公子幽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沉默片刻后,他轻声回答。 “我当时的确很震惊,你费尽心机保护了月胧星那么久,竟然会舍得亲自下手杀她。我并没有觉得害怕,只是替你心痛,愤怒……她做出那样的事,到头来还责怪你自私,你一定伤心透了。” 胧夜呼吸轻了一瞬,定定地看着他,“那这样的我,你也能接受,还会喜欢吗?” 公子幽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胧儿,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你所最真实的一面,就是我一直爱着的模样。” 他一直都知道。 第 571 章 该死的鸡毛掸子 胧夜清淡的神情怔住,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公子幽捏了捏衣袖,蓦然朝她露出一抹浅笑。 “胧儿,我不傻。” “我知道你们都嫌我笨,但我也没有傻到那种地步,自认为比银面那种猪头还是机灵很多的。” “你很厉害,最初相遇的时候,我的确被你骗到了,所以才会心生怜悯,在囚了你一个月后,放你离开听雪阁。” 初遇相识,他们是祖上有着血海深仇的死敌,可这个女扮男装的柔弱公主,却让公子幽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 他们一个出身尊贵无比,一个坐拥万贯千金,却都掌控不了自己的性命。 听雪阁嫡系的男儿都活不久,公子幽一直觉得,自己能活够四十岁就算老天眼瞎。 他也不愿操心太多的事,只想吃喝玩乐恣意逍遥,不负这大好时光,等岁数差不多了,再随便找个女人生下一儿半女的。 将来两腿一蹬,到黄泉之下见了母亲和列祖列宗,也算是有个交代,没让家中绝后。 “可是后来我仔细想,一个能在深宫女扮男装十几年不被人发现的公主,怎么可能当真像外表那般怯懦胆小呢。意识到被你耍了,起初我有些生气,想扳回几局,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 她很聪明,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都总是解决的那般巧妙。 渐渐地公子幽开始欣赏这个假皇子,甚至有些佩服。 比起他来,胧夜的处境不知艰险多少倍,可她也从未轻易言弃,想要活下去的信念与勇气,令公子幽自惭形秽。 相较于胧夜,他简直就是个躺平的废物。 对方柔弱外表下展露出来的坚韧令他心动与折服,所以想要帮她。 胧夜的呼吸颤抖了一瞬,轻声道:“所以从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我在骗你了?既然知道我在利用你,为什么还一直帮我?” 她读取过很多次公子幽的想法,从未在哪句话中感受出过,公子幽知道自己在骗他。 “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帮你,也真的喜欢你。”公子幽看着她,眼底漾开几分温柔,“我知道你在骗我,但对于我来说,是否被欺骗无所谓,也并不重要。” 帮助她、保护她,本身就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心防很重,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更别提与南唐皇室有血海深仇的我。所以我想,如果欺骗我能让你获得几分安心,那我给你骗就是了,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胧夜眸底泛红,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曾无数次制造谎言,来利用公子幽达成想要的目的,可他都毫不犹豫地做了。 她以为是公子幽傻,可他心里门儿清。 对方心声中的每一次心疼、担忧、焦急……都是真情实感的,与是否被欺骗无关,所以她偷听时辨别不出半句谎言。 公子幽从来就没有去想过胧夜在欺骗自己这件事,他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如何才能帮胧夜尽快达成目的。 胧夜鼻尖发酸,胸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蔓延开来。 她有一颗浑浊的心,但是遇上了一个最纯真赤诚的人,所以输的一败涂地。 公子幽看着她软下了神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胧儿,嫁给我好不好?” “我不想和你做假夫妻,想一辈子就待在你身边……我现在也不是短命鬼了,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自我接手听雪阁以后,阁内早就不接那些乱七八糟的悬赏了,如今我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行走世间的清白身份,你也彻底从南唐那个囚笼中逃脱……” “只要你肯点头,曾经对你许下的誓言,我承诺一定会兑现。” 胧夜微卷的眼睫轻颤,秋露般的泪滴在粉白的两颊留下一道道痕迹。 她没说话,轻轻点头,靠在公子幽胸口闭上了双眼。 公子幽浑身一震,眼底爆发出错愕的惊喜,难以置信胧夜就这样接受了自己。 他双臂颤抖着拥住对方,呼吸急促的胸膛起伏不止,整个人都沉浸在头晕目眩的幸福中。 “胧儿,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了?” “怎么,难道你又不想娶了?” “当然不是!” 公子幽激动地高声喊着,低头看向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眼里划过流光,忍不住低头缓缓靠近。 胧夜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凑近了几分。 远处回廊下,三颗悄悄冒出来的脑袋暗搓搓地偷窥着。 只见胧夜双手环上公子幽的腰,却忽然身形一顿,拉开了距离。 她打量着公子幽背后的东西,眼神异样地道:“你带着根鸡毛掸子来干嘛?” 公子幽顿时神色一僵,忽然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好像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那那那……那个什么,我有件事和你说!先说好,你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可以,让我跪鸡毛掸子也行,但不能反悔嫁给我为妻!” 胧夜好笑地看着他,“那你且仔细说说,你犯什么事儿了?” 这个憨憨,居然还能有犯事儿的胆子? 公子幽支支吾吾地把之前红令弟子刺杀留情的事讲了一遍。 “我今天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胧夜一时哑然,无奈地道:“二驴的事情我八百年前就知道了,三妞儿在信里什么都没瞒着,既然二驴已经不在意,此事便算过了。” 公子幽一时卡壳,顿时懊恼的差点跳起来。 “什么?亏我为这事辗转反侧一夜未能入睡,果然那群家伙的话不可信!” 不远处,萧壁城忍俊不禁地摇头。 “带着金鸡毛掸子上门来讨打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璇玑也偷笑,“嘿嘿嘿,真是个傻白甜啊!” 公子幽懊恼完,鼓起勇气按住胧夜的肩膀,“刚才不算,重新来!” 说着,他两颊色若桃花,眼波荡漾地就要吻下去。 却见胧夜将他推开,眼神朝回廊下看了看,“行了,哪家小情人亲热的时候还背个鸡毛掸子,我还有话找三妞儿说呢,你没事的话就先旁边歇着去吧。”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留下一脸呆滞的公子幽。 半晌后他一把扔掉背上的东西,气的在上面踩了两脚。 “该死的鸡毛掸子!” 坏他好事! 第 572 章 和亲之人 胧夜和公子幽把话说开了以后,和亲之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京城热议了那么久,朝廷诸多大臣也都认为,太子是最合适的和亲对象。 本以为这事儿少不了要推脱磋磨上一两个月,谁成想半路杀出个金王爷来,才半天不到就把和亲这么大的事情给拍板定砖了。 那无话不谈的亲热样子,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一般。 原等着看好戏的李梦娥彻底笑不出来了,竟当真让李梦纾给随口说中了! “不是都说金王爷是个大腹便便的丑八怪么,怎么一点都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夜宴过后京中就传开了,据闻金富贵是个仙姿绝色,貌若好女的绝世美男子,可与容湛一较高下。 她虽没见过公子幽,但是目睹过容湛的风姿,便也能猜得出对方何等模样。 再说那金王爷与太子夫妇私交甚笃,李梦娥本盼着那位大名鼎鼎的胧夜公主能跟太子妃撕起来,谁成想还处到一块儿去了,叫她如何不糟心? 当下就气的砸了手里的果子。 李梦纾见状淡笑,“枉你在北麓书院读了几年书,竟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首发 “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多关心自己。” 李梦娥恼恨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嘲讽道,“眼看你明年就满二十岁了,如今落了个悔婚的恶名声,将来想说门好亲都难,祖父又一心想把你嫁入高门,我看也就只有嫁给老鳏夫做填房的命了!”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让李梦纾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就是给嫁给老鳏夫做填房,也比你没人敢要,嫁过去了也要做寡妇强。” 李梦娥倒吸一口气,人差点没缓过来。 凤眠的判词是她的心结,虽然李家没有对外声张,但那短短几句话的确断送了她的前程,让她失去了祖父的宠爱。 这话如一把尖刀精准插在她胸口。 “你!” 她气的头发都要整个竖起来,想也不想就扬起石桌上的果盘朝李梦纾砸去。 这一幕恰好被李元绍看在眼里,他本是带人来给两个妹妹送新鲜柿子,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李梦纾面前。 紫玛瑙般的葡萄滚了一地,汁液溅了兄妹俩一身,李元绍脸上颧骨被盘子砸的生疼,压抑着怒火斥责李梦娥。 “梦娥!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竟然对你姐姐动起手来了!” 如今将将九月,藤上的葡萄都还半青不紫,地上的都是最甜美多汁的新鲜货。 他难得到好东西,知道两个妹妹近来心情不虞,祖父都没顾得上,便紧赶紧地拿过来,这下全糟蹋了。 李梦娥委屈地大叫,“她方才说我以后要做寡妇,我才拿盘子砸她的!明知道我心底芥蒂那事儿,就是存心要我不痛快呢,你还护着她!” 李梦纾冷冷道:“那也是因为你咒我只能嫁给老鳏夫在先。” 做兄长的如何不清楚两个妹妹的脾性,这一番言语下便知是谁挑事在先了。 对方听了以后,让他们照凤眠国师的叮嘱行事,更要修心养性,克己复礼,心中多存善念。 于是李梦娥就被勒令好好待在家里修身养性。 如今见她仍旧与家中姐妹起争执,甚至还动起手来,李元绍也冒了几分火气,难得对李梦娥冷了脸。 他不介意妹妹性子骄纵些,但万万不可无理取闹,于是便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带着李梦纾走了,任由李梦娥气的哇哇大哭也不予理会。 兄妹俩换了干净衣裳,见李元绍脸上青了一块,李梦纾心疼地拿了药来替他抹上。 李元绍将那篮新鲜柿子都给了她,忍痛道:“后天你就要去书院了,在书院里也好,省得在府里梦娥总找你不痛快。” “到时候哥哥亲自送你。清懿书院不让带陪读,洗衣缝补之类的寻常庶务,花点银子找其他人替你做就是了,我打听过那些被录取女学生里,有好几个家境贫寒的,只要给钱定会有人愿意做。” “我每逢三天会安排府中丫鬟去寻你,吃穿用度上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说便是,哥哥叫人给你送去。” “对了还有,眼下刚入秋,今年九月虫蛇活动很是频繁,城里城外好些百姓都被咬伤了。清懿书院建在山腰,哥哥还给你准备了不少驱除虫蛇的粉末,你一并带着……” 听着兄长的唠叨,李梦纾不由得软了神色,往年在北麓书院的时候,兄长也是这般替她们姐妹操心的。 她温笑道:“哪用得着如此大费周折,太子妃做事想法周到体贴,清懿书院里什么都有,方便的很呢。” 之前云苓送录取信笺的时候,入学手册里有附带一张地图,上面清楚地写了书院每一处是做什么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是个袖珍小城都不为过。 李元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道:“我是真没料到,那封无羁竟然也考进清懿书院了,虽然他是以第二名的成绩进去的,的确有几把刷子,可才华并不能代表人品。” “哥哥不在书院里,你以后一定要绕着他走,若是对你有什么小心思只管告诉我,便是他有太子夫妇护着,我也不会轻饶他!” 李梦纾失笑,都不好说自己就是帮封无羁进书院的人,“哥哥放心,你信不过封无羁,难道还信不过太子殿下他们么?若是品德有瑕,他怎入得了清懿书院?” 李元绍冷哼了声,虽然还是不待见封无羁,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 573 章 瑞王被蛇咬了 对于和亲人选,南唐使团毫无异议,他们并不在意金王爷是个商贾出身的异姓王爷,并非大周皇室血脉。 胧夜公主于他们而言就是个烫手山芋,只要有人愿意接受就好,至于是谁接受,那并不重要。 商议完采买鸟铳的事情后,他们甚至都没打算多留,三天后就打算启程回南唐。 除此之外,还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虽然胧夜是个烫手山芋,但南唐也没敢怠慢她。 这位公主离开之前,可是把朝堂来了个大清洗,他们对其有着本能的恐惧。 嫁妆很丰厚,胧夜从随行带来的箱子中取出了一个金匣子。 “多亏了三妞儿及时送来这东西,我才能扳倒那个苗女宠妃,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匣子打开,流光闪过,里面赫然是那块拳头大小的红色陨石。 不等云苓开口,璇玑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 “呜呜呜,我也想要一块陨石!臭凤眠,烂凤眠,抢了我的石头不还给我!” 璇玑哭诉起来,刚穿越到东楚的时候,那块陨石掉下来后,本来是落在她房中的。 她本来想据为己有,凤眠却不论如何非要她交出来,说是皇帝将其视作圣物,要放在钦天监中供奉膜拜。 璇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场把陨石砸进了茅坑里。 最后凤眠让人把陨石捞出来洗干净,绿着脸带走了。 “你讲话味道真的很重!” 云苓嫌弃地看了璇玑一眼,然后道,“这石头对修炼精神力大有益处,就是硬度和密度高的惊人,我本来想弄碎打成坠子,但实在是没辙,咱们就先轮换着用吧。” 北秦的那块在北秦皇帝手里,东楚的那块被凤眠放在钦天监供奉着。 至于南唐那块,据胧夜说是被皇室当做不祥之物处理掉了,落到哪去了也不得而知。 璇玑撇嘴道:“真是檀香木当柴烧,一点不识货。” 她还想好好研究下这几块陨石呢,之前在东楚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这玩意儿可以用来发电。 要是能继续深入研究下去,说不定能利用这些陨石做出很多有用的事情。 云苓将陨石收好,又问起胧夜,“对了,之前情哥送你的那条小白蛇去哪儿了?” 当时留情编写了本《驭兽指南》,还驯服了一条白蛇给胧夜傍身,给起名叫“素贞”。 胧夜道:“我养在鱼缸里呢,现在可不敢随身带着它到处跑,怕把别人给吓着。” 云苓点点头,又问起她后面的打算。 “离正式成婚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先熟悉熟悉大周吧。”胧夜温柔地笑了笑,“被关在南唐那么久,我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其他国家是什么样子的。” 想了想,胧夜又温声开口,“以我如今的身份,明面上插手政事不合适,但给你们出谋划策还是不成问题的。富贵儿说你们缺钱,我打算今后先做点生意赚点钱,必要的时候也能替你排忧解难。” “南唐皇帝虽然把我赶走了,但那边的势力也已经大洗牌,形势不似之前那么险峻,我外公一家在朝堂说话颇有分量,到时候生意做过去不难。” 比起四年前,如今的南唐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 胧夜女子身份的曝光对整个南唐是个极大的冲击,不管皇帝再怎么逼迫她离开,她对于朝野的影响已是深远而不可磨灭的。 云苓听萧壁城提起过,据说南唐百姓已经陷入深思中,不少人更是将胧夜作为榜样,觉醒着一些思想意识。 璇玑立马道:“富贵儿姐夫行商遍天下,街上到处都是他的铺子,有你这个贤内助的话,以后他变成九州大陆第一首富妥妥的!赶紧把火锅店什么的安排上,大周京城的繁荣以后就靠你们夫妻俩建设了!” 作为穿越者,云苓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开火锅店快餐店之类的操作。 但是她太忙了,也就光是在脑子里想想而已,没那个时间精力去做。 胧夜若是想做生意,云苓自然举双手双脚支持。 虽然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不过姐妹几人心里都清楚,她们之间早就已经不分彼此了。 平心而论,胧夜在南唐劳心劳力,过的已经够累的,云苓并不想拿太多朝堂上的你来我往让她操心。 璇玑也挥舞着小爪子,“还有我家燕王妃小瑶瑶!她在东楚可是做生意的高手,回头我让她多帮帮你跟富贵儿姐夫!” 有关系好办事,生意分分钟做到东楚去。 姐妹三人说着来了兴致,喋喋不休地讨论先从什么做起好。 餐饮、服装、珠宝、香料……一张宏大的商业蓝图隐约缓缓展现开来。 正聊的起劲,却见萧壁城步伐匆匆地走进来,面色满是焦急。 “苓儿快随我走一趟,镇国公府出事了!” 云苓下意识地收起笑容,“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儿,云苓心里咯噔一声,急声问道:“小婵没事吧?” “容婵动了胎气,这会儿已经发作要生了,看着倒是没什么大碍,被咬的人是大哥!” 容婵的预产期就在九月,约莫也就是这十来天的事,她已经在家中躺了半个月,一直在安静待产中。 云苓听得额头突突直跳,连忙带上药箱赶过去。 第 574 章 容婵生子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镇国公府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丫鬟婆子们步伐匆忙地进进出出,守卫们也一处处院落地搜查守备着。 云苓夫妻二人赶到的时候,容湛正在指挥府里的下人们撒驱虫粉,他面色凝重带着焦急,指挥却是有条不紊。 一看到云苓,他便立刻迎了上来。 “瑞王在客院东厢房里,你们快随我来。” “小婵情况怎么样了?” “丫鬟婆子都在一旁候着,我母亲也守在她身边呢,如今情况看着还稳妥,先给瑞王处理蛇毒要紧。” 云苓见他对容婵的情况一副放心的样子,便知道的确没什么大碍,也跟着安心下来。 赶往客院的路上,容湛细细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他被咬之后,我第一时间派人去寻你和武安公,他老人家已经先稳住了瑞王的情况。只是这蛇毒颇有些棘手,大抵还是得要你来治。” 武安公府也在朱雀大街上,离得并不远,得知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容家,给瑞王做了急救处理。 “小三儿,丫头,你们来了!” 一看到云苓,武安公就面色焦急地迎了上来。 “俺刚才给天昱喂了解蛇毒的药,还给他放了毒血,可那蛇是条风毒蛇,毒性甚是猛烈,俺的药不一定有效,只怕活下来也会落得个瘫痪的下场啊!” 蛇毒通常分为神经毒和血液毒,前者比后者更致命,也就是武安公口中的风毒。 在这个没有血清的时代,被咬了能否活下来全看运气,运气好活下来的话,也很容易留下肢体瘫痪的后遗症。 封言就是前车之鉴。 也难怪镇国公府乱成这样,倘若瑞王有个好歹,事情就大发了。 云苓闻言心底却有几分疑虑。 毒性这么猛的蛇,刻意去抓都难得抓到,怎么会出现在人类聚居的地方?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沉声安慰道:“不用慌,他不会死的,我先给他施几针稳住情况。” 云苓扫了眼萧壁城,后者瞬间会意,将屋子里的一干人等都驱散开来。 “苓儿施针需要静心,诸位先去别处耐心候着吧。” 一听云苓说瑞王不会死,容湛等人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赶紧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云苓和萧壁城,瑞王伤在虎口处,她快速扫了眼。 只见他手上两个细小的尖孔,伤口没有出血,仅有些轻微的肿胀,也并未发青发紫。 这是被神经类毒蛇咬伤后的症状。 这会儿瑞王虽意识不清醒,但明显呼吸困难。 云苓将精神力附着在银针之上,快速封住了瑞王胸口几处穴位,对方的呼吸很快变得轻松不少。 萧壁城忧心道:“大哥的蛇毒可有药物能解,会不会变成封言那样?” 云苓摇了摇头,“这个时代没有血清,其他药物的作用有限,不过你放心吧,等他扛过了危险期之后,身体的新陈代谢会排出剩下的余毒,慢慢也能恢复正常。” 虽然她手里没血清,但有精神力在,保住他这条命是没问题的。 等扛过了今晚最难捱的阶段,命保住了,后续恢复也不是难事,就是得吃点苦头。 萧壁城这才彻底安心下来,然后紧紧锁住眉头,在一旁沉思着什么。 “当时我也没多想,演武场周围都是山,爬进来蛇也不稀奇,就是觉得他们抓的蛇有点多,足有四五条。” 云苓落针的手动作未停,也沉声道:“前天十九也汇报了医馆的情况,说是这两天城中百姓常发现家里有蛇,所以驱蛇药卖的很快,总要补货。” 萧壁城沉思了片刻,抬头道:“清懿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那处建在半山,看来咱们得做一番准备,倘若咬伤了学生就不妙了。” 云苓点点头,她还准备安排学生们军训呢。 书院才刚成立,万一突然冒出什么毒蛇来,咬伤咬死了人,到时候朝廷某些人士可就要大做文章了。 一直到过了半夜子时,云苓才终于把银针都取了出来。 昏迷不醒的瑞王也终于有了些许意识,他紧紧看着云苓,面部表情却显得有几分木然。 “婵……小婵……她……” 他中了蛇毒,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呼吸很不顺畅,被咬伤的右臂也麻木的很,近乎没有知觉,可被咬伤处又有阵阵刺痛。 “她没事,你先别说话了,调节好自己的呼吸,我现在手里可没有氧气瓶能给你吸。” 云苓调整了一下瑞王的头部高度,以便于他能够呼吸轻松些。 听到容婵没事,瑞王紧绷的身躯这才放松些许,眼神又逐渐开始涣散。 确定瑞王的情况稳定后,云苓方才退出房间。 “派人守着他吧,注意室内通风,过了今晚他就不会再有性命危险了。” “我就知道,还是你有法子。” 容湛面带感激地拱手,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敢让人连夜进宫,把府内情况通报给昭仁帝。 云苓点点头,又快步去看容婵的情况。 夜色如墨般深沉,容婵此时已经发作了将近五个时辰,她刚踏入院子里,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 里面的婆子激动的语无伦次。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第 575 章 让她把孩子带走 房间里,稳婆抱着个小脸皱巴的胖娃娃,满面喜色。 “真是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啊,少说得有七斤多重呢!” 稳婆连忙欣喜地应了,然后与几个丫鬟忙碌着给孩子清洗起来。 “太子妃娘娘驾到!” 伴着通报声,云苓快步踏入房中,上前笑着握住了容婵的手。 “小婵,恭祝你喜得麟儿!” 容婵脸色发白,额头满是汗水,眼底尽是疲惫之色。 看见云苓后,她连忙用力抓紧对方的手,虚弱的语气轻颤道:“云苓姐姐,他怎么样了?” “他既不会死也不会残,你且安心吧。” 云苓拍了拍容婵的手,后者这才终于全然放松下来。 尽管哥哥和母亲都告诉她瑞王没事,可这半天的时光里,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担忧着,生怕瑞王有个好歹,家人却刻意瞒着她。首发 直到亲耳听见云苓的话,容婵焦灼不已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心情大起大落后,她忍不住眼圈发红地啜泣起来。 “你说他怎么那么傻,见了蛇也不知道拿根杆子去挑,竟是急吼吼地直接上手去抓了!” 当时那条黑白相间的蛇已经爬到了屏风上,约莫有大拇指粗细,离她不足半米距离。 一声尖叫后,丫鬟吓得跌倒在地瘫软不起,容婵也惊的脸色发白。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见瑞王似阵风一样冲进来,脱了外衫便往上一扑,吓得她三魂七魄都飞了。 容婵哭的双眼通红,肩膀不停抖动,“我看他就是存心不想我安生,人还没和离呢,差点就要我先做寡妇了!” 她气他恼他怨他,不想见他,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他有天人两隔的可能。 容夫人满面心疼之色,“好婵儿快别哭了,你才刚生完孩子,心绪可不能这般大起大落的。” 她握着女儿的手一番安慰,直到稳婆把孩子洗干净后,包裹在襁褓里带来,容婵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云苓笑道:“七斤八两的小胖猪,你生一个快顶的上我当初生两个了。” 容婵这胎养的是真好,孩子健康壮实不说,生产的时候也相当顺利。 她也是第一次见,原来刚出生的宝宝能这么漂亮,要知道火团雪团那会儿就跟两只小老鼠似的。 容婵目光怜爱地抱着孩子,往昔少女独有的天真稚气褪去了几分,透露出几分成熟韵味。 她哭了许久已是筋疲力竭,很快就沉沉睡过去了。 容夫人长长舒了口气,连忙邀云苓去客院歇息。 丫鬟领着云苓去客院后,萧壁城也才刚回来不久。 方才他跟容湛又把整个镇国公府都探查了一遍,确保再没有别的虫蛇爬进来。 听到容婵生了个儿子,他眉梢微扬,调笑道:“意料之中,我就知道大哥没那么好的运气生闺女。” 接下来的希望就要寄托在燕王和墨王身上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给力一些。 云苓坐下咬了口糕点,“对于他来说,生了儿子才是运气好呢,这下又为了救小婵差点没命,真是老天爷都在帮着他们和好。” 按照当初的要求,如果生了儿子,容婵就不能带走,必须得交给皇家抚养。 目前看来和离这事儿定然成不了,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萧壁城道:“如今大哥的性子和以前判若两人,容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不会由着他三天两头往镇国公府跑。” 夫妻二人坐着说了片刻话,便听下人通报说昭仁帝来了。 昭仁帝得知消息时已经半夜,虽听闻云苓已经稳住了瑞王的情况,却还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火急火燎地随便穿了身衣服就赶来了。 “天昱啊……” 看见榻上面色苍白,两颊消瘦的儿子,一时间心痛不已。 大儿子从小娇气,哪受过这么大的罪? 似是听到床前的呼唤声,瑞王缓缓睁开双眼,不由得一怔,似是不敢置信。 他低声呢喃起来,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父皇……真的是您吗?儿臣是不是回光返照……出现幻觉了……” “什么回光返照,净瞎说!难道你还信不过老三媳妇儿的医术?” 见果真是昭仁帝来了,瑞王眼底泛红,微不可闻地哽咽了几声。 “儿臣还以为,您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昭仁帝复杂的眼神中有几分感慨,他拍了拍瑞王的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让云苓又给他诊了诊脉。 云苓检查过后道:“他的情况越发好转了,只是体内余毒尚在,部分肢体会麻痹难以动弹,这个需要继续服药施针治疗,约莫修养上一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萧壁城上前温声道:“父皇放心便是,说起来,还没恭贺大哥弄璋之喜呢。” “小婵生了?” “母子平安。” 瑞王麻木的面部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下意识地想要露出笑容,却又陡然僵住,眼底神采慢慢暗了下去。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不孝,可儿臣还是想向您求个恩典。” 昭仁帝忙道:“你想要什么?” “倘若小婵还是想与儿臣和离,还求您不要为难,让她把孩子一同带走吧。” 第 576 章 看他今后表现 昭仁帝板起了脸,“你这是什么话,儿子出生连看都还没看一眼,就要把他送走?” 瑞王神色一着急,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 昭仁帝连忙打断了他,“好了好了,你先别急着说这些事,把病养好要紧,再说你怎么知道容婵想把孩子带走,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呢?” 瑞王眼神黯淡,自分开之后已经过去小半年了,期间容婵从未和他说上过半句话。 平时借公务之由来镇国公府探望她,偶尔在府中遇上了,两人也仍是相对无言擦肩而过。 日子过去越久,他就越不敢奢望容婵会原谅自己,毕竟当初造成过的伤害是不可抹去的。 他也不是不想看看那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当着容家人的面,没有脸开那个口。 当初楚云菡的簪子捅在容婵的肚子上,如果再深两分,他们的孩子就没有了。 “可若小婵不肯原谅儿臣呢?是我对不起小婵在先,她辛苦怀胎十月,我都未能在她身边照顾一二,作为丈夫本就失职。” “若是还要带走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迫令她们母子骨肉分离,那我跟无耻禽兽之辈有什么区别?” 瑞王眸光倔强地看着昭仁帝,尽管呼吸用力困难,还是把这一番话都清楚地说了出来。 “若父皇执意要抱走孩子,那儿臣便放弃爵位做个庶民。” 寻常王侯若是被剥夺了爵位,那么其后代自然也就成了庶民,这样的话,容婵就可以安心把孩子带在身边。 “你真是……” 昭仁帝听得又是火大又是心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苓见状,适时地开口打圆场,“小婵都没发话,你怎知她是何想法呢?再说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母亲,就算真和离那也得等孩子断了奶才行,父皇您说是吧?” 昭仁帝迅速反应过来,吹胡子瞪眼地道:“没错,朕又不是要你们一生完儿子就立马和离,那朕成什么人了?” 瑞王怔怔地看着他,“真的吗?” 如此一来的话,他至少还能与她多做一阵夫妻。 “朕何时说过假话了?” 心落下来后,瑞王很快又感觉无边困意席卷而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昭仁帝也松了口气,孩子从出生到断奶,怎么也得十个月左右,到时候多给这两口子制造点相处机会,他就不信二人到时候还舍得和离。 倘若还有那个念头,到时候再想办法找借口拖着就是了。 “大哥真是变了太多。” 萧壁城叹了一声,这才放下帘子,退出了厢房。 主厅中,容湛正静候在一侧,神情格外复杂,显然刚才瑞王的一番话,他全都听到了。 “陛下,客院已经收拾好了,天色已晚,您可要先歇息?” “不必了,朕想和你父亲说会儿话。”昭仁帝摆摆手,径直去了镇国公的院子。 容湛看向云苓,“瑞王情况可有好转?” “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候了,但他身体很虚弱,受不得马车颠簸,最好是留在镇国公府养上半个月,待余毒清后,恢复了行动能力再回去。” 容湛点了点头,“我会向母亲交代此事。” 其实这会儿把人送回瑞王府也不打紧,但云苓刻意把情况说的严重了些。 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后面的路还得靠瑞王自己支撑起来。 忙碌了大半夜,府内众人四更天时分才将将歇下。 拈花小筑里,容婵正抱着熟睡的儿子,动作轻柔地拍打着,云苓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他当真这样说?” “昨夜父皇与镇国公在书房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他自是不想你们和离的,只是瑞王铁了心要放弃爵位,也绝不让你们母子分离。小婵,如今你心中是什么想法?” 容婵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忍不住将目光放在云苓身上。 容婵尚未答话,容夫人已先一步开口。 “唉,虽说瑞王以前着实扶不上墙,但好在品性是不坏的,如今他改变颇大,也算看的过眼。你若生个闺女,离了也就离了,偏生了个儿子,老天真是赐了份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给你们啊。” 话里话外,她已是有了打消和离念头的意思。 毕竟生女儿与生儿子不一样,如果和离,容婵带着个儿子的话,连上门女婿都不好找。 容湛思索了片刻,也沉声道:“他先前害得小婵伤了肚子,如今为保护她险些丢了条命,也算是弥补了几分过往的错。不如给他个机会,看看今后的表现,等孩子大一些了在做决定也不迟。” 容婵早有意动,闻言也轻轻点了点头。 “那便看他今后表现吧。”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处有一个绿豆大小的疤痕,很是明显。 当初楚云菡刺下的那一簪颇深,便是有云苓的药膏,也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显眼的疤痕。 这道疤不仅留在她的肚子上,还留在她的心上。 每当她忍不住对瑞王心软的时候,这道疤痕都会反复提醒她当时的痛楚与心灰意冷,还有对可能会失去孩子的害怕。 可得知瑞王或许性命不保的那一刻,心中骤然爆发的恐慌却是当初的无数倍。 若孩子没了父亲,光是想想,她便觉得天像要塌下来一样。 第 577 章 蠢蠢欲动的南疆 尽管容家人都还没有正式取消和离的打算,但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云苓淡淡一笑,瑞王夫妇之间的事她没有插手太多,一切因果都是瑞王自己所种所得。 手写了几幅清毒的药方后,云苓便离开回宫了。 一天一夜下来,她和萧壁城着实有些筋疲力竭,但还不是放松歇息的时候。 驱蛇药粉主要会用到雄黄和凤仙花等原料,萧壁城大清早回宫的路上,就交代了乔烨去办此事。 然而中午下朝的时候,乔烨却上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他多问了几句,似乎从今年夏初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大批量收购这些东西。 萧壁城眼皮一跳,本就觉得瑞王被咬事有蹊跷,这下心底更是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之感。 “你去仔细查一查,是何人在背后大肆收购这些东西。” 萧壁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云苓,面色泛起几分忧愁,“苓儿,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自从获得精神力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预感仿佛也被强化了。 他迫切地想要去清懿书院巡查一番,担心那里会出什么问题。 云苓凝眉思索了片刻,“夏天是大部分蛇类繁殖的季节,有人在夏初大肆收购制作驱蛇药粉的原料,今年出没的虫蛇又异常之多……” 种种信息都表明这件事背后定有猫腻。 胧夜也很快得知了京城闹蛇害的事情,右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 “会不会是苗疆人所为?我在南唐的时候,没少和苗疆人打交道,南疆有个白氏一族很擅长驭蛇,要不是我有精神力的话,都不知道在他们手里死了几回。我跟他们结怨已久,知道我嫁来大周和亲,很有可能施展报复,倘若如此的话,接下来怕是不得安宁。” 胧夜轻蹙细眉,神色忧思,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大周的无辜百姓带来灾难。 “南疆白氏一族?” 萧壁城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听雪阁的人似乎提起过这些字眼,若没记错的话,当初与听雪阁做交易,想要他们刺杀云苓的正是南疆! 云苓与他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地想起了一个人——已经死去的莲夫人。 “你别自责,未必全是你的原因,如果背后真的是南疆人捣乱的话,他们应该就是冲着大周皇室来的!” 公子幽曾经告诉过他们,突厥公主莲夫人的旧情人,乃是如今南疆背后的掌权者。 突厥人承诺过,只要南疆协助他们夺取大周江山,事成之后就帮他们统一苗疆颠覆南唐。但随着突厥人的失利,莲夫人身死,南疆王的计划也就彻底泡汤了。 对方曾放过狠话,此仇必报不可。 莲夫人本姓尉迟,但她行走中原用的是“白”姓,那个会驭蛇的白氏一族或许与之有什么关联。 对方如果要报复她,一定知道清懿书院的重要性,势必会对里面的学生下手。 胧夜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们本就约好了要一起去参观清懿书院的。 这事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保险起见,萧壁城还是第一时间将事情上报给了昭仁帝,并分析了背后的可能性。 皇宫一下子戒备起来,各宫都开始在周围洒上驱蛇药粉,到处都飘起了雄黄酒的香味。 璇玑也得知了消息,急吼吼地扛着一杆鸟铳就跑了过来。 “我也要去,倒要看看哪个妖精敢在背后作怪,让他吃俺老孙一枪!我还特地在书院里给你们准备了开学惊喜礼物呢,绝不能被人破坏!” 胧夜瞬间警惕地看向她,“你在书院里藏什么了,可别比一百个苗疆人埋伏在里面还恐怖。” 在云苓等人的强烈要求下,璇玑不得不将实话托盘而出。 “哎呀!不是大炮也不是坦克,人家就是造了个机械钟放在里面而已!书院嘛,读书的地方,哪能没有钟表呢?” 璇玑撅了撅嘴,然后跑到自己的实验室里,拿出了几个精致的怀表塞进云苓手里。 “喏,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礼物,用舶来品改造的,添加了秒针指针,厉害吧?” 这个时代,大洋彼岸的人们已经制造出了机械怀表,只不过仅有时针和分针,误差也比较大。 璇玑做实验经常需要用到一些仪器,计时表也是其中之一,虽然现在还造不出来,但对西洋怀表进行改良加入秒针以后,准确性便大大提升了。 “我还在书院里放了一个大型机械钟,虽然没有电子报时功能,但也比看刻漏方便多了,到时候安排一个人按点撞钟,就解决了上下课没有铃声的问题啦!” 云苓惊喜地看着璇玑,忍不住狠狠揉搓了一把对方的狗头。 “可以啊你!” 第 578 章 前往书院 从城里到书院将近两个时辰的路途,一干人等凌晨四点钟就爬起来了。 几人坐上马车出宫,萧壁城被赶去和公子幽坐一辆马车,他昨晚刚学会了怎么看表,这会儿正在教公子幽。 后者第一次见到改良后的怀表,满眼都觉得新鲜。 他掌心的金色怀表精致美丽,白表盘,黑表针,上面镶嵌着珍珠、红宝石与绿祖母等,看起来异常富丽堂皇。 原本是大洋彼岸传教士送给东楚皇室的礼物,璇玑暗戳戳薅了不少羊毛。 她偷渡来之前,把“薅来的羊毛”混进了燕王妃的陪嫁里,东楚使团便稀里糊涂地都给运来了大周。 这种大金大红大绿的配色,深得公子幽审美的喜爱。 “这些扭扭曲曲的鬼画符是什么?”公子幽指着上面的数字询问,“先前我看见云苓那药馆的账簿上也写着这些东西。” “云苓说这叫阿拉伯数字,对应着一二三四这些数字的意思,一盏茶大约是十分钟时间,一炷香大约是两刻钟,一小时便是半个时辰。” 萧壁城简单讲解了一番,公子幽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也学会了怎么看表。 为了让他们适应良好,璇玑进行改良的时候,特意在怀表金属圆圈上,对应着数字刻下了“子丑寅卯”等对应的时辰字眼。首发 “小不点的本事可真不赖,回头问一问她改良之法,若开个钟表行的话,定然能够赚的钵满盆满。” 虽然大陆诸国还没有掌握怀表的制造技术,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东楚,从大洋对岸进口这些舶来品,再进行加工改造。 据璇玑说,她改进了其中的齿轮装置和擒纵器,让指针误差从几小时缩小到了几分钟。 萧壁城也觉得这个赚钱的法子大有可为,“改进了之后,还能反过来再卖给西洋人,想来就算高出三倍的价格也能卖的出去。” 鸟铳让大周尝到了甜头,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为何云苓常说技术才是最赚钱的。 南唐使团这次来,高价订购了不少鸟铳,除了黄金白银的交易外,还有贸易上的便利。 如今他们重新开放商道以后,大周就能借道与波斯、天竺等异域人做生意了。 公子幽喜欢新鲜事物,正嫌听雪阁名下的产业都没什么意思,如今也起了兴致,与萧壁城侃侃而谈起生意经来。 另一辆马车里,云苓和胧夜小声地咬着耳朵。 璇玑则在一旁东倒西歪地呼呼大睡,发出小猪一样的微鼾声,任凭山路如何颠簸也雷打不动。 胧夜合上手里关于课程安排的小册子,笑意盈盈地看向云苓。 “可惜了二驴不在,不然叫她去训练那群学生,一定会很有意思。” 云苓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汗颜道:“比起当体育老师,情哥更适合去军营里练兵,我这儿的学生细胳膊细腿儿的,可经不起她折腾。” 不过她倒是设立了体育课,给学生们每天都安排了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时间。 除了基础的体能锻炼之外,还有不少这个时代主流的体育运动。 诸如打马球、蹴鞠之类,都专门划分了好大一个活动场地,甚至还从军营那边要了一批退休的战马来,方便教导学生们骑术。 胧夜嘴角挂着浅笑,温柔地道:“这样很好,南唐那群读书人重文轻武,连男子都以纤瘦苗条为美,一个个身无二两肌肉,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之前遇到个波斯商人,比掰手腕两个抵不过人家一个,就这样还好意思嘲笑我娘娘腔呢。” 以前没锁国的时候,还有南唐使臣在前往异域的路上,受不住颠簸劳累病死的。 在审美方面,尚武的大周就正常多了,不似南唐那般病态。 百姓们皆崇尚萧壁城那等充满力量感的刚阳之美,但也欣赏容湛这等面若好女的柔美。 云苓揉了揉麻木的臀部,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璇玑屁股上挨了一巴掌,这才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跳下了车。 公子幽快步走过来,搂着胧夜的腰肢把人抱了下来,对方一贯体弱,路上颠的都快散架了,现在站都有些站不稳。 他面色满是心疼,自己一个男子都觉得不舒坦,更别提胧夜了。 “回头得好好修一下这山路才行,坑坑洼洼不说,路面还窄,下雨天一个打滑非得滚下坡不可。” 胧夜喘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明天就安排人把这事办了吧,反正你人钱多还闲,早点修好了路,今后三妞儿往返书院也轻松。” 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来书院里帮着上一门课,如今看来身体只怕吃不消。 公子幽立马就应下了,他倒也不心疼钱,反而还愁没地方花呢。 一行人刚到,清懿书院的管事们就迎了上来。 用于训练的校场范围极大,又靠近周围山坡,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药粉可用。 萧壁城点点头,沉声问道:“近来城里城外闹蛇害,诸位夫子几天前就已经提前入住夫子居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郑管事连忙答道:“这倒是没有,咱们清懿书院里干净安全的很,别说蛇了,连只老鼠都不曾有过!” 璇玑在背后冒出小脑袋,大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没有老鼠吗?之前修书院的时候,大家还说附近的山鼠又多又肥硕,还不怕人呢!” 当时她负责监工,对附近的情况最熟悉,亲眼目睹过好几次山鼠大胆跑出来,偷抢工匠们的饼子干粮吃。 那么多山鼠,竟然一只都不见了踪影? 别不是都被蛇吃了吧! 此刻,云苓一干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 第 579 章 这居然是座书院? 萧壁城与云苓对视一眼,皆是深一步确认了清懿书院有问题。 城里和乡下皆是虫蛇出没,三面环山的清懿书院反而一点动静也无,这怎么可能? 萧壁城立刻沉声道:“郑管事,待中午学子们都抵达书院后,所有人都要领了驱蛇香囊才可以进入其中。来了书院,先安排他们入住学子居,通知教头们军训的事情先放一放,至于何时开始,静候我的命令。” 虽然清懿书院很安全,但准备周全些总是没坏处的,郑管事连忙点头应下,很快将萧壁城的命令传了下去。 待管事们退下后,云苓压低声音道:“蛇类的脑电波很好辨认,咱们几个用精神力好好把周围探测一圈,重点检查夫子居、学子居和校场周围。” 清懿书院里的夫子们大多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的老者占了快一半,万一有个好歹,可没法像瑞王那样挺过去。 这些人都是云苓那位外祖父,老帝师曾经的同窗,或者是教导过的学生。 出于对清懿书院的欣赏,以及老帝师的情分上,很多人才来此就职教书。 璇玑拍胸脯道:“虽然书院很大,但咱们足有四个人,花上一整天功夫的话,把周围检查完应该来得及。” 萧壁城点点头,四个人分别坐上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公子幽没有精神力,便紧紧跟在胧夜身边,“虽然我没有神力,好歹还是有点看家本事傍身的!” 因为寒毒的缘故,他自幼不便习武,但玩暗器的水准却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今儿个出门,他特意带了孔雀翎呢。 一行人兵分四路探查起书院来,很快便时至正午,书院门口陆续开始聚集不少学生。 有些学生坐在马车里,有些坐在牛车之上,还有个胖学生倒骑着毛驴来上学,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封无羁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顾翰墨紧随其后。 封无羁笑道:“如今进了清懿书院,你也用不着再省那点银子了。” 队伍一共十辆马车,所有马车都配备三匹马,大型车厢能够容纳九个人,会按照特定的时辰,在书院和京城中往返三个来回。 凭借腰牌,清懿书院的学子们坐马车都不用银钱。 有钱人家的少爷有各自府上的马车接送,这主要是给贫寒学子们提供的便利。 哥俩下了马车,只见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都在等候着领驱蛇香囊。 顾翰墨环视了周围一眼,低声道:“今年夏季是有些反常,前阵子我在寒山寺里时,也在附近抓了不少蛇。不过那些蛇都小的很,一看就才孵化不久,往年我抓的比这粗多了。” 封无羁神色讶然,“你还会捕蛇呢?” 还有什么是他这位至交好友不会的吗? “生存之道罢了,城中酒楼通常会收购蛇肉,蛇胆卖给药馆也能换钱,家中没粮的时候还能果腹,不过今年捕的蛇都很小,卖不了什么钱,我都自己做蛇羹了。” 封无羁哑然失笑,“……在寺庙附近杀生,亏得佛祖没怪罪你。” 顾翰墨眼带笑意,“若佛祖当真慈悲,也该先救救快被饿死的我才对。” 即将轮到二人领香囊,前面一个胖胖的少年音色焦急地道:“管事,我这小毛驴该如何安置是好?它一头驴,自个儿不认识回家的路啊!” 周围有噗嗤的轻笑声响起,郑管事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小胖,他头一回见到骑毛驴来上学的。 “朱嘉阳是吧?你把驴交给书院护卫,我让他们牵到马厩里去。” 两人交谈间,只听得后方传来一阵骚动,皆是回头望去。 只见两辆极为华贵的马车缓缓在官道上停下,身后还跟着一辆捆了数个大箱子的马车,周围是七八个带刀护卫。 这阵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马车停下后,从车厢中下来个模样端正的锦衣少年,正是李元绍。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面色青白交织,随后掀起帘子道:“梦纾,清懿书院到了。” 李梦纾从马车上下来,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她本不想如此高调地来书院,偏生李元绍非要安排如此大阵仗不可,还坚持要亲自送她。 李元绍一向晕马车,这近两个时辰的颠簸山路把他折腾的够呛。 “哥哥坐路边歇会儿吧。” 李梦纾说着,忙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递给李元绍嗅了嗅,对方这才止住呕吐的欲望。 看见李梦娥,封无羁心神微动,下意识地摸向了随身携带的青色荷包。 里面有一个他亲手雕刻的木制猫咪镇纸,是给李梦纾准备的答谢之礼,不过看到李元绍的身影,他很识趣地没有贸然上前。 一干学子们领了驱蛇香囊后,纷纷进入书院。 “等会儿这些东西让丫鬟收拾便是,哥哥陪你在书院里走走,熟悉熟悉这里。” 李梦纾劝慰道:“哥哥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我一个人能行。” “那可不成,这处建在荒郊野岭之外,短短两个多月就仓促完工,不亲眼看看的话,哥哥怎放心你在这里读书?” 北麓书院是京城最气派,条件最好的书院了。 按照招揽学生的手段,清懿书院把福利说的那么好,很有可能实际条件不佳。 也不知道妹妹在这里面得吃多少苦头。 李元绍领了香囊,满心忧愁地进了书院,不多时便看傻了眼。 这繁华的如小镇一样的地方,居然跟他说是座书院!? 【作者君:无奖竞猜,猜猜哪个倒霉蛋被大蛇撵】 第 581 章 山中蛇坑 不过顾翰墨看起来倒是没有半分颓唐沮丧,一如记忆里那般霁月清风,和光同尘。 她笑着点点头,“能与顾公子一同在清懿书院求学,是梦纾之幸,今后还请二位多加关照与指点。” “男女有别,关照就不必了,梦纾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好劳烦这二位?” 不等顾翰墨回答,李元绍就面色不虞地开了口,还朝封无羁投去一个警告的隐晦眼神。 “你遇到问题只管寻哥哥便是,清懿书院男子众多,若受了什么委屈,也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哥哥替你撑腰!” 处在太子妃的地盘,他不敢当众闹事,只能敲打这小子一番。 李梦纾心底有些尴尬,有兄长这尊大佛在身边,她与封无羁别说攀谈了,连眼神都不好对视一下。 “李二姑娘聪颖灵秀,入学考试中一鸣惊人,令在下折服。翰墨诠才末学,当不起请教二字,至于关照……” 顾翰墨说到这里,温良一笑。 “太子妃说了,进了清懿书院以后,便要将同窗们当作兄弟姐妹看待,我兴许没什么本事能帮上李二姑娘,不过遇上麻烦的时候,还望看在我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妹的份上,能多担待些。” “……” 李元绍险些没绷住,这人脸皮怎么还是那般厚? “一定一定。”李梦纾掩唇轻笑,眸光闪动着碎芒。 李元绍心底多少有些不高兴,换别人来,这些客套话说了也就过去了。 但顾翰墨不一样,对方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有心想让顾翰墨滚远点,但对方搬出太子妃来说事,他又不好反驳什么,只能是憋着恼怒,板起脸卖力干饭。 顾翰墨笑容不变,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恼怒一样,与李梦纾闲闲交谈起来。 老实人封无羁在一旁默默喝汤,识趣地一声不吭,只偶尔用余光瞥向斜对面的少女。 她的肤色不似太子妃那般白皙如玉,而是一种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配上白紫相间的裙衫,很漂亮。 四个年轻人在饭桌上各怀所思,云苓等人却是连饭都顾不上吃。 清懿书院太大了,周围有多山,里面藏着许多小动物。 精神力覆盖出去后,搜寻蛇类的存在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晚上是蛇类活动频繁的时候,精神力会更容易侧探到它们的存在。” 萧壁城皱起眉头,“我在北面检查了大半天,竟然连一条蛇都没有感知到。” 他还以为是自己没能辨别出蛇类的脑电波,却听胧夜和璇玑也是如此回答。 璇玑抓了抓头发,苦恼地道:“我隐约想起来,昨晚傻鸟听说我要来书院检查蛇灾的问题,好像顺手替我占卜过一卦。” “凤眠说什么了?” “我想想啊,好像说什么八个方位中,唯东南方向有大凶之兆。” 云苓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上,“那你不早说!” 这一天下来她都累趴了,快被马车颠散架不说,精神力也快耗空了,简直身心俱疲。 璇玑捂着脑门,讪讪道:“我当时犯困嘛,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一直没想起来……” 云苓顾不得说教她,简单拿了些干粮清水补充体力,便立刻带了一队火枪手朝东南方向而去。 这个方位恰恰是校场所在的方向,远离了建筑群后,地面有许多碎石与杂草,周围是漆黑一片的山林。 “带上火把,继续朝东南方向出发。” 直到找到那个“大凶之兆”为止! 乔烨与陆七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拿着佩剑在前面开路,他们已经远离校场之地,入了深山中。 这会儿太阳虽然还未完全落下,但山林中已经黑的看不清路了。 四个人中,萧壁城的精神力恢复速度是最快的,一直凝神不语地测探着周围的情况。 大约在山中走了两刻钟,精神力感知范围内忽然多出一大堆数不清的生命迹象。 萧壁城瞳孔微缩,“我感觉到了,山中有蛇,很多蛇聚集在一处!” 十条……三十条……上百条…… 不,甚至更多! “哪个方位?” “继续向东二百米,这个位置……像是在山脚下。”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陆七虽不知主子是如何察觉到有蛇的,但也没顾上多问,赶紧在前面开路。 大约还有数米距离的时候,陆七挠了挠头,“殿下,这里没有下山的路呀。” 萧壁城正要说什么,却见陆七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空,半截身子滚了下去。 “哎呦!” 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陆七,却见那傻小子前方的山路竟然塌了一片。 前方脚下露出一个三米之高的巨深坑,在火把的照耀下,众人清楚地看到了下面的情绪。 只见无数条大大小小的毒蛇盘踞其中,似拧麻花般交缠在一起,嘶嘶吐着蛇信。 旁边还有数不清的蛇蛋,有正在孵化的,还有未孵化的…… 看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陆七面色惨白,吓得差点尿裤子。 “我嘞个亲娘哎!” 他当场爆发出一阵洪荒之力,连滚带爬地出了坑,瑟瑟发抖地缩在了萧壁城身后。 刚才要是掉下去的话,非得被咬成筛子不可! 云苓眯了眯眼睛,倒是没有恐慌之色,“这个坑是人为的,有人故意在里面孵化毒蛇。” 九月破壳的话,说明对方至少在七月左右就挖好了蛇坑。 公子幽也忍着恶寒,鼓起勇气上前看了眼坑洞,顿时捂着胸口倒吸冷气。 “嘶……我心脏不好,见不得这个,晚上要做噩梦了。” 璇玑却是激动的一蹦八丈高,“姐妹们,我带了手榴弹来!” 不能炸屎坑,炸蛇坑也行啊。 第 582 章 裙下掏雷 云苓瞬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手榴弹?你偷偷带这种东西来书院是想干嘛?” 璇玑噎了下,一时激动有些得意忘形了。 “路边老大爷不都经常拿两个核桃在手里盘着玩么,我就是闲不住,才揣了个手榴弹在兜里,单纯手痒……咳咳咳!” 云苓冷笑:“呵呵。” 手痒怎么没见她盘手榴弹? 不过眼下情况,她倒也顾不上教训璇玑。 十来个火枪手们带的都是鸟铳,扫射蛇坑肯定不如一筒炸药处理干净了方便,那太浪费弹药了。 眼看坑里的蛇受到惊吓,纷纷警惕地竖起了半截身子,云苓朝璇玑比划了一个下达命令的手势。 “你负责炸掉这个蛇坑,其余人后撤十五米!” 云苓话音落下,陆七率先溜的没了身影,其余人等紧随其后。首发 萧壁城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地上,方便给璇玑照亮视野。 “嘿嘿嘿!正好试试新玩具的威力……” 璇玑独自站在蛇坑边,单手撩起纱裙,从裤裆处掏出几枚“彩蛋”。 她裙摆内侧缝了一个口袋,几枚精致小巧的火雷就藏在其中,周围还特地包裹了柔软的棉花。 大周的手榴弹被唤作“震天雷”,长竹筒里装着黑火药,而璇玑制作出来的则是金属壳外衣,仅有鹌鹑蛋大小,上面用图绘着彩色图案。 从外表来看,就像小巧可爱的不倒翁,完全不会让人想到炸药。 这些彩弹利用了摔炮原理,甚至不需要引火线,仅靠强烈的撞击挤压就能爆炸。 “你们捂好耳朵啊!” 璇玑扔掉棉花,指尖夹着三颗彩蛋,后退了几步之后,用力地将彩蛋都扔进了深坑中。 与此同时,娇小身躯麻利地往后一拧,几个跟头瞬间滚出好远一段距离。 “轰——!” 足矣令地动山摇的巨震声音响起。 热浪火光中,数条毒蛇被炸的七零八碎,与碎石泥土一同被炸到飞出几米高。 山间的动物们受到惊吓躁动起来,鸟儿们嘶叫着展翅,哗啦啦飞向高空。 陆七震惊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俺的老天爷,便是神罚也不过如此吧!” 一群火枪手皆是惊叹声不止,这威力,军中的“震天雷”根本就没法比啊。 公子幽捂着耳朵,只感觉快要被这巨响震聋了。 “那些毒蛇都处理掉了吗?” 他壮着胆子跟随队伍上前查看,本以为会看到一堆无比恶心的血污碎肉块,却见坑洞里只有高高窜起的火焰。 空气中一丝血腥气也无,反倒是泥土的味道中,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焦香味。 公子幽用力嗅了嗅,别说闻着还挺香的。 白天都没好好吃饭,现在更觉得饿了…… “咕噜咕噜!” 璇玑捂着肚子,咽了咽口水。 “看来傻鸟说的大凶之兆就是这些小虫子了,既然都解决了的话,咱们赶紧把坑埋了回去吃饭吧!” 云苓点点头,吩咐火枪手们用泥土把坑给埋了,将里面的火焰扑灭,以免会引起山火。 萧壁城看着慢慢熄灭的火光,沉声道:“难怪近来城中会跑进那么多蛇,想来都跟这个大蛇坑有关,这里面孵化的全是过山风!” 所谓过山风,也就是眼镜王蛇。 这类毒蛇极为凶猛,爬行速度迅捷,而且食蛇性极强,非常喜欢吞食同类。 民间的捕蛇人都知道,有过山风在的地方,方圆一公里几乎看不到其他蛇类,可见其捕食同类的能力有多强。 出现在城里和村中的那些蛇,搞不好是被驱赶而逃窜进百姓居所附近的。 那么多猛毒蛇,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这要是爬进书院了还了得? 胧夜思索着道:“一定是苗人干的不会错,我听说他们还有个万蛇坑,专门繁育各种毒蛇,并从中挑选厉害的蛇苗培养为宠物。” 陆七忿忿道:“真够阴险毒辣的,他们最好早点被咬死!” 云苓也并未彻底放下心来,“估计京城周围的山里已经有了不少长大的过山风,接下来务必要动员城中百姓们注意驱蛇防蛇。” 仔细来讲,这玩意儿还算是国家珍稀保护动物呢。 要不是那个人为的蛇坑危险系数太高,她也不会要求直接炸掉处理,好歹蛇类能够捕猎老鼠,多少是有益处的。 傍晚山中的天气格外冷,萧壁城扫了眼黑沉沉的天色,大概是要下夜雨了,便领着所有人折返书院。 …… 清懿书院西侧,遥远的山林中。 一个长发青年坐在树杈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高阁夜灯。 他的墨发披在身后,随性地半扎起来,颈间与手腕上都带着精致漂亮的银饰。 青年手上把玩着一只虫笛,“唉,我就说挖蛇坑不靠谱吧,辛辛苦苦三个月,一朝回到来时前。” “白氏女一个赛一个的蠢不说,还顶呱呱的恶毒。” “别人都是打草惊蛇,她这是养蛇惊人,书院才开第一天,人家就把驱蛇药都准备好了……” “蟒哥啊蟒哥,这回成事还得靠你。” 青年碎碎念着,瞥了眼下方。 只见他所居的树下方,竟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巨蟒! 巨蟒通体黑色鳞片,上面印着金色的漂亮花纹,身躯有成年男子腰身那么宽,近乎有十米长。 青年拿起虫笛吹奏了几声,只见原本温顺的巨蟒扭动了几下,显得有几分烦躁。 “别生气别生气,你只要爬进去吓唬吓唬人就是了,等事成之后啊,我就帮你把体内的虫子取出来。” 青年随口安慰了两句,又继续吹起虫笛来。 到底不是从小养大的蛇,才新认识不到两个月,想驾驭是不可能的。 不过靠着蛊虫与虫笛,倒是也能达成想要的目的。 等今晚过后,整个京城的人便会得知太子夫妇触怒了山神。 到时候太子的储君之位不稳,这清懿书院也别想开下去了。 长发青年晃悠着脚,唇边的虫笛发出古怪急促的声音。 在他的演奏下,大蟒有指向性地朝着清懿书院爬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青年将虫笛别回腰间,唇角勾起期待的笑容,双手交叠在头后面靠着树,耐心等待着书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但下一刻,对面的远山响起一阵巨响,吓得他差点从树上滚下去。 “……什么情况,打雷了?” 青年看向远方,只见某处林中飞出一片惊鸟,不由得皱了皱眉。 好像是蛇坑所在的方位。 他陡然跳下树,身形隐没在了山中。 第 583 章 倒霉蛋 清懿书院内,不少学子正在食肆内用晚膳,听到响动也是一懵。 “什么声音,怎这么大的响动?” “天看着快下雨了,应该是打雷的声音吧。” “瞧山里惊飞了好多鸟,说不定是有雷击木!” 众人好奇地围观了一会儿,便又都散开了。 李梦纾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哥哥,天色已晚,看着要下雨的样子,你何时归家?你吃的这样多,回去路上吐了怎么办?” 李元绍还在专心干饭,听到这话后抬起头,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 “不碍事,反正山脚下有客栈,哥哥在里面住一晚就行了。马上就要好几天见不到你了,多陪陪你总是好的。” 他总不能说,今天在清懿书院实在是逛的有些流连忘返了吧…… 除了校场,下午他几乎陪着李梦纾逛遍了清懿书院的每个地方,越逛越羡慕,到头来竟不想那么早回去了。 眼看又到了下午,便干脆又来到食肆,打算蹭一顿晚膳再走也不迟。 晚上运气不错,没碰上那两个倒霉鬼。 李梦纾唇角轻轻勾起笑容,也不戳穿他,心底为兄长对清懿书院的改观而暗自高兴。 她语气调笑道:“哥哥若想多陪我,一并来清懿书院上学的话,岂不最是方便?” “你又说笑了,等明年春闱结束,我若考上了进士,哪里还会在书院里待着。” “是是,哥哥定能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去年是大比之年,也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李元绍在八月秋闱时考中了举人,原本应该在转年的春闱时,继续参加会试考取进士。奈何年初时贤王联合突厥人谋反,考试自然也就被迫延后一年,推迟到了明年的春天。 眼下还有不到半年时间,等春闱一结束,李元绍就要正式入仕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清懿书院下次招生的,但不知为何,这么想着心里竟然有点遗憾。 用过晚膳后,李元绍起身道:“我这便下山打尖住店了,有小厮护卫跟着,你也不必送我,累了一天早点回学子居休息吧。” 李梦纾点点头,知道兄长绝不会让她相送,便没有强求。 晚间的清懿书院灯火阑珊,食肆虽然已经打烊了,可小闹市里却支起了各种摊子。 千盏灯火映照下,书院如同一条繁华的长街,充满人间烟火气息,却反而能让人的心情异常平和宁静。 走到学子居附近的时候,兄妹俩便分道扬镳了。 李元绍忽略心头不舍,不疾不徐地闲庭信步,缓缓朝着书院大门走去。 大约两盏茶时间过后,清懿书院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扬起的尘土带着急切的呼喊声。 “火枪手在哪儿?快快……都速速听命!” “学子居中爬进了一条巨蟒,赶快带上鸟铳速速随我前去保护学生!” 李元绍陡然面色一变,快步走向那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哪里爬进了巨蟒,是男子居还是女子居?” 来人满脸急切,下意识地回答:“是女子居……” 不等他话说完,便忽然被一把扯下马,才回过神来,便见锦衣少年已经夺马而去。 “哎呦你这人,哪里来的抢马贼!” 很快,云苓在大门口专门设立的“保安室”里,迅速聚集了七八个配备着鸟铳的火枪手。 听闻女子居里竟然爬进了一条黑色巨蟒,皆是飞速朝那处赶去。 此刻,女子居外聚集了不少学生和管事,还有几个姑娘被吓得哭泣不止。 管事在清点姑娘们的人数,焦急地道:“十八……十九……怎么还差两个,女子居里的学生都出来了吗?” 有个瓜子脸姑娘脸色煞白地摇头,眼里噙着泪水,颤声道:“没、没有……李梦纾还在里面……” 一个小四合院住四个人,李梦纾住东厢房,另外三个人回院子的时候,恰见大蟒蛇朝里面爬去,吓得三人当场尖叫一声,立马就跑了出来。 但李梦纾还在里面。 李元绍纵马而行,很快就赶到了学子居门口,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心急如焚。 “梦纾……梦纾!” 管事面色一紧,赶忙拦住他,“等等,里面有大蟒,不可以进去啊!” “你滚开,我妹妹还在里面呢!” 李元绍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当场骑着马冲进了女子居。 管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另一边,白紫裙衫的少女踩着青年的肩膀,摇摇晃晃地骑上了墙头。 封无羁等她上了墙后,才利落地几步攀越过墙面,朝着她伸出双臂。 “你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李梦纾点点头,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小脸发白地跳进了封无羁怀里。 稳稳落地后,她大松了口气,感激地道:“多亏有你,不然我便要被困在里面了。” 封无羁赶紧松开她,面色缓和地摇了摇头,“没事,你也救过我一命。” 晚间他是特意来寻李梦纾的,想着将那早就雕刻好的镇纸送给她,作为先前相救之事的答谢。 却没想到亲眼目睹女子居爬进了一条大蟒,好死不死还是李梦纾所在的院子。 别人都往外跑的时候,封无羁却迅速冲了进去,趁着大蟒盘踞在院中时,赶紧带着人翻墙而出。 李梦纾快步来到学子居门口,向管事报平安。 却见对方又惊又急,满头大汗地道:“李梦纾?不好了,刚才你兄长听闻你还在里面,骑着马冲进去找你了!” 李梦纾顿时神情惊慌,“哥哥进去了?” “大家都离远点,切莫靠近书院,书院里的火枪手马上就来抓蛇了……”、 管事们驱散着学生们,李梦纾却是心急如焚。 门口的火枪手离得这么远,跑过来少说要一盏茶的时间! 李梦纾一贯性子沉静,这会儿却忍不住掉下泪来,“哥哥不会武,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李元绍可是长房唯一的嫡子! 封无羁见她落泪,心中一紧,很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别怕,我去救他。” 他压低声音,快速在李梦纾耳边安慰了一句,不等对方阻拦,瞬间又身手利落地从墙角处翻回了院中。 第 584 章 被蛇撵了 此刻天色昏暗,袭来的冷风已经带上了些许湿冷的凉意。 夜空终于落雨了。 李元绍闯进女子居后,便翻身跃下马,顺着小道寻找起李梦纾来。 两侧精致的屋舍绵延向远方,无人居住的院落里没有一丝灯光,更显得远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妹妹被分进了哪个小院,但清懿书院的女子一共也就二十来人,想必就在前面五个小院的某一处。 “梦纾……梦纾!” 李元绍焦急地呼唤着,挨个跑进两侧的小院迅速查探了一番。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夜雨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夜晚本就昏暗的视线更加漆黑。 李元绍小心翼翼地查了三个院子,都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大蟒。 料想着蛇可能已经爬到远处去了,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些许,继续寻找李梦纾的身影。 探查到第四个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内屋檐一角挂着盏灯笼,在夜雨冷风中飘摇着,忽明忽暗。 “梦纾!” 李元绍心下一震,赶紧迈步朝亮光跑去,跑至院中时,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 他惊呼着一头往前方栽去,本以为摔在地板上怎么也得磕掉个大门牙,却不料身下摸到一个湿湿滑滑、冰冰凉凉的东西。 手感硬中带着一点软,似鳞片般的手感。 李元绍陡然僵住。 这是……不不,怎么可能! 这个尺寸未免也太离谱了…… 身下的那东西被碰到,慢吞吞地扭动了几下。 李元绍咽了咽口水,忽然间感觉头皮发麻,他借着雨幕想要辩清身下的东西。 天空骤然闪过几道白色闪电,将漆黑的夜幕撕开,照亮了昏暗的院子。 李元绍陡然与一双幽蓝的竖瞳对上,霎时间全身血液逆流,心脏狂跳。 前所未有的恐惧直冲天灵盖。 “啊——!” 他吓得大叫出声,瞬间被震天响的雷鸣声盖住。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李元绍本能地挣扎起来,在巨大的蟒蛇身躯上踩了好几脚,双腿依旧颤软的站不起来。 通体黑色的巨蟒显然被踩痛了,下意识地扭动身躯,想要勒住身上的倒霉蛋。 “救命,救命啊!” 就在李元绍吓得差点晕过去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忽然将他拉起来,拖着就跑。 封无羁撞开东厢房的门,把李元绍拉了进去,随后反应迅速地把门关紧插上插梢。 得救了! 李元绍大松了口气,心底有些庆幸,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想来妹妹应该是安全的。 回过神来,他满面感激地看向眼前浑身被雨水淋湿的男子,对方正推着桌子抵住房门。 “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你尊姓大名,在下定……” 话还没说完,李元绍的声音戛然而止,感激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他整个人当场裂开来。 “封无羁!怎么会是你!” 封无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面色沉沉地道:“李二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学子居,不在这里面,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李元绍来不及追究他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居然被从前一直看不起和反感的人给救了! 正当屋内气氛诡异沉默的时候,房门被撞响,轻轻晃动。 李元绍吓了一跳,白着脸道:“那条大蟒在门外,它在撞门,定是想吃了我们!” 封无羁当机立断,“桌子不牢靠,我们去把柜子搬来挡住。” 压下复杂的心情,李元绍勉强站起身来,与他联合着将高大厚重的实木柜子推过去,挡住了门口,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好端端的,怎么会爬进来这么大的蟒蛇呢!” “这实在是太危险,太吓人了!” “为何会让它爬到女子居里来,书院的守卫竟然都没发现!” “幸亏梦纾跑出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书院担当得起吗!” 喘了口气后,李元绍开始连珠似炮地抱怨,胸口不断起伏着,情绪异常激动。 “邪乎,太邪乎了!不会是触怒了什么天上的神仙,才惹上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吧?” 他活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那身躯简直跟他的腰身一般粗,说那玩意儿快成精了他都信。 恐惧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见到它时的心境。 相较之下,封无羁就显得淡定许多。 “蛇受不住湿热,晚间有雨,会爬出洞很正常,便是蟒蛇也会寻找干燥的地方躲雨。女子居西边都是空置房屋,或许就是从那边爬进来了,因而没有被守卫发现。” 顾翰墨会捕蛇,这些都是对方告诉他的。 那条大蟒通体漆黑,带着些许金色花纹,在这么暗的天色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李元绍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那蛇妖若想吃人,未必挡得住它。” 他甚至觉得,只要巨蟒随便一甩尾巴,东厢房的门墙就得塌了。 “翰墨说大蟒通常都很温顺,不会随便攻击人,安心等待火枪手前来便可,相信我们不会有事。” 好一会儿后,李元绍才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进院子来?” “……” 封无羁正犹豫着如何回答,便听院外响起了骚动的声音。 第 586 章 被蛇撵了 此刻天色昏暗,袭来的冷风已经带上了些许湿冷的凉意。 夜空终于落雨了。 李元绍闯进女子居后,便翻身跃下马,顺着小道寻找起李梦纾来。 两侧精致的屋舍绵延向远方,无人居住的院落里没有一丝灯光,更显得远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妹妹被分进了哪个小院,但清懿书院的女子一共也就二十来人,想必就在前面五个小院的某一处。 “梦纾……梦纾!” 李元绍焦急地呼唤着,挨个跑进两侧的小院迅速查探了一番。 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回应。 夜雨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夜晚本就昏暗的视线更加漆黑。 李元绍小心翼翼地查了三个院子,都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大蟒。 料想着蛇可能已经爬到远处去了,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胆子大了些许,继续寻找李梦纾的身影。首发 探查到第四个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内屋檐一角挂着盏灯笼,在夜雨冷风中飘摇着,忽明忽暗。 “梦纾!” 李元绍心下一震,赶紧迈步朝亮光跑去,跑至院中时,脚下却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 他惊呼着一头往前方栽去,本以为摔在地板上怎么也得磕掉个大门牙,却不料身下摸到一个湿湿滑滑、冰冰凉凉的东西。 手感硬中带着一点软,似鳞片般的手感。 李元绍陡然僵住。 这是……不不,怎么可能! 这个尺寸未免也太离谱了…… 身下的那东西被碰到,慢吞吞地扭动了几下。 李元绍咽了咽口水,忽然间感觉头皮发麻,他借着雨幕想要辩清身下的东西。 天空骤然闪过几道白色闪电,将漆黑的夜幕撕开,照亮了昏暗的院子。 李元绍陡然与一双幽蓝的竖瞳对上,霎时间全身血液逆流,心脏狂跳。 前所未有的恐惧直冲天灵盖。 “啊——!” 他吓得大叫出声,瞬间被震天响的雷鸣声盖住。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李元绍本能地挣扎起来,在巨大的蟒蛇身躯上踩了好几脚,双腿依旧颤软的站不起来。 通体黑色的巨蟒显然被踩痛了,下意识地扭动身躯,想要勒住身上的倒霉蛋。 “救命,救命啊!” 就在李元绍吓得差点晕过去时,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忽然将他拉起来,拖着就跑。 封无羁撞开东厢房的门,把李元绍拉了进去,随后反应迅速地把门关紧插上插梢。 得救了! 李元绍大松了口气,心底有些庆幸,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想来妹妹应该是安全的。 回过神来,他满面感激地看向眼前浑身被雨水淋湿的男子,对方正推着桌子抵住房门。 “这位兄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你尊姓大名,在下定……” 话还没说完,李元绍的声音戛然而止,感激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他整个人当场裂开来。 “封无羁!怎么会是你!” 封无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面色沉沉地道:“李二小姐已经安全离开了学子居,不在这里面,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李元绍来不及追究他是如何得知此消息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居然被从前一直看不起和反感的人给救了! 正当屋内气氛诡异沉默的时候,房门被撞响,轻轻晃动。 李元绍吓了一跳,白着脸道:“那条大蟒在门外,它在撞门,定是想吃了我们!” 封无羁当机立断,“桌子不牢靠,我们去把柜子搬来挡住。” 压下复杂的心情,李元绍勉强站起身来,与他联合着将高大厚重的实木柜子推过去,挡住了门口,心里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好端端的,怎么会爬进来这么大的蟒蛇呢!” “这实在是太危险,太吓人了!” “为何会让它爬到女子居里来,书院的守卫竟然都没发现!” “幸亏梦纾跑出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书院担当得起吗!” 喘了口气后,李元绍开始连珠似炮地抱怨,胸口不断起伏着,情绪异常激动。 “邪乎,太邪乎了!不会是触怒了什么天上的神仙,才惹上了这样的庞然大物吧?” 他活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那身躯简直跟他的腰身一般粗,说那玩意儿快成精了他都信。 恐惧二字根本不足以形容见到它时的心境。 相较之下,封无羁就显得淡定许多。 “蛇受不住湿热,晚间有雨,会爬出洞很正常,便是蟒蛇也会寻找干燥的地方躲雨。女子居西边都是空置房屋,或许就是从那边爬进来了,因而没有被守卫发现。” 顾翰墨会捕蛇,这些都是对方告诉他的。 那条大蟒通体漆黑,带着些许金色花纹,在这么暗的天色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李元绍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接下来怎么办,那蛇妖若想吃人,未必挡得住它。” 他甚至觉得,只要巨蟒随便一甩尾巴,东厢房的门墙就得塌了。 “翰墨说大蟒通常都很温顺,不会随便攻击人,安心等待火枪手前来便可,相信我们不会有事。” 好一会儿后,李元绍才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进院子来?” “……” 封无羁正犹豫着如何回答,便听院外响起了骚动的声音。 第 587 章 天降瑞兽 学子居外。 火枪手们还未赶到,萧壁城一行人先回来了。 几人回来的时候恰好撞上这件事,得知消息后,璇玑一张小脸顿时变了色。 “凤眠那个不靠谱的傻鸟,不是说大凶之兆在东南方向么,怎么还会有大蟒爬进来!” 对方分明说了,除了东南方向之外,其他方位皆为吉兆。 云苓也没想到,明明已经处理掉了山中的蛇坑,到头来居然被条boss给偷家了。 璇玑立马从裤裆处掏出几枚彩蛋,“不用慌!我还有好几枚手雷,绝对能把它炸成渣渣!” 她刚要抬脚闯进去,却忽然被胧夜一把揪住后衣领子拉了回来。 “不许乱来。” “有学生被困在里面了,得去救他们啊!” 胧夜沉下脸,迅速扫了眼周围,拉过云苓小声地道:“咱们都有精神力在身,想杀死一条蟒蛇不难,但目前的问题不在于蟒蛇,而是在于有条蟒蛇闯进了书院里。” “古代人很迷信的,既然能相信三妞儿是神女转世,也就会相信神仙妖怪之类的天怒人怨,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件事妥善处理好,对清懿书院的声誉会大有影响。” 云苓与胧夜心意相通,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扫了眼周围,只见远处屋檐下聚集着许多学子,他们一边躲避着夜雨,一边看着女子居窃窃私语,脸上皆是神色惊惶忐忑。 “怎么会有大蟒闯进书院?” “是不是有人犯下大罪,触怒了土地爷爷和山神啊?” 也不怪这些学子会这样想。 大周能把虎妞那样的傻猫奉为圣兽,将一条巨蟒视作山神也不足为奇。 云苓倒也不慌乱,活络的心思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压低声音,迅速对璇玑和萧壁城交代了几句,两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此刻,大门处但当保安队的火枪手终于赶到了,萧壁城却抬手将其拦下。 “你们在此等候,人多唯恐惊扰巨蟒伤人,我先带领一队人手进去!” 话音落下,萧壁城只带着陆七等两三个侍卫进了学子居,云苓等人紧随其后。 公子幽作为金王爷,与胧夜一同留在外面,负责维稳场面。 云苓早已用精神力定位了巨蟒的所在方向,趁陆七等人被支开检查其他院落的时候,迅速来到了巨蟒所在的院子里。 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灯笼,云苓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巨蟒的模样。 好漂亮的一条蟒蛇! 通体漆黑的坚硬鳞片,恍若图腾的金色花纹,一双幽蓝色的竖瞳异常美丽。 它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门前的走廊上,试图把庞大无比的身躯全部缩在屋顶下。 “哇!好大一条虫!”身后的璇玑也惊叹出声,“能长这么大,起码已经活了四十年以上吧?” 她们以前经常在野外出行任务,有过与蟒蛇、森蚺之类打交道的经验,很确定只有超过四十年的蟒蛇,才能长到如此惊人的体格。 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位老大爷了。 居然还没死,难怪看着一副要成精了的样子。 这样的庞然巨物已经具有灵性了,不似那些低智商的普通小蛇,是能够用精神力进行沟通的。 “看来情哥的驭兽指南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云苓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忆起《驭兽指南》中的种种细节,尝试着与这条蟒大爷进行交涉。 蟒大爷不会人类的言语,但是已经有了灵性。 云苓能意会它的意思,它也能感知云苓想表达的东西。 “害怕,讨厌雨水,身体很不舒服。” 这是初步进行交涉后,云苓从蟒大爷的意识中所得到的信息。 她微微松了口气,“是条没有攻击性的蟒蛇,胆子很小,来这里避雨的。” 方才书院里尖叫的学生们把它吓得够呛,现在缩在黑漆漆的房檐下,动也不敢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璇玑问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可是蟒蛇即便要避雨,通常也都会主动避开人类。女子居那么多空置的房屋,怎么会专门溜到这里来?” ——有人用虫子咬它,想它来这里吓人。 ——可它怕人,吓得都不敢出去了。 用虫子咬它? 云苓意会了蟒大爷的意思,本能的用精神力仔细感知了一下,果然在蟒大爷体内发现了还有另一个微小的生命特征存在。 蟒大爷没有怀小蛇,那个熟悉的感觉是……蛊虫! “这条大爷体内有蛊虫,果然如大丫说的那样,是苗疆人干的。” 但蟒大爷是大周蛇,它对周围的人类很熟悉了,也没有敌意。 他和那个苗疆人不熟,是对方缠着它这么干的。 蟒大爷似乎发现这个人类能够与它进行意识上的交流,慢慢放松了警惕,给出了许多信息。 片刻后,云苓神色微松,与蟒大爷达成了共识。 只要蟒大爷配合听话,她就帮忙把肚子里的寄生虫杀死。 “按刚才的计划行事。” 云苓一声令下,璇玑很快领会其中之意。 她大眼睛眨了眨,立刻跑到学子居门口,万分惊喜地高声喊了起来。 “天降瑞兽,天降瑞兽啊!” “这竟然是一条将要渡雷劫的巨蟒,正所谓蟒化蛟,蛟化龙!太子如此福泽深厚,果然乃大周的天命之子啊!” 第 585 章 天降瑞兽 学子居外。 火枪手们还未赶到,萧壁城一行人先回来了。 几人回来的时候恰好撞上这件事,得知消息后,璇玑一张小脸顿时变了色。 “凤眠那个不靠谱的傻鸟,不是说大凶之兆在东南方向么,怎么还会有大蟒爬进来!” 对方分明说了,除了东南方向之外,其他方位皆为吉兆。 云苓也没想到,明明已经处理掉了山中的蛇坑,到头来居然被条boss给偷家了。 璇玑立马从裤裆处掏出几枚彩蛋,“不用慌!我还有好几枚手雷,绝对能把它炸成渣渣!” 她刚要抬脚闯进去,却忽然被胧夜一把揪住后衣领子拉了回来。 “不许乱来。” “有学生被困在里面了,得去救他们啊!” 胧夜沉下脸,迅速扫了眼周围,拉过云苓小声地道:“咱们都有精神力在身,想杀死一条蟒蛇不难,但目前的问题不在于蟒蛇,而是在于有条蟒蛇闯进了书院里。” “古代人很迷信的,既然能相信三妞儿是神女转世,也就会相信神仙妖怪之类的天怒人怨,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件事妥善处理好,对清懿书院的声誉会大有影响。” 云苓与胧夜心意相通,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扫了眼周围,只见远处屋檐下聚集着许多学子,他们一边躲避着夜雨,一边看着女子居窃窃私语,脸上皆是神色惊惶忐忑。 “怎么会有大蟒闯进书院?” “是不是有人犯下大罪,触怒了土地爷爷和山神啊?” 也不怪这些学子会这样想。 大周能把虎妞那样的傻猫奉为圣兽,将一条巨蟒视作山神也不足为奇。 云苓倒也不慌乱,活络的心思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 她压低声音,迅速对璇玑和萧壁城交代了几句,两人闻言皆是眼神一亮,用力地点点头。 此刻,大门处但当保安队的火枪手终于赶到了,萧壁城却抬手将其拦下。 “你们在此等候,人多唯恐惊扰巨蟒伤人,我先带领一队人手进去!” 话音落下,萧壁城只带着陆七等两三个侍卫进了学子居,云苓等人紧随其后。 公子幽作为金王爷,与胧夜一同留在外面,负责维稳场面。 云苓早已用精神力定位了巨蟒的所在方向,趁陆七等人被支开检查其他院落的时候,迅速来到了巨蟒所在的院子里。 左手撑着伞,右手提着灯笼,云苓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巨蟒的模样。 好漂亮的一条蟒蛇! 通体漆黑的坚硬鳞片,恍若图腾的金色花纹,一双幽蓝色的竖瞳异常美丽。 它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门前的走廊上,试图把庞大无比的身躯全部缩在屋顶下。 “哇!好大一条虫!”身后的璇玑也惊叹出声,“能长这么大,起码已经活了四十年以上吧?” 她们以前经常在野外出行任务,有过与蟒蛇、森蚺之类打交道的经验,很确定只有超过四十年的蟒蛇,才能长到如此惊人的体格。 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位老大爷了。 居然还没死,难怪看着一副要成精了的样子。 这样的庞然巨物已经具有灵性了,不似那些低智商的普通小蛇,是能够用精神力进行沟通的。 “看来情哥的驭兽指南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云苓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忆起《驭兽指南》中的种种细节,尝试着与这条蟒大爷进行交涉。 蟒大爷不会人类的言语,但是已经有了灵性。 云苓能意会它的意思,它也能感知云苓想表达的东西。 “害怕,讨厌雨水,身体很不舒服。” 这是初步进行交涉后,云苓从蟒大爷的意识中所得到的信息。 她微微松了口气,“是条没有攻击性的蟒蛇,胆子很小,来这里避雨的。” 方才书院里尖叫的学生们把它吓得够呛,现在缩在黑漆漆的房檐下,动也不敢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璇玑问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可是蟒蛇即便要避雨,通常也都会主动避开人类。女子居那么多空置的房屋,怎么会专门溜到这里来?” ——有人用虫子咬它,想它来这里吓人。 ——可它怕人,吓得都不敢出去了。 用虫子咬它? 云苓意会了蟒大爷的意思,本能的用精神力仔细感知了一下,果然在蟒大爷体内发现了还有另一个微小的生命特征存在。 蟒大爷没有怀小蛇,那个熟悉的感觉是……蛊虫! “这条大爷体内有蛊虫,果然如大丫说的那样,是苗疆人干的。” 但蟒大爷是大周蛇,它对周围的人类很熟悉了,也没有敌意。 他和那个苗疆人不熟,是对方缠着它这么干的。 蟒大爷似乎发现这个人类能够与它进行意识上的交流,慢慢放松了警惕,给出了许多信息。 片刻后,云苓神色微松,与蟒大爷达成了共识。 只要蟒大爷配合听话,她就帮忙把肚子里的寄生虫杀死。 “按刚才的计划行事。” 云苓一声令下,璇玑很快领会其中之意。 她大眼睛眨了眨,立刻跑到学子居门口,万分惊喜地高声喊了起来。 “天降瑞兽,天降瑞兽啊!” “这竟然是一条将要渡雷劫的巨蟒,正所谓蟒化蛟,蛟化龙!太子如此福泽深厚,果然乃大周的天命之子啊!” 第 586 章 得管那叫大仙儿 璇玑嗓门洪亮,一番话瞬间引得围观的学子们投来惊怔的目光。 “渡雷劫?” “真的假的……这也太玄乎了吧?” “玄乎?那你们刚才说什么山神动怒,那不是更玄乎么!” 这时,胧夜上前一步,神色略带惊喜地开口询问。 “敢问阁下可是东楚国师凤眠大人的师妹,璇玑姑娘?”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管事和学生们听到,皆是骤然停下了议论的声音。 璇玑点着脑袋瓜,清脆地应了一声。 “没错,我便是凤眠的师妹!” “方才见了那条大蟒,我才得知原来它已颇具气候,还开启了灵智,因而受到天劫考验,所以特地到清懿书院来躲避雷劫了。” 璇玑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在场的人很快听明白了其中缘由。首发 原本的恐慌褪去,兴奋与惊愕陆续浮现在他们脸上。 “凤眠国师?那可是位响当当的大人物啊,据闻他曾数次预见过旱涝灾害,甚至还有地龙翻身!乃是东楚皇帝都尊敬三分的天师道长!”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竟是凤眠国师的师妹,本事也一定不小。” 凤眠虽然性子低调冷清,但名声却大的很,说起来也算九州大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了。 所谓的“地龙翻身”也就是地震,凤眠曾经占卜测算过一次地动,因而挽救了数万东楚百姓的命,被整个东楚奉为天上谪仙转世。 璇玑的身份一亮出来,年轻的学子们几乎立马就信了,连带着看她的目光也尊敬起来。 不用她多说,傻孩子们就自个儿把事情的逻辑给圆上了。 “是啊是啊,方才吃饭的时候,东边山上还听得一声巨响呢,大家都说是有天雷劈中树木了。” “想来这道雷原本是要打在巨蟒身上的,不过它为何要来书院躲避雷劫呢,莫非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璇玑跟凤眠混迹久了,早成了个大忽悠,立马笑眯眯地开口。 “当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有真龙紫气呀,再加上清懿书院诸多学子,人杰之气聚顶,方令这巨蟒能安然无恙地躲过雷劫。” “你们作为清懿书院的学子,福泽深厚,想必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 璇玑的洗脑功力强悍,再加上“凤眠师妹”的光环加持,很快就将一众学子说的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甚至有人当场就跪在地上,朝着学子居的方向虔诚地磕了几个头。 公子幽不禁感叹,能忽悠也是种本事啊。 他觉得听雪阁可以开发新业务了,这要是整个算命卜卦的风水铺子,那岂不是财源广进? 璇玑憋着笑,将油纸伞下的学子们都驱散了。 “嘻……咳咳!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学子居休息去吧,不要打搅太子殿下助巨蟒渡劫。” 在管事们的引领下,青年学子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谁也没了刚才的恐惧害怕。 今晚怕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男学子都走了,余下的女学子们还不敢回院子,就都被带到了夫子居那边暂时安置。 唯独李梦纾持着油纸伞,在夜雨下迟迟不肯离去。 “璇玑姑娘,我哥哥和封公子他们如何了?” “放心吧,太子夫妇在,他们不会有事的,等下就出来了。”璇玑随口安慰了一句,“他们俩撞上巨蟒渡劫,这是天大的福气,将来一定功成名就。” 李梦纾这才安心些许,然后在屋檐下等待着二人的身影出现。 * 女子居小院中。 云苓和蟒大爷达成了共识,说动了对方去另一个地方躲雨。 蟒大爷能感觉到她特地释放出来的善意,尽管很不想被大雨淋,还是配合地爬了开来。 “壁城,你带大爷去流芳亭那边躲雨吧。” 流放亭是学子居公共花园里的一座湖心亭。 亭子的面积很大,足够蟒大爷在里面盘圈了。 “……大爷?” 萧壁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下了狠狠吐槽的欲望,将蟒大爷带走了。 他也有精神力,跟这条巨蟒沟通不难。 以前也尝试和虎妞沟通过,那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明明大爷不懂人言,他也不会蛇语。 可意识相碰触的那瞬间,他自然而然地就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大爷催他快点爬,别慢吞吞的。 萧壁城:“……” 他很快把大爷领出了学子居,把外面等候的公子幽等人顿时吓了一跳。 尽管知道云苓有“仙术”能降服巨蟒,但这等庞然大物还是不免令人腿软。 “这、这么大啊……”公子幽颤颤说着,下意识地往胧夜身上靠了靠。 胧夜也有些惊讶,“快赶上亚马逊森林里的森蚺了,在内陆里能长到这么大,属实罕见。” “做成肉干得够全村儿吃一个月吧!” 璇玑的声音很大,蟒大爷听不懂话,但这么多陌生人的气息让它有点害怕。 它绕了个圈子,远离了璇玑等人好几米,温顺地跟在萧壁城左侧,聪明地把头部放在油纸伞的庇荫下,免去了大雨的洗刷。 李梦纾看的一愣一愣的,连害怕也忘记了。 真是神了…… 东厢房。 封无羁和李元绍在屋子里,躲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 等被陆七等人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巨蟒已经没了踪影。 李元绍白着脸,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还不敢跨出门槛。 “蛇、蛇妖呢?” 陆七立马呵斥道:“什么蛇妖,别胡说八道,都给我恭敬点,得管那叫大仙儿!” 第 587 章 被迫上岗的蟒大爷 李元绍被骂的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快步走进来一个紫裙少女,声音带着喜悦的轻泣。 “哥哥,幸亏你没事!” 看见对方,李元绍这才感觉湿透的身体有了些许温度,他仔细上下打量了妹妹几眼,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你刚才不在院中,不然我都要吓坏了。你都不知道那条蛇有多粗多壮,怕是一头牛也能吃得下,幸亏……” 李元绍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忍不住眸光微妙地看了封无羁一眼。 几人交谈间,云苓走了进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圈。 只见李元绍浑身狼狈,头发湿乱,锦衣上全是泥巴,看起来惨不忍睹。 李元绍赶紧行礼,“学生见过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金安!” “好了,不必多礼。”云苓摆了摆手,转身看向乔烨,“今夜有大雨,半夜下山有危险,乔大人你把李元绍带去学子居安置一晚吧。” “臣领命。”乔烨拱手行礼,转身道,“李公子,请随在下移步。” 李梦纾朝着封无羁行了一礼,连连感谢,“封公子,今晚多谢你先是救了我,随后又救了哥哥。否则我们兄妹二人若触怒了蛇仙,只怕就凶多吉少了,梦纾实在感激不尽!” “李二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这是我应当做的。” 封无羁下意识想伸手扶她,注意到周围还有很多人,又赶忙尴尬地收回手。 听到这话,李元绍身形顿了顿,回头错愕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眼神闪了闪,不知在想些什么,抿紧唇跟着乔烨走了。 先前被绊倒时摔了腿,这会儿走路一拐一拐的。 李梦纾紧随其后,搀扶着他离开了学子居。 冷不丁被云苓夸赞,封无羁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李二姑娘对我有大恩,再者……我与李元绍也没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要是有广播喇叭的话,怎么也得来个全校通报。 “多谢太子妃!” 封无羁心情雀跃,他倒不在乎那点荣耀,最重要的是获得了太子妃的肯定。 萧壁城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封无羁站在那里,一副神色腼腆的模样。 尽管知道这个学生对媳妇儿没有男女之意,他还是一时心情复杂。 萧壁城走过去,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苓儿,大爷有事找你。” 云苓没忘记答应蟒大爷的事,温声叮嘱了封无羁两句早些休息,便撑着伞离开了。 留下封无羁站在原地,神色疑惑又不好意思发问。 大爷,什么大爷? 书院大门口的看门老头儿吗? 回到居所后,封无羁从顾翰墨那里得知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渡雷劫?” 听起来很离谱,但如果是清懿书院中发生的事情,他又觉得异常合理了。 太子夫妇本来就不似凡人。 顾翰墨若有所思地道:“幸亏我当时不在,否则那条大仙见到我,非生吞了我不可。” 他可霍霍了人家不少蛇子蛇孙。 顾翰墨做下决定,以后要金盆洗手,再也不捕蛇了。 …… 云苓来到流芳亭中。 周围没有陌生人,头上又能避雨,蟒大爷舒适地放松了许多。 云苓看着这条温顺又无害的大爷,心底忍不住多了点小九九。 如果蟒大爷也能和虎妞那样,变成清懿书院的守护兽的话…… 萧壁城试图阻止她的危险想法,“咱们又不像二师姐那样会驭兽,万一大爷再被苗疆人做点手脚,那书院岂不是就危险了?” “这倒是。” 蟒大爷领会到云苓的意思后,也拒绝了她的请求。 它在东边山里头有窝,不想留在清懿书院里,这里人太多,它社恐。 不过云苓非常痛快地帮忙解决了体内的寄生虫,它现在舒服多了,很乐意配合云苓做最后一件事。 …… 夜雨下了一整晚。 直到天亮时分,电闪雷鸣才彻底消失,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慢慢放晴。 清懿书院里的学子们几乎一晚没睡,早膳的时候,全都在喋喋不休地兴奋讨论着巨蟒历劫。 之前骑驴上学的小胖子兴奋地道:“我在阁楼看了一晚上打雷,好几次雷都劈到远处山里去了,咱们书院一点事儿没有!” 云苓听到后,心底默默吐槽。 傻孩子,那是因为周围的山里都特地安置了避雷针啊! 书院的房子大多是木质,又建在空旷的地方,存在雷雨天被击中引起火灾的概率。 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以及避免出现自然山火,所以书院在建造的时候,特地考虑过避雷的问题。 不止周围山里有避雷装置,书院建筑的屋脊上也有许多“蚩尾”。 这种鱼尾形饰物表面涂有一层金属涂料,而且里面还有一根金属条和地下相通。 当雷电劈到房屋的时候,金属涂料就会把雷引到蚩尾上,再通过金属条把电流引到地下,从而达到避雷效果。 这些知识,将来书院都会一一教授给学生们。 由于蟒大爷突然造访,打乱了书院原本的节奏。 还没到正式开课的时候,军训也被延后,清懿书院便放了三天假。 吃饭完后,学子们纷纷跑到流芳亭附近,围观渡过雷劫的蟒大爷。 天光亮起来之后,蟒大爷的美貌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不似寻常那些花花绿绿的普通蛇,蟒大爷这一身坚硬鳞片,便是害怕的人看了也会觉得漂亮至极。 “蛇仙果然非同凡响,这一身墨底金纹,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单身久了,看蛇仙都觉得倾国倾城。” “这流芳亭应当改名了,我看叫做潜龙亭更合适。” “嘶……看蛇仙头上有个鼓包,想来再修炼一阵,便要化蛟长出角来了!” 阁楼之上,云苓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蟒大爷脑袋上有个鼓包,应该是年岁大了以后,自然形成的肉质组织。 看着还真像要长角那么回事儿。 一群学生从食肆里拿了点心和果子,对着湖心亭里的蟒大爷摆了一圈,排着队地烧香磕头。 蟒大爷被迫临时上岗做大仙,十分不安的蜷缩成一团,但它答应了云苓,这会儿还不能走。 不多时,萧壁城终于到了。 “太子殿下驾到!” 第 588 章 大爷慢走,大爷常来 见太子来了,学生们纷纷退向两侧让开一条道,陆续拱手行礼。 萧壁城今早特地仔细梳洗规整了一番,身后的侍卫以陆七为领头,以此托举着整只鸡鸭,还有猪腿和羊腿。 “来人听令!贡品放,香火燃,供奉山神用膳!” 话音落下,侍卫们献上盛放着新鲜肉块的托盘,将蟒大爷前方的空地摆的满满当当。 陆七点燃红香,萧壁城接过后,面色虔诚地对着蟒大爷拜了三下。 他一边拜,一边用精神力催促对方,“大爷快吃啊,多少给点面子吃两口,吃过了就放你走。” 蟒大爷并不饿,以它这样的体格和年龄,一个月进食一次足矣。 上次吃饭还是半个月前,它足足吞下了整头野猪,到现在还没彻底消化完毕。 再加上周围那么多四脚兽盯着它看,还咋咋呼呼的叽里呱啦,更加没有食欲了。 好一会儿后,蟒大爷才在萧壁城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挑了只体格最小的家鸡吃。 家鸡被拔了毛,书院厨子刀工了得,还很贴心地做了整鸡去骨。 蟒大爷觉得吃起来味道不错,家鸡虽然不如野山鸡那么香,胜在一点都不硌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家鸡的大小也就塞牙缝的分量,蟒大爷很给面子地又吃了一只肥鸭,这才停了下来。 它遵循萧壁城的指示,缓缓挪动着半截身躯,游进了亭边的莲池中。 “动了动了!山神动了!” “它这是要做什么?” 围观的学子们忍不住发出惊呼声,目光紧盯着蟒大爷不放。 他们在这里拜了一上午了,可蟒大爷就是纹丝不动,连眼神也不给他们一个,直到太子来后方才有所反应。 九月荷花别样红,蟒大爷在翠叶与盛放的水芙蓉间游动,张嘴咬住了一支最漂亮的荷花。 荷花根茎被咬断,它衔着花枝游到萧壁城面前,半支起身躯,示意他接下。 “吾敬谢山神之馈赠!” 萧壁城高声应了一句,面色严肃地双手接下了荷花。 其他人哪见过这种大场面? 看到这一幕后,皆是目瞪口呆,激动的脸色都涨红起来。 “哇塞!” “神了神了,山神显灵!” “竟、竟然是真的……” 原本有一些对蛇仙渡劫之说抱有怀疑态度的学子,如今也终于不得不信了。 荷花池周围瞬间跪倒了一大片学子,心服口服地虔诚跪拜起来。 一个个脑袋此起彼伏地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如打击乐般的“咚咚”声,极富节奏感。 蟒大爷受够了这群四脚兽诡异的举动,在完成最终的任务后,便爬行着想要逃离书院。 “恭送山神!” “恭送山神大人!” 书院里很快响起洪亮的喊声,伴随着脑门与石板的打击乐,交汇成了一支激情昂扬的送别曲。 云苓等人走下阁楼,与萧壁城一同送别蟒大爷,跨出书院大门后还东行了近百米距离。 进入山林后,蟒大爷的爬行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头也不回地窜进林深处。 “大爷慢走,大爷常来玩啊!” 云苓话音落下,巨蟒的身躯很快消失不见了。 她颇为遗憾地道:“唉,要是情哥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拿下大爷,到时候咱们书院左青龙右白虎,得多拉风啊!” 公子幽缩了缩脖子,“缘分是强求不来的,还是让它好好在深山里修炼吧,你要想养神兽,改明儿给你送只仙龟来。” 虽然那巨蟒长得漂亮,可怪吓人的。 萧壁城看了看手里的荷花枝,最终将其放到了魁星阁的花瓶里。 清懿书院有专门用于祈福的魁星阁和祭台,里面供奉着文、武曲星君等神仙。 当天下午,魁星阁里面人满为患,香火鼎盛。 他昨晚被吓了个半死,觉得自己简直倒霉透顶,险些在蟒口下丧了小命。 可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又亲眼看见巨蟒折花送与太子后,心情顿时如过山车般来了个大转弯。 “书院里这么多人,偏只我一个迎面撞上了山神,这不是天选之子是什么?” “那位璇玑姑娘是凤眠国师的师妹,她的话一定很准的,明年春闱哥哥定能高中!” 李元绍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整张脸都神采奕奕,在魁星阁外排队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嫌累。 等候上香的期间,恰撞见封无羁与顾翰墨二人,双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李公子,李二姑娘,你们也来上香?” 李元绍别扭地看了封无羁一眼,点了点头,“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神色之间已没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给文曲星烧过香后,李梦纾催促兄长道:“哥哥早些回去吧,雨后的山路可不好走,再等下去,一会儿又要天黑了。” 在妹妹的催促下,李元绍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要不是食肆晚上开的太迟,他怎么也得蹭顿饭再走。 离开前,李元绍神色感慨看了清懿书院一眼。 他虽然不是清懿书院的学子,可这个书院却给他留下了一段意义非凡、毕生难忘的回忆。 针对此事,云苓还没想好回京后要如何造势,李元绍便将消息传开了。 回了京城后,他每逢熟人便说起清懿书院山神渡劫之事。一传十,十传百,没两个时辰整个京城便都沸腾了。 李右相见嫡孙回府,连忙问道:“怎么样,你送梦纾去清懿书院,可有顺便打探到什么关于书院的消息?” 李右相一懵,“你说啥?” 李元绍迫不及待地将巨蟒渡劫一事说出,澎湃的心潮直到现在还未能平静。 “且说那清懿书院建在灵山秀水之地,一看便不同凡响,其他三大书院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依孙儿看,此处百年之内必然成为大周圣地!” “……?” 李右相震惊又迷惑,孙儿之前不是很抵触清懿书院的么。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清懿书院的学生呢 才一个晚上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第 589 章 到底是什么来头 最后,在对方的一番激情解说下,李右相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吃惊中带着些许怀疑,“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这可是孙儿亲眼所见!” 李右相心底的震撼久久散不去,他喃喃地道:“倘若如此,那清懿书院岂非势不可挡,此事一传开,我们还拿什么去跟他们斗?” 他忽然觉得踢馆没什么意义了,到时候只怕也会成为那对夫妇更上一层楼的垫脚石。 “祖父,咱们李家可以借东风啊!孙儿亲眼见了山神,这是大吉兆,那位璇玑姑娘亲口说的,绝对错不了。” 李元绍想了想,又兴冲冲地开口。 “说起来,整个清懿书院那么大,山神却独独爬进了梦纾的院子里避劫,想来梦纾也是个有天大福气的!” 李右相被这话哄的心里舒服不少,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 他原本还想让李元绍不要到处宣扬,省得助长了清懿书院的气焰,现在看来却是要大肆宣扬的好。 得让京城上下的人知道,他们李家是被山神青睐眷顾的人!首发 于是李右相一声令下,这件事背后便多了不少推手。 李梦娥很快也听闻了这件事,脸上的表情当场碎裂。 那个璇玑可是她的大敌,兄长居然忘记了她受过的苦难,还将对方的话奉为圣经,这让人如何接受? “什么山神,我看是妖物还差不多,哥哥定是被蛊惑住了!” 但这次李家爷孙俩却都没有站在她这边,李元绍罕见地没有哄她,而是沉下了脸。 “梦娥,休得无礼!惹怒了山神,若他将来不庇护李家,你担当得起吗!” 李右相也皱起眉头,“就是就是,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半点乖巧懂事也无,着实令老夫失望。” “你那命格如今还没有破解的招呢,不如去寒山寺清修个一年半载,趁着这股东风,兴许还能有所转机。” 话音落下,他便吩咐管事安排此事。 李梦娥大惊失色,祖父居然要送她去庙里清修! 可这次容不得她拒绝,李右相拍板定砖的事,没人能阻拦。 任她又哭又闹,换来的也只是恼怒的斥责,连李元绍都沉着脸指责她不识祖父苦心。 “怎么会这样,凭什么!” 李梦娥回到厢房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是李家上下最宠溺的嫡女呢,不过几个月过去,周围的人就一个个都被策反了。 “那狗屁书院到底有什么好,才去一次就让他变成了这样?” 想起李梦纾被认为福泽深厚,自己却被断言刑夫克子,她心中涌上无尽的恨意和恐慌。 祖父明显已经放弃了她,若真在庙里待上个一年半载,只怕到时候会被彻底遗忘。 她必须想办法,为自己的婚事筹谋! * 清懿书院。 云苓等人再次花上一天功夫,最后检查巡视了一遍。 火枪手们被安排在校场周围巡逻,确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她和蟒大爷打过招呼,让它尽量帮忙驱赶周围的毒蛇。 蟒大爷说这处本来就是它的地盘,野生的走兽与毒蛇很少会在此出没,让她尽管放心。 萧壁城事后道:“我原想加强各地城门把守,可转念又一想,苗疆人行踪诡异,而且擅长祝由术,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只怕根本防不住他们。” 胧夜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没错,当初南唐的灵妃宠冠后宫十余年,就是因为魅惑之术了得,要不是我有精神力,也难与她抗衡。” 云苓询问道:“大周从未与苗疆人打过交道,听雪阁可有法子寻得他们踪迹?” “放心,这事你不提,我也会命阁中上下替你们调查。”公子幽一口应了下来。 胧夜又道:“好在他们的复仇对象是明确的,我决定回去之后就提前搬到金王府去,这样也能转移他们的视线,引蛇出洞。” 苗疆对她恨之入骨,一定会找上门来的,离开皇宫的话,云苓他们也会少几分危险。 “到时候我派几个火枪手暗卫去给你们做护卫。”云苓沉着脸点点头,又看向萧壁城,“和御之他们也要通个气,安排人去暗中保护。” 萧壁城明白她的意思,两人都怀疑瑞王被咬一事是人为。 苗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大周皇室与胧夜来的,一定还会再找其他人报复,燕王等人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目标。 几人处理妥善最后的杂事,方才启程回家。 这会儿巨蟒渡劫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了,整个京城上下都在沸沸扬扬地讨论此事。 昭仁帝颇为遗憾,早知道他也去清懿书院看看了。 “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你们夫妻俩也好好休整几天吧,马上就是孩子的周岁宴了。” 萧壁城点点头,书院步入正轨,他和云苓终于可以大喘一口气了。 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京城外的小客栈中却是气氛凝霜。 蓝紫衣衫的女子神色阴鸷,恨恨道:“眼看就差最后一步了,竟然功亏一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寻到那个地方。” 长发青年感叹了一声,“大周人的火药可真是名不虚传啊,你那一坑的蛇渣都不剩了。”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说风凉话,不是说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么,到头来竟给他们做了嫁衣裳!” 闻言,长发青年面色缓缓凝重起来。 “大周皇室不简单,他们不但会解蛊,驭蛇之道更在你我之上。” 那样一头巨蟒,竟然毫不费吹灰之力就驾驭住了,整个苗疆都找不出这么厉害的人来。 此前从未听说大周人会驭兽,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蓝紫衣衫女子冷笑,“若真有那么厉害,我倒想好好会一会他们!” 第 590 章 两只团子一岁了 长发青年抬眸,挑眉道:“怎么着,你又有新计划了?” “莹莹,你可别乱来。”长发青年陡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月胧夜是懂祝由术破解之法的,连灵姨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去了那不是茅坑里点灯,找死么!” 他所说的灵姨,指的便是那个祸乱南唐后宫二十多年的苗疆女子,灵妃。 对方正是风莹莹的小姨。 听到这话,风莹莹面露气恼之色,“难不成就要让那个贱人一直躲在大周皇宫里,顺心如意的嫁给公子幽么?” 世人或许不知情,但二人却是认得公子幽的。 大周凭空冒出来个金王爷,自是第一时间调查了一番,很快便发现了公子幽的身份。 “若要我看着公子幽娶她,那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想起此事,风莹莹就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公子幽落入寒潭激发体内寒蛊之毒,听雪阁的人到南疆来,想要求得救命的麒麟果。 当时风莹莹直言提出,只要公子幽肯做她的夫君,便相赠麒麟果种子,让他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哪知公子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当场就拒绝了她,宁愿去死也不肯与她成婚。 风莹莹简直气的头顶冒烟,倘若不是因为月胧夜那个小浪蹄子,公子幽会这样? “我真的想不明白,月胧夜有什么好的,她可是南唐皇室后人啊。” 南唐皇室是什么人? 是利用了听雪阁和苗疆的无耻之徒! 当年若不是南唐皇帝的阴谋诡计,听雪阁怎么会被打压到险些解散,苗疆又怎么会分裂近百年不能统一。 明明她和公子幽才是同一个战线上的人,可对方却爱上了仇人之后。 长发青年嘀咕道:“他既然不喜欢你,就别强求了呗,公子幽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也没什么本事了,真不知道怎么就能把你迷的七荤八素的。” “我就是看中他那张脸了,非要他做我的夫君不可!” 长发青年耸耸肩:“可他的寒毒已经被太子妃治好了,你已经没什么筹码能威胁他们的了。” 风莹莹恼怒地吼道:“白川!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就不能说两句听着顺心的话?” 白川从腰间绳兜里掏出一把油炸蝎子,嘴里嚼的嘎嘣脆。 “不如早点回去算了,回头万一公子幽发现你背后作梗,我不觉得他会手下留情。” 风莹莹冷冷地看着他,“尉迟莲母女可是殒命在太子夫妇手里,你不替她们报仇了?” 白川停下吃油炸蝎子的动作,眼神冷了下来,“你可真有意思,换做是你爹抛弃你娘,在外头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还生了一个孩子,你能容得下她们?” 坦白来讲,白川并不恨太子夫妇。 莲夫人母女又不是他的亲娘和亲妹妹,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奉父亲之命来大周蛰伏做事,他也一点没上心,鬼才要给小三母女报仇呢。 风莹莹满肚子窝火,“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算了,我也用不着指望你!” 话音落下,她便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皇宫里的硬茬子碰不得,软柿子还不会捏么? 该死的月胧夜,该死的大周,有她在,绝不会让这些人安生! * 书院之事过后,京城风平浪静了几天。 随着南唐使团的离去,火团与雪团的周岁宴也到了。 云苓大清早就爬起来,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皇宫里喜气洋洋,火团感受到周围不一样的气氛,显得格外活跃。 “呆呆泥娜娜!” 看见萧壁城,火团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要抱抱。 “你来了”三个字他还说不清,糯糯的奶音飘荡在殿里,软的人心都化了。 “乖儿子来让爹抱抱。”萧壁城一把抱起火团,将他抛向上空又稳稳接住。 丢高高是火团最喜欢的游戏,每次萧壁城来都要缠着他陪自己玩,殿里很快响起他咯咯不停的笑声。 一旁的雪团就显得淡定多了,握着根云苓特制的谷物磨牙棒,不急不缓地啃着。 听说是丽嫔亲手缝制的,早在好几个月前便开始准备了。 听到火团的笑声,太上皇踏着大步从寝殿走出来,一张脸神采奕奕。 “早些开宴吧,莫要误了吉时!” 云苓笑着点点头,与萧壁城一人抱着一个崽,坐上轿子来到了紫宸殿中。 紫宸殿中乌泱泱一大片人,除了后宫妃子以外,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在此列。 “啊啊!” 火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像条小鲤鱼一样在萧壁城怀里直打挺,两只小手欢欣鼓舞地拍打着。 雪团将脸埋在了云苓的颈窝处,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乌黑的眼珠静悄悄地打量四周。 胧夜看在眼里,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如果不是三妞儿生了孩子,我都想象不到,原来小孩子能这么可爱。” 因为某个泼猴的存在,小组其余三个人曾经其实是很不喜欢孩子的。 对于熊孩子这种生物,更是敬而远之。 公子幽眼眸流光溢彩,压低声音道:“改明儿咱们也生几个,得加把劲,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他跟萧壁城比起来可是有钱的很,胧夜就算生几串葫芦娃出来,也全都养得起。 第 591 章 火团雪团的抓周礼 胧夜嗔了他一眼,眸中眼波流转动人心魄,看的公子幽心神荡漾,恨不得明晚就能立刻成亲入洞房。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胧夜却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她两辈子都体弱,想要个孩子怕是会有些费劲。 这时,宫女们陆续端上了红水盆、熟鸡蛋等东西。 云苓和萧壁城抱着两只团子,将他们白白嫩嫩的小手浸入水中来回洗了三次,初礼便算成了。 按照仪式习俗,两只团子的奶奶要为其“滚灾”。 如今后位悬空,名义上本应由李贵妃来做这事,但昭仁帝却指定了丽嫔。 “团团们的衣裳都是丽嫔亲自缝制的呢,不如就让丽嫔来吧。” 当着文武官员的面,李贵妃笑容有些牵强,却也不敢在这么大的场合中表露不快。 自打当初在宫变中救驾有功后,如今丽嫔是越来越得宠了。 但昭仁帝对丽嫔的态度和其他妃子都不一样,也谈不上宠爱,而是十分的……客气。 李贵妃心里暗暗妒忌,又百思不得其解。 丽嫔领了圣旨,亲自剥开熟鸡蛋,然后将鸡蛋在团子们身上滚了一圈。 她目光温柔地哄声道:“滚灾滚灾,灾难滚开,团团聪明,安康常在。” 火团好奇地去抓鸡蛋,小手还没碰到,便和弟弟一起被宫人抱走了。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奶团,作为外祖母的陈氏连忙拿起托盘中的红梳子,轻轻地在他们的头上梳起来。 云苓在旁边笑念道:“一梳智慧开,团团聪明又可爱!” “嘚嘚嘚嘚嘚!” 火团拍打着小手,也学着云苓叽里呱啦地念起来。 云苓忍着笑,继续道:“二叔身体好,无病无灾立业早。” 火团立刻大喊:“嘚嘚嘚嘚嘚!” 太上皇被逗得哈哈大笑,“火团儿这孩子,性格开朗又不认生,倒是像极了孤小时候啊。” 列坐其次的朝臣们也不禁笑了起来,看着两个奶团的柔和目光中透着一丝羡慕。 一胎诞下这样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啊。 云苓继续语调轻快地道:“三梳财运开,团团元宝滚滚来。” “棍棍奶。” 许是看到火团被太上皇夸赞,这次雪团也跟着开口了,还抢在哥哥面前应声。 他声音轻轻小小的,吐字却是比火团清晰许多。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叔人缘好,朋友多的不得了!” “不得鸟。” “噗得哪!” 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奶娃,公子幽情不自禁捂住胸口,感觉心脏最软处的地方瞬间被击中了。 他好想连夜把两个奶团给偷走! 在场无人不被两只奶团萌到,燕王妃下意识捧住脸,才控制好自己不发出尖叫的声音。 就连凤眠都柔和了眼神,嘴角噙着一丝淡笑,静静地看着两只奶团牙牙学语。 云苓不急不缓地念着梳头歌。 “五梳手儿巧,团团抓啥都是宝。” “六梳点状元,荣华富贵万万年。” “七梳八梳,梳成个健康快乐长命百岁的好宝宝!” 一曲梳头歌念完,紫宸殿内响起震天的鼓掌声。 欢声笑语中,两只奶团被放到了殿中央的羊毛毯子上,宫女们笑意盈盈地端上许多小物件,依次摆在周围。 这便是最令人期待的抓周环节了,萧壁城忍不住身躯微微前倾,目光黏在两个宝贝儿子身上。 羊毛毯子上摆放了许多要玩意儿,有小砚台、毛笔、尺子、小木剑、算盘、点心…… 足足十几样物件,每一样都代表着不同的寓意。 火团立刻被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目光,伸出小手左摸摸,右碰碰,似乎在挑选着玩具。 雪团则依旧淡定如常,只是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周围的东西,肉乎乎的身躯一动未动。 很快,火团率先选好了自己心仪的东西。 他圆圆的小鼻头皱了皱,伸手抓向盘子里的桂花糕。 萧壁城失笑,“真是个小吃货。” 太上皇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一辈子吃穿不愁!” 岑嬷嬷笑着上前,就要抱起火团说吉祥话,却见火团骨碌着爬了起来,抓着一块桂花糕,兴奋地朝太上皇走去。 “呆爷爷!糖糖,糖糖!” 太上皇的席位离两只奶团很近,火团摇摇晃晃地几步路走过去,将桂花糕放在了太上皇的手里。 小老头儿愣了一下,顿时激动的脸色发红,一拍大腿道:“哎呦孤的好太孙!真是个孝顺的乖孩子,孤的团团最懂事了!” 火团跟在太爷爷身边呆久了,吐字最清晰的话就是“糖糖”,他认出这是太上皇喜欢吃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拿给了他。 小老头高兴的不得了,将火团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两侧席位上的朝臣也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火团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孝顺。 然而这还没完。 火团似乎是受到了鼓励,挣扎着从太上皇怀里下来,又开始抓起了地上的物件。 一盒小胭脂被塞给了云苓,萧壁城则得到了一柄半个巴掌大的钝头小木枪,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木枪,面色兴奋不已。 “火团定是记下了我之前耍枪给他看的模样!” 他的儿子是什么人间至宝啊,如此贴心懂事又聪明! 在火团的努力下,地上的物件大多数都被送给了周围的大人,昭仁帝得了本小人书,就连离得近的李右相也得了一把小尺子。 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在旁人艳羡恭贺的目光下,也忍不住乐呵呵地笑起来。 岑嬷嬷连忙道:“哎呀!东西都快送光了,雪团儿还没抓周呢!” 昭仁帝摸着胡子,乐不可支地道:“雪团也是个性格极好的,火团把东西都拿走了,他是一点都没哭闹。” 雪团一直安静地看着哥哥跑来跑去,并不在意东西被拿走了。 很快,岑嬷嬷又把东西收回来,放到了雪团旁边,慈祥地哄着他拿件喜欢的小玩意儿。 “乖孩子,快看看你想要哪一件呀?” “团团,不要。” 雪团看了眼面前的东西,慢慢摇了摇头,他声音清脆地应着,然后转身抱住了旁边吃手手的火团。 “团团要哥哥。” 第 592 章 一缕仙缘 雪团抱着哥哥不撒手。 火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用同样的姿势抱住了雪团。 他吧唧一口啃在雪团脸上,对着雪团汤圆般软糯的脸蛋猛嘬起来。 “啊吧啊吧——” 不一会儿,雪团半个柔嫩的脸蛋上就沾满了火团的口水,红彤彤的一块像是水蜜桃。 雪团也不挣扎,任由火团在自己脸上一顿猛吸,还轻轻地咯咯笑起来。 岑嬷嬷忍俊不禁,“两位小公子感情可真是好。” 太上皇得意地道:“团团们感情当然好着呢,他们可是同气连枝的双生子,较之寻常一母同胞的兄弟还要不一样呢!” 世人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他带了几个月孩子,觉得甚是有道理。 倘若火团哪里不舒服,或者哭闹不止,雪团便也会情绪低落,不肯吃喝。 昭仁帝目光感慨地看着两只奶团,心中有所触动。首发 他与安亲王乃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可惜几十年来最终却落得个那般下场,无疑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他最是看重兄友弟恭,但二子贤王的所作所为却是心上的一道疤,现在见两只奶团感情如此要好,心头甚是宽慰。 在满殿的欢声与笑容中,满身奶香的团子被抱回了大人怀里。 萧玄烨、萧玄凌? 烨,火光也;凌,凝冰也。 萧壁城仔细地品味了下这两个名字,立刻眼前一亮,起身恭敬地开口。 “儿臣觉得极好,多谢皇祖父赐名!” 云苓好奇地看向对面,“凤眠国师指点过祖父什么?” 凤眠波澜不惊的目光落在两只奶团身上,微微颔首道:“在下推算过火团与雪团的八字后,发现他们与玄门颇有渊源,故太上皇以‘玄’字为名。” 玄门,指的便是道与佛。 虽然两个孩子都是贵不可言的帝王将相命格,可他的确从中窥见一缕仙缘,很是奇妙。 太上皇乐呵呵地道:“苓丫头素有神女之名,既是仙尊弟子转世,两个孩子与玄门有渊源便也不稀奇了。” 虽不懂凤眠的算命之说,但这番操作显然又把云苓的“非凡来历”再次坐实了,满殿朝臣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恭敬。 针对太上皇起的名字,作为起名废的云苓没有任何异议,两只团子的大名就这样定了下来。 礼官呈上提早准备好的两个长命锁,分别戴在了火团和雪团的脖子上。 纯金长命锁被打造成了两只小金猪的肖像模样,正面刻着“富贵安康”,后面则是生辰八字。 周围还有着祥云与麒麟的图案,看起来精致异常。 随后小老头儿又朝昭仁帝使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 “福公公传朕旨意,命翰林大学士即刻草拟诏书!现封皇太子之长子萧玄烨为扶阳郡王,赐封地扶阳郡。次子萧玄凌为江陵郡王,赐封地江陵郡,并各增食邑万户!” 昭仁帝的话一出,满殿朝臣皆是哗然。 太子与亲王之子册封郡王并不罕见,但大多都只是册封品级,并没有封地,也少有刚出生就得到册封的。 然两个皇孙刚满一岁,昭仁帝便下令拟旨诏书,还赐下了封地! 可见其对于两个孩子的喜爱程度非凡。 萧壁城霎时间喜不自胜,连忙又跪下替两个儿子领了旨。 “儿臣代谢父皇圣恩!” 听到这个消息,云苓也愣了一下,随后心情激动起来。 要知道火团与雪团有了封地的话,从今往后便拥有了享受两郡的税收的权利。 扶阳、江陵是大周王朝数一数二的繁华郡县,一个是与北秦的商道枢纽,另一个是往来东楚的必经之地。 食邑万户虽然不多,但享有的岁贡却很可观,一万户顶其他普通郡县几万户,等将来大周的商贸繁荣发达起来,只会比现在更多。 发了发了! 云苓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只觉得团子不是团子,而是两个金蛋瓜! 燕王感叹道:“可真叫我这个做四叔的羡慕啊。” 他们兄弟几人虽然是王爵,但因为定居在京城中,所以并没有封地,只享有固定爵禄。 至于那些有封地的亲王,若无皇令,则都不可擅自离开封地半步。 人跟人果然比不了,两只团子才出生,就已经远远地把他们这些叔叔辈的人甩在后头了。 燕王妃白了他一眼,“跟两个奶娃娃比较,你可真好意思!” “嘿嘿!不比较不比较,我娶了个财神转世的媳妇儿,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真要说富有那还得看第五瑶,估计整个大周也就金王爷的财力能与之相比了。 对方虽然是和亲公主,但跟月胧夜不同,那可是东楚皇帝的掌上明珠小心肝。 以前燕王很看不起那些吃软饭的男人,直到自己娶了个剔牙都用玉签子的小富婆,才明白软饭吃起来有多香。 但李贵妃却不觉得满足,她眼神复杂,颇为嫉妒不甘地看了两只奶团一眼。 陛下竟是把最好的两处地方赐给了这两个小崽。 等将来燕王的儿子出生,便又得矮他们一头了! 第 593 章 画面太美不敢看 一场周岁宴结束,云苓夫妇二人数钱数到手抽筋。 文武百官都赠了贺礼与红包,第五瑶和公子幽更是出手阔绰,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铺面庄子挥挥手就送出去了。 云苓抱着奶团亲了又亲,“阿妈的好大儿,可比你们亲爹有出息多了!” 没出息的某人正在用笔记录礼单与银钱,写的手腕都发酸。 萧壁城心中感叹,他穷苦二十多载,人到青年也终于算是腰缠万贯,走上人生巅峰了。 虽然都是团团们赚来的,可孩子眼下还小,连什么是钱都不懂。 这些东西由他代为保管,四舍五入也勉强算是他的了。 云苓将胧夜的画作拿了出来,单独用相框裱起来放在床头。 那是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一家四口,夫妻俩抱着两个圆圆的奶团子。 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油画在大洋彼岸已经很出名了,东楚人如今就很流行挂这种画作以装饰房间。 先前东楚使团送过几幅画来,其中有不少螺男螺女,昭仁帝觉得实在是伤风败俗辣眼睛,让人给压在库房底下了。 “比铅笔画好看多了,我的画技还是没法跟你比。”云苓爱不释手地摸着画板。 胧夜的画工很好,并且擅长许多种画,云苓闲暇时只从她那里学了些许皮毛,便能引得太上皇等人惊赞不已。 如今大神亲自出手,便知有没有。 胧夜笑的温柔,拍拍她的手道:“你成亲的时候我不在身边,等回头有空的时候,我再补一张油画给你们,就当做是你和妹夫的结婚照了。” 雪团似是注意到了画像上的娃娃,也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 火团则在一旁,被璇玑逗弄得哈哈大笑,口水流了一地。 “飞咯飞咯!” 璇玑扶着火团,正在教他如何用代步小木马。 两只奶团这个年纪正是学步的时候,先前她仿照现代的学步车,做了两只滚轮小木马给小团子们当代步工具。 火团一下子就看上了这只漂亮的小木马,紧紧扒拉着不肯松手。 “团团,快叫声姨姨来听听。” “咿咿!咿咿!” 胧夜提高声音叮嘱她,“推慢点,别把团团摔着了,你磕着碰着也就算了,团团可没你那么皮实。” “哎呀你放心吧!从我手里打造出来的东西,还能有残次品?” 底盘框架都是用细精铁柱打造的,稳健的结构能够防止侧翻,她可是各方面都想的周周到到。 璇玑推着火团在寝殿里玩了几圈,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停下来气喘吁吁。 云苓招呼她过来喝酸梅汤,“让他们俩自个儿玩就行。” 璇玑点点头,又喋喋不休地道,“这个座位的高度是可以调节的,等他们两个再大一些的话,我还可以拆掉外壳改造成儿童自行车,不过你们首先得把大马路牙子修好才行!” 对于璇玑来说,制作手工纯木质自行车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么复古的东西,21世纪的手艺人也会做,对于她一个23世纪的天才儿童来讲,就更不是难题了。 前阵子造机械钟的时候,璇玑顺手造了一辆自行车,原是想一并送给云苓,打算让清懿书院的学子们能学会骑行并使用的。 做出来后,她先是在皇宫里尝试了骑了一段距离。 木制自行车问题不大,难的是地面的石板坑坑洼洼,她骑出去几百米后碾过一个坑,当场趴在凤眠脚下摔了个狗吃屎,差点把大门牙磕掉。 考虑到路况问题,木制自行车最终没能送出去。 连皇宫里的路况都如此糟糕,宫外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时代的道路大多是土路,不过不是一般的土,而是用红砂岩土填筑压实的。 东楚比较有钱,很多城池都用石板和石砖铺垫了道路,但大周京城则是土路居多,晴天还好,一下起雨来那叫一个泥泞不堪。 也就朱雀玄武大街等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地方,才特地用石砖修了干净的路。 云苓点点头,神色认真地道:“壁城已经跟父皇提了这事,估计月中就会开始让工匠们动工。” 现在他们有钱了,也打算好好把京城的路修一修,毕竟俗话说得好,想致富,先修路。 如今各洲的城池等级划分为郡城、县城和乡城,昭仁帝过阵子会从国库拨款给地方,届时郡级的城池都会进行主道路翻修。 云苓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木制自行车你可以继续研究下去,说不定往后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到时候又是个生财之道。” “没问题。”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反正不管云苓让她干什么,她都毫无怨言。 “不过我要再改进一下木链子,目前感觉不够丝滑,我专门找了个体验对象,等有进展了再告诉你们!” 云苓微微挑眉,“你找了谁做体验对象?” “还能是谁,当然是凤眠那只傻鸟了。” 云苓抖了抖嘴角,“他肯答应你?” 璇玑得意洋洋地道,“我简简单单拿回东楚的事情威胁了一下,他便当场屈服了!嘿嘿嘿……我早就想看那只傻鸟摔屁墩的样子了!” 云苓忍不住脑补了一下。 高冷出尘的凤眠面色淡淡,骑着自行车在皇宫中穿行而过,身后紫袍飞扬,宛如谪仙,然后当场摔成了个大马趴。 这画面实在太美,让人不忍直视。 第 595 章 车祸现场 璇玑吐了吐舌头,推着木制自行车跟了上去。 凤眠看了木车一眼,坦言道:“我不会骑。” “没事没事,不会骑我教你!最重要的是你给我反馈用户体验,我要根据你的提议来改良产品!” 璇玑说的头头是道,表现更是的异常热情,心底却暗搓搓地祈祷他一会儿多摔几个狗吃屎。 凤眠将她一双猫眼里的小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也不戳破,任由璇玑上蹿下跳,喋喋不休地指导他该如何骑车。 凤眠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是怎么摔的,刚才特地换了一身利落的武服。 在璇玑看似热情用心,实则敷衍了事的“指点”下,凤眠尝试着稳稳当当地坐了上去。 他第一次骑,掌握不好技巧,大约骑出去五米左右就失去平衡,单脚点在了地上。 璇玑见他居然没有摔到,心底颇有几分小失望。 “不错嘛傻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赋的,来多骑个几圈试试。” 凤眠自幼习武,虽说只是为了强健体魄与修身养性,跟萧壁城那等练家子不是一回事,但平衡感也比璇玑强上数倍。 他简单尝试了几次,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能够稳稳地在四方馆外面的路上骑出一个来回了。 看着凤眠波澜不惊地骑着自行车的模样,璇玑忍不住偷偷发笑。 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怪异。 比起自行车来,她觉得凤眠更适合御剑飞行。 简单骑了两圈后,凤眠便停下来不动了,面色隐隐有些发青。 “我这个自行车造的怎么样,你怎么不继续骑了?” 凤眠缓了口气,语气莫名地道:“东西倒是新鲜好用,只是这坐人的椅子还有待改进,能套个软垫会更好些。” 璇玑见他脸色微青,目光狐疑地在他的脸和座位上游移了两圈,很快便恍然大悟。 她改造的匆忙,座位处的木板还没来得及打磨成舒适的形状,仍是一块棱角分明的木板。 “我说刚才怎么不骑了,感情硌着你的蛋了是不是!” “……” 凤眠的脸色从微青朝着深绿发展。 璇玑毫不给面子地笑起来,“哈哈哈——” 杠铃般的震天狂笑在宫中响起,又忽然间戛然而止。 凤眠忍无可忍地抬手捂住她的嘴,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不止。 他压低声音,语气罕见地带了几分恼怒和威胁,“你若再笑一声,我便立刻对外解释你并非我的师妹。” “……” 璇玑立马不笑了,抬头望着凤眠眨巴眨巴猫眼,神情好不无辜。 凤眠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许,感受着掌心那片柔软与湿润的触感,忽地觉得手心有些发烫。 他很快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与璇玑拉开距离,浑身散发着昆仑雪山之巅般的冷气。 璇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好了,接下来我需要你帮我进行一下载人承重测试。” “载人承重?” “没错,这里还有个位置可以载人。”璇玑拍了拍后面的哪块木板,笑嘻嘻地道,“鉴于你是新手上路,就先由我来载你好了。” 说完,璇玑便跨坐上前方的位置,回头示意凤眠坐在她的后方。 凤眠神色略显古怪,没有第一时间动弹。 “傻鸟快点呀!” 在璇玑的催促下,凤眠终是缓缓地坐在了她身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有些无处安放。 只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白皙细嫩的脖颈,吹弹可破的肌肤一路蜿蜒到胸口衣襟。 凤眠迅速收回视线。 此时璇玑已经摇晃着试图蹬起轮子,他顿觉重心有些不稳,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的腰肢,又生生克制住这份本能。 凤眠到底是个二十六岁的青年男子,少女猫一样的小身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带不动他,摇晃着骑出几米的距离后,便停了下来。 见她小脸皱巴,额头渗出些许薄汗,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凤眠微微抿唇,“不行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呢!不行不行,一定要试试承重才可以,姐夫还等着我的最终设计图呢!” 萧壁城说了,如果确定好了木制自行车的最终图纸,他便会立刻让木匠们投入生产。 将来若开了木车行,也会给她一笔分红。 “我们换个地方再试试。” 璇玑想了想,推着木自行车去了皇宫西南角的观景苑。 观景苑有一条通往皇家林苑的山路,石阶两侧有平缓的斜坡,她决定从上往下借力骑行试试。 凤眠看着这个高度皱了皱眉,“会不会太高了,你小心些。” “放心吧,我的车技在大周可是数一数二的,马上带你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璇玑说着脚下一蹬,便骑着木自行车直直俯冲下去,完全不给凤眠心理准备的时间。 这飞一般的速度让凤眠着实有些招架不住,他浑身紧绷起来,眼看就要滚下去,立马下意识地掐住了璇玑的腰肢。 “哎呦卧槽啊哈哈哈哈哈——” “你别挠我啊哈哈哈……痒痒痒!” 璇玑跟被戳中要害一样,疯狂地像条毛毛虫扭动起来,本就平衡不稳的木自行车更加刹不住了。 车身越是摇晃,凤眠搂住腰肢的力量就越紧。 “快停下来!” “啊哈哈哈……我我我停不下来!!!” 璇玑带着眼泪的笑声中开始流露出一丝惊恐,木车宛若飞箭般一路冲进了御花园中。 此刻,云苓和萧壁城刚从京城图书院回来。 两人刚经过御花园,隔老远就听到了璇玑杠铃般的狂笑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随后,只见一辆木自行车从眼前像阵风般刮过,直直地冲向莲池。 “噗通!噗通!” “duang~” 两道落水声响起,木自行车撞在护栏上尸身分离,一个木轮子悠悠地滚到云苓脚下。 第 596 章 凤凰变落汤鸡 天很蓝,秋叶黄,池子里的水很冰凉。 池畔桥边,宫人们慌慌张张地赶来查看情况,御花园中喧闹之声久久不散。 一辆手工木制自行车疑似因超速行驶,且刹车不及时,穿越灌木丛绿化带撞上池边护栏,导致一男一女两名东楚游客坠入莲池中。 在太子夫妇的紧急呼救下,皇宫侍卫等救援人员及时赶到,第一时间将落水人员打捞上岸。 据悉,乘客为一名身高一米八的青年男子,而肇事车主尚未成年,两人都是新手上路,无证驾驶。 事故现场惨烈,木制自行车损坏严重至无法驾驶,幸运的是两名东楚游客仅有轻微挫伤,并无生命危险。 据目击者皇宫侍卫小明说:“大约是一刻钟之前吧,我在御花园巡逻的时候,忽然听得远处有人癫狂欢笑,便速速赶来察看是何人胆敢在此喧哗。” “刚到附近便听见噗通两声,我连忙跑过去,才发现是有人掉进莲池里了。” 另一位偶然路过的老嬷嬷,则详细地告诉了众人她看到的事情经过。 “那会儿奴婢才用过午膳,正与几个老姐妹在御花园小道中散步消食,远远地便瞧着两人骑了只木马,横冲直撞地朝我冲过来。速度非常快,‘呼’的一下就从旁边飞过去了。” 据老嬷嬷说,她的姐妹们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况,不约而同地朝她大喊“小心”,好在肇事车主及时调转了方向,才避免了祸事的发生。首发 “那副情形太可怕了,老奴吓得脚都在地上生了根,怎么都抬不起来。” 谈起当时的情景,老嬷嬷还是心有余悸。 以上情形报道,由福公公第一时间通报给了御书房中的昭仁帝。 昭仁帝差点被甜汤给呛到,“咳咳咳……凤眠国师掉到湖里去了?人现在怎么样?” 福公公欲言又止,“目前身体看着没有大碍,就是情绪不太稳定。” 凤眠不会凫水,他是被带刀侍卫给捞起来的。 当时他全身衣衫湿透,白色的衣衫上面全是莲池底下的淤泥,满脸沾着绿色的浮萍,狼狈不已。 头上挂着几根水草,上面还有一只惊恐的小跳蛙在“咕呱咕呱”。 池畔聚集了不少侍卫宫女,足足有二十余人,皆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凤眠的脸当时就青白一片,身躯不住地轻颤,看着璇玑说不出话来。 昭仁帝又问道:“那璇玑小丫头呢?” “璇玑姑娘没事,她都不用人救,自个儿就上岸了。” 小姑娘身躯灵巧轻盈,当场来了个众人都没见过的花样游泳姿势,飞速地爬上了岸。 看的周围群众惊叹连连,直呼从没见过这等迅速的凫水方式,那一定是水猴子转世。 璇玑爬上来以后,扶着护栏一阵干呕,吐出一条拇指大的小金鱼来。 昭仁帝长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没事就好,虽是他们师兄妹俩自个儿生的祸事,但也是在皇宫里出的岔子,让老三夫妇好好安抚处理吧。” 福公公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御花园那边,萧壁城负责对受到惊吓的路人们进行安抚,云苓则对肇事人员进行了追责。 璇玑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头发还半湿着,一边打喷嚏一边哭嚎。 “我这次不是要故意搞事的,是傻鸟先掐到我的痒痒肉了,让他松手还不松,自行车才会撞进湖里的!” “你车技什么样心里没数吗?”云苓叉腰板着脸道,“自己骑都还骑不稳呢,谁给你的胆子敢载人。” “我这不是急着试一下承重能力,想早点把最终图纸确定好嘛。” 想起中午发生的事,璇玑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她也想停下来的,但贸然在陡坡上停车,俩人都得倒栽葱滚下去,旁边可是台阶。 原想到了平地卸力后再停下,奈何凤眠一直死死地掐着她的腰,害得她不能好好掌握平衡。 向来只有她整蛊别人的份,今天居然被那只傻鸟害得翻车了! 云苓瞪着璇玑,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对方也是为了她在出力卖力,一时间又不忍心发作。 “亏你想的出来用那么陡的坡借力,没磕掉大门牙算你走运了!赶紧把药伤好,然后去给小道士赔礼道歉,他被你连累至此,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璇玑小声嘀咕,“明明是他连累的我……” 闻言云苓又瞪了一眼,璇玑这才老老实实闭上嘴,任由她为自己上药包扎。 当时璇玑坐在前方,撞车的时候首当其冲,胳膊与锁骨一片都有不少挫伤,凤眠倒是毫发无损。 仔细进行过包扎后,云苓带着自家倒霉孩子去清心阁赔礼道歉。 凤眠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长长的墨发还湿着,此刻并未盘起发髻,而是凌乱微卷地披在背后,颇有几分禁欲的诱惑美。 璇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别说还挺养眼的。 看见肇事者出现,凤眠瞬间沉下气息,一张脸冷若冰霜。 这一刻,云苓的精神力明显地感受到凤眠情绪波动的厉害,他看着像是冰霜,里面却裹着一团熊熊烈火。 看来这次是把人给气狠了。 要知道以前凤眠就跟个ai机器人似的,什么情绪波动都没有,如今竟然都会生气了。 某只猴功不可没啊。 凤眠并不理会某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云苓,“太子妃娘娘金安。” 云苓赔了个笑脸,目光关怀地上下打量他,“国师大人没事吧?要不要我替你做个身体检查?” “多谢太子妃娘娘关怀,在下并无大恙。” 云苓忙奉承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一时间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来。 凤眠脸色一僵,眼神异样。 云苓立马收起笑容,“抱歉,我刚才突然想到好笑的事情。” 凤眠:“……” 第 597 章 说不定能管住璇玑 反正这妮子皮实的很。 凤眠这才收起复杂的目光,微微别开了头,“太子妃的关怀之意我心领了,至于赔罪就不必了。” 对方明显正在气头,云苓赶紧戳了戳璇玑的腰。 后者像毛毛虫似的扭动了一下,然后认命地上前,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我错了。” 这句话她说了没有一万遍也有一千遍,赔起罪来倒是毫无心理负担。 凤眠却只是面无表情道:“说这些并没有意义,倘若侧妃娘娘不肯改正的话,就算是认错一千遍,被责罚一万遍,也都无济于事。” 反正她总是嘴里喊着我错了,然后下次还敢。 一来是顾忌保密她的身份,二来是璇玑真的讨厌这个身份。 璇玑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哭唧唧地道:“别生气嘛,我今天又不是故意要折腾你的,我发誓绝对是场意外事件!你认真想想嘛,如果我要是故意整蛊你的话,怎么可能把自己也给赔进去呢?” 她又不是傻子。 凤眠深吸一口气,“看来侧妃娘娘还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既然如此,赔礼道歉就更没有意义了,还是请回吧。” 听到这话,璇玑微微一怔,目光略显迷茫地看着凤眠。 她的确不是故意的,也真心诚意道歉了,按理说傻鸟不该是这个态度呀。 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云苓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却是心下一动,明白了凤眠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刻,凤眠的目光便淡淡扫过璇玑包扎好的几处地方,声音更冷了几度。 现在回想起来,他心头仍有熄灭不尽的怒气。 那么高那么陡的斜坡,这丫头竟然就如此大大咧咧地横冲直撞下去了,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当做一回事! 璇玑跟凤眠认识久了,把对方气到青筋直跳是常有的事,但凤眠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他经常教训她,有时候话也说的毒辣难听,但都不似现在这样带着冷凝的怒意。 璇玑心头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这次是把傻鸟得罪惨了。 也是,身为国师,凤眠几乎就是东楚的门面。他素来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这下被毁的一干二净,不火冒三丈才怪了。 心绪绕了一圈,璇玑迅速就红了猫眼,皱着小鼻头,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对不起,我也想停下来的,可当时你掐着我的腰,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呜……” “当时在陡坡上,如果突然停下来的话,咱们俩都要摔掉大门牙。你又不肯松手,我只能是尽力调整平衡了,呜呜呜……” 云苓抖了抖嘴角,一眼就看出这妮子在装乖卖可怜,宁可相信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泼猴的眼泪。 然而凤眠却没见识过这招,当即便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无措起来,后悔刚才不该把话说那么重。 确实不能全怪璇玑,这丫头当时拼命喊他松手,是他没敢松开。 看着眼前少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圆圆的猫眼水雾蒙蒙,泪珠不要钱似地啪嗒往下掉。 凤眠心底没有来的一阵发堵,前所未有的难受,心口似被针扎了下。 撞坏了辛苦打造的的小木车,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刚才还凶她。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丫头,这会儿肯定委屈又后怕吧? “……” 凤眠从没安慰和哄过哭鼻子的姑娘,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僵在原地以沉默掩饰无措。 “呜呜呜呜……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看来她哭的还是不够惨。 璇玑默默掐了自己一把,觉得很有必要造个催泪香囊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气氛僵持间,云苓心思微转,率先打破了尴尬。 她倒是不怕凤眠生气。 从刚才一番交谈便能看得出来,凤眠实际上在乎的是璇玑的安危,而不是恼她坏了自己的形象名声。 “……啊?” 璇玑傻了眼,这就没收实验室了? 苍天可鉴,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打死她也不会来找凤眠做实验的。 璇玑当场哭晕在厕所,这回眼里的泪珠是发自真情实感的。 凤眠原想硬着头皮开口,说句“其实不碍事”云云,乍听到云苓对璇玑的处置,立马闭上了嘴。 见他没有反驳和异议,云苓冲凤眠一笑,“既如此,这熊孩子就劳烦你多照顾教诲一二了,我们姐妹几人感激不尽。” 凤眠微微颔首,“太子妃娘娘不必客气。” 两人三言两语敲定了此事,然后云苓把璇玑扔在了四方馆。 云苓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小道士人挺不错,虽然看着冷冰冰的,心底倒是有几分温暖在。 作为长者,对璇玑这个岁数的小姑娘也很包容。 “冒失莽撞”之类的训斥,她们姐妹几个人都已经说倦了,璇玑也没有改好多少。 这的确是个致命的弱点,难得凤眠有办法逼得璇玑使出装哭卖惨这一招,说明他还是能治治这泼猴的。 云苓操着老母亲般的心思,回到寝殿后把事情与萧壁城说了一通。 萧壁城点点头,“这样也好,暂时把小丫头交给凤眠管管,在他的威慑下,兴许能有所改变呢。” 希望天师能降服得了这妖猴。 第 598 章 暗通款曲 很快,璇玑的实验室被贴上了封条。 云苓再次警告璇玑,“待在四方馆里头安分点,你要是再搞出什么事来,就不是贴封条那么简单的事了。” 非得给大门画个圈,写上红红的拆字不可。 璇玑无精打采,挣扎道:“难道你就不想让清懿书院的学生们尽快实现自行车自由么?” “反正书院里有校车,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 比起实现“自行车自由”,云苓觉得还是问题儿童的教育比较重要。 璇玑这下彻底蔫了,看来想要重新开放实验室,只能是想办法取得傻鸟的谅解了。 她搬走后,原本经常闹哄哄的东宫立马清静了许多。 胧夜得知车祸事件的来龙去脉后,也无语了一瞬。 如果凤眠国师真的能降服璇玑,积攒的功德绝对足够他当场飞升成仙。 “对了,我来找你们是想说,我和富贵儿的婚事定下了,就在十月中旬。” “这么快?” 萧壁城有些讶异,不过想到某人急不可耐的样子,也就了然。 “倒也不算仓促,毕竟他都筹备好几个月了。” 九月份是五皇子墨王和梓桃的婚期,当初他们定在下旬完婚,算算时间也就十来天左右了。 云苓点点头,“万事小心。” 胧夜此番出宫可不是为了跟公子幽卿卿我我,而是去做诱饵钓南疆人的。 “安心,我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增长许多,苗疆人的雕虫小技都不是对手。” 论催眠和控心,苗疆无一人可与胧夜一较高下。 但凡对方敢有所动作,落到她手里的话,所有秘密都会无所遁形。 送走了胧夜和璇玑之后,云苓一下子清闲起来,便打算去书院看看军训的情况。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整整十天了,清懿书院的军训进度也已经接近尾声。 坐上马车,夫妻俩一路颠簸着朝京城郊外而去。 云苓打量着路况感叹道:“接下来一定要先把官道修了,等平整了官道,不只是自行车,三轮车也能上路了。” 能造出自行车就能造出三轮车,无非多做一个轮子的事,同样能载人运物。 萧壁城也认同地点头,“确实,换上那些木车的话,道路上的牛粪马粪就会少很多。” 他们这一路上,都不知看见了多少坨粪便粑粑,郊外又没有马路清洁工,只能是等老天爷下雨冲刷掉。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云苓忽地被远处的一个客栈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客栈她还挺熟悉的,当初被撸到温泉山庄时,她就是在这里邂逅了北秦风家兄弟。 客栈建在郊外的官道旁边,平时生意很好,除了往来打尖住店的旅客外,也时常会有过客停下来喂马。 “你看那是不是大头鹅身边的猪丫鬟?” 客栈外有人在喂马,云苓一眼就认出那婢女打扮模样的人,应是李梦娥的贴身婢女珠儿。 风吹起马车的帘子,里面空无一人,珠儿独自坐了上去,车夫便驾着车往城里去了。 “荒郊野岭的,她怎么独自跟车夫在这里。” “做姑子?” “不不,没有出家,只是清修而已,应是受了凤眠判词的影响,那猪丫鬟兴许是替她到城里买东西的。” 云苓得知这个消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把,“短短几个月,当初的天之骄女就这么跌落云端了,怎也没瞧见李贵妃拉她一把,那不是她最疼爱的侄女儿么?” “李贵妃避之如蛇蝎都来不及呢,怎会拉她。”萧壁城轻笑一声,淡淡道,“她知晓凤眠的判词之后,可是特地跟李右相打过招呼,让大头鹅离御之远远的。” 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大头鹅如今的处境还真是怎一个惨字聊得。 连云苓都唏嘘感叹了几句,当事鹅就更加受不了了。 李梦娥只在寒山寺宿了一晚,便开始叫苦连天。 这里的木板床硬如坚石,朴素的房间陈设无比简陋,门窗还掉漆。 想吃点荤腥吧,除了蒸鸡蛋就是煮鸡蛋,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命珠儿偷偷去城里置办些物件回来。 受李右相管制,主仆俩身上都没有银钱,这置办东西的花销自然是由别人出了。 约莫天黑的时候,珠儿才带着满车厢的东西回到了寒山寺。 身边还多了一个随行的人——张玉书。 此时寒山寺已经不放香客入内了,不过趁着天色漆黑,又有珠儿做掩护,张玉书很快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李梦娥的房间里。 “梦娥?” 李梦娥正在矮榻上沉沉地睡着,并没有回应。 寺庙里的被褥又重又硬,她嫌盖着难受,只当做床垫在上面躺着。 晚间寒凉,她抱着身子蜷缩着,衣襟半开,脸上有红潮。 少女虽不是天姿绝色,但十六岁的年纪却也别有一番青涩可口。 张玉书见人睡的沉,眼底起了几分欲念,蠢蠢欲动的双手也不老实起来,朝着衣襟内探去。 “来回奔波了七八天了,也不知何时才能拿下这个娇小姐。” 为了李梦娥,他可是快半个月没去花楼了,怎么着也得提前讨点利息才行。 片刻后,珠儿放好了采买回来的东西,方才回到客舍西厢。 “小姐,奴婢给您买了东街铺子的牛肉饼,刚放在炉子边热过的!” 李梦娥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好一会儿才寻得几分清醒。 “我……我头晕的厉害。” 第 599 章 互相套路 张玉书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忙道:“不好,你这是受凉了,得赶紧通报给李相府中的人才行。” 听到这话,李梦娥却陡然委屈无助地大哭起来。 刚被送到寒山寺的前两天,她为了回相府就用过装病这一招,谁知道祖父半点也不通融。 看来是铁了心要她在这里清修。 张玉书眼底疑虑,关怀道:“到底是何种原因,让李右相大人把你扔在这里不管不顾?” 李梦娥被送走的第一时间,他就从眼线那里得知消息了,这才第一时间去寒山寺中与对方“偶遇”。 可对于被送来的原因,李梦娥却怎么问都只字不提。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是因为姐姐悔婚的事情,我觉得她做事不地道,丢了相府的脸,和她大吵一架,才被罚来寒山寺思过的!” 张玉书心底有些不信,越发想探究李梦娥被罚的原因。 “可悔婚本就是李梦纾那贱人的错,李右相她老人家为何只单罚你?” 李梦纾一时被问住了,判词的事绝对不能让张玉书知道,否则她连这个跟屁虫也要没了。首发 她心思微转,很快又嘤嘤啜泣起来。 “还不是因为姐姐得了太子夫妇的青睐,所以哪怕做下悔婚之事,祖父也还站在她那边。我实在生气祖父的态度,明明张家与李家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却因为忌惮太子夫妇的威望不敢责罚姐姐,这不是叫刑部尚书大人寒心么?” “便是我为此事开口顶撞了祖父,他才会如此生气,将我罚到这里思过。” 张玉书心下了然,原来是李右相觉得被小辈顶撞丢了面子,才会这样做。 他就纳闷,李梦娥那么受宠的嫡幼孙女,对方如何舍得这样罚她呢? 差点都以为对方失宠了。 要是李梦娥失宠的话,娶回来也没什么大作用了,既然没失宠,他得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拿下对方。 “梦娥莫伤心,右相大人也有为难之处,想来不出一两个月便会接你回去了。”张玉书说着,坐在床榻边靠近李梦娥,趁替她擦眼泪的机会把人半搂在怀里。 “你也是为了替我抱不平才会落得这般境地,别害怕,我定会一直陪着你的,有什么问题尽管同我说。” 李梦娥咬了咬唇,尽管不喜张玉书的亲昵,但还是忍着没有推开对方。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李家呢,听李右相的意思,似乎是准备让她一直在这里住到年底。 都怪那该死的判词! 看着眼前的男子,李梦娥柔弱地道:“我觉得头晕难受。” 张玉书立马吩咐珠儿,“你去找寺庙里的小沙弥要副退热的药材,熬好了以后给梦娥送来,小心别惊动了旁人。” “奴婢遵命。” 珠儿退下后,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两人。 “唉,都怪我办事不力,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寺庙里的关系打点好,早些把东西送来,你也不会受罪了。” 李梦娥感受到温暖,脸色这才好看几分,喋喋不休地向张玉书诉起苦来。 张玉书听得心头不耐,面上仍是一副心疼关怀的模样。 他倒是一早就能把李梦娥需要的东西都送来,只不过是故意吊了她几天罢了。 这娇小姐才吃不得苦头,感受了东西来之不易,才会念得他的好。 “莫哭了莫哭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受苦的。” 张玉书搂着怀里的人好一顿哄,双手有意无意地顺带揩了几把油。 李梦娥身形微微一僵,内心疯狂挣扎起来。 她从来看不上张玉书这种没用的草包,以前也是把对方当做身后的一条哈巴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可一朝沦落至此,李梦娥却发现,除了张玉书之外,她竟没有更好的自救之法了! 关于如何破解命格,凤眠与老和尚的说辞都模棱两可,要是对方不松口,那岂不是当真要做姑子了? 李梦娥泪眼朦胧地看着张玉书,“你当真不会让我受苦么?” “那是必然,护着你一辈子我也愿意的。” 张玉书大胆地握住她的手,趁机表露心意,双眸仿佛情深似海。 李梦娥咬了咬唇,别扭的微微垂头,却没挣脱张玉书。 “你既然答应了我,可不能反悔。” “若是反悔,天打雷劈!” 李梦娥这才破涕为笑,闷闷地道:“以前我不懂,如今才得知,原来你才是对我最好的那个。” 张玉书心底一阵暗喜,明白李梦娥这是接受他了。 “现在知晓也不迟,以后你会发现,我对你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俩人各怀心思地你侬我侬了一会儿,李梦娥拖着病躯有些遭不住了。 “怕是快到子时了,你何时走?” 张玉书心下一动,“你还病着呢,我怎能放心离开?今晚我便在这里守着你。” 这么好的机会,自是要乘胜追击,若能一举拿下,就不怕到嘴的烧鹅飞了。 李梦娥心里同样也打着小算盘。 她不能一直在寒山寺待下去,否则张玉书一定会对原因起疑,她必须想办法,牢牢把这条狗套住才行。 于是她眼神娇嗔,明知不合于礼,却也没反驳。 很快珠儿送来了熬好的药,李梦娥皱眉,就着张玉书喂的蜜饯喝了下去,一阵困意袭来。 打发走了丫鬟,张玉书蠢蠢欲动地诱哄道:“好心肝儿,这样冷的初秋,你也不舍得我冻坏了吧,一同挤挤更暖和。” 李梦娥困的眼皮打架,胡乱地点了点头,已经全然丢弃了男女之防。 有或者说,她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却半推半就地顺势而为了。 很快,亵衣裙衫丢了一地。 寺庙里,客舍的静修房内,榻上的男女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床板嘎吱作响了半夜才归于平静。 相拥的二人睡去前,心下皆是庆幸地松了口气。 可算把这跋扈的娇小姐给套牢了! 可算把这愚蠢的哈巴狗给栓套了! 【作者君:大头鹅跟张少爷,你们期待的来了】 第 600 章 背着他偷偷洗头 清晨,天光乍破。 朦胧的晨光透过云层,轻轻地洒在山间。 鸡还未打鸣,清懿书院里便敲响了悠远绵长的钟声,一连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 再“闹钟”的呼唤下,学子居里陆陆续续有了响动。 顾翰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醒了?快些换衣洗漱吧,钟声结束,现在已经六点五分了。” 封无羁定睛一看,他都已经换好衣裳了。 军训对于时间的管理很严苛,早上六点钟就要起床。 半个小时内,学子们不但要整理好个人卫生,还要把房间收拾打扫好,六点半的时候,宿管大爷会领着军营里的教头们来检查。 十天的书院生活,已经让顾翰墨等人适应了全新的时间计算方式。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大门广场上那尊硕大的机械钟。 云苓专门安排了一名退伍将士,负责按照机械钟的指针走向,准时准点撞钟报时。 没办法,电子广播系统造不出来,只能是靠“人形校铃”了。 小院里隐隐传来青年男子的对话声。 “哥,我的牙香筹哪儿去了?” “你烦不烦,每天早上问一遍,晚上问一遍,天天找东西,天天找不到!”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柳大人的嫡孙,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唤作柳兰汀,弟弟唤作柳兰浔。 柳弟弟讪讪道:“以前这些东西都是丫鬟收捡……” “行了行了,别找借口了,不行你就折根树枝嘴里嚼嚼,也算净牙了。” 顾翰墨一听,便知道柳弟弟的牙香筹又找不着了,顺手拿了只新的给他。 “不嫌弃的话就用这支新的吧,是从书院小集市里买的。” 牙香筹是一种自带固体牙膏的刷牙。 平民百姓大多用猪毛刷配青盐漱口,但达官贵人都流行用牙香筹,且牙香用的都是些檀香之类的珍贵香药,再加上清火的苦参和冰片,熬制浸泡成膏。 书院小集市有便宜出售的牙香筹,为了保护大周祖国花朵们的口腔牙齿健康,云苓针对此物特地进行了财政补贴。 牙香配方也是云苓自调的,除了皂角、升麻和盐这些常见的草药外,还加入了金银花等药草,确保清洁的同时还能治疗一些口腔疾病。 柳弟弟接过东西,连忙感激地道:“多谢顾兄,差点我就得啃树杈子净牙了,待晚间回来我把银钱给你。” 结果白天出了一身汗,晚上还得自己洗衣服,脏衣服没洗干净,身上换洗的干净衣裳还打湿了,简直欲哭无泪。 最后是顾翰墨看不下去,顺手给他们一并洗了。 那时柳家兄弟就觉得,这位入学考试魁首着实不简单。 明明是个男子,不但学业拔尖,竟连洗衣做饭这样的粗活也不在话下。 看着一副文弱的样子,被将士们操练时却面不改色,还能在天未亮时就清醒起身。 相较之下,他们兄弟俩就跟草包废物似的。 顾翰墨送完牙香筹以后,神态自若地对着铜镜仔细打理起形象来。 封无羁见他头发束的一丝不苟,还用小刀修了眉形,忍不住抖了抖嘴角。 “你这是做什么,看上书院哪位姑娘了?” “太子殿下夫妇要来,管事们没说啊?” 所以他今天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便是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打理仪容仪表,还偷偷用凉水洗了个头。 利落的高马尾飘逸在身后,衬得俊雅的顾翰墨也有几分飒爽,与封无羁打结的鸡窝头形成鲜明对比。 封无羁呆了一下,“那你怎不告诉我?” 完了完了!他昨天出了那么多汗,晚上还没洗头! “昨晚我和你说了呀。”顾翰墨看着他摊了摊手,“大抵是你睡的太死,没有听见。” “……其实你大可叫醒我的。” “看你睡的那么香,实在不忍心打搅。” “……” 封无羁只能感叹,某人简直有八百个心眼子,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立马穿上衣衫冲了出去。 眼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踏着木屐到小厨房里去洗漱。 他不由得腹诽,顾翰墨这兄弟做的实在不厚道,明知道要见太子妃了,还背着他一个人偷偷洗头。 这兄弟没法当了! 第 601 章 不负天下人心 封无羁打开厨房某处的小阀门,竹管道立刻就流出了清凉的泉水。 大周京城虽然路况差,但却有着庞大且完善的供水系统。 京城外四郊的山上都挖有巨大的蓄水石槽,再通过修建底下石道,将水引入城中。 城中四角又各有石槽,以承山上引入的泉水,再用无数竹管将水分流到城中诸多小石槽内,以供百姓汲取。 这跟现代的自来水系统很接近。 温泉山庄这样庞大的建筑群,自然也有完善的集中供水系统,并且因为建造在半山腰,离蓄水石槽很近,取水用水比城里还方便。 云苓等人只需在新建的学子居里稍作改造,就能靠竹管把水流引到每一个小院中。 通俗点讲,就是校领导突击检查学生宿舍的生活环境。 如今看来集中供水系统没什么问题,只是当初贪图能快速完工,用的是竹筒分流。 想保证用水清洁的话,得定期更换竹筒才行。 夫子居内,柔和的晨曦下。 看着掌心清澈的泉水,云苓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水比城里的还清澈,前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没想到除了集中供水以外,连净水系统也有了。” 她也是跟萧壁城交流后才得知,大周先辈居然连净化消毒自来水这一点都想到了。 蓄水石槽周围有一套完善的净化系统,几个池子里分别铺有沙石、瓦砾和木炭等,水流层层过滤后便很干净了。 萧壁城笑道:“这些蓄水石槽是大周的开国帝后所建造的,约莫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父皇的御书房里还收藏有那时的设计图纸原稿呢,四方地下暗渠的路径纵横交错起来,看着便是‘福寿’二字,因此又被世人唤作福寿沟。” 云苓心中再次对先辈表示敬畏,后世的科技眼花缭乱,再超乎想象,也都是一步步踏着前人脚印来的。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乱后,大周的供水系统维护不周,已是大不如前。 也就一些富有或者权贵人家的府邸内,还保留有完好的引水槽,很多百姓还是得靠挖井打水。 这次不等云苓开口,萧壁城便感慨道:“反正都要修路,不如把引水渠也一并重修了,而今大周国库丰盈,做这事并不难。” 小不点提供了炮火车图纸,军营那边进展的很顺利,他有信心与东楚达成协议,狠狠赚它一笔。 “我除了枪法上有点造诣,也没什么旁的大本事。父皇欲将九五至尊之位留给我,我自当鞠躬尽瘁,竭全力守护黎明苍生,否则实在愧对祖父厚望。” 萧壁城最擅长的是枪法和作战,这在太平盛世似乎派不上大用场。 不过,他宁愿做个平平无奇的皇帝,被人遗忘曾经的战绩伟业,也不希望西周战神之名再次响彻天下。 淡金色的晨曦下,萧壁城遥望着初阳从远黛青山旁羞涩露出一角,眼神明亮而柔和。 云苓知道因着某些原因和存在,萧壁城总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太子。 朝堂诸多动向要掌握,军务不可落下,还得尽职尽责履行作为人父的责任。 整天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 云苓心中微动,神色也跟着软下来。 “又不是十八般武艺面面俱到才配做皇帝,世间没有人是万能的,你或许觉得我本事很大,可如今也瞧见了,璇玑那丫头捣鼓的东西我是半点不懂。” “便是神仙也如此,天上打雷闪电,都还要雷公电母两个神仙各司其职呢,玉皇大帝也不见得会兴云降雨,否则要各方龙王做什么?” “世人称赞君王,从来都是奉其为明君、仁君和贤君,可不在意他们字写得有多好看,枪耍的有多好。你若保持初心始终如一,自不负天下人与太上皇厚望。”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 不多时,八点的钟声悠长响起。 新一天的训练已经开始了,夫妻二人坐上马车,亲自前往校场查看学生们的情况。 只见上百人在围着校场跑圈,一个个哈欠连天,眼底泛着淡淡青色。 萧壁城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你瞧外侧最后一排那人,我头一次看见跑着还能睡着的人,真该叫陆七来拜他为师。” 云苓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小胖子慢慢悠悠地跟在队尾,还真是闭着眼睛跑的。 这功力,果然陆七来了也得甘拜下风,那小子好歹也只会站着睡觉而已。 看见夫妻二人后,负责迎接的郑管事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晨安!” 萧壁城虚扶一礼,“郑管事不必客气,这些学生操练的如何了?” 郑管事汇报完,又有些忐忑地道:“呃……就是太子妃娘娘在清单上写的那首什么‘团结就是力量’,恕草民愚钝不会唱,问了一圈京城乐师,也没有听过这首歌的……” 第 602 章“先人遗音” 云苓清了清嗓子,从袖口里掏出薄薄几张纸交给郑管事。 “咳咳,既然没听过那首歌就算了吧!我这里有几首歌的乐谱,你拿去跟夫子们好好研究下,务必在军训汇报表演之前让大家都学会了。” 那首叫做《团结就是力量》的歌,上辈子无论是在组织里,还是官方的队伍里,每个角落都流传着这首歌。 这首老歌是从20世纪时传下来的经典,或许已经刻进了华夏人的dna中,以至于云苓当初下意识地写在了清单上。 不过上面的歌词不适用于清懿书院,毕竟这个世界除了她们几个,可没人理解什么是法西斯。 “好的好的,草民都记下了。” 郑管事连忙接过纸张一看,上面谱写着三首歌的完整曲谱,每一首都是他闻所未闻。 男儿当自强、巾帼英雄、军中绿花…… 虽然没听说过也不会唱,可只淡淡扫一眼歌名和歌词,郑管事也能瞧出其中的特别之处。 尤其是那首《军中绿花》,词风很是新颖有趣。 他不禁道:“这乐谱上的歌怪有意思的,不过草民倒是觉得与九州诸国的曲风都大相径庭呢,不知太子妃从何处得来的曲谱,还是说这是您亲自所创?”首发 云苓早想好了借口,脸不红心不跳地微笑道:“几个月前开办京城图书馆的时候,我与壁城曾四处搜罗过各类书籍,其中偶然得了本乐师残卷,上面零星记录着些残缺不全的歌。” “未来金王妃是个精通琴棋书画的人,便在残卷的基础上重新整理编写了新曲谱,我觉得这些歌都很不错,所以想让书院里的孩子们学一学。” 云苓不懂乐理,她的弹唱水平只停留在儿歌和拉锯子的层面,但胧夜却是名副其实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身体素质弱,性子也安静,每次出行任务后都会有假期,便在闲暇时间里埋头研究艺术。 不止会很多中西乐器,西洋棋和围棋等等也都有涉猎。 上次参观过清懿书院后,胧夜就来了几分兴致,挑选了几首适合学生们的歌,再结合这个时代的乐器做了新的曲谱。 云苓觉得,如果将来清懿书院能开办个艺术学院的话,胧夜一定能担当院长一职。 “原来如此,不想竟是先人留下的古乐遗曲!” 郑管事听完后恍然大悟,他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可是先人遗音啊! 随后郑重其事地向云苓保证,一定会叮嘱父子们认真研究。 云苓暗自汗颜,比起这些曲子来,郑管事该是“先人”才对。 不过她心下倒是很高兴,清懿书院越来越有不同于寻常的特色。 她表现欲很强地兴奋开口道:“如果夫子们不会唱的话,我可以做个示范,教教大家怎么唱……” “苓儿,咱们还要去看学生们的情况呢,可别耽搁了时间。” 萧壁城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妙,迅速地插话打断了云苓。 云苓回过神来,“瞧我这性子,一说到兴头上差点忘了正事,这乐谱夫子们也认起来不难,郑管事你去忙吧。” 郑管事应了一声,拿着曲谱离开了。 萧壁城这才松了口气,幸亏没让云苓唱给郑管事听,不然对方非得当场裂开不可。 毕竟她五音不全还跑调,几句歌词能拐出山路十八弯来。 以前唱摇篮曲哄火团和雪团睡觉的时候,萧壁城就没见云苓哪次成功过,他严重怀疑火团的魔音穿耳功就是遗传自云苓。 【作者君:抱歉大家,晚点补更新,这两天工作和码字原因,打字姿势不当有些腱鞘炎,今天手腕疼码字的很慢。】 第 603 章“升级加强版”瑞王 两人走进校场的训练场地一侧时,学生们已经围着跑了好几圈。 “快看,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来了!” 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人群很快骚动起来,原本哈欠连天的学子们精神陡然一振,跑的都快了不少。 校场中心,夜七正拿着怀表计时,训练规定每天清晨都要慢跑半小时热身。 他和夜一等兄弟本是暗卫队里的成员,但是清懿书院设立后,体术课缺乏教头,作为心腹的他们便被萧壁城调到了书院里做事。 如今清懿书院一共有十名体术教头,一半是来自军营的将士,一半是暗卫出身,另有一名女教头单独教习书院中的女子。 看到云苓等人后,夜七立刻走过来,“主子!” 萧壁城满意地点头,“不错,就继续这样下去,清懿书院的学子自当文武双全,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将来还怎么做大周朝廷的顶梁柱?” 在他看来,这点训练力度并不强,至少跟军营里的将士们没法比。 以前练兵的时候,都是凌晨卯时初起身,晚上子时才收工。 云苓好奇地问道:“何人曾承受不住晕倒?” “刑部尚书的孙子柳兰浔,这小子第一天操练时就晕了半天,第二天说是双腿酸痛走不得路,又歇了半天。” 夜七指了指远处,只见一个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别人都是脸色发红,他却一张小脸煞白。远远地落在队伍最后,和人群拉开好一大截。 云苓微微扬眉,她以为这个时代的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体素质跟不上倒是情有可原,却没想到会是个少年。 不过听到这个名字,她又心下了然。 柳弟弟并没有身体疾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家里把他养的太娇了。 刑部老尚书之前特地打过招呼,要她好好磨砺这“娇气包”一番。 夜七继续说:“卑职谨遵主子教诲,只要身体没有疾病,就不许任何人掉队,所以逼着柳小公子上校场。几天下来他虽然跑的慢,经常被其他人套圈,但至少能跑完半个小时了。” “你做的对。”云苓表示认可,又问,“依你看,何人表现最佳?” 夜七认真想了想,“应当是顾翰墨公子吧,不论训练如何辛苦,他从未喊过一句累,且军营里那几项特殊的训练方式,他都能很快掌握技巧,按照军营中的考核标准,他虽达不到优秀,却也是样样及格的。” 所谓的特殊训练方式,便是云苓以前给萧壁城编写的训练指南,里面包含着引体向上和仰卧起坐等项目。 夜七对于顾翰墨的表现相当佩服,他实在是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能达到军营的考核标准。 晚间巡察学子居的时候,他还曾撞见过刚沐浴完的顾翰墨,对方当时赤着上半身,那流畅肌肉线条看着就很结实。 云苓意外之余也心下惊喜,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她小声地对萧壁城道:“简直就是你大哥瑞王的加强plus版。” 萧壁城眼神茫然,“扑拉丝,什么扑拉丝?” “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大哥就是个低配青春版的顾翰墨。” 萧壁城:“……” 这话说的他更听不懂了。 不过有一点萧壁城能意会到,云苓想说顾翰墨和瑞王很像。 他仔细对比了一番,发现两者在气质类型上的确很相似。 瑞王温文尔雅,喜好舞词弄札,顾翰墨文质彬彬,颇有书卷气,两者给人的气质都是亲和而无害的。 他看过顾翰墨的文史答卷,对方在诗篇文章上的造诣之深,并不比瑞王差。 但两个人在相似的同时,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顾翰墨机敏且世俗,这人的圆滑通透是瑞王再修炼十年都赶不上的。 此子有大才,若能保持初心如故,将来必定能长为肱骨之臣。 萧壁城不由得想,倘若瑞王没有被封皇后养的不谙世事,也没有娇弱不堪的话,或许就是顾翰墨这番模样吧? 夜七吹响了口哨,表示他们能够歇息二十分钟。 柳弟弟当即拖着沉重的双腿坐在地上,已经全然没了富家公子的矜贵模样。 顾翰墨等人也在一侧,他气息平稳,双眸亮如宝石,在一众狼狈的学子中显得鹤立鸡群。 云苓一打眼就看见了他,对方想要出声行礼,却被抬手止住。 “呜呜呜……娘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我要累死在这里了!” 柳弟弟哭丧着脸抱怨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哥哥疯狂地给自己使眼色。 云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可是对书院的安排不满?” 柳弟弟茫然地转过头来,看到云苓后陡然一惊,连忙紧张地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笑的亲切温柔,想到两家关系非凡,柳弟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才行了一礼,老老实实地开口回答。 “回太子妃娘娘,兰浔没有对书院的安排不满,只是不明白为何初入书院,未曾入过学堂却要先来校场,咱们读书人又不上沙场……我着实受不住这般操练,才没忍住抱怨了几句。” 云苓看向顾翰墨道:“校场里这么多人,为何独独你受不住呢,瞧瞧翰墨连气都不带喘的。” 柳弟弟睁大眼睛,声音抬高了些许,“我怎么能跟他比呢,顾兄简直不像个人似的,便是放眼整个书院的学子,也没几个能与他比的!” “都是两条胳膊两只腿,怎么就比不得呢。”云苓忍不住笑了,看向一旁道,“翰墨,不如你解释解释,为何你与常人不同?” 第 604 章 论洗头的重要性 顾翰墨上前一步,声音如环佩相撞般清脆悦耳,“兰浔说笑了,我一介寻常人,可比不得营中将士们负重数十斤还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不过是自幼有晨练健体的习惯,方能适应如常罢了。” “我兄长也有晨练健体的习惯,可没你这般耐造的,难不成你以前是想入武院的?” 在柳弟弟看来,顾翰墨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练家子的范围,只有想要习武入仕的人才会这么卖力强魄健体呢。 顾翰墨不疾不徐地笑道:“自然不是为了入武院,可读书人也不能没有一具强健的身躯,否则如何扛得住十年寒窗苦读。” “兰浔或许不知道,我家乡远在临安,若想进京赶考,需得翻山越岭远途跋涉整整一个月才能抵达京城。倘若我半路扛不住病倒在京城门前,往昔输数夜挑灯苦读的辛苦,岂不全都付诸东流?” “家父早逝,母亲独身一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若是病倒的话,非但前程渺茫不可知,就连家中也会因我的病而穷困潦倒。” 顾翰墨自懂事起就明白一个道理,穷人是没有资格去生病的。 每一场疾病,都会让原本徒有四壁的家变得更加风雨飘摇,他想要支撑起这个家,首先便要有一副强健的躯体才可以。 柳弟弟怔怔地看着顾翰墨,他从未想到世上有人这般辛苦习武,却不为参军,只是单纯的为了不生病。 柳哥哥适时插话教育弟弟,“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大抵不知每次春闱的时候,都有书生因为体弱未能抗住寒苦而病倒的。影响了科考成绩不说,运气不好的话,便要再苦等三年!” 他这个双胞弟弟哪里都好,就是娇生惯养了些,跟闺中千金有得一拼。 哪怕不用远途跋涉进京赶考,他都觉得对方扛不住要连续要考上三天的春闱。 顾翰墨淡淡笑道:“何止是苦等三年,进京赶考一路都是变数。有的人运气很差,路遇歹徒死于非命,有人半路染上风寒不治而亡,还有人碰上雪崩,从此长眠于异土他乡……” 柳弟弟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在京城学子看来再常见不过的科举考试,对于某些人来说竟是一场压上性命的赌注。 顾翰墨看向云苓,再次缓缓道:“考取清懿书院的人无一不是冲着出人头地来的,大家都希望将来能够为朝廷效力,若像那南唐文臣一样,出使别国时生生颠婆累死在半路上,将来还怎么替陛下分忧,想来这也是太子妃特意为我们设立体术课的用意。” 听到这话,云苓目露欣慰赞赏,她果然没看错人。 不用多说,顾翰墨就明白她想要他做什么,替她引导教诲了柳兰浔。 这对柳家兄弟才刚刚年满十六,弟弟天赋惊人,心思赤诚,就是自理能力不是一般的差。 也难怪刑部老尚书总担心这孩子会变成第二个瑞王。 柳弟弟也明白了清懿书院的苦心,半晌后认真地朝云苓行了一礼。 “太子妃娘娘,兰浔都明白了,今后的体术课上绝不会偷懒半分。” “真乖!” 云苓抬手想拍拍少年的头,但看见那不知道几天没洗的鸡窝发,又改为拍了拍他的肩。 柳弟弟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由得涨红了脸,赶紧扶了扶自己歪斜松散的发髻。 书院里没有丫鬟伺候,他是这两天才刚学会给自己梳头的,比起顾翰墨的玉树临风,他现在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 “好了,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快去那边喝点水吧,翰墨留下同我多说几句。” 柳家兄弟点点头,聪明地走远了。 顾翰墨又行了一礼,恭敬地道:“不知太子妃娘娘有何事要与学生说?” 云苓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青年风姿卓然,很是赏心悦目,心里当下就做了最终决定。 “我打算在清懿书院中设立一个学生会,你无论文武还是形象都颇佳,我打算让你来担任会长一职。” 顾翰墨沉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学生会?” “唔……简单来说,就是让学子们参与管理书院的一个组织。”云苓尽可能用他能听明白的话术解释了一下,“会中设立有多个部门掌管不同的事宜,其中很多职位也需要由院中学子来担任。” 顾翰墨眼神微动,管理书院,选拔任用? 清懿书院乃是太子夫妇的心血,所谓的会长一职意味着什么,他心底很清楚。 “翰墨谨遵太子妃娘娘吩咐,此番定不辱命!” 顾翰墨瞬间应了下来,一贯平和的心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被漠视忽略了太久,这突如其来的重视令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时,远处的萧壁城走了过来,有些纳闷地道:“也不知道封无羁这小子哪里去了,方才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兴许是去茅房了。” 云苓嫣然笑道:“没事,会长一职我已经选定了人。” 夫妻二人这次来书院,除了视察以外,便是为了挑选会长一事。 原本定的是让封无羁试试,也好磨练他一番,毕竟所有学子里,对方是他们最熟悉的人,谁知刚才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身影。 不过现在看来,顾翰墨也很适合,云苓觉得他能够胜任。 萧壁城看见顾翰墨后,打量了几眼也点头道:“让他来也好。” 书院某个角落,因为形象过于邋遢,而不好意思出面见云苓的封无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痛失会长一职。 而往后很长的岁月里,他都会牢记洗头的重要性。 随后,萧壁城又想到了什么似地道:“对了顾翰墨,没记错的话,你有一位母亲独身一人住在临安?如今清懿书院中还有不少职位空缺,可要把你母亲接来一并照顾?” 顾翰墨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愁绪,“回太子殿下,学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临安上京这段路山匪颇多,唯恐家母路上遇险。” 几年前他来京城的时候就遭遇过山匪劫路事件,如今背上还留有一道刀疤。 顾翰墨眸中浮上欣喜,立刻领命答谢。 “学生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第 605 章 书院院花 处理完学生会任职的事后,云苓夫妻二人又去查看了姑娘们那边的情况。 虽说这二十来个姑娘是清懿书院的宝贝疙瘩,但云苓却没有在训练上放水半分。 所有的要求都是按照标准来的,可谓让这些闺秀们近来吃足了苦头。 休息时间,姑娘们在角落的阶梯上坐了一排揉捏腿脚,不似男子那边的七零八落,她们大多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悄悄话。 云苓一眼就看到了李梦纾,对方正和她的两个舍友坐在一起。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与萧壁城远远地观察着她们的情况,即便远在八米开外,也依旧能够听到远处的谈话。 “快起来,快起来!” 一个模样英姿飒爽的姑娘站的笔直,不停地催促着李梦纾等人起身。 “刚跑完步不能立刻坐下,否则容易导致什么重力性休克,就是晕倒的意思。军营里的人说了,这是太子妃娘娘亲口说过的。” 云苓一听这话,便想起早前她给萧壁城的训练手册里,的确提到过这些东西。 萧壁城扫了眼道:“那是容氏一族的嫡女容婼,容湛的堂妹,自小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只不过性格颇有几分男儿气概。用你们那儿的话来讲,这姑娘还是你的粉丝呢。”首发 办公务的时候,容湛私下跟他提过这个堂妹,说对方从小看女将军和女丞相的话本子长大,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听说之前还闹着想参军,但容家不让,直到云苓办了清懿书院,得了风声便风风火火地来报考了。 云苓看着远处笑道:“这姑娘不愧是容家人,相貌一等一的好,单凭她与容湛五分相似的容貌,估计院花的名号是她的跑不了。” 仔细回想接触过的容家人,好像就没有一个丑的,哪怕上了年纪的镇国公,放到同龄人里也依旧是最出挑的。 容家权势或许比不得封李两家,在颜值上却是碾压级别的。 云苓多观察了几眼,发现李梦纾跟容婼应当早就认识,双方交谈时神情熟稔自然。 “这姑娘看着跟梦纾差不多大,应当也正值婚龄吧,容家同意她来清懿书院是什么原因?” 萧壁城笑道:“她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乃是工部尚书家的一位公子,二人还是青梅竹马呢。对方如今也是咱们书院里的学子,正因如此容家才会赞成她报考书院。” 据容湛说,他的堂妹自小就有娃娃亲,但这两年不知为何与竹马相看两厌,都僵着不肯成婚,双方甚至不肯往来。 容家心里着急,才希望二人若都能考进清懿书院的话,能有机会化怨结缘。 不远处,咸鱼少女李梦纾在好友的拉拽下,无奈地起了身。 另一个圆脸的少女却怎么拉都拉不动,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不知道什么是重力性休克,我只知道再不吃中午饭,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云苓了解过李梦纾的宿舍分配情况,与她同住四人小院的另外三个姑娘出身各不相同。 出身最高的自然是容婼,最差的是一个叫做孟福儿的少女。 对方平民出身,据说爷爷是个教书先生,所以虽然家境贫寒,却也考上了清懿书院。 在[你为什么报考清懿书院]这道题上,孟福儿的回答是因为自己天生大胃王,家里养的辛苦,闻说清懿书院免费管饭就来报考了。 云苓简单观察了一下举止,辨认出那圆脸少女应当就是孟福儿。 不同于男子,这个时代女子得到的教学资源是很少的。 加上种种世俗观念的束缚,能来报考清懿书院的女子很少,基本都是非富即贵,不像少年们那边很多寒门出身。 孟福儿是所有女学生里最特殊,身份也最低微的那个,但看样子对方倒是落落大方,与容婼等贵女处的不错。 云苓忍不住道:“这个姓孟的姑娘倒是长的很有福气。” 孟福儿人如其名,长了一副白白圆圆的脸,让云苓想到年画娃娃。 对方的身材也是珠圆玉润,通俗点来说就是一看就很好生养。 “对了,还有个姑娘哪儿去了?” 云苓记得,在李梦纾的宿舍小院里,还有一个刑部柳家某房的庶女。 据说刑部老尚书为了支持云苓的事业,特地动员了家族中所有符合条件的儿女们参加考试,考不考得上暂且不提,起码捧个场。 云苓话音刚落下,便见远处有个姑娘双手吃力地提了一个大竹筐过来,里面全是装着饮用水的竹筒。 随后她放下竹筐,将竹筒依次递给歇息的姑娘们。 “哎呀!清砚,真是多谢你了。” “方才我就渴了,偏生腿酸疼的不想动,正打算歇歇再去拿水喝,谁成想清砚已经替大家拿来了!” “清砚快歇歇吧,我看你也累的够呛。” 柳清砚一来,十几个姑娘们连连道谢,皆是亲热地呼唤她的名字。 云苓看见这姑娘后,立马双眸一亮,“京城里何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从没听过名号,这俏模样不比楚云菡强得多?” 方才她还以为容婼必然是清懿书院的院花了,岂料还有个模样更漂亮的姑娘。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以前的楚云菡庶女出身,敢与京城群芳一争高下,那也是因为靖王燕王名号在外,没人敢动她。 “再说了,女人抹不抹胭脂完全就是两张皮……如今大家都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髻,谁更容貌出众便一目了然了……” 云苓斜目看他,“看不出来,你还挺懂?” “都是苓儿调教的好。” 萧壁城赶紧拍马屁,聪明地没有多言。 总不能告诉云苓,平常应酬多了,见过了太多浓妆艳抹的女人,自然而然就懂了。 虽说他洁身自好,但架不住旁人总想塞女人过来,哪怕不往后院里塞,怂恿他偷吃的人也不在少数,还美其名曰“偷吃是男人的快乐”。 第 606 章 昭仁帝的请求 云苓继续观察姑娘们的情况,“柳家姑娘是个长袖善舞的。” 有时候,女孩子们多多少少喜欢凑点小团体,就像现在这样,大多是跟自己的舍友坐在一处。 似乎所有人都对她很有好感,除了容婼。 云苓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个竹筒柳清砚都是亲自递到其他女孩手里的,唯独到了容婼跟前,她只是轻轻将竹筒放到了对方身边。 休息的时候,她也是坐在最外侧的孟福儿旁边。 原本满脸朝气的容婼,在看见柳清砚时笑容一凝,侧开头与李梦纾说话,并未去拿水。 萧壁城也注意到了这点,压低声音道:“看来柳容二女不和的传言是真的。” “怎么个说法?”云苓敏锐地嗅到了瓜的气息。 “练习精神力的时候偶然听得一些闲言碎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容婼与其未婚夫之所以不相往来,其中便有柳清砚的缘故。具体是何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容柳两家本就是亲家,这两个姑娘会有交集很正常。 萧壁城不知想到什么,微叹了口气,“咱们分配院子的时候全凭抓阄,想来应该仔细深入调查一番的。” 李梦纾的东厢舍友是孟福儿,也就是说,容柳二女如今同住西厢。 这可着实有些微妙。 “万一两女当真不和,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尴尬,可能还少不了针锋相对的小动作。” 云苓思索一番却道:“我倒不觉得她们会有何龃龉。” “你就这么肯定?”萧壁城挑眉。 老实说他还挺头疼女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至少在后宅纷争之事上,萧家人差不多都是战五渣,唯一的优点就是肯听媳妇儿的话。 哪怕太上皇那样的人精,也会觉得麻烦,所以觉得少娶几个媳妇儿好。 事实也告诉萧壁城,女人招惹多了会很惨。 看看瑞王与楚云菡,还有贤王和宋鹊羽,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教训例子! 云苓开口分析的头头是道:“首先,容婼是个男孩子气的姑娘,听你说她脾气直率嫉恶如仇,又是被娇养长大的,说话做事定然直来直往,心思也单纯。” 萧壁城认真地听着,很快心神一动,明白了云苓的意思。 “所以如果容婼不肯接水的话,其他姑娘们就会觉得她是个小性子不好相处的,柳清砚一番好意反而受到冷落。” “如果容婼不得不接过水道谢,那么柳清砚无疑是狠狠膈应了她一把。” 云苓对他嫣然一笑,夸赞道:“不错不错,很有长进嘛。” 这夫君她果然调教的不错。 “所以我说,她们不见得关系很差,至少柳清砚猜到容婼不会接竹筒,所以才特意放到她旁边。” “容婼要是厌恶柳清砚,定会说她惺惺作态是个白莲花,叮嘱梦纾小心对方。但容婼除了态度冷淡之外什么也没说,在梦纾与柳清砚攀谈的时候,甚至没有插话打搅半分。” 尽管目前看起来,姑娘们之间似乎不太和睦,但云苓笃定,她挑选出来的不会是那种小家子气性的人。 女人最懂女人,云苓相信自己的眼光。 萧壁城细细品味云苓这番分析,不知不觉又被上了一课。 姑娘们家的小心思和小细节还真是多啊…… 巡察过书院学生的大致情况后,云苓与萧壁城便离开了。 二人没有再特地与哪个学子攀谈。 军训设立之初,除了想让学子们强身健体以外,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迅速让他们熟悉彼此,拉近距离。 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哪怕出身高贵,也要脱去锦衣华服,和所有人一样穿院服,顶着鸡窝头跑步。 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作“有难同当”了。 以夫妻二人的身份,如果单独偏颇关心哪个学子,反倒会让人多想。 他们希望,这群学生之间的同窗友谊能够尽可能纯粹一些,至少在书院设立的初期是如此。 …… 巡查结束,云苓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回城,抵达时已是晚膳时分。 霜梨立刻迎了上来,“二位主子,养心殿那边来过信儿,说两位回来若是还没用膳的话,去养心殿一同用便是。” 萧壁城挑眉,调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父皇有什么事想同我们说。”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下风尘仆仆的外衫,这才前往养心殿中。 昭仁帝得了信,早已让人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见状连忙挥手招呼他们过来。 “老三,苓丫头,你们回来的正好,朕有事同你们说,坐下边吃边讲吧。” 云苓也饿了,坐下便夹了筷子菜,“父皇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把我们俩一块儿都叫来了?” “说重要但也不着急。”昭仁帝笑了笑,问道,“朕是想问,朕想安排一个人进清懿书院,方不方便走个后门?” 萧壁城微微皱眉,沉声道:“父皇,不论是谁,想进清懿书院都要凭本事报考才行,没有走后门一说。” 昭仁帝也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道:“朕也不是要她做学子,你看能不能安排个其他职务让人进书院?” 云苓放下了筷子,“父皇有话就直说,不要卖关子,否则我和壁城可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见状,昭仁帝神色有些无奈,只能将原因阐明。 “是这样的,蓉儿今年十六岁,也老大不小了,这两年正是该说亲的时候。你们两口子也知道,因为小封氏的缘故,加上瑞王的事,她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如今说亲困难。” 蓉儿指的便是六公主,萧幼蓉。 昭仁帝眉宇间有一丝愁绪,“蓉儿以前是跋扈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如今也改好了。朕不愿在她的婚事上草率,也不想把她嫁给什么权臣之子,省得她被小封氏连累,在夫家受苦。” “以你大哥的现状来看,他没个三年五载是立不起来的,朕还想多磨砺他几番,因而作为同胞兄长也给不了蓉儿什么助力。” “蓉儿堂堂一国公主,找个听话出色的驸马足矣,因而朕觉得清懿书院中会有些好苗子,那些寒门出身的青年才俊最合适不过,这样一来也不怕蓉儿压不住夫家。” 昭仁帝想安排六公主在清懿书院待两年,趁机考验相看一番,能觅得一个合适的驸马。 云苓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赞成。 【作者君:书院姑娘们没有雌竟,只有贴贴!顺便开始给未来的顾大人挑媳妇儿了~】 第 607 章 父皇这样想儿臣? 古往今来,为了避嫌和防止外戚干政,公主的驸马都是无职或者挂闲职的。 做驸马就相当于入赘到了皇家,之后的命运也会依附于公主。 但公主本就不同于皇子,她们没有实权,所以娶了公主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发达的仕途了。 昭仁帝的想法,与清懿书院设立的初衷是相悖的。 萧壁城皱眉,率先开口拒绝道:“父皇,您是清楚我与苓儿为何要设立清懿书院的,本就是为了选拔朝廷人才。那些学子将来都是要做脊梁柱的,怎么能作为招选驸马的对象?” 他和云苓提供那么好的资源出来,可不是供他们去做赘婿的! 萧壁城倒也不是看不起赘婿,实在是做了驸马的话,便不能身负要职,这是诸国历来的规矩。 “朕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书院里有两百多个学子,蓉儿只挑一个便成,能有什么大影响?” 昭仁帝面色凝结,忍不住放下筷子絮絮叨叨起来,他知道这夫妻俩不会轻易点头,但对于萧壁城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的态度,心底多少有些不满。 “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蓉儿的兄嫂,同为一家人本就该为她的婚事出点力,对于你们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怎么就开不了这个口呢?清懿书院是特殊,可里面那些学生再重要,能越得过你亲妹子的终身大事么!” “朕就不明白了,外人还能比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重要?” 萧壁城长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自然不是,可幼蓉的婚事有很多种选择,只要父皇提出来,儿臣绝对不会有半分草率,定会为她仔细把关,选一个最合适的驸马。” “可清懿书院里的学子们不一样,人家来报考书院,都是冲着出人头地来的。将来别人看见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出来后,没有去为朝廷奔走效力,反而在公主府闲散着无所事事,该怎么想我与苓儿当初那番豪言壮志?书院里自发前来相助的老夫子们,心里又会怎么想?” 萧壁城只觉得匪夷所思,整个大周京城有那么多适龄未婚的好男儿,干嘛就非要在清懿书院里挑。 以昭仁帝的头脑,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茬。 果不其然,昭仁帝脸色有些不自然,“那要不然……倘若挑中了驸马,届时寻个由头让对方退学离院便是,名义上自然挑不出什么错。” 听到这话,云苓都忍不住想笑了,哪里是挑不出错,分明错的离谱。 这不就是一个家境贫寒,被众筹供养寄予厚望,考上名校的女大学生,读到一半辍学嫁入豪门做全职太太的古代翻版么? 众筹资助的好心人,还有苦心栽培对方的学校,全都被狠狠甩了一个大耳光,更会带歪群众的价值观。 云苓很饿,刚才一直在埋头吃饭没有开口插话,这会儿吃的差不多了,方才缓缓放下筷子。 她思索了一番,没有像以前那样狠怼昭仁帝,“父皇,你这话说的就有点逗了,也不考虑人家愿不愿意,看中了就要招为驸马,这不是强抢良家民男嘛。” 她一开口说话就有几分不着调,昭仁帝脸色黑了黑。 “你这丫头又开始嘴没个把门儿了,朕何时要强抢民男了,那些个贫寒出身的小年轻,朕赐婚下去让他娶公主这般光宗耀祖的事情,他还能不乐意?” “恕我直言,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有真本事的话,谁脑子不清醒给人上门当赘婿?愿意入赘做驸马的,大多都是没什么真本事的花瓶。” 至少史书上都是这样,流芳百世的名臣很多,出名的驸马却没听过几个。 就算出名,那也都是在什么风流野史里,留下一堆荒唐不可描述的韵事。 云苓继续道:“您的想法就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要找个杰出的青年才俊,一方面又怕公主压不住夫家,不许人家施展抱负,最后还得人家心甘情愿被招为驸马,哪有这种好事。” 这事儿能叫光宗耀祖?分明是断人前程! 昭仁帝哑口无言,犹不死心地道:“万一真有这样的人呢?” “的确会有这样的人,但绝不会出现在清懿书院。” 萧壁城附和道:“您都说了,若选中了驸马,也会让对方与清懿书院割席,那您去另外三大书院找驸马不是更合适吗?” 其他三大书院里,也不乏有一些家境较为平凡低微的优秀学子,他们也符合昭仁帝的要求。 总之,清懿书院太特殊了,驸马从哪儿找都不能从这里面找。 “说了这么多,你们两个就是不肯同意朕的想法。” 昭仁帝饭也吃不下了,他好声好气想商量,这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反驳他,半分面子都不给他留。 他心里噌地冒出一团火,面色不虞地看着萧壁城,眼中满是失望。 “之前你们为了让公子幽跟月胧夜终成眷属,连捐官封王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么离谱的事情朕都放任你们去做了,而今轮到蓉儿,你们却连半分通融都不肯?” “老三啊老三,公子幽捐钱给你建书院,你就替他筹谋迎娶南唐公主,蓉儿想挑个驸马会影响你和书院的声誉,你便一口回绝朕。” “你若不是分不清远近亲疏,那就是太过利益为重了!” 话音落下,养心殿寂静了一瞬。 萧壁城只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透心凉。 “父皇心里是这样想儿臣的?” 他数夜辛苦不眠,为宫里宫外的事疲于奔命,到头来就换得这样几句指责。 第 608 章 讲道理的偏心 昭仁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青着脸道:“你若点头把这事儿办了,自然证明你不是那样的人!” 萧壁城沉默,无话可说。 满桌的佳肴忽然间味同嚼蜡,殿里一片压抑的静默,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离开养心殿的,直到迎面冷风吹来,才忽然寻回几分意识和知觉。 带着茧子的粗糙掌心多了一片柔软的温暖,云苓拉着他慢慢在夜色下行走。 萧壁城神色木然地点头,并未开口答话,转身先上了马车。 云苓回头温声道:“夜里寒凉,福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原是想开口骂两句的,但是一想到太上皇,便也就算了。” 昭仁帝说出那句话时,她无疑是愤怒而心疼的,换做以前或许已经像对待糊涂爹老世子那样,毫不客气地开骂了。 但经历这么多事后,云苓的心态也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化,更有所成长。 以往她但凡占着几分理,定会把昭仁帝怼的哑口无言,可现在她不是只图自己骂个痛快了,还有了更多在意的人。 她想起之前,小老头儿望着那幅全家福时,留恋而伤感的目光。首发 云苓微微侧头看向车内,萧壁城的身影显得格外寥落。 与太上皇一样,他也在意和渴望着亲情和睦,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被伤透心。 要是跟昭仁帝当场吵起来,也跟在他伤口上撒盐没什么两样,所刚才云苓什么都没说。 福公公眼神有几分欣慰,“太子妃娘娘成长了很多,太子殿下也一样。” 可昭仁帝还是以前的模样。 萧壁城回到东宫,坐在窗边良久难以入睡,静默许久后低沉开口,“当初小封氏害死我生母一事暴露,他下令赐死那女人时,我是既难过又高兴的。难过的是母亲走的可怜,高兴的是他没有包庇那女人。” “后来他决定把大哥调去吏部,又送了六公主去太后身边,我以为他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满心只有大哥,眼里也能看到我和其他几个人。” “可今晚这遭过后才发现,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瑞王兄妹依旧是昭仁帝心中无人可比的宠儿,是之前昭仁帝对瑞王的刻意冷落,给了萧壁城他对所有儿子一视同仁的错觉。 认真想想,他对墨王娶一个底层平民出身的王妃没有太大异议,也没有过多关问操心过燕王夫妇的事。 倒是为了瑞王,他可以连夜从皇宫直奔镇国公府,拉下脸游说镇国公打消和离念头。 如今又为了六公主的婚事,拿这样诛心的话去逼他。 小封氏死后,昭仁帝对于发妻的偏爱,似乎叠加着愧疚一并转移到了瑞王兄妹身上。 只是,他的偏爱开始讲起了道理,才会恍惚间让人无所察觉。 “其实仔细来讲,他真的已经变了很多,只是没有变成我自以为是的那样。” 萧壁城自嘲地笑了笑,末了又哑声道,“他到底不是全然信任我的,不认为我会用心对待六公主的婚事,所以要亲自经手才放心。” 云苓默然,昭仁帝没有明说,但他们夫妻二人都明白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瑞王短时间内做不出伟业功绩,他不想委屈了六公主,能背靠的也就是已成为太子的萧壁城了。 之所以非要从清懿书院里选驸马,就是因为那里面将来都是萧壁城的人,每个来报考的学子都是夫妻二人最初坚实的支持者,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而其他三大书院,早晚要被打压,甚至清洗。 六公主如果有个清懿书院出身的驸马,昭仁帝才觉得,算是真正靠住了萧壁城——在外界看来是如此。 他想要昭告天下:你看,虽然小封氏害死了太子生母,是罪大恶极之人,可太子是拿公主当亲妹子看的,否则怎么会将清懿书院的学子招为驸马。 明白了昭仁帝内心的小九九,和那别扭的纠结和之后,云苓只想感叹,父母偏心起来真的是没有道理和理智可言的。 老头子也不想想,萧壁城要真的因杀母之仇而厌恶冷淡六公主,将来登上皇位以后,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云苓抬手揉了揉闷闷不乐的萧壁城,转而握住他的手。 萧壁城却反握住她的手,坚毅的脸庞上眸光闪烁,摇了摇头,“父皇铁了心要把六公主安排进清懿书院,我自不能让你一个人夹在中间为难,这事我们再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 609 章 偶像包袱与榜样 云苓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父皇想这么做,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 “父皇若执意让六公主去,遂了他的意就是,反正他也做不出强抢民男这种事情来,不在南墙上一头撞个眼冒金星,他是不会死心的。” 她很明确地说过,符合昭仁帝条件,并且心甘情愿当驸马的人一定有,但绝不会出现在清懿书院中。 对方不曾想过,她为何如此笃定地说出这句话。 因为那些学生是他们亲自挑选招进来的人啊,当初那几张入学试卷,说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调查了一遍也不为过。 从思想品德到身体情况,脑子有没有坏,身体有没有病,从里到外全摸的透透的。 名额有限,打一开始,招进来的贫寒学子就都是大志向,不会轻易离开的人。 他们可是盼着学生将来能走基层办事的,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压根儿不会被招进来。 夫妻俩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昭仁帝不能。 他没看过入学试卷,根本不了解清懿书院的学生。 萧壁城明白她的意思,轻叹一声,“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却非要去做,难道只能这样了么?” “如果真遇到个两情相悦的驸马,纵使书院声誉受到些影响,能解决六公主的终身大事,也不全是坏结果。怕就怕她当真看上了谁,人家又不愿意做驸马,到时候弄得两头一地鸡毛。” 前者可能性极小,大概率会是后者这种情况。 “到时候无非两个结果,六公主爱而不得,痛苦神伤。又或者被看上的寒门学子被迫做驸马,成就一对怨偶。” 还搭上了书院的声誉,三败俱伤。 尤其是顾翰墨那小子,在萧壁城看来,很难不让少女为之心动。 万一被看上了,他是决计不会接受六公主的。 云苓漠然,平淡道:“那又怪得了谁呢,还不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的,反正我是不想跟他吵了,免得惹太上皇伤心。” “以前我事事都想吵个占理,可是吵赢了又怎样,明明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非要去替别人想,到头来自己落得个刁蛮悍妇与不敬长辈的恶名声,半点好处没讨着,真是闲的慌。” “现在与以往不同了,除了顾及你和小老头之外,还要为学生们着想。你我二人是他们心中的领袖,自是要以身作则,我名声有污点,对他们也没好处。” 萧壁城见她一脸冷漠,却还是藏着几分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还开始有偶像包袱了?” 云苓嗔了他一眼,“什么偶像包袱,我这是给学生们树立好榜样。” 萧壁城挑眉,调笑道:“前段时间你还在朝堂上怼天怼地呢,这么快就转变了思想觉悟。” 云苓有些别扭地道:“还不是大丫骂我傻。” 胧夜刚来的时候,姐妹几人天天晚上聚在一起睡觉聊天,她一路听闻了许多关于云苓的事迹风评,好的坏的都有,于是便仔细地问了她。 得知来龙去脉后,就把云苓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骂她是个呆瓜。 “有些事情,嘴上是骂痛快了,可讨着半点好了吗?拿瑞王闯天牢一事来说,你逼着皇帝罚他,是把他逼清醒了,可皇帝不见得心里念你好,还觉得你嚣张跋扈不给面子呢。” “你如今身在朝堂,其中利益关系复杂交错,为人处事自当要圆滑一些。既然决定要接手这片江山,以前的性子就要收一收,那么多双看着你的眼睛,除了挑错找茬的人以外,还有书院里的学生呢。” “他们已经是你的人了,你的一言一行,指不定就会对他们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 比起胧夜的老练沉静,云苓在朝堂上的经验还是太浅。 萧壁城听完后,缓缓收起笑容,神色隐隐暗下去。 “到底还是让你没了以前的肆意自在和随心所欲。”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责任和使命感,曾经的她是没有的。 夫妻二人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便唤宫人准备热水,一番洗漱后入睡。 熄了灯,萧壁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旧还是无法入睡。 刚才的那些话,他在养心殿里事,原是想与昭仁帝分析一番其中利害的,可对方那句“分不清亲疏远近,太过利益为重”,浇的他整颗心都凉了。 他当时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尽管失望昭仁帝的偏心,可二十多年来他早就习以为常了,没什么不可接受的。 让人心寒的是,昭仁帝不信任他。 不相信他的为人,不相信他会在六公主的婚事上用心卖力。 信任是一切的基础,如果不被信任,那他所有的话,在昭仁帝面前都会成为推脱拒绝的借口。 因而云苓说要顺着昭仁帝的意思后,他也并没有反驳。 否则还能如何,他总不能当真跟父亲撕破脸皮吧? …… 昨夜养心殿的动静不小。 这么大的事,福公公也不敢瞒着太上皇,很快把消息递到了长宁宫。 太上皇本正在逗弄两个奶团,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小岑啊,带团团们去御花园玩会儿学步车吧。” 命岑嬷嬷带走了两个孩子,他才吩咐福公公把昭仁帝叫到长宁宫来。 昭仁帝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发青,他昨晚才骂了老三一顿,今儿个太上皇就迫不及待地要来教训他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两口子定是又打什么小报告了。 昭仁帝心里有些不满,明明太上皇都已经退居幕后不插手朝堂事了,夫妻俩还把这尊大佛搬出来压他。 小老头儿现在发了福,靠在躺椅上,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孤听说,你想让蓉儿去清懿书院里招驸马。” “父皇知道了,可是老三两口子又说了些什么?”昭仁帝脸色不好看,“儿子只是想招一个驸马罢了,就要书院一个人而已,这不过分吧!” 他打定了主意,今天挨骂也要坚持到底。 太上皇却没有想象中的骂骂咧咧,“是啊,只是招个驸马而已,那你是想挑个什么样的人啊?” 许是没想到太上皇这么平和,昭仁帝一时有些错愕,“父皇您……” 第 610 章 小老头儿生气了 太上皇摆了摆手,“孤当初说过了,不会再插手前朝之事,何况蓉儿的兄父具在,她的婚事也轮不着孤这个糟老头子操心。” 想到太上皇的确从没插手过孙辈的婚事,昭仁帝不由得松了口气。 “自然不能挑个太差的,最起码要品貌俱佳,儿子打算让蓉儿在书院里待个两年,到时候从排名前十中选个好的,当然蓉儿自己的想法是排在第一位的。” 太上皇点点头,笑道:“老三两口子作为兄嫂,为妹妹的婚事出点力也正常,可你一开口就想要个拔尖儿的,也难怪他们俩不愿意。依孤之见,你不妨破个先例,允许驸马入仕算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换做是云苓的话,她会很乐意破这个先例,从根本上解决双方的矛盾。 但昭仁帝不肯,他连连摇头,严肃道:“这怎么行,那可是历朝历代定下的规矩,如何能说破就破?” 九州大陆的历史上,是发生过好几起驸马干政生二心,从而引起朝代变更之事的。 他要是开了这个口子,天下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太上皇收起笑容,沉沉地道:“那你可有想过,招了驸马以后,要如何跟书院里的夫子们交代?他们对这些年轻人寄予厚望,当初连束脩都不要,便自发地来到清懿书院中,届时他们怎么想。” “孤好心提醒你一句,那群老东西的脾气,跟老帝师可是如出一辙的。” 昭仁帝顿了一下,云苓的外祖父是他的授业恩师。 清懿书院的夫子基本都是冲着老帝师和老文国公的名号去的,不是曾经的同窗就是学生,读书人执拗起来那股劲是很可怕的。 但昭仁帝沉默了下,还是道:“到时候朕会想办法。”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让老三两口子承担一切后果就是你的办法,”太上皇忍不住嗤笑一声,幽幽叹道,“都是儿子,你这股偏心劲儿真是连孤都看不下去了。” 昭仁帝再次微微变了脸色,沉声道:“儿子听明白了,您虽然不插手这事,但依然对此不满。儿子承认是偏心了些,可老大老三他们几个如今本就天差地别,为人父母的,偏心帮扶弱的那个本就在情理之中。” “难道一个快要饿死,一个顿顿大鱼大肉,朕还要讲究公平,把手里的馒头对半分么?” 太上皇不疾不徐地道:“你说的没错,这样做是对的,但以前老三没人管没人问的时候,怎也没见你偏帮扶弱啊。” 昭仁帝噎了一下,“可老三已经得到了一切,将来整个大周江山都是他的,难道还不够么!” 太上皇冷哼,“但凡瑞王有贤王一半的本事,你也不会这么痛快将储君之位给老三。” “老三现在什么都有,以往亏欠的也都尽数弥补了,何况他可是踩着老大上来的。”昭仁帝自知理亏,转移了话题,“老大和蓉儿亲眼看见生母死在眼前,那对他们是多大的打击啊!如今又备受冷眼,过的小心翼翼,朕不为他们筹谋,谁为他们筹谋?” 太上皇看了眼左右,要不是拐棍儿没放在旁边,真想当头给他一棒子。 “老三是踩着老大上位的?这话亏你说的出口,要不是那小封氏作死,兄妹俩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感激老三两口子在最要紧的关头拉他们一把也就算了,还怪罪起来了,孤看你比我都老糊涂了!” 昭仁帝眼睛微微发红,气闷道:“您还说我偏心老大和蓉儿,您不是也一样偏心老三两口子,成天为了他们数落儿子。” 自打萧壁城娶了云苓之后,他一个月挨过的数落,比曾经一年都多! 太上皇冷笑一声,“还委屈上了?你现在觉得不公,可老三他们兄弟几个多少年来都是这么过的,你也知道馒头不能对半分给穷人富人的道理,怎么孤偏心起可怜的那个来,你也不高兴了?” “照你的说辞,孤把整个江山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再说回蓉儿,你当孤就不疼她?这一辈女儿本就没几个,她如何不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蓉儿小时候是多么听话乖巧的性子,可九岁那年孤得了痴傻之症,后来被小封氏教成了什么模样,你自个儿心里没数?”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凭吵架他是吵不过太上皇的,这么多年来他都是挨说的份儿,就没赢过一次。 于是他握拳闷声道:“总之儿子只希望,父皇既然说了不插手,那就说到做到。” 太上皇压住情绪,缓声问道:“驸马不一定非要在清懿书院找,天下合适的好男儿多的是,你老实告诉孤,是不是因为信不过老三,所以才要为难他以证真心?毕竟蓉儿当初可是推倒了苓丫头,差点害得她落胎。” 昭仁帝神色有些莫名,好一会儿后才道:“也不全是信不过老三,父皇也知道苓丫头一贯记仇,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她与蓉儿往来走动过。儿子不能说她厌恶蓉儿,但是未必谈得上有多真心,老三又最听她的话。儿子怕他们对蓉儿的婚事不够用心,这才想亲自把关。” 不是全信不过,那就还是不信任对方了。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忽而怒道:“孤看这都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心胸狭窄,嫉妒老三立下的军功和伟业,觉得他马上就要把你挤下皇位,衬得你平庸无能,所以才想方设法,借口拿蓉儿的婚事去给他的书院挖坑!” 话音落下,昭仁帝当场傻在原地,无比震惊地看着太上皇,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他口。 “父皇,您当真是这样想儿臣的?” 太上皇冷哼,“你只要不为难老三,朕就相信你不是妒忌他。” 一把年纪快奔五的昭仁帝,这会儿忍不住通红了眼眶,哽咽了起来。 “原来在您心中,儿子就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他从记事以来,就最听太上皇的话,九个兄弟之间无论有什么龃龉,他都是一笑置之,从不记恨。 太上皇也曾坦言,夸他胸襟仁厚,这才执意要将皇位传给他。 昭仁帝觉得这是太上皇最看重自己的地方,也一直努力地坚守放大这个优点,不去计较太多事。 连他被季淑妃和安亲王戴了绿帽子,最后都同意二人合葬了,可如今太上皇却这样想他。 太上皇冷着脸不为所动,眼底尽是深色,末了才缓缓开口。 “如今,你也算是亲自领教了偏心与不被信任的滋味了吧,可你昨天就是这样对老三的。” “你心寒,难道他就不心寒了吗?” 【作者君:小老头儿yyds不用多说,另外六公主会去书院,但不会祸害到顾大人,大家放心就好。】 第 611 章 眠哥哥算一卦嘛 昭仁帝怔怔地看着太上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圈发红。 事到如今如何不明白,对方刚才所说的话,全都是故意为之,在惩罚他。 把他对老三说过的话,都全数奉还到他身上。 太上皇发完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不再看昭仁帝。 他抬手送客,“行了你走吧,孤既然不插手,你也别拿这些事来烦孤。” 昭仁帝一下子心慌起来,虽说太上皇不是真的认为他心胸狭窄,却也没有半分轻松。 他宁愿对方狠狠责骂自己,也不想那双眼里都是失望。 福公公也不敢停留,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昭仁帝。 “太上皇还未用膳呢,陛下便先回宫吧。” 此刻昭仁帝思绪纷乱,伤心欲绝又掺杂着不安与愧疚,失魂落魄地被搀扶着离开了长宁宫。 回养心殿的路上,福公公愧疚地道:“陛下,昨晚那事儿是老奴告诉太上皇的,您误会太子殿下夫妇了。”首发 昭仁帝身形一顿,想到误会了云苓夫妻,心情愈发复杂。 他喃喃开口道:“难道朕就真的大错特错么,又没有叫他让出太子之位,福公公也觉得朕过分吗?” 福公公只能安慰道:“比起那些专行独断,弑兄弑子的帝王来讲,您已经相当仁厚了。” 但人总不能跟最差劲的比不是? 昭仁帝神色黯然,知道福公公也不认同他。 “如果太上皇对老大兄妹,能如对待老三夫妇一般,朕还担心什么,朕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老三受到的待遇是独一份……” 福公公沉默不语,太子殿下被特殊关照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他最先受到冷待啊。 在太上皇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别人都有母妃呵护疼爱,唯独太子殿下是孤身一人。 甚至被抱给李贵妃,都只是作为抚慰对方丧子之痛的工具。 太上皇曾言,“孤要是不出手,不用等养到十岁,这孩子侥幸活下来也得废了。” 他要不多关照几分,李贵妃那般利益为重的女人,还能好好对待萧壁城? “唉,小九养孩子的水平,还不及孤当年养猪的能耐一半厉害!” 将昭仁帝送回养心殿,此事便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事虽然没人走漏风声,但还是瞒不过几个当事人,以及某只“本事通天”的猴子。 …… 四方馆,清心阁。 璇玑大步跨进房间,气呼呼地鼓着脸,急匆匆地走到太上老君挂画前。 “快!给那个什么六公主算算命,别让她进书院霍霍良家少男!” “何事慌张?” 沉香隐隐,烟雾缭绕中,入定守静的凤眠缓缓睁开眼睛。 每天早晚诵读过道经后,他都会入定半个时辰,璇玑虽然调皮,却也很少会在这期间故意打搅他。 璇玑急切地道:“我三师姐跟姐夫被人欺负了,周帝那个老头儿非要把女儿塞进清懿书院里,就为了给她找驸马,把他们骂了一顿呢!” 对于东宫的动静,她可是一直严密关注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凤眠眉头微动,淡淡道:“你又想效仿李相女之事?休得胡闹,玄学易数之道,不是你拿来搬弄权术的工具。” 璇玑猫眼忽闪了几下,知道上次得罪了凤眠,这次请他出马只怕不容易。 于是也没跟往常一样上蹿下跳地闹腾,逼他就范。 她难得耐着性子,央求道:“我没有要胡编乱造别人命数的意思,就是想托你看看西周六公主的姻缘而已,倘若她的真命天子真的在清懿书院,那我肯定不能阻拦啊,拆人姻缘要天打雷劈的!” “可如果她的姻缘不在书院里,那还去书院干嘛,给我姐夫他们添麻烦不说,她自己还浪费了两年时间,青春宝贵不可辜负啊。” 凤眠微皱的眉头送了一些,还是没有答应,“我并未见过六公主,如何给她算卦,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别好心办坏事平生事端,说不定周帝跟太子夫妇已经谈妥了。” 璇玑闻言,立马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本本。 “没事,这里有他们的生辰八字,有了这个比看面相算的还准!” 凤眠的脸色终于变了,沉声道:“你从哪儿得来的?” 眼前的簿册赫然是西周皇室宗谱,这东西应该被供奉在宗祠中才对。 璇玑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老实交代,“凌晨的时候,趁着天还没亮,去宗祠里偷的。” 窃取机密文件,这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上辈子组织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就是任务所有情报的破解和搜集者。 她身形娇小,又是天才黑客,秘密潜入敌方破解密码之类的事情,可谓家常便饭。 宗祠里除了几道锁,又没有指纹验证跟防御系统,东西到手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凤眠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了跳,感觉清晨坐忘的平和心境消失的无影无踪。 “趁着禁卫军没发现之前,你马上把这东西放回去。” 这丫头胆子怎么那么大,她怎么不去大闹天宫啊! 璇玑也不肯让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只要算过了六公主的姻缘,我立马就把东西放回去。你想想,我堂堂东楚太子侧妃,万一被当小偷抓住了,到时候丢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没记错的话,宫人每天午膳后都会打扫宗祠,咱们现在赶紧卜一卦,我把东西送回去还来得及。” 能否帮到云苓夫妇,这对璇玑来说真的很重要,甚至都不惜拿出“太子侧妃”的身份来说事。 凤眠:“……” 他一时有些生无可恋,上辈子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璇玑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也终于急了,咬咬牙狠心使出了绝招。 她上前抱住凤眠的胳膊,不住地摇晃,娇滴滴的声音甜的能腻死人。 “眠哥哥~就帮我算一卦嘛,好不好嘛~” 少女清新的暖香扑鼻而来,凤眠猝不及防被她抱了个满怀,当场裂开。 可如果是一只黔灵山泼猴的话…… 第 612 章 求不得与爱别离 凤眠只觉得招架不住,当场推开璇玑,迅速答应了她的请求。 “胡闹!这样子成何体统,把册子给我,你安安静静坐好!” 璇玑立刻眉眼开笑,哪还计较挨了骂,赶紧麻溜地把册子给了凤眠,然后乖乖在他身边坐好。 “眠子哥你真好。” 凤眠青着面色,耳廓却异常发红发烫,板着脸翻看起册子来。 宗谱上写着萧家子孙的生辰八字,他一页页地翻着,很快找到了六公主萧幼蓉的八字。 扫了一眼后,凤眠取下手腕上的红绳,上面串着三枚光泽古朴的旧铜钱。 璇玑精神一振,知道他准备六爻起卦了。 凤眠的确不擅长看相测字,因为六爻卜卦才是他真正的绝学,并且年纪轻轻就在这方面造诣颇深。 在东楚,素来有人称他是天生的道子,一卦千金难求。 凤眠凝神肃面,将三枚铜钱放于手中,很快便准备起卦。 铜钱掷六次而成卦,再添上阴阳五行与天干地支,他聚精会神地开始排盘。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老君像前的香柱燃尽,不多时凤眠的神色隐隐有些微妙,又拿起宗册翻看起来。 璇玑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凤眠轻轻摇头,“卦象已解,从八字和占卜结果来看,西周六公主前半生注定情路坎坷,命中有‘求不得’与‘爱别离’之苦,所幸她将来的良人会真心相待。” “不过,我算出她的姻缘在西北方向,乃是远嫁之命,而清懿书院近在皇城南面山脚。” 璇玑不由得凑近了几分,“也就是说,她根本没必要去书院咯?你又翻这册子做什么?” “因为除此之外,我还算出她此行去清懿书院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只是却与她本身无关,而是牵扯了另一个人的命数。” 这种独特的卦象,其实也挺少见的,因而凤眠来了几分兴致,打算再起一卦。 璇玑好奇宝宝似地发问,“谁啊?” 凤眠修长的手指在簿册某一页停下。 “周帝。” 这下不只是凤眠,连璇玑也来了兴趣,“这其中怎么个说法?” “待我另起一卦便知。” 记下昭仁帝的生辰八字后,凤眠再起一卦排盘,随后两卦同解,不多时便探出了其中的玄妙。 “周帝的命格一生顺遂,子孙福泽深厚,几番坎坷都能有惊无险地渡过。但是他的情缘淡泊,在这方面类似孤鸾命。” 璇玑摸着下巴,努力理解道:“记得以前说过,命犯孤鸾就是注定一生孤独,那你的意思是周帝是个单身狗?可他明明那么多老婆呢!” 凤眠淡淡道:“我说的是周帝的情缘,而非他的婚姻。” 若是云苓夫妇在此,立刻就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昭仁帝的妃子是有好几个,但与他都不是两情相悦。 他真爱过的小封氏已经被处死了,而满腔真情爱着他的李贵妃,又不是他喜欢的女人。 其余的妃子里,季淑妃就不用多说了,良妃把儿子墨王看得比命重,丽嫔纯属为了逃离听雪阁而入宫,自身把情爱看的很淡。 还有两个死去的妃子,一个是给昭仁帝诞下大女儿的后妃,一个是萧壁城的生母。 彼此间都没什么缘分。 凤眠这卦算的还真不是一般准。 他继续向璇玑解释,“总之周帝与其女的命数相似,在他不惑之年时,先后有‘爱别离’与‘求不得’两种孤鸾煞。” 这也是周帝命中唯二两段情缘,且都不会有好结果,对方今年四十五岁,正值不惑之年。 璇玑这次很快就听明白了,爱别离指的应当是小封氏,那求不得…… “这老头要第二春了!” 但是对方的第二春开不了,原因还跟六公主有关。 “合着绕了一圈,他这波操作是回旋镖飞出去,到头来砸自个儿脸上啊!”璇玑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你能不能算的再仔细点?” 她真的很好奇,六公主为何与昭仁帝的孤鸾煞有关。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凤眠打乱卦象,将铜钱串在红绳上,神色平静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此事涉及皇室公主与帝王命格,我本就不该随意窥探,你也切记不要宣扬出去。” 璇玑闻言便也没再深究,凑过去问道:“那我可以告诉姐夫他们嘛。” “只要他们不对外宣扬即可。”凤眠侧头看她,一瞬被那双灵动的猫眼晃了神,“你让他们放心便是,这两人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他也知道太子妃是个厉害的,怎么着都不会被昭仁帝坑了去。 璇玑彻底放下心来,高兴地点点头,“那就好,等我把簿册放回宗祠,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说着,她把簿册揣进怀里,正要高兴地蹦跶着离开。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猫眼中眸光狡黠,“对了傻鸟,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七,马上就二十八岁了吧?放到我们那里是要天天被催婚的,在这里别人看来更是个老剩男了,就没给自个儿算算姻缘?” 老剩男……他看起来有那么老? 凤眠很快黑了脸,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如今二十有六,再说了,算得了别人算不了自己,我的私事你不要瞎操心。” “人家关心你嘛。”璇玑吐了吐舌头,末了凑到他面前对着空气啵了一下,“嘿嘿嘿……今天多谢你啦!” 故意捉弄完凤眠,璇玑立马脚底抹油,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人影。 凤眠耳根处褪去的炙热忽然又再度腾升,红霞逐渐蔓延到两颊。 “没规矩!” 他忍不住斥责了一句,随后回到蒲团上继续入定坐忘,心境却莫名很是燥乱。 …… 东宫殿内。 云苓与萧壁城商议着,正准备下午去一趟养心殿。 早上昭仁帝被小老头儿骂哭的消息,他们已经得到了福公公的私下通传。 姜还是老的辣,太上皇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都这个份儿上了,要还坚持不让六公主去,我怀疑他会更怨怪咱们。” 倒不如顺了昭仁帝的意,反正后面的苦果她们是不会负责摘的。 萧壁城也点点头,严肃道:“清懿书院的规矩是底线,绝没有什么走后门的插班生,她要去也只能以被雇佣的形式!” “到时候给她安排一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吧,我们本就面向外界招人,这样倒是名正言顺。此外她必须住单独的教职工居舍,该干的活都得干,丫鬟婆子不能带。” 清懿书院里只有三种人,教职工、夫子和学生,没有公主和皇子! 能干得了活就留,干不了就走人。 【作者君:六公主去书院不会霍霍到任何人,婚事在前文已埋伏笔,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挖一挖。非要说她霍霍谁的话,那就是霍霍了昭仁帝吧……回旋镖扔出去,最终会砸在掷镖人脸上,只是飞回来需要点时间,姐妹们安心即可】 第 613 章 双方都觉得很妙 夫妻俩正商议着,便见璇玑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号外号外,特大号外!” 云苓见到来人,习惯性地揉了揉额角,“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了?” 璇玑水也顾不上喝一口,立马把凤眠刚才算出来的卦象与解读尽数告知了二人。 两人听完之后,皆是神色讶然。 云苓眉梢微动,看向萧壁城道:“他说六公主的姻缘在西北方向,还是远嫁之命?” 萧壁城思索了几息,沉声答道:“大周皇朝的西北方位……是突厥部落。”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东突厥内乱结束后,诞生了一位年轻的突厥王。 对方如今夹在大周和西突厥之间,处境险峻艰难。 所以私下送了封信给大周,自愿归顺为附属藩国,还想求娶一位和亲公主呢。 云苓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六公主不会是和亲的命吧。” 皇家公主除非远嫁他国和亲,否则一辈子都会留在京城。 但是以昭仁帝的性子,还有大周如今的国力,怎么可也不可能把六公主送去和亲才对。 萧壁城缓缓道:“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大约年底左右,突厥的人就会抵达京城,到时候便能知晓结果了。” 大周现在虽然无惧突厥,但也有意向和东突厥坐下来谈一谈。毕竟除了突厥以外,那边还有什么柔然、契丹、鲜卑之类乱七八糟的凶悍游牧民族。 突厥是其中最为强势的,如果洽谈顺利,西北边境就会多一道抵御外邦的防线。 并且,还能通过东突厥开辟一条对外的商道。 东楚与西洋人做生意,南唐与波斯天竺做生意。 也就他们西周北秦两兄弟,跟突厥人多年来打的你死我我,没有几天消停过。 如果可以打通西域的商道,西周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就又不一样了。 璇玑眨了眨眼睛,脆生生地道:“我听说从突厥到大周京城得远途跋涉四个月呢,按照古代的交通水平,六公主万一真去和亲的话,这一辈子都回不来几次了吧,难道这就是傻鸟所谓的爱别离?” 与所爱的人别离,与至亲之人别离,此谓人生七苦之一。 云苓长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觉得六公主有些可怜了,这里又没有手机电脑,不能打视频电话,也没有全息投影……万一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连个哭诉求助的人都没有。” 回想起历史上的和亲公主,结局好的也不多。 璇玑安慰道:“傻鸟说了,她未来的丈夫会真心相待。” 从卦象来看,六公主的婚姻整体是幸福的,并且也会儿孙满堂,并无早逝之兆。 萧壁城闻言,方才紧拧的眉头也慢慢松开,“虽不知凤眠所测之事将来会以何种形势发生,但若和亲外嫁并非六公主本意的话,我也会出手帮她。” 云苓点了点头,以前她体会不深,可现在有了孩子,感觉又不一样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和亲人选是她的女儿,哪怕对方是自愿要去的,她也会万分不舍,更想对方能永远留在身边。 璇玑转了转眼珠,“比起六公主的姻缘,我更好奇周帝老头的孤鸾煞!” 云苓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壳,“把你的好奇心收回去,别多问也别外传。” 随后她看向萧壁城,“既然凤眠说六公主进清懿书院是必然,那就和父皇打声招呼吧。” 既然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那也就不必忧虑太多,至于昭仁帝的命格,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萧壁城点点头,眉宇间的沉重也散去了几分,温声道:“这次多谢小不点替我们两个忧心了。” 璇玑笑着露出一口小贝齿,“客气什么,你们两个也不要伤心周帝老头偏心,他不疼你们就算了,还有我疼你们呢!” 不得不说,云苓这会儿心里真的有些感动。 熊孩子闹归闹,来大周这几个月里,的的确确什么事都为她想着,并且付诸行动去做了,过程毫无怨言。 璇玑暗中观察着云苓的神情,见她目光柔和下来,趁热打铁地凑过去撒娇。 “看在我这几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能不能放我出宫自由活动了?我在大周能停留的时间不多,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还有好多要紧事没做呢!” 璇玑说着,掰起指头认认真真地数起来。 “神机营的大炮造好了,我还没有帮太子姐夫进行验收。” “富贵儿姐夫前阵子说要开个表行,怎么改造机械怀表,我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的人。” “还有自行车的事,我已经琢磨出能双骑的木制车了,上次的事纯属意外!” 虽然不想回东楚,可她已经答应傻鸟了,会回去帮他们打小鬼子。 在走之前,她想把上面这些计划全都落实了。 云苓眼带笑意地道:“看在你做的事,都是造福广大人民群众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偷宗谱的事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你求到凤眠的原谅了吗?” 璇玑脸上的笑容一僵,肩膀顿时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道:“还没呢……他说我性子太跳脱了,一出门就会惹事,让我呆在清心阁里跟他一起念经打坐。” 为了得到对方的原谅,从而解封实验室,璇玑这几天可谓“忍辱负重”,在凤眠面前收起了猫爪子不说,还当真乖乖陪他念经坐忘了几次。 当然,每次都是以她流着哈喇子在蒲团上睡着而告终。 这样的日子璇玑已经受够了,简直跟猴哥被念紧箍咒时一样痛苦。 过几天京城要办喜事,很快就是墨王大婚之日,她真的很想出宫玩! 云苓见她这副吃瘪的模样,心神一动,没有直接答应。 “这样吧,你想出宫的话,那就让凤眠跟着你。免得他不放心,怕你在外头惹是生非。只不过这样一来,你能不能出宫去,就得看凤眠愿不愿意大发慈悲了。” 难得有人能压制住璇玑,这样一来她也省事,必须好好纠正一下这小妮子的坏毛病才行。 管他北秦摄政王,还是东楚大国师,来了西周统统都得给她打几天黑工。 简直妙啊。 “那我今后岂不是要在他手下讨生活了!” 璇玑当场哀嚎起来,哭丧着脸走了。 不多时,凤眠收到东宫递来的消息,眉梢微动,唇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丝笑意。 不得不说,太子妃简直是个妙人,这个做法深得他心。 第 614 章 变相的和解 确定好对六公主的安排后,萧壁城亲自去了养心殿一趟。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未亲自去见昭仁帝本人,而是私下里找了福公公,请他做中间人帮忙传个话。 萧壁城低声道:“关于幼蓉的安排,我全都详尽地告知给公公您了。除此之外,我和苓儿还有一条底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的。” 那便是无论六公主看中了哪个青年才俊,只要对方明确拒绝的话,就不能强迫对方做驸马。 昭仁帝可以利诱,但绝不能威逼。 明天正好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晚上还有篝火晚会,要汇报表演呢。 福公公点头表示记下了,随后欲言又止地问,“太子殿下何不亲自同陛下去说?” 萧壁城看出他的想法,低声解释起来。 “福公公不必担心,我并非因之前的事生有嫌隙,才不亲自去见父皇的。我只担心此番进殿,父皇会抹不开面子,您到了他跟前的话,就说是我听闻他病了,怕他看见不孝子会更心情欠佳。” 前脚太上皇才为了他把昭仁帝给骂哭了,他这会儿赶着上去,昭仁帝大概率觉得没面子见他。 如今领个“不孝子”的自称,也变相的给昭仁帝台阶下。首发 福公公见他并非父子生嫌,也松了口气,慈蔼地开口,“殿下孝顺,也受委屈了。” 萧壁城淡淡笑了笑,委屈不委屈的,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至于先前的事,心变得足够冷,也就感知不到疼痛了。 不多时,榻上的昭仁帝收到传话后,神色怔怔。 “老三两口子当真同意了?” 他还以为仗着有太上皇这一出,两人会拒绝的更加理直气壮,却没想老三先向他认错了。 挨了一顿狠骂后,昭仁帝面色显得有些憔悴,精神也有些颓唐。 福公公劝慰道:“六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妹妹,殿下岂会对她不管不顾。虽说公主当初差点害得太子妃小产,可您仔细想想,太子妃事后也从未指责计较过公主一次是不是?” 昭仁帝一阵沉默,云苓是这样的性格没错。 她却是一心扑在朝政和奏折上,要么就往书院和图书院跑。 “殿下他们定然是对瑞王兄妹真心相待的,那晚瑞王殿下被毒蛇咬伤,他们可是连夜赶去镇国公府一刻也不敢耽搁呢。” “如今答应了您让公主去书院,太子妃也早早便着手去帮忙筹备院服和贴身用物了。” 听到这里,昭仁帝心中隐隐有几分愧疚和后悔。 那晚他气在头上,话说得太过了些。 福公公仔细打量着昭仁帝的神色,继续缓缓道:“其实在去书院这件事上,殿下会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老奴觉得万事都有解决办法,您和殿下就是性子太急了,当时坐下来继续耐心谈的话,也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随后,福公公就把萧壁城的几条要求与底线都详尽地告诉了昭仁帝。 放到之前,针对不能带丫鬟,以及进了书院还得干活等种种条件,昭仁帝还会心疼不满。 但在福公公一番话后,他问心有愧,想也没多想就点头了。 “就照他们两口子说的做吧。” 有了瑞王的前车之鉴,这样严苛要求六公主,长远来看也未必是坏事。 说完后,昭仁帝想了想,又叫住福公公,“朕的御书房有几幅前朝大家名作,既然书院马上要正式授课了,你替朕挑一副丹青和一副字帖,一并给老三他们送去吧。” 福公公脸上挂起笑容,“老奴这就去。” 他知道,昭仁帝这是变相的与太子夫妇和解呢。 这件事总算处置稳妥了,太上皇也能安心。 不多时小老头儿得知了事情的结果,脸上的凝色散去几分,轻哼了一声,“老三两口子比他懂事多了。” “行了,御膳房刚给孤做了新口味的黄桃奶油蛋糕,孤一个人吃不完,给小九也送一份过去尝尝鲜吧。” 吩咐完之后,太上皇又转身逗弄起两只奶团来,长宁宫很快响起一老两少的欢笑声。 …… “这是清懿书院的院规手册,上面清楚记载了书院对所有人的规矩要求,分为夫子版、学子版和教职工版,你要熟记的是教职工版内容。” “这份是书院指南,里面有清懿书院的完整地图,每处建筑的功能作用和开放时间等等,全都有详细介绍。” “最后一本是生活手册,今后你在书院中常住期间,所遇到的生活上的问题,绝大多数都能在册子上找到答案,包括但不限于换宿舍、取暖、供水和缴费相关等等。” “因为工作时间长达十二小时……整整六个时辰,所以职工都是轮班制的,半天一轮班。” 平均下来的话,每天是六个小时的工时,任务也比较轻松。 云苓虽然喜欢坑别人给自己打黑工,但是在这方面还是非常人性化的,不提倡加班和九九六。 “周末的话,隔一周能轮到一次双休,所以你大概半个月可以回京一次,记住了么?” 云苓看向身侧忐忑不安的削瘦少女,后者双手捏着手指,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第 615 章 梦魇症 “离到书院还有一个多时辰,你可以趁这会儿功夫再看看册子,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在书院里遇到困难,也可以向夫子和管事们求助。” 云苓合上册子,将三本指南都递给了六公主。 后者忙不迭双手接住,在有些颠簸的马车里翻看了起来。 “劳烦三皇嫂了。” 听到这细微怯弱的声音,云苓暗自在心头叹了口气,她静静地打量身旁的少女,对方的模样和一年半之前天差地别。 记得初见六公主的时候,她还是个活泼到有些骄横的少女,在原身的记忆里,她的性格也十分外向。 封家势颓后,六公主在太后的严厉管教下,收敛懂事了很多,有了两分成熟的心性。 但是打从小封氏死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大好。 云苓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温声道:“合适的衣裳要等几天才能送到书院,已经在命人赶制了。” “多谢三皇嫂,蓉儿穿这身也很好。” 此刻,六公主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裙衫,深蓝腰封上绣着一朵朵精致的四重花。 在清懿书院里,无论夫子学生还是职工都有统一的院服,竹绿青衫的是夫子,白紫相间的是学生,教职工则以蓝色为主打。 由于事发突然,没能来得及量身定做合适的衣服,云苓只能先从之前那一批多余的制服里找。 长短倒是合适,就是衣服有些偏大,这主要是因为六公主太瘦了。 她原本的婴儿肥消失不见,两颊清瘦,纤细的身躯到有几分林妹妹的娇弱感。 云苓想了想,提醒道:“夜间失眠的话,可以去校医院买药,医馆里有我配置的很多药品,提神香囊安眠香囊等等全都有。” 她那安神香囊,是用魂消香的配方改的,保管失眠再严重的人都能睡着。 六公主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记下了。 云苓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六公主患了梦魇症。 昨日她去太后那里接人的时候,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才告诉她,六公主夜间有时候会陷入梦魇中。 总是喊着“母后不要”之类的字眼惊醒。 据说她亲眼看到小封氏死在面前后,夜晚就总是梦到对方索命,怨怪她当时没有求情救自己,掐着她的脖子,要拉她和瑞王一起下地狱。 这也是为何太后一直把对方留在身边的缘故,便是想给六公主驱驱邪。 那老嬷嬷叹气道:“太后娘娘念叨小封氏好多次了,说她活着的时候蛇蝎心肠害人如麻,如今死了也不安生,竟还要向亲生女儿下手。” “陛下并不知道这件事,六公主不肯让我们对外说,怕陛下知道了以后,会怒怪小封氏在阎王爷面前也不知认错悔改。六公主这般为生母着想,小封氏却还缠着她不放,真是作孽啊!” 太后倒没想这么早给六公主安排婚事,总觉得她年纪还小,等个三年也才十九岁。 到时候小封氏也被世人忘的差不多了,瑞王若能立起来,她依旧能说门好亲。 此番同意六公主去书院,则是听闻清懿书院前些日子有蛇仙在此渡雷劫,乃是祥瑞之地,希望她来到这里后,能摆脱小封氏的恶魂纠缠。 而六公主,也并不知道自己去书院的真正原因,她只以为是去修身养性的。 昭仁帝还没和她提招驸马的事,怕她碍于云苓的缘故,不敢答应。 一想到这茬,云苓心底就有些好笑。 她寻思自己好像从来没对六公主做过什么吧? 哪怕当初被六公主推的摔了个跟头,她知道对方是无心的,也没计较过啊? 怎么这老头总是觉得她会对六公主抱有恶意。 云苓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昭仁帝以前多少被她怼的有点ptsd了,就像曾经的瑞王一样,看见她就浑身紧绷。 走神期间,余光瞥见六公主在偷偷看自己,云苓回过了神来。 “怎么了,是马车颠簸的不舒服么?” 六公主摇了摇头,“没有,我……我只是有些紧张……” “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很简单,你的职务不需要在前台接待别人,只需要定期整理书单,并且把学生们放乱的书籍归回原位就可以了。平时空闲时间很多,可以看书打发时间,的确有些无聊,须得耐得住寂寞才行。” 听了这话,六公主似是急于表现自己能行,连忙保证道:“我能坐得住,这几个月跟在祖母身边,经常一整日都在看经书抄经书。” “之前大哥给京城图书院捐书的时候,我也有帮忙寻找整理,这些活计做得来……” 云苓点点头,温声道:“原来之前图书院的事你也有在背后出力,多谢了。进了书院的话,也可以多走动结交几个朋友,估计书院里的姑娘们好些个你都认识。” 六公主咬了咬唇,她以前名声不太好,那些女学子不一定会喜欢她。 自从生母出事后,以前的闺中密友全都与她断绝了往来。 “三皇嫂……我走后门进书院,夫子们会不会不高兴?” 云苓挑眉,“怎么会?我昨天就派人打过招呼了,你是去清懿书院出力的,夫子们喜欢还来不及呢,劳动最光荣嘛。” 她昨天派乔烨跑了一趟,提前给书院管事们打个了招呼。 夫子们对她愿意放下公主身份来书院里锻炼一事,基本都持正面认可态度。 当然,她没提招驸马的事,不然就又是另一番画面了。 六公主明显松了口气。 云苓继续道:“总之你不用想太多,书院的氛围很轻松,今晚有篝火晚会,明天也是书院的休沐日,我会亲自带你熟悉书院。” 六公主搅了搅手指,垂着头轻声道:“谢谢三皇嫂。” “又不是外人,没什么好谢的。” 既然答应了让六公主进书院,云苓就不会敷衍了事,何况这姑娘也不知道自己是去招驸马的。 清懿书院有种让人洗涤心灵的感觉,六公主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梦魇症也应当能治好。 第 616 章 扫地工白三 马车抵达清懿书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学子们午休刚结束,在准备训练。 云苓先带着六公主去食肆用了午膳,然后在悠然居的某处小院里,选了间坐北朝南的房间。 悠然居便是教职工的宿舍,同样分男女两个区域。 “郑管事,公主初来乍到,尚不熟悉书院,还劳您多替我们照顾几分。” 郑管事连忙点头,笑着应道:“公主放心,咱们这儿与在城里生活没什么两样的。” 郑管事料想这位公主也没干过什么活,但无非都是些衣食住行方面的事,正常人适应一段时间后都能生活自理。 六公主点点头,见这座小院简简单单,却朴素干净,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温馨。 九月金桂飘香,见庭院中的桂花树下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她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上前抱了起来。 郑管事立刻道:“这是近来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小猫,许是同大猫走散了,公主若是喜欢的话,倒是能留下来做个伴。” 六公主立马点头,这时才表露出几分符合年龄的灵动神采,“既是没人要的猫儿,那便让我养着吧。” 云苓也觉得养只猫不错,对于六公主这样目前精神状态不佳的人来讲,有治愈和解压效果。 或许是因为有了猫的缘故,六公主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不似初到时那般拘谨。 萧壁城很快从校医院里取了药送来,“这是安神香囊和安神香,晚上点着后很快就能入睡,也不知你喜欢哪种香味的,便全都拿了一包来。” “谢谢三哥。” 六公主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以前萧壁城双目失明的时候,她从来没关心这个模样冷冰冰的三哥,而今封家那样对她,他却依旧待她如常。 趁着舍管帮六公主安置随身行李的时候,云苓在悠然居门口溜达了一圈,冷不丁瞥见个陌生面孔。 “你是书院的职工?”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正在扫石板路上的落叶,对方容貌长得颇为精致,看着很是阳光亲切。 一头长发披在身后,上半部分松散地用紫色布条扎起,精致中带着几分随性。 郑管事立刻介绍道:“太子妃,这是三天前我们刚招的扫地工,他叫白三。” 白川看着眼前容貌美艳的女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太子妃娘娘好。” 云苓打量了他几眼,目光落在他手腕间,发现袖口处露出半截银饰后,停留了几息。 随后微微一笑,询问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没在城里找个师傅学点手艺活,反而来清懿书院做扫地工?” 白川眨了眨眼睛,笑着回答道:“我对清懿书院很感兴趣,奈何本事还不够大,脑子里学识有限考不上。所以特地前来应聘职工,谋生的同时,也顺便学点知识,希望明年能考上这里。” 白川应声回谢完,便举着扫把走远了。 云苓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收起笑容,迅速走到萧壁城身边低语了几句。 “书院里有个叫白三的,之后让夜一他们几个盯紧些。” 迎着萧壁城疑惑的目光,云苓解释了一遍刚才偶遇白三的事。 “这人有猫腻,他说是为了求学才来应聘职工的,可若是如此,他该去应聘图书馆的职务才对,那里接触课本教材最方便。” 扫地工的工作很累,而且没什么含金量,选用的人基本都是山脚村里的大爷大妈们。 萧壁城眉梢微动,很快意会了云苓的意思,“六公主的事是昨天才安排好的,她恰恰补上了图书管理员的最后一个名额。” 而在这之前的几天里,该职位因对识字写作能力有要求,一直没有招满。 郑管事说他是三天前进入书院的,那为何不去谋取图书馆相关的职位? 云苓缓缓道:“而且,我刚才看见他手上戴了一串银饰。” 正经的大周男儿谁带银饰啊,汉人都追求“君子如玉”,男人的饰品通常是玉质的,银都是点缀物。 萧壁城与她对视,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几个关键词。 银饰,苗人,南疆,白氏。 “我会让夜一留意此人。” 云苓点点头,看来还是不能放松对书院的管控,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有人想背后搞事情。 这个白三来了几天都安静如鸡,也不知道他在预谋什么。 如果想伤害书院里的学子们,她第一个把蟒大爷给请回来,拿这人祭山神。 白川在清懿书院里晃荡着扫了一下午的地,天空忽地飞来一只鸟儿,在他手上停留了几息。 扫了眼纸条上的字,他将东西扔进了水池中。 傍晚天色发黑,书院里开始筹备起篝火晚会,他趁此时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院。 山脚下,客栈中。 白川微微皱眉,“太乱来了,你怎么能在大周境内杀南唐的人?” “这有什么?你放心吧,我在他们水里下的毒,没人会察觉到是我。” 风莹莹不以为然地说完,又神色恨恨起来。 “怎么着,下一步你要去杀月胧夜?” 风莹莹冷哼,“四大红令弟子都在附近,我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但动不了月胧夜,还不能动别人么? 马上就是墨王大婚了,这群讨厌的西周皇室一个也别想好过,既然敢帮着月胧夜嫁给公子幽,就别怪她不客气! “哦,我去清懿书院做扫地工了。” 白川拿了只炸蝎子吃,嚼了两口又吐出来,“唉,不过才三天而已,我竟然已经吃不下家乡的美食了,都怪他们伙食太好。” 风莹莹:“???” 第 617 章 打入大周朝廷内部 “这十来天里,我为了苗疆的统一大业四处奔走,你就一直在大周京城混吃等死?” 想到自己孤军深入南唐使团,险些被人发现丢了命,而白川却一直在摆烂,风莹莹就觉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白川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喂喂!别说的那么难听行不行,什么混吃等死,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你懂个屁。” “我呸!还钓大鱼呢,我看你就是条咸鱼!” 白川冷哼一声,“算了,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跟你说了也不会懂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钓大鱼?” 风莹莹冷笑,倒要看看他能胡乱掰扯些什么鬼话出来。 白川闻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首先呢,西周太子妃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你我的蛊毒之术完全不是对手。其次月胧夜同样不可小觑,破解你的祝由摄魂术轻轻松松,她们两个一联手,咱们根本毫无胜算。” “咱们虽带了不少部下,但那西周太子可是闻名天下的枪神,咱们的人十个打他一个也是被刺成串串香的命!” 风莹莹听不得这话,开口反驳道:“你怎么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虽说苗人不善古武,可我们手里有阿拓这张牌,必要时绝对能打他们个出其不意。” 约莫六年前,她随苗疆巫医前往突厥草原的时候,在战火纷飞中捡到一个重伤濒死的将士。首发 从残破的盔甲来看,对方应当是西周人。 那时风莹莹正在研习巫医,就顺手把这个男人拿来试验做药人了,没想到对方既然奇迹般地生还了下来。 不过对方活下来后,却丧失了过往的一切记忆,只记得曾经有人喊他“阿拓”。 阿拓是个顶尖刀客,腿法更是一绝,这些年来在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作用下,身体早已异于常人,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 在祝由摄魂术的影响下,是只听命于风莹莹的傀儡。 “阿拓是一流高手,就算对上西周太子,也未必会落下风!” “白川!你个乌鸦嘴,是不是存心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眼看风莹莹要发飙,白川赶紧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提这个,继续说我那聪明绝顶的精妙计谋吧。” 他心底暗暗嘀咕了一句,难怪公子幽不喜欢风莹莹,换成是他来,也会选月胧夜那种温柔惹人怜的女人。 就算月胧夜是朵危险的曼荼罗,也好过风莹莹这种动不动大吼大叫的喇叭花…… 不不,说她是喇叭花都侮辱喇叭花了,明明就是个蛇蝎女子。 之前居然还想养一坑洞过山风,直接把书院里的夫子学生都给咬死,也亏她想得出如此阴毒的法子,活该蛇坑遭雷劈。 收回思绪,白川继续道:“咱们来大周京城差不多三四个月了,之前为了制造蛇患,不惜花大价钱买断了大部分的驱蛇药材的货源。现在贸然抛售这些药材的话,定会引起太子夫妇警觉,所以只能砸在手里了,而今维持生计就成了问题。” “颠覆西周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建议咱们先想办法解决一下生存问题,去清懿书院打工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管饭不说还能挣钱……” 风莹莹听到前面的时候还神色认真,毕竟开销的确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但听到白川后面的话,霎时间就来到了爆发边缘。 白川极有颜色地迅速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趁机潜入书院,窃取他们的秘密!” “你想啊,书院里的那群倒霉蛋都是太子夫妇的人,将来是要进入朝廷做事的,我们慢慢渗透敌人内部,待时机成熟就能一举瓦解他们!” 风莹莹这才压下怒火,黑着脸道:“苗疆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和大周对抗,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难道我们要向突厥人那样,埋伏上二十年不成?” “到不用二十年,但没个三年五载是不行的。” 白川说到这里,神色得意起来,“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书院扫地工了,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务么?就是因为方便进出书院各处屋舍阁楼,盗取书院的秘密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而且我打听过了,清懿书院每年七月招人,三年之后可结业。只要我明年考上这里,不出五年就能顺利打入大周朝廷内部。” 风莹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勉强认可了此事。 “那好吧,你按你的计划行事,我还有我的事要做,有空再会。” 别说三年五载了,她三个月都等不了。 否则等白川打入朝廷内部的时候,公子幽跟月胧夜生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目送风莹莹离开后,白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中泛起冷色。 “狗屁的南疆统一大业,糟老头子想做什么,我偏不让你成。” 这是南疆王辜负他母亲的报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帮老头子统一苗疆。 母亲盼了他一辈子,等了他一辈子,他却借口统一大业,不断地与各种女人周旋纠缠。 吹灭房间的蜡烛,白川的身形隐于夜色中。 他抬头看向半山处的清懿书院,眸子里映照出跳跃的灯火,失神地喃喃自语起来。 “不管如何,先哄住风莹莹跟其他人再说……” 只要他这里停滞不前,进展缓慢,糟老头子就别想那么容易成就大业。 【作者君:无奖竞猜阿拓身份,五百年前的伏笔了,看哪个机灵蛋猜得到。顺便白三儿是南疆的而非突厥,不是驸马啦!友情提示别站错cp哦】 第 618 章 一见钟情的节奏 夜色下,清懿书院中载歌载舞。 军训结束前夕,整个书院上下近四百多人都聚集在校场中。 校场中间燃着两个巨大的篝火堆,周围还有一圈明亮的火把,不少学子们席地而坐。 集体的汇报表演已经结束,现在是个人才艺展示时间,具体规则采用的是击鼓传花的方式。 云苓将一碗热牛奶递给身旁的六公主,“你夜间失眠,就不要饮酒了,喝杯热奶吧,对睡眠有帮助。” “多谢三皇嫂。” 六公主感激地接过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表演敲打战鼓和舞剑的学子身上,看的聚精会神。 来到清懿书院的第一天,她便感觉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天地似的。 小城池般的书院,逛的人头晕目眩。 待到了晚间,云苓夫妇带她一同观看学子们的汇报表演时,更让她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萧壁城压低声音道:“幼蓉这副模样,到有几分曾经的影子了。” “别说她了,我都看的津津有味呢,咱们书院可真是人才辈出。” 唱歌跳舞的,弹琴舞剑的,各个身怀绝活,看的人眼花缭乱。 云苓没什么艺术细胞,这些都是她不擅长的,因此看起来格外地津津有味。 这时又一个击鼓传花选中的人要表演才艺了,她定睛一看,竟是顾翰墨。 顾翰墨从人群中起身,笑着道:“我不懂什么音律,也没有拿手的乐器,便以诗舞剑向大家献丑一番了。” 这清脆悦耳的声音落下,六公主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然后微微一怔。 只见不远处的青年男子面若冠玉,墨眉朱唇,在暖黄的篝火映照下,脸庞显得异常清俊温柔。 恍惚间让她想起胞兄瑞王,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亲近之感。 “还请无羁赏脸,为我吹奏一曲。” 顾翰墨邀好友为自己伴奏,对方的洞箫之音乃是一绝。 随后他又借来夫子的木剑,笑意盈盈地朝着云苓夫妇所在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火光中,顾翰墨带着笑意的眸子显得越发温柔,只不着痕迹地扫过去,就让人有种比含情脉脉注视着的感觉。 那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的时候,六公主的心冷不丁漏掉了一拍。 “居然是这小子。”萧壁城侧目,见六公主呆愣愣的模样,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 随着清亮的洞箫声响起,顾翰墨在火光之下舞起了木剑。 他声音清亮,诗词从口中溢出时,节拍恰到好处,舞剑的动作利落不失优雅。 让云苓想起武侠小说中的书生剑客。 明明大家穿着同样款式的剑客,但顾翰墨就是格外引人注目,衣袂翻飞间尽显意气风流。 云苓忍不住小声对萧壁城道:“看来封无羁这院草的名号是要拱手让人了。” 萧壁城欲言又止,目光暗示性地瞥向旁边。 比起封无羁的院草名号,他更担心的是六公主,对方这会儿已然看痴了。 月色下,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双眸里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那抹身影。 这是要一见钟情的节奏啊。 萧壁城压低声音道:“或许我们不该带她来看汇报表演?” 云苓倒是显得神色淡定,“你看小顾同学那张脸,就该想到将来会让很多姑娘为他神魂颠倒,心神具碎了。六公主既然来了清懿书院,早晚都逃不过的,你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小顾藏三年不成?” 何止是六公主啊,姑娘们那边都看呆了好几个呢。 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动人。 小顾同学出场的时候,整个校场都安静下来不少,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而在所有人都看着顾翰墨的时候,李梦纾却将目光悄悄落在封无羁脸上。 萧壁城暗暗叹了口气,他此前的担心还是应验了。 但云苓说得对。 想来这便是六公主的“求不得”之苦了。 凤眠的卜卦还真是准,也许回京之后有空的话,他应该私下找对方问问,自己和云苓什么时候才能生个女儿。 一场篝火晚会,让不少被击鼓传花选到的学子都出了名。 其中以顾翰墨和柳清砚的名声传播的最为迅速响亮。 世人没有不爱美的,人人都是颜狗,这俩人光是往哪儿一杵,都不用表演什么,就已经足够赏心悦目了。 柳清砚被选中的时候,讨巧地唱了云苓之前让夫子教的那首《军中绿花》。 嗓子那叫一个娇莺婉转,说是百灵鸟成精也不为过,听得云苓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漂亮姑娘。 没办法,人缺什么,就会被什么吸引。 军训结束后,云苓感叹道:“咱们明年可得多招点姑娘才行,不然清懿书院阳盛阴衰啊。” 萧壁城扫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又想给人做媒了。” 不过,如果能一并帮这些青年男女们解决终身大事的话,那的确再好不过。 梓桃如今无父无母,她被老世子认作义女以后,自然应该从文国公府出嫁。 云苓道:“有我娘操持这事,只管放心就是,我还特意派了冬青跟陆七去帮忙呢。” 把这俩人叫到文国公府去帮忙,主要是为了替梓桃清点嫁妆。 虽说她没什么积蓄,但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面子上自然得做的好看些。 昭仁帝一如既往地抠门,赏赐了五千两银子给梓桃。 这着实有点寒酸,不过墨王倒是很知足,“三哥不用担心,五千两也不错了,至少比你和三嫂成婚那会儿强呢。” 萧壁城:“……” 扎心了,五弟。 那会儿昭仁帝没钱……也不是,还是有点钱的,就是没往他们的婚事上用。 当时,昭仁帝劝他成婚的某一条理由是这样的:楚云苓是丑了点,又名声不好,还做出那样的事,但你娶她至少不用下太多聘礼。 第 619 章 修路致富 纵观他们哥几个,抛开还是半大孩子的六皇子不提,娶亲最风光的便要数老四燕王。 当初去东楚迎亲一趟,怕丢了大周的面子,昭仁帝可是大出了血的。 不过燕王妃带回来的见面礼也很可观,相较之下,那点聘礼也就不算什么了。 其次风光的是瑞王,昭仁帝鸡贼地避开了封李两家,亲自给他挑选了镇国公唯一的嫡女,大肆操办了这场婚事。 墨王早前不受器重,而今也算翻身了, 独独萧壁城那会儿爹不疼娘不爱的,一场婚事也是鸡飞狗跳,宾客都没几个。 不过他娶了个全天下最聪明漂亮的媳妇儿,幸运程度又是其他人所远不可及的。 清懿书院正式开学后,云苓二人便打道回京。 一路上,她看到山脚的官道上有了不少修路的工匠,叮叮当当地敲打挖铲着。 “这么快就开始动工了?” 随后,他详细地给云苓解释了目前的具体情况。 云苓听完后对比了一下,用现代话术来讲,大周京城差不多有四十五万平方公里,人口四十多万。 这个规模和隋唐时期的洛阳城差不多,只是面积和人口都要偏小一些。 皇宫靠近南城门,他们来清懿书院差不多是单程十七八公里的距离。 原本普通马车的速度,大概能达到一小时十公里,奈何城外的路况实在太差,原本不到两小时的路程,愣是超级加倍。 萧壁城继续道:“整个大陆中要数北秦的官道修的最好,北秦如今的皇都,便是数百年前的旧汉王朝皇都。” “旧汉王朝用一种名为蜃灰的东西修路,据闻是用蛤蜊壳烧制而成的,旧汉官道虽历经千年,但路面依然坚硬,且寸草不生。” 云苓了然地点头,这玩意儿大概就是古代版的水泥。 这次翻修道路,他们就直接照搬的北秦标准,四方馆里有北秦使臣常年居住,沟通起来很方便。 说起来,整片大陆中,西周和北秦关系最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说西周前朝帝王的先祖,就是北秦顾家出身。 几百年过去,王朝更迭,萧氏上位。两国皇室虽然血脉关系没了,可因北方游牧民族的存在,历代传下来的结盟之约倒是牢固得很。 “对了,这次官道翻修后会变得很宽,小不点不是说想要推行自行车么?除了那种两轮的,还有三轮的,不但能载人还能运货,她说可以研究改进些铁制的,如此以来的话现在的官道就有些窄了。” 萧壁城说到基建伟业之事,眼神中也亮起光彩。 “我记得你以前讲过,有关你们那个世界的种种,我考虑了下,既然要修那就做到一劳永逸,也让他们将官道分作三条路修。” 两条往返道路用半米宽的绿化带隔离开,还有一条将近四米的人行道。 他受云苓影响很深,如今做事经常会汲取后世的种种先进妙处。 “今后官道修起来的话,沿路的客栈酒家势必会变得多起来。而且京城外,其实散落分布着不少田庄和小村落,修了人行道也能方便百姓们用。” “以往常有百姓在官道上不慎被马车和马匹撞倒踩踏,这样一来也能安全些。” 云苓认可地点点头,眸子里星光闪烁,不由得高兴地道:“你考虑的没错,等路修起来,咱们联系城中木匠和铁匠们造车,把自行车和三轮车推行到民间!” 哪怕车的质量和路况依旧比不上现代,按十五公里的距离,从清懿书院到进城一个小时也足够了。 交通方式的变更,对于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 云苓看着那些劳作的工匠们,不由对将来的大周越发期待起来。 萧壁城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你倒是提醒了我,大桃子不就是木匠之女出身?待会儿进城了恰好可以去趟文国公府,同她和五弟说说这事。” 梓桃家中世代都是木匠,虽说她爹没能生个儿子传承香火,不过手艺倒是留了下来。 京城哪个木匠好,哪个木匠水,她可是一清二楚,且大多都是熟识的人。 萧壁城觉得,他只需要把图纸交出去,墨王夫妇就能把这件事办的很好。 云苓点头应下,“那咱们一会儿去趟文国公府,顺便看看桃子的婚事筹备的如何了。” 约莫下午的时候,夫妻俩终于进了城,随后直奔文国公府。 文国公府中喜气洋洋。 正厅里,陈氏、梓桃与温怀瑜三人正笑说着什么。 老世子在旁边老实巴交地坐着,半句话也插不上。 看见女儿,陈氏惊喜连连,“苓儿,壁城,你们怎来了!” 云苓笑着迎上去,“刚从清懿书院回来,顺道来看看你们,再同桃儿说点事。” “大嫂是双身子的人,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坐下歇着吧。”云苓上前去扶她。 梓桃主动给云苓二人倒了温茶,好奇地道:“苓姐姐有什么事同我说?” 被收做义女后,梓桃自然也就改口称呼了,她跟义母处的很好,陈氏很喜欢这个性子利索的姑娘。 云苓嘴快,三言两语就把自行车的事情说了。 梓桃却连忙一口应下来,“利民的好事,怎能叫周扒皮呢?苓姐姐放心,待图纸给到后,我和元墨一定尽快把这件事办了。” 梓桃表现的异常积极,原本云苓就帮了她很多,义母一家也待她不薄,她心里一直都想做点什么,好报答对方。 陈氏笑着点点头,随后瞪了眼老世子。 “瞧瞧你的儿子闺女们,个个都比你顶用。” 云苓微微挑眉,啧啧,陈氏现在竟然都会当面抱怨老世子了,看来糊涂爹现在的家庭地位是越发不如以前啊。 老世子脸色微微涨红,颇有些挂不住面子,萧壁城适时地替他解了个围。 “岳母言重了,先前开办书院的时候,岳父也在背后出了不少力,清懿书院里的那些大厨们,全是他替我们安排好的呢。” 第 620 章 风莹莹的摄魂之术 老世子作为光禄寺卿,掌祭祀朝会与膳馐之事,和御膳房打交道频繁。 那些个从御膳房离开的民间大厨们,都是他帮忙找到后并挖来的,对方要求还挺高,专挑手艺顶尖的老师傅。 “清懿书院的食肆能受到夫子学生们的青睐,也有岳父大人的功劳。” “原来还有这事。” 陈氏对丈夫刮目相看了两分,她此前从不过问对方公务上的事,只嫌他整天酒局饭局的在外鬼混,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 老世子这才觉得脸上有了几分光,自信地挺起了腰杆,心里很满意这个懂事的女婿。 “贤婿啊,难得有空就来陪我喝两杯吧。” 萧壁城笑着应下,随着老世子去了东厢闲坐。 云苓等女眷则留在正厅,闲话了几句后,又叫来冬青,问了关于婚礼嫁妆的筹办情况。 冬青答道:“之前您和夫人都给梓桃姐姐添了嫁妆,良妃娘娘也有出手,乱七八糟的加起来,合计约莫有十万两银子上下。墨王爷自己又私下给梓桃姐姐添了十万两银子,和一些衣裳首饰。” 虽说里面有一部分是良妃拿来充面子的,并不属于梓桃,但将近二十万两的陪嫁,放到京城已经很拿得出手了,不少权臣嫡女都拿不出这个数来。首发 楚家差不多添了五万两,但是梓桃说什么都不肯收一个铜板,说是等成婚后就会把东西送回来。 云苓准备的份子钱也不少,她不能那么贪心。 冬青继续汇报道:“墨王爷上个月还在琳琅斋定制了一副红宝石头面,下午的时候,陆七那小子陪着去取货了。” 云苓了然地点点头,难怪没看见陆七的身影。 几人正闲话着,不多时却见一个门卫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方才墨王爷身边的护卫来报,说王爷在琳琅斋附近的巷子里遇到歹人袭击,陆侍卫为了保护墨王爷,好似受了伤!”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把屋里几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梓桃猛地站起来,白着脸道:“元墨他怎么了?” 冬青吓得手绢都掉了,“陆七受伤了?” 门卫喘着气道:“墨王爷没有受伤,就是昏迷了片刻,这会儿刚醒,倒是陆侍卫一直喊屁股痛!” 因着琳琅斋离武安公府不远,已第一时间将人送去了武安公那里。 得知了消息后,云苓赶紧通知了萧壁城,一同朝武安公府赶去。 …… 傍晚,夕阳壮丽。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琳琅斋前,上面印着墨王府的标识。 “陆七,等下掌柜的把头面拿来,你替我选个漂亮的盒子装好,我去一趟茅厕方便下。” “好嘞墨王爷!” 温声交代了几句后,墨王便走向远处的路边茅厕。 风莹莹紧紧盯着这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小巷口里,墨王解完手出来,正欲回琳琅斋,转角时却与一个蒙面白纱的女子撞个满怀。 “啊!” 女子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倒抽冷气。 墨王出于本能地恶寒了一下,然后连忙歉意地道:“姑娘,对不住,在下方才没注意,你不要紧吧?” 风莹莹咬唇,忍痛地道:“不碍事,但我脚上有伤,现在摔了一下动弹不得,公子能不能好心扶我去医馆?” 对方的声音异常悦耳动人,让人有种情不自禁想要依顺的感觉。 但墨王的神色还是有些为难,这怕是不行,他无法忍受与其他女子亲密接触。 “……抱歉啊姑娘,要不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喊人来用马车送你。” 风莹莹微微垂眸,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她之前打听过,这个墨王爷以前可是花花公子,经常出入烟花之地。 哪怕现在浪子回头了,也不至于连扶她一下都不肯吧,什么情况? “医馆明明就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这么近的距离哪里用得着马车送。”风莹莹心思微转,泪眼汪汪控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怕我讹你银子,还是撞伤了我想溜走不管?” 墨王汗颜,自然哪个都不是,可他有恐女症这种事情不好解释呀。 “姑娘误会了,是在下的错,不是怕你讹银子,也不是要丢下你不管……” 风莹莹见他口头陪着不是,脚底下却生根了似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 这人怎么回事,不靠近点,她怎么施展摄魂之术? “那你把银子给我,此事便作罢。” 墨王心头有些歉意,忙解开腰间的荷包,拿出一张银票走了过去。 “姑娘,实在抱歉……” 他话说到一半,恍然间对上一双水雾弥漫的眸子,头脑莫名放空了一下。 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墨王心底忽然生出几丝心疼,鼻尖隐隐萦绕着一股幽香,身体放松的同时,头脑昏沉起来。 “桃儿?” 恍然间,墨王似乎看到心爱的姑娘跌倒在地上,可仔细一看,又不是梓桃的脸。 风莹莹婉转勾人地轻声唤他,“王爷……你快来扶我呀。” 墨王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可看到她那双盈满泪水的脸,他的心就跟着难受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更近一步,心底生出碰触对方的渴望,但身体又有种本能的抗拒。 风莹莹心下松了口气,祝由摄魂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没道理影响不了眼前的男人。 这种曾经堕落过的浪荡子,通常意志都不坚定。 男人已经被魇住了,只要耐心一些,配合情花的香气,就能在对方心里留下暗示,自己才是他最心爱的女子。 “王爷,我的脚好痛呀。” 随着墨王的靠近,风莹莹顺势靠近对方怀里,让情花的香味散发的更浓烈些。 可就是这搂抱的动作,却让眼神茫然的墨王瞬间清醒过来。 这女人有问题! 墨王猛然推开对方,头脑随即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昏胀,还让他有种想要强烈呕吐的欲望。 他死死地瞪着对方,厉声道:“你是谁!” 天哪!他居然被桃儿之外的女人碰了! 回想起当初封锦薇的事,墨王浑身难受的像有蚂蚁在爬,内心抓狂似的崩溃。 风莹莹当场被推得摔了个四仰八叉,脚上的剧痛告诉她,这回是真的扭到脚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着墨王。 这男人是什么来头,被魇住了居然还能破得了摄魂之术! 第 621 章 要留清白在人间 推开风莹莹之后,墨王扶着墙干呕起来。 一方面是刚才的女人扑到怀里,让他在心理上作呕,另一方面则是头脑异常眩晕,带来生理上的强烈呕吐欲。 “呃……” 墨王痛苦难耐地低吟一声,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风莹莹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知道对方这是强破摄魂之术的后遗症。 她懊恼地嘀咕了一声,“真是失策!” 没想到墨王这么难搞,幸亏摄魂术有后遗症,墨王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风莹莹扶着墙爬起身就要溜号,却被一声厉喝惊得魂飞魄散。 “呔!哪里来的采花女贼,胆敢对墨王爷不利!” 陆七在琳琅斋等了好一会儿,见墨王迟迟不回来,心底有些担忧。 据说那个茅厕修的不太好,前两天还有个醉汉掉进去淹死了。 他怕墨王意外失足,或者茅坑里有“水鬼”索命,便去茅厕寻人。 岂料半路听见小巷子里噗通一声,扭头就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观眼前的紫衣女子面带白纱,一看就鬼鬼祟祟,不是好东西的样子,立马拔出长刀冲了上去。 “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风莹莹看到来者仅有一人后松了口气,冷笑着从衣襟中拿出个透气的小木盒。 “就凭你个臭侍卫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不自量力!” 她将盒子掷向陆七,后者下意识地一刀劈过去。 木盒碎开,里面却掉出几只小拇指大小的蝎子,洒落在陆七身上。 “我滴个乖乖哟!” 陆七见状脸色大变,当场一阵恶寒,原地跺脚跳起踢踏舞来,试图把身上的蝎子抖掉。 他最怕什么毛毛虫和蛇了,上次书院之行他差点失足掉进毒蛇坑里,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头皮发麻的恐惧一幕。 而今对于身上的蝎子,也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那蝎子通体玉质般的黑紫色,他从来没见过,心里一阵发毛。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有毒! 他用力踩死两只紫蝎子,冷不丁觉得屁股蛋一阵刺痛,当场发出嚎叫声。 风莹莹笑容森冷,“活该你多管闲事,余下半个时辰寿命,好好珍惜吧,届时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蝎子为五毒之首,那品种又是她亲手培育的,半个时辰就能要对方的狗命。 墨王不会记得刚才之事,等这个碍事的侍卫死了,就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陆七忍痛把最后一只蝎子碾死,抬头一看,巷子里哪儿还有女人的身影。 许是刚才的惨叫引起了街上人的注意,陆续有脚步声靠近。 “墨王殿下!” “陆侍卫……” …… 云苓夫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武安公府,花了约莫两刻钟时间。 萧壁城连忙迎上去,“师祖,他们两个情况如何了?” 武安公忧急地道:“小五没事,他方才刚醒来,就是不记得在巷子里发生了什么。倒是陆七那瓜孩儿中了蝎子毒,被送来的时候人已经不清醒了。” “俺给他吃了点解毒丸,又在患处放了血,现在恢复了些意识,一直念叨屁股疼呢!” 夫妻俩闻言,第一时间去查看陆七的情况。 厢房里,受伤的陆七被一竖屏风挡住了视线。 不等云苓开口,冬青已经率先一步绕过屏风,扑到了榻前,语气神态尽是惊慌失措。 “呆瓜!你怎么样了!” 看见来人,陆七哆嗦了一下,虽然神志不清,但还是本能地想推开冬青。 “你……你们别过来,我光着屁股呢……把我看光了,我以后讨不着媳妇儿了……” 冬青又气又好笑,担忧地看了陆七一眼,只见他裤子褪了一半,左边屁股蛋肿的老高,一片乌紫之色,活像是放坏了的卤蛋。 上面还有个小小的十字刀痕,是武安公放毒血时剌的。 除此之外,腰部和大腿上扎了好些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她揪心地高声道:“太子妃,陆七的屁股都肿的像发面糕了!” 云苓想去查看伤势,武安公先拦住了他。 “俺已经封住了他几处穴位,暂时缓住了情况,没有性命之忧,他露着屁股呢,你就甭看了!” 听武安公这样说,云苓也就微松了口气。 萧壁城绕过屏风,沉声呼唤道:“陆七……陆七!你好些了吗?” 陆七趴在床上,双眸有些涣散,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萧壁城一连呼唤了好几声,他才缓缓聚拢几分思绪,艰难地睁开眼睛。 “殿下……是陆七死前产生幻觉了吗?” 陆七两行热泪落下来,绝望而虚弱地开口。 “恕陆七无能……以后怕是不能陪伴在您左右了……” 萧壁城连忙安慰他,“说什么傻话,武安公和苓儿都在这里,就是阎王爷也带不走你的性命!” “殿下你别晃了,晃得属下难受……” 陆七很想就此昏过去,可有几件很重要的事,让他不得不保持几分意识。 回想起蒙面女子的话,他心中万分绝望。 半个时辰定然已经过去了,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他性命! 陆七红了双眼,忍痛紧握住萧壁城的手,眼中热泪盈眶。 “半个时辰已经过了,殿下不用安慰陆七,我什么都受得住。只是临死之际,心中还有记挂的事,还请殿下答应我,替我了结夙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 萧壁城听着这胡言乱语,神色有些无奈,见陆七说话越来越利索,心里倒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傻小子八成还没完全清醒,见对方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只得安抚地应了几声。 “属下的爹娘下个月就要抵京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孝,求殿下念在往昔主仆恩情的份上,对二老关照几分……” “属下这辈子都没能娶个媳妇儿,实属人生一大憾事……等我被埋进地里,殿下能不能每年清明,都给我烧几幅漂亮妹妹的画像,属下喜欢前凸后翘屁股大的……不要冬青那种搓衣板……” 听到这话,一旁的冬青脸色立马就绿了,原本的担忧焦急瞬间转变成咬牙切齿。 陆七浑然不觉,意识不清地道:“还有件事,殿下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到了阴间做鬼也不安生。” “在我床下的暗格里有个箱子,不要让任何人打开,求殿下替我烧毁……一定一定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他两腿一蹬死了不要紧,但是一定要留清白在人间! 第 622 章 不得了的大瓜 萧壁城心底纳闷疑惑,这小子背着别人偷偷藏什么了? 但他还是拍了拍陆七的肩膀,安抚了几句,“身子放松些,我都答应你。” 对方浑身紧绷着,影响施针的效果。 陆七得到他的承诺,方才松懈下来,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萧壁城起身对云苓道:“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废话,应该问题不大。” “俺这个老头子半生行医,虽比不得苓丫头有仙人抚顶,但也不是吃素的。这小子送来的及时,死不了的。” 武安公说着,从旁边桌上拿了一个碗,里面赫然是几只被踩死的蝎子。 “小三儿,苓丫头,你们看!” 云苓眼神微动,“这是蛰伤陆七的毒物?” “没错!看见瓜孩儿的伤口以后,俺就让十九带人去巷子里巡视了一圈,找到了这个东西。” “这种蝎子叫紫玉蝎,是苗疆一带特有的毒物,攻击性很强。俺年轻的时候在苗疆一带游历时,见过南北两疆的人斗毒,被咬的人半炷香内便毒发身亡了!” “这几只是幼体小蝎,毒性还不大,所以才让陆七那瓜孩儿命好,撑到被送来俺这里。” 除此之外,武安公年轻时恰好钻研过这种蝎毒,所以知道怎么治疗。 冬青听得一阵后怕,陆七那傻小子岂不是刚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萧壁城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眸底闪过杀气。 “苗疆……又是苗疆,之前养了一坑的毒蛇,现在又放毒蝎蜇人。” 云苓沉声道:“他们是冲谁来的,莫非是元墨?” 两人对视一眼,留下冬青照看陆七的情况,转身去了另一间厢房。 梓桃正围着墨王,不放心地前前后后到处检查。 “桃儿,我真的没事。” 墨王神色无奈,看见云苓夫妇后,下意识地起身。 “三哥,三嫂!” 云苓跨进屋中,开门见山地问他,“元墨,你现在可有记起在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墨王神色闪过一丝茫然,眉头紧蹙地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在琳琅斋取桃儿的头面,中午去巷子里上了一趟茅厕,醒来之后就在武安公府里了。” 陆七遇袭受伤一事,他已知情,但记忆却好像凭空缺失了一段,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墨王努力地回想,“我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是撞到过谁……但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太怪了。 萧壁城神色微动,深思道:“对方是苗疆的人,我曾听说过,他们之中有人会蛊惑之术……” 云苓沉声道:“问问胧夜和富贵儿,他们对那边的情况最了解。” 她刚才用精神力感知过了,墨王身体内并没有什么蛊虫。 萧壁城面色凝重地点头。 此事不得不慎重调查,对方三次设计,手段一次比一次阴毒狠辣。 第一次是冲着孕中的容婵去的,第二次是清懿书院,第三次竟如此明目张胆,在京城内大白天的就下手! 对方的目标很清晰,就是萧氏皇族相关的人,下一次又会是谁? 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万一有所闪失,便会丢了性命。 …… 太阳落山之后,胧夜二人饭也顾不上吃,第一时间抵达了武安公府。 四大红令弟子,只带了精通药理的灵素过来。 他们来的路上已经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胧夜打量几眼墨王,认真地道:“如果他是受了苗疆蛊惑术影响的话,我正好可以试试催眠,帮助他记起下午的事。” 破解幻术,催眠暗示,本就是她的专长。 墨王点点头,放松身体和大脑,依照着指示一步步做,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不多时,睡梦中的他不安地皱起眉头,额头一片虚汗。 直至猛然间睁开眼睛,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梓桃关怀地上前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元墨……” “我想起来了!”墨王陡然一把抓住梓桃的手,拔高声音道,“我全都想起来了! “傍晚我从茅厕回来的路上,在巷子里撞倒一名女子,她借口伤了脚向我索赔,我便想拿张银票给她。” “她戴着面纱,我没看见长什么样子,只是靠近的时候闻到一股幽香,就忽然觉得头脑昏沉迟钝起来。” “冷不丁对上她的眼睛,我的思绪就好像停止了一样,她的声音也很特别,感觉说什么我都忍不住想照做……” 墨王对那双氤氲水汽的眼眸记忆犹新,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就觉得好像是桃儿在哭一样,止不住地心疼。 胧夜若有所思,“仅凭一个照面就能如此,据我所知,只有南疆的风氏一族可以做到。风氏自诩女娲后裔,原是苗疆的王族,不少苗人会修习蛊惑之术,但只有风氏族人才会最正统的摄魂术!” 那个迷惑控制了南唐皇帝十几年的灵妃,她曾经最大的敌人,便是修习摄魂术的风氏女。 灵素也忍不住凑上前去,“墨王爷靠近对方前,曾闻到一股幽香,是不是觉得甜丝丝的?” 他生来嗅觉异于常人,十分敏感,已从墨王身上闻到了几分残留气息。 “你怎么知道?”墨王眼神惊奇。 “因为我已经闻到了,你身上有情花的香气。” 灵素站直身体,欲言又止地看向公子幽,“种情花,养紫玉蝎,又会摄魂之术,那个女人莫非是……风莹莹?追你都追到西周来了?” 公子幽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脸翔色,“你个乌鸦嘴别瞎说八道!” 话音落下,他有些紧张地看了胧夜一眼。 胧夜倒是神色如常,声音温和轻柔,“富贵儿,你凶灵素做什么,他说的没错呀,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也只有你那莹莹妹妹了啊。” 她语气如常,却让公子幽坐立不安,背后一身鸡皮疙瘩。 云苓眯了眯眼睛,飞快竖起耳朵。 嗯?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 第 623 章 公子幽的桃花债 不只是云苓,厢房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公子幽。 梓桃心直口快,疑惑地道:“金王爷认识那苗疆妖女?” 灵素闻言心下一紧,他家少阁主的身份可是秘密,除了太子妃夫妇几个之外,谁也不知情。 “唉,还不是因为我家主子之前常年在各国行商,因为生的貌美,有次路过南疆就被个苗女给看上了。对方硬要我家主子娶她,死缠烂打又威逼利诱的,还想霸王硬上弓呢!” 公子幽飞快地给了他的屁股一脚,灵素吃痛地闭上了嘴。 他看向墨王,正色道:“不管对方来历如何,总之接下来你们千万要小心,假如发现有人疑似中了摄魂术,把对方打晕或者将头按进水里,都能有效地破除!” 物理破障法,简单又粗暴。 想要不受摄魂术蛊惑,除了心性意志足够坚定之外,便是如此了。 墨王心神色慎重地点头。 云苓则仍有些好奇,“对了,情花是什么东西?能辅助摄魂术,蛊惑别人么?” 胧夜温声解释道:“情花是一种罕见的植物,仅在苗疆深处有人培育。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带有催情致幻作用的毒花,能够放大人心中的欲念,跟某些不可描述的违禁药品差不多。”首发 “苗人对此进行钻研后,将花香花毒与摄魂术结合起来,能够辅助起到各种各样的情感暗示作用。” 胧夜说着,忍不住看了墨王一眼。 “根据墨王爷的描述,对方应该是想在他心里埋下情种。一旦被她得逞的话,在长期的诱导暗示下,墨王爷会渐渐将对方视作自己真爱的人,乃至言听计从。” “南唐皇帝就是这样中了苗女的情花毒和摄魂术,所以被影响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她恢复了精神力,强行袭击了对方的大脑神经,估计这辈子都破不了障。 梓桃听得拳头硬了,眼里冒出熊熊怒火。 若是有机会抓到那个妖女,她定要让对方尝尝自己的厉害。 让对方知道,她从小砍树搬树长大,练出来的拳头力气有多大! 墨王则是俏脸发白,心有余悸地喃喃道:“幸亏我有病……” 若非如此,他就要落在坏女人手里了。 这回轮到灵素疑惑地看向他了,“墨王爷有什么病,没找太子妃看看么?” “咳咳,没什么……我说幸亏我走运。” 灵素撇撇嘴,他明明听到墨王说自个儿有病,不过人家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好多问。 云苓心里急着吃瓜,便道:“天色不早了,诸位都好好歇息吧,鉴于最近京城不安全,到时候让壁城调几个暗卫来保护你们。” 顺便她也研究研究,看有没有办法制出应对摄魂催眠的药物。 墨王点点头,见天色已晚,便先将梓桃送回文国公府了。 陆七伤了皮肤不好动弹,云苓只能是把他先安置在武安公府里,留下冬青贴身照料。 夫妻俩也不打算回宫了,先在金王府宿一夜,仔细商讨一番。 之前金王府一直在修缮中,萧壁城还未正式前去作客过。 夫妻俩刚下马车,就被大门上方那炫酷的牌匾给闪瞎了狗眼。 只见纯金打底的牌匾上,四周镶嵌了一圈的夜明珠,颗颗圆润饱满,有婴儿拳头大小。 在漆黑的夜色下,活像是块炫酷的led广告牌。 看见二人的神情,公子幽颇为得意地道:“怎么样,我亲自设计的,是不是很别致惊艳?喜欢的话,回头我送你们俩一块。” 萧壁城头一次没有对金钱产生欲望,忙摆了摆手,“别别,不用破费了,东宫的宫殿都是统一形制的,送了也用不上!” 云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看了眼胧夜。 后者一脸无奈,给了云苓一个眼神,意思是她也不理解公子幽的土狗审美。 等进了金王府,视觉冲击就更大了。 府内园林景致倒是十分别致精巧,一看就是胧夜喜欢的风格,就是内装乱七八糟,显然混入了公子幽强烈的个人风格。 云苓坐在鎏金的椅子上,背后是一幅巨大的西洋航海油画,墙壁一片深蓝色。 她从漂亮的红木桌子上,端起碧玉做的翠绿茶碗,浅浅饮了一口。 “说说呗,富贵儿和那个风莹莹是怎么回事?” 公子幽偷瞄了胧夜一眼。 后者冲他微微一笑,“如果在新婚夜把你阉了,那我岂不是要守一辈子寡,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我在你心里是这般恶毒的女人么?” 公子幽哆嗦了一下,知道胧夜能读取自己的心声,只能是垂头丧气地都交代了。 “那个风莹莹是南疆王族的人,细究起来啊,跟二驴姐还是堂姐妹关系呢。之前就是因为她不肯做圣女,南疆才想把二驴姐从北秦弄回去……” 留情的原身风留情,也是有苗疆王族血统的。 这下不用公子幽多说,云苓已经凭着经验脑补出了更多的真相。 “做苗疆圣女的话,是不是得保持纯洁,不能嫁人?那个风莹莹爱上了你,所以才不肯做圣女,一路追着你来了西周。” 公子幽冲她竖起大拇指,“还是咱们苓妹聪明,不过有一点你猜反了,苗疆圣女不是要保持处子之身,相反因为苗家走婚习俗的原因,圣女不能拒绝任何男人!” 云苓神色了然,难怪风莹莹不肯当圣女,要找情哥顶替呢。 不过南疆可是选错对象了,这要把情哥给弄回去了,这群苗人非得绝后不可。 “风莹莹那个女人吧,我从小就认识,我们听雪阁一脉,此前用于压制寒蛊毒的麒麟果,全是从风氏一族拿的。” 风莹莹也算是对听雪阁有点恩情在,她无论在培育毒花毒草,还是饲养毒物方面,都有着极高的天赋。 但是风莹莹的为人,就像她养的那些蜘蛛蟾蜍一样,冷血无情。 记得当年她才十三岁的年纪,就能将捡来的战场伤将活生生弄成毒人。 公子幽沉声道:“她之所以缠着我,一来就是觉得如果我娶了她,今后有听雪阁的庇护,就不会被迫成为圣女。” “二来呢,她就是看我长得美,馋我身子,臭不要脸!” 【作者君:今天有事在公司加班,只有一更,姐妹们见谅。】 第 624 章 幸亏他也有病 平心而论,公子幽其实还挺同情风莹莹的。 苗疆的风俗虽然不同于中原,但任何苗人女子都有拒绝男人求欢的权利,偏偏圣女不可以。 什么圣女,说白了就是免费的妓子。 如果风莹莹开口,凭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公子幽是愿意帮她脱离南疆的。 可风莹莹不想啊,一边舍不下身为王族的尊容优越,一边又不想沦为巩固权力的工具。 所以她做了个脑溢血的决定——霸王硬上公子幽。 云苓不自觉地凑过去,“她怎么个馋你身子法?” 公子幽支支吾吾,瞟了眼胧夜,又担心被她听到心声,干脆默背起《清静经》。 胧夜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当事人不敢开口,灵素倒是把公子幽的底裤斗漏了个干净。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这样那样,酿酿酱酱了。” 公子幽黑了脸,“你少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我还是清白之躯呢,虽然她诡计多端,但我也从未被她得手过!” 萧壁城也被挑起了兴趣,某些事情上,他跟公子幽还挺难兄难弟的。 “那个苗女怎么个诡计多端,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提起往事,公子幽脸色忿忿,“风莹莹那女人诡计多端,为了得到我简直不惜一切代价,干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酒里加料、下毒逼迫、以听雪阁弟子性命相逼、用情花香摄魂等等!” 云苓直呼好家伙,这全是强取豪夺的手段啊。 一说起这个灵素可就来劲了,洒洒洋洋地细数起来。 “你们是不知道那婆娘的厉害,当初趁少阁主对没有防备,便在酒里加猛料,幸亏蒙汗药下的太多了,少阁主愣是睡了三天都没醒来,才逃过一劫。” “自那之后少阁主就疏远了风莹莹,她反而变本加厉,竟然给他下毒,不过有我在,少阁主自然性命无忧。” “后来啊,她见奈何不了少阁主,就把主意打在了听雪阁其他弟子身上,彻底惹了我们众怒。” 灵素之所以对医理这般精通,也是跟风莹莹斗毒锻炼出来的。 风莹莹最失心疯的一次,是把主意打到了蔷薇身上,只因她是红令弟子中唯一的女子。 “那会儿我们少阁主一直躲着她,她就把蔷薇给骗到了烟花之地,找了一堆大汉来,想要逼少阁主现身……不过嘛,你们也知道,蔷薇是头母老虎,不好惹的。” 蔷薇的“老相好”遍布三教九流,尤其是各大花楼。 那些东家都盼着能拿到蔷薇的第一手成年人读物原稿,好占到先机狠赚一笔,把蔷薇当财神姑奶奶一般供奉着,哪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最后是风莹莹偷鸡不成蚀把米,负伤而逃。 萧壁城上下打量公子幽,“你竟能抵抗住苗女的妖术,看不出来心性如此坚定。” 他对公子幽表以深深的同情和敬佩。 原以为他被女人算计好几次已经很惨了,相较之下,公子幽简直是来下凡历劫的啊! 公子幽微微挺直腰杆,还不等自夸一下,灵素就戳穿了他。 “坚定什么坚定啊!少阁主可是一个减肥坚持不过半天的人,风莹莹之所以未能得逞,还不是因为他体内有寒蛊之毒,一旦发作就浑身冷痛,才逃过对方魔爪” 公子幽:“……好吧,我承认,的确如此。” 此刻,他也不由得发出了和墨王同样的感叹。 幸亏他也有病。 云苓的神色若有所思,“照你们这么说的话,只要在五感上造成强烈的刺激,就能破除摄魂术?” 或许她可以通过对味觉和嗅觉进行刺激,研发出一种破障丹来预防摄魂术。 灵素点点头,“没错,中了摄魂术的人,眼神通常会迷茫呆滞,这个时候只要狠狠给他两个大比兜子准没错,这招屡试不爽!” 这是他从银面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那小子傻了吧唧的,经常中招。 公子幽以前之所以多次陷入危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呆子银面被蛊惑利用了。 到现在都还能把对方留在身边,公子幽对他也算是真爱了。 “不过呢,这只对于被摄魂术影响不深的人有用,倘若是那种长年累月受到摄魂术操控影响的人,想要破除此术可谓难于登天。” “风莹莹身边有个毒人,就是她养了六年的傀儡,基本对她言听计从,也没什么记忆。说起来,那人还是你们大周的将士呢,这恶婆娘真是造孽!” 听闻对方都祸害到了大周将士身上,萧壁城陡然冷了脸色,紧紧拧起眉头。 “那还有破解之法么?” 胧夜缓缓点头,“有倒是有,但是很危险。就算破除了摄魂术以后,也会留下难以逆转的后遗症,轻则记忆力衰退,记忆混乱,严重的话人会直接疯掉或者傻掉。” 南唐皇帝运气好,属于前者,因为妖妃还需要他把持朝政,不敢用力过猛。 而另有几个被常年摄魂的宫人,醒来后变成了精神病和傻子。 萧壁城语气沉沉,“这疯女人如此丧心病狂,待抓到了人,必除之而后快!” 云苓则是关心地看了公子幽一眼,“幸亏你有病没让她得逞,不过你现在病好了,可得小心风莹莹啊,男人在外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公子幽心头哆嗦了下,冷不丁意识到这点,脚下也有些发飘。 但注意到胧夜的目光,他立马挺起胸膛,指天发誓道:“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没病了,但是有对胧儿忠贞不渝的感情,就是十个风莹莹也无法影响我的心智半分!” 见胧夜没有表态,公子幽心下着急,悄悄在灵素屁股上掐了一把。 灵素的脸扭曲成了波斯菊,会意地配合道:“没错,少阁主不会让对方得逞的,年初那会儿我们去南疆求取麒麟果,风莹莹拿嫁娶之事威胁,少阁主可是宁死不屈呢,鸟都没鸟她就走了!” 胧夜柔柔一笑,温声细语道:“富贵儿不必担心,她虽阴毒,我也不是吃素的,有我在风莹莹不能把你怎么样。” 公子幽听到这话,心头微动,忍不住目露柔情地看着她。 公子幽:“……” 第 625 章 大冬瓜,嫁给我 灵素同情地看了公子幽一眼。 少阁主夫人看起来温柔娇弱的样子,可心比风莹莹还黑几分。 不过,谁让这是他心甘情愿的呢。 云苓绷起小脸,关怀地道:“你要不然还是到宫里来跟我住吧,省得她发疯冲着你来。” 虽说胧夜出宫原本就是为了吸引敌方火力,但她没想到公子幽的爱慕者这么疯魔。 “你放心,她不是我的对手。”胧夜眸色淡淡地笑了笑,“我之前还奇怪,明明已经住进了金王府,苗疆那群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苗疆不想报复,而是不敢风莹莹轻易招惹她,只能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灵素似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往事,也开口道:“太子妃放心,那恶婆娘从来没在公主手里讨着过便宜,她就是想报复,也只能从少阁主身上下手。” 当初风莹莹看见他和胧夜举止暧昧的时候,误以为二人乃龙阳之好,没少针对她,但每次都被胧夜游刃有余地化解。 公子幽:“……” 懂了,他就是个漂亮废物。 夫妻俩在金王府宿了一夜。 昨晚夜深天黑无所察觉,等天亮后,云苓才发现金王府的客房里,好多摆件和墙壁花纹都是鎏金的。 外头的阳光一晒进来,屋子里亮得跟开了聚光灯有一拼。 云苓唯恐被闪瞎了眼,只觉得自己对金钱的欲望一瞬间骤减,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胧夜连忙招呼他们,“你们醒了?厨子已经做好了早膳,难得来一趟,就别急着去上朝了。” 几人坐到侧厅里,家具依旧是公子幽最爱的配置。 乳白象牙筷子,艳绿的翡翠碗,大红八仙桌,金光闪闪的座椅。 萧壁城扫了一眼桌面,忍不住道:“你们真会吃。” 公子幽神色得意,“那当然,我可是老饕,府里特地备了六个厨子。四个是大陆诸国宫廷御厨,另外两个分别来自西洋和东瀛,快看看你们喜欢哪种口味。” 烤面包、腌鱼、海苔饭团、小笼包、热巧克力、豆浆…… 格式早点摆满了一桌,配上奢华的装潢,让人有种在吃满汉全席的错觉。 萧壁城深深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他想世人说的没错。 成为储君亦或登基为帝,得了天下的同时,也会有一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只不过有时候未必是爱情,而是金钱…… 他们动了筷子,公子幽却吃了几个小笼包,喝了半碗都就不吃了。 “你们继续吃,我要减肥,还有个把月我就要成亲了,得做好身材管理才行。” 胧夜身体那么弱,他要是太壮了,新婚夜把人压坏了怎么办。 夫妻俩昨晚上回京连饭都没吃,闻言也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解决了满桌的早饭。 回宫的时候,没忘记把肿了屁股的陆七带回去。 一夜过去,陆七的屁股消肿不少,但还是不能穿裤子。 几个侍卫抬着担架,陆七半死不活地趴在上面,只有一块白布遮羞,一路走着吓坏了不少过路的百姓。 蝎子也带有神经毒素,陆七虽然命保住了,但也落得和瑞王一样的下场,得半身不遂地躺上大半个月。 待全部毒素被身体循环掉,那也要三个月才行。 萧壁城搂过云苓的肩膀,疑惑地道:“那傻小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好转了么?” “不知道啊,他屁股的确消肿不少,毒素应该褪了很多。” 萧壁城眼神古怪,“你何时看陆七屁股了?” “我没看,是冬青告诉我的,不管陆七的屁股发生什么变化,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虽然暂时没有危险,可武安公拿刀剌过陆七的屁股蛋放血,上面有伤口。 处理不好的话,也有可能造成二次感染,或者别的并发症。 在云苓的叮嘱下,冬青对陆七的屁股高度重视,每隔半个时辰就看一眼,确保他的屁股没有更肿,或是变成其他稀奇古怪的颜色。 陆七生无可恋地趴在担架上,目光呆滞,他的身体明显好了很多,精神状况却变得更差了。 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昨晚半夜,陆七就醒了。 床榻边,冬青一直在守候照顾着他,赶紧去叫醒了武安公来查看情况。 两人在外套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待冬青回房,陆七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焦急。 “大冬瓜,武安公怎么说?若是我近来行动不便,你一定要帮我把新婚贺礼送去墨王府。” 以前喜欢过的姑娘要嫁人了,他将祝福送去,这场无疾而终的单相思便如往事云烟般,过去就过去了,不再回首。 冬青心里一堵,想起陆七今天说她搓衣板的事,心头冒出一股邪火来。 又听他叫别人是“梓桃姑娘”,叫自己就是“大冬瓜”,这股邪火噌一下烧的更高了。 陆七霎时间大受打击,失魂落魄地看着房顶,一时间也没察觉冬青的不对劲。 他就知道,昨晚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故意安慰他,才那么说的。 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离开人世间,陆七悲从心来,更有无尽遗憾。 待被担架抬回了东宫,四下无人之际,他忽地拉住了冬青的手。 “你干嘛!” 陆七无神的眼神闪了闪,忽然变得坚定,“大冬瓜,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什、什么?”冬青吓了一跳。 “下个月我爹娘就来了,我想在死之前,让我娘开心开心,了结二老一桩心愿。” “你别怕,我知道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你只要同我假成婚,名义上做段时间假夫妻便可。待我死后,会将遗产分你一些,以报答这份恩情……” 第 626 章 提神醒脑破障丹 冬青抽了抽眼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扯回自己的袖子,不带犹豫地拒绝了陆七:“你换个人吧,这事儿我答应不了你。” 陆七傻了一下,眼巴巴地望着她,“我知道你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但心比谁都软,就不能答应我这个临终之请么?” 冬青冷冷拒绝,“就算是假成婚,那也会对我的名声造成影响。等你死翘翘了,定会有人以为我成了个寡妇,到时候我想再嫁就难了,你只知道了结心愿,就没想过我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陆七退让一步,“那就未婚妻!未婚妻行不行?” “不行,旁人岂不以为我克夫?” “那、那我把遗产分你一半?” “不要,你的家底儿翻个倍也不足我的一半,太亏。” 陆七的金钱攻势失败,又试图打感情牌,“咱们是一块儿从靖王府里头出来的,都认识这么久了……” 冬青板着脸,眼底情绪复杂。 她和陆七的交情放在这里,倘若对这蠢瓜没有别的心思,出于朋友义气,她定然已经答应了。首发 但恰恰是对陆七的情谊并不纯粹,所以无法接受。 再说了,这头猪又不是真的快死了,她故意捉弄对方的。 “霜梨跟你也是一块儿从靖王府出来,你怎么不问她去。” 陆七想也不想地道:“还不是因为整个东宫里头,就属咱俩关系最好。” 冬青眼神动了动,放缓语气道:“当真?” “当然了,梓桃姑娘再美,霜梨妹子再聪慧,那也不如大冬瓜你让我觉得最亲近。” 冬青忍不住轻笑了声,心底舒坦了几分,但还是没答应他。 “此事我得好好想想,过阵子再给你答复吧。” 这次非得折磨陆七一阵不可,谁让他说她搓衣板的! 陆七垮下脸来,只得是绞尽脑汁地说巧话哄冬青开心,盼着她能善心大发同意请求。 养病之余,还不忘神神秘秘地求冬青帮忙,把床底下安格里的箱子给销毁了。 冬青早就好奇他私藏了什么东西,这般着急想要销毁,闻言便点头把那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给抱走了。 “里头该不会藏了桃子的小像吧?” 她带着好奇,回到房间里后,偷偷打开箱子一看,只见是堆书籍和画卷。 冬青展开画卷一看,当场瞎了狗眼,尖叫一声把画卷扔了。 门外有小宫女听到声音,关怀地敲门询问,“冬青姑姑,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脚底不小心滑了一跤,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 冬青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慌忙把画卷捡起来塞进了箱子里,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上面,顿时又气又恼。 只见那半箱画卷上,画的全是衣衫半褪的美人,个个身材珠圆玉润的可怕,令人面红耳赤。 其余书籍也不用猜了,用屁股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读物。 冬青把箱子锁好藏起来,脸色咬牙切齿。 “下流胚子,可让我逮着你的把柄了!” 有这么个把柄在手,看陆七以后还敢不敢对她言语不敬。 …… 云苓给陆七放了一个月伤假后,就开始着手研究起防御摄魂术的药物来。 从感官方面进行强烈刺激的话,她倒是有个灵感。 不多时,偏殿的药房里传出一阵久久不散的怪味,熏得过路的冬青当场脸色骤变,扶着墙不住地呕吐起来,手里装着牛乳的碗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听到响声后,云苓从药房里走了出来,只见她鼻子里塞着两团纸,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息。 “太、太子妃……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在制药啊,最近苗疆人蠢蠢欲动,所以特地新研制出了一种破障丹,要是碰上他们用摄魂术的话,吃一颗就能保平安。” 说着,云苓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瓷瓶,朝着冬青走去。 “好冬青,不如你来尝尝看,替我试试药吧!这玩意儿没毒,就是吃起来有点刺激。” 冬青吓得不轻,连忙摆手,“奴婢刚喝了三碗牛乳,实在吃不下一点东西了,我去让陆七给您试药吧!” “也好。”云苓把瓷瓶给她,目光落在脚边的碎瓷碗上,“你最近怎么天天喝牛奶?” 冬青神色不自然地笑了笑,“奴婢听说多喝牛乳能让皮肤变好,所以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还不是因为陆七那个可恶的下作胚子,说她是搓衣板。 云苓眉梢微挑,想让皮肤变好的话,喝牛奶哪有抹神仙水管用? 冬青作为心腹丫头,云苓从没亏待过她,每个月都会给她几瓶免费的神仙水。 目光落在对方一马平川的前胸,她心下了然,笑笑不点破。 “那你拿去给陆七尝尝看吧,记得回禀我效果。” 冬青领命接过瓷瓶后,捏着鼻子就走了,声称是云苓特制的救命解毒良药,哄骗陆七吃下了一颗。 他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辛辣传遍口腔,火辣过后又带着丝丝不断的凉意,直冲脑门,令人上头,嗅觉都失去了灵敏。 陆七吃了一颗后,立马眼泪鼻涕横流地吐了个昏天黑地,不知今夕是何夕,只感觉自己好似又死了一回。 云苓这头刚沐浴完,便见萧壁城一脸翔色地走进寝殿。 “你让冬青给陆七喂了什么药?他把早中晚膳全吐了个干净,我本想去瞧瞧他修养的如何了,那味儿愣是冲得我半步不敢靠近。” 弄得他晚膳都吃不下了。 云苓兴冲冲地给他介绍起自己的破障丹来。 “原料是用黄连苦参为主做的,添加了朝天椒粉,薄荷汁跟芥末泥,清爽刺激又无毒,一颗下去保管醒脑提神!” 萧壁城看着瓷瓶,表情一言难尽。 看来大理寺天牢中的刑罚又要添新花样了。 他只告诫自己如果遇上了苗人,务必要保持心性坚定,以免遭受口腹之苦。 “看来药效不错,等我这几天多搓点丸子出来,回头拿去分给大家吧,这样就不怕那个苗疆妖女再发疯了。” 不止是燕王等人,云苓连沈沁也没忘记。 对方虽然已经不是贤王妃了,可到底跟皇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也很有可能会成为风莹莹的目标。 第 627 章 别打她的主意 日子风平浪静了几天。 这两个多灾多难的小两口,历经了生死和良妃的考验,也终于算是修成正果了。 云苓跟着送嫁队伍来到墨王府门口,遇上一个许久未见的女子。 “阿沁!”云苓快步走过去,拉住了沈沁的手,“许久未见,近来过得可好?” 沈沁身着雪青色秋衫,发髻上别了一支简单的木簪,面容一如既往的坚毅。 她笑着拍了拍云苓的手,“还是老样子,平时帮东家照看书肆,跟春芽种种花草打发时间。” 云苓挽起她的手臂,“等会儿元墨的婚宴酒席就要开始了,怎么还在大门口站着。” 沈沁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进去了,以我戴罪之身难免冲了喜气,何况近来卓哥儿着了风寒,我想早些回去帮乔大娘照料孩子,就劳烦你替我向元墨他们道贺了。” 云苓点点头,沈沁是个有主意的人,对方既然不肯进去,便也就没有强邀。 她目送沈沁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清懿书院成立期间,云苓也曾私下抽空找过沈沁,希望她能够去书院中当职。 毕竟对方是她信赖的人,又精明能干,可以放心地把看管书院的部分权力交给对方。 但沈沁以想照料乔大娘和卓哥儿的理由,婉拒了云苓的请求。 乔大娘是家臣乔烨的母亲,而卓哥儿是他已逝前妻留下的儿子。 萧壁城曾说过,乔烨的儿子今年四岁,是个天生六指的畸形儿。 有乔烨在,乔家并不缺钱,但卓哥儿因为身体畸形,难免受到旁人异样的目光。 萧壁城从靖王府搬到东宫之后,给身边做事多年的老人都赏了一笔钱,乔烨拿着笔钱和积蓄买了个新宅子给家人,恰就在沈沁小宅的对面。 一来二去双方也就熟悉了,卓哥儿没有娘亲,沈沁每个月又只能见糯儿一面,就把爱都寄托在了卓哥儿身上。 见云苓站在大门口一动不动,萧壁城走过来,替她拢了拢外衫。 “酒席快要开始了,怎么还站在这里发呆?虽说还不到十月,可近来晚上天气也冷了,该多穿些才是。” 云苓长长叹了口气,“我刚才实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尽快把京城幼稚园创办起来。”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那不是三年后的计划么?”萧壁城将她被夜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是这样没错,不过清懿书院发展的这么顺利,我想明年九月能够提前完成这项计划。” 云苓收回看向远方的目光,把刚才遇到沈沁的事情说了。 “我一看到阿沁,就忍不住替她难过。” “明年糯儿就满三岁了,如果我们早些创办好幼稚园,到时候她就能天天见到糯儿了,卓哥儿也能一块儿去上学。” 既然她想,那他再累些也无妨。 云苓心下动容,笑着在他脸上用力嘬了一口。 “好!” 两人相依着朝墨王府内走去,门口红灯笼摇曳,月华倾泻。 …… 沈沁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身后的热闹逐渐远去,愈发显得形单影只,冷清寂寥。 回小宅前,她先去了一趟书肆,意外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透过烛光,门窗上映照着三个人影。 沈沁试探着唤了一声,“这么晚了,管事还没歇息?” 很快有一名青年男子走出来,“哦,是东家带人来清点账目,沈姑娘怎么突然来了?” 沈沁冲他笑了笑,“我还是想找本新的读物,好念给卓哥儿听来哄睡,那管事的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搅你和东家了。" 她拿起架子上的书,离开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雕花窗上面,印着一道修长的人影,即便只是个模糊的身影,却也让人觉得屋里定是个俊雅矜贵的男子。 那人是书肆的东家,平时很是神秘,沈沁在此做工长达半年,都不曾见过对方的真容。 只是每每看到雕花窗上的影子,她心中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知为何,沈沁莫名的有些在意和好奇,但她知趣地没有打听,拿着书便离开了。 待沈沁走后,屋内的风莹莹扬眉一笑。 “真没想到贤王殿下竟是个痴情种,我还以为能与突厥合谋江山的人,会是个杀伐果断的性子呢。” 正计划下一步该如何,手下人却传来个好消息,说是找到了废贤王如今的踪迹。 这个男人是有野心的,风莹莹相信只要能说动对方与苗疆合作,今后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只不过贤王是个油盐不进的,方才说了好一通,都没能打动对方半分。 贤王坐在椅子上,目光淡淡地注视着沈沁离开的方向,并未多看风莹莹一眼。 “我已非王爵,你找我说刚才那些话没有任何意义。” 风莹莹语气悠悠,绕身到贤王面前,笑盈盈地与他对视。 “怎会没有意义,殿下难道就不想东山再起,拿回本应属于你的一切么?突厥人愚蠢,我苗人可不是吃素的,不管蛊虫还是摄魂之术,都能助你再成就一番大业!”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贤王,尝试用摄魂之术影响对方思绪。 却见贤王漆黑的眼眸冷漠无波,“你们苗人那点小伎俩,就不要在我面前搬弄了。” 与突厥打交道多年,他对苗疆自然也不陌生,毕竟莲夫人与那边关系密切。 风莹莹心底一惊,摄魂之术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这贤王不愧是隐忍伪装痴傻多年的狐狸,心性之坚韧令人不可小觑。 “贤王殿下果然厉害。”风莹莹微微一笑,换了个话术,“可就算对江山不感兴趣,那贤王妃呢,难道你不想让她再回到你身边么?” 话音刚落,便见贤王眸光陡然凝住,目露寒霜地看着她。 “别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想活着走出京城一步。” 第 628 章 只想守着阿沁和糯儿 风莹莹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面前男人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她稳住心神,声音微不可察地有一丝颤抖。 “贤王殿下别激动,莹莹对贤王妃并无恶意。苗疆从始至终只想统一,若非太子夫妇坏了之前的计谋,如今又将鸟铳售予南唐对付苗疆,我们也不愿意贸然招惹西周。” “如果贤王殿下愿意与苗疆为盟,我们自然愿意竭尽全力助您重登宝座!” 苗疆与西周的过节再大,也大不过他们和南唐的百年仇恨。 他们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统一苗疆。 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无论是与突厥为伍,还是与西周为伍,都不重要。 前一刻他们是敌人,后一刻也可以是盟友。 风莹莹目光热切地道:“只要将天下尽收袖中,贤王妃自然也是您的掌中之物,您难道不心动么?” 她振振有词地说着,不断诱惑贤王。 后者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半张脸没入昏暗的阴影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半晌后,贤王终于被说动了似地开口,“我如何得知,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帮我?你应该也知道,我如今的势力都在暗处苟延残喘,早已大不如前。” 风莹莹心底一喜,她就知道,只要人心中有欲望,就一定会有所求! “贤王殿下无需担心,我们埋伏在京城中的人有近百名,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怀绝技。此外还有些许势力,老突厥王死的时候,在清洗中侥幸得存。只要您需要,随时可以与我们筹谋共事。” 贤王微微颔首,从腰间取下一块小巧的令牌,缓缓地放在桌子上。 他目光冷然地道:“光说无用,想做大事就拿出些诚意来。” 见状,风莹莹不禁面露喜色,从荷包中掏出一片镂空的精致银叶来。 “这是自然,此乃我们苗人会面的凭证,接下来莹莹会安排手下的人与您对接。” 在贤王的示意下,身旁的无影将令牌给了风莹莹,收下了对方的银叶。 待她离开后,无影将窗户关紧,眼神询问地看向贤王。 “主子,这般觊觎大周江山的人,竟还敢有恃无恐地闯进书肆里来,何不直接一刀了结了?” “苗人与突厥不同,他们行踪诡异,手段阴毒莫测,且报复心极强。故而万不可打草惊蛇,要动手就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贤王紧紧锁着眉头,眼底浮现出一丝担忧。 他通过突厥人,也间接和苗人有过不少接触,深谙他们睚眦必报的性子。 无影点点头,宽慰道:“待将证据呈上朝堂,主子便是立下大功,也能将功折罪了,陛下定然……” “不必。”贤王淡漠地打断他,“我不需要他的原谅,也不会原谅他。” 无影一怔,“那陛下这边,您……” 贤王起身推开窗户,抬头望着天空的清月,“往后余生,我只想守着阿沁和糯儿,无意与皇室之人再多生纠葛。” 他不否认自己做了错事,安亲王与季淑妃也不全然无辜。 但小封氏暗害他跌下楼变成痴傻儿,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是安亲王全力以赴才让他恢复正常,也不会忘记昭仁帝对那女人多年来的偏袒与包庇。 无影轻叹一声,主子和安亲王不是亲父子,却胜似亲父子。 两个人连性格都如出一辙,从未奢求过江山半分,半生为情所困。 “之所以让你和风莹莹虚与委蛇,不过是因为她和那群蛇鼠的存在,会威胁到阿沁的安危。阿沁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扯入漩涡,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贤王背影沉寂,眼神有几分疲倦,倘若沈沁不是他的妻子,如今就不不会被苗人盯上。 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她半只脚都拖进了地狱,直到现在,招惹来的那些牛鬼蛇神都还想要纠缠她。 无影主动道:“主子放心,我们会时刻保护夫人的安危。” 贤王点点头,收回目光道:“后续倘若搜集到什么重要消息,你想办法告知给太子夫妇即可,不要暴露身份。” 他不想再与皇室牵扯过多,但是他欠了老三夫妇太多人情。 无影沉声领命,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下。 月光下,地上贤王的身影被拉的极长,静默良久后,房间才陷入黑暗。 …… 东宫药房上空的销魂气息久久不散,熏的附近守卫嗅觉都差点失灵。 搓药丸子的时候,云苓突发奇想,“咱们有间药馆好久没上新了,要不要卖点提神醒脑丸?” 萧壁城连忙从各种方面分析了一番,试图劝退云苓这个危险的想法。 “不好不好,这丸子虽药效霸道,但口味和外形不符合大众,况且咱们药馆里已经有了风油精和清凉油,这岂不影响了销量。” 云苓想想也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多少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新配方,要是能赚钱就好了。 萧壁城得知她的想法后,立马拿了一瓶给大理寺的人,让他们用来审讯犯人试试。 结果第二天上朝时,大理寺卿高兴的眉飞色舞,连连向萧壁城道谢。 “多亏了太子殿下的奇药,天牢里有几个硬骨头,我们审讯了小半个月都没进展。昨晚那药丸喂下去,他们一个个的就全招了,嘴最硬的那个犯人,也没能扛过十颗!” 就这样,他们连夜审讯犯人,一连破了好几个堆积许久的棘手大案,昭仁帝得知后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赐了不少奖赏下去。 大理寺卿直接迎来一波职业生涯的巅峰,私下询问萧壁城的药从哪儿来的,还有没有。 萧壁城神神秘秘地道:“实不相瞒,这药是苓儿亲自研制的,由于原料颇为昂贵稀有,制作工艺又艰难复杂,所以最终没有量产的打算。大理寺卿若是有需要,可以按每颗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你。” 第 629 章 八百两债务 大理寺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五两银子一颗的药着实贵的离谱,可用来审讯犯人的话,能起到快速破案的效果,便是千值万值的! 要知道有些案子棘手难办,砸进去百两银子也不见得能处理掉,他们花在上面的时间精力就更不用提了。 “那便这样定了,今后我每月会向大理寺提供一批药,只是你我二人生意往来,未免有人说闲话,还请莫要对外透露此事。” 大理寺卿了然地笑笑,“太子殿下放心,臣心里都懂。” 此事就这么说定了,萧壁城回了东宫,立马迫不及待地向云苓邀功。 “苓儿,我将这药推销出去了,今后大理寺那边每个月都会要一批提神丸,初步定下每批二百颗,谈好的价格是三两银子一颗!” 云苓听后很是高兴,不吝啬地夸赞道:“可以啊你,这药丸每颗成本也才不到一两银子,将近二两银子的利润已经很可观了。” “大理寺卿说了,回头他会将这药推行到各地衙门中去,到时候应当能赚不少钱。” “好,那你回头跟十九打个招呼,让他负责这件事。” 云苓说完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每批二百颗能赚四百多两银子。首发 全大周那么多衙门,需求肯定不止这么点,到时候利润就很可观了,何况丸子做起来简单不费事,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萧壁城微微松了口气,也掐指在心里算计了一下。 他三两银子从十九那里拿货,五两银子卖给大理寺,从中能净赚二两白银!只要三个月就能还清债务了! 想着自己平时不管账,还是跟乔烨通个气的好,免得露馅。 乔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一时失笑,“怎么忽然瞒着太子妃藏起私房钱来了,殿下缺钱了?” “最近手头是有点紧。”萧壁城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男人在外行走应酬,常有人情往来和需要花钱的地方,有些支出是不能被苓儿发现的……” 乔烨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有些微妙,欲言又止地道:“殿下您……” 见他似乎误解了,萧壁城忍不住道:“乔大人别多想,你看我像是有胆子做对不起苓儿之事的样子么?” 乔烨回答的很实诚,“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不是,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您胆子变大了,连私房钱都敢藏了。” “……” 萧壁城噎了一下,随后才悻悻开口解释。 “总之没有对不起苓儿就是了,但此事乔大人千万替我保密。” 他最近急缺钱,主要还是因为封无羁那小子,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对方就是了。 之前看到封无羁私下收藏云苓的泥塑娃娃后,他当场夸下海口,要求封无羁按照他的样子,找匠人把泥塑娃娃都补全做成双成对,然后银钱找他报销。 封无羁那小子也是老实,很快就乖乖照做了,在开学之前给老匠人下了订单。 八百六十两! 萧壁城当场眼前一黑,微颤着声音问他,“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买泥塑娃娃?” 如果不是了解封无羁的为人,萧壁城都会以为对方是不是在坑他。 他寻思此前封无羁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被继母嫡兄苛待,穿的破破烂烂的样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这显然超出了萧壁城从小被培养出来的认知。 封无羁有些羞赧地答道:“全都是学生十余年来的积蓄,虽说封氏待学生不好,但逢年过节时,父亲和其他长辈们都会赏赐不少东西下来,学生便都折算成银钱藏了起来。平时才打扮的较为落魄,只是怕引来封氏和嫡兄的注意。” 他跟顾翰墨不一样,对方是真的穷到叮当响,但他生在百年世家,怎么也不至于一穷二白,还能时常接济朋友。 不过自打成为云苓的粉丝,爱上购买和收集周边以后,封无羁是真的穷了。 普通的劣质泥塑娃娃很便宜,几十文钱就能买一个,可那种质量上乘的,便是数两银子起步了。 尤其那些娃娃还是定制的,顾翰墨帮他画了图纸,老匠人按照图纸一点点捏出来的,精细无比。 每个娃娃都在五十两银子以上,最贵的一个高达百两银子,他一共收藏了十多个娃娃,而今萧壁城要他补全成双成对,可不就得花八百多两银子。 “学生当时没钱,那位老匠人跟学生早已熟识,有听说是太子殿下要定做娃娃,也就痛快地打了白条,您到时候在城西燕子巷尾的泥塑铺子付账就行了。” 萧壁城心都在滴血,如果付完银子后,泥塑娃娃是他的也就罢了。 偏生他夸下海口,等付了钱娃娃还是封无羁的,云苓若知晓他干的蠢事的话,非得把他耳朵拧下来不可。 最后萧壁城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他长相桀骜,神色却老实巴交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知道了……钱我会去付的,你以后好好学习,理智追星……” “追星?” 封无羁眸光疑惑,似懂非懂的样子。 都说太子妃是天星降世的神女,想来太子殿下是这个意思吧? 萧壁城却无心解释太多,满面复杂地离开了。 八百六十两银子……他当初给云苓下聘都才两千五百两,这都能娶三分之一个云苓了! 乔烨听完这来龙去脉,不由得同情地看向萧壁城。 “属下近来囊中羞涩,对殿下实在爱莫能助。” 萧壁城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前阵子刚置办了新宅子,兜里没钱。” 他能借钱的对象也没几个。 陆七那个不靠谱的就不用提了,燕王成婚后财政大权也被媳妇儿管着,燕王妃若知道他借钱,这事肯定瞒不住云苓。 倒是有张花不完钱的听雪阁黑卡,可那玩意儿随时一直都是云苓来保管, 最后这钱是偷偷跟墨王借的,他也实在没法了才会去坑大理寺卿。 “乔大人千万替我保密,不然这事被苓儿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乔烨道:“殿下,纸是包不住火的……臣觉得太子妃要是知道您藏私房钱,后果就不是八百两债务那么简单的事了,不过待臣有钱了,也可以先替您垫些。” 有了乔烨替自己做“假账”,萧壁城安心多了,随后又将装着破障丹的瓷瓶交付给他,让他务必分发到各位王爷府中。 至于公子幽和沈沁那边,他和云苓会亲自送去。 第 630 章 她绝不原谅 灵素见了破障丹后,双眼发亮,连声直呼妙哉。 “不愧是太子妃,竟能想到将薄荷与芥末结合,怎么我之前就没想到这茬呢,有了这丹药的话,就不怕银面那傻小子再中招了!” 胧夜将丹药收好,眸光温和地看向身侧,“富贵儿,这药你千万要随身备着,必要的时候该吃吃,不要犹豫,相信你也不想最后变成个傻子吧?” 公子幽微微变了脸色,接过丹药后轻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开口。 “其实吧,我觉得多多钻研清静经也不错。近来我每天背经书,感觉头脑中的杂念都消失了不少,继续保持下去的话,想必所谓的摄魂术也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值得紧张。” 开玩笑,云苓这屎丸子要是吃上一颗,胧夜起码半个月内都不会让他亲一口的。 那还不如直接给他两个大比兜子呢! “忽然断了?” “……没错,我原本还想进宫找你们说这件事呢,我猜背后有人在帮风莹莹,说不定是之前宫变后残存的势力。” 萧壁城颔首,皱眉道:“从苗疆之前暗中卖空驱蛇药一事来看,京城里定然还有尚未清缴的外邦势力余孽。如今他们在暗处,朝廷在明处,想拔除这些肉中刺并不容易,你们听雪阁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公子幽听到这里,也正色起来,“此事我只能尽力为之,风莹莹与我相识多年,对听雪阁的种种手段也很熟悉。若她为首领导那些残余势力,想要调查清楚情况的话,只怕不容易。” 风莹莹本身是擅长隐匿行踪的高手。 她懂摄魂术,能使人忘却某部分记忆,或是让记忆产生混乱与错误,从而放出多个错误的消息迷惑敌人判断。 想要抓到对方,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胧夜思索了一番,缓缓道:“倒也不必主动去找风莹莹,等我和富贵儿成婚的时候,她绝对坐不住。到时候只要想办法将她抓住就好,我可以用催眠和读心术强行逼问她。” 萧壁城也觉得这个法子好,“咱们有破障丹,不怕她不说实话,大理寺卿亲自实验认证过的,这药丸子用于拷问刑犯效果非凡!” 公子幽听到这话,忍不住又恶寒地看了瓷瓶一眼。 这玩意儿绝对能刷新西周历史上十大酷刑的下限! 日子过得还真快,转眼清懿书院就正式开课半个月了,原本她打算从十月份起,每周都抽出一天时间去书院亲自教授公共课,如今却被苗疆人的事打乱了阵脚,只能往后推迟。 不把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杀死,她无法安心做其他事。 从金王府出来的路上,云苓夫妻二人又去给沈沁送了破障丹,顺便透露了苗人渗透京城的事。 “近来城里不安全,你备着以防万一,壁城也会安排暗卫保护你。” “我都记下了。” 沈沁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长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那群贼人的势力还有余孽存在,而今又要卷土重来。也怪我父亲之前利欲熏心,被权力蒙蔽了双眼,这些事沈家也难辞其咎,你们夫妻二人如今还为此担忧我的安危,实在叫我受之有愧。” 云苓不认同地道:“阿沁别这么想,你之前在宋鹊羽手里救下楚家那么多人,分明是功臣才对。” 那时老文国公等人全落在了贤王和宋鹊羽的势力手中,要不是沈沁冒着危险毅然将楚家人送出城外,他们未必会毫发无损。 萧壁城静静听着她们谈话,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糯儿娘,你近来可知晓二哥的踪迹?” 沈沁微微一怔,摇头道:“自从贤王府被查抄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 她托云苓给了贤王和离书,可贤王没有同意和离,自此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听萧壁城突然问起贤王,沈沁神色微动,又问道:“壁城,你可是担心他报复之心未绝,再次与苗人勾结,对大周不利?” 萧壁城迅速道:“糯儿娘你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哥虽然对父皇心有怨恨,可从始至终都是头脑清醒的,我相信他不会真的背叛大周,只是担心苗人会盯上二哥,对二哥不利。” 听到这话,沈沁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沉默几息后,她才再度开口:“即便如此,也是他的因果报应,不值得你们为此担心。” “倒是他倘若当真再犯,死性不改地和苗人勾结在一起,你们万不可念及兄弟情谊的份上,便对他一再姑息!” 如果贤王真的那样做了,她绝对不会原谅。 第 631 章 绝色僧人 云苓将沈沁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虽然语气冷冽,可说这话时,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眼眸中的痛更多于怒色。 云苓只好转移话题,捡了些糯儿近来的趣事说,引开了沈沁的注意力。 华贵的马车在大街上平稳行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云苓掀开帘子,探看窗外的景色,感叹道:“大周的工匠速度还真是够快,这才半个月过去,朱雀玄武等主干道大街居然都翻修大半了。” 萧壁城冲她一笑,“剩余的白虎青龙两条大街,预计会在年底时分全部翻修完毕。” 他还按照云苓姐妹几个的提示建议,让人拿白漆在大路上凃了粗粗的直线,把往返道路给区分了开来。 左右除了人行道外,还留了不少空地给百姓们营生摆摊用,而今看起来整整齐齐的,倒是赏心悦目。 这让云苓越发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就差在路口把斑马线和红绿灯给安排上了。 她放下帘子,靠在萧壁城肩头闭目小憩起来。 不多时,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马儿的嘶鸣,车厢颠簸两下后紧急停了下来。 萧壁城掀开帘子,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赶车的侍卫忙道:“启禀太子殿下,前方聚仙酒楼门前有人打架斗殴,不少食客吓得跑了出来,方才咱们的马车险些撞到了路过的百姓。” 听到这话,云苓也探出头查看情况。 只见马车前方的确围了不少百姓,还有个被吓得摔倒了的小女娃,坐在地上嘤嘤哭着。 夫妻二人见状下了马车,萧壁城道:“前面的路都被堵了,我过去看看情况。” 云苓点点头,见路边恰有买糖葫芦的小商贩,便顺手买了三支不同的口味,朝着那四五岁大的小女娃走去。 却见小姑娘已经被一个穿灰衣服的青年男人扶了起来。 “小妹妹,摔疼了没?姐姐把糖葫芦给你,向你陪个不是。”云苓把糖葫芦递过去,小女娃很快止住了哭声。 云苓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灰衣男子打扮很是奇怪。 对方穿着一身僧袍,却有一头浓密柔顺的墨色长发,简单的高束起成马尾。 脖子上戴着串不大不小的佛珠,然腰间却别着一支拂尘。 她抬眸,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方脸上后,忽然怔住了。 僧人仅中人之姿,但浑身气质通明透彻,似有几分神性。 他眉间点着一颗极红的朱砂,相貌明明并无特别之处,却让人恍然有种见得世外绝色的感觉。 “你……你是谁?” 云苓只觉得对方看起来异常温和,让她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亲近和依赖感,下意识地靠近了两步。 灰衣僧人冲她温柔一笑,眉间朱砂艳色如花。 “妞妞……妞妞!” 这时,不远处一个妇人步伐匆忙地跑过来,一把将小女娃抱住。 云苓回过神,赶忙上前赔礼。 “贵人不必客气,也怪我没看好孩子。” 那妇人也是个好说话的,客气了两句后,接下糖葫芦便离开了。 云苓再次转身,周围却已经不见了那惊鸿一瞥的灰衣僧人。 远处酒楼再次传来夹杂着咒骂的打斗声,紧跟着是瓷碗瓷盘被砸碎的清脆声响。 “我说错什么了?她分明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有着婚约在身,却与其他男人私相授受!” 这声音有些熟悉,云苓拧起眉头,朝着酒楼的方向走去。 侍卫见到她,赶紧禀报,“太子妃,属下已经打听到了,是礼部尚书的小嫡孙跟封家的一位庶公子吃饭时生了口角,所以才打起来了!” 云苓眼皮一跳,直觉某些人又皮痒了。 …… 聚仙酒楼中,桌子椅子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酒水和饭菜洒的到处都是。 打架的人从二楼雅间打到一楼大堂,食客早就全部跑光了。 掌柜的与小二相拥着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看着不远处面目狰狞的张玉书,皆是脸色愁苦,心中直叹晦气。 又是这小霸王张公子在闹事,偏生还没人敢管,能不能来个大罗金仙收了这妖怪啊! 大堂里,张玉书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周围还跟着两个负伤的小厮。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李梦纾,眼中的恨怒之意几乎能凝为实质。 “难怪你偷偷瞒着所有人报考清懿书院,还执意要退婚,原来全是为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 在对面不远处,封无羁半跌着靠在柱子旁,额角血流如注,李梦纾正心急如焚地拿帕子替他按着伤口。 听到这话,她怒视张玉书,喝斥道:“休得满口胡言,用你那腌臜的心思去揣测旁人清白!” 张玉书咬牙切齿地道:“清白?你们孤男寡女的一同在酒楼私会,还互赠信物,说出去谁信啊。” 封无羁眸光冷怒地瞪着他,“你看我不顺眼,冲我来就是了,一个劲抹黑李姑娘的名声算什么君子?” 清懿书院虽然有小集市,但花样繁多还得数城里,而且各大书肆又上新了云苓的“周边”,封无羁逛街的时候,便意外偶遇了李梦纾。 两人碰上,自然而然地就凑在一起买东西,顺便用个晚膳。 李梦纾对那些印有四重花图案的物件很感兴趣,封无羁想着她对自己有大恩,便主动送了些东西。 李梦纾不肯白要,就拿自己的物件与他互换了些,却不想撞上了四处鬼混的张玉书。 对方得知李梦纾曾通风报信救人的事,当场大怒,冲上来争吵。 封无羁难忍他满口污言秽语地污蔑李梦纾,便动起了手来。 听到这话,张玉书不屑地嗤笑,“哟,这会儿改口叫李姑娘了?刚才不是还一口一个梦纾,亲热得很么?” 第 632 章 护崽老母鸡 “当初在北麓书院的时候我就觉着奇怪,这小子冒犯了梦娥,你一个当姐姐的怎么半点反应也无,还频频在元绍兄面前说他的好话,原来是存着这种心思。” “一个瞒着封家报考清懿书院,一个瞒着李家报考清懿书院,为了那点私情,不惜将嫡母和妹妹害得进了天牢和寺庙,真是好一对情深鸳鸯呢!” 张玉书一想到这事就来气。 张家虽比不得李家乃百年望族,可他堂堂礼部尚书的嫡幼孙,怎么也配得上李家的嫡女了。 何况李梦纾往年在北麓书院并不出挑,两家长辈定婚事,哪有她说话的份。 这个嫡小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听话懂事,却竟敢公然悔婚,害得他成为京城笑柄,好长一段时间在好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是不喜欢李梦纾,但也无法容忍曾经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举止亲密,更别提对方还是自己最厌恶的人! 张玉书嘲讽地看着她,“之前我的祖父和母亲都夸你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真该叫他们亲眼见见你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你看上这贱种什么,有眼疾就早点治。” 他今天是气狠了,加上喝了点酒,胆子前所未有的大。 当着门外那么多围观百姓的面,说话更是一点余地都没给封李二人留。 李家怎么了?首发 这事本就是李家对不起张家,是李相理亏,他不怕闹开了得罪对方! 换做脸皮薄的寻常姑娘,被小霸王这样一番讥讽侮辱,兴许已经羞愤欲绝地哭泣不止了。 然李梦纾虽然咸鱼,但打小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听了这话也是只神色淡淡地开口。 “你少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了,我要退婚跟任何人无关,只因为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而已。” “我兄长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是举人,你到现在还是个白身。百姓皆知你张玉书在京城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平时除了招猫逗狗以外什么都不会做,若嫁给了你,我岂不是半辈子跳进了火坑?” “不过你也并非一无是处,能逼得我做出瞒下全家报考清懿书院这种事,也算你为数不多的本事之一了。” 旁边的封无羁捂着帕子,怔怔地看着李梦纾。 张玉书听到这些话,鼻子都气歪了,酒劲上头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你……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我呸,不要脸的贱人!” 听到这话,封无羁脸色阴云密布,握紧拳头就要冲上去,却被李梦纾一把拉住。 李梦纾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地板散落的几个包裹上,神情似笑非笑。 “别说娼妇了,就算是京城花楼里的妓子们,也都未必瞧得上张公子呢,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要服用这些壮羊药物了。” “说起来,我这样两副面孔的人,的确比不上张公子这等表里如一的绣花枕头呢。” 张玉书的脸色顿时涨红发紫,扭曲的像个鬼。 如此大胆孟浪的发言,将聚在酒楼门口看戏的吃瓜群众都听傻了。 有人悄悄凑近,打量了几眼,立刻嘀嘀咕咕起来。 “他买的还真是壮阳药嘿!旁边洒落的几服药,好像是红花和麝香,那不是打胎避子的嘛!” 老百姓们虽然不是人人都会医,但避孕药和蓝色小药丸谁还没吃过了? 就和板蓝根和金银花一样,他们对这玩意儿可太熟悉了,仔细扫几眼就能认出来。 这下,众人看张玉书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张玉书没想到,李梦纾一个看起来温婉到不能再温婉的女子,嘴巴居然那么毒。 什么娼妇、妓子、壮阳药之类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地就能说出口。 在吃瓜群众微妙的目光下,他当场狠狠地破防了。 “小贱人,我让你胡说八道!” 张玉书脸色通红,发飙一样就要冲上去,没两步却被人抓住了后领子。 “啊!”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飞出去摔在了酒楼门口的空地上,起码两米高,三米远。 灰尘没扬起来,倒是疼的龇牙咧嘴。 如今大街的道路都被翻修过了,不但干净整洁,地面还硬得很。 张玉书趴在地上,只感觉浑身都要骨折了,好半天爬不起来。 看到来人,李梦纾和封无羁微微一怔,皆是连忙起身行礼。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 围观的百姓听到这话,得知眼前英武俊朗男人的身份后,也纷纷正色起来赶紧行礼。 萧壁城审视着酒楼内的狼藉,目光最后落在封无羁流血的额头上,眉头紧紧拧起。 “这里怎么回事?” 不等封李二人解释,表达欲望高涨的吃瓜百姓们,便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在身体疼痛的刺激下,张玉书的酒劲总算清醒了几分。 他倒吸一口冷气,忍着痛刚爬起来,却被一只绣花鞋重重踹在屁股上,失去平衡地飞扑出去。 “啊!” 惨叫声梅开二度。 云苓盛怒不散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你有完没完,你烦不烦?” “成天不是欺负这个就是欺负那个,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战场上跟人拼刺刀去!” 听到这个声音,张玉书浑身一哆嗦,这下酒意是彻底消退清醒了。 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爬起来求饶辩解。 “太子妃息怒,草民是因为……” 云苓看到大堂里封无羁头破血流的样子,心里的邪火噌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不等张玉书说完,便狠狠一个大比兜甩在他脸上,扇得张玉书脑袋瓜子嗡嗡的。 “小兔崽子,给你脸了!今儿个我非替你爷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这龟孙儿不可!” 自打做了太子妃之后,云苓已经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暴脾气了。 面对封李二相两个老狐狸,还有烦人的礼部尚书,偏心的昭仁帝,她都能做到面不改色,淡然处之。 可张玉书居然欺负到她的宝贝学生头上,骂她的心肝宝贝姑娘,还砸破了封无羁的头。 今天要是忍了,她晚上睡觉时都能把自己气死! 此刻云苓恍若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副要生吞活剥了张玉书的模样。 第 633 章 冲冠一怒 美眸带着怒意扫了周围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路边摊贩卖的鸡毛掸子上。 云苓看中一根外表最结实的,抄起棍子劈头盖脸地就往张玉书身上抽,一边抽一边骂。 “我让你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我让你鱼肉百姓,欺凌弱小!” “狗胆包天的东西还当街行凶,清懿书院的人也敢动!” “谁准你在酒楼任意打砸了,你以为摔的是你家狗饭盆儿呢?懂不懂什么叫粒粒皆辛苦,我看你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尝尝牢饭的滋味是不是?” “亏得你还是礼部尚书的嫡孙,书香门第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二世祖,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山疙瘩下来的土匪呢!” “礼部尚书教养无方,今儿个我便以以棍代替戒尺,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木棍如雨点般落在张玉书身上,打的他惨叫不止,抱头鼠窜。 围观的百姓苦小霸王已久,皆是上前将酒楼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令张玉书无处可逃。 人群中还有不少附和之声。 “太子妃打得好!这狗娘养的竖子小儿,隔三差五的就在京城大街上作威作福,早该好好给他个教训了!” “可不是么,先前这货在京城图书院,可是连瑞王爷都敢打的,简直目无王法!” 百姓们指指点点着,无不鄙夷痛恨地看着张玉书,显然对其早有不满。 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不在少数,欺凌弱小之事也常有发生,但张玉书却是小霸王团体里格外出名的那个。 他虽然不像封锦程那种衣冠禽兽一样,暗地里作恶多端,令人发指。 但以他张扬霸道的行事作风,绝对是最招人恨的没有之一。 往常路人们敢怒不敢言,如今见太子夫妇亲自出手教训恶霸,纷纷出了一口恶气。 酒楼大堂里,萧壁城第一时间查看了封无羁的伤势。 “可有大碍?” 封无羁理了理狼狈的衣衫,摇了摇头,“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学生只皮外伤而已。” 萧壁城见他伤势只是看着可怕,但并不严重后,也微松了口气。 脑袋瓜是重要部位,张玉书要是把他的人给砸出毛病来了,他非把对方脑袋也拧下来不可。 双方简单交谈几句,弄清详细的来龙去脉后,不由得被酒楼门口的动静吸引。 三人仔细看过去,只见外头满天鸡毛乱飞,云苓手上那根鸡毛掸子打的毛都掉光了。 张玉书嗷呜嗷呜地哀嚎叫唤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围观的百姓全在吃瓜看戏。 “太子妃别打了……嘶……草民知错……啊!”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嗷嗷嗷!” 张玉书这下是彻底酒醒了,鬼哭狼嚎地向云苓求饶,他的两个小厮在角落里抱着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别提上前救人了。 “太子妃别信他的鬼话,他要是能改好的话,我当场吃两斤屎给大家看!” “太子妃继续打别停,您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可恶,先前我哥哥在茶楼里做活计,只因他嫌茶太烫,就泼了我哥哥的脸,害得他起了好多水泡,到现在还留着疤呢。” “上次我还撞见张家少爷调戏一个小姑娘,被人家兄长给制止了,他便怀恨在心,手下的狗腿子逢人就说那姑娘的兄长与隔壁寡妇有染,真是好生龌龊恶毒的心思!” “方才酒楼里的姑娘好样的,这种狗东西不能嫁,悔婚是对的!”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细数控诉张玉书的恶行,听得萧壁城胸口怒火直冒。 这张玉书跟封言是一路货色,俩人就该整整齐齐,一会儿进牢里待着去。 反正他们俩以前就喜欢在京城里明争暗斗。 张家既然撞到枪口上来,犯不着手下留情。 围观的百姓们欢呼一声,“殿下要为大家做主了!” 行人皆是激动雀跃地行礼,随后就有不少人开始满城奔相走告起此消息来。 这下张家怕是要在京城出名了,祖父非打死他不可。 云苓打的手都有些麻了,将那光秃秃的棍子一扔,命随从给正在吃瓜的鸡毛掸子卖家付钱。 “先把人都给我带去有间药馆,待他把我学生的药费都付清了以后,再把他交给大理寺。” 药馆就在这条街上,不过百米距离,封无羁和鼻青脸肿的张玉书很快被带到了药馆。 云苓亲自给封无羁处理了伤势,确保他没有头晕目眩和脑震荡的后遗症,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谁先动手的?” “是他先冲上来一顿辱骂,我与梦纾本不想理他,准备换家酒楼吃饭。他却紧追着不放,拿酒壶砸了我,又污蔑梦纾清誉,学生实在看不下去,在没忍住与他动了手……” 封无羁老实地回答完,面露愧疚之色,主动承认错误。 “学生愧对太子妃教诲,还请您责罚。” “好好的我罚你干什么?” 封无羁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眼身上破了的院服,“书院的院规里说了,身为清懿书院的学子,要牢记注重书院形象,凡事行动前要三思,不可轻易与他人打架斗殴。” 他今儿个穿着院服,以清懿书院学子的身份,在外与人打架斗殴,已是犯了院规。 云苓闻言,恨铁不成钢地道:“我那是让你们在书院里的时候,跟同窗好好相处不要轻易动手,谁让你给这种小瘪三脸了?” “往后再遇上这种人,你给我往狠了揍!揍了这些个王八蛋,本妃让大理寺的人亲自给你们送见义勇为的锦旗来!” “记住,清懿书院的学子行走在外,绝不能让自己吃亏受委屈,否则那才是坏了书院的形象,让旁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你说你,真是白长这么凶蛮的一张脸!”云苓说着,忍不住伸出指头在他脑袋上推了一下。 这孩子明明长了一副凶相,合该是个校霸才对,怎么老被人欺负呢? 她虽生气,责备的话语中却都是关心之意,封无羁心中流淌过前所未有的暖意。 他母亲去的早,被人如此直白的心疼维护,还是生平头一次。 封无羁看着云苓转身寻找绷的身影,不由捂着头轻轻笑起来。 第 634 章 预言征兆 云苓找来绷带,叫李梦纾一起帮忙将封无羁的头给包好了。 随后才看向屋外满身是伤的张玉书,让人将收据单扔在他面前。 “麻溜儿的把医药费付了,大理寺那边煮了牢饭还等着你开席呢!” 张玉书已经被打怕了,哆哆嗦嗦地捡起收据单看了看,两眼一黑。 “一……一千两?” “封无羁的伤一共用了两瓶神仙水,每瓶售价五百两银子,有问题?” 张玉书神色唯唯诺诺,“没……没问题……只是草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 就是有问题,他也没胆子说出来。 “没有的话就先打白条,明儿个上朝,我找你爷爷要去!” 云苓挥挥手,示意随从赶紧把这晦气玩意儿带走。 “且慢!” 却见封无羁上前一步,面色复杂地看着张玉书,忽地开口发问。 “先前那个去封府通风报信,告知封言母子我报考清懿书院的人,应当就是你吧。” 世人只知道,封夫人因为苛刻虐待庶子获罪,被丈夫给休了,还关进了大牢中。 但外人却不知晓这其中的详细原因,与他偷偷报考清懿书院有关。 按理说对方不该知道他曾被封夫人母子软禁的事,除非他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张玉书听到这话,肿成猪头的脸一僵,有些辨不清神色。 但看他的反应,众人便知告密者是他无疑了。 云苓窝火地道:“半点好的不学,种种小人行径倒是做尽了!赶紧把人送到大理寺去,把他干过的混账事全都清算了!” 随从听令,立刻就把人给拷走了。 萧壁城沉着一张黑脸,想到张玉书几次三番的作为,心里也很是恼怒。 他跟着随从走出药馆,把袖中的一瓶药给了对方,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从点点头,牢记萧壁城的盯着,拿到药后强硬地塞了三颗进张玉书嘴里。 张玉书当场白眼一翻,呕吐了一路,直至半点东西也吐不出来。 等到了大理寺之后,整个人都已经虚脱地晕过去了。 而他身边那两个小厮惊慌无措地对视良久,在主子被带走后,也灰溜溜地回了张府报信。 被打砸的酒楼很快清理干净,将张玉书买的那些药物和吃食,全都嫌弃地扔进了垃圾堆里。 ……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 寒山寺内,一个身影在窗前烦躁地不停来回踱步。 “珠儿,张玉书还没来么,他身边的小厮有没有来?” 李梦娥只得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吩咐珠儿去准备热水。 坐在床榻上边,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心头隐隐不安。 可上个月她的月事并未准时来,眼下已经迟了有六七天。 由于心下惶恐不安,李梦娥才会执意要求张玉书去城里买落胎药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倘若结果真是她怀疑的那样,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她安慰自己,不一定是有孕了,万一月事只是单纯的推迟了呢? 珠儿打来热水后,李梦娥洗漱完毕,满怀心事地睡下。 睡梦里,一条黑蛇缠住了她的脚,忽然间幻化成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嘴里不停地喊着“娘亲”。 李梦娥当场就吓醒了,满头冷汗直冒。 常言道梦蛇产子,这梦难不成是暗示? 她不停安慰自己,心头却越发惶恐不安。 主仆俩被安顿在客舍里无法随意外出,珠儿废了好些功夫,才从往来香客口中打听到了城里发生的事情。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珠儿跑回来后,一脸惊慌失色。 “奴婢听人跟说,张少爷与旁人起了争执,随后当街行凶打人,被太子殿下夫妇撞了个正着,给关进了大理寺去!” 李梦娥眼皮一跳,“什么?” 珠儿汇报完消息,咬了咬唇,“眼下张少爷怕是来不了寒山寺了,没了他的照应,咱们可怎么办是好呀?” 而且……昨天晚上,她好不容易才背着李梦娥,成功偷偷地爬上了张玉书的床。 张玉书答应过,只要帮他和李梦娥打掩护,等他娶了李梦娥,也会给她个姨娘的身份。 好不容易才抱上个金大腿,这就没了? 李梦娥听到这话,却是脸色煞白,她冷不丁想起凤眠的判词,只觉得浑身发冷。 刑夫克子…… 她还没有嫁人,难不成就已经开始隐隐有所预兆了吗? 第 636 章 送大头鹅和亲 自此后每逢上朝时,礼部尚书也不再事事帮腔李右相了。 反倒是经常板着脸,没事就阴阳怪气对方几句,让云苓夫妇看了几场好戏。 没了礼部尚书找茬抬杠,夫妻俩处理政务都舒心不少。 临近十月中旬,四方馆那边呈上来一个消息,东突厥王已带领随从进入大周境内,约莫年关时会抵达京城。 自此,东突厥想和大周结盟的意向算是公之于众了,和亲的消息也同样不胫而走。 萧壁城立马积极地提议,“东突厥愿意朝贡大周是件好事,想联姻的话那就赐一名公主给他们吧。” “正好明年重办选秀,如今各方秀女已经录入在案,大概初冬时分便会抵达京城,倒时候从中选个最出挑的作为和亲公主,父皇意下如何?” 昭仁帝认同地点点头,“不错,此举甚是合朕心意,就按太子说的办吧。” 他膝下就六公主一个女儿了,自然不可能送她去和亲,从大臣的女儿们里选一个是最合适的。 何况,这也是历朝历代习以为常的做法。 父子俩的话一出,满朝文武官员瞬间满脸菜色。首发 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女儿,是冲着后宫与王府后宅去的,可不是为了和亲。 朝臣们面面相觑,皆是神色微妙,难怪之前提议重办选秀的时候,太子没有任何意见就点头同意了。 感情还留了一招后手,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这小子可真损。 京城消息传的快,一时间,预备明年选秀的名媛千金们人人自危。 然而李右相心思转了一圈,却是大晚上鬼鬼祟祟地私下去求见昭仁帝。 傍晚,萧壁城照常锻炼精神力,把御书房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回东宫,他立马神神秘秘地对云苓道:“你猜我刚才听到什么了?李右相居然私下求见父皇,提议要让大头鹅作为和亲公主嫁到东突厥去!” 云苓神色略显诧异,“这老头儿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又想卖孙女求荣了?可就算去和亲的话,也轮不到大头鹅吧。” 虽然和亲公主不是个好事儿,但以李梦娥目前的情况,只怕连做和亲公主的资格都不够。 “但父皇已经同意了,你是没听见李右相那老东西怎么说的……” 萧壁城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微妙。 李右相进了御书房后,先是向昭仁帝自我检讨了一番近来的表现,倾诉自己对大周忠心耿耿,爱得深沉。 随后话题顺势转移到了东突厥结盟请求一事上,表达了对于突厥人狼子野心的深深担忧。 昭仁帝点点头,其实他也有这方面的忧虑,只是目前看来结盟的话利大于弊。 “爱卿这么晚来见朕,可是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对策?” 李右相立刻庄严肃穆地道:“不瞒陛下,臣的确有一个妙计,那便是让梦娥作为和亲公主嫁过去!陛下可还记得凤眠国师的判词,他曾说梦娥乃刑夫克子之命,要是把她嫁过去,岂不是能灭突厥于不动声色之间?” 说不定百年之后,突厥就灭族了呢。 萧壁城转述到这里,云苓没忍住一口果汁喷了出来,差点把脸都笑歪。 “我的天……亏那老头儿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可真是大头鹅的亲爷爷啊。” 萧壁城深以为然,傍晚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但偏偏昭仁帝还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行。 “但是爱卿,西北之地遥远寒苦,梦娥这一去的话,再见时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她自己可愿意?” 李右相的神色悲伤而庄重,义正言辞地沉声道:“梦娥虽脾性骄纵了些,但是心中有着家国大义,她说愿意前往突厥和亲,为了大周的百年盛世太平,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昭仁帝不由得神色动容,“梦娥是个好孩子,朕会记得她为大周所做的一切,届时朕会命人为她准备最好的陪嫁队伍,不让她在突厥受苦。” 李右相郑重地磕头领旨,“老臣替梦娥谢陛下隆恩!” 他苍老的脸上神情悲壮,内心却在暗自欣喜。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原本还愁李梦娥的婚事该怎么处理,却不料立刻就碰上个立功的大好机会,总算在昭仁帝面前挽回了几分恩宠。 云苓被李右相的脑回路笑的肚子疼,同时心底又生出几分唏嘘和同情。 “摊上个这样的亲祖父,大头鹅也着实凄惨。” 有利益价值时,便将人视作珍宝,万般偏宠。失去利益价值后,就将人弃之如履,不管不顾。 哪怕觉得对方已经是垃圾了,都还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回收利用一下。 云苓感慨完,忽然又察觉到个不对劲的事。 “等等,如果大头鹅现在被内定为和亲公主的话,那些秀女我们要怎么办?” “……” 萧壁城神色一僵,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夫妻俩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相顾无言。 半晌后,萧壁城思索一番道:“等会儿我去找父皇说这件事,让他暂时不要对外宣旨,等选秀结束后再提。” 如果对方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就说是福公公打小报告。 云苓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她倒不怕别人给萧壁城塞小老婆,反正也塞不进来,主要是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太烦人。 好在昭仁帝因为上次的事情,对他们两口子还有点愧疚,便也同意了此事。 是留情来信了。 第 635 章 两家生了龃龉 京城里也热闹了一阵子。 张玉书挨揍的事情风一样传开来,往常被欺负过的百姓们听说朝廷会做主后,差点把衙门的门槛都给踩塌了。 这小子倒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罪恶滔天的大事,但其他鸡毛蒜皮的腌臜事儿,却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比方说,买东西插队被指责就掀翻人家路边摊,心情不爽时发泄在茶楼小二身上让人学狗叫,造谣侮辱比自己俊俏的小哥是男同,去花楼嫖完了姑娘不给钱等等…… 严重一点的,便是有几次喝醉了后,与其他世家子弟发生冲突,砸了人家的店铺,或是打掉了谁的牙。 此类案件刑罚都不算太重,多是金钱上的赔偿。 累积起来,差不多得吃三个多月的牢饭,但肇事赔偿金额却高达三万九千多两银子。 当这些罪证和结果被大理寺呈上朝堂的时候,礼部尚书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目光,一张老脸涨成了酱紫色。 “老臣教导无方,愧对陛下啊——” 他声嘶力竭地悲痛吼着,这回连柱子都没来得及撞,就一口气没提上来,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昭仁帝黑着脸,挥挥手道:“把人抬下去,待降罪圣旨拟好了以后,亲自给张尚书送到府上!” 他很是震惊恼怒,堂堂礼部尚书的嫡孙子,做出这些事来像什么话。 张玉书这名字他听过,对方之前曾欺负过瑞王,说是性子有些张扬。 而今对瑞王踩低捧高的人很多,张玉书只是其中之一,昭仁帝虽心里记了一笔,却并未过多关注。 印象里,礼部尚书这个老家伙可是很知礼守礼,满口仁义道德的。 他虽然嫌烦,但对张家印象尚可,没想到又是一个“左封右李”。 所谓的“左封右李”,乃是大周人特有的形容词,专指那些出身权贵人家却喜欢以势压人,还极尽高调嚣张的王孙千金。 身居庙堂久了,昭仁帝发现自己对民间的情况已经不了解了,很多认知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做太子和刚登基那会儿,他微服私访很频繁,后来年岁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便很少走访民间了。 要不是张玉书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他都不知道对方在民间居然恶劣到如此地步。 昭仁帝心中暗想,现在朝堂有老三夫妇帮忙把持,他倒是可以抽点时间出来,多去民间走走了。 这么好的烘火机会,萧壁城当然不能放过。 他面色关怀地对着李右相道:“张玉书有胆子作恶,也是仗着礼部尚书与右相大人交好。百姓们都说了,他犯事儿时没少搬李家出来做靠山,右相大人得爱惜羽毛才是,莫让无耻之徒辱了名节。” 李右相脸色难看,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回应道:“多谢太子殿下告知,老臣竟不知那黄口小儿在外诋毁李家名声,而今还当众辱骂我那宝贝嫡孙女,实在是岂有此理!” 是个人都知道,张家就是李右相的哈巴狗。 面对此次的头条事件,李右相想要划清界限,以免受到牵连,但依然没能逃掉昭仁帝的责罚。 “张玉书借李家之势气焰嚣张,你就算不知情,没能阻拦也同样有错,便罚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吧。” 身在丞相之位,三个月俸禄不算什么,但脸在满朝文武面前算是丢尽了。 李右相浑身难受,脸色难看地瞥了眼封左相,果然见那个老匹夫在偷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埋怨起了张家。 萧壁城见状,淡淡弯了弯唇角。 经此一事,张李两家不生嫌隙都难了。 果不其然,大理寺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说李元绍借着探监的名义,到牢里把张玉书又给揍了一顿,腿都打断了。 李元绍此举也触犯了律法,不过他有备而来,痛快且坦然地认了罪,然后被大理寺拘了。 萧壁城告诉云苓,“李元绍这是有预谋的袭击犯人,得在牢里待上五天才行,他还专门要求被关在张玉书的隔壁牢房,据说昨晚上骂了对方一整夜,现在牢里犯人都在抗议投诉他太吵。” 云苓忍俊不禁,“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想来经历此事,李元绍跟封无羁的关系应该会缓和几分吧? 五天时光一晃而过,李元绍出狱的时候,骂得嘴上都起了个泡。 他第一时间采买了不少东西,给清懿书院里的妹妹送去,顺带给了封无羁一块上好的砚台。 “店家搞活动,买一赠一送的,我家里好砚多得都快放不下了,顺便给你了,就当是你之前替梦纾出头的答谢。” 李元绍神色别扭地说完,也不给封无羁答复的机会,放下砚台就走了。 顾翰墨凑过来打量了几眼,似笑非笑地道:“哪家店铺这么好,还办买一赠一的活动,回头你向李元绍打听一声,以后就在那家店买东西了,你出钱,赠品归我。” 封无羁失笑地摇摇头,将砚台小心仔细地收好,对于李元绍别扭的答谢行为,也只是看破不说破。 李元绍回城的时候,路过寒山寺时,停留了片刻。 祖父知道他的性子,所以严禁他私下与李梦娥接触,也不许他送任何东西给对方,因此只能是托人带去几句问候。 得知李梦娥近来身体无恙后,方才放心离去。 这场风波过后,封李两家的小辈关系奇异地和谐不少,见面后虽然还是免不了挖苦斗嘴,但却不如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 倒是张家与李家之间不可避免地生了龃龉。 李右相黑着脸直喊晦气,“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知道张老头儿怎么管教的,连累的老夫出那么大丑。竟还当众骂梦纾是娼妇,合该拔了他的舌头才对!” 礼部尚书则气的脸色发青,“好个李家,老夫这些年来为他卖命,替他做了多少事?如今不想办法拉一把就算了,还到转头踩一脚,真是看错人了!” 张玉书的母亲也哭的昏天黑地。 “玉书是不该辱骂李梦纾,可那也是对方悔婚在先啊,明明是我们玉书受委屈在先,他们凭什么理直气壮?” 两家结亲这件事,上次就闹的有些不愉快。 当时李右相把黑锅全都甩给太子夫妇,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牢骚几句。 而今李元绍暴打张玉书之事一出,两家的关系彻底宣告破裂。 第 637 章 像失散多年的亲爹 消息来的比想象中要晚一些。 云苓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里面塞着厚厚的好几张纸,萧壁城把脑袋凑过来,试图辨别留情的繁简混合版狂草字。 大部分都是留情的字迹,还有一些信纸上的内容是顾长生写的。 “我不小心把北秦皇帝打出轻微脑震荡了,幸亏小命还在。” 云苓把信纸展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句话。 “事情是这样子的,我跟老王赶回去的时候,秦帝重伤卧床,苏首辅都准备逼宫篡位了。” “不过我伤全好了,如今打遍北秦无敌手,当时就进场杀了个七进七出,直取苏首辅项上狗头……” 顾长生的信里则把事情交代的更为详细。 据说他们一路奔波抵达北秦京城的时候,皇宫已经被苏家控制住了,小秦帝瞒了很久,最终还是没瞒住摄政王命不久矣,私下远赴西周求医的秘密。 苏家得知消息后,立马趁机封锁了皇城,准备逼问玉玺的下落谋权篡位。 在顾长生和麾下谋士连夜商议对策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留情一声不吭地夜潜皇宫,把里头那几个叛贼首领全都噶完了。 她嚣张得很,甚至都没用精神力,拿着剑就去做热身运动了。 整个皇宫的叛军都是懵逼的,他们领命照常在各处宫殿认真巡逻,顶头上司莫名其妙就都躺板板了。 顾长生得到信儿后,立马带上大周那一百个火枪手,心急如焚地前去支援。 有鸟铳在手,打进皇城并不艰难,何况是一些群龙无首的叛军,没花多少功夫就重新掌控了皇宫。 “留情许是战意太过激昂,一时不慎误伤了友军,幸亏三妹相赠灵丹妙药,我那侄儿方才性命无虞……” 云苓翻译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说情哥杀红了眼,敌我不分,把小秦帝也给打了。 留情在信里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解。 “我去救秦帝的时候,外头冲进来好多叛军,他一个重伤残障人士不好好躲起来就算了,还给我添乱。” “我哪知道他是想帮我啊,还以为是叛军偷袭呢,这事儿能怪我吗?” 当时有个叛军从背后发动攻击,留情有精神力能锁定所有人的方位,自然丝毫不慌。 但是小秦帝慌了,二话不说就想扑上去替她挡刀,结果刀没挡着,人倒是挨了留情一拳,当场就鼻血四溅地晕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叛军已经全部投降,顾长生在床榻边神色关怀地看着他,他还以为做梦产生了幻觉。 “总之北秦的内乱已经平定了,但是秦帝伤还没养好,现在老王得替他上班干活擦屁股。” “我呢,风家那边也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还得跟秦帝办离婚手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太后老妖婆不让我跟秦帝离婚,说没有我这么干的,后妃跟皇帝提和离是大不敬的忤逆之罪。我寻思我爱咋咋地,关她个老妖婆什么事,和离不行我休夫总没问题吧!” 然后留情就写了一张大字报昭告贴下,说自己跟秦帝夫妻关系不和,感情破裂闹掰了,让人给贴在城里的布告栏上,着重强调自己现在是黄金单身贵族。 一夜之间,全北秦都知道风妃把皇帝给休了,太后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晕了。 “我猜到秦帝会生气,但也没打算惯着他个小屁孩,都准备收拾东西跑路了,他却忽然跟我说愿意放我走,不会牵连风家半点。” “真是笑话,风家军现在这么牛逼,我一拳头下去他半天都爬不起来,还会怕他?” 不过对方既然愿意好聚好散,留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然万一她走了,小秦帝迁怒到风家其他人也很头疼。 但是后来留情才知道,小秦帝之所以愿意放他离开,是因为顾长生跟他做了个交易。 他愿意卸下摄政王之位,放权给小秦帝,唯一的要求是他必须放留情自由。 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多数时候都难以两全。 小秦帝思虑一夜后,最终选择了前者。 年幼登基为帝,十余年来他自始至终不甘受制于人,往昔所做的种种,不都是为了真正地成为北秦的皇帝么? “说实话很感动,我是真没想到老王居然会这样做,我现在怀疑他对我的兄弟情不纯粹,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他对我有非分之想……” 云苓发现,非分之想四个字前面,被涂掉了好几个词。 仔细辨认了一下,都是些什么“觊觎”、“妄想”之类的字眼。 也是难为情哥,打娘胎出生以来没谈过恋爱,绞尽脑汁想不到一个适合描述暗恋的成语。 但萧壁城觉得顾长生更难,人家都是拿江山换美人,到他这儿成了拿江山换美人开窍,代价也是够大的。 “老王说,等秦帝伤好以后他就会卸任,将来打算离开北秦,去清懿书院当老师打工,到时候没住的地方,希望咱们收留他。你提前帮我看看房子吧,问问公子幽能不能友情赞助啊,我没钱。” “我呢,等回去了想开个动物园,到时候抓些宝贝回来替我赚钱,对了,这次回北秦的途中,我还意外收服了一对大金雕……” 云苓咋舌,那可是金雕啊! 连野狼都能猎杀的猛禽,战斗力不知道比虎妞那个吉祥物强上多少个等级。 据留情说,当时她在行军路上,发现有只貂熊在偷金雕蛋吃,就想上前截胡,给顾长生弄个煎蛋补补身体。 对方身体内的毒素还未彻底清除,身体素质偏弱,需要补充营养。 “但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劝我不要杀生,说这我的福缘。那个人很奇怪,穿僧袍戴佛珠却不是秃头,腰上还别着一支拂尘,也不知道是和尚还是道士。” “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好像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爹,让我情不自禁生出一股孺慕之情……” 然后留情就听从了他的话,把貂熊赶走后,乖乖在原地等在金雕回巢,最终巧合收服了一对金雕。 第 638 章 遗失的天星 对方的穿着打扮,和情哥信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而且她当时的感受和情哥差不多,莫非遇到的是同一个人? 正当云苓出神地想着,却见萧壁城不知何时去了趟殿外,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这张纸是绑在箭身上的,乔烨第一时间呈了上来。 云苓迅速回过神,打开纸张一看,黛眉拧起。 上面说,金王爷大婚当晚,苗疆人会潜入金王府投毒杀人,破坏婚宴, 对方的人会易容后混在宾客之中,其中一个名为风莹莹的女子擅用摄魂术,眼下已经蛊惑住了某个千金,将以其贴身丫鬟身份进府。 此女身上藏有一条致命毒蛇,还有一个毒人傀儡在暗处伺机而动。 傀儡心智不全,只听命于风莹莹,此外武力高强,寻常人难以与之一战,务必万分小心。 信纸的最后一行,还提到了清懿书院中藏有苗人卧底。 “这封信是谁送的?”首发 萧壁城摇摇头,也拧起了墨眉,“来者身份不明,只留下了这张纸。” 起初他怀疑是风莹莹设下的计谋,可里面的很多信息,都与他们在公子幽那里得到的想消息完全吻合。 如果对方自导自演的话,那底牌自曝的也太彻底了,连清懿书院里有卧底的事都说了。 云苓倒是不紧张书院,她第一次见面就觉得那个叫白三的扫地工有问题,一直让人盯梢着呢。 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是谁在暗中报信,难道苗人内讧,自己生了内鬼?” 纸上的消息说的很详细,把风莹莹和其他苗人的假身份,以及埋伏接应的人数地点,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能把计划透露的这么详细,怎么看都像是苗疆自己人。 不管怎么样,这上面的信息很详细,他们按照匿名人的提示做些防备没有坏处。 如果是真的,那么接下来有很大概率,能够将其一网打尽! …… 城南书肆,灯火通明。 无影低声道:“主子,属下已经将您吩咐的事情做完了。” “苗人在京城的势力都打探清楚了么,可有遗漏之处?” “主子放心,我们已经把风莹莹的老底都摸的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动手。” 贤王微微颔首,清雅俊逸的脸上透着两分冷意。 “属下明白!” 无影退下去后,贤王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额角,神色有几丝疲惫。 风莹莹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破坏二人大婚,等同于破坏西周与南唐的关系。 可贤王总觉得她很急切,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很快就把老底都交代干净了。 同时他也将计就计,彻底参与进了这个阴谋中,风莹莹的人就是他帮忙安插进各方宾客府上的,故而对此了如指掌。 他答应风莹莹,当晚会在府外帮忙接应苗人撤退,如果老三夫妇那边顺利的话,就可以来个两头夹击,前后包抄,将其一锅端了。 如今已把计划详细地告知了老三夫妇,接下来如何,就要先看他们怎么做了。 只盼夫妻俩不会让他失望,否则错过这次机会的话,风莹莹警惕起来,再想铲除这颗毒瘤就难了。 …… 公子幽财大气粗,早就吩咐听雪阁的众人私下好好筹备一番,要在京城中开设流水席。 如今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上,都各有一处设流水席的地方,百姓们一大早就凑在了席位旁边,一边议论这场盛大婚事,一边等待着晚宴开席。 胧夜作为和亲公主,按照规矩花轿得从皇宫抬出。 此刻她正在上妆,由云苓亲手来画。 璇玑不死心地提议道:“我觉得那花轿也没啥好看的啊,要不你坐我的三轮车去结婚吧,多拉风啊!” 云苓挥手轰她,“去去去,一边玩儿去,少捣乱!” “不坐就不坐,我自己骑总行了吧。” 璇玑撇了撇嘴,嘟囔着走了。 前段时间,私人研究室恢复开放了以后,她便继续进行了之前的研究。 充分吸取上回的教训,利用木头与铁结合,制造出了全新兴款的自行车。 不仅更加美观了,刹车功能也得到优化,如今载重两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 她顺势把三轮车也造出来了,原本是打算作为新婚礼物,送给胧夜当婚车用,哪知对方根本不领情。 凤眠看着她把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放在三轮车上,不由得皱起眉头。 “哎呀放心吧,我有分寸!三姑奶奶说啦,今晚有坏女人要搞事情,我是去保护她和富贵儿的,对方要是敢捣乱的话,就让她知道本天才儿童有多厉害!” 说着,璇玑就骑上了心爱的三轮车,大气地拍了拍后面。 “坐啊傻鸟,这次是三个轮子的,很稳不会翻车。我带你去金王府玩,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科技的力量!” 凤眠心下叹气,只得认命地坐上了三轮车。 要不是之前见璇玑的确骑的很稳,他是绝不会坐上来的。 很快,璇玑哼着歌骑着车出了皇城,将周身景色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此刻的金王府前,正站着一名身着灰色僧袍的青年。 灵素正在指挥人挂红灯笼,见对方在门口站了老半天,忍不住上前问了几句。 “大师啊,你是来化缘的么?咱们王府今儿在京城摆流水席,你往前走个三百米就是。” 长发僧人眉间一点朱砂,对他温和一笑。 “多谢施主,在下也有贺礼一份,还请交付与胧夜公主手中。” 说着,便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普通木盒子,递给了灵素。 灵素愣了下,很快接过来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拿到手后,灵素发现盒子还真有些重量,看着不大却沉甸甸的。 他回府准备先将东西放好,路上顺便好奇地打开看了看。 只见里面竟是一颗流光溢彩,极其绚丽夺目的红色石头。 第 639 章 公子幽胧夜大婚 灵素顿时惊了,“居然还真是块石头?” 他观这块石头外形非凡,摸起来不像是玉,也不知道是什么宝石,看着怪漂亮的。 但这样一块看起来价值连城的奇石,那个僧人为什么要指明送给胧夜? 一时间,灵素百思不得其解。 但公子幽的接亲队伍一大早就去接新娘子了,他只能先将这块奇石单独放好,事后再交给胧夜。 今晚有场硬仗要打,他得把金王府盯紧了。 …… 因婚与昏同音,故旧时人结婚讲究晨迎昏行。 约莫到了傍晚黄昏时分,金王府附近的百姓们听到敲锣打鼓的乐声之后,都纷纷汇聚到大街上驻足观望。 远远望去,迎亲的队伍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似乎一眼望去到尽头。 慵懒的神色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眸光流转间,活脱脱一只狐王成精。 “金王爷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之前不说他是个宽三尺长六尺的胖富商么?” “宽三尺长六尺,你说的是个水桶吧!” “如此美人,与南唐公主那样传奇般的人物也是天作之合了。” “哎呀!财神爷散财了,快捡快捡!” 路边百姓们正八卦着,很快又被天上洒落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激动地争相接取起来。 寻常百姓成婚,迎亲队伍总是要撒些红纸代替喜钱,散散喜气的。 家境殷实的富贵人家要更讲究一些,会将红纸与铜钱混合着撒给路人。 公子幽倒是财大气粗,旁边几个随行的人个个挽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喜糖和金叶子。 全都跟不要钱一样,抓起一把就朝百姓们撒去,满天的金叶子在夕阳下闪烁着令人羡慕的光泽。 就算是指甲盖大小的薄薄一片,堆积起来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萧壁城人都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从皇城到金王府这么长一段路,他得撒了多少金叶子啊……” 就算是指甲盖大小的薄薄一片,堆积起来怕也不是个小数目。 银面挠了挠头,“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蔷薇说京城近百家店铺上个月的盈利,全都用来做金叶子了。” 云苓听到这里,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作为一个零氪金白嫖玩家,连皮肤都没有几个,对局时总被人当成新手菜鸟。 而有些真正的新手土豪,游戏打的菜,炫酷皮肤倒是一堆堆,出现就是全场最靓的仔,羡煞旁人。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百姓们见过土壕,但也没见过这么壕的,全场都沸腾了。 喧闹激动的人群中,一身丫鬟打扮的风莹莹远远看着迎亲队伍走来,掌心的力度几乎将喜糖捏碎。 “新娘子来啦——” 随着礼官的呼声,花轿终于进了金王府,旁边观礼的宾客们也都陆续鱼贯而入。 风莹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易容皮,垂头乖顺地跟在一名妇人身后。 正厅里,公子幽与胧夜正在拜天地。 云苓看见这一幕,神色动容,带着些许遗憾地叹道:“如果情哥也在就好了。” 她上个月初送信说了胧夜的事,留情远在北秦,估计这会儿刚知道两人的婚讯。 以姐妹几人间的感情,没能在彼此结婚的时候尽数到场,属实是一大遗憾。 如果能像二十三世纪的世界一样,聚在一起拍拍婚纱喜服照片,再录像做个留念该多好。 萧壁城牵住她的手,“等长生与留情修成正果,我们定然都能为他们作见证。” 云苓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笑靥如花。 老王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情哥能有一个完美的归宿,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壁城看着她的笑颜,心底却暗暗起了誓言。 拜完天地后,胧夜就被送入新房了,公子幽则留在正厅和前院招待宾客。 他举着酒杯,笑意盈盈地走过来,趁着和萧壁城敬酒的功夫,迅速低语了几句。 “估计他们马上会所动作,待我一会儿遣散了宾客,这里就麻烦二位了。” 萧壁城神色微凛,郑重地点点头。 根据匿名者送来的信上描述,风莹莹的目标是胧夜。 趁着两人分开的时候,她会指示同伙用毒物扰乱前院宾客制造恐慌,并趁机偷溜进后院对胧夜不利。 第 640 章 心梗到吐血 “富贵儿姐夫放心吧,有我在,妥妥不会出事!” 璇玑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手里还拿了几个面罩,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们。 “这是我连夜赶制的防毒面具,一会儿戴上的话,就不怕坏女人放毒烟了。” 她可没胆子在金王府里扔炸弹,要是毁坏了什么东西,胧夜非掐死她不可,而且她也赔不起。 于是只好改变策略,转攻为守,做了防毒面具。 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她只能匆忙做出这么几个来,再多的就没有了。 云苓等人配合地收好防毒面具,每逢关键时刻,这小妮子还是很给力的。 交谈完毕,公子幽便若无其事地举着酒杯,去和其他宾客敬酒了。 一时间,金王府中宾客满座,往来倒酒送菜的丫鬟小厮络绎不绝。 …… 夕阳隐没,夜色降临。 风莹莹暗中和随行的同伴递了个眼色,然后借口如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院。 不多时,远远听到前院响起混乱的惊叫声以后,她弯了弯唇角。 “走!” 一声令下,暗处几个伪装宾客藏匿于此的苗人纷纷现身,随着风莹莹快步赶往后院。 王府里的侍卫都被吸引去了前院,她必须趁此机会杀了月胧夜。 那女人再聪明,孱弱的身躯也难敌得过她手下数名高手。 冒着送命的风险,押上所有赌注,哪怕今后苗疆与听雪阁成为死敌…… 今夜,她必须死! 风莹莹带领手下潜入后院的时候,里面果然清冷人稀,只有几名听雪阁的紫令弟子在看守。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熟人,正是阁中红令弟子,灵素与银面。 “何人擅闯望舒院!” 风莹莹在院中站定,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冷艳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 “哟,两位真是好久不见……怎么不见斩影那小子啊,公子幽不是最看重这女人了,怎么不派阁内第一高手来保护她?” 听到这话,灵素和银面都脸色难看。 斩影是红令弟子里武功最高强的,不过那孩子有心理疾病,稍有不慎被刺激到了就容易失控。 风莹莹会摄魂术,曾经好几次故意刺激斩影,间接致胧夜于险境。 如果不是胧夜懂得催眠安抚,八成已经死在对方刀下了,公子幽知道风莹莹会来,特意没让斩影出来。 “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抓我,看来是忘了在我手上吃过的亏了?”风莹莹意有所指地扫了银面一眼。 “我才不怕你的劳什子摄魂术,这次我绝对不会中招!” 银面此刻面色无比狰狞,他刚才在灵素的提醒下,咬牙嚼吞了一颗破障丹。 这女人别想再捉弄他! “我今天没心情陪你这个蠢货玩。” 风莹莹懒得搭理他,抬手做了个手势,随行的人立刻掏出几个粪球似的泥团,用火折子点燃。 泥团很快燃起滚滚白烟,顷刻间就被夜风吹散,笼罩了整个庭院。 这是她前不久新研制的毒烟,能让人丧失行动力,若是吸入过多,就连呼吸都会感到疼痛。 银面很快就腿软了,但不是被毒烟熏的,而是被破障丹的气味给折磨的。 灵素则迅速捂住了口鼻,这毒烟的黏腻香味实在令人作呕。 “你我斗毒多年,难分高下,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和你玩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站在月胧夜那边,这次就别怪我心狠了。” 风莹莹等人提前服用了解药,行动并未受到影响,她看向灵素,眼中透着几分遗憾。 对于灵素来说,花两天功夫破解此毒并不难,可惜她这次不打算留对方一命。 风莹莹看向屋内,拔高声音道:“月胧夜,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屋里,你有本事勾引男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如果不想他们两个受折磨,就立刻爬到我脚下来求饶,我可以考虑给他们个痛快!” 她和月胧夜的恩怨已经不是情敌那么简单了。 院里的风莹莹等了半晌没动静,冷笑起来,“看来那个女人不敢出来了呢,动手吧。”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几个苗人立刻目露杀气,朝着灵素等人逼近。 忽然间,几道震天的声音响起。 “砰砰——!” “啊!” 最前方的两个苗人忽然痛苦地惨叫一声,倒地哀嚎不止。 只见对方的腰腹与大腿莫名多了几个血窟窿,风莹莹冷不丁吓了一跳,满面惊色。 “本事不大逼话多,如果刚才大丫在屋里,你已经死了三回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凉凉响起,风莹莹猛地转头,便见一个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口。 “谁!” “你爹。” 云苓口鼻都严严实实地藏在黑色面罩下,手里拿着一杆鸟铳,洞口还在冒着白烟。 风莹莹第一时间认出了眼前之人,西周太子妃。 对方身旁还跟着几个人,一身红色喜服的公子幽牵着胧夜的手,正双眸泛冷地盯着她。 两人登对的红装刺痛双眼,风莹莹瞪大眼睛,刚才对方根本不在婚房里。 她脸色猛然一变,“你们没去前院?” “前院的宾客早就疏散了,你带来的人也全部被俘。”公子幽厌恶地看着她,“风莹莹,我真没想到你如今丧心病狂至此,竟让人在婚宴上放那么多毒物!” 什么蝎子、蜘蛛、毒虫……刚才爬的到处都是,好在匿名信上着重说了这点,云苓提前准备了药粉应对,故而有惊无险。 只是他用心筹办的婚宴,也让对方给毁了。 风莹莹眼皮一跳,第一反应是计划暴露了,但她来不及多想,拔高声音问道:“公子幽,我的金环呢,你把它怎么样了?” 金环是她的爱宠,从破壳起养到现在,乃是极其稀有难得的毒蛇。 方才她将其留在了前院花丛中,便是想趁乱咬死几个宾客,让这场红事变白事。 却见一个矮矮的小丫头忽然举起一根长竹签,对方眨巴着猫眼,脆生生地开口。 “你说的是这条蛇么?我刚才在前院抓到的,黑金花纹是不是?” 风莹莹仔细看去,只见那长竹签上串着一条小蛇,已是被烤的外焦里嫩,孜然辣椒喷香扑鼻。 她眼前一黑,心梗的几乎吐出一口血来。 第 641 章 傀儡沈拓 公子幽催促道:“快别跟她废话了,赶紧把这女人抓起来收监问斩,别让她再出来祸害人了!” 风莹莹听到这话,又悲又恨地看向他,气急道:“枉费你我相识多年,我对你满腔真情,你竟如此绝情冷意。” “满腔真情?别侮辱这四个字了,你不过是以自我为中心,想要我顺服你罢了。” 公子幽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或许是常年修炼摄魂术的原因,他一直觉得风莹莹的精神不太正常,在对方身上只感受过入魔般的偏执与疯狂。 对于此女,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对我满腔真情,会想毒瞎我的双眼,砍断我的双腿?又或者把我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当个物件一样留在身边?” 听到这里,其他人都不禁同情起公子幽来,这孩子之前到底都遭过些什么罪啊。 风莹莹咬唇道:“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谁叫你不听话,如果你肯乖乖顺从,我又何必将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公子幽忍不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总之这份情谊我是无福消受,谁愿意要谁要去吧。” 风莹莹眸底划过怒色,咬牙切齿地道:“娘亲说的没错,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负心汉,就该拿去喂虫子!” 云苓听到这里,哪怕是第一次见风莹莹,也感觉出这个人脑子不正常了。首发 明明是她单方面追着公子幽不放,却说得好像她被渣男辜负了一样,应该改名叫疯莹莹才对。 风莹莹说完后,从胸口衣襟中摸出一个造型独特的骨哨,用力地吹响。 极为响亮的清越哨声划破夜空,远远地传到金王府之外的街头巷尾。 很快,云苓的精神力便感知到,有一个生命特征状态极为活跃的东西在飞速接近。 …… 金王府外,朱雀大街上。 旁边的路人还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场婚事,对金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沁正陪同着乔大娘与卓哥儿,去街角的婚宴流水席凑热闹,今晚便不用做晚膳了。 卓哥儿手里捏着喜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这时,只听得远处一道哨声响起,旁边的房顶上忽地跃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稳稳降落在前方。 小孩子看清眼前之人,吓得跌倒在地,紧张害怕地喊叫起来。 “阿奶,阿奶!有妖怪……” 然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飞速朝着金王府而去。 沈沁与听到孩子的哭声,下意识地扭头,便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被斗笠遮去半张脸,浑身气息肃杀。 擦肩而过的一瞬,她看清那斗笠下的面容,瞳孔骤缩。 随后浑身血液逆流。 “……哥哥?” 沈沁下意识低喃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身影而去,有种被击中天灵盖的错觉。 方才那惊鸿一瞥,她看见斗笠下的男子神色冷漠,脸上留有几道伤疤,皮肤泛着青蓝色,像极了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可对方的五官,却与她在战场上战死六年的嫡兄极为相似! “大娘,你先带着卓哥儿去流水席,我有要事先离开一下!” 沈沁匆匆地交代完,便追寻着那道身影而去,她脑中一片空白,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冲出胸口。 六年前,沈拓在边关一场保卫绥城的战役中,于草原上和突厥人奋战三天两夜,最终壮烈牺牲。 但是大周只寻回对方的盔甲残片与随身佩刀,并未找到沈拓的尸首,都以为是被草原上的野狼分尸了。 方才那一眼,会是巧合吗? …… 金王府,望舒院。 璇玑显然也感受到了异常,睁大眼睛惊呼道:“有不明生物在靠近我们,速度大概每秒十二米左右!” 精神力的感知经验告诉她,从生命特征来判断,大概率是人类。 但是这个疾行的速度快的太可怕了,要知道人类的冲刺极限也不过才每秒十米出头而已。 几乎是风莹莹持续不断的哨音刚停,一个黑色身影便越过墙壁从天而降。 萧壁城第一眼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不知道是否因为对方大周将士出身的缘故,他总觉得这张脸说不出来的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苓不禁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对方模样倒是生的威武刚阳,只是肤色像极了古早老电影里的僵尸,皮肤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诡异渗人的淡青色。 “这就是那个毒人傀儡?” 公子幽神色凝重地点头,“没错,你们务必小心!这个怪物力大无穷,速度迅猛无比,更是百毒不侵,哪怕身受重伤也会一直持续战斗下去。此外他浑身血液有毒,千万不要沾到口鼻与伤处。” 这个毒人傀儡是风莹莹最大的底牌,听雪阁四大红令弟子同时出手,都无法在半炷香的时间内将其制服。 胧夜眸光微凝,压低声音道:“三妞儿,这个傀儡几乎没有自我意识,跟半个死物差不多,用精神力反而绞杀不死,你直接将他一枪爆头便可。” 云苓点点头,迅速抬起鸟铳,精准地对准了傀儡男人的头部。 见状,风莹莹浑身毛骨悚然,无比警惕地看着她。 就是这玩意儿,方才直接让她的两名下属丧失了行动力。 “阿拓,杀掉这群人,掩护我离开!” 听到这声呼唤,萧壁城脑海中似有电花闪过,猛地想起了这张脸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目光瞥见云苓的动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抬手推开鸟铳。 “苓儿等等!” 第 642 章 骑车创飞风莹莹 砰的一声巨响,鸟铳朝着夜幕空打了一枪,云苓不解地看向他。 眼看沈拓持着腰刀如电光般冲刺过来,萧壁城来不及解释,大手搂着她的腰迅速避开了那一劈。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望舒院的木门顿时碎了一地。 公子幽看着自家大门就这么被劈坏了,只感觉心都在滴血,恨不得把风莹莹给生吞活剥了。 他紧紧地搂着胧夜,“胧儿你没事吧?” 胧夜摇摇头,只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云苓夫妻二人。 萧壁城站定后,面色凝重地低声道:“我们不能杀他,那是沈沁的嫡兄沈拓!”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六年前沈拓在沙场上失踪后,竟然会被苗人带走做成毒人傀儡。 这话一出,云苓面色吃惊,“阿沁的哥哥?” 她下意识地收起鸟铳,紧紧皱起眉头。 “我的妈耶!” 角落里的璇玑惊呼一声,看着破碎的大门连连咂舌,“天呐,这个速度这个爆发力,简直不是人啊!” 方才沈拓袭来时,她险些都没反应过来,亏得凤眠抓住她的后衣领子,一把将她给拎走了。 凤眠神色肃穆,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怪物般的傀儡男人。 云苓一时犯了难,她们三人受过特训,但身体素质并没有超越人类极限,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姐妹几人里怕是只有留情才能与之相抗衡。 精神力虽然厉害,可面对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时,效果会大打折扣。 想要活捉沈拓的话,难度不低。 趁着云苓等人惊怔的功夫,沈拓已再度持刀袭来,他虽双眸黑沉没有任何感情,高大威猛的身躯与强悍的爆发力却如同一只野兽。 萧壁城早已有所准备,捡起地上散落的苗刀,迎刃而上。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久经沙场,身手能够应付得了已经成为怪物的沈拓。 沈拓非人的力道沉重如巨石,全然不受毒雾影响,萧壁城接刀时都感觉虎口微微发颤。 好在他武学顶尖,倒也不落下风。 沈拓似是头一次遇到能够与自己抗衡的对手,脑袋微微一侧,将目标转移到了萧壁城身上。 “苓儿,你用鸟铳打他的双腿!” 云苓面色凝重地点头,屏住呼吸对准沈拓的四肢,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他的速度非常快,与萧壁城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二人的身形都似猎豹一般迅捷,稍有不慎的话就会打偏。 此刻,云苓心情有些沉重,原本已经做好了活捉风莹莹,将其一网打尽的准备。 谁能想到,沈拓的出现将他们原定的计划打了个猝不及防。 见他们激烈地交战在一起,风莹莹甩出腰间飞爪,三两下就跃上了墙头,冷笑了几声。 “打中双腿也是没用的,除非你砍下他的头,否则他会战斗到死的那一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纵使不想搭进去这个完美的傀儡,为了活命也只能先舍弃了。 云苓眸色一冷,她要活捉风莹莹,但也不会让对方这么轻松逃走。 手指迅速扣下扳机,却不是对准沈拓的。 只听得墙头的风莹莹惨叫一声,拖着血流不止的腿摔在墙外的街道上。 璇玑看见这一幕,立刻跳起八丈高,“我去追她,坏女人别想跑!” 说着,她便冲出院子直奔风莹莹而去。 凤眠眼皮一跳,抬脚跟了上去,“别胡闹,回来!” 璇玑不理会他,跑到门口骑上三轮车,便飞速地蹬着轮子去追风莹莹。 她就不信了,两条腿还能跑得过三个轮子? 这样想着,璇玑蹬三轮儿的速度都快冒出了火,很快就拐过一个转角,看见了拖着伤腿逃跑的风莹莹。 此刻风莹莹按着大腿处的剧痛,正心急如焚地用骨哨吹出一阵古怪的曲调。 这是她召唤接应同伴的暗号,可无论她吹奏多少遍,仍旧没有任何人来接应。 空旷的朱雀大街上甚至没有任何人,连能够用来挟持做人质的百姓都没有,诡异的不同寻常。 数百米开外的远处,只有乌压压一片的皇城禁卫军。 风莹莹脸色惨白,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金王府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在四条大街的角落里摆流水席了,目的是为了把周围百姓们都遣散支开,方便缉拿清缴他们的人。 这定是月胧夜的手笔! 那个女人的狡诈慎密她再了解不过。 风莹莹恨的几乎咬碎一口贝齿,更令她感到滔天狂怒的是,有人抖露了她计划的所有细节。 贤王! 她胸腔迸发出一阵浓烈的杀意,同时身后远远响起一道怒气冲冲的喊声。 “你已经被逮捕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风莹莹闻声转过头,便看见那个烤了她毒宠的小丫头,正骑着一个古怪的木车飞速冲过来。 她脸色大变,四下寻找周围能够躲避藏身的地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嘭——!” 只听得一道刺耳的木轮擦地声响起,璇玑骑着三轮车疾风一般撞过去,瞬间将风莹莹撞飞出去三米远。 惨叫声划破夜空,风莹莹在半空中转体一周半后,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落在地上。 她感受着胸背和四肢钻心的痛楚,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腰都断了,额头尽是冷汗。 凤眠刚从金王府追出来,就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 他沉默了几息,紧张的面容舒缓下来。 第 643 章 命运悲歌中的重逢 风莹莹几乎被撞的半身不遂,她自剧痛中回过神来,杏眼恨意与狂怒交织。 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拖着被鸟铳打伤又被撞骨折的双腿,一步步艰难地朝远处逃离,地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璇玑从木三轮上跳下来,自后座旁的箱匣中取出一副铁手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 “跑,我让你跑!” 风莹莹深呼吸一口气,颤抖地举起骨折的右臂,从腰间拿出骨哨吹响。 清越的鸣声再次划破夜空。 她祈祷毒人傀儡还没有被太子夫妇斩杀,能够赶来掩护主人,为她争取逃离的机会。 望舒院内,沈拓的双腿已经分别中了一发子弹。 他攻击的速度已经迟缓下来,但仍旧不知疼痛与疲倦地朝着萧壁城挥舞砍刀。 他是天生的战士。 当初在草原与突厥人酣战三天两夜,重伤失去意识之际,身体都还在本能地作战,直至力竭。 死亡的逼近不会令他感到恐惧,反而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 灵素等人取来了铁链与绳网,想要在不伤害沈拓的前提下将他制服活捉。 “动作再快一点,你们按住他,我来试试针灸麻醉!” 云苓在旁边急切地喊着,一来担心萧壁城的安危,二来怕沈拓失血而亡。 哪怕对方不怕痛,身体也不是钢铁做的。 他的战意就像是用鲜血燃烧出来的,等血液流干流尽,他也就走到了灭亡的尽头。 眼看灵素等人就要成功,此时熟悉的哨声却又再度响起。 沈拓几乎是立刻放弃了与萧壁城纠缠,从院中的树干上借力飞檐,朝着金王府外而去。 听到哨声就要第一时间赶过去,这是他长年累月被训练出来的本能,已经深深烙在了血骨之中。 萧壁城脸色微变,不遑多让地飞越墙壁追了出去。 …… 夜色下的朱雀大街上。 璇玑气势汹汹地走向风莹莹,刚打开铁手铐要逮捕风莹莹,半身是血的沈拓从天而降,杀气腾腾地看着璇玑。 “我的妈呀有僵尸!” 冷不丁看见那张淡青色的脸,璇玑当场被吓得头发炸毛。 她是组织里最惜命的,自己身板小没力气,面对一个解决不了的敌人,立马三十六计走位上策,转头就溜。 风莹莹忍痛咬牙道:“阿拓,抓住那死丫头!” 只有抓住对方,她才有逃出生天的筹码。 沈拓立刻朝着璇玑袭去,然而这次却抓了个空,一只大手先他一步将小丫头拎走了。 随后,一件淡紫色道袍从天而降罩住了沈拓,阻挡了他的视线与步伐。 趁此功夫,凤眠立刻调转木三轮的车头方向,这回换他把三轮车蹬得冒火。 璇玑眼前一花,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后座上,前方是凤眠穿着白色单衣的背影。 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随即开口骂骂咧咧。 “可恶不公平!明明是1v1对战,她凭什么能召唤宝宝!” 还好风莹莹虽然能召唤宝宝,但她也有坐骑,没落下风。 凤眠身体紧绷,飘散在夜风中的声音带着几丝怒色。 “你再这般莽撞不知数,今后便将这铁手铐锁在你的腕上,我在哪你在哪!” 璇玑缩了缩脖子,心虚地不敢吭声。 身后十米开外,沈拓抬手将凤眠的道袍撕的稀碎,正欲追上前去,一道颤抖的声音激动地在身后响起。 “哥哥!” 漆黑的双眸微闪,沈拓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猛地朝后方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雪青色秋衫的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滚烫的泪水自哀恸的双眸中流下。 沈拓怔怔地看着她,面色透着些许茫然与迷惑。 “你……你是谁……” 远处的人,为什么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见她哭,为什么会觉得胸口里面好难过。 沈拓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漆黑双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自我意识的不解。 明明主人没有用奇怪的虫子咬他,这里为什么会痛呢? 风莹莹面色震惊,这是近两年来,阿拓第一次半途中止了她的指令! “哥哥,是我……我是阿沁啊……” 沈沁看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捂住嘴泣不成声。 失踪这六年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风莹莹回过神来,循声望去看见沈沁的身影,眼中陡然划过滔天的狂喜。 “哈哈哈哈……当真是天不亡我!阿拓,去抓这个女人!” 走到绝境之时,老天竟让贤王妃出现在她面前,是她命不该绝。 风莹莹立刻改变指令,命沈拓放弃追拿璇玑,沈拓的脚步迟疑了下,方才朝着沈沁逼近。 萧壁城第一时间追过来,便看见这一幕,瞬间瞳孔微缩。 “快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沈拓的大手已经紧紧钳住了沈沁的脖子。 沈沁小脸发白,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哥哥?” 眼前那张脸近在咫尺,是如此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此刻,又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从房檐上跳下来,语气冰冷地剑指风莹莹。 “放了王妃,否则你余下安插在京城的同伴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风莹莹一眼认出对方乃是贤王的贴身暗卫无影,眸中顿时燃起滔天怒火。 “果然是贤王!我就猜到,果然是他出卖了苗疆!”她面色狰狞地嘶吼,目眦欲裂,“当初我就不该信他的结盟鬼话!” 无影只是没有感情地看着她,“安插来接应你们的人全部被主子俘虏了,没人能来救你,立刻放了王妃,还能保住一条命。” 这话一出,萧壁城心下惊怔,之前的所有疑惑全都得到了解答。 送匿名信的人竟是贤王! 沈沁又惊又疑地看着众人,误闯过来的她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莹莹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此刻背叛的愤怒燃烧尽所有理智,她不顾一切地看着沈拓,怒吼着下达最后的命令。 “杀了她!阿拓,杀了她!” 今夜她就是死在这里,也要向贤王这个无耻可恨的男人复仇! 风莹莹像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还不忘拿出骨哨吹奏曲调。 沈拓的眼神很快就变得木然,漆黑的双瞳泛起冷色,掐着沈沁脖子的大掌用力收紧。 沈沁苍白的脸瞬间泛起红色,她睁大了双眼,口鼻之间的呼吸越发稀薄。 泪水自眼角滑落,她颤抖着抬起手,却是艰难地想要尝试碰触对方的脸。 “哥……哥哥……是……你吗?” 冰冷的指尖碰触脸庞的那一刻,沈拓的身躯如有电流淌过般轻颤了一下,蓦地松开了沈沁。 他踉跄着后撤了几步,惊怔地看着沈沁,手臂不住发抖。 第 644 章 苗疆之劫 风莹莹脸色微变,“阿拓,杀了她,快动手啊!” 萧壁城看准时机,立刻上前一把将沈沁拉走,“他如今是具傀儡,没有自我意识,你们都速速远离他!” 无影与苗人打交道了半个多月,深知风莹莹这具毒人傀儡的厉害,举刀就想永绝后患。 主子说了,任何威胁王妃性命的事物都必须斩草除根! 沈沁见状却面色大骇,猛力挣脱了萧壁城,冲过去死死抱住无影的手臂。 “不能……你不能杀我哥哥!” 面具下,无影看着她的眼睛透露出几分焦急,“王妃,他已经是傀儡一具了,除了风莹莹的命令以外谁的话都不听。您快随太子殿下离开吧,这里太危险了,交给属下断后就好!” 沈沁泪流满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摇头。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嫡亲兄长死在面前。 她已经失去了他一次,无法再承受第二次失去他的痛楚。 风莹莹抓准时机,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集中精力与沈拓对视。首发 “阿拓,我要你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了结自己!” 已修炼大成的摄魂术显露神威,沈拓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双目充血,眼睛变得猩红起来。 “杀……突厥……全都……死!” 他的脸陡然变的扭曲起来,拔出苗刀疯狂地挥舞起来。 月色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沈拓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战场上,一望无尽的绿野被血染红,周围的突厥士兵怎么也杀不完,远方狼群等待着啃食他们的残躯,发出阵阵悠远渗人的嚎叫。 无影瞳孔一缩,瞬间将沈沁推开,他抬剑抵抗沈拓蛮力的劈砍,却被震得虎口剧痛,剑都飞了出去,立刻就地一滚避开刀芒。 “王妃!” 他急切地喊着,却见一道竹青色身影将沈沁扑倒在地上,搂着她翻滚了几圈,留下一地妖冶的血花。 不远处,云苓等人迟了许久才赶到这里。 她微喘着粗气,临时取来的袖弩对准了沈拓,里面是方才刚装填好的三十根麻醉针。 哪怕放到上辈子的组织里,沈拓这样的敌人,也是极其棘手的对象。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她们根据以往任务经验,迅速调整了作战方针。 “大丫,能行么?” 沈拓的移动速度完全超出人类常识,以鸟铳目前的工艺水平,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想要击中准确部位并不容易。 何况,对方根本不在乎被子弹打伤,只能使用麻醉针了。 胧夜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应该能控制住他两秒时间。” 她的精神力几个月前才勉强恢复,强行使用特殊能力的话,控制对方两秒已经是极限了。 “快,开始吧!必城躲开!” 话音落下,胧夜漂亮的水眸变得通红,而远处的沈拓就像是大脑宕机了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萧壁城配合闪身躲避的一瞬间,云苓手中袖弩数道麻醉针连发,两秒之内便有七八根麻醉针刺入沈拓体内,后者身躯立刻抽搐了几下。 做完这一切,胧夜浑身发软地倒在公子幽身上,头部的刺痛令她脸色惨白,视线变得一片昏暗,眼泪不受控制地不停落下来。 公子幽吓得肝胆俱裂,“胧儿,胧儿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强行使用特殊能力的后遗症而已,会暂时失明一会儿。”胧夜忍着不适安慰他。 公子幽点点头,紧紧地搂抱着她,担忧的心几乎跳出胸口。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摆脱控制的沈拓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动作慢了不少。 萧壁城不知何时已持刀而上,趁机将沈拓擒拿住,反折双臂死死地按在地上。 对方还在疯狂地挣扎着,云苓一步步向他靠近,手中袖弩未曾停止连发。 直到袖弩的箭筒内只剩下三根麻醉针,沈拓才终于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安静地趴在地上,恍若一具沉睡的尸体。 “他睡过去了。” 萧壁城说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苓的手还有些发颤,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方才平稳住心境。 整整二十七根麻醉针! 一根便足矣令人丧失行动力的麻醉针,足足用了二十七根在沈拓身上,才让对方彻底昏睡! 风莹莹到底拿他做过什么药物实验,才把他弄成这副德行? 此举令云苓忍不住想到,上辈子无意间撞破组织暗地进行人体实验的时候,整颗心都被愤怒所充斥。 “你真该被千刀万剐!” 她怒喝着,一脚踢在风莹莹胸口,随后捡起了地上的苗刀,紧接着几道惨叫声凄厉地响起。 风莹莹浑身抽搐地瘫倒在地上,双手双脚经脉具断,俨然已是废人一个。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轻的像柳絮一样,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阿沁……” 身着竹青色衣衫的男子气息微弱地躺在沈沁怀中,目光眷恋地落在她脸上,隐约有几分涣散。 沈沁如遭雷劈,浑身颤抖地搂着她,手中尽是温热的液体。 她脸上的泪被夜风吹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末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壁城下意识扶住她,随后看见竹青衫男人的脸,也是神色一变。 “二哥!苓儿……快给他止血!” 云苓扔掉苗刀,夫妻俩迅速脱下贤王上半身的衣衫,翻出腰封中的银针扎在几处穴位上。 贤王背后有肩臂处两道刀伤皮开肉绽,不住地淌着鲜血,额头冷汗淋漓。 “他太痛了,我给他扎一针麻醉,赶紧把人抬回府里。”云苓拿出一根袖弩中的麻醉针,轻轻刺破贤王的皮肤,立刻招呼他们处理事故现场。 凤眠载着璇玑,终于蹬着三轮车回来了,后面是王府侍卫与御林军。 叶折风跳下马,迅速上前道:“太子殿下,城中所有的苗疆余孽势力已全部捉拿归案!有人暗地在背后帮我们设下了天罗地网,是贤……是二皇子殿下的人。” 话音落下,他便看见了重伤昏迷的贤王,以及旁边同样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沈沁。 叶折风神色一惊,“殿下,这……” “折风,速度让人去请武安公来!你去将风莹莹的眼睛蒙住,与其他余孽一同关押在天牢中,等待收监拷问,今晚之事命乔烨如实上报宫中!” 叶折风回过神来,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立刻照做。 重伤之人不便搬动,萧壁城第一时间把人都就近安置在金王府中。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好在云苓、灵素与武安公等齐齐出手,终于将所有伤者全部安置妥当。 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苗疆之劫。 一夜繁忙疲惫过后,天空终于露出鱼肚白。 云层中映照出几丝温暖的曙光,轻轻洒在云苓的脸上,她微微眯起双眼,心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安宁下来。 【作者君:姐妹们,终于又打倒了一个邪恶势力!】 第 645 章 神秘的无心 金王府在经历一晚的混乱后,回归于平静。 公子幽折腾了几个月准备婚宴,最后连个洞房花烛夜都没捞着,一个惨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天光微亮的时候,胧夜率先醒了过来。 一夜没睡的公子幽忙凑过去,带着红血色的眼中尽是关怀。 “胧儿,你怎么样了,可还觉得头疼?” 胧夜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睛酸胀的厉害。” 云苓听到这话,立刻拿来干净的棉布,浸湿药水后敷在她脸上。 一晚上刷了十三次牙的银面叹了口气,又开始念叨着风莹莹骂骂咧咧起来。 “都怪她把婚宴弄的一团乱,昨儿个好多宾客连贺礼跟份子钱都还没来得及给呢!”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灵素,昨儿个有和尚送了新婚贺礼给胧夜,他还没把东西交到对方手里呢。 想到这里,灵素去库房取了木盒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 云苓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那个和尚长什么样子,可是长头发,眉间一点朱砂,腰上别着一支拂尘?” 灵素正欲回答,字眼却突然卡在喉咙中,眼神透出几丝迷茫。 “好……好像是吧……我不记得了耶?” 真是奇怪,他清楚记得有个和尚送礼的事情,但对方长什么样子,他脑海里竟然只有模糊的印象,全然想不起对方的脸。 灵素挠了挠下巴,先将盒子打开。 云苓立刻便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似有什么东西和她的精神力产生了共鸣。 就连胧夜也忽然拿下脸上的棉布,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二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灵素,只见他手里捧着个破旧的盒子,里面放着一颗美丽夺目的红色石头,内部似有流光涌动。 灵素被她们的眼神吓了一跳,“你……你们突然这样看着我作甚,怪瘆人的……” 云苓眼皮一跳,迅速将红石头拿起来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她放在东宫床底的那一块。 北秦那块陨石在小秦帝手里,东楚那块陨石在老楚帝手里。 那么这块…… 姐妹俩对视一眼,胧夜神色微动,脱口而出道:“这是被南唐丢掉的那颗天星陨石!” “什么,这就是那块天星碎片?”公子幽惊怔地瞪大了双眼,“那个和尚是何方神圣,为何手里会有这块天星碎片,还指定要灵素交给胧儿?”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那个神秘的和尚产生了好奇。 云苓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名字,无心大师。 几人正惊疑不定,便见萧壁城忽然跨进屋里,身后还跟着凤眠与璇玑。 “苓儿,我跟小丫头好像感觉到……” 他话说了一半,目光落在那块红色陨石上,同样神色微妙。 璇玑立刻扑了上去,两眼放光地道:“哇哇哇!你们这是从哪儿弄到的宝贝?” 方才他们正说着话,突然间就感觉到有东西和精神力产生了共鸣,这才会赶过来查看情况。 云苓解释了几句,用照料伤员的借口把灵素支开,目光微凝在凤眠脸上。 “小道士,我记得你当初拜访靖王府的时候,曾说之前见过无心大师,你可否描述一下他的外貌模样?” 凤眠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正欲开口回答,也是微微一怔。 空气沉默了几息,他迟疑地道:“许是我记性不大好,竟全然不记得无心大师的模样了……” 凤眠的回答和灵素一模一样,云苓敏锐地察觉到了微妙的地方。 “那对方是个年轻人还是老秃瓢,这个你记得么?” 凤眠再次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对无心大师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无心大师闻名天下,但却格外神秘,好似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又是多大年岁。 得知昭仁帝见过对方后,李贵妃也曾好奇地问过,当时萧壁城就在旁边。 然而昭仁帝一问三不知,还连连感叹自己老了记性不中用。 公子幽连连咂舌,“看来那秃驴有猫腻啊!” 云苓微微蹙眉,忍不住又拿起了装陨石的那个木盒子,仔细地端详起来。 萧壁城忍不住问道:“苓儿,这木盒子有问题么?” “这是那个和尚用来装陨石的盒子,在灵素打开这个盒子前,我和大丫都没感觉到陨石的存在。” 听到这话,萧壁城立刻就明白了盒子的古怪之处。 精神力是能够穿透障碍的,别说装在盒子里了,哪怕天星碎片被埋在地底下,他们也能感知到此物的存在。 可这个盒子,却仿佛封印一般,阻隔了他们对天星碎片的感知。 几人意识到这点,都纷纷凑过去研究起那个木盒子来。 凤眠眸中闪过疑惑,虽不知这几人在打什么谜语,但也情不自禁地围观了几眼。 木盒子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甚至有几分破旧,个别地方还掉漆了,就像是随手从路边捡来的垃圾,并不是什么带有信号隔绝属性的特殊材质。 借着清晨阳光的照耀,萧壁城神色微动,忽地看出了些许异样。 “你们看,这盒子底部是不是有个符文图案?” 他拿着木盒摆弄起来,在不断变幻的光线下,云苓等人终于看清木盒底部有着无数条金色细痕,似乎是一个繁复美丽的图案。 凤眠看见那图案,素来平静无波的脸骤然掀起波澜。 “这图案我见过。” “你见过?”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凤眠。 凤眠点头,眸光晦涩地道:“我出生的时候,曾有一个人上山拜访太清观。他告诉我父亲,说我是天生的道子,于悟道上有非凡天赋,然而红尘之中尚有一段情缘未了,此生需先入世,来生才可出世。” 对方还送了一个护身符给他,叮嘱父亲让他随身携带到十六岁。 携此护身符,长居太清观,方不受鬼祟万邪侵扰。 在十六岁之前,凤眠不曾踏出太清观一步。 直到十六岁那年,他才奉父亲之命离开太清观,前往东楚皇宫的钦天监辅佐帝星,同时等待命定之人。 就在他下山之后,护身符无火自燃,他拍灭护身符上面的火,从里面摸出一张烧毁半截的纸。 上面遗留的一半符文,便与这木盒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 凤眠语气深沉,“我曾问过父亲那是何方高人,但父亲也说他全然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了,也正是因为蹊跷神秘,父亲才会深信不疑,一直将我拘束在道观中。” 云苓等人听到这里,全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小道士今年二十有七……那个一出生就给你送护身符的人,怎么着也得四十岁往上了吧?” 可她和留情见过的漂亮和尚,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年轻的很。 如果送陨石的和尚,与送护身符的是同一个人,且就是那个让人记不住模样的无心大师…… 细思恐极。 第 646 章 命运总是偏爱苦难人 萧壁城曾经说过,当初预言天星坠落,神女降世改变皇朝命运的人,就是无心大师。 此人极有可能是云苓和留情见过的漂亮和尚。 对方懂得如何屏蔽隔绝精神力,不是用发射干扰信号与改变环境磁场的方式,而是用一道古老复杂的符文图案。 胧夜幽幽道:“他特意屏蔽了这块陨石的精神力信号,是不想被我们注意到他的存在。” 云苓脑子嗡嗡的,感觉有万千思绪纠缠在一起,凌乱的像个毛线球。 那个人预言了她们的来临,她们能清楚地记住对方的模样。 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非,在她们齐齐穿越时空的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公子幽啧啧叹道:“我一直以为无心大师是个江湖神棍呢,没想到竟有这等本事,不会是话本里的隐世仙尊吧?” 对于公子幽和凤眠来讲,他们从小就在一个讲究怪力乱神的世界环境下长大。 无心的神奇之处的确很诡异,但对此接受良好。 萧壁城在这个世界长大,也接受过云苓那套科学观的洗礼,这会儿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禁疑惑地凝眉深思起来。 余下的云苓三姐妹,则是待在原地傻掉了。 有种认知和世界观崩塌掉的感觉。 直到灵素跑来传话,方才打破一屋的沉默。 “太子妃,沈姑娘醒了!” 听到沈沁醒了,云苓等人起身前去查看情况。 精致华美的客房内,沈沁身形孤寂地坐在矮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庭院里红枫吹落,如血耀眼,她一头青丝如瀑,秀丽的脸蛋苍白消瘦。 见云苓来了,她才回过神来,擦拭掉无声流落的泪水,急切地开口询问。 “云苓,我哥哥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变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云苓没敢告诉沈沁,其实沈拓半夜时醒过一次,是被痛醒的。 当时他们去查看沈拓的情况,只见对方四肢和头部青筋暴涨,看起来极为痛苦的模样,不断地用头撞击墙壁。 对方身体的耐药性很强,连子弹都不怕的他,竟然会疼痛到这种地步,可想而知是何等地狱般的折磨。 云苓实在不忍看下去,命众人按着他,灌了更强效的镇静汤剂,方才让他暂时摆脱痛苦折磨。 沈拓的情况必然与风莹莹长年累月的试药有关,她让叶折风带着蔷薇去了大理寺,盘问风莹莹有关沈拓的种种情况。 想到这里,云苓藏起眉眼间的烦恼与轻愁,上前握着她的手宽慰道:“阿沁放心,沈拓大哥性命无虞,他身上的伤都已经处理过了。我那麻醉药效果比较霸道,他现在还睡着醒不过来。” “至于他为何变成这样……” 她犹豫了下,尽可能委婉地把沈拓的遭遇道出,以免刺激到沈沁。 沈沁得知一切的来龙去脉后,双眼通红地捂着嘴,不住地哽咽起来。 “沈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何这样对待哥哥,他一向重情重义,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让他受尽痛苦折磨……若是沈家造孽,只管报复应验到我身上便是……” 兄长重情重义,嫉恶如仇,不慕荣利,是她心中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这样一个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为什么会落的如此下场? 老天何其不公! 沈沁伏在云苓肩头泣不成声,很快将她的衣衫打湿一片。 云苓揽着沈沁的肩,握着她的手,心中也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沈拓与沈沁兄妹二人,应当是沈家最纯粹热诚的存在了,可偏偏是这样最善良的人,却受尽了难以想象的人间疾苦。 命运总是偏爱苦难人。 沈沁哽咽了许久后,才声音沙哑地问道:“云苓,你有办法让我哥哥好起来么?他……还能记起我来么?” 沈家被驱逐倾倒,哥哥便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了。 她握着云苓的手因紧张而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的让云苓都感觉有些痛。 听着那颤声中的小心翼翼,云苓不忍浇灭她的希冀。 “从昨晚的表现来看,他对你还有着不一样的反应,大丫很擅长催眠与精神治疗,后续我们会密切观察沈拓大哥的情况,一定尽我们所有的能力救他。” 沈沁似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一根浮木,神情憔悴地不住点头。 泪眼朦胧的视线中,她强撑着对云苓露出一抹笑,“云苓,谢谢……谢谢你们……” 云苓听得心下难过,忙转身招呼府内丫鬟去端温粥来,又叮嘱沈沁吃完后先好好休养。 沈沁白着脸点点头,片刻后忍不住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云苓微微怔了一下。 萧壁城神色微动,迅速上前道:“二哥伤势有些严重,虽不危及性命,但卧床修养几月怕是免不了。这次多亏二哥暗中打入对方内部,又在背地里相助,否则我们无法提前布局,将这群苗人一网打尽。” 沈沁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一抹苦笑。 “对不住,要不是我和哥哥的缘故,你们早就轻松把事情解决了。” 萧壁城等人商议过,待对上风莹莹后,一定要先逼出她最大的底牌,再活捉对方。 信上描述的毒人傀儡很是凶残,他们不能把这样危险的隐患留下。 胧夜是和毒人傀儡交手过,知道用精神力无法将其绞杀,才特地准备了鸟铳这种热武器,计划一枪爆头永绝后患。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这具傀儡竟然是沈拓! 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云苓还想开口安慰她,沈沁却道:“我有些累,想再歇歇,你们夫妻俩忙了一夜,也快去歇歇吧。” 心底叹了口气,云苓只能点点头,“沈拓大哥有灵素照看着,阿沁要是想去看他,去找金王爷便是。” 说完,她和萧壁城离开客房,轻轻合上了门。 萧壁城神色复杂地低声道:“苓儿,你有办法救沈拓么?” “我尚不能确定,他现在就像是个生化怪物一样……” 云苓轻蹙眉头,没有医学仪器,就做不了深入的化验分析。 “先拷问风莹莹,我要知道她曾经对沈拓都做过什么,才能针对性的解决问题。” 萧壁城点点头,今晚他也会去大理寺,胧夜懂得心理与催眠,已经答应辅助大理寺审问风莹莹。 这无疑是条大鱼,现在还不能宰杀,他们要从对方身上挖出更多苗人的秘密与把柄。 有这些东西在手,苗疆才会真正地不敢再犯中原。 他看了看天色,叮嘱云苓先歇息歇息。 想来书院里那个叫做白三的奸细,应该也在押送大理寺的路途中了。 【作者君】白川: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第 647 章 毒人日记 金王府中,众人稍作歇息,待傍晚夕阳落下后,便朝着大理寺出发。 大理寺卿还没散值,见到萧壁城便立刻迎了上来,面上带有喜色。 他们都听说过,在苗疆深处有一片流离沼泽,里面全是毒物和瘴气。 那片沼泽的背后,就是风氏一族的老巢,这道屏障把女娲圣坛与外界隔绝开来,外人难觅其踪。 正是因为有这道天然屏障,许多年前的南唐皇帝才没能一举端了这群南蛮子。 而今风莹莹把这个秘密暴露了出来,意味着什么,自不必多言。 萧壁城微微皱眉,“如何确定她不是说谎?” 大理寺卿回道:“回殿下,风莹莹说她谋划失败,就算我们不杀她,苗疆也会想办法斩草除根。她与苗疆内部并不和睦,故而将穿越沼泽的办法主动告知了我们。” “下官多番审问过其他苗人,种种细节可验证风莹莹并未撒谎。” 那些人都是风莹莹麾下的势力,说她与其他苗疆王族之间曾积怨颇深,因不愿被迫成为圣女,想要争夺南疆政权,故而才会前往大周谋事。 如今她满盘皆输,自然也不会让其余竞争者好过。首发 这与公子幽曾经给出的消息对得上,也很符合风莹莹偏执疯狂的性格。 听到这里,公子幽神色微动,“那些苗人可都是硬骨头,你们一晚上就全盘问完了,效率这么高?” 大理寺卿忙堆笑道:“还得多亏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提神醒脑丸,昨晚大约喂了他们些丹药,很快就什么都招了!这药丸子虽贵了点,但药效实在霸道,厉害的很哪!” 针对那些死不开口,又不能重罚致死的囚犯,这丸子简直就是神器。 坚持最久的人大概吃了十多颗药丸后,便开始抵抗不住,求着他们要水喝。 公子幽回想起闻过的那股味道,恶寒地抖了三抖。 不过……听雪阁好像也挺需要这种东西的。 回头可以跟三妞儿夫妇商量,从他们那儿进些货。 萧壁城听到这里,却是身体微微紧绷,生怕大理寺卿说漏关于价格的事情,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是好事一件,务必将搜集的证据都呈给御书房,我们手里捏着苗疆最大的把柄,他们今后绝不敢再进犯大周。最好是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南唐,让他们去收拾那群苗人。” 大理寺卿郑重地点了点头,面上喜不自胜。 这可是能轰动中原的重大收获,再加上他们有鸟铳,等于牢牢地扼住了苗疆人的喉咙。 如此大功一件,他跟着沾了些光,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一行人随后去了天牢。 风莹莹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中,为了避免她失血死亡,身上的伤都已经进行了处理。 但她如今四肢经脉俱断,只能像个死人般躺在干草垛上。 听到脚步声,风莹莹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后目露憎恨与恐惧之光。 “你们想知道的,我全都已经如实交代了,还来做什么……” 声音嘶哑,从微微的颤抖中可知她疼的不轻、 云苓开门见山道:“你对沈拓都做过什么,为何他会突然浑身剧痛难忍?” “原来是为了那具傀儡。”风莹莹目露嘲讽之色,冷笑道,“他那副躯体并非没有痛觉,反而因为常年试药的缘故,无时无刻都活在疼痛中。” “只是因为喝了我特制的汤药,所以才能够在三个时辰内大幅弱化对痛觉的感知能力。一旦药效消失,他的痛觉就会慢慢恢复,甚至敏感数倍!” 当初她就是用这种汤药折磨沈拓,逼迫其臣服为仆人。 那男人是个硬茬子,光是疼痛与药物都奈何不了他的意志,她才会无奈选择使用摄魂术,退而求其次,将其慢慢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奴仆。 公子幽听得眼神愤慨,怒火滔天地指责她丧心病狂。 “你们根本不懂,他是我最得意的杰作,而我成就了他。” 风莹莹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神情流露出几丝自豪与疯狂的火热。 “可惜他太不听话,只能将他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风莹莹的语气中透露着无尽的遗憾。 萧壁城不适地皱起眉头,这女人完全就是个入魔的疯子。 云苓压抑着杀意道:“你给他喝的什么止疼汤药,又都给他试过什么毒?” “想救他?”风莹莹冷笑,“别做梦了,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别说沈拓是她的杰作,单凭对方与贤王夫妇那千丝万缕关系,她也不可能给云苓拯救对方的机会。 不能向贤王复仇,能让他在意的人永生痛苦也一样。 “让我来吧。” 胧夜淡淡地开口,水眸没有感情地注视风莹莹的脸。 她素来是个只扫自家门前雪的人,从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但是沈拓的经历,却让她无法不与之共情,并且出离愤怒。 她懂那种被人当做试验品一样对待的感受,想必云苓也一样。 胧夜上前一步,在风莹莹警惕和抗拒的眼神下,发动精神力对其进行致幻与催眠。 她是组织最厉害的检察官,在她面前,所有犯人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在胧夜的心理暗示下,纵使风莹莹的意识强烈抵触,最终依然溃不成军地交代出了所有事情。 “在她藏匿京城的居所处,床底暗格下的匣子中,那本封页无字的书就是。” 云苓闻言,立刻让人去找。 第 648 章 金牌翻译白川 风莹莹受到胧夜的盘问,等同于遭到精神力攻击,很快就昏死了过去。 云苓等人将其撇下,暂时离开了天牢中。 待风莹莹身上没有需要再盘问探究的消息后,大理寺会将其秘密处死。 云苓打开一看,顿时两眼抓瞎。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只见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陌生文字,扭曲的像鬼画符一样,没一个字是她认识的。 是苗文吗? 公子幽扫了一眼,皱眉道:“这上面写的好像是古苗文,放眼如今的苗疆也没几个人懂得,据说风氏王族彼此传递重要消息时会用这种文字。” 云苓不由得犯了难,郁闷起来。 不夸张的说,她上辈子也是被迫学过八国语言的,但苗文是真的一点不懂,更别提古苗文了。 有种在破译埃及石碑密文的错觉。 这时大理寺卿又来了,“殿下,书院里那个苗人细作已经抓捕归案了!” 云苓抬眸道:“先把人带到正厅来吧。” 她很是好奇,对方为什么要孤身一人潜入清懿书院,那里面除了他以外,连个接应的同伙都没有。 据众影卫的观察报告,这人在清懿书院里的一个月里,从早到晚只做四件事。 干饭、睡觉、扫地、看话本。 风莹莹带领手下都打团结束了,他还拿着打野位在外头当混子。 对方就好像游离在其他苗人队友之外似的,连自家水晶被偷了都不知道。 白川被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那时正值上午十一点,清懿书院敲响了午饭的钟声,食肆刚一开门,他就火速冲进去端起了饭盆。 很好,全都是他喜欢的! 应该说清懿书院里的菜品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吃了一个月后,白川已经无法忍受炸蝎子和烤田鸡了。 他端着堆成小山的饭菜,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准备开始美好幸福的一天。 还没等饭勺塞进嘴里,就被突然闯入的影卫给按在了地上,当场逮捕。 “不是,大哥你们干啥呀,我还没吃饭呢!” 夜三面无表情地道:“等进了大理寺,有的是牢饭让你吃个够。” 话音落下,就铐住白川的双腿双脚,将他给架走了。 路上,他盘问一番后,终于得知了昨晚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面色震惊。 “风莹莹搞事被抓了?” 夜三冷笑,“何止是那个疯女人,你们苗人埋伏在京城的所有细作全都已经落网,你很快就会和他们团聚。” 白川听到这里,面色闪过一抹悲痛。 完了,有生之年他再也吃不到清懿书院的饭菜了…… 早知道他就不跟风莹莹结伴来大周了! 这个女人背着他搞事就算了,还把他也给坑进去了,他到底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白川躺在牢笼车里,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连逃跑的动力都没了。 他摸着咕噜直叫唤的肚子,伤感地想,那顿午饭或许会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 待被押进大理寺后,白川再次见到了云苓夫妇,以及另外两个熟人。 七皇子……哦不对,是七公主胧夜,还有听雪阁现任阁主公子幽。 白川僵笑打了声招呼,“嗨!两位好久不见啊,今儿个吃了没?” 公子幽面色古怪,眸光讶异道:“白川?怎么是你……” “你们几个认识?”萧壁城的目光不禁在他们身上左右游移。 公子幽介绍道:“他是苗疆白氏一族的传人,擅长御蛇之道,父亲乃是当今南疆王。” 云苓神色立马微妙了起来,“你不会是白莲跟南疆王的私生子吧?” 白川原本还怂怂的,听到这话立马跳脚,“我跟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没有半点关系!你看不我爽的话可以打我,但是不能用她来侮辱我!” 公子幽解释道:“白川的父母都是苗人,他跟莲夫人没关系,非说有关系的话,也是南疆王给他找的后娘之一。你们不必紧张,他虽出身南疆,但与风莹莹不是一路人,对中原没有恶意。” “对中原没有恶意的话,那他来大周干嘛?” 云苓打量了白川两眼,极其怀疑他就是那个怂恿蟒大爷夜闯女生宿舍的坏东西。 白川有几分别扭地道:“我来呢,当然是为了给风莹莹使绊子,打破我爹不切实际的幻想。” 见云苓夫妻俩目光疑惑,胧夜温声道:“南疆王当年为权势负了白川的母亲,故而他不想让南疆王如愿以偿。” 之前她跟公子幽在南唐的时候,私下跟白川也接触过很多次。 对方明面上是风莹莹的同伴,但其实每次都暗地里给他们传递消息,又或者做些交易,各需索取。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南疆王统一苗疆。 彼此间算不上朋友,但也不是敌人。 云苓恍然大悟,感情是个二五仔,南疆版贤王。 白川见她收起来敌意,立马眼巴巴地道:“我跟风莹莹不是一伙的,能不能先把我放了啊?” 风氏才是苗疆的王族,可白氏如今想掌权,却又怕被人戳脊梁骨指责不够正统,这才与风家联姻合作,想推个圣女上位巩固权势。 他跟风莹莹相识已久,但彼此更多是利益纠葛,没什么深厚的情谊。 云苓眯了眯眼,发问道:“老实交代,上回跑进书院里那条大爷是不是你撺掇的?” 白川一脸懵,“大爷,什么大爷?” “就是那条老大爷蛇!” “……” 白川噎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那不是想吓唬吓唬你们嘛……要是什么都不做,风莹莹会怀疑我的。我真没想对书院不利,那条蛇有灵性的很,不伤人的……山里那个蛇坑跟我也没关系!” 那是风莹莹带人挖的,他没理由阻拦。 他寻思等清懿书院开学那天,先把巨蟒给赶进去,里头的人一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风莹莹想搞事就难了。 但谁也没想到,蛇坑居然被雷劈了。 云苓没说话,目光严肃地审视了白川一会儿,看得后者头皮发麻。 “你懂不懂古苗文?” 白川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 “想活命的话,七天之内把这本书给我翻译完!” 第 649 章 苗疆小王子 白川用目光测量了一下,那本书比他的手掌还厚,俊脸马上就绿了。 “我会古苗文不错,可我的汉文写的不好啊,别说七天七夜了,就是给我七七四十九天也不一定翻译的完……” 他打小爱玩不喜欢学习,中原话说得不错,但书法就半点拿不出手了。 之前在清懿书院里看话本打发时间,也都挑的是那种图多字少的。 云苓纤细的手指在书本上敲了敲,斩钉截铁地道:“七十七天也行,再不济就五个月,或者是三年,什么时候翻译完什么时候出狱!” 白川一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 “求求你们杀了我,给个痛快吧。” 如果他有罪,请用刑律来惩罚他,不要拿写汉文来折磨他。 萧壁城:“……难道这个世间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情了么?” 留恋的事情? 白川如死灰般的眼神再度燃起亮光,“要不打个商量吧,翻译这本书可以,但是能不能别把我关在大理寺?让我留在清懿书院中如何,我没别的要求,管饭就行!” 他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浮现出今天中午呈上饭桌却没能吃上一口的饭菜,忽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话音才落下,白川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富有节奏地叫唤了十来秒钟。 云苓回味过来,这又是一个被清懿书院伙食所折服的人。 仔细打量了几眼,比起一个月前刚见到白川时,他好像是圆乎了不少,都有点双下巴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那这样吧,你每天至少翻译出五页内容来,如果没完成,第二天就只能啃窝窝头!” 她到没想对白川来硬的,毕竟眼下双修古苗文和汉文的人只有他一个。 白川扫了眼厚厚的书本,忍不住问道:“这本书大概有多少页?” “看起来少说有一百多页吧。” 白川掐指一算,也就足够支撑他在清懿书院蹭不到一个月的伙食。 他忽然又觉得这本书的厚度还是薄了点。 “那……等我翻译完了这本书呢?” 云苓答道:“我说话从不食言,等你完成任务之后就放你自由身,到时候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我能不能不走?” 白川这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他。 “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诸位意下如何。”白川清了清嗓子,“我父亲是苗疆王,这次风莹莹办事不力损失惨重,他定会生报复之心。虽说诸位神通广大,并不将苗人那点雕虫小技放在眼里,但若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诸位也会觉得烦不胜烦。” “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如果我沦为质子,落在大周朝廷手中的话,他断不会再轻易有所动作。” 云苓抖了抖嘴角,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赶着上来给人当质子的。 萧壁城眼神微动,显然被白川的提议打动了几分,“你就那么笃定自己在苗疆王心中的地位?” 白川笑了笑,眼里却看不出多少感情,“苗人很重视血统,若父亲没了我这个嫡子,在那些长老眼里跟绝后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他就算掌控了苗疆,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三年五年都好,届时我会自行离开。” 萧壁城听完,心里不由得暗叹,这娃是真恨他爹啊。 等消息传回苗疆,今后的三五年里只怕是要闹翻天了,苗疆王的位置绝对坐不稳。 白川这是牟足了劲,想要把亲爹从王位上给拽下来。 其实这事对大周来讲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放走白川还是杀掉白川,一定都会激化大周与苗人的矛盾。 他们虽然不怕苗人,但未来的数年里更希望能够抓紧时机,专心发展国力。 反倒是白川被扣在他们手里,苗疆反而不敢搞小动作,还会自乱阵脚。 然而云苓却幽幽地道:“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穿越迷离沼泽的办法了,想打进你老家轻轻松松。大周只需把炮火送给南唐,都不用我们亲自出马,就能将苗人以绝后患。” “到时候我们只要与南唐瓜分苗疆地域就好了,何必还要养个质子白吃白喝呢。” 白川顿时傻了眼,“……” 世人常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坏,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而且汉人自古讲究以和为贵么,他们驱逐苗人,抵御突厥,大多时候也只是被动防御,从不向外扩张疆土。 怎么西周太子妃这么凶残? “我绝对不白吃白喝!我可以留在清懿书院扫地,保证扫的比那些大爷大妈们都干净!” “除此之外,我种花养草也是一把好手,你们书院不是在招绿化园丁么,我拿一份工钱可以干两份活,这多划算啊?” 白川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自己的优点,试图说动云苓把他留下。 云苓点点头,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反正横竖都是对大周有利的,留下白川也不亏。 白川松了口气,口吻轻松地道:“那接下来就请诸位多多指教了,对了能不能先把手铐打开,我今天两顿没吃了!” 萧壁城转身吩咐了几句,大理寺很快送上了新鲜的牢饭来。 牢饭就牢饭吧,总比没得吃强,反正人饿极了吃屎都是香的。 白川嘀咕了几句,就开始埋头干起饭来,不一会儿饭盆就空了。 厨房那边给他送了三次饭,云苓得知消息后直呼亏了。 这人也太鸡贼了,光说一份薪水能打两份工,却没说他一顿就要吃三个人的饭量啊! 第 650 章 变成一张白纸 至此,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所有苗人细作都被关押处置。 京城里炸锅式地议论了两天,有关苗人奇袭金王府的事,热度才慢慢降下来。 云苓把目光放回了金王府中的几个伤员身上。 沈沁感激地点头:“我知道,不会贸然去打扰金王妃的。” 胧夜计划对沈拓进行一场大脑手术。 原本他只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在长年累月的摧残训练下,除了保留着吃饭睡觉上厕所这类生物本能以外,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但自从和沈沁重逢后,沈拓产恢复了一些自主意识。 蔚蓝天际有飞鸟展翅时,他的目光会随之游移,庭院里的柿子树坠果时,他也会抬眸去看。 胧夜低声道:“以前跟风莹莹交手的时候,沈拓是没有这些反应的,就好像是一个被制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只会按照系统命令做事,目前的现象是个好的开始。” 云苓问她,“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胧夜点头,思索了一番道:“我觉得可以对他进行二次记忆抹除,也就是通过精神力催眠,让他忘掉风莹莹在给他留下的所有指令烙印。”首发 “那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么?” “后遗症的话,他会变成傻子……不是那种广义上的智障,他的大小脑没有任何问题,我说的抽象一点,他会变成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一个初生的婴儿。 他会忘记很多东西,比如不懂什么叫做家人,哥哥与妹妹的含义又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要重新学起。 云苓忧心地道:“那你的意思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往事,也不会再记得阿沁是他妹妹了么?” 胧夜沉默了一下,“不排除有恢复的可能,但概率可能不足万分之一。” 如果强行让沈拓回忆起曾经,他极大概率会患上精神病,变成一个疯子。 所以胧夜更倾向洗掉他所有记忆,至少这样一来能百分百保证他不会疯掉。 沈沁得知这个消息后,怔愣了很久,但却比想象中平静很多。 良久后,她才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向云苓姐妹二人道谢。 “哥哥能回到我身边已是上天眷顾,不会再记得我也没关系……只要他还能好好活在我身边,已不敢再有所奢求。” 听到这里,饶是胧夜也不由得佩服起眼前女子的心性。 她目光落在沈沁身上,对方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神却在风霜洗礼下有了岁月的痕迹。 芜菁色的衣衫裹在瘦弱的身躯上,却透着苍松劲竹般沉稳的坚韧。 “我们会竭尽所能去救他。” 这是云苓姐妹二人给沈沁的承诺。 神秘和尚送来了遗失的天星,胧夜需要温养一阵子精神力,然后再进行正式的大脑手术。 她负责精神科治疗,云苓便负责内外科治疗。 胧夜从风莹莹那里得到镇痛汤的配方后,云苓便加以改良,去掉了其中几味有成瘾性的药材,替换了些许养生排毒的珍稀药草。 这些奇株武安公培育了很多,药材供应方面倒是不用发愁。 有了镇痛汤后,沈拓暂时不用再受疼痛折磨,也不必被麻醉药强行昏迷了。 萧壁城看着沈拓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算是我的前辈,十五岁那年我刚上边关战场的时候,沈拓已经在沙场驰骋七年,是威名远扬的年轻将领了。皇祖父也夸赞过沈拓很多次,说他是沈家走至末路的希望。” 沈家祖上很有名气,史书上出过好几员猛将,就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 沈沁曾祖父那一辈,当年追随太上皇时也立过不少战功,可到她父亲这代就完全垮了,四十多岁还是个五品武官。 武官和文官不一样,世袭爵荫不管用,地位尊荣要靠双手打出来才行。 沈拓骁勇善战,是沈家年轻一辈的希望,他和萧壁城一样,都是十五岁那年上的战场,二十二岁就坐到了正三品的参将位置。 “皇祖父很看好沈拓,觉得他将来很有希望成为本朝最年轻的一品骠骑大将军,奈何天有不测风云。” 沈拓“战死”的那场战役,萧壁城当时也在绥城。 那会儿他十六岁,初出茅庐一年,却已锋芒毕露,对沈拓这等英勇善战的前辈,也有天然的敬重之心。 可以说,沈拓壮烈牺牲的事迹,对他的心性与成长也起到过深远的影响。 沈家受到的打击最大,若非嫡长子战死,沈父也不会猪油蒙了心,去帮贤王谋逆。 萧壁城探看过沈拓的情况后,语气坚定。 “他是为大周而战死,才落到这般境地的,纵使沈家被驱逐流放出京,也不该抹杀他立下的战功,令英雄负俗之累。” 虽然沈家此后三代都不得入朝为官,但这等忠义之士,朝廷不能漠视慢待。 云苓用力地点点头,“等回去之后,咱们就上书陈情,让父皇赏赐下来。” 起码解决掉沈拓兄妹的钱财窘境,妥善地安置好他们。 沈沁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一直不肯过多接纳她们的好意,宁肯私下多做些活计,也不开口管他们借钱。 云苓一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帮她,而今也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也不叫理由,本就是沈家兄妹应得的。 不过在回去向昭仁帝复命前,他还要再见见贤王。 提到昭仁帝,云苓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边的消息都是实时通报给宫里的,但昭仁帝一直没有动静,与上次听到瑞王被蛇咬时的反应判若两人。 八成是不敢来,又或者不知道拿什么态度表情面对贤王。 虽然贤王也未必想见他。 第 651 章 爹爹吃奶糖 贤王不会武,被沈拓砍了两刀,如今趴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夫妻二人去探望的时候,他只轻声问了一句话。 “她还好么?” 关于沈拓的事情,他已经从无影那里全都知道了。 云苓答道:“阿沁素来心性坚韧。” 是啊,她就是那般百折不挠的女子,纵使再苦再痛,也绝不轻易屈服。 贤王又问,“那她来过么?” 空气一时寂静下来。 贤王自然也知道,云苓都是在挑好话说来安慰他。 听闻沈沁不曾来过后,贤王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庭院中吹落的红枫,深渊般黑沉的双眸没有一丝亮光。 而后,萧壁城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我还要多谢二哥此番暗中相助,若不是你提前将苗人余孽的底细都调查清楚,又第一时间告知敌人计谋,我们也不会轻松将其一举拿下。” “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父皇已经得知所有来龙去脉,今晚我与苓儿会回宫复命,待命早朝便将二哥背后鼎力相助的事……” 贤王忽然打断他,“多谢,但是不必了。” “我不想和那个人再有任何瓜葛,也不想与朝廷扯上关系,你们夫妻二人若不想要这份功劳,给旁人也是一样。” 总而言之,功劳给谁都无所谓,反正不要给他。 萧壁城目光澄澈,耐心地道:“二哥,还请耐心听我一言,便是为了糯儿,你也要领功受赏才行。” 贤王原来还想拒绝,听到这话后顿时怔住,手指微微收紧。 他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因为他曾经犯下的错误,糯儿无可避免地受到了牵连。 如果不是太上皇夫妻怜惜,亲自把孩子带在身边,那她大概率会顶着谋逆罪王之女的头衔过一辈子。 太上皇的做法,在明面上堵住了悠悠众口,但防不住私下的闲言碎语。 若是他将功折罪的话便不一样了,至少女儿将来长大了,也能够挺直腰板做人。 贤王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难为你替糯儿想得这么深。” 萧壁城颔首,“糯儿毕竟是我亲侄女。” 成为一个父亲后,在种种有关孩子的事情上,自然也想得深远了许多。 贤王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愧疚。 他恨昭仁帝的偏心不作为,自己何尝又不是个失职的父亲。 他没能保护好妻女,让她们在贤王府时就常常忍受风言风语,更是害得她们骨肉分离。 就连现在,他也只顾着自己对昭仁帝的满腔怨恨愤怒,却忽视了糯儿的处境。 半晌后,贤王平复了心绪,轻声问道:“壁城,你能否替我向皇祖母求一份额外的恩典,我想见见糯儿。” “不胜感激。” 答应了贤王的请求后,萧壁城与云苓便回宫复命了。 昭仁帝赐了不少奖赏下去,这事虽不足以让贤王恢复爵位,但也总算把他被万人唾骂,跌入谷底的声誉拉回来不少。 至少朝廷官员和百姓们再谈论起来事,也能公正地去评价他的功过。 下朝后,云苓去太后寝殿接走了糯儿,得知消息后,昭仁帝也巴巴地跟了过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朕也该去金王府慰问一番。” 云苓对此没有多做评价,抱着糯儿上了马车。 小孩子从三岁起才会开始真正拥有记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七个多月,纵然是场噩梦,糯儿也忘的差不多了。 糯儿如今也习惯了了宫里的生活,不似最初那会儿时常噙着眼泪要找娘亲。 这会儿,小姑娘一派天真的模样,听说要去见爹爹的时候有些兴奋和迷茫。 “为什么娘亲一个月来看糯儿一次,爹爹要这么久呢?” 云苓温柔地道:“唔……因为你爹爹之前去很远的地方打坏蛋去啦,不过他现在回来了,以后也可以每个月来看糯儿。” 如今贤王立下大功,彰显了对大周的忠诚,宫里头应当是不会阻止他们父女相见的。 只要贤王不和以前一样,躲起来谁找不到踪迹。 到了金王府后,昭仁帝出于礼节,先去问候了公子幽夫妇。 云苓牵着孩子去了贤王的房间。 “爹爹!” 糯儿一看到贤王,就欢喜地跑了过去,忘记了当初的血色残阳,却还记得父亲的面容。 贤王漆黑的眼眸仿佛在这一刻有了光,强忍着伤痛坐起来,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一时间双眸发红的说不出话来。 “爹爹你怎么啦,好久不来看糯儿,是生病了吗?” 小孩子敏感,见他神色不对,就伸出小手去摸了摸贤王的额头。 贤王大手轻轻覆盖在女儿柔软的小手上,忍着鼻尖的酸涩,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是啊,夜里着凉了,糯儿要记得穿好袄衣。” 许久不见,糯儿抽条了一截,小脸肉乎了不少,也比当初在贤王府里时性子活泼了许多。 见她在宫中过得好,贤王便也安心了。 糯儿从小兔子荷包里摸了摸,拿出一颗米纸包裹的奶糖,便往贤王嘴边送。 “这是皇爷爷给糯儿的奶糖,他说是金头发蓝眼睛的海妖开船进贡来的,可好吃啦,爹爹吃了就不会痛了!” “糯儿带了好多好多,叫娘亲来一起吃好不好?” 贤王任由她喂给自己奶糖,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却忍不住抱紧女儿潸然泪下,隐忍地呜咽起来。 云苓悄然退下,将空间留给了久违的父女俩。 她心底长叹一声,也不知此刻的贤王,是否在后悔当初的选择。 第 652 章 豆腐西施黎娘子 在糯儿的撒娇央求下,沈沁终是神情难言地踏入了客院中。 屋内时不时传来糯儿的欢笑声。 昭仁帝反倒站在院门口左右徘徊,怎么也抬不起脚跨进去,表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直到晃悠到天色黄昏,云苓眼睛都快花了,他才终于做下决定。 “他们一家三口难得见面,朕就不去打搅了,以后只要糯儿想他爹娘了,就让人多带她出宫聚聚吧。” 昭仁帝犹犹豫豫地道:“朕……朕还有许多折子要批,就先一步回宫了。” 云苓也没强留,便安排人护送他回宫了。 昭仁帝与贤王之间的父子情很复杂,是非对错,实在难论谁更占理一些。 贤王固然做错了,但他对其的亏欠也是真的。 萧壁城心中唏嘘,未免觉得贤王如今着实可怜。 本就爹不疼娘不管的,有个待他如亲子般的安亲王,到头来也瞒骗利用了他这么多年。 有挚爱的妻女,却也不得团聚,跟个孤家寡人也没区别。 夕阳隐没之际,沈沁终于抱着熟睡的女儿出来了,糯儿嘴角挂着几丝口津,睡的正香。 沈沁双眼有些红肿,道谢后将糯儿交给云苓夫妇二人,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回宫。 日子又好像恢复到了往常的平静。 几天后,公子幽那边递来消息,说昭仁帝的赏赐下来后,贤王夫妇便都各自离开了。 沈拓依然留在金王府,等月底胧夜做完脑科手术以后,沈沁便能将他领回去亲自照料。 云苓把重心放回了清懿书院那边。 白川的汉文写的十分拉跨,跟火星文有得一拼。 加上种种医学名词不好解释,正常人难以理解,因此公子幽特地把灵素安排过去陪他。 眼看着快到十月底了,清懿书院那边再次递来了一个消息。 云苓点点头,“之前给翰墨安排了学生会选拔任职的事,我正打算这两天去一趟书院敲定这事,就一并将陆七爹娘他们安置了吧。” 陆老爹和陆大娘以卖烙大饼为生,好吃量大又便宜,手艺在小县城里是出了名的。 之前她还答应了陆七,专门给老两口留了个好摊位。 至于顾翰墨的母亲,云苓倒是不甚了解,下面护送的人信里提过几句。 对方的名字叫做黎晚筝,云州临安人氏,跟陆七爹娘是老乡。 听说是个面貌姣好的妇人,平时靠卖豆腐为生,素有“豆腐西施”的美誉。 邻里乡亲都称其为黎娘子,为人性子极好,贤惠漂亮又勤快。 却见昭仁帝踏进殿中,一身毫不起眼的棉布青衫打扮,身后的福公公也穿着褐色衣裳,像极了哪个大户人家的老管事。 萧壁城讶然道:“父皇,您这是……” “朕打算去清懿书院看看,自那儿开院以来,光是听旁人口中讨论,还不曾见过庐山真面目。”昭仁帝摆摆手,继续解释道:“近来朝中正好没什么事,朕便想着随你们夫妻俩一块儿去看看。” 萧壁城了然,“您这是要微服私访了。” 昭仁帝点点头,“许久不曾亲自查探民情了,如今有你们兄弟几人分忧,今后朕会多出宫走走。” 他近来也为贤王的事困苦烦扰,因而想散散心。 去看看清懿书院的模样,还有京城内外修路的进度,以及六公主的近况。 很快,昭仁帝与福公公坐了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马车,于天光乍破时分出了皇城。 大周的施工队伍速度如同坐火箭,一个半月过去,从城门到书院的官道就修了三分之一的长度还多了。 路况变好后,马车的速度明显提升许多。 云苓看了眼怀表,这次用了三个小时左右。 一到书院门口,昭仁帝就挥了挥手,“你们俩忙去吧,朕跟阿福随便走走,路上碰见了也别乱喊,小心暴露了朕的身份。” 阿福……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那出门在外,今后儿臣如何称呼您?” 昭仁帝想了想,开口道:“唤朕黄九爷便可。” 说罢,他就带着福公公先走一步了。 云苓在后头打量了几眼昭仁帝的背影,别说这中年老头虽然不如安亲王俊逸,通神的气度倒是不凡。 便是脱了皇袍,也似是富贵人家的老爷。 收回目光,夫妻俩先随郑管事去见了黎娘子。 郑管事边走边道:“陆大娘他们天不亮就起来捯饬店面摊位了,说是这会儿一身灰尘,不好来见两位主子,便先去梳洗更衣了。黎娘子的铺子还没定好,这会儿还安置在居舍里。” 夫妻俩来到小院里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身量纤细的妇人,正在动作利落地洒扫着。 整个小院干干净净,石板路上没有一片落叶,就连绿化丛的植物也被修剪浇水过了。 郑管事招呼道:“黎娘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来了!” 听到这话,黎娘子转过身来,忙放下扫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民妇黎婉筝,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二位贵人金安。” 她一见了人就要跪下行礼,云苓忙笑着上前拦住她,“我们二人在书院里一惯随性,黎娘子不必行此大礼。” 云苓自居清懿书院的院长,也是让学生们这样看待的。 虽然还是尊称她为太子妃娘娘,但也不必行跪礼。 黎娘子这才抬起头,朝着云苓温婉一笑,眉眼间与顾翰墨有五分像。 “太子妃娘娘平易近人,那民妇就不作多礼了。” 云苓看清她的模样后,不禁一怔,心中暗自感叹。 好一个豆腐西施! 果真是风姿绰约,奔四的年龄,看起来却才二十六七岁一般,大抵是常年做豆腐,吃豆腐的缘故,皮肤好的令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那一双手,单看说是十八岁少女她也不怀疑。 相似年岁的女子,也就只有已逝的季淑妃能与之相比。 第 653 章 奇妙的缘分 爱美是人之天性。 面对这么一个漂亮的美妇人,云苓顿时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了。 从顾翰墨的容貌来看,就知道他的父母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云苓一直以为,能孤身一人将儿子拉扯大,黎娘子应该是个饱经风霜的妇人。 却没想到模样如此出挑。 那种白不是丽嫔的病态冷白,而是泛着健康的红润之色。 黎娘子笑盈盈地道:“太子妃过誉了,民妇哪有什么驻颜秘术,不过是老天赏脸,让爹娘给了一副好皮囊罢了。” 她的娘家人天生皮肤白皙细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模样俏,她运气好也继承了母亲的优点。 “不过说起驻颜的话,我们临安倒是有句俗语,‘三餐吃豆腐,长得像白大姑’,因临安人好食豆腐,故而我们那儿的人大多肤色白皙。” 听到这话,萧壁城立马竖起了耳朵,认真地打量了黎娘子几眼。 仔细看的话,她眼角的小皱纹还是很明显的,的确是因为肤色白皙细腻的缘故,显得格外年轻。首发 美白之道,想来除了外用膏药之外,还得内调才行。 云苓莞尔道:“原来如此。” 头一次见皇室之人,黎娘子也并不畏怯,主动招呼夫妻二人进屋坐。 待进了小屋后,黎娘子就把提前做好的桂花杏仁豆腐给端了上来。 十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前阵子储存了不少晒干的新鲜桂花,点缀在白玉般的杏仁豆腐上满屋飘香。 赶了许久的马车,萧壁城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他尝了一口,面色惊奇道:“黎娘子这手艺真不是盖的,只听闻过你会做豆腐,没想到杏仁豆腐这等小食也做的如此可口,竟是和宫里的御厨做的一样,甚至味道更佳。” “黎家乃是杏仁豆腐的发源与传承人,黎御厨当年就是因为这道小食得以进入御膳房当值的,太上皇他老人家嗜甜,您回去问一问的话,保不齐还记得黎御厨的名字。” 云苓甚是惊奇,没想到黎娘子的出身与宫廷还沾着几分关系。 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继而闲聊之下,方才得知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御膳房曾削减过人手,黎御厨因不擅长其他菜肴,便被辞退出宫了。 对方没有选择留在京城谋生,而是回家乡临安娶妻生子。 黎娘子温声道:“祖父回乡后开了个糖水铺子,靠着手艺积攒了些家底,到我出生时家中已开起了酒楼,供我上私塾读书。” 云苓微微颔首,难怪她见黎娘子谈吐大方举止得体,不似寻常妇人,原来幼时也是在殷实人家娇养着长大的。 临安虽是个小地方,但黎御厨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故而黎娘子虽是女儿家,也在私塾上过学。 能让家中姑娘也上得起学,可见黎家当时的富裕阔绰。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民妇十五岁那年江南一带闹了饥荒,自此便家道中落了。那时江南一带山匪凶悍,水贼成灾,民妇的家人不幸离世后,翰墨的父亲便将我取回家中照顾,后来为谋生计又做起了夫妻豆腐。” 顾父是黎娘子的青梅竹马,全家以做豆腐谋生,在临安很出名,和黎家有着多年往来的交情。 提起已逝的丈夫,黎娘子目光有些伤感。 好景不长,顾父意外身亡,黎娘子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更艰难了。 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读书的好,黎娘子这种受过教育的女子就更明白其中道理了。 因为常年做豆腐的缘故,她的一双手很是白皙,模样又温婉动人,豆腐西施的名号就叫开了。 但她与亡夫感情深厚,这些年来从未动过改嫁的念头,好心媒人见实在劝不动,便都作罢了。 黎家和顾家在临安当地都是知名的良善好人,最初闹饥荒的时候,黎家还曾散家财救助百姓。 但黎娘子人穷志不短,从不愿白受别人钱财相助,故而邻里乡亲们就都去买她的豆腐,也能帮衬帮衬这对孤儿寡母。 卖豆腐营生不难,可为了供儿子读书,家里总是存不下钱,时时都拮据着。 提起顾翰墨,黎娘子又叹道:“翰墨这孩子与他父亲一样,都不舍得我吃苦,从小就与乡亲们学了许多杂七杂八的手艺,才八岁就会养家了。” 挖莲藕,摘莲子,捕蛇采药,这些杂活他全干过,还都是背着黎娘子做的。 顾翰墨脑子活络,赚钱的法子也多,只是课业越发繁忙,难得把心思放在钱财上。 他也不负黎娘子厚望,得到当地书院的赏识,有个翰林院退休的老夫子起了惜才之心,就托关系把他送到了京城北麓书院。 “每隔三个月,翰墨便会托人寄些银票回家,我一直以为他在北麓书院过得不错,岂料这孩子什么都瞒着不告诉我。幸亏遇上了两位贵人相助,而今又助我们母子团聚,民妇当真是感激不尽。” 说着,黎娘子面露感激之色,又起身向云苓夫妻行了一礼。 顾翰墨在京城过的极为寒苦拮据,只因他手头一有余钱就全给了家里,此前她然全被蒙在鼓里,竟不知他遭人挤兑,早就被逐出北麓书院大半年了。 他无权无势,在京城又举目无亲,若不是云苓开设了清懿书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 654 章 顾翰墨的选择 云苓虚扶一礼,顺着黎娘子的话夸赞了顾翰墨几句,又闲聊了些其他事。 等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晌午的大钟声已经敲响。 她赶忙打住话题,与萧壁城一起替黎娘子选定了小集市的店面摊位,这才起身准备去用午膳。 离开居舍后,萧壁城低声道:“这位黎娘子貌美贤良,为人聪颖有远见,难怪能教养出顾翰墨这样的儿子。” 云苓深以为然地点头,与黎娘子的交谈让她感到很舒服,那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感觉。 对方出身温柔水乡,带着吴侬细语的软糯口音,说话时娓娓道来,莫名叫人心境宁和。 大户人家的教养塑造了她的知书达理的底蕴,与此同时性子又不过分忸怩或刚强外露。 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舒服。 萧壁城还挺羡慕顾翰墨有这样一个母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母长什么样,旁人的印象描绘也少的可怜。 他心里惦记着黎娘子说的吃豆腐能美白,用膳的时候直接来了个豆腐宴。 麻婆豆腐、家常豆腐、皮蛋豆腐…… 打从今儿起,他要连吃一个月豆腐,配上神仙水外敷内调,应该会白的很快吧? 用过午膳后,郑管事那边带着黎娘子去看铺子了,两人便叫来顾翰墨问关于学生会任职的事情。 萧壁城直接问他,“怎么样,副会长一职你心中可有想法了?” 这个位置是重中之重,他还挺好奇,顾翰墨拿到这么大的权力,会选择把谁推上这个位置。 顾翰墨恭敬地把表单递给他,“回殿下,学生已定下了人选,乃是柳清砚姑娘,而今夫子们已有过半数的人批准了学生的提议,只待两位做最后的定夺。” 闻言,云苓有些惊讶地挑眉,在脑海中搜索了下关于柳清砚的信息。 柳家庶女,成绩吊车尾,性格长袖善舞,模样很是空灵秀美。 萧壁城饮了口茶,忽而笑道:“你选了位姑娘?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姑娘的成绩似乎是吊车尾,难怪有近半数夫子不认可。” 在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心中,分数与名次还是很重要的。 顾翰墨点点头,“太子妃娘娘在清懿书院的手册上提到过,女子能顶半边天,故而学生将这个职位的人选定在了女学子之中。” 他不否认,此举有“政治正确”的意思在其中,但目前来讲,他觉得很有必要。 清懿书院的女学生本就少的可怜,太子夫妇都是希望能招揽更多女子的。 “学生知晓太子妃娘娘有意让天下女子入仕,所以认为学生会应该要做个表率以激励世人,相较于其中的意义,柳清砚的成绩名次反倒是其次。” 萧壁城微微颔首,以表认可。 云苓却是莞尔调笑道:“可女子居里有那么多世家千金,选个名次靠前的岂不是更好?容婼与李梦纾都不差,怎地你偏生选了柳清砚,莫不是瞧那姑娘长的最漂亮?” 她笑得如潋滟的秋水般动人,顾翰墨难得有几丝羞赧,微微垂下头。 “太子妃娘娘说笑了,学生自然是经过一番考量后才决定的。” “容婼姑娘性子大方爽朗,颇有几分男儿气概,但脾性略有急躁,时而粗枝大叶,差了几分稳重。” “梦纾的话,翰墨与之乃是旧识,她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虽然通透聪明,但惰性极大,做事喜好拖延,也不适合任副会长一职。” “除此之外,二人都出身高门,虽然性格皆是与人友善,但和寒门子弟之间多少有着思想和认知上的差距。” 容婼就不用多说了,容家娇宠长大的千金,和贫苦人家长大的孩子有着很厚的思想壁垒,她的善意有时会带给人意外的尴尬和难堪。 顾翰墨与之接触交谈时,偶尔会有啼笑皆非的问答,想法也不能很好地合拍。 此外,对方习惯居于领导之位,又素来心直口快,意见不同时容易与人争执。 虽说脾气来的快去得快,错了也会立刻道歉,但还是让顾翰墨有些头疼。 李梦纾心则思通透许多,会注意避免此种局面,但这姑娘不爱动脑子,经常遇事能避则避,神情气质都跟退休老夫子如出一辙,那叫一个安详平和。 在顾翰墨看来,这样的懒鬼要是做了副会长,他今后保不齐得累得脱发。 "柳清砚是一众女子中心思最玲珑的,这姑娘在为人处事上颇有手段。"顾翰墨说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学生利用一些事暗地里为难过她几次,她都解决的很漂亮。” 甚至隐隐察觉到是他在背后捣鬼,四两拨千斤地将皮球又踢了回来,险些让他吃了闷亏。 从李梦纾那里,顾翰墨还得知了一些柳清砚和容婼的过往趣事。 据说二女幼时关系好得很,柳清砚甚至上的是容家的私塾,更常住容家。 七岁那年,有次夫子办了场学堂考试,叫姑娘们默写文章。 容婼忘了两句不会写,放课后就去玩小马驹了,晚间被严厉的夫子训斥了好一通,还挨了十戒尺打的掌心通红。 柳清砚默写了一半全忘了,一回房就伏在枕头上哭了许久,连晚膳都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会。 夫子本是生气要重罚的,得知此消息,看着试卷直叹气,最后却端了碗桂花圆子去探望。 对方又是安慰,又是语重心长地训诫柳清砚,生怕小姑娘把身体哭伤了。 顾翰墨听完后,就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他还看过学子宗卷,这姑娘的母亲是小门户出身,故而虽是柳家女,却却也深知寒门种种艰辛,做事考虑的很全面,能够顾及多方感受。 “太子妃娘娘给的册子上说了,副会长一职最重要的是给予会长协助,故而学生认为柳清砚是最合适的。” 和聪明人同行,行事才会事半功倍。 第 655 章 连太子也敢坑了 萧壁城听完他的汇报,信任地点了点头,“除了你们几个之外,我跟书院里的其他学生相处不多,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光凭几张答卷也判断不准确。” “你既然已经做了深入的考察,那考虑的自然比我更全面些,就依你的想法来吧。” 还有一小部分夫子不同意,这倒是不用担心。 只要他跟云苓点了头,那些老宝贝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对于柳清砚定然会严格以待。 这姑娘前期会辛苦一些,但若是个有真本事的,早晚能得到旁人的认可。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云苓已经看完了手上的名单。 她参考了现代大学的学生会制度,但并没有设置太多杂乱的职务。 除了双会长以外,余下的分为风纪、文修、武修和百艺,每人再配备一个秘书令。 文修部长人选是柳兰舟,刑部尚书家那对双胞胎中的哥哥,是个文雅的少年。 武修部长的人选叫唐逐星,云苓对其印象比较陌生,脑海中没搜刮到太多信息,只记得好像是出身工部唐家。 她笑看着顾翰墨道:“为何让无羁做风纪部长?” 顾翰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回太子妃娘娘,无羁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一向恪守各种规矩,由他来维护书院纪律再合适不过。” “况且他长了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光是往哪儿一站,用不说话就能叫别人心里头发怵,轻松起到震慑作用。” 云苓忍俊不禁,“你倒是很了解你的好兄弟。” 封无羁就是个长了一张校霸脸的乖孩子,看着叛逆桀骜,其实骨子里再规矩不过,而且很在乎书院的形象荣誉。 别说,他还挺适合这一职位的。 最后一个职位是百艺部长,其实就是文娱委和宣传委合并,主要负责策划和举办书院的各种娱乐比赛活动。 顾翰墨选定的人是容婼,这姑娘出身高门,从小就对种种宴会流程了如指掌。 加上她本身爱玩,文如花诗会,武如马球赛,均有涉猎经验。 且抛开容婼马虎的性子不提,她性格爽朗热情,很有感染力,会调动旁人的积极性,这个职位算是给她量身定做的。 四部长全是高门出身的孩子,他们在这方面的确比寒门学子更有竞争力。 不过每人配备的秘书令,顾翰墨便专门从寒门学子里头挑好苗子了。 一开始磨合两个阶层的关系,二来给这些优秀的好苗子磨砺的机会。 除了百艺秘书令,选定的人是李梦纾。 这个位置比较特殊,非高门子女难以辅助容婼,两女一动一静,完美互补。 从这张轻飘飘的名单可以看出,顾翰墨对这件事考虑的周到且深远,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萧壁城和云苓仔细看完后,对上面的人选没有任何异议,等待文书下发,公告张贴后,学生会就算正式成立了。 夫妻二人最欣慰的还是顾翰墨的表现。 顾翰墨唇角勾起,眉眼含笑地领赏,“学生遵命。” 今天是周三,每逢这天下午,老师们都是要在夫子院开大会,学生们没有课。 “多谢殿下厚爱,那学生这便先退下了。” 顾翰墨行了一礼,离开房间后,先是去夫子院复命,敲定好了成立学生会的事。 郑管事一并将那套甲等墨宝给了他。 云苓在清懿书院设立了很多奖励机制,以鼓励学生们发奋图强。 比方说,学子居和夫子居都有排名比赛,一个月结算一次。 学生只要宿舍卫生干净,课堂表现优异,考试成绩名列前茅,才艺比赛优胜,或者做了什么好人好事,都会增加分数。 夫子居那边也有一套类似的评选机制,那些个来教书的大叔和老爷爷们还怪喜欢的,一个个在教学上都用足了心思和花样。 至于奖品内容,那就更是五花八门了。 甚至还有打折券、满减券、免费套餐券之类花里胡哨的东西,不仅能在书院小集市里用,还能在京城内的听雪阁连锁店里用。 如今这些优惠券都是公子幽那边在安排印刷,他之前和云苓等人闲聊时,得知那个世界的人还有这么多骚操作之后,立马就学了过去,誓要把东楚人给比下去。 顾翰墨这套甲等墨宝,是奖品中比较高级的一等。 笔墨纸砚全都是管事会的管事们花心思设计后,又找人定制的,还有一套六色彩铅笔,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款式花样。 按照云苓吩咐,上面全都印着四重花的图案。 曾经独属于她的身份标识,而今已成为了清懿书院的院徽,一众学子们视为信仰的珍爱图案。 顾翰墨心情飞扬地拿着墨宝回到学子居后,封无羁的嘴角顿时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好兄弟,我能不能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当然可以,那就拿泥塑娃娃来换吧。” 顾翰墨知道他有一柜子的泥塑小人,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没事能站在那里把玩老半天。 他眼馋很久了,奈何没钱买不起。 封无羁犹豫再三,最终不舍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对小泥人。 娃娃可以拿钱买,书院的甲等墨宝可是有钱也买不着的。 看见那对小人后,顾翰墨惊奇道:“你何时还买了太子殿下的泥人?” 封无羁神色有些微妙,将萧壁城出钱让他订做泥塑的事情说了。 “……太子殿下是个爱吃酸的,不许我收藏太子妃娘娘的泥塑单品。” 顾翰墨心头一动,“这样吧,你借我两个太子妃的泥塑人偶,再帮我一件事,回头我送你一支彩铅笔和一张信笺。” 迎着封无羁疑惑的眼神,他继续道:“找个机会,你让太子殿下知晓我也有两个太子妃人偶,到时候他定会让我也补做两个太子人偶。” 两个人偶差不多百两银子出头,到时候他把两个太子人偶换成打造一对人偶,再把封无羁的还给他,就能白嫖得一对人偶。 封无羁眼角抖了抖,“……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太子也敢坑了。” “之前你供出画像的事,连累得我也没了太子妃画像,总不能叫太子殿下将我的东西白白没收了去。” 那会儿他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可发话的人是太子,做学生的哪敢不从啊。 顾翰墨觉得自己还是有分寸的,太子私下没收了他七八张画像在先,他偷偷坑一对人偶回来也算扯平了吧? 提起画像的事,封无羁多少有些愧对好兄弟,于是内心在道德束缚下煎熬许久后,最终还是答应了顾翰墨的提议。 毕竟这样一来的话,他不会损失人偶,还能白得彩铅笔跟信笺。 而且太子殿下轻飘飘一挥手,就付了八百两银子定做人偶,想来多花一百两对他来说也不痛不痒吧…… 【作者君:姐妹们今天有事一更!】 第 657 章 碰见美人忘了闺女 昭仁帝今年四十五岁,但平时保养的不错。 加上萧壁城做了太子,其他皇子也渐渐各司其职,他身上的担子轻省多了。 人一轻松下来,容貌也年轻不少,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五六岁。 他的身材也管理得当,这会儿换上给顾翰墨做的衣裳,除了觉得有点紧之外,还算合身。 “多谢夫人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昭仁帝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便示意福公公付银子给对方。 福公公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口和衣兜,小心翼翼地道:“爷,咱们今儿个出门忘带荷包了。” “……” 两次在美妇人面前丢脸,昭仁帝的脸色青了又红。 黎娘子笑着解围道:“老爷太客气了,这粗布衣裳不值几个钱,无须付银子。” 昭仁帝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与之攀谈起来,“那就多谢夫人好意了,还不知夫人姓甚名何,听口音不像京城人士?”首发 “妾身黎婉筝,云州临安人士,老爷唤我黎娘子便可。因儿子考上了清懿书院,太子夫妇又怜爱百姓,故打算于此开个糖水铺子谋生。” 昭仁帝闻言,心底有些惊讶。 能考上清懿书院的寒门学子,年岁大多在二十左右,也就是说眼前挽着发髻的已婚妇人三十多岁了。 他多聊了几句,得知这黎娘子今年果然三十有七了。 “江南风水果然养人。” 对方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面貌状态比宫里的妃子也毫不逊色,当真是天生丽质。 黎娘子笑起来,两颊露出浅浅梨涡,“却不知老爷又是何方人士,怎个称呼法?” 昭仁帝清了清嗓子,“……我姓黄,在家中排行第九,你唤我黄九爷便可。” 黎娘子点点头,好奇地道:“黄九爷是来清懿书院探望子女的么?” “原来是书院的赞助商,这么说来,妾身能在此安身立命也有您一份助力了。” 黎娘子是个感恩的,见这位老爷是书院的贵人,便起身端了两碗剩余的杏仁豆腐赠予他和福公公品尝。 昭仁帝与福公公皆是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黎娘子的手艺倒是和宫廷味道一模一样。” “妾身的祖父有幸曾在御膳房当值,没想到您竟能一下尝出宫中的味道来。” “曾在书院食肆里尝过这味道,故而觉着有些香。” 这味道他可太熟悉了,小时候在宫里没少吃。 黎娘子一提,昭仁帝便想起童年时光,那会儿宫里的确有个黎御厨,一道杏仁豆腐手艺无人能出其右。 小封氏每次进宫找他玩,两人便坐在花园里,同食一碗杏仁豆腐。 回忆起往昔岁月,昭仁帝心有所感,看黎娘子的目光也不由得亲切几分。 两人坐在庭院里喝茶,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时间就从指缝中溜走了。 越是深入交流,昭仁帝便越觉得这位黎娘子温婉通透又善良贤惠,虽是平民出身,却也不乏学识远见,谈吐文雅大方。 得知对方年纪轻轻就守寡,独自拉扯儿子长大,他不由心生怜惜。 这般貌美的女子,半生竟如此曲折艰苦。 福公公几次想提醒昭仁帝,您不是要前去探望六公主的么? 可见昭仁帝聊的兴致畅然的模样,他又不好插话打断,只能任由着他跟黎娘子天南地北地聊个无休止境。 直到六点钟,清懿书院的晚膳钟声悠远响起,昭仁帝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在悠然居坐了整整一个时辰。 昭仁帝想起六公主,连忙起身过黎娘子的招待,向其作别告辞。 与对方谈天说地有种很舒服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全身心放松,他竟把来书院的正事给忘到了脑后! …… 清懿书院,图书馆中。 六公主抱着猫儿,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云苓夫妇坐在对面,询问着六公主近来的情况。 “三哥三嫂不用担心,我在书院里过得很好,如今也没有梦魇过了。” 六公主冲他们笑了笑,来清懿书院住了一个半月,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 随后六公主放下小黑猫,又从手边的篮子里拿出了几张刺绣手帕。 “这次回城的话,还请劳烦替我向大哥问候几句,他如今身体好些了没有,我在书院也一直挂念着他。” 看着图案歪曲的手帕,六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女红荒废了许久,而今绣的不好,你们千万别嫌弃,拿回去当擦桌布也行,不白费了绸布就好。” 云苓耐心地听着六公主絮叨,只觉得这姑娘的性子是真的改变了不少。 恢复了初见时的明媚活泼,但比那会儿懂事有礼多了。 云苓笑道接过那几张绣帕,“比我绣的强多了,我还不如你呢,若你的绣帕只能拿来当抹布,那我绣的帕子拿来擦屁股都嫌不如草纸了。” 她只擅长扎针,不会穿针引线。 六公主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听晚膳的钟声响起,她起身道:“三哥三嫂你们去忙吧,等下晚膳过后我还要值图书馆的晚班,便先不招待你们了。” 萧壁城点点头,天色不早了,等用过晚膳,他们也得回城了。 三人起身离开图书馆,萧壁城走在后面,心底有些纳闷。 父皇不是来探望六公主的么,怎么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难不成在书院里迷路了? 第 656 章 中年第二春 鬼鬼祟祟地密谋完坏事,顾翰墨便去帮母亲捯饬店面了。 封无羁闲着也是闲着,便聚集了左右宿舍几个关系不错的学生,一起去帮黎娘子打扫店面。 年轻人身体力壮,忙活了一下午,就把黎娘子的店面给收拾干净了。 屋子不大不小,摆了五副桌椅后也还算宽敞,约莫能坐下二十人左右。 “黎姨手艺真好,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杏仁豆腐!” “是啊,书院食肆里有时也会供应这种甜品,还是出自御厨之手呢,但也没黎姨做的好吃。” “甜而不腻,入口弹滑,回味清香悠长!” 少年们叽叽喳喳,对黎娘子的手艺赞口不绝。 御厨学的都是黎家手艺,作为传承人,黎家人的手艺自然非旁人可比。 黎娘子温柔地笑了笑,并未主动卖弄什么。 待少年们吃完点心,结伴离去后,顾翰墨主动帮着把碗洗了。 “娘,我瞧你这架势,是不打算继续卖豆腐了?” 食肆后厨用的豆腐都是统一采购的,每天都会有山下的村民们送新鲜豆腐上来,价格也没有区别。 这样一来,哪怕她做的豆腐比别人好,也不会多赚几个铜板。 虽说维持生计不成问题,可她想尽快多攒些银钱,将来好给儿子讨媳妇儿。 若不然一直这么穷酸地过下去,顾翰墨何年何月才能说定亲事。 “京城的东西虽然花样多,不过这儿的人没吃过咱们那边的地道小食,凭这股新鲜劲儿,娘的糖水铺子也不会没有食客。” 她问过郑管事了,书院小集市还没有开糖水铺子的。 黎家以前也有开过糖水铺子,除了是杏仁豆腐的传承人以外,类似芡实糕、艾青团一类代表性的江南点心,也做的非常好。 黎娘子自幼便会这门手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没有再做这类点心了。 手法或许生疏不少,但那些秘方配比刻在脑海里从没忘记过。 “帮衬就不必了,娘忙得过来,你只需好好用功读书,切莫辜负了太子夫妇的厚爱。” 顾翰墨温柔地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在桌面的纸上,“娘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黎娘子又笑了起来,“是太子妃告诉我的生意良方,先前她知道我想开糖水铺子,特地赠了我一个新奇的糖水点心方子,还有招揽客人的妙招。” 顾翰墨好奇地拿过纸张一看,只见上面记录了一种叫做“烧仙草”的点心方子。 说是拿晒干的仙草熬煮成汁液,加入适合的清水与糖,等冷却凝固后,便可制作出一种类似杏仁豆腐口感的点心。 这种点心能配各种糖水,且冷热皆可食用,对身体也有好处。 云苓还给黎娘子支了个小妙招,说清懿书院里有不少猫儿,她可以养几只放在店里,学生们看到了定会流连忘返。 “太子妃娘娘总是有奇思妙想,娘依照她的法子去做,生意一定不会差。” 顾翰墨说完,便主动揽下了采买仙草的活。 黎娘子需要先尝试着做两次,没问题后再正式开业。 四点的钟声响起,夫子们的会议也该结束了,顾翰墨还有些关于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便先离开了。 夜晚才是小集市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儿的铺子大多闭着,小集市里人不多。 昨晚下了细绵绵的秋雨,石板路上有些湿滑,不知谁养的大公鸡跑了出来,在地上拉了两泡屎。 黎娘子见状,便想将外头给打扫干净,岂料刚拿起扫帚,就听得外头传来“哎呦”一声叫唤,夹杂着噗通倒地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定睛一看,见是个模样端正儒雅的中年男子。 对方通身气度不凡,只是青色衣衫沾了不少落叶和泥浆,此刻看起来好不狼狈。 福公公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昭仁帝。 “皇……” 他正欲说话,猛然瞥见不远处的黎娘子,嘴里的字硬生生改了口。 “九爷,您没事吧?” “嘶……没有大碍。” 昭仁帝扶着腰,皱着脸从地上摇晃地爬起来,屁股有些发麻。 他本打算想去探望六公主,途经小集市,谁想脚底一滑摔了个大马趴。 正欲掸掸青衫,却见上面沾着一坨气味销魂的黄色糊状物体,昭仁帝的脸色顿时就绿了。 “好好的石板路,上面怎么还会有鸡屎!” 眼看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学子就要靠近路过,昭仁帝心头有点慌张,虽然他是微服私访,可让学生看见摔得一身鸡屎的模样,这得多丢脸啊! 这时,却听得不远处有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这位老爷,可否需要随我去悠然居清洗一番?” 昭仁帝下意识地转头,便见一个模样婉约秀美的妇人站在不远处,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他愣神了几息,见自己的窘状被这等貌美的妇人尽收眼底,霎时间两颊发烧。 “那就多谢这位夫人了。” 昭仁帝顾不得尴尬,赶紧闪身进了店铺,避免了被更多人看到的羞耻。 小集市店铺有后门,道路通向去往悠然居的方向。 黎娘子将倒霉的昭仁帝带到客舍,先是给对方打了盆水,又从随行带来的包裹里翻出一件干净朴素的崭新蓝衫,和一双布鞋。 “这是我给儿子做的衣裳和鞋子,若是不嫌弃,便换身干净的吧,瞧您的身量与我儿相差不算太远,应当能穿得。” 昭仁帝满身都是鸡屎味,熏的嗅觉都快失灵了,哪还顾得上是不是粗布衣裳,当场就感激连连地接下了。 第 659 章 野女人的味道 云苓夫妇并不知道昭仁帝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两人用过晚膳之后,便打算启程回城。 萧壁城最后叮嘱了郑管事一些事,正打算走人,封无羁却找了上来。 “太子殿下,学生有件要紧事,想和您私下说。” 萧壁城微微讶异地挑眉,见封无羁隐有忐忑不安之色,便支开了郑管事。 “说吧,有什么要紧事?” 封无羁很少撒谎,更别提坑别人的银子了。 萧壁城一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就有些发绿。 不止是脸色发绿,荷包也开始隐隐作痛。 “所以?你是提醒本王去没收么?”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封无羁发虚的小心肝顿时颤了两下。 随后讪讪道:“您之前不是说过,这些泥塑娃娃不会没收么,只要是成双成对的,别让人看到后误会就行……” 萧壁城原本有些不高兴,听到这话后又哑火了,他的脸青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封无羁这才微微松了口气,“那是按照老规矩,您到时候去泥偶铺交银子?” “不然呢?”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萧壁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老规矩,这规矩就不能有! “我问你,除了顾翰墨之外,还有什么人藏着苓儿的泥塑人偶?” 封无羁以为他这是在拈酸吃醋,吓得赶忙否认,“回太子殿下,再没有了。” 萧壁城的表情这才好看些,幸亏就这两个娃娃,要是多来几个,他这债务堆到明年都还不清了。 他俊朗的脸庞冷厉地板起,说话音色冷沉。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在底下也多提醒其他人,不要再干私藏人偶这种蠢事,若被发现了就直接没收!” 得赶紧把话说死,倒时候再跳出什么泥娃娃来,就祸害不着他的荷包了。 封无羁连连应是,不会有下次,也不敢有下次了。 太子殿下这醋劲儿实在是大的可怕,方才那表情狰狞的就像要吃人似的,顾翰墨简直就是逼着他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打发走了封无羁,萧壁城郁闷地离开了清懿书院。 他冒着生命危险,才从大理寺卿那里拉到了一单生意,这个月好不容易还了墨王二百两银子,眼下又多了一百两债务。 萧壁城走得急,迎面撞上来寻他的乔烨,腰间系的的玄黑金丝荷包便落在了地上。 他捡起来拍了拍,语气有些不满,“大晚上的,你走路怎么也不看看道,把我的宝贝荷包都摔疼了。” “……” 乔烨抖了抖嘴角,心头暗道至于么?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荷包等同摆设,反正里面除了几个铜板也没别的东西,至多偶尔有两块碎银。 “马车在官道上,陛下和太子妃娘娘都等着您一起回城呢,属下半天不见您的身影,这才来寻人。” 萧壁城把荷包系好,“知道了,父皇这一整天去哪儿了?” “说是去书院各处查探民情了,傍晚又在图书馆陪了六公主一段时间。” 萧壁城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回到马车上的时候,云苓已经睡的东倒西歪了。 想是近来有些累,这么早就禁不住困意了。 纵使有精神力,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萧壁城有些心疼,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怀里,以免马车颠簸将人磕着碰着。 傍晚时分,秋天的夜晚来的很快。 山路不似白天那般清晰,马车行驶的速度也就变慢了。 萧壁城看了眼怀表,马车驶进皇宫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下了马车,他干脆一路将云苓背回了东宫。 云苓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打了个哈欠,眼角全是泪花。 “冬青,去准备份宵夜来。” 进了寝殿,萧壁城替她脱下带着山间寒气的外衫,碎碎念叨起来。 “方才下车的时候,父皇穿了身蓝色的布衫,我怎么记得早上的时候好像是青灰色的?” “对了,白天见陆七爹娘的时候,二老问起他怎么没跟着一起去,我说陆七之前巡城时负了些伤,眼下还在休养。” “我想想也是,何况那小子以后还得讨媳妇儿呢,是该置办个宅子了。” 云苓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点点头道:“那这几天先让陆七把宅子买了,等安置好了以后,再把二老接过来好好团聚几天,不然频繁地来回在马车上颠婆,他们的身子骨也经受不住。” 陆老爹和陆大娘不急着立马开店,二人更操心陆七娶媳妇儿的事情,等书院里的大饼铺归置好了,想先进城来商议儿子的婚事。 陆大娘说了,每次一想到儿媳妇还没个着落,她做出来的大饼都不香了。 也不知道近来冬青跟陆七处的怎么样了。 夫妻俩絮絮叨叨了一会儿私房话,便早早歇下了。 * 养心殿这边,昭仁帝却还不得安宁。 就连福公公也不在,门口的守卫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晚间得了宫人通传,李贵妃这才又找了过来。 李贵妃微恼地抱怨着,却还是主动上前给昭仁帝宽衣。 “一整天都找不着人影,您知道臣妾心里多担心么?” 闻言,李贵妃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但是很快,她的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陛下,您这身衣服哪儿来的,怎么有野女人的味道?” 昭仁帝眼角抽搐了几下,“胡说八道什么,这分明是皂荚的味道!” 李贵妃不语,只是警惕地看着昭仁帝身上的粗布衣裳。 作为枕边宠妃,昭仁帝平时接触过什么人,她闻闻衣服余香就能知道。 但这次的味道却是她从来没闻过的。 第 660 章 不如黎娘子温柔 昭仁帝身上的衣服,除了皂荚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书香味,掺着几丝花香气息。 所谓书香,指的便是芸香。 芸香草带有浓香味,可以驱虫,为了保护书籍不被害虫接近啃食,读书人会在书中夹放芸香草。 夹有芸香草的书,打开之后清香袭人,故而称之为书香,这也是“书香门第”的由来。 而今很多人会在衣服上熏这种香味,但只有女子才会心思更别致,在里面掺合花香。 黎娘子是读过书的人,从小就习惯在衣物上熏芸香。 给儿子做的新衣服上,自然而然也熏带上了这种香味。 昭仁帝没那么灵的鼻子,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天色不早了,朕想早点休息,明儿个还得上朝呢,你也尽快歇下吧。” 他这把老骨头,今儿个可坐了三个时辰的马车,都快散架了。 李贵妃心有不甘地问,“您今天到底去过哪儿?”首发 “朕说了微服私访,去清懿书院探望蓉儿来着。” “就只见了六公主?” 六公主小小年纪,也不爱熏这种便宜的劣质香啊,她以前用的牡丹香都可金贵了。 昭仁帝本就累了,这下被她问的头大,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还用问?朕去外面体察民情,当然见了不少人。” 他不想多提黎娘子的事,倒不是因为心虚。 而是一解释这衣服的由来,岂不是暴露了他今天摔了一身鸡屎的事? “明明是您爽约在先,臣妾关问您两句,您还说起臣妾来了!” 李贵妃无辜被放鸽子,心里本就藏着火气。 这会儿又被凶了一顿,立马甩下手里的外衫,气呼呼地就走了。 昭仁帝指着她的背影,不住地对着福公公发牢骚,“你瞧瞧,你瞧瞧!朕才说了几个字,就开始甩起脸子来了!” 福公公笑呵呵地上前,继续替他宽衣,“贵妃娘娘就是那个性子,这么多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也是您宠出来的不是。” 昭仁帝黑着脸准备沐浴,“那也不能都四十来岁了,还跟个七八岁小姑娘似的闹脾气,天天哄她哄得朕都快上火了。” 李贵妃的脾气的确是他惯出来的,但他并不喜欢。 同样出身相府,小封氏就温吞柔顺很多,从不像李贵妃那么咄咄逼人。 对她的纵容,也是看在李家的份上,还有她的真心一片。 以及为他挡下的致命一击。 “朕待她已经够好了,李家犯过的事儿从没影响她的荣宠半分,她倒好,三天两头跟朕闹脾气!” 福公公一边宽慰他,一边让宫人添热水。 近来李贵妃跟昭仁帝闹情绪的次数是有点多,主要他不像以前那么能忍了。 要让云苓来评价的话。 那就是这大半年来,朝廷各派都被打压收拾了好几顿,而今没人再敢像撞柱尚书一样,动不动就拿这个那个明里暗里地“威胁”昭仁帝。 有了争气的儿子们撑腰,昭仁帝现在腰板也硬直了,多少有些放飞自我。 就像云苓一样,不爱惯着谁,也不想惯着谁。 面对李贵妃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迁就纵容,心里堆积的不满也就多了。 直到睡下前的一刻,昭仁帝还在絮絮叨叨。 “整个后宫就属她脾气大,半点不如丽嫔她们,善月一个皇后活着的时候都老被她欺负,而今对朕都没好脸色了。” 但凡李贵妃有她两分的知性与和善,他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还一看到李贵妃就头疼。 福公公连连附和,心里却暗道。 虽是如此,可如今放眼整个后宫,也没有再比李贵妃更关心昭仁帝的了。 良妃性格怯弱温吞,丽嫔娘娘沉静稳重,两人最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儿子。 余下几个没有子嗣的低位透明人妃子,也都佛系得很。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被平淡的岁月磨平了棱角,全都不对昭仁帝抱有希望。 “养心殿又不是没当值的宫人,我都一把年纪了,陛下还非要我伺候他,搓个澡累得我像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的。” “陛下睡觉打鼾,声音可大了,能把瓦片掀翻下来,每次一去侍寝我整夜都睡不着。” “姐姐这算什么,上回翻到我的时候,陛下脚都不洗就上榻了。” “唉,到底是不如年轻时身体力壮了,和那会儿没法比,上次才一炷香时间就结束了,我都没尽兴。” “就这样,明年陛下还要办选秀呢……” 众妃不觉得妒忌,反而生出怜悯来。 也不知道哪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会倒大霉。 第 661 章 怎么又微服私访 自从小封氏死后,昭仁帝去后宫的次数明显减少,而且做到了真正的雨露均沾。 有子嗣的妃子,每个月定期去对方那里待上三天。 对于曾与前皇后“瓜分霸占”昭仁帝的李贵妃来讲,可以称是备受冷落。 但今非昔比,她也不敢再亮爪子去挠人,便把心思都放在昭仁帝身上。 原以为能真正宠冠六宫,却总是事与愿违。 夜深人静之时,李贵妃看着西洋镜里的自己,神情有几分哀伤。 “禾月姑姑,你说本宫是不是老得不能看了,如今陛下才这般冷待?你瞧这西洋镜多神奇,将本宫眼角皱纹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禾月姑姑安慰她,“娘娘说的哪里话,您当初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将那封善月死死踩在脚底下,而今更是后宫最美的女子。” “有什么用,季菱华更美,陛下不也没多看她一眼。”李贵妃自嘲一笑,“等明年开春选秀,有的是更年轻貌美的女人进宫。” 选秀停办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迎来了重新开放这一天。 禾月姑姑只能道:“您在陛下心里永远都是特殊的。” 昭仁帝重情,李贵妃知道,只要自己不作不闹,后宫再也不会有地位比她更高的女人。 可那有什么用? 她想做的是皇后,不为低位权力,只因那才是他的正妻。 见李贵妃情绪低落,禾月姑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 李贵妃听到这话,方振作了些许。 是啊,小封氏这个让她咬牙切齿恨了半生女人终于死了,她该高兴才是。 再难也不会有从前那么难了。 想起今晚的事情,她皱眉道:“禾月姑姑,怀胎秘方你继续替本宫打听着,再让宫人把养心殿盯紧些,以防有什么狐媚子耍手段。” 小封氏已死,她绝不允许有人再与自己争夺圣宠! 禾月姑姑点点头,伺候她睡后才退下。 …… 日子平静了几天。 已是十一月初,云苓开始着手筹备教案。 前有风莹莹,后有沈拓,她授课的计划被一拖再拖。 眼下实在不想拖了,哪怕她不能亲自去讲学,也得找人代课才行。 所谓太医学,就是朝廷官办的医学院。 但太医学隶属于太常寺的太医局,主要为鼓励士人学医,并为诸营将士治病,并不服务于百姓。 武安公的意思是,他想开设这样一所医学院,面向寻常百姓。 对于清懿书院,他默默观察了很久。 确定云苓夫妻那惊骇世俗的想法与制度行得通后,便起了这等心思。 云苓抬头笑道:“这是好事啊,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医学过于复杂,书院刚起步的话,不适合创办医学分院,所以才没落实。” 如果武安公能挑这个大梁,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能够省去她很多时间与精力。 反正清懿书院那么大,还有不少余留的空院阁楼,空置着不如利用起来。 她想了想道:“那医学院的院长就由他老人家来担任吧,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师父与学徒的招收安排,就由他老人家来做主了。” “我要求不多,只有两点,一是所有进书院的学生,不管什么院系都必须学基础公共课,二来毕业后要义务劳动三年。” 萧壁城点点头,哪怕云苓没说,武安公也是这个意思。 夫妻二人正商议着,璇玑蹦蹦哒哒地跳了进来。 “我的二代自行车跟三轮车都改装制造好了,绝对超级无敌螺旋丸厉害,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出城试骑?” “实地骑行测验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投入大批量生产了!” 云苓摇摇头,“大丫马上要给沈拓大哥做手术了,我下午得去帮她,你要是闲的话,自己出城测试吧,让凤眠跟着你就行。” 璇玑眼前一亮,立马就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答应了。 她好久没有出城玩了,当下就回到四方馆,强行把凤眠拉了出来。 一人骑自行车,一人骑三轮车,一天就能把骑行测试都搞定。 待云苓与萧壁城商讨敲定了开设医学院的细节,打算上报昭仁帝,申请些资源支持时,却意外扑了个空。 “福公公,父皇人呢?” 福公公忙道:“方才陛下用完午膳在御花园消食,正好看到凤眠国师和璇玑姑娘骑着那什么车要出城去书院,陛下很感兴趣,就让国师载着他一块儿去了,顺便微服私访。” “又微服私访?”萧壁城有些纳闷,“父皇这两天怎么老爱往外头跑,他前两天才去过一次啊。” 加上第一次,昭仁帝今天是第三次去书院了,他不嫌来回累的慌吗? 福公公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躲李贵妃娘娘,最近她一有空就来寻陛下,好好的两人总要生气吵几句嘴,一吵起来娘娘就拿当年挡剑落胎说事,陛下理亏吵不过,只能是躲了。” 第 662 章 虚荣心作祟 当然,面对李贵妃时,昭仁帝是绝不承认自己在刻意躲避她的。 嘴上说辞都是官道修了这么久了,他总得去看看,关心民生安定,探查底下的官员干活有没有偷懒。 长辈的个人私事,萧壁城一个做儿子的也不好指划什么,只能是等昭仁帝回来了再说开设医学院的事情。 下午的时间,云苓协助胧夜对沈拓进行了脑部手术,幸运的是过程很顺利。 云苓叮嘱沈沁道:“止痛汤药两天服一次就行,我和药馆那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会有人定期给你送过去。” “有些认知可能依旧藏在他的意识本能里,但具体情况如何,我就无法做详细说明了。” 大脑是人体最神奇的地方,她也难以探究透彻其中的奥妙。 沈沁闻言,再次对姐妹二人千恩万谢。 不多时,待沈拓醒来后,他的眼神中已经没了之前的冷沉与木讷,一双眼眸宛如初生婴儿般纯粹清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等看到沈沁后,他便凝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沈沁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上前温柔地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她主动牵起沈拓冰冷粗糙的手,后者没有任何抵触。 纵使相逢不相识,记忆化为泡影,相连的血脉依旧让沈拓本能地对身前女子感到前所未有的信任。 沈拓不解地看着她,“哥哥?” “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哥哥要牢牢记住,我是阿沁。” “妹妹……阿沁?”沈拓喃喃地重复,神情带上几丝疑惑和急切,“什么是妹妹,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好像能理解其中之意,却又想不起来,这样的迷茫让他感到不安焦灼。 “就是此生与你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永远都不会分离的人……” 沈沁牵着他向不再冷清的小院走去,轻柔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 哪怕是她跟武安公,也难以保证能源源不断地给沈拓提供汤药。 璇玑那边也完成了人力木轮车的所有测试。 “这几天我们来回折腾了好几趟,确定两种车型都能正常驾驶,天气好的话,单程去书院一趟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左右。” “如果下雨的话,则需要将近两个小时,这主要是因为官道还没全部修完,有三分之一的路段太泥泞,容易卡轮子。” “等官道修至清懿书院,我确保单程时间能缩短到一小时十分钟内,是时候大力投入生产了!” 璇玑对自己的作品相当满意,尤其是人力三轮车。 后座能稳载两个成年男子,头顶上方有遮阳遮雨的设计,座位后方还有个大容量后备箱,能够放置行李货物。 “周帝大叔可喜欢我的人力三轮车了,主动说要投资支持我呢!” 萧壁城听得很是惊讶,“父皇说要投钱做人力车?我上次提起的时候,他明明一点也不感兴趣啊。” 昭仁帝看着仁厚,其实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这事儿能有听雪阁跟东宫出钱办的话,他是决计不会再自掏国库腰包的,毕竟反正最终受益的是大周。 璇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是因为他在别人面前装蒜来着,夸下海口说家里是做这木车生意的,现在骑虎难下了。” 这事儿还得从那天,她们第一次骑车载着昭仁帝去清懿书院时说起。 当时两辆木车车进入书院以后,立马吸引了一大片惊奇羡慕的目光。 而今木车在书院里已经火了,学生们都知道,不久后这种木车会被率先投入于书院中使用。 黎娘子也目睹了木车的神奇,见到昭仁帝气定神闲地坐在后座上,自然而然就以为那神奇的木车是他的。 面对黎娘子震惊的目光,昭仁帝一时虚荣心作祟,没有开口解释,就让对方那么误会了下去。 璇玑笑嘻嘻地道:“我造出来的第一辆三轮车,周帝叔叔私下出一千两银子买走了。” “他还给了我不少好处,想做木车行的大东家,说是今后再以商人身份微服私访的话,别人问起来他做什么生意,也不会穿帮露馅。” 萧壁城听完一时汗颜,想不到昭仁帝一把年纪了,居然也有虚荣心作祟的时候。 按理说不应该啊,父皇平时挺低调的,也不喜奢华,怎么还在意起一个假身份的面子来了? 他与云苓对视一眼,都在彼此脑袋上看见了数不清的问号。 不多时,御书房那边传了一道消息来。 说是昭仁帝看完了萧壁城的折子,同意出资支持他在清懿书院开设医学分院。 如此痛快爽利,竟然没有讨价还价,让夫妻俩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果不其然,昭仁帝借着这事儿把夫妻俩叫到了御书房。 简单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就提起了木车行的事情,委婉地表示想做大东家。 “朕是你爹,你是朕的儿子,那木车行是谁开的,名义上也不重要,老三你说是不是?璇玑那小丫头已经答应朕了,你们二人应该也没意见吧?” 萧壁城欲言又止,“理是这个理,名头确实不重要,可您怎么突然……” “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朕在外就是木车行的大东家黄九爷,你去国库取五十万两银票,让下面的人早些把木车行做起来吧!” 说完,昭仁帝就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了。 云苓忍不住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朕当然是要去练习骑木轮车!” 不止是他,养心殿的侍卫也得会,这样一来他天天去清懿书院都方便的很了。 上次他还主动提过,如果黎娘子想学,他可以教对方呢。 第 663 章 陆七要娶媳妇儿了 昭仁帝似乎对清懿书院抱有极大的兴趣,已经不是单纯为了躲避李贵妃了。 云苓搞不懂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但也得乐见对方如此。 毕竟东宫作为一个微缩小朝廷,在财政上与朝廷是独立开来的,昭仁帝这五十万两银子是实打实的投资。 何况,昭仁帝也说了,他只是要那个大东家的名号,对木车行的盈利不感兴趣。 云苓手里一下子多了五十万两白银的流动现金,她想了想,全部以留情的名义参股了。 “这样一来的话,情哥就能占到一成的商股,将来每个月都能有分红。” 萧壁城对此毫无意见,他虽然经常抠抠搜搜的,但在这等大事面前,首先想到的还是有钱大家一起赚。 如今昭仁帝都发话催促了,于是便趁热打铁,叫来一众人讨论商股分配的问题,早早把这事定下来。 商股的分配,自然是以云苓姐妹四人占大头,足足占了七成。 云苓投入的钱尤其多,其中不少是代留情投的,胧夜那边也支持了不少。 璇玑比较特殊,以技术参股,用不着投钱。首发 公子幽把玩着玉佩道:“我这儿还有五十万两,是替小姨跟玉和表弟投的,算在他们二人头上。” 那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自然得为对方谋划一二。 燕王妃出手则更加阔绰大气,“一千万两,我只赠银子不要商股!” “但有个要求,这木车行我想在东楚也开几家,三皇嫂只需要将图纸给我,今后东楚木车行的三成利润便都是你们的。” 云苓思索了一番,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这小妮子不愧是东楚人,是个眼光长远会做生意的,相当于拿一千万两银子买木轮车的技术和销售代理权。 不过她对东楚本就不熟悉,让燕王妃来负责东楚那块能够做到利益最大化,是双赢的合作方式。 剩余的三成商股,容家、墨王夫妇和楚云泽代表的文国公府等,全都有参与其中。 云苓心里惦记着沈沁兄妹,便说动沈沁小投了三万两银子,那都是之前昭仁帝赏给沈拓的“抚恤金”。 虽然之后分的利润少,但解决兄妹二人的生计问题绰绰有余。 谈妥之后,各方就都风风火火地一同开干了,毕竟有银子赚的事,谁都会热情高涨。 梓桃是老木匠的女儿,对木工一行的行情了如指掌,加上墨王而今在户部干活,管的也是财政上的事。 云苓和萧壁城干脆把木车行交给这夫妻俩打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倒是璇玑那小妮子,在公子幽眼里已然成了个会生钱的金蛋瓜。 无论木轮车还是改良怀表,他都感兴趣的很,天天在赚钱的事上跟对方打得火热。 公子幽掐指一算,但凡他跟四姐妹打好了关系,听雪阁就能进军各行各业,无论医药、军火、饮食还是服装百货,全都能一网打尽。 再努努力,将来他便有望成为云苓口中的那什么“帝国首富霸道总裁”了。 反正他也没什么本事,除了长得漂亮,唯一的专长就是有钱。 那就扬长避短,把他的专长发挥到极致! …… 木车行筹备开设的期间,陆七的新宅子也置办好了。 萧壁城给他放了半个月长假,等把新宅子捯饬好了以后,方便一家人团聚。 听闻陆七要出宫一段时间,冬青做事便有些魂不守舍的。 云苓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只是暗笑着把人叫到跟前来,递了一份名单过去。 “陆七那傻小子跟了壁城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不少,而今刚买完宅子,怕是没什么银钱置办好的家具了。” “让宫人把这些东西取出来给他送过去吧,少不得要折腾好些天,这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帮着陆家二老把宅子归置妥当。” 冬青接过清单快速扫了眼,发现有不少大型物件,不由得嘟囔了几句。 “那傻小子经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就您跟太子殿下待他这么好了……咦,怎么还有金屏鸳鸯妆台,这物件不适合陆大娘用吧?” 那是云苓做靖王妃时用的妆台,是给年轻的新婚女子用的,也是云苓的陪嫁之物。 后来萧壁城还特地把整个铜镜面给换成了西洋镜,能清晰地映照出半身人像。 不过搬进东宫后,内务府统一规格给换了新家具,这漂亮的妆台就收起来了。 以陆大娘的年纪,着实不太合适用这么华丽飞扬的东西。 云苓闻言,笑吟吟地道:“陆大娘当然不适合,这是我赐给陆七未来媳妇儿的。” 冬青一怔,“未来媳妇儿?” “是呀,你又不是不知道陆七家里一直在催婚,月初我在书院见到陆大娘时,她还说等见了陆七,定要在年底前把婚事给办了。” “我寻思这小子离喜事也不远了,便将这妆台赠与他,不然放在库房里落灰,着实可惜了。” 听到这话,冬青无意识地捏紧清单。 “陆大娘这样说,难不成已经选好了儿媳妇?” 云苓想了想道:“兴许是吧,陆家二老这次来,身边还带了一个姓姬的漂亮姑娘,说是陆七的远房表妹,因着父母双亡,所以一直跟着陆大娘生活。” 冬青的脸一下就苍白了不少,贝齿轻咬着红唇,拿着册子的手微微颤抖。 云苓忍着笑意,轻咳一声,关怀地道:“你怎么了,可是因为我把这妆台给了陆七,心底不高兴?” “我知道你是喜欢这个妆态的,可陆七不是快成亲了嘛,等你将来成亲的时候,我命人给你打造个更好的。” 冬青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道:“奴婢才没那么小心眼呢,我这便去叫库房的人去准备。” 陆七那呆子求妻若渴,这下怕是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了吧。 她收好清单,留下一个心事重重的背影。 第 664 章 不能输给姬姑娘 翌日,满城秋色。 萧壁城出宫办事,顺带把陆七捎去了新宅子里。 “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做什么?” 明明才购置了新宅子,过阵子又将和阔别已久的父母见面,萧壁城却没在陆七脸上看见半点喜色。 陆七下了马车,无精打采地扫了眼宽阔的宅子,眸底有几分悲色。 他忽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二话不说塞进了萧壁城手里。 萧壁城一时惊怔,“你给我银票干什么?” “太子殿下,这是属下的遗产,这些年来您待属下宛如亲兄弟般,故而遗产也有您的一份。” 萧壁城的眼角疯狂地抽搐起来,“遗产……你要死了?” 明明昨儿个还看他生龙活虎的,一顿吃了两大碗呢,现在这是抽什么风。 陆七面带哀色,“殿下,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中了苗疆妖女的蝎毒,如今命不久矣,只剩两个月好活了。” “……这话谁跟你说的?” “冬青妹子啊,她告诉我,武安公是这么说的。” 萧壁城听完这话,看了眼手里的二百五十两银票,默默地叠好揣进衣服里。 “苓儿妙手回春,你死不了,但找个大夫治治脑子很有必要。” “啥?” 陆七一下子懵在原地,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冬青给愚弄了。 “这个坏丫头……等等殿下,您把银子还给属下啊!您不能昧着良心私吞我的血汗钱啊!” 还没来得及吐槽冬青,他便看见萧壁城已经带着“遗产”坐回了马车上,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萧壁城的声音从马车内遥遥传来,“以后办事机灵点,别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你骗的团团转,这银子你就当是买个教训了,人就是要心痛才会有所领悟和长进。” 陆七傻在原地,欲哭无泪,怎么一个个地全都欺负他呢! 想起那飞走的二百五十两银子,陆七心痛不已。 待看见冬青带着宫人运送家具摆件来后,立马一蹦八丈高,趁人不注意把冬青一把拉进了小房间里。 冬青看见他眼圈红红的样子,讶异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七委屈的不行,开口控诉道:“大冬瓜,枉我之前对你那么好,你竟然骗我要命不久矣!” “你知道了?” “殿下告诉我的,我还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分了二百五十两银子给殿下做遗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下银子全打水漂了!” 冬青一时无语,不过她自知理亏,“不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么,回头我赔给你就是了,你一个快要成亲的人,别总跟我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了不好。” 陆七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谁说我要成亲?” “是啊,陆大娘这次来京城身边带了位姬姑娘,听说是准备和你成亲的,以后你再也不用愁找不到媳妇儿了。” 冬青神色莫名地说着,语气里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鸡……鸡姑娘? 想起自家老娘在信上说过的话,陆七的脸瞬间就绿了。 “不不不,那银子不用你赔!冬青,我把全身家当都给你,求你嫁给我做媳妇儿吧!” 他扯着冬青的袖子,就差给她跪下了。 冬青被他的反应惊到,忙不迭后退了几步,“你又不需要假媳妇儿来哄你爹娘开心了,胡说八道什么?” 陆七仔细地想了想,做假媳妇儿和真媳妇儿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利用,一个是真心。 前段时间,冬青一直拒绝他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他认真地道:“冬青妹子,之前是我不好,光顾着想怎么面对我爹娘,却没顾及你的感受。如果我现在说,想娶你做真媳妇儿,你愿不愿意?” 娶她? 冬青睁大眼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这你也不顾了么?” 陆七不解地看着她,“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爹娘非要我成亲,那也要找个合心意的姑娘才行。” 他不想跟大公鸡成亲,但也不想随随便便娶个姑娘做媳妇儿。 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久了,银子攒了不少,真想应付爹娘的话,拿银子买三个漂亮媳妇儿回来都不成问题。 冬青听到这话,陡然目光闪动,咬唇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合你心意的人么?” 陆七老实巴交地回答,“虽说你有时候凶巴巴的,但也很细心体贴,前段时间我一直卧床不起,多亏你一直悉心照料,天天一有空就来陪我说话解闷。” “太子妃娘娘身边跟过那么多人,我还是最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儿。反正若要讨媳妇儿的话,认识的姑娘里,我最先想到的人是你。” 若要说冬青的缺点,陆七能不停歇地说上半盏茶的时间,但这不妨碍他乐意跟冬青亲近。 “前阵子缠了你许久,也是觉得若我都要死了,找媳妇儿不管真的假的,更得选个合心意的姑娘了。但你若是肯嫁给我的话,今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人傻嘴笨不会说话,也不管话好不好听,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冬青听着他这番话,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陆七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证明在这傻小子心里,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求妻若渴,随便来个女子就愿意娶。 至少在爹娘安排的姬姑娘面前,陆七选择了她。 “可……可要是你爹娘不喜欢我的话怎么办?”冬青不由得担心起来。 那个姬姑娘是他远房表妹,又无父无母,此番同来京城,总不能让人家再回去吧? 见冬青终于没拒绝自己,陆七立马笑得露出两排大板牙。 “这你就放心吧,二老一定会喜欢你的,再说一切有我呢,你怕啥。” 以他和陆大娘的眼光来看的话,的确更喜欢屁股大好生养的姑娘,冬青偏瘦弱了些。 但问题不大,回头喂胖点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冬青害羞又紧张地点了点头,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第 665 章 李梦娥有孕 好不容易讨到了媳妇儿,陆七喜不自胜,立刻马不停蹄地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给暂居书院的二老。 东宫消息灵通,云苓没多久就知道这事儿了。 她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只在背后小小地推了一把,两人这就成了,比想象中顺利很多。 云苓干脆给冬青也放了半个月的假,让她暂居宫外一段时间,好跟未来公婆相处熟悉一段时间。 陆七这傻小子终于脱单了,作为上司,萧壁城本是该为他感到高兴的。 不过养心殿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父皇方才下了旨,召大头鹅进宫,说是东突厥王族快抵京了,得让嬷嬷教她提前学习宫规礼仪,他说这事儿既然不能提前走漏风声的话,那就交给咱们来安排。” 云苓倒是不意外这个安排,毕竟对方到时候是要作为和亲公主嫁过去的。 她只是有些纳闷,“最近父皇怎什么事都扔给你办,他上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萧壁城摇摇头,“只知道他跟李贵妃红脸的次数越发多了,而今他有三轮车坐,往返也方便,兴许是想去书院散心?” 回头让暗卫看看父皇都在书院里做些什么好了。 近来早朝都散的很快,虽然本来也没什么要务需要处理。 但以前上朝的时候,昭仁帝动不动就喜欢来几段领导讲废话,而今也不讲了。 一下了朝,就再难找到人影,偶尔还会直接旷工,干脆让太子来监国。 就连李梦娥这事也给忘到了脑后,李右相私下提了两次才想起来办。 圣旨下来后,李右相便心头松了口气,然后派人去把寒山寺中思过的李梦娥给接回来。 李梦娥在寒山寺待了近三个月,进去时还是初秋,出来的时候都快入冬了。 一回到相府,李梦娥便在李右相面前哭成了泪人。 “祖父,梦娥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您不会再把我关进去了吧?” 难怪历朝历代那些被送去寺庙带发修行的废妃,最后都成了疯子,她要是继续待上两个月,也得发疯。 李梦娥擦擦眼泪,不解地看着他,待从对方口中的知其中原因后,霎时脸色大变。 “什么,陛下要送我去东突厥和亲?” “没错,梦娥,到你为李家立功的时候了!” 李梦娥面色惨白,不住地摇头,“不……不行,我不去!死也不去!” 谁不知道西北那边大漠与草原相连,环境极为艰苦,突厥人更是凶残暴虐,历代和亲公主嫁去那边,就没有几个善终的。 她若是去了那等寒苦之地,还能有命在么! 李右相却沉下脸,斥责道:“身为李家儿女,自当为家族大业献出一切,你以前不是最懂这个道理了,怎么如今全忘光了?” 他以前最喜欢这个嫡幼孙女,就是因为对方足够听话,与他是一条心的。 “老夫已经答应了陛下,这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便是天上下雨落刀子,你也得去东突厥和亲!” 呆坐在阔别已久的闺房里,李梦娥有苦说不出。 而今她终于意识到,李梦纾当初为何要不顾一切地报考清懿书院了。 她根本不是李右相最宠爱的孙女,在对方眼里,每个子女都是明码标价的货物罢了。 李梦娥被暂时禁足,厨房送来饭菜后,她也食欲不振。 在闻到桌上的鱼腥后,忍不住胃里翻涌不止,对着花盆干呕了许久。 手抚上小腹,李梦娥心下慌乱地在房间来回踱步许久,最终把珠儿叫了过来。 “去……到花楼里找妈妈桑弄点萦香粉来。” 所谓的萦香粉,其实就是能让人情动的下流药。 珠儿忐忑地问道:“小姐您这是要……” “别问那么多,我让你去就去,务必在明晚之前弄到手,否则我就发卖了你去!” 李梦娥的脸色有些狰狞,珠儿吓得心肝一颤,忙垂头退了下去。 待珠儿离开后,李梦娥手心已全都是汗。 她已经怀孕了,绝不能成为和亲公主,否则必然是死路一条。 但也不可能打掉胎儿,如果被李右相或是昭仁帝知晓她已非完璧之身,下场或许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如今之际,唯有放手一搏。 她现在怀孕也不过两个月,只要能尽快蒙混过关和其他男人成婚,便能将此事掩盖过去。 到时候十月怀胎分娩,对外称是早产便可。 太子不是个好糊弄的,好在皇宫中还有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六皇子。 对方性格内向怯懦,成功机会大得多。 第 666 章 东窗事发 一切准备妥当后,宫里派来马车将李梦娥接进了皇宫。 看着巍峨的皇城,红墙绿瓦的宫殿,李梦娥心底生出前所未有的抗拒,夹杂着几分怨怼。 每次进宫,她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仿佛这个地方跟她八字犯冲似的。 云苓夫妇打心底不想看见这只大头鹅,未免影响心情,直接将人安排在了一个空置的宫殿,并配了几个老嬷嬷给对方教养礼仪。 虽然双方不打照面,但云苓却派了人仔细盯梢李梦娥,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大头鹅必然已经知道自己进宫的目的了,我不觉得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甘心落得如此结局。” 萧壁城认可地点头,“这倒是,未免她偷打什么小算盘,还是让人盯着妥当。” 对方要在宫里待到正式出嫁呢,谁知道会不会闹出幺蛾子来,不得不防。 伺候的宫女每晚来东宫汇报情况,这几天都表现得很正常。 “李姑娘倒是挺安静的,与奴婢们相处都很和善,不似传闻中那般骄横难伺候。” 云苓有些意外,“难不成是在寒山寺待了两个月,人也变佛了?”首发 宫女想了想,仔细道:“硬要说哪里让人头疼的话,那便是李姑娘对膳食很挑剔,总嫌厨子饭菜做的油腻倒胃口。” 如果饭桌上有鱼的话,李梦娥也是绝对不碰的,但是她很喜欢酸甜可口的小番茄。 那是云苓之前培育改良的品种,只要天气不是过于炎热或者寒冷,一年四季都能种植。 太上皇爱吃这红果子,御膳房那边专门在民间雇了人去种,而今宫廷餐桌上很是常见。 萧壁城听后也嘀咕道:“怕不是在庙里素斋吃多了。” 听起来很正常,但云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照李梦娥的出身,怎么会吃得惯素斋,反而忍受不了山珍海味? 宫女乖巧答道:“基本都在宫殿里练习琴技和女红,不过李姑娘这两天总问起六殿下来,说是自己女红学得不好,想找机会跟六殿下讨教一二。” 听到这话,萧壁城也感觉出别扭来了,他挥手示意宫女退下,悄声跟云苓咬耳朵。 “这头鹅反常的很,以前她可看不起六弟了,进宫从不跟六弟玩,还总笑话他娘娘腔。”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夫妻俩一寻思,都觉得李梦娥安分懂事的不像话,就跟在憋什么大招一样,不由得让人盯得再紧点。 傍晚,萧壁城照常在御花园里锻炼精神力。 如今他的精神力探测范围已经很远,李梦娥所居的流云殿也差不多能纳入其中。 他干脆尝试着朝流云殿释放精神力,习惯性地打算听点晚间饭后八卦消遣一二。 然而这一查探,却让萧壁城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猛然睁开双眼,迅速回到殿中。 “苓儿,除了怀孕之外,同一个人体内还有没有可能感受到两个生命特征?” 云苓正在看账本数钱,闻言头也不抬地道:“通常来讲是没有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只有怀孕的人,体内才会有多个生命特征,如果怀的是多胞胎,那就不止两个了。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我刚才在流云殿的方向,感知到了异常。” 一旦怀孕超过两个月,胎儿的胎心发育正常后,精神力就能感知到其存在。 云苓翻账本的手一顿,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错愕。 流云殿中有女子怀孕了。 是李梦娥,还是其他宫女? 二人回想起宫女汇报的话,心底都隐约出现出了一个答案,只待前去确认考证。 云苓嗅到了一片瓜田成熟的气息,账本也顾不得看了,立马起驾前往流云殿。 …… 流云殿中安静宁和,香雾缭绕。 李梦娥一只手捏着精致的红宝石珠花,面色亲切地拉着小宫女。 “这珠花乃是一对,若是你能将殿下请来,我便把另一朵也赏给你。” 李梦娥说着,将那朵红宝石珠花塞给小宫女。 小宫女闻言,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您放心,奴婢记住了。” 不过是个跑腿的差事,在宫中屡见不鲜,没想到对方居然赏她这么贵重的珠花,李家的嫡小姐出手就是阔绰。 李梦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紧张的心终于在此刻安定了几分。 依照六皇子乖巧纯良的性格,自己连续请他三次,对方怎么都不会再拒绝的。 小宫女刚退下去,便听得殿外有通传声响起。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驾到!” 李梦娥嘴角笑容凝固,心底本能地涌现几分慌张,捏着手帕前去请安。 “梦娥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 云苓定睛一看,两个多多月不见,李梦娥的头越发地秃了。 大概是寺庙里吃住条件不好,她整个人都瘦的快脱相了,发际线起码得往后移了一厘米。 她本就是尖下巴,这会儿颧骨微微凸起,大脑门锃亮,让人无端地想起葫芦娃里的蛇精。 不过现在的李梦娥没有蛇精好看,小脸泛黄,不似当初那般神采飞扬。 见云苓一直目光莫名地打量自己,李梦娥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也全然没了曾经的高傲自信,“不知二位突然造访流云殿,可是有何吩咐?” 云苓回过神来,再次用精神力确认了一遍,怀孕的人果然是李梦娥。 听到“太医”二字,李梦娥的脸唰地就白了。 “不……不用了,多谢太子妃娘娘厚爱。臣女……臣女只是在寒山寺住久了,一时不适应宫里的膳食罢了,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萧壁城却是黑着脸,冷沉地道:“你是父皇选定的和亲公主,自不能有半分闪失,即刻便让太医诊治一番,对症下药!” 太医领命,恭敬地上前,等待她将手伸出来。 李梦娥双唇血色尽失,不由自主地后撤一步,腿都吓软了。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第 667 章 俩老头打起来了 夜空漆黑,月色惨淡。 沉香萦绕的养心殿内,案几上放着一碗如白玉般精巧漂亮的杏仁豆腐。 但昭仁帝只是浅尝了两口,便兴致缺缺地推开了。 “不如黎娘子做的好吃,让人端下去吧。” 福公公有些纳闷,“陛下您以前也不爱吃甜食啊,怎么近来忽而挑剔起御膳房的点心了?” “……” 他排行老幺,出生的时候,太上皇就已经是皇帝了。 “老奴觉得您这段时间过的挺滋润的。” 朝也不上了,成天往清懿书院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退位了。 昭仁帝叹了口气,“那是在宫外头,但凡一回到宫里,朕就觉得心累。” 政事倒是其次,他实在是受不了李贵妃的纠缠,还有那越来越大的脾气。 云苓说那叫什么更年期,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这样。 但昭仁帝却不认同,黎娘子也就比李贵妃小三岁,人家怎么就那么亲和随性呢? 虽身为皇帝,这半生来也有不少苦闷忧烦与遗憾的心事。 这么多人里,也就黎娘子愿意耐心倾听,还多次开导安慰他。 和黎娘子待在一起,昭仁帝只觉得岁月都温柔安静下来了,让他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平和。 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想回宫,更不想面对李贵妃。 然而刚褪下外衫,宫人就上报乔烨在殿外求见。 昭仁帝皱了皱眉,“把人带进来吧。” 乔烨是东宫詹事,除非有什么要紧大事,不会轻易单独来见他。 宫人把乔烨领进去后,他支开宫人,面色凝重地在昭仁帝榻前低语了几句。 “你说什么!此事当真?”” 昭仁帝惊得差点从床榻上滚下来,拔高的声音能冲破屋顶。 乔烨的神色也一言难尽,“太医和太子妃娘娘都诊过了,确认李梦娥已有两月身孕。除此之外……殿下还在流云殿搜出了萦香粉,而李梦娥还指派宫女,约六皇子私下见面请教女红。” 串联整件事,聪明人都猜得到,李梦娥在打什么主意。 昭仁帝听完,差点没气的撅过去。 “李相这个老东西,想拿朕当冤大头是不是!” 他已经气的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觉得以李梦娥的性格,万万不敢做这么大胆的事。 他怀疑是李右相在背后谋划,什么和亲公主都是借口,就是想找机会把李家女给送进皇宫里。 李右相把他几个儿子惦记了一圈,这事昭仁帝是知道的。 但没想到李梦娥都被定下了刑夫克子的判词,他还不死心,把主意打到了六皇子身上。 “立刻让那个老东西连夜滚进宫来!” 昭仁帝勃然大怒,忍住掀翻案几的冲动,即刻便套上外衫去了流云殿。 流云殿中一片混乱,李梦娥坐在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 萧壁城在旁边铁青着脸,宛如一尊煞神。 萦香粉这玩意儿,可以说是他最痛恨的东西,当初就在这东西上栽过。 意识到李梦娥想让六皇子来接这个超级大飞盘,他当场火冒三丈,在流云殿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李梦娥花容失色。 云苓眼神莫名地审问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李梦娥怀孕两个月,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应该是进寒山寺期间怀上的。 是庙里的和尚,还是往来的香客? 李梦娥吓坏了,只顾着啜泣不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满脑子混沌如浆糊,感觉刀仿佛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昭仁帝很快就怒气冲冲地赶到了流云殿,“还不给朕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姑父呜呜呜……梦娥错了!梦娥是一时糊涂,我……我是被人强迫的……姑父替我做主啊!” 看到昭仁帝,李梦娥涕泪横流,却反倒回神了几分。 好歹看在李贵妃的面子上,昭仁帝以前还是挺疼她这个侄女的。 不像萧壁城,光是往那一站,她就觉得对方下一刻就会拔刀将她就地正法。 昭仁帝额角突突地跳,“是谁敢如此大胆?” 李梦娥哭哭啼啼着,把张玉书的名字供了出来,却绝口不提半推半就之事,只道对方在她生病时趁人之危。 听到张玉书的名字,云苓与萧壁城面面相觑。 只觉得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昭仁帝深吸一口气,又发令下去,让人连夜召礼部尚书进宫,随后命众人封锁消息,不可外泄。 未婚男女在寺庙中无耻苟合,那可是对佛祖的不敬。 这么大的丑闻,传开了还了得? 对外封锁了消息,但这等动静瞒不了各宫的主人。 六皇子得知自己险些就要羊入虎口后,也忍不住来查看了一番情况。 然而李梦娥已经被带走了,流云殿一片搜查过后的混乱痕迹,那瓶萦香粉还孤零零地被放在桌上。 六皇子俏脸微白,心有余悸地道:“幸亏三哥三嫂机敏察觉,不然就要闹出大事了。” 萧壁城拍拍幼弟的肩膀,深沉的表情中带着那么几分沧桑。 “身为兄长,保护你的贞操也是职责所在,不论如何,你跟御之千万不能重蹈我们的覆辙。” “……” 六皇子沉默了一下,想起三个哥哥的经历,不由得回以一个感激与同情的目光。 三嫂说得对,男人在外是该保护好自己。 这一晚,云苓和萧壁城被这口大瓜噎的难以入睡。 “李梦娥的和亲公主是做不了了,她这个样子,估计只能嫁给张玉书那个二流子。” 萧壁城冷笑,“什么样的锅就该配什么样的盖,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没祸害到六皇子就好,万一让她得逞了,就凭那刑夫克子的命,不得把大周皇室都给霍霍完了。 上朝的时候,李右相和礼部尚书都称病没来。 据说昨晚在御书房,俩老头儿当着昭仁帝的面打起来了。 礼部尚书使出撞柱绝技,一个头锤下去,李右相的老牙就掉了两颗,满嘴的血,下巴也脱臼了。 当然礼部尚书也没讨着好,毕竟这次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撞。 于是当场就撞成了个轻微脑震荡,半天爬不起来。 第 668 章 结亲结成仇 云苓以前觉得这俩老头就是搅屎棍。 后来他们闹翻了之后,经常在朝堂上互相拆台,她跟萧壁城乐得在旁边看热闹。 这会儿热闹没了,上朝时的乐子也没了,还挺没劲的。 散朝之后,云苓本着八卦的心思问道:“福公公,昨晚那俩老头儿都吵了些什么啊?” 御书房离东宫太远了,不在她的精神力偷听范围内。 “无非争论是张家少爷趁人之危,还是李家姑娘勾引在先了,争着争着便开始互相吐口水,差点溅到陛下脸上去。” “而后就干脆打起来了,今儿早上宫女还从案几底下扫出两颗金牙来呢。” “但不管如何,在寺庙里做出这等男盗女娼之事,陛下都不可能轻易饶了他们去。” 大周人还是比较敬畏佛祖的,皇室每年还会去寒山寺里上香祈福,里面甚至供奉着不少已逝皇族的长明灯。 出了这档子的事,昭仁帝都没脸开口告诉寒山寺的主持大师。 他气的恨不得砍了张玉书的脑袋,把李梦娥送进庙里削去头发做姑子。 但想想还是忍了下来,这样的惩罚太便宜他们了。 福公公继续小声道:“陛下的意思是,让两人立刻成婚,但李梦娥那刑夫克子的命格,他不会瞒着张家。” 好家伙,这招有点东西啊。 萧壁城咂舌叹道:“看来父皇这次是气的狠了,此前从没见他干过这么损的事。” 两家之前本就生了龃龉,如今是彻底反目成仇了。 偏生还不得不结为亲家,这是要让李右相跟礼部尚书相爱相杀到入土的节奏。 一时间,萧壁城心里还挺唏嘘的。 曾几何时,这俩老头可是穿同一条裤子的,没少里应外合地给他们添堵。 竟也有今天,真是世事难料。 很快,赐婚的圣旨就避人耳目地传了下去。 昭仁帝仍旧余怒未消,甚至不顾张玉书还在蹲大牢,要求他即刻出狱完婚,事后再回大理寺把刑期服满。 京城一派宁静祥和,两个世家族内却是闹翻了天。 寒夜时分,张玉书还在牢房草垛里呼呼大睡,狱卒猝不及防就闯入了牢里,粗暴地把人往马车上一扔。 张玉书满脸问号,迷迷糊糊地问,“怎么着,难不成本公子表现好,提前减刑出狱了?” “是上面仁慈,听说你跟李家小姐的婚期马上到了,让你成完了亲再回来蹲大牢!” 秋夜的冷风里,张玉书狠狠打了个激灵,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迎接他回府的便是三十大板的家法。 “儿啊!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张夫人哭的撕心裂肺,“那头鹅到底有什么好的,怎地就让你鬼迷心窍了去。” “他李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天杀的娼妇小贱人,害得你落到这般境地!” 事至此,张家受到影响不说,儿子的前途算是彻底毁了。 张玉书被打的鬼哭狼嚎,终于在长辈的怒火与哭声中,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大惊失色。 没想到自己和李梦娥那点事这么快就暴露了,还是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 他是想坏了李梦娥的闺誉,好诱逼对方嫁给自己,但从没想过让昭仁帝知道这件事。 直到听闻李梦娥那“刑夫克子”的命格后,张玉书终于彻底傻了眼,而后心底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恨。 “娘,儿子不知道啊……那贱人是故意引诱我的!好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难怪他那么简单就得手了,感情李梦娥心底打着其他小算盘,本就想拿他当接盘的冤大头呢。 一瞬间,整个张家都恨毒了李梦娥。 尤其是张玉书,早就忘了不久前的海誓山盟与花前月下。 李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得知此事后,李元绍目眦欲裂,差点扛着四十米大刀杀进尚书府去。 张玉书那狗淫贼早前才欺负过李梦纾,而今竟是背着他把李梦娥给糟践了。 但撇开张玉书的无耻,他更失望痛心的是李梦娥的堕落与大逆不道,宠了小妹这么多年,对方却不知悔改一错再错。 盛怒之下,李元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没有你这样不知恬耻的妹妹,今后走出去,莫要再和人说你是李元绍的妹妹,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他以前就多次叮嘱,张玉书不是个好东西,让她少搭理这个狗腿子。 她倒好,还眼巴巴地贴上去! 李梦娥已哭成了个泪人,两颊都肿了起来,脸上的巴掌印久久不褪。 因着怀有身孕,李家并未对她使用太重的家法。 李梦娥的父母坐在一旁,满脸惶恐之色,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女儿是他们的,可家里这么多年一直是丞相老爷子当家做主,种种事宜也是他在安排。 身为晚辈,反倒没什么话语权。 李右相都快气出心梗来了,他半瘫地坐在椅子上,缺了两颗门牙后说话一直漏风。 “泥介个不要脸滴噔西,额泥家妹有你介种女鹅,从今以后,额要跟泥断绝干系!” 李梦娥抹了把泪,目光悲愤地看向他,破罐子破摔地吼起来。 “若不是祖父逼我,我怎会走上这条绝路?” “从小到大,我最是听祖父的话,您想怎样我都尽力去讨欢心,给族中女儿做榜样。您口口声声说我是您最得意的孙女儿,可凤眠国师一句判词,您就给我判了死刑!” “将我扔到寒山寺受苦,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甚至还想把我送去突厥和亲,天底下哪有您这样虚情假意、自私自利的祖父,将孙女儿全都当做砧板上的猪肉来看待!” “难怪姐姐那么顺从的性子,都要瞒着家里去报考清懿书院,怪只怪我太蠢,现在才看透你的真面目!” 事至此,李梦娥终于理解了李梦纾当初的心境,也悔不当初。 但她终究醒悟的太晚了,如今已没有了回头路。 李元绍听到这里,也面色复杂,久久不语。 这么多年来,李右相还没有被小辈当众指着鼻子骂过,顿时涨红了一张老脸。 他气急败坏地道:“泥滚!泥给额滚,额再也不想看见泥!” 第 669 章 战斗力不是盖的 李梦娥最终还是嫁给了张玉书。 这场婚事举办的极其匆忙,从筹备到完婚,总共也就花了三天。 李家自然没有给她筹备嫡女规格的嫁妆,几箱布料和成色普通的首饰,折合下来连两千两都没有。 只有李夫人身为母亲,多少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瞒着李右相偷偷塞了五千两私房钱。 李元绍愤怒归愤怒,失望过后,还是默默地添了两千两积蓄。 张家就更不用说了,下聘走流程的时候,就抬了几箱棉被来,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这注定是一场无人看好和祝福的婚事。 二人成婚那晚,恰逢冬青要回宫,顺路亲眼目睹了现场。 她对云苓道:“那李梦娥的花轿刚来抬进去,张家就给了她个下马威,牵了条公狗来跟她拜堂,周围连宾客都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嗐,李梦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上去就给了狗一脚,那狗受到惊吓便脱缰跑出了府,险些惊撞了奴婢回宫的马车呢!”首发 云苓点点头,狗打不过鹅,好像挺正常的。 冬青被狗一撞,心底当场就冒起了火,不过是熊熊的八卦之火。 她给了张府下人几个铜板,很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让李梦娥跟狗拜堂,一来是为了羞辱她,二来也是因为张玉书挨了板子,身上有伤。 萧壁城听了这话,小声地跟云苓嘀咕道:“虽说大头鹅如今没了李家撑腰,但她嫁去那张府,双方不见得是谁吃亏呢。” 北麓书院小霸王的名号可不是盖的。 光凭她胆敢与张玉书珠胎暗结,又谋划算计六皇子这点,就知道李梦娥不是个善茬。 要知道,张玉书是个废柴,但李梦娥在书院的时候,却是书法骑射样样拔尖。 果不其然,据说成婚当晚张府鸡飞狗跳,李梦娥掀了盖头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从张玉书骂到礼部尚书,没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她怕昭仁帝和太子夫妇,但从来没怕过张家。 这些年来,张家在李家人眼里,不过是条奴颜婢膝的走狗。 便是李梦娥如今跌落云端,也未曾改变对张家的不屑与高高在上。 云苓得知这些消息后,不得不感叹,大鹅的战斗力就是强。 冬青继续道:“张玉书才成完婚,第二天一早就被大理寺给带回去了,他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刑满释放呢,近来都是张夫人在跟李梦娥斗法。” “奴婢见过新妇成婚,丈夫第二天就上战场的,这第二天回去坐牢的还是头一次见。不得不说,凤眠国师可真厉害呀,这李梦娥刚进门,就已经开始刑夫克子了。” 李梦娥如今已完全破罐子破摔了,行事说话多少有些疯癫。 张夫人恨不得掐死她,奈何对方是御赐婚约,腹中又有孩子,明面上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 心中却怒而冷笑,且放任她疯一阵子,等腹中孩儿生下来后,便再也不必有任何顾忌。 李梦娥被安置在偏院里冷落着,张家倒是没有短她的吃穿用度。 云苓听到这里有些讶异,“大头鹅都已经是李家的弃子了,张夫人一个做婆婆的,居然这么能忍?简直是忍者神龟啊。” 冬青挠了挠头,“奴婢也挺纳闷的。” 萧壁城却是神色微妙,凑在云苓耳边说了个小秘密。 “张玉书是花楼常客了,之前偶然听人私下说起,他身子有些亏空,几年下来府里三个通房丫头没一个怀孕的,花楼里的姑娘们也说,张玉书不用药不行。” 云苓想起上次在酒楼教训张玉书时,对方抓的那一堆壮羊药,霎时间恍然大悟。 看来张夫人也是知道儿子身体不大行,所以才如此忍耐李梦娥发癫的。 而今看似李梦娥占上风,却不知将来她生完孩子后,处境又该如何。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 大老远的,云苓就听到了“喔喔喔”的声音。 “你拎只鸡回来做什么?” 云苓仔细一看,觉得这小姑娘慢慢地长开了。 而今脱下了宫女和丫鬟的统一服饰,好好打扮起来,也叫人眼前一亮。 但冬青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却满是懊恼,看见云苓后更是气的跺了跺脚。 陆家宅子打扫的差不多了,今儿个一早陆家二老也被接进了京城跟陆七团聚。 冬青紧张的昨晚一夜没睡,一大早就起来描眉扑粉,生怕在那个姬姑娘面前落了下风。 她抬头挺胸,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前去迎战。 等见了陆大娘才发现,哪儿有什么姬姑娘,只有一只红袍大公鸡! 陆老爹是个瘦弱的男人,透着几丝文气,陆大娘倒是生的膀大腰圆,浓眉阔眼,模样跟陆七有六分像。 她一见到冬青,就欢喜的难以自抑。 “你就是七娃信里提的冬青姑娘是不是?” “不愧是在太子妃娘娘身边做事的人,年纪轻轻就做了东宫女官,模样还生得这么标志,我家七娃能说到这么好的姑娘做媳妇儿,真真是八百子修来的福气!” 说罢,立马就掏出了一大堆土特产,还有传家手镯给冬青,意思是认定她做陆家的儿媳妇了。 “阿青啊,这只大公鸡你就代我们二老给太子夫妇送去吧,多谢他们替七娃牵这桩好姻缘了!” 冬青傻眼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自己被云苓给骗了。 她和陆七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了这么多天,还以为对方是为了自己要反抗包办婚姻,感动的不行。 敢情陆七那小子是不想娶一只鸡! 第 670 章 女友和老婆的区别 冬青一时懊恼不已,自己竟然因为这点乌龙,就把后半辈子给许出去了。 偏生看着陆大娘欢喜热情的模样,她半点反悔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云苓当时也只是随口逗她几句,小小助攻一下,没料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轨迹。 她忍着笑意,装作讶然地道:“原来你跟陆七定情是个乌龙?倒怪我不该诓你了,要是想反悔又不好说出口的话,我想办法你替回绝了这门亲事。” 听到这话,冬青心头一紧,立马道:“那怎么行,这让陆大娘怎么想!且不说二老会难过失望,您在他们面前不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原来他们已经是对“鸳鸯”了。 云苓眉梢不着痕迹地微挑,神色似有几分苦恼,“说的也对,可若你对陆七不满意,却还要嫁给他的话,岂不是委屈你了,那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倒也谈不上委屈……陆七那个呆子,对我也不算差。” 冬青忸怩了几下,脸颊悄悄染上几丝红霞。 她前段时间大多都跟陆七在一起,别说这小子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抛开姬姑娘的乌龙不讲,自打决心要娶她以后,便是正儿八经地拿她当媳妇儿来对待的。 …… 因为确定关系后,陆七那呆子别说一盒胭脂了,连朵花都没送给她。 和他当初追求梓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冬青暗自吃味,没忍住闹了点小别扭,陆七这才抱了一个上锁的小木匣给她。 原以为这呆瓜开窍了,却见木匣子里全是银票和各种票据。 那些票据是钱庄取钱用的,此举相当于是送出了银行储蓄卡。 “喏,我全身的家当都在这儿了,要不是被殿下骗走二百五十两,这里头还会有更多。”陆七对于仍旧耿耿于怀那失去的银子。 冬青吓了一跳,“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前两天闹别扭的时候,不是说我连朵绢花都不送给你么,如今家当都在这里了,你看上什么自个儿买不就得了,金簪子银簪子都没问题……不过你悠着点,别太败家了,我赚银子也不容易,回头还得花钱办席呢。” 这话叫冬青心情复杂,气恼也不是,委屈也不是。 她一把盖上匣子,红着眼咬唇问陆七,“你什么意思,连买朵绢花都要敷衍我是不是!若不喜欢我,只是找个人将就凑合的话,那还不如一拍两散算了!” 陆七傻了眼,不明白冬青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还哭了。 他手忙脚乱地安抚解释,“不是……你别哭呀!我哪里敷衍你了,全身家当都给你了还不够吗?” 冬青心底已经酸成了柠檬精,“当初你对梓桃可比这会儿用心千百倍,连送她根发带都要左挑右选好久,还跑来问我做参选,而今给我买朵珠花都懒得挑。” “这说的都是哪里话,你跟墨王妃又不一样……那会儿我跟她什么都不是,讨好姑娘的话可不得精挑细选着送礼?” “你如今都是我铁板钉钉上的媳妇儿了,还整那些虚的干啥,换了墨王妃来,我才不把家当给她呢。” 追求小姑娘跟体贴媳妇儿是两码事,陆七心里分的很清楚。 在他的认知里,男人若是把全身家底都交给媳妇儿的话,那就代表这个男人很疼媳妇儿,对方在婆家也相当有话语权。 这意味着,女方在男人心里的地位并不比老娘低。 陆七自认为冬青还没过门,便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她,绝对是诚意顶呱呱。 哪料冬青反而生气了,搞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陆七生疏地称呼梓桃为墨王妃,冬青心底这才好受不少。 她勉强忍住了眼泪,“那在你心里,我比梓桃更重要么?” 陆七难得眼角抽搐了几下,“说的啥子瓜皮话,你是我媳妇儿,哪怕是太子妃娘娘在跟前,那也是你更重要啊。” 冬青吸吸鼻子道:“好端端的,扯太子妃做什么,你讲话总是东一句西一句,乱七八糟的。” “换成太子妃娘娘下令要我交出全身家当,我虽会听令照做,但不会心甘情愿。” 但是他主动把家当给了她。 冬青终于止住了眼泪,虽然眼前的呆瓜说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但这下她总算明白了。 她对陆七而言,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冬青心情缓和不少,依旧执拗地小声道:“但我就想让你给我买绢花。” 陆七嘀咕起来,“怎么突然又扯到绢花了,到底是谁说话东一句西一句……好了好了,我给你买还不成嘛!” 女人可真难哄啊。 而后陆七仔细挑选了一番,买了五种不同颜色造型的绢花回来,冬青这才破涕为笑。 …… 东宫殿内。 云苓见冬青两颊飞红,思绪乱飘的样子,就知道她心底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 “唔……但到底是我诓你在先,作为补偿,等你们二人成婚的时候,我再拿三万两银子的红包给你添嫁妆好了。” 三万两! 许多高门世家子女众多,陪嫁分摊下来能有三万两,就说明这个姑娘在家族已是比较受宠的了。 很多庶女出嫁,也不过才万两银子的嫁妆。 云苓一开口就要给她添三万两银子红包,还不算到时候会置办的新婚家具、布料首饰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冬青甚是吃惊,自己一个贴身丫鬟,何德何能如此。 “这哪行,其实奴婢对这门亲事欢喜的很,用不着您补偿什么!在您身边办事这么久,奴婢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哪好意思收红包!” 太子夫妇对自己抠搜,对身边的人可不抠搜,她自个儿的家底都三千多两银子了。 放到其他宫殿的宫女身上,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她们穷尽半生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多钱。 “不过三万两银子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收下的,且不说你从小在我身边侍奉,更是我东宫的女官,出嫁就该风风光光的。” “我一直盼着你的终身大事能尽快定下来,除了那座金屏鸳鸯妆台,你的陪嫁单子我一早就拟好了。” 第 671 章 相爱本就是很难的事 冬青今年十八,年纪比云苓还要小。 虽说在云苓的观念里,女人别说三十岁结婚,哪怕一辈子不结婚都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但在旧时代的背景下,她还是希望冬青能得到完美的幸福,何况她已心有所属。 世俗对女子总是要更苛刻一些,就算冬青是东宫女官,再拖两年的话,择偶的范围和质量都会缩小降低很多。 冬青一时心中感动,听她提起那座梳妆台,又忽然明白过来,云苓早有撮合她跟陆七的心思。 “您……您看出我对陆七有意了?” 云苓好笑地道:“你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除了陆七那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别人看不出来就有鬼了。” 听到这话,冬青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羞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冬青犹豫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这一点,但还是答应了那小子,谁让她先春心萌动了呢。 “虽如此,但奴婢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世上能两情相悦又共结连理的人本就不多,更多的是像奴婢这样的。” 哪怕是皇帝和诸位王爷们,各自的婚事不也都是磕磕绊绊,难尽人意。 她是亲眼目睹梓桃如何嫁给墨王的,深知一对相爱的男女想要在一起有多难。 “至少……陆七那傻小子品性正直,顾家有担当,模样也过得去,奴婢也喜欢他。” 营中很多士兵私下喜欢赌钱喝花酒,陆七傻归傻,这些恶习却一样都不沾。 家里头催婚的那么紧,他也没想过花钱找媒人,或是求太子夫妇给他赏个貌美的姑娘,仍旧坚持要找个合心意的。 这是冬青最看得上他的地方。 云苓莞尔一笑,眸光里透出几分温柔。 “你说得对,相爱本就是很难的事,除了缘分以外,还要主动去追寻。陆七一向是个不解风情的,感情反应也迟钝,但未必对你没有心意。” 否则,他也不会想娶冬青了,这小子对待感情还挺认真讲究的。 冬青把心里话说出来,又被云苓安慰了一番,心情也舒畅开朗不少。 “多谢您为奴婢的事劳心费神,百忙之中还专程与我谈心,您待奴婢这么好,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云苓神色柔和地看着她,温声道:“你我之间,本来也不用说那些虚话。” 冬青闻言,重重地点头,看着她笑得灿烂。 云苓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可算把这丫头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冬青不是家生子,但五岁就被卖进文国公府了。 对方是母亲陈氏特意买来给原身做玩伴的,因为原身自小脸上有毒斑,没有亲近的同龄人。 陈氏觉得这小姑娘性子乖巧懂事,长的也讨喜,最重要的是有点憨,胆儿够大,看到原身的脸不会被吓哭。 所以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在原身的身边了,情分并不只是单纯的主仆之谊。 作为从小和原身一同长大的人,冬青其实最该怀疑她身上的变化。 但偏偏这小妮子从来没怀疑过什么,因为冬青无条件地完全信任她。 “对了,陆大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完婚?” 陆大娘之前那么着急,多少有逼迫陆七的成分在里面。 如今有了满意的儿媳妇,反倒不那么着急了。 毕竟这会儿都十二月初了,今年内完婚的话筹备太匆忙,她不想委屈了冬青。 云苓笑吟吟地点头,“往后若是陆七那呆瓜让你受委屈,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冬青听到这话却是扬起小脸,“那呆子有把柄在我手里,半点不用怕他!” “哦?” 云苓回以询问的目光。 冬青红了红脸,“总之是些小把柄罢了。” 之前陆七让她毁掉的那箱书画,全都还在她床底下收着呢,要是敢欺负她,定让他一世英名尽毁。 云苓见她不说,便也笑了笑,没有多问。 至于陆大娘送来的那只红袍大公鸡,怎么也算是冬青和陆七的半个媒人,云苓便也没宰了来吃,送去了太上皇那里当走地鸡散养着。 冬青时不时还会带回来关于李梦娥的八卦,不过李右相和礼部尚书却是连着好几天都没来上朝。 礼部尚书因病辞官了。 “这就辞官了?”云苓有些讶异,“是父皇的意思,还是他自己识趣主动提出来的?” 萧壁城饮了口热茶,“算是两者皆有吧,父皇的确有这个打算,还让我私下去尚书府给张老头儿做做思想工作。” 结果他到了尚书府一看,发现不用他费口舌,礼部尚书也没法再继续任职了。 对方本就六十出头的年纪,那晚在御书房撞出个脑震荡,加上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在家里休养了十来天,已经能够下榻,但身体情况却大不如前了。 柱子装了这么多年,终于把自己给撞坏了。 张老头儿辞官后,礼部侍郎升职接任了他的职位,如今张家实力大大削弱,族内人在朝中最高的官职是从三品。 以后看不到对方表演了,云苓心里还挺遗憾的。 至于李右相,则是被停职留薪。 昭仁帝面上很是和蔼,对外称给他放了病假,但这病假为期多久却没有说明。 云苓眉梢微挑,“他不会也真的病了吧?” 萧壁城摇了摇头,神色中有些许压不住的兴奋,语气又带着几分唏嘘。 “不,是父皇终于鼓起勇气想对李家下手了。李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大头鹅这点事就能轻易将其打倒的,但李右相年纪也不小了,父皇停职耗他个一两年是没问题的。” 当初收拾封家时,先有封锦程之案闹的满城风雨,后来又牵扯深宫旧事,废掉了一个皇后。 贤王谋反时坑了瑞王一把,也助力不小,他们才能把封家打击的这么彻底。 李家总体弱于封家,但他们有个封家没有的优势——人情。 昭仁帝对李贵妃的愧疚之心,李贵妃对萧壁城的养育之恩,还有燕王和萧壁城的手足之情…… 但不论如何,云苓仍旧有个直觉,这棵参天大树也离倒下不远了。 【作者君:陆七是慢热型大直男,会对冬青很好的~】 第 672 章 火团病了 朝臣都察觉到了昭仁帝对李家的打击之意。 李右相彻底慌了,这次停职,他什么时候回到朝堂,能不能回来都是个未知数。 于是赶紧写了封信,火速送给宫中的李贵妃,让她想办法吹吹枕边风,磨一磨昭仁帝。 但李贵妃近来也不好过,前阵子她跟昭仁帝差不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到后来,对方干脆对她避而不见,鬼影都摸不着一个。 李贵妃被昭仁帝哄惯了,一时也没法放低姿态说软话。 太子夫妇那边就更不用多说了,双方平时都没什么往来,会帮忙就有鬼了。 她想了想,吩咐禾月姑姑道:“去叫御之来一趟。” 以燕王和太子的交情,还是由他来出面更合适。 然而燕王踏进未央宫时,身影未见,声音先到。 “母妃喊我来,若是为了给外公求情一事的话,那就算了,我不会拿这事去为难三哥的。”首发 见自己还没开口,燕王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李贵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是本宫生的还是太子生的,你外公若是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燕王面色冷而平静,“外公老了,他今年六十四岁,离致仕也没几年了,早晚都是要离开金銮殿的。” “父皇这是在保全他最后的名誉和脸面,若他老人家再执迷不悟下去,做出更老糊涂的事情来,面上就没这么好看了。” 所谓致仕,也就是退休的意思,大周的法定退休年龄是七十岁,李右相最多也就还能再任职六年。 但燕王觉得李右相早点退休了也好。 就凭他外公近来的表现,算计众皇子的婚事、逼迫皇家重办选秀、与张家的联姻对象选择张玉书、怂恿李梦娥做和亲公主等等行为…… 可以说没两年脑溢血干不出来这种事,能得罪的都得罪完了。 摊上这么个外公,有时候他面对云苓夫妇,心里都觉得尴尬。 “母妃,世家起落荣衰很常见,没有哪个世家能永远兴盛下去。封家李家都一样,左右二相权倾朝野,风光了大半辈子,最终都是要退隐的。” 燕王没什么野心,看待这些事情反倒出乎意料的寻常。 李贵妃气的胸闷,“本宫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你现在还没有完全立住,你外公不能在这个时候倒台!一旦事成定局,过两年本宫给你娶侧妃的话,能选择的姑娘就远不如现在了!” 在李贵妃看来,李右相最好能安稳地做到七十岁致仕,让燕王在这几年里,能借助他最后的力量尽快立起来。 碍于第五瑶东楚公主的身份,燕王起码两到三年内都不能娶侧妃。 如果李右相现在就倒台,李家的威望势力打了折扣,那今后燕王的侧妃人选,就只能从三品官员以下的世家千金中挑选了。 燕王一听到侧妃和立业就头大,想也不想地拒绝道:“母妃你别白费口舌了,我不喜欢入仕,将来也不会入仕的,我只想做个逍遥王爷,跟瑶瑶一起做生意。” 他都答应第五瑶了,以后要一起天南地北走遍诸国,还要去海对岸那些西洋人的国家看看。 李贵妃差点气撅过去,怒道:“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这般毫无进取之心,将来你外公致仕了,你怎么把李家撑起来!” 燕王沉着脸不说话。 他不想入仕,甚至是抵触入仕,这也跟李贵妃曾经的教导和做法脱不了干系。 自打懂事以后,得知李贵妃让他多次冒领萧壁城功劳的用意,他心中就总有份歉疚和罪恶感。 因为这份罪恶感,燕王愈发反感插手朝政之事。 他愿意为父兄分忧,但不想陷入权利争夺的漩涡。 “你个没用的东西,整天玩物丧志,就知道是那东楚九公主把你给带坏了!” 她这个儿媳妇,每过一阵子就要让东楚送对西洋人的玩意儿来,弄的燕王无心政事,看得她火气冒。 燕王听到这话,脸色也黑了下来,“母妃这话有失偏颇,瑶瑶是在帮忙筹备开钟表行的事,这哪是玩物丧志。” 萧壁城跟公子幽想合开钟表行,第五瑶一直在帮忙搜集各种西洋钟表,好能进行拆卸研究,让大周工匠也学会这制表工艺。 要是没有第五瑶帮忙的话,这桩生意在两年内别想干成。 李贵妃近来脾气很大,燕王不想与她多说,免得又吵起来惹她发怒,便借口有事要走。 “总而言之,母妃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外公这次停职留薪是父皇的主意,找谁都没用。” 留下这句话,燕王不顾李贵妃的怒火,一言不发地退下去了。 待走出未央宫,他才招呼掌灯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要是母妃去东宫找太子夫妇的话,务必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父皇。” 他就怕李贵妃拿养育之恩说事,叫萧壁城夫妇为难。 掌灯宫女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燕王走后,未央宫内的李贵妃气归气,还是不得不忍耐下来,为儿子的前途考虑。 李贵妃想了想,吩咐宫人准备了些东西,随后起驾前往东宫。 …… 东宫内。 云苓和萧壁城正手忙脚乱地照料着火团。 岑嬷嬷每晚要给火团盖好多次被子,这次也折腾的一块儿病了。 云苓的医术厉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于是长宁宫那边就赶紧把火团送了过来,把他和雪团分开,也是怕雪团被染了病气。 “妈咪,团团饿!” 此刻火团缩在云苓怀里,鼻子和小脸都红红的,眼睛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第 673 章 不称职的菜鸟爹妈 孩子着凉后就开始吐奶,御膳房端来的温牛乳喝一口吐两口,加了白糖也不管用。 火团平时就吃得多,这会儿一直喊饿,夫妻俩连忙又命宫人送了青菜泥跟小米粥来。 “怪味道,怪味道!” “菜菜泥,怪味道!米米粥,怪味道!” 火团饿的哇哇哭,听得萧壁城神经紧绷,揪起来的心脏抽抽地发疼。 这哪是吃食有怪味道,分明是火团儿病了,吃什么都不香。 他哭着哭着,又开始吐奶,东宫里一阵兵荒马乱,堪比战场。 云苓和萧壁城全身的衣裳上,沾不是奶就是粥,看起来狼狈无比。 “呜呜呜……饿饿!” “苓儿,团团难受呢,有没有好法子让他舒服些?” 萧壁城这会儿前所未有的六神无主,让他领兵一千打一万突厥人,都没此刻这么慌。 以前他要是生病了,捱一捱也就好了,但火团不能也这样啊! “理论上来讲,他已经喝过药了,应该等他乖乖睡一觉就好了。” 云苓看似镇定,手心也紧张的冒汗,刚说完又犹豫地道,“要不给他扎两针,或者点支魂消香睡一觉?” 萧壁城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孩子这么小扎坏了怎么办……而且就算睡着了,他也还是饿啊。” 其实只是一次平常的感冒而已,然面对小小的火团,云苓却感到手足无措。 这比让她研究外星病毒都还紧张不安。 正当夫妻俩一个头两个大时,霜梨前来通报消息。 “二位主子,李贵妃娘娘来了,您之前没吩咐过底下的人怎么做,外头侍卫便没拦。” 平常出入东宫的人很多,不乏大臣、后妃与皇子。 夫妻俩列了名单,谁可以直接放行,谁来了等候通报,谁前来不见等等,全都有做说明。 李贵妃却不在其中之列,因为自打她当初对外宣扬萧壁城救了九公主后,彼此间的关系就僵了,平时不曾往来。 登上太子之位之后,这还是李贵妃头一次来东宫。 萧壁城一听就知道李贵妃是为了什么而来,但他这会儿实在是分身乏术。 远处响起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李贵妃已经来到了殿门口,身旁的禾月姑姑还提着一个木盒。 “本宫就是听说孩子病了,所以才专程过来看看。” 这当然是李贵妃找的幌子和借口,但她也没想到,宫殿里的情况能狼狈成这副模样。 奶腥味与菜粥的味道混合着钻进鼻子里,李贵妃不由得皱紧眉头。 “呜哇哇……肚肚饿……” 火团已经从嘤嘤啜泣转变为了嚎啕大哭,小小的身子一面觉得难受,一面又饿的受不了。 这孩子打小就特别能哭,霎时间再现魔音穿耳,叫人精神崩溃。 云苓抱着孩子边拍边哄,恨不得给这个小祖宗跪下来。 却听门口的李贵妃板着脸道:“哪有你们那么抱孩子的,这么抱能不吐么。” 若非有求于人,她不是很想见这夫妻俩。 但见小小的孩子一边吐一边哭,都快喘不上气来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开口。 云苓这会儿也顾不得跟对方的过往恩怨了,忙问道:“那母妃你说怎么抱才对?” 李贵妃黑着脸走了过来,主动从云苓手里接过了火团。 她也不嫌弃火团吐的一身脏污,坐下后调整好了姿势,然后用手掌从火团的檀中穴开始,一直向肚脐推拿。 李贵妃一边推拿,一边语气不善地道:“你们两个不是挺能耐的么,平时做这个做那个,不把动静搞个轰轰烈烈不罢休,怎么孩子一岁多了,还连怎么抱都不会。”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心底汗颜。 两个团团才出生那会儿,他们也是跟着岑嬷嬷学了好一阵抱孩子的手法。 如今孩子长大了,抱的手法也有所不同,但和孩子相处时间不多,难免生疏。 萧壁城轻咳一声道:“多谢母妃提点,我们这回知道怎么抱了。” 李贵妃的脸色依旧谈不上和善,“孩子着凉的话,两个时辰以内要断食,连这你们也不懂么?” “火团儿断食了有大半天,奈何这会儿一吃东西还是吐个不停。” “还不是因为你们抱的姿势不对。” 她垂着头耐心推拿,但云苓还是听见了她鄙夷的嘀咕声。 “没见过这么当爹妈的。” 刚才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和动作,让人看了就来气。 云苓:“……” 虽然话不好听,但她跟萧壁城的确是个不合格的新手菜鸟爹妈。 在李贵妃的推拿下,火团竟是很快止住了呕吐,哭声也弱了下来。 “没想到母妃还会这种小儿推拿之术。”云苓心头感激,难得恭维了李贵妃一句。 她虽然懂得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术,但在带孩子方面的经验为零,还真不知道有这种办法。 禾月姑姑适时插话道:“贵妃娘娘也是亲自带过两个孩子的人,虽然宫里不缺人手,但照顾太子殿下跟燕王殿下的时候,娘娘都是不假手于人的。” 诚然李贵妃把跟养子的情分快作光了,但刚抚养太子那会儿,她无疑是很用心的。 李贵妃很喜欢孩子,兄弟俩小时候尿床,连尿布都是她亲手换的。 萧壁城听到这里,也一时心中复杂。 火团暂时止住了情况,李贵妃板着脸催促夫妻二人将脏污的衣裳给换了。 待云苓换了干净衣裳出来,宫人已经将殿内打扫干净,火团也不知何时睡着了,正躺在小木车里睡着。 李贵妃出神地望着孩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苓正想开口道谢,又听得霜梨的通报声响起。 “太子妃娘娘,陛下来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昭仁帝就沉着脸走了进来。 “你来找老三夫妇也没用,朕不会收回旨意的!” 燕王向宫人打了招呼,若李贵妃去东宫就第一时间通报御书房。 这会儿昭仁帝一来就见李贵妃坐在那里,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她的心思。 “你若老实安分地待着,李右相还能平稳地养病停职到七十,若还跟以前一样无理取闹,来回折腾老三老四兄弟俩,朕现在就革了你父亲的职!” 第 674 章 戳心窝子了 昭仁帝带着怒气的话回荡在宫殿中。 熟睡的火团微微皱眉,小嘴不满地眨巴了几下,还是没有醒过来。 李贵妃愣愣地看着他,回过神来之后,脸色骤然白了下去,然后变得僵硬和悲愤。 “陛下非要当着小辈们的面给臣妾难堪么?” 萧壁城和云苓夫妇就在寝宫一侧,昭仁帝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这种话,让她很挂不住脸面。 昭仁帝冷冷地看着她,“难堪也是你自找的,若非你总要去为难小辈,朕又何至于给你难堪!” 李贵妃听到这话,手指几乎将香帕绞烂,气愤地道:“臣妾只是来看看孩子而已!” 昭仁帝没回话,看了眼萧壁城。 “……母妃的确刚来没多久。”萧壁城委婉地回答。 李贵妃可能想说李右相的事,不过显然还没来得及说。 果不其然,昭仁帝也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平时从不见你来东宫,可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想来看孩子,只是想借这个理由来为李家求情罢了!” 这话一落,李贵妃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 萧壁城偷偷地和云苓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诧。 他们只从福公公那儿听说,近来昭仁帝和李贵妃经常吵架,却没想到俩人居然都到这般地步了,一上来就炮火全开。 云苓怕他俩在这里争执起来,又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小祖宗给吵醒了,赶紧起身把火团给抱去了偏殿。 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还烫着,但温度比之前低了一些,睡一觉估计就能好。 吩咐霜梨在偏殿守好火团,云苓又回到了寝宫正殿,老两口果不其然已经爆发起来,火力全开了。 还没踏进殿里,她就听见了李贵妃带着哭腔的愤怒的声音。 “臣妾这么做有错么?不过是为御之着想罢了,除了臣妾的父亲之外,他将来还能靠谁?” “朕难道死了不成!还是你觉得老三做了太子,将来就不会管他了?” 李贵妃直接忽略了后半句话,容色激动地道:“是啊,你不会不管御之,可你对他永远做不到像对瑞王那样!” 空气沉默了一瞬。 云苓脚步无声地出现在殿门口,抬眼便看见萧壁城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试图把自己变成隐形人。 当然,这种情况也没他插话的份。 “就拿御之的婚事来说,当初臣妾看中了容婵,想让她做未来的燕王妃,陛下却以御之历练尚且不足为由,拒绝了臣妾。” “臣妾后来才知道,原来你是想把容婵赐给瑞王,方才说那样的话。偏偏臣妾天真的信了你的说辞,将御之送去边关历练,害得他双腿残疾,饱受寒毒之苦!” 想起往事,李贵妃就如鲠在喉,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容婵是镇国公唯一的嫡女,又是当年北麓书院中,家世容貌学识等最出众的贵女。 那时燕王也才封王立府,正是可以说亲的时候,她自然而然看中了容婵。 最终她让儿子去边关历练,意外成了站不起来的废人,而瑞王却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这门好亲事。 凭什么! 明明瑞王也没有出色的功名在身! 昭仁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青一阵红一阵活像调色盘。 “你的意思是老四出事怪朕?你总翻这些旧账有什么意思,倘若老四没去边关,他又怎么会跟东楚公主结缘,怎么会有今天?” “如今老四的王妃是一众皇家妇中出身最高的,你合该烧高香感谢佛祖才对,却还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平白叫人生厌!” 云苓听到这儿,心里直呼好家伙,没想到容婵的婚事里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昭仁帝待瑞王还真不是一般的偏爱,他这番辩解的话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就是莫名让人不舒服。 李贵妃听到这里果然又炸毛了,激动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陛下无非就是偏心罢了,还死不承认!诸如此类的事难道还少么,也就是臣妾仗着有底气敢说出来,什么良妃丽嫔一个个都是软柿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可她们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云苓本来还想要不要阻止一下的,眼下又收起了想法。 不得不说,此刻的李贵妃就是她的嘴替。 李贵妃从小被宠着长大,她也是大头鹅那种盛气凌人的性子,吵起架来嗓门贼大。 注意到远处的侍卫宫人们频频往这边侧目,昭仁帝老脸都开始发绿。 老两口开始当众互相揭短。 “朕对老四不好?你倒是扪心自问,老四是不是兄弟几个里最调皮的,从前他闯过那么多祸事,朕哪次没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他?” “包括老四闯祸,你让老三顶罪,朕也睁只眼闭只眼当不知道,老大都没他这个待遇!” 墙角当壁花的萧壁城只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燕王小时候活泼好动又调皮,没少闯祸,基本上能顶罪的事他都顶了,也没为此受罚,什么挨骂罚跪抄书打戒尺都是家常便饭。 结果现在告诉他,昭仁帝其实知道他是冤枉的??? 他心头一团火蹭蹭往上冒,谁的架都不想劝了。 多骂几句好,这俩人他一个都骂不得,吵起架来就当是替他骂了。 面对这番阵仗,夫妻俩刚才还想着怎么处理好,这下都心有灵犀地扮起了透明人。 脸上表情是同款的冷漠.jpg 李贵妃眸光愤恨,“陛下也说了,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才宽容御之,倘若当初臣妾没有挡剑,您还会纵容他么?” “小封氏什么都没做,而臣妾用孩子的一条命来换,才能勉强与她同起同坐,臣妾不甘心!” 这话戳中了昭仁帝敏感的神经,立马对面前的女人怒目而视。 “李韶仪,你休要得寸进尺!” “这些年来,你拿挡剑之事为要挟,从朕这里谋得了多少事物,你自己心里没数么?不知足也就罢了,反倒怪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天底下怎有你这般贪得无厌的女人!” “倘若可以,朕宁愿当初被那柄剑捅个对穿,也好过被你为难逼迫二十余年!” 第 675 章 当初就不该娶你 昭仁帝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至冰点。 可李贵妃的双眼却像是被灼伤了,落下两行滚烫的泪水。 “陛下……你方才说什么,你真的那样想吗?” 她眸光震动地看着对方,这一刻无比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萧壁城脸色微变,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顾不上看戏了。 很久以前,他曾听禾月姑姑念叨过。 傲气张扬如李贵妃,面对任何事从来不屑低下自己的头颅,她这半生只哭过两次。 那么锋利的剑刺穿腹部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可得知难以再为皇帝诞下子嗣的时候,她哭的伤心欲绝。 萧壁城在她膝下长大,这么多年来,也是头一次看见李贵妃落泪。 昭仁帝脸色紧绷,双目中有些许血丝,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声色冷沉地开了口。 “当年刺客偷袭皇宫,你不顾腹中孩儿舍命救朕,朕从来没忘记过,也会一辈子记得。”首发 “朕对你心中有愧,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也都尽量依着你,可你却拿这份恩宠当做胁迫朕的筹码。” “每次朕翻了其他人的牌子,亦或宿在别人殿中,甚至是在皇后那里时,你都总要以此为由,派人将朕叫去未央宫看你。” 他娶的许多妃子,虽然出身不高,也不是他喜欢的,但许多人的父亲都官居要职。 对于昭仁帝来说,宠妃也意味着宠臣。 如果那些出身低微的妃子能诞下皇嗣,他就有理由扶持对方这一脉背后的势力,与两大世家抗争,良妃的母族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可李贵妃却频频在这些事情上阻碍他,事后如何安抚那些妃子也让他头疼。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他不得不多想,背后是不是李右相的意思。 昭仁帝微微握紧拳头,继续道:“这些后宫之事也就罢了,可你万不该以此威胁朕左右朝堂上的事!” “你的兄长涉入贩卖私盐之案,本该是死罪,季淑妃的母族无一幸免,朕却对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你的姑父操纵科举舞弊,让名下学生顶替寒门子弟的名次,还将人凶杀灭口,如此重罪,朕也只是革了他的官职。” “你的堂弟霸占有夫之妇,令其家破人亡,在天牢待了不到三个月便被放出来……”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昭仁帝每说一句,李贵妃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二十多年来,昭仁帝已经不记得自己被迫妥协过多少次。 每次都让他对李贵妃更加厌恶,对李家痛恨越深。 “保留你父亲的脸面,让他安稳做到辞官致仕,已经是朕最后的底线!” 昭仁帝深邃的目光看着李贵妃,毫不避让半分。 于昭仁帝而言,娶李家女是命中注定的,但他当初应该狠心一些,无视李贵妃的执着与热诚,选择其他李家女。 这样的话对方就不会为他挡剑,他也就不会困苦煎熬于朝堂后宫中。 “陛下……” 李贵妃泪眼涟涟地看着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像是一只逐光的飞萤,寻着渴望的热光而去,原以为努力飞了半辈子,很快就能抵达终点。 如今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在黑暗的深渊中不曾远离过半步。 血液从脚底窜到头顶,她感觉四肢都变得僵硬,呼吸也急促起来。 就这么直直地瘫软着晕死了过去。 “娘娘!” 禾月姑姑吓得脸色大变,赶忙上来扶住她。 云苓也不敢埋头闷不吭声了,赶忙三两步冲了上去,查看李贵妃的情况。 对方脸色青白泛紫,呼吸急促而虚弱的模样,是典型的伤心过度,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 昭仁帝和萧壁城也围了上来。 禾月姑姑本能地去掐李贵妃的人中,后者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娘娘……娘娘的心跳和脉搏都停了!”禾月姑姑慌张失措地喊着,豆大的眼泪滴落下来。 昭仁帝面色一僵,呼吸也急促起来,“怎么会?” “母妃是心跳呼吸骤停,需要立刻做心肺复苏。” 萧壁城立马把人抱到一侧空旷的地上,把李贵妃的身躯放平。 伤心过度昏厥,出现呼吸骤停的情况不算罕见,只不过这儿没有吸氧瓶,只能先靠心肺复苏急救。 云苓调整好李贵妃的躯体姿态,迅速手法熟练地在对方胸骨处大力按压起来。 大约按压了有五分钟,李贵妃终于虚弱地恢复神智,呼吸也变强了不少。 “母妃暂时没事了……先把她抬回寝宫里吧,一定要平抬。” 云苓喘着气满头是汗,心肺复苏很耗体力,基本两分钟左右就要换一次人。 但眼前除了她以外没人会这种急救方法,五分钟按下来人都快脱力了。 此刻她的双臂还微微颤抖着,怕拿不稳银针,不敢贸然施针。 昭仁帝连忙跑到殿外,吩咐宫女侍卫们找来担架和薄毯,慌慌忙忙地把李贵妃给抬进了未央宫中。 萧壁城见李贵妃转危为安,心下松了口气,立马叫来了乔烨。 “快去一趟燕王府给御之传信!” 第 676 章 可恨与可怜 未央宫内。 云苓休息片刻,已经恢复了力气。 她稳住心神,翻出腰封内侧的银针,飞速落在李贵妃身上的几处穴位落针。 李贵妃的脸色逐渐由紫变白,然后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 昭仁帝见状,面色紧张地道:“老三媳妇儿,她不是已经没事了么,怎么又昏了过去?” 云苓目不斜视地收回银针,淡淡解释,“是儿臣怕母妃短时间内难以平复情绪,先让她睡过去了。” 以李贵妃的性子,她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的,以免二次昏厥,还是先睡过去的好。 昭仁帝见床上女子的呼吸果然平缓有力不少,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一颗心方才终于落地。 殿内平静了几息,禾月姑姑的啜泣声依旧停不下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替李贵妃掖好毛毯一角,擦了擦眼泪看向昭仁帝。 禾月姑姑是李贵妃的奶娘,在对方进宫后也做了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 “陛下为何就不想想,娘娘重伤后难以生育,以右相大人的性子,为何往后的十年间都不曾再送过李家女儿进宫?” 云苓听到这里,倒是不由得多看了禾月姑姑几眼。 以李老头儿那种利益在前,亲缘靠边站的性子,没多送几个女儿进宫给李贵妃作伴,的确很不符合对方的作风。 禾月姑姑面色悲戚地道:“娘娘是任性贪宠,可这些年来也为了您,同右相大人做过不少抗争。” “当初得知娘娘伤了根本后,右相大人便想再送一嫡一庶两个女儿进宫,是娘娘费尽百般力气阻拦了这件事。奴婢不能否认,这其中有娘娘的私心作祟,可她也不全是为了自己。” 爱是带有独占性的,带有排他性的。 李贵妃当然无法接受其他姐妹进宫分享自己的丈夫,可与此同时,她又是在为昭仁帝着想的。 这后宫中的妃子,无论是世家主动送入宫中,还是被昭仁帝所选中,没有哪个是不带着利益牵扯的。 李贵妃自然也不例外,但她绝对是一众后妃中,最爱昭仁帝的女人。 但嫉妒归嫉妒,她从来没有像小封氏那样,披着温婉端庄的面皮,去谋害任何人。 有些肮脏的事,她知道,她不说,但也不屑去参与。 禾月姑姑看向李贵妃,眼角闪着疼惜的泪花,“陛下扪心自问,倘若您娶的是别的李家女,这后宫还能如当初那样平静么?” 在后宫这些年,李贵妃是有认认真真想要替昭仁帝分忧,管理好这宫中庶务的。 昭仁帝听到这话,眼神微动,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能说出话来。 诚然,他当初纳了李贵妃进宫,除了因为对方的满腔爱外,也因她的性子热烈纯澈。 后宫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小封氏早已变得面目可憎,李贵妃还是当初那副模样不曾改变。 昭仁帝忍不住垂下眼眸。 李贵妃没变,是他跟小封氏一起变了,变得累了乏了,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有耐心去迁就她。 “娘娘终究是个女子,在右相大人面前有她的无奈,陛下总说娘娘逼您,可李家又何尝不是在逼她呢。” “陛下心里该清楚的,有些事怪不得娘娘,追根溯源在于您自己和李家,就算您当初没娶娘娘,纳的是其他李家女,难道您厌恶的那些事就没人逼迫了么?” 答案显然不是。 没有李贵妃,换成其他女子来,李右相拿捏昭仁帝的力道会更大。 毕竟除了李贵妃之外,再没有哪个李家女儿敢为了昭仁帝的事情,和李右相顶撞吵架摔杯子了。 云苓像是头一次认识禾月姑姑似的。 她对李贵妃和小封氏都没什么好印象,对于她们身边总是板着脸的姑姑们也没有好感。 但禾月姑姑倒是很敢说,方才那话就差没有明着指昭仁帝无能了。 禾月姑姑怜爱地看着李贵妃,面上的皱纹尽是愁绪。 “这些年来,娘娘为陛下做的从来不比小封氏少,她只是不愿说罢了,因为知道陛下心里为挡剑的事情愧疚,所以不想多说。” “您仔细想想,娘娘每次说起挡剑的事情,无非是想让您多陪陪她罢了,除此之外,她从来没有从您那里谋得过半分好处。您所谓那些谋得的许多事物,都是属于李家的,不属于娘娘……” 云苓从来不喜欢李贵妃,她对其的态度一向是尊重、远离。 这个张扬蛮横的中年女子,第一次见面就想给她一巴掌。 对方私心向着燕王,偷偷拿二十万两银子给昭仁帝,想让萧壁城娶了温怀瑜,将来给燕王做助力。 后来结下梁子,这个女人看她不顺眼,又死命地想撮合第五瑶跟萧壁城,就为了给她添堵。 但哪怕不喜欢李贵妃,也不妨碍云苓觉得她可怜。 这个时代本就对女子苛刻。 她的父亲和兄弟们,完全就是趴在她身上的吸血虫,恨不得吸干她身上的每一滴血。 可惜,昭仁帝并不心疼她被吸血,只觉得满身爬满蜱虫的她无比丑陋,让人厌恶。 【作者君:有的姐妹说,最近剧情李贵妃要洗白的节奏,其实也不算洗白吧,人本身就是多面的,她就是一个不坏,但也算不上多好的普通人而已~顺便昭仁帝很快是真的要孤家寡人一个了……】 第 677 章 半生情痴终成梦 昭仁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旁边一看着李贵妃。 他不动弹,云苓夫妇二人也不好先行退下。 昭仁帝这才缓缓起身,吩咐宫人守好李贵妃,然后面容疲倦地离开。 云苓和萧壁城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即将分别的岔路口,前方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二人也觉得都是朕的错么?” 萧壁城顿了顿,缓声道:“平心而论,如果有天出现个同样爱慕儿臣的女子,为儿臣挡下致命一击,代价是要儿臣报之以情的话,儿臣也不会愿意的。” 他爱的是云苓,不论那女子为他何种付出,对方永远都只会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不可能成为爱人。 要不然怎么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句话,总是受到世人的批判呢。 这本身就是一种道德绑架。 “无论是什么目的,挟恩求报都非君子所为。父皇与母妃各有难处,但若要说父皇错在哪里,儿臣觉得您既不够博爱,也不够狠心。” 要么就做一个博爱的帝王,真正地做到雨露均沾,绝不厚此薄彼。 要么就做一个冷酷的帝王,薄情到底,从一开始就浇灭对方所有的期盼。 怕就怕昭仁帝这样的,即没法一碗水端平,又不能狠心打破李贵妃的希望。 于是就这样拖泥带水的,总是一边给对方希望,而后又埋怨对方索取太多。 更重要的是,昭仁帝犯了个大忌,他将感情与朝堂掺杂糅合在了一起,模糊了两者界限。 某种角度讲,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无论对后宫博爱还是冷酷,本质上都是“无情”,唯有如此才不会被轻易左右。 很显然,昭仁帝并没有做到这点,他过于温和了。 萧壁城而今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为何太上皇当初不肯让他娶小封氏,而后多年里又时常后悔当初心软答应他了。 “让他娶小封氏为妻,是孤犯下的为数不多的大错之一。” 太上皇曾经是这样感慨的。 他明明已经预见了未来,却因被对方那份青梅竹马之情触动,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岁月,最终松了口。 太上皇这一生,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全都制衡的极好,没人能够在任何事情上阻拦他的决断和脚步。 因为能牵制左右他的那个真爱,早在很多年前就化为尘土了。 昭仁帝静默不语,而后又侧目看向云苓。 云苓神色如常地道:“我跟壁城是一个想法,父皇跟李母妃都有错,分不清谁的过错更多,但可以肯定的是,您二人所受的苦闷悲痛,其实都是自作自受,却都在埋怨对方。” 她开口说话一贯不怎么客气,内心怎么想,就直白地说了出来。 不喜欢昭仁帝和李贵妃是一回事,觉得他们可怜不容易是一回事。 但云苓一点都不同情他们。 不是她冷血没同情心,这能怪得了谁呢? “自作自受……你们说的对,朕应当早早就表态……” 昭仁帝喃喃地说着,难得没有认为云苓说话不好听。 他转身离去,身影在月色清辉下拉的极长,显得几分寂寥。 萧壁城心头叹了口气,与云苓回到东宫,见火团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后,才安心入睡。 * 很快,李贵妃生病卧床的消息在宫里传开。 昭仁帝赐了不少珍贵补品下去,还叮嘱云苓多照看对方几分。 这几天里,内务府每天都送来很多东西,有药材燕窝,也有珍宝贡品,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但他一次都没来探望过李贵妃。 在李右相的事情上也没有丝毫退让,甚至还发作了几个李家势力相关的官员。 犯了事的人,该革职革职,该坐牢坐牢,容不得半分说情。 “早该如此,之前干啥去了。” 云苓知道,昭仁帝听进去了那晚的话,他在对李贵妃表态。 他可以给对方作为贵妃的宠耀,但不会爱她。 这对李贵妃来讲或许很残酷,却又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至少,今后不会再有李家人来逼迫她了,因为对方身上已经没有血液可以让他们吸食了。 李贵妃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最终变为一潭死水。 云苓来为李贵妃诊脉调养身子,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气质从张扬变得沉寂。 倒有了几分季淑妃当初的气质。 禾月姑姑煎了一碗药来,云苓闻到其中的味道,忍不住皱眉。 “这不是我开的药方。” 禾月姑姑解释道:“回太子妃,这是娘娘调理身体的药方,之前就一直在吃。” 云苓用鼻子嗅了嗅,能闻出当归党参一类补气血的药。 “类似的补药以后不要吃了,母妃身体底子不是很好,这样的补药吃多了,反而亏空身体,加重肾脏负担。她平时可有出现头晕耳鸣,心慌气短的症状?” “的确如此,也经常上火……” 云苓点点头道:“我新开个调养身体的药方,按照这个药方煎药就是。” “诸如山楂、羊肉、生姜还有阿胶一类活血的食物,今后要少吃,还有动物内脏也要忌口。” 她拿起笔准备写,嘴里还不忘唠叨叮嘱着。 李贵妃的身体不是很好,之前晕厥时会背过气去,多少也跟体质有关。 禾月姑姑却是犹豫地看向李贵妃,“但这是娘娘的……求子汤。” 她已经四十岁了,却还一直盼着再有燕王那样的奇迹出现,为心爱的男人诞下子嗣。 李贵妃闻言,沉寂的眸光终于闪动了一下。 “拿去倒了吧,从今往后都不用再熬了……” 这种可笑又无谓的事,没必要再继续做了。 禾月姑姑抿唇,眼睛忍不住有些泛红。 “娘娘……是,老奴知道了。” 半生情痴,终究是大梦一场。 第 678 章 为自己而活 李贵妃喝了新煎的药之后,合眼小憩了一会儿。 不多时,后宫其他妃子都陆陆续续地前来探望。 怎么说她也是如今分位最高的妃子,其他人于情于理都得前来请安。 李贵妃抬眼看向她,良妃微微紧张地垂头,下意识捏住了衣角。 若放到以往,她定会在心中嘲笑良妃的软弱。 明明已经爬到了四妃之一的高位,多少年来在她面前还是怯弱胆小的像个小绵羊。 也是,毕竟对方从入宫起就没少被自己打压欺负。 “你有心了,放那儿吧。” 良妃松了口气,把书本放下后,安静地坐在了一旁不说话,目光复杂地看着李贵妃。 诚然很讨厌这个女人,但如今对方落得这番境地,她又有些唏嘘,有些同情。 丽嫔神色如常地上前,她带了自己缝制的艾枕。首发 “嫔妾缝制了艾叶枕头,多枕着睡觉能宁心安神,还有散寒止痛的功效,针脚略有些潦草,娘娘莫要嫌弃。” 李贵妃轻轻笑了笑,“过谦了,谁人不知丽嫔的针线功夫冠绝后宫。” 其他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嫔妃,也都纷纷献上了探病的礼物。 “这是前不久江南那边进贡的新茶,清热下火很管用,嫔妾也就得了这么半罐,您别嫌弃。” “嫔妾闲来无事在殿里种了南瓜,近来正是丰收的季节,这两颗南瓜长的又大又水灵,做成点心或者蒸来吃都不错。” “这盆是冬枣,嫔妾进宫那年在偏殿外头种下的,而今已有十八个年头了,结的果子可脆可甜哩。” “嫔妾……” 一道道话语中,李贵妃抬眸扫了眼,送冬枣的是个其貌不扬的美人。 对方进宫时分位就是美人,十八年过去了还是美人,住在犄角旮旯的偏殿里就没挪过窝。 李贵妃轻道一声,“你们都有心了。” 这次众妃前来请安,她没有再为难敲打任何人,妃子们也都神色自然不少,越发的放开了。 唠了会儿家常,众妃退下后,未央宫里冷清下来,又只剩下了帮忙制定药膳食谱的云苓。 李贵妃幽幽地道:“你说她们一个个的,为何都过的那般轻松自在呢?明明处处都不如本宫,既没有奴仆成群,也没有享不尽的山珍海味,入冬了连菜都要自己种。” “有的人,甚至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她拥有的比她们都多,却不如她们那般怡然自得。 云苓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她们都在为自己而活。” 李贵妃一怔,静默良久。 “你是说,本宫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吗?” 云苓想了想,把胧夜曾经对她讲过的一些心理学专业话语,用不那么专业的叙述方式,缓缓讲了出来。 “在儿臣看来是如此,燕王肯听您的话,您就高兴,父皇不允诺您的请求,您就伤心。您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围绕着别人而转的,但丽母妃她们就不会如此。” “人的自我调节能力很重要,没有谁能为您负担整个人生。唯一能对人生负责的,只有您自己。” 李贵妃缺乏自我调节的能力,她的感情需求很依赖外部力量,这或许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有关。 大头鹅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看似很有想法和主见,实则是李右相洗脑后的提线木偶。 李贵妃默默地听着,似是在认真地去理解云苓的话。 对方说的没错,她这半生尝尽辛酸冷暖,要么是为儿子,要么是为父兄,要么是为丈夫。 “那依你所言,本宫应该怎么做呢?” “去做一些您自己喜欢的事情,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个人想要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首先自己要成为人生的主角。” 云苓看着她,耐心地道:“就像丽母妃喜欢刺绣一样,宫里其他娘娘有的喜欢研究吃食,有的喜欢种菜养鸡,有的喜欢打马吊,平时就算不聚在一起闲话,也各有各的事做,从不觉得冷清无聊。” “母妃可以仔细想想,您以前都喜欢做什么。” 李贵妃顺着云苓的话想了想。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琴棋书画,马术箭法,样样都出色。 也这是她为何会偏爱李梦娥这个侄女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只是自幼长辈要求,所以才不得不刻苦研习,将来好嫁入皇家。 若说有什么喜欢的,她年轻时倒是对剑法很感兴趣。 那时侠客话本很受追捧,大周又尚武开放,生在乱世当中,不知有多少闺阁女儿也做着巾帼女侠客的梦。 但剑法太过凌厉,昭仁帝喜欢柔美的女子,李右相不让她练。 要练也只能练诗舞剑,她嫌没意思,自那后就断了念想。 “而今本宫都已经四十岁了,练剑法未免太晚,说出去也惹人笑话。” 李贵妃语气有几分遗憾,她跟小封氏是宿敌,倒是很欣赏对方的姐姐大封氏。 如果她像大封氏那么有主见,说不定如今也在浪迹天涯吧? 云苓道:“每当您觉得为时已晚,恰恰都是最早的时候。” 鸡汤的力量是强大的。 尤其是对“久病患疾”的人来说,效果就好比灵丹妙药。 李贵妃眼里亮起一丝微光,轻声道:“本宫会试试的,你回去歇息吧,这里有禾月姑姑就够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跟云苓还能有如此心平气和说话的一天。 云苓走后,李贵妃叫来了禾月姑姑。 “姑姑,去寻些山莓和芍药的种子来吧,叫人把殿前那些晚香玉都拔了,把地方空出来。” 禾月姑姑讶异,“您要把晚香玉拔了,种山莓和芍药?” 每逢花开时节,殿前都是一片幽香的雪海,壮观而美不胜收。 李贵妃点点头,“本宫爱吃山莓,也喜欢芍药。” “可是娘娘……而今不是种芍药的季节。” “无妨,本宫想。” 第 679 章 三角恋绯闻 未央宫前那片晚香玉被拔的干干净净。 新挖的土坑里埋上了山莓和芍药的种子,全是李贵妃亲手种的。 燕王带着第五瑶来探病的时候,便见李贵妃握着把精致的小锄头,蹲在地上刨土坑。 秋末冬初的季节,她连披风都没穿。 燕王赶紧跑了上去,将李贵妃手中的小锄头夺了过来。 “母妃您怎么不在殿里好好待着,外面天气多冷啊,您还穿的这样单薄!” 燕王最近进宫的很频繁,之前他让宫人给昭仁帝报信,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把李贵妃直接伤的晕厥过去。 他心里很是懊恼自责,又有几分埋怨昭仁帝。 但终是什么也没说,选择多陪陪母亲。 李贵妃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无妨,本宫活动了半天,这会儿还觉得热呢。” 燕王把锄头交给宫人,转而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李贵妃的肩膀上。 “好好的您怎么种起地来了?” “一时兴起。” “您都种了些什么?” “山莓和芍药,眼下正是种山莓的季节,等来年春天就能吃到新鲜山莓了……多种一些,等采摘的时候,好给东宫那边也送点去。” 燕王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第五瑶眨了眨眼睛,上前乖巧地道:“母妃喜欢吃山莓?” “嗯,本宫喜欢这种酸甜的果子,红红的也惹人爱,就是个头小了些。” 就像芍药一样,她向来喜欢这种艳丽的花,而不是素净的晚香玉。 第五瑶笑道:“我在东楚的时候,曾吃过西洋人制作的果子罐头,里头的果子叫草莓。个头似有鹌鹑蛋那么大,红的跟胭脂似的很漂亮,味道也好得很。” “洋人有卖种子给我们,但是东楚人不会种,总是结不出好果子。回头我让父皇送些种子来,说不定三嫂能种得出,到时候大家就有口福了。” 李贵妃点了点头,她近来对琐事感觉有些疲乏,加上种地费工夫,便没怎么关心燕王的事。 而今看第五瑶倒是顺眼了不少,婆媳之间关系也没那么僵硬了。 有些时候,云苓说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歪理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理儿孙她享福。 燕王温声道:“外头冷,母妃已经站了多时,咱们回屋去吧。” 第五瑶闻言,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住她。 “既然说到草莓这种洋果子,今儿个就给您讲讲远方的奇闻异事吧,我听爱德华说,在他的家乡不是所有人都白的像纸。” “他还见过黑的像炭的人,一到晚上就瞧不见了呢,真是稀奇……” …… 除了一些大周难得一见的海鲜干货,居然还有草莓罐头。 云苓不由得感慨,“啧,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还能有吃上草莓的一天。” 印象里,这种水果是十九世纪初才传入的。 虽然制成罐头失了风味,但也慰藉了一番云苓的思乡之情。 萧壁城笑道:“御之夫妻二人特地送来的,说是多谢你开导了李母妃。” “也不算开导,就是灌了几句鸡汤而已,就当报答她替我照料火团儿了。今后还得靠她慢慢自己放下,大彻大悟。” 可见昭仁帝之前的话有多扎心,对方这是彻底心如死灰了。 好在这颗心并没有就此沉寂,而是从灰烬中浴火重生,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没了李贵妃跟昭仁帝争吵,皇宫一下子就安静起来了。 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应该也都知道了。 虽说李家倒台,对云苓夫妻二人来说是利好的事情,但关心一下学生也是很有必要的。 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离期末考试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样子,李梦纾不要因此受影响才好。 许久没去书院,两人打算去看看学生们的状态。 天气愈发寒冷,工部安排的施工队加快了进程,等降雪的时候就要停工了。 如今官道还在继续修着,但是已经差不多修到了清懿书院的山脚下。 木车行那边,也陆续造出了不少样车,单车与三轮各十辆。 璇玑几乎每天都去书院推广木轮车,还训练了一批会骑车的皇宫侍卫。 这次云苓夫妻前往清懿书院,坐在木三轮上,单程只花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比起第一次去书院,这速度简直是质的飞跃。 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 萧壁城道:“父皇说小集市里有个卖烤红薯的人家,烤的味道那叫一个香甜,咱们也去尝尝看。” 昭仁帝已经是清懿书院的常客了,甚至有不少学生,以及小集市里做生意的百姓认识他。 而今,黄九爷的名号在书院里还是颇有分量的。 云苓点点头,夫妻俩在寒风中依偎着朝小集市走去。 小集市长街中人多,晨间的喧嚣热闹驱散了寒意,却听到不少学生在小声议论几个熟悉的名字。 容婼、柳清砚、唐逐星…… 云苓压低声音问道:“记得你之前说过容婼有婚约对象了,那人是谁?” 萧壁城眼神微动,显然也听到了周围的声音。 “工部唐家,二房嫡长子唐逐星。” 联想起之前偶然听来的三角恋绯闻,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第 680 章 她不是那种人 仔细一听学生们的谈论,也多是贬低之词,对象多是柳清砚和唐逐星。 “不是我歧视庶出,实在是她这番做派与嘴脸上不得台面。” “唐逐星若有意,将来定会娶柳清砚做妾室,可她怎么还敢私下逼唐逐星解除婚约?” “这两人真叫人大开眼界,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闺中密友,容婼姑娘着实可怜。” 云苓再次嗅到了瓜的气息,只是这回出事的是自家瓜田,味道闻起来不太甜美。 两人打算一会儿去问问管事,近来书院中发生了什么。 然而刚买完红薯,顾翰墨得知他们二人来到的消息,便蹙着眉头匆匆找了过来。 “殿下,太子妃娘娘,学生有要事上报,还请借一步说话。” 云苓心神一动,“可是关于柳清砚等人?” 顾翰墨点了点头,三人便去最近的图书馆中,找了个顶层最安静的地方坐着说话。 他迅速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落笔的字迹……与柳清砚有八分相似。” 其实这种事算不得什么,别说鼓励学生自由恋爱的清懿书院,哪怕放到保守含蓄的其他三大书院中,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要是不小心被人看见了,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顶多揶揄调笑几句。 但放到柳清砚和唐逐星身上,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唐逐星与容婼自小就有婚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消息一经走漏,便在学生们之间掀起不小的波澜,纷纷私下议论了起来。 据知情者所言,容婼自小爱慕唐逐星,追在对方屁股后面跑了十多载,但两年前却突然与唐逐星淡了往来。 清懿书院里的女学生,绝大多数都是贵女出身,对这些八卦内幕知晓的更多。 便有人说是柳清砚背地里勾引好姐妹的未婚夫,所以容婼如今才不搭理他们两个了。 众人纷纷猜测,柳清砚报考清懿书院定是为了情郎,唐逐星迟迟不履行和容家的婚约,也是被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勾了魂。 随后又有清懿书院的其他学生爆料,说曾亲眼看到柳清砚与唐逐星在图书馆无人角落私会,柳清砚还步步紧逼唐逐星,要他尽快履行承诺解除婚约。 柳清砚这种行为被发现,必然是令人不齿的。 不过一天一夜,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书院,造成了极大不良影响。 尤其是,当时三人都在学生会任职,是被选出来的榜样,更加放大了问题。 这下可炸开了锅,嫉恶如仇的学子不由得指责讨伐起二人来,以败坏书院声誉的罪名把人告到了管事处。 管事处也就是教导处,在了解情况属实后,便通知了夫子会。 顾翰墨叹气道:“唐逐星跟柳清砚被夫子和管事们叫去问话,双方都否认有私情,可关于情诗信笺的来历,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夫子们对于他俩的冥顽不化很生气,商讨后决定要劝退二人,柳清砚又突然改口是说是她单方面纠缠,主动认罚自请离开书院,但恳请夫子们留下唐逐星。” 世人对男子的宽容总是多一些,加上唐逐星的功课成绩名列前茅,柳清砚却是吊车尾。 她主动提出来后,夫子们最终决定唐逐星可以留下,但要记警告处分,并革去他学生会武修部长一职。 云苓夫妻虽是清懿书院的院长,但这里并不是他们的一言堂,最早的时候她就定下了处分考核与会议投票机制。 二人不在的时候,管事会和夫子会是有权利决定处罚结果的。 这才是顾翰墨着急的地方,要是不尽快想办法去见太子夫妇的话,处罚结果就要实施了。 夫妻俩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来过书院,他正想请假进京,好在云苓二人先一步来了。 “这件事必有内情,学生与他们二人相处这段时间,可以看的出他们都品行纯良,并非道德败坏之人。尤其是柳清砚,她……不是那种人。” 顾翰墨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不少夫子也这样认为,可他们就是不肯说出真相。” 无论他私下怎么沟通,柳清砚只是向他赔礼,依旧宁愿退学也要保持沉默,让他很是头疼。 萧壁城微微颔首,“你笃定柳清砚不是那种人,理由便是觉得她不像?” “这只是其一,学生刚才说了,那情诗的字迹与柳清砚有八分相似。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学生天天与她的书法字迹很熟悉,一眼便能认出。” 好歹对方也是副会长,他每天与之打交道,自然看得出其中细微差别。 云苓思索了片刻,“我知道了,这件事具体怎么处理,我要先见过了柳清砚和唐逐星再说。你让他们都来图书馆吧,我要先见柳清砚,记得把那张花笺也拿来。” 顾翰墨点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只是眉宇间愁绪依旧未消。 他刚走出图书阁,冷不丁被一个人拉到假山后。 “顾兄,你刚才见过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了?他们怎么说?” 来人正是容婼,语气中藏着一丝急切。 顾翰墨定了定神,“没说什么,太子妃说要先见过二人后再做决定。” “那……他们会按照夫子商议的结果被处罚么?” 顾翰墨音色低沉地道:“倘若他们两个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大概率如此。” 太子妃怜爱他们,但也是最严格的人。 面对这种影响极为恶劣的事件,她不会有丝毫心软的。。 如果还是缄默不言,说不定最后两个人都会被开除。 第 681 章 另有其人 容婼听到这里,眸子里燃起两团怒火,“唐逐星那家伙……竟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看着柳清砚退学?发生这种事,他还好意思赖在书院里,可真是脸皮厚如城墙!” “呸!真是个孬种,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没担当,我居然喜欢了这种人渣十多年,简直比当初的太子殿下还眼瞎!” 顾翰墨:“……” 姑娘,能别那么大声么? 太子殿下就在几米开外的阁楼之上。 作为学生会的百艺部长,容婼的消息很灵通,告示还未张贴就已经知道了夫子们的决定。 那两人背叛了她,如今受到严惩,她本该觉得痛快,可不知怎地,却是气恼与苦闷更多。 顾翰墨眼皮一跳,迅速道:“你不会要去揍人吧?别乱来,太子妃点名要见唐逐星。就算你是占理的一方,打架也一样会记过的。” “我忍得住。” 顾翰墨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去传唤二人。 容婼握紧拳头,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道:“最一开始,柳清砚真的说她和唐逐星没有私情么?”首发 顾翰墨驻足,回首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容婼才独自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没走几步,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影,正是白川。 “喂喂,饭点都过去半小时了,今天你怎么不去食肆跟我抢红烧茄子了?” 近来天气转冷,茄子的供应量变小,食肆的红烧茄子总是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上次白川去食肆打饭,还剩最后两勺红烧茄子,原本还够两个学生一人打一勺,但他却将其一扫而空。 排在后头的容婼脸色唰地一黑,二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容婼瞪他一眼,“离我远点,今天不想揍你。” “你咋那么凶,不都说汉人女子温柔似水么?” 他还以为只有苗疆和突厥的女子才会泼辣不好惹。 白川砸吧砸吧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被人辜负了,所以这两天心情不好。” 容婼微怒地瞪着他,“扫地的,你话多的很,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打就打咯,反正你也打不过我。”白川耸了耸肩膀,嬉皮笑脸道,“再说扫地的怎么了,你没听说少林寺里头,扫地僧才是武功最厉害的嘛!” 话音落下,容婼一拳袭了过来,白川轻飘飘地避开,身法游刃有余。 两人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便毫无顾忌地过起招来。 白川苗人出身,武学底子不俗,应对容婼这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姑娘不要太轻松。 不一会儿,容婼就气喘吁吁,抬不动胳膊腿了。 “哎呀呀~今天才过了八招你就不行了,看来是没吃午膳,连力气也没了。” 白川嬉笑着,在容婼的怒气攀升前一刻,忽地从衣袋中掏出两个纸袋包裹的白面包子。 “喏,青椒茄子馅儿,你的最爱!” 容婼微微一怔,将怒未怒的表情卡壳在脸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揍负心汉。”白川把包子扔进容婼怀里,后者本能地接住,摸摸还带着热气。 “无事献殷勤,你想干什么?” “什么无事献殷勤,你是我在清懿书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又是这么漂亮的姑娘,关心几句不是很正常嘛。” 白川笑得阳光,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这种油里油气的夸赞,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真诚自然的质朴,让人生不出反感。 容婼默默接过包子,方才过招发泄了几下,这会儿心头的郁气倒是散去不少。 她就这么蹲在路牙子上啃气包子,白川也蹲着凑了过去。 “你是不是想揍那个唐逐星?我可以帮你!” 容婼抿唇,垂下眼眸道:“他武功很厉害,你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可以换别的方式呀,你知道苗疆么?那边的女子若是遇上负心汉,能有一百种方式让他们下跪求饶,比方说给他们下蛊啦,抑或是放蛇和蜘蛛咬他们屁股之类的。” “我才不像苗疆人那么恶毒狡诈呢,多谢你的包子,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容婼再次翻了个白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后,起身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苗疆也不全是坏人啊……” 白川小声嘀咕着,两步跟了上去,“你要去做什么?” 容婼眼神微顿,平声道:“贴告示。” 两年了,事到如今,她也看开了。 …… 图书阁。 顾翰墨领着柳清砚回到了顶楼。 他开口,语气有几分莫名,“太子妃他们就在里面……你若有什么难处,殿下和太子妃一定会理解,也会出手帮你。” 柳清砚点点头,“劳烦你了。” 顾翰墨目送她面色沉静地走进屋子,不言不语地守在门外。 但愿柳清砚能把事实告知太子妃……不然他再想找个聪明的副会长可不容易。 屋内,柳清砚一见到云苓夫妇二人,便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伏身向二人重重行了一礼。 “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学生愧对您二位的怜惜与栽培,无论何种惩罚,学生都毫无怨言。” 云苓微微颔首,也不急着追问与责骂,“起来吧,那张花笺拿来让我看看。” 柳清砚沉默地把花笺递过去,萧壁城低头扫了一眼。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字是簪花小楷,写的很漂亮,柔美中带着一丝特别的刚劲力道。 萧壁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是一句道相思的诗,而今柳清砚与唐逐星同在书院中,想要碰面容易得很,写这样的情诗说实话不太符合情形。 只此一眼,萧壁城就有五分断定,写这诗的可能另有其人。 第 682 章 当场被瓜噎住 萧壁城思索了一番,方才缓缓开口。 “翰墨说,信笺上的字迹与你仅有八分相似。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虽身为柳家庶女,幼时却是在容家的私塾中读书。” “也就是说,倘若写情诗的另有其人,她必定与你师承同一个夫子。如此一来,情诗主人的身份就很容易确认了。” 书法字迹是长年累月练习出来的,同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习字风格多少会有些相似。 话音落下,柳清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虽面色看似不变,但眸光深处隐有惊骇之色闪过。 萧壁城墨眸幽深,语气笃定地道:“从你的神色来看,我所料不错。” 柳清砚红唇微颤了一下,来时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中。 原以为太子夫妇会和管事夫子们一样,态度温和也好严厉也好,亦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询问真相。 却没想到,萧壁城并未顺着她的思路走,而是直击问题要害。 云苓不知道世家那些琐事,她好奇地问,“难不成情诗主人是容婼的姐妹?我听说,容家几房女儿中,当属容婼与你的关系最好,你为何要瞒着她?” 而且还心甘情愿替另一个人顶罪,不惜毁掉自己的清誉。 她直觉柳清砚这么通透的姑娘,不是会做这种傻事的人。 柳清砚此时已经回过了神来,眼底闪过挣扎,仍是坚决地开口。 “回殿下,写情诗的人就是我。在容家时,除了我以外夫子只教导过两人,分别是阿婼和瑞王妃,您可以向容家求证。” 在子女的启蒙教导上,容家很细心,也舍得花血本,一名夫子最多同时教导两位姑娘。 她的母亲在生前,对容婼父母有恩,故而长辈怜惜照料她,破例把庶女出身的她接去一同教养。 萧壁城微微皱眉,方才他回忆了一下,容湛好像的确提到过这些事。 柳清砚说的是事实,可从对方刚才的眼神来判断,他分明猜的没错。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云苓耐心地道:“清砚,你可要想好了。此事一旦坐实,你的声誉便将毁于一旦,不仅难以说门好亲,还会成为令唐、容、柳三家关系产生裂痕的罪人。” “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背后有人逼迫威胁你,尽管说出来,我和太子会为你做主。” 柳清砚垂眸,纤长的眼睫在白玉般的脸上映出半扇阴影,看不清眼神。 她沉默了几息,话语依旧固执如初。 “学生犯了大错,认命领罚。” 云苓眉梢微动,不由得愈发好奇了。 能让柳清砚做到这个地步,说明真相披露的后果,比搭上她后半生,以及三大世家的关系都还要严重。 见这小姑娘死活不肯开口,云苓心下暗忖,或许可以让胧夜来用读心术审问一番。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忽见萧壁城思索着开了口。 “簪花小楷……我想起来了。” 二人皆是看向他。 萧壁城眸光划过亮色,脑海中忽有火花闪现,不假思索地开了口。 “你的夫子芦溪居士,曾是京中有名的隐士,一手簪花小楷闻名京城。她不曾主动收过学生,唯独为还容家当年赠药相救之恩,才破例做了你们的夫子。” “但还有一个人,也曾慕名拜访求教过她老人家书法,并得到了指点,那人便是柳知絮……” 萧壁城说到这里,流畅的思绪突然卡壳,后面的话也哽在了后头。 等等……柳知絮? 那不是个男子么! 更要命的是,他看见柳清砚微微睁大了眼睛,小脸泛白,从容之色不再。 这说明他猜对了,萧壁城当场裂开。 云苓见他们神色不对,连忙询问,“柳知絮是谁?” 萧壁城沉默了一下,“……是柳家长房的庶子。” 柳清砚该唤对方一声堂兄。 他经常在外面奔波应酬,京城各大世家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听过不少,其中就有柳知絮的名字。 对方是刑部尚书的庶孙,听说因为后宅内斗,身子骨不大好。 此人性格冷漠僻静,加之长相阴柔,故而常遭同龄男子讥嘲排挤。 柳知絮最常被人说道的一件事,就是他身为男子,却喜欢写闺秀们练习的簪花小楷,还曾多次去容家拜访芦溪女居士。 云苓当场被这口大瓜噎住,讶然道:“唐逐星是基佬?” 萧壁城目露疑惑,“基佬?” “咳咳,就是喜欢男人的意思。” “……” 也许大概可能……不,就是这样,看柳清砚的表情就知道了。 对方脸色泛白,额头都冒出细汗来了。 柳清砚怎么也没想到,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太子竟然就仅从字迹中轻而易举地推断出了真相!、 相比萧壁城的表情微妙,云苓倒是见怪不怪。 她纤细的指尖轻点桌面,若有所思地问道:“只是因为这个秘密,你才要冒着风险背黑锅么,事情背后牵扯的东西,应当远不止如此吧?” 柳清砚抿唇,袖中微颤的手紧握成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娘娘,人各有苦衷,您与殿下可否将此秘密守于心底……就当是看在祖父与镇国公的面子上。” 她是个聪明人,知晓事到如今,继续否认已经没有意义。 但这个消息要是走漏的话,三大世家之间的关系才是真的要完了。 云苓兴致盎然地问她,“如果我们保守秘密的话,你会告知真相么?” 柳清砚抬眸看云苓,却见她脸上并无想象中的震惊厌恶,有的只是……迫不及待想八卦的急切和好奇。 她一时有些心情微妙,“您不惊讶么?” 虽然这种事并不少见,但在大周人眼中是很令人不齿的,只有南唐那种地方才好男风。 “这有什么惊讶的。” 云苓不由笑了,“你应当也听过传闻,我有个仙尊师父,他老人家游历过很多世界,其中有的地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别说好男风还是女风了,还有人和自己养的猫狗,甚至是猴子成亲呢。” 这种新闻没看过十篇也有八篇。 “他们连纸片人都不放过,你知道什么叫纸片人么?就是并非真实存在的人,你可以理解为话本里的角色,或者一幅画,甚至干脆连人都不是!” 这种事情在23世纪见怪不怪,就算搁大马路上和小猪佩奇玩偶结婚,也不会有人管的。 云苓兴致上来,讲的头头是道:“还有很多人会共享一个纸片人,毕竟那是她的老公,跟同时是我的老婆有什么冲突呢?” 柳清砚目瞪口呆。 萧壁城赶紧扯了扯云苓的衣服,她这才收了势。 “抱歉,一下子扯的有点远了,你继续说你的。” 柳清砚:“……” 第 683 章 我的天呐 “我保证不会对外透露半分,至于太子……他听我的,我不说他的话也不会说的。” 柳清砚回过神来,沉默了几息,终是怀揣着微妙复杂的心情,将真相如实道来。 这事还要从很早前说起。 容柳两家是姻亲,故而关系密切,小辈之间也经常有所往来。 唐逐星是容婼的青梅竹马,两人一出生就定下了娃娃亲。 容婼性格男孩子气,自小就爱骑马射箭,也会背着家里偷学些乱七八糟的江湖功夫。 唐家从武的人不少,唐逐星是其中佼佼者,又生的俊朗出挑,容婼最喜欢央着他教自己武学,时间一长也就对其情根深种。 柳清砚与他们常在一处,三人一直是要好的玩伴。 “两年前,阿婼从南篱书院回来,两家自然提起了亲事,盼着他们尽早完婚。但逐星却以各种理由推辞,称成婚为时尚早,自己又无功名在身,想先参军去边关历练几年。” 容家长辈自是欣然应允,可唐夫人却坚决反对,还频频私下阻拦唐逐星参军。 “有一次阿婼去唐家寻人,意外听见唐家母子争吵,隐约得知逐星不想成婚。她虽然性格大大咧咧,感情一事上仍有女儿家的细腻敏感,伤心懊恼的同时,便开始胡思乱想。” 柳清砚作为容婼的手帕交,不免为她担忧,便想打探调查一番实情。 这一打探可不得了,竟让她撞破了唐逐星和柳知絮的私情! …… 傍晚的长亭下,二人如常对饮,交谈之词却令柳清砚心下震惊。 “我听人说,唐夫人在兵部那边打点了关系,不许任何人为你写举荐信。” “母亲她……算了不提也罢,虽可一走了之,但我不想害阿婼。到时定有人借此生事说我逃婚,累及她的闺誉,这并非我所愿。” 唐逐星对容婼无男女之情,他不想瞒着那姑娘成亲,祸害她一辈子。 他想要解除婚约,奈何娃娃亲不是那么好取消的。 于是打算参军去边关历练,到时候想办法诈死失踪几年,这样容家自会另择良婿。 等过个几年再重回唐家,若还想为他说亲,大不了就称自己重伤后已不能人道。 但唐夫人却一早发现了儿子的“不正常”,虽不知柳知絮的存在,但惊怒之余坚决反对唐逐星,逼他尽快娶容婼。 ——娘可以容忍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你必须娶了容婼,让她给唐家生个儿子! “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那边呢,与殷家姑娘的婚事如何了?” 柳知絮笑笑,“我自不比得你,那殷家姑娘见过我后,便萌生了退婚之意。” 他是庶子,身体病弱又性情古怪,更何况天生耳疾,辨音能力很弱。 只要把耳疾的事情一坦白,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柳知絮丝毫不担心,和之前几次一样,这婚事最后果然没谈拢。 两人在凉亭中交谈着。 柳知絮对周围动静没什么感知,唐逐星武学精湛,心中却正忧思着,也不曾注意到柳清砚的靠近。 待察觉到后,已为时已晚。 …… 提起往事,柳清砚语气低沉,“学生发现了这个秘密后,逐星与堂兄自是希望我不要对外透露……” 从震惊与愤怒中回神,心神不定的她权衡再三,最终决定保守秘密。 “阿婼是个暴脾气,小时候逛灯会,有别家千金故意踩脏我的裙子,她不由分说就当街把人打的直哭,从家里告状告到大理寺中去。” “阿婼要是知道唐夫人心里打的主意,对她一副虚情假意的画皮,定会立刻打进唐府的。” 柳清砚叹了一声,容婼重感情,又钟情唐逐星,她太清楚对方的性格,所以瞒下了此事。 在这之前,容婼就寻思着,唐逐星要是敢对不起她,非把人狠揍一顿不可。 如果闹开的话,必定满城风雨,三大世家的关系也要破裂了。 “自那以后,我与逐星和堂兄私下往来频繁了些,毕竟……若他如此,我当然不会让阿婼跳进火坑。” 柳清砚听闻过,有些达官显贵私下好男风,但却娶了妻子在家放着,生完孩子就不管,整天在外面鬼混。 那些女子苦于世俗眼光,与孩子的牵绊,只能守着空闺将苦泪往肚子里咽。 她不确定唐逐星会不会在母亲逼迫下,也走上这条路,故而对其警惕起来。 帮助其策划诈死,也是想断了容婼的念想与这场婚事。 “岂料唐夫人想用药令逐星和阿婼成事,我得知消息后半路阻拦,却阴差阳错,让阿婼误会我们有私情。” 柳清砚说到这里,目光疲惫而无奈。 虽说没酿成大错,但误会却解释不清了,容婼当场暴怒,发疯一样地抄起凳子狠打了唐逐星一顿。 然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云苓听到这里,不由得暗叹这几个人也是够惨够狗血的。 “所以容婼看在往昔交情的份上,并没有宣扬你和唐逐星的事?” 柳清砚点头,眸光黯淡几分,“自那之后,阿婼便主动要求解除婚约,但两家长辈不肯同意。” “她和逐星都不肯成亲,唐夫人也就没了法子,那诈死的计划也不了了之了,直到太子妃您开办了清懿书院,逐星才执意报考了这里。” 萧壁城一言难尽地道:“所以唐逐星来书院,是为了逃避婚事?” 柳清砚再次点头,“清懿书院学制三年,结业后还要外派地方三年,逐星觉得容家不会让阿婼的婚事拖这么久,所以……” 云苓忍不住问她,“那你呢,你报考清懿书院是为了什么?” 柳清砚沉默了一下,“我怕逐星向唐夫人妥协,最终同意娶阿婼。” 如果对方敢那么做,她就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大家都不做人了。 容唐两家不相上下,婚事能不能成,更多的看男方的意思,时代环境背景如此。 得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唐逐星,她才放心,也顺便替柳知絮转交些书信。 下药事件后,唐夫人发现了柳知絮的存在,不许双方有所往来。 第 684 章 这姑娘有点意思 柳清砚一番解释下来,云苓夫妻二人总算明白了她为何难以启齿。 这事儿在云苓看来没什么稀奇的,但却为世间大多数人所不容。 比如萧壁城,他虽然经过云苓的熏陶,对奇葩事物的接受能力极强。 但身为一个纯天然大直男,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消化这件事。 听柳清砚叙述的时候,萧壁城全程瞳孔地震。 想他沙场磨砺数年,什么大阵仗都经历了……但这场面还真没见过。 想喝口冰镇果汁冷静冷静。 他顺势端起桌上的茶,烫了个一哆嗦。 云苓徐徐地道:“你倒是很在乎容婼,肯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 “我与阿婼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放眼容柳两家,再无第二个比我们更亲密无间的姑娘了。” 提到容婼,柳清砚如清霜般的眸子都变得温柔起来。首发 要不是云苓对于某类人敏感,她都快以为柳清砚对容婼有意思了。 毕竟情哥上辈子出行任务的时候,是真的男女通吃,连飞的跑的和游的动物都无法幸免。 而她作为情哥的“金牌绯闻女友”,遭受过无数来自同性和异性情敌的恶意,对这类人有种天然的判断力。 云苓笑笑道:“容婼以为你背叛了她,却也不曾发难过你,可见她对的感情也足够深厚。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这样瞒着她,不仅让她徒增伤心,你也有苦难言。” 旁的不说,冲着柳清砚这份牺牲,她还蛮喜欢这个姑娘的。 让她想起自家几个姐妹来。 柳清砚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能告诉她,会生大祸。” 以容婼的性子,她深切爱慕唐逐星多年,一时之间定然无法承受住这等打击,更不能容忍唐夫人虚情假意的算计。 要是让她知道,唐夫人拿她当生孩子的工具,对方当晚就能冲进唐府杀个七进七出,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 “阿婼做事一向冲动,但凡情绪翻涌,必要先发泄过后才能冷静。如果劝她忍耐,哪怕能压抑几天,等爆发之时只会闹的更凶。” “逐星和堂哥的事……为世人所不容,一旦被察觉到,就会让人拿到朝堂上做文章。到时候我们三家起了内讧,其他派系势力又虎视眈眈,最终谁也讨不了好果子吃,分崩离析是必然的结果。” 一个刑部,一个工部,还有一个镇国公府,彼此间纵有情谊在,也不乏利益捆绑。 出了这档子事,大家肯定都想着先甩锅。 如果生了嫌隙,便不知多少千金闺秀的婚事会受影响,又有多少高门贵子的仕途受挫。 三大世家倘若声誉权力受损,矛头必然会指向当事者。 容婼是个女子,她虽是受害者,却会遭到最严重的指责。 各家会对唐逐星和柳知絮有所不满,但一定更怨恨容婼扯下了遮羞布。 “人性就是如此……学生不能拿三大世家的情谊和将来去赌,赌阿婼能否沉得住气。但凡生出岔子,受牵连的是三大世家的族人,但万劫不复的一定是她。” 云苓点点头,也理解了柳清砚的顾虑和做法。 换做她和胧夜,在进行某些任务的时候,也会对留情和璇玑隐瞒一部分计划行动,等事后再做解释,确保排除掉一切不稳定因素。 听到这话,萧壁城也不由得瞧了这个学生一眼。 “你倒是深明大义,为了顾全家族宁肯牺牲自己。” 柳清砚却是苦笑一声,“殿下太看得起我了,学生哪里有什么大义,不过是为自己谋划罢了。” “我一介庶女,生母早逝,嫡母不待见,能仰仗的唯有镇国公府。今天这事,就算坐实了我勾引逐星,容伯伯看在我母亲的恩情上,也仍会尽心为我寻一门好亲事,了结这分因果。” “可如果堂哥的事情暴露,柳家首当其冲,我只会比现在更惨。” 世间女子多不易,她既是为了保护容婼,也是为了自保。 只要柳家足够强大,背靠这棵参天大树,她再怎么也不会难过到哪里去。 云苓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对于此种恋情的惩罚原来这么严重。 “在这些东西面前,儿女私情并不重要。人的一辈子很长,阿婼总会有长大与释怀的那天,届时我再解释便是,哪怕她一辈子耿耿于怀,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我和她那点伤心委屈也微不足道。” 柳清砚神色坚定,语气冷静的近乎有些无情。 云苓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她对容婼感情深厚,表现出来的关心在意是那样感性。 可所说所做的一切,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犹豫,理智的几乎剥离感情。 她不由笑道:“你将来若是做了女官,一定会很出色。” 没记错的话,柳清砚也就十八岁的年纪,将来能成长到什么地步,云苓还真有些期待。 这么优秀的苗子,折在这种事情上就太可惜了。 萧壁城也点点头,“确实很不错,难怪翰墨指定你做副会长,身为女子,能遇上苓儿也是缘分和福气。” 柳清砚心一微动,双眼微亮。 她很喜欢太子殿下这句话,以前长辈总会遗憾地说“可惜你是个女儿家”。 虽然都是夸赞,但两者意义却截然不同。 “殿下与太子妃可是想到办法解决学生与逐星的难题了?” 萧壁城失笑道:“刚才还怕的不行,要我和苓儿保密,现在倒是大胆求助起来了,就不担心我降罪于唐逐星?” 柳清砚有些赧然地行了个礼。 “您与太子妃怀着惜才之心,不会那么做的。” 方才她也是猝不及防被说破真相,一时慌了神,本能地想要保密唐逐星和柳知絮的私情。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便知太子夫妇不会怪罪,只会想办法平息事端。 他们能考上清懿书院,被选入学生会,自有太子夫妇看得上的地方。 何况……容柳二家是太子党,唐家与之关系密切。 太子夫妇是聪明人,不会傻到眼睁睁看着自家派系势力晃荡不稳。 第 685 章 怎么发展的友谊 萧壁城挥了挥手,“让翰墨把唐逐星叫过来吧,此事具体如何解决,还要待见过了他以后才行。” 柳清砚点了点头,转身前还不忘为唐逐星解释一句。 “殿下与太子妃莫要对逐星有偏见,是我拿堂哥逼他默认勾引之事的。” 当时她想着,反正被人误会了,又解释不清,那总要有个人背锅。 她离开了清懿书院不要紧,容伯伯夫妻会依守对母亲的承诺,为她找个好人家。 大不了嫁的远点,夫家也不会知道这档子事。 但唐逐星必须留在清懿书院,这样才有脱离唐夫人掌控的借口,与被外派离京的机会。 只有离开京城,他才能躲避家中催婚。 容婼的父母眼里揉不得沙子,她回去以后拿这事做点文章不难,一举解除了容婼的婚约,双方皆大欢喜。 柳清砚推开门,压低声道:“芝麻汤圆,劳烦你去领逐星过来。” 芝麻汤圆是柳清砚对顾翰墨的私下称呼。 这人外表温良无害,实际上满肚弯弯肠子,心黑的很,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坑。 顾翰墨清雅一笑,“稍待片刻。” 他看了面前姑娘一眼,黑珍珠般柔润的眸子流光溢彩。 不过一门之隔,他方才站在外面,屋内的谈话毫无遗漏地落入了耳中。 本以为这是只歌喉动人,机灵漂亮的百灵鸟,却不想原来只是谨慎聪明的狐狸。 唐逐星很快被带上了顶层阁楼。 推开门,云苓总算看清了自家武修部长的容貌。 果然生的英武刚阳,剑眉星目,生来一派正气凛然的模样,难怪惹容婼喜欢。 目测身高将近一米九,比顾翰墨要高出一截,肩臂宽厚有力,看得出武学底子很不错。 就是有点黑,小麦色的肌肤。 云苓瞥了身旁一眼,跟萧壁城不相上下,不愧都是习武之人。 唐逐星面容紧绷,拧着眉头,“见过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学生……” “不用多说,你跟柳知絮的事情我们全都知道了,现在先讨论下如何解决这事吧。” 云苓挥挥手打断他,又招呼顾翰墨进来。 “翰墨在门外都听得差不多了,也一起来吧,你们随便坐。” 唐逐星愣了一下,陡然浑身僵硬,面色古怪地看向柳清砚。 后者无奈笑笑,朝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唐逐星这才尴尬又不自在地看向众人。 好在太子夫妇表情如常,似乎对他的事情没有过多想法。 至于顾翰墨…… 然后不着痕迹地坐在了右侧的柳清砚旁边,和他拉开一米多的距离。 唐逐星:“……”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云苓清了清嗓子,面色严肃。 其余人都不由自主地正色起来,眸光凝重地看向她。 云苓脱口而出,“你跟柳知絮是怎么发展出革命友谊的?” 拜托了,她真的很想知道。 众人:“……” 唐逐星的神情再次僵住,然而面对云苓殷切和盼望的眼神,不得不硬着头皮开了口。 “学生是幼时在镇国公府认识的知絮,起初以为他是女儿身,直到十四岁那年,才知道他是男子。” 这回换云苓满头问号。 柳清砚适时为她解惑,“我庶堂哥生来有耳疾,辨音能力极弱,半岁大时遭人毒手,被人扔进了深潭中,侥幸保得一命,但身子骨一直不好。云游道士说他八字太轻,让伯父把他当女儿养到十岁,方能平安长大,伯父就照做了。” “太子妃治好了容世子的病,也该知道他小时候是靠武安公救命养活的,所以我堂哥经常被送去镇国公府一同看诊。” 萧壁城告诉她,“柳知絮的父亲,与镇国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云苓了然点点头,也想起容湛的先天不足之症。 镇国公夫人是中毒的状态下生的儿子,导致他患有心疾,比柳知絮还惨,常年吊着一口气被养大。 兄妹俩的儿子出生都这么坎坷,看来柳家内部也不怎么太平,难怪柳清砚被磨砺的如此隐忍成熟。 唐逐星定了定神,主动开口,“我父亲和阿婼父亲是同窗,故而私交密切,我经常去容家,也就结识了知絮。” 那时他对柳知絮的印象就是柳家庶女,娇弱的像林妹妹。 毕竟……他不但打扮起来是个姑娘模样,连丫鬟小厮都称呼他为小姐,名字也雌雄莫辩。 那时有不少世家子女欺负他辨音能力弱,嘲笑柳知絮是小聋子。 唐逐星自认身为义气男儿,理当出面相助,两人就这么结缘了。 柳知絮靠练习各种乐器锻炼辨音能力,唐逐星也会经常给他鼓励夸赞,哪怕他弹得很难听。 直到十三岁那年,有二世祖不知从哪儿听到柳知絮是男子的消息,一群人起哄要扒他裤子探真假。 唐逐星不知真相,以为他被登徒子欺负,愤怒赶来制止。 然后他傻眼了。 “姑娘”在他面前变成了兄弟,通红着眼圈提起了裤子。 对于唐逐星来说,他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柳知絮是男子的事实。 但这并不影响二人的友情。 云苓脑子里一下就有了对柳知絮的印象,一个病弱美丽的女装大佬。 “不是养到十岁就能恢复男儿身么,他怎么十四岁了还女装?” 柳清砚轻咳一声,“或许是从小被当姑娘养大,我堂兄一直觉得自己是女子……也是后来才改变接受事实的。” 云苓对柳知絮产生了几分同情。 这是后天环境所致,让他形成了性别认知障碍,难怪会爱好习簪花小楷,又恋上唐逐星。 柳清砚轻叹了口气,一直到十六岁,柳知絮才慢慢不再穿女装,但保留了很多女子的习惯。 外界纷至沓来的异样目光,与私下暗地的嘲讽,让这段时间的柳知絮无比迷茫痛苦,好在身边还有唐逐星。 柳知絮所有的苦闷都化为了琴声。 他是伯牙,而唐逐星是他的钟子期。 只是谁也不知道何时开始,这份情谊悄然间变得不一样了。 第 686 章 这小子心真黑啊 唐逐星微垂眼眸,低声道:“请恕学生荒唐,人非圣贤,逐星一介凡夫俗子,情难自已……知絮是个可怜人,他从未向我奢求过什么,是我先迈出了这一步。” 唐逐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产生别样的感情。 又或者说,在他的心里,已经无法去界定柳知絮的性别了。 柳知絮认为自己是什么,他就认为对方是什么。 “这很正常,人能抑制得住情感,那就不叫人了。”云苓安慰过他,又问道,“那对于容婼,你是怎么想的?” 情难自已是一回事,变心劈腿又是另一回事了。 唐逐星眼里浮起愧疚之色,“我对阿婼自小只有兄妹之情,从未对她做过半分越矩的事情,曾经受于父母之命,学生或许会听从安排娶她。但当我正视内心后,便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娶阿婼了。” 这与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无关,哪怕柳知絮没有接受他,也仍会想办法解除这场婚约,因为他已经无法做到把心放在那姑娘身上了。 要是没有这个插曲,他倒是会听从家里的安排成婚,认认真真对容婼好,努力去喜欢她。 毕竟那姑娘除了娇蛮冲动一些,本性是很好的人,又对他一腔真情。 容婼知道他的想法,但那姑娘素来自信大胆,倒也不甚在意。 反而拉着他的袖子,神采飞扬地傲然道:“放眼京中,再难找到我这等家世容貌出挑,还文韬武略的女子了,见过了我谁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何况你我有婚约在身,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早晚都要喜欢我的,就乖乖认命吧!” 对此,云苓只能暗叹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 李贵妃用了二十年时光,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命,都没能如愿以偿得到昭仁帝的心。 这一纸婚约就更难栓得住人了。 所以还是提倡自由恋爱的好,被包办婚姻捆在一起的夫妻容易同床异梦,自古以来如此。 摸清了这场“多角恋情”背后的故事,云苓抬眸看向众人,纤手轻轻晃开杯子里的茶末。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几人可有什么解决的想法?” 在唐逐星等人开口前,她又晃着手指补充了一句。 “不要说那种牺牲自我的话,我不想听。” “记住,你们在进入清懿书院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你们现在是我的人,但凡出了问题,利益受损的是东宫。” 萧壁城也颔首道:“你们都年纪不小了,不要让我和太子妃多费口舌,夫子与管事那边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你们只要把自己那边的问题解决了便可。” 唐逐星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他们没有追责。 “怎么,不乐意?”云苓好笑地道,“清懿书院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不把那三年义务黑工打完,这群崽一个都别想跑。 唐逐星摇摇头,忙道:“殿下与太子妃愿意留下学生,学生自然感激不尽。” 他只是没想到,太子夫妇还想留下自己,而不是立马撇清关系。 毕竟唐家在立场站队上,态度比较模糊暧昧,太子未得势之前,更亲近封左相一派,不是一朝一夕能脱离出去的。 但是云苓没有过多关注他和柳知絮的事,让他心中感到很轻松,有种被当做寻常人看待的自在感。 萧壁城点了点头,“那你们是怎么想的?” 他跟云苓想听听学生们的想法。 顾翰墨率先开了口,“清砚等人走至这种境地,是迫于身份地位权力,以及长辈之命等伦常。但殿下和太子妃不一样,唐夫人在两位面前没有上座对弈的资格,何况手里还有唐兄的把柄,令其放弃婚约,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学生记得,最近有关京城与地方翻修官道的事,乃工部未来数年内的重任,此事是殿下负责主导,您想给唐家使绊子的话再轻松不过,别说唐夫人,怕是整个唐家都不敢得罪您。” 工部以唐家为首没错,但工部可不只有唐家。 这话说的,就差把以势压人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办法简单粗暴,但直击要害,且高效稳妥。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顾翰墨笑容温润,“如此一来,就算容唐两家因婚事生了嫌隙,又或者唐家惹了什么麻烦,那也碍不着东宫,唐兄是清懿书院的人,这做法就不算自伤了。” 唐逐星:“……” 云苓心想,这小子心真黑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黑到这种程度。 得让封无羁多学学,太淳朴正直的话,容易被人卖了还数钱。 萧壁城心想,这小子是个人才。 看着和气乖顺,没想到出手还挺“心狠手辣”的,他和苓儿没看错人。 唐逐星轻咳一声,“学生没有意见,殿下要求怎么做便怎么配合。” 柳清砚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既然如此,学生便不再瞒着阿婼了,您能压得住唐家,自然也能压得住她。” 云苓欣然点头,“不过安抚她和解释的事情,这是你们的个人问题,我就不管了。” 柳清砚松了口气,轻声道:“亏欠阿婼的人是我,当然不能让太子妃为我开脱。” 唐逐星紧随其后,“学生亦如此,会亲自向阿婼请罪。” 那次容婼暴怒失控,差点把他的胳膊打废,事后他对家里称遇上了越狱的江湖悍匪。 但抛开私情与无奈,婚约之事就是他对不住容婼,对方怎样他都毫无怨言。 闻言,云苓开始琢磨起翻过此事的说辞来。 根本问题有办法解决,面子上还得过得去才行。 正想着,外头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有谁上阁楼来了,步伐还很急促。 柳清砚起身将门推开,来人竟是郑管事,他气喘吁吁的开口。 “殿下,太子妃!有学生在公告栏处贴了布告,澄清了他们二人的事!” 话音落下,郑管事指了指柳清砚和唐逐星。 第 687 章 容婼澄清 初冬,碧空如洗。 容婼吃完包子后,踩着地上干黄的枯叶回了女子居。 “你要贴什么告示啊?” 白川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趁着小院里其他女学生都不在,偷偷摸进了她的房间。 “谁让你随意进出女子闺房了?” “你平时不是说咱们是好兄弟么,那现在做好姐妹也行。” 容婼没好气地瞪了白川一眼,不过她现在有急事,没工夫跟这个牛皮糖掰扯。 拿笔的手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落笔。 白川凑过来围观,绞尽脑汁地试图理解上面的汉文。 通过近来惨无人道的摧残,他的汉文读写译能力简直飞跃一般的提升。 虽然阅读的速度不慢,但也看懂了容婼在写什么。首发 纸上面写着,不存在她和唐柳二人翻脸的事,纯粹是她不想听从父母之命成婚,故而不与唐逐星往来。 至于柳清砚为何逼唐逐星退婚,也是因为她想让朋友帮忙劝说对方,非外界传言的那样。 那情诗花笺就全然是个意外了,柳清砚借回唐逐星的功课本后,她也拿来参看过,随手拿了桌上的花笺做书签,岂料夹在里面忘记拿走,生了误会。 白川挑眉讶异道:“那两人不是背叛你么,为什么还替他们开脱?” 容婼板着脸道:“还恩。” “还什么恩?” “柳清砚的生母,是为救我娘才死的。” 白川吃了一惊,“还有这等事,细说。” 容婼的语气难得低沉,“当年我娘和柳姨外出祈福,路上遇到山贼劫路,随从与丫鬟尽遭毒手,她们二人躲了起来,眼看我娘要被发现,柳姨主动暴露引开了人。” “我娘性子柔弱,柳姨是江湖女子出身,虽身负武艺,也双拳难敌四手,为不受辱选择跳下山崖。” 对方把贼人引出了两里地,她母亲得救了,但柳姨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没撑几天就走了。 那会儿,她和柳清砚才刚两岁大。 白川感慨道:“没想到她的生母竟是这等英雄儿女,救命之恩,确实难以为报。” 容婼垂下眼眸,她小时候之所以想习武,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就像柳姨保护娘一样,她也想保护柳清砚。 但从小到大,她给对方带去的麻烦似乎比保护更多。 原意是想为了柳清砚出气,却每次都会得罪人,给她拉了一堆仇恨不说,自己还得被爹娘责罚。 要不是柳清砚总能把事情完美解决,她的屁股早成大裂花了。 但柳清砚没怪过她,至少明面上如此。 她以为两个人会好一辈子的。 白川感慨完,兴致勃勃地打量了她几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你和柳清砚的性子,倒是更像彼此的母亲,不过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难看,柳清砚的文采学识也不太行啊。” 容婼黑了脸,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我是花拳绣腿没错,但她可不是个草包。” “细说细说,八卦我爱听。” “她很聪明,学什么都比常人用心也更快,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 柳清砚的嫡母面上温和端庄,实际上不是个好对付的。 六岁那年,她被接到容家私塾一同读书启蒙,拜当时闻名京城的芦溪居士为夫子。 她很快就展露出与众不同的聪慧,样样都拔尖,比容家一众女儿都要出色。 嫡母来接人时,也表现的很是高兴,夸赞鼓励之语滔滔不绝。 结果没多久柳清砚就大病一场,险些烧的小命都没了。 “那次病后,她停学了半年之久,自此学业就一落千丈了,也没再表露出任何过人的地方,做什么都是垫底那个,大夫说她是大病伤身才如此。” 但这些都是做给嫡母看的,只有容婼知道柳清砚的真实水平怎么样,其他人就连父母和唐逐星都不知情。 入学考试想考第一不容易,可要精准地卡着吊车尾的名字进入书院,不是光靠运气能够做到的。 白川抽了一声气,皱着脸道:“嘶……我最害怕这种心思多的人了,会把我吃的骨头都不剩。” “你的骨头?”容婼嗤笑一声,“狗都不啃。” 说完,她就撇下嘴角抽搐的白川,拿着告示纸离开了。 告示栏面前有许多往来的学子,看到容婼出现后,都不由得投去目光。 容婼刷上浆糊,把写着大字的纸贴在上面,不多时便有人好奇地走上前来围观。 不少学生看完后,纷纷心下讶异,面色错愕,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误会?” “若是不想遵从父母之命,与唐逐星保持往来倒也能理解,可不是说她与柳清砚撕破脸了么?” 容婼叉着腰,抬起下巴,声音亮如洪钟。 “谁说我们撕破脸了,我们天天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好着呢!” 这倒是,她们俩人住一间厢房,这都快三个月过去了,从没听说闹过不愉快。 但仍有姑娘面色疑惑,轻声道:“可你与柳清砚这两年来关系冷淡,这是很多京中闺秀都知道的事,以前你最喜欢替她出头了,如今却都……” “呵,我只是单纯不想跟狗计较而已!” 姑娘:“……” 围观的人不是傻子,他们也不是想质疑容婼,只是觉得不太对劲。 “那昨晚流言传开的时候,你怎么没立刻出面替他们澄清?” “……我翘课出去玩了,半夜才回来的,不信可以去看郑管事的处分记录,我现在不是立马出来澄清了嘛。” 容婼不快地说完,黑着脸瞪了白川一眼。 都怪这人,说什么他知道蟒大仙住哪,还能与对方交流神语,哄骗她翘课溜号,结果屁都没看见,还吃了一记处分。 夫子和管事问话二人的事情和结果,只有学生会的个别学生知道。 听容婼这么一说,倒是信了七八分。 这时,人群中有学生惊呼。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来了!” 云苓穿着雪白的兔毛披风,寒风中对萧壁城弯唇一笑。 “看来这事解决的会比想象中更顺利。” 萧壁城眉目舒和,轻叹一声,“都是好姑娘……” 他身后跟着的是顾翰墨等人,容婼也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遥遥数步开外,一眼就看见了柳清砚,自此眼里只有那道身影,而对方亦是如此。 那双灵秀的眼眸不再沉静无波,流淌着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柔。 她心头一动,莫名鼻尖有些发酸。 第 689 章 又把兄弟卖了 “是我那时对你生了嫉妒之心……换做其他任何姑娘,我都有信心在唐逐星面前比过她们,可是你……我知道你很好……根本不像表面那样平庸。” 她生在容家,是家族这一辈外貌最出众的姑娘,更是嫡出的天之骄女,京城难有与她比肩的人。 自小在赞美之词中长大,让她在面对唐逐星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半点自怯。 那些贴向唐逐星的姑娘,容婼从来都不关心在意。 她总觉得除非唐逐星瞎了眼,才会放着她不要,去喜欢其他姑娘。 可当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是柳清砚后,她的想法动摇了,自信不再,心开始慌了乱了。 “从小大家都夸我长的俏,可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比我差,还比我更聪明……我永远只会给你们闯祸,而你却能把任何事都处理的滴水不漏。” “我那时心中很乱,觉得若唐逐星喜欢的人是你,并非不可能……” 毕竟,她总是闯祸让唐逐星头疼生气。 那么个大闷葫芦,都能被她气的滔滔不绝地说教起人来。 而柳清砚却总能替大家排忧解难,连唐逐星也会神色温和地夸奖她。 那时容婼内心煎熬,她反复告诉自己,柳清砚不是那种人,定有其他难言的内情。 可她又全然丢了自信,溃不成军,只能逃避。 “那时我早就察觉,你和唐逐星一直私下密信往来,每次还会把信纸烧毁殆尽,故而唐夫人作怪那次,我一点没犹豫就认定你们背叛了我。” “……小时候我们约定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都会信任彼此,绝不吵架。” 容婼说到这里,哭的越发大声。 “是我不好,小心眼没有相信你,呜呜……清砚你会怪我吗?” 柳清砚不是轻易情绪外露的人,此刻眼里也少见地凝起了几分水雾。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你的错,曾经我们说好,彼此永远不会有误会和秘密的,我也没有做到约定。” 容婼看起来粗枝大叶,直爽大方,虽总被情绪左右理智,但最重感情。 这份纯真简单又是直白干净的,高兴会放声大哭,生气会跺脚发怒,嫉妒吃醋了就说出来。 难过了会像现在这样,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为自己没能做到小时候的约定耿耿于怀。 柳清砚所珍惜、在意、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容婼。 深深的庭院后宅中,这是她灰暗天空中,冲破乌云照进心底的一抹光。 容婼发泄似地哭了很久,坐起身子后,整颗脑袋都哭的晕晕乎乎的。 柳清砚白紫相间的衣襟变得皱巴巴的,上面全是泪痕。 容婼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晚上我帮你洗衣服。” 柳清砚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大冬天的,小心风寒,交给小集市的浆洗房就是了。” 容婼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停止抽噎。 柳清砚问她,“对了,关于逐星你是怎么想的?” 经她提醒,容婼才想起来被忘到脑后的这号人物。 她嘟囔道:“还能想什么,尽早把婚约取消了呗,这样大家都高兴。” “已经放下了?” “当然,哀哀怨怨,黏黏糊糊可不是我的性子,再说了那个闷葫芦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也就每次说教我的时候才不当个哑巴!”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才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天底下多的是好男儿任我挑。” 唐逐星早就在她心底淡去了,耿耿于怀这么久,无非是难以放下柳清砚罢了。 柳清砚见她又恢复到了曾经的快意无忧,心上的石头也终于消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二人在图书阁顶楼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到了女子居中。 容婼哭的太用力,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柳清砚见状,便打算去小集市卖点敷眼睛的药汁回来。 书院里的崽都喜欢挑灯夜读,云苓为了防止他们变近视,特地研制了缓解眼疲劳的药汁,校医院中有专门售卖。 柳清砚前脚刚走,白川就翻过窗户跳了进来。 “啧啧啧!瞧你这双眼睛,肿的跟馒头似的,哭的只剩一条缝了。我这儿正好有两个热乎的煮鸡蛋,你要不要熨熨眼睛?” “拿开你的臭鸡蛋,我才不要呢,以后不许你再随便进女子居的厢房,不然我向太子妃告发你。” 白川伤心地叹气,“唉,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你不用那我自己吃了。” 说完,他就磕破鸡蛋皮,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 “对了,你跟小姐妹和好了?怎么还一副憋着气的样子?” 容婼想轰他走,又有些憋不住心里话,她一向是个受了委屈,就要跟别人说出来才会舒服的性子。 但想起云苓的“警告”,她硬生生憋了下去,没提柳知絮的事,只说了唐夫人的下作。 白川叹道:“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啊,都用这种手段逼婚了。” “是啊,不教训教训那个老瘟婆,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容婼悻悻地道,“可太子妃不许我把事情闹大。”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帮你暗地里教训她,之前我在山里遇见了蟒大仙,一番奇遇后他教给了我一个仙法!” 容婼心神一动,“速速细说。” 白川神神秘秘地道:“那就是我可以和蟒大仙的蛇子蛇孙说话,指挥它们溜进唐家吓唬老瘟婆!” 容婼肿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两人在房间里,小声地窃窃私语。 …… 不多时,云苓夫妇这边向夫子会解释清了学生们的事。 有容婼的澄清声明,事情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就解决了。 官方公告被张贴在公告栏上,事件舆论很快就平息了。 两人这才顾及得上李梦纾,也不知道这姑娘有没有受李家之事的影响。 顾翰墨得知二人此次来书院的原因后,笑吟吟地开了口。 嗯?有瓜! 云苓精神一震,“怎么个照顾法,细说听听。” 顾翰墨笑眯眯地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无羁的本分职责。” “之前有学生在梦纾面前议论李家的事,对方被李家人欺凌过,故而言语有些过激,一时气愤牵连了梦纾。处理了此事后,那学生给梦纾赔了礼,无羁身为风纪部长,在维护书院风气与同窗情谊上,很是负责呢。” “那件事情后,无羁还天天抽出一段时间,单独在图书阁里陪着梦纾。我猜他是担心梦纾受到影响,所以想开导她,毕竟心理思修课上,无羁听讲的很认真。” 顾翰墨语气悠然地说着,把封无羁卖了个彻底。 八卦嘛,太子妃喜欢,他也喜欢。 独乐乐不如说出来众乐乐。 第 690 章 封密欧与李丽叶 云苓哪里听不出这两人之间有猫腻,心里一下子就激动了。 这不是瓜,是她培育的小苗苗们开了花啊! “有点儿古代东方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那味道了!” 萧壁城在感情上的事一向有些迟钝,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他曾听云苓讲过。 这话一出,立马就明白顾翰墨的弦外之音了。 他讶异地道:“你们是说,无羁对梦纾有意?” 云苓的表情兴奋到有几丝狰狞,全然不如听唐柳二人事迹时那般平静。 “如果是真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封李二相的表情了。” 萧壁城想象了一下,突然也生出了迫切吃瓜的渴望。 这两家斗了那么多年,倘若事情是真的,那不得炸开了锅。 这可比大头鹅跟张玉书的奸情劲爆多了,他都怀疑李右相得当场厥过去不可。 顾翰墨微微歪头,虚心请教,“敢问太子妃,罗密欧与朱丽叶是谁?” “就是一对情侣,两个人的家族之间有仇,但是彼此却一见钟情相爱。因为爱情遭到反对,朱丽叶的父母要她嫁给另一个权贵,她就喝药假死,想骗过家人。” “但罗密欧以为朱丽叶死了,于是也喝毒药自杀。等到朱丽叶醒来后,发现罗密欧真的死了,悲痛之余拔剑自刎,两个家族知道他们的悲剧后,就此和解。” 云苓简单地叙述了一下这个故事,告诉他这是海对岸西洋人撰写的戏剧。 顾翰墨眨了眨眼睛,“西洋人与我们到底是不同的,放在无羁和梦纾身上的话,这个故事的结局就要改写了,该提醒两位老相注意身体才对。” 两个年轻人不会干这种傻事,双方老人就不好说了。 云苓转了转眼睛,“翰墨,以你对他们二人的了解,要是封李二老反对的话,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顾翰墨思索了一番,缓缓开口。 “大概会瞒着不让家里知道,等将来结业时外派出京的机会,私底下偷偷成婚吧。三年后再归来,说不定已经儿女成双了,两位老相再生气,看在孙辈的面子上,也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萧壁城琢磨了一下,别看封李二人面上安静寡言,其实都有主意的很。 就冲俩人背着家里报考清懿书院之事,顾翰墨说的情形还真是很有可能。 “你小子很懂嘛,不过三年抱俩有点难。” 他和云苓的二胎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顾翰墨笑着建议道:“殿下过奖了,不过若是想帮帮他们的话,到时候您大可把二人外派到一处地方,再将外派期限从三年改成五年。” 萧壁城听到这里,觉得封无羁的运气真是不错,能结交到这样为他着想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但顾翰墨后面说的话,他听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要是怕被封李两家知道的话,殿下还可以把他外派的远些,越远越不容易被发现。上次无羁还说过,他很佩服那些在沙石戈壁种树的将士们,也想成为这种百折不挠,毅力深厚的人。” 萧壁城盯着他,忍不住道:“为何怂恿我送他去戈壁种树,无羁最近得罪你了吗?” 顾翰墨愣了一下,讶异不解地道:“殿下怎会这样想呢,学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不曾想过让他去戈壁种树。毕竟他想实现理想是他的事,让梦纾跟着吃苦受累可不好。” 萧壁城嘴角抖了抖,这小子分明就是那么想的。 他怎么不知道封无羁的理想是去戈壁种树? 云苓摆了摆手,“这事简单,回头我可以把他外派到北秦或者东楚去搞外交,什么时候儿女双全了再让他们回来。” 这俩人要是能成事,比她二婚都开心。 …… 晚间用过了饭后。 在顾翰墨的指引下,云苓果然在图书阁的某个安静角落里,发现了面对面坐着的二人。 “殿下,太子妃!” 看见他们,封无羁和李梦纾立刻起身问好。 云苓招呼两人坐下,笑眯眯地道:“不用拘谨,我来看看你们最近的情况,是不是打搅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封无羁没听过二人世界这个说法,但也能意会到云苓想表达什么,他当场微红了脸,紧绷着神色挥手解释起来。 “太子妃别误会,学生只是与梦纾一起探讨课业罢了。” 云苓扫了眼课本,发现两人在写《自然科学》这门基础公共课的作业。 上面涉及的都是些物理化相关的常识知识,在书院里的讨论热度一直很高,经常一群人为结果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萧壁城明显不信,“图书阁里那么多人,偏偏在没人的小角落里探讨课业?” 李梦纾脸颊有点发烧,轻声道:“梦纾只是喜欢清静,觉得周围人多,扰得心烦。” 萧壁城自认善解人意地道:“行了不用解释,自由恋爱又不触犯院规,别不好意思。” 封无羁脸红紧张地扫了眼李梦纾,见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怕冒犯对方,他额头冒汗地解释,“太子殿下真的误会了,我就是怕梦纾这段时间受家事影响,从而令学业下降,这才想多多开导辅助她。” 听到这里,李梦纾垂着的眼眸闪了闪。 也不知这是不是对方的心里话,她难免有些失落。 “受他人他事困扰的学生多了,怎么没见你单独开导他们?” 云苓一副“不要解释,你瞒不过我”的神情。 云苓之前还随手翻过图书阁的借阅记录,李梦纾借的全是游记,没一本正经书。 遇上封无羁就勤奋了,里面没点什么她才不信。 听到这话,封无羁怔在原地,心里漏了一拍。 云苓觉得,这俩孩子估摸着是怕恋情曝光,不慎走漏风声后会引起家族波澜。 “不用怕,你们的事我不会让封李两家知道的。翰墨还特地给你们出了主意呢,等三年后结业,我就把你们一起外派到北秦。” “你们在那边安心成婚,费用就从东宫账上出,多生几个孩子再回来,到时候不怕两个老相反对。” 听到这话,封无羁差点当场栽倒。 第 691 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他连小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呢,这就跳到私奔成婚生子了? 饶是李梦纾一向淡定佛系,这会儿也觉得两颊火辣辣的。 云苓看他们羞窘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贴心地拉起萧壁城就走。 “你们两个好好谈情说爱吧,我和壁城就不打搅了。” 李梦纾有封无羁陪着,并没有受李家的事情影响太深,她也就放心了。 角落里只剩下二人,对视一眼,又被烫到了似的飞快挪开视线。 封无羁额头冒出汗来,紧张僵硬地解释。 “那个……你别往心里去,定是翰墨故意在殿下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我近来跟他产生了点争执,他这是故意报复我呢!” 怕其他学生误会,他和李梦纾在图书阁会面的地点都非常隐秘,根本没几个人来。 显然是顾翰墨那厮在背后打小报告! 李梦纾点点头,心里胡思乱想着神游天外。首发 她对封无羁有意,但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不表露心思,便是顾忌两家剑拔弩张的关系。 方才太子妃那番话,却让她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设想起那个画面来。 如果……她是愿意,也有勇气那样做的。 封无羁见她不说话,忽然间冷淡下来,一时有些无措。 难道是怕再被误会,要和他保持距离了? 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他语气低沉地道:“……我刚想起晚间还有点事,要不然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眼前一别,今后这姑娘不会再单独和他相处了吧。 李梦纾点点头,拿起课本,胡思乱想着跟他走到门外,直到分别时才从冷风中回过神来。 封无羁略显失落的背影一顿,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微光。 他一向冷厉的面庞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一抹浅笑,脚步轻快地回了学子居。 封无羁笑容凝固,立马黑了脸,“你还好意思问我,都怪你在太子妃面前胡说八道,才害得我与梦纾被误会,如今太子妃都想着要拿钱让我们成婚了。” “这不是很好么?娶媳妇儿的聘礼都替你准备好了,真是让人羡慕啊,怎么我就没这么好命呢?说来这其中有我一份助力,要不倒时候我那份子钱就免了吧。” 封无羁:“……” 顾翰墨打量着他,长吁短叹道:“唉,瞧你没半点欢喜的样子,看来我是白费心思,一番好意反倒给你添麻烦了。” “你若不喜欢梦纾的话,那这准新郎让给我做好了,咱们关系那么好,替好兄弟我牵牵红线如何?” 一贯老实乖巧的封无羁急了,“谁说我不喜欢了!鬼才信你是好意呢,分明就是为了那摔坏的泥偶在捉弄报复我!” 话音落下,见顾翰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封无羁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僵在原地。 “哦……原来你是喜欢梦纾的啊,她应当还不知道吧,要不要我替你转达?” 封无羁噎住了,他恨恨地看着顾翰墨,半晌后败下阵来。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懂的。” 闻言,封无羁黑着脸,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完好的云苓泥偶,百般不情愿地放在桌子上。 “你别在梦纾面前胡说八道。” “那当然,我从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 他说的都是实话。 顾翰墨微微一笑,把手里那个摔破了一角的云苓泥偶递给他。 这是他们之前合伙从太子殿下那里坑来的泥偶。 这种泥偶是捏好了后整体烧至而成的,如果有损坏,极难修复,即便修好了也无法像原来那样完美。 顾翰墨表示自己就这么一个泥偶,让封无羁换个完好的给他,后者怎么也不同意。 于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最后,在封无羁幽怨的眼神中。 顾翰墨心满意足地把那个漂亮的云苓泥偶,小心仔细地摆在了自己的书案的正中间。 “别那样看着我,是你先手滑没拿稳的。” 封无羁叹了口气,也只能认命。 他可惜地想,怎么摔坏的不是太子泥偶呢? 抱着遗憾沉沉睡去,封无羁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成了个道法高强的仙君,心爱的的宝物泥偶被一只狡诈可恶的黑狐妖盗走,他追上去大展神通,把黑狐妖打的鼻青脸肿,嗷嗷求饶。 最后,还在黑狐妖手下救了一个温婉美丽的姑娘,对方含情脉脉地要对她以身相许。 新婚夜他掀了盖头,姑娘的脸逐渐清晰——是李梦纾。 正心下激动时,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无情地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该洗被子了。” 封无羁哆嗦了一下,迷蒙地睁开双眼,睡意迷茫。 看到“黑狐妖”的脸,立马清醒了。 “什么洗被子……我昨天才从浆洗房拿回来的啊?” 顾翰墨眼神莫测地看着他,幽幽道:“你昨晚半夜睡着后,一直喊梦纾的名字……近来肝火旺盛的话,就去校医院抓点药,年纪轻轻的别亏空了身子。” 封无羁心底疑惑,直到察觉被子下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这湿掉的感觉…… 他沉默了,当场石化在床上。 半晌后,封无羁僵硬地道:“我真的一直喊她的名字么?” 顾翰墨的笑容如沐春风,“当然没有,逗你玩的,记得开窗通风,我出门用早膳去了。” “……”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封无羁换了干净的裤子,一声不吭地打开窗户散味,然后抱着脏掉的被子来到洗浴房。 他面无表情地想,这该死的虚假兄弟情怕是走到尽头了! …… 故而云苓和萧壁城都没有急着回宫,在书院歇了一晚。 早膳时分,郑管事那边递来消息。 “殿下,太子妃娘娘晨安!” “璇玑姑娘与凤眠国师今早运送了一批新制的木轮车来,说要做什么大型路演广告宣传……呃,草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她说,连表演的模特都找好了,您和殿下要不要去参观?” 云苓差点被豆浆呛到,“咳咳……她找了什么模特?” 郑管事恭恭敬敬地答道:“就是凤眠国师。” 云苓当场沉默了,她有种预感,凤眠的仙风道骨怕是彻底保不住了。 第 692 章 世上没有你在乎的事了么 一提到凤眠,云苓的脑海里就乱入他头顶孤寡蛙的画面。 不知道璇玑是怎么说动他来当模特的,她直觉不可能会是简单的骑车展示,于是饭后就立马拉着萧壁城去围观。 路演地点定在校场,平时上体术课的地方,路面被修剪的很平整。 两人才从职工居舍里出来,就看到有不少人在路边发传单。 “只要前去参观,就能获得凤眠国师的亲笔签名一张哦!大家可以带上自己的课本和信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没错!路演结束,诸位还可以参与幸运抽奖,不仅有机会免费获得木轮车,更能亲自向凤眠国师求算一卦,这等好事不能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木车行大东家黄九爷倾情赞助,只要前来参与幸运抽奖,保底拿到木车行八折优惠券一张!” 一群侍卫打扮的人高声吆喝着,领头的正是陆七,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沓宣传单。 不少学生被吆喝的内容吸引住了,皆是兴奋地凑上去围观询问。 之前璇玑常常骑着木轮车在清懿书院晃荡,说是什么测试功能性,很多人都对这神奇木车兴趣深厚,眼下可算等到了正式的宣传。 云苓一听这广告词,就觉得凤眠的牺牲可太大了。 旁人千金难求的一卦,就这么让璇玑拿来当抽奖的彩头了。 萧壁城也来了兴致,他把陆七叫了过来,要了两张宣传单看。 上面印着,早十点准时在书院校场开始展示活动。 上午主要由凤眠领头展示车技,中午进行幸运抽奖,下午则是教学与试骑环节。 幸运抽奖采取的是抽签模式,在一个黑色的木箱子里,共插着一千支木签,每支木签的底部颜色都不同。 奖池的奖品预览也写的清晰简洁。 唯一的红签是头彩,彩头是可以向凤眠求取一卦。 抽到紫签是一等奖,彩头是一辆木三轮,中奖名额两个。 抽到黄签是二等奖,彩头是一辆木轮单车,中奖名额五个。 抽到绿签是三等奖,彩头是五折购买优惠券,中奖名额十五个。 余下的全是白签,只能获得八折优惠券,在今后的木车行消费时可以使用。 陆七兴高采烈道:“璇玑姑娘早上时还想跟您两位说呢,等明年春三月的时候,木车行就会正式开张了,售价也都商讨决定好了,这宣传单背后印着呢。” 萧壁城翻看传单后面,果然见上面写着,自明年三月起,每月限量销售木轮单车五十辆,木三轮二十辆。 售价分别是一百两银子和三百两银子。 陆七继续汇报工作,“墨王妃说,调动如今所有木匠的话,木车行每个月最少能打造七十辆木轮单车,以及三十辆木三轮。” “那部分留出来的木轮单车和木三轮,会优先紧着清懿书院这边的学生用,等书院不缺了,木车行才会提高销售量。” 云苓点点头,有墨王两口子帮衬看管着木车行,她一点不担心进度。 她看了眼怀表,这会儿已经九点了,离路演开始还有一小时。 陆七带来的下属们还在卖力地吆喝宣传着,图书阁与夫子居等地方也都专门设立了宣传点。 很快,整个清懿书院的人全都知道了这事。 学生们纷纷朝着校场涌去,就连夫子们也都抱着兴趣出了门。 掐着时间,云苓夫妻二人也来到了校场。 看着不远处的人山人海与喧嚣沸腾,萧壁城不由得在心里为凤眠捏了把汗。 云苓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看过去,赫然看见了空地中间的凤眠与璇玑。 在凤眠的身侧,放着一架多次改良后的木三轮。 璇玑最终加入了些许铁制组件,在不让木车变得太笨重的情况下,大大提高了称重能力与骑行性能。 展示已经开始了,璇玑正激情昂扬地扯着嗓子介绍木车。 “车把上有个响铃,这是前阵子新增加的改良装置,大家只要用手轻轻推动铁片,就能发出铃声警醒前方的人让路!” 萧壁城嘴角抖动了几下,眼睁睁地看着凤眠神色漠然地跨坐上了木轮单车。 他开始绕着校场绕圈骑行起来。 璇玑在旁边卖力地喝彩与指挥,吼到脸色都涨成了红猴屁股,看得云苓想往她手里塞个大喇叭。 “这木轮车的平衡性就一个字稳,大家无论是双手骑还是单手骑,甚至松开手把站起来也不会摔倒!” “接下来,就让我的亲亲好师兄给大家展示一下他非凡的车技!” 随后,云苓就眼睁睁地看着,凤眠在璇玑的指挥下不断变幻骑车姿势。 一会儿单手扶把,一会儿两手都松开,一会儿直行,一会儿绕八字。 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惊呼,璇玑仍旧不满足于此。 “厉害吧诸位?我师兄还有更厉害的绝活,接下来就让他给大家表演一个背手站骑木轮车,大家都快捧捧场!” 话音落下,璇玑双手拍的啪啪响。 在一众期待的眼神与喝彩声中,凤眠脸色隐隐发绿,额角青筋跳动了几下,还是忍着翻涌的情绪照做。 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双腿夹住车身形成两个支点,背着手骑车绕起了八子来。 就差头上顶个碗,双手交替着丢鸡蛋了。 “噗——” 云苓终于忍不住笑喷了。 萧壁城震惊地看着凤眠,好兄弟,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在乎的事了吗? 第 693 章 凤铁蛋 这一刻,就连围观群众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些许。 但凤眠依旧面色高冷,脸上一派波澜不惊,对众人视若无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杂技世界中。 露了一手绝活后,璇玑开始推销起了木轮车配件来——软垫与手套。 “天寒地冻怎么办?不用怕,我们有各色棉布手套,开业后与木轮车一并购买,有活动优惠哦!” “路途陡峭怎么办?不用怕,我们有棉花软垫,触感柔软回弹力强,呵护诸位娇嫩的翘臀,山路陡峭也如稳坐马车般舒适!” 璇玑说到兴头上,广告词信手拈来,听得周围学生纷纷对视,然后掩住嘴偷偷发笑。 在围观的目光中,璇玑拿出了两个东北大棉袄花色的手套和软垫。 “经典款配色,红与绿的结合,厚重沉稳中不失热情奔放,你值得拥有!” 随后,她将红底绿花的坐垫套在了车座上,示意众人挪步数米开外来到另一个场地。 云苓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场地上放了不少类似缓冲带的木制路障,但全都高低不平。 路段全长大概有近百米,路障间隔的地上,人为地撒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看着就硌得慌。 萧壁城很快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凤眠的目光已经从震惊变成了惊恐,他不禁担忧地开口。 “凤眠……还没娶妻生子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他只是半个道士,将来还得续凤家香火呢,听说还是三代代传。 云苓开始疑惑起来了,那小妮子到底是怎么说动凤眠心甘情愿来做模特的? 此时此刻,凤眠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演示路段的起点,头一次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明知道璇玑是装的,为何他还是向对方妥协了。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真正的凤眠,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面对何种人与事都心如止水,永远保持理智与清醒的。 也许父亲和那位高人说错了,他下山来不是续情缘的。 是来历劫的。 尽管不想也不情愿,可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璇玑前来路演,就不会半路撂挑子。 凤眠微微侧头,扫了眼自己的“劫数”,最终叹了口气,在对方兴奋的期待的目光中坐上了木轮车。 不过百米长的距离,凤眠骑着车上上下下地颠簸,仿佛在坐过山车。 萧壁城看的某处隐隐作痛,本能地夹紧了双腿。 他看凤眠的眼中只剩下了钦佩。 “……凤兄的车技实在令人甘拜下风,这样子都还能面不改色。”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当午膳的钟声响起,路演终于告一段落了。 璇玑等人暂时收工,围观人群也都慢慢散去,但兴致却愈发高涨了。 都在等着一会儿的抽奖和试骑环节。 萧壁城没急着吃饭,感觉看凤眠耍杂技都看饱了,他走上前关怀了几句。 “凤兄,你还好吧?” 他瞥了眼对方腿间,一秒化身盯裆猫。 不等凤眠回答,璇玑开口道:“嗐!放心吧,傻鸟都已经练出来了,这点小小崎岖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萧壁城眼神微妙,“练出来了?” 璇玑点点头,雀跃地道:“是呀,最开始他觉得车座坐起来硌蛋,所以后续改良的时候,我特地针对这点做了好多次实验呢。” “凤眠一直在帮我反馈用户体验,都要多谢他,我才能解决车座舒适度的问题!” 好多次实验…… 云苓心下暗暗吐槽,好家伙,别人练铁头功,他这练的是铁蛋功啊。 见夫妻俩眼神诡异地看着自己,凤眠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最终完美保持了面上的波澜不惊。 他风轻云淡地开口,“我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多骑了几次而已,不值得说道,诸位都去用午膳吧。” 随后,凤眠率先一步转身,准备离开。 云苓下意识地叫住他,“等等铁蛋,你走错方向了……咳咳咳!小道士,去食肆该往左边走!”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喊出来了,她赶紧改口补救。 凤眠听得脚下一崴,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脸上的波澜不惊开始丝丝碎裂。 被几百人围观试骑的时候,他心态平和。 可云苓这声“铁蛋”喊出来后,他再也绷不住了。 萧壁城见凤眠背影僵住,还有些微微颤抖,觉得他一定是疼的都站不稳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他好心地委婉开口,“……天气有些冷,校医院那处有卖预防风寒的板蓝根汤剂,凤兄要不要去喝上一碗?” 顺便治治蛋。 “多谢好意,我自小在太清观长大,山上积雪终年不化,从来不惧风寒。我只是还不太饿,想独自逛逛书院罢了,就不陪你们用膳了。” 凤眠假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云苓等人看不见的角度,他青绿交织的脸色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第 694 章 中头彩了 璇玑挠了挠头,“他可能是早上吃太多了吧,我倒是快饿死了,咱们去吃饭吧!” 哼着歌,她率先朝食肆蹦跶着去了。 食肆里很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木轮车。 “一百五十两银子……唉,这等精妙巧物倒是值这个价,就是我等平民百姓买不起啊。” “管事们之前说过,为了让大家平时出行方便,清懿书院会有一批公用的木轮车,不用你出银子买。” “那个八折优惠券,应该是留给我们结业后用的,或者家中有亲朋好友想买,也可以转赠此券。” 有学生点头附和,“我们家人多,三年也攒不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来。而且我嫂子上个月刚生了孩子,回头我准备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把折扣券买了,也好补贴补贴家里。” 木单车一百五十两银子,木三轮三百两银子,显然把折扣券花在后者上是最划算的。 但普通人就更难买得起了,倒是可以卖给想要木三轮的有钱人,对方能省下三十两银子,他也能赚三十两银子。 大多数学生都觉得承担不起价格,但却并没有人觉得木车贵,毕竟都已经亲眼见识了木车的实用与神奇。 尤其是那木三轮,工造之精巧程度令人咋舌惊艳。首发 不需要马匹就能驾驶,后座很是宽敞,说是二人座,但三个人挤挤也是没问题的。 顶上能遮风挡雨,后座还可以拆卸,放平后换掉重点部件,就能像牛车一样拉载货物。 “一会儿如果能抽到五折券也不错,攒个几年银子买一辆,将来说亲讨媳妇儿也会容易得多。” 云苓听到这里,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萧壁城好奇地看着她,“怎么,觉得好笑?” “我只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事而已。”云苓压低了声音解释,“在我那个世界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有一种叫‘三大件’的说法,意思是人们成亲时追求的标准配置,自行车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当时的物价,买一辆自行车对普通家庭来说也不便宜,要攒好久的钱才行。 虽说大周王朝与那个时间不同,但历史的轨迹走向总是出奇的相似。 云苓估摸着,要不了几年,木轮车还当真会成为百姓们成婚所需的聘礼和嫁妆物件。 萧壁城不由得沉默了一下,按照云苓所说的,那个世界普通人结婚都看房子票子的说法。 他住的王府和东宫全是公家的,十个月的私房零花才够买一辆木三轮。 放到云苓的老家,岂不是纯纯的光棍一个。 突然也没那么羡慕另一个世界了。 抽奖是一点钟准时开始,云苓慢悠悠地走着,老远就看见抽奖队伍排得长长的。 扫了眼怀表,离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呢。 璇玑两手拿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掸子,当做荧光棒一样不停挥舞,站在队伍前方大声吆喝。 “大家乖乖排队,不许加塞儿哦!” “一人抽一根签,抽完了就可以找我师兄要亲笔签名。” 夫妻二人来的迟,排在队伍后方末尾处,前面时不时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 “唉,是白签……” “我也是白签。”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前方传来一个兴奋娇憨的少女音。 “中了中了,是紫签!一辆不要钱的木三轮!” 一听呼喊声,众人纷纷伸长脖子,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是哪个幸运儿抽中了唯二的紫签之一。 李梦纾看着圆脸少女,感叹着恭贺道:“恭喜你了福儿,你的运气果真不是一般的好。” 中奖的人正是李梦纾的东厢舍友孟福儿,一个平民出身,能吃能睡的圆脸少女。 孟福儿高兴地道:“当然啦,我爷奶都说我是福星转世,生来锦鲤命呢!刚才我就有种强烈的直觉,果不其然中了,嘿嘿嘿……” 灵芝换了钱后,孟家的生计一下子就好起来了,自那后更是好运连连,故将她取名为“福儿”。 在众人羡慕的感叹声中,孟福儿高高兴兴地拿着手绢找凤眠要签名去了。 “国师国师,你把福儿的名字写在帕子上吧!” “……” 凤眠签名签到手抽筋,还是头一次遇到让签自己名字的学生。 他落完笔后扫了眼,见这姑娘圆脸圆眼,天生福气相,果然是旺家旺夫之命,将来要做诰命夫人的。 抽签的队伍还在前进。 除了白签外,也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抽中其他颜色的木签。 另一辆木轮车,被一个好运气的白胡子老夫子抽走了,五辆免费木单车,已经被抽走了三辆,其中一个幸运儿赫然是封无羁。 看着顾翰墨手里的白签,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小子定然是“坏事”做太多了,要不怎么运气这么背呢。 抽签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队伍就要见尾了,但除了五折券以外,再没有抽中木轮车的人了。 最大的头彩红签,也没见到有人抽中。 萧壁城压低声音,“小不点还真是鸡贼,抽签的总共才五百多人,她却准备了一千支木签,运气差的话,没人中奖也是有可能的。” 话音落下,已经到了云苓。 她扫了眼桌子,上面放着五个黑色小木箱,每个木箱里都有两百支木签,眼下差不多被抽走了一半。 随手拿起一根木签,不出意外是白色。 她递给陆七,走流程换了张八折券,路过凤眠的桌椅时,冲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大冬天的,铁蛋的手都冻的发青了。 为了木车行,他简直牺牲了太多。 凤眠的波澜不惊的脸色,已经隐隐有朝着生无可恋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他扫了眼队伍,发现只剩萧壁城一个人了,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笔活动手腕筋骨。 却听陆七兴奋地喊了起来。 “中了中了!殿下鸿运当头,中了红签啊!” 第 695 章 难道是有了 萧壁城懵圈地看着手里的红签,他只是随手一抽,居然就中了头彩。 难道今早出门踩了狗屎,所以好运应验了? 萧壁城兴冲冲地走到凤眠跟前,将红签往桌上一拍,“凤兄,快给我算上一卦!” 他要好好算算,自己何时才能发大财。 凤眠眉头微蹙,“你的命我算不准。” “算不准,为何?” 周围人多,凤眠没说话,只是看了云苓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萧壁城反应过来,大抵是因为受到云苓的影响,所以自身的命格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了。 他面色遗憾,算不准的话,红签岂不是白抽了吗。 这对于他来说,还不如一辆免费的木单车或者折扣券。 至少拿到五折折扣券的话,他可以私下偷偷拿去卖钱,再对云苓宣称优惠券弄丢了。 凤眠这一卦就算值万金,也没法在云苓眼皮子底下卖了。 萧壁城犹不死心地道:“那算不准是有几分准?” 凤眠迟疑了下,“看你想求什么,切莫贪心,说一样即可。所求越多,得失越难料。” 听到这话,萧壁城反倒认真了起来。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仔细算算,我何时能抱上闺女?” 比起银子,他还是更在乎闺女。 话音落下,云苓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从大半年前起,她就停止喝避孕药了,身体情况一切正常,两个人晚上探讨爱情的次数也很频繁,就是不见肚子有动静。 凤眠摸出随身携带的红线铜钱,熟练利索地起卦排盘,然后看着萧壁城的面相凝眉深思。 上次璇玑偷萧氏皇族的宗谱时,他窥见过众皇子的生辰八字,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上面的内容。 其实大周皇朝的国运原本没有现在这么好,至少许久前他推算的时候,曾是一片混沌乱象。 从萧壁城的生辰八字中也可以判断,对方七杀紫薇坐命,是帝王将相的命格,并且会很长寿。 只是他帝业晚成,会先成名将再为帝王,一生孤寂无子无女。 很显然,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偏转,其中关键就在于云苓。 突厥人潜伏大周二十余年的事情,凤眠也都清楚,不难想象假如没有云苓的搅局,如今的大周又会是什么样。 再看萧壁城的面相,显露出来的几分命数已经和八字对不上了。 凤眠凝神排盘了许久,终于艰难地窥见了一丝天机。 “你的命中应该会有一个女儿,不过何时降世难说,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出生会遇到些坎坷,好在有贵人相助,也算顺遂无忧……” 萧壁城的心情随着他的话大起大落,从狂喜到紧张到松口气,最后脸上情不自禁溢满欣喜之色。 女儿!他也是将来会有女儿的人了! “凤兄,借你吉言了,多谢你为我卜卦,将来有幸拜访太清观的话,我定给你们多添香火钱!” 说着,萧壁城摸遍了身上的衣兜,最终掏出来五文铜钱。 他不舍地看了铜钱一眼,郑重地把这笔巨款双手放到了桌子上。 凤眠:“……” 虽然萧壁城的命格因为云苓的出现而改变了,但他贫穷漏财这一点,倒是出奇的前后一致呢。 某种角度来讲,云苓把财政大权管的严点也没错。 放在萧壁城手里的话,银子可能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消失不见。 得了凤眠这一卦,萧壁城心情大好,走路时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他紧紧拉着云苓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咱们可得再加把劲,努努力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闺女了。” “最近已经在勤耕不辍了,你不怕自己累瘫成老黄牛么?” “累成老黄牛也不能慢下耕耘的脚步,如今老四老五都成婚了,我绝不能输给他们,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有女儿!” 萧壁城暗暗地想,得加把劲让云苓在燕王妃和墨王妃之前怀上二胎才行。 回头给燕王和墨王多安排点公务好了。 随后,两人在校场围观自行车试骑环节。 璇玑的规矩是每人可以试骑十分钟,这样的话,三十辆木单车能保证这一个下午里,所有人都能试骑一次。 等明年开春的下个学期,清懿书院就会正式开放木轮车修习课了。 跑圈大操场直接变成驾校场地,教练预备役也都整齐待命中。 趁此机会,他想尝试一下载人是什么感觉。 “苓儿,你坐到我身后的位置来。” 云苓拍了拍软垫,抬脚跨坐了上去。 别说璇玑这改良车座还真不错,垫了软垫后就像坐在沙发上一样舒适,身后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背靠。 但萧壁城的车技就不太美妙了,他没像凤眠那样苦练铁蛋功,载上云苓之后便开始歪歪斜斜,左摇右晃地绕八字兜圈。 不一会儿,云苓的脸色开始隐隐发绿,没到十分钟就喊停跳了下来。 她忍着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走到一旁扶着树干呕了几下。 “苓儿,你没事吧!” 萧壁城弃了木单车,紧张地跟上她。 云苓忍不住吐槽,“你这车技也太烂了,连铁蛋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想她坐颠簸的马车从来没晕过,今天竟然在自行车上晕车了。 她话音刚落,忍不住又干呕了几下。 萧壁城连忙给她轻轻拍背顺气,拍着拍着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陡然一停。 他眼里瞬间冒起亮光,“苓儿,你说你会不会是有了?” “怎么可……” 云苓刚想反驳,却猛然意识到,大姨妈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掐指算算也超过了一个月。 她两指搭上腕间,轻轻蹙起了蛾眉。 萧壁城声色有些激动,“是不是有了?” 云苓迟疑地道:“感觉像是,但暂时还不能确定。” 摸起来像是滑脉,可喜脉只是滑脉的一种,也并不是只有怀孕才会出现滑脉。 之前忙起来晨昏颠倒的时候,她的大姨妈也经常不定期到访。 眼下精神力又没有感知到生命迹象,一时间还真拿不准是不是有了。 “可能只是积食导致的滑脉,也可能是真的有了,但月份不足,过阵子就见真晓了。” 云苓摸着肚子,一时间也忧喜半掺。 喜的是很可能会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家伙降临人世。 忧的是一旦怀孕的话,她又要重温当初的“坐牢”生涯了。 “有了有了,一定是有了!” 萧壁城直接选择性忽略云苓的话,欣喜若狂地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 而后才想起来她还头晕恶心着,又赶紧把人放在了地上。 第 696 章 招妹盼妹 “刚才凤眠解卦的时候说,你这一胎会怀的有些辛苦坎坷,接下来可不能再不分昼夜地劳累了,得好好养身体才行。外面天寒地冻,都开始刮冷风了,走我们快回屋去。” 云苓抬眼看了看,别说冬风了,树上的枯叶连晃都没晃一下。 萧壁城却开始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还叫陆七把刚才脱下的披风拿过来,将云苓裹成了个密不透风的蚕宝宝。 这下他也不想继续待在清懿书院里了,怕半山的气温低,夜里冻坏了云苓,故用过晚膳后就带云苓回宫了。 没多久,云苓疑似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 接下来,各宫陆陆续续地有人来送东西,连昭仁帝都亲自来东宫坐了一会儿。 他盯着云苓的肚子,近来心事沉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是个争气的,若是这回也能再诞下一对双生子,那可真是福泽深厚了。” 萧壁城连忙道:“您别乱说,凤眠都给算过了,这胎一定是女儿。” 昭仁帝有些讶异,“他一个道士,还能掐算男女啊?大夫都诊不出来,他的话应当不可信吧。” “信则灵,不信则灵,儿臣相信凤眠,这胎定是个闺女。” 昭仁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那你还是暂且别信的好。” 萧壁城微微皱眉,“您不喜欢女孩?” “自然不是,萧家历来鲜少生女,难得有个孙女,朕怎么会不喜欢呢?朕只是觉得,你的子嗣仍有些单薄,还是让苓丫头先多生几个儿子好。等有了十个八个儿子以后,想要女儿将来慢慢生就是。” 毕竟大统继承是放在第一位的,昭仁帝自然希望男孩儿越多越好。 云苓在一旁听得无语,且不说有没有怀孕还不一定。 光是生男生女这个问题,就不是靠言灵能控制的。 哪怕到了二十三世纪这样科学发达的年代,靠人工科技也无法决定胎儿的性别。 昭仁帝这话说的萧壁城有些不高兴。 “闺女怎么了,闺女跟儿子一样没差。将来若是儿臣的闺女比兄弟更出色,那把皇位传给她也未尝不可,您看云苓姐妹几个比谁差了?” 昭仁帝原想反驳,话听到后半句也哑口无言了。 云苓撑起了前朝后宫半边天,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话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咯咯哒”与“嘎嘎嘎”的叫声。 云苓抬眼望去,便见到小老头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太上皇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篓里还放着火团雪团两个胖娃娃。 “您怎么突然来了,东西也不让宫人帮忙拿着。” 夫妻二人忙迎了上去,萧壁城把放着两个糯米团的背篓取下来,云苓则亲自倒了杯热茶。 太上皇坐在椅子上歇气,摆了摆手道:“那群宫人笨得很,连只鸡都捉不住,还得靠孤跟雪团儿亲自出马。” 除了亲自喂养,太上皇会命宫人牵着绳子,去后山御林苑里头放鸡放鸭。 这样子养出来的家禽肉质紧实,炖汤也更香。 听说云苓有孕后,太上皇就想抓只老母鸡来给她炖汤补身子,那些货倒是野的很,扑腾着翅膀飞起来,谁也抓不着。 还是雪团聪明,他在地上泼了盆水,孩子就把老母鸡的脚给冻住了。 之所以没敢让火团一起上,是怕老母鸡还没下炖锅就先成了烤鸡。 两个糯米团子一落地,火团就屁颠屁颠地扑进了云苓怀里,兴奋又好奇地摸着她的肚子。 “妈咪妈咪!呆爷爷说你的肚肚里有团团,要看要看!” 几个月过去,火团说话虽然还是口齿不清,但话语已经连贯了许多。 不等云苓回答,雪团有些害怕地抓紧了萧壁城的衣角,黑黑圆圆的眸子里透着紧张。 “肚肚里为什么有团团,妈咪把团团吃掉了吗?” 云苓忍俊不禁,柔声道:“妈咪没有吃团团,是肚子里长出新的团团了,等过段时间长大了,你们就能见到啦。” 看着两个棉花糖一样白白软软的儿子,她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原本还有些苦恼不想这么快就怀二胎,现在却是有些期待怀孕是真的了。 “那新的团团是什么样子呢,和弟弟一样么?” 火团收回了手,眨巴眨巴的眼睛仍旧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 萧壁城立马回答道:“不是弟弟,是妹妹。” “妹妹是什么,和红果果一样好吃么,呆爷爷地里长出来的红果果好吃!”火团吸了吸口水,只记得新团团是从妈咪肚子里长出来的,那就也可以吃。 萧壁城汗颜,“妹妹就是……和糯儿姐姐一样的团团,只是她的年纪比你们小,所以是妹妹。” 雪团似懂非懂地点头,松开了他的衣角,也不再紧张了。 “团团喜欢糯儿姐姐,也喜欢妹妹团。” “妹妹团!妹妹团!” 火团扯着嗓子叫唤起来,兴奋的一边蹦跶一边拍手。 太上皇也捋着胡子点了点头,乐呵呵地道:“若这胎能生个女儿再好不过,这样老三两口子也就儿女双全,能凑个好字了。” 萧壁城闻言,朝昭仁帝抛去一个高兴的眼神。 看吧,大家伙都想苓儿生个闺女。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怕扫太上皇的兴,倒也没再说什么。 萧壁城开始万分期待起女儿的出生来。 他看着两个团团,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把握他们的小名权,早知道就该叫“招妹”和“盼妹”才对。 但不管怎么样,在孩子未出世之前,他先这么叫唤着就是了,万一真把闺女给招来了呢? 萧壁城左思右想,又叫来冬青和霜梨,让她们领着宫人,把库房里与送子观音相关的物件全都挑出来,运出东宫放在别的空殿里。 古往今来,寻常人拜送子观音大都是求儿子的,他得以防万一观音把孩子送错了人家。 最后,云苓只见霜梨二人从库房里运出了好几个大箱子,里面清一色的什么送子观音画像,送子观音摆件,送子观音刻雕等等…… 关上大箱子后,冬青还拿出数张画满奇怪图案的黄色符咒,将箱子周围贴了一圈。 云苓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 “回太子妃,是殿下让奴婢们做的,说要把这些送子观音请出东宫。” 冬青揉了揉胳膊,为了清点这些东西,她跟其他几个宫婢差点没累死,翻货物清单翻的眼睛都抓瞎了。 “那这封条又是哪儿来的?” “哦……是太子殿下特地向凤眠国师求来的,说是能封住这送子观音的法力。” “凤眠画的?他肯画这种玩意儿?” 云苓的眼角狠狠地抽了几下,萧壁城抽风也就算了,怎么凤眠也跟着抽起疯来了。 冬青继续解释道:“殿下天天去清心阁缠着国师大人画符,倘若他拒绝殿下,殿下就去找璇玑姑娘,国师大人就是不画也得画呀。” 第 697 章 真的怀二胎了 云苓对凤铁蛋表以同情,她从来不知道,自家夫君还有这么能折腾人的时候。 事情一传开,所有人都以为云苓已经怀孕了,胧夜还特地进宫来探望了一番。 “你又怀孕了?可我感知不到小家伙的存在。” 云苓好笑地道:“还没到月份呢,暂时确定不了是不是怀孕了,都是他一个人在旁边自己找乐呵,到时候闹了乌龙可就有意思了。” 如果真是乌龙一场,倒也没人会笑话她,但萧壁城就要大失所望了。 姐妹俩闲聊着,云苓把目光放在了胧夜的肚子上。 “你跟富贵儿呢,有没有动静了?” “我们俩才成亲一个多月,哪里来的什么动静,我要是有动静的话,他就得戴着绿帽子出门了。” 胧夜笑了笑,温声道:“他担心我身体不好,想我先调养几年,以后再生,成婚以来连同房的频率都很克制。” 她这副身体太弱了,也就比上辈子好一点。 按照灵素的话来讲,那就是生孩子十有八九挺不过去,虽说有云苓在,公子幽还是不敢去冒那个险。 他也不舍得让胧夜喝药,所以每次双方深入交流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 云苓仔细打量了胧夜几眼,见她面色微微泛红,眉眼舒展平和。 “你的气色比刚来大周那会儿好多了,估计好好调养个两年就能要宝宝了。” 胧夜微微一笑,如今远离了南唐,风莹莹也身死债消,没有什么再需要顾及得了。 云苓体谅她两辈子筹谋苦思的不易,也很少拿朝堂和书院上的琐事让她烦忧。 如今胧夜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闲暇之余,做点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这是云苓等人上辈子的愿望,如今在这个世界,总算是实现了。 胧夜虽不管事,却对京城动向了如指掌,时不时地问问清懿书院的发展情况。 “如果缺钱了,就找我和富贵儿拿,他钱庄里的银子数都数不清,放在那儿也是发霉,花在有用的地方才值当。” 云苓欣然应下,最近大周向东楚交付了一批鸟铳,赚了不少金子,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穷馊馊了。 再加上璇玑早前研制的火炮,萧壁城在军营那边秘密实验的也差不多了,待这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横空出世,又能狠狠赚一笔。 下半年期间,彩铅与各种药品流入东楚后,第五瑶也称这些东西那边反响很好,预计年底结盈时会是不小一笔银子。 创办幼稚园试点的银子是准备的相当充裕了。 想起书院的事,云苓又提醒了萧壁城一番,让他别忘了把容婼和唐逐星的婚事解决好。 他答应过学生,并没有把唐柳二人的私情告诉双方长辈。 “我告诉他们,逐星在书院的表现很好,将来会对他委以重任,远派的期限可能不止三年。” 唐尚书是个聪明老头,也知道嫡孙被选做了什么武修部长,得到了太子夫妇的青睐,前途一片光明。 唐家未来的命运,唐逐星的表现会是重中之重。 别说外派三年了,哪怕让嫡孙十年不回京,换取家族荣耀也是值得的。 而容家夫妇则相反,他们同意女儿去清懿书院,目的在于给她和唐逐星创造机会修补关系,却没想过让她远离父母羽翼的保护。 如果唐逐星将来外派成为定局,那容婼只有这样三个选择,要么跟着去走基层历练,要么留在京中独守空闺,又或者等唐逐星归来再成亲。 可容婼等得起三年,却等不起五年。 无论哪种结局,都不是容家夫妇想看到的,他们更在意容婼能过的顺心如意。 “如此一来,两家的想法就有冲突了,我趁热打铁,说了容婼和唐逐星已经和好的事,称两人只有兄妹之情,正是因为想解除婚约,才故意做出关系紧张的样子给他们看。” 萧壁城也算是给了两家一个台阶下,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就传来了容唐两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对于外人好奇的探问,双方长辈也只是笑笑解释,小辈婚约只是儿时戏言,何况双方有金兰之谊,也就不必再亲上加亲了。 外人本以为两家暗地生了嫌隙,却见关系依旧如往常紧密,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了。 云苓又问萧壁城,“唐夫人那边是怎么处理的?” “唐夫人那边,我让逐星亲自去说了,她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安分守己。” 如顾翰墨所言那般,唐夫人甚至没有和太子夫妇同座对弈的资格。 唐逐星回去把事情一说,唐夫人便明白太子已经知道儿子的秘密了,心中恐慌害怕还来不及,哪敢作妖惹事。 何况提出解除婚约的人唐尚书,她一个做儿媳的就更没资格反对公爹了。 “倒是唐夫人,近来不少人说她亏心事遭报应了,晚上睡觉时被窝里爬进了几条蛇,吓得魂飞魄散,到现在都还卧床不起。” 听说不止被窝里钻蛇,衣柜里还爬出来蝎子蜈蚣,连喝茶时壶里都泡着蛤蟆。 虽然都是无毒的,但也足够让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了。 这些事情常人听起来会觉得匪夷所思,云苓夫妻倒是心中有数。 看在是给容婼出气的份上,云苓对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一晃间,半个月时光飞逝,深冬时节天上开始飘起小雪。 这天深夜,云苓正沉沉地睡着,忽然觉得小腹传来阵阵痉挛绞痛。 “嘶……” 萧壁城被动静惊醒,连忙起身点灯查看情况,却见云苓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脸色有几分痛苦。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 他的面色格外紧张,云苓平时身体好得很,极少有病痛之灾。 云苓苦着脸说,“不知道,可能是吃坏肚子了,也有可能是太久没来大姨妈,所以……” 话说到一半,她的身形微微顿住,与萧壁城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喜。 就在刚才疼痛感渐渐弱去后,他们都感知到了一股全然陌生的精神力! 第 698 章 温怀瑜产女 “有了有了,闺女有了!” 大半夜,萧壁城激动的瞌睡虫全跑光了。 他一时喜不自胜,感觉手脚都无处安放,紧张地在云苓的小腹上碰了又碰。 “苓儿,还疼么?” 云苓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压下心中的狂喜后,萧壁城眼中浮上疑惑和担忧,“好好的怎么会肚子疼呢,难道是因为孩子诞生了精神力,所以你会觉得疼?” 云苓迟疑地道:“但是怀两只团团的时候,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初是在怀孕三个月大的时候,才感知到两个儿子的精神力存在。 那时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他们的精神力也很微弱。 萧壁城闻言,也感知到了前后的区别。 腹中孩子的精神力很活跃,强度比两个哥哥加起来还高。首发 难道这就是云苓腹痛的原因? 云苓觉得有这个可能,“精神力的自然诞生和遗传有关,你一直是个潜在的精神力者,所以两只团团也有这种潜能。” 萧壁城的潜能,是在云苓给他治疗双眼时,由精神力触及大脑后悄然间被激发的。 两个孩子的潜能,则是在她被六公主推倒胎动时,体内精神力被胚胎吸收后激发的。 她的精神力就像是一把钥匙,释放了父子三人被封印的潜能。 “但这个孩子不一样,我怀上的时候,你我的精神力都已经很强了。” 萧壁城点点头,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方才云苓才会觉得腹痛。 他忽然有些好奇,两个团团的本事已经如此不凡,等轮到宝贝闺女的时候,该有多厉害? 欣喜归欣喜,期待归期待,萧壁城还是很紧张云苓的身体。 毕竟凤眠说这胎会比较坎坷,他有些担心云苓会时常腹痛。 萧壁城彻底失了眠,就这么坐在窗边干守了云苓一夜,好在她睡的香甜,并未有任何不适。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忐忑嘀咕起来。 “一点事儿没有,这胎该不会是个儿子吧?” 萧壁城忧喜半掺地正式对外宣布了消息,皇宫一片喜气洋洋。 太上皇又喜滋滋地扛起了鸟铳,没事儿就朝后山御林苑里钻,说是要常打些新鲜的野味给云苓补身体。 好事成双,在云苓确切怀孕的消息才传出不久,文国公府就传来了喜讯。 “云泽那边递了消息,大嫂昨天下午发动,今儿早上刚生,是个闺女,咱们快去蹭蹭喜气!” 听到楚云泽抱了闺女,萧壁城比当事人都还激动,不由分说就要拉着云苓去沾喜气。 两人备了厚礼,坐上木三轮从皇宫出来,不一会儿就到了文国公府。 温怀瑜孕期保养得当,头胎生产很顺利,这会儿精神也还不错。 “恭贺云泽与大嫂弄瓦之喜,明珠入拿。” 萧壁城道贺了一句,便眼巴巴地去看楚云泽怀里软嫩的小丫头,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楚云泽也抱着孩子傻乐个不停,小丫头吃饱了在他怀里沉沉地睡着,满身奶香味。 他抱孩子的姿势很熟练,据说是陈氏在温怀瑜孕期中,一直有意让他练习过,比云苓夫妻生两只团那会儿不知强了多少倍。 温怀瑜在屏风背后的榻上歇息着,闻声连忙招呼云苓,声音中满是雀跃。 “云苓妹妹你来了,我昨个儿听云泽说了,你也是真的有孕了,恭贺你和壁城得偿所愿!” 陈氏掩唇笑道:“怀瑜听到消息后也为你高兴,正是太激动才破了羊水。”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陈氏便去厨房亲自看下奶的鲫鱼汤熬的怎么样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温怀瑜这才轻叹一声,喜悦过后的的脸色带上几丝愁绪。 云苓捕捉到她的情绪,关怀道:“怎么了怀瑜,有什么心事不要藏着,可以跟我倾诉。” 孕妇的产后情绪不稳定,正是最需要关注的时候,如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做妈妈的可能觉得被忽视冷落,从而产后抑郁。 虽然陈氏对儿媳很好,但温怀瑜是个没有娘家,心思又敏感的姑娘,云苓担心她会情绪敏感。 双方关系亲近,温怀瑜也没隐瞒,有些低落地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女儿,但若头胎能为云泽生个儿子就好了……” 云苓心神微动,立马就明白了她心情低落的原因。 楚家是个不纳妾的清流,所以子嗣比其他世家要单薄许多,老世子膝下就楚云泽一个儿子。 除非楚云泽年过四十无子,否则不会再娶任何女人,温怀瑜想尽快为楚家添香火也在情理之中。 温怀瑜也听闻了太子最近意图封印送子观音的事,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心情的乌云散开了些,可她语气仍有些担忧。 “但是我看爹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老世子虽然也高兴,但听稳婆说是个千金的时候,眼里的失望藏也藏不住。 云苓还想说什么,却见陈氏去而复返,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怀瑜别担心,我稀罕妞妞得紧,你公爹那个混货不用搭理,就算楚家香火弱那也怪他自己!” 说起这事,陈氏就一肚子火。 要不是她在怀云苓的时候中了莲夫人的毒,产女时伤了身子,也不至于后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孕。 到头来儿子少能怪谁,还不是怪那个老混货! 第 699 章 楚来孙和萧望女 于陈氏而言,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有孙子孙女降生,她就高兴得很。 “怀瑜啊,你切莫担心自责,娘这辈子就给文国公府生了一个儿子,可老国公从没说过半句不是,故而也不会对你有任何不满。” 陈氏是过来人,儿媳妇的处境与她年轻时何其相似,她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在意那些东西。 听到婆婆这样说,温怀瑜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眼泪直流。 “娘,您待我真好。” 她哽咽着说不清话,陈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对你好,你怎么还哭了呢?” 温怀瑜抽噎了几下,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就是待我太好了,才会高兴的哭出来。” 倘若父母亲人们知道她在文国公府过得好,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婆婆,温柔体贴的夫君,厉害仗义的小姑子,在天之灵也能彻底安息了。 哭了一场释放情绪,温怀瑜的眉眼舒缓放松了许多。 “你公爹那个老混货,在府里没有话语权,他发什么牢骚都只管当他放屁就行了!”首发 这话陈氏故意说的很大声,远远的透过墙壁传了出去。 院落主屋中,萧壁城等人围着熟睡的小妞妞左看右看。 老世子坐在一旁,双手揣在袖子里,小声嘀咕着,“咋就不是个孙子呢,是孙子多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东厢房远远地传来陈氏的声音。 面对儿子和女婿下意识投过来的目光,他顿时老脸一红,敢怒不敢言。 如今他在府里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下了,还不如前院看门的大黄狗呢。 至少陈氏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摸摸大黄狗,赏它几块肉骨头吃。 “你们看我作甚!” 楚云泽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咳咳……爹,您老人家文采好,不妨帮忙想个朗朗上口的乳名吧?” 鉴于老世子被忽略太久,楚云泽决定让亲爹长长脸,把起名这种大事的权利交给他。 老世子心头憋着气,不以为然地道:“不是叫小妞妞么,这名字挺好的,用不着再起别的。” 妞妞不过是随口一叫罢了,他这态度多少有些敷衍,楚云泽面上的喜悦也褪了两分。 萧壁城见状,忍不住提议道:“要不叫来妹吧,我觉得这名字不错。” 老世子这下来劲了,“什么来妹,我看叫来弟或者望弟还差不多!贤婿啊,不是岳父说你,总不能你自己有俩儿子了,就拿我楚家的孩子去招女儿吧?算盘倒是打的精,哪有你这样的干的!” 萧壁城据理力争,“可来妹叫起来不是挺朗朗上口的。” “那咋不给你的两个儿子起!” “岳父大人,他们在我这儿已经改名叫招妹盼妹了” 楚云泽:“……” “别争了,我看你们俩一个改名叫楚来孙,一个改名叫萧望女最合适。” 云苓凉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各赏了两人一个白眼。 “大哥,怀瑜跟娘已经把乳名定下了,就叫‘小年糕’。” 楚云泽称赞道:“这个乳名起的好!” 这个孩子生在风雪年关时,白白软软的样子让人联想到年糕团子,又是温怀瑜喜欢的食物,他觉得很不错。 年糕也有寓意“年高”的意思,带着吉祥喜庆的气息,也寓意年年高升之含义。 “大哥,小年糕该吃奶了,我把她抱到东厢房去。” 新生的孩子一天要喂七八次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云苓便来把孩子抱走了。 楚云泽一听,也赶紧跟了上去。 主屋内留下萧壁城和老世子面面相觑,原本表面尚且算得和谐的岳婿关系,在今天宣告破裂。 自小年糕一事后,萧壁城爱上了给别人家的孩子起乳名。 燕王来东宫探望云苓的时候,私下提起了这事。 “三嫂,近来三哥听闻别人家还有没满周岁的孩子,就提议给人家起乳名,有的大臣想巴结讨好,自然就应下了。” “如今什么思妹念妹想妹引妹……估计加起来能绕东宫一圈了,是不是凤眠大人传授了三哥什么,他私下偷偷做法呢?” 云苓差点一口养生汤喷出去,“铁蛋不是壁城那种不靠谱的人。” “哦……” 原来三哥不是在作法,只是单纯的在发癫。 燕王看起来有些失望,“我原以为凤眠大人有什么秘法,还想问你知不知道内幕,向我透露几分呢,这样我也去作法尽快求对龙凤胎。” 第五瑶觉得生孩子太可怕了,可看到火团雪团又喜欢的紧,盼着与他儿女双全,做梦都想生对龙凤胎,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 云苓发现,在子嗣方面,很多男人都有种神奇的魔怔和执念。 “你今天找我就为了说这事儿?” 燕王摇了摇头,小声地道:“不是,是瑶瑶的兄长来信了。东楚那边局势不妙,年关左右很可能会正式与东瀛在海上开战,催促凤眠大人和璇玑姑娘尽快回去。” “使团那边正上报父皇呢,三哥也在御书房,我就特地来知会你一声。” 经燕王提醒,云苓这才恍然惊觉,璇玑已经在大周停留了半年多的时间。 按照她和凤眠的约定,大炮已经造好,也是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朝廷很快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原来一个月前,东楚与东瀛就已经摩擦不断了。 起初是海域捕鱼时,双方官民频生冲突,后来更是上升到了岛屿之争,东瀛主动挑衅东楚。 东楚朝廷也被激怒,而今举国上下战意高昂,就等着大周的鸟铳炮火送到了。 但听闻东瀛人野心勃勃,意图进犯九洲大陆后,立马拍拍桌子一蹦八丈高。 “回去!我现在就跟傻鸟回去手撕鬼子,现在我们手里有热武器了,必须大炮开兮轰他娘!” 第 700 章 璇玑与凤眠离开 凤眠也向云苓夫妻二人颔首示意,神色郑重地道:“接下来就劳烦贵国施以援手了。” 萧壁城同样语气严肃,“如今两国盟谊深厚,东楚有难,大周自然会鼎力相助。父皇已经决定,会向东楚支援十万大军,火枪手两千人,另有炮火三架。” 东楚一旦陷入战火连天的局面中,大周会受到很大影响,他们必须帮东楚把倭寇拦截在海防线之外。 如今突厥局势稳定了许久,南疆那边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北秦朝堂河清海晏,大周完全有余力派出重兵支援东楚。 东楚现在面临的危机,比之前大周内乱时还要大。 皇族内部中有异血种,与倭寇里应外合想要鸠占鹊巢,故而那两千名火枪手,乃是派去绞杀内鬼的。 云苓关心地问道:“待这场战事过后,东楚朝堂稳定,你们就该放璇玑自由了吧?” “我会很快把事情搞定的,一定在你生孩子前赶回来!” 凤眠却是怔了一瞬,“……对,我们会信守承诺。” 解决了敌人,东楚太子稳坐储君之位,也就不需要璇玑这个侧妃来挡枪了。 更何况东楚太子本身也有心上人,如果敌党被一网打尽,他也会很乐意放璇玑离开。 只是这样的话,将来他和小不点就要天南地北各自一方了么? 他继续在东楚皇宫等候命定之人,而她则回到大周,开开心心做她想做的事…… 这是很早前就预见的结局,可凤眠忽然间发现,心中竟然有一些酸楚和难过。 修道者讲究淡泊世俗欲望,过往二十七年来凤眠都无欲无求,不曾渴望过什么事物。 可如今这种名为不舍的感情,前所未有地占据了凤眠的心扉,让他沉静如深潭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凤眠猛然察觉到道心的动摇,忽地肃然起身。 “在下还有些紧急事要处理,就先不多做奉陪了。” 他要回清心阁坐忘。 璇玑一头雾水,“他怎么忽然垮起个脸?” 她心底寻思,这次回东楚的事明明答应的干脆利落,没有撒泼赖着不走,怎么凤眠还反而不高兴起来了。 “毕竟是东楚国师,眼下那边内忧外患背腹受敌,他心急担忧也是正常的吧。” 云苓说完,就亲自去筹备东西了。 在璇玑等人启程离开前,她要替对方准备一批伤药和用于进攻的毒。 十九阔别东楚两年,这次也决定随姐姐一起回去。 离开之前,他和武安公一同进宫探望云苓,做最后的道别。 脱去了那身药馆学徒的粗布常服,少年郎换回了青色锦衫,布料上印着东楚传统的云纹样式,唇红齿白,俊俏无双。 而今他不再是那个被欺辱转卖的楚奴,而是东楚显国公府的小世子曲玉衡。 一见到云苓夫妇,曲玉衡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郑重地向他们磕了个头。 多亏云苓心善,他当初才能得救,而后又有幸被武安公收为弟子,随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修习医术。 来大周这一遭,是他命中的福气。 萧壁城笑着上前扶起他,打趣道:“按照辈分来算,你现在都是我的小师叔了,我可受不起这一拜。” “您可别叫我小师叔,我才是真的担当不起呢。” 曲玉衡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萧壁城的武学之师乃武安公义子,他被武安公收作徒弟后,足足大了萧壁城一辈。 云苓上下打量曲玉衡,感慨道:“记得刚入靖王府那会儿,你还矮我半个头呢,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武安公擦了擦满是皱纹的眼角泪花,不舍地道:“是啊,等下次再见的时候,说不定你都长得跟阿福种的大葱一样高了。” 阿福指的是福公公,天赋和爱好是种大葱。 对方院里种了一批北秦特产的葱种,根根有八尺大汉那么高,吃着脆甜的很。 武安公很是喜欢这个小徒弟,小小年纪天分卓绝不说,还听话懂事的很。 然而曲玉衡早晚都要回东楚,对方将来是要继承显国公府爵位的。 他也是考虑到种种原因,加上不愿再过孤家寡人的生活,最后下定决心去清懿书院开个医学分院。 “师父……” 曲玉衡面色动容地看着武安公,这么久以来,他早将眼前老者当成了亲祖父看待。 “等我和姐姐解决了显国公府的事,定然时常来看您,哪怕回了东楚,武安公府也是玉衡的第二个家。我答应过您的,有生之年,定然帮您把叶家医术发扬光大!” “好……好!” 在武安公盈眶的热泪中,曲玉衡随着凤眠一众人踏上了归程。 大周朝廷派出了一名骁勇善战的中年将领,与十万军马整齐待发。 京城内外的路都被翻修过了,大周的长街小巷纵使房屋陈旧,却也干净整洁。 璇玑与凤眠坐上一辆独有的木三轮,慢慢驶出了城门。 她探出木车厢的窗外,朝云苓和胧夜不停挥动小手绢。 “别太想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 701 章 后宫是该进新人了 送走了璇玑,云苓心里一时有几分怅然。 好在璇玑没走两天,四方馆那边就收到了北秦使者来信,一封是留情送来的,一封是小秦帝写给昭仁帝的。 如今小秦帝伤势渐愈,北秦朝堂也趋于稳定。 新任东突厥王意图与大周结盟后,一同驻守边关的风家军兄弟,便也启程回北秦过年了。 留情的信上说,风家在平定叛乱中立下大功,老将军已经恢复了身份。 而她会留在北秦风家,陪伴风老将军等人过完这个新年,等明年二月春时,便与顾长生来大周和她们团聚。 得知这个好消息,云苓一时心情激动,立马把璇玑那个小魔王抛在了脑后。 不过,留情的信上还说,小秦帝也会同行。 云苓看了信,讶异地道:“小秦帝居然也要来大周,他是不是对情哥余情未了,舍不得她走,所以眼巴巴地跟来了啊?” 萧壁城琢磨道:“周秦两国历来关系亲密,就算没有特殊的事,君王之间每隔五年也会相互拜访一次,如果有立太子,则是太子代君王出使。周秦上一次会面是在两年前,他这般主动,的确很难不让人多想。” 七年前昭仁帝去过北秦,不过那时秦帝还年幼,招待他的人是顾长生。首发 两年前那次会面,则是长生代小秦帝来大周的,按理说下次会面该是在三年后,由他代昭仁帝前往北秦才对。 而且,根据顾长生的描述,小秦帝是个猜忌多疑的人,又看重皇位和权利。 按理说,他终于拿留情的自由换来了顾长生让权,该立刻重整势力,牢牢把朝堂把控住才对。 居然还亲自往大周跑,把江山丢给几个老皇叔暂且代管监国。 夫妻俩对于此中原因心照不宣,昭仁帝倒是没有多想。 小秦帝信上说了,大周助力北秦平定叛乱,所以他感念恩情,准备亲自来拜访大周。 一来是固两国旧时之谊,二来也是想和大周做生意,顺便想见见传闻中的清懿书院。 说到清懿书院,眼下时值一月中旬,正是期末考试的时候。 等考完试,书院那边就要放寒假了,届时六公主会回宫。 云苓这个做嫂子还兼职院长的,得安排人接小姑子回来才行。 没想到昭仁帝主动揽下了这事,“你既然有孕了,那就安生待在宫里休养吧,朕会去接蓉儿回宫。” “不必不必,朕都快一个月没出宫了,实在是要憋出病来了!” 昭仁帝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别说下雪了,就是下刀子也拦不住他出门。 自打和李贵妃闹掰以后,他一直在着手处理朝堂的事,把那些以前联合两相欺负过他的臣子,全都好好地收拾了一遍。 随后又是选秀和准备接见东突厥王的事,忙得他好几晚上没睡好。 眼看终于把派兵支援东楚的事情解决了,可算是找着机会去清懿书院遛遛弯了。 他近来心中堆积了太多苦闷,很想找人倾诉一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善解人意的黎娘子。 放眼后宫诸多嫔妃,没有谁能像黎娘子这般,让满身疲惫的他感到放松自在,心境宁和。 哪怕小封氏也不曾做到这一点。 昭仁帝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不免觉得那妃子不仅年老色衰,连温柔解意的优点也无。 鬼使神差地,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黎娘子就好了。 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心底开始生根发芽,满脑子都是它。 加上近来选秀的秀女们要入宫了,昭仁帝心中越发蠢蠢欲动——他的后宫是该进新人了。 但他对那些跟六公主一般大的小姑娘不感兴趣,他中意的人是黎娘子。 他没了妻子,黎娘子没了丈夫,彼此间又这般投缘,想来这场相遇定是老天安排好的…… 老头子年纪大了,近来天寒地冻的,山里更是冷若冰窖,他多少有些担心对方的身体。 选秀的时间定在三月初春,在这之前,各地进入选秀名单的秀女,需要经过内务府的初选。 待初选通过了以后,被选中的秀女们便会被安排入住储秀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宫规礼仪教养。 等春三月的时候,便是最终的复选了。 云苓翻看着秀女们的画像,有的平平无奇,笔触潦草,有的精致细腻,连衣服刺绣都画的清清楚楚,明显给画师塞了不少银子。 “等初选过后,就把东突厥求娶和亲公主的消息公开吧。” 她倒是想看看,哪些个不怕死的小妖精敢往火坑里跳。 第 702 章 储秀阁开放 在后宫嫔妃们的安排下,储秀阁终于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很快,一千多名秀女陆续被礼部交接给皇宫内监引阅。 这是第一次初选,主要由内务府的太监和嬷嬷们检查秀女们的音容体貌。 皇宫很是热闹了几天,不少资历深厚的妃子都被炸出来了,时不时地在储秀阁门口围观。 “瞧瞧这些花骨朵儿一样的姑娘,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能管我喊声娘。” “就是就是,陛下不会真的要老牛吃嫩草吧?年纪最小的那个,我瞧着像是才十二三岁呢!” “陛下的脸皮还没那么厚,应当是给几位王爷选的。” 通常来讲,选秀女子的年龄范围要求在十三岁到十八岁。 不过昭仁帝估计也是觉得有点丧心病狂,于是把这次选秀做了微调,只需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未婚女子参加。 虽说他一把年纪了,没有花花心思祸害这些小姑娘,但却是想给几个皇子挑选侧妃侍妾的。 十五到十八,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正是适合生育的年龄。 这两天福公公陪着昭仁帝去清懿书院了,萧壁城跟着去处理放寒假的相关事项,留下云苓独自在宫里养胎。 岑嬷嬷会时不时同她聊几句选秀的事情。 “老奴之前听阿福提起过,陛下早有心思给瑞王殿下选侧妃了,只是碍于殿下和镇国公府关系闹的太僵,才迟迟不敢提这件事。” 云苓神色微讶,“他还有心思想这个呢?” “自打瑞王殿下被蛇咬之后,他跟镇国公府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说瑞王妃还是一直在娘家没回去,但瑞王殿下近来时常留宿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默许了他的行为,也一直没有提起和离的事情,双方微妙而平和地相处着。 岑嬷嬷继续小声道:“陛下早琢磨过了,如今瑞王妃做了母亲,她与孩子相处久了舍不得离开,将来定然不会和离。陛下想在这批秀女里挑几个出挑的先记名留下来,等过个两三年,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赐给瑞王殿下。” 参加选秀的秀女,经过内务府初选后,最终还要由帝后甄选,被看中的秀女会被记名。 将来要么被纳为妃嫔,要么被指婚给亲王和皇子们,偶有情况赏赐给大臣也是有的。 记名期一般是五年,被选中的秀女不许私相聘嫁,假如记名期过了,这些秀女还没有任何安排的话,按照规矩也只能终生不嫁。 她之前还替自家黑煤球感到不平,如今反倒是有些同情瑞王了。 瑞王如今是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但依旧心软善良。 这是瑞王的软肋,遇上一群勾心斗角的女人,能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岑嬷嬷看着云苓,忍不住轻叹道:“并非人人都能像太子妃您这般,世间男儿也并非都是太子殿下,几位王爷的婚事……尚且未必能由他们自己做主呢。” 别看燕王天天嚷嚷着有第五瑶一个就够了,昭仁帝嘴上没说什么,心底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云苓太厉害,他敌不过对方,只能作罢。 墨王自身有隐疾,是情况特殊,他也勉强接受。 可要是瑞王、燕王、六皇子这几个儿子,也跟着老三夫妇“不学好”,那他就不能忍了。 云苓听明白了岑嬷嬷的弦外之音,“除了瑞王之外,父皇还另有打算。” “等瑞王殿下的侧妃选定后,陛下也会替燕王与六皇子筹谋。” 昭仁帝对这次选秀还挺上心的,并没有敷衍了事,所有姑娘都是按照地方标准严格选拔出来的。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厨艺也有所涉猎,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云苓心底有些好笑,都到了这份上了,昭仁帝还想着先让瑞王挑走最好的,再把剩下的给别人。 不过,岑嬷嬷的话也让她反应了过来,“父皇要是明确有这个心思的话,那我得提前跟御之他们打个招呼了。” “太子妃娘娘,您莫不是要插手阻拦此事吧?”岑嬷嬷听到这里,用不赞同的眼光看向云苓,“听老奴一句劝,殿下这边由您做主没什么,但其他王爷的事,您再干预就不妥当了……” 岑嬷嬷倒也不是觉得云苓多管闲事。 只是云苓已经阻断了朝臣送女入东宫的路,再阻拦他们跟其他皇子攀亲结党的话,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哪怕是那些太子党官员,私下也会有异议的。 云苓眉眼弯弯地扬起笑,拍了拍岑嬷嬷的手。 “您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只是单纯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而已,将来如何选择还看他们自己。” “太子妃娘娘心里清明就好。” 岑嬷嬷这才微松了口气,之前昭仁帝跟她聊起这事的时候,还私下发了几句关于云苓的牢骚呢。 ——她跟老三,朕管不了也不想管,但要是再阻拦老大等人的婚事,朕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退让的,这是朕的底线! 云苓笑了笑,虽然她很想推行现代的一夫一妻制,但这事显然不是现在能做的。 遇上有情人,帮忙牵几根红线,对她来说是顺手为之的事情,可她也没闲到去管这么宽。 这个消息她是带到了,怎么做就看他们自己了。 不久,瑞王得知消息后,脸色微变。 “……三弟妹,多谢你告知我此事,另外劳烦你不要透露给小婵,这事我会自己解决。” 他跟容婵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因为孩子缓和下来,如今正努力地在说动容婵随他回王府。 如果这个消息传到容婵耳朵里,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很久以前,瑞王便怀着此生一双人偕老的梦。 曾经他以为那个人是楚云菡,一番真心错付,后来梦醒梦碎,他的念想也依旧在。 如今,他期盼的那个携手此生的唯一,是容婵。 第 703 章 燕王的决心 燕王那边也同样得到了消息,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母妃不提这事了,怎么父皇又动起心思来了,我宁愿他和以前一样不管我。” 他愁眉苦脸地想,如果将来昭仁帝逼他娶侧妃的话,可该怎么办啊。 云苓忍不住问,“你说这话是认真的么,你们兄弟几个,难道真的都甘愿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么?” 立下祖训不纳妾的文国公府,虽然时常被人称道,却也是世人眼中的异类。 哪怕是萧壁城那个黑煤球,最初的时候也理所应当的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 在他正常的环境里,从小到大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的熏陶。 对方的思想,是云苓在一点一滴的调教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的。 燕王等人不曾经历过那些,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只择一人终老,云苓心里多少是有些意外的。 “那是自然了,说起来,我也是受了你和三哥的影响。” 燕王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神色认真起来。首发 “当初我双腿还未痊愈的时候,母妃就一直想为我张罗婚事,我对此也没什么想法,觉得从母妃选中的姑娘里挑两个合适又顺眼的就行了。” “三哥也是这么想的,对于大哥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那会儿我们都在私下说他天真好笑。” 说起曾经,燕王神色有几分感概,“尤其是三哥,刚满十八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自行暗中相看起京城闺秀们来了,因为他知道母妃不会用心替他张罗婚事,所以只能自己把关。” 什么,他十八岁就想着娶媳妇儿的事了? 云苓本来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燕王絮叨,此时突然敏锐地竖起了耳朵。 燕王沉浸在回忆里,无所察觉地道:“当时我还替三哥出谋划策,考验过不少闺秀的本事和人品呢,京中适龄闺秀们的情况,三哥都了如指掌。” “其实楚云菡本来不是靖王妃人选,虽然那会儿我们关系很好,可她一介庶女出身实在太低了,三哥只把她当做可以考虑迎娶的侧妃对象之一。是后来三哥坏了眼睛,她不离不弃地照料,三哥感动之余才改变想法,决定……” 燕王说着说着,忽然感觉周围气温降了八个度,冷不丁回过神来,就见云苓目光幽凉幽凉地看着她。 “所以说,他当时一声不吭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其实也有看中我文国公府嫡女身份的原因吧?” 燕王打了个哆嗦,讪讪道:“呃……也不尽然啦。” “嗯,的确不止如此,还因为我聘礼便宜,是吧?”云苓冲他笑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渗人,“我知道你三哥是个务实派,没想到在婚事上也这么务实。” 她到不是耿耿于怀楚云菡的事。 只是一想到萧壁城才十几岁,就已经鸡贼地相看起世家千金,捉摸着给自己张罗娶媳妇儿的事了,云苓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好久没吃醋了,突然被人灌了一壶,嘴里格外的酸。 燕王背后冷汗直冒,自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只能试图转移话题。 “总之……是三嫂改变了三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三哥会为了一个女子抛下脸面,公然与父皇作对。” 毕竟在那之前,萧壁城连将来要娶几个侧妃都计划好了。 在震惊萧壁城改变的同时,燕王也开始羡慕起了二人的夫妻感情,直到慢慢萌生了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的想法。 他和萧壁城从小一起长大,兄弟间的感情最要好,萧壁城也是他所仰慕信赖的对象,做弟弟的经常一言一行都不自觉地在向他学习靠拢。 除此之外,李贵妃的半生也令燕王痛心难过,有所感悟。 他下定决心,永远不会像昭仁帝一样,去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以及喜欢自己的人。 云苓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你会和瑶瑶白头偕老一双人的。” 燕王放松下来,脸上也绽出一抹绚烂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如果将来父皇逼我娶侧妃的话,我就跟瑶瑶私奔,到外面去浪迹天涯!” 他们有那么多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云苓轻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净说胡话,私奔了的话,李母妃以后怎么办,你舍得她一个人留在宫里孤苦伶仃?” 燕王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那三嫂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批秀女全都自愿出宫去啊?” “法子倒是有,但好不好使就拿不准了。” 云苓勾了勾手指头,示意燕王把耳朵递过来,然后悄声低语了几句。 燕王眼神一亮,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拍了拍胸脯。 “三嫂放心,包在我身上!” 冬青进来送茶,看见燕王满脸兴奋地离去,目光好奇。 “太子妃说了些什么,让燕王殿下那么高兴?” “逗了他几句趣话罢了。”云苓收回目光,笑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冬青立马上前小声汇报,“奴婢调查清楚了,这批秀女通过初选的共有一百人,内务府已经安排人住进储秀阁去了。” “太子妃,里面有些丫头志向大的很,尤其是那些京外选进来的,不曾亲自领教过您的容貌和手段,还胆大包天敢打太子殿下的主意!” 京城的千金们,大多都是亲眼目睹云苓如何从丑八怪逆袭成太子妃的,鲜少有人打萧壁城的心思。 京外的闺秀们就不一样了,越远的地方消息越闭塞,云苓的名声传开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不少人记忆里更多的还是关于太子的龙章凤姿与骁勇之名。 再加上年龄小,思想未完全成熟,还是有不少人做着被看中选入东宫的梦。 冬青喋喋不休地吐槽,“奴婢回来的时候,偷偷在储秀阁外头看了一会儿,那些小姑娘将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谈论了个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菜市场买猪肉呢。” 云苓微微颔首,并不感到意外,世上总不乏心高气傲的人。 不过这样的小姑娘也好拿捏,等燕王把消息一放出去,估计能吓跑八九成秀女。 只不过……要先牺牲一下尉迟烈的名声了。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东突厥王,云苓在内心歉意地点了根蜡。 第 704 章 昭仁帝要纳妃 随着秀女们的入住,皇宫慢慢热闹了起来,清懿书院中却是一派宁静平和。 木三轮的车厢外挂着厚厚的帘子,遮去了外面的漫天风雪。天光透过纸窗照进来,厢内光线暗沉,但是周遭温暖。 昭仁帝坐在一旁,凝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木三轮行驶至城外,他忽而开口问萧壁城,“老三,你有没有觉得朕后宫里的妃子太少了?” 萧壁城愣了一下,“您的后宫如今不足十人,相对而言确实不多。” 他已经良好地接受了一夫一妻的概念,但昭仁帝作为旧时君王,后宫妃子谈不上多,比起前朝那些皇帝起码少了一半。 对方以前从来不提这事,对纳妃娶新也不甚在意,突然说起这个话题,萧壁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迟疑地问道:“父皇,您不会是想纳妃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朕不能纳妃子?”昭仁帝对萧壁城微妙的眼神感到不满。 “儿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这批秀女,说实在的……” 年龄太小了。首发 父皇以前也不好这口啊,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昭仁帝挥挥手打断他,“朕不是要从秀女里选妃,那些秀女跟蓉儿差不多的年纪,要是能下得去手,那朕成什么人了?” “那您是想……?” “朕就和你直说了吧,前段时间朕在清懿书院微服私访的时候,偶然结识了一名寡妇,朕与之相谈颇欢甚是投缘,有心召她入宫为妃。” 说起黎娘子,昭仁帝面色都变得缓和了几分。 萧壁城闻言,不由面色错愕地看着昭仁帝,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历代皇帝纳寡妇做妃子的不在少数,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让他意外的是,离小封氏被赐死也不过才九个月,父皇居然就动了纳妃的念头? “您……您突然想纳妃是为什么?” 昭仁帝长叹一声,郁郁地道:“自打小封氏死后,朕时常感觉孤独无际,平时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找不到。” “李贵妃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跟她在一起比上朝还累。良妃倒是性情温和贤淑,可她太过拘谨了,除了聊起老五时话多一点,其他时候只会附和应承,甚是无趣。” 萧壁城忍不住道:“那丽母妃呢?丽母妃雅人深致,婉婉有仪,更是见多识广,诗书礼乐武均有涉猎,怎么会跟您合不来呢?” 后宫一众妃子里,就属丽嫔性格好懂得多,跟谁都合得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和云苓常与对方谈天说地,都觉得是种享受。 昭仁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你丽母妃的确很好,但是朕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找不到夫妻间的感觉。” 他宁愿多在良妃宫里坐坐,也不愿整天和丽嫔待在一起。 这个妃子太沉稳聪颖了,目光永远那般通透淡然,和对方诉说起烦恼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被世俗困扰的庸人和傻瓜。 而且丽嫔什么都懂,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昭仁帝莫名感觉压力很大,就像年轻时面对那些比他优秀的兄长时一样。 萧壁城心底有些微妙,也能猜到昭仁帝的想法。 云苓以前私下跟他闲聊过,说昭仁帝就爱温顺柔弱、贤妻良母那一挂的女人。 对方一定要懂事,但不能太聪明,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平庸的男人。 大多男人都希望异性仰望自己,尤其是昭仁帝这种听话孝顺,又被朝堂老臣们拿捏磨蹉了半辈子的人。 只有在这样的女子面前,他才能得到自尊心上的安慰和满足。 所以哪怕李贵妃比小封氏漂亮优秀,他也始终得不到昭仁帝的关注与爱,甚至还是对方最不喜欢的类型。 昭仁帝继续道:“余下的几个妃子,也都不解风情的很。” 还不如黎娘子一介平民出身的妇人呢。 萧壁城默默地听完他的牢骚,试探地询问:“您想有个人作伴是人之常情,不过等召进了宫来,又打算安排个什么位分?” “位分?”昭仁帝想了想道,“到时候先封个昭仪吧。” 萧壁城再次面色惊讶,那可是九嫔之一啊,位分只在妃级之下。 这品级比丽嫔都还高呢,虽说昭仁帝之前要封她做德妃,丽嫔自己拒绝了。 “那人到底是谁,父皇您召她入宫只是想有个人作伴么?” 昭仁帝道:“她叫黎婉筝,丈夫早逝多年,膝下只有一子,也是清懿书院的学生。在小集市里开了间糖水铺子,旁人都唤她黎娘子,你应该认得。” “不瞒你说,朕对她的确有几分真心的喜欢,与她在一起,总能让朕想起年少时光。” 萧壁城彻底被震惊了。 不仅因为昭仁帝看中的人是顾翰墨的母亲,更因为昭仁帝对她的态度。 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萧壁城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道李贵妃和小封氏哪个更可怜一些。 父皇曾经是那么的宠爱小封氏,对方才死了不到一年啊…… 第 705 章 看上了黎娘子 曾经的一切,让很多人深信小封氏是昭仁帝的此生挚爱。 可现在萧壁城却忍不住想,真的是这样么? 他沉默着思索,半晌后得到了一个答案。 昭仁帝无疑是宠爱小封氏的,但他更爱自己。 小封氏同样是平庸的女子,容貌学识在后宫都不是最出众的,但她在昭仁帝面前却是最柔顺的。 她依赖昭仁帝,崇慕昭仁帝,满足了一个男人内心的虚荣。 对方以前偏心小封氏,归根结底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 如今小封氏死了,所以他在孤寂苦闷中,很快又找到了下一个替代品——黎娘子。 黎娘子同样温柔解语,甚至比小封氏更完美。 对方有着不输给季淑妃的美貌,出身低微却聪颖灵秀。 她在闺阁时上过学,能够红袖添香研磨店烛,又不至于像丽嫔那样出色得让男人感到自卑。 多年来摆豆腐摊的经历,让她在人情世故中游刃有余,不似良妃那样一板一眼。 想通了这些,萧壁城也就不难理解昭仁帝会看上黎娘子了。 “那黎娘子知道您的身份么,您要召她入宫,她同意这事么?” 昭仁帝愣了一下,“她自然还不知道朕的身份,可为何不同意?前段时间她与朕相处和睦怡然,朕也不在乎她嫁过人生过子,入宫为妃这样的福分,会有人不想要?” 萧壁城问的简直是傻话,他也想不通黎娘子会拒绝的理由。 将来入了宫,她会得到帝王的恩宠,不用在外抛头露面讨生计。 她的儿子也不用继续在书院里挑灯苦读,将来对方可以被封为异姓王爷,娶得京城千金贵女为妻。 萧壁城的脸色顿时一言难尽,他就知道昭仁帝还没问过黎娘子的想法。 “万一人家黎娘子就是不愿意呢?” 昭仁帝有些不高兴了,“老三,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见不得朕好是不是!” 萧壁城无奈道:“父皇,黎娘子的丈夫逝世了二十多年,她从来没动过改嫁的念头,可见是对亡夫忠贞不二的,您怎么就能肯定她一定愿意入宫为妃?” 昭仁帝板着脸道:“朕当然知道这事,那些人都是凡夫俗子,黎娘子不愿改嫁也正常,可那些人怎么能跟朕比,朕是天子!” 萧壁城:“……” 父皇还挺自信的,他没法评价。 换云苓在这里的话,也不好说昭仁帝是不是普信男。 在她看来,昭仁帝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大叔,但放在这个时代,人家的确是万人敬仰的九五至尊。 也不好说黎娘子会不会心动。 昭仁帝没好气地瞪了眼萧壁城,“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不愿接受这份恩宠,可朕一道圣旨下去,黎娘子还能抗旨不成?” 听到这里,萧壁城忙道:“父皇您不能乱来,强娶寡妇可不是一介明君该做的事啊!” 昭仁帝的脸更黑了,“你把朕当什么人了?黎娘子若不同意,朕固然不会放弃纳妃的想法,却也不至于强迫她委身于朕。” “老三啊老三,不是朕说你,自从你娶了那泼皮丫头后,就开始成天跟朕唱反调,朕还是不是你爹了!” “朕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紧巴巴的来泼冷水,真是白养你了!朕好不容易遇见个合心意的女人,你不帮忙出谋划策想办法就算了,还在那边说风凉话,见不得朕好是不是!” 昭仁帝气不打一处来,把萧壁城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壁城一个当儿子的,也没立场去顶撞老子,只能是一路老老实实承受昭仁帝的怒火。 一直到木三轮抵达清懿书院的半山台阶下,昭仁帝才终于闭了嘴,此时萧壁城的脑袋瓜子已经嗡嗡作响。 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多嘴。 自李贵妃那事儿到现在,昭仁帝心里显然一直憋着股闷气,他这是撞枪口上了。 来到清懿书院门口,昭仁帝带着福公公扬长而去。 萧壁城在原地叹了口气,头脑这才慢慢恢复清明。 陆七贼头贼脑地凑过来,“殿下,您怎么惹皇上生气了,我在前方给福公公赶车,都能听见陛下骂人的声音。” “少八卦多做事,你一个大男人,跟菜市场大娘一样多嘴多舌像什么话!”萧壁城推开他,抬手揉了揉额角。 陆七撇撇嘴,小声嘟囔起来,“整个东宫最八卦的就属您了,哪个大臣养了外室,谁被家里小妾戴了绿帽子,谁家千金恋慕谁家公子,您哪件事不是门儿清……” 平时他听来的八卦基本都是萧壁城说的,还好意思说他。 听到陆七的话,萧壁城忽地动作一顿,想起件事来。 等等,六公主不是心悦顾翰墨么! 父皇有心纳黎娘子入宫的话……他知道这事么? …… 昭仁帝一脸气呼呼的模样,与萧壁城分道扬镳之后,径直往黎娘子的糖水铺走去。 今天是清懿书院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这个时间点所有学生都在阁楼里考试,小集市中安静宁和,只有袅袅炊烟。 黎娘子正在打扫糖水铺,入冬后天气变冷,而今铺子里的糖水都是热饮。 一阵阵香甜的气息飘散开来,熟悉的味道让昭仁帝面色舒缓了几分。 “黎娘子,来两碗温糖水!”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娘子抬头扫了眼,如常地笑着迎了上去。 黎娘子把他最喜欢的糖水口味端了上来,笑盈盈地道:“九爷是在忙木车行的事情吧?前段时间东楚国师亲自来书院展示了木轮车,听说您这生意将来是要做到东楚去的,实在令人佩服。” 昭仁帝被夸的心底舒畅,儒雅温和地一笑,“生意是其次,最近主要是被后宅妇人闹出的琐事绊住了脚。” “后宅事?” 黎娘子好奇地看着昭仁帝,“恕妾身多嘴,您的夫人不是已经……” “之前不曾跟你提过,我还有几房妾室,都是当年家中为了联姻娶回来的。” 这事他之前没跟黎娘子提过,但既然有心纳对方为妃,也就不打算瞒着了。 黎娘子愣了愣,她没想到黄九爷竟然还有几房妾室。 在此前的相处中,黄九爷没少与她说起家里的事,对方每次来糖水铺找她谈天说话,大多都是倾诉心中苦闷。 对方是清懿书院的投资商,儿子的半个恩人,黎娘子便一直耐心地倾听,并时常开导她。 黄九爷经常提起他已逝的夫人,在她面前惋叹怀念青梅竹马的年少时光。 她一直以为这是个深情、念旧的可怜男人,因此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结果没想到,对方家里有妾室,还是好几房? 第 706 章 发现女儿是情敌 黎娘子再看向昭仁帝的时候,心情微妙了几分,不过她面上未表露半分,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昭仁帝见她神色如常,接受良好的样子,信心又增了几分。 “那些妾室都是早年家中长辈安排娶的。”他又重复了一遍,着重地道,“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对她们也没有太多感情。” “我那正室夫人走后,对她们也都是一碗水端平,不多加偏袒哪个。有个别心思多的爱拈酸吃醋,前段时间敲打一番后也都安分守己了。” 这话一出,黎娘子觉得有几分尴尬,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跟她解释这些。 作为一个寡妇,她怎么能跟其他男子去谈论人家的妻妾如何呢? 屋外落雪翩跹,昭仁帝心中斟酌再三,试探地开口询问。 “黎娘子,你觉得我为人如何?” “九爷相貌堂堂,学富五车,为人又慷慨和善,当然是顶顶的大好人。” 黎娘子本想说,她之前对昭仁帝的最大印象是深情来着。 但如今看来……实在不好评价。 昭仁帝冲她和蔼地笑了笑,随后用眼神示意身旁的福公公,后者立刻捧上一个精致贵重的小木盒子来。 他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支鎏金掐丝嵌珍珠的发簪,罕见的珍品。 上头那颗圆润的南海贡珠,唯有宫里的妃子才用得起。 突然被这样亲昵地呼唤,黎娘子暗自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了一步。 “你简直就是我的解语花,这辈子再没遇到过第二个能这般懂我的人。你前夫逝世多年,如今孤身一人带着儿子生活不易,不如随我走吧,往后余生我会待你好的,你的儿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这一番话出口,黎娘子彻底呆在了原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昭仁帝。 这个解释相处才三个月的男人,竟然如此贸然地开口向她示爱? 他的妻子年初才逝世,在她面前感怀了那么久,进而就有了再娶的打算? “九、九爷……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您是要娶我做续弦,还是要纳我为妾?” 昭仁帝顿了顿,他私心倒是觉得黎娘子的品格能母仪天下,但朝廷是不会允许一个平民寡妇做继后的。 见黎娘子蛾眉紧蹙的样子,便知道对方定然是不愿意做妾的。 正儿八经清白人家出身的女子,没有谁愿意自甘为妾的。 但嫔妃与寻常人家的妾室可不同。 昭仁帝开口,意图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倒也不是寻常的姬妾,其实……” 话说到中途,外头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音。 “娘,我考完试了,劳烦您盛一碗桂花酒酿圆子的温糖水。上回遗失的那本书,黄小六姑娘好心替我寻回来了,这碗糖水当是答谢她的。” “好嘞,马上。” 黎娘子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起身去盛糖水了。 昭仁帝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个温润俊雅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正是六公主。 这青年看着很是眼熟,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收捡保管学生们遗落在图书阁里的书,本就是管事员的职责所在……” 六公主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是淑女,其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小雀跃。 但这份雀跃,在看到昭仁帝后全部变成了惊讶。 “父……父亲!您怎么也在这里?” 六公主惊呼出声,改口时险些闪了舌头。 顾翰墨好奇地看向昭仁帝,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目光落在那放着发簪的盒子上,凝结了一瞬。 “莫非这位就是传闻中的木车行东家黄九爷?” 黄九爷在清懿书院中也算是名号响亮,但很多人并不知道图书阁管事员黄小六是他的亲闺女。 顾翰墨也是因为和这个少女还算熟络,才知晓这个隐秘的消息。 六公主回过神来点点头,笑道:“没错,是我爹。” “学生姓顾名翰墨,见过黄九爷。” 昭仁帝盯着他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对方了,这不就是六公主心悦的那个青年才俊么! “你……你……你就是黎娘子的儿子?” 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底震惊的犹如海啸翻涌。 顾翰墨含笑点头,“学生听家母提起过黄九爷几次,她说您常常来糖水铺光顾生意,在此谢过您的好意了。” 昭仁帝却是惊的好半天回不过神,他看了看六公主,又看了看顾翰墨,脑袋瓜一阵阵嗡鸣。 他本能地起身,试图找个无人的角落冷静一下。 “不客气……我……我先去如厕一下。” 福公公也认出顾翰墨来了,惊得心中直呼老天爷,然后跟上了昭仁帝的脚步。 “九爷,地上滑您慢点!” 昭仁帝腿有点软,差点脚下一滑栽在地上,亏得福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远离了糖水铺,昭仁帝再也忍不住,眼睛有些发红地抓住福公公的袖子。 “阿福,蓉儿看上的人竟是黎娘子的儿子!” 他知道黎娘子有个儿子,对方叫做顾翰墨,是清懿书院的第一名。 但他从没见过对方,每次来的时候,对方都在阁楼中上课。 福公公的表情也像是吃了苍蝇般一言难尽,“这……谁会料到如此呢。” 他陡然想起来,当初原想去调查这个青年的身份,昭仁帝还怕惊动太子夫妇,不让他去查,说要自己暗中推波助澜牵红线。 结果后来遇上了黎娘子,加之被李贵妃扰的心浮气躁,陛下似乎就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 每次来清懿书院探望过了六公主,便去糖水铺坐上半天。 昭仁帝同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雪中,目光茫然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老天真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倘若六公主心悦顾翰墨,那他还怎么召黎娘子入宫为妃? 第 707 章 识破身份 糖水铺内甜香弥漫。 六公主远远看着昭仁帝消失在视线中,不由得歪头迷惑起来。 “爹今天是怎么了,看见我就跟看见了鬼一样……” 她小声嘀咕着,完全没察觉到,身旁的顾翰墨正眼神幽深地看着发簪上,那散发莹莹微光的珍珠。 沧海有鲛珠,如月凝清辉。 若没看错的话,此物是南海贡珠,传闻中能散发淡淡微光的罕见宝物。 这种品级的珍珠乃御供之物,只有皇室之人才可以用。 他曾在太子妃的发髻上见过同样的珍珠,容婼还在旁边暗暗羡慕过,说她的堂姐瑞王妃也有这么一支发簪,是当初和瑞王大婚时赐下来的,平时都舍不得戴。 见黎娘子端着糖水出来了,顾翰墨收敛思绪,眉眼含笑地迎上去。 “娘,这支发簪是哪儿来的?” 察觉昭仁帝已经离开了,黎娘子松了口气,注意到那支发簪后,忙收捡好交给六公主。 “小六姑娘,这是九爷遗落的东西,看着价值不菲,你先替九爷收好吧。” “哦……” 六公主显然也认出了贡珠,当场愣了愣,下意识地收好。 奇怪,父皇拿着南海贡珠来书院做什么? 确定此物属于黄九爷后,顾翰墨微垂眼眸,眉梢不可察觉地一蹙。 此物不简单,非常人可持有,能这般光明坦然地拿出贡珠的人不多。 观黄九爷此人的气质年龄,一个猜想很快浮现在脑海中。 黄九爷,黄小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六姑娘,你先在此慢用糖水,我有些话想和娘说,先失陪一下。” 随后,顾翰墨拉着黎娘子去了内室。 儿子素来聪颖敏锐,黎娘子知道他定是看见发簪后,察觉到了什么不妥,故而也没有瞒他,将刚才的事情都简述了一遍。 “真是没想到,黄九爷看着相貌堂堂,儒雅温和,竟会做出这等唐突的事来。且不说他夫人不久前才走,家中有着几房妾室,竟还想纳我做小,为娘哪怕做了二十年寡妇,也不能任人这般糟践!” 说到这里,黎娘子秀美的面容难得带上几分愠怒。 世人眼里妾室就是个玩物,是自甘下贱的东西,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女儿,除非身不由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娘一直当黄九爷是个情深义重的好男人,岂料他竟藏着这等心思。” 黎娘子蛾眉紧蹙,要不是对方身份特殊,她都有些不想与之往来了。 顾翰墨却是神色微妙,陛下居然想将娘纳入后宫? 他知道母亲貌美勤干,哪怕是个寡妇也有不少人想娶,却没料到昭仁帝也会拜倒在其石榴裙下。 “娘……黄九爷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 顾翰墨思索着,把自己足有九成肯定的猜测告知了黎娘子。 黎娘子眼带惊色地掩唇,“你说那是皇帝?” 她思绪飞转,前皇后不正是今年春深时节被废赐死的么,这与黄九爷正室夫人逝世的时间完全吻合。 难怪对方身为木车行东家,竟能请来东楚国师亲自演示车技。 难怪他刚才说,要她做的不是寻常姬妾。 若他是大周帝王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陛下有意召娘入宫为妃,您是怎么想的?” “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还是一样,娘这辈子心里只有你爹一个,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便是玉皇大帝要我上天去做西王母,我也是宁肯转世去投胎寻他的!” 黎娘子的面容浮现一丝伤感,她虽然容貌温婉,可多年来独身一人抚养儿子,骨子里是带有几分泼辣的,性格坚韧也极有主见。 任昭仁帝如何温雅多财,身份尊贵,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再说她如今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一大把年纪了,是疯癫了才会想入宫为妃。 不过是村妇罢了,就算娘家祖上在御膳房当值,也只空有个名号,进了宫岂不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再说了,她可不想儿子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顾翰墨点点头,低声道:“那娘拒了黄九爷便是,若他不表明身份,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他执意如此,那儿子去寻太子妃便是。” 天子恩宠,可不是那么容易婉拒的。 但有个人不同,太子妃“凶名远播”已久,一定能治得住昭仁帝。 母子俩低语交谈了一阵,再回到厅堂内已是神色如常。 六公主似乎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照旧如常地与母子二人闲聊家常。 “九爷这次可是来接小六姑娘回城的?” “应当是吧,不过回去了也怪无聊的,等探望过了祖父祖母,我还会回书院玩的。” 六公主说着,悄悄看了眼顾翰墨,微红的两颊透出期待之色。 等过年了,书院大多数学生都会回家去,但顾翰墨在京城没有宅子,定然是会留在这里的。 平时他作为学生会会长忙碌的很,身边总有容婼等姑娘围着,她不好意思前去打搅。 父皇那么疼她,应该会准许她任性这一次的。 顾翰墨没错过她眸底的恋慕之情,心底轻叹了一声。 他如何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只是平时当做不知道,一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罢了。 谁成想对方竟是公主之躯? 看来,从今往后他不能和对方往来太多了。 公主的喜爱,不是他这等人愿意消受的。 …… 书院阁楼中。 萧壁城正在着手处理清懿书院放假的相关事宜。 第一学期落幕的很圆满,夫子学生们最初不太习惯这种教学方式,后来也适应良好。 一切都很顺利,他准备通知武安公,趁寒假时筹备医学院学生的招生入学事宜。 按照云苓的建议,他开设了内科、外科、疑难杂症学、草药学和护理等粗略的几个专业。 云苓还说让武安公多招揽些女学生,这样将来就可以开展联谊会,让学生们进行内部消化了。 萧壁城对此举双手双脚赞同,不然他实在担心,万一这些青年才俊找不到媳妇,将来都变成唐逐星那一挂的可怎么办。 他正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考试成绩的花名册,便见福公公突然敲门而入。 “太子殿下,陛下说他身体不适,想早些回去休息,带六公主回宫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萧壁城一懵,“父皇早上不还好好的么,骂我骂的那么精神抖擞,怎么突然身体不适了?再说,这也不影响他带幼蓉一起回宫啊。” 明明是他非要来的,怎么突然间这闺女就不管了? 第 708 章 谁闲着没事画他 福公公长叹一声,神色无奈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陛下不是不管六公主,实在是心绪难平,不知该怎样面对她,才想先行回宫静一静。” 萧壁城:“……” 他是真没想到,昭仁帝这么快就知道六公主暗恋小顾同学的事了。 刚才他还暗自寻思,要怎么委婉地告知对方呢。 “父皇有些操之过急了,我以为他起码会酝酿斟酌两天,再跟黎娘子提入宫的事情呢。” 这下可好,甚至还没有得到黎娘子的答复,就先被亲闺女当头一棒。 你说这事闹的。 难怪凤眠当初会给到那样奇怪的判词,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求不得”…… 福公公忍不住感慨,“若当初陛下没有执意把六公主送到清懿书院里来,便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萧壁城心想,可若他不是为了探望六公主,选择来书院微服私访,也不会结识黎娘子。首发 凤眠说了,这都是命数,逃不开的。 傍晚时分,却见六公主亲自来了书房。 “三哥,好端端的父皇怎么突然回去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萧壁城打马虎眼道:“福公公说父皇身体不适,估摸着来时吹了冷风,这才提前回去了。” “若是如此,那不应该顺势留在清懿书院休养几天么,万一再吹了风雪,病的更重了怎么办?” “……可能是父皇年纪大了,比较惜命吧,书院里的校医当然比不得御医有本事。” “哦。” 六公主闷闷地接受了萧壁城的说辞,但面色有些失望。 她都一个月没见过父皇了,还挺想他的呢。 再往前一阵子,昭仁帝可是隔三差五就来找她,对她嘘寒问暖。 但一想到明天就要回宫了,六公主又一扫情绪上的阴霾,把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对了三哥,这是父皇遗落在糖水铺里的发簪,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微服私访,怎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我也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一时不慎落在糖水铺里了。” 萧壁城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冒汗。 这要他和六公主怎么解释? 他有预感,如果六公主知道昭仁帝意图纳黎娘子入宫的话,这个年别想好过了。 对于六公主来讲,她一定无法接受小封氏才走半年多,昭仁帝就另寻新欢的事。 “可这样式不该是我戴的呀,良母妃她们更合适吧。” 南海贡珠数量稀少,用之打造成的首饰,每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通常都是贡珠先赏赐下去,工匠才会依照对象,打造出最合适对方的首饰来。 这支发簪很典雅稳重,不是她平常会戴的风格。 萧壁城轻咳一声,“可能是拿错了也说不定,那什么我有事,要去如厕方便一下。” 他生怕对方追问出个好歹来,立马借口尿遁溜了。 留下六公主在原地一脸疑惑,怎么父皇和三哥今天都话说到一半,就憋不住要上茅厕? 不过她直觉这两人似乎有事瞒着,等回了宫得好好打探一番。 …… 萧壁城整理好东西后,带着名册与簿子准备回宫。 今天书院正式放寒假,大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都是准备回家过年的学生。 管事会早有安排,特地备了不少年货,赠予学生们一并带走。 见顾翰墨也来领年货,萧壁城顺势夸了他两句。 “期末考的不错,拿了不少奖学金吧,下次继续保持。” 顾翰墨笑着点点头,“多谢殿下夸赞。” 清懿书院的奖学金很丰厚,单科状元奖励五十两银子,前十名均有数量不等的银钱奖励。 他以碾压之势包揽了全部的单科第一,足足得到了几百两银子的奖学金。 萧壁城原以为顾翰墨是来领年货的,却见他从身后的书相里拿出了一盏精致的手工灯笼。 灯笼边框与支架是木制的,但被用心雕刻的华美无双。 长方形的四面上,则是云苓的画像,每一面都栩栩如生,精妙绝伦。 云苓再次有孕的消息,清懿书院早就传开了。 因此兄弟二人一合计,便在忙时腾出时间做了这盏灯笼。 也有赞美太子妃是他们人生中的一盏明灯之意。 萧壁城忍不住眉眼缓和下来,笑着接过了灯笼。 “你们二人有心了,苓儿收到的话,一定会很惊喜的,这上面的人像是你画的?画技与墨王有得一拼。” 他打量了几眼,画像是彩铅手法与水墨的结合,新颖不失美丽。 “学生仿的就是墨王殿下的画工。” 墨王对于水墨和彩铅的结合很有心得。 萧壁城赞许道:“画的确实不错,把本殿下也一并画上就更好了。” 顾翰墨微微一笑,“学生没画过您的画像,不敢轻易落笔,唯恐画得不好冒犯了您。” 说实在的,他画起太子妃来炉火纯青,不知练习过多少次。 太子殿下就算了,对方一个大男人,谁闲着没事画他呢。 他又不是唐逐星。 第 709 章 秀女作妖 傍晚,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雪。 萧壁城带着灯笼回了宫,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兴致不错。 木三轮的车厢里有些闷,他想下车透透气,便撑着伞走在前方,把陆七远远落在后面。 萧壁城撑着伞自御花园而过,眼尖地看见远处有一道陌生的纤细身影,正在雪花中翩翩起舞。 对方穿着一身红裙,在雪地里极为惹眼,隐约能听到身上铃铛晃动的清脆声音。 他脚步一顿,立马调转了个方向,避之而过。 呵,这些不安分的秀女,以为他是傻子看不出这些把戏么?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乎乎的靖王爷了! 陆七小跑着跟上来,气喘吁吁地问,“殿下,您走这边小路干嘛,路窄地上又滑,明明刚才那条大路回东宫最近!” “你懂什么,看起来最宽敞平稳的路,往往是最危险的,指不定有什么妖怪潜伏在途中。” 陆七仍旧疑惑不解,但随着萧壁城绕过小路,途径一处花丛时,前方又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余音袅袅,如泣如诉。 “大雪天的,谁闲着没事搁这儿吹笛子啊,也不嫌冻得慌,屋里吹不行吗?” 他嘀咕了两声,再回头时萧壁城已经又拐了个弯,身影都快瞧不见了。 “殿下,你往哪儿走啊,等等我啊!” 萧壁城不言不语,只是暗中将精神力释放,立刻如同大网般把方圆百米内的动向都掌握其中。 随后陆七便在其带领下,七拐八弯地在皇宫中兜起圈子。 本来一炷香时间就能走回东宫的距离,愣是走了快两炷香时间都没到。 “殿下,您是在学太子妃竞走健身吗?” 怎么专挑僻静偏远的小道,一路上鬼影都没见着个,他都快冻死了。 萧壁城走在一处回廊下,刚想回答,便远远看见莲池对面的一幕,凝住了目光。 数米开外,宫墙边有一棵大枣树。 时值一月,暗红色的冬枣沉甸甸地挂满枝头,看着甚是惹人喜爱。 有个不知名的绿衫少女正坐在枝头,身躯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坠下来。 陆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过,也是一惊。 “哪个宫殿的婢女啊,怎么这么不懂事,那可是太上皇亲手种的枣树,她居然敢偷枣!”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试图喝止对方。 萧壁城一时间被陆七的直男反应弄得无语,心下暗自摇了摇头。 从他的视角,可以看见枣树的右方,有一个带着护卫的华服男子正在靠近。 正是进宫准备探望妹妹的瑞王。 枣树上的绿衫少女看见他后,眼底一喜,当即故作害怕地呼救起来。 “救命……我要掉下去了,谁来救救我!” 萧壁城闻声冷笑,不出所料的话,等把瑞王吸引过去后,这绿衫女就会“脚滑”掉下去,跟对方摔个满怀。 经历过云苓表姐和封锦薇的事后,他便将这种人的小心思看的透透的。 而瑞王显然还不知道世间凶险,听到呼声后吓了一跳,果不其然紧张地加快了靠近的脚步。 萧壁城没给绿衫少女机会,二话不说拾起脚边一颗小石子,力道迅猛地朝着她扔去。 十米出头的距离,徒手掷物本难得命中,然萧壁城精神力一凝,那石子就凭空向前瞬移了一段距离,忽然出现在绿衫女身旁。 无人注意突然出现的石子,绿衫女只感到腰间突然一痛,就这么失衡地掉了下去。 将近两米的高度,她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雪天地滑,瑞王速度快不起来,终是没有赶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掉下来吃痛地哀叫。 陆七比瑞王更快一步,未出鞘的佩剑指向绿衫少女,义正辞严地训斥对方。 “你是哪个宫的丫头,不知道这棵枣树是太上皇亲自种的么?太上皇说了,上头的大枣只有太子妃可以吃,谁准你爬树偷枣的!” 加之云苓怀孕了,红枣又是补气血的好物,太上皇特地吩咐不准任何人摘枣。 连他自己,也只舍得吃那些被鸟啄过,掉在地上的坑枣。 绿衫少女听到这话后傻了眼。 她只是想抓住机会与瑞王来一场意外邂逅,没有用跳舞弹琴那些老套的的方式,别出心裁地想了这个办法。 谁知道这棵枣树的来历这么不凡? “大人饶命!小女不是有意偷枣的,我是新进宫的秀女,方才看见树上的枣后便想摘两颗,不知道这是太上皇种的啊!” 绿衫秀女试图起身下跪求情,却发觉左腿和左臂摔的难以动弹,只能眼泪汪汪地摊在地上,疼的满头大汗。 瑞王终于走到了面前,听到这话后,忙道:“罢了,不知者无罪,就饶过她这一次吧。陆七,她的腿好像摔骨折了,快让人把她送回储秀阁,叫太医来诊治吧。” “多谢瑞王殿下开恩,小女感激不尽!” 绿衫少女听得心下感动不已,果然如京城人所说那样,大皇子是个性情温柔良善的人。 她的目标没选错,可惜这次意外失利了! 然而,一道淡漠寒凉的声音在头顶冷冷响起。 “不知者无罪,但国有国法,宫有宫规。陆七,你叫人把她带下去,然后通知内务府那边,等伤好了就册上除名,逐出宫去!” 陆七点点头,严肃地道:“属下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绿衫少女听到这话,浑身狠狠一震,惊惧地看向头顶上方。 男人龙章凤姿,眸光冷而锐利,叫人不寒而栗。 吓得她浑身瘫软,面色惨白,连求饶的话都没勇气说出口,就被陆七领着人抬走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瑞王愣了愣,“壁城,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于严苛,不近人情了……” 绿衫秀女走后,萧壁城面上冰雪消融了几分,听到这话浮现出几丝无奈。 大哥在人情世故方面成长了很多,但在这种事情上的经验还不够啊。 “大哥,她是秀女。” “这我知道呀。” “就算她不知道枣树是皇祖父种的,想摘的话为什么独自一人来爬树,而不是让侍卫帮忙,身为秀女难道不该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仪态么?” 萧壁城看着他,继续耐心地道:“如果她刚才摔在你身上的话,八成后院里就要多一个姬妾了。” 瑞王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猛地一变。 想起云苓说过,昭仁帝想给他娶侧妃和纳小的事情,顿时心有余悸。 第 710 章 宣布和亲 为了防止瑞王重蹈覆辙,萧壁城把自己当初的经历都说了,那都是他血泪的教训。 瑞王听得背后冷汗直冒,连忙感激地向萧壁城道谢。 “是我疏忽了,多谢壁城你提醒我,这段时间我在宫里时一定万分小心!” 要是被人得逞,他好不容易才聚拢的小家就要散了。 萧壁城点点头,“大哥心里明白就好,幼蓉方才已经回宫了,你去探望她吧。” 兄弟俩就此作别,萧壁城独自一人带着灯笼回了东宫。 “回来了?我刚才远远的就感觉到你的精神力波动,路上做什么了?” 云苓正在喝自制的安胎药,闻着浓郁的酸涩气息,忍着不适全喝下去后,呕吐的欲望减轻很多。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一胎孩子的精神力太强了,她的体质不及头胎时那么耐扛,这段时间竟有妊娠反应。 虽然不是很难受,但多少让她有些不适应。 “小小教训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首发 萧壁城脱去带着寒气的大氅,放下灯笼后坐到云苓身边,将她揽入怀中,把回宫时的所遇所闻都说了。 “你是没看见那个跳舞的秀女,大冷天的穿一身薄纱裙,也不怕冻出老寒腿来,回去以后要是不风寒发热几天,都对不起她这么卖力的表演。” “这一路上,光是跳舞弹琴吹笛子的秀女,我就碰见了五六个,亏得有精神力在,把人都避开了,她们简直是见缝插针,把来回的必经之路堵了个一处不漏!” 萧壁城狠狠地吐槽了一通,自然也没落下瑞王差点中招的事。 云苓笑盈盈地靠在他怀里,语气玩笑地道:“长进了不少嘛,现在知道什么人救得,什么人救不得了?” 萧壁城知道她是在打趣当初在文国公府里遇到的事,此时回想起来仍有几分气。 那时他没注意江采莲落水的不合理之处,情急之下光顾着救人,差点好心被赖上。 “自然,像你表姐那种女人,我就该把她的头按进湖里去,请她多啃几口泥巴!所以方才那秀女我也半点情面没留,就算摔断了腿也是她自找的,就大哥那弱不禁风的身板,真要被她砸一下还了得。” 回答满分,密码正确。 云苓舒缓的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果然孺子可教也。” “那有什么嘉奖没?” 他眼神暗示地凑过去,云苓心情愉快地在他脸上留了个唇印。 萧壁城摸着脸满意地笑了笑,“对了,你不是要用尉迟烈来对付这些秀女么,怎么她们还敢如此造作?” “这事我交给御之处理了,初选刚结束,约莫这两天就会宣布突厥和亲的消息,他会安排的。” 云苓说完,这才注意到桌上的漂亮灯笼,上面还画着她的画像。 萧壁城注意到她的目光,温声解释道:“这是无羁跟翰墨亲手给你做的贺礼,他们俩的手艺和画工不错呢。” 闻言,云苓颇有些惊喜。 除了亲朋好友,以及曾经为了美貌而追求她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真挚的礼物。 这感觉就好像……平时火团雪团摘了鲜花,或是把心爱的奶糖送给她时的感觉一样。 虽然顾翰墨和封无羁并不是云苓的儿子,她还是有种老母亲般的熨帖感动。 “他们有心了,我很喜欢。” 云苓爱不释手地将灯笼拿在手里观摩,顺便问了问学生们的成绩情况。 “翰墨这小子拿了所有单科的状元,无羁依旧紧咬着他不放,唐逐星的表现也很不错。” “入院考试的前十名变化不大,倒是容婼跟柳清砚进步比较明显,尤其是后者。” 抛开单科分数,容婼这次总分在全书院第五十六名,与姐妹和好如初后,对学业明显上心了许多。 柳清砚的总分在全书院是第二百四十五名,单看平平无奇,但若关注她的历史考试排名的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壁城弯唇道:“这姑娘入学考试的时候是二百八十五名,开学后书院一共进行过四场排名考试,分别是两次月考,期中期末各一次。每次考试结束,她的总分都会上升十名,不多不少。” 而且柳清砚的分数很有意思,她似乎对七十七这个数字情有独钟,每次考试都有两门课是这个分数。 想到学生卷宗上,容婼的生辰就是在七月初七,他也就不意外了。 “学霸都喜欢玩控分这种操作。” 云苓心下一笑,之前唐逐星事件里,他们深入接触柳清砚这姑娘后,就发觉她的沉稳之处滴水不漏,心思缜密不似同龄人。 果不其然是个藏拙的小丫头,但联系对方的出身和境地,也不难想象她为何这样做。 连进步都表露的小心翼翼,不像李梦纾,当初的入学考试直接来了个大反转,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了解完学生们的情况,云苓习惯性地问了问八卦,尤其关注封无羁和李梦纾的情况。 “他们两个一切如常,倒是翰墨那边有个惊天大瓜,我方才就想跟你说呢。” 萧壁城神神秘秘地凑过去,把昭仁帝想封黎娘子做昭仪的事抖搂了个干净。 云苓差点一口温茶喷出来,这瓜着实大的有些噎人了。 “不愧是亲父女,连眼光都一模一样!结识短短三个月,相处不过些许天,他竟然就情真意切地爱上黎娘子了,这让李贵妃和小封氏情何以堪啊!” 萧壁城叹气道:“这事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李母妃如今倒还好,幼蓉就未必承受得住了。不过父皇也知道她心悦顾翰墨,未必会坚持让黎娘子入宫。” 对于此事,云苓也无法做出评判。 在昭仁帝心里,瑞王兄妹显然是比其他儿女更重要的,但拿来和他自己相比,他爱孩子多一些还是自己多一些,这就难说了。 但这不是夫妻二人目前需要关心的,怎么搞定那群不安分的秀女才是重点。 很快,朝廷就对外宣布了大周准备与东突厥和亲的消息。 昭仁帝上朝时亲口宣布,将在被选入储秀阁的秀女之中,挑选一名最为优秀的女子,荣封其为一品公主,送往东突厥和亲。 圣旨一下,朝堂和后宫立马都炸开了锅。 第 711 章 这可恨的兄弟俩 不少人都暗藏心思,想趁这次选秀的机会,把家族中的女儿送入宫中。 他们对昭仁帝倒没抱什么希望,重点在于众皇子们,尤其是太子。 之前李右相发起选秀之事的时候,萧壁城和云苓都没有反对,朝臣们还以为这夫妻俩再离经叛道,心中多少还有几分顾忌。 谁成想留了一招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有个别朝臣不甘心,开口提议道:“从秀女中选和亲公主无可厚非,但这样不妥吧?秀女本是供皇家选妃的对象,如何能让突厥蛮子先挑人呢,该让陛下先过目才合适。” 他的意思是让大周皇室先选,等选秀结束后,再从余下的秀女里定和亲公主。 这样的话,秀女们为了不被送去和亲,便都会卖命地争相表现,最后定然有被留下的人。 可如果先给突厥挑和亲公主的话,只怕情况就完全相反了。 到时候绝对会有九成秀女打退堂鼓,故意触犯宫规被刷下去,搞不好一个都留不下来。 萧壁城早猜到会有人这么说,心下冷嘲一声,不急不缓地开口。 “东突厥王在二月初就会抵达京城,只在这里待上一个月,他们来一趟路途遥远,不尽快回去的话,唯恐草原局势有变。”首发 “可秀女复选要三月初才正式开始,被留牌后更是要记名留察三个月,才能最终敲定人选,你难道要让东突厥王在京城从冬末等到盛夏么?” “等那个时候回去,他在草原上搭的帐篷都让西突厥给掀光了!” 那大臣被萧壁城气势如虹地一顿怼,缩了缩脖子,还是鼓足勇气怂怂地开口。 “……那、那把选秀流程缩短,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以二月初进行复选,再把留察期限改成一个月,怎么也不能让陛下吃突厥蛮子的剩菜啊。” 此事由云苓开口反驳的话,容易被人鸡蛋里挑骨头揪住不放,故而萧壁城一马当先,火力全开。 他板起脸,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对方。 “荒谬、愚蠢、可笑!” 训斥声把对方吓得一哆嗦,连龙椅上走神的昭仁帝都恢复了目光焦距。 所有人都看向萧壁城,被他此刻的冷冽气势震的大气也不敢出。 见多了随和的太子,不少人都忘记了,他曾经也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萧壁城冷视着对方,“选秀历来是件大事,从筹备到结束每一届都要花上将近一年的时间。礼部和户部层层筛选,严密把关,为的就是选出全大周最蕙质兰心,贤淑良德的女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少人都把目光偷偷瞥向一旁慵懒看戏的云苓。 太子妃是很有能耐,但也不符合这几个字吧? 谁也不敢吱声。 云苓心下暗笑,继续看自家夫君卖力表演。 “他东突厥王算什么东西,竟要让我大周皇室为了给他选个和亲公主,便将选秀办的如此匆忙潦草?” “何况上届选秀离这次已过去许久,入选的秀女将来都是要为皇家繁育子嗣的人,按理说更应该严格甄选,你却说要缩短时间,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几顶大帽子扣上来,那大臣被萧壁城训斥的哑口无言,立马煞白了脸色,跪在地上向昭仁帝认错。 “陛下明鉴!老臣也是为了天子颜面着想才如此提议的,绝对不曾包藏祸心啊!” 昭仁帝叹了口气,略显疲惫地挥挥手道:“起来吧,此事具体如何,你们商量着定夺就行了,朕倒是无所谓。” 从书院路回来,他就像是个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这几天满脑子都是黎娘子和六公主,哪还有心思折腾选秀的事情。 昭仁帝的话一出,看似没有表态,实际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了萧壁城。 如今整个金銮殿上,大半时间都是东宫做主。 他们辩又辩不过,还能说些什么? 墨王跟萧壁城现在也是穿一条裤子的,立马正色道:“三哥说的没错,选秀绝不能敷衍了事,本王不同意缩短时间。” 燕王的婚假结束了,如今每天也来上朝,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边起哄。 “就是就是!让东突厥王先选也没什么嘛,还能彰显我们大周的气量和大度呢。再说人家这次是诚心来请求结盟的,如果顺利的话,将来东突厥就是大周边境的一条防线,也算是自己人。” “我们多些示好,东突厥也会感念一二,多几分忠诚。要我说啊,一个和亲公主都少了,不如送他十个八个秀女过去,让东突厥王的兄弟都能讨个周女做妃子,到时候他们皇族子嗣就都有周人血统了。” “诸位格局打开些,说不定百年之后,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东突厥变成大周的国土呢!” 萧壁城默契地捧哏,夸赞道:“燕王这法子好,既彰显大周肚量又不失深思谋略,本王会认真考虑的。” 众臣:“……” 周围的人脸都绿了。 这可恨的兄弟俩,冲李贵妃和李家以前做的事,他们怎么就没打起来呢! 待散朝之后,不少大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面色郁闷地吐槽方才的事。 谋划了快半年的事,眼看曙光近在眼前,却被三言两语搅和的面目全非,任谁也难以憋得住心底的怨气。 “太子殿下真会说话,还什么要选全大周最蕙质兰心,贤淑良德的女子呢,照这个标准,太子妃第一个就得被筛下去……” 云苓跟这几个字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个笔画都不沾边。 就是有关系,那也是正反义词的关系。 “太子殿下堂堂储君,却被太子妃拿捏的死死的,夫纲不振啊,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也是太子妃太强势了,人又善妒的很,上次我留太子殿下在醉花楼多待会儿他都不敢,说太子妃命他最晚亥时前必须回宫,不然就只能在外头打地铺。” 夫妻俩耳力非凡,远远地就听到了这话。 两个中年大臣在雪地上龟速行走,云苓脚步翩跹,不多时就拉近了距离。 “两位大人要是觉得我德不配位,可是觉得父皇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毕竟这婚事是他老人家亲自赐下来的。” 两个大臣下意识回头,脸色瞬间僵硬。 离大谱了,他们刚才离太子夫妇怎么也十米八米远呢,说的又是悄悄话,怎么这两口子耳朵那么尖? 二人忙诚惶诚恐地赔笑。 “太子妃说笑了,陛下是何等英明人物,当初您在京城默默无闻的时候,他便指定了您做靖王妃,简直是慧眼如炬啊!” “是啊,您怎么会德不配位呢?单说您做过的事,立下的种种功劳,就已经足够在史书上重重记下一笔,让后世高歌颂赞了!” 第 712 章 她是属于他的传奇 如今,朝堂众臣对云苓的评价还是比较客观公正的。 没有人会弱化或试图抹杀她的功绩,更多的是肯定和赞誉。 但也不妨碍他们私下评判,讨伐她对太子后宅的强势干预,以及太子心甘情愿对她言听计从的微词。 可以说,如果对方不是这么有本事,早被礼部打成魅惑储君的褒姒妲己一流,从太子妃之位上拽下来了。 “您哪哪都好,若能在后宅之事上再包容大度些,那就堪称后世历代皇后的楷模了,连大周的开国元后都不及您。” “是啊是啊!这样一来,您绝对是万人称颂的古今第一皇后!” 两个大臣虽然在背后非议了几句,倒也不是什么恶人,夫妻俩的态度还算和睦。 云苓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心眼肚量小,容不得其他女人。一想到太子要纳小,我就会手痒忍不住把他打打嗷嗷直叫唤,我也尝试改变过,但控制不住自己啊。” 萧壁城自是全心全意拥护自家媳妇儿的,也不以为然地开口。 “夫纲不振就夫纲不振了,本王就喜欢就看重太子妃这样强势聪明的,换了别人来还嫌无趣呢,随外人怎么笑话,本王不在乎。” “她也用不着彰显大度,我愿意为她废黜后宫,将来成就一段佳话与传奇,岂不是比什么古今第一皇后的名号强得多?” 所谓皇后,意为帝王的正妻。 可在萧壁城的心里,云苓并不是什么太子妃和未来皇后,他媳妇儿也不稀罕这些名号。 对方就是他唯一的妻子,没有什么正不正的。 这是他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传奇。 两个大臣的脸色终于变了,无比错愕地看着萧壁城。 此前太子夫妇鹣鲽情深,两人成婚时间尚短,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那时他不愿纳小,宣扬什么只娶一人的话,朝臣到虽然觉得头疼麻烦,倒也能理解。 何况,太子最多也就是在相关的事情上和他们打太极周旋,没人觉得他会刚坐上太子之位就表现得太过离经叛道。 等过个几年,新婚夫妻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对方还是会转变想法的。 但现在废黜后宫这种话,却从萧壁城口中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犹豫。 他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这对朝堂来说,无疑是惊涛骇浪。 两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子夫妇已经走远了。 “这可真是……”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人皱眉道:“此前斗倒了封家,如今李家也不行了,没了两相牵头制衡,陛下又不管不问……谁还能阻止得了他?” 目前朝廷中,已经没有能猛力与太子掰腕的势力了。 六部之中,兵部和刑部都掌控在太子手里,工部唐家也被紧紧拿捏住,礼部更是大换血。 剩下的吏部与户部没了领头人,合力起来也掰不过对方。 国库更全靠东宫倾力填充。 他近乎无所顾忌了。 另一人也长叹,“再加上突厥和亲一事,选秀大概率是要无疾而终了,这次机会一过,恐怕将来也希望渺茫。” 选秀制度虽然正式恢复了,可期限却从三年没调整为了五年。 当初太子提出这一点后,朝臣都为他没有反对选秀而兴奋不已,哪顾得上去想背后深意。 五年足矣改变很多事情,封李两家的倾颓不也就在朝夕之间么? 等下一次选秀的时候,朝堂的局面将无可预测了。 两个大臣都心情沉重,不由得转变心态,思考起了今后要如何对弈。 或许……与其现在给太子添堵,不如顺着对方的意,多博几分好感,方才是上上策。 …… 朝堂很是骚动混乱,不少古板执拗的大臣意图向昭仁帝进谏,更不乏有人生气地弹劾萧壁城。 然而昭仁帝直接宣称身体不适,根本不来上朝,让他们有事都找太子。 众臣焦急又无奈,但没人敢对昭仁帝表达不满。 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对方近来似乎是真的身体不适,并非推脱之词。 太上皇放权隐居幕后,不管朝政,云苓因怀孕害喜的厉害,也没怎么上朝来和他们拉扯。 于是成了萧壁城天天在金銮殿和众人对喷,一人舌战群儒。 墨王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试图终止骂战,看着像个理中客,实则是个歪屁股的,明里暗里帮着萧壁城说话。 旁边还有个藏着私心的燕王,有事没事在旁边煽风点火,拉架起哄,唯恐天下不乱。 最离谱的是他们这么多人,居然骂不过太子一个。 对方就跟开了天眼一样,把他们的秘密都窥探了个精光,一点没落地抖搂了出来。 谁偷摸养了外室十几年,私生子跟嫡长子一般年纪大小。 谁跟同僚的小妾暗中往来密切,关系暧昧不清。 谁捡到了顶头上司遗失的传家玉镯,故意贪没不与奉还…… 一桩桩事下来,众臣从一致对外变成了互相攻讦。 整个金銮殿乱成了一片,堪比城西菜市场,萧壁城在旁边看了好几天的戏。 他心头有些小得意,回去后对着云苓道:“这精神力就是厉害,放眼大周京城,怕是听雪阁的情报网都不如我一个人强。” “对了,储秀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萧壁城在金銮殿上看戏,云苓也没少吃储秀阁的新鲜瓜。 “今天又送走三个,一个是不小心撞翻了太医院给父皇熬的药,另外两个是在雪地里打架,冲撞了丽母妃,全都被内务府除名了。” 萧壁城挑眉,“昨天还送走十个呢,怎么今天就三个了?” “可能是因为李贵妃的花快被薅没了,她们一时找不到犯错的理由吧。” 这几天,在燕王的推波助澜下,有关东突厥王尉迟烈的种种负面流言在后宫广为流传。 很快就吓坏了不少胆小和心智不坚定的秀女,二话不说就想办法让自己被刷下去了。 就在前天晚上,李贵妃的花圃一共被薅了十来回,都是想找借口出宫的秀女。 估计是想犯错得狠一点,所以盯上了传闻中最不好惹的李贵妃,但又怕被重罚,便组团过去薅花,试图平摊责任。 对方近来很是佛系,甚至在宫里搞起了园艺,移栽了不少花苗在寝宫外的小花园里。 “可怜李贵妃天天浇水施肥,不惜弄得一身大粪味,这下一朝回到解放前。那些秀女真是的,薅一朵就差不多得了,还有薅三四朵的,也太过分了。” 得亏李贵妃最近脾气平和,没有罚的太重,不然云苓都头疼怎么把秀女们给保下来。 “昨晚未央宫那边连夜搭了栅栏,周围一排全是老鼠夹,没人敢半夜组团去薅花了。” 第 713 章 传闻中的尉迟烈 听到这话,萧壁城有些同情李贵妃。 要是换成她以前那个暴脾气,这群秀女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哪会被安然无恙地逐出宫去。 不过秀女们也是吓破了胆,才会六神无主地把主意打到李贵妃身上。 被内务府严厉敲打过后,没人再敢到未央宫门口造作。 老鼠夹子没夹到秀女,倒是把燕王的脚指头给夹伤了。 他本是去安抚被薅了花的李贵妃,谁成想离开的时候路过小花圃,意外遭了罪。 怕李贵妃担忧心疼,燕王不敢吱声,私下去东宫找了云苓。 他被侍卫扶着,像个僵尸一样单腿蹦了进来,末了还被门槛绊倒,脑门上磕个了鸡蛋大小的鼓包。 云苓给燕王上药的时候,他欲哭无泪地道:“我怕是走了水逆,运势不好,接二连三的倒霉。” “也不尽然。”萧壁城在一旁凑热闹,“兴许是你把尉迟烈的名声传的太坏,糟了老天爷的惩罚。” 燕王顿时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也怀疑自己是不是遭了天谴。首发 这位新任东突厥王尉迟烈,先不说人长得什么样,但从对方的经历来看,也算是个枭雄。 听说尉迟烈是混血,身上有一半周人血脉。 如他一般的尉迟皇族其实很多,莲夫人就是个典型例子,甚至宋鹊羽身上都流着突厥皇族的血。 早些年蛮子在大周边境作乱,没少掳劫周人女子,这样被迫诞生的婴孩很多。 为了渗透大周,尉迟皇族一直有意培养这些幼苗,在他们心中植入对大周的仇恨。 不过尉迟皇族随意留下的种太多了,根本不重视这些混血后裔。 宋鹊羽这样的存在,只能作为棋子和下属,享受不到正统皇族的待遇。 莲夫人属于幸运的少数,是老突厥王留下的种,地位比她高出很多。 但在老突厥王心里,她也什么都不是,当初那老头儿攻进大周皇宫的时候,都不带过问莲夫人几句的。 尉迟烈属于其中的异类,他是某个皇族为图一时爽快留下的种,此前默默无名也不受重视。 倒是老突厥王死后,草原部落内战不休,他从中一鸣惊人,夺去了王权,然后向大周提出了结盟请求。 谈论起此人,燕王挠了挠头。 “尉迟烈的确是个亲近大周的突厥人,可我这也不是为了帮三哥你们,才不得已把他的名声弄得难听了些嘛。” 怎么受伤的反而是他和李贵妃母子。 萧壁城一时汗颜,“宫里都传成什么样了,确定只是难听了些?” 如今宫里对尉迟烈的描述,比妖魔鬼怪还可怖三分。 萧壁城与兵部和军队关系密切,常与边关有书信往来,叶折风的老爹经常提起尉迟烈,他的了解也就深切得多。 据描述,尉迟烈才二十岁,长得倒是不丑,就是看着像二十五六的青年人。 对方骁勇善战,天赋异禀,是典型的草原汉子,性格粗犷直爽。 但没那些蛮子鲁莽愚钝,内在带着点周人的文气和细腻,也聪明沉稳的多。 此前,云苓也听萧壁城说过对方的事迹。 在突厥内战中,尉迟烈一夜连斩十余名王族首领,个个都是他的叔伯手足。 他手段狠辣,但又并非冷酷绝情。 那些确实对王位没有想法的人,尉迟烈并未将其赶尽杀绝。 换做血统纯正的突厥蛮子,只会留下年轻貌美的女人,将其他男丁斩杀殆尽,不论是老人还是婴孩。 尉迟烈的几个嫂子在丈夫死后,本是该委身于他的,弟娶兄妻,子纳父妃在那边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方不情愿,尉迟烈既没强求也没恼怒,还是让人好好安顿在部落里,继续享受着王族的特权待遇。 得知这些事迹后,云苓对其印象尚可,但宫里传的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听说那尉迟烈不过二十来岁,就老得如同四十大汉一样粗犷丑陋,脸上全是刀疤,能把人活活吓死!” 其实人家只是少年老成了点,模样还是挺俊的。 “据说他像黑熊精那般高壮,可以徒手打死三头野狼,性情无比粗鲁残暴!” 蛮子大多身材高大,一米八的大汉在那边满地都是。 “内战当晚,他屠尽部落百余人,血流成河,将原上草都染红了,婴孩哭声不绝于耳……” 这就纯属夸张了,擒贼先擒王,尉迟烈杀的都是争夺王位的竞争者。 “砍下来的人头堆起来小山那么高,他还带着部下围着尸骨载歌载舞,喝酒吃肉,太可怕了!” 一般来讲,没有人会在尸体旁边搞庆功宴,能吃的下去算他胃口好。 “他才刚夺下王权,就迫不及待地霸占兄嫂,一晚上从他账里抬出十多个女人,都是出气多进气少!” 云苓敢保证,要真有这回事,先没气的肯定是尉迟烈。 总之,燕王安排的人对尉迟烈极尽妖魔化。 周人对突厥人的负面印象是历来已久的,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朝着离谱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当七天过后,全新版本的流言对比真相已经面目全非。 “传闻尉迟烈身高两米二,三十岁人的脸五十岁的脸,力气大的能徒手打死一头黑熊。内战当晚手撕百余俘虏,还把人肉烤来吃,拿婴孩的血当酒喝,强迫十几个女人和他大被同眠。” 储秀阁的秀女已经完全吓懵了,七七八八跑的只剩个位数。 余下几个坚挺的秀女,在长时间的心理煎熬中感到痛苦折磨。 她们都是身负家族使命的人,铁了心想留牌嫁进皇家。 和亲公主只有一个,之前共有百名秀女,怎么也能赌赌运气留下来。 可当储秀阁的人数越来越少,她们被选做和亲公主的概率也就越来越大,恐慌随之越发的深。 眼看尉迟烈再过三天就要进京了,萧壁城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让小宫女假装走漏消息。 “那些秀女不想做和亲公主,储秀阁的人都快跑光了,太子殿下最近正发愁该怎么办好呢。昨晚我听内务府总管大人提起,太子殿下打算去请求陛下颁发圣旨,破例把余下的几个秀女都留下来,免得她们再钻空子跑了!” 言外之意,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这消息一经走漏,余下的几个秀女全都吓病了,个个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云苓立马和自家夫君打配合,借口这些秀女在新年时染病,实在福分太薄,让内务府把人都清出宫去了。 秀女们走的时候,个个形销骨立,小脸蜡黄,黑黑的眼窝深陷。 不知道还以为是蹲完牢刚出狱的。 第 714 章 昭仁帝和六公主吵架了 闹腾了大半个月的皇宫总算清静了。 对于宫里发生的一切,六公主也有所耳闻,但并未放在心上。 有关尉迟烈的可怕传闻,她也没多大反应。 毕竟和亲离她太遥远,秀女们做出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只是给她徒增一些饭后闲谈。 不过,六公主知道是太子夫妇在背后推动一切。 当储秀阁冷清无人之后,她本着好奇的心思关问了两句。 “可是如果没有秀女的话,到时候送谁去和亲呢?” 云苓唇角挂着淡笑,“又不是突厥王想娶,我们就真的一定要送个和亲公主给他。” 对于大周来说,想拒绝这事其实很容易。 萧壁城也颔首附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大不了到时候多给东突厥一些黄金,想必尉迟烈会很乐意收下,他们拿着这些黄金把东突厥这道防线建立好了,对大周也是利大于弊的。” 六公主点点头,这才不再关注此事。 萧壁城问她,“对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过年时想回书院待几天么,打算安排在初几?到时候我提前安排好人护送你。” “多谢三哥好意。”六公主道谢完,又长叹了一口气,“但我也还没想好,父皇近来久病不愈,我怎么放得下心去书院闲耍呢。” 都十多天了,昭仁帝一直蔫蔫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也不知怎么了。 想到这里,六公主再次看向云苓。 “三皇嫂,父皇真的没事么?” 昭仁帝的确有病,但他身体健康状况良好,是生了心病。 这病她医术再好也没法治,只能靠对方想通了,自己振作起来。 六公主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她总觉得昭仁帝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近来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虽然云苓一直强调昭仁帝身体很好,但六公主如今长大了,不似以前那般自私骄纵,对父亲也颇为上心。 她渐渐地明白,小封氏死后,父亲和兄长就是最大的依靠。 如今六公主会主动关心瑞王和昭仁帝,面对云苓夫妇,也会隔天便上门问安。 闲时陪太上皇说说话,又或者帮太后抄几卷经书。 今晨雪停了,太上皇带人去了御林苑猎野味。 六公主本是要去陪对方说话,得知消息后便改变了行程,先去小厨房做点心。 故而今天去养心殿的时辰早了一些。 宫人对她的来到习以为常,并未特地通报就放行了。 养心殿外没有任何当值的宫人,六公主一路畅通无阻地走着,殿内的福公公正陪着昭仁帝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出来。 六公主脚步一顿,立马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尚公主…… 父皇在和福公公谈论她的婚事? “顾翰墨不愿意,太子妃定然也不会认可这件事,倒不如趁六公主还未深陷其中,把她从书院里接回来,这样对您对她都好。” 昭仁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愁绪,“可蓉儿小的时候,朕曾亲口答应过,将来她看中的男子,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招为驸马,若是问起来的话,朕怎么和她交代啊。” 殿外,六公主披着兔毛披风,紧蹙眉头,面容紧张又疑惑。 这个承诺是她十岁的时候,昭仁帝就亲口承诺过的。 可父皇怎么会知道她恋慕顾翰墨的事,福公公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福公公说,让她离开书院,对她和昭仁帝都好? 福公公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这不是如何交代的问题,这事儿它显然就成不了啊!谁能想到公主眼光这么好,一看就看上了书院的第一才子,太子妃娘娘是绝不可能放人的。” “再说了,就算太子妃愿意妥协,您能过得了自己这关么?若六公主招了顾翰墨做驸马,您这辈子都没可能纳黎娘子入宫做妃子了!” 六公主闻言,错愕地瞪大双眼。 她没听错吧,父皇想纳黎娘子为妃? 昭仁帝迟迟不言语,唯有福公公的声音喋喋不休,他是真心在为父女俩操心。 福公公觉得,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昭仁帝和六公主谁也圆不了念想。 “咱家说的都是真心话,拖久了对谁都没好处,而且您上次去书院的时候,可是亲口向黎娘子提了亲,如今都过去快半个月了,把人晾在一旁也不叫个事儿啊,您一直逃避下去可不是办法。” “你说的朕也明白,只是……” 昭仁帝正欲回话,却听的殿外一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福公公被吓了一跳,皱着眉走过去,想看看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宫女,违背命令靠近养心殿。 打开门后,福公公傻眼了。 “六、六公主?” 昭仁帝下意识地迅速坐起身,朝着殿外探头。 此刻六公主怔怔地站在门口,脚边是掉落的精致食盒,还热乎软糯的点心掉了一地。 她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昭仁帝,眸子里全是震惊。 “父皇,您要纳黎娘子为妃?” 昭仁帝没想到六公主今天来的这么早,还恰好听到了他与福公公的谈话,神情难得有些紧张。 怕六公主误会,他连忙道:“蓉儿别误会,朕只是这样想而已,没打算为了一己私欲把你从清懿书院召回来,别听阿福胡说八道。” 六公主沉声追问道:“您为什么要召黎娘子入宫?” 昭仁帝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也瞒不下去了。 “自然是见她贤淑温柔,才动了这个念头。” 他觉得帝王纳妃是再常见不过的事,然而六公主却紧紧握拳,发红的双眼里尽是受伤与愤怒。 “可母后才走了十个月而已啊!” 第 715 章 父女生嫌 昭仁帝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六公主在意的重点是什么。 “蓉儿,你的意思是不想朕纳妃么?” “儿臣从来没反对您纳妃,可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时候,您对母后的情深意重哪儿去了,她才走了不到一年,您就把她忘的一干二净了么?” 六公主胸口不断起伏着,情绪异常激动。 自打记事起,她就知道母后在昭仁帝心中是不同的,区别于那些掺杂着利益纳进宫的嫔妃,他对小封氏有着作为青梅竹马的真爱。 小封氏将此引以为傲,六公主在她的熏陶下,亦觉得自己与长兄在皇宫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是被昭仁帝真心爱着、在乎着的少数人。 即使后来小封氏祸乱后宫被赐死,但曾经的夫妻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 六公主原以为,昭仁帝怎么也会低落消沉个几年,时不时地感叹缅怀过去,然后才能慢慢走出来。 就像她和瑞王一样,现在都还私下默默回忆着生母,难以释怀。 可昭仁帝竟然这么快就看上了别的女人! “朕怎么把你母亲忘的一干二净了?” 满心为女儿着想,到头来却被愤怒指责,昭仁帝也感到有些委屈和心伤。 “她做下那样的事,朕都还顶着前朝后宫的非议,硬替她在皇陵旁边单独找了处风水宝地做坟墓。” “每逢过节的时候,安排去给她上香烧纸的规格,也都是按照皇后的品级来的。这些事朕都是瞒着老三夫妇和整个后宫做的,这样对你母亲还不够情深意重么?” 六公主身躯轻颤着,双眸红了一圈,隐约泛起水雾。 “儿臣说的不是这个,人死了把墓修的再华丽也没用,儿臣不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母后也不会在意,我们在乎的是您那颗真心!” 鼻尖酸涩不已,眼泪连成珠子般落下来。 “黎娘子在父皇心中并不一般,对吧,否则您怎么会把那么贵重的南珠给她呢?” “但凡您在这次的秀女中选几个新的妃子出来,儿臣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您放着秀女不要,偏偏对黎娘子动了心!您早就把母后抛在了脑后,什么多年来的真情都是假的!” 这才是六公主最无法接受的地方,她心中那个父皇母后恩爱非凡的童话,彻底被打碎了。 昭仁帝听到这里,终于知道六公主在失望愤怒什么了,脸色微白的同时,又有些发青。 “蓉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扪心自问,她还在世的时候,朕都是怎么对她的,不顾太上皇反对给了她无上的地位与恩宠,世人都看在眼里,这难道是假的么?” “朕是宠爱你母后没错,可难道还要朕为她守心戒欲不成,她走了这么久,朕竟然连纳一个小小的妃子都不可以?” 六公主已经呜咽着哭成了个泪人,肩膀随着抽噎不停地起伏着。 “那母后离世后,您有天天想起她么,晚上做梦会梦见她么?不说这些,您每次都是安排宫人去祭奠上香,又亲自去探望过她几次?不过三回而已,儿臣记得清楚呢,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那时儿臣以为您是当真公务繁忙,现在明白了,您哪里是忙,不过是人走茶冷,世态炎凉罢了。没空亲自去探望母后,却又时间天天去清懿书院见黎娘子,亏我还傻乎乎的以为父皇不辞辛苦,不顾风吹雨打也要来探望我……” 她越说越激动,整张脸都哭的通红,不顾一切地控诉昭仁帝。 “都说帝王薄情,儿臣如今终于信了,您就是个薄情寡义的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 黎娘子尚能为亡夫守身二十年,昭仁帝却连十个月都做不到。 六公主哭喊完,转头一股脑地跑了。 福公公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只能焦急地在后面喊,“六公主……六公主!” 话音刚落下,身后就听到瓷碗落地的碎裂声。 转回头去,便看见昭仁帝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刚才还放在案几边的药碗碎了一地。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福公公大惊失色,赶紧上去扶昭仁帝,不断地为他顺气。 “老奴这就去命人请太子妃!” “先不用……” 昭仁帝一把紧紧抓住福公公的衣袖,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他喘着粗气,有些发黄的脸仍未恢复血色。 靠在龙床旁,昭仁帝神情中的伤心怎么也掩盖不住。 “蓉儿怎么能这样说朕呢?这些年来,朕何时亏待过他们母子三人了,即便是犯了错也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是小封氏自己不满足不安分啊,难道是朕不想保她么?她做的那些事,让朕如何能开口几句带过啊!” “为了封氏母子几人,朕多少次与父皇对着干,和老三夫妇有过多少次摩擦,连良妃那样胆小的女人都敢说朕偏心。若非为了他们,朕和其他人的关系怎会僵至如斯,到头来朕心中苦闷难堪,好不容易碰见个能排忧解难的人,她竟连这点也容忍不了……” 昭仁帝是真的伤心了,一把年纪眼圈都红了起来,情绪越说越低落,声音愈发沙哑。 “朕是天子啊!给了他们这么多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何却不能站在朕的角度,替朕想一想呢……” 福公公也是心中愁绪万千,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尽量捡着好话安慰了好一会儿。 昭仁帝心伤了小半天,才终于勉强缓过神来,连午膳都没胃口吃。 “陛下龙体要紧,您这样不行啊,本来就病着呢,这下可怎么好,奴才还是去请太子妃来吧。” 昭仁帝却怎么也不愿意,神情萎靡地闭上眼。 “还是算了吧,朕不想让老三夫妇看笑话,这消息你也别对外传。” 是他当初非要把六公主送去清懿书院的,为此还不惜逼迫老三就范,伤了老三的心,把太上皇都惊动了。 被夫妻俩知道,他和六公主闹成这样,只会更彰显他的可笑。 第 716 章 离宫出走 福公公嘴上应承着听命,私下里还是偷偷地去找了云苓。 事关昭仁帝的龙体安康,他可不敢真的隐瞒不报。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样,陛下现在伤心的很,一整天都提不起劲来,午膳晚膳都没吃,老奴实在是怕他有个好歹。” 福公公愁眉苦脸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恳请云苓去看看昭仁帝的身体状况。 云苓也没想到,这对父女之间会突然闹得这么厉害。 眼瞅着后天东突厥王就要进宫了,参加宫宴是极耗费体力的事情,昭仁帝作为一国之君又不能缺席。 不去看看的话,她还真担心对方到时候扛不住。 “我知道了,福公公放心,晚些我与壁城就去探望父皇。” 随后云苓写了份食谱,让小厨房做了些开胃的药膳,又添加了些强身益体的珍稀草药。 夫妻俩一边等待,一边咬耳朵说悄悄话。 萧壁城太了解昭仁帝了,“父皇不让福公公跟咱们说,定是顾及颜面,不想被看笑话,咱们一会儿要不要装作不知道?” 反正对方近来一直食欲不振,他们一如往常地去探望对方,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云苓却摇了摇头,“他肯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就是好面子在逃避呢。” 其实昭仁帝这种情况,更需要心理疏导,不能憋着,否则容易憋出病来。 萧壁城叹了口气,“你我都不是擅长安慰的人,待会儿见了父皇,就多捡些好话说吧,尽可能不惹他生气。” 也只能是这样了,她不是心理医生,能做到不跟对方干仗就是胜利。 待小厨房的药膳做好,夫妻俩带着吃食一同去了养心殿。 昭仁帝一见到二人的架势,就知晓福公公肯定偷偷打小报告了,萎靡的脸色有几分无奈。 “蓉儿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想笑朕就笑吧。” 就算老三夫妇想笑,他也实在是没精力去扯皮了。 萧壁城上前一步,把药膳都端出来。 “父皇说的哪里话,我跟苓儿是来探望您病情的,知道您近来食欲不振,特地让小厨房做了开胃的药膳。” 福公公给云苓拉了把椅子过来,顾念着她有孕在身,心细地放了暖和的软垫。 云苓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附和道:“是啊,尉迟烈后天就进宫了,过年还有那么多场宫宴,您要是扛不住可怎么办,让壁城代您出席的话,他得累趴下不可。” 她说话还是老样子,但这回昭仁帝却难得听着顺耳。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对方是真心关怀他的身体安康,不是专程来看笑话的。 萧壁城盛了一碗汤来,昭仁帝暂且没有动,他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询问。 “关于黎娘子和顾翰墨的事,你们是怎么想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萧壁城率先开口,“此前父皇已经与我们做过约定,不会强求任何人,故而一切都看他们的选择了,如果他们之中有谁愿意进宫,我和苓儿也不会阻止。” 当然他这么说,很大程度是确信顾翰墨绝对不会尚公主。 云苓点了点头,“至于黎娘子,说实话男女婚娶自由,人家想进宫做妃子的话,我们也没立场反对。” 昭仁帝怔怔地看着她,“朕以为你会出言劝说阻止,又或者替李贵妃和丽嫔之流打抱不平。” 云苓眉头微皱,“我心里或许对您会有不好的印象,但这是您的个人私事,我为何要指手画脚?除非您真的昏了头,做出强占民妇这种事。” 觉得后宫妃子可怜是一码事,觉得昭仁帝假情深又是另一码事。 昭仁帝想娶谁是他的自由,吐槽归吐槽,云苓不会阻拦。 作为现代人,她会在心底嫌弃昭仁帝的“渣”,但也尊重一个中年人的婚姻感情自由。 再说感情这种事,只要不爱,就不会被伤害。 昭仁帝听着这些直白的话,表情松缓了几分,仍有些失落。 “如果蓉儿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六公主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您呢也别太往心里去,她才多大的年纪。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罢了,心智尚且不成熟,正是心思最敏感的时候,此前又遭遇了那么多波折,表现激动也是难免的。回头等她冷静下来,便会后悔懊恼了。” 虽然是捡好话说,但云苓说的也都是真话。 放到她们那个世界,六公主也就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女生。 这个阶段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多数都会容易冲动叛逆,又心思敏感的很,会因为各种琐事与父母长辈爆发争吵。 不像成年人经历了太多生活的苦难,被磨平了棱角,天塌下来了一个个都还躺在床上拼命摆烂。 尤其六公主这两年遭逢巨变,从云端跌落到地上,连亲娘都没了,心态脆弱是正常的。 这放到现代,怎么都得上教育频道做成一期节目了。 故而六公主对昭仁帝情绪爆发之下的“恶言相向”,她倒是能够理解。 有些孩子情绪上头,还会因为一点争吵就冲动跳楼呢。 云苓想到这里,眼皮冷不丁地一跳。 “对了,这件事之后,六公主现在的情绪如何,可平稳些了?” 昭仁帝这才打起精神,“朕想着先让蓉儿冷静冷静,便没派人去打搅她。” 他早上受打击太深,这会儿缓过来后,便让宫人去过问六公主的情况。 然而宫人却扑了个空,漱玉阁里空无一人。 “会不会是在太后娘娘那里?” 宫人又去太后宫里寻人,依旧一无所获,这下萧壁城心里也涌上不妙的预感来。 不多时,十几名宫人持着灯笼,在昏暗的夜色里寻找里六公主的身影来。 却只发现被翻过的衣柜中,缺了几件衣服,未盖上的首饰盒缺了一半珠宝。 问过皇宫城门的守卫后,才得知晚间六公主的确坐马车出宫了。 昭仁帝脸色骤变,“快!快派人去找,蓉儿到底去哪了!” 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萧壁城安慰道:“父皇别太担心,幼蓉说不定一时难过,跑回清懿书院去了。”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一点都不乐观。 住在书院里能花什么钱,这分明是情绪激动之下,离宫出走了。 只是这深冬雪夜的,她是想去哪儿? 第 717 章 雪夜寻人 萧壁城一声令下,皇城的禁卫军统领就带着几批人马,开始在城中搜寻起六公主的下落来。 事关皇家公主的声誉,禁卫军不敢太过张扬,个个都换了便衣,以查案的借口进行地毯式搜索。 乔烨还私下单独联系了金王府那边,请求公子幽动用听雪阁力量帮忙找人。 皇城守卫说,六公主是傍晚时分离宫的,约莫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前。 因着不确定六公主是否留在城内,对方跑去清懿书院也有可能,故而萧壁城打算亲自去城外看看,乔烨等几名亲信与之随行。 这下,云苓也没法安心睡觉了。 “今天雪下的这么大,大晚上的她应该不会傻乎乎的出城吧?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说不定她正藏在城里哪家客栈中呢,先等等禁卫军的消息好了。” 云苓不想让萧壁城出城。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山路漆黑难行,就算官道已经新修过,她也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萧壁城一边换衣服,一边安抚她。 “没事,我就是带人去城门外看看而已。前些天雪下的很大,山里的雪厚度都能没过脚腕了,快天黑的时候没什么百姓会贸然出城,她有没有去书院,我问问城门口的守卫就知道了。” 话虽如此,可万一六公主当真犯傻跑出城了,那他不是还得带人去找? 但萧壁城已经换好了衣服,“我去去就回来,你早点歇息,切莫熬夜伤身。” 他吻了吻穿着寝衣的云苓,又摸了摸她尚且平坦的小腹,这才带着佩剑与随从出宫了。 云苓叹了口气,六公主人没找到,今晚上谁能安稳入睡呢。 她头一次这么怀念凤铁蛋。 小道士如果还在的话,掐指一算就能占卜出六公主的去向了吧。 云苓在榻上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听冬青前来报信。 “太子妃,瑞王殿下来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云苓立马清醒过来,看了眼怀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萧壁城出宫快三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她换上衣服,简单整理了下发髻,让冬青把瑞王请进来。 瑞王半只脚刚跨进门,人未至声先到。 “三弟妹,这么晚打搅你实在是抱歉,到底发生什么了,好好的蓉儿怎么会突然离宫出走?” 他满脸忧色,急切的神情中夹杂着歉疚,目光迫切地看着云苓。 云苓揉了揉额角,犹豫了一下是否要把真相告知瑞王,但看对方急的坐立不安的模样,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这事早晚都瞒不过对方的,昭仁帝总不会小气到怪她打小报告吧? 要是怪她的话,以后这父女俩人的事她就都不管了。 “父皇要纳民间妇人进宫为妃,蓉儿和他吵了一架,故而才离宫出走?” 瑞王得知来龙去脉后也是大吃一惊,温润的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陡然发白,颇有些站不稳的感觉。 云苓安慰他道:“幼蓉离宫也才三个时辰左右,壁城带人让禁卫军去找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她独自一个人跑不了太远的。” 还没说两句,就听到了乔烨求见的通传声。 见瑞王也在此,他匆匆行了个礼,向云苓汇报消息。 “太子妃,殿下带人分别询问了四个城门口的守卫,晚间时段只有一辆马车从城西出去了。守卫说雇车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郦城有亲戚病重要赶过去探望。” “殿下通过衣着描述判断那极有可能是六公主,故而先带着陆七等人去追了。” 云苓眼皮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六公主竟然真的出城了,还是和清懿书院完全相反的方向! “殿下让臣转告您,山里有雪,大晚上的马车走不了太远,六公主一定会在途中的客栈里歇脚,他会去把人带回来的,让您早点歇息,不要过于担忧。” 云苓的心落地了一半,颔首道:“你去把这消息告诉福公公吧,好让父皇心里安定些。” 乔烨领命退下了。 瑞王这才又是担忧又是责备地开口,“蓉儿实在太冲动了,等回来非好好训斥她一顿不可,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如此任性,让整个皇宫的人都陪着她折腾。” 他心里格外愧疚,因为亲妹子的事,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 尤其是萧壁城,这么晚了还要冒着风雪出城去寻人。 “你不必愧疚,毕竟她也是壁城妹妹。” 萧壁城已经是太子了,以后要他操心负责的事还多着呢。 瑞王见天色太晚,也不好打搅云苓一个孕妇休息,没有过多叨扰,便一脸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冬青将人送走后,向云苓上报道:“瑞王殿下在御花园里犹豫了好一会儿,奴婢看得出来他是想去养心殿的,但最后还是改道出宫了。” 云苓点点头,瑞王比之前沉稳了很多,看得出昭仁帝要纳妃的消息对他也打击不小,但他最后还是忍耐了下来。 近来昭仁帝身体不好,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去和对方争执询问。 得了乔烨的消息后,云苓这才卧床休息,并为萧壁城留了一盏灯。 然而烛火燃了一夜,人也没回来。 云苓心里有些着急,但转念又一想,夜深时分山里乌漆麻黑的,为了安危着想,他们说不定在客栈里留宿了一夜,等天亮就回来了。 “太子妃娘娘,昨儿个晚上我们和殿下糟见黑店了!” “城西那条官道上有好几家客栈,我们搜寻探查到第三家的时候,掌柜主动送了我们半坛子温酒暖身,原以为是店家好心,没想到里面竟然放了软筋散。亏得殿下机敏,又随身携带着您备的药丸,我们才没变成人肉包子!” 云苓一听,连忙问道:“那壁城人去哪儿了,六公主呢?” 陆七这才将原委细细道清。 原来六公主不知情坐了黑车,她雇的车夫跟客栈是一伙的,对方早在她去当铺换银子的时候就盯上她了。 萧壁城等人隐瞒身份去询问六公主的消息,黑店掌柜察觉到了不对劲,见他们只有四个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酒水里动了手脚。 第 718 章 这事没法简单收场了 “我们跟那伙人动了手,擒住掌柜后盘问得知,黑车夫等人连夜把六公主带走了,说是要卖到郦城的销金窟去!” 销金窟是什么地方,寻常人都知道。 那些亡命之徒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哪管是不是风雪夜,只盼着赶紧把人卖了将银子拿到手。 “殿下担心六公主的安危,与叶折风先押着掌柜往西边继续追了,余下两个弟兄们受了伤,殿下便让我们天亮后回来报信。” 云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听到这里,她原本高高悬起的心反而安定了不少。 以萧壁城现在的身手和实力,寻常人等根本不是对手,以一敌多也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叶折风在身边。 但六公主的情况就难说了。 这孩子也真是有够倒霉,出去一趟就碰上了黑车夫。 只盼她在救援赶到之前不会出什么事。 陆七将负伤的侍卫带下去安顿后,消息很快传到了养心殿。 昭仁帝本就担心的彻夜难眠,这下子更加紧张,立马就真的病倒了,连药也吃不下。首发 “蓉儿……朕的蓉儿……可怎么办是好啊!” 他没想到纳妃一事对六公主的打击会这么大,竟是不告而别,想要永远离开京城。 福公公担忧地走上前去,“陛下……” “阿福!等蓉儿回来了你就立刻告诉她,朕不召黎娘子入宫了,往后五年后宫都不会再进新人……” 昭仁帝紧紧抓着福公公的袖子,眼神痛苦又挣扎。 他当然是真心喜欢黎娘子的,但六公主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 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柔软的小小婴孩,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悉心呵护着她长大,怎么舍得对方离开。 “公主是年纪小,一时冲动,等她长大些了,就会体谅您了。” 福公公只能一边安抚一边应承,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昭仁帝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姑娘很久以前就嫁去了封地,近乎十年不曾见面了。 对于六公主这个小女儿,昭仁帝是一万个不愿意再让她远离眼前的。 不多时,太上皇被这消息惊动,也难得来了一趟养心殿。 看到昭仁帝病殃殃的颓废样,小老头儿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地骂了他几句。 “瞧你这副窝囊样,一点儿女情长和家里长短的事,就把你给弄成了这副德行,孤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说说你,有多少天没上朝了?少说也有七八天了吧!之前有老三监政也就算了,现在他去寻幼蓉了,你倒好,人往床板上一歪,把朝堂的事全丢给苓丫头一个怀胎三月的妇人,害不害臊啊你!” 为了六公主的声誉,她出走的消息紧紧地瞒着,但昨晚那么大的阵仗,不走漏点风声是不可能的。 今晨萧壁城又没来上朝,金銮殿那边都是云苓在周旋把持局面,还得分神盯着明晚宫宴的筹备事宜。 如果萧壁城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昭仁帝又病的起不来,这宴会只怕就要她和太上皇来主持了。 也不怪太上皇气的头顶青烟直冒。 如果昭仁帝是为了民生大事,才透支身体起不来床也就算了,偏偏是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矫情事,怎么能不让他发火。 到时候东突厥的人来了,一看出面的竟是个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心里该怎么想。 昭仁帝被劈头盖脸骂了几句,也愧疚地臊红了脸。 “儿子不孝,让父皇失望了。” 太上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把药给孤吃了,你想早点死,孤还想多活几年呢!明晚宫宴上你要还是这副样子,孤看你还是早早退位算了!” 骂完之后,他便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昭仁帝清醒了不少,这才从颓废中打起精神来,赶紧把药给喝了。 …… 夜色降临,皎月当空。 月光洒在雪地上,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萧壁城出城一天两夜了,到现在也没音信。 公子幽那边派了阁里弟子先去相助,还不知情况如何。 瑞王倒是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宫,对六公主造成的麻烦感到无比愧疚,却又不好再给云苓添事,只是私下去询问乔烨宫里宫外的情况。 马上就是新年,皇宫里繁琐的事物很多。 好在有燕王和墨王等帮衬,也不至于顾不过来,丽嫔那边也帮助良妃把后宫之事处理的稳稳当当。 云苓近来比之前嗜睡很多,没有熬夜便早早歇下,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明晚的宫宴。 离宫宴开场只剩一个半小时了。 这时冬青忽然欣喜地跑进殿里来,“回来了回来了!太子妃,殿下和六公主都回来了!” 云苓噌地站起身,便见萧壁城快步走了进来。 他浑身带着寒气,御寒的绒帽与黑色大氅都被雪水打湿了,墨色的鬓发贴在俊美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 云苓一颗心终于彻底落回肚子里,连忙欣喜地上去迎他。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冬青快去,让人备热水和祛寒汤来,快一些!” 萧壁城却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有些凝重,“苓儿离远些,我身上脏的很,免得冲到你。” 他脱下大氅与绒帽后,云苓才注意到他衣摆上站了不少已凝固的暗色污血块。 “你受伤了?” “别担心我没事,这趟出城和折风端掉了个潜藏的山贼窝点,耽搁了些时间。” 一听萧壁城都打进山贼窝离去了,云苓关怀地问道:“六公主呢,她没事吧?” “她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我寻人的时候恰遇上进京的尉迟烈,是他先救了幼蓉。” 萧壁城脸上的凝重之色未退,说到这里,多了几分微妙和复杂。 他环视周围,确定外面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迅速地告知云苓。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穿的是尉迟烈的衣服,尉迟烈没有对她做什么,但是他的亲信都知道了幼蓉的身份。” 听到这里,云苓的脸色也微妙起来。 这事怕是不能简单收场了。 第 719 章 说像二十五岁都委婉了 “宫宴还有半个多时辰就开始了,我须得尽快洗漱更衣了,其他的等晚些时候再和你说。” 云苓点点头,趁萧壁城沐浴的功夫,干脆去漱玉阁查看六公主的情况。 六公主回宫后,昭仁帝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连忙起身赶去探望。 但六公主以要沐浴休整为由,拒绝了与其见面。 昭仁帝没办法,得知六公主这一番出走有惊无险后,只能是回了养心殿准备参加一会儿的宫宴。 云苓来的时候,对方前脚刚走,漱玉阁的宫女见是她来了,通报完后便将她请了进去。 六公主穿着一身寝衣坐在榻上,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半湿半干,怀里还抱着个取暖的小暖炉。 看见云苓后,她立刻起身迎上前,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三皇嫂……对不起!” 六公主啜泣起来,哽咽着向她道歉。 “是我不好,不该任性出走,害得三哥和大家为我担心,还如此兴师动众地寻找营救。”首发 听闻要被卖到郦城的销金窟,六公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走的时候没有留下半点消息,倘若没人知晓她的遭遇,今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害怕蔓延心间,她又惊又怒地表明自己的公主身份,并以皇家首饰珠宝做证明。 可那群人知晓后,不仅没有恐慌收手,反而还变本加厉,下了要把她卖掉的决心,卖的越远越好。 “倘若你真是什么公主,那弟兄们还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否则放了你的话,我们岂不是项上人头不保?” 六公主再三保证,只要放她离开,绝不计较定罪。 然而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云苓没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出言安慰了她几句。 “记住教训就好,以后万万不能再这样了,壁城跟我说了你的事,他说是尉迟烈救了你?” 六公主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迟疑地点了点头。 “在客栈里,黑车夫那伙人给我下了软筋散,想连夜把我送去郦城,途中他们有个隐蔽的山贼寨子作为落脚点。” “就在准备进山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大队人马在下面的官道上,就殊死一拼跳下了半山腰,从坡上滚到了一辆马车前。” 听到这里,云苓不禁仔细打量了六公主几眼。 六公主这才忙道:“也算是有惊无险,山里的积雪厚的很,我身上除了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只不过滚下去之后她就晕倒了,再醒来时,已经被尉迟烈救上了马车。 因着在积雪中滚了较长一段距离,她浑身的衣服都被雪水给浸湿了,醒来时身上穿的是男子服饰。 云苓追问道:“是尉迟烈的侍女给你换的衣裳么?” 她心底有些纳闷,如果侍女帮忙换了衣服,那为什么六公主穿的是尉迟烈的衣裳。 可萧壁城又说对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听到这话,六公主的脸色白了几分,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云苓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好一会儿后,六公主抱紧了小暖炉,声音有些紧张地开口。 “不……不是侍女,他说从草原到大周路途遥远,寻常女子受不得这份苦楚,故而随行的队伍中没有带任何女子。” 衣服自然是尉迟烈给她换的,对方说是在漆黑无灯的情况下换的。 可她那会儿昏迷不醒,怎么知道尉迟烈的话是真是假呢? 云苓再次试探地轻问,“他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公主身份呢?” 六公主咬了咬唇,“尉迟烈派人教训了那黑车夫一伙人,替我将被抢走的银票和首饰都拿回来了……他认得宫廷御物。” 再加上她曾对黑车夫一行人自曝过真实身份,尉迟烈等便猜测她说的是真话。 后来萧壁城带人找到山寨之中,就更加肯定了她的公主身份。 云苓心底微沉,看来这事儿怕是真的不好办了。 从旁人描述来看,东突厥王是个手段狠厉,心思过果决的人,他来大周的目的性很强,就是为了讨娶和亲公主。 原本大周是只打算给钱了事的,可谁能想到六公主出走这一遭竟和对方发生了这些事。 尉迟烈已经知道了六公主的身份,这么好的机会,他还能轻易放手么? 六公主也想到了这一点,水眸含泪地紧紧抓住云苓的袖子,神色中有着紧张与抗拒。 “三皇嫂,怎么办……父、父皇会不会送我去和亲?” 云苓只能是安慰她道:“父皇当然舍不得,他都肯为你放弃追求黎娘子,就算得了失心疯也不会送你去和亲的。” 当然,如果尉迟烈搞点什么小动作,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六公主有“把柄”在他手上,随行的那么多人都知道。 闻言,六公主怔怔地看着她,“父皇……不纳黎娘子了么?” “你走之后他说过,若是让你伤心的话,那他就不召黎娘子入宫了,往后的五年里后宫也不会进新人,只要你别再生闷气出走就好。” 六公主微红了双眼,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苓看了眼怀表,时间不早了,她马上还要赴宴,得尽快梳妆换衣裳了。 安抚了六公主几句后,便回到了东宫,等待与萧壁城一同出席。 宫宴很快便开始了。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到——” 随着宫人的通传声,云苓踏进了佳肴珍馐琳琅满目的紫宸殿内。 她一眼就看到了昭仁帝手右侧首座上的男人,想来这就是东突厥王尉迟烈了。 男人身材高大威猛,较之汉人健硕许多,原本还算宽敞的案几放在他面前,看起来有些像是个大玩具,有几分好笑和滑稽。 云苓目光在尉迟烈身上落定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才二十岁,但看着却像是二十五六的人了。 因为对方下巴和两鬓都蓄着厚厚的胡子,再配上头上那顶毛茸茸,极具草原风情的毡帽,像是整张脸都埋在了一团毛球里。 ……说像二十五岁都委婉了,乍一看是会让人想要喊声大叔的程度。 也就只有从露在外面那双深邃泛蓝的眼睛,还有高挺优越的鼻梁可以看出,这应当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第 720 章 这娃能处 尉迟烈也同样转头看过去。 他的目光在夫妻二人身上游移了几圈,视线在云苓姣丽的脸上停留了几息。 很快又礼貌地收了回去,不再直视她。 这次参加宫宴的人不多,出席的全是正二品以上的官员。 后妃之中,只有丽嫔和良妃在列,李贵妃称身体抱恙没有来。 夫妻俩入座后,昭仁帝招了招手。 “朕听闻你们回京的路上已经碰过面,那就不必再客套什么了,一旁有东突厥特地献上的马奶酒,都到来给诸位爱卿尝尝鲜吧。” 他还不知道尉迟烈跟六公主的事,这会儿看起来和颜悦色的。 太上皇是最兴致盎然的那个,迫不及待地招呼宫女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然后就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碗。 “痛快啊!孤大约有几十年不曾喝过这般正宗又新鲜的马奶酒了!” 小老头儿就是在绥城长大的,年轻时没少跟突厥打交道,也很好这一口。 死去老突厥王还拿他当老哥哥的时候,也常送正宗的马奶酒给他,不过随着后来两人分道扬镳走向殊途,就再也没尝到过记忆中的味道了。 虽说他也懂马奶酒的酿造之法,但或许是原料的差异,酿出来后味道总是差很多。 尉迟烈也端起酒碗饮了一口,爽朗笑道:“太上皇喜欢就好,这次带来的马奶酒都是从草原上出发时新酿的,现在开封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 “您既然喜欢,” 听到这话,云苓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尉迟烈一眼。 没想到东突厥王的汉文说的这么流利。 他的话带着些绥城那边的口音,跟太上皇倒是像了个十足,乍一听完全听不出是外邦人。 太上皇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目光感慨地看着尉迟烈。 “不错,你这娃娃的汉文说的很好嘛,孤听着还怪亲切的……哎,转念已是有三十余年不曾回过绥城了啊。” 他称帝后,绥城那边的祖坟都给迁过来了。 但年纪越大,岁月的梦里,便越发怀念年少时的事,怀念那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与青草歌。 尉迟烈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娘是大周绥城人氏,她原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我的汉文都是她亲自教的。” 在七岁以前,尉迟烈都是跟着母亲生活在绥城边缘,所以他的汉语说的比突厥语还流利些。 后来的战役中,母亲不幸身亡,他被突厥人发现是尉迟皇族的血脉,便将他给抢了回去。 尽管七岁的尉迟烈年纪尚小,心性未定,后来又在草原部落历练了十三年,但对仍然大周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也是为何他在夺取政权后,会选择向大周投诚。 虽然是形势所迫之下做出的选择,但未必没有两分其他情愫在其中。 话匣子打开后,宴会上的气氛轻松舒缓了不少,众臣也都纷纷笑说攀谈起来。 云苓的桌前只盛了一碗马奶酒,那是给萧壁城的。 注意到云苓的视线,萧壁城把旁边特供的胡萝卜汁递给她。 马奶酒性温,有驱寒健胃,舒筋活血的功效,作为孕妇的她是不适合饮用的。 “乖,你有孕在身不能喝,闻着奶味儿解解馋就行了。” “……” 云苓睁大眼睛盯着萧壁城,眼巴巴地看着他一饮而尽,而自己只能在旁边闻闻味儿。 尉迟烈注意到对面的动静,又是爽利地笑了几声。 “太子妃不能饮这酒,不过我们这次来,还一并带了几头牦牛和藏羊。这牛羊奶都是滋补之物,对妇人与孩童大为有益,还能制成酸乳等多种风味吃食,太子妃尝过后或许会喜欢。” 云苓听得眼前一亮,牦牛奶和藏羊奶,那可是在现代都算精贵的稀罕物。 回头让两只团团多喝奶,将来也能长的高高壮壮。 “可汗有心了。” 云苓端起胡萝卜汁,算是敬尉迟烈一杯。 尉迟烈笑了笑,“草原那种地方没什么稀罕物,比不得大周天朝地大物博,故而这次只带了些肉干和羊毛毯一类的特产,还望诸位不嫌寒酸。若说有什么东西比这些贵重,便是我尉迟烈这颗结盟的诚心,与对大周王朝的敬意了,” 他的话显然是在讨好大周,但并未有谄媚与低三下四的卑微感,反倒更凸显几分草原男儿的率性。 云苓觉得尉迟烈给人一种很舒服的老朋友的感觉。 她之前也和老突厥王,还有那几个突厥猛将打过交道,那群人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未开化的野兽似的,嗜血凶残又粗暴。 但尉迟烈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这娃看着能处。 第 721 章 叫我毛毛就行 昭仁帝显然也对尉迟烈印象不错,笑呵呵地道:“可汗太客气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跋山涉水数月前往京城,此间情谊已非钱物可以衡量。”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在宣告大周目前很满意,这个盟友他也乐意结交。 宫宴的气氛又热烈了几分。 几番觥筹交错后,不少大臣官员已经喝的满脸通红,酩酊大醉地趴在案几上不省人事。 尉迟烈却还精神奕奕,没有半分醉意。 云苓心下暗暗嘀咕,可这能喝啊,怕是只有情哥来了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宫宴尾声,宫人把众宾送出了紫宸殿。 尉迟烈随着内务太监走出殿外,还不忘向云苓夫妻二人行了个汉人的抱拳礼。 “我来的一路上都听闻周人在议论探讨太子妃所建的清懿书院,故而心生向往之,若得空闲,还望太子殿下能引我亲自前去参观一二,便不虚此行了。” “这是自然,可汗也不必如此拘谨客套。”萧壁城欣然点头,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毕竟你是蓉儿的救命恩人。” “若不嫌弃,两位唤我毛毛就是,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小名,我那几个亲近的弟兄都这么喊。” 云苓庆幸自己现在没喝茶,不然铁定喷出来。 没想到这东突厥王还挺接地气的。 毛毛……不得不说,这称呼相当符合形象了。 萧壁城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欣然点头,“好,天色已晚,毛毛兄早些歇息吧。” 作别了尉迟烈,夫妻俩对视一眼,悄悄咬耳朵。 “看着是个还不错的人,就是他在宫宴上半点没提和亲跟六公主的事,不知道心里藏着什么打算。” 夫妻俩也算是人精了,并没有被尉迟烈直率可亲的模样降低戒心。 一个以混血之躯逆袭成突厥王的人,怎么可能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呢? 萧壁城也微微皱眉,“不管怎么样,他不会贸然得罪大周就是了,且看他接下来会如何做吧。” 另一边,尉迟烈也回到了四方馆中。 他刚回到屋内,亲信图瓦就迎了上来,用突厥语和他低声交流。 “可汗,你怎么不提救了六公主的事情?咱们不是来求和亲公主的么,那六公主如今是周帝膝下唯一的女儿,又极受宠爱,这样好的机会被我们碰上了,可不能放过啊。” 娶一个六公主回去,比带回十个假的和亲公主都强。 尉迟烈面色沉稳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此事不能急,要徐徐图之,在大周皇宫收起你那毛躁的性子,莫要给太子夫妇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图瓦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您不是留下了六公主的亵衣么,明明简单能成事,干嘛还要卑躬屈膝地讨好呢。” 可汗是他最崇敬的人。 尽管知道这样是来请求结盟的,但看到草原雄狮般的男人如此收敛锋芒,小心翼翼,图瓦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 尉迟烈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别动那个念头,否则适得其反,就算用上了,那衣物也不是给周帝等人看的。” 图瓦闻言,挠了挠脑袋,讪讪地退下了。 身为传统的草原汉子,他行事作风一贯简单粗暴,可汗的举动经常让他感到急躁。 不过图瓦还是万分信赖可汗,毕竟他熟读大周律法与众多书籍,肚子里的墨水不是他们这些呆头呆脑的大毛熊可比的。 这次来大周,他们也算是做了充分的调查和准备,精准地摸索了大周皇室的喜好。 像是金银珠宝那些东西,东突厥根本无法与之相比,还不如送些牛羊和骆驼来。 原是想送西周太子一匹汗血宝马的,这样定能讨得对方欢心,可惜东突厥如今也还穷得很,这样的宝物暂且还拿不出来。 故而谋士们想了一通,拍拍大腿就要送女人,还把东突厥最漂亮的几个王族公主都挑出来了。 但尉迟烈一路上都在打探关于太子夫妇的消息,得知二人的伉俪情深后,他思索一番,果断把那几个公主全都遣返回草原了。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要不然今晚的宫宴上,得罪了太子夫妇不说,那几个公主来了也是献丑。 她们与草原女子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总是让人感觉像小溪水一样温柔宁静。 尉迟烈心中静静盘算着,脑海里再次浮现六公主那张秀美的脸。 第 722 章 毛毛的心思 宫宴过后,尉迟烈就这么在大周皇宫暂住了下来。 他只有这一个月时间,很紧迫,要做的事情很多。 这会儿时逢汉人的传统春节,进出宫廷的皇亲与大臣往来不绝,正是结交的好时候。 不过,尉迟烈并未急着接近六公主。 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和一众皇子打交道。 除了一开始向萧壁城表达对六公主的几句关怀后,再没提过对方。 萧壁城压低声音,委婉地道:“蓉儿是姑娘家面皮儿薄,那夜的事情,还请毛毛兄不要对父皇提起。” 这时六公主的恳求,她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私密的事。 尉迟烈摆摆手,笑道:“明白的,为了姑娘家的颜面着想,我不会对周帝陛下提起的。” 萧壁城说这话本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倒不确定尉迟烈是怎么想的了。 和亲公主的事,他到现在也没提呢。 但对方不提,他也不会上赶着说,于是也笑了笑。 “但毛毛兄毕竟对蓉儿有恩,这份恩情是非报答不可的,父皇虽然不知内幕,但有些事我与苓儿也做得了主。” 严格来说,大周皇室的确该在这件事上有所回馈。 尉迟烈心思细腻,全然不似外表那样粗犷,立刻就听懂了萧壁城的弦外之音。 他大笑着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好兄弟,那我就直言了,你们那木车行里的木车造的很精妙,我也很感兴趣,将来能否把此物也引入我东突厥?” 跑得快又不吃草的马儿,没有人不想要。 萧壁城原本也有这个打算,毕竟将来与波斯和天竺等地的贸易往来,是要通过东突厥入关的。 互利互惠的事情,他欣然点头同意。 当然,凭借着救下六公主这份恩情,尉迟烈拿到了一个极低的买入价格。 云苓得知消息后,也有些意外对方没提和亲的事。 “难不成他想借六公主的事情,在大周某得更多好处?” “毕竟如果用六公主逼婚,那就等同于强行从大周带回去一个人质,双方都会闹的不愉快。要是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的话,还能多得些实打实的好处。” 萧壁城思索着道:“总之他表现的跟我以前打过交道的突厥人都不一样,说难听点,那些家伙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不是他对突厥人有偏见,那群人就是这般直接与短视。 像老突厥王那种干的出在大周蛰伏十几年的一代枭雄,算是个例外,对方毕竟是太上皇亲自教出来的。 云苓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下巴,“毛毛跟那些人也不一样,毕竟是读过汉人书的,兴许人家聪明想到了这一点,做出了最理智的决策。” 萧壁城摇了摇头,“他目前所求的东西并不过分,且看他真正想要什么吧,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六公主那边,得知消息后也大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她对突厥人实在没有半点好印象。 小封氏的贴身大宫女,就是被突厥人羞辱折磨而死的。 那些高大威猛又性情残暴的异邦人,给她留下了深深的恐惧印象。 不过得知尉迟烈并没有挟恩图报,六公主心中对突厥的印象好转了一分。 对于这位满脸胡子的东突厥王,也多了一份感激。 云苓抽空的时候,与木车行那边商量定制了下针对东突厥的优待扶持细则。 关于尉迟烈和六公主的事,她并没有瞒着胧夜。 胧夜笔下勾画着账本,语气斩钉截铁地道:“我看他不是不想娶六公主,反而胃口还大得很,你以为人家是厚道,人家心里搞不好在想我全都要,还想要很多。”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尉迟烈这个人,或许不止是有些聪明,而是相当聪明。他一个默默无闻的混血儿,能在突厥那群豺狼虎豹里脱颖而出笑到最后……比起棕熊来,我更倾向他是只狐狸。” 胧夜毕竟曾是差点成为南唐储君的人,在组织里做了那么多年军师,云苓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这回“毛毛”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更觉得这孩子有趣了。 萧壁城听了云苓的转述后,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也渐渐品出不对味来了。 布料棉花、金银器皿、田间作物…… 但他很懂分寸,半点没提鸟铳的事情,只说了刀盾剑之类的冷兵器。 你来我往的贸易细则中,尉迟烈什么都要一点,但又什么都要的不多。 他并不狮子大开口,反而还以较为便宜的价格不断向大周推销特产,游说他们签订贸易契约。 “我们草原上产出的羊毛非常暖和,这些羊毛我只卖给大周,其他诸国的生意一概不做!” 第 723 章 差点压死爱情 这态度让在户部做事的墨王很舒坦,何况还是有利的事情,他自然高高兴兴地签下了这笔生意。 回头把羊毛转手给其他三国,大周也能从中赚上一笔。 看在尉迟烈这么“厚道识相”的份上,墨王在其他生意上都或多或少地给了东突厥倾斜扶持。 不过萧壁城转头一合计,却发现尉迟烈讨求的东西加起来,其实一点也不少,甚至累积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换做正儿八经的交涉,他是不会给对方这么多的。 毕竟……尉迟烈不是在向大周要优惠,就是推销自家的东西给他们。 翻来覆去都是在赚大周的钱。 萧壁城私下提点了墨王几句,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打住。 墨王颇有几分懊恼地道:“一时不慎差点着了他得道,没想到看着老实憨厚的模样,却这么会算计。我被他的马屁拍昏头了,那什么羊毛,除了卖给大周,别的地方他也卖不出去啊!” 想去其他三国,都要通过大周才行,层层关卡的税率叠加上去,还不如卖给大周省时省力。 萧壁城却是笑了笑,“无妨,大周也不会亏就是了。” 比起笨蛋,他还是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墨王也点点头,虽然被尉迟烈小小算计了一下有些恼,但说取消契约签订吧,他还真不太舍得。 云苓则直叹“毛毛”段位高,果真是比想象中更聪明。 而尉迟烈这边,亲信图瓦却是急坏了。 “可汗,咱们都来大周十天了,您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还不见您对六公主有所动作?” 不是说要徐徐图之么,怎么连存在感都不刷一下,像忘了和亲这回事似的。 尉迟烈幽幽道:“急也是急不来的,六公主这段时间应当并不想见到我。” 那小姑娘八成也在怕被嫁去东突厥呢,没有哪个娇滴滴的姑娘会心甘情愿去戈壁草原受苦。 这些天对方就在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人来人往,却从来没露过面,显然有意在避开他。 作为猎人,他须得先退开远远的,洞里警惕的小兔子才会放下戒心冒头。 “那就要尽快想想办法啊,,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尉迟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别把事情的轻重缓急颠倒了,我来大周是求娶和亲公主的没错,但别忘了求娶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能娶到六公主当然最好,但首先要踏踏实实的,把能拿到的手的东西捏稳,否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图瓦瞬间悟了。 对啊,他们之所以求娶公主,不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得到大周的扶持么。 可汗目前正在做的,便是为了东突厥谋划长远的利益。 “可汗说得对,是图瓦犯糊涂了!” 看着图瓦崇拜的目光,尉迟烈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他手下能多几个聪明伶俐的人呢? 不过,图瓦已经算是资质不错的了,至少他认真听得进去人话。 有时候,尉迟烈常常会陷入自我怀疑中,是不是突厥人都生的那么呆瓜…… 更想去清懿书院看看了,他心底琢磨着,将来定要效仿太子妃也建立这样一座书院。 好在太子夫妇对他的想法是赞赏和认可的,也答应让他过阵子去书院小住段时间,切身了解下书院里的情况。 尉迟烈正思索着,便感到图瓦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可汗快看,那边的人是不是六公主?” 循声望去,御花园中站着一个系着白色披风的少女。 她面容谈不上多么国色倾城,但琼鼻小口,秀气可人,相较草原女子别有一番韵味。 正是六公主萧幼蓉。 她怀里抱着一只白毛雪兔,两个宫女围在她身边陪着逗趣。 突然间,她怀里的兔子不知怎么跳了出去。 “哎!雪嘟嘟!” 六公主惊呼一声,连忙追上去,想抓住逃进草丛的兔子。 那雪兔动作不快,但她一个女儿家在雪地上跑不快。 图瓦见状,立刻兴奋不已。 “可汗,机会来了,且看图瓦助你一臂之力!” 狩猎的话,他可是一把好手,在部落里拿过头筹的。 尉迟烈来不及阻止,便见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图瓦一个飞扑,高大威猛的身躯远远弹出去两三米,趴在地上时,周围的积雪都溅了起来。 “逮到咯,逮到咯!牛公举八用谢!” 他操着一口蹩脚的绥城口音,献宝一般地把身下的兔子拎起来递过去。 然而六公主却俏脸一白,身边的宫女也惊慌地退了两步。 “公主,兔子……兔子……” 图瓦挠了挠头,不明白她们怎么是这个反应,低头一看,心头咯噔一声。 小雪兔还没他半个巴掌大,被他一个千斤坠加泰山压顶,哪还有半分气息。 尉迟烈见状,神色一紧,在心头暗骂了几声。 这头呆熊! 六公主望着那了无声息的兔子,完全不敢伸手去,小脸紧张地绷着。 图瓦在她眼里,就好像一只会吃人的可怕大棕熊。 这时,另一只大手拿过了小雪兔。 尉迟烈查看了两眼,抿唇道:“不严重还有救,能缓得过来。” 说罢他将兔子捧在手里,手法娴熟地按压轻柔了几处,又给兔子渡了几次气。 很快,那小雪兔竟真的蹬了下腿。 好险好险,他差点就把可汗与六公主的爱情压死了! 第 724 章 不想害了顾翰墨 尉迟烈捧着兔子,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六公主面前。 “公主,小兔子。” 随着他的靠近,六公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悄悄地打量起对方。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尉迟烈,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对方。 被救下之后,这个男人亲自给她换了贴身衣物,所以回京的一路上她都离对方远远的。 “……谢谢你。” 六公主嗫嚅着,轻手轻脚接过了那只可怜的小雪兔。 尉迟烈的手掌很大很宽,兔子虚弱地趴在他的掌心,小的宛如一只鸡仔。 触碰间,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粗粝,那时与兄长洁白细腻的文人之手全然不同的触感。 便是裸露在冰天雪地中,都如火炉一般温暖。 “公主怎么说谢谢呢,是图瓦莽撞弄伤了小兔子,他没有坏心思,还请你不要怪罪。” 随后,他用眼神向图瓦示意。 图瓦立马凑上前来,一脸紧张地道歉,“得不起得不起,额错捏!” “……没事,我知道你并非有意。” 六公主后退拉开一步距离,微微摇头。 尉迟烈察觉到她的紧张,冲她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公主喜欢兔子?” 六公主轻声道:“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很可爱。” 对方毕竟是救命恩人,再怎么心里害怕,该有的贵女礼仪不能少。 如今她已成长许多,在太后身边待了几个月,又在清懿书院熏陶了一学期。 言谈举止间,已经看不出昔年的刁蛮高傲,反倒有了几分兄长瑞王的气质。 尉迟烈更觉得她和草原女子不同,很合他的心意。 如此想着,他摸着胡子笑起来。 “姑娘家喜欢毛绒绒的东西正常,我娘也一样,她还给我取名毛毛呢,说我一出生就头发浓密的很,你瞧我现在也是毛绒绒的,不单单是头发浓密了。” 他这话深入解读起来,多少有点像在调戏六公主的样子。 但这般逗乐的语气配合上憨厚的笑容,反倒让人忍俊不禁。 “噗……” 身后的小宫女没忍住掩面偷笑,六公主也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显露几丝笑意。 她认真看着尉迟烈的脸,觉得他虽然生的五大三粗,却并没有一脸凶相。 “谢谢你救了我的兔子,不过我还要去诊一诊它的情况,就不多做奉陪了。” “公主慢走。” 尉迟烈目送她走远,这才回头用力剜了图瓦一眼,神色与刚才的憨厚判若两人。 “再擅作主张,小心我用萝卜削你!” “图瓦知错了。” 面对比自己身量还要矮小一些的尉迟烈,图瓦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退下了。 六公主这边,第一时间带着小雪兔去东宫找云苓。 宫里的太医只会诊人,不会治兔子。 这小兔子是太上皇给云苓猎野味的时候,顺手掏窝给孩子们带回来玩耍的。 六公主也得了一只,还挺宝贝的,给起了个名字叫“雪嘟嘟”,打算到时候带去书院里,跟那只捡来的小黑猫一起养。 云苓这会儿怀着孕,连年假都延长了一倍不止,反正无所事事,便顺手替她诊治了。 “内脏受到挤压,好在并未破裂,仔细养养就好了。” 六公主这才松了口气。 云苓又问她,“你在御花园遇见毛毛了?” 六公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毛毛指的是尉迟烈。 “嗯,他的亲信想帮我抓兔子,但不小心压昏了过去,是他帮我把兔子救回来的。” 云苓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饶有兴趣地道:“人工呼吸?毛毛懂得还挺多,不但骑射一流,读过四书五经,居然还会兽医,也算是个人才了。” 六公主道:“我也觉着他与其他突厥人不大一样,乍一看让人害怕,其实挺敦厚老实的,主要是那一脸的胡子看着太吓人了。” “他们那边的审美就是这样,以多须髯为美,崇尚自然的力量和野性美感,男人要是没胡子的话,会被嫌弃不够阳刚的,不然怎么都管他们叫胡人呢。” 六公主点点头,又有些新奇地道:“不过他的汉文说的可真好啊,听得出来他虽然带有绥城口音,但也是有下功夫学过官话的。” “毛毛是个虚心好学的人,前几天他还总向你大哥请教学识呢,说母亲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故一向对读书人很是崇敬,比如你大哥这样的人。” 除了萧壁城之外,尉迟烈打交道最多的就是瑞王。 瑞王素来心底纯良守礼,知晓妹妹被救的真相,本就对尉迟烈很是感激,又见他如此谦虚好学,心里印象很好。 云苓也是在东宫里待的烦闷了,恰逢六公主上门来做客喝茶,便絮絮叨叨地摆了一下午龙门阵。 近来宫里最大的热闹就是东突厥王进宫一事了,姑嫂之间免不了聊的都是这些。 六公主原本没怎么和尉迟烈接触,这回一下子对他了解不少。 听闻对方崇慕清懿书院,有心学习效仿建造,也吃了一惊。 “他还真有些让人刮目相看呢。” 六公主喃喃着,见云苓有些困乏了,这才起身告辞。 离开前,她还不忘交代几句。 “三皇嫂,我准备后天一早就回清懿书院,劳烦三哥送我一趟了。” 近来她的情绪已经平静,暂时和昭仁帝达成了和解。 到底是和以前不同了,她再难以心无芥蒂地在对方膝下撒娇。 云苓听到这话,困意立马消散了不少。 “你要去书院?” 六公主捏紧帕子,主动鼓起勇气,陈恳地道:“三皇嫂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打搅顾公子,我知道他将来应是前程似锦一路繁花……不想害了他……也不想给你和三哥添麻烦。” 那个青年男子在她心中,如天上的明月般皎洁美好,也是她所望不可及的人。 抛却了公主身份,与旁人相处时才知谁清谁浊。 顾翰墨是有大抱负在心中的,她不愿强人所难。 如今她长大了,明白喜欢一个人或一件东西,未必就一定要拥有。 就像大哥和大嫂那样。 当初他宁愿容婵生个女儿,带着孩子洒脱地离开皇室,也不愿意她带着心结留在瑞王府中。 第 725 章 肯定是一见钟情 云苓闻言,面容与眸光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许多。 她点点头,目送六公主离开寝殿,心中也叹了一声。 六公主真是长大了。 亏得小封氏死的早,也算及时把这丫头从长歪的半路上给扶正了。 六公主回到漱玉阁后,雪嘟嘟已经精神了很多,一如往常地能吃能拉。 “你倒是个命大的。” 点心是蜂蜜南瓜糕,六公主从书院食肆里学来的方子。 但顾翰墨从来不会收下,总是笑盈盈地用各种理由委婉拒绝她。 除非有同窗在旁边,她把点心分给其他人时,他才会欣然接受吃几块。 现在想来,他应当早就猜到她的心思,只是一直在拒绝吧? 六公主想通这一点,神情愈发黯然,心中阵阵抽痛。 她望着窗外的雪月发呆,脑海不断浮现对方的音容。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个爱慕的男子。 遇见了这样的人,此生还能芳心再付他人么? 不多时,六公主沉沉睡去,漱玉阁陷入一片宁静。 四方馆中,凌雁阁内却是气氛高涨。 图瓦看着侍女送来的那盘香甜点心,激动的围着桌子跳起篝火舞来,不住地拍手。 “可汗可汗,你听见了吗,侍女刚才说这是六公主亲手做的点心!” 尉迟烈被他晃得脑仁疼,一把将人按下,“别嚷嚷了,我又没聋。” “可汗,您怎么不激动啊!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您别总是木着一张脸嘛,怎得来了大周之后,越来越像他们了,咱们草原汉子高兴的时候就该大笑,越大声越好!” 尉迟烈瞥他一眼,“又不是六公主要来和亲了,有什么可激动的。” 图瓦平静了一些,但面上喜色仍旧掩饰不住。 “我看可汗有戏,那六公主一定对你有意。” “怎么说?” 图瓦振振有词地道:“女人都喜欢刚阳威猛的男人,您在草原的时候就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想来六公主也被您的英姿迷倒了。” “要不然的话,她随便送盘点心来不就得了,干啥非要送她亲手做的?肯定是对您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了!” 尉迟烈瞥了他两眼,“什么时候学了这么文绉绉的词,不像你。” “嗨呀!还能像谁啊,那当然是像可汗你了,汉人不是经常说么,近猪者吃得多,近墨者……呃……长得黑?” 尉迟烈瞥了他三眼,“……” 所以他是像猪,还是长得黑了? “对了,图瓦今天也有在努力打探消息,听说六公主后天早上就要启程去清懿书院了,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可汗千万不能错过啊!” 尉迟烈闻言,这才终于正色起来。 萧壁城之前也答应过,会亲自带他去书院住一段时间。 原本因为六公主的事,他还在犹豫剩下的大半个月里,要在书院中待多少天合适。 这下倒是天助他也,不用再纠结了。 想了想,尉迟烈摸了摸胡子,忍不住问道:“你真觉得她对我一见钟情?” “那当然,可汗在草原时比烤全羊都还抢手,啷个到了大周反而不自信了呢!” 尉迟烈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许微妙。 “她要是真喜欢我这副样子的话,那口味还真是……” 有些独特。 他这满脸的胡子,本不是因为喜欢才蓄的。 实在是因为年龄太小,加之有周人血脉,所以看着比其他突厥人白净文弱些。 以前还在蛰伏隐忍的时候,没少因为长相吃亏,受别人挖苦。 如今之所以留了满脸络腮胡,也是想深化一下不好惹的形象和气质,好能更压得住底下那群人。 不过很受女人喜欢就是了。 尉迟烈也想不明白,那群女人为什么喜欢他这副样子,明明看着像头大毛熊一样。 难不成,女人的审美就是如此? 没想到六公主也这样,尉迟烈暗自摇头。 尝过六公主亲手做的点心后,才带着满身香甜的气息入睡。 …… 时光一晃而过。 皇宫出动了三辆木三轮,尉迟烈和六公主各自乘坐一辆,另一辆则坐着云苓夫妇。 自打被诊断出怀孕后,云苓已经在东宫里坐了两个月的牢。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憋出病来。 这就是为什么,她此前一直抗拒怀孕的原因,搁皇宫里待上十个月,这谁受得了啊? 萧壁城无奈,明知道云苓这是借口,还是依着她照做了。 如今她怀孕满四个多月,胎相已经稳了。 再加天气有所转暖,山里的积雪和花了很多,官道路况不错,这才放心地带着她一起去。 几辆木三轮前前后后在官道上平稳行驶着。 尉迟烈和亲信图瓦坐在一辆木三轮里,原本能坐三人的车厢都显得拥挤。 “娘嘞……这辈子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图瓦趴在窗边,不住地犯呕,眼冒金星。 想他一个骁勇善战的骑兵,烈马都能骑的了,居然会晕车! 尉迟烈也不好受,但看着前方的那辆木三轮,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不适。 不管怎么样,为了六公主,他这趟也得忍。 机会只有这一次,等从清懿书院回来,他就没办法再接近对方了。 第 727 章 老天真是赏脸 走进清懿书院,一路见了太多令人惊叹的奇思妙想,尉迟烈已经完全不觉得难受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书院上,来时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几人在校医院短暂地歇过后,尉迟烈便主动提出要逛书院。 经过方才的事后,六公主也逐渐没了之前的拘谨,笑容自然地给尉迟烈介绍起书院各处建筑来。 “那边是学子居,男子居在书院大门左侧,女子居在书院右侧,平时是分开互不打扰的。” “夫子居在书院最北面,那一处教学阁楼排布紧密,很多夫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所以两者离的很近。除此之外北面背靠深山,环境最是清幽,夫子们晚间也容易入眠。” “悠然居在书院中心区域,里面住的都是管事和书院的教职工,因为管事们平时要处理全书院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故而设置在这里,离其他各处都很近。” 尉迟烈知道六公主是住在悠然居的,忍不住心下一动。 他好奇地询问萧壁城,“敢问壁城兄,我在书院这段时间是住在哪里?” 萧壁城答道:“也在悠然居中,我和苓儿平时来书院时,都是住在里面。” 考虑到这里去其他地方都很近,他才把尉迟烈安置在了这里。 尉迟烈闻言,心中又是一喜,只觉得近来老天爷好像看他很顺眼,事事都还挺如意。 六公主微微一笑,补充道:“最后一处居所乃是安宁居,离悠然居很近。只有这处居所是男女混住的,因为里面住的都是在小集市里做生意的百姓,不少人都拖家带口的。” 尉迟烈点点头,见六公主如此热情主动,不由得多靠近了些。 有往来的学生看到他们,皆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告安,然后就礼貌地退下了。 因为有郑管事跟着,便也没人在意六公主为何会与东突厥王在一起,只当她是被喊去待客的。 毕竟是木车行东家黄九爷的千金,能接见尉迟烈这等大人物不稀奇。 图瓦跟在尉迟烈身后,他肚子里没墨水,词汇量频发,只会“哇塞”或者“哇哦”地惊叹大叫。 他这人有个毛病,一激动高兴就喜欢手舞足蹈,跳的还很有节奏。 惹来学生们异样和憋笑的目光。 尉迟烈难得脸有些发热,瞪了图瓦好几眼,警告他道:“不要鬼叫乱跳扰了书院清静,否则我就把你的双手绑起来,等走之后再解开。” 图瓦立马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小眼神甚是委屈。 六公主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汗别那么凶,其实图瓦也挺可爱的。” 一开始她还觉得这个大块头很可怕,其实相处下来,发现就是个憨厚的大狗熊。 图瓦得了六公主夸赞,不住地嘿嘿傻笑。 尉迟烈却是神色僵了一下,“咳……好……” 他刚才很凶么? 六公主夸图瓦可爱,却说他很凶。 可明明图瓦那家伙都不爱打理胡子,他这颗脑袋不比图瓦强得多? 众人才逛了几处小地方,便到了午膳时间。 寒假期间,书院的食肆一直开放着。 厨子们并未因人变少了,就削减了菜品种类,只是供应的菜量缩小了许多。 反而因为过年和太闲得慌,皆是研究起了各种精妙稀奇的吃食,菜单供应了好几页。 图瓦看的眼都花了,哈喇子没忍住流在了胡子上。 这回他也觉得丢脸,赶紧闭嘴擦了擦胡子,喉咙却还不停咕叽咽口水。 趁着萧壁城兄妹去打饭,图瓦悄悄凑到浴池猎神边。 “可汗,你要是娶不到和亲公主的话,不如留下图瓦入赘大周吧,图瓦也可以成为两国结盟的结实桥梁和纽带。” 尉迟烈:“……吃你的东西,少废话。” 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并没有图瓦那么兴奋欢喜,反而生出几分惆怅。 草原的生活可不比大周奢侈安逸,六公主能愿意答应和亲么? 想到包裹里那件小巧的亵衣,尉迟烈心事重重。 他多少是有些真心中意六公主的,如果能够圆满成事的话,也不想用那种手段吓唬逼迫她。 午膳花样太多,一行人整整吃了半个多时辰,个个肚子圆溜溜。 萧壁城还想带着他们消食,管事院那边却匆匆来了人。 “殿下,殿下!” “何事唤我?” “是这样的,再过几天就要正式开学了,武安公的医学院正在筹备开院和入学事宜,老人家有许多拿不准的地方,想请您过去一同商议……” 萧壁城夫妻这次来,为了方便处理新学期的筹备工作,也是要在书院待到开学后才回去的。 不过眼下尉迟烈在旁边,他也不好半路把人扔下。 尉迟烈见状,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壁城兄去吧,书院的事重要,我自己到处走走就行了。” 六公主也体贴地帮腔,“太子殿下放心,这里交给小六就好了,我会照顾好可汗的。” 得了两人的回应,萧壁城这才安心地匆忙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失陪了,抱歉抱歉。” 尉迟烈看着身边的六公主,忍不住再次心中暗叹。 老天爷真是赏脸啊…… 晚间,月色悬挂墨空。 萧壁城带着一身疲惫回了悠然居,准备洗漱歇息。 榻上歇息的云苓起身,带着几分睡意问道:“你就这么放心让六公主跟毛毛单独待一下午?” “师祖那边有事找我,实在分身乏术,便让幼蓉和郑管事领他参观书院了。” 萧壁城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微妙,“怎么了,你觉得不妥?” 云苓摇了摇头,却是提起了凤眠。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铁蛋给六公主算过姻缘,说她乃是远嫁之命。” 萧壁城想起这茬,也明白了云苓的弦外之音,眉头微微一蹙。 “你是想说幼蓉和毛毛?可毛毛来了快半个月了,也没提起过和亲公主的事,细观他也不像是会做出要挟之事的人。铁蛋是算出她会远嫁没错,可未必是指东突厥吧……” 京城之外,都算是远嫁,如果嫁去东突厥的话,那未免也远的太离谱了。 【作者君:毛毛会在三章内火速拿下六公主,天选之人就是这么强】 第 726 章 毛毛还真挺可爱的 因为是雪天,木三轮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原本一个小时出头的路程,愣是花了两个小时才到。 就算是这样,木三轮的速度依旧让尉迟烈主仆俩心中万分惊奇。 图瓦啧啧直叹,“虽然汉人身板弱的跟小鸡仔似的,但我图瓦也是真的服他们,有这等聪明的脑袋瓜真是绝了!” 不过,这么长的旅途也够二人喝一壶的。 图瓦下车的时候,走路都是飘忽的,仿佛一只偷喝伏特加后醉了的大棕熊,分不清东南西北。 云苓颇有些歉意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你们会晕车,忘了提前准备晕车药。一会儿让陆七带你们去校医院吧,里面有卖药的,吃了后就不会难受了。” 她寻思骑马可比坐车颠簸多了,咋这俩草原上套马的汉子还能犯晕乎呢? 尉迟烈点点头,忍着不适道:“怎么能怪嫂子呢,是我跟图瓦太不中用了。” 云苓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他定是难受得紧,说话听起来都没有之前那么中气十足了。 对方脸色应该不好看,只不过埋在一大团胡子里,什么也看不出来。首发 但云苓不经意扫了尉迟烈一眼,觉得他那棕色的胡子好像比之前要干净整洁很多。 蓬松……柔软……宛如羊毛卷。 突厥人果真以多须髯为美,连胡子都要精心打理。 这时,萧壁城也上前道:“你们在校医院歇会儿,郑管事已经提前收拾好了客院,我马上就命守卫把行李都搬过去,等午膳过后再带你们参观书院。” 六公主听到这话,迟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抬脚走了上去。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国公主,也有一并陪同尉迟烈参观书院的义务。 尤其是云苓怀孕了,让她替对方待客更合适。 “三皇嫂是双身子的人,雪天地上又滑,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好,下午不如让蓉儿陪着三哥与可汗观赏书院景致吧。” 萧壁城眸光微诧地看着她,“你不怕和我们走在一起,旁人会怀疑你的身份么?” 虽然还没正式开学,但过年期间,书院里也还是有不少来自外地的学生和夫子住在里面。 六公主浅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本来就是清懿书院的图书管理员,和郑管事一样是书院的人,被三哥叫去作陪可汗也说得过去。” 萧壁城见她这么为云苓着想,脸庞也柔和了下来。 云苓打了个哈欠,眼角噙着泪花,也欣然点头接受了六公主的好意。 她怀二胎后跟头胎不同,平常的确很嗜睡,方才在车上摇晃了半天,早已经把瞌睡虫摇出来了。 “那就辛苦小六了。” 此事就这么敲定了。 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尉迟烈怔了一瞬,心中暗喜。 难不成图瓦说对了,六公主果真对他有意? 要不然怎么会主动提出要陪他逛书院呢。 他脸色露出几分喜意,但被胡子遮挡的很好。 图瓦就没尉迟烈那样的定力了,一听这话,顿时又高兴地拍着手,在原地跳起篝火舞来。 “太好了太好了,六……呕!” 尉迟烈笑容一僵,生怕他嘴瓢坏事,但还来不及阻止,图瓦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刚才强压下的呕吐欲望又涌了上来,他赶紧扶着旁边的树干吐了个昏天黑地。 尉迟烈见状松了口气,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幸亏刚才反应慢,没上去捂图瓦的嘴。 陆七嫌弃这只毛熊邋遢憨傻,赶紧挡住他的不雅举动,招呼尉迟烈等人进书院。 “外头冷,主子们都先进书院去吧,让其他侍卫陪着大块头就行。” 一行人将可怜的图瓦抛在身后,先一步进了书院,在主干道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云苓招呼了两校车,前往悠然居休息。 萧壁城则带着尉迟烈等人,先去了校医院拿药。 和其他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清懿书院一样,图瓦跨进大门的一瞬间,便被这沉稳厚重又古朴精致的书院镇住了。 雕梁画栋,楼阁雅致,房檐上的纯白积雪与去青砖黑瓦交织,宛如水墨仙境。 走进书院后,偌大的广场被石板铺的平坦宽敞。 两侧是假山与浅浅池塘,一排公告栏整齐有序地蜿蜒向远方,路边还有交错设立的公共长椅供人歇脚。 但最吸引浴尉迟烈的,还是广场中央,被一圈花圃点缀围绕着的巨石。 “壁城兄,这块石头上……为何刻着这样多的人名?” 萧壁城解释道:“清懿书院设立之初,因我和苓儿想法太过胆大,遭到朝中许多人反对。但有不少风雅学士与德高望重的老学究,对书院表示认可,心甘情愿来这里做夫子,故而我们心怀感激,将夫子们的名字都刻在了上面。” 巨石的正面,刻的都是夫子们,和在其他方面鼎力相助之人的名字。 巨石的背面,则是书院里将近三百个学子们的名字。 他们是清懿书院的第一批学生,夫妻俩都认为,他们有必要将那些凭着满腔热血,无条件信任支持他们的学生的名字,永远地烙在上面。 这对清懿书院来讲意义非凡。 尉迟烈听完后,肃然起敬。 他面色肃穆地双手摘下毡帽,弯腰朝着巨石深深行了一礼。 萧壁城目光动容,他看得出毛毛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而不是做样子给他看的。 这个突厥猛汉,似乎对读书求学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愫。 “能留在清懿书院里的人都有大福气,便是我身为突厥王,也深感羡慕啊。” 小时候在绥城,母亲和外公都是用树枝做笔,以沙地为纸,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 能在这样的书院里求学,是他做梦都不敢大胆去幻想的事。 六公主在一旁静静打量尉迟烈,也不禁被他眼神中异常明亮的光采所吸引。 这样的光彩,她曾在长兄瑞王的眼中见过。 不由心生几分亲切之感。 摘掉毡帽后,尉迟烈一头浓密泛棕的长发散落了下来。 与图瓦的毛糙打结不同,他的头发顺滑的像上乘的羊毛。 最令六公主感到稀奇的是,尉迟烈的头发居然是卷曲的! 不知为何,看起来毛茸茸的样子,还当真有些可爱。 第 728 章 没有人能逼他 “就算是远嫁,也不一定非得是毛毛要挟小六以身相许呀,万一是她自己主动想远嫁呢?” 云苓的猜测也并非无稽之谈,而是六公主有离宫出走的前因。 虽然六公主之前离宫出走失败了,但心中未必打消了远离皇宫的念头。 还记得她之前问六公主,离宫出走是想去哪儿。 六公主说她当时并无目的,只是想着远远地走掉,去哪儿都行,离皇宫越远越好。 然后云苓又问,为什么萌生了这个念头呢。 六公主说,她在京城每一处都过得不快乐。 她春风得意的时候万人来捧,跌落云端后只剩冷眼和轻嘲。 唯独去清懿书院那段时光,可以将一切烦恼抛开,是她心境最宁静平和的时候。 可与昭仁帝吵架后,书院也变成了另一处带给她愁绪的地方。 “因为想到黎娘子和翰墨的事,会让她觉得痛苦茫然,所以她出走时,才会选择了一个与清懿书院完全相反的方向。”首发 云苓笃定地说着,分析的头头是道。 萧壁城也有些被说服了,这次来清懿书院的时候,六公主完全没有之前那份期待与兴致高涨。 她只是再找一个能够远离皇宫的地方,因为偌大京城都无处可去,所以才选择回到书院,继续做黄小六罢了。 但萧壁城还是很难想象,六公主会接受毛毛这种类型的男人。 “幼蓉或许真的有远离的心思,但选择的人是不是毛毛,还不好说。” 云苓也点点头,“爱情这东西难说的很,谁都保证不了什么时候突然就降临了。” 萧壁城道:“总而言之我作为兄长,无论如何都尊重幼蓉的选择,只要她不是自愿远嫁,没有人能强迫得了她。” 抛开小封氏作的恶,他与六公主之间没有很深的仇恨,对方除了以前骄纵刁蛮些,倒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太上皇对她的态度也一直不曾改变过,萧壁城心里清楚,皇祖父是希望他能够胸怀宽广,不沉湎纠结于爱恨情仇之中的。 从他把皇位传给昭仁帝而不是安亲王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小老头是个很看重胸襟度量的人。 “无论毛毛是不是她的命定之人,都别想用贞洁来威胁和亲,大周从不需要用公主的婚姻幸福去换取利益。” 萧壁城语气肯定地说着。 他是大周的储君,亦是六公主的兄长,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云苓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也笑着点了点头。 既不妨碍二人相处,也不去刻意制造机会撮合。 有空的时候,就与尉迟烈在书院各个角落周游,给他讲解书院成立初的种种理念,以及各种制度规章的目的作用。 忙碌的时候,六公主便主动代劳,替他们继续做这件事。 尉迟烈听得很认真,并将一切记录在纸张上,又熟背于心。 转眼间,七天便过去了。 来时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大半,还差一件最重要的事——求娶和亲公主。 等回宫之后就要准备启程回草原了。 “什么,居然只剩下三五天了!” 图瓦垮下了脸,神色恋恋不舍,也和主子一样露出愁绪。 不过俩人发愁的完全不是一件事。 他每天在清懿书院从早吃到晚,已经淡忘了和亲公主这回事儿,甚至觉得六公主不同意也问题不大。 他顶上就行,说认真的。 尉迟烈一阵无语,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图瓦的缺根筋。 他对图瓦说,“这次来书院,我把六公主的亵衣一并带来了。” 图瓦正在埋头干饭,来不及回话,这是他晚膳时间从食肆打包回来的夜宵。 尉迟烈继续自言自语,“我本打算,如果事态发展不佳,那就用亵衣私下逼她同意和亲,但我现在又不想这么做了。” 图瓦嘟囔道:“那就不做呗。” 尉迟烈一怔,看向他道:“你也觉得这样做不好” 图瓦挠了挠头,迷茫地道:“啥?可汗不想做就不做了呀,图瓦又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图瓦只是不明白,可汗当时告诉了我亵衣的用处,怎地后来又不作为了,还生怕您忘了呢。但图瓦想,你一定是有更好的办法求娶六公主了,又或者有了别的想法,不打算娶她了。” “反正图瓦相信,可汗怎么做都是对的,也一定能成事。” 在图瓦心中,大道理的含义很简单,那就是可汗说什么都是对的。 尉迟烈一怔,心中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大呆熊脑子不灵光,做事也迷糊楞登的。 之前看见他藏起六公主的亵衣,得知其中用以后,便恍然大悟地催促他赶快行动。 如今大半个月过去,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干脆也就不催了。 但是这样的图瓦,某种层面来讲也很纯粹,对方一直在怂恿他干坏事,但实际上没什么坏心眼。 有坏心眼的人是他。 尤其来到清懿书院后,一颗心似乎受到了洗涤,更加不愿去做那件事。 如今得到了图瓦的回应,尉迟烈豁然开朗,心中顿悟。 真正的草原男儿是骄傲的,是纯粹赤诚的。 没有人可以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包括他自己。 这一夜,尉迟烈睡的很安心。 第二天,清懿书院前所未有地热闹,各处盛放的寒梅馨香扑鼻。 医学院有一批新生入学,云苓夫妻前去帮武安公把控局面,忙的像个原地转的陀螺。 图书阁也再次正式开放,六公主恢复了正常的打工作息,也再次遇见了顾翰墨。 前段时间,为了帮母亲采买筹备糖水铺要用的食材原料,顾翰墨一直待在京城里没回来。 许久不曾见面,他一出现,六公主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 “……顾公子。” 六公主无法克制地轻唤了一声,待对方驻足转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轻道了一声迟来的“新年好”。 “小六姑娘新年好。” 顾翰墨浅笑着点头,一如往常般温和的模样,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六公主总觉得他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一个寒假没见面,对方似乎多了几分疏离。 但是很快,六公主就发现这不是错觉,顾翰墨真的在有意无意疏远她。 一连三天,他都保持着那相交淡若水的态度。 六公主心下一时有些慌乱,不住地猜想顾翰墨为何会如此,想到上次昭仁帝送给黎娘子的南海贡珠,眼皮猛地一跳。 冰雪聪明如他,难道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六公主不由脸色发白地咬住嘴唇。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打搅纠缠顾翰墨,可就连这样小心埋藏爱意,维持寻常朋友的关系竟也不能了么? 这是她留在清懿书院唯一的念想了。 第 729 章 劳烦帮我把胡子剃了 “顾公子。” 随着一声呼唤,二人都停下了脚步。 六公主沉默了一瞬,终是问出想了一晚的话。 “你是不是已经得知我身份,所以故意避着我?” 顾翰墨眼神微动,半晌后低声道:“公主莫伤莫恼,在下也是心有所虑,故如此为之。” 六公主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果然是担心被我强召为驸马,所以才故意躲着我的……其实你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不会坏你前程,可你能不能别再像现在这样避着我,疏远我?” 她所求的,仅此而已。 “公主这又是何必呢,恕翰墨无法领命。” 被如此无情的拒绝,六公主怔怔地看着他,鼻尖一酸,豆大的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下。 顾翰墨轻叹一声,终是走上前去,从怀中拿出一方洁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多谢公主的赏识与厚爱,然我不愿再与你有所接触,并非因我恐慌被召为驸马,从而失去入仕的机会。” “顾某若喜欢真心喜欢一个女子,便不会在意她的身份,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与之共结连理。若是情到深处,未必不会为了对方舍弃前程。” “情之一字,最是令人颠倒痴狂,哪怕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也有过宁弃江山不弃美人的冲动,顾某一介人间贪欢客,也无法免俗。” “然子非我良人,亦非我追寻,故不愿与公主有太多羁绊。我自认不是什么高风亮节者,但也不寡廉鲜耻,无法在明知一个女子爱慕于我的情况下,还与对方坦然相处之。” “这对公主和我未来的妻子而言,都是不公与伤害,所以请恕顾某难以从命。” 六公主呆呆地接过帕子,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流。 她听明白了顾翰墨这一番话。 他不是害怕失去入仕的机会,恰恰相反,为了真正深爱的人他甘愿舍去一切。 他避着她,并不因为她是公主,只因她不是她喜欢的人罢了。 顾翰墨退远两步,恭敬地朝六公主行了一礼。 “公主,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后你我各自珍重。” 语落,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边云霞如火,顾翰墨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夕阳余晖中,直至模糊不见。 六公主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明对方刚才的眼眸前所未有的温柔,但她的心却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生疼得颤抖。 天际寒鸦啼叫而过,她失魂落魄地离开。 全然没注意到,幽静小径的尽头,尉迟烈眸光错愕地看着她。 “原来六公主已心有所属……” 意外撞见这一幕,尉迟烈神色复杂,心中喟叹。 他此前还在思考,如何能让六公主接受遥远的草原与艰苦的生活。 如今看来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看来是有缘无分了。 “唉……” 尉迟烈长叹一声,负手离去。 阁楼上,云苓浅浅饮着茶。 夫妻俩将小径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萧壁城神色若有所思,“顾翰墨这小子,心思倒是细腻的很。” 他们知道顾翰墨会拒绝六公主,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到时让人刮目相看。 云苓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这样挺好的,比那种中央空调式的暖男行为强多了,至少他这样断了小六的念头,也能让她尽快从这段初恋里走出来。” 她并不认可什么拒绝了还是好朋友之类的屁话,纯纯是把人当备胎的行为。 小顾同学就很守男德,虽然还是单身狗一条,但已经在替未来媳妇儿的感受考虑了。 他说的没错,那样最对六公主和他的未来老婆都是种伤害。 萧壁城道:“对了,刚才毛毛也在那处,看样子也在偷偷听墙角呢。” “我看到了,他好像不太惊讶的样子,可能像你说的那样,对小六没什么特殊想法吧。” 主要是尉迟烈一脸毛,对方是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云苓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明天是尉迟烈待在清懿书院的最后一天。 后天一早,他就得去皇宫,筹备回大草原的事宜了。 这十来天里,尉迟烈都没有对六公主做什么出格或特别的事情。 夫妻俩便也以为,他已经打消了娶和亲公主的念头。 …… 尉迟烈这边,回悠然居的路上,一脸心事重重。 他不是那等甘愿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明知道会失败,一定要去尝试了才不留遗憾。 后天一早就要离开书院了。 他下定决心,哪怕不娶和亲公主了,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至少让六公主知晓他有这番心意,便是求不得善缘,此番大周之行也心中无憾了。 踏入悠然居,厢房里陆七正在跟跟图瓦唠嗑。 这些天萧壁城夫妻忙,他作为太子亲信,便时常陪伴接待图瓦主仆俩。 两个饭桶食量不是一般大,食肆里吃过了还要打包一轮,弄的满桌狼籍。 尉迟烈心里藏着事,忍不住问陆七。 “你们清懿书院那个叫顾翰墨的青年人,好像很受姑娘欢迎啊。” “那可不是,顾公子既是书院的第一名,长得又貌若潘安,咱们书院里总共二十来个姑娘,差不多得一半以上都暗自恋慕于他!” 六公主和昭仁帝的事情,陆七也是知情者,他打心底佩服顾翰墨,连一国公主都能为之倾倒。 图瓦作为可汗唯粉,胜负心当场就被激起来了。 “那也才十来个姑娘,在草原上,爱慕我们可汗的女人,那得从东突厥排到西突厥去!书院里的姑娘是没仔细瞧过可汗,她们要时领教了可汗威武英姿,就知道可汗比那个小鸡仔强多了!” 图瓦不屑地撇撇嘴,顾小鸡那样的男人,可汗一拳头能打趴十个。 陆七扫了眼尉迟烈,忍不住抖了抖嘴角,“……大周姑娘跟草原姑娘又不一样,我们这儿的姑娘就喜欢小脸儿俊俏白净的,那些话本子里最受欢迎的角儿,也都是什么白面俏书生一类,又或者像我们太子殿下这样俊美的。” 尉迟烈的话……看起来还是太超越他们的审美范畴了。 闻言,尉迟烈却是沉默了片刻,不言不语地转身离去。 踏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他来到了清懿书院唯一一家理发店。 “店家,劳烦你为我将胡子剃了。” 第 730 章 做我的突厥王后 旧时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但并不是就一辈子都不修剪打理头发了。 故而清懿理发店里最受欢迎的服务项目,还是修剪胡须与洗头。 理发匠看见来人是尉迟烈,赶紧毕恭毕敬地迎了上去。 “来了来了!可汗想剪成什么样子,您是要八字胡、山羊胡还是圆形胡?” 想到顾翰墨光洁的脸,尉迟烈摇了摇头。 “全都剃干净吧,最好一点胡茬都不要留。” “好嘞!您放心,咱们店里有太子妃特制的药水,抹完后保管剃的干干净净!” 尉迟烈的胡子浓密且多,特意蓄了好几年,期间还抹过促生的药水。 理发匠半点不敢糊弄,小心仔细地将他脸上的毛发全都剔干净。 等到尉迟烈把脸刮干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 还没等对方洗脸,理发匠就惊怔住了。 昏黄烛光下,这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当真是刚才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猛男吗! 实在是令人不可思议,剃掉胡子后的突厥王,竟是这般美男子! 注意到发呆的理发匠,尉迟烈神色不解。 “你看我作甚,刚才不是说要免费送一次洗发护理么,可是天色太晚了不方便?” 理发匠这才回过神来,“不不不!方便,方便的很!” 他洗头的手艺极为出色,学生们来了都爱点他的牌子。 仔仔细细地给尉迟烈的一头卷发擦洗了半小时,期间理发匠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柔软的黑褐色长卷发,苍蓝色泛绿的双眸,长的不可思议的睫毛,粗糙却白若皎月的皮肤…… 即便以前总笑话异邦人生的一副妖怪模样,理发匠却也不得不承认,尉迟烈的真实容貌称得上俊美。 好好一张脸,先前干嘛要用胡子挡住呢? 尉迟烈心思不在此处,也没在意理发匠时不时的打量,只以为他是在认真洗头。 等回到悠然居的时候,图瓦已经呼呼大睡了。 他跟陆七喝了两坛子酒,靴子都没脱就倒头大睡。 尉迟烈暗自摇了摇头,将棉被扔在他身上,又将没关紧的门掩好,这才去洗漱歇息了。 天色太黑,他也没顾得上看自己的模样,便借着月光洗漱歇息了。 看见他的第一眼,云苓就深深地震惊了。 “你是毛毛?” 眼前这个极具混血感的青年,真是那个宛如松狮犬成精的中年大汉? 尉迟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来路途中胡子不好打理,听闻清懿理发店的师傅手艺很好,便想着在走之前将仪容打理一番。” 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脸,还有点不习惯。 云苓拍拍他的肩,语气深沉道:“你这样做没错,男人还是爱整洁一点好,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多俏啊。” 满脸胡子剃完,对方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不止。 现在说尉迟烈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她才肯信了。 尉迟烈听到这话,眼里亮起些许光彩,“嫂嫂觉得我这副样子好看?” “比之前强上千倍万倍!” 这高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简直完美结合了汉人与少数民族的优点。 流畅的脸部线条与五官,比之汉人更为立体硬朗,却又比白种人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些许老成。 许是今天没那么冷了,尉迟烈也没继续戴之前那顶标志性的毡帽。 他柔软的黑褐色长卷发散在肩上,看着还真像是只温顺无害的小绵羊。 就连萧壁城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比起金发碧眼的爱德华,他显然更能理解尉迟烈这种混血相融的美感。 “多谢嫂子夸奖。” 尉迟烈心情微扬,云苓的肯定显然给了他极大的自信,不由得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 这笑容很迷人。 苍蓝色的眸子里泛起笑意,透着一点淡淡的翠色,让人想到广阔的青色草原与蔚蓝天际。 图瓦醉酒不醒,还在睡懒觉。 尉迟烈简单用过早膳后,就独自离开书院,在附近的山间与田野待了大半天。 回来的时候,他捧着一大束各色小野花与浆果捆成的花束,朝着六公主的住所而去。 尉迟烈踏进校园的时候,她怀里抱着白色的小雪兔,脚边黑猫慵懒地打着盹。 六公主怔怔地望着小院上空的一方天际,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 尉迟烈深吸一口气,怀捧着花束走过去。 “公主。” “可汗,你怎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六公主下意识地扭过头,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脸上的忧郁也被惊诧所取代。 眼前的俊美青年……是尉迟烈? 不等六公主接受这惊天的事实,尉迟烈自顾自地将想了一夜的话缓缓道出。 “但我不后悔也这一路的艰辛,因为正是如此,我才能亲眼一睹清懿书院这方天地,才能遇上令我心神意动的你。” 六公主才从眼前之人是尉迟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立马又被他的一番话再次惊住了。 “可……可汗,你说什么?” 尉迟烈上前一步,将花束递给她,苍蓝色的眼眸里映照出六公主惊怔和无措的脸。 尽管心底知道希望渺茫。 可是在离开之前,他想要将心底这份炙热的情愫告知六公主。 否则路途遥远,这一走两人此生也许再无相见的可能,便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第 731 章 第一个肯定她的人 六公主被彻底惊到了。 不过尉迟烈这番话对她来讲,更多的是惊吓。 她不由自主地搂住怀里的雪兔,紧张地道:“可……可汗想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想让我去突厥和亲么?” 尉迟烈沉默了一下,“我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还特地留下了你的亵衣以备万全之需。” 听到这话,六公主更紧张了,小脸都白了。 “不过公主不必紧张,我早就改变了主意,若你不愿随我去草原,我也不会胁迫于你。” 六公主轻轻咬唇,蹙眉道:“……那你为何还来找我说这些话?” 尉迟烈笑了笑,“因为我爱慕公主,迫切想要公主知道我的心意。” “爱慕我?” 六公主重复着他的话,脸上并没有半分小女儿的害羞,反而哑然地苦笑了一声。 “可汗看中的是我的身份吧。”首发 雪兔从她怀里蹦出去啃菜,尉迟烈再次靠近一步,将那捧带着山露与清香的花束放入她怀中。 尉迟烈深邃的眼眸看向六公主,并不反驳她的话。 “坦白来讲,我的确看中公主的身份,我此番来大周是为了求得结盟与庇护,和亲公主只是达成目的的一个手段。公主是前皇后所生的嫡出公主,又深得周帝陛下看中疼爱,若能求得公主为妻,于东突厥来说自是天大的喜事。” “但与公主的一番偶然相遇,已经让我因此得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和亲公主并非必须不可了。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我对公主的心意是真的,不掺半分虚假。” 六公主捧着花束,眼神微动,警惕中又夹杂着动摇。 对方竟偷藏了她的亵衣,她不敢完全相信尉迟烈所言的真假,深怕这是他的什么计谋。 但尉迟烈的眼眸又是那么澄澈,看不出半分杂念。 若真是在算计什么,他应当早就拿亵衣做文章了吧? 六公主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却听尉迟烈又自顾自地开口了。 “我没抱希望你会答应我,毕竟你我相识不足一月,谁会为了半个陌生人而远走家乡,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寒苦之地呢。我不过是想你知道我的心意,仅此而已罢了。” 六公主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尉迟烈。 “可汗说的是真心话么,就如你所说,你我相识不到一个月,我不信你会这么轻易对我生情。” “公主相信一见钟情么?”尉迟烈笑了笑,坦然道,“在那个相遇的雪夜,看到公主的第一眼起,烈某就动了心。” “若不是因为动了心,我又岂会瞻前顾后,拿了亵衣却又迟迟不动手,最终放弃了那个念头。”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意她的感受。 看着他眸中的诚挚,六公主沉默了片刻,轻轻笑了一声。 “那可汗还真是看走眼了,我虽是公主之躯,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抛开身份来讲,清懿书院里的女学生们个个都比我强,我既不够聪明也不够漂亮……可汗喜欢我什么呢……” 听到这话,尉迟烈正色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开口。 “公主切莫妄自菲薄,你哪里差了?在烈某看来,你容貌秀美性格良善,勇敢也不输草原女子。” “印象里,我以为汉人女子总是柔弱温婉,胆小常爱啼哭的,就像我母亲那样,可遇上公主之后,发现也并不尽然。” “山中雪夜的那晚,你被贼人所绑架,可你并未只顾着害怕哭泣。看见我的人马从官道上经过,你没有任何犹豫,便从半山一跃而下。” “那样四五米高的距离,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哪怕换了男子来也不一定有这般破釜沉舟的勇气,可公主做到了。” “我对公主的心动,便源于那一眼。” 她从半山腰上,全身裹挟着冰冷的积雪,就那样跌落在他马车前方。 对视的那一眼,她眼里全是毫不退缩的决绝,让尉迟烈心头忽地就震颤了一下。 自此那道身影留在了他心间。 六公主怔怔地看着尉迟烈,胸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情愫在剧烈翻涌。 她知道自己比起其他贵女千金来并不出色,只是胜在出身显赫。 除了旁人的阿谀奉承,从没有人真心地夸赞过她。 对待她的缺点,父兄总是格外包容,但夸奖的时候,他们也只会说“蓉儿比以前懂事了”。 没有人夸过她漂亮、勇敢、聪明。 此生第一个真正肯定她的人,是尉迟烈。 眼前的人,是真切地认为她好,好到足以令他心动。 鼻尖没由来的一酸,六公主忽然眼眶一热,豆大的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第 732 章 我跟你走 尉迟烈一怔,想要递手帕却又发现身上没有,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公主,可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六公主捂着嘴不住抽噎,双眸水雾氤氲地摇了摇头。 “……没、没有……可汗,谢谢你,刚才那番话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尉迟烈并不惊讶,而是平静地笑了笑。 六公主满面泪水地啜泣着,已经看不清他俊美柔和的面容。 “那你还想我做王后,难道心里半点不在意么?” “边关寒苦,若能求得公主为妻,已是烈某此生一大幸事,如何还敢贪得无厌,既要、又要、还要?” 尉迟烈音色低沉地笑了笑,不论各种原因,只要六公主肯跟他走,就足以让他奉上此生热血。 六公主闻言,却反而哭的更凶了,她抬手擦了擦泪水,瞪大眼睛看尉迟烈。 “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为何看起来半点不难过,一点烦恼也没有?” 尉迟烈一怔,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在草原上待了太久的缘故吧。” “这和草原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尉迟烈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遥遥地望着天边夕阳。 “草原生活虽然不如大周安逸,可让我选择的话,我依旧会选择留在草原。公主长在大周,不曾见过草原上的美景,那里的夕阳不像大周这里的,很快就消失不见。” 六公主在心中描绘着他所说的画面,也看向天际的夕阳,情不自禁地道:“真的吗?” “是啊,每一次我心中苦闷的时候,便会骑着爱马在草原上奔驰,有时候运气好,还能看见天边神光。” “公主知道神光么?那是只有在草原上才能看见的天象,夜幕星河之中,整片天空都没有遮挡,有时是红色,有时是紫色,泛着神迹一般的光彩,让仰望天空的人都会忘却自我,像是心灵被洗涤。” “我与太子妃闲谈时提起,她说那叫做北极光,我想就算比起仙人所创的仙境来,也毫不逊色。” 尉迟烈说到这里,天边的夕阳已经快要隐没在山峦间了。 “突厥人有好也有坏,许多人就如草原一般性情诚挚胸怀宽广,所以后来我不再抵触身体里的另一半血统,而是接受了它,并为之自豪。” 他固然向往大周,却也不愿舍弃草原。 这些年来,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他做到接纳了另一半自己,抛却了所有的仇恨与烦恼。 真正诚挚的人,不会用那等下作手段逼迫六公主和亲。 “我或许会因为与公主的分别而感到难过,但等回了草原,便能很快忘记烦恼。” 六公主静静地听尉迟烈说着,想象着他所说的画面,逐渐宁静下来,心生一丝向往。 望着夕阳,她第一次没有生出伤感。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的地方,能让人忘却一切烦忧么? 突然很想亲眼看一看,尉迟烈所说的草原与神光。 “可汗,我跟你走。” 少女轻柔的声音如呢喃般响起,尉迟烈没有听清,转身看向她,“公主?” 六公主定了定心神,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她看着尉迟烈苍蓝的眼眸,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要和你去草原。” 【作者君:这章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分成了两章发,毛毛求婚成功了!】 第 733 章 说好了就不反悔 这回换尉迟烈怔愣地看着六公主。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模样秀美的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可六公主却突然说,要跟他走? 尉迟烈心中第一时间充斥的不是喜悦,反而面色郑重地看着她。 “公主为何又突然答应了我?” “我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这十七年来我一直居于深宫中,去到最远的地方,也无外乎是这城外的清懿书院,如今我想去见一见,你口中那片没有烦忧困扰的天地。” 尉迟烈苍蓝的眼眸中,漾开几丝喜悦。 六公主忍不住眉眼柔和地笑了,“你这个毛头傻瓜,不是你先开口希望我和你去草原么,怎么好不容易我答应下来了,反倒犹犹豫豫起来了,难不成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在唬我?” “自然不是,我当然希望公主能和我走,但也怕让你吃苦受委屈。” “那你会让我受委屈吗?”六公主轻声问他。 尉迟烈的眼神变得认真而澄澈,“若公主嫁于我为妻,烈某将一生一世守护公主,不让你有分毫难过,直至我身死的那一刻。此乃我肺腑之言,驷马难追。” “……好,那我也认真的告诉你,刚才的话,我同样一诺千金。” 说定了,就不反悔。 六公主的眼神也愈发坚定,没有半分动摇,一如尉迟烈初见她时那般决然无悔。 尉迟烈终于忍不住笑了,胸腔微微震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柔情。 “公主,我问了你三遍,那么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此生我尉迟烈势必要娶你为妻,否则绝不罢休!” 六公主仰头看着他直白热烈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地脸颊发烫,心中怦怦直跳。 她竟然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嫁给一个才认识不足一月的陌生男人。 “可汗,草原上真的有很多毛茸茸的小羊么,我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小羊呢,它们的毛摸起来是不是比雪嘟嘟和小炭炭还舒服?” 尉迟烈忍俊不禁,“没错它们的毛像云朵一样软,你想摸的话,可以试试摸我的头发,虽然没那么绵软,但是跟它们一样卷曲。” 说着,他对仰视自己的少女露出一抹深邃温柔的微笑。 足足一米九的大个子,在身量娇小的六公主前半蹲屈身,微微低下了那颗无论何时都高昂着的头颅。 尉迟烈收起所有的张扬热烈,宛如一个最忠诚的骑士,心甘情愿地臣服挚爱的公主。 六公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他黑褐色的卷发上揉了揉,触及手心的发丝和晚风一样顺和温柔。 “难怪要给你起名叫毛毛呢。” 她咯咯地笑起来,清脆的声音中渐渐消散了忧愁。 这或许是她一辈子中,做的最为出格的一件事。 如此大胆的行为,令她的心神也跟着颤动不已。 仿佛有什么压抑的东西被释放了天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未来是迷茫的,未知的,不可捉摸的。 但她亦是向往的,期待的,不曾后悔的。 …… 尉迟烈回到院落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无光。 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图瓦在屋里收拾了大半天的行李。 “可汗!你一整天都去哪儿了,图瓦找你到处找不到!” 他大声嚷嚷着,在看到尉迟烈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能塞下一只大鸡腿。 “你你你……可汗?”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莫要吵醒周围屋里歇息的人。” 尉迟烈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坐到镜子前,梳顺被六公主揉成了鸡窝的头发。 图瓦难以接受,自己最崇拜的可汗从一个威武的猛男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汗,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地把胡子给剃了呢,那可是您美貌的象征啊!” “本来就没讨着六公主,这下您回到草原,我看那些姑娘们也要移情别恋了……唉,糊涂啊……” 尉迟烈不予理会,鉴于图瓦是个聒噪的大嘴巴,他对黄昏时分的约定保持沉默,以免这头呆熊节外生枝。 六公主同样没有立刻把这事告诉云苓。 三皇嫂还有孕在身呢,要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搞不好今晚就睡不着了。 晚间她私下找了一趟云苓夫妇,别的什么都没说,只道自己明天想跟着一起回清懿书院,可能很久一段时间不回来了。 有必要的话,可以先办理离职手续。 云苓微笑着欣然应下,命管事们帮忙整理行李。 随后转头跟萧壁城咬耳朵,“我估摸着她是被小顾拒绝,现在失恋受打击,一时半会儿不想回书院了。” 萧壁城眉头微皱,不解地道:“可我瞧幼蓉不像很难过的样子啊,她刚才看起来不是挺平静的么。” “你懂什么!看着越是平静,越是说明心里悲伤,人一旦难过到了极致,身体过度悲伤的话,反而会连眼泪都忘了流。” 就像当初她以为萧壁城要娶温怀瑜做侧妃了,光是想想就浑身不得劲,憋得胸闷气短的。 萧壁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担忧起来,“那可怎么办好,万一她哭不出来,憋坏了身子怎么办?” 云苓想了想,语气沉重地道:“算了,等明天回去的路上,我尽量试着开导她吧。”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把胧夜拉来帮忙做做心理辅导。 云苓抛下萧壁城,特地跟六公主坐了一辆车的包间。 面对六公主不解的眼神,云苓神情自若地笑了笑。 “你三哥身形太壮了,跟他坐一起我嫌太挤,呼吸不顺畅。” 六公主点点头,想着正好云苓坐过来了,不妨趁现在将和亲的事同她说了。 云苓亦是在思索怎么进行开场白,很快她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 “咳咳咳……什么?!” 云苓的口水当场卡在嗓子眼,呛得整张脸泛红霞。 第 734 章 蜕变与决心 她眸光惊诧地看着六公主,第一反应是毛毛那家伙背着她坑蒙拐骗小姑娘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偷偷拿之前的救命之恩逼迫要挟你了?” 六公主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主动答应他的,我愿意跟他去草原上生活。” 云苓心思飞转,也觉得从这大半个月的相处来看,毛毛不像那等卑劣之人。 她心思一动,感觉大致明白了什么,面色严肃地看着六公主。 “小六,和亲可不是儿戏,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千万不能因为感情受挫就意气用事。人活一辈子,遇上喜欢的人却又不能在一起,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年纪尚轻,世间有那么多美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若是情绪激动之余,冲动做下这样的决定,可没得后悔药吃。” 想想容婵跟瑞王,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都闹成这样,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破镜重圆。 如果嫁去了东突厥,在那边受到什么委屈和不公,可就不是远在大周京城的他们能够轻易撑腰做主的了。 六公主冲云苓笑了笑,神色却很是宁和。 “多谢三皇嫂为我担心,但我心意已决,并不是一时冲动才答应大毛,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首发 “我在大周京城待了十七年,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就如三嫂所说,世间有那么多美景,我却把自己拒在这一方天地中,岂不心中婉叹可惜。” “所以现在,我也想去更遥远的地方,看看更广阔天地中的人和事。大毛是个好人,他知道我心中有人的事,但并不计较这些,也不光是为了谋取利益而想求娶我的。” “我在他的眼神中……能感到真挚与热诚,我想今后他一定会信守承诺,让我一直开心下去。” 六公主言辞条理清晰,她说的很缓慢,显然是经过思考后的想法,并非极端情绪影响。 云苓一时怔住了,她没想到毛毛私底下和六公主说了这么多这么深。 关键是竟然还真的打动了六公主! 六公主目光看向窗外,冬末的雪已经化了,路边有耐寒的早春花在倔强地抽芽开花,惹人注目。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多少有些和姨妈相似的东西,所以才会萌生这样大胆的想法。” 她口中的姨妈,指的就是小封氏的嫡亲姐姐。 那个因为不想嫁给昭仁帝,干脆就撇下一封书信,独自仗剑走天涯的奇女子。 云苓一时哑然。 六公主以前被小封氏惯坏了,但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缺陷,清醒懂事的也很快。 想到对方与大封氏之间的血脉关系,她忽然觉得六公主会做出这个选择来,也不是那么无法理解了。 云苓抿唇,花了一会儿功夫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随即忍不住问道:“真的打算和毛毛走么,那父皇和瑞王呢,你舍得离开他们么?” 六公主果不其然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才轻声开口回应。 “皇爷爷和我说过,他希望我们这些小辈手足之间能够和睦相处,这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事,但是他也不希望我无时无刻,不管什么事都依赖大哥。” “皇爷爷说,不管再亲的兄弟姐妹,一旦成了家,彼此间也要有几分边界和分寸。” “我将来……是要和我的丈夫过一辈子的,哥哥们可以帮衬我,但不能一辈子把我拴在腰上,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家,有他们最重要的妻儿需要照顾。” 云苓眸光微动,在这一刻理解了六公主所言所想。 虽然她的成长环境和正常人相比很是特殊,但类似的话,胧夜也曾说过。 她说人生的尽头,最终要靠自己走下去,其次重要的,才是伴侣、孩子与父母亲人。 “哥哥们都成了家,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纵然舍不得分别,但皇爷爷所说的那天早晚会来到,我只不过是走的远了一些……” “更何况,我是大周唯一的嫡公主。” 说到这里,六公主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 “这个身份给我带来了十几年的荣耀尊贵,在兄长和嫂嫂们都为大周江山奔波不眠时,我却从未做过什么。” “我知道自己资质普通,头脑笨笨的又不聪明,所以我想将来若是能够令两国交好,山河安定,天下百岁无忧,那定是我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皇爷爷还有哥哥他们,也定会以我为傲。” 云苓听完这一番话,目光异常柔和,感慨而又欣慰地看着六公主。 “幼蓉,你小小年纪有这番胸怀与觉悟,已足令天下千万人所不及了。” 六公主闻言,笑容暖暖,“三皇嫂是这辈子第二个真心夸奖我的人,我心里很开心。” 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握住云苓的手,目光前所未有地认真。 “其实我心中最感谢的人就是三哥三嫂,我曾经不懂事害得三嫂差点滑胎,母亲又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过错,可自始至终三哥三嫂都没有计较,还一直在帮我和大哥。” “我会心生那番想法,也是受清懿书院的影响,而三哥三嫂,亦是幼蓉所钦慕的人。” “虽然顾翰墨和黎娘子的事情令我神伤难忍,但我会一辈子记得书院教给我的东西。” 这是能够洗涤心灵的地方,切身在书院住了几个月,六公主心中感悟良多。 云苓也浅笑着反握紧六公主的手,轻轻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要是瑞王看见这样的亲妹妹,一定会感慨良多,心酸又欣慰无比吧? 她尊重六公主的自由意志,不会插手干扰对方所做的选择。 只不过昭仁帝能接受得了么? 一时间,云苓思绪万千,盘算着这事要如何开口。 六公主似是读懂了她的神色,小声道:“等回了宫,我会亲自跟父皇说这件事,不必三哥三嫂替我出面,也省得父皇多想。” 知父莫若女,她十分清楚昭仁帝的脾性。 对方如果情绪上头一激动,搞不好会迁怒怨怪于云苓夫妻二人。 云苓点点头,此事也的确不适合由他们开口。 待临近晌午时回了宫,她小声地将此事告知了萧壁城。 萧壁城正路过御花园,一听六公主想嫁给毛毛的事,惊得脚底一滑,差点栽进湖里去。 “这要让父皇知晓,那还了得?”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毛毛怕不是没法完好无损地离开京城了。 第 735 章 没有不羡慕的 萧壁城对六公主被毛毛拐走的事情震惊无比。 连他都一时反应不过来,何况是昭仁帝? 回到东宫以后,他一直密切地关注着养心殿的动静。 养心殿离的很远,已经超出了精神力探听的范围,夫妻俩干脆一起到御花园里排排坐,正大光明地听墙角。 昭仁帝下朝后,六公主等他用过了午膳,才前往殿内寻他。 这还是父女俩上回吵架后,六公主第一次主动来找昭仁帝。 昭仁帝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他刚下朝的时候,就听宫人前来上报。 说六公主把带去清懿书院的行李都拿回来了,走之前还在管事处办理了离职手续,似乎是不打算再去书院了。 一见到六公主,昭仁帝立马关切地询问。 “怎么才去了十来天就回来了?朕听宫人说,你辞去了图书阁管事的职务,不打算再去书院了,是觉得那活计太累,还是里面有人欺负你了?” 六公主摇了摇头,轻声道:“都不是,儿臣今天来就是特地想和您说一件事,我答应了毛毛去东突厥和亲,故而今后不会再去清懿书院了。” “毛毛?” 昭仁帝呆了一下,从她的话语中解读出那人指的是尉迟烈,顿时面色前所未有地震惊,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苓远在百米开外的御花园里,也能听得见殿内清晰刺耳的杯子碎裂与椅子倒地声。 那是昭仁帝惊得撞到了桌椅。 她忽然有些怀疑,对方大病初愈不久,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殿内,昭仁帝难以置信地看着六公主。 “蓉儿,你这是在说什么糊涂话,好好的为何要去东突厥和亲?你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对朕心里还有怨怪,所以才故意说出这番气话?” 六公主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继续道:“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往后儿臣不会再提起,刚才说的也不是气话。” 昭仁帝听这话,就知道之前的事情不是真正地简单揭过了,六公主心里仍有芥蒂。 他急道:“可你不是看中顾翰墨那小子么?” “我看中他有什么用?他明确地说了并不喜欢我,更不会做我的驸马。” 六公主眼里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黯然,神情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可汗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我,想要求娶我,我相信他会对我好的,故而主动答应前去和亲。” 昭仁帝脸色铁青,带着几分怒色重重一拍桌子。 此刻他只觉得,六公主会萌生和亲的念头,定是因为在顾翰墨那小子面前受挫了。 六公主听到这话,无奈地低笑了两声。 “父皇糊涂了,难不成您竟要做出以权势欺压百姓的事来?您真这样做的话,置三哥三嫂于何地,置蓉儿于何地,黎娘子会怎么看,天下人又会怎么看?” 昭仁帝强行压制下怒火,找回了几分理智,却还是满面急色与迫切。 “蓉儿,你这是何苦啊!朕……朕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 六公主侧过身去不看他,轻声低语道:“因为儿臣在京城过得不开心,想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看大好河山。” 昭仁帝蓦地瞪大眼睛,“你在这里不开心?” 六公主回眸,一字一句地认真开口。 “如今这里已经没有我能开心待下去的地方了,无论去哪里都好,我只想离开,活的轻松快乐些。” “儿臣感恩父皇这些年来的偏宠疼爱,但我长大了,要去追寻自己的一方天地了,您不必再拿我当小孩子看待。” “……至于黎娘子的事,将来您想怎么样都无所谓,总之儿臣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再持任何反对意见。” “儿臣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求父皇遵守当年的承诺,无论我看上了谁,必鼎力相助我召其为驸马。如今我相中的人是毛毛,也请父皇不要多加干预,放我和他离开,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我已经以公主的名义答应了他,等同于大周皇室的意思,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出尔反尔,还请父皇以大局为重。” 说完这些,六公主不愿再多言,行了一礼后就退下了。 然而她每说一句话,昭仁帝的眸光就震颤一分,脸色便苍白一分,最终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福公公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还未褪去,担忧地迎上前来。 “陛下……” “阿福,蓉儿说她在皇宫里过得不开心……她竟然说,偌大的京城,没有一处是能让她开心的容身之地?” 昭仁帝的面容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苍老,甚至语气都带上了哽咽。 “难道是朕这些年来做的还不够好么?没能让她一直开心,所以她才想走……” 福公公心中复杂难言,只能安慰他,“陛下别多想,整个大周谁人不知六公主是您的掌上明珠?您要是不疼她,世上就没有疼她的人了。” “这女大不中留,依奴才看啊,六公主就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其实也正常……” 昭仁帝只是怔怔地坐在椅子上,怅然神伤地看着前方出神。 福公公一声愁叹后,养心殿内再无声息。 云苓将精神力收回,心里也有几分感叹。 “父皇虽然不完美,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他对瑞王兄妹确实没得说。” “嗯。” 萧壁城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承受的住,兴许一会儿福公公就来找你了。” 云苓抬眸看萧壁城,尽管他的神情并无太多波动,眼中依然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 他们几兄弟里,应当没有不羡慕的吧。 就连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心湖中都忍不住泛起了些许涟漪。 横向比较一下老世子…… 算了不提也罢,昭仁帝能甩他十条街。 第 736 章 天命所定 夫妻二人心中感慨间,看见云苓看见六公主从养心殿前离开。 与昭仁帝的颓唐伤痛相反,她的神色较之先前更轻松透彻了几分,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她没有回漱玉阁,去的是四方馆的方向。 云苓在御花园里等了一会儿,福公公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前来找她给昭仁帝诊脉。 冬末时节,乍暖还寒。 萧壁城顾念着她的身体,便牵着她回东宫去了。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分,东宫里不少人都歇下了,冬青才打着哈欠来传信儿。 “……殿下,福公公那边递了信儿来,说陛下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议。” “我知道了,等下就动身。” 萧壁城还在熬夜批这些天积压的折子。 他看了眼刚准备上床歇息的云苓,想让她先睡觉,自己一人去养心殿。首发 云苓却将脱掉的外衫又穿了回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父皇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担心他迁怒你。” 说她小心眼也好,小人之心也罢。 总而言之云苓就是对昭仁帝不放心,谁让对方是有前科的。 他对六公主有多疼爱,对其他儿子就有多偏心。 她现在好歹是个孕妇,跟着一块儿去,昭仁帝总不能连她一起责怪。 顺便也看看昭仁帝的身体。 平心而论,云苓不希望昭仁帝有什么事,对方最好能在位多干几年再退休。 不然非把她家黑煤球累瘫不可。 萧壁城点点头,知道她是个劝不动的性子,便主动去拿来了雪狐披风,召了木轮车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内,烛光昏暗。 昭仁帝还穿着便服坐在榻上,面容疲倦,却没有半分困意。 听到殿外的脚步声,知道是萧壁城来了,他忍不住红着眼睛沉声开口。 “朕把幼蓉交给你,你前段时间怎么没好好看着她,竟让她被尉迟烈那小子给蒙骗了?” 待帘子被掀起,云苓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六已经不是孩子了,谁也没法时刻把她拴在裤腰带上,何况她已经及笄,对人和事有自己的判断想法。” 昭仁帝见她也一并跟着来了,抿了抿唇,收敛了些许外露的情绪。 他疲惫地道:“你怀着近五个月的身孕,这么晚了不歇息,还来养心殿做什么,朕没有精力和你吵架。” “儿臣也一样,再说来这里怎么就一定是吵架的呢,就不能是关心您的身体?何况只要您不想吵架,那自然吵不起来。” 云苓仔细打量了几眼,见昭仁帝虽然面色颓废,但总体情况还算平稳。 看来只之前精心配制的药方起了作用,对方的身体素质比前段时间强多了,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也没有再高血压犯头晕。 萧壁城上前倒了杯温茶送去,“尉迟烈这段时间都不曾提起和亲公主的事,我们都以为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曾想还会私下和幼蓉提起。” “也是今天早上回宫时,幼蓉才向我们说起这件事。” 昭仁帝默默地接过了茶杯,他一看见云苓就没了发火的欲望,只觉得心累。 刚才胡思乱想的话也全都忘干净了。 “那你们回来的路上,就没劝劝她打消这个想法么?怎么还能让她求到朕面前来呢,也不拦着。” 昭仁帝长叹了一口气,满面愁绪。 云苓再次开口道:“回来的时候幼蓉只跟我说了这件事,壁城是回宫后才知晓得,怪不到他头上去。” “我劝过小六,但她心意已决,我实在阻拦不了。您想想看,她连您的劝都不听,还能听我的劝么?” 昭仁帝心中自然知道这个理,可还是红着眼睛握紧拳头,身躯颤抖地开口。 “那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蓉儿嫁到东突厥去么?那么远的地方,她要是受欺负了朕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帮她!” 云苓抿了抿唇,她也想到过这一点。 之所以没有过多劝说六公主,一来是尊重对方的意愿,二来是因为铁蛋的判词。 铁蛋曾亲口说过,六公主是远嫁之命,且她的姻缘在西北方向。 如今一切都对的上。 铁蛋还曾说过,那个人会是六公主的真命天子,虽然远嫁他乡,但一生会过的平安顺遂无忧。 不过昭仁帝并不知道这些,难过忧愁也是正常。 萧壁城也和云苓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看着昭仁帝颓唐痛心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开口安慰他。 “父皇有所不知,其实之前凤眠暂住大周的时候,曾随口给幼蓉批命过几句判词。” 听到这里,昭仁帝打起精神,声音沙哑急切地问,“还有这等事,你们之前怎么没有告知过朕,国师又是怎么说的?” “凤眠说,幼蓉此生的姻缘在西北方向,命中注定会远嫁,但那人也是她的命定良人,会对她真心以待。” “当时儿臣等人都觉得,幼蓉堂堂一国公主,又有您的宠爱在身,怎么都不可能是远嫁之名,故而没将凤眠的判词当回事。如今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幼蓉的选择与判词是一致的。” 萧壁城委婉地撒了个谎,对批命一事,也只挑了好话来说,没透露父女俩命格相互影响的事。 昭仁帝听完后,浑身一震,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怔然。 “凤眠国师……是这样说的?” “儿臣岂敢哄骗父皇。” 话音落下,昭仁帝骤然瞪大了眼睛,脸色越发地白了。 对于他这样的土著人来说,凤眠是宛如神祇之子般的存在,对方预言过山摇地动,也预言过因果偶然。 因而昭仁帝对凤眠的判词不敢有半分质疑。 这也就意味着,六公主前往东突厥和亲,乃是天命所定! 他虽是大周帝王,可也不过区区凡人,岂能干预得了天命。 想到这里,昭仁帝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面容无比疲倦。 他低声呢喃着,挥挥手示意云苓等人退下。 “朕知道了……你们都回去歇息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这样的答案和结局,压的昭仁帝心中酸苦,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只能极力安慰自己,至少凤眠亲口说过,那东突厥王会真心对待幼蓉…… 帘子再度被放下,隔绝了昭仁帝的身影。 云苓最后看了对方一眼,暗暗摇了摇头离去。 一夜无眠,第二天醒来时,萧壁城已经去上朝了。 冬青招呼宫人上早膳,然后迫不及待地凑到云苓床边激动地八卦。 “太子妃太子妃!您可算醒了,殿下都去上朝一个时辰了,今天金銮殿可发生了件不得了的大事!那东突厥王竟然提出想求娶六公主!” 云苓揉了揉眼睛,清醒了几分。 “父皇怎么回应?” “陛下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提了一个要求,东突厥王想求娶六公主,除非这辈子都不再纳其他女人!” 第 737 章 昭仁帝的妥协 云苓点点头,惫懒地起了身。 “金銮殿那边再有什么动静,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现在也算是休产假中,尤其天气还未转暖,便隔三差五去一次金銮殿。 平时多是在东宫里待着批折子,有什么话也是萧壁城负责一并向朝堂传递。 云苓估摸着昭仁帝提出这个和亲条件,心中应该是妥协了。 铁蛋的威信还是高,否则对方不能这么轻易答应六公主。 也好在铁蛋是个心思澄澈的人,否则他要是有心利用名声威望做点什么,很容易就能掀起腥风血雨。 遵循判词的发展,毛毛一定会接受昭仁帝的刁难。 果不其然,冬青没一会儿又兴奋地来汇报八卦了。 “太子妃,东突厥王想了一炷香的时间,答应了陛下的要求!” 这一炷香时间,是昭仁帝给东突厥内部思考商议的。 尉迟烈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甚至很早前在清懿书院里,就想到这一点了。 但促使他点头答应的,并不是什么恋爱脑。 他来的那段时间,大周皇宫正因萧壁城说将来要废黜后宫的事而闹的沸沸扬扬。 虽然选秀已经“提前结束”了,但一众官员朝臣对此的非议还没结束。 尉迟烈在宫里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不少闲话。 当时他就已经想到,倘若想求到真正的大周嫡公主来突厥和亲,怕是这辈子也只能娶这位公主了。 毕竟,连公主的兄长都只有一个妻子。 他一个放低姿态来结盟的附属国蕃王,怎么敢有胆子越过宗主国的未来帝王? 故而尉迟烈在心中权衡一番,做下决定后,也没有对此过多的抵触。 这一炷香的时间,他主要是用来说服随行的亲信和得力干将们。 金銮殿旁的偏殿里,尉迟烈将原因道明后,随行的突厥使团有不少人表示抗议反对。 “这咋行,汉人女子那样的小身板弱的像棵草,根本经不起几下折腾,怎么能担得起传宗接代这样的大事啊!” “就是就是,本来异国女子做王后就不合适,我们看在可汗也有周人血统的份上,倒是也能勉强接受,但总不能让汉人的血脉压过咱们东突厥的血脉吧?” 让和亲公主做皇后,历来是非常令人忌讳的事,这类女子再受重视,也只能当个宠妃,生的孩子也绝不可能继承大统。 何况他们是中原人与突厥人的结合,更令看中血统的东突厥使团无比抵触。 忠心的部下们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可汗,您非得求娶六公主不可么,就不能是别人?” 尉迟烈面色波澜不惊,淡淡地道:“正因为娶别人没有用,所以才必须是六公主。” “娶个假公主回来,无非就是面子上好看一些,可若娶了六公主,我便是周帝正儿八经的女婿,东突厥和大周也就不仅仅是简单的一纸盟约了。” 他愿意此生只娶六公主一人,既有对她一见钟情的缘故,也有多方面的利益衡量,两者并不冲突。 “我不信你们想不明白,娶了六公主对东突厥意味着什么,你们看重血统,可自从拥护我的那天起,东突厥的血脉就已经不纯粹了。” “是保证血统的纯粹重要,还是保护东突厥不被西突厥掠夺屠杀重要,你们自己看着办。” “若心里实在过不去这个坎,我建议你们不如换个可汗算了。” 这番话一出,尉迟烈的亲信们都是一副苦瓜脸。 他们要是能和西突厥匹敌,哪至于千里迢迢跑来西周抱大腿? 突厥人自己打起架来可是凶残无比,比跟中原人打还可怕。 起码周秦联军从来不会主动进犯草原,更不会对草原部落做烧杀淫掠之事,甚至还常常对无辜牧民施以援手。 其他部落的人就不会这么好心了,一夜之间满族被屠尽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图瓦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同意可汗的想法,可汗说得对!娶个周人女做媳妇儿怎么了,管她生男生女,哪怕生头羊出来也照样得姓尉迟!” “可若是没了可汗,我们还怎么跟西突厥斗?那群禽兽是什么德行,你们最清楚不过,难道要等着他们进攻我们的部落,把男人全都杀掉,再让女人都变成下等奴隶么?” 图瓦忿忿不平地说着,他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别说人了,哪怕是战败部落抢回来的牛羊都比本部落的低一等,谁路过都能踹两脚。 在图瓦的拥护下,其他人终究是被尉迟烈说服了。 尉迟烈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波动,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见旁人再没有异议后,图瓦这才露出笑容,贼头贼脑地凑到尉迟烈身边,小声嘀嘀咕咕。 “可汗也别难过,虽然你以后只能有一个媳妇儿,但总体还是很划不来的。再说了,周帝不让您娶妃,没说不许您在外头采野花啊。” “草原上爱慕您的姑娘那么多,都晾在一旁太可惜了。回头要是有想法了,图瓦可以给你打掩护,保证六公主不会知情。” “但您得注意点别弄出人命来,不然图瓦可就不好处理了……” 尉迟烈一阵无语,真想给这头大狗熊的脑袋瓜子梆梆几下。 他就压根儿没喜欢过草原女子好么。 呆熊跟了他这么久,难道还没发现他喜欢的是汉人女子这种类型? 罢了,现在喜欢什么类型也不重要了。 他只会有六公主一个王后。 这样想着,尉迟烈回到金銮殿上,向昭仁帝复命。 就这样,昭仁帝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了。 “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他低声呢喃着,喧闹的大殿中没有任何人听见。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已经为六公主将来的幸福争取了更多的保障。 压下心底的酸涩,昭仁帝深吸一口气下去,让文官拟旨赐婚。 至此,东突厥和亲一事终是走向了落幕。 戏开场时众人吵吵闹闹,一幕幕啼笑皆非,最终却是谁都未曾预料的结局。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京城如同沸水落入了油锅。 第 738 章 不是叫羊村就行 这样的惊闻对百姓来说,比隔壁赌坊老板吃喝嫖赌欠下三千五百万两黄金带着小姨子跑路了,还要让人惊掉大牙。 因为亲事刚刚定下,为了筹备六公主的陪嫁礼,东突厥一众不得不在大周多留半个月。 这等重要的事情,昭仁帝罕见地没有交给萧壁城,而是命他暂时监国半月。 六公主的婚嫁事宜,由昭仁帝亲自经手操办。 而此时恰逢春闱,可怜黑煤球又忙的脚不沾地。 其余众皇子也都忙碌起来,各自被分派了任务,围着这场和亲婚事像个陀螺一样到处转。 瑞王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急匆匆地连夜进了皇宫,在漱玉阁与妹妹彻谈一夜。 云苓不知道六公主都说了些什么,总之瑞王火急火燎地进宫来,又平静伤怀地从漱玉阁中离开。 似是接受了这件事。 风莹莹虽然是个疯子,但她留下来的这份笔记,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实验记录。 云苓打算加以整理,在寻求解救沈拓之毒的过程中,也将之编写为清懿书院的医学教材,重新命名为《毒经》。首发 武安公的医学院已经正式开学了,这份教材将来能用的上。 要是流传开来,大周的医学水平绝对能够再上一个台阶。 她让冬青去准备茶点,笑问道:“怎么有空一块儿上我这里来了?” 尉迟烈笑着在对面坐下,“嫂子晨安。” 现在他这一声“嫂子”喊的那叫一个亲切自然。 “是这样的,蓉蓉之前很喜欢清懿书院里的气氛,我也很崇拜嫂子和三哥的理念与举措,打算在突厥草原也开办这样一个书院。” 说到这里,尉迟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说肯定比不上清懿书院,但自古以来读书最高,不管怎么样,有一个正统的书院对东突厥来说是好事,蓉蓉去了那边也有寄托念想的地方。” 六公主笑容明媚地道:“我打算用嫁妆帮大毛做这件事,也算是把三哥三嫂的志向继承到草原上了!” 瑞王点头轻声附和,“小烈的想法是好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同我们商议讨论此事,我提议让草原上的人学习汉文,小烈也同意了。” “知道你们夫妻二人忙碌,不敢轻易前来打扰,故我们已经将筹办书院的一些事宜和规章都列举了出来,参照的乃是清懿书院,只是有些拿不准的地方,还想请教一下你们夫妻二人。” 云苓闻言,心里直呼好家伙,居然连汉语课都安排上了。 这回她是真心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东突厥还真有可能被汉化成大周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云苓心思一动,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毛毛,从你们部落到绥城,需要多长时间?” 尉迟烈迅速答道:“根据天气的好坏,坐普通马车大约五到七天不等。” 这个距离不近,但也不算远。 云苓思索了一番,提议道:“你看这样如何,这个书院不如由大周和东突厥合力创办,就建在绥城之中,拿现成的旧书院扩建改造即可,这样一来事半功倍。” 尉迟烈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样做显然省时省力的多,还能节省一大笔银子。 部落里虽然也有很多聚居的大型集市,但牧民们放牧时,经常在势力范围内窜来窜去,很少有人定居。 何况西突厥有时候会突袭进犯,这也是个不小的治安问题。 把书院建在绥城的话,那就安稳固定的多了。 且绥城的条件比部落强不少,有大周官府做背景,自然会免费向学子们提供食宿。 六公主也能经常在母国的边境城池小住,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 云苓既然主动开口伸出援手,尉迟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就应下了。 “毛毛多谢嫂子相助,今后定会让族人都谨记你的恩情!” 云苓摆了摆手,笑道:“用不着客套,你我都是为了子民好,而且我本就有在大周施行义务教育的计划,这也算是其中的一环,倒是还要多谢你,提前帮我进行了国际性综合书院的实验。” 说完,她也不顾尉迟烈似懂非懂的神情,径自笑起来。 以后她要把书院里的那群崽子全都派去偏远地区做支教! 几人达成一致,皆是脸上挂起笑容。 瑞王那原本因妹妹将要远嫁的忧愁,也消散了几分。 他原本舍不得六公主去和亲,可那晚与她促膝长谈后,他才惊觉妹妹已经长大了。 不仅懂事了,还有了自己的主意和志向,更有一片豁达的心胸。 这才是真正皇家公主该有的胸怀,作为长兄的他深感惭愧的同时,也感触颇深。 哪怕舍不得,他也坚定地支持六公主去追求想要的自由和梦。 国际综合大学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至于名字,倒是起的相当朴素。 因为书院确定建在绥城,尉迟烈便取了个突厥风格浓厚的名字,叫“青草书院”。 他认真地解释道:“此名寓意为绥城中的青青草原,那些学生们,便是我们细心呵护成长的小羊羔。” 云苓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正只要不是叫“羊村”都好说。 【作者君:这对cp差不多落幕he啦,情哥跟老王马上要回来啦!】 第 739 章 送嫁 东突厥使团在大周多停留了半个月之久,六公主的送嫁事宜才终于安排妥当了。 昭仁帝从皇城御林军中挑选了一百名高手,又在内务府精挑细选了三十名年轻宫女,作为六公主的陪嫁队伍。 这一百多人今后将会驻扎绥城,应六公主的要求,随时在草原部落和绥城之间来回走动。 送嫁的那天,长长的队伍从皇宫一直蜿蜒到城外,把京城的朱雀玄武两条大街堵的水泄不通。 一众皇亲与皇家妇无一例外地都出席了。 燕王妃打量着送嫁队伍,忍不住道:“周帝果然疼宠六公主,这送嫁队伍都快赶上你我当初成亲时的场面了。” 她嫁给燕王那会儿,东楚京城还要声势浩大许多,流水席摆了整整三天三夜。 相比之下,六公主这阵仗也没有很差。 燕王坐在木三轮上,也感叹道:“说到底也是这两年大周国力强盛了,方才拿得出这么多钱来,当初大姐姐出嫁的时候可没这么风光。” “那时候我还小,但印象深刻,抬着嫁妆的队伍也排了十里地,但其实都是凑数充面子的。那些箱子里放的,基本都是厚被子和熏肉干这种东西。” 不像现在,六公主的陪嫁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种种名贵的东西,从瓷器布料到珍宝药草应有尽有。 燕王妃好奇地道:“你说的是宜安公主么,她嫁去哪儿了?” “嫁给了蜀地的一个王侯后裔,一家子都是为大周守江山的,故而父皇把大姐嫁了过去。” 蜀地是南唐与大周的交界,昭仁帝此举其实也是为了安抚对方,并以示皇恩浩荡。 毕竟人家的父辈驻守在封地内,一辈子都没离开过。 同样,他这辈子也几乎再难见到这个女儿。 相比之下,六公主虽然嫁的更远一些,但却要比宜安公主好过的多。 毕竟整个绥城都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昭仁帝更是为了她,特地将凤眠国师的判词昭告天下。 “恭送宜宁公主!佑我大周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贺送宜宁公主!佑我大周四海承平,国泰民安——” 宜宁是六公主的封号。 夹道两侧,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聚集到街上,激动又敬畏地看着华贵精致的车舆。 据说前段时间东楚凤眠国师来大周皇宫作客,曾为六公主批命。 说她生来背负天凰神命,此生注定要远嫁边塞,为大周的百年安定所付出牺牲。 消息一传开来,庙堂内外无一不肃然起敬,对六公主颂赞溢美之词。 瑞王连带着沾了些光,此前小封氏之罪给兄妹俩带来的阴影,终于消散了许多,让他们能再挺起腰杆子做人。 云苓轻叹道:“我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含义了。” 这个道理她以前也懂,但感受没有现在这么深刻。 萧壁城也点点头,“近来主动和大哥走动的官员多了很多,接下来他在朝廷里的路会好走很多,对他跟容婵的复合也大有所益。” 镇国公府虽然内心已经接受了瑞王,但有个身负污点的女婿,总归是不太得劲。 估计过阵子瑞王再去请求接容婵和孩子回家,镇国公便不会一再犹豫了。 如今已三月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 出了城,云苓掀起帘子,静静地欣赏京城的春色。 她远远的看见昭仁帝和瑞王所乘坐的木轮车跟在最前面。 释放出精神力来,还能清晰地听见父子俩压抑的抽噎声。 尉迟烈来时二月雨雪霏霏,去时三月杨柳依依,朦胧翠绿的烟色带来淡淡的离别愁绪。 待出城半里地后,马车队伍停止不前。 六公主和昭仁帝等人皆是下了车,做最后的道别。 “蓉儿啊……” 昭仁帝红着双眼,想要说什么,心中想了半路,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一声呼唤,说不出半个字。 他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此刻只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 六公主看着他这副模样,神色动容,最终眸里也盈起了些许泪水。 “父皇,哥哥们,回去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不会辜负大周百姓们的期望,等到了草原,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写信,不必太过挂念我。” “大哥和大嫂今后好好的,小泥鳅的周岁宴我是赶不上了,但贺礼我会记在心上。等我走了以后,大哥要记得常去看看母亲,别让她一人寂寞。” 小泥鳅是瑞王和容婵的儿子,这会儿已经七个月大了。 因当初差点遭了蛇害,故而起这样一个贱名养着。 深吸一口气,六公主强压下泪意,看向昭仁帝。 “父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哪里不舒服了,三皇嫂开的药记得按时吃。若是觉得心头苦闷了,就出宫走走,找些知心人说说心里话……” 尽管心中留下了伤痕,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六公主终究还是选择了体谅昭仁帝。 尉迟烈上前朝一众人行礼,“陛下,蓉蓉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们要启程了!” 昭仁帝霎时间老泪纵横,伤心不舍地点了点头。 再不走,就要误了吉时了。 在云苓等人的注视下,六公主穿着庄重的红色宫装,身影消失在了车厢中,随着长长的队伍远去。 “蓉儿……” 昭仁帝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跟了两步,在瑞王的搀扶下满襟泪水。 车厢中的六公主亦是难掩酸涩,隔着纱帘,忍不住朝清懿书院的方向再看了一眼。 她朝着西北远去,城南的书院隐没在青山之中,消失不见。 忽然间,前方的道路旁响起悦耳的箫声。 吹奏的是一曲《桃夭》。 大周百姓耳熟能详的,恭贺女子出嫁的曲子。 马蹄声中,熟悉的清越男声响起,轻和着箫声的调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六公主微微睁大眼睛,颤着手迅速将纱帘掀开,只见前方的官道旁,两个熟悉的身影静立于侧。 吹玉箫的人是封无羁,轻和歌曲的不是顾翰墨又是谁。 她怔怔地看着对方,记忆忽然就被拉入了初见顾翰墨的那个夜晚。 他也是这般唱着诗,笑容风光霁月,自此在多少人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身影。 彼此对视,顾翰墨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微笑着点头示意。 六公主鼻尖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出来,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 良久后,歌声与箫声均隐没在马蹄声中,那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六公主放下纱帘,擦干净眼泪,心中一片清明宁和。 ——再见,此生再也不见。 第 740 章 那可是情哥的爱慕者之一 官道边,封无羁也收起了玉箫。 “迢迢来相送,也不负你们相识一场,和她对你的一番情意。这场情事,她心中应该再无牵挂了,我们回去吧。” 眼下还要尽快赶回去,下午还有课。 顾翰墨微微颔首,最后朝着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道了一句“珍重”,便转身与封无羁回去了。 清懿书院进入第二个学期,一切井井有条,不需要云苓夫妇耗费太多心思。 不知不觉,云苓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大了。 她挺着肚子不方便远途奔波,已经好一阵子没去书院了,多数消息都是萧壁城带回来的。 “怎么没去书院?” “准备出城的时候恰碰见一场闹剧,倒是去大理寺坐了会儿。” 云苓来了兴致,托腮道:“又碰上什么事了?” 萧壁城摇头直叹,“还是李家的事,今早路过醉仙楼的时候碰见有人聚众斗殴,惹事的几个人里除了几个纨绔之外,李元绍也在其中。” 逛花楼虽然不犯法,但是大周对读书人的道德要求还是有的。 尤其是这种准备考取功名的学生,读书求学期间被人抓到逛花楼,绝对是一大污点。 但科举期间却是个例外,这种敏感时期,就算是有背景的纨绔子弟也不敢去逛花楼,一旦被抓到就是禁考三年起步。 云苓闻言有些诧异,“明天就是春闱的最后一场考试了,李元绍去逛花楼做什么,他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吧?” 萧壁城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他不是去逛花楼的,逛花楼的人是张玉书,大头鹅现在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天天跟张玉书吵架。” “她不知怎么知晓了张玉书那相好的花名,前去闹事的时候把对方的脸挠花了,那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张玉书就动手打了大头鹅几巴掌,任她动了胎气疼的在地上起不来也不管,愣是当面抱着那女子进房快活去了。” “最后还是楼里嬷嬷怕闹出人命来,将人给送去医馆了,这事儿传到李元绍耳朵里,他就找上门去,带人将张玉书和那烟花女子都给打了。” 云苓听得连连皱眉,她虽然不喜欢大头鹅之前的所作所为,但也很恶心张玉书这等狼心狗肺的举动。 她问道:“事情严重么?” “因着牵扯春闱,故我也去大理寺了解了一番案情,这回着实是大头鹅吃亏了……楼里嬷嬷招供说,她打了那女子一巴掌没错,但也就破了个小口子。” “不过那女子颇有手段,近来又得张玉书宠爱,三言两语就挑拨的二人怒气高涨,让大头鹅挨了好几巴掌,你是没瞧见……她那脸肿的有多厉害,我见到她的时候都过去一整夜了,还没消肿呢。” 那拱火的烟花女子,则是被扒了衣裳扔到了大街上。 云苓揉了揉额角,“那李元绍是要被禁考了吧?” 萧壁城点点头,“不止禁考,他跟张玉书都得蹲几天大牢,虽然这勉强算是亲属纠纷,大理寺以调停为主,但张李两家都不肯轻易放过对方,你明白的。” 两家积怨已久,都恨不得借此事把对方按死才好。 云苓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用李元绍的前程来换张玉书这个废物的,实在是太亏了。” 萧壁城也觉得可惜。 虽然和李元绍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对方倒也没有做过不可饶恕的恶事。 加上有李梦纾在,他和云苓对这个青年还是有保留着两分温和颜面。 而且,李元绍可以说是李家这一辈才能最出众的嫡子,今年春闱,翰林院中不少大学士都很看好他,认为他一定能名列前茅。 这回可惜了。 云苓菀惋叹了几声,便没有再过多关注这件事了。 《毒经》的编写已经进入了尾声,再过阵子新培育的变种草药也将成熟收获第一批了。 这些变种草药,是云苓利用精神力诱导刺激植株种子,使其产生异变后培育出来的。 但愿能对沈拓有帮助。 除此之外,则是小秦帝即将拜访大周京城,过段时间兴许又要忙碌起来了。 根据之前情哥和老王的来信,他们应当在三月左右动的身。 掐指一算,约莫还有半个月左右,他们就要回来了。 对于那位传闻中的小秦帝,云苓还蛮好奇的。 毕竟,那可是情哥的爱慕者之一! 【作者君:下章情哥就回来了】 第 741 章 让他一败涂地的女人 云苓还记得,之前留情让她帮忙在大周京城找今后定居的宅子。 这件事她后来托付给公子幽去办了,也不知对方目前进展如何。 问起来的时候,公子幽答道:“放心吧,宅子我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也在朱雀大街上,离金王府近的很,脚程快的话走个五分钟就到了。” “宅子里的家具也都一应俱全,内部格局是胧儿专门根据情哥的喜好和习惯设计的,她一定喜欢。” 说这些话时,公子幽懒洋洋地睡在躺椅上晒太阳,悠哉地双眼眯起。 轻薄的春衫穿在他身上,淡紫衬着满园锦簇春色,端的是人比花娇艳。 萧壁城打量着公子幽,只觉得他的皮肤保养的也发白了。 却不是以前那种病态白,而是泛着健康的玉泽荧光,更显得绝色倾城。 他冷不丁道:“每次来金王府都见你这副模样,你就成天躺着什么也不做?” “那当然不是,我每天都为了思考今天和胧儿吃什么、玩什么而发愁,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公子幽说着,发愁地捻起几根秀发,长长叹了口气。 这份令人羡慕的闲适,让旁边的夫妻俩都看的羡慕嫉妒恨。 都一样为脱发而困扰,有的人忙成狗,有的人闲出屁。 而公子幽接下来的话,就更欠打了。 听雪阁内一切稳定,而且现在胧夜是生医和管家两手抓。 他的媳妇儿实在是太厉害,不管做什么生意总是能短短几天内就有成效起色,并且越发红火。 像是什么自助餐、果茶铺、木轮车骑手外送……等等稀奇古怪的点子,一经推出就备受追捧。 闲来无聊画的衣裳图纸,做完样衣展示后也会很快收到大笔订单。 来大周短短半年时间,听雪阁旗下的店铺每月利润全都翻了倍,连燕王夫妇都忍不住上门来取经。 不过胧夜热衷于做这些,倒也不是因为对做生意感兴趣。 而是云苓明年就要开始动工筹办公立学堂和惠民医馆了,那将不仅仅是在京城,会选定几个较为繁荣的州县推行。 胧夜想要尽快为她筹备到足够多的资金,包括留情的宅子,也是她出钱置办好的。 对于媳妇儿的敛财能力,公子幽自愧不如,本来就是废物美人的他平常更闲了。 所以他现在很乐意去管别人的琐事,会主动帮百姓的忙,又或者去街上凑热闹。 才二十多岁,就活成了退休老大爷的模样,附带个热心市民的标签。 针对公子幽的凡尔赛言论,云苓十分艰难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听到这话,公子幽立刻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腰。 “你别胡说八道,我每天都照西洋镜子,身量分明和以前无异。” 他目光看向云苓,试图得到肯定与支持。 却听云苓一本正经地开口,“壁城说的不对,你不是胖了两圈,是胖了好几圈。” 公子幽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真的吗?” “是啊,以前你寒毒没好的时候,四月天时衣服也穿的很厚,如今你不再怕冷了,穿着这么薄的衣裳,身量却和以前无异,不是胖了是什么?” 云苓说完,又安抚地朝他笑了笑。 “不过倒也正常,你这种情况叫做‘幸福肥’,很多成了亲的男人都会这样。因为结了婚心情好胃口大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平时又鲜少运动,所以无所察觉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就胖起来了。” 云苓这话有道理,公子幽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说的不就是他么。 仔细想想,他现在还真没怎么运动过,平时出门都是坐木三轮,负责蹬轮子的银面都蹬瘦好几斤了,他到现在都没学会怎么骑。 唯一的剧烈运动,也就是平常晚上的…… “三妞有什么减肥的良药秘方么,我现在就天天吃!” “是药三分毒,减肥没有捷径,靠毅力瘦下去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萧壁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在意,能吃能睡长得胖是福。” “不行不行,我必须尽快瘦下来,马上情哥跟摄政王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还怎么见客!” 拥有花不完的银子和一副该死的美貌,是他外在唯二的优点了。 他不想才结婚半年,就发福成啤酒肚还秃顶的油腻男人,这让胧夜在姐妹们面前怎么拿得出手来。 炭兄虽然黑了点,容貌也是少有的俊美,健硕挺拔的身形男人看了都眼馋。 老王就更不用说了,光是站在那里,不看脸也让人觉得气质非凡。 过阵子大家齐聚一堂,他多没面子。 公子幽立马决定要开始减肥,今后管住嘴,迈开腿。 云苓夫妇二人给予了语言上的肯定,和精神上的支持。 见公子幽不那么闲的慌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 闲暇轻快的半个月时光一晃而过。 杏花初开的四月,一队浩荡的人马于清晨时分进入了大周京城。 为了尽快和云苓等人会面,留情要求使团和护卫队连夜不歇地赶路。 小秦帝顾子瑜伤势初愈不久,在马车里颠簸的很是疲惫。 反观帘外马背上的飒爽女子,却是越发精神奕奕,眸光喜悦。 “苓妹两口子效率很高啊,我才离开九个月而已,京城的路居然都已经翻修完了!” 留情仿佛回了家一样的轻松自如,与在北秦时的紧绷漠然全然不同。 顾子瑜深黑幽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和复杂。 他原以为是顾长生的出现,才让留情选择离开皇宫,与他解除关系。 可直到力排众议,决定以平定内乱之功为由封留情为宁安侯,也无法挽留对方时,顾子瑜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哪怕是顾长生,也无法将她留在北秦,真正让留情选择绝然离开的,另有其人 此番前往大周,顾子瑜承认其中有放不下过往的缘故。 同时也是想亲眼见一见,那个真正让他一败涂地的女人——传闻中的西周太子妃。 【作者君:今晚更一章】 第 742 章 叫他小王吧 不到晌午时分,北秦的人马就浩浩荡荡地抵达了皇宫。 四方馆那边轻车熟路地将小秦帝等人带去安置。 御膳房也在筹备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先送了些正常的菜肴过去。 留情把包袱一扔,就迫不及待地要去东宫找云苓,还不忘招呼顾长生。 “走走走!苓妹肯定等急了,大丫也一定在,你还没见过她呢,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穿越到异世这么久,其他几个姐妹里,唯独留情和胧夜还不曾会面过。 此次回大周来,她恨不得脚底下能踩着两个风火轮飞出来。 顾长生已经换了身干净春衫,白色的长衫上印着浅浅的兰草暗纹,身姿挺拔如修竹。 他浅笑着点头,跟上留情的脚步。 刚走到阁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映入眼眸。 “孤也要去。” 留情看着顾子瑜,皱了皱眉头,“你跟着去干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凑热闹。” 顾子瑜袖口中的拳头紧了紧,绷着脸不厌其烦地重复。 “孤是想去答谢太子妃救命之恩,还有,孤已经不是孩童了,休要再那样称呼我。” 他今年十九岁,也只比留情小不到两岁而已。 留情闻言,倒是没有再阻拦。 “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这小子当初重伤,如果没有苓妹的给的药,早就嗝屁了。” 话落,她便在前方带路,示意叔侄二人一并跟上。 顾长生体内的毒素早就彻底清除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体孱弱的摄政王,轻而易举便能跟上留情的脚步。 他嘴角噙着笑意,眸光温柔地落在留情的脸上。 对方一脸急切之色,显然连马车都顾不上坐了。 二人一个脚下大步流星,一个龙行虎步之姿,重伤初愈的顾子瑜在背后追的气喘吁吁。 他咬咬牙,板着脸不服输地紧跟上去。 云苓早就准备好了姐妹重逢的必备之物——炸鸡果汁小蛋糕。 胧夜两和公子幽一大清早就进了宫,两只奶团齐齐坐在门槛上,盼着义父和二姨的到来。 不多时,留情就凭着记忆抵达了东宫。 看见门槛上坐着的两只奶团,上前便一手抓起一只,抱在怀里颠了颠。 “啧啧,还挺重,一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雪团和火团与寻常孩子不一样,便是半岁时的记忆也仍有影响,更对留情这样同样拥有精神力的人印象深刻。 “姨姨!二姨姨!” “咕呆呆!” 火团一岁零八个月了也改不掉说话含糊的毛病,他喊的是“顾爹爹”,这会儿兴奋的直往顾长生身上爬。 动静很快引来了殿内的人。 萧壁城与云苓快步迎出来,只见留情一身红装外搭着银色的软甲,墨黑的头发在脑后高高束成利落的马尾辫。 他忍不住笑道:“可算是到了,叶折风那边的消息一报上来,我们都盼了一早上了。” 留情抱着奶团子,目光落在云苓的肚子上。 “三妹夫可以啊,我才走了多久,你二胎都怀上了。” 云苓绽开笑颜,“大丫跟富贵儿在殿里等着你们呢,老王大哥快一起进去坐。” 她正招呼着二人,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陌生少年正在靠近。 对方面容俊美异常,眉眼间与顾长生有着四五分相像,然而气质却截然不同。 顾长生的容貌谈不上惊艳,但他贵气天成,便是温声笑语间依旧不怒而威,令人挪不开眼。 而眼前这个少年郎,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浑身透着冷意与淡淡的戾气。 那双眼睛生的十分漂亮,本该是多情的桃花眼,却给人生来阴鸷的感觉,此刻正紧紧地打量着她。 小小年纪,气势惊人。 “这位是?” 云苓笑着询问,心里却有了几分猜测。 留情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号人,侧身介绍道:“他就是顾子瑜,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老王的小侄子,北秦的头儿。” 闻言,云苓夫妇双双微笑,朝顾子瑜颔首示意。 “原来是秦帝陛下,陛下万岁长安。” 顾子瑜微抬下颚,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必多礼。” 他话音刚落,留情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冷冷训斥。 “你不是来给苓妹道谢的么,端架子给谁看呢?小小年纪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见了救命恩人不知道笑一个,搁这儿装深沉?” 顾子瑜的脸色黑了一下,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却还是忍了下来。 “……多谢太子妃赠药之情,此恩孤会铭记于心。” 他显然很少对别人放低过姿态,这话说的别扭且生疏。 云苓混不在意地笑了笑,“秦帝陛下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我看你脸色红润,身体应当是没有大碍了。” 顾子瑜欲言又止。 他还难受着呢,脸色红润那也是刚才一路紧跟紧赶累的。 留情忍不住道:“苓妹,你们不用一口一个陛下的喊他,听的我怪难受。” 云苓礼貌地浅笑,“那怎么称呼亲切些?” 留情想了想,“他是老王的侄子,那你们就喊他小王吧。” 第 743 章 小王八哥哥 小王八? 什么小王八! 顾子瑜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不是熟悉留情的性子,他真的会以为对方是在故意阴阳怪气地骂他。 留情眉梢微挑,“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再帮你想个别的?” “没有,就这么叫吧。” 顾子瑜语气淡淡,他倒不是喜欢这个称呼,也不是乐意听留情的话。 只是放任这女人继续下去,谁知道会给他冠上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萧壁城适时地上前打圆场,“还是先进屋坐吧,你们刚进宫就来这里,料想还没吃饭,苓儿备了你们最爱吃的东西。” “老远就闻到炸鸡的香味了,还是苓妹做的味道最正宗,我去看看大丫。” 留情高兴地率先踏入殿内,寻找着胧夜的身影。 顾子瑜默默地跟了上去。 云苓不动声色地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下寻思这小秦帝好像也没有传闻中描述的那么难以相处。 据传闻,小秦帝年幼登基,故而生性敏感多疑,又喜怒无常,甚至性格还有些冷酷暴虐。 坊间百姓说,当年小秦帝的奶娘曾被收买蛊惑,想要趁他熟睡时割断他的喉咙。 没想到奶娘刚拿起匕首,小秦帝就睁开眼睛,拿起枕头下的匕首刺破了对方的咽喉。 这时旁人才知道,小秦帝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真正熟睡的时候,他敏感多疑到了神经无时无刻都紧绷警惕着。 想到这则传闻,云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方的脸。 只见他双眼下方带着很淡的灰色,想来是常年睡眠质量不佳的原因。 配上那双冷清无情的桃花眼,更突显这少年的阴鸷之气。 殿内,胧夜和留情早就紧紧地挨坐在了一块儿。 素来沉静如水的胧夜,此时也情动地微红眼眸,神色感慨,好一会儿后才能开口说话。 “二驴,你这副样子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我还是习惯你短头发的样子。” 留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是啊,我也嫌碍事得很,早就想嘎掉剪个毛寸了,之前在北秦的时候我父兄都不让,现在来了大周可算没人管了。” 公子幽好奇地凑过去,“毛寸是什么?” “就是把头发剪成只有一寸长的毛!” 留情粗暴形象的解释,顿时引来公子幽的嫌弃和不赞成。 “那多丑啊,姑娘家还是留着长长的头发好看,可以梳好多漂亮的发髻。” 这头的三人刚重逢,便热火朝天地地讨论起发型来。 那头萧壁城和顾长生许久不见,也坐在一边互道近来情形。 顾子瑜独自一人坐在远处角落里,与殿中的热闹格格不入。 他并非不喜欢这种热闹,只是觉得无所适从,因为极少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故而融入不进去。 坐在角落里,顾子瑜总算有功夫喘口气,仔细地打量起云苓。 传闻中的西周太子妃,那是整个九州大陆就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便是远在北秦的他,也有听闻过对方所做的种种惊骇世俗的举动。 很难想象,鸟铳那种可怕又威力迅猛的火器,竟然是出自这样一个女子之手。 对方也就比他大一岁,此刻小腹明显隆起,正静坐在椅子上,目光温柔地看着留情等人。 与此同时,也明白了留情那样性格粗糙冷硬的女人,为何偏偏对他的淑妃迁就有加。 淑妃的容貌与云苓是有几分相似的。 对方在不久前刚顺利诞下了他的长子,靠的还是云苓相赠的药物。 他本该遵循太后与朝臣的提议,将淑妃封为皇后。 可就算明知那是最有利的做法,他还是一口回绝了,甚至放下朝堂不顾,执意前往大周。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傀儡小皇帝了,如今在北秦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没有人胆敢违抗他的任何命令。 他得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却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快乐,心中反而生出无尽的迷茫和空洞。 许是因为在孕期,云苓近来的脾气都难得柔软平和。 看见小秦帝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可怜兮兮。 何况那是一国之君,大周的客人,别人就是性格不好,也不能少了待客的礼。 于是她招呼两只小奶团过来,把果子塞进他们手里,小声低语起来。 “妈咪的乖儿子,看见后面那个坐着的哥哥没有?去把这个果子给送给他吃。” 火团打小就爱表现,闻言立马点点头,清脆地应了一声。 最后就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在了顾子瑜怀里。 顾子瑜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推开对方,却发现怀里的竟是个奶娃娃,一时之间僵住了。 火团眨巴着大眼睛看顾子瑜,将果子放到了他嘴边,大声地喊了出来。 “小王八锅锅,吃果果!吃果果!” 他刚才听到了,二姨姨说这个哥哥叫小王八。 火团的嗓门之大可称天赋异禀,话音落下整个殿内都安静下来了。 雪团走得慢,他跟上哥哥后,说话倒是口齿清晰。 “小王八哥哥,这个给你吃。” 云苓当场一口茶喷出来,“咳咳咳……” 顾子瑜僵在座位上,看着眼前两个奶糕一样的肉团子,脸都绿了。 第 744 章 不哭哭,哥哥笑笑 殿里的气氛一时沉默的有些诡异。 云苓头一回觉得,小孩子这么聪明也不算得是件好事。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一把将两个懵懂的崽崽捞了回来。 “小王啊,别光坐在这儿不说话啊,来跟大家一起吃炸鸡,喝酒唠唠嗑啊。” 云苓热情温柔地说着,语气仿佛老年人公园里好客的大叔大姨们。 她给留情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用下巴点了点顾子瑜。 “苓妹让你过来就过来,别在那里装聋作哑显得自己很叼似的,在长辈面前懂点事儿,别让人操心说教,知道么?” 顾子瑜眼神微妙地重复,“……长辈?” “是啊,你皇叔收了团团们做义子,按照辈分你应该管苓妹喊声姨!” “大丫是苓妹的师姐,你也得喊姨,至于他俩,应该喊叔没错吧?” 留情指了指萧壁城和公子幽,完全不管顾子瑜紧绷到极点的脸色。首发 她一脸正色,显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顾子瑜该这么喊。 看在顾子瑜眼里,他宁愿留情是在故意耍他! 顾子瑜冷笑,“照这么说,难道孤现在还该喊你一声二姨?” 还是想他叫一声皇婶? 顾子瑜扫了眼眉眼含笑不语的顾长生,没有把心中这句话说出来。 留情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秒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拘小节,你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不乐意叫二姨的话,喊二大爷也行,我听着还习惯些。” 顾子瑜简直快被这个女人气死了。 什么二姨二大爷的,她曾是他的妃! 眼瞅着某人脸色难堪至极,公子幽适时地打圆场,“哎呀算了算了,别纠结称呼了!” “再说我这么年轻貌美如花,叫叔多显老啊。小王不介意的话,喊我富贵儿哥就成,说起来咱们祖上交情还不错呢,来来来,哥给你介绍介绍你嫂子。” 公子幽一向自来熟,天然免疫顾子瑜周身的极寒气压,亲切地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顾子瑜满脸写着抗拒,碍于这么多“长辈”在场,尤其是在某个凶残二大爷警告的眼神下,并不敢轻易造次。 他打量公子幽几眼,眉毛忍不住紧紧拧起。 “你就是现任听雪阁阁主?” 九州大陆上响当当的神秘人物,怎么会是个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骚狐狸! “倒是与孤想象中大有不同,你若不开口说话,孤都难分得清谁才是南唐公主。” 顾子瑜冷淡地说着,眼神中有些许讥讽之色。 他一贯看不上南唐那些娘娘腔,故而毫不客气地抽回了衣袖,掸了掸那上面的香脂味,然后才端正坐下。 顾长生不由得眉头微皱,淡淡警告了一声。 “子瑜,说话注意分寸。” 顾子瑜抿了抿唇,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他这般不给面子,换做正常人早就尴尬的下不来台了,偏生公子幽的脑回路与众不同,听到这话后反而笑颜骤开,欣喜不已。 顾子瑜:“……” 他觉得这人的脑子多少有点坑。 这时,胧夜一双雾蒙蒙的水眸也看向顾子瑜,似是带着笑意,却有几丝不达眼底的渗人。 “小王见笑了,你富贵儿叔就是这么个爱臭美的性子,习惯就好。” 胧夜笑看向萧壁城,后者下意识地点点头。 “不错,美肤雪肌之效很明显,尤其是配合苓儿所制的神仙水,效果立竿见影!” 顾子瑜:“……” 这话说的,一看就是经常用了。 他心底纳闷,公子幽也就算了,怎么西周太子也跟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说好的肃杀冷酷,不近人情呢? 堂堂猛男,居然也涂这种东西…… 胧夜继续温和关怀地看着顾子瑜,“遮瑕膏效果虽好,但治标不治本,小王想彻底消除黑眼圈的话,还是得让三妞儿诊脉看看,她治肾阴虚很擅长。” 顾子瑜脸色青一阵黑一阵的,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含笑的胧夜。 他算是听出来了,这月胧夜哪里是在关心他,分明是因为刚才公子幽被他讥讽了,这便立刻来落他的面子了。 故意阴阳内涵他肾虚亏空呢。 一旁的留情看的眉头连连直皱。 “差不多得了啊,大丫是在关心你,你瞪她干什么,嫌人家的话让你丢脸了?”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懂不懂,不爱听也得受着。年纪轻轻的,后宫里的小老婆都是周帝大叔的两倍多了,事实而已,大丫还说错了?” 顾子瑜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就快要气的心梗了。 他后宫里是有一大堆妃子,都是为了权衡利弊而纳的。 可他素来节制的很,至今只碰过两个女人,从来不曾贪欢美色。 眼睛下的黑眼圈重了些,那也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为了朝政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不得不无时无刻提防着身边的人捅刀子。 但这些话太过隐秘羞耻,他一贯是个爱面子的。 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顾子瑜也没法摆到明面上去解释。 他扫了圈众人,默然地坐在那里不说话,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以及旁人礼貌客套的距离感。 顾子瑜对此见怪不怪,他十多年来都是这么过的。 所有靠近的人都是那般小心翼翼,没有人在和他相处时会感到轻松,也不会与他交心。 尽管已经习惯了,可看着顾长生与这些人毫无壁垒的亲昵,他莫名有种举世孤独的感觉。 心中异常酸涩。 就在顾子瑜的胸口闷闷作痛时,火团又不知何时朝他扑了过去,糯叽叽地开口。 “小王八锅锅,药药苦,你病了吗?”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们的言语交锋。 火团只记住了留情那句“良药苦口”,于是便以为顾子瑜病了,伸出小手去摸他的额头。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来,雪团也对顾子瑜表现的很是关注与好奇。 比起火团,雪团对旁人的情绪变化更敏感。 他伸出两只小手,按在顾子瑜紧绷的脸颊上揉了揉,认真卖力地想让他的嘴角弯起来。 平常他和哥哥被妈咪凶的时候,太爷爷就是这样做的。 “二姨姨凶凶,不哭哭,哥哥笑笑——” 第 745 章 老王有排面 顾子瑜不喜欢小孩子。 他接触过的孩子不多,印象里那些一两岁的孩子惯爱哭闹不止,惹人心烦。 大些的有四五岁,便能记事懂事了,看他的目光也都是怯懦恐惧的,更让人心烦。 其实他现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淑妃诞下一子后,他心底同样柔软过。 甚至主动帮忙照料了刚出生的婴孩一整月,现在都还记得被小孩子所彻夜支配的恐惧。 喂奶苦恼换尿布,比他连熬三个晚上批折子都还痛苦。 痛苦归痛苦,顾子瑜虽然有些不耐烦,但并未撒手不理。 毕竟淑妃为人温柔善良,这又是他第一个儿子,留情更是一再重复让好好对淑妃。 反倒是淑妃看出他的疲惫,主动劝他把照料孩子的事交给宫娥,多把精力放在朝政上。 但瞅着眼前这对圆滚滚的大胆双生奶团,顾子瑜却没有不耐烦。 毕竟雪团和火团没有哭闹,也没有惧怕他,难得一见。首发 “哥哥笑,哥哥笑!” 两只奶团一向合拍同步,见雪团去揉顾子瑜的脸,火团也叫唤着伸出白胖小手。 他的力道就没火团那么温柔了,揪着对方的脸颊强行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脸有些疼,顾子瑜的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太过亲近地接触,这会让他感到不安与无所适从。 但顾子瑜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孤不要紧,或许是赶路途中牵动了伤口,眼下感觉身体有些抱恙,先不多作陪了。” 顾子瑜淡淡地说完,便微沉着脸,把挂在身上的两个肉团放在地上,兀自转身走了。 奶团们站不大稳,扑通扑通地双双坐在地上。 倒也不哭,只是用茫然的眼睛看着顾子瑜离去的身影。 留情看他这副样子,立刻拧起眉毛,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剑鞘上。 这狗崽子! 之前云苓两口子又是赠药又是派火枪队帮忙的,对北秦内乱的平定至关重要。 怎么说都是他的大恩人,却千里迢迢地来摆张臭脸给人家看。 真是皮痒了。 留情还想说什么,云苓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下,用眼神安抚她。 “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情哥你多少给点面子,不然人家哪儿坐得下去。” 她劝了两句,留情方才平息情绪,“算了,看在他重伤初愈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这顿打先记在账上。 云苓心头一松,这才把儿子们捞进怀里,耐心温柔地告诫。 “你们两个,以后不可以喊那个哥哥叫小王八,知道么?” 雪团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虽然不懂为什么不可以那么喊,但是团团要听妈咪的话。 火团就直率很多,疑惑地问出了口。 “歪什莫捏,那团团叫他什莫捏?” “叫哥哥就行了,还有那个小哥哥身上受了伤,抱不动你们,不可以再随便往他身上爬,不然小哥哥会觉得痛痛!知道了吗?” 云苓也没料到小秦帝会突然来东宫做客,一点准备都没有。 见对方并不喜欢小孩的样子,赶紧在两只奶团面前找补了几句。 好在两只奶团一直都很听话,皆是乖巧地应下了。 萧壁城也目露歉意地看向顾长生,“小孩子懵懂,刚才多有冒犯,还请顾兄代我向小秦帝赔个不是,让他莫往心里去。” 顾长生温和一笑,“不必拘谨,你们二人是子瑜的救命恩人,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倒是我才要向你们赔不是,子瑜从小性子古怪,难以捉摸。他倒不是怪罪两个孩子,实在是不擅长和孩子打交道,子瑜他……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罢了。” 因为不曾被温柔对待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 顾长生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什么,眼带愁绪地轻叹了一声。 “给诸位带来的不快,还请看在顾某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 回过神来,他面色郑重地持扇合手,朝公子幽等行了一礼。 公子幽立马浑身不自在,摆手笑道:“哎呦,使不得使不得,摄政王殿下太生分了,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能是因为当初派阁内弟子刺杀过留情的原因,公子幽在面对顾长生时有点天然怂。 顾长生微微一笑,“我早已不是北秦摄政王,卸任后只是个闲散之人罢了,如今归去都无处,还望三妹能记得早前的许诺,在清懿书院给我安排个谋生的活计。” “别说活计,连宅子都给你分配好了,就等着你呢!” 提起这事,云苓的神色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 一大半年来,她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是把清懿书院的未来院长给盼来了。 北秦摄政王退休后就职于西周清懿书院,这惊闻消息放出去,整个九州大陆都得沸腾吧。 老王不愧是老王,就问天底下还有哪座书院,能有这么大的排面! 第 746 章 两只奶团的喜爱 顾子瑜走后,东宫殿内的谈话便随意了很多。 这姐妹几人来历非常,顾长生和公子幽都心知肚明,故而说起前世今生的种种,倒也没刻意瞒着。 云苓看着啃果果的奶团们,叹了口气。 “泼猴儿跟铁蛋回东楚手撕鬼子了,他们离开有三个月左右,也没见送封信来,估计是玩疯了把这事给忘了。” 她现在无比期盼着四个人能齐聚一堂。 “也未必,东楚边境早在年关左右就陆续开始封锁了,他们传不出消息也是正常的。” 顾长生抬眸饮茶,他对那边的动向掌握的比较清晰。 北秦内部还是很关注东楚局势的,因为九州大陆中,离他们最近的就是东楚。 万一东楚真的被渗透内部的东瀛人给端了老巢,北秦就不得不防了。 留情摩挲着剑鞘,右脚抖了几下,“可惜了,我要是早回来两个月,还能跟着那熊孩子一起去上战场。” 云苓看见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就知道留情那好战的瘾又犯了。 公子幽担心地道:“我也曾游历过东楚,接触过东瀛人。别看他们一副知节守礼的样子,其实大多都是伪君子,手段毒辣的很,可不好对付。” 胧夜倒是神色淡然,“遇上熊孩子,他们的福气这不就来了。” 萧壁城也低笑一声,“之前做炮火实验的时候,富贵儿没有亲自去看过,你若见了炮火的威力,就不会为小不点担心了。” 那可是真正的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杀敌一百。 公子幽见他们都神色淡定的模样,便也慢慢放心了,随后目光好奇地落在留情身上。 “对了二驴姐,你怎么穿着一身软甲回来?” 软甲和朝服一样,也是有品阶图纹的,他认得出来留情身上的软甲款式,乃是北秦四品武将才能穿的。 留情利落的一口干掉半个炸鸡腿,这才将原由道来。 “北秦内乱中,风家军立下大功,狗东西封了我爹做侯爷,我跟两个兄长也凭借军功捞了个官儿当。” “我现在是正四品的宣阳将军,虽然是个杂号将军,但每年也有一百五十两俸禄,狗东西答应我就算离开了北秦,这银子也会照样给我发,我就没拒任。” 留情对宣阳将军这个官职感觉还不赖,再加上可以白嫖俸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样她跟顾子瑜的关系也就成了君臣上下级,总比逢人介绍“这是我前夫哥”强。 公子幽听到这话,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每年才一百五十两,真穷啊。 来为听雪阁办事的话,他能随便开出十倍工钱,还是按月。 但是……留情用不着给他办事儿,也会有花不完的钱。 “有我跟三妞儿在,还能让你为了银子的事发愁?” “宅子的前后院占地面积很大,住人的厢房少一些,不过我都根据现代别墅设计做了格局改良,一并安置老王大哥和他的随身暗卫是绰绰有余了。” 最大的主屋完全是按照夫妻档考虑改造的。 只要傻驴开窍了,立马就能原地结婚。 留情立马亮了双眼,“那明儿个我们就去。” 顾长生闻言,也含笑朝胧夜点了点头。 双方虽是初见,关系却也迅速拉近了,这大概就是金钱的魅力吧。 云苓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绕了一圈,心里直嘀咕。 啧啧,同住一个屋檐下,半点别扭矜持都没有,看来情哥跟老王之间多少还是有进展的嘛。 现在没有了身份的桎梏,也没有了性命之忧,老王再不奋起直追的话,可就只能当一辈子的隔壁老王了。 北秦使团不是第一次来大周了,双方倒也熟络如常,宫宴整晚都气氛轻松。 顾子瑜舟车劳顿许多天,精神尚且不佳,早早就回四方馆歇息了。 云苓特地吩咐宫婢仔细关照对方的情况,以免这个少年出现什么水土不服之类的症状。 她抽空开了些补血的好药给顾子瑜,然而却没料到,对方的精神气色反而一天不如一天,很是疲倦。 宫娥那边的回复也让人有些意外。 “太子妃娘娘,秦帝陛下说不是您的药不好,而是他有认床的习惯,初来大周还不适应,故而会晚间失眠睡不着。” 云苓了然地点头,治疗失眠她在行,立马就命令宫婢给顾子瑜点上秘制魂消香。 火团和雪团对顾子瑜很感兴趣,这两天总是一口一个“小哥哥”地追在屁股后面撵。 太上皇大部分时间都跟孩子们在一起,闲来没事自然也爱拉着小辈唠嗑,也不知道顾子瑜成天被迫陪着两小一老是什么感受。 不过,云苓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儿子怎么偏生喜欢小王这种看起来不好相处的人呢? 她尝试和两只奶团沟通了一下。 火团只道:“小锅锅厉害,团团喜欢小锅锅!” 雪团也附和,“喜欢小哥哥。” 夫妻俩听得似懂非懂,太上皇却是笑着一语道破玄机。 “小孩子都这样,尤其是男孩子,总是更崇慕有气势的大人一些。” 太上皇这么一说,云苓立马就明白了,难怪火团说顾子瑜厉害。 感情是对方周身的“王霸之气”太强悍,让两只奶团心生仰慕了。 男孩子嘛,都向往酷酷帅帅的人。 第 747 章 小王也挺可怜的 两只奶团在皇宫里是被娇宠着长大的。 再严肃的人见了他们,也都会软下神色来逗弄他们。 顾子瑜还是第一个天天绷着脸,说话冷冰冰的人,也不会主动亲他们抱他们。 这反而让他在两只奶团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顾子瑜越冷淡,奶团们就越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是觉得这个小哥哥很厉害,跟别人不一样。 云苓在旁边暗搓搓观察了几天,发现顾子瑜虽然不爱亲近小孩,但也没有反感抵触之色,也就放心了些。 东宫也经常出现顾子瑜的身影,他每天都会来坐上一会儿,哪怕时间不长。 主要是来找萧壁城谈论朝政的,深入了解大周内部的改革情况,分析参考的同时,也会商议关于两国交叉合作的事。 闲暇喝茶之余,顾子瑜会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顾长生。 “刚才那个政策,皇叔曾经亲自实施过,应该颇有心得,只可惜他这几天都没在宫里,不知做什么去了。” 云苓知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说的是顾长生,实际却是在问留情的去向。 萧壁城低着头皱眉看草稿纸,顺便开口解释。 “胧夜在京城给留情置办了宅子,长生和他的随从今后也都会居住其中,留情带长生去整理院子了。” 顾子瑜闻言,目光晦涩难言。 这么快就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萧壁城继续道:“另外,长生今早去清懿书院办理入职手续了,他还要先熟悉下书院的种种事宜,一个月后才能正式上任。” 他记得那女人心心念念要在大周京城开个什么动物园,如果顾长生常驻书院,两人应该就没法天天黏在一起了吧。 萧壁城这才抬眸一笑,“那倒不是,院长一职作为朝廷与书院之间的纽带,本就要经常两头跑的。好在我们特地研制了木轮车,单程路途只需要半个多时辰,也不算费事。” 作为清懿书院的院长,顾长生将来只会给学子们教授一门课——《国策论》。 除此之外,他更多的是把控整体局面,与朝廷的翰林院和六部紧密交流,再以会议的形式将指令下达给书院管理层。 他是做了十年摄政王的人,处理起这种事情来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现在有了木三轮,平常单程也就花费一个小时出头。 这样的通勤时间对于二十三世纪的上班族来讲,简直不要太正常。 一小时都算短的了,每天往返路途花上三个多小时的大有人在。 (比如作者,呜呜呜对不起,写到这里实在绷不住了) 再说起码清懿书院包吃包住,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住在夫子居里也是极方便的。 顾子瑜静静听着这些话,心中不知该描述是怎样的复杂。 北秦的前任摄政王,竟然跑到盟国的官家书院中去,任由别人差遣使唤。 多么的荒唐又可笑。 可这荒唐又可笑的局面,却是他一手促成的。 谋划的都是如何才能将那个令他忌惮碍眼的男人,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 顾长生是君子如风,而他是个小人。 对方从没有以皇权作为要挟,逼他放留情自由,反倒是他在诛杀逆臣苏贼后,迫不及待地用留情和风家来威胁他放权。 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成功逼走了那个男人——以留情的自由为筹码。 可一路走来,却恍然间好像发现身边什么都不剩了。 顾子瑜走神了很久,萧壁城轻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云苓与他对视了一眼,轻咳两声,握着手绢隔着帕子拍了拍他的肩。 “小王啊,可是跟壁城说累了?四方馆的宫婢说你认床,这几天一直睡不着觉,我派人给你点的香用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顾子瑜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开口致谢。 “多谢太子妃,点了那香之后,已是能勉强入睡了。” 云苓有些意外,魂消香那么强劲的东西,普通人闻两口都能睡个昏天黑地的,到了顾子瑜这儿才勉强能入睡? “小王啊,我看你的睡眠障碍好像有点严重,要不要帮你诊诊脉啊?” 她对顾子瑜的态度还算温和,也不知道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团团们拿他当哥哥看。 总而言之,云苓看顾子瑜的眼神称得上有两分慈祥。 顾子瑜却回避地摇了摇头,“孤向来如此,不必太子妃劳心费力了。” 但凡离开了那张龙床,他在哪儿都睡不好,更别说全然陌生的大周皇宫了。 只要在陌生的环境下就会如此,那是身体本能的反应。 除非是那龙床周围遍布的机关与底下的逃生隧道,才能让他安心入睡。 顾子瑜坐了没多久,便告辞离开了,白天的他反而比晚上休息的好些。 他是人,也需要养精蓄锐。 待顾子瑜走了,云苓才收回慈祥的目光。 “小王这种情况肯定是有心理障碍,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他得看心理医生才行。” 胧夜倒是擅长这个,不过她记仇又护短的很…… 小王编排富贵儿一句,对方估计得记好久好久。 萧壁城也有些同情顾子瑜,轻叹一声。 “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亲手杀掉敌人,又看着战友在眼前被劈成两截,也是梦魇了好一段时间,才逐渐克服掉那种恐惧。”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感受,整夜不敢合眼。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全是满天的血污与断臂残肢,那脑花飞溅的场面,足以让人三年都不敢吃一口豆腐。 “营里的老将和医师很关照我,过了半个月我才恢复如常,那滋味并不好受,也难为他十年来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云苓倒是有些好奇,顾子瑜到底经历过什么,才有这样严重的失眠症。 第 748 章 我真的会杀了他 云苓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晚间的时候,留情终于回宫了。 胧夜夫妇也在,留情回大周后,姐妹几人总是要抽空黏在一起的。 从云苓处得知顾子瑜的失眠症后,留情眸色冷然,神情并没有太大波动。 “顾子瑜这个人就是这样,你不用操心搭理他,本来也没想让他一起来大周的,他自己非要自讨苦吃。” 公子幽明显感觉得出留情对顾子瑜的不待见,端起一旁的饭碗八卦起来。 “说起来,你跟顾子瑜到底都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啊?之前云苓说你在北秦皇宫的时候,一个月内刺杀过他七次。” 碗里都是水煮青菜和牛肉,为了保持身材,一向爱好美食的公子幽不得不遵循云苓的建议。 “你们听雪阁不是消息很灵通么?” “灵通也不是用在八卦这方面啊,我们的人进了皇宫,更多也是打听后妃们把私房钱和宝物藏在那,谁会闲的去关注她们的感情纠葛。” 听到这话,萧壁城不知为何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留情的筷子在碗里扒拉了几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埋头干饭,显然说到顾子瑜后心情不好,胃口也不佳了。 “顾子瑜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上头有十来个兄弟姐妹,他年纪太小,皇位之争本来牵扯不到他的。” “但是上一辈的几个亲王一直在和先帝较劲,更在十多年前谋划了一场逼宫政变,帝后与其他皇子皇女全都惨死在他面前,他是最后一枝独苗。” 公子幽愣了一下,没想到留情开口会先说这个,也收起八卦之色,神色肃穆了几分。 “北秦坊间有所传言,说小秦帝刚登基的第一天哭闹不止,无论如何也不肯坐上那把龙椅。因为前任帝后正是双双在龙椅上被利箭射杀的,后来是百官们临时换了把鎏金的椅子,登基大典得以继续进行。” 留情点头,“没错,坊间传闻是真的。” 公子幽连连皱眉,“这未免也太狠了吧,就算是谋权篡位,何至于将皇族子女也斩尽杀绝呢,那也是他们的血亲啊。” 史书上不是没有宫变的记载,但再怎么野心勃勃,面子也还是要做的,大多数篡位者都会选择将废帝的子女架空权力,死死打压住便是。 留情冷冷道:“有些时候人跟畜生是没有区别的,如果只是杀了反倒还好,偏生有些人连小辈血亲都要折辱玷污,还甩黑锅给叛军侍卫。” 她这话一出,公子幽等人都明白了,那几个皇家公主怕是死的不简单。 云苓迟疑地猜测道:“小王亲眼目睹了一切,所以留下了心理创伤?” 留情再次点了点头,“这些都是老王亲口告诉我的,当初他想打消我对顾子瑜的杀心,所以把这些皇家辛密都告诉了我,希望我会对顾子瑜同情理解几分。” 当年顾长生也是身处动乱中的一员。 那时才十六岁的他已剑法初成,展露不俗之资,但随着风大将军赶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他亲眼看见恩爱的帝后紧紧抱在一起,无声地倒在龙椅上。 二人身上数不清的箭支,血迹从龙椅蜿蜒到他的脚下。 殿内有很多尸体,没了气息的皇子,还有同样香消玉殒,衣不蔽体的公主。 有的比顾长生大好几岁,有的与顾长生同岁,那都是他的侄儿与侄女们。 刀光剑影中,顾长生在角落的桌底下找到了惊恐无助的小侄儿,将他抱了起来。 七岁的孩子因为没有威胁,被叛军首领所忽略,反而成了活下来的“幸运儿”。 幼帝羽翼未丰,无依可欺。 一场宫变,让北秦自此陷入长达十余年的波云诡谲之中。 公子幽听得唏嘘不已,难以抑制地对顾子瑜产生了同情之心。 “小秦帝实在是太可怜了,虽是幸运活了下来,却未必不是另一种残酷……二驴姐,他都这么惨了,你还……” 后面的话公子幽没说完,但他的确是觉得留情的对顾子瑜的态度过于冷漠。 留情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辩驳什么。 “他可怜跟他可恨是两码事,就算是放到现在,我仍旧会坚持当初的想法,但凡我刚穿越来时没有实力受损,都一定会杀了他。” “平心而论,我跟顾子瑜的私人恩怨情仇不算深,当初在北秦后宫受到的那些刁难,我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我顶替了风小妹的身份,成为了风老将军的女儿,有些羁绊恩怨就再由不得我撇清关系了。” 站在风小妹和风家的角度,她杀顾子瑜十次都不足以泄愤的。 不忠不义,那小子简直占了个十足,将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年宫变,正是风老将军力破重围,才平息了谋反之事。 他要是再晚一点赶到,顾子瑜也已经没命了。 风老将军是北秦皇室的大忠臣,当年显北秦先帝思想开明,并不介意他苗汉混血的身份,对他委以重任和信赖,老将军一直将恩情铭记在心。 “风老爹半生都在守护北秦和顾子瑜,为了与大周的盟约,风家兄弟更是十多岁前往绥城边关做了两国联军,平时难得与父母亲人团聚。” 留情冷冷地说着,“至于风小妹,你们也应该清楚,她和那小子青梅竹马长大,真心关怀了他十多年,甚至为了救他废了一只手,武功大打折扣。” 可是顾子瑜做了什么? 为了得到兵权,为了扶持自己的心腹武将上位,为了与顾长生和苏贼等逆臣抗争。 他明知风家军是忠心无二的,还是趁着顾长生出使西周时,一纸通敌罪状扣在风老将军头上,将整个风家流放关外寒苦之地。 五十多岁的老将,忠肝义胆半生戎马,落下一身旧疾伤疤,却换来这样一个令人寒心的结局。 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顾子瑜,却也在冷宫中被宠妃虐待致死。 “如果当初精神力没有受损,我真的会杀了他。” 留情对顾子瑜没有任何感情,她不喜欢对方,连厌恶也是平淡的。 最浓烈的情感,便是刚穿越来的时候,身体残留意识传递给她的悲伤、愤恨与痛悔。 第 749 章 人和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 公子幽小声地问她,“那你现在还想杀小秦帝么?” 留情摇了摇头,“我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了,当然不必再跟他纠缠。” “你想要的东西?” “没错,自由身和北秦那块天星陨石。” 听到这里,萧壁城忍不住插话问,“北秦皇室肯把那块天星给你?” 经无心大师预言后,北秦这样历史厚重又传统的大国,可是把天星当做至宝圣物的。 “他们当然不肯,太后那老太太还要跟我拼命呢,可惜她就是拿命也拼不过我。” 现在的留情已经不是那个手脚有病还脑残的弃妃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北秦皇室没有谈判的资格。 她想走,他们拦不住。 她想要天星,他们也藏不住。 毕竟以留情现在的实力,就算偷了天星后也能全身而退。 换做以前她会选择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但是因为与顾长生的情谊,她最终选择了耐心与北秦皇室周旋。 后来太后还是在不甘与愤恨中被拦下,眼睁睁看着满朝文武把天星赠给了留情,像送大佛一样把她送走了。 公子幽点点头,语气有些意外地道:“我还以为凭着那份血海深仇,你会将小秦帝杀之而后快呢。” “血海深仇?” 留情奇怪地看了公子幽一眼,那双素来冷冽的眼眸竟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 “我什么时候跟顾子瑜有血海深仇了,虽然跟他闹过很多次不愉快,但那种小打小闹的程度,着实犯不着让我放在心上,何谈血海深仇。” “从始至终,我想杀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用种种手段禁锢了我的自由。和顾子瑜有仇的是风小妹,她是她,我是我,就算我现在用的是她的身体,也不能把她和我混为一谈。” 留情神色冷然。 就算她现在用的是风小妹的身体,也没人规定她必须替对方报仇。 这副身体是她作为孤魂野鬼意外捡得,又不是强占的,她没愧对过风小妹,有愧的人该是顾子瑜。 作为旁观者,留情固然对风家的遭遇有几分惋叹。 可要说她的内心有多义愤填膺、痛心难过……那就假的令人发笑了。 话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留情剑法卓绝,不过她是一个出色的杀手,而不是仗剑行义的侠客。 她是黑色地带组织的特工出身,被培养出来是做杀手的,不是拯救世界的。 理智与情感上的淡漠让她身经百战活到最后,但凡总是让感性压过理性,她就不会成为组织排行前几的高手了。 毕竟那些太过感性的组织成员,大多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掉了。 良心和道德她都有,但不多。 异世穿越那一瞬间,汹涌袭来的悲悔情绪属于风小妹,并不属于留情。 那种痛苦酸涩在心中弥留片刻后就尽数消散了,没有给她留下半点痕迹。 从留情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起,她便用一颗平静至极的心,一双没有波澜的眼,审视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倒也是,不过我看你之前为了给风家洗脱冤屈到处奔走,还以为你想替她报仇。” 公子幽摸了摸鼻子,像是第一次了解到真实的留情。 云苓倒是很了解留情的性子,解释道:“因为情哥当时没法离开北秦皇宫,她想脱身就只能帮风家。” 留情直言不讳地道:“初来乍到的时候,风家人和顾子瑜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陌生人,是我的新身份使得我有了天然的立场。如果当时力量仍在,我会选择杀了人后直接走掉,去边关救下风家父子,然后改名换姓离开,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接触。” 萧壁城眸色思索地看着她,“但是后来你变了,你会为了风家父子的将来,养妹的安危,以及长生的感受,选择耐心压抑脾性,和北秦皇室周旋。” 不然的话,上次留情来大周和云苓重聚后,这样摆脱北秦皇宫的好机会,她就不会走了。 但是因为养妹在小秦帝手里捏着,所以留情最后没有犹豫地选择回去了。 萧壁城对那个养妹有些印象,好似是和风小妹一起长大的,在对方进宫后也跟在身边做宫女,为保护风小妹吃了很多苦。 如今应该是嫁给了风大哥,做了留情的嫂子。 提到风家,留情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许。 “最开始我不曾跟他们切身相处过,当然不会有任何感情,不过时间长了,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难免也会在意几分。” 在风小妹的记忆面前,她只是一名无关的看客。 胧夜静静地听着他们交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神色中带着几分感慨。 “二驴的话倒是很真实,记得当初在组织里刚认识的时候,二驴可是对我动了不下十次杀心,如果不是组织这座大山压着,你怕是把我切成羊肉卷了吧。” 留情默然了一瞬,“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经常偷听我心声?” 胧夜柔声道:“想知道你的念头,还需要读心么?你那么单纯,想到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我当时还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先下手为强干掉你……最好是能利用三妞的毒并嫁祸给她,省得组织高层重罚我。” 云苓:“……什么,还有这回事?我宣布,友谊的小船暂时翻掉一秒钟。” 可恶! 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的,整天为做不出组织布置的病毒实验而苦恼么? 旁边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莫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公子幽忍不住直言道:“真的很难想象,你们当初会是这种势如水火的关系。” “是啊,谁能想到后来我们会那么要好呢?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就像我和你一样。” 胧夜温柔地看着公子幽。 曾经她无情地反复欺骗利用这个呆子的时候,谁会想到将来有一天,她会那么爱他呢?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这话让萧壁城想起很久以前的云苓,那时她也似乎没有什么执着和在意的事情。 老世子糊涂又偏心,她没有半点委屈和难过, 哪怕楚云菡和瑞王在面前跳来跳去,她也只是觉得很烦,仅此而已。 对方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有种奇怪的违和与割裂感。 以至于云苓没有任何隐瞒地坦白,她不是原来的楚云苓时,萧壁城莫名地就相信了。 直到雪团和火团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得知留情在北秦的消息后…… 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真实的光彩。 第 750 章 留情与小秦帝 饭桌上的气氛暂缓了几分,碗筷的碰撞声陆续响了起来。 留情一边吃饭,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她和顾子瑜的事。 “顾子瑜的心智谋略都很强,最出色的是他的隐忍和意志力。平心而论,我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善交结盟,毕竟大丫跟他差不多,也满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胜在聪明。” 胧夜抬眸,轻飘飘地飞了她一个白眼。 “我自认德道底线不高,但也没到小秦帝那种不择手段牺牲无辜人的程度,请你对我放尊重一些。” 留情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那是当然,大丫跟他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背叛朋友,但顾子瑜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人。” 在她们的成长环境与认知中,好人和坏人的分界线其实很模糊。 在组织的世界里,有人双手沾满鲜血的,却每周末会到福利院去帮工照料孤儿。 有人会遵循组织命令刺杀好心善良的富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转眼又将赏金混不在意地捐给被疾病压垮的贫穷家庭,也不是为了赎罪。 于是彼此之间,“忠诚”成为了很重要的东西。 故而留情不喜欢顾子瑜,也不愿与之深入接触,那个少年是真的会痛击我方队友。 忆起之前北秦内乱时,她杀入皇宫差点被叛军背后袭击,顾子瑜想帮她却反被打出脑震荡的事,留情觉得荒唐又有些好笑。 她永远不会放心把后背交给这样的人。 云苓吃饱了肚子,托腮叹道:“顾子瑜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跟外界和他自身都脱不开干系。” 留情点头,眼也不太地道:“他从小就疑心病重的很,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因为身边人都心思各异,想害他和利用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他谁也不信。” “老王这些年来不知道为他做了多少事,他总是因为别人的一点挑拨,就觉得老王觊觎皇位,想将他变成傀儡。” 云苓总算明白,顾子瑜为何会对情哥动情了。 她虽然脾气臭,可至少心思澄澈,从来不弯弯绕绕。 和情哥相处的时候,应该是顾子瑜为数不多感到轻松的时刻吧。 萧壁城眸色唏嘘,却也说不清同情占几分。 “最关心他的长生被他亲手逼走,最忠心他的风老将军被他彻底寒了心,最爱他的风小妹,也已经魂魄无觅处……为了一个皇位,值得么。” 如果是他的话,他情愿不要那把椅子。 萧壁城隐有直觉,顾子瑜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留情撇了撇嘴,“最爱顾子瑜的,还得加上一个苏贵妃,那个女人也死了。” 云苓竖起了耳朵,“是那个欺负你,还喂你吃活蛇的女人么,速速细说!” “她是逆臣苏首辅的嫡女,跟风小妹一样喜欢顾子瑜,那小子刚登基的时候,就进了宫给他做贵妃,两人是同岁。” “年少夫妻啊,小王对她没半点感情么?” “感情当然是有的,天天笑脸相迎,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宿在她宫里,然后心底恨毒了她。” 苏首辅野心大得很,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苏贵妃就是他内定的未来北秦皇后。 顾子瑜担惊受怕,作为皇帝却活的小心翼翼,束手束脚,怎么还能爱的上苏贵妃。 留情平淡道:“那个女人坏的发指,傻的没救,一直以为自己第二次怀孕流产是风小妹的锅,所以频频针对我。” “我之前回北秦的时候,发现她又怀第三胎了,顾子瑜没想杀她,但也是准备去子留母的,可那傻女人突然问我,她前两次流产是不是顾子瑜背地里做的。” “这话我以前就说过好几次了,顾子瑜一直偷偷给她喝药,把她喝成了个难孕易流产的体质,她打死都不肯信。” “这回总算是信了,然后她就接受不了真相,自尽而亡了。” 留情没出手阻止,冷眼看着她疯癫哭笑着没了气息。 没什么好同情的,毕竟早前淑妃怀胎八月产下死胎,就是这女人干的。 因为这件事,顾子瑜怒而决意,不会让苏贵妃诞下一个孩子。 一顿饭吃完,留情把北秦的事都絮叨了个干净,舒展眉眼伸了个懒腰。 “总而言之,以后我跟老王再也不用掺合北秦那趟浑水了,那小子想怎么造作都不关我们的事。” 云苓点点头,如今对顾子瑜的态度更多是顺其自然。 那个阴鸷又可悲的少年,唯有哪天与自己和解,方能解开心中枷锁。 第 751 章 失意的李元绍 四月中旬,春光懒困,杏花吹满头。 “我打算在大周京城开个动物园,抓点飞禽走兽来打黑工,到时候就能躺着收门票赚钱了。” 留情最大的爱好就是不断变强,她喜欢追逐力量。 御兽是属于她的独特异能,对她的精神力增强大有益处。 如今脑壳治好了,又得到了天星陨石,自然是迫不及待了起来。 “总不能一直靠你们养着,以前都是我搬砖养你们的,突然吃起软饭来,多少有点不习惯。” 虽然未来她会兼职清懿书院的武学教官,并参与兵部武举改革的事,但毕竟是死工资,还是自己创业比较有搞头。 尤其是胧夜和云苓的生意都做得如火如荼,看的她也心痒痒的。 留情如是说着,开始盘算在哪里选址比较合适。 城内肯定是不行的,寸土寸金不说,那些凶兽猛禽们容易吓着百姓,野生动物们安置在人类聚居的地方,对它们也不好。 萧壁城提议道:“你可以在城外选个合适的庄子,盘下来比城里的宅子便宜,想怎么改建就怎么改建,我这里让户部给你批几块地也很方便。” 胧夜在一旁附议,“选在京城南郊附近最好。” “有什么说法,这里风水好?”留情看向她。 胧夜浅笑道:“当然不是,前阵子我做生意的时候,特地翻了户部很多资料。发现这些年大周虽然较为贫瘠,但百姓们也算安居乐业,故而居民人数是不断在攀升的。” “未来数年,诸多城池势必会发展的更加繁荣,也会有更多的人涌入京城,以京城目前的城池面积,是不足以容纳那么多人的。” 越穷越爱生,尚武的国家战争频繁,更注重子嗣繁衍,大周就是典型的例子。 至少目前看来,城内已经区域饱和了,人数再多下去便会显得拥挤。 “我大致推算了一下,等五到十年后,京城的城池面积是一定会对外扩张的。因为清懿书院和寒山寺的存在,朝廷一定会选择向南面扩张。” 萧壁城挑眉道:“难怪你和富贵儿近来一直在南郊买田地和庄子,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到了那个时候,郊外的土地价格都会翻上几倍不止。” 作为大周储君,他对自家的情况当然了如指掌。 南面的确是朝廷未来会着力发展的方向,萧壁城甚至已经在提前开始筹备策划官道沿途的区域开发方向。 诸如客栈酒楼一类的功能性设施,将来都会陆续修建。 几年后木轮车慢慢普及起来,百姓们出行也很方便。 云苓之前给他上过课,拉动经济发展的三辆马车分别是投资、消费和出口。 萧壁城一直都牢牢地记得,对于胧夜和留情的想法和举动自是欣然支持。 留情闻言,痛快地答应下来,“行,那就选在南郊了!” 云苓笑盈盈地道:“到时候把虎妞送进去揽客,我再想办法找找蟒大爷,看它老人家愿不愿意在园里养老,要是它愿意的话,绝不愁没人来观光。” 至于蟒大爷社恐这一点,可以先放到一边,把人……把蛇骗过来最要紧。 留情的眼神立马就亮了,她喜欢和有智慧的非人生灵打交道。 早听闻过清懿书院蛇仙渡劫的传闻,一直想亲眼见见那条大爷呢。 “对了,上次信里和你们说过,我在山崖间捡了一对金雕。那两颗金雕蛋也已经孵化了,小雕崽才四个月大小,正是学飞的时候,这会儿都散养在山里呢。” 这对小雕崽是留情给两只奶团准备的迟来的周岁礼物,只不过金雕凶猛,她还需要再驯化一段时间,以免伤了孩子。 云苓一听,忍不住乐呵起来。 “咱们这是青龙白虎朱雀都有了呀,改名儿情哥再捉头王八回来养着吧,到时候就能凑齐四大神兽了。” “你说得对。” 她只是开玩笑,留情反而认真地记在了心里。 她挺着六个月的孕肚,萧壁城实在放心不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生怕沈拓会在未知药物的作用下失控,对云苓造成伤害和威胁。 暖风微醺,城中柳絮翩翩,雪白交织着翠绿。 木三轮驶出没多远距离,却见不少百姓聚集在张贴皇榜的告示栏处,热议纷纷。 见云苓好奇,萧壁城解释道:“今晨礼部张贴了杏榜,应当是百姓们在围观科举考试的名次公布。” 因春闱的放榜时间在四月中旬,正值杏花醉人的时候,故而称为杏榜。 长街上有些堵塞,木三轮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云苓透过帘子赏春光,冷不丁便发现人群之外站着一个青年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眼熟。 “那不是李元绍么,他怎穿着粗衫?” 萧壁城也跟着抬眸扫了一眼,“他上次和张玉书动手,被大理寺判了一个月的监禁,这会儿应该是刚刚刑满释放。” 犯人在牢里穿的都是囚服,但刑满释放的时候,大理寺都会赠一套粗布衣衫,萧壁城一眼就认出了那款式的来源。 李元绍消瘦了不少,此刻正失魂落魄地站在远处,面色怅然怔忪地看着杏榜。 萧壁城低声道:“如果不是之前的事,他必然杏榜题名,不说能中会元,冲击三甲是有希望的。” 这对李家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但还不至于伤及根本。 毕竟李右相年事已高,早晚都要放下乌纱帽,李家已经培养了新一批中坚力量。 李元绍更是其中佼佼者,是被作为将来能够接替爷爷辈和父辈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可他居然折在这一次科举考试上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朝中局势风云变幻了。 尤其太子登基不久,正是各方势力大洗牌的时候,李元绍晚入局一年,所丢失的机遇都是不可估量的。 这才是令李家伤筋动骨的噩耗。 “绍儿啊,别看了,快跟为娘回府吧,你祖父还等着见你呢……” 停靠在一旁的华丽马车中,一个中年妇人探出身子,担忧地去拉李元绍的袖子。 那应该是李元绍的母亲,特来大理寺接他回去的。 只见李元绍似脚下生了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夫人眸光心疼地道:“绍儿……唉!早知如此,就该听你祖父的话,莫要再去管梦娥的事情了。” “若非她命不好克了你,你又怎么会遇上这等事……今后千万千万不可再与她接触了,知道么?” 云苓夫妻二人精神力在身,想听清楚李夫人的话并不难。 她忍不住感叹,“李秃头还真是薄情冷血,铁蛋只说大头鹅刑夫克子,又没说过她会坏李家运势。” 大头鹅多少有些惨,竟是连亲生母亲都将她当作弃子了。 李夫人的话一出,李元绍才终于回过神来,有所反应。 他沉着脸,不悦地抽回袖子,袖中拳头紧握着,眸光似愤怒似失望。 “娘在说什么糊涂话,全因我太冲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事跟梦娥有什么关系!” 第 752 章 那她还能活下来么 李夫人着急地道:“你这孩子,难道忘了东楚国师的判词了吗?” “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国师从未说过梦娥克父克兄,可祖父却非要夸大其词!梦娥年纪小不懂事,被张玉书那畜牲哄骗坑害至如此,娘你不想办法护着她也就算了,怎么还说这种话,难道梦娥不是娘的女儿么!” 李元绍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神色愈发愤慨,显然对李梦娥的遭遇耿耿于怀。 李夫人神色苦闷,泫然欲泣地道:“绍儿,命格一事最是玄妙,谁能说得清其中玄机呢?娘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你祖父因为她被陛下停职,你也为她的事错失了今年的科举。” “娘当然认她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可你与梦纾也是娘的的孩子,梦娥已经没救了,娘不能再让你们也被拖进火坑啊,这可是你祖父千叮咛万嘱咐的!” 李夫人说着,忍不住拿出手绢抹起眼泪。 在此之前,小女儿是最受她宠爱的,可是她一个普通的臣妇能做得了什么呢? 她救不了李梦娥,也改变不了对方的命运,只能是忍痛放弃她,选择保全其他人。 李元绍看着伤痛垂泪的母亲,紧紧地握着拳,心中涌上一种无力的感觉。 “我以前最是尊敬祖父,只因他是当年的科考状元,便将他都话都奉为圣经。事到如今才终于明白,祖父并非我想象中那样好,他说的话也不能全听。” 被停职一事,分明是李右相先动了送孙女做和亲公主的心思。 可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味地将原因都归咎在李梦娥的身上。 如今李梦娥的命格判词在李家都传开了,但凡有什么事不顺心,李家的子嗣就都会怪罪于她,绝口不提自己的错。 李元绍感到愤怒,可笑,又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李夫人有些紧张,连忙左右张望了几眼。 “绍儿,别胡乱说话!你祖父还为你私自插手梦娥的事生气呢,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见,否则叫小人背后告你一状,咱们可就有苦头吃了。” “等回了府,一定要向你祖父认错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知道了吗?” 李元绍低笑了一声,眸中光彩明灭,喃喃地说着李夫人听不见的话。 “早知如此,当初应想办法阻拦这场婚事,就算是陛下赐旨,也可以假死遁逃不是么……” 到时候让李梦娥改名换姓把孩子打掉,将来嫁个平民百姓,也好过在火坑中生不如死。 如果他有梦纾那样的勇气就好了。 敢反驳祖父的命令,敢直言他的错处,敢违抗陛下的圣旨。 那梦娥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了。 他没有再回应李夫人,默默地坐上了另一辆马车,消失在了云苓的视线中。 云苓放下帘子,低声和萧壁城说悄悄话。 “李右相不许李家人插手李梦娥的事?那她在张家的处境岂不是很惨。” 她在宫里养胎久了,宫外的事情关注的少,尤其是这种和朝政无关的八卦琐事,就更不知情了。 萧壁城点点头,“大头鹅刚嫁进张家的时候,倒是强势了一段时间,不少人都在她手里吃了瘪,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 张家应该是顾忌她腹中的孩子,以及李家的权势,才频频忍让。 毕竟张玉书是半个废物,体虚的很。 “但没想到两个月前,张玉书的一个相好有孕了,她在张府的地位就急转直下,不过这也跟李家的态度脱不开关系。” 李右相之前被气个半死,觉得李梦娥命不好,也不许李家任何人靠近帮忙,以免受到牵连。 所以对于李梦娥的求助,全都是视而不见的。 据萧壁城所知,也就只有李元绍一直在私下塞钱。 当然,这里面也有李梦纾的份儿,只是李梦娥并不知道。 云苓神色了然,“难怪上次听你说,张玉书敢出门狎妓,还动手打了李梦娥,任她胎动也置之不理,原来是有了别的底气。他那老相好是谁,不会也是花楼里的女人吧?” 萧壁城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微妙,“不,那个女子你也见过,就是大头鹅的贴身丫鬟珠儿。” 居然是那个猪丫鬟? “据闻是在庙里的时候就跟张玉书不清不楚了,陪嫁进张家之后,两人更是变本加厉。那丫鬟被诊断出有孕之后,张玉书就立马将其抬为侍妾,送到庄子上养胎去了。” 云苓万万没想到,大头鹅竟然混得这么凄惨,被亲人抛弃不说,还被心腹丫鬟背叛…… 她对大头鹅没什么好感,也觉得对方着实可怜。 “李元绍倒是真心在意这个妹妹,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护住大头鹅。” 萧壁城神色晦暗,“难说,李家子嗣众多,想上位的大有人在。如今李元绍出了这档子事,多的是人在暗自窃喜,如果他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用张家借机报复,李家内部也会先对李元绍下手。” 世家大族,就是那么复杂见不得光。 “李元绍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他要帮李梦娥,必然是以自己的前程为代价,我倒是很好奇他会如何选择。” 他是会袖手旁观,还是会为了那个一言难尽的妹妹,搭上自己的前程? 云苓怔了一下,不由轻叹道:“李元绍砍了张玉书一根手指,这笔账张家一定也会记在大头鹅身上,要是连李元绍都不管她了……那她还能活下来吗?” 在这个时代,寻常女子出嫁后没有父兄做倚仗,那就是夫家砧板上的一块肉。 张家人只需要在她生产的时候动动手脚,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 萧壁城拍了拍云苓的手,“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就别去想它了。” 云苓回过神来,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她今天还有其他正事要做。 【作者君:小小剧透,李元绍是个成长型角色~他的cp老婆在书院里,大家可以猜猜是谁】 第 753 章 幼稚园计划 木三轮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不多时在一处小宅院前停下。 这里是沈沁的居所,当初云苓从容家名下找的宅子,以便宜的租金租给了她。 萧壁城叩响大门后,不多时门被打开,探出头来的却是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儿。 “太子殿下安好。” 小男孩目光澄澈,怯怯地喊了萧壁城一声,目光在云苓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带着紧张之色。 “夫人好。” 云苓道:“这是?” “这是卓哥儿,乔烨的儿子,之前同你说过的。” 云苓恍然大悟,她是知晓卓哥儿的,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孩子。 乔烨那苦命亡妻留下的六指孩童。 她不禁仔细打量了几眼,见这孩子眉眼轮廓与乔烨有三分像,却生的唇红齿白,秀气讨喜的很。 云苓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头,“好孩子,怎么是你来开门,你沁姨在不在?” “沁姨在给阿拓叔叔煎药,我来帮沁姨喂小鸡。” 卓哥儿小声地应着,将夫妻二人领进了院子。 云苓这才发现小宅已经大变样了。 风莹莹事件过后,沈沁兄妹得了一笔不菲的奖赏,便又以一个划算的价格,正儿八经地买下了这座小宅。 如今前院观景的假山已经被拆除了,莲池也填了一半,里面的水变得浅了很多,约莫只到人的小腿处。 环顾四周,多了两块菜地和一个小鸡圈,养着几只毛茸茸的鸡仔。 云苓发现周围还多了许多秋千与跷跷板之类的玩乐物件,想来是特地给糯儿准备的。 如今沈沁和女儿的见面已经不如之前那么艰难了,六皇子隔三差五就会带着糯儿来见她,一坐就是一下午。 卓哥儿迈着小短腿去报信,沈沁很快就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知你们两个要来,还没来得及备午膳。春芽,你去沏壶茶来,再去街上买些珍膳坊的点心回来。” 沈沁的眼神立马就亮了。 止痛汤药是拿珍稀草药重金堆出来的,虽然听雪阁和武安公都有慷慨相助,但一直受着云苓等人的好意,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太好了,是不是能让哥哥少受些罪?” 云苓点点头,“他体内多种毒素紊乱,想要彻底清除非一朝一夕之事,这药你先让他吃上三个月看看。早晚各一次,把药丸放在温水里泡化了给他喝便是。” 话音落下,萧壁城便将带来的匣子放在了桌上,里面有三排小瓷瓶,装的都是解毒药丸。 “虽不能彻底解毒,但预计这批药吃完后,他就算不喝止痛汤剂,也不会再疼的难以忍受,至多会感觉身体疲倦乏力。” 沈沁闻言,好一会儿才平复激动的心情,“只要哥哥能少受些罪,我就心满意足了。” 收好药,云苓随着她去查看沈拓的现状。 对方正在后院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地劈着柴,手臂平稳地挥舞几下,脚边很快就堆了一座小山。 起初的沈拓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大孩子,在常识方面,懂得甚至还不如糯儿和卓哥儿多。 什么是哥哥妹妹,什么是父母孩子,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关系含义。 直到现在沈拓也是似懂非懂,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糯儿和卓哥儿倒是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每次来也会主动帮我教哥哥认字写字,他似乎还有这方面的记忆,学起来很快。这么几个月下来,哥哥的自理能力已经不成问题了,也能与旁人正常交流,就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书肆中继续做工。” 平心而论,尽管从没见过书肆东家的真面目,沈沁依旧很感激对方。 从贤王妃变成平民女子之后,东家在种种事情上帮过她很多次。 如今她已经不在那里做工了,只是常常去借书拿回来授课,东家也从来不收钱。 之前掌柜的还问她要不要回去做工,工钱照旧。 书肆东家给出的待遇还算丰厚,沈沁有些心动,她深知坐吃山空的道理,知道赏赐再多也不能守着这点钱花一辈子。 可她又担心自己离开沈拓太长时间,对方会不安焦躁。 沈拓总是要时常能在视线里看见她,刚才能保持平静。 书肆那边东家还在等着沈沁给出答复,然而她还迟迟没有想好。 云苓心头一动,“阿沁,正好借此机会,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和壁城想在九月之前,于城内再开办一类书院,对城中三到七岁的孩童进行义学。” 也就是所谓的幼儿园,不过涵盖了学前班的部分。 这段时间,她和萧壁城也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最终决定在城内的东南西北四角中,分别开办一所面向平民百姓的幼稚园。 再于京城中央处,特设一所皇家幼稚园,只面向朝廷官员与皇家子女。 虽然不想搞特殊,但云苓也知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如果平民与贵族幼儿园混办的话,必然有很多官员不愿意将子女送入其中,毕竟他们只要花钱就能请到优秀的夫子,开设家中私塾也不难,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云苓想要将平等的概念潜移默化给众人,反而首先必须接受当下的不平等。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等这些孩子们都进了幼稚园,将来如何引导教育他们,就是能够掌控左右的事情了。 “糯儿如今四岁,正是适合去幼稚园的时候,阿沁在里面谋个管事职位的话,将来想和糯儿见面就更容易了,至于沈大哥,你也可以带着他一起做事。” 虽然沈拓现在半傻不傻的,但至少他劈柴是一把好手。 实在不行,当保安看大门也行啊。 清懿书院里,学生大多都是成年人,招村里的老大爷来看门也问题不大。 幼稚园里可都是小孩子,还是需要武力高强的年轻人来维持治安才行,毕竟这年头匪徒绑架官员子女索要赎金的案子不少。 沈沁的眼神很快被惊喜所取代,“真是太好了,那我一会儿就去回绝了书肆东家的好意!” 虽然东家待她不薄,但她还是更想和女儿在一起。 【作者君】云苓:我除了做红娘,还会棒打鸳鸯。(贤王落泪) (周一恢复双更) 第 754 章 六指幼儿 如今离九月也就是四个月左右的事了,沈沁眼中闪着憧憬的微光。 “你们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然力所能及地去做。” 云苓闻言道:“既然阿沁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件事的确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京城中有不少私设的慈幼院,我听说你对这些地方很熟悉,也跟东家有些交情在里面,故而想托你与他们走动走动。” 所谓的‘慈幼院’,也就是这个时代的福利院。 由于贫穷战乱和重男轻女等种种原因,民间的弃养行为很多,无父无母孤儿不在少数。 但人口的增减是与王朝兴衰挂钩的大事,所以哪怕穷如大周,历代的帝王也很重视恤孤。 朝廷内甚至设有“掌孤”的官职,专门负责给孤儿寻找领养人,并考察他们被领养之后的情况。 作为报酬,领养孤儿的人家,也可以按照领养的人数免除不同程度的劳役。 “我和壁城预计在慈幼院的基础上进行改动,把里面三到七岁的适龄学童单独择出来,另设幼稚园。” “那些朝廷开设的慈幼院都好差遣,我们几道书函发出,下面的人就都会照做。倒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私人慈幼院不好插手,还需阿沁你去探一探背后东家的想法。” 在慈幼院的基础上改办幼稚园,这个法子能事半功倍,但又涉及到房屋宅园的重新分配,以及工人的雇佣变动。 官家地盘上他们说一不二,可很多私人慈幼院是民间自发创办的,那些所用的宅院也是百姓的私人财产。 夫妻二人就是有钱,也不能强行征用。 沈沁做贤王妃以来,心心念念想给贤王生个儿子,所以平时不但经常拜送子观音,还会定期给那些慈幼院捐钱捐物。 双方多少有交情和薄面在,故而想让她先去探一探情况。 萧壁城抱拳谢道:“劳烦你替我们二人跑腿了,实在是近来朝中事多,一时分身乏术。元墨如今在户部做事,我会让他和梓桃协助你一同处理这件事。” “有什么好客气的,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我才是说谢谢都来不及,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沈沁脸上神色一派温和,她自是希望能够多帮上云苓夫妻二人的忙,这心里方才能轻松踏实些。 “好,晚间乔烨回家的时候,我让他把相关文书一并带给你,先熟悉熟悉朝廷对幼稚园的策略,到时候方便游说那些私人慈幼院。” 两人在沈沁的小院坐了一个多时辰,待用过午膳后,方才打算离开。 走在巷子里的时候,却见一个脸布皱纹,头发半白半黑的大娘守在路边,对方身上穿着青灰色的衣衫,料子不错,就是打扮十分老实朴素。 此人正是乔烨的老母亲,她一手抱着卓哥儿,一手挽着竹篮,见到萧壁城后连忙行礼。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老身有礼了。” 萧壁城虚扶了一下,“乔大娘不必多礼,可是来寻沈沁的?正好我们已经谈完了要事,便不打搅你们了。” 乔大娘苍声道:“殿下留步,老身得知您和太子妃大驾光临,故而想送些杏子来。这些都是我们自家老杏树上结的果子,滋味儿比外头卖的甜许多,太子妃正怀着双身子,吃点甜杏对身体也好。” 她说着,掀开了篮子上的红布,露出满蓝黄澄澄的金杏子来,看着煞是喜人。 这杏子不愧是老树结出来的,个头圆润,闻着比之宫里的御供都还香甜。 萧壁城没有拒绝,面色温和地接过,“那就多谢乔大娘了,您前来送杏,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乔大娘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一眼就看出自己有别的目的,身体不安地紧绷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云苓,欲言又止,很快又收回目光,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老身就是想来送杏子,多谢两位贵人对烨哥儿的照拂。” 云苓注意到乔大娘的目光,面上笑道:“哪里哪里,乔大娘客气了,该是我们夫妻要多谢乔大人,将东宫管理的井井有条才是,您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印象里,她很少见到乔大娘。 以前在靖王府里的时候,因为卓哥儿天生六指的事情,乔烨是从来不让家中父母带着孩子在他们跟前露面的,就怕冲撞了靖王府中来来往往的贵人们。 而今乔大娘却突然带着卓哥儿一起来送杏子,云苓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看着乔大娘局促不安地笑了笑,云苓温声直言,“大娘可是为了卓哥儿的事?既然有事的话,就进去坐着说吧,一直抱着孩子也怪累的。” 她也不等对方回应,兀自上前扶着乔大娘的胳膊往乔府大门里走。 乔大娘没想到云苓竟然会主动扶自己这等平民老妇,颇有些受宠若惊,心底也安定了几分。 太子妃的性子果真如儿子所说那般,随性无束。 萧壁城耐心地道:“大娘,有事您就直说吧。” 想起卓哥儿刚才回来的时候,她询问孩子有没有冲撞到太子妃,卓哥儿却说太子妃没有不喜欢他,还摸了他的头。 乔大娘这才鼓起勇气,在萧壁城的再次询问下,将来意道明。 “……是这样的,想必太子妃娘娘也知道卓哥儿天生六指的事情,老身听闻您医术高超卓绝,此番前来是想斗胆一问,您可有法子将卓哥儿多出来的手指头切了去?” 卓哥儿的六指是乔家人的一块心病。 因为这双怪异的手,他从小没有同龄玩伴,遭尽旁人怪异疏远的目光。 如今四岁多了,也还不敢送去学堂读书。 更重要的是,自古以来在朝廷为官,都要求身体不能残疾,面目不能毁容。 卓哥儿恰恰被算在身体残疾一类中,如果不解决掉六指的问题,他将来是无法入仕的。 第 755 章 小神仙 云苓忍不住看向卓哥儿,疑道:“切除手指这样的事,京城中也有不少大夫做得到,大娘为何想到找我呢?” 乔大娘眼神紧了紧,叹道:“也不怕太子妃笑话,一来是老身就这么一个孙子,怕贸然动刀会让他得四六风,二来卓哥儿年纪小,多少有些害怕切指,我们也就迟迟没做决定。” 所谓的四六风,也就是破伤风,这种外伤感染在古代的致死率并不低。 很多受外伤,以及找大夫开刀治病的人,多少都有患上此病的风险。 卓哥儿还是孩子,乔家不敢贸然切指,可又着急他一天天长大,无法正常入学堂和同龄人相处。 “老身听闻太子妃制药之术高明,有比麻沸散更好用的东西,就是不知能否防得住那四六风。” 云苓将目光落在卓哥儿身上,这唇红齿白的小孩子似乎听懂了乔大娘的话,眼神怯怯地望着他们,藏着几丝害怕。 “先让我看看卓哥儿的手吧。” 乔大娘点点头,诚惶诚恐道:“那接下来要冲撞太子妃了。” 她说着,将卓哥儿的衣袖挽了起来。 明明已经步入四月中,街上都有人开始穿短袖了,卓哥儿的袖子却还长长的,想来是为了遮挡手指的异状。 不过等看见卓哥儿的小手后,云苓却微微怔住。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六个指头的人,不过很多人都是常见的六指畸形。 也就是从大拇指上多长出一根小小的指头,部分有骨头,部分没有骨头,大多数都不能自主活动。 因为看起来可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做手术切除。 但卓哥儿的六指却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只见那双白嫩嫩的小手上,六根手指根根分明,除了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距离和正常人比,有些偏大之外,乍一看竟让人分不清正常与异样。 “卓哥儿的六指能动?” 乔大娘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后,卓哥儿就下意识地握拳藏起来手,看起来控制灵动自如。 萧壁城也是第一次看见卓哥儿的手,奇道:“我曾经在绥城边关也见过六指铁匠,不过对方的手看着与卓哥儿大有不同,也不能动。” 卓哥儿的手指除了多了一根之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云苓心思微动,想了想温声劝说道:“乔大娘,卓哥儿这样的六指是极为难得的,说上天厚爱也未尝不可。依我看还是留着的好,他这并非畸形增生,不会妨碍平常活动。” 乔大娘愣了一下,没料到云苓会是这种态度。 见她不嫌弃,松了口气的同时,神色焦急又为难。 “可是卓哥儿这样,将来是没办法入仕的……不瞒您说,这孩子随他母亲,从小对乐器感兴趣,也很有天分,可惜多了一根手指头……” 倘若卓哥儿与常人无异,他们也希望将来卓哥儿能成为宫里的乐官。 云苓抿了抿唇,实际上六根手指并不会让一个人在演奏乐器上更加便利,反而会受到更大影响。 毕竟许多曲谱和乐器都是贴合五根手指去设计的,但哪怕切除了多余的那根手指头,卓哥儿的控制力也不如正常人。 她温声安慰道:“这您有什么好担心的?规矩是人定的,回头让刑部将律法改了就是,但凡有能之士朝廷都不会亏待,更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们。” “何况倘若一个人手脚有缺,亦或眼盲口哑,却能做出常人所不能及之事,更当令人心服口服才是。” 面对这种事情,更重要的其实还是孩子自身的心境。 云苓神色温柔,伸手将孩子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卓哥儿平时喜欢什么乐器?” 卓哥儿从小没有娘亲,还没被沈沁之外的年轻女子这样亲昵地抱过,小脸顿时满是紧张之色。 “……洞、洞箫……以前爹爹吹过,还有娘亲留下来的木琴,还有……还有琵琶。” 之所以对琵琶感兴趣,是因为糯儿妹妹喜欢这种声音。 那是他唯一的朋友,也不害怕他有六根手指头。 只有糯儿来沈沁小院玩的时候,卓哥儿才会心无芥蒂地伸出袖子里的手,拨弄新学的弦音给她听。 萧壁城凑过去小声道:“乔烨曾说过,卓哥儿听觉灵敏,乐感极好,不管什么乐器听一次就能记住音色,准确无误地说出乐器名字。” 之前乔烨还私下找过宫廷乐官,让他们帮忙打造了一套孩童玩乐的小型乐器。 云苓惊叹道:“卓哥儿竟然这么厉害?” 作为一个五音不全的音乐白痴,如今卓哥儿在云苓心中的形象已然成了神童。 真该让火团那个整天只知道鬼哭狼嚎的崽子学学。 小孩子最是敏感,察觉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夸奖,忍不住微红了小脸,眸里划过一丝雀跃。 “不愧是有六根指头的神童,果然不是一般小孩子能比的。” 卓哥儿闻言愣了一下,“……六、六根手指头很厉害吗?” “当然了!比别人多一根怎么能不厉害?” “可、可大家说我是妖怪……” “胡说八道,明明是神仙!”云苓立马板起了脸,迎着孩子将信将疑的目光,郑重其事地道,“卓哥儿听说过莲花童子哪吒和二郎神杨戬的故事么?” 卓哥儿点了点头,封神榜的故事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小孩子们都听过。 “那就对了,你看二郎神有三只眼睛呢,哪吒更是有三头六臂,你不是神仙是什么?如果以后再有人说你是妖怪,你就把这些话说给他们听,告诉他们是太子妃亲口说的!” 卓哥儿看着云苓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不住被她所说的话折服。 大人们都说,太子妃娘娘是仙尊弟子转世……太子妃说他是神仙的话,那他真的也是神仙? 他黑黑圆圆的眼眸里亮起光彩,期待地小声道:“那我以后也会和太子妃娘娘一样厉害吗?” “一定会,但神仙可不是好当的,卓哥儿一定要吃得苦中苦,才能方为人上人,那些笑话你的人,都是妖怪故意派来的,你可不能放在心上,中了他们的计!” 卓哥儿鼓起勇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极其认真。 “嗯!我记住太子妃的话了,我是有六根手指头的小神仙,以后谁笑话我都不能在意!” 他看着云苓柔软温暖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面上绽开前所未有的喜悦笑容。 乔大娘怔怔地看着卓哥儿,心底又是酸楚又是激动,随后生出无尽的感激。 第 757 章 皇家幼稚园园长 云苓微微一笑,“冬青那小妮子成长不少,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你大可放心。” 霜梨不好意思地愧声道:“奴婢是怕自己做不好,愧对了太子妃的信任和期待。” “霜梨,莫要小瞧了自己,你比冬青那妮子聪明的多。东宫这边任何事情都处理的游刃有余,我思来想去都觉得,园长一职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皇家幼稚园和清懿书院不一样,前者对文采的要求不高,更看重的是人为处事的手段,与随机应变的能力。 何况将来上学的,都是达官贵人们的子女。 和这些小孩子相处,不但需要耐心和技巧,还要有超高的情商,这都是霜梨的优点。 这事儿哪怕换了柳清砚和李梦纾这样玲珑透彻的姑娘来,都无法做的比霜梨更好。 更别说,霜梨是她信赖认可的心腹之一,对方就是她在皇家幼稚园中的代行者。 “早前开办清懿书院的时候我就想过,以你的本事,放在宫里做个管事姑姑太可惜了,若是去书院中历练几年的话,未必会比我那群学生差。” “但我一人的力量有限,私心想要你替我做其他事,方才没有给你进书院的机会,而今我把园长之位给你,除了认可你的能力之外,多少也有补偿你的心思在里面。” 云苓的话说的真挚且直白,霜梨怔了怔。 清懿书院那种地方,她不是没有艳羡期待过,但她明白如今所得到的一切,已经是太子妃厚爱的结果。 故而她当然不会贪得无厌地去索要什么。 却没想到,云苓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霜梨娴静的小脸一时有些动容,“太子妃……” 云苓笑着抬手打断她,“好了,你我认识那么久,那些客套肉麻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此番安排我还有个用意,便一并告诉你了。” “你今年十九岁,也快满二十了吧?如今冬青和陆七已经开花结果了,你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我难免会上心几分。我知道你是从元墨宫里出来的人,从小受那小子的熏陶,自己肚子里墨水不少,也更青睐读书人,宫里那群兵蛋子侍卫们难以入眼。” “再过两年半,清懿书院的第一批学子就会毕业外派了,其中一部分学生,我会安排他们在未来京城的五个幼稚园中实习任教。宫外不似皇城里头那么拘束,你也能四处自由走动,若是这五年内能觅得一个共度余生的良人,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很多宫女在婚事都无法自己做主,若是遇上个良善的主子,运气好的话后半辈子到能有个靠谱的托付。 但自由两个字,绝对是与她们无关的。 陆七和冬青的事,霜梨心底说不羡慕是假的,但也觉得以二人的身份经历,走到一起顺理成章,再正常不过。 她知道云苓绝不会亏待自己,却没想过,云苓会给她无数深宫之人可盼不可得的东西——自由。 绕是霜梨一向沉稳镇静,一时间也不由得微红了眼眶。 她忍着酸涩的泪意,笑着打趣,“太子妃分明就是不想要奴婢了,您也不想想,万一我真找到了那位良人,将来岂不是更回不了宫了?” 嫁鸡随鸡,倘若觅得佳婿,也就意味着她要进入夫家,无法在云苓身边继续伺候了。 云苓弯着唇角,“你这么聪明,我哪舍得不要你?将来若是嫁出去,我反到更高兴了,届时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女官,要做一辈子园长的,还不是照样给我打工。” 霜梨忍俊不禁,吸了吸鼻子。 “您惯是个会精明算计的,这京城上上下下,没有哪个人能逃得出您的神通,不给您打两天黑工的。” 哪怕北秦来的少年小皇帝,这会儿都还在被迫帮忙给云苓带娃呢。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知道就好,所以可别太感动了。” 主仆俩又闲聊调笑了一会儿,云苓觉得疲乏了,这才挥挥手示意霜梨退下。 “去找乔烨吧,交给你的三件事,今后他都会一同给你助力。” 霜梨点点头,细心将杯子里的温茶续满,这才退下了。 萧壁城比云苓更期待幼稚园的设立。 “早早开办好了,等火团年满三岁就立刻送他进去!” 都说男孩儿七岁八岁是狗都嫌的年纪,怎么这孩子还不满两岁,就已经开始猫厌狗嫌了。 嗓门天赋异禀不说,还喜欢“喔哦哦”地瞎叫唤,唱的太上皇养的那群大白鹅都甘拜下风。 现在一看到火团,就全都没了声。 得亏压制住了他的精神力,不然只怕整个皇宫都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云苓关问道:“小王的精神状态如何?” 她有点担心对方被折磨成重度失眠。 萧壁城脸色微妙,“那倒没有,我听四方馆的宫女说,他近来晚上睡的沉了一些。” 云苓安心地点点头,满意道:“看来我那魂消香还是有用处的。” “不……他只是白天被孩子们闹的太疲乏了,所以晚上扛不住,近三天都是早早便歇下了。” 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再怎么失眠,疲倦到了一定程度,也会陷入沉睡中。 很显然,两只团子的存在榨干了小王所有的精力。 他不仅睡的早了,还比之前睡得沉了。 云苓:“……” 第 756 章 大龄剩男乔烨 于乔大娘而言,她当然不舍得孙子吃苦。 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想砍掉卓哥儿一根手指,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被对待。 但是现在,即便没有砍掉那根手指,她和卓哥儿都得到了想要拥有的东西。 哪怕依然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卓哥儿,但一万个人里能有一个如太子妃这般的人,便已经足够了。 卓哥儿明显很兴奋雀跃,一向文静怯懦的小男孩,这会儿也活泼了几分。 到底是个小孩子,得到了夸赞后就想用表现证明自己。 他迈着小短腿,从房间里拿来了好几样小巧的乐器,一一演奏给云苓听。 云苓眼神惊异,“他还没正经学过,就能弹得有模有样了?” 她的反应也让乔大娘生出几分自豪,笑着点点头。 “也就他爹在家时,偶尔兴起会点拨他一下,想着等过两年孩子大些了,再去请个厉害的乐师来教。” 卓哥儿演奏完了乐器,又清清嗓子给云苓唱了首京城小调,黄莺般清脆的声音甚是悦耳。首发 哪怕云苓这样的音痴,也听得出他每个字都在调上,还唱的婉转清晰。 天才儿童,恐怖如斯! 想起火团,云苓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别人家的孩子。 又耐心坐了一下午,启程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云苓坐上木三轮,耐不住性子八卦了几句。 “乔烨到现在都还没有续弦的打算么?他现在身份地位不似从前,应该不至于讨不着老婆吧?” 东宫詹事,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官职。 作为太子的心腹,那可是前途无量,就没有谁家姑娘或长辈不动心? 之前对方只是个瞎眼王爷府里的总管,媳妇儿早逝,儿子又生的不详,好人家都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现在乔烨的身份一飞冲天了,自然有那眼热的人想攀附,但乔烨却不肯了。 “其实自咱们入主东宫后,踏入乔家门槛的媒婆就越来越多了,乔大娘也替他相看过不少女子,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 “抛开那些心思不安分的不提,凡是初婚的姑娘家,在对待卓哥儿的态度上多少都让乔家不太满意,更摆不正自身态度,觉得若真嫁过来那便算是受委屈了,得要乔家哄着捧着才行。” 乔烨平时打理东宫的事情,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跟小年轻一样黏黏腻腻的谈恋爱。 成年人讲的都是现实,他给不了对方幻想中的风花雪月。 “其次便是二嫁的寡妇了,大多也都生过孩子,乔烨担心自己对后宅盯得不紧,怕让卓哥儿受了委屈,最后也都作罢了。他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以卓哥儿为重,若是娶个夫人会来会叫卓哥儿受委屈,那还不如不娶。大不了等卓哥儿长大了,能立得住之后,他再考虑自己的事。” 印象里,对方跟亡妻只是相亲说媒成的婚,在那之前也没见过几面,谈不上有感情。 但即便如此,他能为卓哥儿考虑到这个份上,也是世间罕有了。 乔烨今年二十九岁了,再过几个月便年满三十。 对方话不多,但沉稳可靠,从靖王府到东宫,一直替他们将内外事物安排处理的井井有条。 云苓还挺想帮这个大龄剩男解决下婚姻问题的。 毕竟是人类除了感情上的需求以外,还有生理需求。 云苓微微颔首,认可地道:“乔烨是个沉稳有担当的男人,不过他真是够能忍的,平常也从不见他逛花楼之类的……定力可真是好。” 就怕尝了情事,食髓知味,再难控制了。 萧壁城瞥了云苓一眼,觉得自己作为过来人,感受还是很透彻的。 “一二十年?若铁蛋知道乔烨的事,也得高呼一声佩服吧!” 说起来,不知道清心寡欲的凤眠小道士,是否也会有这方面的烦恼。 心中再清静,身体至少是正常的吧。 毕竟他只是“铁蛋”,又不是“坏蛋”。 云苓一路胡思乱想地回了东宫,见萧壁城把策划幼稚园的文书交给了乔烨,也收敛思绪,把霜梨叫了过来。 “太子妃娘娘找奴婢何事?” 云苓看着她温婉秀美的小脸,柔声道:“我这里有个重要的事交给你做,你要多上心几分。” 霜梨闻言,面色认真了些许,一副静候恭听的模样。 云苓便把开设幼稚园的计划进展与她详说了一遍。 “我如今怀着身子,外出行走不便,梓桃那边在忙木车行的事情,估计也抽不开太多精力去帮阿沁。” “阿沁曾经给那些慈幼院捐了不少钱,但她毕竟不是贤王妃了,唯恐有人轻视怠慢,故而接下来还要你去协助她一同游说那些慈幼院的东家。” 霜梨毕竟是东宫女官,当朝太子妃的心腹,底下那些人看在她的身份上,怎么也要给沈沁几分薄面。 “此外,我还需要京城十五岁以下孩童的数量等各方面的户籍信息,元墨如今在户部做事,你曾是他的大宫女,彼此间也不生分,便去把这件事办了吧,下个月末前把册子整理好交给我。” 霜梨认真地听着,点头应承,“太子妃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云苓看着她,心中有几分感慨,“除此之外,等今年九月幼稚园正式开办后,我会将你调离东宫五年,届时由你来接任皇家幼稚园的园长一职,乔烨会一并协助你。” 霜梨听到这里,不由得愣住了。 “您……您为何如此……太子妃不需要奴婢照顾了吗?” 掐指一算,那会儿云苓刚生产不久,正是需要她的时候。 第 758 章 小王竟然笑了 听了这话,云苓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愧疚。 毕竟孩子怪磨人的,小王也算是替他们受苦了。 但另一方面来讲,两只奶团起码给他缓解了失眠症,小王不算亏。 不论如何,云苓还是多关注了下顾子瑜那边的情况。 两只奶团自打有了追逐对象,连东宫都来得少了。 深春时节,御花园中桃红柳绿。 萧壁城陪着云苓散步晒太阳,远远地就看见两只肉球一左一右地围在顾子瑜身边,趴在他的腿上。 有他照看孩子,太上皇得了清闲,正一边偷着乐呵,一边在莲池旁边钓鱼。 大周皇宫里不养锦鲤,因为那玩意儿观赏性强,但不好吃,比不上黑不溜秋的河鱼们。 “小哥哥,这是团团最喜欢吃的糕糕,分给你。” 雪团清甜软糯的声音响起,说着就将一块白白的糖糕放在了顾子瑜双腿的衣摆上。首发 云苓眼尖地看见,他的衣摆上好像放着不少东西,待走近了一看,心中直呼好家伙。 只见顾子瑜的衣摆上堆满了东西,除了糖糕、花生米之类的吃食,还有树叶、花朵、甚至是鸡毛…… 那都是团团们捡来的“宝贝”,自发地献给了“大哥”。 雪团刚表现完,火团就也迫不及待地伸出了小手。 “小嘚嘚!这是呆爷爷的虫虫,可以换鱼摆摆的,团团送给你!” 夫妻俩来不及阻止,就见火团啪叽把那条小蚯蚓扔在了顾子瑜的衣摆中。 只见白色的桂花糕上,立马多了一条不停蠕动的无足生物。 雪团捏着手里另一块糖糕,吧唧的香甜,还不忘催促顾子瑜。 “小哥哥,吃糕糕。” 顾子瑜的脸色绿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想将那点心和虫子都掸下去。 但看着两只奶团黑圆湿润的眼睛,动作顿了顿,手还是忍耐地放了下来。 云苓心底汗颜,赶忙快步走过去解围。 “团团,妈咪肚子饿了,把那块糕糕给妈咪好不好?” 两个孩子看到来人是云苓,小脸上闪过欣喜之色,但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扑进她的怀里。 火团松开抱着顾子瑜大腿的小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 那张以往满是笑容的软糯小脸,此刻皱着眉头和小鼻子,前所未有的严肃。 “哼~” 火团的小鼻子里哼出一声软糯的奶音。 “不阔以哦。” 云苓忍俊不禁,这才几天功夫,孩子就跟隔壁小王亲了? 她故意逗乐道:“可是妈咪肚子饿,忍不住了怎么办?” 说着,云苓就作势要去拿顾子瑜衣摆上的糖糕。 火团没有阻止,却是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看着她。 “我的噔西不阔以碰,谁都不阔以碰!通通退下!” 这话一出,旁边的雪团立马收回了想去拿糕点的手。 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站在旁边乖乖地看着哥哥,小脸紧张。 萧壁城黑了脸,声音微沉地教育道:“团团,不可以这样和娘亲说话,知道么?” 话音刚落,却见火团小脸上的严肃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小星星的得意,和期待被夸奖的神色。 “爹爹妈咪,团团刚才是不是很帅气吖,有没有和小嘚嘚一样帅气~” 萧壁城:“……” 才几天的功夫而已,这孩子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子瑜轻咳一声,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 他也没想到,私底下那副凶狠的模样,不但没能吓退这俩孩子,反而叫他们黏的更紧了。 原来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那副样子很帅气? 云苓心思一转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她接住扑进怀里的火团,忍不住逗他。 “说帅气嘛,还是比你的小王哥哥差一些,看你刚才那小脑袋扬的,也不怕抻了脖子。” 火团闻言,神色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妈咪,团团不帅气么?” 小嘴一撅,竟是要哭的样子。 云苓哪见过这副阵仗,怕打击了宝贝儿子幼小的心灵,赶忙补救。 “没有没有,妈咪刚才是逗你玩的,团团当然帅气啦!” 火团的脸色这才又亮起来,期待地道:“那团团是不是最帅气的蓝孩纸呢,有没有和小嘚嘚一样帅气呢?” “当然啦,团团是小帅哥。” “那团团是不是天底下最阔耐的蓝孩纸捏?” “是是是,你和弟弟都一样可爱。” 火团被夸到美的冒鼻涕泡,不自觉地扭起小屁股,傻呵呵地笑起来。 “那团团是不是也好聪明,和小嘚嘚一样厉害!” 云苓脸上温柔的笑容都快僵了:“……哈哈哈是呀。” 麻了,这孩子才不到两岁而已啊,怎么会这么难缠呢!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火团,云苓不经意地抬眸,却是微微一怔。 顾子瑜端坐在石头上,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戏,望着他们的脸上带着几丝不自知的笑意。 云苓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情哥嘴里的扑克脸精居然笑了! 雪团收回视线,再看下顾子瑜的衣摆后,眼中闪过迷茫。 “咦,糕糕和虫虫呢?” 顾子瑜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摆上那块趴着蚯蚓的糖糕,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萧壁城微微一笑,温声道:“爹爹刚才看到,是虫虫把糕糕偷走了,它爬的太快了没有抓到。” 当然是他趁着刚才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用精神力切割空间,把那虫子和糕点都给弄到莲池里了。 不然那蚯蚓都快爬到顾子瑜裤裆上了! 雪团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虫虫坏坏。” 顾子瑜却是眼皮一跳,猜测应是萧壁城拿走了,心里却本能地狐疑起来。 他也有武艺在身,虽然比不上顾长生高强,可感知却比普通人敏锐的多,萧壁城方才触碰自己的身体,他竟然毫无察觉。 大周战神果然名不虚传,萧壁城的武学已经高深到了这般境地么? 顾子瑜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是归于这个结果。 第 759 章 岂不是得英年早逝 云苓拍了拍火团的小脑袋,笑眯眯地看向顾子瑜,温声慰问了两句。 “小王啊,听宫婢说你这两天的失眠症好多了?我瞧着也感觉你的气色比刚来时好了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都淡了。” “如果安神香用完了,只管吩咐宫婢一声,内务府还会再送来的。” 顾子瑜淡淡点头,“孤的身体并无大碍,太子妃不必过多关心。” 他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扫了一眼,有些许微妙。 谁能想到,整个北秦皇宫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失眠症,居然叫两个孩子闹一闹就治好了…… 看来回去以后,他得多忍忍,继续帮淑妃照料孩子。 正想着,就听萧壁城问道:“你来大周也半个多月了,若是伤势已经恢复,随时可以启程观摩清懿书院与寒山寺。” 顾子瑜第一次来大周,他们本该按照旧礼,带他去皇家林苑春狩,亦或前往寒山寺上香,以尽地主之谊的。 不过由于他的伤势,春狩不得不取消了,其他行程也都一并延后了。 什么时候动身,还要看顾子瑜的想法。首发 太久没见到留情,到底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了。 听到这话,云苓心里暗自嘀咕。 不愧是从小当皇帝的人,瞧瞧这问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的气势,一派天成。 活脱脱的老板训话啊这是。 顾子瑜身形微顿,想说明天就可以启程,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终是没说出口。 他刚刚才说了要过阵子才安排行程,这会儿开口显得太心急了。 怎么也得再拖上个一段时间,能显现出自己的不在意。 “孤知道了,由她去吧。” 顾子瑜淡淡点头,目光放在萧壁城身上。 他有意无意地暗示萧壁城,该把你家娃带走了。 但老父亲跟新手上路的爸爸,在思想沟通方面显然是有着较大鸿沟的。 萧壁城听了这话,还觉得顾子瑜是在夸自家崽崽,神色有那么两分掩饰不住的小得意。 “那倒不会,团团们乖巧早慧,我和云苓平时忙于政务,他们从小就是跟在太上皇身边的,也不曾生分过一星半点。” 顾子瑜:“……” 顾子瑜眉头微动:“幼稚园?” “是啊,就是专门给三到七岁幼童开办义学的地方。”云苓插话,笑眯眯地看着他,“小王回去后也可以在京城办一个,没事就去转转,感受一下小孩子纯洁美好的心灵。” “和他们在一起久了,你的心也就自然而然会被净化,说不定哪天失眠症就不药而愈了。” 顾子瑜心头一动,很快就明白了幼稚园大概是个什么地方,脸色隐隐发绿。 不药而愈?怕是不治身亡吧! 光是想想一群小孩子呜哇吵闹的场面,顾子瑜就感觉人都要裂开来,心中写满一万个抗拒。 他忍不住瞥了眼两个乖乖听大人说话的奶娃娃。 两个都够折磨人了,来一群的话他岂不是得英年早逝? “国情有所不同,孤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也对清懿书院感兴趣多些。” 顾子瑜岔开了话题。 他的处境不同于这夫妻俩,近几年正是需要大力扶植心腹的时候。 所谓的“义务教育”固然意义深刻,但他目前还没有走到做这些事的那一步。 不过他还是对“义务教育”颇感兴趣,就算现在不做,深入了解一番太子夫妇的想法也是好的。 尽管性格孤傲,顾子瑜不得不承认,西周太子夫妇很有治理家国的能力手腕, 他有傲气,但并不自大,心里很清楚大周会是他摸石头过河的最佳对象,也愿意效仿学习一些做法。 毕竟数百年前九州大陆还统一时,北秦顾家才是皇室的正统嫡系后代。 他定要织出一片不输给大周的锦绣山河,才不辱没先祖光耀。 短短几天的时光稍纵即逝,转眼就到了五月初。 云苓怀孕将近七个月,再有三个月左右就能卸货了。 掐指一算,正值盛夏。 幸好她有科学的坐月子技巧,不会在那个时候把自己捂出痱子来。 留情那边已经选好了开办动物园的田庄,手续办完已经拿到了地契和房契,约云苓夫妻去参观选址。 “大丫跟小富贵儿这两天都在田庄上,说是要帮我看看地势格局,好画改建的图纸,咱们直接去和他们汇合吧。” 若是放到去年,萧壁城是绝对不会同意云苓外出的。 好在如今城里城外的官道都翻修了不短的距离,平坦且宽阔,木轮车也不像马车那么颠簸,倒是问题不大。 只是留情霸占了原本属于萧壁城的位置,他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前面的车里开路。 深春景丽,木三轮缓缓行驶在路上,纱帘外清风柔和。 “苓妹,你知不知道大爷家住哪个山洞?” “不清楚……估摸书院周围那三座山都是它的地盘吧。” “那我回头自个儿进山找找去,聘它来做动物园头牌。” “可是大爷社恐,不喜欢跟太多人待在一块儿。” “社恐是病,得治,像它这样的蛇就该在园子里多待待,见的人多了,它也就克服恐惧了。再说了,我那儿管吃管喝管住,还给它养老,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大爷没有拒绝我的道理。” 云苓汗颜,看来情哥是铁了心要把蟒大爷绑架到动物园里去卖身……不,卖艺! 谁让蟒大爷在大周子民的心里,已经是半个活神仙了呢? 为了今后源源不断的门票钱,留情也得把它绑回来。 姐妹俩正天南地北地胡扯着,木轮车忽地刹了车,前方隐有喧闹之声。 第 760 章 李梦娥被当街家暴 云苓掀开前帘,“怎么回事?” 陆七回过头道:“回太子妃,好似是前面有个疯疯癫癫的孕妇跑到大街上来了,听说是脑子有问题,家里人正抓她回去呢。” 云苓刚想说话,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熟悉又尖利的叫声。 “我没疯,你们才疯了呢!狗东西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杀人了,要杀人了!快来人报官啊,他们想杀了我——” 她微微皱眉,这声音……李梦娥? “陆七,你把车靠边停住,我下去看看。” 陆七一边照做,一边嘟囔道:“太子妃,您可怀着身孕呢,凑热闹的话离远点,省得疯子冲撞了您。” 云苓下了马车,便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萧壁城的身影。 对方神色微妙,显然也听出了那声音是熟人,故而下了马车查看情况。 “前头怎么回事?” 留情说着,也拧起眉头随他们朝人群聚集处走去。 夹道两侧的百姓们挤在一起,远远地伸着脖子观看闹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长街中心,五、六名身材高大的壮汉,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团团围在中间。 女子穿着一身轻薄松垮的长衫,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模样。 “松开,我要报官!告你们草菅人命!” “我可是右相嫡孙女,你们这群狗东西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碰我一下,我哥哥要你们的狗命!” 女子被壮汉钳制着手腕,不停地对周围的人拳打脚踢,试图挣脱桎梏,嘴里激动地咒骂不停。 她挣扎的外衫里的小衣都漏出来了,旁边一脸凶相的壮汉们却都不为所动,当她的抓掐如挠痒痒一般。 这时,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从对面驶过来,锦衣华服的张玉书走了下来。 看见李梦娥时,他眸底的怒色与阴狠一闪而过,压低声音吩咐旁人。 “还不快给我把这个女人抓回去!” “等抓回去了以后,就把她锁在偏院里,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要是再出半点差错,你们的脑袋特别想要了!” 话音落下,一个看起来面相和善的八字胡男人快步走过去,衣服打扮似大户管家模样。 “哎呀!让各位父老乡亲们看笑话了,我家夫人她有疯病,整天浑浑噩噩的。刚才没注意叫她跑出来了,惊着大伙儿是我们不对,这就把她带走。” 八字胡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向周围人赔不是。 围观的百姓们不明真相,也不敢贸然上前插手。 李梦娥看见管家拿出一副带着手铐的铁链,面上闪过一丝绝望悲愤之色。 目光瞥见旁边表情阴冷的张玉书,心灰意冷之下,她破罐子破摔地疯狂咒骂起来。 “张玉书!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我咒你这辈子生不出儿子来,你这个床上半盏茶功夫都没有的废物!” “你这个该死的窝囊废,阉人不如的玩意儿!王婆子地里种的黄瓜都比你争气,你这个银样蜡枪头,窑姐儿都嫌弃的细狗,活该一辈子都是给人戴绿帽子养儿子的命!” 李梦娥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疯狂地攻击张玉书的痛处。 被她这般当街辱骂,张玉书鼻子一歪,几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怒气冲冲地走上去,狠狠一巴掌打在李梦娥脸上,朝着管家等人怒吼。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疯婆子带回去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让人在一旁看戏?” 八字胡管家擦擦汗,这才赶紧上前捉拿李梦娥。 其余壮汉也反应过来,立刻挥手遣散围观百姓。 李梦娥被打的眼冒金星,半张脸都肿了起来,仍旧倔强地看着张玉书,恨恨地咬牙切齿。 “张玉书,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张玉书冷笑一声,磨着牙,压低声音缓缓开口。 “你放心,毕竟夫妻一场,我还舍不得你死呢。” “你若是生了孩子还能保住贱命,也算是你有福气做我张家的少夫人……只可惜我这不中用的夫君叫你失望了,不过夫人莫恼,我手下这些个打手都中用的很,以后定能让你天天快活似神仙!” 李梦娥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小脸瞬间煞白无比。 她颤着身子,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朝张玉书扑去,面容疯狂而歇斯底里。 张玉书毫不留情地抬脚,李梦娥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脖子,就被重重踹在腰间倒了下去。 “啊——!” 惨叫声划破长街,听得周围人心尖一颤。 李梦娥满头冷汗地瘫在地上,面色扭曲,显然是痛极。 云苓被陆七护着肚子,好不容易穿过层层人群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她眉头拧起,尚未发话,身边一道影子就如闪电般飞了出去。 “把她给我……” 张玉书心下快意地站直身体,还没等话说完,就狠狠挨了一个大比兜子。 力道之大,愣是打的他这副亏空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一整圈。 他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脑袋瓜子嗡嗡叫唤,短暂地耳聋了一秒钟。 鼻孔流下温热的血液,张玉书从眼冒金星中回过神来。 便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戎服,高束着长马尾的女人眼神冷厉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作者君:大头鹅的命比张玉书硬,她不好过,张玉书只能比她更惨】 第 761 章 打媳妇是我的家事 张玉书狼狈地坐起来,摸了一把鼻尖的血迹,霎时间勃然大怒。 “大胆!哪里来的野女人,竟敢对本少爷动手,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 他气愤地叫嚣着,留情又是一脚精准地踢在他的下巴上。 张玉书再次倒下去,上下颌被迫猛地相撞,差点没把他的牙给崩掉。 这一脚让他猝不及防咬到舌尖,顿时疼的泪花都涌了出来,满口发麻地再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在地上不住地直抽凉气。 “怎么,你爹是李刚?我管你爹是谁,当街对孕妇动手就该打!” 留情冷冷地说着,犀利视线直射在张玉书脸上。 “听你刚才的口气,那还是你媳妇儿?连自己的妻儿也下得去手,你这样的人,给你一拳一脚都算是轻的了。” 还是顾念着在大周境内,她腰间长剑没有出鞘。 否则按照北秦律法,以留情宣阳将军的身份,完全有资格当街削去他一耳作为惩戒。 这番冷清低沉的话响起,周围看傻的张家护卫们总算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首发 八字胡管家惊怒交加地道:“放肆!竟敢对少爷动手,还不将此女速速拿下!” 话落,六个壮汉立刻面色不善地朝留情袭去。 眼看那身形高挑削瘦的女子就要被围攻,被轰到远处的百姓无一不为其悬起心脏。 云苓夫妻却顾不上张玉书那边的闹剧。 走到李梦娥身边后,萧壁城眼尖地看见她衣衫下渗出点点红色血梅。 人已经疼的昏死过去,没了意识。 “苓儿,你快看看她情况如何。” 纵然不喜李梦娥,彼此间有过些许摩擦,可对方到底是个尚在孕中的女子。 他无法不为李梦娥的遭遇感到惊诧愤怒。 云苓迅速查看了李梦娥的鼻息脉相,又用精神力感知了她腹中胎儿的情况。 “情况不太妙,她已经见红了,而且羊水似乎也破了,先想办法把她弄到最近的医馆去。” 陆七连忙道:“太子妃,离这儿最近的就是咱们的有间药馆了!” “不能坐马车,想办法找副担架来,把她平抬回去。” 云苓说完,又补充道:“把车里的软垫给我拿出来。” 陆七立刻点头照做。 萧壁城则当机立断,吩咐手下两个随从,在路边的衣裳铺子里借了几匹布料,扯开后将李梦娥围起来,挡住百姓们的视线,护住她的名节与脸面。 在他们的求助下,有好心的百姓也帮忙寻找起担架来。 萧壁城做完这一切,才回到媳妇儿身边。 “怎么样,看她意识不醒的样子,可有性命之忧?” “她年纪太小,又是怀头胎,月份尚且不足,必须用药物辅助生产,我先给她施针止痛。” 此刻,云苓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蹲下,只能是拿了木轮车里的软垫,跪在上面给李梦娥施针。 看着对方凌乱的头发与红肿的小脸,还有那煞白的脸色与紧闭的双眸,心下不免有几分复杂。 这丫头是不讨喜,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仔细算来也才十七岁的年纪,放到她们那世界还是个未成年人呢。 就算未婚之时就与外男珠胎暗结,那也不是张玉书家暴凌虐她的理由。 尤其云苓如今也怀有身孕,也就比李梦娥小两个月份,遇上这等情形,很难不为之动容。 不远处,留情已经轻松解决了那几个壮汉。 她甚至都没出手,光是脚下发力,几个男人就都龇牙咧嘴地在地上爬不起来。 看的围观的百姓们连连低声惊呼。 “嘶……好厉害的侠女!这等脚下功夫好生奇特,是哪派武学路数?” “地上那个人不是张家的小公子么,方才那疯女人是他夫人的话,那岂不当真是右相的嫡孙女李梦娥?” “啊?这俩人不是陛下御赐婚约么,那可是李右相的孙女啊,张玉书他怎么敢!” “嗐,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张李两家早就在朝堂之上闹翻了,现在是仇家呢。” “那个女侠不知何方人士,这下惹到张家,怕是要遭殃了……” 留情皱了皱眉,觉得李梦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又想不起来了。 离开大周的早,去年走前也没见过李梦娥,早将这号人物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片刻功夫,陆七已经把城内的巡逻守卫队带过来了,将张玉书等人团团围住。 他还想破口大骂,冷不丁看见萧壁城出现在自己面前,立马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 “太太太……太子殿下!” 张玉书大着舌头,语气惊恐,鼻孔和嘴角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萧壁城居高临下,眸光冷怒地看着他。 “张玉书,你好大的胆子!此处离大理寺不过一条长街的距离,你竟然就敢当街行凶,还是对自己尚在孕中的妻子施暴!当真是畜生不如,罔顾伦常,视律法皇威于无物!” 张玉书两条腿绵软的跟棉条似的,霎时间就慌张地跪下来,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 他心中叫苦不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总能碰上太子。 “太子殿下,草民是一时糊涂,梦娥她怀胎八月了还往街上跑……我、我也是一时担心……没错,一时担心,恼她不听话,怕伤了腹中胎儿,才情绪激动了些!” 留情听着他胡说八道的诡辩,上前抬手再次用力给了他个大比兜子。 这下张玉书发髻散乱,左右两半边脸全都对称地肿成了猪头,满脸是血的样子看着比李梦娥还惨。 “不好意思,你的屁话也让我一时情绪激动。” 留情面无表情地说着,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张玉书立马大怒,“我打媳妇儿也是我的家事,女人不听话就是要打了才管用,你懂什么!你是哪根葱,我张家的事凭什么插手!” “太子殿下,这女人才是真的当街行凶,您快让守卫把她抓起来,我要去大理寺告她!” 萧壁城连白眼都懒得施舍给这草包一个。 他侧身微抬下颚,语气冷冽地吩咐巡逻队守卫。 “你们再去张府带个话,张玉书对北秦宣阳将军多有不敬,怠慢了大周的贵客,立刻叫张侍郎进宫请罪!” 这话一出,张玉书傻了眼。 第 762 章 刑夫克子,恐怖如斯 北秦宣阳将军? 那个从冷宫弃妃一路逆袭为小秦帝宠妃,最后又在宫变中立下大功,被封为女将军的风云人物? 小秦帝入京已经有一个月。 那边发生的事情,也渐渐在大周京城传开。 最为众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传闻中的“风妃娘娘”,那位不输于南唐公主的传奇女子。 百姓们都还记得,对方是自家太子妃的同门师姐来着,当初还送了一头白虎圣兽给大周呢。 当即看她的眼神就变得恭敬热烈起来。 “原来是北秦的风妃娘娘……” “别胡乱叫,人家现在已经是宣阳将军了。” “不愧是仙尊弟子,对上张玉书就是来惩奸除恶的!” 张玉书脑袋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吓的。 被巡逻队守卫拖走的那一刻,满心都是两个字。 完了。 连小秦帝都敢二话不说就休掉的女人,岂会将他这样的蝼蚁放在眼里? 待长街上的垃圾被清理干净,空气瞬间清新顺畅了许多。 云苓跪在垫子上,给李梦娥按压穴位,反复施针。 花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终于稳住对方的情况。 热心百姓从自家找到的担架也拿了过来,顾不得男女之防,随从们将李梦娥小心翼翼地抬到担架上。 因剧痛而陷入短暂昏迷中的李梦娥,这才终于恢复些许意识,缓缓睁开眼睛。 头顶是淡蓝色的天,深春的阳光有些晃眼。 入目的并非张玉书可憎丑陋的脸,而是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梦娥瞳孔微微一缩,嘴唇抖动了几下,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下意识想要开口说话,未能喊出对方的名字,先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云苓敛眸低声道:“暂时不要说话,保持好呼吸节奏,你的羊水破了,等到了医馆会给你用催产药。先保存好力气吧,生孩子不是件容易事,等下有你要抗的。” 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如现代,李梦娥的这种情况她用精神力探查过,是羊水低位破水,最好进行催产。 李梦娥嘴唇动了动,呆愣愣地望着她,胸口情绪翻涌,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随从们将她抬上担架,又盖了薄薄的布单子,遮住了她身上的一片狼藉。 其他巡逻守卫们,也依旧整齐有素地护送在两侧,用布匹挡住周围人的视线。 李梦娥双眸无神地望着天际,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入鬓发中。 云苓在软垫上跪了半天,方才腿麻的差点起不来身,那酸爽的滋味差点让她没忍住龇牙咧嘴。 萧壁城将她抱回木轮车上,疼惜地给她的双腿拿捏揉按。 云苓喝了茶摊买来的温水,擦干额头细密的汗渍,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怕是没空去看田庄了。” 孩子不是一下生出来的,她估摸要在药馆里待到半夜。 萧壁城点点头,拧着眉头道:“我已经让人去田庄给公子幽他们送信了,李家那边也派了陆七过去。” 云苓神色微妙地开口,“李家人真的会管她么?” 萧壁城没有立刻答话,显然也拿捏不准,顿了顿才道:“总之张家来要人的话,是断不可能给他们的,方才李梦娥一直叫嚷,说张家人要谋害她。” 云苓眉头微皱,虽然不知真相面貌,但隐约能推测出几分。 “张家不喜李梦娥,本就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方才一直容忍她到现在,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对张家来说除了碍眼,也就没别的用处了。” 萧壁城颔首,低声接话道:“一切皆因李梦娥的命格而起,张家人找不到破解命格的方式,势必会选择最简单粗暴的做法。” 那就是杀了李梦娥。 只要李梦娥死了,刑夫克子的人也就不存在了。 而且这种事情操作起来很简单,毕竟世人都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半只脚伸出去没能拉回来,也是常事。 待李梦娥生孩子的时候,张家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她。 根据李梦娥逃跑的情况来看,她应该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逃到街上来求救。 云苓揉了揉额角,“算了,不用想那么多,李家人不来就不来吧,大不了把她安置在药馆里就成。” 有间药馆是她的地盘,张家人应该没胆子敢犯上门来。 就算有,也未必有时间来跟他们周旋,毕竟张玉书怠慢北秦贵客,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这会儿张家应该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云苓的猜测没错,张府上下没多久便一片混乱。 某种程度上来讲,惹到北秦的宣阳将军,可能比得罪自家太子殿下还要棘手。 张老头儿从礼部尚书的职位上退下后,张家元气大伤,官职最高的是张玉书的父亲张侍郎。 这次乌纱帽又要戴不稳了。 萧壁城语气复杂地道:“某种角度来说,李梦娥这个命格还真是有几分邪门儿在里面的……” 单说张玉书,自打和李梦娥有了肌肤之亲后,他就三天两头的犯牢狱之灾。 起初是醉酒欺辱李梦纾和封无羁,被云苓弄去大理寺坐了几个月牢。 后来是寒山寺窃香一事暴露,被昭仁帝从牢里抓出来成婚,反手又关了回去,还加了俩月刑期。 好不容易出狱了,逛花楼被打,跟李元绍又双双吃了几天牢饭。 这放出来才一个半月,怕是又要进去了…… 这次还不知道要蹲多久的牢。 萧壁城也不是对李梦娥有什么偏见,但此时此刻心里还是忍不住想感叹一句。 刑夫克子,恐怖如斯。 李梦娥被送到有间药馆后,云苓以最快的速度让人熬了催产药,又给李梦娥腰间上的淤青做了处理。 折腾完之后,也汗流浃背累的不轻。 接下来就是要等待李梦娥开宫口了,头胎生产时间大多需要十二个小时左右。 云苓也去了内室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晚间降临。 很快太阳就落了山,陆七早就去李府送完了信,但是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萧壁城心有预感,李元绍应该会来,但迟迟不曾见到对方的身影,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 第 763 章 梦纾来了 到了晚间的时候,李梦娥的肚子发动的越来越频繁了。 云苓如今也是过来人,让人随时备好了热水,并且请来了专门的稳婆帮忙照看。 药馆厨娘做了清淡的馄饨和蛋花汤,以保证生孩子的时候有力气。 李梦娥面若死灰地躺在榻上,任由医女和稳婆摆弄,自打被救回医馆起就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肚子越来越痛,才忍不住呻吟起来。 “太子妃,她差不多要生了,看着问题不大,您去一旁歇着吧,这儿交给咱就成。” 稳婆说着,劝云苓去其他厢房休息。 女人生孩子在常人看来算“污秽”事,男人看不得,贵人也看不得。 何况太子妃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万一冲着就不好了。 云苓打量了几眼床上的人,生命特征很平稳。 到底曾是北麓书院第一名,骑马射箭不输男儿,身体素质也是杠杠的。 再加上她年轻身体底子好,就算是早产,情况也并不凶险,甚至比体弱的寻常女子还要好些。 心里有了数,云苓便要点头,去隔壁内室吃几块糕点果腹。 去听李梦娥这会儿忽地开了口,声音微弱。 云苓顿了顿,答道:“张家人现在自暇不顾,你不用担心。” “你心里明白的,我问的不是张家。”李梦娥转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她,轻声询问,“你们给李家报了信,对么?” 空气一时沉默。 李梦娥低笑了几声,眼里光彩尽数湮灭。 “果然,我早就明白,却还多嘴发问……嘶……” 她话说到一半,忍耐不住地痛叫起来,整张脸的五官都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 云苓终是没走开,而是扶着腰绕过屏风,在大门口的木椅上守着坐下。 “你们看着她,我就在门口坐着纳凉,有什么异状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有些疲倦地说着,招呼情哥帮忙拿些点心和温水来。 怀了孩子总是这样,一不留神就饿的很快。 留情把东西拿过来后,坐在她旁边低声发问,“这妹子就是你之前那个小情敌啊,她怎么混这么惨了?” 经过陆七的几番唠叨,她总算想起了李梦娥这号人物。 好像说之前是要做太子侧妃来着,还被璇玑那个熊孩子烧掉过头发。 “两三句话讲不清,回头跟你慢慢说。” 留情点点头,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又忍不住道:“孩子生下来了怎么办,她是周帝赐婚,没法自主和离吧。” “这要是被张家人弄回去了,那还能讨得了好?你这药馆能暂时收容她一段时间,也没法让她一直待在这里啊。” 古代就是这样,成了婚的女子都要待在夫家,就算感情不和分居,那也是回娘家住,而且还容易被人非议是丢脸事。 李梦娥现在一没钱财二没靠山,她绝无可能脱离张家生活。 更何况还有个新生幼儿呢。 哪怕云苓大发善心愿意收留李梦娥,她终究是个外人。 回头张家要是到大理寺去告状,按照律法她是得把人还回去的,否则就是以势压人。 到时候这满朝文武逮着机会,不得狠狠参她一本。 除非能坐实张家要谋害李梦娥性命的事实,那大理寺会强行判决和离,然而这件事既没发生,也无证据。 云苓咬了一口糕点,蹙眉道:“只能是看李家人的反应了,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兄长,但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她就不必回张家。” 旧时女子在家从父从兄,出嫁则从夫。 大周的婚姻法是这么规定的,李梦娥的嫡亲直系男性长辈,在这种事情上都能为她做主。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却见萧壁城匆匆走到后院来。 他是外男,别人家的媳妇儿生产,本不该靠近这里的。 夜幕下,他身后似还不近不远地跟着两道纤细的身影。 “苓儿,梦纾来了!” 云苓忍不住抬头,皎洁月色下,那持着灯笼满面焦急的少女不是李梦纾又是谁。 李梦纾气喘吁吁,顾不得行礼,一来便问道:“太子妃!梦娥她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可有大碍?” 光是听到屋里的痛呼声,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起。 “她受了点伤,羊水破了只能催产,好在身体底子好,胎位也正,没有凶险之处,估摸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就会生了。倒是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大半夜地就赶来了?” 云苓一边安抚着,倒了杯茶递过去。 李梦纾接过去却顾不上喝,“晚间环儿来向我报信,说梦娥出了事,我便向郑管事告了假,连夜赶回城里。” 云苓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杏衫丫头身上,对方圆眼俏鼻,正是李梦纾的贴身婢女环儿。 “李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可知情?” 环儿点点头,赶忙将府内情况详细道来。 “今早府中接到陆侍卫的消息后,大公子便想赶去太子妃的药馆。可夫人老爷怎么都不肯同意,说相爷下令不许任何人管这件事,否则会给李家带来厄运,谁若去是去了便逐出李家!” “大公子听完后仍旧执意要去,老爷夫人实在是急坏了,就喊护院将大公子给打晕了锁在房间里。” “姑娘此前便叮嘱我要时刻注意着梦娥小姐的消息,发生这么大的事,奴婢不敢耽搁,便趁晚间府里人都歇下后,偷偷去书院报了信!” 第一次近距离见云苓夫妇,环儿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但还是口齿条理清晰地讲明了一切,可见是个伶俐的丫头。 云苓听后,心情难掩复杂。 不知该唏嘘李家人的自私无情,还是该感慨这样的家族中,竟是养出了李梦纾跟李元绍两个“异类”来。 李梦纾喝完了茶水,这才向云苓行了一礼。 “太子妃,我先去看看梦娥,虽说我俩早前多有龃龉不快,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妹,这会儿能伴在一旁,多少能叫她心里好受些。” 说完,她就快步走进了气味难闻的内室,环儿紧随其后。 床榻上,痛苦呻吟的李梦娥浑身是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稳婆在旁边不停地安抚打气,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沉沦在疼痛之中浑浑噩噩。 恍惚间,有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在耳边响起。 “梦娥……” 她浑身一震,意识陡然间清醒,下意识地望向呼唤传来的地方。 看到那抹熟悉身影的瞬间,李梦娥嘴唇微颤,眸中划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连痛呼都一时忘记。 第 764 章 李元绍的抉择 “你……你怎么会来,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李梦娥大力呼吸着空气,艰难地开口说话,面上涌现自嘲之色。 李梦纾快步走过去,用力握住她的手,“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和我斗嘴了,听稳婆的话多专注些,把力气用在生孩子上。” 她扫了眼妹妹此刻的凄然之相,眸底眼神复杂,疼惜中掺杂着恨铁不成钢。 环儿忙不迭为自家姑娘辩解,“梦娥小姐,您可不能这样想,姑娘一得到消息,连夜便从书院赶回来探望了。” “此前大公子私下给您送银钱被相爷发现后勒令禁止,自那后都是环儿奉命安排人给您送的,姑娘心底是实实在在记挂您的啊!” 闻言,李梦娥觉得眼睛又疼又涩。 她用力呼吸起来,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语气艰难地开口。 “我没想到会是你。” “我以为不会有人来。” 她说着就想笑,话一出口却是哽咽的哭腔。首发 李梦娥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自小她是被家中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姐姐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女儿。 大人们都夸她是李家最有出息的姑娘,将来和姐姐必然也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她欢喜过,飘飘然过,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地上的那滩烂泥。 这个嫡亲的姐姐,她不满过,刻薄过,暗自比较后得意过。 后来她们吵架冷战,闹翻了脸,走向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生,李梦娥再也没有提起过对方。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张家后宅里,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偷偷哭。 也曾回想过曾经,那些被兄长和姐姐万般迁就忍让与宠爱的往昔点滴。 不是没有怀念过,不是没有后悔过。 只是她想,时光无法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 现在二人彼此站在对立面,她得罪了太子夫妇,而她拥护太子夫妇。 对方避她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管她呢? 可在万念俱灰的时刻,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却来了。 李梦娥仰头望着屋顶,不断起伏的胸腔中似有什么在震颤,泪水难以抑制地从眼中滑落。 旁边李梦纾看的心里一痛,也全不是滋味,只能微红着眼眶轻声开口。 “你我之间有过什么,又经历过什么事,这些都不重要。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姐妹,无论将来你我谁是鸿鹄,谁为燕雀,都抹不掉血脉相连的事实。” 这世间有两种感情,是不讲道理,不分对错,不计较回报与付出的。 爱情与亲情中,是非谁过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 李梦纾垂着眼眸,低声道:“哥哥亦是如此,他一定会来的,哪怕他现在被打晕了锁在房里,依然会不顾一切来找你。” 李梦娥眼中的泪水已经决堤,泛白的脸也全是通红之色。 稳婆在旁边焦急担忧地道:“哎呀,不能哭,不能哭的呀!怀孕的妇人哭多会伤身,对孩子也不好,快快再加把劲,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闻言,李梦纾脸上染上紧张之色,将李梦娥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李梦娥久久无法平静情绪,眼眸与神思却比方才清醒明澈了许多。 她按照稳婆指使,尽可能的集中精神用力,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终于有了婴儿虚弱的啼哭声。 “哎呦,头胎就是个哥儿呢,真是有福气了!” 稳婆照例说了几句吉祥话,随后便处理了脐带,清洗起初生的幼子来。 夜空月朗星稀,院子里萧壁城也微松了口气。 “幸好一切顺利,苓儿你早些休息吧,余下的交给稳婆来。” 他说完侧身,却见云苓若有所思地看着内室。 “怎么了?” “总是听到别人说,家人会包容原谅你的每一次的任性和伤害,以前不太能理解,现在感觉懂得更深一些了。” 这是一种,与她和胧夜等人的“亲情”截然不同的感情。 不像她们那样全然信任彼此,而是会互相猜忌,甚至冷脸恶言相向,给彼此带去伤害。 尽管如此,这份感情却同样是难以舍弃的。 看了眼怀表,此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左右了。 在药馆歇下之前,云苓去看了看李梦娥母子的情况。 孩子因为早产两个月,很是瘦小,连哭声也是微弱的,好在生命特征平稳,问题不大。 榻上的李梦娥哭过一场,已是筋疲力竭,来不及多看孩子两眼,就已经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 李梦纾接过药馆侍女递来的帕子,沾了温水给李梦娥轻轻擦拭脸和身子。 云苓点点头,见这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方才带着一身疲惫,在萧壁城的服侍下擦洗干净身子,沉沉入睡。 李梦纾守在榻边,在李梦娥和隔壁襁褓中的孩子之间来回奔波,彻夜未眠。 夜色深沉如墨,她却是半点睡意也无,想着尚在府中进退两难的李元绍,心里长长叹气。 …… 夜半三更,李相府。 昏迷了一整天的李元绍缓缓睁开眼睛。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从榻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疼的后颈。 府内的护院当真是一点力气没保留,一个刀掌劈下来,差点把他打出脊椎病来。 顾不得后颈疼痛,李元绍歪着脖子来到门口,心中火急火燎。 李梦娥的事早上闹的沸沸扬扬,都说她动了胎气还见了红,也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人怎么样了。 一想到种种可能发生的后果,李元绍心里就止不住地后怕。 他心烦意乱地推了一把门,却顿时怔住了。 门没上锁? 李元绍眼皮猛地一跳,打开门后才发现,外头插销上的铜锁不知被谁打开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廊下甚至没有把守的护院。 当下他再顾不得什么,下意识往偏门处跑,那处墙下有个狗洞,以他的身形倒是勉强能钻得。 然而当夜风吹来,李元绍迷糊的神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他蓦然顿住了脚步。 门锁怎会莫名其妙打开呢,想也不用想,就明白背后有人故意为之。 “呵……当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么……” 李元绍嗤笑一声,神色莫名地抬头看向夜空的弯月。 既然如此,又还何须钻什么狗洞。 冷清的夜色下,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面色平静地朝着前院大门走去。 前方早已有人在等候着他,而他的脚步义无反顾。 第 765 章 叛出李家 打从李元绍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暗中盯梢的线人就第一时间去通报了消息。 他借着皎洁的月光,摸索到府中前院的时候,大门处的灯笼火光亮如明昼。 大总管摸着胡子笑看他,身后好几个护院将大门拦住。 “这么晚了,大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元绍冷冷地看着他,懒得费口舌演戏周旋。 “让开。” 大总管话里有话,没明说上头的人是谁,但李元绍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不是二房就是三房那边的人。 他心里记挂着李梦娥,不想在此与大总管虚与委蛇。 “我去寻梦娥,这个回答大总管满意了么?” 路过大总管身边时,李元绍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抬手推开护院向外走去。 大总管微微挑眉,语气故作关忧地劝诫。 “大公子三思啊!相爷可是亲口说过,谁再去接近梦娥小姐,便会将厄运带给李家,那即是置家族安危于不顾,是大不敬、大不孝,要被逐出李家的啊!” 他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要去拦李元绍的意思,任由对方的脚步越来越快。 直到快要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一道怒气冲冲的斥骂声。 “孽障!你当真要把老夫的话当成耳旁风,置李家的安危前途于不顾么?” 李元绍脚下一顿,终于停住了身形。 他转回身去,偌大的前院里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此刻竟都显得气派的相府狭小又逼仄。 二房三房的人都来了,他看见父母也惊慌焦急地站在人群中。 李右相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你二叔今晚特地主张各房各院一同相互告诫监督,以防有人将灾星惹回家来。所有人都为这事操碎了心,你可倒好,不安分守己些就罢了,偏还净对着干添乱!” 李元绍心下了然,难怪一众人身上都还穿着白天的常服,原来是彻夜未眠地商议李梦娥的事呢。 看着他们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李元绍心里只想笑。 “灾星?以前祖父不是常夸梦娥乃家中最让你熨帖满意的孙女么。” “此一时彼一时,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跟老夫抬杠?” 眼看李右相气的不轻,李氏夫妇连忙劝说李元绍。 二房的人却不甘心就此算了,看似劝和实则拱火地开口。 “公爹,元绍是个好孩子,他从小最关心家中的弟弟妹妹了,就算梦娥如今已不是李家的女儿,可尚有几分血缘关系在,元绍重情义,难免放不下亲妹子。” “不过他一向最听您的话了,想来也是一时冲动,会清醒的!” 李右相绷着脸没说话,他不是听不懂二房的蠢蠢欲动。 可李元绍是家族最出色的小辈,又是长房嫡子,他纵使气恼,也没想轻易放弃这个多年来悉心培养的孩子。 但凡李元绍认个错,今晚这场闹剧背后的弯弯绕绕,他就当做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岂料李元绍却惨笑一声,“是啊,要爱护弟弟妹妹,这不是祖父从小反复教诲孙儿的么?” 父母从小就教他要敬爱祖父,听祖父的话。 他敬仰崇慕祖父是当年的科举状元,从未忤逆过对方的命令。 让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他就反复教育两个妹妹,要把祖父的叮嘱放在第一位。 让他敬爱弟妹,他就悉心对待族小辈,哪怕是二房三房的庶兄庶妹,也都会尽力照拂一二。 到头来,竟是他错了吗? “孙儿将祖父的话牢记心间,为何到头来您却先变了?” 李元绍这般回应李右相,秃脑门儿的老头顿时气的脸红脖子粗。 “给你认错的机会,你竟还质疑起老夫来了?老夫如何不让你关照弟妹了,难道只有梦娥是你妹妹,梦纾和其他房的兄弟就不是你的手足了?” “你这是为了那不争气的丫头,要把其他兄弟姐妹往死里坑啊!想想你近来栽的跟头,想想张玉书那竖子的遭遇,老夫难道说错了吗?” 李右相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李元绍听着这番“歪理”,一颗心终究是坠入深渊中,浑身发寒。 这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不言不语地转身,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外。 “绍儿!” 身后传来父亲火急火燎的担忧声,却被李右相厉声喝止。 “让他滚!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滚的远远的,莫要留下来害人!今晚你踏出相府一步,老夫便与你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你也不再是我李逸文的孙子!” 诡静的前院中,李右相怒不可遏的声音遥遥回荡。 “绍堂哥……” 人群中,有其他房不谙世事的小弟弟小妹妹,目光懵懂担心地呼唤他。 李元绍没有迟疑,另一只脚也踏出了相府的大门。 站定后,他缓缓转身,跪下朝着李右相和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元绍愧对祖父与长辈们的厚爱栽培,纵今决绝,亦不敢忘养育之恩。” 语毕,他坚定不移地离去,没有再回头。 人群中,李氏伏在丈夫身上哭成了泪人。 “绍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李右相气的胸口一阵阵闷痛,长房这两个曾让他寄予厚望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他失望。 “就任那不识好歹的孽障去吧!等去了外面,也好叫他尝尝苦头,方知没了李家的庇荫,他什么都不是!” 李右相失望地骂完,重重一甩袖子,冷哼着走了。 院子里剩下的人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家长房就李元绍一个嫡子,余下的两个庶出还在吃奶呢。 至于李梦纾……就算搭上了太子夫妇那条船,也终究是个女子,不足为惧。 而今,李家终于要变天了。 第 766 章 牢底买房 李元绍从相府中走出来,夜风吹得他冷静了许多。 才发现走时什么也没带,除了身上的衣服和两袖清风,身无分文。 大半夜的也雇不着马车,他便徒步朝几里之外的有间药馆走去。 拖着酸软的双腿抵达医馆时,天边已经微微泛起鱼肚白了。 医馆一片寂静,萧壁城浅眠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从云苓旁边起身。 习惯性看了眼怀表,这会儿才凌晨四点十分。 陆七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方才在门外小声通报,说宫里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他听完陆七的汇报,医馆小童又马不停蹄前来报信,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李元绍。 萧壁城微微颔首,让小童把人领进来,很快就看到了有些狼狈的李元绍。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李元绍没想到萧壁城夫妇竟是彻夜宿在医馆里,见了他赶紧跪下行礼。首发 萧壁城虚扶了一下,“是为你妹妹而来的吧,她于几个时辰前诞下一子,现在母子平安,并无大碍。梦纾也从书院赶回来了,彻夜照料着她,你尽管放心。” 李元绍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终于放下,神情中隐有欣慰之色。 他感激地拱手作揖,“谢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大恩,草民没齿难忘!” 萧壁城倒了碗茶递给他,“行了,你我也不是什么陌生人,用不着拘泥于那套虚礼。你来医馆寻李梦娥一事,右相知情么?” 李元绍走了几里路,早就口干舌燥,忙不迭接过来一饮而尽,随后才笑容苦涩地开口。 “右相大人自是知情的。” 萧壁城听他这样称呼李右相,也能猜到大概都发生了些什么,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梦纾就在后院里,让药童带你过去吧。” 李元绍应了一声,调整好神色,心情沉重地跟了过去。 尽管动静很轻巧,厢房中的云苓还是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 发现屋里的灯亮了,萧壁城赶紧回到东厢房中。 “李元绍来了?” 云苓问道,她方才隐约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萧壁城点头,语气沉沉道:“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和李家断绝了关系。” 云苓清醒了几分,感慨道:“他倒是有些可取之处。” 想来有点难以置信,李元绍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妹妹,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大好前程。 记得初次见这个青年人的时候,对方还在张扬地欺负封无羁那小子呢,在云苓看来活脱脱就是个纨绔二世祖一类的人物。 不过仔细想想,当初李元绍针对封无羁,本身也就是因为误会对方欺负了自家妹妹。 如此一来,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也不意外了。 萧壁城颔首,“既然他能出面,那李梦娥的事就有转机了。李家应该没那么快能把他正式从族谱上除名,只要在此之前,让他出面与张家打场官司,那李梦娥至少三年内都不用回张家。” 说完,他与云苓细细说明了大周对于此类纠纷的相关律法。 根据律文规定,如果女方在夫家受到身体上的暴力伤害,只要娘家男性直系亲属愿意出面接应,女方是可以名正言顺暂住娘家的。 若幼儿在三岁以下,那么就连孩子也能一并带走。 这个分居的期限根据女方所受伤害的严重大小而定,通常半个月起步,一年封顶。 但如果女方是在孕期,那事情性质就要更严重几个档次了,分居期限也会翻三倍。 就算张家没有来得及谋害李梦娥,张玉书动手的事可是街上百姓全都看见了的,做不了假。 萧壁城继续道:“李家想在族谱上把李元绍除名,需得先去大理寺备案,再到户部办理,如此一来两边才能真正割席。到时候李家派人出面的话,我就让元墨在户部那边卡着他们,等官司打完了再放。” 大理寺审理的案件很多,这种婚姻纠纷的案子是要排队受理的,从上报受理到公堂定论,怎么也得花上小半个月。 云苓忍不住道:“在打官司之前,张玉书怕是先得去牢里蹲着吧?” 凭他惹出来的事,大理寺非得给开个vip绿色通道加急处理不可。 “没错,方才陆七从宫里回来报信,父皇龙颜大怒,斥责张侍郎教子无方,罚他官职连降三级,其子在大理寺中领罚思过三年。” 云苓心中直呼好家伙,这张玉书是要在大理寺中买房安家了的节奏啊。 三年牢饭吃完,出来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还有张侍郎,他一个二品官员连降三级,这下直接成了五品官员,可谓从云端跌落到了地上。 萧壁城无奈地道:“小王知道这事后很生气,父皇只能从重发落。” 据陆七说,昨晚张侍郎被叫去御书房问罪的时候,看到旁边脸色阴沉的小秦帝,差点人都吓尿了。 得知其子对留情出言不逊,小秦帝二话没说,当场摔扇砸破了张侍郎的头。 那架势,那阵仗,如果龙椅上坐着的不是昭仁帝的话,陆七都感觉对方下一秒就要叫禁卫军过来,把人拉下去格杀勿论了。 第 767 章 何去何从 云苓听到这里,心里还有几分感谢李梦娥。 也全亏了对方,张家才能倾倒的这么彻底,今后那群人在朝中可算是半点威胁也无了。 夫妻俩灯下夜话,那边的李元绍也终于见到了两个妹妹。 “哥哥。” 李梦纾看见他后迎了上去,神色没有半分惊讶,早预料到他一定会来。 李元绍擦了擦额头薄汗,“梦纾,梦娥呢?” “正睡的沉呢。” 李元绍点点头,没有在这个时候,贸然去打搅才生产完后筋疲力尽的小妹。 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木摇篮内,忍不住皱了皱眉,神色复杂。 皱巴巴的婴儿正酣睡着,很丑,也很小。 李元绍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个不被期待降生的孩子。 他是小妹怀胎数月,历经磨难后艰难诞下的。 可与此同时,对方身上又流淌着他最厌恶之人的血脉。 李梦纾见他一直盯着孩子看,轻声道:“太子妃说,这孩子是早产儿,虽然目前看起来情况正常,但三岁前都要精细些养着,否则将来怕是会体弱多病。” “尤其是头几个月,最好一直留在医馆中照看,以免产生夭折的可能性。太子妃心善,已经许可梦娥和孩子暂居有间药馆中,如此一来也能免去张家的纠缠。” 言语间,李元绍一直沉默地盯着那两个巴掌大的孩子看。 或许是因为李梦娥孕期多思多泪又早产的缘故,孩子也很是虚弱,看着有些营养不良,连胎毛都稀疏的可怜。 倒是大脑门圆润锃亮,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李元绍目不转睛看了好几圈,确认孩子跟张玉书不怎么相似,反而更肖李家人之后,心底好受不少。 “那就先在药馆里住着,回头尽快找几个服侍的丫鬟和婆子……” 话说到一半,李元绍沉默了。 他现在哪有钱请丫鬟婆子。 李梦纾温声道:“不必了,我已经和药馆里的侍女和药童们打过了招呼,他们会帮忙照料梦娥母子的,银钱也已经付过了。” “你付了多少?” “暂且付了五百两,管三个月的汤药费,吃住费用太子妃为我们免除了。” 原本萧壁城是不让她给银子的,但李梦纾非要坚持。 太子夫妇愿意不计前嫌收留庇护他们,已是大恩难谢,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厚着脸皮让妹妹在这里白吃白住。 药馆里给用的草药都是极佳的,她这个价格已然远低于本该付的银两。 李元绍闻言,眸中划过一抹急色,“你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一百两银子,全都花在药馆里的话,那你怎么办?” 作为长房嫡女,李梦纾每个月在李家能领到的月钱是一百两。 放在子嗣众多的李家,这个数目的月钱已经相当丰厚了,换作其他房里不得宠的庶女,账房每个月只拨十两银子。 但如今要供养李梦娥母子的话,显然是不够的,刚生下来的那个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个小药罐。 李元绍顿时觉得难以接受。 “这点银子怎么够花?” 他是及冠男儿,平时在李府已经参与执掌中馈了,以前父亲在司礼监掌管印刷事宜,其中油水很大,导致他花钱也没有个定数,额外掏钱给两个妹妹做零花用是常事。 往常他一个月就要给李梦纾花上三百两,如今叫她去过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生活,怎么能接受得了? 在他看来,这跟难民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梦纾无奈地摇摇头,“哥哥,三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一个平民的五口之家过得很好了,何况书院里管吃管住,平常根本用不上什么银子,不少寒门学子都是这般养活自己,还能补贴家里的。” 他既然敢分文不带地离开李家,自然有他的生财之道。 李梦纾心里咯噔一声,霎时间变了脸色,严肃地道:“哥哥,你答应我,不许再去碰那些东西!” 做什么事情来钱快,无非是赌与娼,还有那些个旁门歪道的炼丹炼药之道。 他混迹于声色犬马的风月场中,不仅深谙一些谋利之道的技巧,同样也有些人脉。 这也是萧壁城曾评价他长的有些歪,但还没全歪的原因之一。 这人有道德底线和良知,但不算太高,虽不戕害良民百姓,却也为利益做过同流合污的事。 李梦纾最担心的就是他脱离李家之后,会一头栽入此道。 以前她作为闺阁女子,不好劝说太多,如今却是不能不阻止了。 “哥哥,且不说李家树敌林立,多的是看你不顺眼的人,难保会使些手段对付你,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何况如今那些都是太子殿下严厉打击的东西,你万不可再去碰触,我们兄妹三人皆承殿下等人恩情,怎能让他失望生怒?” 她知道,光说高尚的大道理是讲不通的,和他谈话就得从本质利益出发。 哥哥浸染此道太久,把他的思想行为纠正过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李元绍顿时犹豫了。 他的确怕自己出什么事,到时候两个妹妹无依无靠,又或者太子殿下对他心有不满,牵连姐妹二人。 李梦纾见状,乘胜追击道:“何况哥哥还要参加科举,万不可踏错一步生事端,如今家中不再庇护你,要是掉进深渊可就爬不出来了。” 李元绍背后一凉,迅速清醒过来。 有世家庇护的公子少爷们,跟那些清白无依的寒门子弟比起来,两者之间有着怎样的鸿沟差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你说的是,此举的确不妥,我不会轻易再去碰那些东西的。” 李元绍心情复杂,这一刻也清醒地认识到,二十多年的显赫生活有些麻痹他的感知。 他习以为常地觉得那些事轻松又简单,却无意识地忽略了背后的弯弯绕绕与复杂。 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李梦纾松了口气,浅笑着柔声道:“哥哥不要太为我俩操心,接下来这三年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莫荒废了仕途才是正道。” 第 768 章 不如报考清懿书院 李元绍已经是举人之身了,就算没了李家的庇护,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仕途之外想找个谋生的活计也轻而易举。 但很显然,他的野心和才能都不允许自己接受这样的结果。 怎么也是被看好能夺会试三甲的青年才俊,如何能甘心默默无名。 李元绍忍不住咬牙,不甘心地道:“但科举场中有多腐朽陈旧,梦纾你也是清楚的,我如今这样,只怕是……” 科举舞弊的情况屡见不鲜,这里面的利益人情关系纠纷,已经乱到了无法将线团捋清的程度。 三大书院与六部之间关系更是错综混乱,科举考试不仅看才能,还要看出身和命。 像他这样的,一来有真才实学,二来有家族撑腰,才没人敢动,并认为他有望夺甲。 换了诸如顾翰墨那样的人来,就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命,几年前他参加科考的时候,不就被吏部殷家嫡子调换了试卷名次么。 哭都没地方哭去。 李元绍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 “再者,我若继续埋头苦读,岂不是要你来养活我和梦娥?这像什么话!” 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挫败郁闷,早知离开家族会寸步难行,但他没想到压力和困境来的如此之快。 “哥哥别急,你听梦纾说完。” 李梦纾微微一笑,面容舒和地拉着兄长坐下,又替他倒了杯茶。 “天无绝之路,而今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一条,八月上旬是清懿书院今年招生考试的时候,现在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以哥哥的才学,一定是没问题的。” 李元绍听懂了她的意思,心跳忍不住加快了一瞬。 提到清懿书院,他也无法不承认,内心深处多少是曾有过几分艳羡和向往的。 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只怕看不上我这样的人,我也听闻过,招生考试有一门思想品德考卷。” 李元绍低低说着,眸色复杂。 他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无非是比那些嚣张纨绔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以做一点点罢了。 太子夫妇绝对看不上他这样的人。 李梦纾忍不住打气道:“哥哥何必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在梦纾心里,你也是顶好的兄长。再说试都没试,怎么知道太子妃他们不会接受哥哥呢?” “他们是最明辨是非的好人,也胸襟宽广,即便是梦娥曾经……做出过那等事,也没有鄙夷不顾,反而还伸出了援手,不是么?” 李元绍被说的心动不止,或者说他一直都很心动,只是没敢抱希望过。 他很明白清懿书院存在的意义,这是太子夫妇破局腐朽陈旧科举制度的一步棋。 夫妻俩没有硬碰硬去撼动六部本身,而是选择变道超车,想来个釜底抽薪大换血。 二人不想在朝廷早就定好的规则里对弈,干脆直接重新制定一套规则,自己坐上裁判位。 要不然之前三大书院和朝廷怎么急的要死,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呢。 “哥哥,你就试试吧,如果考上清懿书院,我们在银钱上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一同勤工俭学,照顾梦娥和小外甥,好吗?” 李梦纾说着,轻轻执起李元绍的手,温柔地握住。 “从小到大,哥哥为我们付出那么多,如今怎舍得让你一人扛下所有?” 李元绍怔怔地看着她,堂堂七尺男儿,这一刻鼻尖竟没由来地酸涩,险些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他深色动容,强制压抑情绪的脸和眼眶都迅速涨红,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拍了拍妹妹的手,李元绍声音沙哑带着几丝欣慰。 “梦纾,有你这句话,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后悔今晚做出的决定。” 眼前的一切才是他自小守护珍惜的东西,而那个偌大的相府,不过只剩下了个腐朽的空壳罢了,不值得留恋。 温柔的月色下,兄妹二人在前厅一番交心,漆黑的夜空似也变得不在令人迷茫害怕。 旁边的内室中,李梦娥不知何时迷蒙醒来。 夜里安静无比,后院池塘有蝉鸣蛙声,她隐隐将另外两人的低语听了个真切。 不多时又疲惫安心地睡去,不知是梦里梦外,枕巾再次被泪痕打湿。 …… 天光泛白。 整个医馆后院的人都被小灯泡的哭声吵醒了。 李梦娥不知年纪小还是孕期没保养好,这会儿完全没有奶水,云苓临时让药馆小童去雇了个奶娘回来。 小灯泡是云苓随口一喊的称呼,或许是还没想好起名字,众人竟然也就这么自然地叫开了。 李梦娥对此没半分意见。 那个孩子长得真的很像她,一点看不出张玉书的痕迹来,多少减轻了她心中的复杂情感。 云苓忍不住小声嘀咕,“怪不得大头鹅之前骂他不如王婆地里种的黄瓜,他这人是真不行。” 萧壁城戳了戳她的腰肢,提醒她声音小点,省得被那兄妹三人听见了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把出面和张家打官司的事情跟李元绍说了,后者没有迟疑地一口应下。 “自是不能让她回张家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大理寺能给二人判个和离,但这是不可能的。 李元绍也识趣地没有开口和萧壁城卖惨求情。 妹妹和张玉书之间的事,与瑞王夫妇截然不同。 二人就是因为犯下大错才被赐婚的,这是昭仁帝的惩罚,陛下断不可能轻易收回成命。 萧壁城点点头,“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李元绍面上闪过一丝窘色,行了一礼后才缓缓开口。 等到清懿书院新一年招生考试的时候,再筹划下一步。 “你想留下来的话,十九弟弟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倒是可以腾出来给你用,不过……” 云苓素来直接,打量了李元绍几眼,有些不放心地开口。 “我料想你在家里碗都不曾洗过一个吧,我那些药物价值不菲,打杂的事情你做的来么,确定不会变成打砸?” 李元绍听懂她的意思,顿时尴尬地涨红了一张俊脸。 “这个……这个……” 几人谈话间,一个熟悉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学生见过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两位晨安。” 来人正是封无羁。 第 769 章 要不来做铲屎官 封无羁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在李元绍脸上掠过,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昨晚环儿来找的时候,顾翰墨正组织学生会的成员们开晚会。 李梦纾中途离开了一趟,然后就传回消息说和郑管事告了五天假,家中有急事要处理。 当晚人就走了,封无羁甚至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 故而今天早上天刚亮,他就立刻回城了,李梦娥和张玉书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封无羁在半路上就得知了整个来龙去脉。 料想李梦纾这时也不会回李家,便径直来了有间药馆。 李元绍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他,身形微微一僵,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东西给我便是,我会转交给梦纾。” 封无羁默默不语地翻找起书箱,动作有些慢吞吞的。 借着找东西的功夫,他的余光迅速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却没看见那抹倩影。 云苓看了眼青灰色的上空,天色还早得很。 闻言,封无羁心底便是一喜。 太子妃可真是他的大恩人。 “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久未见到您,学生也想念的紧,有许多关于书院的事想和您细说呢。” 云苓点点头,又看向李元绍,“我饿的厉害,有关营生的事儿,咱们等下吃着饭慢慢说。” 李元绍连忙行礼领命,“谢太子妃恩典。” 封无羁还不知道李府发生了什么,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满腹疑惑。 两个青年人也识趣,都主动帮着厨房张罗起早膳来。 云苓吩咐过厨房炖点鸡汤,好给刚生产的李梦娥补身体。 鸡是留情杀的,绝世剑法一招封喉。 几人踏进侧院时,她的剑上还沾着不少鸡毛和血迹。 “学生见过宣阳将军。” “草民见过宣阳将军。” 对于这位传奇般的太子妃师姐,李元绍心中全是感激,封无羁则全是好奇。 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这位英姿飒爽的绝色佳人在杀鸡拔毛的场面。 留情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若得知这俩孩子用“绝色佳人”称呼她,保守也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甭客气,你们俩自便吧。” 她挥了挥手,语气利落直爽,让人觉得颇为亲切随性。 “看看谁去把鸡洗了,谁把地上的毛弄干净,你们俩商量着分工一下吧,我去切鸡。” 语毕,留情一剑刺进鸡的腹部,挑起来扛在肩膀上找砧板去了。 余下二人面面相觑:“……” 宣阳将军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来熟与豪迈。 …… 炊烟袅袅起,天光终于明亮了许多。 正厅内弥漫着早膳的香气,诱得人肚子频频作响。 李梦纾为了照看小外甥,忙的一夜未歇,这会儿才得了空喘口气填饱肚子。 她来到正厅里时,倦容满面。 封无羁注意到她的情况,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云苓招呼道:“环儿多去添把几椅子来,这里是宫外,在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随便坐吧。” 什么身份卑贱不能同席,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她一向当这些规矩是放屁的。 未曾料到会看见封无羁,她愣了一下,眼底先是下意识地涌上几分惊喜,随后又慌忙走到角落里,偷偷整理了几下自己的发髻和皱巴巴的衣衫。 封无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却也只当没看见,神色如常地入了座,角落里的少女这才微松了口气。 “梦娥的早膳我刚才已经送过去了,诸位用膳吧。” 李梦纾说着,在云苓右侧入了座。 萧壁城点点头,拿了个水煮蛋给云苓剥起来,目光落在李元绍身上。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想在药馆里寻份活计?可这里有些基础的活计,都需要懂得药理才能上手做得了。” 诸如分拣药材,晾晒炮制一类的活,现在都是武安公那边的药童们在做。 医药相关的事,可不敢交给不懂行的人来做,否则毁坏了药材是小事,给病人抓药的时候出了岔子,那可是危机人命的。 李元绍立刻道:“那记账和写药方一类的活计呢,这个我总做的来。” 萧壁城微微皱眉,“账房中已经有两位先生了,倒是不需要更多人手,至于写药方……这活计拿的工钱不多,满足不了你如今的需求,也不适合你做。” 不是他不愿意留李元绍在药馆里,而是这里真的没有太过他能做的事情。 他能做的吧,又开不了多高的工钱。 好歹是个举人身,别说安排去刷锅洗碗了,喊他算账都屈才的很。 云苓好心解释道:“我们这里赚的最高的职位是销售,门槛倒是不高,花几天功夫把药馆里所有药物的功效和价钱背下来,然后说服客人们去买就好。” “只要你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拉得下脸去卖乖讨好各种各样的客人,东西卖的越多,提成拿的越高,之前武安公老人家的亲传徒儿在我这儿,一个月甚至能拿几千两银子。” 话虽如此,萧壁城依然觉得这职位不适合李元绍。 且不说他能否上手,光凭他的身份经经历,怕是很难接受这种低三下四,忍气吞声讨好各种奇葩挑剔客人的活计…… 这个时代可没有职业平等的概念,对于他读书人的身份来讲,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个活计自轻自贱。 果然,李元绍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大好看。 不过他抿了抿唇,还是一狠心道:“只要太子妃愿意给草民这个机会,草民愿意!” 留情见他答应的挺艰难的,好心提议了几句。 “以你现在的情况,做销售不太合适,万一有以前的仇家故意安排人来找茬怎么办?到时候你说破了嘴皮子,不但卖不出去货,还浪费时间。”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却听她又是话风一转。 “正好我也在招工,你要不上我那儿干活去吧,我打算开个动物园,正缺铲屎官和饲养员呢。” 第 770 章 还是情哥做人厚道 李元绍怔愣道:“铲、铲屎官……饲养员?” 铲屎官是什么官,宣阳将军的话他怎么听不太懂。 “就是负责给我绑架……哦不,是给我好心收养的动物们喂食以及清理圈舍。活计可能会累一点,但是可以给你开每月一百两银子的工钱。” “此外还有专车接送上班回家,那地方离药馆不远,坐木三轮也就半个小时左右,不耽搁你回家照顾妹妹和小外甥。” 虽然留情的措辞听起来很怪异,与正常人格格不入,李元绍却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他面色有些古怪,措辞谨慎地开口询问。 “草民多谢宣阳将军好意,只是那动物园中,具体都有些什么飞禽走兽,平常又需要做些什么呢……” 李元绍不是傻子,并未被一百两月钱蒙蔽双眼。 天上没有掉馅饼这种好事,能开出这么高的工钱,显然这活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得探问清楚了再决定接受不接受。 “目前动物园还在构思改建中,南苑暂时住了一对成年金雕夫妇,带着两只半岁大的小雕崽。这两口子伺候起来简单,它们会自己觅食,拉屎和掉毛也很少,就是脾气太差又记仇,总是喜欢啄人。不过你放心,如果受了工伤,我那儿会给你报销医药费,还有抚恤金。” 留情说起这对金雕夫妇,也皱了皱眉头。 估计是记仇她之前差点把金雕蛋给煎了吃,这对鸟夫妻对人的态度算不上乖顺。 李元绍听得冷汗涔涔,大金雕……那可是天空的霸主啊,连狼也能猎杀的! 他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收养玩意儿,它们真的需要人好心收养么? “东苑里有一只叫虎妞的大白虎,就是我之前送给苓妹的那只神兽。它的脾气到是很好,任何人都能随便上手摸,喜欢黏着人玩闹。就是吃的多拉的多还掉毛严重,每天得用小车去拖它拉的屎,比较累人。” 这只大白虎李元绍听说过,传闻中是很厉害的战神来着,还在宫变的时候随太子殿下抵抗过突厥人呢。 怎么听宣阳将军说起来,跟只家养大肥猫似的, “北苑那边,过段时间会住进一只这——么大个儿的王八。” 留情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 “这只陆龟活了有上百年,老奶奶脾气很好很慈祥,喂食简单也很爱干净,就是特别喜欢到处溜达,你得时时刻刻盯紧了它,以防它卡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出不来了,又或者迷路找不着家了。” 陆龟是一种陆栖爬行动物,最长能活两百到三百年。 留情之前去京城周边的村儿里招搬砖工时,偶然遇见了这位“老奶奶”,它在村里被人民亲切称为龟奶奶,也很受爱戴。 龟奶奶是个社牛,很喜欢和人类相处,经常到处爬去各家大门口溜达。 留情用精神力与之沟通了一番,一人一龟相谈甚欢,听说去那里以后能见识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就这么答应她将来要入住动物园养老了。 李元绍面色微缓地点了点头,这个听着倒是正常些,不过暂时还没入住动物园的话,也不需要人操心照料。 “那西苑里有什么?” “西苑啊……暂时还空着,不过等过阵子我找到了那条蟒大爷,那处就热闹了。听说大周人都很喜欢蟒大爷,经常有人去书院里拜神仙,回头你天天跟它作伴,一定会被人羡慕死的。” 留情说着,冲他一爽朗笑,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蟒大爷? 是他理解的那条巨蟒么? 李元绍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打死他也不想再重温那个夜晚的恐惧了。 这都什么左青龙右白虎的,他要是接受了这个差事,才是中间那个二百五呢。 “草民再次谢过宣阳将军好意……但我从来没做过饲养猛兽的活计,这么多金贵的主儿,唯恐自己照料不周,不敢轻易尝试。” 李元绍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留情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失望地叹气,试图再挽留他一下。 “好吧,其实也不用你全都照顾,已经安排了两个人在做了,你只要照料好其中一处就行。” 李元绍勉强地笑了笑,闷声没答话。 云苓确实忍不住好奇地道:“你都招了谁做铲屎官啊?” “还能是谁,月隐星沉呗,他们俩跟着老王来大周,现在也不用继续做暗卫了,我当然要给他们安排个正儿八经的良民身份。” “看在大家都是熟人,应当互相照料彼此的份上,我给自己打了个折,算他们每个月五十两银子的工钱。” 云苓认可地点点头,“那确实不错,比富贵儿那边的几个人的待遇都好。” 灵素和银面现在给她各种打工,她都不给钱的。 还是情哥做人厚道啊。 封无羁秉着好孩子不随便插嘴的礼貌,在旁边默默喝粥听了半天,到了这番话时差点没喷出来。 不愧是同门师姐妹,这抓人打黑工的本事都是一脉相承的。 眼看李元绍的脸都快愁成苦瓜了,李梦纾也秀美微蹙,频频沉思着什么,封无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李兄为何这般着急寻找活计赚钱?” 李元绍面色复杂,倒也没掖着藏着,反正这消息早晚全京城都会知道。 “我已经不再是李家人了。” 封无羁一怔,随后才从他简单的言辞中明白来龙去脉,以及急需银子的原因。 他心下一动,很快就有了主意。 “我倒是有个法子,元绍兄可以听听,看意下如何。” “元绍兄的文采不差,在京城学子里也是拿得出手的,不如也去做段时间教书先生。如今求学的人很多,真正有本事授课的人少,你每天都有时间,勤快一些的话,想来一个月赚个千两银子不是问题。” 李元绍怎么都是已经参加过会试的人,而云苓招生时的考试门槛,最低要求是十六岁,故而考试难度也是要低一些的。 让他去做这事,无异于大学生给高中生讲课,完全能够胜任。 “虽然这股热潮只能维持两三个月,但所赚取的银子也足够解燃眉之急了,我也能帮忙从翰墨那边,替你介绍些学生过来。” 第 771 章 向封无羁道歉 李元绍的眸中迅速亮起光彩。 这个法子好,是他擅长做的事,以前还在李家时,他没少给族中弟妹们开小课。 他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甚至就连不少年长的族兄也时常向他讨教问题。 这个法子不但能赚得许多钱,还能保住身为读书人的体面。 生存当道,李元绍也顾不得心中面对封无羁的那点别扭了,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城南的宅子租金都比较便宜,梦纾先帮他垫付一个月租金应该不成问题。 封无羁闻言,却是继续道:“城南离这里着实有些远了,不方便你照看亲妹。何况那里的宅子大多修建的不好,眼看很快就要步入炎夏,太过闷热潮湿的环境,会影响学生们听课。” “我在这附近倒是有处私宅,地盘不算小,翰墨如今就在借用那处讲学。他只占用了一个院子,剩下两个院子都是空置的,你不如也在那里一同讲学。” “翰墨他一天课下来,就要每人收一两银子,这价钱并不便宜,但争抢名额的人还是数不胜数,可见大家心里也觉得,只要能舒坦点,好好学到些东西,银子贵点不算什么。” 而且,李元绍授课时也不会那么辛苦。 这番话听得李元绍心中五味杂陈,看着满桌的早膳佳肴,竟是感触的有些吃不下饭。首发 他以前是很讨厌这小子的,知道对方差点坏了李梦娥的名声,简直恨不得当场打死对方。 碍于封无羁背后的世家,以及李梦纾的多次劝和与安抚,李元绍才没有下狠手。 很久之后,当他逐渐意识到曾经误会了封无羁,心理和面子上多少都有些复杂难堪。 但如今这个情况下,他再不做点什么,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样想着,李元绍面色郑重地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行了一礼。 “封无羁,我此前对你误解颇深,故而对你多番刁难。如今我失意之时你却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我会一直铭记在心。” 说完,他利落地向封无羁弯腰赔了一礼。 萧壁城目睹这一幕,面色柔缓地点了点头。 这青年人确实有可取之处,能知错认错很好,他们也算没帮错人。 封无羁本想回绝,转念一想,最终却点了点头。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至于曾经的事情,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都不要放在心上了。” 他心想,以李元绍的出身,骨子里是有一股傲气的。 对方曾经可受宠的很,名下私宅有好几处,但下定决心脱离李家,他就当真抛却了过去所拥有的一切。 宁肯答应做销售这样赔笑讨好的活计,也不拿取李家的半分银钱。 这样的人,是不会全权接受他的好意的。 果不其然,李元绍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又道了一声谢后缓缓坐回位置。 李梦纾看着他们和解,眼角眉梢也止不住地染上喜悦和轻松。 这样的画面,她曾盼想过无数次,如今终于亲眼见证了。 她笑着柔声道:“无羁,这次多谢你的好点子了,正好哥哥也决定报考清懿书院,给其他学子讲学的同时,哥哥自己也能温书,实在是太好了!” 少女温柔恬静的声音淌过胸口,带着几丝夸赞和感激之意,封无羁心尖像抹了蜜一般甜,脚下都有些飘飘然。 他脸颊有些燥热,唇角止不住地弯起道:“没、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啧,闻闻这恋爱的酸臭味! 云苓心里偷笑,眉眼弯弯地欣赏纯情大男孩害羞的模样,很配合地没有在李元绍面前点破两人的关系。 李元绍正处于紧张之中,完全没注意封无羁跟亲妹子之间的不对劲。 他没料到李梦纾会直接把自己要报考的事情说出来,这会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原是想到时候偷偷报考的。 李梦纾继续道:“我这里还有去年做过的考试小记呢,回头拿给哥哥参考研读一番。” 萧壁城饮了口凉茶,笑道:“招生考试题灵活多变的很,去年的东西未必全都适用于今年,只参考其中的解题思路就好。不过你兄长的学识本身也不差,如今又有你提点,倒是不拿个魁首可说不过去啊。” 李元绍暗地观察他的神情,见萧壁城果真没有半分不喜,刚才终于松了口气。 “草民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太子殿下厚望!” 自从被取消科举考试资格后,李元绍压抑郁结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总算是破后而立,再次燃起雄心斗志。 云苓调笑道:“那等你入了书院,可就要变成梦纾的师弟了。” 这话一出,席间的人都笑起来。 李元绍也闪过一丝羞赧,忍不住又看了封无羁一眼。 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喊封无羁师兄的一天。 可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云苓调笑完,又好奇地询问封无羁。 “对了,你小子什么时候有自己的私宅了?” 封无羁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回太子妃,是我爹年初时给我置办的。他说我如今有不少新朋旧友,平时少不了要办个小宴聚聚,封府那边人多口杂,唯恐相互影响,有个私宅的话就随性自在许多了……” 封老爹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做人还是任劳任怨,态度也诚恳的,这是萧壁城曾给出的评价。 这小子一脸凶相却老实乖巧,大抵就是遗传了他父亲的性子。 封言彻底扶不起来了,如今封老爹就这么一个儿子,虽是庶子,那也是曾经的真爱白月光所生,又资质不凡,当然要仔细地当眼珠子看着。 第 772 章 脑门比他舅还大 给封无羁置办私宅,一来是弥补过去二十来年他所受过的委屈。 二来是防止家族的有心者和红眼病做些什么,干扰到儿子与别人的正常交往。 他现在上了太子的船,又得封左相看重,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珠子也不少。 萧壁城插话道:“你父亲倒是考虑的周全,我听人说他前几天向吏部递了平调书,打算换到礼部去做事,不想再常年外调去其他各地。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吧,如今后宅没有了当家主母,做父亲的确实不得不多操心些。” 封无羁点点头,神情也是一片柔和与暖意。 “目前家中大小事宜的确都是父亲在管,他暂时还没有再娶的打算。” 封老爹的后宅还有两个小妾,不过这些年来被前夫人打压的很老实,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管家的本事,都担不起当家主母的责任。 故而后宅的大事如今也是由封老爹做主,他虽然没经验,脑袋也不够灵光,但至少绝不会害了孩子们去。 云苓听到这里,也面色舒和,“而今你也算苦尽甘来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无病无灾,学业有成,我这心里也安心不少。” 她真是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封无羁腼腆一笑,“便是为了让太子妃心安,无羁也会照顾好自己,认真打点书院里的大小事宜。” 打从知道太子妃有孕后,学生会那边都是卯足了劲头,势要帮着夫子和管事们把清懿书院打理的井井有条。 好让她能安心待产,不必为书院的种种琐事劳心费力。 一顿早膳吃了许久,随后众人才散去各做各的事。 李梦纾忙了整夜未睡,有些熬不住了,便回房去休息。 封无羁关切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直到倩影消失,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想起刚才饭桌上的交谈,他的眼中涌上一抹心事深藏的愁色。 方才太子妃问起私宅的事来,他还有个特殊的原因没说。 那就是老爹在他私宅里总共塞了三个通房,每个院子一个…… 虽然那些女人已经被他义正言辞,以会影响学业前途的理由,强硬地拒绝掉了,但老爹显然开始对他的婚事上心了。 封无羁如今二十有一,正是该说亲的时候。 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是个对外难以启齿的童子鸡。 皆因前嫡母苛待他,在这方面从不上心,自然也没给他张罗通房侍妾,反正男人嘛,有需要直接去烟花之地纾解就好了。 前嫡母巴不得他常常厮混在烟花之地,好叫他名声狼藉。 但以封无羁老实巴交的性子,就算没有通房,也不可能跟封言一样,去霍霍府里的漂亮小丫鬟们。 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和自己的五指姑娘快乐作伴。 至于烟花之地,封无羁也没少被纨绔二世祖们拉着去过。 但他对风月场所的女子天然有种特殊的怜悯情愫,因为他的生母就出身自这样的地方。 故而他从不会去碰那些姑娘。 只是生在这样的世家里,封无羁不能完全脱离团体,太过特立独行的话,是会受到欺压刁难的。 偶尔被拉去花楼里,他也不会强行抵抗拒绝,等选好了姑娘,他只管给银子不管睡,并叮嘱对方守口如瓶。 等那些二世祖吹嘘什么夜御三女之类的英勇事迹时,封无羁便“嗯嗯哦哦”地附和几下。 假装自己也很厉害的样子,以掩饰根本没有经验的事实。 不然被别人知道了的话,那是要被嘲笑死的。 封老爹还不知道儿子根本没“破身”的事,常常担心他被憋坏了,每周回家都劝他适当放松一下,不要憋坏了。 可如今他心中藏了一位姑娘,怎么会想要什么通房呢。 封左相对他的婚事也上了心,最近频繁和六部各大世家走动,让封无羁感到发愁。 他要是说自己心悦梦纾,封家一定会炸掉。 心绪纷杂地胡思乱想着,封无羁将手下的事情都初步安排妥当了。 李元绍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他确实得给自己准备一身基础的行头才行,匆匆从李家出来,连一件换洗衣裳都没带。 李元绍受宠若惊,“这怕是不太好,太子妃您破费了。” “不客气!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云苓说的壕气万丈。 反正做好事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在对方不好意思的感激声中,云苓取了他的尺寸码数,掏出黑卡在公子幽的店铺里一顿猛刷。 不多时,十来套做工精致的衣裳和靴袜就送到了李元绍手里。 公子幽名下的成衣铺子已经被胧夜改良过了,现在几本都是现代那一套固定大小尺码,不需要费事地量身裁剪制作,普罗大众很是喜欢这种售卖方式。 衣裳很是漂亮别致,这十来件都出自胧夜之手设计,没有夸张出格的设计,但比较大周本土款式就是异常夺人眼球。 李元绍换上之后,整个人都俊朗了不少,比之曾经的贵气,少了锐利逼人,多了沉稳雅致。 药童还不忘把十来条不同花色款式的抹额交给他。 “这也是太子妃挑的,她让我转告公子,您的脑门比较大,建议平常穿衣打扮多戴抹额。这样会更好看些,不然显秃显老。” “……” 李元绍心情复杂,他感受到了太子妃友好的关切,但直接把抹额转交给他就行了,这番叮嘱到也不必…… 他的脑门大,他心里当然清楚,只是嫌抹额碍事,从来不喜欢戴。 不过这会,李元绍还是听从了云苓的建议,老老实实地佩戴上了抹额。 药童扫了他一眼,心下暗自点头。 太子妃的审美还是很在线的,李公子这抹额一戴上,整个人都俊俏年轻了不少。 单看那张脸的五官也可称金质玉相,之前应该是被大脑门儿影响了容貌,才没有在京城的佳公子里太出名。 药童又扫了一眼吃完奶后呼呼大睡的小灯泡,心下摇摇头。 脑门儿比他舅还大,将来颜值堪忧啊。 第 773 章 土味情话 云苓安置完李家兄妹后就回了宫。 昭仁帝那边早就得知了消息,对夫妻俩的做法感到有些讶异。 “你们与李梦娥之间多有不快,怎么还把她安置在有间药馆里了?” 印象里这丫头怪记仇的。 云苓解释道:“她之前虽不讨喜,但实际也没做过太多给我们的添堵的事。再说不论是谁,看到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遭到丈夫这样的对待,也都会看不下去的。帮她一把,也算是给我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仔细较真起来,云苓和李梦娥之间的冲突不算多,连照面都很少打。 那位大头姑娘的矛盾,更多是和璇玑之间的。 璇玑那小丫头顽劣归顽劣,若亲眼目睹对方当街被打,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昭仁帝颔首,“这倒是,你们夫妻二人保持这样一副宽广的胸襟是好的。” 萧壁城顺势拍了个马屁,“父皇素来宅心仁厚,都是您教得好。” 回顾起李梦娥事件的来龙去脉,昭仁帝深深叹了口气。 “朕好歹也是疼过梦娥那丫头的,可谁叫她在寒山寺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朕绝不能姑息半分,否则就是对佛祖的不敬!” 在佛门之地行苟且之事,这种事情严重到跟在别人祖坟面前蹦迪差不多。 在昭仁帝坚持自己的做法没错,也并不觉得惩罚太重了。 人做了错事,就得承担后果。 换了其他人来,早就已经被浸猪笼了,看在李梦娥是他侄女的份上,他已经看在这关系的份子上留了情面。 云苓问话道:“那您是想罚这二人做一辈子怨偶么?您别多想,我不是要为她求情,单纯好奇想问问而已。” 昭仁帝深思了半晌,才面色沉沉地给出了答复。 “她想和离的话,也并非没有希望。倘若将来有一天,她自己争气了,亦或是她的儿子、父亲兄长立下大功,愿意主动为她求取恩典,朕会下旨同意她和张家划清关系。” “否则,哪怕张玉书出意外早逝,她也得按规矩守一辈子寡!” 这是昭仁帝最后的底线。 云苓暗叹,这个犯错的代价有些大,但至少让人有点希望和盼头。 萧壁城也附和道:“回头儿臣就把您的话转告给李家兄妹,好让他们知道您的心慈与仁厚。” “尤其是李元绍,他本性不坏,是个可造之材。以前混沌于李家那团泥污里着实可惜了,如今他既然已经与之脱离,便想办法掰正一些。您的口谕对他也是种激励,将来若能有大造化,对大周朝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自打开设清懿书院后,萧壁城可谓是求贤若渴。 真正有能力的人,倘若走入歧路能迷途知返,他也欣然接纳之。 李元绍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不会放过帮亲妹脱离苦海的机会,更加发愤图强。 昭仁帝愣了下,“李元绍脱离李家了?” “回父皇,也就是前不久的事,想来城中很快就会传开了。” 萧壁城简述了几句过程和原因。 昭仁帝面色缓和地点点头,对李元绍的印象提升不少。 李家能养出这样一个小辈,本该气数不尽,可惜硬生生把人逼走了,将来也是自讨苦吃。 腐朽蛀虫的世家,衰败是早晚的事。 从御书房出来,云苓悄悄和萧壁城咬耳朵。 “最近父皇很勤奋啊,上朝规规矩矩的,既不迟到也不早退,连微服私访也不搞了。” 批折子也看得出来很认真,朝臣们争辩时还会介入其中调和,发表意见了。 放之前他可是直接摆烂的,云苓抓到过好几次他坐在龙椅上走神,又或者虚眯着眼睛打瞌睡。 萧壁城失笑道:“或许是之前被皇祖父骂醒了,又或者接受幼蓉远嫁的事实后,终于下定决心振作起来了。毕竟大周的国力越强大,幼蓉在东突厥就越受恭敬重视。” 还有就是小王来大周做客,昭仁帝也得拿出一国之君的仪态和威严来,否则岂不是叫外人看笑话。 云苓眨眨水眸,小声八卦道:“那黎娘子呢,他是怎么个想法?” 原本她以为,六公主选择理解接受昭仁帝的做法后,对方会放心大胆地追求黎娘子。 结果自打寒假之前去过一次书院后,昭仁帝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萧壁城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微妙。 “父皇当然没有放弃黎娘子,虽然他现在不方便去书院,但私下一直有命人给黎娘子送信和东西。” 他之前因六公主的事陷入焦灼中,刚向黎娘子提亲完,就把人冷落了好一段时间。 回头仔细想想,也觉得实在厚不起脸皮回去找黎娘子。 于是就想到用书信道歉,谎称自己要接待小秦帝,暂时抽不开身,并在信中表明心意。 黎娘子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天子来信,岂敢不看不回,故而每次都会写一封回信委婉拒绝。 那些送去的东西,也都拒绝收下,让宫人带回去了。 “不过父皇很执着,基本隔两三天就派人送一次东西,每次送的花样都不一样。” 嗯……写的情书内容也很不一样。 萧壁城“有幸”意外看见过几次信上的内容。 他去书院办事,常会在糖水小铺约见顾翰墨长谈事宜,黎娘子便托他捎信回去。 黎娘子回信的时候,是把昭仁帝的回信一并退回去的。 萧壁城当时有些不解,但没忍住好奇看了上面的内容后,大为震撼,并理解了黎娘子的举动。 云苓美眸睁得大大的,“他写了些什么?” 萧壁城一时间神色古怪,捡了几句情书摘抄告诉她。 诸如什么“春赏百花秋望月,醒亦念卿梦亦念卿”、“好一抹情真妙算,害我体不知肤空寡千年”之类的话。 虽然肉麻,也还算正常。 但是…… “朕的身体很硬朗,可以抗米袋子,也可以扛柴禾捆,可就是扛不住思卿念卿。” “每次一看见你,朕就觉得头昏脑胀,御医都束手无策,只有朕知道,这是爱情使人头昏脑胀。” “有许多良辰美景,朕想和你一个一个去耽误。” “情话是朕抄的,但直接给你一个人看是真的。” “……” 云苓当场就喷了。 这是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第 774 章 彻底放下的契机 云苓震惊地问他,“父皇还会说这种话呢,他跟谁学的?” 萧壁城汗颜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得找机会告诉他,毕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这些话不会增加他的魅力和浪漫,只会让他变得油腻。” 虽然昭仁帝一把年纪了,长的也挺端正儒雅的。 可云苓只要想象一下这些话从他嘴里深情款款的冒出来,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黎娘子受苦了。 萧壁城也觉得以黎娘子的性格,不会喜欢这种花言巧语,从每次她交付回信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一分扭曲,两分痛苦,三分无奈,四分麻木。 “罢了,还是不说了。”萧壁城摇摇头,“父皇坚持要这么做,贸然跑去浇他冷水,以为我别有用心怎么办。” 他只要做一个无情的传信工具人就好了,中年人的爱情,就不去掺合了。 跟昭仁帝说这样一辈子也追不到黎娘子,对方搞不好还要跟他急眼呢。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相处的还算“父慈子孝”,萧壁城聪明地没去自找不痛快。 不过对于那个教昭仁帝说土味儿情话的人,夫妻俩却是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练习精神力时,都对着御书房和养心殿的方向频频竖起耳朵。 云苓怀孕七个月出头,受腹中胎儿影响,精神力疲乏,增长也缓慢。 倒是萧壁城的精神力一天比一天强,感知范围覆盖的越来越远,移还物品的特殊能力也使用的愈发纯熟。 云苓恍然大悟,“感情是跟富贵儿学的。” 萧壁城道:“他死缠烂打多年,才终于得到大师姐芳心,父皇知道他们的事以后,就特地向富贵儿虚心请教了一番,富贵儿以此在父皇那儿谋得了不少好处。” 这些话都是公子幽从胧夜那儿学来的,又献宝一样地传授给了昭仁帝。 怎么说对方也算他亲姨父,若非昭仁帝点头,他还娶不到胧夜呢。 公子幽向来是个会感恩的人。 云苓听说背后支招的人是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要是换个人的话,保不齐是跟昭仁帝有什么私仇。 据听雪阁的人说,公子幽现在坚持每天对胧夜说情话,誓要让她永远处在爱情的甜蜜之中。 于是胧夜教了他不少现代土味情话,说是增加夫妻之间的“情趣”,实则是逗弄公子幽这个呆瓜,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金王府里的下人天天听着这些话,早就已经麻木淡然了。 公子幽倒是学的很认真,除了那些土味情话,还学习了不少其他言语中的表白方式。 诸如什么西洋人的“爱老虎油”,东瀛话里的“哎一西太路”,那简直是张口就来,说得标准又流利。 云苓虽然不喜欢土味情话,但也不免对两人的如胶似漆和浓情蜜意,心生几分羡慕。 自家夫君是个嘴笨的,从来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整活。 对此,萧壁城怏怏地表示,“光嘴上说的好听没用,得做个行动派才行。父皇要是能学我一样躺在糖水铺门口以示诚意,黎娘子看到一国之君不顾旁人目光,甘愿为她放下尊严和姿态,肯定会大为感动。” “绝无此种可能。”云苓凉凉地道,“黎娘子只会扛着糖水铺子连夜跑路。” 但不管怎么样,昭仁帝如今一心扑在追求真爱的路上,义无反顾。 自从六公主远嫁后,他的种种举动也不再刻意遮掩,频频让内务府送礼的行为,引起很多人的察觉。 虽然没有人主动提起,但黎娘子这号人物,已经是后宫嫔妃之间心照不宣的存在了。 李贵妃后知后觉地听闻消息,怔愣了很久很久。 直到燕王进宫探望,李贵妃方才忽然提出,想去清懿书院看看。 燕王当场心里咯噔一声,含糊推辞道:“母妃,无干人等进书院,得要通行证才行呢,回头儿臣先帮您问问。” 李贵妃抿唇,没再说话,也没有强求。 燕王面上如常,心里却有些焦急,生怕她对昭仁帝还存有旧情,被刺激得生出病来,私下托云苓前去看看。 “但我现在却发现,她之所以不再偏执,更多的是接受事实后的心如死灰,而不是真正放下……” 从李贵妃提出要去清懿书院起,他就确信,对方心里依旧残存着情愫。 但也正常,纵然心痛心死,好歹也是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如何能短短数月内便彻底遗忘呢。 燕王很怕这位冷不丁冒出来的黎娘子,对会李贵妃造成致命打击,故而不想带她去清懿书院。 云苓应下燕王的嘱托,承诺去未央宫看看李贵妃的情况, 听说李贵妃现在酷爱种花,偶尔也会跟其他嫔妃一样,在宫殿旁的空地里劳作。 踏入未央宫,云苓便扑捉到了那抹依旧窈窕的身影,对方一身素衫,有几分洗尽铅华的感觉。 李贵妃注意到来人是她,平静的眼眸掀起几分波澜。 “是御之请你来的吧,他希望你推脱掉我的请求,对么?” 云苓打量李贵妃几眼,见她心绪平和,虽然异常沉寂,但并没有压抑的感觉。 心中有所了悟,她想了想,莞尔地开口。 李贵妃听到这话,反倒是一怔,迟迟未说话。 离开前,云苓轻飘飘地道:“我觉得您还是跟以前一样,穿艳丽的衣裳最好看,这些素净的颜色不衬您。” 李贵妃陷入沉默中,良久。 燕王那头得到云苓的回复,顿时满头冒汗,急切开口。 “三嫂,你怎么反倒答应母妃了,这……” 云苓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恐慌,别太小看你母妃,她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之前的事也没有让她一蹶不振,性子比你想象中坚韧很多。” “我倒是觉得,让她去书院亲眼看看也好,或许是个让她彻底放下的契机。” 第 775 章 执念释然 燕王担忧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取云苓的意见。 燕王带着她简单打扮一番,扮作一对寻常的普通母子,坐上木三轮前往清懿书院。 抵达生意红火的糖水小铺后,李贵妃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黎娘子。 她要了一碗糖水,在角落里里慢慢地吃着,目光一直落在荆钗布裙的黎娘子身上,看着她满额香汗地前后忙碌,却一直带着灿笑的模样。 燕王心中忐忑地坐在旁边,嘴里糖水都吃不出滋味来。 他心里暗叹:父皇可真行,小封氏才死多久,转眼就又有了新欢,六公主不跟他急跟谁急。 可怜他的母妃半生情痴,却竟似笑话一场…… 但李贵妃自始自终都很平静,喝完糖水后就起身了。 “走吧。” “啊?” 燕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李贵妃的脚步。首发 来回路途两个多时辰,李贵妃只在糖水小铺待了一会儿,就要打道回府了。 木三轮里,暂离皇宫规矩桎梏的母子俩,难得能同坐一辆车,近距离挨在一起。 燕王心下忐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没……没什么,母妃您还好吧……?” 李贵妃看着他眼藏担忧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别胡思乱想,母妃没事,只是单纯想见见她罢了。” 燕王见她的确情绪平稳,这才鼓起勇气问,“母妃是怎么想的?” 李贵妃勾了勾唇角,看向窗外漫山碧色,目光悠远。 “本宫一直以为,皇帝是个情深似海的男人,小封氏好命得到他的宠爱,便羡慕嫉妒了半辈子。此前也一直觉得,或许是因为我出身李家,性子又不够温婉柔顺,所以皇帝才不爱我。” “而今得知黎氏的存在,方知小封氏在他心中不过如此……不是本宫做的不够好,帝王薄情而已。” 李贵妃轻飘飘地说着,语气到最后,流露出几分轻松和释然。 这三天她独自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来见黎氏,不过是了却心中最后一丝执念。 从今往后,便是真正放下了。 燕王微微红了眼睛,替李贵妃感到鼻酸难过,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母妃……您还有儿子呢,儿子会孝顺你一辈子的。” 李贵妃面容舒缓地颔首,轻轻将头靠在燕王肩膀上,闭上眼睛一路无言。 至少回城路过有间药馆,她才有低声开口。 “元绍和梦娥终究是你的表哥表妹,今后能帮衬的话,还是帮衬几分吧。切记点到即止便可,那丫头毕竟有罪在身,莫让皇帝不满。” 燕王一怔,“您不怕祖父知道后生气么?” 哪怕李贵妃不说,有些事他私下也会去做,不过燕王还是感到讶异,李贵妃会主动说出这些话。 “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李贵妃眼神平淡地扫他一眼,“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料到我还会管梦娥的事情是不是?” “以前本宫对梦娥好,除了她的性子像我,有几分真心喜欢,更多是因为站在李家的立场上去衡量利益得失。后来梦娥得了那样的判词,我自然也就遵循你祖父的意思,将她当做弃子对待。” “而今……本宫也不过是半枚废棋罢了。” 李家的颓势是显而易见的,但她做不了太多,也不会再做什么了。 偌大一个世家,她熬干半辈子血泪去支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从今往后她只想自私一些,好好为自己而活。 所以对燕王娶侧妃的事情,也没了先前的执着。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没有谁想被别人掌控人生。 李贵妃叹了口气,“梦娥是被你祖父害了,她现在虽然过的苦,好在年轻又醒悟的早,这一辈子很长,将来还有很多机会……” 她醒悟的晚,已经错失太多机会,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咬牙走到尽头。 “元绍是个好孩子,倘若本宫也有那样一个兄长,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倘若人生可以重来一回,她不会再做一个痴心的傻瓜。 燕王默默地听着,认真点头道:“儿子记下了,会多多帮衬表兄他们的。” 回到皇宫后,李贵妃一如既往地倒弄花圃。 但整个人又好似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她重新穿上了以前最喜欢的华丽裙衫,也不在意会不会被泥污弄脏。 哪怕昭仁帝许久不曾踏入未央宫一步,也不再惫懒梳妆,反而常和后宫嫔妃聚在一起,时不时地梳些新颖的发髻,或是画些近来流行的妆容。 燕王终于彻底放心了,特地到东宫向云苓表示了一番感谢。 并且转交了几千两银子,当是汤药钱和伙食费,请她多照料李梦娥兄妹几分。 云苓点头应下,“她那边一切顺利,你放心就是,只不过银子的事我就先不告知他们了。” 以免影响李元绍的积极性,人适当有些压力是好事。 说到李元绍,这几天已经在封无羁的帮助和安排下,正式开始进行授课讲学了。 他特意避开了顾翰墨所讲学的科目,以免两人在生源上产生竞争。 李元绍从早忙到晚,讲学的时间比同行要多一个时辰,收费标准却不变。 如此一来虽然辛苦些,但也吸引到不少前来报名的学子。 尤其是从萧壁城那里,得知昭仁帝给李梦娥开放的“一线生机”之后,整个人更是打了鸡血一样。 他下定决心,定要以自己的才能登上巅峰,为亲妹求得一个重生的机会! 目前摆在他面前的第一个关卡,是要阻止张家把李梦娥母子要回去。 张玉书又双叒入狱后,张家已经在大理寺告了好几状了。 对方不敢跟太子夫妇叫板,就把矛头对准了李梦娥,控诉她不侍奉公婆,不让夫家见孩子,简直大逆不道。 萧壁城告诉李元绍,大理寺会在后天正式审理此案。 第 776 章 偷了存折和房产证 李元绍对此半分不惧。 只要坐实李梦娥在孕期被张家虐待的事实,张家就别想把人要回去。 升堂那天,云苓特地出宫去查看了情况。 大理寺的公堂外,聚集了不少围观凑热闹的百姓,皆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这段时间,张李两家之间的纠葛,在京城的话题热度很高。 萧壁城让陆七把木三轮停在路边,小声跟云苓咬耳朵。 “大理寺很少公开受理这等婚姻纠纷的案件,张家如今也算长脸了。” 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乃是朝廷权利最高的三个司法机构。 官司打到这个地方,也就是打到头了。 通常来讲,这里接受的都是官员之间的官司,除非特别原因,否则不理民司。 世家之间虽然也多龃龉,但为了面子,很少有人会选择闹上大理寺。首发 公堂门口人山人海,怕人群拥挤燥热,云苓没有下车。 就算停靠在街边,他们也能把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程大人!天理昭昭,我张家可从未亏待过李梦娥!” 正张口叫冤的是张夫人。 儿子在牢里坐着,夫家一群大老爷们儿又不愿抛头露面丢脸,只能是由她亲自出面公堂对峙。 她话音落下,便赶紧给丫鬟使眼色,将账本单据都送到了大理寺卿桌上。 师爷仔细翻看了几页道:“大人,的确都是些安胎养身的药材,从去年底到上个月都不曾断过。” 不等大理寺卿说完,张夫人就急匆匆地插话。 “在花楼里动手那次,是我儿喝醉酒才犯了糊涂,至于前段时间,也是李梦娥擅自离府在先,我儿担心未出世的孩子,不免情绪激动了些。” “我儿固然不该动手,但他也承认做错了事,今后会好好对待嫡妻,判二人分居未免过重了!” 大理寺卿只是个从三品的官,她的丈夫和公公此前都比对方品级高,故而张夫人依旧习以为常地没对大理寺卿有太多尊重。 师爷斥骂道:“大胆放肆!程大人没准许,哪有你插话的份!” 张夫人悻悻地闭了嘴,心中有些不服气。 大理寺卿看向,“李元绍,你来说。” 李梦娥刚生产没多久,这会儿不便下床,所以是兄长代她出面。 李元绍点点头,对比之下神情冷静许多,言辞也清晰犀利。 “至于前段时间,我妹妹为何要擅自离府,也是因为她无意间听到张玉书和人讨论,准备趁着生产时去母留子,对外营造难产而亡的假象。我妹妹一时惊慌,才会逃离出府,却不想被张玉书察觉捉拿。” 李元绍目光冷然地看向张夫人,“这种事情一次也就罢了,倒是还能听从张夫人的说辞,相信张玉书是一时糊涂。可对方显然知错不改,还变本加厉,实在畜生不如,人神共愤!” “至于张夫人置办的那些补药,就算账本票据是真,东西最后进了谁的肚子却不好说。我只看见张夫人没管教好儿子,频频让我妹妹遭到虐打,如何能令我放心同意妹妹继续待在夫家?” “程大人,草民作为嫡亲兄长,请求将舍妹与小外甥带回家中照料修养三年。草民向大人承诺,有足够的银钱照料他们母子二人。” 话落,李元绍就主动呈上了自己在钱庄的红本,与几处房契证明。 他刚拿出这些东西,人群里一个穿粗衣戴斗笠的老秃头就黑了脸。 正是乔装过后,偷偷来查探情况的李右相。 这几样东西,他原本是让大房夫妇俩收起来锁在柜子里的。 结果昨天晚上,二人忽然慌张来报,说房间和匣子上的锁让人给撬了。 想想这次周末只回来待了半天,就又匆匆去了清懿书院的李梦纾,李右相如何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只是他想不明白,那丫头又没有钥匙,怎么就能把匣子的三道锁都开了去? 云苓在街边旁听到这里,评价道:“不错不错,没想到大周在这方面的律法还挺完善的,法官判决这种纠纷,还要考虑双方的经济能力。” 萧壁城笑道:“昨儿个梦纾把存折跟房产证偷出来,就是为了帮李元绍打官司,然后她连夜回了书院,说是过年前都不会再回府了。” “那李家发现她私下偷偷帮哥哥,不会把她的生活费停了吧?” “你放心,梦纾提前向账房支取了三个月的生活费。” 并且以要买考试资料为由,让各房长辈主动给了她些碎银支持,又管其他房的兄弟姐妹们借了一笔银子。 最后利用封无羁教她的铁丝撬锁绝技,在爹娘枕头下放了封道歉信,拿着李元绍的存折和房产证溜溜球了。 当时萧壁城还有些担心,“你这么做,不会惹得你祖父大发雷霆,将你逐出李家吧?” 李梦纾乖巧回应,“太子殿下放心,我的堂兄弟们不会想见到这一幕的。” “我少说向他们借了五千多两银子,如果我还是李家的姑娘,他们就有理由向长房要债,若是我被赶出李家,那债务自然与长房无关,他们这钱也就要不回去了。” 她借的金额不大,所以没人怀疑太多,但加起来就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萧壁城放心了些许,又道:“万一他单方面和你断绝祖孙关系怎么办?” 对此,李梦纾却道:“梦纾是女儿家,本就不在族谱上,祖父就是想,也没办法将我除名。何况我又没犯弥天大错,祖父没有将我逐出李家的理由,真到了那天,相信大理寺会给梦纾一个公平公正。” 她规规矩矩地做着李家小姐,干了什么坏事要被逐出家族? 不就是跟亲戚借了点钱么,一没偷二没骗,又不是不还。 等年底回家过年,她依旧会向长辈们索要生活费和红包,大人们都是要脸面的,想必也不会不给。 第 777 章 小情人也跑路了 相比于李元绍,李梦纾的头脑和心境就要冷静许多了。 哥哥已经展现了骨气与精神上的执着,她没必要再展示一遍,须得从兄妹三人将来的现实处境去考虑。 这次过后,将来回家要钱就难了。 萧壁城继续道:“过段时间放暑假,梦纾不准备回家,也是想趁此机会多赚点钱。” 五千两银子再多,也都是借来的外债,如今兄妹三人是当真穷的叮当响。 云苓暗暗点头,只觉得梦纾这丫头看着规矩稳重,实则敢想敢做,最重要的是脸皮不薄,这样的人通常容易成事。 她也不急着立刻出手相助,且看看这兄妹二人能自己成长到何种地步。 夫妻交谈间,公堂上的大理寺卿已经给出了最后的审判。 “妥!经本官查证,事实的确如李元绍所说,分毫不差,既如此你便将妹妹和外甥带走,好生照料把!” 张夫人的脸色瞬间扭曲,气的声音都尖利了几分。 “凭什么?这小子的凭证是凭证,臣妇的单据就是假的了?何况我儿都已经入狱了,将来三年谁还能苛待她,身为张家儿媳,留在婆家侍奉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大理寺卿全当没听见,径自起身要走。 说起张玉书这个纨绔,他可谓是极尽厌恶。 那小子以前经常犯事,惹的百姓怨声载道,平均每个月就要到衙门去告一状,闹的沸沸扬扬。 每次有那胆敢状告张玉书的人,保准会被对方以其他手段弄进牢房里去。 大理寺卿一个从三品的官员,再有心为百姓申冤鸣不平,也掰不过前任礼部尚书的大腿。 更别说那时张家背后还有李家做靠山呢。 大理寺卿虽廉洁心慈,但做事却有几分圆滑通透,也不和张家硬碰硬,只事后悄悄地寻些理由,将那些被冤枉报复的百姓给提前释放了。 如今张家倒台,竖子入狱,他今晚还想跟同僚喝几杯酒庆贺呢。 张夫人见状,咬牙冲上前拦住大理寺卿的去路,神情语气皆是阴恻。 “程大人,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之前我夫君和公爹可没少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你这般不正不公,良心过得去么?” “你若肯帮这一次,张家定会念你的好,哪怕是今后做你程家的马前卒!” 张夫人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 若李梦娥生的是个闺女也就算了,偏生是个儿子啊,她怎么能放任被带走! 大理寺卿差点气笑了,什么替他说好话,分明是礼部尚书跟人家吵架,拿他做筏子罢了,以为他傻呢? 他带着怒气道:“张何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堂拉拢本官与你结党营私,来人将这罪妇带下去,罚十藤鞭,以儆效尤!” “另外,张玉书虽身在天牢中,但两次当众对嫡妻施虐,此举影响恶劣,本身也当被惩戒受罚,即刻将他那二十大板也补上!” 张夫人差点没当场气晕过去,然而不等她撒泼,就有人将她拉到偏院去抽鞭子了。 师爷没好气地道:“再敢对程大人不敬,你便去百姓们眼皮子底下受罚吧。” 张夫人脸色青白交织,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是个女人,怎么能在外民面前受罚。 不多时,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张玉书也被拖出来挨板子了。 哀嚎声响彻公堂,远远地传到街上去。 可怜他之前才因为得罪宣阳将军的事,被打了五十大板,屁股都开花了,这会儿又因为老娘的不识时务,屁股上梅开二度。 张玉书的板子还没挨到十下,人就昏死过去了。 衙役们面无表情地打完二十大板,这才将屁股肿的老高,上一片红色的张玉书给抬了下去。 李元绍在一旁捏着拳头,看着他死狗般的模样,这才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 离开公堂后,李元绍径直走去右相府,将钱庄红本和房契都扔在了门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右相远远瞧见这一幕,心头怒火更盛。 他咬牙冷笑道:“好……好!你有骨气,有骨气就一辈子别回来,老夫看你能犟到何时!” 李梦娥的案子结了后,李右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李元绍从族谱上除名了,并叫来其他小辈严肃叮嘱。 “你们都给老夫记好了,从今以后那小子不再是你们的兄弟,而是李家的叛徒、敌人!该如何对待这样的人,就不用老夫跟你们多说了吧?” “呵,还妄想借靠清懿书院往上爬,今后他往上爬一米,你们就给老夫将他踹下去三米!倒要看看,他能挺到何时!” 言外之意,是让他们多为难李元绍。 “记住了。” 李家小辈们神色莫名地对视一眼,各自心思不同。 遣散了小辈,李右相重重地放下茶杯,冷哼一声。 “臭小子,老夫等着你跪下认错的那一天!” …… 李家兄妹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京城热议了几天李元绍被逐出李家的事情,热度也就慢慢平息了。 萧壁城这边,则给云苓带去了事件的后续。 “那个怀了孕的猪丫鬟跟马夫卷款跑了?” “猪丫鬟?” 云苓想了一下,忆起这是那个背着李梦娥,借孕上位做了姨娘的贴身丫鬟珠儿。 萧壁城继续道:“没错,说是庄子里不少人察觉她和马夫不清不楚,后来被一个婆子抓个正着,于是俩人打死了婆子,拿着钱跑路了,大理寺正在捉拿二人归案呢。” 而后,张夫人也反应了过来,猪丫鬟怀的根本不是张玉书的种。 云苓撇撇嘴,“我就说嘛,张玉书身体那么虚,怎么还能一发中标。” 李元绍知道这事儿后,还特地去探监,把这消息告诉了对方。 第 778 章 杀人诛心 张玉书得知消息后,气的一夜之间嘴上长了两个泡。 这下是内伤外伤兼具,彻底蔫败地趴在牢房里,好不颓废。 李元绍也是够损,对外将张玉书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宣扬了出去,如今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风月场所的人开口荤素不忌,什么话都敢说。 妓子们为讨恩客开心,也将张玉书在床笫之间那点事当笑话一样讲,描述的那叫一个详细深入。 云苓只是路过时偶然听到几句,都觉得这耳朵快不能要了。 不过她也从妓子们细致非凡的描述中,判断出张玉书极可能患有弱精症。 “张玉书身体那么虚,除了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荒淫无度,也跟在牢里把身体亏损了有关。我估摸他继续在牢里待上三年,这辈子都难有后了。” 天牢里的环境可不舒坦,虽不至于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么脏乱差,虫鼠满地,且有人定期打扫,但阴暗潮湿是真的。 换个健康的人进去待上个把月,都能养出病来。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道:“身体虚不虚都是小事,铁蛋当初可说过,大头鹅有克夫相,未来的丈夫会早亡,张玉书能不能活着出狱都难说呢。到时候,小灯泡可就是张玉书唯一的血脉,这样张家就更不会轻易放手了。” 云苓却道:“张家那边不足为惧,比起他们,我更担心的是大头鹅。你我之所以出手救她,其中原因诸多,却不知道她经历这么一遭,是否会有所改变。我一向不信命,可铁蛋这人多少有点邪乎,如果大头鹅将来会耽误小灯泡……” 凤眠直言过,所谓刑夫克子,指的是上会妨碍丈夫的官途财运,下克子女的学业与性命。 虽然小灯泡的爹娘都不讨喜,但稚子无辜,云苓希望这个小宝宝将来能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 萧壁城眸色一深,“铁蛋说了,她的命格并非不可破,只要能丢掉功利心,便能守得半生富贵。” 这话他也同样告诉了李元绍,想提点李梦娥一二,希望对方还记得。 萧壁城颔首,叮嘱下面的人多观察李梦娥的情况。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梦娥倒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就是眼神沉寂沧桑了许多,没了以往的明媚娇俏,不太爱与人交谈说话。 对于小灯泡这个儿子,从最初的几分抗拒不喜,近来也转变为慢慢接受,会主动悉心照料。 怎么说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纵使仇恨张玉书,因果也是她和对方一起种下的。 每个人都要为所犯下的错负责,孩子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 转眼间,已是五月下旬。 冬青自小被卖给文国公府,亲爹娘早就不知在何方了,故而送嫁队伍是从文国公府出去的。 因着云苓的关系,留情等人都来蹭席了。 陆七一身红色喜服,衬得他浓眉大眼的模样罕见地俊俏,可惜刚一开口,憨傻气质就暴露无遗。 “嘿嘿嘿……真没想到,金王爷等人赏脸来参加婚宴也就罢了,竟然连小秦帝陛下都来了!” 这场“盛大”的婚事,他能跟别人吹到进棺材的时候去! 陆七满脸激动之色,兴奋的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活像个奇行种。 陆家二老亦是难掩受宠若惊之色,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练练让厨房给贵宾那桌加菜,生怕怠慢了尊贵的宾客们。 一个素不相识的东宫侍卫的婚宴,顾子瑜当然不会莫名前来参加。 皆因留情带着顾长生来喜宴上蹭吃蹭喝,他便借口闲来无事,一同沾沾喜气,跟着云苓夫妇一块儿来了。 众人私下没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顾子瑜跟云苓一众人坐了厢房里的同一桌。 留情瞥见他时,神色难掩讶异,“你怎么还没回北秦呢,不是说五月下旬走么?” 顾子瑜抿唇,冷声道:“孤想何时走就何时走。” 好个冷漠无情的女人,他来大周都一个半月了,也不知道她每天在外头哪处晃荡,常常连影子都寻不见。 这么些天里,从不见她主动来关问一句,他的伤是否好些了。 难得见面,开口就问他什么时候走。 难道她已经忘了,上次一拳把他打出脑震荡的事情来了吗? 顾子瑜心绪难平,留情却是皱起眉头,张口数落起来。 “你可真行啊,刚平定内乱就屁颠屁颠出国旅游散心,就不怕你那个几个监国的皇叔心怀不轨,趁你不在的时候把家偷了?” 顾子瑜脸色微青,席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公子幽这个傻白甜倒是乐意做和事佬,苦口婆心地道:“小陛下,二驴姐这是为你和你的江山担忧呢,她这人说话就是如此,其实本意是好的。” 顾子瑜顺着台阶点点头,脸色刚缓和几分,就听留情直白冷漠地开口。 “我不是替他担心,是怕老王拿半条命换来的江山稳固,让他一时不慎给断送了。” 万一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第一个就先把顾子瑜这个败家子暴打一顿。 世人说的没错,人大多是贪得无厌的,得到了又不好好珍惜。 这崽子为了坐稳皇位作了那么多妖,把老王都给逼走了,而今他得了皇位,反而又不重视,不放在心上了。 对风小妹是如此,对江山也是如此。 这种人就是纯属欠揍。 饭桌上的气氛立马又凉下来了,唯独一直笑而不语的顾长生眼神微暖。 顾子瑜迟迟不肯离开大周,原因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但顾长生心里却半点也不急,因为侄儿和留情之间已经绝无可能了。 公子幽摇了摇折扇,还绞尽脑汁地想缓和气氛。 “哎呀,其实……” “其实小王迟迟没有回北秦,是因为放不下你。”胧夜开口打断了自家傻子夫君的话,笑意盈盈地看着留情,“二驴,好歹夫妻一场,人家也是在乎你,彼此间就不要那么剑拔弩张了。” 云苓立马停下吃饭看戏的动作,悄悄竖起了耳朵。 大丫在饭桌上提起这么敏感的话题,肯定用意不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胧夜用最温柔的语气扎顾子瑜的心。 “我提议你尽快考虑终身大事,最好在小王走之前把婚事办了,若他在婚宴上亲自见证你的幸福,便能安心离开了,这样你们之间也算好聚好散,不留遗憾。” 顾子瑜:“……”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金王妃这般记仇的女人。 初见时不过嘲讽了公子幽两句,到现在心里都还计较着。 想劝他回北秦可以直说,至于出这般杀人诛心的馊主意么? 第 779 章 怪味鸡腿与蛋包饭 留情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我们之间不需要好聚好散,根本就没聚起来过,谈什么两散?至于说什么留有遗憾就更别提了,谁敢说他这辈子能遇上我,不是他的福气?” 云苓心里啧舌,情哥这是半点台阶都不给小秦帝留啊。 不但不留,还把梯子都给拆了,存心要对方下不来台,甚至是掉下台子来摔死。 果不其然,顾子瑜难得一见地微微涨红了脸,一副想生气又站不住脚的样子。 最终默默地熄火了。 无论是风留情还是留情,这辈子他都亏欠她们太多。 眼看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紧张,云苓有心想逗留情几句。 “那大丫催婚你是什么想法,情哥就没考虑过把自己嫁出去?” 留情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顾长生,神色淡淡地道:“我一个人挺好的,再说不是还有你们么。” 云苓和胧夜都没错过她那下意识的目光,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微妙的绿光。 “可是我和大丫都成亲了耶,情哥平时难道不会因为自己是只单身狗而感到和我们格格不入吗?” 留情:“……” 说好一辈子的好姐妹呢? 三十六度的体温为什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再说吧……这种事情又急不来。” 留情的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淡敷衍,只有云苓和胧夜能懂彼此的心情有多兴奋。 但凡情哥这么说,那就意味着她是真的有想过成亲的事。 这说明什么,铁树开花了! 公子幽摇着扇子,在旁边不明所以的附和。 “是啊,急不来急不来,姻缘天注定,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席间又恢复了正常和热闹,顾子瑜脸色缓和不少,心情微妙地松了口气。 他卑劣的承认,纵使这辈子无法跟留情再有任何牵扯,但意识到顾长生也大概率会求而不得,他的心情就好受了很多。 把锦绣江山拱手相让,换来了留情的自由,却没能换来她的心。 皇叔,这一辈子到头来,你会不会后悔? 顾子瑜下意识地看向顾长生,却见他笑颜依旧清淡如初,给留情倒了杯浓香的花雕酒,又夹了她最喜欢的家乡小吃炸鸡腿。 “陆侍卫府上的厨子手艺很好,远比我更得三妹真传,之前让你们吃了那么久的怪味炸货,真是对不住。” 听到这话,隔壁桌埋头干饭的暗卫月影和星沉二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皆是想起了这大半年来,被夺命炸鸡腿所支配的恐惧。 自打顾长生从云苓这儿学到了炸鸡腿的手艺后,他回到北秦也隔三差五地下厨,还亲自指点府里的厨子做。 然而他那时味觉与常人不同,自行研究改良出来的配方也是有问题的,偏偏厨子们谁也不敢非议半个字。 毕竟摄政王殿下亲口说了,这是从西周太子妃那里学来的家乡特色风味小吃。 以至于引发了一场北秦人对大周人饮食习惯的探讨和研究。 众臣心下摇头,大周皇室真是穷的可怜,堂堂神女降世的太子妃,拿发臭的鸡腿来裹了坏掉的面粉做炸货,都要奉为美味的炸货小吃,噫嘘嚱! 满朝文武被折磨了个遍,直到顾长生体内的蛊毒都解了,味觉恢复正常,炸鸡腿才从摄政王府的待客菜单上消失。 留情倒是从来没介意过,每次顾长生端一盘来就炫一盘,还炫的干干净净。 用身体力行向身边的人展示了,什么叫做钢铁一样的战士。 不只要有强大的身体,还要有个铁做的胃。 留情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苓妹说过,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谁要是挑嘴就自己做。” 她很好养活,从来不挑食。 以至于北秦满朝文武都瞬间明悟了,为何摄政王孑然一身二十余年,却对风妃娘娘情有独钟。 顾长生闻言,眉眼微亮,笑容清润。 他很喜欢留情说的话,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 “给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就不怕万一有毒?” “你不会给我下毒,就算真吃出食物中毒来,我的胃也不会有问题。” 留情很是淡定,和云苓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们的抗毒性天赋都快练满级了。 顾子瑜沉默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心底酸涩难当。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生病卧床的时候,留情曾为他亲自下厨做过一次晚膳。 当时,因为留情的养妹绿衣偷溜出宫传信,被逆臣苏首辅所抓到把柄,他及时救下对方一命,而留情又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故才给他做了一顿饭。 顾子瑜还记得,那是一盘裹着金黄蛋液的饭,上面浇着番邦果子熬煮成的汤汁,看起来很是奇怪。 留情说那叫“蛋包饭”,她老家那边的小孩都很爱吃,也是她最擅长做的食物。 可惜他当时怕留情在饭里下毒,为了缓和与留情的关系,只做样子般地当面吃了半口,并未咽下去。 事后还将含在嘴里的半口饭吐了出来,把剩余的全都喂给了试毒的小白狗。 小白狗没有死,但是留情知道了这件事。 面对留情的询问,当时的顾子瑜明明心虚,却异常理直气壮。 他冷笑道:“因为你数次刺杀孤,想置孤于死地,孤自然不会信你送来的吃食没有问题!” 留情并没有生气,嘀嘀咕咕了两句浪费柴火和双黄蛋,询问完原因便走人了。 自此,他们再也没有如那个夜晚般和睦相处过。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顾子瑜回想起那盘蛋包饭,心中都会无法抑制地感到后悔。 他怎么就忘了呢。 留情在那之前刺杀过他总共八十八次。 每次都是用剑,每次都刺同一个部位,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真傻,怎么会觉得对方在饭里下毒害他。 就算世上所有的恨他的人都给他下毒,留情也绝对不会那么做。 她是那么一个直白到傻的人,连讨厌他的感情都表现的如此简单直接,纵使浴尽鲜血,依旧澄澈干净的令人不敢置信。 就像是溪水中的璞石,摸起来坚硬硌手,却质朴纯粹。 顾子瑜想,他原本是有机会得到这块蕴藏宝玉的璞石的。 可是他捡起来后,又远远地丢开了。 【作者君:不好意思呀,姐妹们好久不见,作者上周阳了发烧好几天,脑子都烧木了,才调整好状态,会尽力恢复更新的!】 第 780 章 何为温柔 一场婚宴,席间众人心思各异。 留情端坐在座位上,将杯子里的花雕酒一饮而尽,看似神色冷淡如常,内心却不平静。 她以前从来没考虑过喜欢某个人,或者是和姐妹之外的某个人在一起。 哪怕云苓嫁人后,她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区别,时不时会把萧壁城挤到一边,一如既往地和对方黏在一起。 对方嫁人生子后,笑容倒是多了一种以前不曾见过的幸福和满足。 那时的留情不明白,这笑容中蕴含的到底什么,因为云苓即使成婚了,和她们的感情也从未淡过半分,反而愈发深厚。 直到这段时间,回到大周后,亲眼见到胧夜身上天翻地覆的变化,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同。 放在以前,大丫只有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才会有轻松和真心的笑容。 如今只要公子幽在身边,她便无时无刻,对任何人都能展露这样的笑意。 留情依旧不懂,但又好像有些懂了。 她头脑简单,思想干净,不像胧夜一样喜欢深入去剖析什么,但她从来都是几个人中,最能坦然正视内心的感受与渴望的人。首发 留情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内心开始生出同样的向往。 她想要身边有那样一个人,在每个深夜而归的时候,都会掌灯笑看着她。 而当这样想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心中深处,竟早早就有了一抹清晰的身影。 只是…… 留情想到如今的处境,罕见地感到有几分忧虑和烦恼。 相识多年,她的异样逃不开云苓的感知,更别提胧夜这样的人精。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当晚,云苓撇下萧壁城,拉着留情宿在了金王府内。 萧壁城眼巴巴地凑过去,“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我们三个说悄悄话,带上你干什么,你又不能一起钻进被窝里摆龙门阵。” 萧壁城想说,他虽然不能钻进被窝里一起讨论,但是可以在百米开外的距离中参与旁听。 但很显然这次云苓不想让他听见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他只能灰溜溜地陪着顾子瑜回宫了。 深夜的金王府小院内,留情只觉得被眼前的两个人盯得背后发毛。 “你们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云苓迫不及待,开门见山地道:“情哥,你喜不喜欢老王,想不想跟他结婚?” 留情愣了一下,回应一如既往的直接。 “你们都看出来了。” 胧夜脸上缓缓绽开一抹笑,“二驴果然动凡心了,今晚看你在席间的样子,我就知道没猜错。顾长生着实是个能人,竟然可以把一块石头捂热。” 留情没有任何忸怩与否认,语气低沉地道:“他对我而言,的确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我两辈子遇见过最特殊的人。” 云苓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她,“难怪之前听你嚷嚷着说想剪短发,结果到现在也没剪。”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闻言,留情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墨黑柔润,略带硬度的长发,思绪一时飘远。 …… 当初她嫌这玩意儿碍事,多次想一剑砍了,都被绿衣和身边的人大惊失色地拦下。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举动。 唯独顾长生得知消息后,温声询问她。 “为什么想剪掉?” “因为碍事,你知道的,这么长的头发和繁琐的发髻,打起架来太耽误事,我上辈子最长只会把头发留到这里。” 留情说着,在自己的耳廓旁比划了一下。 顾长生抿了抿唇,忽而开口。 “你现在这一头青丝,风小妹约莫蓄了两年多,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风大将军入营了,自幼为了习武,也特地削剪过头发。” “在沙场历练多年,她不曾梳过几次漂亮的发髻,或是穿精致繁琐的裙衫,但她曾对我说过……” ——师父,有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想像其他姑娘一样,被当做女孩子来怜惜疼爱。 风大将军对顾长生有恩,他铭记这份恩情,对其女格外关照几分。 曾教过对方剑术,指点过她兵法,故而风小妹素来敬尊他为半个师父。 顾长生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只觉得恍若隔世。 “可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又不得不总是穿着一身戎服,束起像男子一样的发冠。后来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喜欢的人,却再也没机会梳漂亮的发髻了。” 他心底是为那个孩子感到痛惜的。 留情目光澄澈地仰头看他,直白地拒绝。 “你希望我为了风小妹的念想,留下这头长发?可我不是她,我只会考虑自己方不方便,若继续梳这么长的头发,也许我会在刺客和敌人手下失利丧命。” 顾长生怔愣了一下,眉眼缓和下来,摇了摇头。 “我不是想阻拦你,只是觉得……你和她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像。” “何况,你是觉得长发碍事才想剪掉,那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你并不反感这样的自己?” 留情微微怔住,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喜不喜欢的问题。 她厌恶这头长发么? 留情看着顾长生,对方清润的凤眸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如今的模样。 月下青衣翻飞,云鬓清颜冷若霜雪,与她往昔容颜八分相似,却又美丽的那么陌生。 恍然间,留情清楚地意识到,她并不反感这样的自己。 相反,她一直都很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所以才会一直那么拼命的奋战在第一线,为身后的另外三人拦下所有枪林弹雨,让她们能没有顾忌地绽放属于自身的美丽。 顾长生的声音在耳边悠悠响起,宛若清泉般宁和沉静。 “留情……我不知你到底自何方而来,又曾经历过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此间非彼世,如今你无需再为了活命,将自己当做男子一样对待。” “作为朋友,我永远希望你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做最原本的自己。” 留情脑海中飘荡着顾长生的话,心潮漾开前所未有的涟漪。 猛然间才想起来,她曾经也是个会因为训练太痛太累而眼泪汪汪的小姑娘。 生平第一次,留情真正地感受到何为温柔。 那便是此刻顾长生注视着她的目光。 【作者君:情哥和老王,两章表白,三章领证!】 第 781 章 先攒点老公本 因为顾长生那番话,留情最终没有对那头长发动手。 即便后来每次打架过后,她免不了要嘀咕牢骚两句,却没有哪次真的把头发剪了。 云苓颇感欣慰地看着留情,“情哥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了。” 胧夜也笑盈盈地道:“你既然喜欢顾长生,为什么迟迟不下手,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虽然留情对感情的反应很迟钝,但不代表她是个感情白痴。 恰恰相反,倘若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会第一时间出手。 闻言,留情从回忆中抽离思绪,神情瞬间疲惫沧桑的就差点根烟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没钱结婚啊。” 云苓笑容傻在脸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留情为难地开口,“我现在没车没存款,房子也是大丫送的……后院还养了一堆光吃饭不挣钱的废物,背了一屁股的债,怎么追老王?” “再说他现在一穷二白,所有东西都留给顾子瑜了,那是真的两袖清风啊。我也不是嫌弃他,我现在要是把他追到手,他就得跟我一起还债了。” “他是我的恩人,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试问哪个穷比敢在自己喝西北风的时候,去追求心目中的男神女神? 胧夜脸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间裂开了,感情这就是她一直畏畏缩缩扮鹌鹑的原因? “有我们在,你还怕缺钱?” 留情的神情有几分复杂,坚决地摇了摇头,“你们当然不会饿着我,但我不可能吃白食,一辈子都靠你们养活。你们俩赞助了那套房子,又投资了我开动物园的启动资金,这就已经够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只不过她不是做生意的料,买完了庄子之后,只留了改建的银子,忘了每天喂食那群废物还要额外花钱。 目前一直是负债滚滚,雪上加霜的状态。 连发工钱都是靠打白条的。 “恋爱结婚的事情不急……等过段时间动物园正式开放,我手里还清了债务,多攒点老公本,再回应老王的心意。” 留情知道顾长生的想法,只是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云苓顿时捶胸顿足,她要是早知道情哥对老王有想法,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过这一次,情哥心有顾虑,看来要想办法让老王主动一点了。 这样想着,云苓不着痕迹地给胧夜使了个眼色。 “好,那我和大丫想办法帮你宣传动物园,早点改建完早点开张挣钱!” 留情想着心事,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三人方才各自睡下。 云苓嘴上这样说着,转身就把留情卖了。 云苓得知他们谈完正事后,第一时间命宫婢把顾长生请了过来。 初夏时节,顾长生穿着一袭素净的芜菁色长衫,俊秀挺拔如松涛修竹,通身透着贵不可言的气息。 他走进内室,亲和地为云苓倒了杯温茶,又与她保持了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三妹找我有事?” 云苓看着他端坐在木椅上,那张金质玉相的脸上,看看她的目光宁和又包容,莫名给人一种宜家宜室的感觉。 换个通俗点的形容,大概就是老王总给她一种“贤妻良母”般的气质感。 这样成熟温柔又顾家的男人,倒是很适合情哥。 如此想着,云苓灿笑着开口道:“大哥前段时间在书院过的如何?” “来大周将近两个月,诸多事物已然熟悉了,你和壁城能在短短几个月内的时间,将清懿书院筹办至如此境地,着实让人佩服。大哥将来能在清懿书院和你们共事,荣幸至极。” “我们清懿书院,除了关心师生们的身心健康之外,也很在意诸位的终身大事。大哥今年二十有八,却还未婚配,恰巧我这里有一位亲戚,同样正式婚龄,若是书院有意为大哥做媒,大哥觉得如何?” 听着云苓开玩笑的调皮话语,顾长生眼底幽光微闪,瞬间就猜透了她的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三妹有心,大哥自是欣然受之,只不过那位姑娘是如何想的?” “实不相瞒,那位姑娘早对大哥情根深种,也愿意与大哥共结连理,只不过……” 顾长生听到这里,笑容凝了一瞬,眸底闪过掩饰不住的错愕和惊喜。 留情竟是同样对他怀有情意么? 昨晚婚席上那一遭,他还以为那傻姑娘依旧迟迟没有开窍。 他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她如今身无分文,负债累累……故而不敢轻言嫁娶之事,唯恐连累良人……” 云苓嘴角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她请了清嗓子,继续大声开口。 “大哥,你是否愿意与这样一位姑娘结为连理?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作者君:只要老王一句我愿意,情哥当场领证办手续!】 第 782 章 情哥和老王要闪婚 云苓笑看着顾长生,心思却落在百米远处的东宫之外。 此刻,有两道熟悉的精神力,正悄然笼罩着宫殿。 顾长生不知道,此刻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被另一个人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 …… 御花园,湖心亭。 盛夏天光明媚,花圃上方蜂蝶萦绕,惬意悠然。 在亭子里坐了半个时辰,留情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你跟苓妹突然把我拉进宫里来做什么,我还得赶紧回去铲屎呢,哪有闲工夫喝茶。” 今早她被这二人一同拉进了宫,原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胧夜拉着她在湖心亭喝了一上午的茶,也不知道卖什么关子。 留情惦记着动物园的事情,满心想赶紧回去早点把庄子改建好。 早点开张才能早点赚钱,才不会苦了老王将来跟她一块儿喝西北风。 胧夜幽幽道:“你急什么,顾长生今天来东宫上报要务,等会儿可以顺路跟他一起走。” 听到这话,留情躁动不安的心,很快就奇异般地平静下来了。 冲着胧夜这句话,她还当真在御花园里闲坐了一上午。 身旁的人怂恿她一起偷听墙角。 留情也心底痒痒,有些好奇这些天顾长生都在书院里忙些什么。 她偷听了一会儿对方和萧壁城的谈话,便听宫婢把人请去了云苓的殿中。 两人弯弯绕绕的对话间,留情很快反应过来,云苓想给她做媒。 她没料到好姐妹转头就把自己卖了,刚心跳飞快地起身,脚下便忽地生了根。 此后,周身的莺鸣鸟叫全都消失,耳畔只剩下顾长生的声音来回轻荡。 “得之我幸,甘之如饴。” 东宫殿内,顾长生深吸一口气,眸光闪动地看着云苓,缱绻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三妹,劳烦你替我转告那位姑娘。大哥亦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唯一颗真心誓守其一生,一柄长剑愿护其一世……” “若得其为妻,情之所钟亦我命之所依,人生在世百年,不论生老病死,物换星移,绝不相负!” 空旷清凉的殿中,他坚定的语气清晰地在耳畔回荡。 不愧是老王,连“我愿意”三个字,都讲的那么动人心弦。 云苓的心也跟着深深地触动了一下,一股欣慰酸楚又复杂的滋味在胸口蔓延开来。 欣慰酸楚的是,情哥保护了她们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会守护她一生的男人。 复杂的是,别人家的准老公太有文化,衬得萧壁城像个文盲。 成亲这么久,从来没听过那个呆瓜说过几句好听的情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输在了文化的起跑线上…… 等两只团团长大了,一定要叮嘱他们好好向干爹学习。 回过神来,云苓对顾长生露出一抹欣然的笑容。 “有这句承诺,我就放心的把二师姐交给大哥你了,她如今已知晓大哥的一番心意,正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处等待,大哥快去寻她吧!” 顾长生闻言不疑有他,温声道别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东宫。 …… 湖心亭中。 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留情一人单薄的身影。 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跳飞速地站在原地,连胧夜何时悄然走开了都没有察觉。 耳畔回荡的,全是顾长生的声音。 ——得之我幸,甘之如饴。 两辈子以来,留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心脏可以跳动的比濒死之际还要快。 一直到身后有人温柔地低声唤她,浑身凝固的血液方才再次流动。 “情儿。” 留情下意识地转身,墨眸定定地看向前方。 那人踏着石桥而来,两侧莲池碧绿荷叶中,点缀着粉白色的清荷。 天地间如此姝色,不及他面上那抹清风霁月的浅笑。 顾长生一步步靠近,直至微微垂头,温热的呼吸便能轻洒在留情发间。 “情儿……三妹说,你愿意同我共结连理,是真的吗?” 留情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称呼过,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有半分肉麻,甚至心底有那么一丝丝喜欢这个独特的称呼。 她抬眸看向顾长生,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几拍。 “如果我说是真的,那你刚才的话都作数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顾长生眼底漾开前所未有的温柔涟漪,风中笑容明丽,眼波比烈酒还要醉人。 留情感觉浑身的血液都直冲头顶,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她一时间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身体比头脑做出更快的本能反应,她蓦地一把牵住顾长生的手。 “你跟我来。” 顾长生浅笑颔首,反握住她带着厚茧的微凉手指,任由她带着自己脚下生风,不知朝何方而去。 远处角落里,不知默默看了多久的顾子瑜,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湖心亭中发生了什么,心中只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怅然彷徨之感。 仿佛那两道身影这一淡去,便再也不会在他身边留下任何痕迹了。 另一处,云苓怀着激动难耐的心情,原打算和胧夜好好吃口瓜,却不料扑了个空。 留情什么话都没说,拉着顾长生便离开了皇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二人齐齐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留情看着门口的守卫,气息还有些微喘。 “我有急事找你们头儿,麻烦通报一声。” “将军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去通传!” 守卫是个有眼力见的,认出这是前阵子那位当街暴打张玉书的北秦女将军,立马就去报信了。 不多时,留情和顾长生被人诚惶诚恐,万分恭敬地带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搓搓手,压下心里的惊诧,满脸堆笑地前来迎接。 “不知摄政王殿下与宣阳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莫怪莫怪啊!敢问二位突然造访大理寺,可是有何要事?” 虽然顾长生已经卸任,但大理寺卿还是不敢对其少半分恭敬,甚至亲自倒了温茶送上去。 他心底有些纳闷,好端端的,这两个大贵客怎么会来这里? 只见留情抬手从怀中掏出两本簿册,郑重地看向他。 “大人,我们两个准备成婚,但户籍都不在大周,衙门没法登记做主。今天来找你,是想麻烦你行个方便,帮我们写一份婚书,再盖个官印,多谢!” “啥?” 大理寺卿听到这话,当场目瞪口呆,傻在原地。 第 783 章 裸婚领证 古语有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意思是要三书六礼齐备,才能算作男方正经意义上的正妻。 留情虽然决定闪婚裸婚,却也明白婚宴只是走形式,但结婚一定要领证这个常识。 在九州诸国,男女结婚也必须到所在的衙门户部进行登记。 官府会为其登记造册,双方便成为合法夫妻,婚姻受到当朝律法的保护。 哪怕是和离或者休妻,也必须到衙门报备,得到允许之后才可以,私下休妻是违法行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大理寺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两位大人是在与下官开玩笑么?且不说二位乃北秦人士,这皇室婚约,下官一人哪里做得了主啊!” 最重要的是,小秦帝人还搁宫里坐着呢。 当着人家的面,给他的前妻和小叔发结婚证,这样真的不是作死么! 这时,顾长生音色清朗地开口了,优雅地从袖袋中又拿出了几张文书凭证。 “故在下虽乃北秦出身,如今也算得大周人士,朝廷亦可为我二人颁发婚书。” 这几张文书,是类似于大周绿卡一样的东西,意味着大周承认顾长生的合法居民身份。 他娶留情,某种意义上便成了跨国婚姻。 男女婚嫁之事上,只要有一方乃本国人士,官府就可以为其做主。 大理寺卿一时间蚌埠住了,脸色痛苦地扭曲起来。 宣阳将军瞎折腾就算了,摄政王殿下跟着一起胡闹是怎么回事啊! 合法是一回事,问题是北秦皇室的婚嫁,是他一个小小三品官能指手画脚的吗? 老王说,六礼可以简单带过,但三书不能省。 于是刚才的半个多时辰里,两人飞速地走完了纳采问名等礼法。 聘书、礼书和迎书,顾长生也都自备好了。 他甚至亲自写了婚书,只待大理寺卿改个大印。 “程大人,这是婚书,还请过目。” 大理寺卿看着顾长生递过来的婚书,只能是尬笑着接过来扫了几眼,犹犹豫豫地翻出大印。 “两位大人,秦帝陛下知道这事么?” 不等大理寺卿动作,留情已经自主拿过大印,用力地在婚书上盖了个章。 她吹了吹纸张上未干的红泥,唇角绽开一抹笑。 “不知道,老王是他的叔叔,结婚又用不着通知他一个小辈。” “多谢你啊程大人,改明儿我跟老王补办婚礼的时候,一定请你上头桌吃席,今儿个就先请你吃颗喜糖意思一下。” 留情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块儿从宫里顺来的奶糖,扔给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下意识地接住,目光呆滞地看着顾长生对他礼貌一笑,带着留情告别离开。 好半晌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让人备车进宫。 他得立刻知会太子夫妇一声,到时候小秦帝要是发火,可不能怪罪到他的身上来! 另一边,留情与顾长生并肩走出大理寺,她摸了摸跳动有些不规律的心脏,仍有两分不真实的感觉。 难以想象,她竟然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从今以后,顾长生与她就是合法夫妻。 注意到眼前的人正低头注视着自己,留情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那个,现在手头没什么钱,将来我会补办一个婚礼给你的。” 这一场裸婚,对方也算是她的糟糠之夫了。 顾长生执起她的手,缓缓道:“成婚是两个人的事,筹办婚宴自然是要我们二人一同努力。” “情儿,多谢你不在意我如今一无所有,这辈子到老到死,我绝不负你。” 留情心中淌过一阵酸甜交织的情绪,是眼前的人用他的一无所有,换来了她如今无忧无虑的自由。 顾长生曾经承诺过,他会倾其所有,哪怕是性命,也会让她安然无忧地离开北秦深宫。 他没有食言。 她抬头看向顾长生,罕见地露出一抹带着女子独有柔情的笑容。 “好。” 明媚的阳光下,留情与顾长生缓缓走在街头,看着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群,皆是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余光瞥见路边的小摊贩,留情顿了顿,调转脚步停在了一辆捡漏的木板车前。 摊主贩卖的是些五花八门的首饰,基本都是铜质的,上面浅浅镀了一层稀薄的不能再稀薄的鎏金,不过胜在做工精致,不似次品。 留情扫了一眼,相中一对再简朴不过的铜戒指。 “大叔,这对戒指怎么卖?” “九十九文钱!” 闻言,留情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兜,最终从荷包内倒出了所剩唯一的一小块碎银。 第 784 章 才一个晚上而已 摊主称量过碎银的重量以后,找零了十几文钱,与戒指一起包给了留情。 “姑娘拿好!” 留情拿过戒指,仔细地打量几眼后,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铜戒上只镀了一层薄金,款式简朴的没有任何花样,但恰恰很适合她与老王这样的剑客。 街角处,她将一枚戒指递给顾长生,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在我们那个世界,结婚的男女都要彼此交换戒指的,分别寓意约束和永恒。” “我给你戴上这枚戒指,就表明已经圈住了你的心,从此这枚戒指就有了约束的力量,你要一辈子对婚姻忠诚。” 说着,她率先示范,将手中的戒指套在顾长生节骨分明的无名指上。 顾长生眸光带着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点点头,学着留情的样子,将另一枚戒指也套在了她的手上。 留情顿了顿,继续低语,“戒指是圆的,没有终点和起点,所以它会一直循环地走下去,寓示永恒的爱情。” “原来如此,谢谢你情儿,我很喜欢。” 顾长生语气认真地回应着,眸光温柔地落在指间的铜戒上。 他这一生出身皇室,所戴过的扳指环佩,无一不是精妙的绝品。 却没有哪一样,如这枚铜戒一般,令他心生欢喜,爱不释手。 顾长生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冷硬戒身,却仿佛能触及到令心底滚烫的炙热温度。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再次身居高位,富贵荣华绕身,也不曾替换过这一枚戒指。 “咕噜咕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留情摸着肚子,一向不拘小节的她,头一次面色有些发窘。 “午膳时间都过了,我们在路边随便解决一下吧。” 还剩十几枚铜板,两人在路边寻了个面馆坐下,要了两碗面,上面各自打了一个金黄色的鸡蛋。 顾长生低头认真品味着,耳畔是车水马龙的吆喝声,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二十八年来,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真实而轻松地在活着。 顾长生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完成了守护北秦皇室的使命,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新生的意义。 他抬眸看着留情吃的满头薄汗的样子,明明很想和以往一样来个暴风吸入,此刻却两颊略略泛红,强行保持着姿态文雅。 顾长生忍俊不禁,清朗的低笑两声,唇齿间发出吸食面条的响声。 “情儿以前说的没错,这样吃面,滋味果真更香一些。” “在我老家那边,吃面的时候发出声响,代表夸赞对方手艺好。” 留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被他带动着再次发出声音。 明媚的阳光之下,一张简朴的小木桌横在路边。 两人低头,相对而食,额头不时地轻碰在一起,各自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不远处煮面的老夫妻看到这一幕,面色欣然地慈笑起来。 “哎呀老婆子你看,这么多年来俺的手艺是半点没退步,瞧那姑娘吃面的样子多香,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 中午还阳光明媚,不多时就下了一场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云苓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纳凉,萧壁城在身侧一边为她摇扇子,一边翻看文书。 “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咱们还没给小囡囡想个合适的乳名儿呢。” “我劝你放平心态,还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呢,小心希望落空。” 相比于萧壁城的万分期待,云苓心态要平和的多,毕竟生男生女这种事看运气。 她倒是很好奇,肚子里这孩子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按理说,应该会比两只团子哥哥更厉害,但火团和雪团的能力都已经那么非凡了,难以想象这个孩子又会如何。 萧壁城在生女儿的事情上异常执着,“不,我已经把皇宫里的送子观音都封印起来了,只要囡囡感受到她爹爹的期待和召唤,就会一路顺利地来找我们。” 夫妻俩闲谈间,太监小金子前来通报,大理寺卿求见。 “快请程大人进来。” 不多时,萧壁城便看见大理寺卿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案情,立刻正色起来。 “殿下,太子妃,下官有要事禀报!” 大理寺卿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方才……方才宣阳将军与摄政王殿下前往大理寺,在下官那里登记盖章了婚书!” 听到这句话,云苓嘴里的炒瓜子仁差点卡在嗓子眼。 没听错吧,早上她和胧夜才刚刚帮忙捅破那层窗户纸,情哥这就已经和老王领完证了? 萧壁城更是深深地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的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什么!你你你说……他们两个人成婚了?” 不是,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昨晚在陆七的婚宴上,留情还说暂时不考虑成婚的事情呢。 这才一个晚上而已啊,他的记忆错乱了吗? 第 785 章 才一个晚上而已 摊主称量过碎银的重量以后,找零了十几文钱,与戒指一起包给了留情。 “姑娘拿好!” 留情拿过戒指,仔细地打量几眼后,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铜戒上只镀了一层薄金,款式简朴的没有任何花样,但恰恰很适合她与老王这样的剑客。 街角处,她将一枚戒指递给顾长生,神色认真地看着他。 “在我们那个世界,结婚的男女都要彼此交换戒指的,分别寓意约束和永恒。” “我给你戴上这枚戒指,就表明已经圈住了你的心,从此这枚戒指就有了约束的力量,你要一辈子对婚姻忠诚。” 说着,她率先示范,将手中的戒指套在顾长生节骨分明的无名指上。 顾长生眸光带着笑意,唇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点点头,学着留情的样子,将另一枚戒指也套在了她的手上。 留情顿了顿,继续低语,“戒指是圆的,没有终点和起点,所以它会一直循环地走下去,寓示永恒的爱情。” “原来如此,谢谢你情儿,我很喜欢。” 顾长生语气认真地回应着,眸光温柔地落在指间的铜戒上。 他这一生出身皇室,所戴过的扳指环佩,无一不是精妙的绝品。 却没有哪一样,如这枚铜戒一般,令他心生欢喜,爱不释手。 顾长生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冷硬戒身,却仿佛能触及到令心底滚烫的炙热温度。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再次身居高位,富贵荣华绕身,也不曾替换过这一枚戒指。 “咕噜咕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留情摸着肚子,一向不拘小节的她,头一次面色有些发窘。 “午膳时间都过了,我们在路边随便解决一下吧。” 还剩十几枚铜板,两人在路边寻了个面馆坐下,要了两碗面,上面各自打了一个金黄色的鸡蛋。 顾长生低头认真品味着,耳畔是车水马龙的吆喝声,心中前所未有的满足。 二十八年来,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真实而轻松地在活着。 顾长生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完成了守护北秦皇室的使命,如今他终于找到了新生的意义。 他抬眸看着留情吃的满头薄汗的样子,明明很想和以往一样来个暴风吸入,此刻却两颊略略泛红,强行保持着姿态文雅。 顾长生忍俊不禁,清朗的低笑两声,唇齿间发出吸食面条的响声。 “情儿以前说的没错,这样吃面,滋味果真更香一些。” “在我老家那边,吃面的时候发出声响,代表夸赞对方手艺好。” 留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被他带动着再次发出声音。 明媚的阳光之下,一张简朴的小木桌横在路边。 两人低头,相对而食,额头不时地轻碰在一起,各自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不远处煮面的老夫妻看到这一幕,面色欣然地慈笑起来。 “哎呀老婆子你看,这么多年来俺的手艺是半点没退步,瞧那姑娘吃面的样子多香,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 中午还阳光明媚,不多时就下了一场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云苓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纳凉,萧壁城在身侧一边为她摇扇子,一边翻看文书。 “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咱们还没给小囡囡想个合适的乳名儿呢。” “我劝你放平心态,还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呢,小心希望落空。” 相比于萧壁城的万分期待,云苓心态要平和的多,毕竟生男生女这种事看运气。 她倒是很好奇,肚子里这孩子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按理说,应该会比两只团子哥哥更厉害,但火团和雪团的能力都已经那么非凡了,难以想象这个孩子又会如何。 萧壁城在生女儿的事情上异常执着,“不,我已经把皇宫里的送子观音都封印起来了,只要囡囡感受到她爹爹的期待和召唤,就会一路顺利地来找我们。” 夫妻俩闲谈间,太监小金子前来通报,大理寺卿求见。 “快请程大人进来。” 不多时,萧壁城便看见大理寺卿匆匆忙忙地走进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 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的案情,立刻正色起来。 “殿下,太子妃,下官有要事禀报!” 大理寺卿抹了把额头的汗,气喘吁吁,“方才……方才宣阳将军与摄政王殿下前往大理寺,在下官那里登记盖章了婚书!” 听到这句话,云苓嘴里的炒瓜子仁差点卡在嗓子眼。 没听错吧,早上她和胧夜才刚刚帮忙捅破那层窗户纸,情哥这就已经和老王领完证了? 萧壁城更是深深地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的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什么!你你你说……他们两个人成婚了?” 不是,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昨晚在陆七的婚宴上,留情还说暂时不考虑成婚的事情呢。 这才一个晚上而已啊,他的记忆错乱了吗? 第 785 章 早该做个最终了断 大理寺卿把事情来龙去脉迅速说了一遍,着重强调道:“官印是将军借去自己盖的!” 萧壁城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你退下去忙吧。” 他得缓缓,消化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惊闻。 大理寺卿点点头,离开时一步三回头,殷切地叮嘱萧壁城。 “殿下,倘若秦帝陛下问起,你可千万要告诉他,官印是将军自己盖的啊!” 他生怕顾子瑜知道这事儿后,迁怒于自己。 那三个人的爱恨纠葛太复杂了,他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员,可不兴被牵扯进去。 然而大理寺卿才走到殿门口拐角处,就看见顾子瑜如尊杀神般站在面前。 雨后明媚的天光下,对方的脸色阴鸷的如同压城的黑云,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大理寺卿傻了一瞬,倒吸一口凉气。 他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强扯出一抹笑容。 “秦、秦帝陛下万岁……” 顾子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明明比大理寺卿小上二十来岁,周身的低沉气压却让大理寺卿觉得,比面对生气的昭仁帝时还要压抑万分。 大理寺卿打了个哆嗦,抬脚就溜的不见了人影。 云苓听到殿门口的动静,暗叹顾子瑜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扬起笑,起身迎上去道:“什么风把小王吹过来了,快快落座喝杯茶!” 冬青正在放婚假,霜梨被派出宫办事了,一时不慎,身边竟连个通报传信的女官都没有。 顾子瑜沉默了一瞬,缓缓跨进门槛,声音冷沉。 “他们是不是想把孤气走,才故意突然成婚?” 云苓收起笑容,正色道:“不,他们二人是生死与共,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如此匆忙成婚,也称得上水到渠成?” 顾子瑜执拗地看着云苓,似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情到深处心意相通,无论何时成婚都不早不晚。” 云苓觉得他面色苍白的样子看着有些孤独可怜,但还是毫不留情地击碎了顾子瑜最后一丝奢望。 这显然不是顾子瑜想听的话,他心烦意乱地僵立在原地,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青筋隐隐凸起。 原本迟迟犹豫着,不舍得太快离开大周,这一刻竟有种立刻想要讨回北秦的冲动。 他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吐出微不可闻的几个字。 “孤想见他们。” 他想从留情那里亲耳听到答案。 萧壁城面色如常地点头,“我会安排人去传信,召他们二人进宫。” 顾子瑜点点头,双眸没有什么焦距,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他走之后,东宫殿内的气氛才舒缓下来。 萧壁城迫不及待地问云苓,“二驴姐她们怎么回事,真如你那般所说?” 别说是顾子瑜不相信了,就连他都怀疑这二人是想轰顾子瑜走,才听从了胧夜的昏招,突然成婚的。 早上还男未婚女未嫁,用个午膳的功夫就成亲了,这在诸国简直闻所未闻。 以天地为媒,以山水为聘,萧壁城只在话本里看过这种桥段。 “我也没想到情哥动作这么快,不过以她的性格来讲倒也正常……毕竟在我们那个世界,裸婚闪婚的人一抓一大把,成为合法夫妻也就是在民政局前排队半小时的事。” 老王的心思倒是好揣测,情哥突然主动要跟成婚,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哪还会在意是否匆忙。 萧壁城消化完这个消息,莫名有两分同情顾子瑜。 作为史上第一个被妃子宣告天下休夫的男人,小叔跟前妻在眼皮子底下飞速成婚,留情这几番操作放到史书上,必然会留下浓墨重彩的几笔,成为后世人津津乐道的逸闻。 不过换个角度想,自古以来多少帝王梦寐以求能够名垂青史。 小秦帝虽然还没来得及在政事上大展拳脚,但已经注定会青史留名了,倒也“不亏”。 …… 彼时,留情正在院子里清点家当,把身上所有的债务和现银都交给了顾长生。 “我不擅长理财,以后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 顾长生修长的手指翻了翻账本,目光落在负债“一万八千两”的字眼上。 “都是为了开动物园欠的,估摸着后续还要花上至少三千两银子。” 顾长生闻言,温声道:“无事,我有些赚银子的门道,但想在半年内清平债务不难。” 留情立马眼神微凉,竖起耳朵道:“半年赚两万两银子,是做什么营生?” “鉴赏古玩。”顾长生脸上露出一抹清润的浅笑,“权贵世家多好古物,但凡能为他们鉴定一物的真赝,酬劳都是几百上千两起步。” 北秦皇室是九州大陆的正统皇室后裔,底蕴之丰富,非其他三国可以相比。 顾长生出身尊贵,曾经府上用来泡茶的杯子,随便一拿都可能是上百年的古玩。 在这方面的熏陶浸淫是他与生俱来的,鉴赏古玩的目光之毒辣,更令许多行家都甘拜下风。 只不过身为摄政王,寻常人想要请他出面品鉴古玩,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 “难怪你把所有家当留给顾子瑜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含糊。” 留情心底松了口气,眼角眉梢带上喜色。 “等还完了债,明年我们就找个时间补办婚宴,到时候把老爹和大哥二哥他们都请来,北秦那边结交的朋友也都要到场,到时候咱俩就能狠狠宰一笔份子钱了,一夜暴富不是梦!” 顾长生哭笑不得,感情收取份子钱,才是留情决定推迟举办婚宴的原因? 谁说她不擅长理财的,这心底的小算盘不是打的叮当响。 留情眉头微皱,沉声道:“明天我单独见他一面。” 有些事情拖的太久了,早该做个最终了断。 第 786 章 你会给孤一次机会么 “天色晚了,我们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进宫呢。” 留情说完这句话,顾长生的心跳不可抑制地漏了一拍。 然而下一刻,身前的女子放好账本,便先转身回东厢房去了。 顾长生看着掩上的房门,一时间失笑。 情儿是不是忘记了,今晚本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们是夫妻了,理所应当同榻而眠。 不过看留情的样子,显然不是害羞,而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 宫人前来迎接,表示小秦帝早已在四方馆中等候。 留情提出要单独面见顾子瑜,顾长生没有任何意见。 早在他和顾子瑜达成交易的那一刻,叔侄之间的过往就已经全部明朗了。 顾长生心底很清楚,侄儿迟迟放不下的,不单是留情,还有那个很早以前就香消玉殒的姑娘。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场道不明理还乱的情愫,唯有留情能够亲手斩断。 留情踏入阁中,掀起珠帘时,便见顾子瑜坐在软垫上遥望着她。 屋内白烟袅袅,助眠的安神香已经快要燃尽了,将他的面容氤氲了几分,看不清眼神。 “你找我。” 留情绕到案前坐下,不客气地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顾子瑜眼底原本淡去的黑眼圈又加重了几分,看着应该是一夜未眠。 他沉默了一瞬,轻声道:“再过半个月,孤便要回北秦了。” “你不提这事的话,我还以为你想在大周住上个三年五载呢。” 顾子瑜忍不住道:“你就没有其他想对孤说的话么?” “其他想说的话?” 留情想了想道:“我和老王已经成亲了,但婚宴还没办,你回去后顺便通知下我在北秦的亲朋好友,让他们明年来大周参加我的婚宴,记得提前把份子钱跟贺礼准备好了。” 顾子瑜闻言,低笑一声,眸光晦涩难明。 “你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总要将孤气的郁结才肯甘心,像以前一样与孤安然相处就那么难?” 留情抬眸,眼中倒映出他略显憔悴的锋利面容,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总是喜欢提以前,认清楚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就那么难?” 话音落下,顾子瑜呼吸都停顿了一瞬,他目光紧紧地锁住留情,神情却有些恍惚。 似在看她,又似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语气艰涩地开口,问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倘若当初,孤没有利用你胁迫皇叔退位……倘若孤说,孤愿意为你遣散六宫……你会给孤一次机会么?” 顾子瑜缓缓闭上眼睛,声音轻如云烟。 再度看见这张容颜的一刻,他无法不承认,他后悔了。 再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后,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有的只是无尽的怅然若失。 留情目光冷清地看着他,语气少见地耐心缓和。 “且不说没有如果,就算你真的那样做,我也不可能会留下。” “为什么,是因为厌恶皇宫,还是你始终恨孤,无法原谅孤?” 留情再次倒了一杯茶,语气冷然,“不,是因为我无法确定,你所深爱和在乎的人到底是谁。长生从来不会将我和风留情看作一个人,但你做不到,你和我的羁绊,永远都建立在你和风留情的过往之上。” 她和顾长生都能将彼此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即便拥有过往的记忆,也不会影响半分。 可眼前的人做不到,这个少年对她的包容和在意,一切都源自于他对风留情的愧疚和追忆。 他或许是真的喜欢她,但这份喜欢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顾子瑜,你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你真正在意的人是谁,连自己都不清楚。” 这样一个不择手段,阴鸷无情的少年,之所以会对一个人怀有煎熬折磨的愧疚,源自于他心中对风留情有过爱意。 作为旁观者,留情看的透彻清楚,然而少年却当局者迷。 顾子瑜神色怔然地看着她,尝试在心中询问自己,脑中却空白一片。 他所爱的人是风留情,还是留情,他没有答案。 这一辈子,顾子瑜只在两个人面前,能够无所顾忌地放下心防。 她们有着同样的面容,和相似的声音。 他既贪恋留情的纯澈率真,也无法割舍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忘不掉那个全然信赖关怀他的少女。 “风留情已经死了,而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愧疚。” 顾子瑜失魂落魄地坐在软榻上。 留情曾经强调过很多次,她不是风留情。 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冷酷而残忍地对他说,风留情已经死了。 温暖的天光里,顾子瑜觉得浑身发冷。 “她走的时候,恨我吗?” 呢喃之词从发白的唇畔逸出,轻的风一吹就会散。 “她从始至终没恨过你,她只恨自己,如果有来世,不愿再和你相遇。” “玉清宫的常青树下,我和长生曾为她立过一个衣冠冢。你如果当真后悔,就回北秦到墓前见见她吧,而不是追到数千里之外,对另一个人纠缠不休。” 斯人已逝,但顾子瑜的那份忏悔和愧疚,她还迟迟没有等到。 留情低声说完,缓缓起身离开。 话已至此,她和顾子瑜之间再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羁绊了。 顾子瑜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神情无悲无喜。 这一次,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认识到,曾经拥有的、现在追逐的,都已经远离他而去。 第 787 章 顾子瑜离开 他对外称病谁也不见,唯独两只奶团缠着宫婢要去找小哥哥玩时,顾子瑜会默许奶团们入阁玩耍些许时辰。 云苓没有贸然前去打扰,有精神力在身,想要听取阁内的动静并不难。 每次来找顾子瑜,火团都会带上自己心爱的小玩具,雪团则拿着从太上皇那里顺来的香甜小奶糕。 玩具和点心堆满了顾子瑜的桌案,他伸手把玩着一个拨浪鼓,神情恍然。 “真没想到,原来在孤最失意的时候,身边也会有人陪伴。” 这是顾子瑜记事以来,第一次拥有“朋友”。 虽然只是两个才到他膝盖高,连话都说不清的孩子。 “孤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孤家寡人。” 顾子瑜兀自低语着,也不管两个豆丁大的奶团目光迷茫,能否听懂。 除了留情以外,只有在不谙世事的稚子面前,他才能全身心卸下所有的防备。 雪团扯了扯顾子瑜的袖子,奶声奶气地道:“小哥哥,妈咪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那什么时候再回来和团团一起玩吖?” 火团也迈着小短腿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丝渴望,“团团也想去小哥哥家玩。” 两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只为即将和新朋友分别而感到不舍,所以愈发地黏人。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顾子瑜脸廓的线条罕见地有几分柔和。 他抬起手,第一次主动揉了揉火团和雪团柔软的头发。 “等你们长大了再说吧。” …… 东宫中,就在云苓怀疑顾子瑜是不是失恋到自闭的时候,对方终于再次踏出了四方馆。 顾子瑜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颓唐,眉宇间的阴郁之色仍在,只是多了几分沉静,不似之前那般锋利刺人。 看来这位少年帝王,并没有在坎坷的情路上倒下。 顾子瑜摇了摇头,“不必了,太子妃身子不便,殿下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她吧,皇叔如今已是书院院长,孤有事寻他便是。” “如此,我便心领这份好意了。” 萧壁城颔首对顾子瑜一笑,只觉得这个少年比刚来大周时,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人情味。 因为留情的原因,他前段时间耽搁了太多的功夫,必须尽快在为数不多的光景里,将尚未做的事情做完。 顾长生得知他即将回北秦的消息,神色没有太大波动,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从书柜里拿出厚厚两本册子,命人转交给顾子瑜。 册子上的内容全部由他亲自撰写,是有关清懿书院的种种制度,以及运作流程的详解分析。 在顾子瑜仍旧沉溺在往昔中彷徨之时,他一如过去许多年那般,早已为他撑起伞,照亮了远方的夜路。 叔侄俩再次见面,彼此间的气氛比想象中要平和许多,谁都没有提起留情的事。 就连后来顾子瑜离开时,也安静的悄无声息。 顾子瑜深深地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转身坐进了马车中。 顾长生神色略有动容,心中微叹一声,目送他与随行的军队遥遥远去。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满载着大周相赠的送别之礼。 唯独顾子瑜的车厢里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小木箱,里面是云苓所赠的安神香配方,以及两只奶团心爱的小玩具。 略微摇晃的马车中,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轻轻将小木箱合上,翻涌的心涛逐渐回归平静。 千里迢迢来大周一趟,虽未能得偿所愿,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 顾子瑜走后,大周皇宫很快归于平静,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小秦帝,宫婢们的神色都显得轻松自在不少。 倒是两只奶团失落不已,常常抱着一块金色令牌玩耍。 萧壁城看到那块令牌后,眉头微皱,“团团,这令牌从哪儿来的?” 若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北秦皇室的令牌,顾子瑜身份的象征。 如此贵重的物品出现在这里,原以为是顾子瑜不慎遗落的,却见雪团眨眨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回答。 “是小哥哥送的哦,他说等团团长大了,就可以带着牌牌去他家里玩。” 夫妻二人闻言,略有些惊讶地面面相觑。 竟是顾子瑜私下相赠。 看来她家的两只奶团子还是招人喜欢的,连顾子瑜这样冷若孤霜的人,也都被打动了几分。 火团在一旁期待地道:“妈咪,团团想明天就长大,然后去找小哥哥玩!” 云苓扶着腰缓缓坐下,不轻不重地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捏。 “想快快长大的话,以后吃饭时就不可以挑食,还要多吃萝卜泥泥才行。” 火团皱了皱小鼻子,“萝卜泥泥味道怪怪。” “可团团不是想快快长大,去找小哥哥玩么?” 火团咬着手指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勉强点点头妥协了。 云苓笑眯眯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趁热打铁地喂了他们各自半碗萝卜泥。 刚放下碗,便见叶折风脚步匆匆地跨进门槛,面色有些许凝重。 “太子妃,殿下,属下有急报!方才禁卫军队长前来通报,说皇城门口有一名乞妇携女求见陛下,对方自称是宜安公主!” 宜安公主? 云苓还没有反应过来,萧壁城率先猛地站起身来,面色诧异地开口。 “你说什么?” 第 788 章 被休弃的宜安公主 乍听到这个称呼,萧壁城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对方所言是虚是实?” 叶折风快步走上前来,从袖中拿出一根略显褪色的华丽金簪。 “属下也不知真假,不过那妇人呈递了一样信物,说是可以此自证身份。” 萧壁城接过那支簪子,仔细端详了半晌,紧紧地皱起眉头。 观这金簪的样式,已经有些老旧的年头了,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皇室御用之物。仔细摸索了几下,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雕刻的“柔”字。 萧壁城脸色微变,立刻下令道:“折风,你去把人带进宫里来!” 待叶折风走后,云苓迫不及待地问,“宜安公主是谁?” 萧壁城仍端详着手里那支金簪,沉声道:“她是我皇长姐,父皇的第一个女儿,十五年前被赐婚给了淮湘王世子,自此远嫁襄州。” 云苓心神微动,隐约想起来了这号人物。 之前六公主远嫁突厥和亲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她也偶然听后宫嫔妃闲聊起过此人几句。 宜安公主,昭仁帝唯二的亲女儿。 对方是昭仁帝做太子时,东宫中的一名良娣所生。 所谓良娣,也就是太子的妾室,身份地位比太子侧妃还要更低一些。 生在皇家的男儿,年满十五岁时都会被安排通房以学习男女之事,而宜安公主的生母,就是这样的通房宫女出身。 昭仁帝是个比较念旧情的男人,在成为太子后,将这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宫女抬为了良娣。 对方的命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作为一个妾室,她原本是没有资格在小封氏之前先怀孕的。但岂料那时怀孕的小封氏意外流产,这位良娣才幸运地后来者居上,诞下了昭仁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 宜安公主的命同样说不清好坏,虽然是昭仁帝的皇长女,身份看似高贵,却远不如六公主受宠。 对方十四岁的时候,就因为朝堂政治原因,被昭仁帝赐婚给了淮湘王世子。 云苓询问道:“我听说那位淮湘王世子,比宜安公主年长十二岁?” 整整大了一轮。 萧壁城脸色沉郁地点点头,“老淮湘王是皇祖父身边的大功臣之一,他所在的襄州封地,正是大周与南唐的边境之处。” “莫家在大周边境驻守了半生,父皇那时羽翼未丰,为了拉拢和抚恤莫家,不得已将皇姐赐给了淮湘王世子。” 这不是件光彩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年轻的昭仁帝一种无能的表现,毕竟和卖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那位淮湘王世子,只比昭仁帝小了五岁,当初是跟他能够称兄道弟的人物。 不过这么些年过去,对方早已继承爵位,成为了新任的淮湘王。 萧壁城紧紧拧起眉头,收起金簪道:“皇姐在封地十五年来安然无恙,每年都会写信报平安,此妇人持有她的嫁妆之物,不知身份真假,待我先速速禀报父皇再说。” 宜安公主出嫁的时候,萧壁城还是个十岁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忘记对方的模样了。 云苓点点头,将两只犯困的奶团交给岑嬷嬷,随萧壁城一同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昭仁帝得知消息后,也是一脸错愕。 “淑柔好端端地在襄州做着淮湘王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城门口?” 他对那个乞妇的身份持怀疑态度,直到不多时候,叶折风领进来一个衣衫脏污破旧的女子。 云苓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女子生的柔眉顺眼,就是唇角和眉眼都微微向下垂着,生来一副苦相。 此外皮肤粗糙发黄,身材单薄削瘦,看起来像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唯独从标志的五官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是个俊俏的美人。 妇人刚一踏进来,空气中便隐隐飘起令人不适的灰尘和汗味,似是身上的衣服许久没有洗过了。 她一看到昭仁帝,瞬间就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父皇!” 昭仁帝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愣了下,随后惊疑不定地道:“你……你是柔儿?” 听到这声呼唤,妇人眼中的泪水顿时如洪流般决堤,掩面啜泣起来。 “父皇,是我……我是淑柔啊!” 话音落下,云苓忍不住与萧壁城对视一眼,皆在彼此脸上看见了诧异之色。 竟然真的是宜安公主? 终于认出女儿的模样和声音后,昭仁帝震惊地上前扶起她,不敢置信地道:“淑柔,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宜安公主闻言,几乎伤心欲绝地哭的背过气去。 “父皇……淑柔被夫君下了一纸休书,我、我对不住您,给皇室蒙羞了……” 两个月前,淮湘王的一个宠妾意外小产,后院的莺莺燕燕们明争暗斗之间,便将祸水引到了她的头上。 她一时百口莫辩,承受了淮湘王的所有怒火,便被赶出了王府。 昭仁帝听到这里,气的头顶火冒三丈,他重重一拍书案,整个胸腔都因怒火而在颤抖。 “岂有此理!好个淮湘王,竟然连皇家公主都敢随意休弃,是半点不将朕放在眼里啊!” 第 790 章 慈爱移情 没了靠山,没了孩子,她连美貌这点仅有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落胎后她侥幸保住性命,但也伤了元气根本,自此憔悴了许多,瘦如同皮包骨头。 为了挽回丈夫的心,弥补自己的“过错”,身为王妃她也只能卑躬屈膝,力求把后宅的事情管教妥帖。 然而后院那么多莺莺燕燕,又岂是好相与的。 那些小妾倒不将她放在眼里,彼此之间斗得飞起,宜安公主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忙前忙后,劳心劳力,却还没少背黑锅。 如此一来,她越发受到冷落,府中下人和小妾们也渐渐不将她放在眼里,呼来喝去是常有的事。 甚至有一次,淮湘王喝醉后,在她的寝屋里和小婢女颠鸾倒凤,却将她当做下人使唤,一连要了三回水。 热水准备的迟了,还要被他摔茶杯辱骂。 宜安公主回想起不堪的往事,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悲哀之色。 “因为这些事,夫君认为是我克夫克子,害得他家门不幸,多年来始终不肯原谅我。” 她伤了身子后,多年来劳心劳力地打理王府,才二十九岁的年纪,却老的如同四十岁的妇人,还没能留下半点好名声。 昭仁帝听得火冒三丈,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砸。 “岂有此理!朕本以为你当年落胎是个意外,原来是他后院的女人心术不正,没能护住你和孩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实在气煞朕也!” 他陡然龙颜大怒,吓得宜安公主浑身瑟瑟发抖,脚一软便跪在地上。 “父皇息怒……都是、都是淑柔不好,怪淑柔不争气……” 云苓在一旁沉脸听着,原本为宜安公主的遭遇感到有几分气愤,见她如此反应后,又多了些道不明的复杂滋味。 “皇姐,这如何是你的错,分明是那淮湘王偏怪于你。” “就是!明明是那狗东西瞎了眼!” 昭仁帝怒气冲冲地说着,将宜安公主拉了起来。 一旁的萧壁城紧拧着眉,继续发问,“皇姐,就算你多年无子,与淮湘王也是御赐婚约,他哪里来的底气胆敢休弃你,莫不是上了年纪昏了头?” 宜安公主神色落寞,苦笑一声,“我虽是皇家公主,可到了襄州,还不是和那里的所有人一样,要靠着莫家讨生活。” 在襄城,莫家就是天。 她怯怯地看了昭仁帝一眼,甚至不敢说,丈夫在襄城的时候,当地官僚见了他,都是要称小万岁来请安的。 “两个月前,他宠爱的妾室流产时,恰逢宜宁与突厥和亲的消息传到襄州,故而毫不犹豫地休掉了我……” 宜宁是六公主的封号。 这话一出,昭仁帝的脸色瞬间铁青,无比难看。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也听出了宜安公主的话外之音。 这淮湘王当了十多年的土皇帝,八成对京城这两年的情况不是很熟悉,乍听闻备受宠爱的六公主都被送去突厥和亲了,便以为昭仁帝还像十几年前那么不足为惧。 在对方看来,皇室若有真本事的话,犯得着把尊贵的嫡出公主送去和亲么? 如此一来,他一怒之下敢大胆休妻公主,便也不足为奇了。 “淑柔被逐出王府,便只能拿着为数不多的嫁妆,启程返京来寻父皇。淑柔自知给您丢脸了,可实在是无处可去,还请父皇原谅……” 御书房里一阵沉默,昭仁帝闭上眼睛,身躯微微颤抖。 他面色痛疚,声音满是凄苦之意,“不……不!淑柔……朕的乖女儿,是朕无能,是朕害了你啊!” “……父皇!” 宜安公主哽咽地唤了一声,父女俩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不远处,云苓扶着圆溜溜的肚子,忍不住睁大眼睛,和萧壁城面面相觑。 她还从没见昭仁帝如此失态过,当初六公主出嫁的时候,他也没哭的这么伤心。 嫁给萧壁城这几年来,她甚至都没听昭仁帝主动提起过这个女儿。 萧壁城也神色些微妙,当初把宜安公主指婚给淮湘王的事,还是昭仁帝主动提出来的。 纵使他和瑞王等人表达过不舍,昭仁帝也没改变主意。 “淑柔……幼蓉……朕的女儿啊……” 昭仁帝搂着宜安公主,一张脸老泪纵横,仍处在悔恨当中,口中却一会儿唤着宜安公主,一会儿又唤着六公主的名字。 云苓心底有了几分了悟,昭仁帝大抵是将失去六公主的感情,尽数转嫁到了宜安公主身上。 虽然话不好听,但以老皇帝一贯的脾性,事实大概率如此。 父女俩哭了一会儿,云苓夫妻二人完全介入不了那悲伤的气愤。 直到御膳房将膳食送了过来,昭仁帝方才察觉到自己龙颜失态,擦擦眼泪送开了宜安公主。 安抚完对方,昭仁帝又转身看向云苓夫妻二人,压抑着怒火的语气和刚才的温柔慈爱截然不同。 “老三媳妇儿,你尽快命宫人将柔心阁收拾出来!” “老三,你即刻替朕拟旨一份,立马让骠骑将军带上一万兵马赴往襄州,将莫家那个孽畜给朕押到京城来领罪!” 如雷声般的命令回荡在御书房,仿佛下一刻就要电闪雷鸣。 萧壁城微沉着脸,颔首应下,“儿臣领命。” 话音落下,他迅速在云苓耳边低语了几句。 “苓儿,你回殿中歇着就是,柔心阁那边我去请丽母妃帮忙打点。” 云苓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就在这时,擦干了泪水的宜安公主并未用膳,而是有几分急切地叫住了他们。 “对了,壁城,弟妹……这次回京来,随行的还有个十五岁的姑娘,她叫莫易思,是我的养女。” 闻言,萧壁城看向一直守在门口的叶折风。 叶折风会意,抱拳答道:“回禀宜安公主,还请您放心,那位姑娘暂时安排在一处偏殿中。” 【作者君:预告一下,新款小妖精出现了,但不用慌,她不是苓儿的对手。】 第 791 章 养女莫易思 和宜安公主一同回来的那个姑娘,此刻已被宫婢带去了偏殿暂时安顿。 方才在门口时确认了宜安公主的身份后,便叮嘱去御膳房传信的人,一并给那个瘦小可怜的姑娘上份吃食,顺便沐浴干净换身衣裳,免得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宜安公主闻言,目露感激地朝叶折风鞠躬,“多谢这位大人!” 叶折风对她这般姿态有些不适应,瞥了一眼昭仁帝,迅速识趣地弯腰回礼。 “公主太客气了,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岂料他刚弯腰,宜安公主也紧跟着又福了福身。 叶折风:“……” 这位宜安公主,实在卑微的有些不像话了。 这时,云苓插话询问道:“养女?” 宜安公主点了点头,低眉顺眼地回答,“思思本是我陪嫁婢女和贴身侍卫的孩子,她三岁那年,王府中起过一场大火,夫妻二人为了护我周全,皆意外丧命于火海中……” 说着,她的神色又变得悲伤起来。 “那时我膝下无所出,怜她一介孤女在世间不易,加之父母二人也忠心耿耿,便将她收做了养女。” 那时丈夫不太乐意,觉得对方出身太低,够不上王府的门楣,但老王爷还在世,便做主点头应允了此事,让那孩子改命为莫易思。 虽然淮湘王不怎么待见莫易思,也从未在意过她的教养之事,但久久不孕的宜安公主却将她视为己出。 甚至在后来的许多年里,莫易思都是她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这个养女与她的感情深厚非凡,哪怕后来的十年间,宜安公主侥幸诞下过一个亲女儿,也不曾亏待过莫易思半分。 云苓有些讶异,“原来皇姐还有个女儿。” 方才光听宜安公主自责生不出儿子,却没听她提过还有个女儿。 宜安公主苦涩地点点头,“今年才六岁大,夫君将我休弃后,便不允许我再和她见面。” 萧壁城却是知道自己有个亲侄女的,皱眉道:“淮湘王待她可好?” 宜安公主叹了口气,“夫君虽厌我至深,但对念儿却是不错,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女。” 淮湘王是个在乎血统出身和权利地位的男人,他虽然宠妾灭妻,嫌嫡妻生不出儿子来无用,但在子嗣方面十分注重嫡庶之分。 哪怕宠爱一众莺莺燕燕,也没让一众庶女们越过嫡亲女儿去,但那些庶子倒是能与女儿平起平坐。 宜安公主常常恨自己,为何就没能生出个儿子来。 倘若有个儿子,她就不会是这般境地,女儿也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将来更有底气。 云苓如今做了母亲,最见不得骨肉分离之事,宜安公主的遭遇不免让她想起了沈沁和糯儿,心底有几分触动。 她温言安慰道:“皇姐你别担心,这次壁城派人去襄州,便将念儿一并接过来和你团聚,有我们在,你不会被迫和孩子分开。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敢辜负你,看不狠狠打他个几十大板,叫他孤独终老去!” 岂料宜安公主闻言,目光惊惶错愕地看向她,连连劝阻。 “弟妹莫要说这样的胡话,念儿是姑娘家,未出嫁前理当从父,怎么能跟着我一个妇道人家?这不合规矩,那样的话,我们母女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云苓闻言微怔,穿越到这里三年,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宜安公主这样标准的传统封建女性,安慰的话一时卡在嗓子眼。 宜安公主继续自怨自艾,“夫君他虽然做的有些绝情,但也是我对不起他在先,没能为他延续莫家香火……” 听这话的意思,对方不禁不怨怪淮湘王,还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云苓一时沉默,她很想告诉宜安公主,生男生女这种事情其实是由男人决定的,就算生不出儿子,那也是淮湘王的锅。 不过这话她终究没说出口,可以感受得出,宜安公主与她的思想壁垒很深,一时半会怕是理解不了这种说法。 倒是昭仁帝这回说了句像个父亲的话,“生不出儿子怎么了?你是皇家公主,就该有个皇家公主的样子!没有嫡子的话,从后宅妾室那儿抱两个来养不就行了,他凭什么休弃你,真是反了天了!” 昭仁帝怒气冲霄,世间女子皆有七出之罪,但宜安公主的身份摆在这儿,别说生不出儿子了,就算她一辈子不孕不育,那也理当稳坐王妃之位。 这淮湘王拿善妒和无子的借口为难宜安公主,摆明了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宜安公主看着昭仁帝为自己怒发冲冠的样子,心中一阵感动。 从小到大,她还以为自己性格怯懦胆小,不得父皇喜爱。 原来在父皇心中,她这个女儿也是有份量的。 眼看昭仁帝又要气的头顶冒烟,萧壁城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那姑娘既是皇姐膝下长大的,便也是我的外甥女了,皇姐放心,宫里会将人安顿好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可是被赶出王府的?” 萧壁城有些疑惑,淮湘王那种封建大男子主义的人最好面子,休妻就算了,赶走养女这种举动多少有些不地道,会招来小气之流的议论微词。 对方妻妾子嗣众多,又家财万贯,给莫易思一口饭吃不难,没必要将人赶出王府吧? 他问出这句话后,宜安公主的脸色变了变,隐隐有些发青。 面对萧壁城的询问,她踌躇了一会儿,才遮遮掩掩地将那难以启齿的原因道出。 第 792 章 皇室家庭会议 原来莫易思的亲生父母虽然相貌平平无奇,但她本人却得上天厚爱,生了一副姣花照水之容。 方豆蔻年华,便隐隐展露出倾城之姿,也使得原本对她视若无睹的淮湘王产生了几分关注。 宜安公主渐渐察觉到了丈夫的不对劲,对方看莫易思的眼神,越来越像他看后宅姬妾时的目光。 几个月前,莫易思年满十五岁后,淮湘王更是曾两次因醉酒而误入对方闺房。 便是因为如此,宜安公主在被休弃后,仍放不下莫易思的安危,方才偷偷带着她一同回了京城。 萧壁城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荒唐可耻的原因,御书房里霎时一片安静。 昭仁帝的脸色也瞬间由红转绿,整个人气得更哆嗦了。 “无……无耻的混账东西,当真是该死!” 他胸口不断起伏,忍不住砸摔了一个茶杯,吓得宜安公主一个激灵。 此刻昭仁帝红了双眼,简直恨不得一道圣旨下去,立刻要了淮湘王的狗命。 心中更是后悔不迭,当初识人不清,亲手将大女儿推进了火坑中,害了她一辈子。 云苓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开口劝慰道:“父皇吓着皇姐了,先让她用膳沐浴一番,好好歇息下吧。” 昭仁帝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和宜安公主说话,对方便愣是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他主动拉着宜安公主走到书案前,也不嫌弃对方衣衫不洁,关怀地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淑柔快吃,先垫垫肚子,等晚间父皇再命御膳房给你做些爱吃的。” 宜安公主点点头,拘谨地拿起筷子,低眉顺眼地食而不语。 虽然她衣着狼狈,此刻用膳的仪态,倒是标准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云苓也注意到了御书房人一多,这位皇姐就会异常拘谨,便拉了拉萧壁城的衣袖,夫妻二人识趣地退下去跑腿了。 与此同时,丽嫔收到他的请求,也迅速指挥着宫婢,将柔心阁给收拾了出来。 这里是宜安公主未出嫁时的闺房,已经十多年未曾住人,只有宫婢会定期来打扫,虽然干净整洁,但家具款式都十分陈旧了。 云苓虽然挺着大肚子,却也还是过来视察了一番,然后列了一张清单出来,准备让内务府找时间把柔心阁里的物件全都焕新。 作为女人,她对宜安公主和莫易思的遭遇感到同情,也算是第一次深切地认识到,脱离了父兄和儿子的倚仗,普通女子在这个世道活得有多艰难。 …… 傍晚时分,夫妻二人收到福公公传话,让他们去御书房陪昭仁帝夜谈。 “殿下还请动作快些,其余几位王爷和王妃都已经入宫了。” 云苓眉头微动,心道昭仁帝这是要开家庭会议啊,属实罕见。 萧壁城扶着云苓来到御书房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在里面坐了一圈,正是瑞王、墨王和燕王夫妇等人。 偌大的御书房,因挤了十来个人,愣是显得有几分狭小逼仄。 昭仁帝一甩袖子,愁眉不展地道:“既然来了,就都坐下吧。” 宫中消息封锁的严,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王纳闷地问道:“父皇,你今晚突然把我们都叫过来,是有什么大事要讲啊?” 昭仁帝叹了口气,疲惫地看向萧壁城,“老三,你把淑柔的事情都告诉他们吧。” 萧壁城点了点头,将宜安公主回京,以及对方这些年来的遭遇全盘托出。 昭仁帝叹气道:“为保全淑柔的名声和脸面,朕会对外宣称她是回京探亲暂住,你们不要对外说漏嘴了。” 萧壁城寒声道:“那都是淮湘王逼她粉饰太平。” 墨王紧紧拧起眉头,眸带怒色地道:“好一个淮湘王,当真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他手握十万兵权,盘踞襄州多年,怕不是有了谋反之心!” “三哥,你让骠骑将军带一万人马去襄州,会不会太少了?” 墨王生性聪慧,对政事也最为敏感,考虑的也最多。 萧壁城颔首,沉声道:“放心,这一万人马中有三千名火枪手,淮湘王不会是对手。” 六皇子年纪最小,宜安公主出嫁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四岁的小豆丁,对其没有半分印象。 听闻了宜安公主的遭遇,也是紧皱眉头,一脸凝重。 唯独燕王最为心直口快,气愤地嚷嚷起来,“看吧,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那淮湘王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年纪老的都能当大姐的爹了,偏生父皇你非要赐婚下去!” 从小到大,燕王在皇室里一直是最受兄弟姐妹疼爱的小孩。 他跟宜安公主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保留的记忆里,也都是皇姐对他调皮捣蛋的包容和疼宠。 宜安公主被赐婚那年,燕王才八岁,性格调皮跳脱至极。 小孩子心思纯粹,又对哥哥姐姐有天然的依赖,闻说宜安公主要远嫁,他还去御书房闹腾过,指着当时还是世子的淮湘王的鼻子骂他老。 结果昭仁帝气的不轻,当着淮湘王的面扒了他的裤子,在他屁股蛋上重重甩了两巴掌。 这事儿燕王能记一辈子。 故而听闻宜安公主这些年来的遭遇,他率先向昭仁帝表达了不满。 昭仁帝被他这么一指责,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第 793 章 叛逆的燕王 他当然知道此举不妥,可那会儿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老王爷年事已高,爵位迟早都要传给长子,作为皇帝他必须拉拢和安抚莫家,让莫家继续忠心在偏远之地守护边疆。 那会儿国库穷的叮当响,赏赐不出银钱来,唯恐对方生出二心,也不敢扩大莫家的兵权。 思来想去,把皇长女赐婚给对方,是最佳决策。 无奈与难堪被燕王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子指出来,昭仁帝觉得很没面子。 难道他就不愧疚心疼了么? “事已至此,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你皇姐好一些,她这些年来受的苦,都是为了襄州边境的稳定!” 昭仁帝没好气地骂了燕王两句,然后转移了话题,严肃地叮嘱众人。 “对了,淑柔还有个养女,这些年陪伴在她身边,已经与亲女无异。虽然是奴仆之女出身,但朕已经决定封她为静安县主,你们也要将她当做亲外甥女来看待。” 闻言,容婵等一众王妃皆是恭顺地点头答应。 “父皇放心,宜安公主是我们的长姐,理当敬重关怀她。” 她们都是女子,自然更懂得心疼对方遭受的苦难。 昭仁帝神色缓和,又看向云苓和萧壁城,慎重地再三叮嘱他们。 作为太子妃,她对宜安公主的态度比容婵等人更重要,这点她心里是明白的。 昭仁帝点点头,神色颇感欣慰,正欲遣散一众小辈,却听见角落里的燕王小声嘀咕的声音。 “……三嫂再有两个月不到就要生了,让人家到处走动什么,这不是存心让三哥担忧么,分明该让大姐多去东宫作客才对。” 他的声音不大,但被御书房里的众人听了个真切。 萧壁城立马心感不妙,他虽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和昭仁帝打交道久了,他跟云苓都学聪明了,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合适。 御之这傻孩子,怎么直愣愣的就说出来了,这不是在昭仁帝的雷区上蹦迪么? 果不其然,昭仁帝额角青筋直跳,立马对他怒目而视。 “老四,你对淑柔有意见是不是?亏她以前那么疼你,每次都在你挨打被训的时候替你说好话,你对长姐就是这个态度?” 燕王脖子一抻,硬声反驳道:“我哪里对大姐不好,以前小封氏身边的玉姑姑轻视怠慢她,我还拿石头砸玉姑姑的头呢!怎么也比父皇净会向着小封氏强,何况我可没把大姐赐给个大她整整一轮的老男人!” 话音落下,云苓忍不住看向燕王,这孩子今天好像格外叛逆啊? 昭仁帝气急,想也没想就随手抄起一本奏折,朝着燕王脸上砸去。 “混账东西,你怎么跟朕说话呢,要反了天是不是?” 燕王的额头肉眼可见地肿了,但他一声也没吭,神色倔强地盯着昭仁帝。 第五瑶眼看夫君挨打,赶紧挡在他身前,“父皇息怒,别跟御之计较,他今晚小饮了几杯酒,这会儿脑子不清醒呢。” 云苓也起身附和,“御之也是关心我,加上替皇姐的遭遇生气,难免情绪激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燕王递眼色,示意他忍忍脾气别冲动。 两人一开口,其余人纷纷开口缓和气氛。 容婵打圆场道:“御之要是喝多了,就去御花园吹吹夜风吧,或者叫御膳房做碗醒酒汤来,不然一会儿要头疼呢。” 云苓配合地拍了拍燕王的肩,“我那儿有药,比醒酒汤管用。” “那就有劳云苓姐姐了,父皇若无其他叮嘱,儿臣等便先退下了。” 第五瑶语气如常地说着,悄悄将燕王往外头拽。 昭仁帝正在气头上,还想多说什么,六皇子却上前替他顺了顺胸口,打断了他。 “父皇别生气,三嫂和太医都说了,您之前病了一场,平时最好不要轻易动怒,否则有损龙体安康。” “另外三嫂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宫里各殿门槛都设的高,随意走动不好。不过儿臣平时也住在宫里,与皇姐走动往来方便的很,她出嫁的时候儿臣还小,如今也想趁机会多与她亲近亲近。” “有儿臣在,你别担心皇姐阔别多年回宫会不适应。” 他这一番安抚的话下来,全然不给昭仁帝开口的机会。 瑞王、墨王夫妇也迎上去,不住地说好听的话,将昭仁帝的视线隔绝开来。 趁这个空档,云苓很快将摸了老虎屁股的燕王给拉走了。 外面夜风微凉,月朗星稀。 远离了御书房二十多米,一行人这才停下脚步。 萧壁城抬手在燕王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今天吃炮仗了,怎么净当大家的面给父皇难堪?” 燕王虽然调皮捣蛋了些,但却是兄弟几人中最懂得嘴甜讨人欢心的,以前更是常常作为昭仁帝和李贵妃之间的润滑剂而存在,从没像刚才那般“不识好歹”过。 燕王揉了揉被砸发肿的额头,气鼓鼓的不想说话。 知夫莫若妻,第五瑶叹了口气,“他这是心里憋着气,在替母妃抱不平呢。” 之前李贵妃和昭仁帝吵架后大病一场,整个人性情大变,燕王当时心底就有些情绪。 只不过父母间那些纠葛难分对错,作为儿子他也不好批判谁。 可自打得知黎娘子的事情,陪着李贵妃亲自去过清懿书院后,燕王的心中就忍不住有些怨昭仁帝了。 对一个认识数月的女人都能那么耐心温柔,怎么对相伴二十余年的母妃就那么绝情冷漠? 燕王闻言,冷哼一声道:“我不是对大姐有意见,纯粹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对待偏爱的对象,总要让其他人委曲求全。” “再说了,十五年前他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心疼大姐了,真是可笑!” 第 794 章 顶级小白花 云苓也算是听明白了,燕王这是心疼李贵妃,故意跟昭仁帝对着干呢。 她拍了拍这孩子的脑袋,“父皇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大半辈子都是如此,改也改不掉了,越是计较反而给自己找不痛快。别管他嘴上怎么说,你随便听听就行,做事的时候圆滑点,别真让自己吃大亏就行。” 燕王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三嫂,我晚上没喝酒,你跟三哥早点歇息吧,我跟瑶瑶就不打扰你们了。” 云苓颔首,目送他和第五瑶远去,这才挽着萧壁城的手,一同慢慢散步回宫。 对于孕妇而言,产前的适当运动也是很有必要的。 萧壁城摇头感慨道:“父皇这两年来与子女之间的相处……当真是有些一言难尽。” 云苓深以为然,可不是如此么。 墨王和六皇子一直都比较有分寸感,两人性格都随各自生母,对昭仁帝的宠爱不抱什么期望。 对方一旦偏心起来就会不顾理智,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连燕王都开始有情绪了。 最无语的是,他最偏爱的瑞王兄妹却都不领情,反而和他闹的鸡飞狗跳。首发 “亏得瑞王是个性子温吞的,没因为黎娘子的事情跟他闹,但愿选秀结束后,他别再打小算盘给瑞王塞小老婆什么的。” 刚才她瞧瑞王和容婵之间的关系恢复的还不错,昭仁帝要是突然来插一脚,瑞王怕是会当场裂开。 对方虽然把情绪都埋在心里,但不代表没有情绪。 一旦积累到了顶点,就会像燕王一样爆发。 萧壁城心中暗叹了口气,皇姐回京这件事,把原本已经各自成家的兄弟几人又捆着聚在了一起。 …… 萧壁城刚去上朝,云苓便醒着起身了。 冬青放了半个多月的婚嫁,这会儿已经和陆七回宫继续当值了。 “您怀着身孕呢,再多睡会儿吧,柔心阁那边的事情有我盯着呢!” 云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宜安公主性子胆小拘谨,换家具的事我得亲自盯着,能让她觉得宫里重视她。” 更重要的是,免得让昭仁帝觉得她对宜安公主不上心。 六公主才出嫁没多久,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感情寄托的对象,这段时间必然是要将其捧在手心的。 洗漱打点一番后,云苓便在冬青的陪伴下前往柔心阁。 身后是数名提着早膳食盒的宫女。 看了眼怀表,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她抵达柔心阁的时候,宜安公主才刚起床梳洗好。 见了云苓后一愣,连忙抽出椅子,紧张地迎她坐下。 “三弟妹怎地这么早就来了,你怀着身子,应该多歇息才是。” 云苓笑笑道:“壁城这会儿已经去上朝了,我便想着来陪皇姐用早膳,却忘了你舟车劳顿两月有余,打搅到皇姐休息了。” 宜安公主羞得脸色一红,惭愧道:“不不,是我惫懒了,竟一觉睡到辰时,实在不该……这般不合规矩,让你见笑了。” 以前在淮湘王府里时,她都是卯时(5点)便要起身,吩咐厨房操持一大家子的早膳事宜的。 昨晚回到阔别十多年的闺阁,心中一时感慨万千,辗转反侧至深夜都未能入睡,今晨便起晚了。 “在自己家里头,哪有那么多规矩?皇姐以后想怎样就怎样,随心所欲就好。” 云苓笑着招呼身后的宫女,让她们将早膳一一呈上。 “对了皇姐,我那外甥女呢?若是已经起了,就一块儿吃吧。” 宜安公主点了点头,温声道:“思思正在梳妆呢,我这便让宫人催她过来。” 谈话间,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 襄州远离京城,消息流传的慢也不准确,在王府里的时候她也听过一些关于太子妃的传闻,不论哪种版本都很是离奇夸张。 有人将她夸赞上天,尊崇为仙尊弟子神女转世,一手医术济世苍生,性子豁达更胜世间男儿。 有人对她批判有加,认为她凶恶蛮横有违俗世凡规,行事作风强硬专断,坏了礼教规矩。 宜安公主回来的一路上,听闻了不少五花八门的说辞,心中七上八下。 在她心中,云苓俨然是个美貌非凡,性子不拘一格,却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性子。 这会儿单独相处之下,她却觉得对方有种常人所不具备的随和,莫名地让人感到放松。 “孕中的妇人容易饿,三弟妹你先吃,不必顾忌着思思。” 宜安公主说着,兀自给她盛了一碗粥,又精准地在满桌佳肴中,挑选着夹取适合孕妇吃的菜肴放进云苓的碗里。 随和更是替她剥起鸡蛋来,口中还温声细语地唠叨着种种注意事项来,自己却不动筷。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照顾身边的所有人。 云苓抬眸笑着打量宜安公主,看得出她不是在刻意讨好。 对方此刻的模样像极了陈氏,俨然一副老母亲的神态,是个很典型的贤妻良母。 不多时,门口的宫女通传了一声。 “太子妃,宜安公主,莫姑娘到了!” 云苓好奇地侧头打量,便见一个宛若雏菊般清灵动人的少女走了进来。 莫易思一身青色对襟刺绣纱裙,紧张地捏着手帕,福身向云苓行了一礼。 “小女莫易思,见过太子妃娘娘。” 声音细细弱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她微微抬眸,怯怯地打量了云苓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模样恭顺无比。 对方抬头的一瞬,让周围人感觉眼前一亮。 云苓颔首,浅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这姑娘的确是如宜安公主所说,小小年纪便有着倾城之貌。 她生的很漂亮,模样秀丽至极,略带懵懂不安的小脸,恍若路边悄然绽放的雏菊,是顶级小白花的长相。 只是有些过于瘦弱纤细,且性子和宜安公主如出一辙地胆小拘谨。 她含胸驼背地站在那里,低眉顺眼的模样,光论五官轮廓,是能够与容婼和柳清砚等人同台相较的等级,气质上却矮了一大截。 第 795 章 难登大雅之堂 寄人篱下的小孩子很容易敏感自卑,莫易思会是这样一副小家子气,云苓一点都不惊讶。 有宜安公主这样的养母,又依附于淮湘王那样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长大,对方若有着落落大方的气质才是罕见。 不过读书使人明理,这孩子还有改变和成长的机会。 云苓这样想着,浅笑着招呼莫易思来身旁坐下,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她。 “在襄城的时候上过学没有,都读过哪些书?” 莫易思这会儿刚夹起一只虾饺,闻言愣了下,神色有些古怪。 她心里有些纳闷,堂堂大周太子妃,竟连“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不明白么? 对方虽有沉鱼之姿,堪称她至今见过最美貌的女子,可用膳仪态却难登大雅之堂。 那虾饺比金桔还大,要分三口咬才能吃完,对方一口一个……转眼间就三个进了肚! 见莫易思愣在椅子上,迟迟不吭声,云苓猜测她可能是害羞拘谨。 “你不用紧张,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说话不必顾忌。”首发 宜安公主适时地替女儿解围,“三弟妹,思思这孩子打小就内向易怯,让你看笑话了。她以前在淮湘王府时,曾与府中姐妹一同上过五年私塾,《女四书》都仔细读过,且学的比其他人都好呢!” 说到这里,她一向温顺谦卑的面容上,不由得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 “不仅如此,思思的琴棋书画也都学有所成,女红之道更是天赋不俗,是王府里最出色的姑娘。” 云苓闻言,笑着官方地夸赞了一句,“原来如此,真是个聪明勤奋的好孩子。” 难怪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感情是在意着规矩礼仪。 宜安公主口中的《女四书》,也就是《女诫》、《内训》、《女论语》和《女范捷录》四本书汇集的总称。 云苓对这四本书的内容非常熟悉,倒不是因为她也学过,而是之前在撰写思修教材课本的时候,特地参考过其中内容。 《女诫》讲的就是传说中的“三从四德”,而《内训》则讲的是女子封建品德的教诲,比如什么德行修身、慎言谨行,还有事父母、事舅姑、待外戚的处世之道。 《女论语》和《女范捷录》,讲述的则是母仪孝行和贞烈忠义等等。 当初编写课本的时候,除了部分警醒世人的正向言论有被收录以外,其他大多数篇章,都被她拿来当作了教导清懿书院学生的反面教材。 原本云苓还有些话想跟宜安公主母女说,这下不想叫小姑娘为难,便也就不再开口了。 桌上很快只剩下了吃饭声。 云苓注意到,莫易思吃什么都是小口小口的,一个小笼包愣是咬了七八口还剩一半。 喝粥的时候,对方也全程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吃几勺就要动作轻巧地拿起手帕擦擦嘴。 姿态很美很优雅,但是云苓看的很心累,平常能喝两碗粥,今天一碗就饱了。 宜安公主跋涉两月,胃还没养好,吃的不多。 等云苓喝完粥以后,莫易思的碗里还剩下一半。 见她放下碗筷后,便也紧跟着放好瓷勺,才开口说了上饭桌以来的第一句话。 “回太子妃娘娘,易思用好早膳了。” 云苓估摸着她的小鸟胃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应该没有被饿着,便招呼宫婢把桌子上剩下的膳食都撤掉了。 她这才开口,“皇姐,父皇有意封易思为县主,她这个年纪还小,对京城也不熟悉,我建议先给她找个夫子和教养嬷嬷,读书的同时也学学宫里的规矩,你意下如何?” 闻言,二人眸中皆是惊喜,面色激动。 “父皇当真要封易思为县主?” 云苓笑着点头,“我估摸着一会儿下朝后,圣旨便会到了。” 莫易思的小脸上满是错愕与喜色,似没想到昭仁帝会如此厚待自己。 难道她也要有飞上枝头的一天了吗? “真是太好了……父皇他……”宜安公主红了眼,声音有些哽咽,很快又平复情绪笑了起来,“弟妹的主意自然是好的,那么给易思找夫子的事就劳烦你了。” 话落,她连忙看向莫易思。 “思思,你回屋去拿纸墨来,等等写一副字帖给太子妃看看,好叫她知晓你的水平,到时候给你找合适的夫子来。” “是。” 莫易思按耐住过分激动的情绪,福身退了下去。 待支开了莫易思后,宜安公主才朝着云苓抱歉地笑了笑。 “多谢弟妹对思思的关怀和照料,方才那孩子在饭桌上不肯答话,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弟妹别介意。她也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王府里的时候夫君立下的规矩太过严苛,哪个姑娘若敢在桌上说话,轻则挨饿,重则罚打戒尺,思思这才不敢回你的话。” 云苓闻言挑眉道:“淮湘王这么讲究呢?” 宜安公主苦涩地点了点头,“便是我也挨过他不少训斥,如今回到皇宫里,方才难得自在了些,以至于都有些不习惯了。” 萧氏皇朝没有太过五花八门的繁文缛节,因为太上皇是个草莽出身的农民。 别说在吃饭睡觉的时候说话,他甚至还放屁呢。 宜安公主小时候,夫子们都会习惯性教导“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就算大家不严格遵守,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莫家不一样,莫家祖上是阔过的,大户人家规矩也多,这就导致丈夫对她多有微词。 说教她的时候,偶尔还会评价萧氏皇朝的崛起,话也不太好听。 为了讨夫家喜欢,宜安公主也是后来才慢慢变得拘谨守礼起来的。 【作者君:看到有姐妹讨论莫易思的人设,唠叨两句,她不是传统心机绿茶,属于是那种“我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真小白花】 第 796 章 不想去书院 云苓听完她的解释,了然地点点头。 “皇姐放心,我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宜安公主略松了一口气,“刚才见你问了一句便不再发话了,皇姐还怕是你生气了呢,三弟妹胸襟大度,是我揣测偏颇了。” 云苓闻言不在意地笑笑,只觉得宜安公主真的是分外敏感。 只因她不说话了,便将莫易思支开,特地向她解释缘由。 不过从接触过程来看,宜安公主是个性格淳朴,没什么心眼的女人。 但话说回来,对方要是有心眼的话,也就不沦落到如今的下场了。 不多时,莫易思便领着宫婢去了笔墨纸砚来,待研好墨之后,认真地在云苓面前展示默写了一首《桃夭》。 字迹娟秀小巧,便是云苓这种不懂书法的人,也觉得赏心悦目。 她暗暗点头,既然会默写《桃夭》,看来跟寻常闺阁千金一样,也学过正儿八经的四书五经。 夸赞了莫易思几句后,云苓想了想,温声道:“皇姐,你回京这一路上,想必也听闻过清懿书院的名字,那是我和壁城一起创办的书院,也招收女学子。但凡考上的话,将来就有机会成为朝廷女官。” “只不过书院招生的最低年龄限制是十六岁,易思刚满十五,还不符合报考条件。若是有想法的话,倒是可以好好研学个两三年,倒是候再考也不迟。” 云苓在心里客观评价了一下莫易思,只觉得小姑娘目前的水平,怕是远达不到清懿书院的录取水准。 不是差在文采上,而是差在思想和心气上。 甚至对方都不一定愿意报考清懿书院。 若是莫易思和宜安公主不肯接受这份好意,云苓自然不会强求,若是母女俩几年后转变了思想,她也欣然欢迎。 但不论如何,她的橄榄枝已经抛出去了,昭仁帝是挑不出错来的。 听到这话,宜安公主和莫易思都愣了一下,面上果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莫易思再次眼神古怪地看向云苓。 前几个月还在淮湘王府时,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清懿书院的事,那会儿清懿书院的名声已经远传至襄州了。 淮湘王对此很是鄙夷不屑,更骂云苓是个世俗礼教上的“逆臣贼子”,若非她是传闻中的神女降世,合该被火刑处死才对。 还拿她的种种事迹作为反面教材,教诲莫家的女儿以此为耻。 襄州离南唐很近,自古以来和南唐往来多,思想也受到那边的影响,颇为重男轻女。 所以淮湘王的附和者很多,支持云苓的人远少于京城。 莫易思倒觉得,说云苓是世俗礼教上的“逆臣贼子”有些言重了,毕竟清懿书院的存在是好事,给了天下寒门学子许多希望。 但她也不认同云苓的做法,就算建立书院的初衷是好的,这种事也应该由男人出面来做。 可对方不仅做了,还得了万丈光环加深。 在莫易思看来,云苓应该把功劳都让给她的夫君和父兄才对。 这般离经叛道,未免太过招摇,有好大喜功之嫌疑。 更何况她都十五岁了,及笄的年纪正是该说亲的时候,还去上书院折腾什么? 读三年又外派三年,那不是毁了一个女子的人生么! 莫易思想不通清懿书院里怎么还会有女学子存在,那些姑娘又都是为何有这般疯魔的想法,更难以置信的是家中长辈竟然由着她们去了。 她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正想委婉开口拒绝,便听得宫人高声禀报。 “太子殿下到——” “福公公到——” 看来是已经下朝了,几人的谈话一时间被打断。 伴着通传声,一道玄色身影以龙行虎步之姿而至,捏着圣旨的福公公紧随其后。 “莫氏女听旨!” 闻言,莫易思顾不上去看来人,立马恭敬地跪下,将额头几乎贴在地上。 福公公很快声如洪钟地将圣旨宣读了一遍,然后慈笑着道:“陛下特地连夜让翰林院那边拟了圣旨,从今以后莫姑娘便是静安县主了,快快领旨受了陛下的恩赐吧!” 莫易思脸上绽开一抹欣喜的笑容,“多谢陛下厚爱,易思领旨!” 而旁边的萧壁城一进门,便疾步凑到了云苓身边,压低了声音关怀开口。 “方才我从金銮殿里出来的时候,御膳房的人说你今早只喝了一碗粥,可是昨晚吹了夜风,身体不舒服?” “起得早,没什么胃口罢了。”云苓轻瞪他一眼,“少吃一碗粥而已,大惊小怪什么,至于走路急成这样。” 一边说着,她从怀里摸出帕子扔进对方怀里。 萧壁城低低一笑,拿起来擦了擦额头,“还是苓儿疼我。” 这时,莫易思起身接过圣旨,脸上喜色未褪,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 那一抹玄色身影撞进眼里,他忍不住神色一晃,呆呆地望着对方,心跳飞快。 萧壁城收好帕子,面色谈不上亲和,但也不算冷淡地看向莫易思。 “这几天内务府会给你单独收拾一个宫殿出来,就在柔心阁旁边。” 宜安公主见她傻愣愣的样子,连忙轻声开口,“思思,快向你舅舅道声谢。” 莫易思闻言,小脸顿时通红,也不是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的。 “多谢太、太……太子舅舅……” 萧壁城神色淡淡地点头,突然多出一个只比自己小十岁的外甥女,还真挺别扭的。 此时此刻,莫易思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她六岁起就听着靖王的事迹长大,这个传闻中的男人是很多少女怀春时臆想过的对象,她也不例外。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对方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第 797 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萧壁城没有过多关注莫易思,扶着云苓坐下,转头与宜安公主寒暄了几句。 云苓顺带提起了给莫易思找夫子的事情,委婉地暗示道:“我有大半年没关注各家书院的情况了,也不知京中现在有什么适合思思的好夫子。” 萧壁城听到这话,便知她只想表个善意,并不想亲自插手莫易思的事。 自家媳妇儿都快生了,难得腾出精力来,还要规划皇家幼稚园的事,他也不想让云苓在莫易思身上操心太多。 他之所以这样提议,一来是瑞王夫妇的确最适合去办这件事,二来是瑞王在吏部做事一年多,如今晋升上遇到了些瓶颈。 没有昭仁帝的偏帮,想从最底层往上爬可不容易。 宜安公主笑着应下,“天昱打小就文采出众,若他肯接手此事,当然再好不过。” 神游天外的莫易思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福身应下了此事,小脸微微发红地到了一杯茶水,恭敬地送到萧壁城面前。 “多谢太子舅舅关心思思,您喝杯茶解渴吧。” 原本云苓开口的时候,她是想拒绝的。 但太子没有反对,还把事情郑重地交给了瑞王去办,可见对她的事相当上心。 冲着太子这份关怀和在意,她也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 云苓闻言,抬眸不经意地扫了莫易思一眼。 啧,这小姑娘,可真是没意思了啊。 饭桌上她问话时一声不吭,萧壁城才来转头就连连向对方道谢了两回,还端茶倒水的。 不等萧壁城开口,云苓面色疲倦地揉了揉额头,“皇姐,我这会儿人有些困乏,既然事情都定下了,那我便先回东宫歇息了。” 原本她还想亲自盯着柔心阁置换新家具的事,现在也没了这份心思。 宜安公主理解地点头,“你今晨起的太早了,快去歇息一番吧。” 云苓要走,萧壁城自然也不会留下,更是没接莫易思那杯茶。 “我不渴,你拿下去吧。皇姐,我还有要务处理,便先告辞了。” 莫易思脸上的乖巧笑意还没来得及褪下,神色便是一僵,只能空举着茶杯,眼睁睁地目送他扶着云苓的肩远去。 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太子走的未免也太快了,还想给他看看自己的书法呢。 宜安公主支开了宫婢,轻手轻脚地将房门掩上,拉着莫易思说悄悄话。 “思思,你想去书院么?” 莫易思摇摇头,“我不想去清懿书院那种怪人云集的地方,但也不能拂了太子舅舅的好意。” 宜安公主慈爱地道:“娘也不想你去什么书院,只盼着你能尽快找门好的亲事定下来,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至于太子夫妇的一番好意和安排,你乖乖听话就是了,总归是百利无害。” “我的思思容貌这般出挑,又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凭借父皇的关心,还有你如今县主的身份,将来相看个一品大官的嫡子做夫婿也是有盼头的。只是不知,思思将来又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儿做夫婿。” 莫易思乖巧地听着宜安公主说教,在提及觅夫婿之事时,通红的小脸忙摇了摇头。 “……思思没有想法。” 随是如此回答,她脑海里却浮现出萧壁城的模样,眸中带上几分憧憬和向往。 早听说太子殿下貌胜潘郎,如今方知百闻不如一见,不愧为龙血凤髓。 若是有想法,大概就是像太子那般龙章凤姿又顶天立地的男儿吧。 宜安公主闻言,含笑地拍了拍她的手,“既然没有想法,今后两年你就跟在夫子和教养嬷嬷身边学规矩,顺便和京城的闺秀们多打交道,慢慢相看合心意的男子吧。” 莫易思点头附和,心中却有几分怅然。 世间当真还有第二个如太子那样的人么? 太子妃的命可真好啊。 …… 云苓这头刚回到东宫,便打了个喷嚏。 萧壁城不放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小声嘀咕道:“该不会真是昨晚吹风受了凉吧?早知道就推了父皇的召见,我一个人去也没差别。” “我身体壮的像头大象,百病不侵。”云苓打了个哈欠,意有所指地道,“估摸着是谁在背后编排我呢。” 萧壁城心神微动,低声询问道:“谁编排你,宜安公主还是莫易思?” 说到此处,他连对二人的称呼都变了。 云苓笑眯眯地打趣,“怎么今天这般机灵了?” “我刚才还想问你呢,晨时不是说要亲自盯着内务府给柔心阁置换家具么?你有心想做给父皇看,却临时改了主意,我不信你是真的累了,就是不知她们母女二人谁得罪了你。” 萧壁城一边说着,扶云苓到床榻边坐下,又替她脱了鞋袜,小心翼翼地扶她靠着软被半躺下。 云苓长出了一口气,“宜安公主倒是淳朴良善,不过她那个养女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也不招人喜欢。” 随后,她便将与莫易思的初次接触过程简单地说了遍。 萧壁城蹙眉坐在榻边,评价道:“小门小户出身,又在王府中被淮湘王和皇姐那样的性子教养着长大,也难怪不机灵不讨喜。” 他并非对莫易思报以偏见,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也是可怜人,只是对待他和云苓的态度差别甚大,让他心生不喜。 媳妇儿一大早带着宫人陪她用膳,又主动为她安排夫子,竟连一句道谢都没有。 这已经是教养问题了。 萧壁城闻言,笑着安抚道:“别担心,你只管像今天这样就行,对她们该关心就关心,只不过口头吩咐下去就行了,倒时候我都推给大哥去做。凡事亲力亲为,以父皇的性子未必会念我们的好,但大哥不一样。” 这就是他今天把请夫子的事情,推给瑞王的第三个原因。 瑞王是昭仁帝最疼爱的儿子,跟现在的宜安公主比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 昭仁帝再怎么偏心,也不会去找他的茬。 云苓闻言,不由得夸赞地看了萧壁城一眼,“最近瞧你是越发机灵了,还学会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第 798 章 昭仁帝被揍了 萧壁城低声一笑,“亏吃多了,自然也就长记性了。” 一个“孝”字压在头上,他在昭仁帝面前天生要矮一头。 他也不想云苓怀着身孕还跟对方东西吵架,有些事情还是能避则避。 就算要吵,那也得等云苓生完了闺女再吵,不然他怕累着媳妇儿。 萧壁城将薄薄一张布巾盖在云苓隆起的腹部,确认她不会太热,肚子也不会受凉。 待对方沉沉睡去以后,方才安心去做其他事。 给莫易思请夫子的事情,萧壁城托付给了瑞王,给莫易思收拾澜漪殿的事,则求助了丽嫔。 东宫这边倒是落的清闲,云苓雷打不动地每天上午去柔心阁转一圈慰问宜安公主,仿佛是在完成考勤打卡任务。 虽然她并没有亲自做什么,但时不时都会吩咐些要求下去,改善宜安公主母女的生活。 昭仁帝对此很是满意,觉得老三这个媳妇儿总算是有两分母仪天下的气度了。 冬青忍不住偷偷翻白眼,暗自吐槽:“陛下也真是的,太子妃如今怀着身孕,连太上皇和太后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他反倒觉得太子妃这样做才对。” 之前云苓要上朝,便是各宫娘娘也没一个会要求她按规矩去请安问候长辈的。 因为昭仁帝之前的慎重叮嘱,其余人也惦记着宜安公主母女的事,隔三差五就到柔心阁做客陪伴。 大家十分默契地间错开来,四天为一个周期,以至于柔心阁竟没有一天是空闲的时候。 起初彼此间还算客气和睦,但两轮下来,渐渐开始有了不和谐的声音。 首先爆发冲突的是燕王那边。 前线八卦小记者冬青关注着后宫的动向,第一时间为榻上吃了睡睡了吃的云苓,带来第一首最新热闻。 “太子妃!今早陛下没上朝,还破天荒地去了李贵妃那里,但不知为何竟是去发难于娘娘的,据宫婢说二人吵的很凶。下朝之后燕王殿下去探望李贵妃,恰撞见这事儿,便一同和陛下吵起来了。” 云苓原本困顿乏力,听着话立马来了精神。 “父皇不都好几个月没搭理李贵妃了么,最近李家那边也没作妖啊,你去打探打探,他怎么又跟李贵妃吵起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还没等冬青打探到消息,她便从萧壁城那里得知了真相。 临近晌午,已是用膳的时间。 直到云苓都快吃饱了,早就下朝的萧壁城方才回来。 他一进宫殿就道:“苓儿,你那新研制的化瘀止痛膏放哪儿了,让御之给父皇送一盒去。” 云苓有些震惊地问道:“父皇怎么了,他不会跟李贵妃打起来了吧?” 什么事儿还能吵到动手? 燕王随着萧壁城的脚步踏入宫中,脸色黑的像锅底,“不是,是父皇要揍我,但不小心被母妃揍了。” 听到这话,云苓嘴里的汤差点没喷出来,她抬手吩咐冬青去拿化瘀止痛膏,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咳……咳咳……速度细说!” 燕王闻言,郁闷地道:“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我那个便宜外甥女。” 原来这两回燕王夫妇去柔心阁探望的时候,送了不少名贵珍品,从古玩摆件到山珍绸缎应有竟有。 第五瑶是个小富婆,一向出手阔绰,加上燕王之前在御书房被骂,她便有心在昭仁帝面前表现一下,送了莫易思一套极为名贵的紫翡翠头面。 然而莫易思却看上了第五瑶戴的那套红玛瑙头面。 “她一直夸那套头面漂亮,扯些有的没的,还说什么东西太贵重了,不如让瑶瑶戴新的头面,她戴旧的那套就好,话里话外就是想要的意思!她都说到那个份儿上了,瑶瑶又不是傻子,便把红宝石头面送给莫易思了,可瑶瑶讲究规矩,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不能再要回来,故而那套紫翡翠头面也还是给了莫易思。” 燕王不是小气的人,也犯不着跟一个十五岁,正是爱美年纪的小女孩计较。 可那套红宝石头面,乃是当初第五瑶和他大婚之时戴过的,意义非凡。 再加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莫易思就说过类似的话,用同样的方式,从第五瑶那儿得了一套海珍珠做的首饰。 所以他一下子就炸了,没忍住把莫易思说了一顿,教育她小姑娘家家的,不能这般贪心不足。 莫易思顿时挂不住脸面,回房偷偷哭了一场,随即把第五瑶送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坚持要宜安公主替她送回去。 宜安公主自知莫易思的做法欠妥,没敢和昭仁帝透露这事,但柔心阁那边的宫人都是昭仁帝安排的,自然有人给他汇报情况。 事情牵扯到第五瑶这个东楚公主,昭仁帝没跟燕王夫妇正面起冲突。 但是去了未央宫把李贵妃一顿训斥,说她没管教好儿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外甥女计较。 李贵妃原本就是个暴脾气的人,她如今在后宫中变得和善起来,是因为对昭仁帝死心了,不再看其他嫔妃不顺眼,但不代表她的脾气就不在了。 两人当场破口大吵起来,谁也不留情面。 燕王叹气道:“我下朝后想去陪陪母妃,便撞上了这事,父皇气的更凶了,将我好一顿啐,我没忍住顶嘴了几句,父皇就大发雷霆要揍我。” 李贵妃这才知道,前段时间燕王脑门上那个肿包是被昭仁帝用奏折砸的。 她之前问起来,燕王还骗她说是自个儿撞的,这下顿时忍无可忍。 “好你个萧励!老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求观音拜菩萨的好不容易才怀上,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打他一下,你倒是动辄责罚!如今竟还因为一个跟皇室没血缘关系的小坏种丫头,来委屈我的儿子和儿媳妇!” 李贵妃气的凤目圆瞪,直呼昭仁帝大名。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良妃那种傻子,也没丽嫔那样的好脾气,你敢欺负我儿子,我拿命跟你拼了!” 随后李贵妃盛怒之下一出手,昭仁帝脑门上就多了个同款肿包。 【作者君:想看情哥和大丫的姐妹不用急,她们马上也会对小白花出手的~莫易思段位不高,她更多的是众皇子们与昭仁帝之间的催化剂和导火索!】 第 799 章 请太上皇出山 虽然很不厚道,但云苓得知昭仁帝脑门起包后,第一反应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继太上皇之后,总算有第二个能让他吃瘪的人了。 她头一次觉得李贵妃刁蛮泼辣的性子有两分可爱。 燕王苦着脸道:“三皇嫂你先别顾着偷乐了,事后父皇若是降罪于母妃,那就糟糕了!母妃冲动打了父皇是她不对,但我实在不想母妃受罚……” 昭仁帝刚才之所以急急忙忙地从未央宫离开了,那是因为他打不过李贵妃,怕留下来让宫婢看笑话,这才在燕王的掩护下落荒而逃。 李贵妃竟然动手打他,他心里指不定气成什么样了,就算要降位李贵妃,那也是名正言顺的。 萧壁城在一旁附和道:“所以御之才想管你要盒化瘀止痛膏,亲自给父皇送去,好平息他的怒火。” 说是平息怒火,其实就是给昭仁帝当出气筒,卖个乖巧把这件事揭过去。 燕王有些憋屈地道:“我会痛快认错,只要父皇不会降罪母妃,他打我骂我也全都认了!” 萧壁城开口安慰他,“先别担心,以我对父皇这么多年来的了解,他虽然偏心的厉害,但也还没糊涂到亲疏不分的地步,这次闹成这样,是你们之间有误会存在的缘故。” 燕王说教莫易思的时候,只怼了她几句话,让小姑娘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并未告知莫易思和宜安公主那套红宝石头面的来历。首发 给昭仁帝禀报消息的宫人,自然也不知其中渊源。 “在父皇看来,莫易思主动开口要旧头面,把新的让给四弟妹戴,那是她体贴懂事的表现。四弟妹自己不愿收回已经送出的东西,当然算不得莫易思贪心,故而得知你出言训斥她后,才会大发雷霆。” 燕王听到这里后,心里好受了许多。 虽然李贵妃和萧壁城处的也不愉快,但他一直都很听信三哥的话。 “三哥……父皇总是那般对待你我兄弟几人,你怎还能心平气和地这么想,换做我的话气都气死了!三个月都不想再和父皇说一句话!” 在燕王看来,昭仁帝的众多儿女里,除了宜安公主之外,他亏欠最多的就是萧壁城。 对待宜安公主、墨王、六皇子,昭仁帝都不同程度地怀有愧疚感,小封氏死后,对他们也有行动上的弥补。 哪怕贤王这样犯下谋反大罪的儿子,他也因愧疚之心,选择保全了对方性命,没有将他流放边关。 唯独萧壁城和别人不同。 只因他成为了太子,昭仁帝便理所应当地认为给了他天大的补偿,足以抹去他过往一切的忽视与偏颇。 他甚至觉得萧壁城得到的太多了,以至于委屈了其他人,夫妻两口子该怀着感恩的心去迁就旁人。 对方也不想想,当初萧壁城躺在御书房门口坚决不要皇位的情形。 但凡云苓脾气再暴躁一点,坚持离开的想法再多一点,只怕他也不会留下。 燕王忿忿不平地道:“有时候我当真想不通,二哥那般仇恨父皇,甚至差点葬送了大周江山,却得到了他的愧疚和心虚。三哥从小顺着父皇的意,为边关战事几番险些丧命,反而总受指责!” 要知道,萧壁城的军功是自己拿命换来的,当初他瞎掉成为废人后,可没得到过宜安公主这般的偏袒待遇。 萧壁城闻言忍俊不禁,拍了拍燕王的肩膀。 “你这般替我打抱不平,亏得我这些年来没白疼你,不过人都是会长大的,三哥已经过了会因为比别人少分一颗糖就失落难过的年纪。” “你呢,也老大不小二十有三了,如今已成家立业,别总还像个孩子一样毛毛躁躁,让李母妃操心。待会儿我陪你去养心殿,把莫易思的事情原委说清楚,父皇未必会举起不放。”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话,燕王闷闷地点了点头。 云苓在一旁乐呵够了,才笑眯眯地朝兄弟俩招手,“先别急着去御书房,我给你们支个招,不仅能保证李母妃不受罚,还能治治莫易思那个小丫头,省得她今后继续做这种事。” 闻言,兄弟俩一左一右地在云苓身边坐下。 待她把话说完后,燕王顿时一拍脑袋,眼神发亮。 “还是三嫂脑子活络,我怎么把皇祖父这尊大佛给忘了!” 对上昭仁帝,太上皇可是有着血脉压制的力量。 话音落下,燕王就立马拿起鸡毛掸子,直奔长宁宫而去。 云苓目送对方远去,笑着对萧壁城道:“等着吧,很快我们就不用再天天去柔心阁打卡了。” 事情闹到小老头儿那里,这下各大几十大板,谁也跑不了。 …… 不多时,燕王背着一根鸡毛掸子,神情悲壮地来到长宁宫,扑通一声跪在殿外。 “皇祖父!孙儿不孝做错了事,惹得父皇大发雷霆,还不识好歹地顶撞他,惹得父皇与母妃大动干戈,孙儿简直罪该万死!” 寝殿里,小老头儿正在香甜地睡午觉,呼噜呼噜打着鼾。 冷不丁听到这几乎可以震破房顶的悲壮喊声,顿时吓得虎躯一震,瞌睡虫跑个精光。 不多时,他穿反着两只云苓设计的凉拖鞋,怒气冲冲地出了寝殿。 “大中午的,你闲着没事儿来孤这里嚷嚷什么,不知道老年人心脏不好,经不得吓吗!” 燕王本能地哆嗦了一下,按照云苓的吩咐继续表演,“孙儿错了,但孙儿前来求见皇祖父有要紧事……” 随后,燕王就爬起来冲上去拉着太上皇的袖子,飞速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皆因那头面是瑶瑶大婚时戴过的东西,孙儿觉得意义非凡留着最好,忍不住了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如今我也想通了,瑶瑶都不在意,我就更不该与小姑娘计较了。” “只是父皇对此有所不知,误会我连套头面都不愿送给人家,实在心胸狭窄不像个君子,和母妃说起这事时闹的不欢而散。孙儿知错了,可父皇正在气头上,怕现在去见他会气上加气,便来像皇祖父请罪,任凭责罚!”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听完后一声不吭,然后抽出了燕王背后的鸡毛掸子。 “既然如此,那你就转过身去吧。” 燕王傻了眼,“啊……?” 皇祖父一向挺疼他的,说他调皮起来的样子像他年轻的时候,怎么还真打啊? 第 800 章 她竟会拿剑指着朕 三皇嫂不是说,做做样子而已,皇祖父不会动手吗? “愣着干嘛,把屁股撅起来啊,不是你让孤打的么!” 太上皇没好气地说着,举起鸡毛掸子,在燕王屁股上唰唰抽了两下。 “这事你父皇做的不对,而你也确实不懂事,拿回头面的办法多的是,你不会私下和你皇姐说?非要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跟一个小辈计较,闹的谁脸上都没光,这不是找削吗!” 燕王吃痛地嗷嗷叫唤了两声,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紧绷着脸抿了抿唇。 太上皇挑眉,阴阳怪气地道:“哎呦怎么着,你还觉着委屈啦?” 燕王立马川剧变脸,赔笑着竖起大拇指,“那当然不是,孙儿是没想到您这般岁数了,手劲儿还那么大,真是英明神武不减当年风姿啊!” 太上皇从鼻子里哼了声,这才道:“说吧,是不是苓丫头指使来这儿的?” “咳咳……您、您老怎么知道……” “就你那毛躁冲动的性子,要是能想到来孤这儿装模作样地演戏,早顺利的将你媳妇儿的头面拿回去了。” 太上皇翻了个白眼,一副嫌弃的模样看着燕王。 “就说说那样做,今后你媳妇儿该怎么和淑柔相处,两人见面尴不尴尬?净给她添麻烦!” 燕王被骂了一通,神色耷拉下来,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 他们夫妻二人跟皇姐处的很好,本意是不想让第五瑶受委屈,却做了让媳妇儿会苦恼的事。 太上皇把鸡毛掸子扔回燕王怀里,叹了口气,声音沉沉地道:“仔细说说吧,你们近来与淑柔母女相处的如何,苓丫头若不是心里有想法,决计不会怂恿你来见孤的。” 打小报告和告状这种事情,燕王最是擅长,立马就一股脑把情况抖搂了个干净,包括上次一种兄弟被叫进宫,开展皇家会议的事情。 随后,他又把云苓交代过的话,都委婉地转达给了太上皇。 “其实皇姐人很好……每次去柔心阁的时候,都拿我们当孩子一般精心照料,只是隔几天就得进宫一趟,着实累人。” “大哥大嫂家的小泥鳅才十个月大,正是黏人的时候,眼下六月天气热,怕孩子晒着又不能一起带来,我看大嫂也挺苦恼的,只是碍于父皇的叮嘱不好开口。” “三嫂就更不用说了,她近来天天早晨都去陪皇姐和莫易思作伴,挺着那么大的肚子,我都替她累得慌。”、 “五弟和梓桃呢,也因为木车行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来回跑的甚是辛苦。” 太上皇背手听着这些话,眸光沉沉。 他知道宜安公主回京的真相,近来对方也总来长宁宫请安,但步入养老生活后,很少再细盯宫里的事,对情况了解有限。 “这才安生几个月,你父皇便又开始作妖了,难怪苓丫头让你来寻孤……她倒是机灵了,担心私下来找孤告状会引得你父皇不满,便拿你当枪使,偏生你是个蠢的,什么也没品出来。” 太上皇倒不是在编排云苓,说到最后,他再次嫌弃地看了燕王一眼。 燕王这才恍然大悟,其实三嫂和大家一样,也不想天天围着柔心阁打转,但又不想被昭仁帝挑出错来。 如今他和对方爆发冲突,反倒被云苓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燕王想通这里,拍着手乐呵起来,“嘿嘿,三嫂不愧是我三嫂!” 太上皇原本气他是个幼稚的傻瓜,见他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一时间也气笑了。 他摇了摇头,“跟你母妃一个性子,难怪总吃亏。” 燕王立马垮下脸来,可怜兮兮地求他,“皇祖父,母妃不会被罚的,对吧?” “不罚。”太上皇淡淡地道,“她要是敢多揍小九几下,孤还要赏她呢。” 燕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喜笑颜开。 “行了,别杵在这儿傻笑了,现在就去把你父皇母妃、淑柔母女,还有老三夫妇,全都叫到长宁宫来!” …… 此时此刻,昭仁帝正在养心殿里生气。 “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对朕动手,成何体统,朕是天子啊!” 他一边说话,激动得整个身躯都快跳起来。 福公公正在给他抹药,安抚道:“陛下您别乱动,小心碰着伤处……” 额头传来一阵剧痛,昭仁帝倒吸一口冷气,立马老实地不动弹了。 他万万没想到,李贵妃一把年纪了,如今还有兴致练剑。 方才那重重的剑鞘扔过来,砸的他是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幸亏走得快,也没让宫婢看见,不然脸就丢光了。 昭仁帝瞥了眼西洋镜,那漂亮的镜面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 半个鸡蛋大小的肿包,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一拍大腿咬牙道:“朕就是从前把她惯坏了,这次一定要罚她,若是不降她的级,便永远学不会将朕放在眼里!” 见昭仁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福公公赶忙好声安慰。 “陛下别生气,贵妃娘娘也是一时心急,您又不是不知道,在燕王殿下的事情上,娘娘从来都是不对任何人退让半分的。” “当初娘娘为了怀燕王殿下,可受了不少苦呢,奴才记得那几年未央宫里全是药味,以至于后来都经久不散……燕王殿下就是她的命根子,也难怪她一时失去理智。” 其实福公公心里也觉得,昭仁帝对宜安公主有愧正常,可莫易思再怎么样都是个外人。 燕王殿下性格冲动做事欠缺考虑,对方理应受罚,但也只是能因为宜安公主受罚,而不是因为莫易思。 只是昭仁帝目前在气头上,这话他尚且不能明说,只能安抚与引导。 福公公跟在昭仁帝身边许多年,很快就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了。 昭仁帝想起往事,目光复杂,终究是收回了要降位李贵妃的气话。 “朕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意想不到……阿福啊,朕从来没想过,她竟会有拿剑指着朕的一天。” 他的语气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怅然。 曾几何时,当刺客四面八方袭来的那一刻,李贵妃是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的人。 第 801 章 一同训话 昭仁帝一直嫌李贵妃缠人,这么多年了,他甚至养成了看见李贵妃就想转头逃掉的本能反应。 这大半年来,李贵妃不再胡搅蛮缠于他,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虽说少了天天来送汤送衣的人,也没人再絮絮叨叨埋怨他不懂得保重身体,让他挺不适应,但昭仁帝只要想到自己获得了“自由”和“清静”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直到李贵妃怒目剑指他的那一刻,震惊的昭仁帝才觉得有些无法接受,甚至难受的要命。 “朕承认当时是对她狠心了些,她怨恨朕在所难免,可竟然已经到了对朕拔剑相向的地步吗?” 帮忙上药的福公公动了动嘴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只怕是爱也没有,恨也没有了。 李贵妃对陛下的种种情谊,早就被陛下亲手斩断了啊…… 昭仁帝还没来得及伤心难过多久,岑嬷嬷就到养心殿了。 “陛下,方才燕王殿下前往长宁宫负荆请罪,说是对您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太上皇唤您去长宁宫说话。” 昭仁帝乍听到前几个字,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燕王那混小子跑去太上皇面前告状了。首发 听完整句话,方才松了口气,狐疑地道:“那小混蛋当真去负荆请罪了?” 岑嬷嬷耐心温和地道:“燕王殿下的屁股都被太上皇打肿了,此事哪能有假。” 随后,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讲了一遍。 昭仁帝听到燕王被教训了,原本还有些解气,待听闻那套红宝石头面是第五瑶大婚所用之物后,顿时怔住了。 若是如此,那套头面确实不该给莫易思,哪怕宜安公主都不合适拿。 这种意义非凡的东西,只适合留给燕王夫妇未来的女儿。 昭仁帝沉默了下,缓缓开口道:“朕不知其中还有这层渊源,否则就不会去未央宫了。” 岑嬷嬷柔和了眉眼,笑道:“是误会的话说清楚了就好,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呢,这才一个时辰过去,燕王殿下便悔恨不已了,又怕您见了他更生气,这才去向太上皇请罪呢。” 在她一番话的有意引导下,昭仁帝的气消散了大半。 待抵达长宁宫后,便看见了一脸僵硬别扭的李贵妃,还有云苓夫妇等人竟然都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心底有些尴尬。 燕王一看到他,便噗通跪了下来,“父皇,是御之错了,不该心胸狭窄跟小姑娘计较,让皇姐难堪,还频频顶嘴气您!” 在太上皇面前,昭仁帝从不敢轻易展露什么“龙威”,见燕王给了台阶,立马顺坡下驴。 “唉……岑嬷嬷都跟朕说了,朕才知道你想讨回头面的原因,以后有什么事把话说清楚了,都别冲动,因误会吵吵嚷嚷的伤了和气不说,还叫宫婢看笑话……” 昭仁帝的语气还算平和,说这话的时候时不时地瞟向李贵妃。 他伸手想扶燕王,后者却不肯起,拉着他的衣袖道:“父皇,母妃刚刚也冲动了,但都是误会一场,您脾气最好了,不会生母妃的气吧?” 昭仁帝神情闪过一丝复杂,此刻面对李贵妃,心中诸多情感竟有几分茫然无处安放之感。 当着亲爹和儿子的面,提起这种被妃子打的事着实丢脸,昭仁帝心烦意乱之下也不愿追究。 “你都说了是误会,朕当然不会和一个妇人计较。” 李贵妃紧绷着脸,微微收紧袖子里的手,虽是误会一场,如今看到昭仁帝还是满心抵触。 但看着儿子为了自己不被受罚做到如此地步,还是心疼地没有对着干。 李贵妃神色淡淡地朝昭仁帝福身行礼,语气平缓的没有一丝起伏,“方才是妾身冲动失礼,多谢陛下不予怪罪。” 云苓在旁边静悄悄围观,心道也就只有儿子才能让李贵妃低下高傲的头颅了。 见状,燕王这才高兴地爬起身来,还对着昭仁帝脑袋上的肿包吹了几口气。 “父皇和母妃不会气坏身子就好,您的额头没事吧,儿臣给您吹吹!” 昭仁帝微黑着脸推开他,赶紧快步走到太上皇面前请安。 太上皇拿着烟杆抽了一口,眸光深暗莫测地打量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 “孤本想替你们各自评评理,如今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昭仁帝垂头恭敬地道:“儿子不孝,让您费心了。” “那副头面打算怎么处理?” “思思既然主动把东西送回去,老四两口子便收下吧,朕亲自和宜安说清缘由,头面之外的东西就不收回了,否则难免叫人家说闲话。” 听到这话,云苓暗自撇了撇嘴。 昭仁帝在太上皇跟前的时候,人不是挺正常的吗? 昭仁帝迟疑了下,摇摇头道:“儿子不知,还请父皇解惑。” 昭仁帝脸色微变,忍不住怀疑这两口子是趁机来打小报告的。 云苓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立马开口:“父皇可别胡思乱想,我和壁城也是突然被叫来的,不知皇祖父有何吩咐。” 第 802 章 太上皇的手段 “有何吩咐?” 太上皇冷笑一声,面色严厉地看向云苓,语气犀利地开口。 “孤问你,你平时一个月来长宁宫给孤请安几次,又去过你那几位母妃宫里几次?你一直都是个没规矩的丫头,孤心疼你有孕在身不易,便也就不计较你的晨昏定省。” “可你呢?有精神到处乱跑,天天去柔心阁玩乐,怎么不记得来给孤请几次安!难道在你眼里,孤一个退位的糟老头子不值得你惦记么?你将孤的脸面和威严置于何地!” 话音落下,太上皇将烟杆重重往桌上一摔,吓得昭仁帝心头一哆嗦。 萧壁城立马配合地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孝,请皇祖父责罚!” 云苓跪不了,却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认错的模样。 “您别生气,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旁边的昭仁帝脸色微妙,太上皇的话虽是在责骂云苓,却是将他的脸打的啪啪响。 要知道燕王等人一个月也就进宫给太上皇请安五次,而今却要四天就去一次柔心阁…… 太上皇特地吩咐过小辈们不用总往长宁宫跑,对方说是那么说,他们做小辈的却不能当真越过小老头儿去。 想起这事儿都是自己吩咐和鼓励的,昭仁帝猛然间回味过不对劲来,脸色涨的面红耳赤,几乎无地自容。 昭仁帝再不聪明,也知道太上皇这是在通过云苓夫妻敲打他。 只不过方式委婉了些,为保全他的颜面,选择了发难于小辈。 闻言,云苓在心里直呼小老头儿简直是永远的神! 这下,他们几个难兄难弟终于不用再天天围着柔心阁打转了。 太上皇却毫不领情,嘴巴撅的老高,头往旁边一扭。 “哼!孤不管,孤心里生气,一定要罚他们才行,你们几个没事儿了就走吧,就罚老三在这儿跪上一炷香的时间,苓丫头站着陪他长长记性!” 昭仁帝终于有些急了,看来这次太上皇气的够呛。 且不说这两口子是因为他被骂的,云苓还大着肚子呢,罚站一炷香也够呛的。 真要被罚了,他自觉在夫妻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父皇,不如就算了吧,儿子回头好好教育他们一番,苓丫头还怀着身孕呢……” “你再说一句,就跟老三在这里一会儿罚跪。” 太上皇轻飘飘一句话堵住了昭仁帝的嘴,后者只得灰溜溜地退下了。 出了长宁宫,昭仁帝心头长叹一口气,再想起宜安公主母女的事情时,面色微凝。 继续这样下去的确不妥。 莫易思那个孩子,也得叮嘱淑柔好好安抚管教一番了。 …… 昭仁帝等人走后,长宁宫很快安静下来。 太上皇脸色严肃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赶紧心疼地捡起自己的烟杆儿。 “孤的宝贝,方才演的时候手劲儿大了些,可委屈你了。” 他叭叭抽了两口,这才看向萧壁城和云苓,“行了,你们俩起来坐着吧。” 云苓笑眯眯地凑上去,讨好地给他倒了杯新泡的果茶,“还是您厉害,拿父皇最有办法!” 太上皇轻哼一声,颇有几分自得道:“小九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如何比得过孤一根手指头?” 萧壁城也笑着陪坐在他身侧,“皇祖父留下我和苓儿,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闻言,太上皇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语气低沉。 “你们二人接下来多注意襄州的动向,淮湘王一定会反,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云苓脸色凝重起来,“壁城之前也有过几分猜测,为防万一,派去襄州的人马中有不少火枪手,只是您如此笃定淮湘王会反?” 太上皇抽着烟,神色沉重地缓声道:“莫家祖上不简单,老莫年轻时便是前朝旧将,而前朝旧主荒唐无度,因此莫家一早就打算推翻旧周朝,夺取君权。只不过偶然与孤结识后成为莫逆之交,因种种原因决意助孤登上皇位。” 他口中的老莫,也就是老淮湘王。 “虽然老莫肯服孤,但是他的儿子却觉得,这片江山原本应该是姓莫的。孤很早以前就看出来,淑柔的丈夫是个有野心且深藏不露的人,那会儿你们父皇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孤还在背后把持着,因此他心有忌惮,不敢太造次。” “如今老莫逝世多年,孤也年事已高退居幕后,小九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能压制住他就怪了。” 萧壁城不慌不忙地安抚道:“皇祖父不用担心,您还不清楚,如今我们不仅有鸟铳,还制造出了火炮。别说一个淮湘王,便是十个淮湘王要造反也不足为惧。” 这些超越目前时代的热武器,是他和云苓最大的底气和依仗。 太上皇点了点头,叹道:“孤知道你们两个聪明,也没把淮湘王放在眼里,孤只是觉得失望……” “你没有深入接触过淮湘王,无法确定他会造反情有可原,可小九与他打交道那么多年,淑柔的遭遇竟不足以给他敲响警钟!” 连墨王都担心淮湘王会造反,特地叮嘱萧壁城多带点人去襄州。 昭仁帝反倒是毫无危机感,只晓得下令把人五花大绑回来问罪,真是气煞他也! 第 803 章 姜还是老的辣 说到这里,太上皇沉着脸抖了抖烟杆里的灰,冷笑着骂道:“不过称兄道弟十几年,便以为人家拿他当真兄弟了!他哪怕下令调十万兵马围剿襄州,把淮湘王就地伏诛,孤都不会这么失望。” 听到这里,云苓斗胆发言评价,“父皇的能力确实不出众,只能说跟那些昏君比起来还不错。” 太上皇没生气,反而认同地点头,“谁叫孤没有争气的儿子呢,只能是矮子里拔高个了。你们父皇没别的本事,孤就看中他听话孝顺,心胸还算宽广这几点了。” 这样的儿子扶持上皇位以后,起码听得进去他的话,在他的把控下,大周江山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不然换了安亲王或小秦帝那样的人来,太上皇估计大周江山早没了,自己人也没了。 “但自打孤退位以后,小九却令孤一次次失望透顶,没了孤给他做拐杖,这一年来走路可谓是跌跌撞撞,宛如稚童。” 太上皇唠唠叨叨地说着,语重心长的苍老模样,让夫妻二人心中熨帖又心口酸涩。 小老头儿真是为江山、为子女操心了一辈子。 “如今看来,让小九在皇位上待那么久是不行了,至多再三五年的时间,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推翻整个六部!” 在昭仁帝因为六公主而忽略接待东突厥王的时候,太上皇就隐约动了这个念头,如今宜安公主的事情一出,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燕王这边问题已初露端倪,再继续放任下去,兄弟几个都讨不了好,到时候还怎么齐心协力扳倒那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和贪官污吏? 萧壁城面色凝重,缓缓沉声道:“回皇祖父,目前兵部无忧,礼部张家已经被清洗,刑部柳家和工部唐家问题不大,唯独户部与吏部迟迟找不到突破点。” 太上皇眯了眯眼睛,“户部陆家和吏部殷家……呵,这两大世家一个混迹商场,一个混迹官场,成精的狐狸扎堆,的确不如张家那般好对付。” 户部管财政人口,吏部管官职调动,涉及金钱与权利的地方,向来卧虎藏龙,危机四伏。 云苓在一旁托腮深思,吏部殷家的情况,她做太子妃后也深入了解过一番。 殷家涉嫌科举舞弊,并私下卖官鬻爵,只是做的很隐秘,一直抓不到小尾巴,并且官官相护难以撼动。 她隐约想起来,今年科举考试的新科状元便是殷家嫡子。 而顾翰墨当年被顶替乡试成绩一事,多少也和殷家的种种行为脱不开关系。 建立清懿书院来个釜底抽薪,是解决根本问题的最优方法了,不然如何与户部吏部两家斗,还当真是让人头疼。 太上皇见夫妻俩皱眉不语,又缓声道:“不过你们二人也不用发愁,如今淮湘王造反一事,恰恰是个打破局面的契机。” 萧壁城神色微动,很快想到了什么,“利用打击淮湘王一事,孙儿能选择一个合适世家进行扶持和拉拢。” 只要让对方领功受赏,这个被选中的世家就能青云直上,协助他们与殷陆两家抗衡。 难怪太上皇让他多注意襄州的动向。 太上皇赞赏地看了萧壁城一眼,“不错,脑子转的倒是挺快,淮湘王性子圆滑善于伪装,他必然不会立刻造反,到是给了你足够的准备时间,去挑选合适的世家。” 萧壁城继续皱眉道:“目前看来,兵部已经不需要进一步扶持了,柳家与东宫太过亲近,暂且需要避嫌,唐家倒是不错的选择……却与封左相关系暧昧。” 这个拉拢的人选,还需要仔细慎重地考虑。 太上皇笑呵呵地看着他,眼中有几分欣赏,又有几分感慨。 他这个孙儿沙场出身,做人一身正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予和拉拢,他并不意外。 只不过,帝王之道是需要一分冷酷和无情的。 太上皇缓缓开口道:“……其实,如今正有一张绝佳的牌摆在你们二人面前,只要利用得当,便可以对殷陆两家主动出击。” 云苓闻言好奇地看向他,“那您仔细说来听听。” “孤乏了,想回屋睡午觉。” 关键时刻,小老头儿却笑嘻嘻地卖起了关子。 “不过孤倒是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有一个人必定知道那张好牌是什么,更能助你们夫妻一臂之力。” 云苓越发来了兴趣,“是谁?” 太上皇起身,背手拿着烟杆消失在视线中,只留下轻飘飘的三个字。 “金王妃。” 大丫? 云苓心神一动,略显错愕地与萧壁城面面相觑。 萧壁城倒是反应快,回过神来后立刻道:“我让折风去送信,邀公子幽和大师姐一聚!” 【作者君:最近有很多姐妹不解,为何突然出现莫易思这么一个低段位小白花,是要突然恋爱脑宅斗了吗?其实我很久以前章末尾问过大家,喜欢搞事业多点还是宫斗多点,评论里回答两者兼顾最好,然后侧重搞事业一点。所以这文的主线从来没变,就是云苓夫妻两口子搞基建发展和登基的奋斗史~大家也看出来了,莫易思段位很低,完全没法和云苓pk,所以她其实是个很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的角色,出场需要铺垫她。(剧透预警)说她重要,是前文提过小封家里想给找对象,小顾这边牵扯考试舞弊顶替的案子,而莫易思对小封小顾二人的影响很大(无感情交集)。说她不重要,是因为她比较工具人,也没有能力插足任何一对cp,大家安心就好(聪明的姐妹已经猜除了莫易思就是那张牌)。另外男主登基路上,强劲的敌人殷陆两家也要登场了,皇家幼稚园是铺垫哦,后续一众皇子夫妻、姐妹们、包括贤王归位、沈拓大哥的cp和归宿等,都会有完整圆满的结局。非常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追更,作者君脑子里剧情多,但时间精力有限,所以想的多写的慢,对于耐心追到这里还一起探讨剧情的姐妹们,作者君给你们笔芯~鞠躬!】 第 804 章 小白花是张好牌 胧夜得知消息后,当晚就进了宫,公子幽不出意料屁颠屁颠地黏在她身边。 “难得见你有急事大晚上找我,说吧,遇上什么事了?” 云苓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吩咐冬青将寝殿的门关上,不许任何人打搅靠近。 她单刀直入,迅速进入整体,将近来宫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目前大周朝廷的现状,与太上皇的一番话都尽数告知了胧夜。 “大丫,小老头儿说你有主意能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胧夜闻言,微微垂眸陷入沉思中,似是在消化云苓给到的巨大信息量。 约莫半盏茶时间不到,她很快分析出了其中利弊,眸光清明地看着云苓夫妻二人,心中有了主意。 “老爷子所说的好牌,应当是指刚进宫的那朵小白花。” “你是说莫易思?”云苓微微挑眉,追问道,“她有什么作用,能让我们对殷陆两家主动出击?” 胧夜缓缓道:“她刚满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好年纪,如果能利用好此女的婚事,不说完全扳倒两家中的一个,也能令对方元气大伤。” 她话音刚落,萧壁城便心中微动,一点就通。 “大师姐的意思是,从淮湘王的造反之事上做文章?莫易思是他名义上的养女,倘若哪家娶了她,单凭这裙带关系,稍作手段便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胧夜含笑点头,“不错,周帝大叔特地瞒下了宜安公主回京的真正原因,外界不知真相,但都看见了周帝大叔对母女俩的看重和偏宠,所以惦记莫易思婚事的人只多不会少。” 旁边的公子幽明白了媳妇儿在打什么坏主意,也参与到了这场政事的讨论中。 “你的意思是选定一个打击对象,撮合对方和小白花?可据我所知,殷陆两家好像并不热衷与皇家联姻,咱们做生意的时候,没少和那些人打交道,这两家的姻亲和裙带关系,多是其他官员家族。” 如今他身为金王爷,对外是个富商的形象,平时一直都在正儿八经的做生意,与大周朝廷六部打交道不少。 殷陆两家算是接触较为频繁的对象了,公子幽对两者的情况也还算熟悉。 他这么一说,云苓也想起来了,“的确如此,之前重办选秀的时候,我便注意到这两家送来的姑娘都很优秀,但在前两天就全部淘汰落选了,那会儿还觉得她们挺识相的。” 选秀是强制的,所有符合要求的适龄女子都必须参加。 不过云苓记得,当时大胆出馊主意,到李贵妃宫殿外组团薅花的秀女,似乎就出身自陆家来着。 对方作为领头者被内务府大总管好一顿训斥,但却碍于户部尚书的存在,最终没有处罚她,故而云苓有几分印象。 胧夜眸光微沉的低声道:“从我和富贵儿与他们之前的接触来看,这两家为了捞金和巩固地位,私底下没少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干了什么还不得而知,但越是不愿与皇室联姻,他们做的事便越见不得光。” 户部陆家私吞国库银钱,吏部殷家卖官鬻爵,科举舞弊,这都是大多数人心照不宣的事。 两家做的事情,损害的是皇家利益。 更重要的是,除了贤王以外,这一代的诸位皇子破天荒的关系和睦紧密,性子公正廉明。 聪明人都不会把联姻的主意打到皇室身上。 哪怕昭仁帝想从中选个女子做皇子妃,殷陆两家都未必愿意。 毕竟女儿嫁入皇家,带来的助力有限不说,还会给皇室安插探子深入世家内部的机会,让他们私下的活动更加束手束脚。 还不如与其他官员家族捆绑利益,壮大与皇室抗衡的力量。 萧壁城长叹了口气,“不错,这两家的裙带关系可以说遍布大半个朝廷,大到一品重臣,小到九品芝麻官,处处都是他们的影子。多年来连太上皇都难以撼动他们,父皇更是束手无策,我和苓儿也颇为头疼。” 殷家祖上是商人,最早就是靠着买卖官职起家的。 早前曾提起过,太上皇刚登基时河山满目疮疫,国库更是空空如也,为了稳定政权不得不开放合法的捐官条令。 那时有不少江湖人士,甚至是悍匪山贼选择从良,靠银子买官投效朝廷洗白上岸。 殷家便是其中之一,卖官鬻爵这种事情,说难听点都快成他们的祖传技能了。 说到这里,萧壁城眸光幽深,寒声道:“当年父皇不是没有抓到过殷家的把柄,可就是动不了他们,只要一动殷家,整个朝廷的根本都会被撼动,父皇只能就此作罢。” 云苓静静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上辈子曾经看过的一部古装剧。 主角是一名提刑官,坚守清廉与大义,在剧中历尽千难万险才搜集到大贪官的种种罪证。 他将满满八大箱罪证上呈天子,原以为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皇帝会将他们依法查办,还朝廷一个河清海晏。 然而皇帝在屋中苦思一夜,却选择将提刑官付出诸多代价搜集到的罪证,全部付之一炬,八个大箱子烧得精光。 无他,只因拔起萝卜带出泥,这些罪证牵扯朝廷大大小小无数名官员。 如果依照律法处置,那么皇帝便再无人可用,朝廷也不复存在。 故事的最后,众多贪官依然在朝廷风生水起,提刑官却弃官还乡。 结局很残酷,却是最真实的现实。 【作者君:本章所提到的古装剧,是何冰老师的经典作品《大宋提刑官》】 第 805 章 没有资格拒绝的交易 萧壁城神色沉沉地道:“皇祖父以前也说过,朝廷都是清官固然最好,但贪官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有权臣才能做更多实事。没有大臣的辅佐,光他一个皇帝也成不了事,权衡利弊之下,未尝不能对封李二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起码这两个老东西还有点文人风骨,能做实事,哪怕贪恋权势,也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但如今我的处境与皇祖父大不同,无论如何,有生之年,势必要还大周江山一片河清海晏!” 云苓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神色一软,认真打气道:“我们一定可以。” “等清懿书院里的学生们成长起来,立刻就把他们全都换掉,谁若是敢不从,大不了拿鸟铳崩了他的头,查抄了家产充国库!” 他们的处境没有小老头儿那么艰难,守着一个风雨飘摇的穷破江山,举步维艰,不得不为了做出种种妥协。 当手中的力量足够强大时,可以对任何敌人进行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现在大家所顾忌的,无非是希望朝廷稳定,不影响黎明百姓的生活。 萧壁城听到这里,沉郁之色散去几分,也不由得冲她一笑,紧绷面庞柔和许多。 “我们定要让皇祖父在有生之年,看到一个富饶安定的繁华盛世!” 有苓儿和他携手并肩,实现未来的期许是早晚的事。 素来懒散的公子幽闻言,也被感染的热血沸腾,双眸发亮地用力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好!壁城是个有大志向的好男儿,这般叫人心潮澎湃的霸业皇图也算我一份儿,有用得上听雪阁和我公子幽的地方,尽管说!” 听雪阁和南唐皇室纠缠了近百年,公子幽的内心其实并不喜欢和皇室打交道。 尤其是南唐那群人,他发自内心地厌恶且鄙夷着。 这世间能令他刮目相看的上位者不多,除了大周太上皇这位传奇老头儿以外,顾长生算一个,萧壁城算一个。 胧夜看着他们之间的情愫流转,忍不住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三妞儿嫁了个好男人,她的夫君是个浩然正气的真君子。 只不过,胧夜有些担心对方太过正气,心软有余,狠厉不足。 她喜欢主动出击,手段一向不怎么光明磊落,若共同谋事时产生分歧就不好了。 “好了,说回正题,现在恰恰因为殷陆两家不愿和皇室联姻,所以莫易思对他们的吸引力很大。淮湘王是个对周帝大叔很有威胁性的人物,两家一定会乐意抓住这个机会,把淮湘王也拉上贼船。” 只不过淮湘王也是个不省心的贼寇,但凡他们上了同一条船,必然在阴沟里侧翻。 胧夜想着,继续试探道:“在南唐的朝廷中,每个人的婚事都是朝堂勾心斗角的筹码,莫易思是颗极佳的棋子,就是不知妹夫心中可会觉得,利用她的婚事来谋权非君子所为?” 萧壁城略一思索,便摇了摇头,“大师姐不必忧虑,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且对于莫易思来讲,淮湘王养女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她的结局,嫁与不嫁也没差。” 上一个谋反的是贤王,被贬为庶人不说,连带着母族和沈沁一家全都跟着遭殃。 这个世间的女子未出嫁从父,已出嫁从夫,莫易思的下场怎么可能好过对方? 别说莫易思了,就说他那个六岁的亲外甥女念儿,到时候都讨不着几分好。 “倘若当真能用莫易思扳倒殷陆两家,届时我会想办法为她筹谋一个潜伏取证的功劳身,保住她的县主之位与名声。” 萧壁城深思熟虑过后,一字一句地道:“这不是补偿,而是交易。” 一个莫易思没有资格拒绝的交易。 不知怎么的,听这话众人背后总有种毛毛的感觉。 公子幽忍不住道:“你打算怎么做?” 胧夜瞥了他一眼,“若是不急着动手,我便慢慢引导她,也算是打发时间。若是你们急着成事,用精神力催眠控制也不难,再不济还有下药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来个当场抓奸这事儿怎么也成了。” 萧壁城听到这里,心中悄悄暗叹,大师姐果然不是好人。 见她语气平平,不急不缓的样子,怪不得是从南唐皇室中杀到最后,笑到最后的人。 好在这种人不是大周的敌人。 胧夜不咸不淡地瞥了萧壁城一眼,没戳破他心中所思所想。 比起以前,她现在已是金盆洗手了。 云苓倒是习以为常地点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后面要辛苦大丫和殷陆两家的人周旋了。” 事至此,她总算明白了,太上皇为何说胧夜能助她一臂之力。 不仅因为对方的心智手腕摆在那里,也因为她深藏不露的狠厉,与毫不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 在身份上,胧夜夫妇也是最合适接近莫易思的。 经过这次敲打后,其余皇子必然不会在像之前那样,对宜安公主母女太过热络, 金王爷名义上是外姓王爷,除了会给大周打钱之外,与皇室毫无关系,夫妻俩接近莫易思挑不出什么错。 殷陆两家和他接触时,也不会太过小心忌惮。 且公子幽生意上的关系网不简单,听雪阁的情报网更是庞大,做这种事情不要太得心应手。 云苓想明白了其中厉害,忍不住直叹小老头儿厉害,退休后待在长宁宫颐养天年,还能把一切都事无巨细地掌握其中。 难怪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 第 806 章 这将是一记绝杀 确定下目标与计划后,公子幽好奇地开口问了两句。 “壁城兄,小白花只有一朵,若让做个选择的话,你更想扳倒殷陆两家中的那一个?” 萧壁城短暂思索了片刻,答道:“于我而言,扳倒哪个都是好事,只不过难易程度有所不同。” 吏部殷家的防线要薄弱些,涉及官职调动,与其他官员的利益纠纷更深重,就算明面上抓不到确凿的把柄,动作风向却瞒不过他们的耳目,且殷家在外名声也一般。 相较之下,户部陆家可谓做的滴水不漏,在敛财之道上,瞒天过海和鱼目混珠两项技能简直点满了。 冬炭之账可不是那么好算的,以前都要七八个户部官员,一起算上十来天才能算完,而且还到处是错。 那会儿很多人等着看笑话,还是靖王妃的云苓在屋里一连算了近三天的账本,眼睛都快抓瞎了,后来还把自制暖袋的方法推广到了民间。 那件差事结束后,抓了几个涉嫌贪污的官员进行革职与降级。 但等夫妻俩入主东宫,频繁与朝堂打交道的过程中却发现,当初的涉事官员神不知鬼不觉又官复原位了! “事后我和壁城还深入调查了一番,那几个涉事官员全是将功抵罪,靠着政绩又爬回来的,而且政绩没有任何水分,都是实打实的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胧夜抬眸问道:“可是与陆家有关?” 云苓点点头,拧眉道:“没错,都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政绩,只有户部尚书做得到这一点,殷家也没少出力。”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骂起来,这两家该死的狗东西! 萧壁城继续补充道:“除此之外,陆家比殷家更难对付的地方,便是他们在民间的声誉极好。苓儿正在筹备皇家幼稚园,应该知道陆家一直在给各处慈幼院捐钱,此举长达十余年,为他们积累了不少美誉。” 云苓点点头,“没错,户部尚书走在路上,百姓们看见了他,都是要恭敬喊声陆大善人的。” 因为除了捐钱给慈幼院,陆家还长期接济穷苦百姓,帮忙安置残障人士,孤寡老者等。 也私掏腰包给京城郊外的百姓修井、搭桥、铺路,萧壁城去看过陆家修建的东西,并非豆腐渣工程,相反还质量很好,也难怪百姓们念陆家的好。 但陆家干这些事情,用的全他妈是从国库敛来的钱! 拿国库的钱做善事,为自己赚好名声,不愧是户部的掌权人,怕不是连手里打的算盘都成精了。 胧夜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根据以往经验来看,陆家表面上越是光正伟岸,私底下就越是肮脏黑暗,这位户部尚书做事的确很有水平,比封李二相难缠的多。” 云苓撇撇嘴,“可不是么,相较之下那两个老头子都算可爱了,好歹他们是忠于皇家的,哪怕爱权也不会越过底线,严重的问题更多出在家中小辈身上。” 封锦薇和封锦程兄妹俩做的事,封左相都是不知情的,曝光惩处以后,老头子到现在都不敢大声跟他们说话。 李右相就更别说了,被大头鹅坑的妈都认不出来。 萧壁城附和地点头,“封李二相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无非是在争夺和比较,谁更得皇室看重认可多一些。” 他以前听到俩老头私下吵架的内容,都觉得幼稚可笑。 无非是什么, ——我家孙子昨天考试成绩出来了,比你家孩子排行高几名。 ——哎呦喂,你今天早上怎么被陛下骂了,当着百官的面真是狼狈呀。 ——哦哟哟哟,刚才是谁被太子怼的话都说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我。 ——嘁,说得好像你怼赢过一样。 总而言之,如今遇上封李两家的破事,夫妻俩顶多是嫌弃的翻白眼,提到殷陆两家,才会让觉得头疼并有几丝忌惮。 谁知道那些表面无比恭顺和善的人,背地里都在想什么,做什么呢? 胧夜见小两口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掩面轻声一笑。 “陆家美誉满身,看似无懈可击,不过在我这儿却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我再给你们俩支个招。” 话音落下,云苓立马期待而信赖地看着她。 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只要胧夜在身边,大家就有了主心骨一般的安心感。 胧夜微笑,循循善诱道:“三妞儿,舆论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也能轻易造就一个人,你我来自23世纪,应该对此感受最为深刻。无论何时何地,舆论都是一把利刃,如果你能握住这把武器,可谓是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她这么一说,云苓瞬间福至心灵,脑中火花飞速闪过。 胧夜继续道:“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速度很落后,但你如今恰恰有一个绝佳的优势,能够做到在掌控舆论的同时,迅速将消息精准度散播到四海八荒中。” 闻言,云苓眼神陡然亮的惊人,脱口而出道:“新闻报纸!” 对啊,她早前曾改良了这个时代的印刷术,如今整整一年多过去,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舆论的力量有多恐怖,经历过信息战的现代人都深有体会。 虽然这里没有网络论坛,但是她可以创办报社,同时设立官报与民报,对这个时代落后的舆论战方式进行降维打击。 到时候想击破陆家的声望防线就变得容易多了。 别说一个小小的陆家,哪怕是天下的数千万百姓们,想慧民还是愚民,皆在她们一念之间! 这将是一记绝杀! 第 807 章 创办大周京报 见姐妹俩在一旁聊的火热朝天,神色兴奋,萧壁城和公子幽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眸中看到了问号。 公子幽率先发问,“等等,你们两个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新闻报纸是什么?” 云苓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报纸就是一种印刷出版物,可以把种种事件和消息印刷在纸上,然后向普罗大众们出售,可以迅速传递消息和引导舆论走向!” 萧壁城倒是从姐妹俩人中的对话,大概听懂了她们的意图。 “你们是想制造一些流言蜚语,以此来动摇陆家的名声?其实父皇不是没这样做过,在民间也有设立专人去负责这些事,不过大多是靠茶馆说书之流的手段,成效甚微,却不知这叫报纸的东西,又有何特殊之处?” 云苓以前跟萧壁城闲聊起23世纪的时候,也聊过掌控舆论的手段。 不过那会儿报纸在23世纪已经是绝迹的落后产物了,所以她向萧壁城传递的,主要是“网络”这个概念。 当时萧壁城就说,诸国也有类似于她所说的“网络水军”之流的地下组织,并且隶属于朝廷。 这些人主要做的,多是宣扬皇室天威与朝廷的美誉之词,以及在发生天灾人祸时,安抚百姓们的情绪,以免引起恐慌。 国库每年花在这上面的银子还不少呢。 云苓耐心地解释道:“报纸的信息传播速度是比靠人们之间口口相传快很多的,更重要是传递信息时更加精准,没有偏差!”首发 想想尉迟烈的名声,当初他来的时候,燕王不过是在背后推了几把,把他描述的丑陋凶狠了些。 几天功夫下去,后宫的流言很快就偏离了他的掌控,把尉迟烈描述成了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有报纸的话,消息就有了依据,能很大程度地避免舆情脱离背后之人的掌控。 “花银子让说书人去左右舆情,很多百姓只会将信将疑或者一笑置之,而我们设立的官报,就如同平时张贴在皇榜上的告示一样,是从皇家立场发出的,百姓们自然觉得可信可靠。” 云苓说着,灵感与思路也跟着畅通无阻,顺势将下一步的计划提了出来。 她打算设立一个官方出版社,再设立一个民间出版社。 官方出版社只发布公正、客观、严明的权威信息,重在惠及百姓,广开民智,让百姓们精准地了解朝堂动向,乃至大陆其余诸国的舆情。 萧壁城只听了一半就明白了其中妙处,眼神亮的惊人。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若朝廷平时有什么律法或条令要向民间发布,便可以直接跳过中间的传话人,以免传递有误,又或者中间人欺上瞒下,利用消息之差谋取私利。” “这官报既然由朝廷所设立,那么就只适合传递消息,不适合用来左右舆情了,若是想煽动些什么,便让民报去做!” 朝廷面向百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的,不能胡说八道。 那么民报就派上用场了。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认可地道:“不错,孺子可教也。” 胧夜饮了一口茶,缓声:“民报这边,我和富贵儿从头到尾都能帮你全权包揽,不用你再操心任何事,你只管等我两天工夫,提交一个完整的策划案给你看就行。” 一旁的公子幽也听明白了她们的想法,神色欣然地摇了摇扇子。 “交给我来办?太好了,我这一年来早就闲的快生霉了,天天送往迎来地做生意,都快忘了听雪阁原本是做什么的!” 听雪阁以前是做什么的? 悬赏仇杀,刺探情报,这是他们祖传的看家本领! 论对这片大陆各方消息的掌控程度,听雪阁称第一,无人再敢说第二。 原本阁内设立的种种店铺产业,只是为了让阁内弟子对外行走时,有个明面上的合理身份,也好掩人耳目地与各方接头。 然而自打公子幽成婚之后,做生意都快成了他们的主要业务了。 “听雪阁在大周京城共有四家书肆,城中东南西北各有一处,之前你们搞活字印刷术的时候,我还顺势在城中心的京城图书馆附近开了一处占地很大的印刷局。坐木轮车的话,抵达每家书肆的路程都在二十分钟之内,如今从上到下都是阁内自己人在负责,正好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能重拾老本行,公子幽感觉自己又浑身充满了干劲,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民间报社开办起来。 萧壁城闻言震惊,“你什么时候还开了印刷局,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幽挠了挠头,并不聪明的狐狸眼眨了眨。 “这个啊……阁内开始的铺子实在太多了,印刷局又不是什么成衣铺子火锅店之类的地方,你们拿着黑卡也没法去吃喝玩乐,便没有提起过。” 听到这里,云苓欣悦激动的同时,心情又有那么一丢丢复杂。 公子幽说的占地很大,那就绝不是一般的大。 京城图书馆附近……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啊! 无形之中,她又被对方的土豪之气熏到了。 【作者君:姐妹们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感谢大家的继续陪伴!】 第 808 章 一时起了贪财之心 几人结束话题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 创立报社的重任交给胧夜夫妇后,云苓彻底放松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没有再如先前那般去柔心阁打卡问好,倒是午膳之前,宜安公主亲自带着莫易思前来东宫拜访。 云苓听到这里有点意外,以宜安公主软绵的性子和与莫易思的渊源,她还以为对方会是个溺爱放纵孩子的慈母呢。 没想到恩人的女儿说训就训,能让莫易思哭一晚上,看来训诫的话也半点没留情。 果不其然,宫人们引着宜安公主母女二人来的时候,莫易思的眼睛还有着明显地浮肿发红,垂着头神色苦闷地跟在旁边,上前给云苓福身行了一礼。 “皇姐和思思怎么来了,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冬青赶紧上茶,告诉御膳房那边午膳加菜!” 云苓挂上无懈可击的完美亲和笑容,起身就要上前迎接,宜安公主却先一步扶着云苓的肩膀,阻止了她的动作。 说完,宜安公主就接过随行宫婢递来的食盒,亲自给云苓盛汤。 鸡汤鲜香扑鼻,汤色澄亮,云苓出于礼貌喝了几口,意外的浓香可口,半点不油腻。 “皇姐煲汤的手艺可真好,比御膳房的厨子都强。” 话落,云苓大半碗鸡汤进了肚,以证她说的不是客套话。 淮湘王府后宅的女人多,她因生不出儿子,心中对丈夫有愧,所以后宅里的姬妾们若是怀了身孕,她都会尽心尽力地伺候。 这煲汤的手艺,便是过去十几年里练出来的。 等到云苓给面子地喝完汤后,宜安公主才拉着云苓的手,语气歉疚地开口。 “三弟妹,说来惭愧,回宫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带思思来拜访东宫,多有失礼之处,你莫要介意。” 其实回宫这十来天里,她早就想带莫易思前来东宫问安了,于情于理都该这样做。 只不过云苓每天都来的特别早,让她没半点机会先一步踏出柔心阁。 宜安公主倒是习惯了早起,可莫易思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总是爱贪睡的,天天都起床困难。 每次费劲地唤醒莫易思,对方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地梳妆打扮完毕后,云苓就先一步来了。 初次拜访东宫,她也不能丢下莫易思单独去,否则便显得这孩子太没规矩了。 “三弟妹别这样说,其实皇弟们每天前来柔心阁拜访,我也招待的甚是疲惫,怕辜负大家一片关怀之意,便也不好开口拒绝……” 每天上午都有客人前来拜访,她自然要早早起身,提前准备招待事宜。 她想让瑞王等人别来那么频繁了,又不好意思开口。 云苓听到这话,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暗地对着昭仁帝翻了个白眼。 听听昭仁帝吩咐下来的命令,他的子女和儿媳们就没一个落着好的。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对方那颗作为老父亲的心得到了安慰和满足。 宜安公主说到这里,不由得看向莫易思,“还有这孩子,前两天着实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昨晚我也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这两天会挑个时间,亲自带她去燕王府,把四弟妹的红宝石头面还回去,还请三弟妹到时候与壁城说一声,让他提前和御之通个气,未免拜访时显得贸然。”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探探燕王那边的态度,看对方愿不愿意见莫易思。 毕竟昭仁帝都因为这个事儿和李贵妃吵起来了,宜安公主也不好意思直接带着莫易思上门拜访,给对方添堵。 云苓爽快地点头应下,“没问题。” 宜安公主面色一松,又暗示性地看了莫易思一眼。 后者会意,咬着唇给云苓行礼道谢,“多谢太子妃不计较思思的错,还愿意出手相助。” 云苓客套了两句,“你年纪尚小,心性未定,会犯错也是情有可原的。” 宜安公主闻言,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起了云苓的寝宫。 想起自己先前的受之坦然,宜安公主心下羞愧。 “唉,是我没教好这孩子……三弟妹,如今这宫里就属你与我最熟络,皇姐也不怕说出来让你笑话。” 莫易思听到这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原以为母亲只是私下发火,骂过了也就算了,不料她会在外人面前揭自己的短。 她顿时觉得脸颊似火烧,看也不敢看云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紧接着呼吸一促,险些难堪地哭出来。 第 809 章 好惨的老王 昨天傍晚,宜安公主正是为了红宝石头面的事情训斥莫易思。 起初她说话时还算好声好气,但莫易思却不肯承认,委屈地嘴硬辩解:“女儿没有贪心那副头面,是燕王妃执意要送的,我实在推脱不掉。” 她从小没被这么多人捧在手里宠过,王府里的庶女们人人都能踩她一头,而今却是被出身高贵的一众皇子们如此重视对待,突如其来的幸福难免让人晕头转向。 可女儿家面子薄,她如何愿意承认自己的贪心? 好脾气的宜安公主一下子就动怒了,“你若是不说那句话,燕王妃怎么会执意要送?你心里知道那套海珍珠首饰也是这般得来的,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宜安公主虽然在丈夫面前姿态卑微软弱,但在教育子女的事上,倒是没有过分溺爱过莫易思。 尤其女儿家的德行品性,更是格外看重,故而莫易思的做法在她看来,等同于犯下大过。 那么漂亮的小宫殿,处处雕梁画栋,雅致非凡,所陈设之物无一不是昂贵不肥。 比她在淮湘王府时住的窄小厢房不知好上多少倍。 于是,莫易思很快就抹着眼泪啜泣着认了错。 “娘别生气,是女儿错了,我不该仗着燕王妃的好脾气,算计她的头面……我愿意跟着娘去燕王府赔礼,把头面还回去,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首发 在第五瑶第一次送首饰给莫易思的时候,她的确是受宠若惊,紧张地不敢收下。 当时她说想戴旧首饰,把新的还给第五瑶,也是发自真心的话。 只是没料到第五瑶会把两套首饰全给了她,才让她尝到了甜头,继而做出后来的事。 宜安公主看着她,眸中又是生气又是疼惜。 莫易思在淮湘王府的时候,哪里有戴过什么漂亮首饰,寻常都是戴些最便宜的绒花和绢花。 偶尔府中姐妹让给她个水头质地不怎么样的玉镯或簪子,也都是小心翼翼地放好,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戴。 最终,宜安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思思,父皇和你的舅舅们并不会因为你的出身而看不起你,否则他们便不会和民间出身的墨王妃相处的那样好了。” “反倒是你做出来的这些事,才会叫别人心生鄙夷,觉得你上不了台面。你要记住,做个品行俱佳的姑娘才能真正惹人喜欢,至于你以前没有的东西,今后也都会有的。” 莫易思哭的脑袋懵懵的,不住地点头,也不知讲这些话听进去多少,又记住了多少。 原本这难堪的一面,私底下对着宜安公主展露出来也没什么。 可如今在云苓面前被扒的干干净净,她顿时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心中不禁对宜安公主有几丝埋怨。 她已经答应会去燕王府认错了,怎么娘还这般不顾全她的颜面呢? 云苓瞧着莫易思难受的样子,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皇姐言重了,女儿家都爱俏,看见漂亮首饰,谁会不心动呢?为了胭脂衣裳而和家中姐妹拌嘴斗气,都是各家再寻常不过的事。” 云苓两句话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带过,莫易思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悄悄环视周围,幸亏这会儿太子舅舅不在东宫。 不然叫对方听到娘刚才的那番话,她今后哪还有脸面见对方,不如羞死算了。 随后,宜安公主又顺着话题,问了一些关于李贵妃的情况和喜好,看样子是要为去请安和赔礼做准备。 云苓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很快便到了午膳时间。 位面打搅她,宜安公主很快就带着莫易思向她作别,离开了东宫。 冬青陪着云苓用午膳,也尝了几口宜安公主煲的汤,赞口连连。 “太子妃,我觉得宜安公主人倒是挺不错的,虽然都说她性子软弱,可我倒觉得她敢于正视承认错误,这一点难能可贵呢!” 云苓点头表示认同,她也觉得宜安公主是个很矛盾的人物。 对方是那种典型的老一辈传统女性。 这么久以来,每次提起淮湘王的时候,宜安公主都极少指责对方的不是。 她在丈夫面前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事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软弱是真的软弱,简直就是只忍者神龟。 可说宜安公主软弱吧,为了孩子却又能做出超乎预料的举动。 比如偷偷带着莫易思逃跑,不远千里一路流浪回京城,这种坚强和毅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就是不知道,莫易思这朵小白花能不能对得起宜安公主这番良苦用心,别再往歪了长。 …… 李贵妃胖揍昭仁帝事件后,后宫一下子清闲了很多。 墨王和燕王平常事多,一连几天都没再进宫,只有瑞王接手了给莫易思找夫子的事,每天都会去柔心阁,认认真真地与宜安公主沟通进度。 策划案写了厚厚一叠纸,从运行方针到各方面的负责人手安排,全都无比详细。 云苓一边翻看着,随口问道:“对了,这些天怎么一直不见情哥,她人去哪儿了?” 自从跟老王闪婚后,留情就说要把动物园改建好尽早开张,一头扑在了事业上。 眼看一个月过去,顾长生都快把动物园的事情安排妥当了,还不见留情回来。 云苓听到这里,在心中默默为顾长生点了根蜡烛。 简直是好惨一老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方像极了新婚第三天,丈夫就出征打仗去了的新妇,只能独守空闺,努力撑起家中的一片天…… 第 810 章 会有贵人出手相助 云苓问道:“这么久了,情哥就没回个信报平安么?” “七天前回了一次信,说是人在京城和沅城之间的山林里,她发现了蟒大爷活动的踪迹,一路朝东边找去了,让我们不用担心。” 沅城是京城的两座卫城之一,距离不算近。 云苓也不知道是该说情哥太能折腾,还是蟒大爷遛弯遛的太远。 记得蟒大爷说过,清懿书院周围那三座山才是他的正常活动地盘,它一条社恐老蛇,怕不是被情哥的热情吓到了才跑那么远的。 她一时有些替顾长生头疼,万一找不到蟒大爷,情哥得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就算找到了蟒大爷,倘若对方不从的话,是要把人家绑回来么? 胧夜对此表现的倒是很淡定,习以为常地道:“算了,你不用管她,反正二驴一个人在外面也饿不死,就算身上没钱住店吃饭,她睡草丛吃果子也一样能活。” 她说着,目光不由得在云苓圆滚滚的肚子上停留住。 “话说回来,已经七月了,离你的预产期也不远了吧?” 虽然都说怀胎十月瓜熟蒂落,不过实际上孕满37周就算是足月了。 也就是说,如果生的早的话,云苓可能在这个月的下旬就卸货了。 云苓点头道:“没错,我感觉会在月末或者下个月初发动,马上就是清懿书院新一年的招生考试了,我必须尽快在月中前,把今年的招生试卷确定好。” 有了之前的经验,现在他们对相关安排已是轻车熟路,有条不紊。 书院的报考时间提前了,去年是在八月初开始,报名期限三天,今后则是七月下旬就正式开放报名,然后八月初准时开考。 萧壁城预计比起往年,今年的报考人数会激增,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整理归纳学子们的身份信息,以及判阅事件。 云苓想了想,继续道:“比起去年,今年还附加了两门新考试,分别是医药学和兵法论。这是壁城思虑一番后,与武安公商议决定的结果,差不多等同于招收特长生。” 由于她的医术闻名天下,这两年对医术产生兴趣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多人家选择把孩子送去医馆做学童。 上次寒假期间,报考清懿医学分院的人更是火热朝天, 武安公意图从中择优招收综合素质最拔尖的学徒,所以亲自出了一张招生考卷。 萧壁城也是同样的想法,对军营的人才选拔制度进行改革,大周骁勇的男儿不少,但带兵打仗,识字也是必不可缺的。 太上皇那一代的思想方针,是激励大周百姓们习武尚武,人人都能上得战场。 而今到了萧壁城这一代,又不同于以往了。 从古至今,他所知晓的排的上号的帝王将相中,绝大多数都是文武双全的风流人物。 别看小老头儿也是泥腿子出身,可人家聪明着呢,打小就知道在边城的私塾外面偷听夫子讲课。 领兵为王后,也未曾停止过读书习字,天赋聪颖的同时,更比寻常人刻苦百倍。 正是因为如此,才能令云苓的老帝师外公、老文国公祖父等文臣,被小老头儿所折服。 若空有蛮力却不识字,今后在军中的晋升将会困难重重,这一举也旨在激励大周百姓们重视、发奋读书。 不过毕竟是招收特长生,专业课考试的分数占比会高一些,相较之下,基础的文化课便放低了不少标准。 胧夜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讲述,不住地浅笑点头,“妹夫这么能干,我也就放心了,就怕你事事不得闲,怀着身孕还要劳累。” 萧壁城的成长速度无疑是极快的。 刚登基那大半年,操心着图书馆和书院的建立,后续又安排着翻修官道的事情,夫妻二人明显的有些手忙脚乱,朝廷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应付的吃力。 好在运气颇佳,一路又有公子幽和璇玑等人帮助,终是跌跌撞撞地顺利把事情办成了。 如今即便是云苓很少插手,萧壁城也都能独自搞定。 怀孕这么久以来,大多时候都过得还算清闲悠哉。 云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容多了几分温柔和娴静,“这个小不点也乖得很,除了孕早期那几个月的妊娠反应磨人了些,后面一直很乖,连胎动的时候都很轻。” 二胎团子不仅胎动轻,次数频率也低。 比起怀火雪两只团子那会儿,感受的确很不一样。 早前她还担心孩子的发育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精神力可以探测胎儿的生命特征,也能够起到监视胎心情况的作用。 云苓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情况一直很平稳正常,孩子的精神力也处于活跃状态,便放心了。 胧夜点了点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略微郑重地叮嘱她。 “我记得之前凤眠算过一卦,说你这一胎怀孕生产的时候,会历经些坎坷,近一个月来,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云苓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胧夜不提她都快忘了。 因为当初铁蛋亲口说过,会有贵人出手相助,帮她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劫,所以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听了胧夜的叮嘱,云苓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左右没什么要紧事,我就窝在东宫里不出去了。” 毕竟铁蛋算命还是很准的,她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作者君:姐妹们可以猜猜贵人是谁!】 第 811 章 七个铜板两份报 姐妹二人闲话了一个多时辰,胧夜便离宫去忙碌其他事情了。 云苓认真将报社策划案反复看了几遍,心中不禁满怀期待和动力。 策划案做的很细,民报初期的内容定位,主要是偏向娱乐大众的八卦奇闻。 重点面向百姓们发布社会新闻,除了京城本地新闻之外,也会搜罗讲述一些外地、诸国,乃至是西域和大洋彼岸的逸事。 同时辅助进行安全意识、科学常识方面的科普,与正面思想引导。 还设置了与百姓们的互动栏目,不过都是实用性比较高的功能板块,比方说寻人寻物启事,以及面向商铺出租广告位,帮忙刊登本地招聘信息等等。 此外还面向百姓们对定向内容进行征稿,若有被采用改写的,也会得到一笔酬劳。 萧壁城下朝回来后,仔细看完策划案,也赞不绝口。 事关重大,自然是京报先对外宣布成立,民报晚半个月再正式发售为好。 云苓笑问道:“京报的班子人马可选定好了?” 萧壁城点头,认真地道:“朝廷那帮家伙不是傻子,这种能扼住咽喉发声的东西,我们若想全权掌握在手里,定会引起他们的攻诘,故而还是让六部都参与进来好。” “今后六部之中各会有一个主笔人,负责撰写六部的新闻,翰林院负责审核与校对。且确定京报原稿后,须交由我和父皇过目才行。” “主笔领头的话,我打算让大哥来坐这个位置,所有的新闻稿件都要经由他亲自修改确认,翰林院那边对他也一向是认可的。” 瑞王以往是温吞天真了些,但他的文章是真写得好,尤其擅长这种漂亮的官方文书。 与本人性格相反的是,他在文字方面很擅长变通,无论是严肃正经的奏折,还是通俗易懂的文章,都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让瑞王来负责主笔领头,既能保留京报的严谨严肃,也能让百姓们轻松明白朝廷想传递的消息。 不像云苓,她对文言文一窍不通,写奏折永远都是大白话,最开始上朝的时候大臣们没少拿这事儿笑话她。 之前还有不少大臣故意暗地为难,把上交给她的奏折写的极为晦涩难懂,不让萧壁城翻译一遍,都看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然后卡在午膳前的一刻钟,把被“留堂”的大臣放走,等对方回到府中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如此几个来回后,再也没人敢找不痛快了。 云苓笑眯眯地道:“这个主笔领头人的职务,交给别人我或许不放心,但交给瑞王倒是选对人了。” 六部各自的主笔人在写新闻稿件的时候,必然会想尽办法夹带私货。 瑞王恰恰是个在意规矩也严谨的人,加上他执拗和认真的性格,绝不会给那群人钻空子的机会,极力做到客观严谨。 倘若六部想玩什么文字游戏,碰上他的话可有的磨了。 萧壁城继续笑道:“没错,另外如今负责印刷的司礼监,里面大部分也都是容柳二家的人,我已让容湛去筹备此事了,京城中很快就会设立多个卖报点。对了苓儿,关于京报的定价目前还未商定,你可有什么想法?” 印刷术经过改良之后,现在的书籍价格已经大幅度下降了。 只要不追求纸和墨的精良,买一本质量次点的书籍,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不是奢侈消费了。 这也是大周文人如今对云苓认可和感激的重要原因之一。 云苓闻言,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七个铜板就卖两份报吧。” 萧壁城有些疑惑,“七个铜板两份报……为何不是三个铜板一份呢?” 他心里的想法是象征性的定个价格,三个铜板一份报纸,总体是亏本买卖,但这本就是惠民之举,不图赚钱。 反正大周每年都花不少经费,去养些云苓所谓的“民间节奏大师”,还不如把那份支出投入到京报中。 云苓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没关系,单价定三个铜板也可以,重要的是七个铜板两份报。”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媳妇儿,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七个铜板两份报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竹鼠三元一只,十元三只么? 云苓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听不懂就对了,因为这都是情怀。” 萧壁城:“……” 他不太理解情怀二字是什么,只能怀疑云苓是想考验和锻炼大周子民们的数学能力。 事至此,萧壁城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首《卖报歌》红遍大街小巷,席卷大周的每一个角落。 …… 很快,萧壁城便在上朝的时候,正式提出了创办大周京报的想法。 他筹备的很完善,又是个利民利国的举措,这次不少老臣都被云苓的奇思妙想所惊艳赞叹,持积极认可态度。 与此同时,刑部那边飞快地配合着,详细制定了相关的律法。 并且激励民间创办更多内容丰富的报纸刊物,对如同医学、百工等专业领域的刊物进行朝廷官方扶持,旨在加强学术交流。 不过所有想设立的报纸刊物,都需要备案并经过翰林院审核才可以。 且为了避免有心人试图用同样的办法左右舆论,律法明确规定,民报刊物可以对京报内容进行转载,但不能对朝廷相关的任何内容随意评说。 云苓是深切明白新闻媒体的两面性的,只要百姓们不聚众闹事,私下谈论政事的话,朝廷一般不会追究负面言论。 但涉及到报纸刊物,她就得慎重对待了,关闭评论区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是那些个什么陆家、殷家之类的狗东西,一个也别想偷偷搞出版社,统统禁言封号! 第 812 章 经典流传 在提出创办大周京报的时候,萧壁城顺带将关于皇家幼稚园的开设事宜也一并对外宣布。 幼稚园的事情,云苓很早就交给霜梨和乔烨负责帮她代办了,这几个月来也一直在推进中。 皇家幼稚园的创办倒是很顺利,无论是地点还是夫子人选,基本都已经定下来了。 毕竟皇家幼稚园只面向三到七岁的官员子女,要不了太大的地盘,筹办起来也快。 与清懿书院横空出世时不同,这次朝中大臣对幼稚园的创办极为热情,没有一道反对之声。 “办义学是好事啊,太子妃说得对,教育就该从娃娃抓起!” “八月初开始报名?甚好甚好,臣家中恰有几个三岁幼儿,正是开蒙的年纪!” 萧壁城听着周围大臣的彩虹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鬼才信这些糟老头子的屁话呢! 如果提出让官员子女和百姓子女同吃同学,怕是早就一蹦八丈高了。 他心知肚明,这些老家伙不是看上幼稚园的教学能力,而是看中了与其他官员世家之间走动和打交道的机会。首发 但无所谓,云苓会出手。 在她的洗脑……不,在她特色的某某主义带动下,未来这些小苗苗们将得到精心呵护,避免长歪的种种可能。 也有大臣期待又担忧地问道:“殿下……臣家里那小儿今年刚满七岁,不知可还能入得幼稚园?” 萧壁城给了他一个冷酷无情的回答,“七岁已经是大班毕业的年龄了,当然不能再入书院。” 那大臣闻言遗憾不已,心中连叹可惜,他府上再没有适龄儿童了,就这么失去了一个开拓人脉的机会。 这时,萧壁城的话却又不急不缓地拐了个弯,“不过呢,我和苓儿后续还有计划,打算针对七到十六岁的孩子们,再设立一类书院,同样会提供义学。” 分别是六年小学和三年中学,都在义务教育的范畴内。 等毕业后就靠统一的科举考试,自主决定是要成婚生子打工,还是进入如清懿书院这样的高等学府继续进修了。 前者是为了广开民智,给大周百姓们最基本的教育保障,后者更多是给平民百姓进入仕途的机会。 只要是年龄符合的孩子,便都可以无条件进入书院学习。 而这部分恰恰是最难做的,因为这一年龄段的孩子最多,远不是一个书院能装下的,还需要大约三到五年的筹备事宜,与国库银子的积累。 不少大臣却心思一动,眼神发亮地道:“不愧是殿下,若是做成了,这定是能够名垂青史的创举啊!” 看着那一张张期待和渴盼的脸,萧壁城心底冷笑。 他故意没说,等幼稚园毕业之后,接下来的义学制度就和清懿书院相似了,平民后代将会与官员子女进入同一座书院。 届时书院招生不看出身,也不看成绩,只遵循就近入学原则,一处书院满员了便要分配到另一处去,这乃是义学最大的特点。 这群老东西果然被他带偏了,还以为也和皇家幼稚园一样,会和平民幼稚园区分开来呢。 萧壁城面上略显苦色,叹道:“唉……我自然想早些成事,奈何与苓儿分身乏术,实在是顾不过来啊,或许只能等到十年后再做打算了。” “十年后?这也太迟了,不行不行……咳咳,殿下,老臣的意思是想说,不管办清懿书院还是幼稚园,您和太子妃总是独自就埋着头把事情做了,单枪匹马的当然会分身乏术。” “对啊对啊,殿下可别忘了,朝廷还有这么多人呢,为大周江山效力,臣等必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没错,如今臣等也大致明白了殿下和太子妃的良苦用心,愿意献上一片忠心!” 大臣们说的慷慨激昂,疯狂暗示萧壁城早点把义学办起来,忙不过来还有这么多人可以使唤呢。 萧壁城闻言,故作欣慰感慨之态,“好好好,各位大人愿意鼎力相助,将来个个都是我大周的肱骨之臣。既如此,那就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将来我必名人寻一块奇石回来,把诸位大人的名字都刻在上面,流芳百世!” 哪个臣子不想成为名臣,被史书记上一笔,名传千古? 那些被刻在清懿书院广场奇石上的人,早就被羡慕不知多久了。 萧壁城一顿忽悠,扔了张大饼出来,周围的朝臣立马就激动的抢着啃了。 “只要太子殿下开口,臣等必然全力以赴!” 萧壁城闻言,心底暗笑一声。 这群老家伙,他非叫这群人出点血本不可。 满口忽悠地坑了朝臣一把之后,萧壁城心情极好,神色悠哉地背着手回了东宫。 大老远就听到火团软糯的奶音在唱歌。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滴小行家,大风大雨都不怕……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边走一遍叫,今天滴天气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萧壁城忍不住神色一言难尽,这孩子完美继承了他娘亲五音不全的特点,更是从出生起就自行领悟了魔音穿耳神功,偏生最喜欢叽里呱啦,好不磨人。 他踏入殿中,便看见火团带着一顶奇奇怪怪的帽子,身上背了个小花布挎包。 小不点穿着开裆裤,正扭着圆溜溜的小屁股,喜笑颜开地在殿内边走边唱。 萧壁城走到云苓身边,拿起凉茶喝了一口,“这歌是你教的?” 云苓笑着点了点头,“这首歌可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传世经典,以后如果能在这个世界流传下去,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闻言,萧壁城心里偷偷嘀咕了两句。 那可不见得能流传经典。 毕竟从云苓嘴里唱出来教给别人的话,大概率跟原曲已经不是一首歌了。 第 813 章 团团想去幼稚园 看见萧壁城的身影,火团圆溜溜的大眼睛发亮,扑腾着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爹爹~团团也想去幼稚园!” 萧壁城放下茶杯,捏了捏他糯米糍似的小脸,好笑地道:“你这小臭蛋,从哪儿听来幼稚园几个字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团团当然知道啦,幼稚园就是可以和好多小团团一起玩的地方,这是糯儿姐姐告诉我的哦~” 近几天“幼稚园“乃是大周京城的新热闻,朝廷已经先行放出了部分消息,提前告知百姓们下半年将会新开设幼儿书院。 关于更详细的报道,将会在七月下旬时,发布在大周京报的首刊报纸上。 糯儿如今进出皇宫频繁,沈沁又是相关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小丫头自然非常了解幼稚园是什么,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上学了。 两只奶团成天待在宫里,没有什么适龄的玩伴,也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 毕竟萧壁城这一辈的众皇子们,大多还没有子嗣。 除了糯儿这个同龄孩子外,也就瑞王和容婵生了个儿子小泥鳅,下个月才满周岁。 还有楚云泽和温怀瑜的闺女小年糕,这会儿也才七个月大,是个离不开娘亲的奶娃娃。 顾子瑜走后,两个孩子更是按耐不住想要出去探索世界的心。 萧壁城顺势将火团抱在怀里坐下,“你和雪团将来当然也是要去上幼稚园的,但是现在还不行,要等你们年满三岁了才可以。” 这俩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两周岁了,等明年九月时,恰是入学的好时机。 “那团团什么时候满三岁捏?”火团缩在他怀里,皱巴着圆脸,嘟着小嘴掰起自己短胖的手指头,“一……鹅……三……” 萧壁城耐心地解释道:“等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和弟弟就满三岁了。” “那明年是什么时候捏?” “明年……额……就是明年的意思……” 面对火团的十万个为什么,萧壁城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生怕他问起来又是个没完没了,赶紧转移了话题。 “总之你和弟弟很快就三岁了,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和很多小团团一起玩了。” 火团撅了撅嘴,闷闷地道:“可是团团想快快去嘛。” 这时,在角落里安静吃水果糊糊的雪团,起身慢吞吞地走到了云苓身边,扬起白嫩的小脸,湿漉漉的黑眼珠目光无害地看着她。 虽然儿子没说话,云苓却心领神会了雪团的意思。 “你也想去上幼稚园么?” 雪团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露期待之色,奶声软软地开口。 “妈咪送团团和哥哥去幼稚园好不好,团团会听话,不欺负其他小团团,还会帮妈咪卖报纸,卖了报纸换铜板,给爹爹妈咪买糕糕吃。” 云苓一听就乐了,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几下。 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么大点就会卖乖卖萌,攻心为上了。 这要是换了太上皇来,怕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连声答应下来了。 云苓故作苦恼,担忧地开口,“可是你们太小了,幼稚园离这里很远,妈咪担心外面有坏人把你们偷走了怎么办。” 不等雪团回应,火团已经先一步叫唤了起来。 “不怕不怕!团团会保护弟弟,喷火把坏银都烧跑!二姨姨还说要送很厉害的大飞鸡给团团,团团让大飞鸡咬坏银的屁股!”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大飞鸡……不会说的是留情带回来的那对金雕崽吧? 这玩意儿可不兴带进幼稚园里头去。 他正胡思乱想着,怀里的火团就像头小老虎一样扑腾起来,凶巴巴地嗷呜一口啃在他脸上。 “团团不怕大坏蛋!” 萧壁城疼的龇牙咧嘴,赶紧把这熊孩子给放在了地上,袖子擦干净了脸上的口水。 然而火团仍旧表演欲十足,或许是想证明给他们看,一张憋红的小脸上五官迅速扭曲起来,发面馒头似的小拳头紧紧握起。 “嗯……唔……” 就在云苓怀疑儿子是不是突发便秘,拉屎拉不出来的时候,火团终于大松一口气,献宝似的朝他们摊开了掌心。 “爹爹妈咪快看,团团腻害吧~” 只见火团胖乎乎的小手掌心中,漂浮着一粒似黄豆大小的火苗,左摇右摆地无风自晃着。 云苓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孩子的精神力不是一直被她所压制沉眠着么,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能突破“封印”的地步了? 火团不得瑟这一下还好,来这么一出,她这个老母亲更不放心孩子去幼稚园了。 这哪天要是一个没看住,把幼稚园烧了可怎么办? 云苓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语气严厉了几分,“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是不是经常瞒着妈咪在背后偷偷玩火?” 她对雪团比较放心,对方一岁大的时候,就没有在对他的精神力进行压制了。 但火团的能力过于危险,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云苓便没有放松过压制的力度。 可现在,火团也已经冲破了限制,而她竟然无所察觉! 火团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夸自己。 虽然后知后觉,但也感觉到了云苓此刻有些不高兴,便乖乖地回答道:“是爹爹说妈咪肚子里有妹妹的时候学会的,但是团团没有偷偷玩火哦,太爷爷说过不可以那样,团团很听话哒。” 萧壁城的额角青筋顿时也跟着跳动了几下。 听火团这意思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云苓“封印”不住小家伙了,却一直瞒着没告诉他们? 第 814 章 过分聪明的雪团 雪团敏锐地察觉到爹妈二人的僵硬,湿漉漉的黝黑眼眸眨了眨。 瞬间,火团掌心的那粒黄豆火苗,便被一层冰霜紧紧包裹住。 待火苗熄灭,冰霜也随之迅速消融,在火团的掌心流下几滴微凉的水渍。 “妈咪,太爷爷让团团看好哥哥,说哥哥闯祸妈咪会生气,但是团团没有让哥哥闯祸,不生气好不好。” 闻言,云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复杂心情。 敢情太上皇不仅知道,还替俩孩子偷偷打掩护呢。 她估摸着自己是因为怀了二胎之后,精神力不如之前,而火团的精神力又成长的太快,才没能彻底压制住。 不同于云苓的心累,萧壁城仔细感知了一番两只奶团的情况,却是眼神发亮。 他惊喜地道:“苓儿,他们两个的力量,比起一岁大小的时候强了不少,尤其是雪团,你我也没怎么教过他运用力量,他独自一人竟能掌控的如此之精准!” 单说刚才灭火那一招的自然无痕,就看得出雪团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精神波动相当微小平缓,不易察觉。 他有时也会与胧夜和留情等人请教精神力方面的问题,以雪团目前的表现,这孩子简直是个天才。 “不愧是我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啊!” 萧壁城爱不释手地抱起雪团,在儿子的小脸上揉了又揉,眼眸尽是自得之色。 云苓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瞧把你给得瑟的,等捅了篓子看你怎么给他俩擦屁股。” 话虽如此,她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 仔细算起来,火团能够自行运用精神力已经有半年了,这过程中倒是的确没出过什么岔子。 想到这里,云苓冷静了许多。 “太爷爷那边是怎么说的?” 火团见云苓不生气了,才又黏黏糊糊地往她怀里钻,“太爷爷夸团团厉害呢,每次太爷爷想抽烟,都喊团团帮忙点火哦~” 云苓:“……” 不愧是小老头儿,深谙“团尽其用”的道理,直接拿她的崽当起了人形打火机。 雪团也软糯地道:“太爷爷说,团团的本事厉害,要多用用才好呢。平常团团会帮太爷爷做雪糕和冻果果,夏天睡觉觉凉快,吃剩的饭饭也不怕放坏掉啦。” 萧壁城:“……” 他严重怀疑太上皇是贪图某些便利,才故意偷偷纵容俩孩子使用精神力的。 雪团这孩子的特殊能力,虽然攻击性不如火团强,但居家辅助却是一把好手。 在技术生产落后的古代,的确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可以制冷,同时充当冰箱和空调的萌娃子。 绝对没有! 饶是如此,夫妻俩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和小老头儿进行一下沟通。 不多时,长宁宫中的太上皇得知夫妻俩已经发现真相后,脸上难得有那么一丝心虚。 “你们俩都知道了啊?孤就是对团团们的神力感到好奇,想多见识见识罢了……” 萧壁城暗自腹诽,您这不是感到好奇,感到好使还差不多。 他也不戳穿小老头儿,略显无奈地妥协道:“也罢,只要不闯出祸事来,我和苓儿都能接受。” 太上皇微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云苓这个丫头在这方面会异常严格,要求强行压制火团的力量。 虽然现在是夏天,雪团用的比较多,火团只能用来点烟杆,可是冬天来的很快呀。 炭火盆和暖袋再厉害,能有火团小宝贝好用吗? 上一个冬末春初,只要火团在长宁宫中,他的寝殿就会比其他地方暖和的多。 如果没有火团的话,他这幅老骨头到时候怎么挨得住冻哟! 太上皇心思飞转着,嘴上闲话道:“两只团儿想去幼稚园的话,能不能提早些去?孤长期观察下来,发觉这俩孩子比同龄人要聪明许多,或许可以早些开蒙。” 不夸张的说,他觉得团子兄弟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各方面的领悟能力,却远超两岁幼儿,直逼三岁孩童的水平。 尤其是雪团,在和四岁大的糯儿相处时,完全不会脱节掉拍。 说着,太上皇就叫来两个孩子,让他们数数给云苓二人听。 许是明白表现好就可以早早去幼稚园玩,火团和雪团排排坐着,乖乖掰起手指头,认真地数数起来。 “一、鹅、三、四……” 当两只奶团数到一百的时候,云苓终于忍不住瞳孔地震了。 在她的认知里,像二团这么大的孩子,很多都已经会数十以内的数,聪明些的能数到三十,少数可以到五十。 可他们俩却口齿清晰地数到了一百。 尤其是雪团,与火团还有个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他非常明白所谓“一二三四”的概念。 数学是抽象思维,符号化思维,幼儿对数学的接触,先是像童谣一样学习念和背诵,至于数字本身包含的意义,并不一定能懂。 就像火团,他能明白一个苹果是一,两个苹果是二,就已经很难得了。 刚才数数的时候,前面他还能掰一个指头念一次数,等数到到五十往上之后,动作明显已经乱掉了。 可雪团却与哥哥不同,从始至终,他念的数字和掰指头的动作都能对的上,没有出过一次错。 云苓知道这孩子早慧,却没想到能聪明到如此地步! 第 815 章 情哥遇上人贩子了 太上皇很满意小两口震惊的神色,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孤的宝贝疙瘩们厉害吧?听孤一句劝,这两个孩子还是早些启蒙好,要赢在起跑线上才行!” 这两个孩子他心里很喜欢,且和旁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打从娘胎里出来后,就从未有过争抢打架的行为。 火团和雪团就像是一体的,二人宛如有神魂感应般,在许多事情上都极为默契同步。 或许这就是双生子与一个孩子的区别。 故而太上皇隐隐动了心思,下下任储君也许可以在两兄弟之中选择。 但具体选择哥哥还是弟弟,就要长远地去看了。 云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忍不住揉了揉两个儿子的小脑袋,心中生出喜悦与骄傲之意。 迎上奶团们期盼的目光,她思索了片刻,开口同意了此事。 “皇祖父说的不错,这两个孩子早慧,的确在宫中有些待不住了。只是两岁入学还是太早了,等到明年开春他们满两岁半的时候,再送进幼稚园中吧,在此之前可以让人带着他们常去幼稚园玩,这个倒是不碍事。” 两个孩子虽然早慧,但个头还是太小了,未必能照顾好自己,有时候走路都还不稳呢。 萧壁城也惊喜于儿子的天资出众,立刻点头拍板定砖,“那就这么定了,等幼稚园开放后,就让乔烨隔两天带他们去一次幼稚园,先适应适应再说。” 皇家幼稚园那边,到时候会有霜梨和沈沁在,照顾两只奶团子的事情绝对可以放心。 而且乔烨的儿子四岁半了,到时候会入学上中班,把差事交给对方的话,他也能多些时间跟孩子相处。 两只奶团似懂非懂地听着,只知道很快就能去皇家幼稚园和小团团们玩了,高兴地啊呜叫唤着,直吐奶泡泡。 近来皇家幼稚园的热度很高,云苓在筹备清懿书院招生试卷之余,也多分了些精力在民间幼稚园的创办进程上。 霜梨带着沈沁一同进宫,简单汇报了目前的进展。 相较于皇家幼儿园,民间幼稚园的创办要麻烦坎坷的多。 之前霜梨奉命在户部忙了好一阵,特地去统计京城适龄儿童的人数。 “太子妃,奴婢粗略计算下来,整个京城的入学适龄儿童不足四万,若按照您所说的四百人一园,不需要一百座幼稚园,就能全都安置妥当。” 云苓点了点头。 古代孩子生的多,但民间婴儿的夭折率也相当高,能健康长到三岁的不算多。 粗略统计下来,还不到京城总人口的十分之一,如今大周朝廷有钱了,生活水平在不断上升,这个情况今后会得到极大改善。 沈沁则负责调查慈幼院里收养的孩子,她开口道:“京城的慈幼院中,三到七岁之间的孩子估摸有两到三千人,其中九成都是女孩。” 年纪小又健康的男孩,大多都被收养走了,留下来的多少都有些残疾或不周正。 至于女孩们,如果长相讨喜性子机灵,也有被大户人家挑中做丫鬟或童养媳的。 云苓微微皱眉,“阿沁,慈幼院里的孩子们,人数统计误差怎么会这么大?” 沈沁神色有些无奈地道:“近几个月,我走访了京城大大小小上百个慈幼院,很多慈幼院中的人口流动都相当频繁,再加上属于管理,很多名都与实际对不上号。” “此外还有十余家民间私人开办的慈幼院,因种种原因都不愿把地盘出租给朝廷做幼稚园,我至今未能查清他们的人员名单,故而只能预估一个大概的数字。” 云苓颔首问道:“朝廷出价的租金不低,他们不愿意出租宅子的原因是什么?” 云苓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知道慈幼院把孤儿们举荐给大户人家,亦或是送入绣坊之类的地方做女工,都是要收一笔“中介费”的。 毕竟收留这些流浪的孩子们,好吃好喝地培养照料着,也需要不少钱维持运作。 萧壁城早知道这点,所以特地把租金定为市价的两倍。 只要院长同意把私宅租给朝廷做幼稚园,对方及其手下的管事们都可以优先聘用,将来可以拿稳定月钱。 所以云苓心下有些疑惑,慈幼院里还有很多其他年龄段的孩子要养,做中介是一锤子买卖,收租和拿稳定薪水不香吗? 难不成真是受“女孩子读书无用”的观念影响? “这事有些古怪,霜梨,你让金王爷那边私下调查调查,看看那十余家慈幼院到底是什么情况。” 霜梨点点头,不多时就与沈沁离开了。 二人前脚刚走,另一个人后脚就疾步走进了东宫。 云苓看见来人,惊喜地道:“情哥,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天,蟒大爷已经绑架回来了?” 来人正是留情,只见她一身风尘仆仆,脚下的靴子都磨破了好几个洞,人也黑了瘦了。 留情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不是蟒大爷。 “我之所以在路上耽搁了七八天,是回京途中不小心撞上了个人贩子团伙,他们在荒郊野外遇见我,以为我是个落难的乞丐女,想把我拐卖掉,我将计就计混入其中,意外在他们的窝点里救了十来个小姑娘!” 那些小姑娘都被安置在一家客栈中,小的四五岁,大的有十二三岁,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一问起来,都说是出身京城慈幼局,要去外地的大户人家中做婢女的。 第 816 章 不是结巴就是傻子 云苓心头一动,想起那十来家不肯配合的慈幼局,怎么都觉得其中有猫腻,便立刻追问起其中的细节和缘由来。 花了大半天功夫,才终于测探到几辆路过的马车。 “我用精神力大老远就听到了那几个人在马车里的对话,大致推断出是人贩子,这次去京城东郊便是去接头和领人的。原本想把这群人揍趴下,让他们把我送回京城,得知消息后便改变了计划。” 于是她提前蹲守在对方必经的路上求助,盘算着搭顺风车的同时,把那些即将被拐卖的少女也救下,再将人贩子一锅端了。 当时留情已经在大山里面,同蟒大爷上演了五天你追我逃的戏码,身上的衣服被刮的破破烂烂的,宛如乞丐和野人的结合体。 为首的中年男子见她是个女子,虽然浑身脏污凌乱,但从精致的五官能看出是个标志的美人,顿时眼前一亮。 “此地荒郊野岭,姑娘怎么独身一人在此,到了晚间山上可是会有野狼出没的,怪吓人哩!” “迷路了。” 留情淡淡地回答着,心道除了野狼,还有条老蟒蛇呢。 蟒大爷已经同意暂时定居动物园了,不过怕吓到路过的人,所以一直藏在山里爬行,由留情用精神力带路指引它。 她抬眸扫了眼这群人,后方一共有四辆空马车,应当是装人用的。 中年男子闻言,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姑娘,不知你家在何方,家中又有几人,是要往哪儿去?我们一行人正好要去趟京城,不如我们顺路捎你一程吧,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留情就已经转身钻进了其中一辆车厢里,回应了没什么感情的两个字。 “多谢。” “……” 中年男人和车夫对视一眼,皆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心”载了留情上车后,中年男人的老婆过来和她搭讪拉家常,试图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摸清楚。 但留情很有自知之明,她向来是组织里最不擅长演戏和说谎的那个,多说多错,为避免露馅打草惊蛇,干脆选择保持沉默。 妇人看起来亲切温和,也很会说话聊天,然就算问的口干舌燥,也只得了留情几句“嗯啊哦”的回应。 她很快便回了领头的马车中,和另外几人交头接耳。 留情在后方的车厢中闭目养神,把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哎呀,那个女娃子木讷的很,问什么都说不清楚,我看要么是个结巴,要么是个傻子。” “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就上了咱们的马车,应当是脑袋不机灵,八成是附近哪个村子里跑出来的憨婆娘,让咱们给遇上了。” “不管傻不傻,模样倒是标志,到时候把她卖到楼里去,也算是笔意外之财,还不用被慈幼院抽成呢!” 留情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竟还打的是慈幼院的主意。 她这样搭了两天顺风车,途中把这班人马的底细都摸了个透。 “这群人是职业人贩子,听他们的交谈,似乎还是业内比较高端的那种。我原以为他们是要把那些小姑娘卖到花楼里,没想到生意上往来的对象,全是富商和达官贵人。” 所接触身份最高的对象,甚至有知府这样的四品大官,而那些小姑娘也的确是要被送进大户人家中的。 但不是做婢女,而是家妓! 当时留情被带到了京城东郊的客栈后,便看见有十来个模样漂亮出挑的女孩子等候已久。 她们皆是满脸雀跃和期待,对待慈幼院管事与人贩子们,个个目露感激,浑然不知怎样的厄运即将降临。 能够与四品官员做生意,慈幼院背后真正的金主必然也不简单。 留情原本想继续蛰伏隐忍一下,看看能不能钓出背后大鱼。 但当她得知,那个年龄最小的四岁小姑娘,是要特地被送去伺候六十多岁的江州知府时,暴脾气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不用留情详细描述,云苓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灿烈。 “……你就说留了几个活口吧。” “一个,只剩下那个最开始和我套近乎的妇人半死不活,勉强有口气在,但其他人都不是我杀的。” 留情沉声说到这里,面色严肃起来,“在我发难动手之后,那个慈幼院的管事居然认出了我的身份,随后他身边的护卫立马痛下杀手,把管事和人贩子全都刺死了。” 云苓听得眼皮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那个护卫呢,他跑了吗?” 留情摇摇头,“他杀完人之后……也自杀了,我当时只顾着保护那群孩子,不料他会突然发难,没能及时阻止。” 话音落下,姐妹二人一阵沉默。 很显然,对方这是在毁尸灭迹,保全背后真正的大金主。 这时萧壁城恰好下朝回来,见留情居然在此,意外地开口道:“二师姐回来了?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他打了个招呼,敏锐地注意到殿内的沉重气氛。 云苓收拢思绪,面色凝重地把留情的遭遇简单告诉了他。 萧壁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紧皱眉头,语气笃定地道:“那必然是谁家培养的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做下如此果断的决定。 “那名幸存的妇人在哪儿?” 留情答道:“在苓妹的医馆里,对方下手太狠了,我怕背后的人赶尽杀绝,没敢往大理寺送,余下被救回来的小女孩,暂时交给了燕王接手。” 然后她便立刻进宫来找云苓了。 萧壁城面色沉重地点头,“苓儿,事关重大,我先出宫一趟调查这件事。” 大周律法早在几十年前就命令禁止官员豢养家妓了,在远离京城的州县中出现这种情况,萧壁城并不感到意外。 令他恼火的是,竟然有人敢在皇城跟脚下牵头做这种事,实在是胆大包天! 【作者君:今天有第二章,稍晚更】 第 817 章 蟒大爷选择麻木躺平 萧壁城走之后,云苓这才顾得上问起蟒大爷的事。 “情哥是怎么说服蟒大爷的?” 对方不是被绑架回来的,这让云苓感到很惊讶,以留情的口才,居然能说服一条蛇,实在是稀奇。 留情闻言,神色沧桑了几分,“我看大爷单身那么多年连条媳妇儿都没有,就向它保证,只要肯入驻动物园,将来一定给它分配老婆。” 然而蟒大爷不仅是个社恐,还是个老宅男,不擅长和异性打交道。 它已经习惯了一条蛇的孤寡生活,听到留情这话后溜的更快了。 其实也没多快,大爷年纪大了,又是条巨蟒,移动速度是很缓慢的,顶了天每小时爬两公里,留情想要追上对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大爷婉拒了我,但我觉得有必要让它看到我的诚意和决心,所以一连跟了它十多天,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我说的嘴里都起泡后,它终于愿意和我回去了。” 云苓:“……” 这十多天里,留情跟着它一路跋山涉水,走出京城东郊外面二十多公里。 蟒大爷累的气喘吁吁,实在是爬不动了。 它的蛇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一个人类女子紧紧的跟着它,在它身边孜孜不倦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仿佛要和它纠缠到地老天荒。 它活了近百年,从混沌懵懂到灵智初开,如今也能通些人性。 身边没有能够交流的同类,蟒大爷在漫长的岁月里也曾感到过孤独,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在蛇中也是个异类,故而选择享受孤独。 清懿书院中与云苓等人逢缘初见,第一次碰见能够与自己“交流”的生灵时,蟒大爷也曾欣喜过。 他虽然不在人类跟前露面,但其实很喜欢偷偷盘踞在山头上,安静地听下面的朗朗读书声。 对方拥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与它畅通无阻地进行更深入的沟通! 无论它如何拒绝,这个人类自始至终都坚持邀请它搬家,还要给它做媒。 它好想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在大半个月的纠缠之中,蟒大爷终于在沉默与爆发中选择了麻木地躺平。 爱咋咋地吧,只要这个人类别追着它继续唠叨了,怎么都行。 留情兴奋地道:“现在蟒大爷入驻动物园,四神兽归位,老王把庄子也打理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在八月初正式开放动物园,蹭一波清懿书院的热度。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买票去拜大爷,我就能狠狠赚一笔了!” 云苓点头道:"回头我让人专门帮你到书院里去宣传一波,对了我跟大丫还创办了报社,估计这个月下旬就能印刷第一批报纸,到时候给你个头条横幅做广告位!” 留情闻言面露喜色,还是好姐妹给力又靠谱啊。 二人一同用过了午膳,留情这才起身离开。 她进宫的着急,顾长生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的消息,两个人明明应该新婚燕尔,掐指一算却都一个月没见面了。 她头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期待,想必这就是思念的滋味吧。 …… 客栈里死了很多人,那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京城里的人,如今不少百姓都在热议此事,纷纷讨论是不是遇到了山贼打劫客栈。 因案子牵扯到朝廷官员,在事情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萧壁城瞒下了部分重要消息,以免在民间造成负面舆论。 此时正值清懿书院报名招生考试,又遇上大周京报首刊即将印刷发售,萧壁城可谓是忙的脚不停蹄。 云苓看着他陡然忙碌起来,满身疲惫的样子,止不住地心疼。 “慈幼院的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 “涉事的慈幼院已经调查过了,院中孤女们的去向安排,近十年来都是那个被杀的管事在负责,其他管事和院长均不知他私下涉及奴隶贩卖的事。我特地请大师姐出马帮忙读心,也证明其余人的确毫不知情,与案子无关。”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那个幸存的妇人身上了,只是她伤势太重,至今昏迷不醒,亏得用了你给的药,才能保住一条命。” 云苓微微颔首,低声道:“近几天,霜梨那边也在调查其他慈幼院的情况,我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那十余家不愿与朝廷合作的慈幼院,将近七成都曾受过户部尚书陆大人的善款。” 萧壁城眼神闪了闪,眸色复杂地道:“出事的这家慈幼院也一样。”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 “背后之人会不会是陆家?” 闻言,萧壁城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很有可能,但这一年来,我用精神力探听到朝中大臣的不少秘密,可以肯定的是陆家没有养过死士。” 因为前阵子他还偶然间听到,户部尚书与心腹接头说悄悄话,讨论关于培养死士的事情。 陆家有这个心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做。 云苓瞬间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牵扯进这个案子里的,也许不止一个世家?” 萧壁城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凝重。 “总而言之,这件事先不继续从慈幼院调查下去了,慈幼院中管理混乱,想查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们有的是时间抹去蛛丝马迹,所以我打算来一计引蛇出洞。” 云苓与他心有灵犀,“利用那个妇人?” “没错,背后的人必然在密切关注这妇人,暗中伺机而动,意图杀人灭口,只是我手下的人将药馆保护的密不透风,他们无从下手。我打算将这妇人转移到武安公府内救治,对方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壁城心中筹划好之后,便打算先将要转移妇人的消息透露出去。 似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第 818 章 封无羁被迫相亲 如今七月下旬,正是放暑假的时候,在这里看见封无羁,萧壁城并不意外。 封无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背后汗毛倒竖,他慌乱地伸脖子朝药馆里看了眼,然后迅速把萧壁城拽到十米开外的树荫下。 “殿下,您小声点。” 萧壁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干什么?” 封无羁身形微僵,轻咳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殿下,我是来给元绍兄送招生考前指南的……正好我突然还有其他急事,就托您帮忙捎给他了。” 说着,他递给萧壁城一个薄册子,转身就想走。 萧壁城眯了眯眼,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封无羁的肩膀。 “你有什么急事儿?刚才我坐在木三轮上,大老远的就看见你在门口走来走去,若有急事为何在此地磨蹭,何不安排个小厮跑腿把东西送过来?” 封无羁脸色顿时微微涨红,一时语塞。 萧壁城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毕竟对方也不擅长这个。 “你到底为何在此鬼鬼祟祟的,赶紧从实招来。”首发 封无羁面色一滞,正头疼该如何解释,便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行驶路过,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立刻背过身去。 然而已经迟了,马车的帘子被风掀开,里面的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看见他和萧壁城之后,瞬间眼前一亮。 很快,马车就停在了路边。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上面下来,正是封无羁的老爹。 他行礼道:“太子殿下金安,不想竟在此地偶遇,可真是巧啊!” 萧壁城微微颔首,虚扶一礼,“原来是司农寺少卿。” 封老爹之前是个外职文官,在大周各处跑腿跑了十几年,去年封言母子苛待封无羁的事情败露后,他便向朝廷申请了平调。 综合他的政绩表现,昭仁帝最后把他调去了司农寺做事,官职为从四品少卿。 大周除了六部之外还有九寺,这司农寺主要掌管国库粮仓相关的事,封老爹现在差不多就是个会计兼出纳员。 他的为人虽然憨直老实,账算的倒是一清二楚,封无羁应当是遗传了他的优点。 萧壁城见他还穿着官服,随口关问道:“下朝都这么久了,封少卿怎么还没回府歇息,可用过午膳了啊?” “多谢殿下关怀,臣方才去衣裳铺子取成衣的时候,顺道吃了碗面。” 萧壁城微微挑眉,“少卿怎么还亲自到铺子里取衣裳?” 这些事情通常不都交给府内管事处理么。 ‘布织道’是胧夜和公子幽名下的夫妻店,自从开店以来,就凭借着高端的剪裁与精妙新颖的设计,瞬间俘获了京城男女老少的心。 如今夫妻俩已经在大周京城打造出了个商业街的雏形,虽然很多店铺都是新兴起来的,经营还不够完善,但人流量很高。 至少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店铺名字,就吸引了不少百姓游玩驻足。 小吃街上琳琅满目的小铺子里,有卖米线的“穿越米线”,卖烤鸭的“进京赶烤”,卖各类粥品的“饭特稀”,喝茶听书的“井茶局”…… 除此之外还有提供理发服务的“最高人民发院”,以及饲养和买卖马驹的“爱马士牧场”等等。 萧壁城感叹了一句,“少卿当真是位慈父。” 如今封老爹后宅里没有主母,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关心儿子到这种生活细节上,也是难得。 封老爹慈和地看着他,乐呵呵地道:“爹这不是急着看看衣裳做的如何么,好在不负我所望,果真做工剪裁精良,过几天后的家宴上你穿着亮相,定能让陆大人家的千金满意。” 听到这话,封无羁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尴尬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萧壁城却是愣了下,“少卿这话的意思是……无羁要说亲了吗?” 封老爹性子实诚,加上知道自家儿子和太子殿下非凡的关系,便什么都没瞒着他,一股脑地都说了。 “是啊殿下,无羁年纪不小了,如今臣的后宅里有没有主母管事,臣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对儿女的事情多多上心。好在无羁现在争气,颇得臣的父亲看重,特意为他与陆大人家的小千金搭桥牵线。” “如今两家相处和睦,该是好事将近了,届时太子殿下可一定要赏脸,前来喝杯喜酒啊!” 萧壁城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封家要给这小子相亲了,那梦纾丫头怎么办? 他瞥了眼封无羁,只见这小子面色微微发白,薄唇紧抿一声不吭,紧绷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封老爹的描述,这门亲事还是封左相促成的。 萧壁城想了想,委婉地道:“少卿,你说的陆家可是户部那位?” “没错,正是陆大人的嫡幼孙女。” 对方今年十七岁,正值婚龄。 萧壁城暗骂,封左相这头倒霉老狐狸,联姻对象选谁不好,非选户部陆家。 以前这老东西自诩封家是百年名门望族,看不上陆家这种商人出身,半道发家的家族。他嫌人家一身铜臭味,对陆尚书的示好冷淡处之,一心只想把族中女儿嫁入皇家。 如今封家势颓,倒是又转念惦记起联姻来了。 让陆家的嫡出千金嫁给封家的庶子,也说不清是谁高攀了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封左相看中了陆家的善名和财力。 小封氏和封锦程的事迹,把封家的名声败坏的太严重,如今老狐狸急着洗白和挽回名声呢。 而且陆家掌管户部,封老爹又是司农寺少卿,所掌权和从事的事务也是重叠的,与陆家联姻的话,的确能极好地扶持封无羁父子。 可是……如今眼前的深水大案显然与陆家有关。 这后面要是被查出猫腻来,不是把封无羁这倒霉孩子往火坑里推么! 【作者君:小封要遭遇情感危机啦,快进到和梦纾的地下恋情曝光,两家老头当街斗殴!(喜欢看戏的小顾同学也快笑不出来了)】 第 819 章 孩子心里苦 看着对方欣然期待的样子,萧壁城笑道:“那是自然,无羁这杯喜酒我无论如何是一定会喝的。” 但喝的不是他和陆家千金的喜酒。 “话说回来,无羁再过两年就从书院毕业了,到时候要外派三年的,陆家不介意么?” 封老爹乐呵呵地道:“陆尚书是个明白人,当然不会介意这点小事,等年底时无羁成了亲,小两口尽快抱个孩子就好。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臣在外面奔波了十几年,膝下孩子不也都照常长大了么。” 对于外派这件事,封陆两家的长辈都很看得开,唯独小千金陆饮溪颇有微词。 但在世家联姻这等大事面前,她的想法算不得什么。 封无羁在一旁听见老爹的话,脸色黑中发绿。 他才放假回来,刚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爹,您真是的,在太子殿下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我……” 话说到一半,封无羁就冷不丁看见几米开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浑身僵住。 只见翠色薄裙衫的女子迎面走来,鸦黑的轻巧发髻间点缀了一朵粉绒花,明媚的阳光中宛若盛放的夏荷。首发 无意间在这里撞上封无羁等人,李梦纾将封老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停下脚步,福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金安,司农寺少卿大人安好。” “是、是梦纾啊……你怎么在这儿?” 萧壁城也愣了一下,顿时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怎么恰巧让这丫头碰上了。 “殿下,学生是出来卖糕点的,不巧在此碰见您和少卿大人,故而前来问个安好。” 李梦纾指了指手中盖着手帕的小篮子,里面正是她刚才特地去小吃街上,给哥哥和妹妹买的糕点。 “学生还有事情做,就不打搅您和少卿大人攀谈了。” 随后,她便有礼地退下离开,身影消失在了药馆中。 萧壁城原还有些替封无羁紧张,却见李梦纾并没有想象中那无意撞破情郎要另娶她人的震惊和仓皇,神色平静的可怕。 看来这对小鸳鸯之间出了问题。 联想封无羁此前鬼鬼祟祟的举动,他心里便有了几分数。 封老爹也从李梦纾身上收回了目光,对于这个李家的小姑娘没有过多关注。 瞥见儿子紧绷难看的脸色,他会意地笑了笑,“哈哈哈……殿下,无羁这孩子一向脸皮薄,瞧把他都说害羞了,臣就不继续多嘴了。臣还有要务需回府处理,便先走一步,无羁你侍奉好殿下,千万不可有所怠慢。” 他知道儿子如今很得萧壁城器重,故而也没问他为何会独自一人在大街上,只当是有事来寻太子。 目送封老爹的马车远去后,封无羁才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沉郁之色。 萧壁城抽出腰间的扇子,拿扇骨敲了敲他的肩膀。 “现在从实招来,你跟梦纾丫头是不是闹别扭了,瞧她刚才的样子,可是早就知道你和陆家千金的婚事了?” 封无羁沉默地点点头,踌躇了一会儿,才将事情缘由道出。 原来家中老父亲早就对他的婚事上了心,前段时间在封左相的牵线下,说定了与陆家小千金的婚事。 趁着封无羁这会儿放暑假回来住,两家就想让小辈们彼此接触熟悉一下。 封老爹怕儿子性子腼腆,不好意思去见姑娘,事先未曾告知封无羁,只说让他与上级领导陆尚书家的孙子走动应酬。 “故而学生便应约去了……待去了后才发现,陆家公子身边还带了位姑娘,竟是要与学生说亲的。学生当时推脱不得,只能按照小厮的说辞,陪着陆姑娘在钞多多商业街游玩了一个时辰,却不想正撞上了梦纾。” 封无羁说到这里,神色尽是无奈。 钞多多商业街,便是公子幽夫妇名下产业的聚集地。 封无羁被赶鸭子上架陪玩陆千金时,恰好撞上李梦纾和小姐妹们一起在逛街。 双方就这么尬住了。 人倒霉的时候,连喝水都是塞牙缝的。 封无羁在家里心事重重地待了好几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来药馆解释一番,却又遇上萧壁城和老父亲。 俩人当街议论他的婚事就算了,还被路过的李梦纾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这辈子没觉得这么命苦过。 萧壁城听完来龙去脉后皱起眉,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不由分说地开口训斥。 “无羁啊无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梦纾误会的时候,你就该第一时间去找她解释清楚才对,你老实告诉本王,你是不是对那陆家千金有想法,否则为什么要犹豫上好几天?” “殿下,学生……” “本王告诉你!不要以为碍于封李两家的关系,与梦纾的私事不便被外人所知,就这样吊着她拿她当备胎!你这样做可是渣男行径,不仅本王唾弃你,苓儿也会生气的!” 萧壁城越说越气,冷冷扫了他一眼,语气严厉。 “苓儿是不会看着梦纾吃闷亏的,你若是做出这等伪君子之举,便也不配再做清懿书院的学生了!” 闻言,萧壁城的脸色才好上不少,想想也觉得刚才发火有些过了。 毕竟这小子挺乖巧的,一时茫然无措也情有可原。 他拍了拍封无羁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苓儿曾经说过,沟通是很重要的,夫妻之间定要把心都敞亮开来,才不会有误会。你寻个空闲时间,把梦纾约到‘井茶局’喝喝茶,好好向她道歉认个错,记得带上礼物哄哄她。” 封无羁:“……” 孩子心里苦,但是有苦说不出。 什么夫妻之间,他和梦纾连对有情人都算不上啊…… 自打上次被太子夫妇那一出乌龙误会后,梦纾与他的关系的确暧昧不少。 两个人依然照旧如常地相处着,但他们都明显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相处似乎已经超越了寻常男女的界限,可偏偏又谁也没主动开口捅破那层纸。 梦纾从没明说过喜欢他,自己这般举动,岂不唐突莫名? 若是再闹出什么尴尬,以后还怎么坦然相处? 【作者君:年关工作比较忙,平时一二更交替,我尽量多更,谢谢大家追更支持了!】 第 820 章 分明是件美差 封无羁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和李梦纾解释。 这无异于向心爱的女孩表明心意,就算他想这样做,目前的情况又好像不大合适。 最令他担心的是,假如李梦纾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方面的想法,两人今后见面该如何相处。 萧壁城见他仍旧一副心事重重,不言不语的样子,眯了眯眼又开口询问。 “你不想去和梦纾解释?” “学生自然想。” “见你一声不吭,想来是担心家里不同意了。”萧壁城的手搭在封无羁的肩上,同他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那犹豫磨蹭了几天,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封无羁闻言,语气坚决地道:“殿下,学生无论如何不会娶陆家千金。” 这个选项一开始就没出现过在他的选择里。 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为此发愁。 他满心愁的只有心上人。 “至于拒婚的办法,想想总是有的,大不了学生可以自毁名声,私下装作喜好男风或者不举都可以,陆家自会知难而退。只是梦纾那边……她的年龄不小了,眼下已是双十年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谁也避不开要面对的事,学生担心李家对她的婚事有想法。” 他身为男子,与家里抗衡婚事不难。 难的是李梦纾,她如今已是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父母必不可能让她读完书又外派结束才成婚生子。 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如果梦纾不喜欢他,那他便插手不了对方的事,如果梦纾愿意接受他的情意……只怕后果会更糟糕。 封无羁苦笑道:“学生这些天在想的,其实就是这件事,难道真的要向您和太子妃所说的那样,带着梦纾逃离京城么?且不说我们二人离毕业尚早,但凡有一种能两全其美的选择,学生都不愿意选择走上私奔那条路。” “梦纾终究是女儿家,纵使有一副寒梅傲骨,学生也想她能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板面对任何人。” 聘为妻,奔为妾,哪个铁血男儿能够舍得心爱的人为自己受委屈? 萧壁城刚想安慰封无羁,那不叫私奔,叫"婚姻自由"。 待听到最后一句话,却是神色与心中皆有感慨。 他顿了顿,再次拍了拍封无羁的肩膀,“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苓儿没看错人,梦纾也没看错人。” 原以为对方闷葫芦似的性格,又是情窦初开的傻小子,这几天正六神无主呢。 没想到面上一声不吭,心里想的倒是挺多。 萧壁城微微皱眉想了会儿,沉吟一声道:“梦纾那边,你只需将误会和她说清楚了就好,至于你和她的婚事也先不用着急,若是家中长辈各自都有想法,我也可以替你们推掉。” 针对封左相联姻的想法,这会儿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主意。 至于李梦纾那边,有燕王和李家这层表亲关系在,把对方的婚事拖上一年半载倒是不难。 大不了,可以让无敌的铁蛋国师出手。 封无羁闻言黑眸陡然一亮,语气欣喜道:“那学生就在此谢过殿下了!” 既然太子殿下说有办法,那就一定能完美解决,他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不少。 “你先别急着高兴,我只能帮你们一时,想完美解决这件事,还得靠你们二人一同说服家中长辈,消除两大世家多年来的恩怨之情。” 既然想要给心上人真正的幸福,那这就是个不可逃避的问题。 封无羁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承诺道:“学生明白,也定不会让梦纾失望。” 萧壁城弯了弯唇角,“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这话你应该对着梦纾说去。” 闻言,封无羁面上飞速闪过几分腼腆和羞窘,轻轻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他便看见萧壁城墨眸微眯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他露出一个无比和煦的笑容。 “殿下……?” “装病容易被识破,我这儿倒是有个绝妙的法子,不仅能让你躲过这场订婚宴,还能在有间药馆里住到书院开学,只不过得吃点苦头,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嘿嘿嘿……” 听到能在有间药馆住到开学,封无羁的眼神一下子亮的惊人,那还顾得上揣测萧壁城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尾音。 “学生愿意,还请您帮帮我!” 萧壁城微微颔首,招呼他往有间药馆里去,“计划隐秘,咱们进屋子里去说。” 妇人目前的伤势情况来看,还不能轻易挪动,所以要有个人来配合假扮才行。 那个妇人生的膀大腰圆,方才萧壁城打眼一看,让封无羁来男扮女装倒是身量相似的紧。 有间药馆中,后院一处隐秘的病房里。 萧壁城将案子情况的部分信息透露给了封无羁,“你也不用紧张,到时候不止有影卫在暗中保护,我也会亲自一路跟随,但为了假戏真做,你无可避免地需要受点皮外伤,做做样子给那群人看。” 他的计划里,重伤妇人是要“死”在这次转移中的。 不让背后那群人放心的话,这个妇人将来就会面临无穷无尽的刺杀,有间药馆也不得安宁。 封无羁面色慎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殿下放心吧,您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学生,学生一定不负您众望!” 至于做戏受伤,这他倒是不怕。 且不说他以前在封家挨打被罚是常事,光凭太子殿下亲自护航,也绝不会有何性命之忧。 这分明就是件“美差”啊! 萧壁城闻言,心下满意地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 “行了,快去找你的心上人解释误会吧。” 第 821 章 葡萄藤下的告白 萧壁城将人打发了出去,继续留下来安排转移计划的详细事宜。 封无羁退出这个隐蔽的院落,出来后转角就遇上了李梦纾,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梦……梦纾,好久不见……” 封无羁摇了摇头,忙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不不,我是来给元绍兄送考试指南的。” “多谢,你有心了,那我就先替哥哥收下了,他这会儿还在外面给人教书呢。” 李梦纾顺手接过那本薄册,神色坦然大方,与以往如常无二。 见她要走,封无羁忙叫住她,“等等!” “还有事?” 封无羁噎了一下,少女自然的神色与平静的态度,让他心里不停打鼓。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梦纾,我想邀你去井茶局喝杯茶……听说昨天刚上新了什么西瓜乌龙沙冰,不如一起去坐坐?” “那个……其、其实我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封无羁磕磕巴巴地说着,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紧张成这个样子,明明当初从封府出逃的时候,他都能保持非一般的冷静。 “说话?”李梦纾轻声重复着,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有什么话想说,在药馆里也是一样的。” 封无羁犹豫起来,“药馆里可能不太方便……” 这里人多口杂,他又不能找个雅间和李梦纾单独相处,万一被李元绍知道了,不得冲上来掐他。 李梦纾见他讷讷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个木头呆子,大胆地说一句喜欢她就那么难? “不太方便的话,那就下次再说吧。” 陆家千金的事情没让她生气,反倒是封无羁忸忸怩怩的样子,叫她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撂下这句话,李梦纾抬脚便走。 封无羁敏锐又迟钝地感觉到她似乎突然生气了,但又不知是在气什么。 见她要走,心中一阵紧张,动作比大脑还快地一把紧紧抓住了她柔软纤细的手。 “梦纾等等!” 粗粝宽厚的掌心紧贴着细腻柔嫩的纤指,温热与微凉相撞,两人皆是身躯一颤。 李梦纾素来淡定无波的脸,难得地漾开几丝慌乱,小声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封无羁也知道自己举动唐突了,但注意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不但没松开李梦纾,反而心一横,更紧地拉着她的手迅速离开了院落。 “跟我来。” 两人心跳怦怦,一路快步穿越回廊,钻进了后院那片极大的药草地里。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翠绿色的草药铺满地,绽开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高高架起的一片葡萄架,将二人的身形半遮半掩地藏在其中。 李梦纾喘着气,小脸微微发红,停下来后轻轻瞪着封无羁。 “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明明已经停下了脚步,封无羁却不舍得松开手,就这样紧握她的柔荑。 望着少女渗着薄汗的秀丽鹅蛋脸,他心中阵阵收紧,两颊像是被太阳晒的通红。 诸如“我心悦你”这样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 李梦纾眸中闪过几丝期待,默不作声地耐心等待他开口,也不挣脱他那只手掌的禁锢。 心慌意乱之余,身旁相互交缠的葡萄枝条映入眼帘,枝桠上结着硕大的葡萄果实,有的已泛紫,有的还青翠欲滴。 清新的果香钻入鼻中,封无羁头脑蓦然有一瞬间的清灵。 在大周习俗中,每年的七夕节,姑娘们都会一同在葡萄架下乞巧拜织女,以求她传授灵巧的织布绣花技艺。 但还有另外一则民俗,七夕夜晚有情人都会在茂盛的葡萄架下相会,偷听牛郎织女说情话。 传说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的有情人,将与心上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一生。 李梦纾瞳孔微微睁圆,尽管这样的话她已经暗暗期待了无数次,可当从封无羁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心还是怦怦跳动起来,仿佛要冲出胸膛。 好似蜜蜂在花丛中被迷了眼,跌跌撞撞地打翻了蜜罐,前所未有的甜蜜从心尖漫开来。 藤荫下,她别开脸躲过封无羁的视线,藏起自己眸中的羞意与紧张。 “你邀请我一同祭拜双星,是不管和陆家的婚事了么?” 见她没有拒绝,封无羁墨眸亮的惊人,心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 “梦纾,你答应我了?” 李梦纾偷偷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唇角无法抑制地勾起一抹柔笑。 她朱唇轻启,声音细若蚊蝇地开口。 封无羁呆了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梦纾……梦纾也是心悦他的! 太好了! 含羞的笑靥落入封无羁眼里,令他欣喜的神魂若狂,那张生来带着几分凶痞的俊脸上,露出情窦初开的腼腆纯情之色。 欣喜之余,一个用力将她的手捏的更紧了。 李梦纾被他捏疼了,却是轻笑着任由他紧握,“你还没说呢,邀了我过七夕,那陆饮溪怎么办?” 封无羁这才回过神来,忙慌乱地道:“我和她什么也没有,也不会娶她,你等我细细同你解释……” 随后,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李梦纾只是看着他这副傻样,心头暗自发笑。 半晌后,封无羁说的口干舌燥,“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你别生气,我跟她从未有过什么……” 封无羁红着脸,讷讷道:“我怕万一你对我无意……今后便会避着我走了。” 若是那样,她就是再喜欢封无羁,对方也不值得托付。 【作者君:小封是个纯情男大学生,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大家多多包容】 第 822 章 不知该说乖巧还是叛逆 封无羁神色紧张又羞愧地道:“对不起梦纾,怪我不好……我不是犹豫祖父给我安排陆家的婚事,我这几天是一直在想,如果李家对你的婚事有想法,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闻言,李梦纾轻笑道:“祖父因为哥哥的事,早就连我也迁怒上了,他老人家现在根本不管我的事情,已是由我自生自灭了。” 换做以前,李右相定然是要压榨干孙女们身上最后一滴油的。 可一想到李梦纾近年来干的那些“混账事”,他就觉得自己气的要高血压,根本不想看见这个逆孙。 再加上他被强迫在家养病,权利地位大不如前,面对手段越发成熟的太子夫妇,也是有心无力了。 封无羁刚要松口气,就又听得李梦纾话锋一转。 “不过,我爹娘的确对我的婚事有想法。” 封无羁脸色骤变,笑意消融的脸显得有几分吓人,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是哪家公子?” 他心底寻思,既然不能造谣自己不举,那干脆就造谣对方不举好了。 李梦纾见他一副想把人吃了的表情,好笑地嗔了他一眼。 “放心吧,你当我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性子?只要我不想嫁,别说继续做老姑娘了,就算我要去庙里当姑子,都没人能阻拦我半分。” 李右相强势了一辈子,也导致她的父母的性格,相对来说较为温吞。 她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不是羽翼未丰的雏鸟,谁也没法把她关在笼子里。 封无羁抿了抿唇,半晌后认真地看着她,“梦纾,我一定会尽早迎你进门的,大不了我们学顾院长和宣阳将军,先去大理寺领了婚书再说!” 这俩人都能在小秦帝眼皮子底下成婚,他们一样能在封李两家的眼皮子底下成婚。 李梦纾心下好笑,还以为封无羁会说什么,为了她宁肯叛出封家呢,结果他倒是想效仿这等惊骇世俗之举。 也不知该说封无羁乖巧还是叛逆。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茫茫人海之中,他们是那么的相似与心灵契合,看似循规蹈矩的沉静外表下,藏着一颗自己都不知道有多热烈不羁的心。 或许这便是她曾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所吸引的原因吧。 回过神来,李梦纾笑着摇头,“我才答应你一同过七夕,你便慌忙着要成亲了?温吞的时候愁死人,猴急起来的时候也叫人好气好笑。” “旁的我不管,总之我认定你了!” 封无羁抓着她的手往前一带,李梦纾就这样撞进了他怀里。 刚想嗔骂他两句,就听得有脚步声靠近药田,想来是药童前来浇水了。 “放规矩些,小心被人看见了传到我哥哥耳朵里,到时候有你受的。” 她紧张地想拉开与封无羁的距离,对方却心有不舍,大胆地趁着药童还未抵达前,用力在李梦纾唇上留下了个印记,方才松开手。 李梦纾听着他低语缱绻的话,脸上尽是晕开的红霞,略显慌乱地点了点头,眸中藏着几分羞意。 随后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神色如常地将封无羁送出了药馆。 萧壁城安排好了事宜,恰看见他们并肩离去的模样,微微挑了挑眉。 看来这对小情人之间的误会是解开了。 他低笑一声,招呼陆七把马车叫过来,“我们回宫吧。” 待回了东宫,萧壁城也不提那重伤妇人的情况,先迫不及待地把那对小鸳鸯闹别扭的事都倒豆子一般说出。 云苓聚精会神地听完,好奇道:“你要怎么帮小封退掉陆家的婚事,难不成是利用莫易思?可就算让莫易思嫁给陆家男子,也不妨碍小封娶陆家千金吧。” 胧夜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在她这样的千年狐狸面前,莫易思这朵小白花毫无招架之力。 没几天功夫,两人就已经打得火热了。 在她的牵线下,莫易思也已经分别结识了殷陆两家的千金闺秀们,只待云苓夫妻二人决定把这枚棋子下在棋盘的哪一处。 萧壁城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件事上莫易思的分量还不够重,所以我打算从封阳下手。” 封阳? 云苓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号人物是谁。 封左相的嫡长孙,与封锦程封锦薇这对双胞胎兄妹,是同父异母的手足。 之前北秦风家出事,边关突厥人蠢蠢欲动,那时萧壁城又不能贸然离京,昭仁帝便下旨让封阳代他去驻守边关。 没想到,转眼已经两年过去了。 前去抓捕淮湘王的人马已经收到他后来下发的密令,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以皇帝问话的缘由,要他去京城解释宜安公主被休一事。 “淮湘王是个老狐狸,故意称身体患病,要求修养三个月再动身,估摸着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呢。不过这也给了我们更多的应对时间,我打算让封家嫡长子封阳来平定这场叛乱。” 云苓瞬间领会了萧壁城的意思。 封左相急着想让封家支楞起来,才选择让封无羁和陆家千金成婚。 倘若萧壁城肯抛出这么一根橄榄枝,那陆家对封左相的吸引力就会大打折扣。 毕竟把希望寄托在姻亲之上,始终不如把权利功劳掌握在自己手中强。 “封阳此人如何?” “是个仗义君子,我曾与他一同在军营中历练过,此人与封锦程等并非一丘之貉,可惜在封家常年被忽视。” 被忽视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生母早逝,继母又生了那么一对双胞胎儿女,自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也是个被暗地里疯狂打压的对象。 在封锦程披着多情公子的温柔画皮兴风作浪时,封阳却是被调去驻守寒苦边关,天天吃沙子。 “如今毛毛和幼蓉喜结连理,绥城边关局势稳定,也是时候让封阳回来了。” 第 823 章 怎么还不生 云苓对封阳没什么印象,但既然萧壁城信得过此人,她也就放心了。 再说封家,他们原本就是要扶持封无羁的,早晚都得抬他们一手。 何况经历了这几番波折后,封左相已经收敛了很多,也很少在朝堂上跟他们唱反调了,平时提出异议都会斟酌几分用词。 夜色下,夫妻俩靠躺在舒适凉爽的玉床上,萧壁城给她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对了,清懿书院的报名快要截止了,目前今年报考人数已经破千,是去年的两倍还多,有不少人是得知消息后从京外赶过来的。” 云苓闻言,不由得感叹道:“京外来的?千里之遥,跋山涉水只为一考,他们也不容易。跟京城图书院那边打个招呼吧,考试放榜以后,如果有落选的外乡学子要离京,这盘缠便由东宫出了。” 奔着清懿书院来的人大都是寒门子弟,来京城的花销可不便宜,估摸着都是家里攒出来的积蓄。 不管他们考没考上,云惜都想宽待他们一些。 萧壁城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们今年的招生人数也就四百人,想大幅度扩招的话,还得等上个几年。” 清懿书院到时能容纳数千名学子,但夫子数量紧缺成了问题,故而目前他们的计划是每年小幅度定额扩招。 等解决了殷陆两家之后,便可以让另外的北麓、南淮、三大书院全部改为清懿书院的制度。首发 云苓长舒一口气,微笑道:“凡事从零到一总是最难的,等跨过了这一步,将来便诸事皆顺了。” 萧壁城点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妙地道:“再和你说个事儿,我翻看招生册子的时候,发现那个柳知絮今年也报考了。” 柳知絮……唐逐星的那个相好? 云苓愣了愣,顿时神色为难起来,“那他要是考进来了的话,宿舍该怎么分配啊,把他安排在男寝还是女寝?” 记得清砚丫头说过,她的堂哥虽然是男儿身,内心却认为自己是女子来着。 把对方安排在女子居不合适,安排在男子居……柳知絮也会感觉不适应的吧。 萧壁城噎了一下,怎么感觉媳妇儿的关注点跟常人不太一样呢? “……其实我想说的是,前段时间我去书院视察,私下也和学生们聊了不少,唐逐星向我透露了一个意思,等毕业后希望能常年外派做事。我寻思这个柳知絮也报考书院,估摸着是想借此机会,将来和唐逐星一起远走高飞。” 云苓对此表示理解,“不论如何,将来他们若能长相厮守一辈子也好。” 也是对苦命鸳鸯,将来把他们派去一处地方好了。 夫妻俩靠在一起闲聊着,窗外的夜色下偶有流萤飞过。 见夜色渐深,露气越发重,萧壁城拿了块薄薄的毯子盖在云苓的肚子上。 他忍不住摸了摸媳妇儿鼓鼓的肚皮,小声道:“都已经要八月了,这小肉团怎么还赖在你的肚子里不出来呢?” 萧壁城迫不及待地想抱一抱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按时间来算,云苓这一胎已经足月,很多妇人在这个时候已经生产了。 不过她肚子里这只团子还安静的很,一点没有想出来见见世间的意思呢。 不知怎么的,萧壁城总觉得有点不安心。 云苓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确定地道:“在现代医学里,胎儿超过四十二周才出生也是正常的,再等等看吧,我估摸着也就是十来天的事了,总不会一直呆在肚子里不出来吧?” 她头胎的时候是早产,也不知道正常将要临盆的妇人是什么感觉和状态。 不过这段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一直很安分,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这么晚才出来,看来是个性子粘人的丫头。” 萧壁城笑说着,在她肚子上亲了一下,方才熄灯歇息。 不过每次用精神力探查时,倒是能感知到一切正常,生命特征也非常旺盛。 冬青成了亲后,时不时会与陆七出宫探望陆家二老,有时也会带来宫外的消息。 听说如今清懿书院里的好多树上都挂满了平安符,是学生们知道她快生产了,特地挂上去的。 云苓听后心中颇感慰藉,那份不安也跟着消散了几分,不由得叹了口气, “真是个小磨人精……” 她心里盼着能早点卸货,才好尽快把精力放回朝廷,早早与萧壁城一同应对殷陆两家的事。 【作者君:今晚有二更,稍晚~小封同学的地下恋快藏不住了!】 第 824 章 膝盖中了一箭 月朗星稀,清风蝉鸣。 有间药馆内,封无羁换好了衣裳后,别别扭扭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咳……殿下,学生换好衣裳了。” 萧壁城抬眼一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只见封无羁穿着一身中年妇人的粗布麻裙,头发松松垮垮地绾了个发髻,顶着一张凶蛮的脸忸怩地站在那里,老实巴交地看着他。 “扮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萧壁城扔给封无羁两个装着血浆的薄皮囊,指了指胸前两处。 “这是血袋,你塞在胸口处,等会儿刺客来袭的时候再扎破,营造身死的假象。” 封无羁听话地塞进衣服里,余光忍住不瞟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衣襟下鼓鼓囊囊,目测起码得有梦纾的两倍大。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躺到了担架上,任由护卫用薄被把自己全身盖住。 视线被遮挡住,封无羁心底有些打鼓。 “殿下,我只穿了件金丝软甲,是不是该再套个头盔?” 原以为殿下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有事,定然准备的很周全,没想到只扔给了他一件颜色暗沉的金丝软甲……看起来是陈旧之物,压箱底很多年了。 刺客来袭的话,定然优先选择暗器与长弓冷箭,他这脑袋瓜子没有任何保护,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这不是他胆小,实在是刚和心上人表明心意,不想倒霉地英年早逝。 却听萧壁城胸有成竹的声音在耳边悠然地响起。 “放心吧,有本王在你这条小命丢不了。再者这件金丝软甲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就这么一件,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无数次性命,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穿,这次特地拿给你,你就知足吧。” 封无羁:“……” 果然是“压箱底”的宝贝,难怪看着都褪色了。 幸亏他怕梦纾担心,没有跟她提这件事,不过既然殿下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封无羁深吸一口气,耐心地假扮起重伤妇人来,不多时便感觉护卫们抬起担架,将他抬出了医馆中。 夜深人静的长街下,叶折风骑着骏马在前方领路,后面十来个护卫分别围在两侧护送担架。 萧壁城隐匿于后方几十米开外的马车中,静坐着闭目养神,在精神力的笼罩下,方圆百米内的情况都尽数在掌握中。 他的精神力越发的强大了,这两年来有事没事就偷听八卦,精神力的“雷达探测”这一招练习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哪怕是宅院角落里一只老鼠的行动轨迹,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不多时,护送队伍走了两盏茶时间,途经一个偏僻的巷子旁,萧壁城立刻便察觉到了四周房顶上,有四五个人进入了感知范围。 看来是等候伏击的刺客。 很快,前方的队伍响起马儿受惊的嘶鸣声。 “有刺客,护驾!” 叶折风脸色骤变,厉喝一声之后,拔出佩剑迎战。 数只利箭划破空气,迅猛地朝着担架上袭去,周围的侍卫虽然穿着银色盔甲,但手中没有盾牌,应对起来显得无比慌乱。 “左列拉弓射箭反击,右列保护好犯人!” 在刀箭清脆的碰撞声中,封无羁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只感觉自己的身躯被羽箭撞击了好几次。 虽然身上有金丝软甲,但这冲击力还是震得他头皮发麻,胸口一阵阵疼痛。 封无羁心底有几分疑惑,总感觉这些乱箭哪里不对劲,好似都莫名诡异地避开了他毫无保护的头颅和下肢。 他正想着,就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霎时间疼的龇牙咧嘴,冷汗淋漓。 好在箭支没入的不深,他没有叫出声来。 很快,血浆袋子也被刺破了,殷红的血迹将薄被晕开了一片红花,立刻有侍卫慌张的声音响起。 “叶大人……不好了,犯人中箭了!” “糟糕,人没有呼吸了!” “什么!快快快,立刻回药馆去!” 封无羁安静装死听他们做戏,只感觉周身一阵兵荒马乱。 屋檐上伏击的刺客们见已经得手,迅速对视了一眼,发出撤退的信号。 谁也没注意到,墨色的夜幕下有一处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凭空冒出一支利箭来,正中一名刺客的胸口。 “啊——!” 那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从屋檐上栽倒在石板路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没了气息。 余下的人见同伴丧命,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不多时,殷府院落里,死士单膝跪地上报消息。 “大公子,那妇人身中数箭,血流满地,属下等亲耳听闻她已断气丧命!” 昏黄的烛光灯下,模样俊美的绿衫公子把玩着手中的古瓷茶杯,不咸不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微微挑眉。 “怎么少了个人?” “回禀大公子,这次行动折损了一人。” 绿衫公子也不生气,问道:“确定他死透了?” 死士迟疑了一下,“这……我等撤退匆忙,没能上前确认查看,不过他被射穿心口,当场便没了声响和动作,应当是一击毙命。” 死士不同于寻常人,哪怕是身受重伤,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也能保持意识清醒。 绿衫公子轻轻颔首,“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便领罚,记住若有此等情况,必须亲自斩草除跟,不可留下任何痕迹。” 纵然培养宝贵的死士要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但如果救不下来的话,哪怕是亲手处决,也不能让起被敌人所俘虏。 “属下谨记大公子之命!” 死士抱拳领命,知道大公子说的是柳家那个貌美的庶女。 待屋内闲杂人等退下后,绿衫公子缓缓起身,喃喃自语起来。 “一朝不慎,竟引起了东宫的怀疑,那对难缠的夫妇可是让人头疼的要命,情况不妙啊……也罢,提亲的事就先推迟半年。” 话音落下,绿衫公子转玩着扇子,欣赏起四周墙壁上的美人画像来。 如果云苓在此,定然能看得出这每一张画像上的女子,都是她的宝贝学生。 绿衫公子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之色。 “清砚啊清砚,你就是躲进清懿书院也没用。” 迟早都是他的掌中之物。 第 825 章 难道藏过人家床底 夜色下的长街冷清寂静,刺客消失无踪后,只留下一片狼藉。 萧壁城从马车上下来,面色冷肃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将目光落在没了气的倒霉刺客身上。 他朝叶折风挥了挥手,低语吩咐道:“折风,你立刻将此人送去金王府的禁院,富贵儿他们那边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刺客虽然身受重伤,但根本没死,刚才他只是用精神力使其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金王府内有灵素在,刺客死不了,而胧夜则可以帮他迅速审判拷问出一切秘密,她那读心术简直比十个大理寺都还好使。 叶折风点点头,“我这便去!” “好,我把禁院的通行令牌给你。” 金王府的禁院是秘密之地,入口隐蔽,除了四大红令弟子之外的人,需要特殊令牌才能通行。 然萧壁城还来不及叫住他,叶折风便将昏迷不醒的刺客往马背上一扔,瞬间扬鞭而去了。 “折风等等……罢了,陆七你追上把令牌送过去。” 赶马车的陆七却摆摆手,“不用了殿下,他不需要令牌也进得去。”首发 萧壁城愣了一下,“他没令牌怎么进?” “自然是与您和太子妃一样,靠刷脸了,蔷薇姑娘特地吩咐过那边的人,如果叶兄弟想去禁院的话,直接放行便可。” 萧壁城神色古怪,小声道:“这小子可以啊,居然连特权都混上了。” 能刷脸去禁院的人可不多,也就只有他们和留情两口子。 陆七神神秘秘地小声道:“何止如此,叶兄弟不但可以刷脸进去,还能携家带口呢。上次您让我去禁院办事,我忘记带令牌进不去,还是叶兄弟恰好去做客,靠刷脸把我带进去的。” “做客?” “受蔷薇姑娘之邀。” 萧壁城暗自摇头,“那你回头可得提醒蔷薇,万一有人易容假冒成折风的样子混进去怎么办。”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毕竟听雪阁的银面就是个易容高手。 说到这里,陆七的表情忽然变得八卦起来,还隐隐带着那么两分猥琐。 “嘿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蔷薇姑娘说叶兄弟身上有她留下的独有气味标记,守门人自然有办法分辨他的身份,嘿嘿嘿……” 萧壁城:“?” 总感觉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两人偷偷摸摸的发生了些什么。 “别笑得那么猥琐,你一个大男人,可真是够八卦的。” 他冷睨了陆七一眼,凉凉撇下一句,便朝封无羁走去。 陆七撇撇嘴,小声嘀咕起来,“有其下属必有其主,您还说我呢,平常就属您最爱跟我说些有的没的,别人知道的您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您也知道,比冬青都能说……” 他就纳了闷了,太子殿下是火眼金睛么。 怎么连大理寺卿程大人两袖清风,平时表面严肃高洁,其实天天穿着破洞亵裤来上朝这种事都知道。 难道太子殿下藏过人家床底? 萧壁城:“……” 要不是还有个膝盖中了一箭的倒霉孩子需要照顾,他非得先好好“关爱”陆七一番不可。 命令余下守卫把街道清理干净后,萧壁城就率先带着封无羁回到了有间药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疼得厉害?” 封无羁脸色微白地摇了摇头,“刺得不深,只是皮肉伤而已,您手下的人当真是武艺不俗,竟拿捏的如此到位。” 那么多支羽箭射过来,只有这么一根恰到好处地刺到了腿上,他以为这都是萧壁城的人提前掌控好的。 萧壁城没多解释,以他目前对空间切割的掌控能力,可以让那些羽箭在即将碰到封无羁的瞬间偏移方向。 “我已经派人秘密给封左相送消息了,待会儿我会告诉他箭上有毒,你须得在药馆常住修养才行。” 封无羁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喜意,“多谢殿下!” 封府那边的人得知消息后,封老爹很快就急匆匆地赶来了,抵达药馆的时候连鞋都是穿反的。 “殿下!这大晚上的,好端端的羁儿怎么会受伤,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个心机,将对儿子的爱称都看出来了。 萧壁城正在喝凉茶解渴,听到这声“羁儿”差点没喷出来。 “咳……咳咳,封少卿别担心,无羁膝盖中了一箭,性命没有大碍,只是箭上有毒,他现在下肢麻痹不方便动弹,需要在药馆里常驻一段时间清毒。” 话音刚落,便见封左相紧跟了进来行了一礼,“殿下,今晚是出了什么事?” 他满是皱纹的眼里藏了一丝担忧,显然如今很看重这个庶出的孙子。 萧壁城长出一口气,“两位大人随我来。” 侧厢房里,他把前阵子郊外客栈凶杀案的隐情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没有隐瞒封无羁是帮他计划转移视线才受伤的。 烛光下,封左相的脸色顿时变了几个来回。 他身居庙堂多年,如何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萧壁城虽然只是隐晦地提了陆家两句,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家跟这件恶劣的凶杀案逃不开关系。 封老爹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红着眼埋怨了萧壁城两句,“殿下,不是下官说您……您有那么多人不用,偏找羁儿来顶替作甚,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羁儿他娘交代……” 这可是他挚爱唯一的孩子。 封左相黑着脸瞪了儿子一眼,斥道:“有你这么和殿下说话么,还不快闭嘴!” 真是个憨货,竟不明白太子这是在给封家立功的机会。 对方让封无羁参与这场险事,摆明了是把他划在心腹之人范围内的。 封老爹立刻缩了缩脖子,尴尬惶恐地看着萧壁城,“殿下恕臣无礼……” “办不成”几个字,他微微加重了语气。 封老爹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等他好了再办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封左相却是心神一动,瞬间便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 太子是在暗示……不,命令他不要和陆家结亲。 【作者君:今天有二更,稍晚些~】 第 826 章 有钱任性出版社 封左相瞬间犹豫了起来。 他知道萧壁城很忌讳高位权臣之间的联姻,尤其是封家和李家。 可实在不想错过陆家这根能帮他再度上攀的藤蔓,再说凶杀案又没调查清楚,以陆家的大善名,就算与之有牵扯,也未必是不好的事。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封左相干脆假装听不懂,顺着封老爹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说的事。” 萧壁城暗骂了一声,这老狐狸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若说李右相是单纯的“傻”,那封左相就是爱“赌“,早晚把封家底裤输个精光。 危险拦不住这老狐狸押宝的脚步,但利益却能诱惑他调转方向。 萧壁城面上不露喜怒,淡淡道:“那就好,对了,封少卿心里记挂无羁,不妨先去探望一番吧,也好能心安。” “下官多谢殿下体恤。” 闻言,封老爹连忙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萧壁城和封左相。 两人四目相对,萧壁城皮笑肉不7v才发笑地扯了扯嘴角,后者回以略显尴尬的一笑。 “殿下,老臣也想……” “左相大人别急,难得单独见面,我正想同你论几句时局之事呢。” 萧壁城打断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封左相旁边。 封左相抿了抿唇,知道不喝完这杯茶是别想走了,“殿下请说。” 萧壁城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淮湘王有反意,如今正在暗中蛰伏,我打算命封阳前去围剿抓捕逆贼。” “什么!” 封左相瞬间跟个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面色吃惊地看着他,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一是吃惊淮湘王要谋反,二是吃惊萧壁城竟要把功劳给封阳! 回过神来,封左相迅速分析出了其中利弊,不由得心神激动起来。 而且,封阳是长房的嫡长子! 萧壁城见他激动的胡子都在抖,双眼直冒亮光,不由得笑了笑。 “左相大人若是觉得封阳能受此重任,那么此事就这样定了,不过凡事皆有代价,这个道理想必你是懂的。” 封左相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激动,深吸一口气道:“老臣替阳儿多谢殿下的抬爱,封家定然不负殿下厚望,接下来定然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萧壁城闻言,勾唇举杯朝他示意,“好一个心无旁骛,有左相大人如此肱骨之臣,襄州之事我也就放心了。” 不出所料,这老狐狸果然打消了和陆家联姻的念头。 封左相心里美滋滋地接了这杯敬茶,举杯一饮而尽,不多时便脚下生风地离去了。 真是美哉妙哉啊! 可惜此事暂时要保密,李右相那个糟老头子不知道。 否则非把对方气晕不可,封左相遗憾地想。 …… 以养病之由,封无羁就这么在有间药馆里暂住了下来。 东宫中,云苓知道事情进展顺利后,也放心下来。 “明天就要开始考试了,情哥的动物园也马上要正式营业,你看大丫头那边的民营出版社,第一期报纸的稿子还真是不错。” 内容主要是围绕着朝政大事,比如征兵和赋税的变动,还有一些条令的颁布与更改等等。 甚至连东楚与东瀛的战况也有一些相关报道,呼吁大周百姓们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去东楚游玩,安全最重要。 此外还重点报道了关于皇家幼稚园的开设,以及后续的惠民幼稚园安排事项等等。 民间反响热度很高,百姓们似乎很是喜欢报纸这种东西,纷纷互相借阅。 哪怕是不认识字的人,也会买一份报纸回来,请识字的人解释宣读。 茶楼酒馆里,不是在谈论报纸上的内容,就是在谈论报纸本身。 胧夜那边的报纸内容就更加丰富趣味了,萧壁城接过云苓手里的样稿一看,目光落在角落的“有钱任性出版社”几个字上,抖了抖嘴角 还真是极具这两口子的风格…… 【震惊!九州大陆首个动物园开放,竟引来四大神兽强势围观】 首页便是留情的动物园广告位,胧夜很讲义气地让这篇文章占据了三分之四的板块,内容也写的是极具吸引力。 还给蟒大爷的被迫入驻编了个俗世修行的借口,哄骗百姓们前去买票围观。 另外两页,则报道了一些街坊邻里与京外的相关闲碎八卦。 【因夏季暴雨河水上涨,南郊诸多村民兴奋过起泼水节,第二天被官府告知河道连着排粪沟】 【警惕仙人跳!幽州一富家公子为外室抛弃发妻与之私奔,竟被卖入黑煤窑挖矿三年】 【城东仁心医馆大夫医术高超,获病人相赠锦旗,妙手仁心顶呱呱,救俺娇嫩小菊花】 别说,这民报看起来的确比官报轻松有趣的多,拿来打发时间是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乍一看起来奇葩事情不少,但文章结尾总能巧妙地正面引导百姓。 萧壁城拿着报纸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便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两页。 报纸的背面,还有不少对百姓极具吸引力的各国热闻,全是长篇文章。 【闻名天下的南唐听雪阁到底有多强大,远超乎你我的想象,神秘阁主竟是五千年一遇的美人】 一篇自吹自擂正面介绍听雪阁的洗白文章,一看就是出自公子幽的手,自恋的味道那叫一个冲。 【北秦后宫那些事儿,你所不知道的小秦帝风流-艳-史】 好家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子瑜要是看到了的话,“羁儿”都要气歪了吧。 【萧十一郎传,带你走进当今西周太上皇的传奇一生】 太上皇没有大名,在家里排行第十一,故而人称萧十一郎,大周人都知道。 萧壁城暗暗点头,这篇文章写的不错,很有水平,是篇沉重的岁月史书,好像还是长期连载文章。 【被尊为神之子的东楚国师凤眠,传闻竟可能是玄铁化形】 萧壁城:“?” 他问云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便见自家媳妇儿举起了手。 “大丫说这第一期民报,一定要把四国的知名人物都写上去才有排面,我对铁蛋又不熟悉,只能胡诹一篇了……” 【作者君:下次上报纸的就是封左两个小老头了】 第 827 章 有老公睡什么银子 虽说后面这四篇文章,除了太上皇的个人传记之外,其他三篇多少都有涉嫌虚构,但并不影响百姓们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 民报一经发售后,再次于京城中掀起波澜。 正式开放的那天,百姓更是天不亮就在外面排起了长队,往来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 但动物园大小有限,留情只好临时更改园规,要求每人只能在里面停留半个时辰,同时安排手下的打工仔给来游玩的百姓发放免费的包子以示歉意。 饶是如此,一直到黄昏闭馆的时候,也还有一小部分百姓没能见到神兽真容,只得失望而归。 她穿着一身裁剪利落的短打灰衫,脚下是藤编的凉拖孩,均是改良过后的款式。 进了东宫之后,留情便无所顾忌地将袖口和裤腿都挽起来纳凉,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哟,妹夫也在。” “大师姐、二驴姐你们来了。” 萧壁城轻咳一声,赶紧挪开视线,招呼冬青去备茶。 虽然云苓说在他们那个世界,男女老少露胳膊露腿是很常见的事,但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太习惯,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首发 回头得私下多跟老王说说,让他管管媳妇儿才行。 云苓却是眼尖地发现,留情的后颈和四肢上都有不少印记,有的是浅红色,有的已经微微发青。 看着这些耐人寻味的痕迹,她瞬间瞳孔地震。 没想到老王表面上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沉稳模样,背地里竟然这般如狼似虎,连情哥这样的悍妞都能被折腾成这样! 一瞬间,顾长生在云苓心里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妞,我们来看你了。” 胧夜跟在留情身后,将一篮子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放在桌上。 萧壁城知道她们的来意,略显急迫地问:“怎么样,这几天动物园赚的多不多?” “三天赚了三万两!” 萧壁城闻言,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激动不已。 他之前偷偷背着云苓,拿从大理寺卿那儿卖破障丹攒下的一笔“巨款”,以乔烨的名义投资了京城动物园,占百分之一的股,今后每月都是有利润分红的。 “老王跟我说,他估计今后动物园能维持在每个月二十万两银子上下的营收,再扣除那些杂七杂八的成本费用和赋税,纯利润应该能在十万两银子以上。” 萧壁城听到这里更激动了,那也就是说,今后他怎么也能有一千两上下的分红。 发了发了! 大抵是太过激动,这道激动的心声响亮地穿进了胧夜的耳朵里。 她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道:“二驴赚了钱,壁城好像很替她高兴。” 这话一出,云苓才看见萧壁城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当场第六感作祟,总感觉藏着什么猫腻,心生几分狐疑。 “就是,情哥赚钱你跟着傻乐什么。” 知夫莫若妻,以往自家夫君听到别人赚了钱时,露出来的可都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萧壁城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旁边还有大师姐这么一号恐怖渗人的存在。 好在他记得,精神力者是能够屏蔽掉胧夜那逆天读心术的,于是立刻悄无声息地在大脑中建立起了一道结实的精神力屏障。 “咳……二驴姐赚钱脱贫,我自然替她高兴了,毕竟她不是外人,你的师姐就是我的师姐。” 萧壁城神色自如的说着,心里却有些发飘。 哪怕他作为先天自然觉醒的精神力者,经过长期坚持不断的辛苦修炼,如今已强过于云苓四姐妹。 可在面对媳妇儿狐疑的眼神时,心里还是会打鼓。 胧夜尝试读取萧壁城的心声,却发现寂静如一片深潭,立马便因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眯了眯眼。 看来他是有什么秘密瞒着云苓这个傻妞啊。 不过胧夜面上并未当场戳穿对方,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 见大丫没说什么,云苓这才打消了疑虑。 萧壁城心头松了口气,却觉得胧夜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柔笑,怎么看都让人背后发毛。 这时,留情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刚坐到云苓身边,又闷哼一声像个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云苓见她捂着腰臀处,笑容暧昧地关怀道:“昨晚上腰累闪了?” 看来这两人是新婚燕尔,每晚似烈火干柴啊。 情歌可是体力怪物,之前她还担心顾长生久病初愈会不会扛不住,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不愧是剑法天下第一的摄政王。 胧夜瞥一眼就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凉凉地道:“不是腰闪了,是她在银子堆上睡了整整三个晚上,硌的浑身都是淤青印子。” 云苓:“……” 萧壁城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爱财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云苓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留情,“情哥,你有老公不睡,睡什么银子啊?” 翻看账本的留情愣了一下,“我邀请老王跟我一起睡银子来着,但是他拒绝了,我也不好强求。” 云苓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看情哥这傻乎乎的样子,跟之前没开窍时区别不大。 该不会两个人成亲到现在都还没洞房吧? 她试探着问道:“邀请?你们之前难道不是睡一起的么?” 留情摇了摇头,“不是。” “你们都成婚了,为什么不睡在一起?” “我之前在动物园那边监工,一直睡的是狗窝改搭的避雨草棚,前段时间又在山里野了那么久,怕身上有味熏着他。” 萧壁城身为男人,不由得深深地同情起了顾长生,他忍不住道:“顾兄不会嫌弃二驴姐的,之前你去追蟒大爷的时候,他替你监工时晚上来不及回城,也在棚子里睡过几晚呢。” 云苓听到这里,一时间蚌埠住了。 原以为老王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漫漫追妻路还尚未走到头。 堂堂前任北秦摄政王,为爱甘睡狗窝草棚,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第 828 章 萧壁城的小秘密 留情忍着疼痛坐定后,翻着账本给云苓详细说起动物园的经营情况。 “我票价卖的便宜,门票也就十文钱一个人,哪怕每天有一万名游客来参观,撑死了也就一百两银子的门票钱收入。目前主要靠里面的崽儿们卖艺赚钱,这几天的销售冠军是……蟒大爷!” 为了让普通的大周百姓们随时都能去动物园参观游玩,留情把票价定的极低。 至于银子,自从那些有钱人身上榨取。 所谓的卖艺赚钱,便类似于现代动物园的合影与喂食。 不过这会儿没有照相机,所以给游客提供的项目,主要以付费喂食和亲近抚摸为主。 价格都定的比较高,动辄几十两银子起步,专宰那些有钱富商与权贵们。 虽然动物园里还有留情抓来的其他黑工仔,诸如猴子松鼠什么的,但多数人基本都是冲着四大神兽去的,尤其是蟒大爷。 留情叹道:“光它老人家一条蛇,就给我们带来了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占总营收的三分之一还多。开业这几天,我给它建的那个临时爬行馆门口一直在排队,几乎所有来的人都去膜拜过它。” 每次核算账本时,她都觉得前段时间的苦头没白吃。 幸亏她坚定不移地把蟒大爷给请回来了,大爷得道成仙以后该是财神归位吧? 云苓光是听留情简单描述也能想象到那副盛况,不由得有些担心蟒大爷的心理健康。 “大爷现在情况怎么样,没有得抑郁症吧?要是有什么心理问题,你一定要及时找大丫给它做疏导,作为动物园的门柱子,大爷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放心,人家怎么也是活了近百年的老大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应对这点小场面不在话下。” 留情说的是实话,蟒大爷倒是没出现什么焦虑不安的情况,就是性子害羞不爱见人。 它每天都蜷缩在那里睡觉,盘成一坨翔的形状,如鸵鸟般把头埋在身体中。 等晚上下班了,人散了,便会爬出动物园外放松心情,直到天亮时分回窝。 萧壁城闻言好奇地道:“可大爷不是说它不卖身么,怎么赚那么多钱?” “我在门口摆了个石雕像,百姓们就都自愿供奉香火钱了,好多人还带着活鸡活鸭之类的贡品来呢,大爷吃不完就分给了虎妞它们,给我省了不少伙食钱。” 作为重度社恐症患者,大爷是绝无可能让无数陌生人轻易接近碰触的,就连围观也只能在十米开外。 但这依旧抵挡不住们百姓的热情,全都自发地将银子奉上。 在胧夜的建议下,留情还专门立了块公告牌,上面贴了四张榜单,分别是四大神兽们各自供奉香火钱最多的前十名香客,每七天更新一次榜单。 为了争夺“榜一大哥”的荣誉地位,不少富商权贵相互攀比谁给的香火钱多,留情的荷包自然就鼓起来了。 萧壁城听得都快忍不住给胧夜夫妇鼓掌了,这两口子的敛财手段真是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留情翻着账本,继续道:“仙龟奶奶和虎妞的销售额有七千多两,大飞鸡两口子营业不积极,只赚了三千多两。” 虎妞能赚这么多钱,云苓并不意外,毕竟那货完全就是只爱撒娇又粘人的软萌大喵喵,寻常人见了都会喜欢。 但龟奶奶能赚那么多钱,就有些超乎她的预料了。 对此,留情解释道:“龟奶奶脾气很好,又有灵性,再加上百姓都寻求长寿,所以给它填香火钱的人不在少数。” 那可是瑞兽仙龟啊! 没入驻动物园之前,就已经声名在外了。 比起外表软萌的虎大喵,这个时代的人更敬畏长寿龟。 听着留情喋喋不休地描述动物园开业的盛况,云苓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神色颇有些遗憾。 “唉,错过动物园开业真是太可惜了。” 胧夜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由得皱了皱眉,“还没动静?” 云苓摇了摇头,郁闷地道:“马上就怀孕四十五周了……” 若是怀孕四十五周的话,多少就有些不正常了,但她和孩子的身体状况不仅安然无恙,反而十分健康。 云苓伸出手,藕白的小臂细腻柔嫩,隐约感觉皮肤状态比之前还要好些。 胧夜没有生育经验,见她脸色红润有光泽,也摸不透情况。 萧壁城握着云苓的手,说笑着安慰道:“不会有问题的,哪吒还在十娘肚子里待了三年零六个月呢。” 云苓好笑地瞪他一眼,“我才不想挺着个大肚子过三年呢!再等等看吧,如果身体有什么异样,大不了就剖腹产!”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挺没底的。 前几天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每次一有这个想法,肚子里的团团就似乎会感知到,通过精神力传来一阵阵抵触的情绪。 云苓摸了摸肚子,心头叹了口气。 崽啊,你到底是想怎样啊? 萧壁城将她闷闷不乐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虽是带着笑,心里也不轻松。 这段时间,不光是他,身边的人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就连太上皇来东宫的频率都变高了,没事儿就盯着云苓的肚子瞅两眼,私下问他怎么还不生,云苓有何身体不适云云。 他心底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铁蛋给出预言来的时候,应该问清楚些才对。 得贵人相助……那位贵人是谁,又身在何方? …… 姐妹几人在东宫坐了一整天。 眼见天色昏黄,唯恐家里的夫君等急了,便都纷纷起身准备回去。 离宫前,胧夜小声地道:“三妞啊,你老公好想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呢。” 她简单叙述了下萧壁城方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常,便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云苓眯了眯眼睛,警惕性瞬间拉到了最高。 以她的判断,萧壁城的反常绝对跟银子脱不了干系! 思索了一番,云苓让冬青把乔烨请过来,打算私底下盘问一番。 以陆七那个傻小子大嘴巴的毛病,萧壁城必不可能让他知道些什么,叶折风又成天在外面跑腿,就属乔烨和他联系最紧密了。 第 829 章 只能是宠着呗 乔烨很快就到了正殿,恭敬地朝云苓行了一礼。 “太子妃娘娘唤臣何事?” “乔大人,太子平时在外应酬和人情往来的开支情况,都是你在负责记录吧?” “是。” 云苓微微点头,朝他伸出了手,“你去把他的私账本,东宫詹事府账簿,还有和皇宫内务府往来的账簿,全都拿来给我看看。” 乔烨身形微微一顿,这些账务平时都是霜梨辅助他打理,云苓对此很是放心,从来不会过问。 而今突然说要看账本,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擅自揣度,便先不动声色地恭敬应下。 “太子妃且稍待片刻,臣去去就来。” 萧壁城这会儿去御书房议事了,乔烨也来不及先跟他通个气,只能按吩咐照做。 如今东宫这边的账本,无论是格式还是填写要求,全都由云苓之前重新编订过。 她翻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出了几处不对劲的地方,且全都跟大理寺和东宫的破障丹交易有关。首发 去年九月下旬开始,有间药馆每个月都向大理寺,以及各地县衙售卖破障丹。 她微微挑了挑眉,指着账本一处询问乔烨。 “乔大人,大理寺每个月订购两百颗药丸,按照每颗三两银子的价格,每个月是固定六百两银子的收入。” “有几个月大理寺加购了不少药丸,总账应该多赚了银子才对,不过为什么每次都会有其他多出来的开支,刚好抵掉这部分钱呢?”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每次大理寺加购药丸时都是这种情况,就很耐人寻味了。 乔烨心道不妙,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因为他替太子殿下做了假账。。 他猜测许是对方在太子妃面前,露出了什么马脚,这偷藏私房钱的事要瞒不住了。 乔烨暗叹一声,斟酌一番后,想了几个可以完美搪塞过去的理由,但最终还是选择如实道来。 “既然您问起这事,臣也就不瞒您了,这账之所以对不上,是因为殿下卖给大理寺的药价是五两银子一颗,他在其中赚了二两银子的差价。” 萧壁城万万不会想到,他认为比陆七靠谱一万倍的乔烨,会将他卖的如此干脆痛快。 云苓则是抖了抖嘴角,所以说大理寺每个月给东宫实际付款一千两,但到账的只有六百两。 剩下的四百两被萧壁城私吞了,为了防止凭证明细长期对不上,漏洞明显,他只能让大理寺“加购药丸”,以抹平这部分差账。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家伙居然从去年就开始偷偷摸摸干这事了,至今已长达十个月! 乔烨依旧神色稳重,语气感慨地道:“太子妃有所不知,殿下曾对臣说,他计划在将来登基之时给您一个盛世婚礼,以弥补当初的遗憾。” “如今国库虽然有钱能将帝后大典操办好,但殿下始终认为,比不上给您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令人难忘,所以从去年起便开始私下攒钱,为的就是将来能让您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回忆。” “这十个月来所赚得的银子,殿下一个子都没舍得花。” 这点他说的是实话,除了还债之外,萧壁城几乎没怎么动那些钱,但也不排除是他抠搜的原因…… 用萧壁城的话来说,他不是大手大脚的人,也没有花钱的喜好,相反还十分节俭,酷爱存钱。 他就是单纯看着铜板和银子哗啦啦入账,心里高兴满足而已。 “前段时间宣阳将军筹办动物园时囊中羞涩,殿下有心想为其解燃眉之急,于是便拿这部分积蓄,以臣的名义投资入股了动物园,也好将来能拿些分红,给您一个惊喜。” 云苓听到这里,心下有所动容。 一来是动容萧壁城那个傻瓜,她已经说了很多次婚礼的事无所谓,对方却依旧念念不忘,二人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成过婚。 二来则是感慨乔烨情商高,这张嘴也真是会说话,不愧是从靖王府大总管一路做到东宫詹事的人。 半晌后,她失笑地看着对方。 “乔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把钱都捏在自己手里,对壁城很吝啬。” 乔烨摇了摇头,“太子妃不是小气吝啬的人,您这样做自有您的原因,何况臣也赞成您来主管账务一事,否则那些钱落到殿下手中……指不定哪天就丢了。” 太子殿下这个人多少是有点神奇的。 他兜里揣着一百两银子的时候,跟他只有十两银子时过的一样穷苦。 但凡有点余钱,倘若他不帮忙看管好了,便总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被迫花出去,甚至是丢了。 云苓语气一言难尽地道:“还是乔大人懂我……不,应该是懂你家主子。” 当初在有间药馆第一次遇见公子幽时,她曾给过萧壁城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让他拿到外面去装阔撑面子用,但是不许乱花。 萧壁城倒是没花钱,但是他的阔气还没装完,那银票就不翼而飞,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他为此心梗的两个晚上都没睡着,做梦都在满地找钱,郁郁寡欢了好久。 自那以后,云苓就再也不会给他大额的银票了,平常他有什么花钱的地方,都是让乔烨负责。 云苓揉了揉额角,缓声嘱咐乔烨道:“罢了,我知道他有私房钱这事儿,你就别告诉他了,让他没事儿自己一个人偷偷开心开心也好。” 夫君偷藏私房钱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宠着这个傻瓜了。 “不过乔大人,你给壁城打掩护赚钱可以,但千万要替他把银子都看紧了,别叫人坑了去。” 乔烨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 挥手让乔烨退下后,云苓心头长出了一口气。 幸亏萧壁城是以乔烨的名义投资动物园,如果是对方亲自入股的话,她都担心情哥的动物园会被牵连到破产。 她正兴致盎然地说着,便见陆七一脸惊恐地从外头冲了进来。 “太子妃,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出大事了啊!” 冬青立马板起脸瞪他,“你个猪头胡乱嚷嚷,小心吓着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天塌下来了慌成这样?” “天没塌下来,但比天塌下来了还恐怖,封左相和李右相在咱们有间药馆里打起来了!” 第 830 章 地下恋情曝光了 当晚,有间药馆里冷冷清清。 李元绍前一天刚考完试,打算寒山寺里拜一拜吃顿素斋,今晚上不回来。 小灯泡性子黏人,由李梦娥亲自带着,母子俩早早就歇下睡了。 药馆里四下寂静,只有几个苦逼的单身仔被留下负责看守和打扫院子。 封无羁和李梦纾才确定关系不久,自然而然便私下腻在了一起。 “腿脚好些了么?” 李梦纾端了些七夕贡果来,推开雕花窗,与他一同欣赏窗外的月色。 自打少女一出现,封无羁的目光就不曾从她脸上挪开过。 这是他和李梦纾情定的第一个七夕节,在繁华的长街中逛灯会,去夜色下的江畔便赏烟花,有情人间该做的事,封无羁一样也不想错过。 近来虽然住进了药馆,可在李元绍和李梦娥兄妹俩的眼皮子底下,两人还是 李梦纾再性子沉静,也是个初坠爱河的姑娘,不由得有些意动。首发 “万一被熟人看到了怎么办?” 封无羁不禁笑道:“傻姑娘,你忘了这天灯会上的男女是可以带面具的?你我二人尽管大胆牵着手在路上走,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的。” 想起这茬,李梦纾也微红着脸点点头。 “那我们早去早回,免得梦娥醒来发现我们不在。” 在外人眼里,这会儿封无羁可是在药馆里住院的重度病号一枚,下床都不方便。 让药童帮忙买了两个精致的面具回来,二人便乔装梳整一番,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去街上约会了。 然而不多时,一辆造型古朴简雅的马车缓缓停在药馆门口。 一个长尖脸柳叶眉的少女被丫鬟扶着走下马车,正是户部陆家的小千金陆饮溪。 看着有间药馆,她紧拧眉头,站在门口嘟囔起来。 “爹爹真是的,人家明摆着改了主意,不想与陆家结亲了,还非要眼巴巴的凑上去讨好。让我一个嫡出姑娘,亲自来探病一个庶子,他受得起么……” 前段时间,听说封无羁走夜路时遭了歹人迫害,身体动弹不得,一直在药馆中养病。 原本双方打算在家宴上正式把婚事定下来,并对外宣布,也因此而被延期。 陆饮溪心有爱慕之人,本就反对这门婚事,自然喜出望外。 可陆尚书却不甘心错失这个结亲的机会,特地让她在七夕佳节这天来探病,打听打听内情。 丫鬟苦口婆心劝她,“姑娘,封公子虽然是庶出,可他如今是太子夫妇身边的红人,更得左相大人看重。您以嫡出身份嫁给他一个庶子,将来又没有婆婆需要侍奉,在后院里能横着走哩!” 陆饮溪不以为然,太子夫妇身边的红人又怎么了,殷棠哥哥是新科状元,封无羁拿什么跟他比? “那我也不想来这里……听说李梦娥被婆家娘家赶出去后,便带着儿子寄居在这里,真是晦气……” 李梦娥与陆饮溪同岁,也都曾是北麓书院的学生,但彼此间矛盾恩怨却不小。 陆饮溪看不惯对方的争强好胜与强势霸道,李梦娥则看不惯她的假仁假义假善心,以及那再怎么故作乖巧,也藏不住的身为有钱人的优越感。 不过在丫鬟的劝说下,陆饮溪还是不情不愿地带着补品进了药馆。 谁成想竟扑了个空! 传信的药童也是一脸懵,“封公子刚才还在屋里的啊。” 记得封无羁刚才说要熄灯歇息了,让他今天不用再侍奉,可在门口唤了一会儿却不见回应,推门而入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陆饮溪狐疑地拧起眉头,“不是说他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么?” “小的也不清楚……” 药童有些慌张,太子殿下可是特地交代过要好好照顾封公子的,这下好好的大活人不见了,赶紧慌忙火燎地给封府报信。 封老爹吓坏了,还以为自家儿子遭了贼人绑架,赶紧又是求助封左相,又是找人给太子报信。 这阵仗与动静惊醒了李梦纾,她一边哄着哭闹的小灯泡,一边睡眼惺忪地问药童。 “发生什么事了,我姐姐呢?” “方才陆家姑娘来探病封公子,可封公子却消失不见了,这会儿正到处找人呢!梦纾姑娘她……咦,梦纾姑娘去哪儿了?” 药童这才发现,李梦纾也不见了影子。 闻言,李梦娥紧紧皱起了眉头。 两人一块儿不见了? …… 盛夏夜,江面上倒映着各色绚丽烟花,波光粼粼的水面流光溢彩。 封无羁牵着李梦纾的手在江畔赏烟花,满心甜蜜,还不知封府的人已经找他找疯了。 两人不敢在外面待太久,约莫半个时辰出头,便有说有笑地牵着手回药馆了。 才从后门偷偷溜回院子,便见原本空旷的院子里竟然站着好几个人。 人群中那个背脊有些佝偻的身影很是熟悉,正是脸色铁青的封左相。 封无羁顿时怔住了,“祖父?” 察觉他活蹦乱跳地站在那里,腿脚没有半分不变,还紧握着一个碧衫少女的手。 封左相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李梦纾,认出她的身份来以后,心头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身受重伤,箭上有毒,腿脚动弹不得?” 他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几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啊,竟然连老夫都敢骗了,还胆大包天地跟李家的丫头不清不白,你小子可真叫我刮目相看啊!” 对于封左相来说,族中男儿与其他世家的姑娘有些暧昧往来很正常,可对象是李梦纾就不正常了。 看到这姑娘的那一刻,他的脑子简直像个开水壶一样,嗡一声地就炸了! 第 831 章 两个老头打起来了 牵着手的二人脸色猛地一变。 万万没想到封左相会在七夕夜突然到访有间药馆。 “梦纾见过左相大人。” 李梦纾心脏紧了紧,微白着小脸,强自镇定地朝对方行了一礼。 封无羁也很快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地跪下,“祖父息怒,还请您先听孙儿解释。” 虽然这么快就被撞破恋情让人感到猝不及防,但他早就做好了将来要向家中坦白的准备,便决定干脆趁着这个意外,将与李梦纾的事如实道来。 “闭嘴!老夫不想听,你明知道我与那老李头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你竟然还和李家女拉拉扯扯!你你你……你成心想气死是不是!” 封左相可谓是怒目圆瞪,暴跳如雷,震天的吼声连隔壁院子都能听到。 封无羁知道自家祖父和李右相不对付,却没想到恩怨这么深,竟能让性子沉稳威严的封左相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见他大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祖父……” 封无羁下意识上前一步,即担心封左相的身体情况,又不解他与李右相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封左相还想说什么,奈何头脑中阵阵霹雳雷声轰鸣,两眼一翻直接气昏过去了。 “祖父!” “左相大人!” 院内一片兵荒马乱,两人赶紧叫来药童,把封左相给抬到屋子里安顿好。 同样震惊的,还有被惊动的李梦娥与尚未离开的陆饮溪。 陆饮溪震惊之余,鄙夷道:“我说好好的婚事怎么突然吹了,原来是封无羁与别人有了私情。李家女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守清规,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得东宫看重?” 太子夫妇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这话恰好被李梦娥听了进去。 得知嫡姐和封家庶子有情,她原是本能抵触的,待听到这句嘲讽的议论,顿时火冒三丈。 “不看重我姐姐难道看重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鞋拔子脸眯眯眼,不及我姐姐一半好看,怪不得封无羁宁肯装病也要逃避婚事!” “李梦娥,你什么意思!” 陆饮溪气的鼻子一歪,她最恨别人说自己眼睛小。 “分明是你姐姐不守规矩,明知陆家和封家在商议婚事还来横插一脚,勾引封无羁悔婚!呵……也难怪你会向着李梦纾说话,毕竟你这种与人婚前苟合珠胎暗结的女子,与她是一个娘窝里生出来的,不足为奇!” 虽然不愿嫁给封无羁,她也不想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看好戏的机会。 李梦娥被戳中痛处,脸色白了几分,战斗力却反而飙升到了巅峰。 “呸!什么勾引,胡说八道小心阎王爷拔了你的舌头!封无羁那是良禽择木而栖,他是瞎了才会放着我姐姐不要,跟你这么一个除了臭银子之外,要才气没才气要容貌没容貌的女人定亲!” “再者你说的可真好听啊,还定亲呢,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到你这儿就成悔婚了?换过庚帖了么,摆过席问过神了么?” 李梦娥嗤笑着,毫不留情地火力全开。 “我看你是怕自己丑的嫁不出去,迫不及待想赖上封无羁吧?毕竟某人在北麓书院的时候,便是一掷千金也换不来人家半眼赏光,哪像我挥挥衣袖,就有一群狗男人围着走,你连我这坨烂泥都不如,跟我姐姐比你配吗!” 陆饮溪嘴皮子一向不大利索,以前就吵不过李梦娥,立马被气哭了。 她愤恨地跺了跺脚,抹着泪转身就跑了。 “该死的李梦娥,本姑娘要你好看!” 胆敢这般羞辱她,李家这姐妹二人都别想安生。 …… 清晨天光微亮。 李右相起身用过膳,刚准备做两套太极拳舒展筋骨,陆家的人便过来递了个信儿。 “什么!!!” 李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报信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李右相便惊的瞪大了铜铃似的双眼,紧接着双眼发红浑身冒出阵阵杀气。 原本走路速度悠闲如老大爷遛弯的他,一个百米冲刺利箭一般离弦而去。 “老封头,你这个狗东西,我跟你拼了!” 胆大包天的封家孽障,竟敢祸害他李家的女儿! 李右相火速杀到有间药馆的时候,气昏了一晚上的封左相刚悠悠转醒。 他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满面菜色,虚眯着眼睛一副要嗝屁升天的模样。 封左相念念叨叨地不停咒骂着封无羁,时不时哎哟叫唤两声。 “你这个狗东西……哎呦……气死老头子我了……” “祖父您撑住,孙儿已经让人去清懿书院请武安公来了!” 房间内气氛惨淡,封无羁凝重的面容泛着愁意与苍白。 他实在没想到封左相会气成这样,倘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李梦纾在院外也紧皱眉头,不停催促心腹丫鬟,“怎么样,太子殿下那边有消息了吗?” “宫里的人说太子殿下去金王府办事了,奴婢已经让人去报信了!” 她叹了口气,心下颇为焦急,就在此时却听得药馆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 “老封头,你给我滚出来,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祖父来了?” 李梦纾一惊,没料到李右相竟然这么快就得知消息赶来了。 她心下一沉,强自镇定下来做好面对责难与怒火的准备,快步迎了上去。 却不料李右相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里的太极木剑,如同旋风一样从她身边刮了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屋内,封无羁正不停地给封左相顺气,苦口婆心地劝他先把药喝了。 然而就在李右相声音传来的那一刻,却见自家祖父猛地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一声暴喝中气十足。 不等封无羁反应过来,他便抄起拐棍冲了出去,连鞋都顾不上穿。 两个老头儿刚见面,如同被激怒的斗牛般红了双眼,不顾一切地朝对方扑了上去。 几息之间,发冠与鞋子齐齐飞上天,满院尘灰扬起。 “哎呦喂!两位丞相大人,快别打了别打了!” 其余人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去劝架,然而封李二相都死死地拽着对方的发髻不松手。 萧壁城闻讯赶来的时候,便见封左相和李右相四肢缠绕在一起,你的手抱着我的脖子,我的腿缠着你的腰,两人宛如连体婴一样拽都拽不开。 他顿时大为震撼。 【作者君:近期有多个不同平台的姐妹催更留言讨论剧情,作者君不方便全部一一看完,所以建了个催更扣裙,门牌号是舞舞二肆陆七一陆七,欢迎大家在里面催更和讨论,有什么问题也就统一回复啦】 第 832 章 相辱以沫 两个老头虽然动弹不得,嘴上却叭叭个不停。 “天杀的老封头,竟敢让你小妾儿子的庶子哄骗诱拐我李家长房的嫡女,你出门怎么还没让马车给撞飞啊!你这个老不死的损东西,缺他娘的大德了!” 封左相儿女众多,封老爹只是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庶子。 封无羁那小崽子跟他没出息的爹一样,也是庶出子女,而且生母还是青楼出身,细究起来还不如他爹呢。 李右相近期被李梦纾兄妹三人气的脸上皱纹都多了一倍,可就算他不想管李梦纾了,也轮不到封家庶子来拱自家的大白菜。 封左相的怒意也不比他少,吼道:“嫡女怎么了,谁不知道李家长房如今埋汰成什么样子了?” “嫡长子被赶出家族谱上除了名,两个嫡女一个嫁不出去,一个不守妇道,老夫的孙儿虽是庶出,却比你长房的子女都强上几倍,脑子进了水才会去沾你李家这坨猪粪!” “我看是你倒打一耙才对,定是你看我封家如今再得皇恩盛宠,心里妒忌愤恨,才专门让你这个在清懿书院上学的嫡孙女,趁着近水楼台之势故意接近无羁!” 封左相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火冒三丈地道:“你这个老匹夫就是心理阴暗,见不得封家比李家好,才指使你那霉运缠身的长房嫡女故意祸害无羁,就是想败坏我封家的气运!” 站在不远处的萧壁城听到这些话,不由得对封左相有几分刮目相看。 这老头儿平时在朝堂上一派威严肃穆,很少正面与旁人争执,没想到骂起架来也是个狠人。首发 果不其然,李右相差点被气笑了,“好哇你个老封头,我才说一句话,你就杠上我十句,多有能耐呀你!” “真是笑话,我嫉妒封家比李家好?你摸着你的黑心肝儿和老脸皮说说,李家哪儿不如封家了,你有什么可让我嫉妒的,我是嫉妒你女儿被废后赐死,还是嫉妒你嫡孙犯事被砍了脑袋啊?” “我呸!还好意思说李家长房埋汰,再破落也不是你封家长房能碰瓷的,你们家那么有能耐,怎么还只能选一房庶出父子来扶持啊?” 这话一出,吓得李梦纾姐妹脸色猛地一白,紧张地看了萧壁城一眼。 祖父这是气昏了头,也不顾旁边还有这么多人在,什么胡话都往外说。 然而萧壁城的脸色却没有想象中的不悦,他背着手站在一旁,也不上前阻止,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李右相这一波反击可谓是招招致命,直奔着封左相的痛点猛攻,后者瞬间就破防了。 “……你、你这老匹夫说话好生恶毒,难怪你女儿倒贴陛下了一辈子都没得个正眼瞧,我看就是你这张破嘴造的孽!” “我女儿是罪该万死,可谁叫陛下就是念旧情,还愿意让我侍奉在他左右,你这个养病在家的老不死尽管羡慕嫉妒恨去吧,我封家在御前就是比你李家更得宠,气死你气死你!” 封左相这招绝杀也狠狠地打中了李右相的致命弱点,他脸色瞬间涨的无比通红,眸中的火焰几乎要化为实质。 “放屁!我李家才是天子宠臣,你封家算个球!” “自欺欺人,陛下分明更喜欢封家,我也比你更受恩宠!” 李右相鼻子都气歪了,将尖锐的矛头对准了封左相本人,“更得恩宠的人明明是我!你不过是父凭女贵罢了,我靠的是真才实学,当年咱俩答了一模一样的科举试卷,太上皇却钦点我做状元,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你算个娘希匹!” 提起往事,封左相依旧耿耿于怀,但他还是咬咬牙,面上故意轻蔑一笑。 “呵,你还不知道吧?陛下亲口跟老夫说过,你简直是历朝历代最丑的状元郎了,瞧瞧你那个大秃脑壳,他都不明白太上皇当年为何选你不选我!” 话音落下,围观群众的眼神忍不住挪到了李右相身上。 刚才打架的时候,他的发冠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此刻顶着一副裘千仞的造型,几缕银白的头发在空中随风肆意飘摆,吹起他的骄傲放纵。 察觉到众人的打量,李右相很想捂住自己稀秃的头顶,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扼住封左相的喉咙。 “呸!你头发多了不起啊,年轻时候三五天都懒得洗一回,睡同张床上都能把人熏晕,老夫的头发少归少,胜在比你乌黑亮丽,干净清香!”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年你还脚臭的把老鼠都熏跑了呢,我的被褥借给你盖一夜都没法要了!” 李右相:“你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抠屁股!” 封左相:“你挖完鼻屎不洗手就吃点心!” 李右相:“你亵裤破了三个洞都还不换!” 封左相:“你足袋三天不洗发硬了还穿!” “……” 两个老头紧紧抱在一起,不停地激情对骂着,从家族攀比骂到人身攻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上了头,吵着吵着就一口吐沫喷了过去。 两个老头紧紧抱在一起,相辱以沫,看傻了满院子的人。 “hetui——!” “tuituitui——!” 两个老相不顾脸面地躺在地上,如同羊驼一般互相吐口水,围观傻了的陆七终于觉得实在没眼看了。 他戳了戳看得津津有味的萧壁城,小声道:“殿下,您还不阻止么,药馆门口都围了好多百姓了……” 还想围观到什么时候啊? 萧壁城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人凑凑热闹就得了,叫百姓们看笑话了可不好。 他立马板起脸,冷怒地斥道:“够了,成何体统!” 听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两个沉浸在“生死搏斗”中的老头儿皆是虎躯一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太子殿下竟然来了。 一盆冷水浇下来,将二人的怒火灭的干干净净,理智终于再次回笼。 封左相和李右相面色僵硬地对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随后,皆是无比默契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 833 章 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萧壁城黑着脸,让人遣散了药馆门口好奇张望的百姓们。 “来人,快把左右二相抬进厢房里。”他沉声吩咐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厢房中。” 周围人投来疑惑的目光,萧壁城照单全收,面色如常地解释了一句。 “安排在一起,待会儿方便问话。” 陆七表示不信,他怀疑太子殿下绝对是凑热闹不嫌事大,想看好戏。 萧壁城脸色微黑,“你这是什么眼神?行了……你先尽快回宫给苓儿报个信,就说我晚些再回宫。” 打发走了陆七,封李二相也被抬进了一个厢房。 有间药馆里的房间都是应云苓要求被改造过的,两人一左一右占据了个双人病房。 两个老头儿原本是装晕,可到底年事已高,刚才勇猛激战一番后,体力都有些透支,此刻头脑阵阵昏沉发晕。 双眼虚眯了一会儿,便浑浑噩噩地累的睡过去了。 萧壁城眸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满是口水的脸,心底一阵恶寒,赶紧叫药童打水来给他们擦擦脸。首发 封无羁和李梦纾紧随其后,分别守在自家祖父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俩人的事这么快就曝光了?” 李梦纾苦笑道:“是个意外,学生也没预料到会这般猝不及防,给殿下添麻烦了。” 她将昨晚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番,萧壁城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看来陆家还不想放弃与封家结亲的机会。 封无羁眉头紧皱,心事重重道:“也不知祖父和李右相到底有过什么深仇大恨,这般将对方恨之入骨。” “管他们有什么恩怨,也牵扯不到你们隔代的小辈身上,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你们不必发愁。” 萧壁城抱着双臂,手中的扇子把玩着转了两圈,神情倒是一派自如。 李梦纾目露感激地看向他,语气带有几分忧愁,“学生知道太子殿下偏爱我们,就是担心二老的身体……” 萧壁城语气笃定地道:“你放心吧,封左相和李右相不会有事的,光冲着他们两人那较真的心气,怎么也会拼尽全力撑到等对方先咽气的那一刻。” 李梦纾噎了一下,竟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原本悬挂起的心脏,因为萧壁城这句话又落回了原地。 三人正说着话,得知消息的武安公也抵达了有间药馆, 他翻看了两人的舌苔和眼皮后,落针扎了几处穴位,便收手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过度亢奋,身体运动剧烈,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养养就好了。” 身旁的小鸳鸯皆是松了口气,萧壁城则趁机打探了几句。 “师祖,封左相跟李右相这些年来针锋相对也就罢了,而今见面还能打成这样,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武安公是和太上皇一辈的老人了,比左右二相都还年长二十来岁,应当知道些什么。 却见武安公坐在椅子上执笔写药方,冲天翻了个白眼。 “他们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罢了。年轻那会儿,这俩小子在一个书院里面求学,同吃同住同睡一床十余年,在一起久了,平时难免会有些摩擦。” 萧壁城抖了抖嘴角,“就这些?看他们那架势,我还以为谁绿过谁呢……” “那倒没有,都是些见怪不怪的小事而已,寻常的恩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都还会相互看不顺眼拌拌嘴哩,何况是同窗呢?只不过这两个小子的心眼小,爱面子又喜欢争强好胜……”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两个书院里才华最拔尖的学子住在一个厢房里,可不得互相暗地里较劲么。 武安公是眼睁睁看着这俩人从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掰头,一直到入了仕途后,也没忘记过事事要压对方一筹。 他一直都觉得,封李二人斗了一辈子,最终能够坐上相爷的位置,都还要多亏了彼此给出的压力。 封无羁和李梦纾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有几分汗颜,心底却轻松了几分。 不是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就好。 武安公写完药方之后,分别放在了两相的床头。 “就让他们在药馆里修养个三天吧,俺会每天都来复诊,没什么大碍就可以回去了。” 两个小辈连忙答谢着,亲自将武安公送出了药馆。 没走出两步,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正是封老爹。 “羁儿!” 他昨晚实在担心儿子的下落,便自主带了一队人马找到了城外的清懿书院,这会儿才刚赶回来。 封无羁眉头一松,忙迎了上去,“爹,孩儿不孝,昨晚上让您担心了。” 封老爹却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他的腿几眼,神色缓和地摇了摇头,“爹不生气,你的腿没有大碍就是好事,父亲怎么样了?” “武安公刚看诊完,祖父他们没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 封无羁面色复杂,“爹先进屋坐吧,儿子有话想和您说。” 闻言,李梦纾眼神微动试图避让,却被封无羁一把抓住了手。 迎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她怔了一瞬,默默地随着他回到了小院前厅。 当着萧壁城的面,封无羁神色平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包括自己和李梦纾的事情。 “爹,梦纾是个好姑娘,当初如果不是她帮忙给太子殿下传信,我也许已经被封言母子打断手脚,送到千里之外去了。” “儿子已经决定,此生非梦纾不娶,哪怕祖父不肯同意,我便是被赶出封家也绝不会改变主意!” 话音落下,李梦纾有些忐忑地看向封老爹。 却见对方没有震惊和反对,只是怔怔地看着封无羁,失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竟是热泪盈眶。 封无羁一愣,“爹?” “好儿子,你不用担心,爹支持你。” 封老爹回过神来,看着他和李梦纾,红着眼笑了笑。 “不论她是谁,这辈子你若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和她长相厮守一辈子,爹只会为你感到高兴,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无憾了……” “当年我没能实现对你母亲的承诺,而今定不能让遗憾在你身上重蹈覆辙,你尽管做你想做的吧,至于你祖父那边……为父会不顾一切和你并肩抗争到底!” 萧壁城:“……”真是个大孝子。 他下意识看了眼东厢房。 幸亏这屋子隔音效果好,不然封左相听见了不得跳起来。 第 834 章 封老爹的肯定 封老爹激动地说完,末了从怀里掏出一张旧旧的粉色绣花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热泪。 注意到萧壁城和李梦纾略显古怪的目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地将粉帕子叠好又放回去。 “这是臣和羁儿母亲的定情信物,想当年我打马自长街而过,她在高楼上赏春,风吹落了手里的绢帕,恰落入我怀里,方有了一段情缘……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臣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失态,让殿下看笑话了。” 萧壁城微微颔首,认可道:“少卿是专情重义之人,羁儿继承了你的长处。” 他扫了眼封老爹,不得不说对方模样端正标致,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封无羁的脸庞轮廓与他十足的像。 封老爹调整好了情绪,又慈和地看向李梦纾。 “丫头,不必紧张,多谢你当初救羁儿一命,能遇上你这样的好姑娘是他的福气。李家长房那边的情况伯伯也知晓一二,今后若有何难处,羁儿定会与你一同担待,倘若这小子有不周全的地方,只管来找我便是。” 封老爹越看这姑娘心里就越满意,模样和出身都挑不出半点问题,又是个性子沉稳,有谋略有才华的。 他心里很清楚,若李家长房没出事,儿子是高攀不了这样的姑娘的。 李梦纾闻言,皱眉了许久的面容上,终于绽开一抹惊喜和动容的笑。 “小女多谢伯伯的体念与照顾!”首发 若说她之前有九分担忧,得到封老爹的肯定后,便降到了三分。 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在封无羁的婚事上,他理所当然的比封左相更有话语权。 只要封老爹认可,愿意全力支持他们,那么封左相给到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封无羁的眼眶也红了两分,“父亲,还请您受孩儿一拜!” 话音落下,他便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给父亲磕了一个响头。 李梦纾虽还未进门,却也紧随其后,跪在他身旁拜了一拜。 “好孩子……都起来,快起来吧!” 封无羁点头应下,悄悄扫了李梦纾一眼,后者微红着脸回以他一个欣然的眼神。 萧壁城顿时觉得,自己继续杵在这儿当人形电灯泡有些多余。 眼看封李二相都安顿好了,也有了能够把控局面的人,便先回宫了。 云苓上午便得知了二相在药馆打架的事,待黄昏时分萧壁城回到东宫,连忙询问他具体怎么回事。 萧壁城将事情转述了一遍,带着看好戏的心思道:“现在二人都在药馆里住院呢,我特地将他们安排在了一个病房里,也不知还会不会打起来。如果打起来了的话,让他们按十倍价钱赔偿破坏公物。” 云苓听完后松了口气,“幸亏封无羁他爹是个通情达理的,我刚才还在发愁,他们俩的地下恋情这么快就曝光了,上哪儿一夜造出个孩子来生米煮成熟饭啊。” 萧壁城笑道:“左右二相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细究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前是你我担忧过度了。如今他们两个啊,也不用等派到外地后偷偷成亲了。”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封左相只能扶持封无羁父子,李梦纾那边考虑到头顶上有东宫盯着,李右相实际不能把她怎么样。 想要阻止这场婚事,两个老头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威胁小辈了。 但很显然双方都憋着一口气,寻死觅活这种事是干不出来的。 云苓笑着点头,心里也为那对小鸳鸯的事松了口气。 “对了,你昨晚去大丫那边,有没有得到什么新的进展?” 昨晚萧壁城去了金王府的禁院,是为着先前那个被俘刺客的事。 那个刺客的大脑遭受精神力袭击,在禁院里头深度昏睡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听雪阁的人第一时间对其进行了拷问。 提起这事,萧壁城收敛了几分笑意,沉声道:“那人是个死士,受过严苛酷训,寻常手段根本无法撬开他的嘴。” 当然听雪阁也没有对其动用极刑,反倒是生怕他自戕寻思,好吃好喝地供着。 为了防止那人咬舌自尽,银面还给对方带上了个铁制嘴套,只有喂饭的时候才会取下来。 “不过昨晚大师姐对其进行了催眠读心,目前可以确定的那是殷家的死士,但大师姐说以防那人精神崩溃,要缓一缓再进行下一次催眠。” 胧夜的读心术并非没有限制,强大的精神力者能够屏蔽掉她的窥探,而意志力强大的普通人也可以靠意志抗衡。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强行窥探对方的精神世界,超过承受极限时,容易使其变成疯子或傻子。 “殷家?”云苓皱起眉头,“这么说来,人贩子的凶案也有殷家一份力?” 萧壁城微微眯眼,缓声道:“没错,以往在朝堂上,殷陆两家之间的关系称得上冷淡,从前也没见过他们有何深入往来,如今看来都是烟雾弹,他们早就狼狈为奸,勾结在一起了。” 他怀疑殷陆两家长期私下贩卖人口。 陆家在明面上做好事,半点污泥不沾,殷家则在暗地护航,把见不得光的事都处理掉。 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何从慈幼院中调查起来时,查不到陆家半点问题了。 幸亏留情误打误撞碰上人贩子的事情,才让他们看清这脚下的潭水有多深。 “还有,那个重伤的妇人也一并转移到金王府中了,目前人已经清醒,想来很快就能摸清关于人口贩卖案的更多内情了。” “你想动谁?” “殷家。” 他们是陆家的盔甲,也是陆家的刀,只要殷家倒了,陆家自然无所遁形。 【作者君:祝大家新年快乐!新年头两天比较忙,等空闲下来就会恢复更新,谢谢大家理解~】 第 835 章 究极颜控 云苓思索完问道:“关于殷家那位状元郎,你了解多少?” “你说殷棠?他是吏部殷尚书的嫡长孙,此前在京中就颇负盛名,名列京城四大公子的第二位。” 说起这京城四大公子,乃是民间根据京中公子们的容貌、才学、品性与家世综合而定的一个民榜。 排在首位的,赫然是镇国公世子容湛。 虽然他因为心疾的缘故,常年需要静养,在文采和武学上都不如其他三人出众,可他的长相实在是太犯规了。 在那样的绝世容颜面前,人类的颜狗本性被展露的淋漓尽致。 故而其他三人的排名先后虽然有争议,但容湛一直是不可动摇的榜首。 其余三人依次是殷棠,封锦程,李元绍。 殷棠的出身比后两者要差一些,但他论文采比封锦程强不少,论外貌又胜过李元绍许多,故而居于四大公子第二位。 云苓也对这个民榜有些印象,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届百姓的眼光不太行啊,如今这四大公子就剩俩了。” 萧壁城好笑地附和她,“可不是么,早晚要让你一锅全端了。” 坟头草三米高的封锦程就不多说了。 李元绍被逐出家族后也被榜上除名。 他如今的境地跟云苓上位后频繁打压李家脱不开关系,幸亏那小子还能抢救一下,万一走偏成歪魔邪道,怕是要去跟封锦程作伴了。 再说殷棠,现在已成了云苓的下一个狩猎目标。 至于容湛,当初若没有云苓出手相救,也不知道如今小命还在不在。 琢磨了一圈,萧壁城突然悟了,敢情谁能上这个榜单还得是他媳妇儿说了算。 他继续道:“此前殷棠和李元绍是这一届状元郎的热门候选人物,李元绍出事以后,殷棠不负众望拿下第一,在殿试中被父皇钦点为状元,现在入了翰林院做修馔。” 云苓身为女子,养胎期间鲜少与外男官员接触,与殷棠还不曾正经打过照面。 原身楚云苓倒是和对方有过接触,但幼时的记忆太过遥远模糊,她也琢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此人品性如何?” “城府颇深,做事圆滑周道,心机手段都不缺。”萧壁城笑容浅了几分,想了想评价道,“你可以把他看作是一个极富野心,且更自傲理性的小顾。” 他与殷棠的交往不算少,接触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位殷公子总让他想起顾翰墨,都爱挂着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都道公子如玉,倘若顾翰墨的内在是温润细腻的暖玉,那殷棠就是坚硬清冷的寒玉。 前者思绪更为豁达通透,后者一旦看上了感兴趣的东西,不得到手誓不罢休。 “那他有家室了么?” “尚未娶妻,后宅一个通房妾室也无,走的近的人都知道他洁身自好,乃是风雅之士。如今二十有四,也没听闻过殷家给他说亲,大抵是还没有遇到满意的人选吧。” 云苓微微瞪大眼睛,大胆猜测道:“他该不会是深柜吧?” 萧壁城面露疑惑,“什么是深柜?” “就是唐逐星那种人!” 萧壁城眼角抽搐了几下,顾不得询问这两个字的内在含义是什么,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微妙。 “这倒不是,殷棠之所以不说亲,只是因为他非常在意女子的容貌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个究极颜控。 陆家小千金此前对殷棠有意,追在对方后面跑了一年,但殷棠始终态度冷淡。 萧壁城一直以为是殷陆两家关系不亲近的缘故,后来无意间用精神力听八卦,才知道陆饮溪是被丑拒的。 “丑妇竞簪花,花多映愈丑。” 这是某次殷棠评价陆饮溪时的原话,恰巧被萧壁城听了个清清楚楚。 云苓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脑海里隐约有什么记忆片段一闪而过,慢慢清晰起来。 方才萧壁城说那番话时,突然勾起她的几缕旧思,事件具体细节记不得了,但大致有几分印象。 原身十岁时曾在赏花会上偶遇过殷棠,当时办赏花会的人是小封氏,为了热闹给少年少女们安排了关扑游戏。 所谓关扑,大致就是古代版的幸运大转盘,只不过是用扎飞镖的形势抽奖。 楚云苓抽到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镶红宝石匕首,但她却看上了殷棠抽中的一对玲珑玉兔耳坠。 于是在楚云菡等人的多番怂恿下,原身鼓起勇气私下找殷棠询问交换彩头。 却不知为何让殷棠误以为她在表达思慕之情,围观凑热闹的狐朋狗友夺了楚云苓的面纱,哄笑做一团。 殷棠挂不住面子,故而恼怒地冷脸讥讽了她几句,诸如“脸似猪血混丹青”这种极为刻薄的话。 当时楚云苓受不住羞辱,哭着就逃离了赏花会,隔天却收到了那对白玉做的玲珑玉兔耳坠。 瑞王身为主办方封皇后的儿子,得知闹剧后出面处理了此事,也劝责了殷棠等人,还特地去文国公府安慰鼓励了楚云苓。 楚云苓自然认为是瑞王替她做的主,故而一心爱慕了他后来的许多年。 十年时光飞逝,时间淡化了原身那段不愿想起的屈辱回忆。 如今萧壁城提起,倒是让云苓又记起了这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萧壁城见她突然皱眉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属于这副身体的往事。” 云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不属于自己的回忆都抛之脑后,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你刚才那么一说,我倒是对莫易思更有信心了。” 这小姑娘别的地方不出挑,美貌却是一等一的俏,不怕殷棠这狗东西不上勾。 【作者君:写到这里,机智的姐妹已经猜到了,当年送来玉兔耳坠的人,其实并不是瑞王】 第 836 章 究极颜控 云苓思索完问道:“关于殷家那位状元郎,你了解多少?” “你说殷棠?他是吏部殷尚书的嫡长孙,此前在京中就颇负盛名,名列京城四大公子的第二位。” 说起这京城四大公子,乃是民间根据京中公子们的容貌、才学、品性与家世综合而定的一个民榜。 排在首位的,赫然是镇国公世子容湛。 虽然他因为心疾的缘故,常年需要静养,在文采和武学上都不如其他三人出众,可他的长相实在是太犯规了。 在那样的绝世容颜面前,人类的颜狗本性被展露的淋漓尽致。 故而其他三人的排名先后虽然有争议,但容湛一直是不可动摇的榜首。 其余三人依次是殷棠,封锦程,李元绍。 殷棠的出身比后两者要差一些,但他论文采比封锦程强不少,论外貌又胜过李元绍许多,故而居于四大公子第二位。 云苓也对这个民榜有些印象,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届百姓的眼光不太行啊,如今这四大公子就剩俩了。” 萧壁城好笑地附和她,“可不是么,早晚要让你一锅全端了。”首发 坟头草三米高的封锦程就不多说了。 李元绍被逐出家族后也被榜上除名。 他如今的境地跟云苓上位后频繁打压李家脱不开关系,幸亏那小子还能抢救一下,万一走偏成歪魔邪道,怕是要去跟封锦程作伴了。 再说殷棠,现在已成了云苓的下一个狩猎目标。 至于容湛,当初若没有云苓出手相救,也不知道如今小命还在不在。 琢磨了一圈,萧壁城突然悟了,敢情谁能上这个榜单还得是他媳妇儿说了算。 他继续道:“此前殷棠和李元绍是这一届状元郎的热门候选人物,李元绍出事以后,殷棠不负众望拿下第一,在殿试中被父皇钦点为状元,现在入了翰林院做修馔。” 云苓身为女子,养胎期间鲜少与外男官员接触,与殷棠还不曾正经打过照面。 原身楚云苓倒是和对方有过接触,但幼时的记忆太过遥远模糊,她也琢磨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此人品性如何?” “城府颇深,做事圆滑周道,心机手段都不缺。”萧壁城笑容浅了几分,想了想评价道,“你可以把他看作是一个极富野心,且更自傲理性的小顾。” 他与殷棠的交往不算少,接触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位殷公子总让他想起顾翰墨,都爱挂着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都道公子如玉,倘若顾翰墨的内在是温润细腻的暖玉,那殷棠就是坚硬清冷的寒玉。 前者思绪更为豁达通透,后者一旦看上了感兴趣的东西,不得到手誓不罢休。 “那他有家室了么?” “尚未娶妻,后宅一个通房妾室也无,走的近的人都知道他洁身自好,乃是风雅之士。如今二十有四,也没听闻过殷家给他说亲,大抵是还没有遇到满意的人选吧。” 云苓微微瞪大眼睛,大胆猜测道:“他该不会是深柜吧?” 萧壁城面露疑惑,“什么是深柜?” “就是唐逐星那种人!” 萧壁城眼角抽搐了几下,顾不得询问这两个字的内在含义是什么,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微妙。 “这倒不是,殷棠之所以不说亲,只是因为他非常在意女子的容貌罢了……” 简单来说,就是个究极颜控。 陆家小千金此前对殷棠有意,追在对方后面跑了一年,但殷棠始终态度冷淡。 萧壁城一直以为是殷陆两家关系不亲近的缘故,后来无意间用精神力听八卦,才知道陆饮溪是被丑拒的。 “丑妇竞簪花,花多映愈丑。” 这是某次殷棠评价陆饮溪时的原话,恰巧被萧壁城听了个清清楚楚。 云苓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脑海里隐约有什么记忆片段一闪而过,慢慢清晰起来。 方才萧壁城说那番话时,突然勾起她的几缕旧思,事件具体细节记不得了,但大致有几分印象。 原身十岁时曾在赏花会上偶遇过殷棠,当时办赏花会的人是小封氏,为了热闹给少年少女们安排了关扑游戏。 所谓关扑,大致就是古代版的幸运大转盘,只不过是用扎飞镖的形势抽奖。 楚云苓抽到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镶红宝石匕首,但她却看上了殷棠抽中的一对玲珑玉兔耳坠。 于是在楚云菡等人的多番怂恿下,原身鼓起勇气私下找殷棠询问交换彩头。 却不知为何让殷棠误以为她在表达思慕之情,围观凑热闹的狐朋狗友夺了楚云苓的面纱,哄笑做一团。 殷棠挂不住面子,故而恼怒地冷脸讥讽了她几句,诸如“脸似猪血混丹青”这种极为刻薄的话。 当时楚云苓受不住羞辱,哭着就逃离了赏花会,隔天却收到了那对白玉做的玲珑玉兔耳坠。 瑞王身为主办方封皇后的儿子,得知闹剧后出面处理了此事,也劝责了殷棠等人,还特地去文国公府安慰鼓励了楚云苓。 楚云苓自然认为是瑞王替她做的主,故而一心爱慕了他后来的许多年。 十年时光飞逝,时间淡化了原身那段不愿想起的屈辱回忆。 如今萧壁城提起,倒是让云苓又记起了这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 萧壁城见她突然皱眉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属于这副身体的往事。” 云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不属于自己的回忆都抛之脑后,笑意盈盈地看向他。 “你刚才那么一说,我倒是对莫易思更有信心了。” 这小姑娘别的地方不出挑,美貌却是一等一的俏,不怕殷棠这狗东西不上勾。 【作者君:写到这里,机智的姐妹已经猜到了,当年送来玉兔耳坠的人,其实并不是瑞王】 第 836 章 居然肖想他的宝贝妹妹 两人商议结束,萧壁城给金王府那边传了个信。 与此同时,有间药馆那边的情况也多关注了几分。 却说那封李二相,原本在药馆里住上两三天就能出院,谁料几天过后情况更严重了。 萧壁城告诉云苓,“他俩住一个屋里,每天从早上吵到晚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隔着一架屏风也不管用。期间还动过两次手,一个闪了腰,一个崴了脚,我看不住上个小半月怕是好不了。” 云苓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们俩就没提出过分开住么?” “没有,羁儿爹一开始倒是提过分开住,却被封左相骂的狗血淋头,觉得让李右相小瞧了他,故而再没人提过了。” 俩老头天天斗嘴,全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提要分开住的事。 生怕谁先提出来,就是露怯服软的表现,在对方面前被压了一头。 云苓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乐道:“让他们住吧,我那改造的vip病房住一天要不少钱呢,这俩老家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两相在朝堂斗争多年,昭仁帝就是他们博弈时揉搓撕扯的对象。 以往做点什么重大决策,在下旨之前,总免不了要问问两位国丈的评判和意见。 虽然李右相如今被迫在家养病,但金銮殿上每天还杵着个总是一脸严肃深沉的封左相,对方哪怕不吭声,也总叫昭仁帝心里有些发虚。 被牵制了这么多年,这两天的昭仁帝可谓前所未有的放松惬意,也算是提前过年了。 “父皇已经知道两相起冲突的原因了,今早特地让内务府准备了两份同样的慰问礼,私底下却把羁儿爹叫去御书房谈了半个时辰的心。” 大致意思如下。 朕作为天子,是举双手双脚支持你儿子跟李家丫头这门婚事的,只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朕不好插手下旨赐婚,否则两相误以为他故意膈应二老就麻烦了。 再者,靠圣旨强行让两家联姻,不过是貌合神离,要让两个孩子得到二老真切的祝福和肯定,还得是你这个局中人亲自出马解决才行。 朕一直希望封李二老能够握手言和,想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交情多好啊,同吃同睡同住十几年,这般难能可贵的友情,不是寻常人能有幸拥有的,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红脸太可惜。 倘若封李二相能够摒弃前嫌,双剑合璧护法于皇室两侧,在朝堂必将所向披靡,令贼子宵小无处可逃。 这件关乎朝廷命运的重任,就交给爱卿你了,倘若当真能化解两家恩怨,爱卿便是朕的大功臣啊! 萧壁城压低声音吐槽道:“说了那么多,父皇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怂恿羁儿爹多跟封左相闹一闹,好叫这老头儿少在他跟前晃悠。” 可封老爹那单纯老实的性格,哪里经得住昭仁帝的一顿忽悠。 见陛下这般语重心长地把如此重任交给自己,便觉得自己肩膀上扛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重任。 往小了说,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的幸福。 往大点说,是为了彻底化解两家恩怨,彼此重归于好。 再把格局放大,是为了朝廷未来的命运着想,合力为皇帝诛伐佞臣。 于是封老爹当场便慷慨激昂地向昭仁帝发誓,他一定会说动封左二相,让两家重归于好,并用儿子和李梦纾的婚姻来做见证。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躺椅上慵懒地赏着夏光。 原本因为孩子迟迟不生的苦恼和愁绪,也被两家闹出的乐子冲散了几分。 …… 李元绍从寒山寺吃斋祈福完后,回城时便听闻街上的老百姓们在议论纷纷。 “听说封左相跟李右相在太子妃的药馆里打起来了!” “真的假的,还能有这种事儿,别不是谣传吧?” “没骗你,我大侄子去有间药馆里买药的时候亲眼所见,说是两个人打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裤衩子都撕破了几个洞呢,太子殿下的人拉都拉不住!” “嘶……堂堂朝廷重臣竟也有如同村野泼妇的时候,真是叫人惊掉大牙,你可知二相争吵打架所为何事?” “具体不清楚,似乎是陈年旧怨了,说是年轻那会儿就不对付。” 当时有间药馆里来买药的百姓不少,“住院部”的宅子里也有几个病号,多少都听到了后院的动静。 不过全都只听到了二人相辱以沫时的对骂,并不清楚其中缘由。 所以有关“封左相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抠屁股”、“李右相的足袋三天不洗发硬了还穿”这类小道消息,飞速地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并引得“有钱任性出版社”的八卦小记者与采编人员们,纷纷前往药馆一探究竟,好为下一期报纸内容寻找爆点。 议论声中,路过的李元绍听得一怔。 他赶紧马不停蹄地回到有间药馆,便从李梦娥那里得知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脑袋“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封无羁要娶梦纾?” 李元绍目瞪口呆,傻在原地恍若雷劈。 回过神来后,心情瞬间复杂纠结的无以复加,表情一时间异常狰狞。 平心而论,他以前误会过封无羁,打心眼里瞧不起也厌恶此人。 直到叛出李家落魄后,受对方相助,两人之间这才有了频繁的往来。 接触过程中,李元绍也从种种细节中发现,这个青年其实是个真君子老好人,品行端正值得深交。 故而两人摒弃前嫌,如今也能称兄道弟,时不时地相聚小酌上几杯。 可万万没想到,他拿封无羁当兄弟,封无羁却居然肖想他的宝贝妹妹! 第 837 章 他简直像个小丑 李梦娥的婚事是李元绍的痛处。 他曾无数次后悔,当初没能管教好妹妹,也没能防范住张玉书那个心怀不轨的狗东西。 有了这场前车之鉴,他对李梦纾的情感状况也就格外上心。 清懿书院狼多肉少,李元绍担心妹妹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混在其中,难免会被那些臭男人们盯上。 所以跟封无羁喝酒谈天的时候,他总会私底下打探李梦纾在书院里的情况。 倘若有哪些不识好歹的狗东西敢靠近,他凭着以前积攒下来的那点人脉和手段,也得好好教训教训一番,叫对方知难而退。 李元绍想起之前与封无羁月下对酌的时候,他还曾情真意切地请求过对方。 “无羁,听说清懿书院开学后,旧生与新生会分为不同的学级,我就算考上了也会比梦纾晚一届,不像你们作为同级生,平时上课都在一起。所以愚兄恳请你帮个忙,替我多照看梦纾几分,倘若有男子别有用心地靠近他,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元绍兄客气了,一定一定。” 想起当时的情形,李元绍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不得自扇一巴掌。 气得他抑制不住冲动,现在就想找到封无羁,将对方暴打一顿。 李梦娥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哥哥你去哪儿,莫不是要找封无羁麻烦吧?且慢且慢,不说祖父和封左相父子都在药馆里,要是被姐姐知道了,你这不是叫她为难嘛!” 李元绍没想到她会向着封无羁说话,一时感到意外。 “梦娥……你从前不是最厌恶封无羁的么?” 李梦娥长叹了口气,转身又去抱起半睡半醒中,冒出微弱啼哭声的小灯泡拍了拍。 “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就是误会一场,再说了……他现在算是我们兄妹的半个恩人,哥哥都与他握手言和了,我焉有揪着不放的道理。” 李元绍听到这里,回过神来也冷静了许多,他压抑着翻涌的心情,眸光复杂而疼惜地看着李梦娥。 经历过这一年的大起大落后,小妹也长大了,变得成熟明理许多,与当初那个幼稚又好强的她判若两人。 “梦娥,你觉得封无羁此人如何,他对梦纾有意……你又是怎么想的?” 李梦娥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哥哥,我如今对世间男子都没什么想法,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你以外,他们在我眼里都没什么两样,硬要我说的话,他自然是比张玉书强不知多少倍。” “何况姐姐看得上封无羁,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毕竟她的眼光向来比我强,再者那是姐姐自己的事,我的想法也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若问我为何选择认可,大抵是因为祖父的原因吧,他愈是不想,我就愈要和他反着做。” 李梦娥的语气带着两分冷意。 光凭李右相的态度,封无羁和李梦纾的事她还当真乐见其成。 李元绍沉默了一下,抛开别的不提,他身上多少也有两根相似的反骨。 兄妹二人沉默以对之时,李梦纾外出买糕点回来了。 “哥哥,你从寒山寺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还未到晚膳的时间,若饿了可以拿糕饼垫一垫……” 李元绍见她回来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当场将她匆匆拉去了西厢房。 他额头渗着薄汗,急道:“梦纾,你当真喜欢上封无羁那小子了?莫不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帮了我们,你便心生感激吧?” “哥哥和你说,这样的想法可要不得,我知道你们女儿家情思重,但凡谁对你们好,总能轻易将你们哄去了……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可莫要因为一时的感激便头脑发热!” 李元绍总归年长几岁,对风月之事也更通透,生怕李梦纾是情窦初开,傻乎乎地被封无羁这小子给哄住了。 李梦纾顿了顿,神色柔缓地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不瞒哥哥说……其实从几年前还在北麓书院那会儿,我便对无羁有了几分情思,那时我俩私下也有些往来,只是碍于梦娥和他的误会,不曾告知过哥哥罢了。” 李元绍听到这里,傻在了原地。 他没听错吧,梦纾从五六年前起就喜欢封无羁了? 不是,那小子到底哪点好啊! 李梦纾望向窗外,继续轻声道:“原本我没想过能与他共结连理,只觉得少女情思早晚会如落花随水而逝,却没想到在我偷偷报考清懿书院之后,竟得知他也做出了和我一样的选择。” “我时常会想,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老天爷嘉许我反抗祖父的勇气,故而才让我遇上了太子夫妇这样的贵人,从而与无羁再续前缘……” 李梦纾轻柔细语地说着,眼角眉梢都泛着难得一见的温柔之色。 李元绍怔怔地看着她,心底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来,忽地叫他眼睛一热,忍不住背过了身去。 “哥哥,你怎么了?” 李梦纾扶着李元绍的肩膀绕到他面前,发现兄长竟然红着眼睛在落泪,顿时微微一怔。 她不怕李右相反对,却有些担心兄长不支持。 “……哥哥莫非不认可此事?” 李元绍看着她小心翼翼发问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色沙哑地开口。 “你是我亲妹子,我当然希望你能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子,封无羁出身卑微,又嘴笨说话不会讨人喜欢……哥哥纵对他有百般不满,可谁叫你真心喜欢他呢,若他能一心待你,哥哥又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闻言,李梦纾惊喜地看着他,“这么说来,哥哥是默许这件事了?” 李元绍忍不住微微抬头,试图让眼泪倒流回去,叹声道:“傻妞妞,从前哥哥和你说过,你若是不想嫁人,也不必在意外界的目光,倘若遇上张玉书那样的人,还不如不嫁呢。做个老姑娘又何妨,大不了哥哥养你一辈子,又或者等我考取功名,替你招个老实听话的赘婿……” “哥哥又不是祖父,这辈子不盼别的,只盼你和梦娥好,摆在第一位的自然是你们遂心欢喜最重要。” 所以李梦纾真心喜欢封无羁的话,他不会阻拦,只会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给封无羁欺负妹妹的任何机会。 “如今她有了孩子,你也有了心上人……今后若嫁出去,便只剩哥哥一个人了。” 【作者君:小封挨揍要等下一章了!】 第 838 章 封无羁被采访 李元绍说到这里,平静的声线又轻轻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才没让眼泪继续掉下来。 闻此肺腑之言,李梦纾亦是双眼发涩,星眸含泪地靠在他肩膀处。 “哥哥说什么傻话,我们兄妹三人这辈子都会在一处。” 勉强平复了情绪后,他打了一盆清水洗干净脸,紧抿着唇向外走去,向药童询问封无羁的去向。 不管怎么样,反正得打这货一顿才行。 就当是立威了,好叫这小子将来飞黄腾达了,也不敢亏待梦纾。 …… 一群人闻讯而来提前蹲点,好说歹说地将他拉到了井茶局里,不停采访关于上午时分左右二相打架的事情。 关于有钱任性出版社的背景,为了与东宫避嫌,公子幽夫妇并未以金王府的名义创办。 百姓只知道这份民营报纸,是由一位人称“龙爷”的神秘江湖人士创办的。 但因为跟东宫的关系亲近,封无羁却知道这位“龙爷”就是金王妃本人,所以被请走的时候,很是配合地跟他们去了井茶局。首发 毕竟是太子妃的大师姐,面子还是要给的。 见他态度和善有礼,采编团不禁暗自点头,不愧是清懿书院教出来的学生,礼貌气度样样不缺。 不像前不久他们想登门李相府拜访,却被人拿着棍子凶神恶煞地给轰出去了。 但面对采编团人员的种种发问,封无羁便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请问封小公子,据坊间传闻,今晨封左相与李右相在有间药馆中持械斗殴,这是真的么?” 封无羁顿了顿,事关两家的颜面,他自然不能将真相道出,否则传开来不知要生多少风波。 但他也不能回应,一味逃避采访的话,待其他不明真相的谣言传开,后果会更严重。 这也是采编团找上来之后,他并未拒绝的主要原因。 与其让百姓们胡编乱造,还不如他来开口。 封无羁点点头,“确有此事。” 这事瞒不住,否认才有古怪。 采编头头一听这话,眼中都冒起了绿光,“封小公子可否透露几分内情?现在坊间都在猜测,说是两相积怨已久方才大打出手。” 采编头头闻言呆了一下,回以一个“你拿我当二傻子耍呢”的目光。 “探病的话能打得那么激烈?” “哦,那是李右相在和祖父练武,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一起强身健体。他们一个拿的木剑一个拿的拐棍,意在切磋,点到为止。倘若真如同外界传言那样恨不得至对方于死地,怎么也应该用真刀真枪吧,又怎么会在药馆里打架呢,您说是吧?” 封无羁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一个反问将采编头头给噎住了。 旁边的跟班捅了捅他,小声道:“有间药馆那边的确喜欢鼓励病患们多多运动强身,之前药童们还带头教住院的病人们跳操跳舞呢。” 另一人附和点头,“没错没错,太子妃说过,多跳广场舞有益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你没看之前的官报文章嘛,说是将来会考虑将城中各处空地规划出一部分来,用于建造民用花园广场,好叫百姓们随时随地可以聚在一起跳广场舞!” 封无羁紧跟着点点头,“是啊,就连我们清懿书院里的学生,平时早上也要在校场里跑步跳操。” 这点采编头头倒是知晓一二。 传闻清懿书院给学子们定制了三套强身健体的武学操,叫什么“雏鹰起飞”、“舞动青春”和“时代在召唤”,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没能问到期待的八卦爆点,采编头头有些失望,他看着笑容腼腆憨厚的封无羁,也觉得这小子不像是擅长说谎的人。 但还是不死心地发问,“那两相互相辱骂攻击又是为何?” “呃……这个是祖父和李右相之间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虽然他们凑在一起时总会呛对方几句,但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 在封无羁绞尽脑汁地胡编乱造之时,采编跟班插话道:“明白明白,就是损友嘛,我跟我发小也这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俩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其实我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感情好的不得了!” 封无羁眼神一亮,顺着他道:“没错,我祖父和李右相也是这样,其实他们俩年轻时便在同一个书院里求学,睡一张床盖一条被褥,十多年来都是如此,清懿书院的老夫子们可以作证!” 说到这里,采编头头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了。 虽然失望真相与预料中的情况背道而驰,但龙爷说了,新闻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性,让他们要实事求是,不能根据主观臆测胡编乱造。 封无羁却还怕他们不相信,想了想后,干脆咬牙豁出去了。 “不瞒诸位,其实我与李家长房的梦纾姑娘正在议亲当中,想必不久之后便要好事将近了。这个节骨眼上两家长辈闹出这种误会,属实出乎意料,若方便的话,还请贵社替我们登报澄清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说着,他便从荷包里排出一张百两银票,打算付登报的广告费。 却见采编头头双眼猛地发亮,喜不自胜地露出满脸笑容。 “哎呀!出来采编消息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哪还用得着封公子您花钱啊,放心吧我们出版社一定会在下期报纸里报道这件事的,我这便回去撰写稿件,封公子下次见!” 对于他们这些打工仔来说,有热点消息才是最重要的,虽然两相打架是个乌龙,但两家结亲绝对是个大热点。 看来这个月的奖金要被他们小组收入囊中了! 第 839 章 一顿胖揍 不等封无羁反应过来,采编团的人就跑的精光。 他擦了擦额头因为说谎和紧张而渗出来的薄汗,心底松了一口气,将茶钱结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很快他和梦纾的婚事便会登报公布,到时候祖父再怎么反对,也不会跑去出版社闹,毕竟他那个人最在意面子了。 封无羁想到这里,回药馆的脚步都轻松许多。 傍晚的夕阳已经隐没在了山后,天边散发清幽光辉的月牙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他伴着蝉鸣与蛙声回到有间药馆的后院,途经一处拐角时,却敏锐地察觉有一道迅猛的破空风声朝自己袭来。 “谁!” 封无羁面色警惕,动作敏捷地招架住突然袭来的硬拳,借势抓住对方的手臂,来了个猛猛的过肩摔。 清懿书院有体育课,教头都是萧壁城从军营那边调来的人,教授给学生们的都是极其实用先进的擒拿术。 来人显然没预料到封无羁的反应这么迅速,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封无羁这才看清对方的脸,惊声道:“元绍兄?” 李元绍紧绷着脸没说话,爬起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头。 这下换成封无羁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随后是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身上。 “好你个封无羁,我拿你当兄弟,你竟然私下拐骗梦纾!难怪我之前嘱托你照顾梦纾的时候,你坐在旁边装傻不吭声!” 李元绍怒气冲冲地说着,将身下的人一顿胖揍。 “我告诉你,别以为李家长房落没了,我又被逐出李家,你在梦纾面前就可以摆架子了,要是让我知道封家待她不好,横竖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封无羁护着头闷不吭声,心里明白李元绍这是知道事情真相了。 不过听后面这句话,对方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索性李元绍也没下狠手,他以前在家里挨打惯了,到也不觉得有多疼,便不还手地挨了十来下。 李元绍一边胖揍封无羁,又放了几句狠话,方熄了怒火从他身上爬起来。 封无羁这才闷声开口道:“元绍兄,刚才是我没注意不小心动了手,你没有大碍吧?” “哼,要你管!” 李元绍揉了揉自己打的发麻发木的手,冷冷地打量着封无羁,月下眸光复杂。 论容貌,这小子算得上出挑,倒也不辱没他生母当年的美人名号。 论出身,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如今得了家族看中,未来可期,算是勉强合格,可以继续观察考量。 论才学,虽然只有个秀才功名在身,但能考上清懿书院的第二名,说明还不算太差,不会拖累后代智商。 论武学……刚才那个过肩摔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看在这小子后来没还手的份上,勉强可以不计较,再者有点功夫底子傍身,将来也能保护梦纾。 封无羁见他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忍不住沉声道:“元绍兄,你放心将梦纾交给我,若我对她不好,将来这条命你尽管拿去便是。” 李元绍这才收回了目光,冷着脸道:“哼,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把皱乱的衣服理好,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流鼻血了,回头梦纾问起来,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刚才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些窝火,那一拳打的重了一些,好在后面他都避开了脸。 封无羁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才发现有点点湿凉。 他十分上道地回答,“若梦纾问起,我便说是不小心摔的。” 算这小子识相。 “这几个月来你帮过我良多,我心中感激不胜,但你也牢牢记住,我李元绍落魄只是一时,将来必会回到应有的高度!” 掷地有声地留下这句话,李元绍最后看了封无羁一眼,转身离去。 封无羁明白这话的意思,是在给李梦纾撑腰。 父兄与儿子是世间女子生存的倚仗,李梦纾的父亲是指望不上了,就剩李元绍一个嫡亲兄长能依靠。 他忍不住笑了笑,并未因李元绍的举动生气,心底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 心爱的姑娘能有这样一个肯护着她的兄长,他自然打心底为对方感到高兴。 封无羁真心实意地希望,李元绍将来能够一飞冲天,大展宏图。 他的仕途混的越好,李梦纾的底气就越足,将来嫁入封家那样复杂庞大的世家中,便能更轻松地站稳跟脚。 …… 李梦娥与李右相的关系早就闹僵了,从不带着小灯泡到他面前晃悠。 李右相跟封左相吵完架,便把怒火都发泄到了李梦纾身上,喋喋不休地骂骂咧咧。 李梦纾虽然一派淡定不痛不痒的模样,但架不住李元绍这个护妹狂魔考完试又没课上,成天在病房跟前与李右相吵架。 “梦纾的婚事用不着您老做主,反正爹娘也是个没主意的,我说这门婚事行就行!” “你个臭小子,跟李家八竿子关系都打不着了,还过来凑什么热闹!” “梦纾是我妹妹,我当然要为她做主,到是您老一把年纪了,还是多消停消停吧。瞧瞧您给指婚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要不是您当初非要跟张家联姻,长房会落得如今这般局面么,怪不得陛下让您在家养老思过呢!” “孽障,孽障啊!” 李右相气的直翻白眼,想当初这个嫡长孙可是懂事又听话,常常能提他分忧解劳,如今却成天来给他添堵,生怕气不死他的样子。 封左相看着他这副憋屈恼火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啧啧,老李头啊老李头,这就是你以前常在我面前显摆的大孙子啊,果真是孝顺的很呢!” 封左相得意地阴阳怪气了几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当天中午封老爹下朝之后,就背着一根鸡毛掸子来负荆请罪,扑通一声跪在病房门外,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地劝说他与李右相重归于好,点头同意两个孩子的婚事。 封左相气得直跳脚,“少胡说八道,谁跟这老东西好过了!” 他跟李右相从来就没关系和睦过,是打心眼地痛恨并厌恶对方好不好。 “您老就别不好意思承认了,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您以前跟右相大人好得盖一床被子呢。” 封左相一呆,这才从儿子那里得知,新一期的民报上刊登了他和李右相的“基情往事”。 他夺过报纸,将主笔与封无羁的采访内容扫了一遍,当场脸都气绿了。 “孽障,孽障啊!” 第 840 章 看破红尘心已老 封左相没想到自己刚笑话完李右相,转头就被打脸了。 比起封无羁做的混账事,李元绍只不过是跟祖父顶顶嘴罢了,都不叫事儿。 这下轮到李右相笑出了猪叫。 “吼吼吼,真是彼此彼此!老封头你寄予厚望的大孙子也不错嘛,元绍跟他都没法比,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他阴阳怪气地还击了回去,还不忘对着封左相的痛点打一拳。 要知道当初封无羁的父亲,就是为了娶一个青楼女子,才不惜当着外人的面跟他闹起来。 这也直接导致了封左相后来怒而无视了封老爹这个儿子,没有在仕途上额外给他太多帮助。 难得他这个孙子看起来挺争气,没想到跟他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封无羁起码还叫老夫一声祖父,你连嫡长孙都没了,有什么好跟我嘚瑟的!” 封左相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转头又跟李右相吵的脸红脖子粗,继而再次“以武会友”。 药馆的人赶紧来劝,把两个老头儿拉开。 劝完了之后,李元绍和封老爹轮番出场,嘲讽的嘲讽,劝说的劝说。 就这么陷入无尽循环之中。 几天下来后,两个老头儿再也没力气互相吵架了。 小院里,二人并排着瘫在藤椅上,神色沧桑地望着白云蓝天,一脸看破红尘心已老的样子。 “没奔头了,孩子养这么大又不听话,有什么用呢?” “没指望了,一直一把尿的拉扯大,还不是不念你的好。” “人世百载不过如此。” “这一趟人间不值得。” 二人对视一眼,竟颇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很快又立马扭开头,异口同声地喊道。 “但再怎么样,我也一定会比你这个糟老头子活得久!” 这时药童匆匆来报信,“两位相爷,有钱任性出版社的采编团来人了,说是想要采访您两位的友情岁月往事呢!” 由于上期报纸的热度很高,民间对此议论纷纷,也很惊奇两家的婚事。 故而出版社商议过后,决定借着热度还未散去,对两位当事人来一次后续跟进采访,作为下一期报纸刊登的内容。 封左相的脸色立刻变了,“能不能不见?” 药童迟疑道:“可采编团是封少卿大人特地请来的。” 封左相:“……” 逆子,逆子啊! 李右相也一脸便秘之色,嘟囔道:“躲不过去了就接招吧,不过我可警告你这个老匹夫,别在那群人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药童见两人同意了,赶紧去请人进来,等采编团来了以后。 便看见左右二相在院子里乘凉,中间木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和棋盘,看起来一派和乐的模样。 “嘿!果真如同封小公子说的那样,两人感情好的很呢。” 采编头头小声嘀咕完,就满脸堆笑地拿着纸笔上前,进行早就策划好的访谈。 封左相和李右相都是死要面子的人,再怎么厌恨对方,此刻却是相当默契地一同携手应对采编团。 只要能在全京城面前保住颜面,忍就忍了。 暗里地却互相较劲,微笑地时不时爆料一番对方的小糗事。 听得采编团连连点头,还真是对感情好的不得了的老冤家啊! …… 夏风微醺,东宫里。 云苓坐在花丛旁晒太阳,手里翻看着这一期的民报,笑的前仰后合,不一会儿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萧壁城拿走报纸,大手轻柔地给她顺气,“有那么好笑,把你笑成这样?” 云苓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忍俊不禁道:“无羁这孩子是个人才,以前没见他干过这么损的事,肯定是跟小顾混久了,近墨者黑!” 也难怪封左相会气成那样。 不过气归气,两个老头儿却都没有在公众面前撕破脸,现在城里不少人都在议论封无羁和李梦纾的婚事,猜测他们年底左右就会成亲,毕竟李梦纾年纪不小了。 萧壁城摇摇头道:“封左相这会儿生气,等今后怕是要庆幸无羁没有娶陆家小千金。慈幼院那边的案子,公子幽出动听雪阁的力量,已经摸到了不少蛛丝马迹,陆家虽然没有参与痕迹,但目前查到的京外涉案官员,与陆家都有不浅的交情往来。” 要么是生意上有合作,要么就是有姻亲,又或者在血缘上沾亲带故的。 不仔细查的话,都不知道脚下织着这样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还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殷陆两家这张关系网已经从上到下罩住了整个朝廷,多亏我们有听雪阁的力量相助,否则出动朝廷暗线的话,必然会被他们严密防范住。” 萧壁城甚至怀疑,这么多年来大周国库穷的厉害,都是被那群人私下给霍霍的。 他越是了解的越多,便越觉得这潭水比想象中要深。 势要在背后推一把,将封李两家联姻的事情打成板上钉钉。 无论封家还是李家,现在都大不如前。 以前他总觉得这两家碍事碍眼,可如今却又需要他们双剑合璧,去斩断那张蛛网了。 云苓也收起笑容,认真道:“但这么一闹,封无羁原本婚事吹了,陆家也知道了是我们在背后阻拦,以他们的狡猾和敏锐,定然能察觉到我们已经在注意他们了。” 萧壁城拧起眉头,微微点头,“不错,陆尚书这几天和我的往来有些频繁,我能察觉出来这个老东西在试探。” 就是不知道,殷陆两家会如何出招。 朝廷依旧面上一派祥和,然而京城中的风雨,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第三期民报印刷并发售后,京城对左右二相之事津津乐道时,一则流言悄然传开。 “你们听说了吗?太子妃这一胎怀了妖孽,都已经十一个月了还未生产!” “嘶……可太子妃不是神女么?” “听说是被妖物侵袭了,这一胎乃不祥之兆,生下来的会是个祸子啊!” 第 841 章 璇玑身陨 消息传到宫里后,萧壁城周身的气温瞬间冷了几个度。 “哪群混账东西在底下胡说八道!折风你领兵下去把乱嚼口舌的人抓起来,通通送到大理寺去,叫程大人给他们喂提神丸,吃到清醒为止!” 心心念念盼着降生的宝贝闺女,被一群居心不良的人打成“祸子”,气的他头顶直冒青烟。 什么灾星,他和云苓的宝贝团团们分明个个都是小神仙。 若是展露一番本领,不惊掉他们的大牙才怪! 倒是云苓养胎久了,心态格外平和,她摸着肚子叹了口气道:“算了,总有愚钝的人,见我迟迟不生,私下胡乱猜测也是难免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迷信,不懂得科学是什么。 叶折风神色冷肃,皱眉沉声道:“我这就立刻带人去开导百姓,澄清流言。” 他刚走,乔烨后脚就进了殿,他看了一眼云苓,面色极其沉重。 “殿下,太子妃,方才边关传来好消息,东楚那边的战事已经停了,汉人大获全胜,预计半个月内,之前被封的所有官道和商道都会恢复正常!” 萧壁城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一分,大周的很多生意都需要东楚做拐棍拄力,他们和倭寇开战这一年来,大周的国库收入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如今战事结束,于大周而言是件大好事。首发 见乔烨脸上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萧壁城又问道:“可是还有其他话要说?” 云苓也迫不及待地问道:“有没有关于我小师妹和铁……凤眠的消息?” 由于东楚内乱导致与外界的通讯受阻,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璇玑那妮子的消息了。 乔烨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东楚那边传来消息,据闻璇玑姑娘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坠入深海,如今不知所踪……” 他斟酌一二,还是选择把这个“噩耗”告诉了云苓,因为这件事已经在整个东楚传开了,瞒是瞒不住的。 大周得到消息迟,这已经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整个东楚上下都知道那位出身显国公府的太子侧妃娘娘,在战乱中遇害了。 云苓一怔,“你说什么?” 萧壁城同样心头一紧,面色尽显错愕。 “臣听闻,如今东楚百姓已经得知,这位太子侧妃娘娘才是被人鸠占鹊巢了神女名号的真正神女,她在内乱中为了保护东楚太子与凤眠国师,被叛王一党所重伤挟持。” “叛王一党见大势已去,便做最后挣扎想逃去寇岛,同时带走了太子侧妃与天星碎片,不料她在船上时引爆了身藏的炸药,与之同归于尽了。” 乔烨语气悲痛地说到这里,惋惜的面色中带着几分钦佩。 他没想到那么一个十六岁大的机灵小姑娘,平时里看着调皮又不懂事,到处惹是生非,关键时刻却有那样的勇气做出这等义举,令他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都发自内心地深深敬佩。 “东楚一夜之间失去了神女与天星碎片,如今举国都在哀悼之中,并在海边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祭祀……” 所有东楚百姓都眼含热泪,认为是神女用性命守护了东楚,如今国危已解,神女完成使命后,便带着天星碎片回天上去了。 云苓本来吓得不轻,待听乔烨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完后,眼神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那小妮子不仅爱玩炸弹,水性也是组织里最好的,而且酷爱蹦极、跳伞、潜水一类极限运动,水下憋气的时长也是四个人里最厉害的。 她曾经闭气近十分钟,潜入海底废弃基地盗窃过任务目标的宝贝,江湖人送美称“水猴子”。 这丫头就是哪天熊孩子到被人逮住打死,也绝不可能被炸死、淹死! 萧壁城下意识地与云苓对视一眼,两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把心落回了原地。 云苓想了想,继续问道:“有凤眠国师的消息么?” 乔烨还沉浸在悲痛中,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叹了口气道:“唉……听说凤眠国师很自责,一直徘徊在海边久久不肯离去,直到祭祀结束后,便向楚帝告知了离开的意图。” 说是他下山来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如今想要恢复道人身份,去周游世间历练,楚帝挽留了很久也没能留下他。 云苓微微挑眉,听乔烨的描述,凤眠似乎并不知道真相。 那他该得多愧疚啊,这丫头真是造孽! “乔大人,劳烦你紧盯东楚那边,若有了什么新消息,便第一时间告知我。” “臣遵命。” 乔烨只当云苓内心悲痛未表露在外,心里叹着气退下了。 可怜了璇玑姑娘,她还在的时候,东宫里头多热闹啊…… 待乔烨走后,云苓语气幽幽地道:“我有种的强烈预感,那妮子就要回来了。” 一个月的时间,够她带着偷来的宝贝从东楚溜到大周边境了。 …… 夕阳西下,满天霞光将墨沉的天幕染红,山林中时不时惊起阵阵飞鸟。 宽大的官道上,破破烂烂的驴车缓慢地行驶着,后面的木板上载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僧袍道人,和一个辨不清男女的小乞丐。 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灵动猫眼熠熠生辉,身上只背着一个小巧的包袱。 见旁边的人在入定打坐,她冷不丁就想起了那抹身着紫色道袍的飘逸身影。 心下一动,就忍不住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戳僧袍道人腰间的痒痒肉,又或者挠他的脚底心。 不过对方显然不像凤眠那么敏感,身上没几两痒痒肉,没有丝毫的失态。 “唉……真没劲。” 璇玑兴趣缺缺地收回手,托腮望着天边的夕阳,有些怀念凤眠那张很痒又不得不憋住的大红脸。 这时却见僧袍道人睁开眼,轻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又随和。 “胡闹的丫头。” 璇玑顿时眼前发亮,“大师你终于肯说话啦?你从哪儿来呀,要往哪儿去呀?你为什么穿着僧袍却有头发呀,你是还俗了么?怎么还背个拂尘,难道是寺庙行情不好,想转行当道士啦?” 这个男子是个和她拼车的车友,不知道为什么,璇玑第一眼见他就有种异常亲切的感觉,心里有种想要的到对方关注的迫切渴望。 但对方自打上了驴车就一直在打坐,任凭她怎么搭话也不吭声。 俊美的僧袍道人微微一笑,耐心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 “我自远方来,往大周京城而去,我既是我,既非僧侣也非道人。” 璇玑跟凤眠混久了,习以为常地忽略掉对方神神叨叨的说辞,眨巴着猫眼道:“哇,我也去大周京城哎!看来我们接下来几天,都要顺路做车友了,我是去投奔我姐姐的,你去做什么呀?” 僧袍道人顿了顿,答道:“我女儿怀胎数月将要生产,我去看看她。” 第 842 章 道无心 璇玑听到这话,吃惊地瞪大猫眼,“你不是出家人嘛,怎么还有女儿?那你老婆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僧袍道人笑笑,“我不是出家人,我也没有妻子。” 许是太过震惊,璇玑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古代土著竟然理解了她话中“老婆”的意思。 她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个违和点转移走了,“等等,你瞧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哪儿来一个快要生孩子的闺女啊?” 僧袍道人并不介意她咋咋呼呼的惊叫,也不嫌她问题一个又一个,只是静静地看着璇玑,眸光柔和。 “她是我的孩子,但并非我与妻子所生。”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这样的女儿,他一共有四个。 璇玑挠了挠头,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半晌后终于恍然大悟道:“哦,她应该是你的养女或者义女吧,那你年纪轻轻,辈分还挺大呀。” 僧袍道人笑而不语,他的年纪可不小了。 摇摇晃晃的牛车上,璇玑随手从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躺着看夕阳,如猫儿一样慵懒地眯着眼睛。 “你可真是个怪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在下,道无心。” …… 大周京城,东宫。 夕阳消逝后,寒月升上墨空。 摆放着消暑冰块的书房里,萧壁城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方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来。 就在今天早上,皇城门口竟然有几个百姓跪在门口,苦口婆心地恳求太子妃为了身体和大周着想,将腹中胎儿打掉。 叶折风面色严肃地道:“我仔细调查了那几个百姓,发现他们大多都受过有间药馆的恩惠,也是太子妃的拥护者,今早做出这等荒唐举动,恰恰是因为怕太子妃出事。” 那些人来的时候,还带着鸡蛋和家里养的老母鸡等东西,是特地要送给云苓的。 他暗地乔装探访了那几户人家,发现都是家世清白的正经百姓,为人也老实和善。 不存在对云苓抱有恶意的可能,应当是被人鼓动误导的。 萧壁城眼神沉郁,吐出一口浊气道:“来人还真是好手段!” 事至此,萧壁城也确信了背后果然有人在捣鬼。 对方很聪明,手段颇为高明,也知道云苓背负神女之名又威望极高,不是轻易能撼动的对象。 于是把火力都集中在了她腹中的胎儿,说是有妖邪作祟,想要夺取大周国运,便盯上了太子妃。 许多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被煽动,都惴惴不安地以为云苓受邪祟困扰,倘若不尽快除掉腹中孩儿,便会被邪祟伤及身体。 一想到这里,萧壁城就火大。 这是为了云苓好么,分明是想要她的命! 叶折风点点头,忍不住安慰道:“殿下,你也别太忧心……太子妃向来厉害,无论何种小人都伤不了她分毫,这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更何况,凤眠国师不是说过会有贵人相助么。” 听到这里,萧壁城窝火和担忧的心这才冷静几分。 “我明白,你先把外界的风声捂好,在我处理完这件事前,别让苓儿知道外面的情况。” 他不想云苓怀胎数月还要被影响心情,连留情和胧夜那边都一并打过招呼了。 提起民间的流言,有傻子大臣壮起胆子道:“太子殿下,依老臣之见,要不请个法师来给太子妃驱驱邪好了……” 不过面对萧壁城几欲吃人的目光,他的声音越说越弱,最后垂着头不敢吭声了。 “你说什么胡话,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谁说怀的久就是邪祟了!哪吒还是托塔天王的三太子呢,人家是神仙,没准儿太子妃这胎也是神仙呢。” 说这话的是户部陆尚书,他一脸慈眉善目,不赞成地看着对方。 有人立马接话道:“……那你怎么不说哪吒一出生就扒龙筋闹东海,惹得龙王大怒水淹陈塘关,与魔胎有何区别。” 反驳的这一位是工部的人,但萧壁城知道,对方实际属于吏部殷家派系。 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幽冷的眼神扫视众人,最终在一直不曾参与话题的殷尚书身上停留片刻。 最终垂下眼眸,敛去了眼底的阴霾。 下了早朝后,萧壁城便出了皇宫。 大街小巷的茶馆中,果不其然都在议论云苓迟迟不生的事。 “这一胎乃是祸子,如果不令其胎死腹中的话,一旦妖邪降生,大周便会祸乱百年啊!” “嘶……可太子妃都怀胎这么久了,强行打掉胎儿的话,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对啊,既然是邪祟的话,便不是寻常打胎药能解决的吧,是不是得请人做法才行。” 萧壁城听这群人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怒从心起。 他陡然叫停马车,下去之后几步上前揪住一人的衣领,冷声道:“谁告诉你太子妃怀的是邪祟,谁告诉你孩子降生后大周会祸乱百年?大周律法明文规定,不许随意造谣生事,违令者杖责五十,你莫不是想去大理寺吃牢饭?” 被抓包的人不认识萧壁城,但却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得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没有造谣生事,满城的百姓都这么说。” “以谣传谣,如何不是造谣生事?” 那人闻言,忍不住辩解道:“才不是以谣传谣,太子妃怀的就是邪祟,这可是无心大师亲口说的!” 萧壁城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无心大师? 幕后推手不惜搬出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当真是想致云苓于死地。 “你亲眼见过无心大师,亲耳听到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呃……这倒没有,但是……” 那人还想辩解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终讪讪地闭了嘴。 萧壁城冷哼一声,松开对方的衣领,回到了马车中。 “陆七,尽快前往动物园。” 等不及什么贵人相助了,他必须找二驴姐借蟒大爷一用。 【作者君:刚复工,明天就恢复双更,云苓很快就生啦,就快有闺女了!】 第 843 章 脑子有病多读书 民间的流言纷扰,东宫中的云苓浑然不觉。 她被宫里宫外的人瞒的死紧,便当真以为事情已经平息了。 眼看着时间步入九月,天气也逐渐转凉了。 殿外的树从霜雪满枝到叶片微黄,她已经在宫中养了快一年的胎了。 云苓抱着浑圆的肚子,心里止不住地发愁。 要是能请铁蛋来算一算,这胎到底什么时候生就好了。 真要让她怀个哪吒,她宁肯给自己来个剖腹产! 然而刚一动这个念头,云苓就感觉到了一阵精神力波动,是来自腹中宝宝的强烈抗议。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宝啊,你还要折磨阿妈到几时……” 在旁边一起玩耍的两只团子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波动,纷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左一右地围在云苓身边。 火团抓着云苓的手,奶声奶气地告诫道:“妹妹现在还不可以出来玩,不然妈咪会很痛很痛。”首发 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对宫人私下的议论声似懂非懂,却没有大人们的忧心与紧张。 云苓身形微顿,抬眸看向两个儿子,“你们怎么知道?” 火团眨眨眼睛,“是刚刚妹妹说的哦。” 雪团也点头认真道:“妈咪要乖乖听妹妹的话。” 云苓默然,想来是幼儿之间有独特的“嘤语”交流方式,她虽然也能感知到腹中孩子的情绪,却没有团团们那样精准细腻。 不过团团们的话却是让她不由得多想了几分。 为什么现在生孩子,她会感觉很痛? 云苓不由得想起当初生眼前两只小奶团的时候,那会儿她的身体素质很好,便是早产双胞胎也尚能稳住。 真正差点要了她小命的,是两个孩子出生时对母体精神力的疯狂压榨汲取。 那会儿如果不是萧壁城也觉醒了精神力,替她承担了一部分,搞不好当真已经一命呜呼了。 难不成正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肚子里的宝宝才不肯出来? 云苓想到这里时,肚子里的宝宝又动了动,精神力再次有些许波动。 这孩子是在安抚她,看来她猜对了。 云苓心里了然,她现在的精神力还不够强,至少无法支持她顺利生下这个“不凡”的孩子。 正想着,便见冬青前来通报。 “太子妃,莫姑娘来了,您见是不见?” 云苓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莫姑娘”是谁,随即点了点头,“叫宫人备茶点,你去领她进来吧。” 自打上次的闹剧过后,她就很少见到莫易思了,先前还时不时会和宜安公主一起来请安探望她,这阵子却是直接不见了人影。 之前胧夜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促成了莫易思和殷棠的相识。 计划是预料之中的顺利,殷棠那种极端颜狗遇上莫易思之后,果然对她起了很大兴趣。 最近这些天,两人正打得火热呢。 金王府那边常有信件汇报情况,蔷薇每次都会在信上疯狂吐槽莫易思。 【这小姑娘真没劲,那么多漂亮姑娘跟她说话爱答不理,尽跟臭男人混在一块儿】 【上次风风来给我送话本子样品,她主动和风风聊了许久,说是特别喜欢这个系列故事的作者,后来我跟她说那是我写的,她就没声儿了】 【每次王妃邀她出游,只要阁主一出现,她就把眼珠子都黏在了对方身上,也亏得王妃心胸大度,若换了我呀,真忍不住想把她那对招子挖了呢】 【昨天遇到瑞王妃,闲聊了几句,据说她每次和瑞王去拜访宜安公主时,这姑娘也多是只接瑞王的话茬,其他时候像个闷葫芦】 【哈,王妃的计划成了,这姑娘和殷棠对上眼了,这下连王妃都爱答不理了,无语】 云苓已经摸清楚了莫易思的性子,多少有点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有厌女症。 对方在她们面前总是一副文静内敛的样子,喜欢闷不吭声,不过在男子面前,就主动和开朗许多了。 所以云苓心里有些纳闷,莫易思今天单独来东宫见她做什么? 很快,冬青便领着莫易思来到了跟前。 “小女见过太子妃,太子妃金安。” “不必多礼,坐吧。” 云苓微微颔首,趁着空档打量了她几眼。 只见莫易思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裙衫,乃是“布织道“前几天刚上新的款式。 胧夜别出心裁的设计配上绣娘精妙绝伦的女红,衬得十五岁少女面若粉桃,那双含春的水眸亮晶晶的,宛若林中仙子。 脸色妆容精致非凡,从发型到首饰,无一不是胧夜精巧设计的结果。 原本九分的美丽,愣是让胧夜拔高到了十二分。 连云苓都觉得养眼,难怪殷棠抵挡不住了。 “小女没别的事,只是想来探望太子妃。” 莫易思说着,目光担忧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隐隐带着两分不安和惧色,“太子妃,眼下民间流言愈演愈烈,昨儿个甚至都有百姓在皇城门口求见,希望……” 话还没说完,旁边侍候的冬青顿时神色微变,板着脸看向莫易思,语气警告地打断了她。 “县主慎言,太子殿下已经处理好的事情,不必您再替太子妃多忧。” 她心底恼怒,这个莫易思在搞什么,太子殿下特地交代了不许任何人告诉太子妃,她怎么敢跑到东宫来当面说! 然云苓何等聪明,眉头微皱间便猜到了几分内情,“冬青,我想吃八宝酪,你去让御膳房做两碗来。” 冬青咬了咬唇,还想说什么,却被云苓的眼神止住,只能乖乖地退下了。 她看向莫易思,语气缓缓道:“你刚才说,百姓来皇城门口求见做什么?” 莫易思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认真地道:"百姓们希望您为了身体和大周着想,尽快将腹中魔胎打掉,而今前朝也未此事吵的不可开交,但太子舅舅顾及您的感受,不许任何人在您前面提这些事。” 莫易思说的情真意切,这些是都是她近来和殷棠交往过程中陆续得知的。 本来她只觉得云苓这胎迟迟不生很是可怕,但和殷棠待久了以后,便被鼓动着认为应该要站出来说这件事。 她是为了太子和大周好,这没有错。 听完这番话,云苓的眸光从怔愣到诧异,最后用看智障的目光看莫易思。 “你脑缺吧?” 莫易思一怔,“什、什么?” “有病就看大夫,如果是脑残的话就多读书,我医术再好也治不了脑残。” 无语。 【作者君:二更有的,会晚一点,辛苦姐妹们追更!】 第 844 章 这不找削吗 许是没想到云苓会说出这种话,莫易思僵在座位上,眸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要知道先前云苓对待她的态度,可是和善有礼又周到体贴的。 现在居然骂她脑子有病? 云苓靠在藤椅上,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行了,下去吧,别在我面前碍眼了。” 莫易思鼻尖酸涩,眼里瞬间涌上泪水,委屈地道:“这些话是不好听,太子妃听了心里不舒坦是人之常情,可小女只是以大局为重,为了大周着想,太子妃何必这般折辱我,说那么难听的话呢?” 这些年在女人堆里打交道的时候,莫易思不是没听过歹话,但基本都是些阴阳怪气的暗讽之言,没人会这般轻易撕破脸皮。 云苓凉凉一笑,“说你胖还真喘上了,知道我听了心里不舒坦还说,不是找骂是什么?先前因为皇姐的缘故,我事事给足了你面子,你脑子拎不清舞到我脸上来,还不能骂你了?” “你该幸庆我现在大着肚子不方便动手,不然好赖给你扔湖里,洗洗你脑子里的浆糊!” 什么奇葩的脑残,真是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随后云苓便招呼宫女把叶折风叫来,将莫易思送回柔心阁,让宜安公主好好管教。 看着莫易思哭哭啼啼的样子,云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之前对她态度客气,是因为莫易思也没犯到她头上来,都张口闭口称呼她的孩子是“魔胎”了,这不找削吗? 不过她用不着动手,自有人替她削这个脑残。 黄昏时分,萧壁城回来的时候,叶折风第一时间就上报的下午发生的事。 他顿时脸色无比难看,回东宫的脚步转了个弯,直奔柔心阁而去。 踏入阁内的时候,屋内隐约传来低声啜泣的声音,只见宜安公主难得面色发沉地坐在那里,莫易思双眼浮肿,脸蛋上还有个红红的巴掌印。 见萧壁城来,宜安公主便明白他已经知道了那事,忙起身迎上前,面色愧疚地开口。 “壁城,都怪我没管教好思思,竟不知她胆敢跑到云苓面前去搬弄流言是非,口不择言……我不久前已经训诫过她了,思思,还不快过来赔罪认错!” 莫易思吸了吸鼻子,忙倒了杯茶水端过去,“太子舅舅,思思不该擅作主张去找太子妃,但我是为了……” 话没说完茶杯便被推开,失手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吓得她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出。 “我特地吩咐不许任何人在苓儿面前提外头的事,就连太上皇都缄口不言,谁给你的胆子到她面前搬弄是非!魔胎二字你也胆敢说出口,是何居心!” 萧壁城做事沉稳,但碰上云苓的事情,从来没有退让和容忍二字,当即雷霆震怒。 莫易思哪见过他这副模样,当场又吓得哭了起来,“舅舅,我错了……我只是不想你承受前朝后宫还有民间的压力……” 萧壁城觉得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替我想,还是想给我添堵?” 莫易思闻言,脸色发白地咬着唇,眸中满是受伤。 她一惯胆子小,也不喜欢和云苓相处,之所以去东宫说这件事,还不是为了他着想。 谁料自己鼓起勇气的好心之举,太子舅舅却不念她半点好。 宜安公主见状上前,紧张地道:“壁城,思思年纪小,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逢人便听风就是雨,我今后定会好好管教。” 萧壁城一甩袖子,寒着脸冷声道:“难怪苓儿说你脑子不灵光,不懂明辨是非就多读书,否则将来丢人现眼事小,惹出祸来事大!” 看在宜安公主,以及还需要利用莫易思这枚棋子的份上,他极力忍下怒火,目光却越发寒冷。 以莫易思的性子,必然不会想到去云苓面前说这些,定是有人教唆。 逢人便听风就是雨,这风雨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用多加猜测。 好个殷家,果然是他们! 心里埋着事,萧壁城训斥完莫易思后,看也没看她,转身便走了。 宜安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皱眉看向严厉地道:“思思,你真是越来越不想话了,这是皇宫,你知不知道随便一句不当的话,就能让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对于云苓迟迟不生产一事,宜安公主虽然心里有诸多疑惑和猜测的想法,但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莫易思不住地点头,哽咽道:“娘别生气,我记住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宜安公主这才缓和脸色,又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孩子以前还挺懂事的,怎么越来越让人操心了。 “娘之前怒极攻心,打疼你了吧?” 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她摸了摸莫易思的脸。 莫易思摇了摇头破涕为笑,一副乖巧的模样,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如果惹怒了云苓,地方那么坏的脾气,会不会把她打回原形? 想到这里,莫易思就一阵后怕。 绝不能这样,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 她没有父亲兄长可依靠,太子舅舅也生气了……还有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母亲,如今也变了。 只能是将希望寄于夫家! 殷棠那双仿佛情深似海的眼眸,恍然间浮现在脑海中。 …… 萧壁城在柔心阁发了一通火,回东宫的时候却脚步却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与云苓说。 “别再门口晃悠了,你都来回走了三遍了,真当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萧壁城身形一僵,这才摸了摸鼻子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道:“苓儿,你还生气没……” “我不气外头的人胡说八道,也不气脑残过来刷存在感,我气有的人把事情瞒在心里不跟我说。” “外面的人说话太难听了,我只是不想你难受。” 萧壁城一想起外头那些离谱的言论,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他当然不希望云苓知道,如今外面诸多百姓都强烈希望她把孩子打了,就算云苓不会被逼到这个份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听到了心里也不舒服。 尤其是还未出世的小闺女,他只想闺女知道自己有多盼着她降生,而不是那么多人把她打成魔胎! “不过你安心,我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法子,明天二驴姐就会带蟒大爷进京。” 云苓眼神柔和了许多,“什么难听的话我没听过,还能被那些人说掉一层皮不成?罢了……你跟情哥又谋划了些什么?” 萧壁城神色微动,将想出来的应对方法告知了她。 云苓听完忍不住一笑,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一招他倒是用的越发熟练了。 蟒大爷真是一条可歌可泣的工具蛇啊! “天呐,快看是蛇仙!” “嘶……蛇仙怎么进城了!” 数十米开外,只见一条身躯庞大无比的巨蟒缓缓朝着前方移动。 墨黑鳞片上,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若古老山海间的异兽,金色竖瞳令人望而生畏,又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许多人震撼地傻傻站在原地。 留情扫视了周围一眼,冷然高声道:“蛇仙临世,将亲自守护太子妃极其腹中血脉,无关人等退散!” 【作者君:掐指一算,差不多四章内就会生了!】 第 845 章 在大爷头上放炮 宽阔平坦的京城大街两侧,百姓们的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自动物园开业后,不少人都慕名前去参拜过四大神兽,但动物园到底容纳不下全京城二十来万人,故而还是有许多没机会目睹大爷英姿的人。 哪怕是去过动物园的百姓,也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看清将身体舒展开来的巨蟒。 十米长的庞大身躯游走在长街上,剧烈冲击着人们的视觉。 “蛇仙临世来向太子妃还渡雷劫之恩了,太子妃这胎定然无忧,大周江山万代必定繁荣昌盛!” 人群之中,扮成路人甲的银面激动地高声大喊,扑通一声伏倒在地开始磕头。 有他带头,其他听雪阁的人也纷纷效仿银面的举动。 “皇城有蛇仙守护,那些妖物邪祟定然通通不敢靠近!” “没错!” 震惊的百姓们被听雪阁带了节奏,纷纷激动地信以为真,皆是原地跪拜起来,请求蛇仙保佑。 留情打量着周围,不动声色地用精神力安抚有些不高兴的蟒大爷。 【大爷挺住,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段路不长】 蟒大爷闷不吭声,只是周围人群沸腾起来后,爬的明显快了不少。 没事儿就把它拉出来遛,一次比一次过分。 真是上辈子欠这群四脚兽的! …… 京城繁华处,茶楼之上。 殷棠摇着扇子,目光柔情似水,温声安慰眼前的少女。 “思思莫要太难过,你是一片好意,是旁人不明白你的苦心,错不在你。” 莫易思双眼微红,纤纤细指绞着手帕,破涕为笑道:“棠哥哥,多谢你特地腾出时间来陪我,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昨日挨了好几顿骂,她今日便忍不住找到殷棠,向他哭诉了一番。这么多人里,只有殷棠是懂她的,还夸她是个善良识大体的姑娘。 莫易思看着他与萧壁城略有两分相似的俊朗面容,心底有甜蜜有安慰,也隐隐有几分落寞。 如果太子舅舅也能像殷棠一样懂她就好了。 殷棠用扇骨将一碟精致的点心推到莫易思面前,笑容如沐春风,“都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些甜食就好了,思思多吃一点,心里便不会觉得苦了。” 莫易思红着脸点头,羞怯地不敢看他,只顾埋头吃点心。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多才,又温柔体贴地待她的男子,那双桃花含情目,与在襄州时那些男人轻视又充满邪肆冒犯的目光截然不同。 “棠哥哥你也吃呀。” 殷棠微眯着眼,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欣赏眼前的画面,“古人常言秀色可餐,而今见了思思,我方才明白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便是光坐在这里看看,也不觉得饿呢。” 莫易思养在深闺中,哪见过殷棠这等将情话说得恰到好处的人,顿时心中小鹿乱撞,心湖中一池春水摇晃。 殷棠望着她绯红羞涩的小脸,欣赏了半晌,心中不禁叹了声可惜。 如此极品姝色,虽是养女出身,却有宜安公主和昭仁帝的厚爱,比柳清砚这样被忽视冷落的世家庶女强上不知多少。 奈何却是个木讷愚笨的,只能图个新鲜劲儿,时间长了必然乏味。 倘若有柳清砚那样的灵秀慧心,他定会甘之如饴地想办法弄回来娶做正室。 可惜了这副倾城貌。 两人之前正浓情蜜意着,忽然听闻喧闹的哗然声一浪高过一浪地传来。 殷棠皱眉,吩咐门口的心腹小厮道:“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不多时小厮便去而复返,“公子,动物园里那条蛇仙朝着皇城方向来了,说是要报恩,守护太子妃及其腹中孩儿不受邪祟侵扰!” 殷棠闻言眼神一冷,他陡然合了扇子,推开了雅间的窗户,果然见远处有个黑点伴随着两侧的欢呼声不断靠近。 莫易思也吃惊地凑到窗户前探看,“蛇仙来了?” 她早听闻动物园里有蛇仙,可她素来害怕虫蛇鼠蚁,一直没有胆子亲眼去拜见过。 很快莫易思便紧张地缩回了脖子,咬唇慌张道:“棠哥哥,思思怕蛇……” 殷棠转瞬之间已将东宫的目的猜透,闻言便关怀道:“思思不怕,有我在这里,你先去内室避让一会儿,等巨蟒走了再出来。” 莫易思忙不迭点了点头,不安地掀帘子去了内室。 趁着这个功夫,殷棠走到小厮身边飞速低语了几句。 待小厮走后,他低笑了一声。 “倒要看看你们的把戏有多厉害。” 殷棠并不相信京城盛传的蛇仙一事,他不是愚昧无知的百姓,知道如何利用世人的愚蠢,由此亲手制造了魔胎流言。 他也一直认为所谓的巨蟒渡劫,乃是东宫为了打响清懿书院的名号,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在南唐的苗疆中,有不少身负绝技的驭蛇人,殷棠曾亲眼见过他们与蛇共舞,便笃定太子夫妇定是利用了同样的手段,来控制巨蟒,伪装成蛇仙的谎言。 他也去动物园看过那条巨蟒,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跟普通的蟒蛇也没什么两样。 凑巧的是,他知道能如何有效地干扰驭蛇人对蛇类的指令引导。 很快,小厮便抱着盒子从茶楼库房回来了。 “公子,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殷棠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排红皮炮仗,乃茶楼备用于各种节日的存货。 接过火折子后,他的唇角不由弯起,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 “待会儿巨蟒受惊伤了百姓,倒要看看太子夫妇如何应对。” 到时候打碎了蛇仙的光环,不止能加深坐实东宫被邪祟侵扰的流言,还能将清懿书院拉下水,简直一举两得! 太子夫妇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他殷棠一招啊。 殷棠看着窗外远处来越来越近的巨蟒,浅笑着将火折子点燃。 长街上,随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吵闹,蟒大爷的负面情绪也几乎达到了一个峰值。 此刻它很后悔,怎么就在那个男性四脚兽的死缠烂打下,决定帮他这个忙呢? 早知道人类的世界这么恐怖,当初就不该去动物园养老……不,就该藏在深山里不出来! 唉,也许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孽缘”吧。 蟒大爷用自己巨大的脑袋像人类一样思考着,浑然不觉天上有什么红红的东西掉了下来。 直到“碰——噼里啪啦碰”的声音轰然在脑袋上炸开。 吓得它老心肝一颤,浑身的鳞片都差点倒竖起来! 第 846 章 创飞你个狗东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炮仗声吓了一跳,纷纷喧哗着看向四周。 “怎、怎么回事,刚才什么动静!” “哪儿来的炮仗啊,哪个缺心眼子干的,吓得老子差点厥过去!” “必须得去大理寺投诉,把人找出来,让他赔偿精神损失费!” 留情也跳下了马,目光冷厉地扫视街道两侧的上空。 “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此袭击蛇仙大人!” 蟒大爷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也停下了游动,不断地发出急躁的嘶嘶声。 是哪个狗东西在故意作弄它? 蟒大爷这次真的生气了,它虽然是个佛系温和的老人家,但不代表它没有脾气! 大蟒不发威,当它是小泥鳅鳅? 很快它便在头顶上空锁定了一张面孔,在对方消失前,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眼中深藏的恶意。 茶楼雅间中,小厮激动地低声奉承道:“不愧是公子,连蛇仙都不放在眼里!” 殷棠心头冷嗤,还蛇仙呢,马上就会变成蛇妖被处死了。 他离开窗边,浑然没有注意到街上的巨蟒停下来后调转了方向,直奔着茶楼而去,引起百姓阵阵惊呼尖叫。 殷棠听着外面惊恐的叫声,心情大好,唇角抑制不住地弯起。 这时莫易思听到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小脸煞白地从内室走出来,声音颤抖。 “棠哥哥,外面怎么回事,思思害怕……” “许是受到妖邪攻击,外面的巨蟒暴动了,不过思思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莫易思闻言吓得不轻,当场连腿都软了,“什……什么?” 殷棠微微眯眼,无比自然地将吓得六神无主的佳人揽进怀里,不住地温声安慰对方。 宜安公主和淮湘王的养女,是一个极好的求娶对象,该趁此机会拿下了。 电灯泡小厮见状,识趣地一声不吭,便想抱着箱子里剩余的炮仗退下。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一股巨力冲撞开来。 殷棠下意识地看过去,陡然间瞳孔骤缩,浑身血液逆流至头顶。 只见那巨大的蟒蛇缓缓朝自己靠近,清晰的能看清庞大身躯上质地坚硬的鳞甲,与那金色竖瞳中的怒火。 硕大的蛇头顶端,有一个略显狰狞的巨大凸起,仿若即将化蛟的神物。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前所未有地占据殷棠的整个大脑和心扉。 莫易思刚抬起头,便看见这骇人惊恐的一幕,当场尖利地惊叫出声。 “啊啊啊啊——!” 尖叫声几乎将殷棠的耳膜震破,怀里的人叫完,却是白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殷棠浑身僵硬,心脏几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与蛇瞳对视的一瞬间,竟荒谬地有种在和人对视的诡异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不是我,是他!” 殷棠当机立断指向抱着箱子,已经被吓尿的小厮。 小厮立刻鬼哭狼嚎道:“不不不……不是我,大仙饶命,饶命啊!” 蟒大爷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将目光停留在殷棠身上,冲着他愤怒地嘶嘶叫了几声。 随后一个突袭冲过去,猛力将殷棠等人撞出了窗外。 留情循声望去,便见二楼雅间的木窗被撞的四分五裂。 上面掉下两男一女三个人来,叠罗汉般地摞在跟前,昏迷不醒。 最上面那个,赫然是在宫里打过几次照面的莫易思。 中间夹心那个,长的人模狗样,但不认识。 最下面那个,是被压的最惨的灰衣小厮。 空气中有股腥臊味,留情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面露嫌弃。 噫惹,不会把翔都压出来了吧? “天呐!这不是吏部尚书家的殷公子么!”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惹怒蛇仙?” 留情听到这些惊声议论,神色微凛,稍加思索便果断下令。 “诸位稍安勿躁,方才邪祟藏匿于人群中意图袭击蛇仙大人,就附在这三人身上,好在蛇仙大人法力无边将其击破!快来人,速速将这三人送去大理寺关起来,以防他们中了邪后伤及无辜!” “蛇仙大人威武,蛇仙大人威武!” “蛇仙大人这般厉害,看来太子妃一定会逢凶化吉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在留情的命令下,身后的暗卫月隐星沉二人立刻出列,第一时间联系大理寺将人拖走了。 蟒大爷出了口恶气,方才在留情的安抚下,委委屈屈地继续朝着皇城爬去。 作为一条社恐的孤寡老蛇,它容易吗? 此时此刻,一辆驴车不急不缓地驶入了大周京城的城门。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璇玑感叹道:“哇……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呀,竟然还有炮仗声,真是让人既怀念又心痒痒呢。” 回想起初来大周的日子,恍然不觉竟然都过去一年半了。 也不知道亲爱的大头鹅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璇玑现在没空关心那头鹅,来大周的路上,她已经听闻了关于云苓怀上魔胎而迟迟生不出孩子的流言,此刻心急如焚。 顾不得与道无心解释,一进城后她便动作敏捷地从驴车上跳下来,朝着道无心挥手告别。 “道长,谢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还替我出了全部车费,现在我要去找姐姐了,你也快去探望你女儿吧。江湖路远有缘再见,若有事要寻我的话,可以到金王府去!” 道无心点点头,温和地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含笑不语。 …… 东宫,碧天白云悠悠飘动。 云苓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方才已经收到了蟒大爷抵达宫中的消息。 留情也将途中发生的意外尽数告知。 萧壁城微微皱眉,随即安抚云苓道:“蟒大爷会在宫里一直待到你生为止,这样即便百姓们心里再有疑惑,我们也有对外解释的说辞了。” “劳烦二驴姐这两天多在宫里陪陪苓儿,关于殷棠的事情,我要好好的处理。” 留情点点头,表示理解。 云苓却是叹了口气,“可就算蟒大爷来了,它也不能帮我接生啊。” 流言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她怎么才能把孩子生出来这个问题,依然摆在眼前。 就在这个时候,冬青突然脚步匆匆地从殿外走来,语气满是惊喜。 “太子妃,长宁宫太上皇那边传来急信,说是找到可以为您接生的人了!” 闻言,萧壁城立马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是谁!” 第 847 章 无心大师现身 冬青喘着气答道:“那人看样子像是位年轻的……呃,道长?” 她本来想说大师,可人家虽然穿着僧袍,却没有剃度,便改了口。 萧壁城脸上的喜悦陡然凝住,转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意思,男人?” 一个大男人跑过来说要接生,还是个年轻道士,他第一反应会不会是个江湖神棍,胆大包天地借着驱邪除妖的借口来骗钱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皇城守卫长怎么会在没有向他通报的情况下,轻易将这样不明身份的人放进宫来? 云苓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那位道长在哪儿?” “回太子妃,正与太上皇在前来的路上呢。” 长宁宫那边动作慢,她是特地跑先回来先信的。 几人交谈间,太上皇的步辇很快就抵达了东宫外,随着宫人的通传声响起,太上皇与昭仁帝在侍卫簇拥之下走来。 萧壁城定睛一看,便见人群之中有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灰蓝色僧袍的青年人。 对方五官并不出众,胜在浑身气质通明透彻,颇有几分神性。 太上皇和昭仁帝一左一右地走在青年人两侧,皆是神色恭敬又激动。 不等萧壁城开口询问,留情率先面色吃惊地开口,“是你!” 那个当初回北秦时,指点她收服金雕夫妻的青年人! 说来也奇怪,自当初一别后,她早就把那人的模样忘的一干二净,可再次看到对方时,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云苓也不禁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是许久前她在街上惊鸿一瞥的绝色僧人…… 注意到姐妹二人的目光,道无心冲她们柔和一笑。 眉间一点嫣红朱砂,艳色如花可倾城。 “二驴姐,你们认识?”萧壁城探究的目光不断在他们之间游移,询问道,“皇祖父,敢问此人是……” 太上皇一根烟杆敲过来,瞪了他一眼道:“没规矩,还不赶紧拜见无心大师!” 这话一出,殿内其余人皆是面色震惊。 云苓与留情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皆是双双呼吸微滞。 无心大师! 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预言了她们穿越异世的神秘人物。 原来冥冥之中,他们早就已经相遇过了。 萧壁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方才的怀疑和不信任尽数消散,连忙拱手行了一礼,神情肃穆而恭敬。 “壁城拜见无心大师,还请大师尽快出手,助苓儿这一胎平安生产!” 道无心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太子妃这一胎福泽深厚,有天道眷顾自会安然无恙,还请诸位静心等候。” 说罢,他便示意宫人将云苓扶到榻上,显然是要为她接生了。 太上皇当即一声令下,严肃道:“太子妃要生了,立刻叫太医院和御膳房严以待命!” 云苓盼孩子降生很久了,而今当真要生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很快,她便被冬青扶到了榻上。 屋内一个稳婆都没有,甚至除了云苓以外的所有人都被请出去了,萧壁城亦是如此,他想要陪在云苓身边,却被道无心拦下。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太子殿下,还请在殿外耐心等候。” 无心大师虽奇名在外,可到底是个男人,由对方来为云苓接生,让萧壁城心急如焚中带上些许别扭和复杂。 但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是握着云苓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 “苓儿别紧张,我就在外面候着,会一直在。” 在云苓额头吻了吻,萧壁城这才揣着一颗忐忑与紧张的心离开了室内。 殿外,留情等一众人齐刷刷地候着,神色皆有不同。 萧壁城快步走过去,“皇祖父,您什么时候从哪儿找来的无心大师?” 太上皇脸上满是期待的喜悦,眼角皱纹都深了许多,“无心大师不是孤请来的,晚间孤从御花园里回来,刚进殿便看见无心大师在里面等着我了!” 留情眉毛挑的老高,“皇城门口和长宁宫外的守备那么森严,他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来的?” 这个神秘青年人身上藏有着太多谜团,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问探索。 萧壁城震撼的同时,心里也有着一样的疑惑。 却见昭仁帝一脸高深莫测地道:“无心大人不是寻常人,朕突然想起来,当初他也是忽然间出现在养心殿内的!” 就在天星掉落的前几日,对方现身于养心殿中,亲口告诉他大周神女在三日后便会降临,并叮嘱他务必收好天星碎片。 昭仁帝见他形貌如此年轻,与想象中的鹤发老颜截然不同,一开始对其身份是抱怀疑态度的。 直到过了三日,在萧壁城大婚当晚,天星碎片果然落入了皇宫之中。 昭仁帝这才激动不已,立刻命福公公去请无心大师来,想要追问一番神女降临在何处。 可无心大师却凭空消失了,没有在宫里留下任何影子。 他吃惊和不解之余,很快便发现自己关于无心大师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除了对方所说过的话,他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乃至长什么模样,与是何等年纪,全都想不起一星半点来。 太上皇搓了搓手,目光紧盯着云苓的方向,兴奋地道:“神仙,一定是神仙!方才无心大师还说了,苓丫头这次怀的不是凡胎!” 难怪这么久都没有要生的动静,莫不是坏了个小神仙? 一时间,在场之人都目光炙热起来。 …… 屋内,云苓躺在软榻之上看着道无心,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此刻,她心中有着诸多疑惑,万般杂念充斥心头,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话问起。 为什么在百年前就预言了她们的穿越?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 为什么称能够让她顺利诞下这一胎? 道无心将云苓的情绪尽收眼底,宛若羊脂玉般毫无瑕疵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不用怕,便是孩子出生时会汲取精神力,你也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异常温柔,眸光中藏着一抹让云苓读不懂的别样情愫。 云苓闻言一怔,下意识地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精神力? 第 848 章 他有闺女了 仿佛是知道她要问什么,道无心温声说:“你先安心生产,待母女平安后,我自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云苓的心境奇异地平和下来。 一切杂念思绪都被洗涤,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所说的母女平安。 待云苓不自觉地放松身体后,道无心伸出修长玉指,隔着裙衫在她的肚子上,轻柔地按了几下。 身体内,一股温热的暖流忽地从他的指尖处向四肢百骸蔓延。 起初是前所未有的舒适,很快肚子又传来一阵久违的疼痛。 “嘶……” 云苓身体一抖,脸色白了几分,知道自己这是要生了! 本该为她接生的道无心却收回了手,转而放在她的头上,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拍了两下。 “丫头,放轻松些,时间可能会有些长,但一定不会痛。” 语毕,道无心便绕到了屏风另一侧,于蒲团上静坐。首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斑驳陈旧的木鱼,闭上眼睛,一下一下缓缓地轻敲起来。 殿外的人都察觉道无心将云苓独自留在了屏风背后,皆是忍不住担忧地站了起来。 可见道无心禅坐的安静模样,却又不敢贸然上前惊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夕阳缓缓没入云层与山间。 肚子开始一阵阵收缩,云苓本以为会是场持久战,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 谁料伴着那缓和悦耳的木鱼声,她竟然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殿外,留情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不停抖动的左腿彰显了她心中的焦急。 萧壁城拧着墨眉来回踱步,时不时将目光望向殿内,口中喃喃不停。 “怎么没听到声音呢……到底有没有开始生……” 道无心已经在屏风一侧坐了近一个时辰了,他也没听到云苓半句呼痛声。 如果不是通过精神力知道她的状态很好,萧壁城都要忍不住闯进去一探究竟了。 冬青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着,“菩萨保佑……玉皇大帝保佑……太子妃这一胎定要平平安安……” 太上皇一众坐立不安地难耐等待着。 直至冷月上浮夜空,阵阵狂风吹来,伴随着电闪雷鸣之声,骤雨倾盆而下。 蓝紫色的闪电撕破墨空,雷鸣之声震耳欲聋,如此反常的奇观,引得城中百姓纷纷推窗查看。 云苓胎动生产的消息,已经从皇城传到了宫外。 “……阿娘,好吓人啊,天上像有怪兽一样。” “不怕不怕,是蛇仙在与妖邪抗争,守护太子妃生产呢!” 今日蟒大爷进京闹出那番动静,又有殷棠这出意外。 面对如此天象,百姓联想起留情的说辞,便深深地相信是蛇仙为保护云苓而与妖邪斗法。 文国公府,老世子跪在佛像前,磕了又磕,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 “佛祖啊,看在鄙人一生行善,从未做过坏事的份上,保佑我女儿这一胎平平安安吧!” 金王府中,收到急信的胧夜匆忙换上衣服,揪着璇玑的耳朵就往外跑。 “富贵儿你快些,让银面备三轮车!” 有间药馆中,李梦娥轻哄着怀里不安啼哭的儿子,眸光沉沉地看着夜空,一言不发。 屋内的观音像前,三柱刚刚点燃的红香,缓缓升起青烟。 清懿书院的魁星阁前,人山人海。 数百名学子撑着伞,不顾狂风骤雨打湿半边身体,排着队地等待为云苓上香祈福,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顾翰墨,柳清砚,封无羁,李梦纾,李元绍等……围坐在图书馆的暖炉旁,彻夜不眠地等待城中的消息。 后宫各殿中,丽嫔第一个冒雨前来东宫,与六皇子一同陪伴在侧殿。 随后而来的是李贵妃,她眸光复杂地看着殿外,低语声被掩盖在雨声中。 “……你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一劫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云苓意识混沌,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她睡的很沉很沉,这一觉前所未有的安心舒适。 殿外的雷鸣雨声很大,然她浑然不觉,宁静的世界中只有木鱼声在有节奏地回想着。 不知过去多久,木鱼声戛然而止。 云苓的思绪与感知瞬间回笼,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一声清亮的婴孩啼哭声传入耳中。 “哇——呜哇——” 殿外,打了一夜瞌睡却强撑着不肯歇息的太上皇陡然惊醒,差点从藤椅上滚下来。 萧壁城守了一夜双眼发红,第一时间神色激动地冲了进去。 “苓儿!” 萧壁城快步走到榻边,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馨香萦绕在鼻尖。 他顾不得追寻香气来源,见云苓已经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而她除了衣衫沾染了些许污秽,发髻散乱之外,面色没有半分虚弱不堪的模样。 萧壁城的一颗心这才落回原地。 “……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儿,总算是得愿以偿了。” 云苓目光柔和地落在怀中初生的孩子脸上,语气怜爱。 萧壁城下意识低头,便见一个粉嫩的包子脸映入眸中,与雪火两团出生时的皱皱巴巴完全不同,柔嫩的像是个胖胖的糯米汤圆,叫他的心跟着软成一片。 “我有闺女……我有闺女了!哈哈哈!” 萧壁城将呜呜哼唧的女儿抱在怀里,忍不住放声大笑,欣喜激动的不能自已。 道无心隔着屏风静静地看着他们,温柔一笑,眸光慈爱。 殿外,太上皇反应过来后,立刻招呼严以待命的太医院和御膳房行动起来。 很快便有稳婆嬷嬷匆匆进屋,为孩子剪脐带,洗澡。 他眉目舒展,忍不住点燃烟杆抽了一口,神色欣慰。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这时却听得燕王惊呼出声,“你们快看窗外天色!” 昭仁帝满脸是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霎时震撼地睁大眼睛。 “祥瑞之兆,这是祥瑞之兆啊……” 一夜过去,清晨露水欲滴。 满院的花在狂风骤雨的侵袭下,却怒放更胜从前,抬头是漫天霞光,绚丽至极,恍若神迹。 太上皇怔怔地望着天上绝美的异象,一时间竟看痴在了原地。 【作者君:二更有,比较晚,闺女生了,牌面比两个哥哥不是一般的大!无心出现了,后续会慢慢解开穿越的秘密~】 第 849 章 不如就叫阿菊好了 这一胎不是凡胎的话,难道是仙胎? 此时此刻,不少人心里都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就连胧夜等人都有些怀疑人生,如此天生异象,与这个孩子的诞生是不是巧合? 虽然精神力的确是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制造出一些超自然的现象,但也没玄乎到这种地步。 “仙胎”的说法,多少有些超出她们的认知范围了。 …… 寝殿内,萧壁城不舍地将闺女交给宫人后,便坐在床榻边抱住了云苓。 “苓儿,你感觉怎么样?昨晚外头风雨交加,雷声响了一整晚都没停,用精神力都听不见你的动静,急的我都快上火了。” 云苓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昨晚睡的很沉,除了木鱼声以外,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等我再睡醒的时候,孩子就已经生出来了。” 提起昨晚的经历,她也觉得匪夷所思,超乎寻常。 “而且我一点都不累不痛,反而睡了一觉后,现在前所未有的轻松精神。” 萧壁城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忍不住道:“这位无心大师,难不成是神仙?” “是不是神仙不清楚,但是他很有可能来自我的那个世界,他亲口对我提起了精神力几个字,甚至还知道胎儿生产的时候,会汲取母体的精神力……”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眸光颤动。 萧壁城忍不住看向屏风,后面已经没有了道无心的身影,他被昭仁帝请去了偏殿。 这一惊人的消息打乱了他的思绪,情绪翻涌间,他再次隐约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忍不住凑近云苓嗅了嗅。 “自你怀孕后,东宫不是禁了所有熏香么,哪里来的香味?” 香味很是独特,不像是熏香,也不像花草药香。 若隐若现地萦绕在鼻尖,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暖香,让人感到轻松舒适。 这时,屏风后传来冬青惊奇和激动的声音。 “殿下,太子妃!小主子竟生来便带着一股异香呢,昨夜下那么大的暴雨,今晨御花园里的花却安然无恙,全都开了,就连偏殿那株被浇死的兰草都活过来了!您说小主子会不会是花神娘娘投胎转世啊?” 云苓怔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闺女是不是花神娘娘转世她不知道,但这孩子所拥有的精神力极为强大,远胜于她的两个哥哥,并且她的精神力极为柔和。 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以她目前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 哪怕加上萧壁城相助,也未必能行。 “冬青,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冬青将洗干净后裹在襁褓里的孩子抱来,糯叽叽的小丫头很快便止住了哭声,在云苓怀里觅食起来。 云苓嗅了嗅,那暖香果然是从闺女身上传来的。 萧壁城的视线紧紧黏在闺女身上,黑眸中喜爱之情无法掩饰,一刻也不舍得挪开目光。 “苓儿,她生的真可爱,将来一定像你。” 冬青也忍不住笑着夸赞道:“可不是么,方才奴婢看见小主子,便觉着和年画上的福娃娃一模一样呢!” 或许是云苓这一胎怀的太久,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小丫头一出生就又白又胖,漂亮的很。 “三哥!你还杵在里面干什么呢,快把小丫头抱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大家伙全在殿里等着呢!” 外面传来燕王急不可耐的催促声。 萧壁城这才回过神来,外面还有一大票人在干等着。 “昨夜大哥大嫂他们听说你生产,全都连夜赶进宫里来了,还有小不点果然也回大周了,昨晚和大师姐他们一起来的!” 云苓闻言神色一动,萧壁城曾说过,无心大师称当四星齐聚之日,他自会现身。 道无心……到底是何方神圣? 怀里的团子吃够了奶后,吐了个奶泡泡,便紧握着小拳头安静乖巧地睡了过去。 趁着云苓净身换衣的功夫,萧壁城宝贝地将闺女抱到偏殿,一群人顿时凑上来围得水泄不通。 容婵忍不住称赞:“小丫头真漂亮!” 墨王叹道:“方才便听宫人说这孩子生来带着异香,真乃神迹啊……” 燕王馋的眼睛都红了,嚷嚷道:“三哥让我抱抱,快让我抱抱!” “那你去抱老三吧,把小丫头给孤抱一会儿!” 太上皇一屁股把燕王撞开,迫不及待地把孩子从萧壁城手里“抢”了过来。 尚且懵懂不知事的火团和雪团也睡醒了,听闻娘亲生了妹妹,全都央着要过来看。 两只奶团子一左一右地凑在太上皇身侧,好奇地盯着他怀里那只更小的奶团子。 “哥哥,妹妹好香哦。” “妹妹香香,比奶糕糖还香香!” 太上皇看着眼前的三只奶团,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许。 丽嫔笑道:“光是小丫头小丫头地唤着,还未起个乳名呢。”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兴致昂扬地讨论了起来。 燕王率先道:“叫仙仙,她一定是仙女转世!” 容婵提议道:“唔,怀瑜家的闺女叫做小年糕,不然叫小汤圆好了。” 两个奶团子在旁边不明所以地起哄,“小团团,小团团!” 见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太上皇一脸嫌弃地开了口。 “行了行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白读那么多书了,起的都是些什么名字,一点内涵都没有,且看孤的!” 闻言,正在思考的萧壁城凑了过去,“皇祖父有什么好想法?” 太上皇清了清嗓子,一脸郑重地道:“这孩子一出生便带有奇香,且外面百花不分时节地盛放,虽然不是在花朝节所出生,但想来一定与花神娘娘有些渊源。” 花朝节是纪念花神娘娘诞辰的节日。 “古人有诗云,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这首咏叹菊花的名句,倒是与这孩子相衬的很啊。” 瑞王听得不住点头,称赞道:“还是皇祖父想的有深意,孙儿们输了一筹。” 因着是乳名,大家便都习惯性地往简单通俗去想。 太上皇被一番夸奖,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所以依孤所见,不如就叫阿菊好了!” “……” 萧壁城听到这儿,差点被口水呛住。 【作者君:再征集一下闺女的名字,暂定小香宝,如果更好的,就这么叫啦,我是取名废呜呜呜】 第 850 章 小香团儿 真要给女儿起个“阿菊”的名字,云苓非得打死他不可。 好在这个时候,小丫头瘪瘪嘴,嘤嘤地哭了起来,应该是被外界的声音吵到了。 太上皇神色慌乱起来,忙轻拍着哄道:“阿菊乖,阿菊不哭哦……” 小丫头哭的更大声了。 萧壁城见缝插针道:“皇祖父,她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呢。” 阿菊是一早想了好几个月提前准备的名字,太上皇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急的挠了挠花白的头发。 “……那、那要不然叫小芳?” 小时候他们村儿里最漂亮的姑娘就叫阿芳,芬芳之意也贴合小丫头的特点。 “……” 这和阿菊有什么区别吗? 萧壁城当机立断,赶紧把女儿从太上皇手里抱了过来,并用精神力安抚着道:“既然天生异香,我看不如就叫香团儿好了,跟她两个哥哥一样,香团儿你听爹说的对不对?”首发 虽然这个名字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脱口而出的,但怎么都比“阿菊”和“小芳”强上千万倍! 太上皇本想反驳自己起的名字通俗又有内涵,谁料小丫头哼唧了两声之后,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好奇地看着萧壁城。 虽然父女俩是初次“见面”,但细究起来已经相处很久了。 小香团还未出世的时候,萧壁城平时就常常用精神力和她沟通,故而对这顾力量感到异常亲和安心。 墨王多少有点嫌弃太上皇起的名字,但他可不敢驳祖父的面子,便捧场地道:“看来香团儿喜欢这个名字,要不怎么说是三哥的亲闺女呢!” 燕王也跟着附和了两句,扭头悄悄地和第五瑶咬耳朵。 “看来咱们俩得提前准备一下,乳名要多备几个,男孩女孩都要有,千万别等生了再想,可不能给祖父开口的机会。” “老四你这个狗东西在嘀咕什么,孤还没耳聋眼花呢!” 燕王打哈哈道:“祖父你听错了吧,我刚才没张嘴啊,是旁边的玉和在说话。” 六皇子突然被点名,脸上一紧,忙道:“我只说了三哥这个乳名起的不错!” 太上皇见他们一个个都不捧场给面子,脸色红一阵恼一阵,气的敲了敲空烟杆。 但看着小香团儿乖巧的模样,他还是默认了这个乳名。 这时,昭仁帝红光满面地走了进来,“父皇,你们聊的这般热闹,在说些什么呢?” “在给香团儿起名呢!” “香团儿?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太上皇这才正色问道:“方才你都同无心大师说了些什么?” 昭仁帝面色陡然严肃,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激动兴奋,“朕方才单独问了无心大师,为何特地前来助苓丫头生孩子,无心大师说爱徒在历劫,他为师为父,自然要为苓丫头护法!” 这话一出,除了萧壁城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也跟着激动起来。 太上皇脱口而出,“仙尊,他定然是仙尊!” 他一直都记得,是仙尊给云苓托梦,大周才得到了鸟铳的制造图,还有铅笔的制作工艺。 难怪百年前就留下预言的无心大师,外貌看起来如此年轻,对方根本就是仙人啊! 燕王眸中冒出崇拜的星星,啧啧直叹。“哇,三嫂当真是天仙下凡啊,三哥你一个转世的野猪精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怕是十辈子修行攒来的吧!” “……” 野猪精这个坎儿过不去了是吧,这明明是云苓随口胡诹的好不好! 萧壁城脸色青一阵黑一阵。 昭仁帝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看向萧壁城道:“对了,无心仙师说,要单独会见你们。” 这“你们”自然指的是云苓夫妇,还有她那几个同门姐妹。 …… 寝殿中,先前的凌乱早已被清理规整好。 云苓换好衣服下了榻,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眼神有些茫然。 她身体素质非凡,当初生完团子兄弟之后,也还是老实地在屋里坐了一段时间月子。 但这次卸完货之后,她便恢复如常了,与怀孕前如一无二,甚至没有恶露。 这明显与云苓从医多年,学习的一些基本生理常识不符。 难道是因为无心大师的关系? 她心里不确定地想着,与萧壁城一同去了东宫中另一座待客的宫殿。 璇玑的嚷嚷声大老远就传了过来。 “你竟然就是无心大师,先前来的一路上,你不是说来看闺女的么,明知和我要见的是同一个人,你怎么先背着我偷偷进宫了!” 失策失策,她一直下意识觉得无心大师的模样,应该是个满脸菊花皱纹的老秃驴,毕竟电视里的得道高僧基本都是这么演的。 谁能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古怪的青年男子啊! 云苓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待走进殿内后,才发现除了姐妹三人外,公子幽和顾长生也都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恭敬而探究。 胧夜望着道无心出神,纤长的手指轻轻在耳垂边摩挲了几下。 每当她陷入深度思考,却想不透问题的答案时,便会有这样习惯性的动作。 留情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在道无心面前走来走去,像围观什么神奇的猴子一样打量对方。 当然,相比于神色随和的道无心,他旁边不停上蹿下跳的璇玑更像是只野猴子。 “你们来了,我已在此等候你们多时了。” 久到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或许更久。 已经记不清了,漫长的岁月中,时间的概念于他而言已经变得模糊。 道无心望着她们,神情几多感慨。 云苓微微抿唇,一言不发地在一旁坐下,思绪纷扰的脑中盘旋着无数个疑问。 她们都很少如此严肃而沉默,殿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滞。 从前不是没有在一起讨论和胡扯过那则预言传闻,可当真正接近了背后真相的那一天,心跳却紧张地加速跳动起来。 那是人类面对即将得知秘密时的期待,与对未知世界的本能敬畏。 “你……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女儿?” 道无心微微垂眸,眼中带上了几丝云苓所无法理解的怜惜与愧色。 “我并非你们寻常意义上的父亲,不过你们的诞生,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作者君:不好意思,昨晚写睡着了……今天就揭开穿越背后的秘密,一定!】 第 851 章 时空流浪者 闻言,公子幽忍不住弱弱地开口,“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仙长到底是胧儿她们的师父还是父亲……” 答案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这关系到他以后是管道无心叫师父,还是岳父。 “即为师,亦为父,同样也是陌生人。” 道无心垂眸片刻,方才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但不等他们满脑浆糊地发问,便又继续开口解释。 “我自称为师,是因为你们的灵力,或者说精神力,是源自于我的血液,在我的家乡中,这是一种古老的师徒传承方式和表现。” “我自称为父,是因为你们四个人的dna中,都被编辑了我的基因片段,我们存在生物学上的遗传关系。” 轰的一声,这三句话如同惊雷般,将殿内的几人震得神魂发麻。 基因编辑……这是二十三世纪严令禁止的反人伦行为。 哪怕是摩伊拉这样的灰色组织,内部也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所以那群老东西虽然会在动物身上做这样的实验,却也不敢在人体上乱动手脚。 云苓冷不丁想起来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组织收养的孤儿很多,绝大多数都接受过精神力开发的实验。 可那些孩子所注射的都是统一型号的药物,只有她们几人的药物型号都是独一份。 从s-1到s-4依次排序,她长期注射的是s-3型药物,就连每次检测时的身份编号,都是s-3号实验品。 她一直以为自己注射的药物是实验品,才会叫这个编号名字。 可现在看来,她们三个人才是真正的实验品本体!? 云苓唇瓣微颤了几下,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仿佛呼之欲出。 顾长生紧紧地拧起了眉头,道无心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他能明白,可中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幽已经睁大了眼睛,“鸡因,什么鸡因?” 是像鸡肝和鸡胗一样的东西么,他好像从没吃过哎。 胧夜却是脸色骤变,猛然看向道无心,语气冷沉地发问,“你是摩伊拉组织的人!?” 摩伊拉,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也是她们出身组织的真正名字。 提起这个组织,就连璇玑也不再嬉皮笑脸。 她收起笑容,目光试探又戒备地看着道无心,“你也是从二十三世纪穿越来的么,和摩伊拉又是什么关系?” 道无心摇摇头,声音一如既然地平缓,“我并非来自你们那个世界,你们的那个世界,只是我所去过无数世界中的一个,至于摩伊拉……你们也可以将我看作是它的创始人之一。” 公子幽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努力消化这句话中巨大的信息量,便见留情已经下意识地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若说她们一开始对道无心是信任和好奇,那么现在就变成了警惕和敌意。 “就是你创造了那个该死的组织?” 道无心微微抿唇,不疾不徐地解释:“最早的摩伊拉只是一个学术性的医学会,不是非法组织,旨在研究攻克种种罕见疾病,让人类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与真正的创始人曾是朋友,他邀请我加入其中,故而我勉强算是创始人之一。” 云苓似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站起来,沉声道:“所以你是那个传闻中自然激发了精神力后,便失踪不见的初代首领?” 这话一出,萧壁城也想起来,他激发了精神力之后,云苓也曾提到过这个组织创始人。 【……我曾经侵入内部系统偷看过高层资料,据说组织的创始人是世界上第一个自然觉醒精神力的人类,他的异能就与控制时间相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后来他莫名其妙失踪了,全世界蒸发了一样。】 【我们组织高层这些年来,一直想探究有关创始人的秘密,所以才研发药剂探索精神力,空间与时间是一直以来的探索方向,但研究了四十多年,屁也没研究出来。】 细思恐极。 萧壁城瞳孔颤动,呼吸都停滞了几分,“无心仙长,刚才你话中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自主地任意穿越任何时空么?” “那……你到底来自何方?” “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故乡,或者说,如果我的故乡没有毁灭,它便是今天你们所看到的样子。我流浪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就连自己也不记得了……我知道你们有诸多疑问,我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道无心说着,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空的暖阳。 柔和的面庞被光照亮,那张带着神性的脸,显现出几丝非同寻常的情愫。 “你们口中所说的精神力,在我的故乡中被称作灵力,我想对于你们来说,理解灵根与修仙的概念并不难。” 云苓轻轻咬唇,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与,“你来自那样一个修仙世界?” “没错,在那个世界里,如你们一般拥有特殊力量的人比比皆是,世间异兽横行,所以后来在永无休止的斗争中变得千疮百孔,直至毁灭……” 而他,是那个世界的幸存者。 在故乡毁灭后,神魂便在不同的时空中,开始了永无休止的流浪。 道无心不记得自己去过多少时空,又流浪了多久,久到他几乎已经丧失了对时间这个概念的理解。 唯一不曾改变的,是立于苍茫天地中的孤独。 “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神,修道者一样逃不开七情六欲。”道无心静静地说着,“只剩下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 所以在那永无休止的流浪中,他越发想要遇见同类,想要拥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找到一个可以停泊的归宿。 可惜,越是灵力强大的人,越难拥有子嗣。 无论他所用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身体,神魂之力都令他无法与异类人拥有后代。 他只能静静守着伴侣老去直到生命消亡,而自己却依旧停留在年轻时的模样。 【作者君:关于这篇文的基础世界观背景,在最初筹备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现在开始揭露啦,比较脑洞大开,谢谢姐妹们捧场!顺便无心不是坏人哈!】 第 852 章 人造灵根 道无心是一个长情的人,他去往一个世界后,通常会停留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一个相熟的人离世,于此再也没有了任何羁绊后,才会前往下一个世界寻找新的希望。 这个世界和道无心之前去过的世界都不同。 没有王朝,也没有皇帝,人们平等地生活着。 他们没有灵力,却能在天上飞,甚至登上月亮。 在高楼林立的钢铁城市中,道无心第一次对一个世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为了弄明白所谓的“科学”,他决定停留在此生活。 但或许是因为生活习性与这里太过格格不入,无论他如何小心谨慎,终究是被敏锐的人察觉到了异样。 “那个男人叫做祁淮生,他是当时医学界中学术造诣最高天才,创办了名为摩伊拉的医学会。” 云苓对“祁淮生”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或者说在现代的二十三世纪,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那是被写在医学教科书上的风云人物。 年仅三十岁,便创立了医学会,也就是非法组织的前身。 “他曾说摩伊拉是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就连天父宙斯也不能违抗他的安排,而希腊人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女神,故而他也希望每一个病人都能如此一般主导自己的命运,战胜疾病。” “在我的故乡,同样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道理,于是我们互相欣赏,成为了挚友。” “很快,他发现了我的异常,察觉到了我的特殊能力,从而得知了我的来历,惊叹于世界上原来真的有所谓的‘灵根’存在。” “祁淮生很想知道,所谓的‘灵根’到底生长在人体的哪里,便邀请我一同加入摩伊拉进行医学研究。” “出于交换,他会使用最顶尖的医学技术,帮我解决无法拥有子嗣的难题。” 道无心答应了。 漫长的岁月中,他已经流浪了太久、太累,他需要一个可以让心灵停泊的港湾。 自此,他配合祁淮生探究‘灵根’的秘密,祁淮生帮他研究生育的难题。 【……很有趣,你身体内并没有多出任何器官,那么灵根这种东西长在哪里呢?】 【再者,你说你的神魂附着在了这个世界的人身上,为何这副身体的各项指标却都异变了,不存在实体的灵魂,却能影响真实存在的身体,唔……古人常说的相由心生,说不定藏着神学的哲理呢。】 【我尝试用你的米青子与卵细胞结合,进行试管婴儿,很可惜失败了……我第一次见到米精子的活性能强大到将卵细胞杀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公布出去,整个世界的医学界都会动荡的吧。】 【不过别灰心,医学在进步,现在克隆羊之类的存在并不罕见了,等我继续深入研究胚胎学和发育遗传学,总有办法的……】 【找到了,找到了!所谓的‘灵根’原来就藏在大脑中!……人类的大脑开发程度一般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原来如此,灵力本源就在大脑中……科学与神学是一体相通的……】 【你说,如果有一天人类的大脑开发程度到了百分百,会怎么样呢?】 祁淮生是个天才。 天才与疯子,从来只有一线之隔。 对人体大脑的研究令他沉迷狂热,道无心的出现令他兴奋难止。 为了探索未知的答案,他会抛却很多东西,理智,甚至是人性。 云苓已经猜到了后续,“所以,他开始利用人做研究?” 高层机密她们偷看过不少,也知道组织在早期时,经常利用各种疫苗和保健等骗局,引诱不知情的普通人注射相关药物,试图激发精神力。 结果造成了很多人不明原因的突发性脑死亡,一度闹得人心惶惶,以为有鬼魂在作怪。 道无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难辨,“没错,祁淮生想要尝试普通人的大脑被开发后,是否也能拥有灵力。” 于是,开始背着他,私下筹资展开了“人造灵根”的项目。 权力和金钱能够腐蚀一个人,比之更吸引人的,是永生不灭的力量。 财团的人如同豺狼虎豹看见了肥美的羔羊,一拥而上。 自此就乱了套。 等道无心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道无心苦笑:“天地万物,没有什么是永生不灭的,包括我。” 可惜没人会听从他的劝阻,哪怕不能得到真正的永生,倘若能像道无心一样,得到那样超凡的能力,已经足矣任何人为之癫狂。 除了那个男人,祁淮生。 他很疯狂,也很冷静,足够的克制,从不会试图把人造灵根的技术用在自己身上。 【哪怕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我也不会去赌,一旦赌输了我就会死,再也无法继续探究大脑开发的秘密。】 道无心忍不住闭眼,“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念之差,会造成那样的局面,所以后来选择了终止合作,并抹去了所有的痕迹,选择离开那个世界。” 云苓沉默了一下,“但是人造灵根的技术……反而越来越成熟了。” 在她们出生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被人为开发出来的精神力者了,虽然过程的死亡率还是很高,架不住有人前仆后继。 “嗯,是我大意了,不曾想到祁淮生手中还有一瓶我的血液。” 道无心终究对那个世界不够熟悉,留下了隐患。 祁淮生是天才,他还活着,手中还有道无心的血液,一切研究便都会卷土重来。 在道无心消失后,人造灵根项目被叫停,他正式宣布将这种力量更名为——精神力。 胧夜微蹙细眉,轻声道:“我们与那些人不同……是因为用了你的血液?” “没错,我虽然离开了那个世界,但为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了一抹可存在百年的意识,能够感知那里发生的事。” “祁淮生死后,摩伊拉的其他人接手了精神力的研究,但他们很快发现,人造的伪灵根虽然能够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却无法像我一样掌控空间与时间的能力。” 留情抱着双臂,面色冷肃地接话道:“他们太想获得真正的力量了,所以最后动用了你的那瓶血液,也就有了我们的诞生。” 道无心缓缓点头。 云苓恍然间了悟,难怪她们几个除了精神力之外,都衍生了其他截然不同的特殊异能,与旁人格格不入…… 璇玑皱皱鼻子,却是眼睛微红,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爸爸妈妈抛弃不要的小孩……原来我根本没有爸爸妈妈,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个实验品,一个并不被尊重为人而出生的实验品。 这的确是一个比被抛弃还要残忍的事实。 第 853 章 穿越时空背后的秘密 留情一巴掌拍在璇玑后脑勺上,冷冷道:“哭什么哭,不是还有我们么,没出息!” 是不是实验品,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曾经没有的东西,现在大家都拥有了,这便足矣。 璇玑嘤了一声,乖乖将眼泪憋了回去,破涕为笑道:“说的也是,我原来只是觉得咱们几个很投缘,没想到还有这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云苓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可不是么,虽然没有所谓的父母,但她们几个还有彼此呀。 而且……她们体内都有着道无心的基因片段。 无论从情感上还是血缘上来讲,她们都是真正的姐妹,是对方不可割舍的亲人。 胧夜在旁边静坐片刻,率先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量,而后凝眸看向道无心。 “那你是怎么把我们弄到这个世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们是我的子嗣,我自然要把你们指引至此,而不是留在那个世界里……受苦。” 道无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愧疚并无掩饰。 不论如何,姐妹几人是因为他的疏忽,方才在另一个世界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从心而言,我很难界定你们到底属于哪个世界,虽然二十三世纪是你们出生的地方,但这个世界同样也算得上是你们的故乡,我自然会私心想要把你们带来这里。” 在这里团聚。 “再者,人造灵根这种东西,不能继续在另一个世界里肆虐下去,否则秩序早晚混乱崩塌。” 到那个时候,他便是导致如此结果的罪人,自然要为之前的一念之差而补救。 “所以,你们四人必须回到我身边来……是我的那抹意识在帮助你们逃离摩伊拉,也是我在你们逃离后,亲手推动了你们的死亡,与对摩伊拉组织的复仇。” 神魂穿越时空是极其耗能的,并且还要寻找合适的天象与时机,他无法立刻再回到二十三世纪,所以只能从云苓四姐妹入手。 这番谋划,耗费了他数百年时间。 胧夜皱了许久的眉头这才终于松开,“原来如此,刚才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还觉得奇怪,既然我们四个人是最成功的实验品,组织在追捕我们的时候,为什么要用爆炸这样的手段。” 她们全都死的尸骨无存,那花血本研究出来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 原来都是道无心做的,一切就说的通了。 道无心眸中带上歉意,颔首道:“很抱歉这样的方式让你们感到痛苦,但我不得不那样做。” 只有她们四个人能彻底摧毁摩伊拉,但她们作为成功的实验品,也不能继续留下来,连一滴血都不能留。 胧夜语气平静,“没什么可抱歉的,我们在那个世界里,就算活下来了也会不得安宁。” 留情耸耸肩,“变成一团灰也挺好,我可不希望自己死了以后,尸体还被那群人利用,想想就让人狂躁。” 璇玑也恶寒地抖了一下,“咦惹!我才不要像生化危机电影里一样,被制造出一堆克隆人,让别人当小白鼠一样拿去做实验……” 云苓心中轻叹,对道无心来讲,杀了她们的确是更好的做法。 可以想象,作为成功的实验品,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何等可怖的未来。 比起一辈子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她自然更愿意在这个世界中安宁的生活。 云苓忍不住看了璇玑一眼。 怪不得每次出行任务,有这个作天作地的小妮子在身边,她们还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不是她们运气好,是道无心的意识一直在身边保护她们。 道无心眉宇一松,眸光柔和道:“你们是我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当然不会让你们死掉,所以特地利用星辰之力,在天空中设下阵法,又找到了四具合适的躯壳,只等待合适的时机接应你们的神魂。” 云苓忍不住问道:“选择这几具躯体……有什么说法吗?” 她闻到这里,道无心的面色陡然一肃。 “没了灵气,这个世界虽然不会再轻易崩塌毁灭,但尘世间依旧存在战乱动荡。你们所附着的这几具躯体的原主人,皆与各自王朝衰败的开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提到王朝的衰败,萧壁城和顾长生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坐不住了。 “仙长,此话怎讲?” 道无心面色沉重,“根据我的的掐算预测,这四具身体的原主人死后,很快将会天下大乱。” 月胧夜死在南唐皇宫,她女扮男装的秘密会暴露,引起朝堂民间的动荡,从而引发长达百年的苗汉战争,南唐则内忧外患齐齐爆发,最终走向亡国。 风留情含冤而终后,顾长生与顾子瑜的叔侄亲情,会在佞臣的离间下真正产生裂痕,最终叔侄反目,北秦江山几度险些易主。 楚云苓新婚夜撞柱身亡,给了突厥细作压制萧壁城战神之威的手段,使得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身陷囹圄,被排斥于朝堂外。突厥人发难后,大周陷入风雨飘摇中,他半生都在为此艰难而战。 “她们体内的磁场与你们很契合,所以我在她们的命数尽后,用星辰之力将你们接引于此。” 云苓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所以,你在百年前写下那样一首预言诗,真正的目的是……” 道无心抬眸,视线缓缓在她们脸上挪动,一字一句地开口。 “那不是预言诗,而是我给予你们的使命。”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 福泽深厚,惠及子孙。 攘外安内,兴邦定国。 …… 回归与守护家乡,是跨越无数时空后依旧在的念想。 拥有子嗣亲缘,是在漫漫岁月中对抗孤独的渴盼。 哪怕这一方天地,不会再崩塌毁灭。 苍生安定,海清河晏,依旧是道无心不变的信念与初衷。 而今,他将自己的信念像血脉传承那样,传承给了他的孩子。 【作者君:二更稍等~!无心吃够了孤独流浪的苦,他的愿望很简单,一是天下苍生安定,二是拥有血脉亲缘,两者达成,得到心灵归宿】 第 854 章 师父也是父 看着端坐在前方的道无心,云苓心中颤动,久久难以平静。 原来这才是她们穿越背后的真相。 她微微咬唇,“不管怎么样,是你给了我们两次生命和非凡的力量,让我们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我们会牢牢记住你赋予的使命。” 尽管与道无心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他身上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与亲切。 这种强烈的感觉,除了血液的作用以外,应该还有力量传承的缘故。 “之所以不现身,是我在对你们各自进行考验与观察,如今看来你们做的很好。” 他虽然没出现,但这几个孩子在做些什么,都了如指掌。 毕竟为人父母,总要给孩子自我成长的磨砺机会。 璇玑忍不住扑在道无心的腿上,仰起小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我是有爹地了嘛,你会留在这个世界里,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嘛?” 道无心眸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温柔点头,“当然,这个世界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首发 璇玑听到这里,高兴的想摇尾巴。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竟然有爹了! 还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厉害的像神仙一样的爹! 萧壁城听到这里,却是忍不住侧头看向他。 “仙长,你刚才说……如果你的家乡没有毁灭,就是这个世界如今的样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道无心缓声解释道:“云苓应该和你们讲过平行宇宙的理论吧,这个世界,就是我故乡的平行时空。” 他真正的故乡早已在混战中崩塌毁灭,而这个世界,则是大战中没有毁灭后的样子。 从二十三世纪失望离开后,道无心来到了这个世界。 要知道宇宙无限,存在的时空有无数个,他能无意间来到这个家乡的平行世界,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幸运。 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顾长生其实不曾听过,留情也很少会说这些。 但他到底聪颖绝伦,只是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道无心的意思。 顾长生略带好奇地问,“仙长,敢问你真正的故乡是什么模样?” “人间炼狱,强者为尊,苍生如蝼蚁。” 道无心语气沉沉。 “在那个世界里,灵气充沛,世间万物都可以修行,草木成精,妖兽横行,哪怕是一把梳子都有可能幻化成精怪。虽有仁者济苍生,无奈苍生愚钝,故而毁灭。” 对于家乡的毁灭,道无心的眸中有些许悲怆。 云苓心里想,所谓的仁者,道无心便是其中之一吧。 他能成为幸存者,说不定也是天道的回馈呢。 “在这个世界里,各方混战后世界虽然没有崩塌,灵气却越来越稀薄,不足以让万物修行,便也慢慢被普通人所主宰。” “只不过偶尔会出现一些繁茂的灵植,亦或是通晓人性的兽类,你们所建动物园里的四方神兽就是个例子,如果放到上古,想必也是震慑一方的大妖兽。” 这话就好理解了。 云苓想起自己用精神力催长过的一些草药,她当时还纳闷,这个古代世界有点东西啊。 许多药效惊人的草药,都是二十三世纪的现代世界里没有的。 这些草药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地解决了她对面重症和疑难杂病时,没有西药和手术器具的问题。 原来放在上古时代,乃是灵植啊…… 怪不得灭绝了之后,要她用精神力催长才能复活,没有了灵气,可不是长不出来了么。 至于妖兽,众人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蟒大爷。 蟒大爷那样的非凡资质,生在后世有点可惜了,放到很久以前那是能化成人形的。 云苓忍不住脑补起大爷化形的模样,一定帅惨了。 至于虎妞……算了,那副不忍直视的蠢样子,让人根本没有脑补的欲望。 公子幽听到这里,咽了咽口水道:“那依照仙长所言,壁城兄岂不是天生就拥有灵根的人?” 道无心扫了萧壁城一眼,点头嘉许道:“他的资质很好,在灵气如此稀薄的时代,能在云苓的引导下激发潜能,也算是天地间的一番造化了。” 萧壁城这样的资质,哪怕放到他的时代也是极为罕见的。 要知道有多少修行者,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空间与时间法则的奥妙,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天骄,无论何时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天性纯良赤诚,即便拥有此等非凡力量,也从未膨胀自得过,更不曾用来压迫与戕害普通人。 故而,萧壁城未来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也是道无心所认可的。 萧壁城被道无心这一眼看的压力山大,又因他这一句夸赞而感到受宠若惊。 公子幽羡慕地看向他,语气有些沮丧,“我要是能和壁城兄一样厉害就好了,可惜我是个废物。” 那样就可以帮胧儿分担更多。 胧夜将手敷在公子幽的手背上,轻轻瞪了他一眼,显然不满他这样妄自菲薄。 顾长生很早前就坦然接受了自己将死的事实,如今倒是心态平和,对精神力有着惊叹好奇,却没有过多渴望。 他开口道:“你生来带有寒毒,还能在病痛折磨之下,将听雪阁发展的如此盛大,这已非世间寻常人能做到的事。” 虽然公子幽平时表现出来的像个漂亮笨蛋一样,但能稳坐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泯然众人的角色。 公子幽被夸的很是高兴,也嘴甜地回赞道:“二妹夫谬赞了,真说起来,你才是比我更厉害的那个呢。” 顾长生受的罪一点不比他少,而且辅助的还是整个北秦帝国。 道无心低笑了两声,没有多言。 像他们这样的天命人,大多都和萧壁城一样,体内有着沉眠未醒的灵根。 否则换做普通人来,一个从母体出来就带着彻骨寒毒,一个身中多重异蛊奇毒,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们能坚持到如今,并等来云苓的医治并痊愈,何尝不是因为拥有这种力量的缘故呢? 不过,力量的觉醒讲究契机和状态。 他们的身体曾亏空成那样,想要觉醒的话,着实希望渺茫。 这时,云苓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呃,那个……”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道无心。 道无心似是看懂了她的苦恼,笑道:“我对外称你们是我的徒儿,所以唤我师父就好。” 云苓轻咳一声,点点头道:“师父,你知道香团儿觉醒的是什么力量么?” 她感觉闺女的本事好像很不一般呢。 第 855 章 香团儿的本事 道无心眼神一柔,声音和煦地道:“这孩子天资非凡,生来拥有能够治愈万物的力量,极为罕见。若加以修炼指导,将来能达活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话音落下,屋里响起几丝抽气声。 公子幽想起晨时的异象,叹道:“难怪今早御花园中花团锦簇。” 昨儿个半夜还挺宫女们在惋叹,说御花园里种的这些名卉着实可怜,让那样一场暴雨给打的七零八落,连花枝都折了。 早上起来,却是一片百花怒放的盛景,比之春夏时分都还生机勃勃。 璇玑兴奋地惊喜道:“小宝贝儿这么厉害呢?不愧是三姑奶奶的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很显然,小香团儿的本事遗传了她的亲妈。 云苓的精神力衍生异能是催长植物,说实话没什么杀伤力,纯纯的辅助系技能,以前在小组里也是治疗位。 但她没想到,这项能力修炼到极致,竟然能达到如此惊人的强度。 云苓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她生完孩子后便立刻与常人无异,应当也是受到了小香团儿的影响。 道无心浅浅一笑,没有告诉她们,放到灵气浓郁的上古时代,小香团儿的能力修炼到极致,活死人肉白骨不过弹指间的事,甚至能够修补受损的神魂。 如此罕见的天赋,当然也离不开她有两个资质非凡的父母。 火团和雪团的的灵根也很纯粹,不过他们被孕育的时候,萧壁城的力量还不曾觉醒,所以小香团儿的本事更胜一筹。 萧壁城神色微动,斟酌了一下用词,询问道:“对了师尊,您说过灵力越是强大的人就越难孕育子嗣,是这样么?” 道无心知道他想问什么,颔首道:“万物繁衍自有法则,随着你们两个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今后就会越难再拥有子嗣。” 云苓能怀上小香团儿,已经是来不之易的幸事了。 萧壁城闻言点点头,“苓儿怀胎不易,我们膝下有三只奶团已经心满意足。” 他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并没有太大遗憾,毕竟儿女也是讲究缘分的,云苓少受些罪也好。 公子幽听到这里,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羡慕精神力了,他还想和胧夜多生几个呢。 顾长生忍不住看了留情一眼,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道无心正色叮嘱道:“你们身负非凡力量,切记多多行善,万不可恃强凌弱,否则我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严厉,云苓等人皆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我们一定牢记心间。” 道无心这才目露欣慰之色。 璇玑有些不舍,她才刚认了亲爹,还没来得及好好撒两个娇,他怎么就要急着走了。 “什么事要急着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会去太久的。” 道无心拍了拍璇玑的头,却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遥远的东边,还有个人正困顿于情中,等待着指引呢。 璇玑见他不说,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便换了个话题。 “哎,那师父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要穿僧袍带拂尘啊?” “我本是修道者,来到这个世界后,神魂附着在一名山上采药时失足而死的青年僧人身上,为感念肉体寄魂之恩,便用他的佛号做了名字。” 他每个世界中的身份名字都不同,早已忘记了本来的名字。 但心中的“道”却从不曾忘记过,故而自名为道无心。 温柔耐心的交谈间,冬青前来传话,说御膳房已经准备好了早膳。 太上皇携着两只团子兄弟,邀请道无心单独用膳,他这才受邀离去。 寝殿中,瑞王等人也都分别散去用膳了,小香团儿正呼呼大睡着。 胧夜等人这才终于见到这个汤圆一样可爱的小丫头。 璇玑叹道:“唉,可惜错过了给小宝贝儿取小名的机会,不过小香团儿这个名字也怪可爱的。” 是比她取的“香飘飘”要强那么一点点。 见公子幽和顾长生望着小香团儿目露艳羡,她在一旁叽叽喳喳,挤眉弄眼起来。 “哎呀!壁城姐夫都抱三胎啦,富贵儿和老王姐夫可得多多加油啊!” 公子幽羡慕的想咬手绢,他做梦都想和胧夜生几个奶团子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他中过寒毒的缘故,胧夜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他心底寻思,回头得问问云苓有没有什么秘药,让他能够在床笫之事上“威猛”些才行。 面色冷肃的留情听到这话,却是陡然一拍脑门,“嘶……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跟老王还没来得及洞房呢!” 顾长生闻言脸色微妙,重复道:“……忘了?” “对不起,结婚那阵子事情太多忙昏了头,没顾得上这些。” 留情脸上难得有些不自在,略显心虚地偷看了顾长生一眼。 当初她穷的叮当响的时候,带着一身负债拉着顾长生闪婚,连酒席都没办。结果婚后第三天就为了蟒大爷的事,在外面跑了一个月,回来后又忙着动物园开张的事,把对方冷落在家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渣女。 顾长生一时沉默,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新婚后的前三天,他们二人都是盖着棉被纯睡觉,连聊天的机会都少,留情每次从动物园回来,便累的呼呼大睡。 顾长生素来内敛温柔,当然不会大晚上还折腾她。 后来留情离家一月,回来又为动物园的事情忙到现在,难得这段时间开业顺利,一切步入正轨,终于闲暇了下来,却一直不曾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 顾长生不由得多想,这傻姑娘莫非是觉得闪婚太快了,两人还没进行到该做那件事的地步? 他有的是耐心,等了那么久,自然不急这会儿功夫,便从不主动开口,只当先让她熟悉彼此。 可现在却告诉他,留情不提洞房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忙忘了!? 云苓听到留情的说辞,差点没忍住一口粥喷出来,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不知道说什么,就在心里打个6吧。 第 856 章 凤眠小可怜 璇玑心直口快,诧异地道:“什么,这种事儿也能忘?你们该不会还停留在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的阶段吧?” 很不妙,她只说中了一半的事实。 见两人都闷不吭声,璇玑更来劲了,“你们到底为什么成亲啊,难道是为了有个大周户口买房优惠少交税?总不会是想玩什么先婚后爱的爱情游戏吧?”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是前者。 留情成亲的时候璇玑不在大周,她刚抵达金王府的时候,从胧夜夫妇口中得知此时,也很是震惊。 毕竟驴大爷向来不是个对爱情婚姻抱有憧憬的女子,主动提出闪婚,八成另有其因。 留情面色难堪,眼神不善地凉凉警告,“你一个母胎单身的小屁孩凑什么热闹,什么时候脱单了再去管别人的事。” 璇玑撇嘴道:“我还小,不早恋,恋爱会影响学习成绩。” 满打满算,她才十七岁半好不好,应该把精力都投入在研究炸弹上,为国效劳。 公子幽苦口婆心地碎碎念起来,像个老妈子一样地哄她,“你已经不小啦,人家瑞王妃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孩儿他娘了,你该收收玩心,把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了。清懿书院里那么多优秀男儿,你要是跟谁看对眼了,便叫长生给你搭桥牵线,他现在可是书院的院长,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不要谈恋爱不要结婚,我要拯救世界,完成无心爹地给我的使命!” 璇玑说的慷慨激昂,眼眸中斗志熊熊。 云苓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行了行了,这么多吃的堵不住你的嘴,你想结婚还不一定有人看得上你呢,把书院里的学生介绍给你相亲,我都怕他们被你祸害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妮子比留情还难开窍,更难嫁出去。 人家情哥只是对待感情比较冷静理智,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的感情白痴。璇玑是当真“幼稚”,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是还如不谙情事的小女孩一般。 再者,情哥和老王一样有担当又顾家,璇玑只要一离开她们的身边,不是调皮捣蛋就是惹是生非。 她要是嫁给谁,云苓都怕对方年纪轻轻被气死。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铁蛋那种修炼到心如止水境界的男人,能忍受得了璇玑的性子吧? 云苓深深地感觉到,当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必定会关了某扇窗。 这妮子的超级大脑,大概就是拿这些换的,不仅身体长得慢,心理成长的更慢。 一顿饭结束,东宫有恢复了以往的秩序,各自忙碌起来。 璇玑黏在萧壁城屁股后面道:“姐夫姐夫!我现在是黑户,你给我走后门搞个良民证儿呗,不然我走哪儿办事都不方便,这回也是靠偷渡过来的呢呜呜呜!” 萧壁城挑眉问道:“小不点,你在东楚那边的死讯是怎么回事?” “嘿嘿……那只是我的金蝉脱壳之计啦!谁让楚帝那个老大叔言而无信,说好把陨石给我结果又反悔了,我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璇玑之前跟凤眠回东楚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跟东楚太子和平离婚,二是把天星陨石搞到手。 她联合大周成功造出了大炮,又改良了东楚的航船与战船,楚帝老头儿很高兴,私下答应了和离的事放她自由,并把天星给她。 可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楚帝从她手里拿到种种精密图纸的权宜之计,人家还想把天星当国宝传下去呢,压根儿没打算给她。 璇玑一怒之下,便盗走了天星,并甩锅给了逃跑的叛王一党。在海上时炸毁航船,带着天星陨石成功身退。 “这个秘密都有谁知道?” “除了玉衡,我没告诉别人,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嗝屁升天了。” 曲玉衡也就是十九,璇玑在这个世界的同胞弟弟。 对方如今已经恢复了显国公府小世子的地位,正在家族中处理她的“后事”,等忙完这两三年,便会来大周探望她和云苓等人。 璇玑听到这里,火急火燎地拉住他的袖子,“打住打住,姐夫你可别!绝对不能让傻鸟知道我还活着,楚帝为人多疑,一直怀疑我使诈逃跑,他让人在海边搞什么祭祀,哪儿是为了给我上香啊,而是担心我带着陨石偷溜跑路了!” 所以故意以海边祭祀的理由,动员军队和百姓们在海域中搜索打捞,说是希望能找到她的遗骨,实则是为了天星的下落。 那段时间海边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维持秩序的搜捕队,要不是有玉衡弟弟接应帮忙,哪能这般容易避人耳目地逃走。 萧壁城若有所思地点头,“可我还听说,凤眠因为心怀愧疚,不顾楚帝挽留,连国师之位都辞了。” “嗐,你听他瞎比吹呢!傻鸟的本事有限,他算不到天星的位置,也算不到我的生死,玉衡说楚帝老儿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所以他绝对是办事不力,让楚帝老儿一怒之下给炒鱿鱼了,只是对外说的好听点,给他个面子挽尊而已。” 璇玑说的振振有词,仿佛就是那么回事儿。 这下萧壁城也有些不确定了,“是么,楚帝对凤眠不是很敬重么?” “当然是真的了,实话告诉你吧,楚帝老儿可不是周帝大叔那么好相处的伯伯,他是个皇室利益当先的笑面虎,极其看重自己的威严和面子,吃人不吐骨头的。” “楚帝老儿面上敬重傻鸟,其实心底并不乐意傻鸟的国师威望比肩他这个真龙天子,都是因为无心爹地十多年前告诉他,傻鸟能帮忙解决亡国之危,他才一直容忍下去的。” “现在危机解除,楚帝巴不得傻鸟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不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他拍拍屁股卷铺盖回家了!” 璇玑叽里呱啦地说着,对凤眠小可怜有那么一丝丝同情。 第 857 章 金富贵之妹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楚帝身边做事,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意外。 譬如东楚九公主第五瑶,世人都道她是楚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她也的确受尽疼宠,可利益摆在眼前时,楚帝还不是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和亲远嫁的事情。 当初第五瑶闹着要跟使团来大周游玩,楚帝也是依着她的。 只不过那纵容和宠爱之下,依旧打着小算盘。 对方看中了西周精造武器的本事,如果两国能顺利结亲,东楚在对抗海寇与倭寇的压力上会小很多。 为此,楚帝不惜送出自己身份最高贵,模样最出挑的女儿,只希望西周皇子能跟她看对眼。 璇玑继续道:“以前我拳打嫔妃脚踢皇子,他从来不罚我,总是帮着和稀泥,也只是因为我是太子娶的老婆里唯一活下来的,他要留着我保太子不被废,保皇家颜面而已。” 这也是璇玑在东楚时肆无忌惮,疯狂作死的最大底牌,但现在叛王一党被嘎了,她当然是要溜溜球的。 不然留下来等着楚帝跟她秋后算账吗? 对方可是被她气的一个月心脏病犯了两次,三天两头高血压。 萧壁城点点头,听到这里,也知道璇玑说的话九成都是真相了。 “铁蛋不容易啊,从前万人敬仰的大国师,一朝竟落得归隐山间道观的下场……” 显然对方除了回道观清修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如果不隐世的话,威望声名就永远都会压皇帝一头,引起天子不满。 她可以离开,但曲家还有曲玉衡等一票人在东楚生活,楚帝动不了她,免不了把主意打到曲家人身上。 萧壁城闻言,思索片刻沉吟道:“那就这样吧,便给你个金王爷胞妹的身份,也方便你在宫内外行走。” 璇玑眼神亮晶晶地点头,甜甜道:“谢谢姐夫,姐夫真好。” 她在大周的快乐潇洒人生终于要开始了! 于是很快,户部那边的身份证便办理完毕。 璇玑正式获得了在大周的合法身份,金王爷之胞妹——金元宝。 …… 初秋的阳光和煦温暖,御花园里的锦簇盛开不败。 为了庆贺小香团儿的诞生,皇宫一连摆了三天的席,吃的陆七腰都粗了两圈。 素来抠门的昭仁帝这次也格外豪气,让内务府拨了一笔银钱,叫人在民间举办花神会,并将京城附近所有的花神庙都修缮一番。 道无心似乎格外喜欢香团儿这个丫头,亲自为她进行了“点福”。 所谓点福,便是取来朱砂墨,在孩子的额间点上一抹红。 据闻是道无心故乡的一种习俗。 只不过他没有指尖蘸墨,而是以血珠在香团儿眉间点了一抹嫣红痣。 “香团儿还小,她的力量又太过强大,未免频繁造成异象,叫你们夫妻二人头疼,我以点福的借口将她的力量压制住了。” 小孩子不懂事,力量的使用全凭心意。 光是她出生这短短几天,宫里就已经显现了不少异象。 比如太上皇屋子死掉的兰花复生,小厨房里的土豆全部发芽长了叶子。 云苓抱着香团儿去李贵妃宫里领红包,走后殿外那棵挂满成熟果实的苹果树上,便反常地开出花来。 路过福公公的小院,他种的大葱一夜之间窜到一米八的高度,不知道还以为是基因突变成了山东大葱。 福公公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大葱要成精了。 再这样下去,引起太多怀疑就头疼了。 云苓感激地道:“多谢师父!” 香团儿不像她的两个哥哥,想压制她的力量很耗费精神力。 道无心温柔一笑,“我这便要动身走了,你们不用送我。” 云苓的孩子,他很是喜欢。 给团子兄弟各留下一张毫不起眼的古朴玉牌后,道无心就消失在了皇宫中。 云苓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不见了。 “……看来除了神魂穿越,师父果然还有空间瞬移的本事。” 这本事强大到她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力量波动。 要知道遇上情哥这样强大的精神力者时,感觉通常都是深不可测的,但道无心平凡的像个普通人。 恐怖如斯。 道无心走后,大周京城依旧很热闹。 他在民间有着无可撼动的神圣地位,但并不习惯高调行事,所以对外时,接生的功劳自然落在了蟒大爷头上。 新一期的大周京报中,大肆恭贺报道了蛇仙护佑太子妃诞下祥瑞之胎的事迹。 如今百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看报生活,不过才一个多月,京城的报纸就流通到了就近的其他城池。 往来的别国商人,都将大周京报简称为“周报”,意为西周创办的报纸。 有因报社每七天发布一期新报,故而这一周七天的说法,便无巧不成书地在诸国开始流传开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听说了么,小县主天生异香,乃是花神娘娘转世!” “我爷爷的妹妹的侄女的表哥在宫里做侍卫,亲眼所见暴雨过后,御花园里的名卉一夜之间怒放不息!” “嗐,早就说了太子妃是神女降世,不会有事,你们偏不信。” “嘶……之前的流言果然是假的,还传什么太子妃怀魔胎的消息是无心大师金口玉言,真是荒谬!也不怕天打雷劈!” 道无心亲自出现在大周皇宫,先前的流言很快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殷棠也成为了京城百姓们议论纷纷的热点。 所有人都牢牢地记住了留情那句话:这几个人被妖邪附身,半路阻挠蛇仙前去为太子妃护法。 第 858 章 宜安公主的苦心 九月秋,天高气爽。 香团儿的力量被压制后,那些反季盛开的花儿都陆续陷入沉眠,独留秋菊在凉风中挺拔摇曳。 又是一年秋,团子兄弟的两岁生辰宴近在眼前。 因着香团儿的诞生,今年的生辰比去年的周岁宴还要热闹上几分,各宫都得了些赏赐,从上到下喜悦飞扬。 唯独宜安公主为了莫易思的事情愁眉苦脸。 借着来看孩子的说辞,她又向云苓提起了这事。 但程大人却不让她见莫易思,也不肯放人,说是不知邪祟藏在谁身上,怕跑了。 云苓正在吃桂花糕,闻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糖渍,这才宽慰地开口。 这事自然是萧壁城授意的。 殷家背地里搞小动作,闹的魔胎流言满城风雨,殷棠落在他手里,焉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莫易思之前跑到云苓面前犯贱,萧壁城也狠狠地记了她一笔。 平时因着昭仁帝的愧疚与偏宠,他除了骂两句之外不能真的把对方怎么样,但这次可是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 感谢机智的二驴姐让他能够“有仇报仇”。 宜安公主原本只是担心莫易思的安危,待听到“她当时跟殷棠在一起,又离得那样近”的时候,脸色又是一绿。 “三弟妹,思思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与殷公子在大庭广众下弄出那样一幕,不利于清白,往后说亲的话怕是容易被人拿乔,这可如何是好。” 宜安公主愣了一下,面上并未有半点惊喜之色,反而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三弟妹,思思这孩子怎么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如今虽有县主身份,可到底是个养女,也无父兄可依靠,嫁进殷家不合适吧,对方能同意么?” 云苓顿了顿,仿佛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本就是殷棠连累了思思,让他负责也是应该的,而且我听说他隐约对思思有意,想必不会推辞的。” 宜安公主会这么说,云苓并不意外,毕竟她已经被淮湘王给休了。 但殷家对此毫不知情,看莫易思就像是在看只肥美的小绵羊。 她一早就猜到宜安公主不会赞同这门亲事,所以才让胧夜私下撮合二人,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来点狠手段。 宜安公主捏紧手帕,欲言又止地开口,“三弟妹,我实话跟你说吧,思思虽生的美貌,可以她的性子是决计当不起未来殷家主母的。殷公子乃新科状元出身,前途无量,是京城排的上名号的好儿郎,他的族兄弟说亲,也必然都是高门贵女,到时候思思一介县主,如何压制的住妯娌兄弟们啊?” “你与壁城不计前嫌,愿意为思思找一门好亲事,皇姐心里感激,可她与殷公子不合适,将来嫁过去一定会吃苦头,我这个做娘的,只希望她找个熨帖疼人的夫婿,出身低一些没关系,踏实善良最重要……” 宜安公主说着,面露苦涩。 没人比她更懂高嫁的艰辛,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真正的实权面前,什么公主县主的身份都是虚的。 她不希望莫易思再和自己吃同样的苦,哪怕殷棠不是淮湘王那样浪荡绝情的人物,豪门后宅里的尔虞我诈也不是莫易思能驾驭得了的。 云苓自然是想把莫易思和殷棠捆在一起的,不过当着宜安公主的面,她不能这样说。 于是便道:“皇姐考虑的也不无道理,我会同壁城说的,不过婚姻大事上,我始终认为两情相悦与门当户对同样重要,皇姐不若问问思思的想法。” 宜安公主松了口气,这才展露笑颜,“那此事便算作罢了,多谢你百忙之中还为思思的事操心。” 很显然,她认为只要自己不认可这门亲事,莫易思也会乖乖听话。 宜安公主走后没多久,萧壁城就回来了。 得知二人的谈话,他挑眉道:“皇姐这番苦心,乃是从为人父母的角度出发,完全为莫易思考虑的,很可惜莫易思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怎么说?” “大理寺审问三人的时候,我让狱卒故意透露消息给莫易思,说她昏倒在殷棠怀里的时候百姓们都看见了,如今都议论纷纷呢。她当即就哭闹着要撞墙自尽,说是清白受损,无颜再见人了,吓坏了一众人。殷棠当时就在堂上,立刻便拦下莫易思,并承诺会娶她为正妻,这事儿才算过了。” 说起这事的时候,萧壁城有些无语。 莫易思的做法还真是令他大开眼界,平时唯唯诺诺,看似循规蹈矩,其实一点也不守规矩。 云苓顿了顿,忍不住笑道:“看来这朵小白花没想象中那么蠢,想来这段时间跟京城的贵女们学了不少心计手段。” 显然就是她想嫁给殷棠,故意做戏给对方看的。 这戏演的很拙劣,架不住殷棠心怀鬼胎,二话不说便把戏接了。 “我再给你说个有趣的,陆家那个小千金得知殷棠出事后,也天天跑去大理寺探监,仗着兜里有钱出手阔绰,在大理寺内出入自由,结果正好撞上这出戏码。” 当时陆饮溪一脸震惊,都恨不得将莫易思给生吞活剥了。 萧壁城语气肯定地道:“接下来,宫内宫外有的是热闹看了。” 只不过这一次,折腾的可不是他们了。 第 859 章 母女离心 要不是急着让这俩人赶紧成亲,他倒是恨不得再关上两个月好好磋磨一番。 不过,二人在大理寺里也算是享受了vip级别的贵宾待遇。 她回到宫里后,不出萧壁城预料地和宜安公主吵了一架。 …… “娘,殷棠哥哥说了,他会向陛下提出求娶我!”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扑进宜安公主怀里,分享着喜悦。 却见宜安公主脸色猛然一变,严声道:“不行,你不能嫁入殷家!” 莫易思一愣,“为什么?” “你既无父亲也无兄长可依靠,如何能嫁入殷氏这样的家族,那里面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你光靠县主之位,如何压得住他们?” 闻言,莫易思这才笑道:“原来娘是担心这个,可我不是还有您、陛下和太子舅舅他们做靠山么,没人敢欺负我的。” 自打成了县主之后,京城各家贵女都众星捧月一样地围着她,就连金王妃都主动与她交好。 她只当宜安公主是谨小慎微惯了。 自然是没人来看她的,几位王爷都知道她先前跑去云苓面前触霉头的事,所以这次从大理寺回来,都很默契地一致忽视了她。 莫易思笑容凝固,紧紧咬住嘴唇。 “定是太子妃说了些什么,其他舅舅才不肯来看我,他们指望不上,我才更需要选个厉害的夫家啊!殷棠哥哥家世出众,性子体贴温柔,他说心悦我已久,承诺将来绝不会让我吃苦。” 宜安公主听到前半句话忍不住有些生气,待听到后半句话,更多的又是无奈和辛酸。 “你义父当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他还不是狠心将我休弃,你听娘的话,寻个五品官员以下寒门出身的夫君最好,以你县主的身份嫁过去,将来也能压得住夫家,公婆更是不敢怠慢你。” 这话莫易思就不爱听了,她沉着小脸听了半天,心头忍不住怨气翻涌。 她不明白宜安公主为何反对这门婚事,能嫁给殷棠这样完美的高门嫡子,不是应该替她感到高兴么? 为何话里话外一个劲的说她配不上殷棠? 就算出身低了点,可她有县主封号啊,怎么就比其他千金差了呢? “娘此话差异,人都是要往高处爬的,哪有向下走的道理。更何况我与娘不一样,殷棠哥哥说他对我一见钟情,京中闺秀同我比起来都是胭脂俗粉,就算他将来娶几房妾室,也不会有人越过我去。” 莫易思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她这话大有说宜安公主不如淮湘王姬妾漂亮才不得宠的意思,但宜安公主满心都是忧急,顾不上计较这些话。 “思思,以色侍人者,衰而爱弛!” 莫易思振振有词,认真地道:“娘虽然贤德,却在子嗣上栽了跟头,但我不会……容貌、才情、贤德、思思自认样样不缺,等嫁进去后早些给殷棠哥哥诞下几个嫡子,将来我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这直戳软肋和痛点的话,素来脾气极为软和的宜安公主也气的不轻,她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只能厉声断了她的念想。 “不行,娘绝不许你嫁与殷家,你没有父兄可以依靠,那就是个火坑!” 莫易思纤细的指尖刺入掌心,微红的双眼含着点点水花,倔强地看着宜安公主。 “娘莫不是因为自己不如意,便也让我不如意?” 宜安公主呆了一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若非如此,娘为什么百般阻挠我和殷棠哥哥的婚事,明明他都承诺求娶我了。” 因为自己这辈子过的不如意,落了个被人休妻的结局,所以心里不平衡。 这是莫易思唯一能想到宜安公主执意阻止的理由。 “娘莫拿父兄来搪塞我,倘若您在义父面前能争气得宠一些,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宜安公主感觉胸口刺痛,心都裂成了几瓣,忍不住一巴掌挥了过去。 她不愿相信听话乖巧的女儿变成这样,只觉得定是沾染了邪祟气息才会如此。 “……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了,我……我要找寒山寺的主持来驱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莫易思捂着红红的脸,头一回眸带怨恨地看着她。 “娘别太自私了,若真是为了我好,就不要阻拦此事,否则对得起我死去的亲生爹娘么?您若是执意要阻挠,我宁肯一头撞死,到九泉之下和父母团聚!” 说完,便委屈愤懑地哭着跑了。 宜安公主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脸色惨白地踉跄几步,嘴唇颤动了几下,心寒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莫易思消失的背影,仿若一只误闯花园的蝴蝶,被乱花迷了双眼,却看不见头顶危险的鸟雀。 …… 萧壁城将母女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听完,便收回了精神力,神色有几分复杂。 回寝殿后,他对云苓道:“事情成了,就是可怜了皇姐的一片苦心。”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接下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若说云苓之前只是看不上莫易思,懒得和这种小丫头计较,那现在就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厌恶了。 就是不给莫易思和殷棠牵线,这俩人凑到一起也是早晚的事。 第 860 章 报答老王姐夫 宜安公主和莫易思吵架的时候,特地叫退了所有宫人,故而昭仁帝并不知情。 殷棠很快便借着祖父的光,亲自去御书房提了和莫易思的婚事,只道自己对莫易思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昭仁帝立马就答应了,他不知道云苓夫妻私底下的谋划与算盘,只觉得殷棠肯娶莫易思为正室真是太好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殷棠娶个高门贵女,这样一来殷家的力量就变得更强盛了,能和莫易思看对眼是最好的。 故而,昭仁帝紧紧地瞒着宜安公主已经被休的事。 双方都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心中暗喜。 说话的正是吏部尚书,殷家的掌权老爷子,他模样平平无奇,黄色的眼珠有些浑浊,看着颇为呆板木讷。 寻常人难以想象,在吏部这种最考验为人处世和圆滑之道的地方,最大的顶头上司看起来这般老实憨厚。 当然,这批“厚礼”并不简单,薄薄的信纸背后承载的是能够压死人的金银财富。 只要与淮湘王搭上线,就能确保西南那边的“秘密”都被扣上枷锁,让太子夫妇查也查不到半分错处。 闻言,吏部尚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往后,殷家便要再上一层楼了。”首发 淮湘王管着襄州的驻军,是大周与南唐之间边防的墙壁,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 皆是太子夫妇就是想动殷家,也要掂量掂量能否动得起。 殷棠笑着点头,退了下去,微微眯起眼睛。 搞定了莫易思,是时候把心心念念的人儿弄回来了。 他招招手,叫来心腹叮嘱道:“一个月后,我与县主大婚,务必将柳家二房的庶小姐柳清砚请来。” 再在清懿书院呆下去,猫儿的性子都要养野了。 …… 昏黄烛光下,萧壁城看完边关传来的信后,将纸张置于烛火上烧成灰烬。 年关是人流往来最乱的时候,趁着宫里备宴,淮湘王得了殷家的孝敬,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揭竿而起。 到时候,殷家送给淮湘王的东西,就会成为他们作为逆党的铁证,别想再翻身。 云苓点点头,一切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倒是不用心急。 “好久没去清懿书院了,我明天准备过去看看情况,顺便给富贵儿送点东西。”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宫了,这几天朝也不想上,满心思都是去外面浪,好发泄一番怀胎数月深宫坐牢的苦。 萧壁城好奇道:“送什么东西?” “伟哥!” 萧壁城一脸茫然,“伟哥是谁?他不认路么,为什么要你送?” 云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咳咳……伟哥不是人,是蓝色小药丸,就是你以前在元宵夜宴上误食的那玩意儿!” 萧壁城被唤起心理阴影,脸色骤然一变,“富贵儿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嘿嘿嘿……当然是增加夫妻情趣了,人家就算是个小仙男,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想威武雄壮一下。” 萧壁城想起公子幽平时瘫成一坨烂泥的姿势,失笑道:,“他该去军营好好历练一段时间,而不是靠药,本来就不精进的武艺,如今都已所剩无几了。” 自打和胧夜成亲之后,公子幽起码胖了十斤。 虽然他以前的身材偏削瘦,胖一点更好,但萧壁城觉得他应该胖在肌肉上,而不是胖在幸福肥上。 “我这药是特制的,能增加女方的受孕几率,富贵儿和大丫身体都不太好,想要个孩子的确不大容易。” 公子幽可是被寒蛊折磨了二十多年的人,胧夜这具身体的底子也不怎么样。 眼看成婚快一年了,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嘴上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着急的。 奶团兄弟如今大些了,也闹着要出去玩,云苓便将闺女交予岑嬷嬷照看,把两个肉球塞进了车里。 去书院之前,云苓将一瓶蓝色小药丸送到了金王府。 “反正不是糖,小孩子一边玩去。” 璇玑撇撇嘴,“什么嘛,神秘兮兮的。” 她一边在院子里和两只团子玩闹,一边悄悄用精神力偷听,很快就明白了那药丸是做什么的,脑袋瓜子转了转,双眸顿时一亮。 比起公子幽来,璇玑认为顾长生可能更需要这个东西。 这两天她在宫外没事,闲着无聊便很是关注留情与顾长生的感情状况。 二人并非凑合成婚,只不过留情的窍好像只开了一半。 自打那天说起洞房的事情后,也没见留情有所动作,甚至干脆直接和顾长生分房睡了。 璇玑私底下问起来的时候,留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绯红,“没为什么,我大姨妈来了,分开睡好一点。” “可你们都分房睡了半个月了,怎么还继续分房啊,难道你一个月来一次大姨妈,一次来一个月吗?” 留情的脸刷地黑了下来,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好奇的话自己找个男朋友谈去。” 揍完了璇玑,留情转身就走。 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的被迫中止的圆房未遂,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 她一直觉得顾长生的气质温润清雅如修竹,似一只高贵典雅的凤凰,没想到也会有眼神如凶狼的时候。 她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可那样的情形下,竟觉得心跳与气息无法自抑。 直到现在都还心生一丝怂意,不敢同床而眠。 “嘶……说话就说话,打我聪明的脑袋瓜干什么!” 璇玑在背后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地扑腾了几下,而后眼神微动,悄咪咪地溜去胧夜的厢房,摸了两颗蓝色小药丸出来。 “嘿嘿嘿……老王姐夫对我那么好,是时候报答一下他了嘿嘿嘿……” 第 861 章 姨妈好像又来了 将小药丸放好之后,胧夜便亲自送云苓和孩子出府了,故而回来后也未曾察觉瓷瓶里的药丸,悄无声息地少了两颗。 留情在金王府蹭完了早饭,便照常去动物园监工了,如无意外,她今天会回来的很晚。 璇玑回到房间,将两枚药丸尽数研磨成细粉后,单独放进了一个小瓷瓶里。 黄昏时分,顾长生果然很早就回来了。 他们的府邸离金王府很近,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故而两边平时吃饭都是在一起的。 留情不喜欢人多手杂,再加上抠门节俭,府里除了两个洒扫的小厮之外,并未雇厨娘。 待晚膳过后,顾长生离开金王府,璇玑随之追了出去。 “小不点,你跟着我做什么?” “姐夫,今天三姑奶奶过来送药,听说二驴姐这几天风寒一直不见好,专门拿了新制的感冒冲剂,方才忘记给你了。” 璇玑说着,从荷包里摸出小瓷瓶塞给他,笑得比蜜还甜。 “等二驴姐回来,姐夫记得给她喝啊,在水里泡开就行了,保证立竿见影,药到病除!” 她这可是双人份的药量,效果翻倍。 没办法,谁叫留情不是一般人,药不用的猛一点不行。 顾长生只觉得她笑得别有目的,一时又猜不出这小丫头想干什么。 左右她们是亲姐妹,这药不会是害人的,边用修长的手指接过瓷瓶,对她温笑道:“那劳烦你替我谢过云苓了。” 留情自然是没病的,不过顾长生的确觉得有必要将这碗药送入她的房中。 小半个月前,从宫中的喜宴上回来后,他难得趁留情有几分醉意,半引半诱了一番。 眼看错过的洞房花烛夜就要补上,进行到最后却被突如其来的月事打断。 留情的醉红的脸颊上,第一次出现名为尴尬的神色。 可直到月事结束,留情依然没有要同榻而眠的意思,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拒绝他。 “我这两天在外得了风寒,还是继续分开睡一段时间得好,免得传染给你,影响你在书院做事。” 顾长生素来沉稳内敛,这样的性子让他无论如何无法直言出求欢的话。 不过他并不气馁,也不心急,对待留情他一向在任何事情上都有着无限的耐心。 更何况,这段时间正值清懿书院的新生军训,他作为书院院长的确公务繁忙,基本两三天回城一次。 如今军训结束,是该继续上一次未完成的事情了。 …… 这天晚上,留情回来的很晚。 月牙含羞带怯地半藏在云层里,漆红的大门外,暖黄的灯笼在秋夜里随风轻晃。 留情借着月辉与灯光看了眼怀表,隐约能看见此时已是半夜十二点多。 按照顾长生早起早睡的良好作息,对方这个点必然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 她动作极轻地推门而入,院子里一片漆黑,各个厢房都没有灯光。 留情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黑暗中响起一道熟悉清润的声音。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留情虎躯一颤,瞬间寒毛倒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在我房里,还没睡觉?” 黑暗中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轻的好像是她的错觉。 随着火柴摩擦的声音响起,半个房间被床头桌上的灯盏着凉。 只见榻上的顾长生身着青色里衣,墨发披肩,一张俊脸在灯下半明半暗。 “我是你夫君,不在此屋中,应该在何处?” 留情下意识地别开头,躲过与他的墨眸对视,略显底气不足地开口,“……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我染了风寒还没好,睡一个屋容易传染。” 他淡淡地说着,叫留情心中一阵煎熬,有些后悔拿这样的理由搪塞他。 她的身子骨跟铁打的一样,哪里会得一个小小的风寒还迟迟好不了。 顾长生说着,拿起炉子上温着的水倒了一碗,将璇玑给的“感冒冲剂”倒了进去。 他总是这样体贴入微,留情心中一暖,哪还顾得上紧张和心虚,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 “我去沐浴……你……你等我到这么晚,先睡下吧。” 留情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提出分房睡,不然把等了自己这么久的老公赶出去,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再说大半夜的,顾长生忙了一天也累了,应该会早早歇息吧。 留情胡思乱想着,独自一人去了隔壁厢房沐浴。 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烫了,她莫名觉得全身都很热,在木桶里泡了一会儿,身体不仅没有舒筋活络的舒适,反而越发酸软。 热气氤氲的房间中一片迷雾,留情感觉脑子在屋里闷久了,都变得昏沉迟钝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 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敏锐的危机意识让留情察觉到了不妙,本能地想要离开这里。 一路脚软地回到房间里,顾长生还没有睡,他一只如玉的手慵懒地撑着头,另一只手不疾不徐地翻着书页。 昏黄的灯光下,留情清楚地看见他的墨发散落在胸口,顺着敞开一大片的里衣蜿蜒而下。 灯下看美人,美人如画。 留情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昏沉的大脑迟钝了她的感知,情不自禁地顺从内心靠过去。 “洗好了?” 顾长生合书抬眸,看见她眼神迷离脸颊泛红的样子后,愣了愣。 “情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头晕脑热,可能真的着凉了。” 留情的状态明显不对劲,顾长生下意识地去探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他紧紧皱眉,难不成在这个关键时刻竟当真得了风寒? 还是那药的问题? 出自云苓手中的药,按理说不会有问题。 顾长生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声,只得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快先歇下吧,我去给你重新煎药。” 话音刚落,他欲起身重新寻药,身侧的人却紧紧地贴了上来,发出一声轻微的舒适喟叹。 “……你抱起来好凉快啊。” 顾长生这才感觉到,她浑身的体温都比平时要高,近距离看清那张泛着桃色的脸和水雾迷离的眼眸,面上异色飞速闪过。 ……他隐约猜到那是什么药了。 眼神微暗,顾长生解开了她的衣衫,留情只觉得腿上令她紧张又向往的触感再度袭来,引起阵阵颤栗。 熟悉的热流感汹涌袭来,她本能地夹住顾长生的手,一阵头皮发麻。 “等等,我、我大姨妈好像又来了!” 救命,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刻这样子! 却见顾长生眸中漾开一丝笑意,他抽回手,指尖在雕花灯笼的映照下,泛着点点水光。 果然。 【作者君:保佑我不会被和谐,阿门!】 第 862 章 情儿,不是月事 留情的头脑迟钝浑噩,此刻唯一的想法是,怎么会有人半个月来两次大姨妈呢? 这不科学,回头得找苓妹看看她是不是有病。 更离谱的是,顾长生他怎么能拿手去碰啊! “等我一下,我去找姨妈巾,你也洗洗手……” 话音落下,留情未来得及转身离开,便一阵天旋地转仰躺在软榻上。 眼前是顾长生无限放大的俊脸,近的她能看清楚每一根微卷的纤长睫毛。 那双温润如黑玉的眼眸,此刻像是幽深不见底的水潭,倒影出她茫然懵懂的模样。 “情儿,不是月事。” 纤长的玉指落在胸前的衣襟,留情迟钝地注意到他湿漉的指尖并未泛着红色。 空气中隐约夹杂着一丝异样的甜腥味。 留情沉默了。 虽然药物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可她毕竟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水光是什么。 “我我……你……那药有问题!” 留情的脸腾地变得绯红无比,浑身跟着哆嗦起来,睁大眼睛瞪着顾长生。 顾长生拨弄衣衫的指尖微顿,并未停下动作,迎上她又羞又恼的目光,瞬间无辜地将璇玑卖了个彻底。 “不是我,方才的药是小不点特地给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大胆泼猴,连我都敢算计了,非得竹笋炒肉伺候不可!” 留情面带怒色,立刻就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杀到金王府去,顺便逃离现场。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身体立刻又一股热流袭来。 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浑身僵硬的像快被架在火上烤的木头。 留情这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经历,多少有些生无可恋。 “……我、我想再去洗个澡。” 再这样下去,今晚这床就没法睡了。 顾长生压抑着欲色的温柔眼眸紧盯着她,并未放开身体的牵制。 这一次,不会再让她借口溜走了。 “情儿,洗不干净的,但是……” 顾长生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留情后脊背一阵酥麻,顺便没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但是,我可以帮你堵住。 留情感觉头晕目眩,耳畔的声音忽近忽远,这种感觉就像是喝醉了一样,让她分不清梦境现实。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见顾长生那件带着淡淡松香气息的里衣落在了地上,目光随后凝滞。 “……” 跟在实验室里见过的人体不一样。 莹白而带有温度,在暖黄的灯光下镀着一层薄光。 跟在霓虹酒吧里见过的鸭哥也不一样。 线条流畅充满力量,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不是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肌肉能比的。 等等,这样的画面真的是她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的吗? 一瞬间,留情脑海里仅剩的理智,被各种无厘头的凌乱思绪所占据。 顾长生感受她紧绷的身体与急促的呼吸,每一处反应都在彰显着紧张,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你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以为这世间没有能令你紧张慌乱的事,不曾想原来……但是,我很喜欢。” 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抵挡得住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独属于女儿家情动娇羞的一面。 顾长生爱惨了她这副模样。 “情儿,还记得么,你曾经告诉我过一套剑法口诀……” “有、有么?” 留情的头脑越发混沌,只隐约记得好像是什么剑谱第一页,先杀意中人云云…… 她现在浑身的感官都聚焦在紧贴的这具身体上。 留情一直觉得,顾长生是一个含蓄而不张扬,内敛若水的人,他的眸光总是清列而温柔,牵着她的大手也粗糙而柔软。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也可以很硬。 “什么剑法,怎么练?” 对与变强的追求,本能地使得留情清醒了两分。 “情意绵绵剑,鸳鸯同卧,水乳交融即可,只不过刚开始练的时候要吃些苦头。” 顾长生温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的戏谑,而后身体向下一沉。 留情感到一股尖锐的刺痛顷刻传遍全身。 她从来不怕疼,这点疼痛甚至不能让她的眉头皱一下,但前所未有的刻骨铭心。 “情儿……” 顾长生喟叹一声,额前隐约渗出细密的薄汗,不再隐忍克制。 历经生死曲折,他们终于彻底拥有了彼此。 桌上的红烛摇曳生辉,直到天明才烧尽熄灭。 …… 清晨,秋露如珠。 金阳在云层半隐半现,微暖的光透过雕花窗洒向凌乱的床榻。 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摸进院子里,蹑手蹑脚地朝着主院的厢房靠近。 已经晌午时分了,金王府里那对还没起,私宅里这对也一样没起。 “……也不知道老王姐夫怎么样了,阿弥陀佛!” 璇玑嘀嘀咕咕着,心里有些担心二人的情况。 她今早才知道,云苓给胧夜的蓝色小药丸霸道的很。 一旦服用,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后劲便会很大,不仅能增强服药之人对房事的想法,还会大幅度增强体力。 这也是为什么要让双方同时服用的原因。 金王府里那对儿鸳鸯昨晚要过二人世界,晚膳后便把她赶出去了,今天去找了三趟都还没起呢,可见药效的强悍。 留情那强悍的体质,本来就跟一般人不能比,也不知道顾长生怎么样了。 “姐夫啊姐夫,你可千万要撑得住二驴姐的蹂躏啊……” 让云苓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璇玑摸到雕花窗前,暗搓搓地戳了个洞,隐约能窥见一点屋内的状况。 好家伙,满地衣衫,桌椅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可见昨晚战况的激烈。 她才有所动作,屋内的顾长生便陡然睁开了眼,音色冷冽。 “谁?” 璇玑吓得浑身一抖,二话不说拔腿就溜。 二姐夫就是二姐夫,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不是富贵儿那样的小仙男能比的,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顾长生透过窗户隐约窥见那道娇小的身影,眯了眯眼,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他怀中的留情却是被吵醒了,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睛,便见顾长生正低头注视着自己。 “情儿,你醒了?” 他半身都是深深浅浅的红痕,有几处甚至泼了皮渗着一点点血丝,有种异样破碎的美感。 看见顾长生身上好几处的牙印子后,留情头脑轰的一声巨响,昨晚断片后的记忆悉数涌入脑海。 那个禽兽一样的女人真的是自己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作者君:祈祷不会被卡审核,阿弥陀佛!】 第 863 章 怎么想都是璇玑的错 “情儿,你可还觉得累?” 留情从呆傻中回过神来,脸颊的温度骤然升高,胡乱地摇了摇头。 “我……我没事,你有事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视线落在顾长生露在锦衾之外的部分,眸光颤了颤。 无他,那玉肌之上的红痕实在是太狰狞刺目了。 面对这样的战损版顾长生,留情第一次为自己举止不够温柔娴静而感到懊恼和沮丧。 顾长生眸子里漾开笑意,声音嘶哑道:“我无大碍,倒是昨晚那药的后劲有些猛,你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留情没注意他低哑嗓音中的克制,满脑子都是昨晚上断断续续的画面。 起初混沌无措的自己完全被顾长生所掌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内渐渐积蓄了一股冲动和力量,让她一遍又一遍地主动扑上去。 万般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底,最终都化为了羞恼的怒火直指始作俑者。 “那个崽子真是皮痒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她!”首发 说着留情就要爬起身找人算账,刚动两下就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头脑涨痛昏沉,直直地又倒了回去。 与此同时,顾长生倒吸了一口冷气,闷哼一声道:“情儿,别乱动。” 留情感到一阵火辣的疼痛,还有种充实紧涨的感觉,呆了一下之后,不由得睁大眼睛。 “你……你怎么还没出去啊……” 老王不是那么没有节制的人啊,他可是能一个人过二十八年的单身贵族! 顾长生生怕弄疼她,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神色不明地道:“是你不让我走的,只有我一走你就蛮横的像个小凶兽一样,甚至将我按在……” 话还没说完,留情就立马捂住了他的嘴,恼羞成怒地威胁道:“停停停!打住,不许说了!” 顾长生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他喜欢她这副生动的模样,那张素来冷淡无波的脸上,如今因他而有了许多不一样的表情。 留情好半天才接受两个人负距离接触了一整晚的事实,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皮猴子迟点再收拾也一样。 她心情复杂地对上顾长生暗藏笑意的眸子,带着些许迟疑地担忧开口,“我认真的问两句,你的身体能受得了么,要不要找苓妹私下看看,万一出了问题……” 顾长生眼眸一深,幽幽道:“情儿是怕我给不了你后半生的幸福么?” 留情:“!?” 等等,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体内的毒清除的很干净,如今已休养调理了一年多,便是再重复一遍昨晚的事,也能扛得住。” 他自幼练剑,身体素质非寻常人可比,此前为了压制那毒素,内力更是修炼的极为深厚。 一朝毒素尽除,便若蛟龙出水,雄狮破笼。 “你大可放心,我到底有没有事,你刚才不也亲身诊断过了吗?” 顾长生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句一句堵的留情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这还是记忆里那个温柔沉稳的纯情老王吗? 大丫说的对,再好的男人,一到了床上也是坏东西。 “好吧我信你,没事就好……” 的确,如果顾长生真的被掏空了,刚才就不会跟个烧铁棍一样。 留情松了一口气,肚子里便传来一阵咕噜声,虽然小腹里涨鼓鼓的留了很多东西,但是她很饿。 “几时了?” 顾长生拿起床头的怀表看了一眼,“已经过了晌午。” 留情摸了摸肚子,难怪饿的这么厉害。 “情儿,你留在家里休息,我去买些膳食。” 顾长生说着,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便掀开衾被起身。 留情就这么看着他波澜不惊地下了榻,将床头叠放的里衣一件件穿好。 她看了一眼,下意识地迅速收回目光,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瞟过去。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那柄大宝剑着实厉害,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我很快就回来。” 顾长生走之前,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又将屋内的桌椅简单摆放好,这才拿起屏风上搭着的青衫,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留情的目光落在青衫上,脸颊一阵发烫,脚趾难为情地蜷起。 那衣摆上还沾着她的蜜,虽然只是一点点,已经干了看不出半点痕迹,可他竟然也不在意,就这么穿出去了! 留情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一会儿脸颊烧红的恨不得时光倒流,一会儿又暗自懊恼那药怎么没有个失忆的作用。 她一世英名尽毁,沦落到如此境地,怎么想都是璇玑的错。 顾长生去朱雀大街上的老字号粥饼铺,卖了些清淡的青菜瘦肉粥,和几屉小笼包。 留情现在身体有些虚,不宜吃的油荤过重。 他走之前,给宅子里的两个仆人吩咐了烧热水的命令,待回去的时候,水便已经热好了。 顾长生也不让下人经手,亲自将侧厢房的浴桶放满了水,将留情抱了过去,顺带拿了两套换洗的干净衣物。 留情独自在屋里待了半个多时辰,现在已经能面色如常地和顾长生挤一个浴桶了。 他们是夫妻,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先洗个澡,待上完药之后再吃饭。” 留情点点头,任由顾长生替自己擦背,忍不住道:“苓妹那药有些副作用,回头得叫她改进改进。” 像这样的大补药,多少都有点透支力量,昨晚她生龙活虎了一夜,今天无比惫懒,四肢酸软的不想起床。 能把她这样的钢铁人弄趴下,药效实在是太猛了。 留情不知道的是,这药一粒正好,两粒的效果就不止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故而换了她来也遭不住。 顾长生也颇为心疼她,二人洗完后,便拿出刚才顺道在药馆里买的药,轻轻地替她涂抹撕裂处的里外。 “七天的假?会不会太久了,夫子会那边能批么?” 老王变了,以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闻鸡起舞的他,这才刚正式上任的第一个新学期,便要请假了。 第 864 章 再回清懿书院 顾长生眉眼温柔,笑道:“不情事假请年假,无需经过夫子会审批,送封信告知总管事便可。成亲三个月,我还不曾好好陪过你。” 之前欠下的和错过的,多少也得补偿回来。 留情一阵心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不知眼前人已经盘算着怎么将她吃抹干净。 因为扯动伤处不便行走,留情一整天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其实她没有这么娇气,别说这点小伤,哪怕是腿断了,顽强的意志力都能让她坚持继续行走。 可留情觉得,过一过这样娇气的日子也不赖。 她头一回没有在鸡鸣时分爬起床做体能训练,连吃的都是顾长生亲自端到面前。 怕怕她无聊,还会抱着她一起读些闲书打发时间。 窗外的秋阳光辉洒进屋子里时,留情慵懒地蜷缩在顾长生的怀里昏昏欲睡,有种岁月静好的安恬舒适。 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云苓和胧夜在成亲之后,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同于以往的感觉。 那种感觉,原来名为幸福。 ……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 再说回云苓这边,给胧夜两口子送完药之后,便携夫带子地驱车前往清懿书院。 九月下旬天气微凉,但不算太冷,两只团子都穿上了红色的薄棉坎,像个浑圆的球。 团子兄弟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撅着小屁股扒拉在窗边,兴奋地到处张望。 没一会儿,火团就惊呼起来。 “妈咪妈咪!山里起大火啦!” “哥哥不怕,我保护你。” 云苓顺着火团粗胖的小指头望去,顿时失笑,“不是起火,是枫叶红了。” 放眼望去,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火团眨眨眼睛,“妈咪妈咪,叶子为什么会红捏,我知道树叶是绿色的!” “因为秋天到了,枫树的叶子就会变红。” 火团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喜欢枫叶,枫叶好漂酿,像花花一样好看,要带回去送给妹妹。” 对于香团儿不能一起去书院的事,团子兄弟都有些沮丧。 听宝贝儿子这么一说,萧壁城便让陆七停下来,带着两只奶团在旁边的树林脚下捡了一大把漂亮的枫叶。 云苓闲来无事,便教他们怎么用枫叶叠花,几只小胖手虽然动作笨拙,却是玩的不亦乐乎,不多时便到了清懿书院。 看着阔别已久的熟悉大门,云苓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也不知道这大半年过去,书院里的祖国花朵们都成长的怎么样了。 两口子带着团子兄弟刚一踏进书院,正在广场碑石下和顾翰墨交谈的郑管事,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金安!” 顾翰墨站在原地一怔,没想到云苓会突然来书院,毕竟正常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宫里坐月子才对。 他迅速打量了云苓几眼,见她体态轻盈,玉肌生光,气色比之前还要好,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带着惊喜的笑容走过去。 “学生见过殿下与太子妃,太子妃近来可安好?” 云苓笑着寒暄了几句,“近来诸事顺遂,二位好久不见,不必客气。” “顺遂就好,顺遂就好!咱们书院里的师生,前段时间无一不挂记着您呢。” 云苓点点头,目光落在周围的树上,叹道:“你们有心了。” 她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平安符和红色纸条,上面用墨水写着密密麻麻的祈福话语。 一眼望去,每棵树都红红火火一片,仿佛红果挂满枝头。 郑管事感叹道:“这都是翰墨提议的,您之前被妖邪侵扰的时候,大便开始每天去寒山寺上香请愿,每人每天挂一张红纸,只盼您能够平安。” 书院里几百号人,这一个多月下来,愣是将清懿书院里的树上全都挂满了。 萧壁城神色动容,拍了拍顾翰墨的肩膀。 顾翰墨展眉一笑,“不光是我,每个人都挂念着太子妃。” 郑管事将目光落在了两个小奶团身上,神色有些激动和好奇。 “这便是两位小皇孙了?跟太子殿下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瞧瞧这身姿面相,一看便非池中之物啊!” 萧壁城心底得意,他这两个宝贝儿子,见过的大臣们就没有不夸的。 但他面上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两个爱玩泥巴的小肉球罢了。” 顾翰墨也转移了视线,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两个小皇孙,那粉面团儿般的脸,当真是惹人喜爱极了。 两只奶团也在好奇地打量顾翰墨。 除了顾子瑜之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与对方年纪相仿的其他青年人,而且新的小哥哥和旧的小哥哥长得一样好看。 火团胆子大,发现了感兴趣的新人物,立马眼神一亮,奶声奶气地扑了上去。 “小哥哥!红花花送给你!” 他从小挎包里抓出一朵云苓叠的叶子花。 云苓顿时忍俊不禁,“火团这是想跟小顾交朋友呢。” 她教导过孩子,想和对方交朋友的话,就要先学会把自己的玩具和糖果分享出去。 顾翰墨闻言,也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米花糖,给了他们一人一块。 “那么现在我和团团们就是朋友了。” 雪团原本还有些警惕,见顾翰墨笑容和熙的样子,也乖巧地接过糖。 “谢谢小哥哥。” 郑管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两位小皇孙教习的可真好啊,两位不愧是大周万千学子之师呢。” 不是他刻意拍马屁,而是这两只小团子是当真招人喜欢。 郑管事不是没见过权贵人家的孩子,小一点的要么懵懂不谙世事,要么哎哭闹怕生。大一点的要么娇贵脾气不好,要么懂事也不会这般随意亲近外人。 哪见过这样对平民百姓都礼貌亲近的孩子,而且还是小皇孙! 萧壁城笑着看向顾翰墨,“你不爱甜,怎么还随身带起糖来了,莫不是一早知道了我们要来?” 顾翰墨笑着温言道:“殿下说笑了,学生近来常去京城各处慈幼院走访,故而习惯了随身带些糖。” 云苓闻言好奇,“慈幼院?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第 865 章 丞相接班人 闻言,顾翰墨正色道:“太子妃,两个月前学生在官报上看到了关于皇家幼稚园的报道,也从顾院长那里得知了您和殿下想要推行义务教育的计划。” 云苓听后眼神微亮,颇感兴趣道:“难为你这么有心,那就快把计划书给我看看。” 有关幼稚园创办,云苓并未让清懿书院的力量参与其中。 不仅因为这个不成熟的计划正在摸索试验中,也因为清懿书院刚成立一年,本身也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学生会的这几个孩子资质都很好,但云苓觉得他们在自己和萧壁城放手时,能将书院管理的不出差错就已经很好了。 没想到顾翰墨竟会主动关注此事,她很好奇对方对于幼稚园的创办会有什么想法。 把两只奶团交给侍从照料后,夫妻二人便去学子居中查看顾翰墨的计划书。 整整两本约莫手掌厚度的册子,着实让云苓惊喜又意外。 “这两本计划书你筹备了多久?” “官报发布后,学生便开始走访民间的慈幼院和私塾,整理编写这两本册子大约花了一个半月,期间顾院长也多次与学生讨论并进行指点,此外还筛选采纳了一部分学生会其他人的意见。” 云苓翻开册子,苍劲有力而带着山崖峭石风骨的字迹便映入眼眸。首发 她先大致扫了一眼,果然看到有不少地方被单独标注出来,指明了意见由谁提出,另外还有不少老王的批改痕迹。 夫妻二人各自拿了一本翻看,很快便看的入了神。 云苓的神色从最开始的好奇渐渐转变为欣赏和感慨,最后化作一股欣慰和骄傲自心间油然而生。 她没想到,顾翰墨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写出了如此完善的计划书。 “你想在礼学院下开办单独的教育专业?” 当初清懿书院设立的时候,简单粗暴地按照朝廷六部来开设了六个小学院。 前一年半学生们主要修习基础课和公共课,后一年半就可以选择更精细的专业进修了。 顾翰墨点点头,解释道:“学生明白您想等到两年后,清懿书院的学子们毕业时,能进入到民间幼稚园中参与义教,好解决大办幼稚园后造成的夫子人数短缺问题。” “不过学生认为,一个好的夫子才能让人受益终生,民间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故而幼稚园这个阶段的孩子,接触什么样的夫子尤为重要。” “有些同窗虽然学业颇佳,但却并不擅长与人交往相处,并且性格急躁,未必适合做义教。故而学生认为他们在义教之前,还需经过一番磨砺与筛选。” 云苓听明白了顾翰墨话中的意思。 义教不能像抓壮丁一样,随便逮住一个人就往幼稚园里塞,学习能力强不代表会教学能力强,更甚者有些人是难以忍受和三五岁大的孩子朝夕相处的。 所以要开设教育专业吸引感兴趣的学生,那些生来就亲和力强大,也喜爱小孩子的人,最适合做老师。 关于这个想法,云苓也考虑过在几年后实行,只是没想到她从未提起过,顾翰墨却能如此和现代思维同步。 这个提议在现代人看来很寻常,可放在古代,那便是真正超越当下时代背景的思想举措了。 云苓不由得与萧壁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喜。 “翰墨,你说的没错,我原也动过用选拔制的念头,只是清懿书院几百号学生全都放到幼稚园里去都未必够用,别提将来还要创办中级学府,需要更多夫子。” 闻言,顾翰墨不急不缓地道:“您可以再翻下一页看看,学生针对这点问题也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云苓依言翻看了接下来的文章,顿时豁然开朗。 顾翰墨的提议大致是,由清懿书院指定考试教材,并统一举办相关考试,所有符合年龄的人在完成学业课程后,达到要求并获得专业证书,就能成为朝廷礼部的编制夫子。 这完全就是现代世界里,成人教育和教师资格证考试制度的结合! 这样一来,民间那些读过书但没考上清懿书院的人,只要自学研读了清懿书院指定的内容教材,并参加考试拿到教资和毕业证后,就能成为编制老师。 清懿书院的教材很先进,包含了许多这个时代没有的科学知识。 如此一来的话,不仅能够激发民间读书人自学,还能让他们填补后续义务教育对老师数量的需求,更能解决就业问题,是个一举多得的好法子。 萧壁城看完之后,也不由得展露笑颜,“翰墨,让你做一个小小的学生会会长,当真是屈才了。” 顾翰墨闻言,便知道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了,也忍不住笑道:“无论学生身处何位,只要能为天下百姓效力,便不辱没这一身才学。” 这话听得萧壁城心中很熨帖。 不是为了东宫效力,也不是为了朝廷效力,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效力。 小顾的格局果然是寻常人所不可相比的。 顾翰墨的计划书很厚,其中的信息量也非常大,夫妻俩花了整整一下午才看完。 云苓之前突然将幼稚园后计划提前,怀孕期间匆忙地筹备了策划案,多少有纰漏和不完善的地方。 顾翰墨的很多建议在她看来并没有多罕见,很多都是后世的常用举措。 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不仅能将所有不周全的地方一一点出来并提出解决办法,还能完美地与云苓的现代思维同步。 这就很可怕了! 云苓忍不住道:“……翰墨这孩子,不是池中之物啊。” 萧壁城深以为然,嘉许地道:“他这计划书上的内容,但凡那群肥头大耳的礼部官员能提出来一处,都能让我另眼相看几分。” 说这话的时候,萧壁城眼中闪烁着喜悦和期待的亮光。 很早的时候,他和云苓就觉得顾翰墨此人资质与心性极佳,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必然大有可为。 但之前却无法确定,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如今顾翰墨的表现,却让萧壁城脑海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此人,或许能接未来丞相的班。 【作者君:小顾会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小封这会儿还在沉迷恋爱无法自拔……走一走剧情,眠子哥就快追来了!】 第 866 章 柳清砚的烦恼 云苓看完顾翰墨的幼稚园计划书之后,又从夫子会那边了解了这大半年来书院中的情况。 一众老夫子对学生会的几个骨干连连夸赞,其中顾翰墨受到的夸赞尤其多。 “顾院长未曾上任的时候,主要是由翰墨负责主持书院内的大小事宜,他先带着学生会的人与夫子们开会商议,随后再起草文书公告,最后向底层落实下去,虽然有时候事情操持的匆忙,但却从未出过岔子。” “待顾院长上任之后,翰墨做事便更加游刃有余了,书院里也举办了不少活动呢,学生们都很是热情。” 云苓一边听着,一边翻看清懿书院各项重大活动的安排记录表。 花朝节的时候顾翰墨发起了赏花诗会的活动,书院内还举办了飞花令比赛。 清明节时则组织了踏青祭祖,校场那边还与军营联动办了蹴鞠比赛。 云苓注意到,容婼在这些活动的筹办环节很是活跃,可以说大多数活动都是有她负责宣传动员的。 与此同时,各门课程的月考和期末期中考试也安排的井井有条,李梦纾等在这方面出了不少力。 当然,最辛苦的还是负责统筹大局的顾翰墨,好在他有个得力助手柳清砚,俩个聪明人搭伙办事效率极高。 有老夫子摸着胡子欣慰地笑道:“我们都老咯,除了教书之外不会做别的事,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可不是吗,如今清懿书院有大小二顾坐镇,咱们只管好好教书就行了!” 所谓大小二顾,自然指的是顾长生和顾翰墨。 前者乃人中龙凤,运筹帷幄于股掌之中,后者则是新秀翘楚,眼光独到想法大胆。 由大顾指引护航着小顾,书院每项举措实施后往往都成效惊人。 事至此,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今后清懿书院完全可以交接给老王和小顾了。 她和萧壁城已经走完了从零到一这最艰难的一步,往后她的学生们都能在康庄大道上平步青云。 他们夫妻两个只需要把控大局就好,不必再凡事亲力亲为,也能将时间和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了。 …… 夫妻俩在清懿书院忙了一天,回过神来时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在此歇息一晚。 云苓在侍从的引领下一看,才见这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跟书院里的学子们打成了一片。 几个姑娘正在和两只奶团子玩“黄鹞吃鸡”,也就是俗称的老鹰捉小鸡。 为首那个笑的张扬明媚的姑娘正是容婼,大张着手臂护着身后几个模样俏丽的姑娘,惹得火团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追。 “呼呼~姐姐等等团团呀!” “团团别急,看白哥哥的厉害!” 清脆的少年音响起,不是许久未见的白川又是谁。 只见他做出张牙舞爪的姿态朝容若身后的姑娘扑去,实则有意识地护在两只奶团身边未免他们摔倒。 云苓见白川跟容婼打得火热,不由挑了挑眉,“这家伙留在大周之后倒是过得滋润。” 白川被留在书院做“质子”后,夫妻俩就没怎么搭理过这货,毕竟这个人质是自己死皮赖脸要留下的,也不怕他跑了。 萧壁城道:“这家伙是个天性爱玩乐的,与容婼倒是合得来,两人常常光顾富贵儿名下的店吃吃喝喝。” 光他办事时路过那条商业街,就看见过这二人好几次。 对于这个宝贝女儿,真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云苓点点头,婚姻大事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讲,的确是重中之重。 即便是被支持来清懿书院就读的女学生们,家人也都大多希望趁这个机会,能在书院里觅得一个良婿。 不过云苓没想到,白川居然能跟容婼交上朋友,俩人的关系看起来俨然好的像穿同一条裤子的亲兄弟了。 “团团快抓住她!” 在白川和容婼的嬉闹下,两只奶团子乐疯了,就连一向安静沉稳的雪团,也在旁边看着疯闹的火团咯咯直笑。 火团跑的速度慢,姑娘们很轻巧地便能避开身形。 一时间,翻飞的各色衣裙宛若锦绣花簇中的蛱蝶,叫人眼花缭乱。 云苓注意到,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的青年学子,皆是频频把目光落在这群笑闹的姑娘身上。 柳清砚受到的注目是最多的,她穿着白紫相间的学院裙衫,清丽的小脸上未施粉黛,更显得清灵出尘,如同一朵风中摇曳的鸢尾。 就连跟随在二人身旁的顾翰墨,也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云苓不由得暗叹,院花就是院花,不知书院里已经有多少男儿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妈咪!” 火团很快眼尖地看见了云苓,抛下一众漂亮姐姐扑进云苓怀里。 一众学子纷纷行礼,看见云苓后多少有些激动。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金安!” “诸位不必多礼,快起吧。”云苓抱起儿子,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面色亲和,“多谢你们替我照料这两只小磨人精了。” “太子妃说笑了,两位小皇孙都乖巧懂事的很呢。” “妈咪,团团今天交了很多新朋友哦,以后团团也要天天来上学!” 火团兴奋地说着,胖乎乎的小手把用来卖报纸的小挎包打开,只见里面枫叶叠的花朵已经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堆用米纸包着的各色点心,塞得鼓鼓囊囊。 两个小家伙的大孩子缘意外的不错呢。 众人围上前来寒暄了几句,待食肆开饭的钟声敲响,方才陆续散去。 待人群散尽后,柳清砚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色。 容婼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问道:“清砚,怎么了,可是你那嫡母又使什么法子磋磨你了?” 柳清砚的生母是正室夫人的心中刺,对方虽然死了,可留下来的女儿依旧是她的眼中钉。 她自小故意在容貌和才华上藏拙,为的便是打消嫡母的戒心和关注。 只是美玉终究会发光,柳清砚的种种过人之处,在进入清懿书院之后,终究是藏不住了。 容婼知道,暑假这段时间,柳清砚在柳家过的并不好,身形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她作为闺中密友,对上柳夫人那样厉害的主母,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柳清砚摇了摇头,“没什么,无非是提及我的婚事罢了。” 她很快就要满十八了,从前嫡母对她的婚事并不重视,如今却是异常上心。 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嫡母断不可能给她安排什么好婚事,之前就一直有意想让她给殷家世子做妾室。 【作者君:明天恢复双更】 第 867 章 柳三夫人 回想前段时间的事,容婼也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那嫡母未免也太可恨了,简直就是个佛口蛇心的毒蝎子,最会口蜜腹剑这一套,连我爹娘都总被她给蒙骗了去!” 提起好朋友这个嫡母,她当真是有发不完的牢骚。 柳清砚是柳家三房的庶女,她爹是刑部老尚书最小的儿子,比起上面两个哥哥来没太大本事。 三房最厉害的乃是这位柳三夫人,为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她明明厌恶柳清砚至极,十几年来却都是一副慈母作态,叫人挑不出半点错。 当年柳清砚的生母舍命救下她的母亲,柳三夫人便利用这点,与容家二房发展密切关系,硬生生将柳家最弱的三房给撑了起来。 “每次我说柳三夫人的不好,爹娘便总说是我误解了她,前段时间那个马公子的事就那样不了了之,真是气死我了!” 容婼恨得咬牙切齿。 有她爹娘撑腰,柳清砚本该是能寻得一门好亲事的,柳三夫人为了保住慈母名声,也不能亏待庶女。 但偏偏她最擅长绵里藏针,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暑假那段时间,柳三夫人给柳清砚相看了个未来夫婿人选,那个马公子无论从家世、学识还是相貌上,都挑不出问题来。首发 乍一看,是个人都会觉得是门好姻缘,故而容婼的父母也很满意柳三夫人的用心。 但容婼知道那女人不会这么善良,于是拉着白川暗地考察马公子,发现这货表面品行高洁,实际上偷偷养外室,而且对方肚子都三个月大了。 马公子隐藏的极好,要不是白川出手,她们也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倘若柳清砚真嫁过去了,柳三夫人定然撺掇那外室闹事,到时候她颜面扫地不说,还得受一肚子委屈。 容婼性格急躁,当时就将马公子的事情捅出去了,急吼吼地跟爹娘说柳三夫人是故意的。 但柳三夫人左边对着容婼父母一顿哭,右边对着柳清砚一顿哭,自责差点害了柳清砚,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周围人便都信了她也是被马家骗了。 最后婚事虽然吹了,但柳三夫人却成了受害人,半点事没有。 而容婼则遭了马家的记恨,怨怼她把事情捅出来,毁了自家儿子的名声,故而频频在公务上给她爹容二爷使绊子。 柳清砚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脸,“你这样的性子遇上她完全不是对手,早前就常常劝你不要冲动行事,看看这回栽跟头了吧,倘若叫太子妃知道了,非评价你一句‘坑爹’不可。” “我都替你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埋汰我!” 容婼气得跺了跺脚,瞪着她道:“这次不成,她还会使更阴损的法子,万一她真找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夫婿,我们又揭不开狗男人的画皮,到时候你就惨了!” 开学后的这段时间,三房那边每周都会派人来传信,让柳清砚回去参加家宴。 不过这些鸿门宴之邀,都被她以学业繁忙搪塞过去了。 方才下课的时候,她们才刚将柳府的小厮给打发走。 柳清砚收敛笑容,淡淡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我住在书院里的时候,她也不能叫人把我绑回去,无非是寒暑假的时候多花些心思应对她。” 面对这件事,容婼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犹有不甘地道:“等今年放寒假的时候,你便到容家过年去,可不能再给她磋磨你的机会了,瞧瞧你一个暑假下来,都瘦成什么样了。” 在她看来,柳清砚最好的结果就是嫁到容家二房来。 但她的嫡亲大哥未出世时就被指腹为婚,如今和大嫂也感情极好,另外的庶子又与他们嫡出的不是一条心,不适合柳清砚。 倒是堂兄容湛不曾婚配,如今心疾也治好了,可惜他身为镇国公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的,柳清砚的出身实在差了些,入不了镇国公夫人的眼。 柳清砚见她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心中一暖,温柔地道:“好,今年我便留在容家过年,柳家后宅的饭我吃不香,睡的床也不是我喜欢的。” 她自幼和容婼一起长大,幼时也总睡一张床,如今到了清懿书院里,这个习惯也未曾改变。 …… 晚膳后,云苓夫妻二人带着奶团们消食走了一圈,月牙便挂上墨空了。 图书馆和学子居内,明亮的灯火亮起,阁楼里隐约传来晚自习的朗读声。 早早哄睡了儿子,夫妻俩走访了一下书院各处,主要是了解学子们的情况。 封无羁等人没有晚课,便在图书院的阁楼里待着,这是小情侣们经常来约会的地方。 当然,鉴于清懿书院里的姑娘太少,总共也没几对情侣。 萧壁城挑眉问道:“怎么样,你跟梦纾的婚事定下没有?” 提起这事,封无羁面上划过一丝笑意。 “回太子殿下,我们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七月。” 左右两相原本是打死不愿意做亲家的,可奈何有钱任性出版社的主编团采访过后,将双方的友情大肆渲染了一番,联姻的事就成了板上钉钉。 整个京城都知道封无羁和李梦纾婚约已定,这下就是想反悔也没机会了,否则便是自打脸。 可以说,这门亲事完全是被民间舆论所裹挟而定的,但不管过程如何,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便足够了。 萧壁城颔首调侃道:“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将梦纾娶回家呢。” 虽然书院会批半个月婚假,但他和梦纾都不想因成亲耽搁了学业,更何况往后的课业比去年更重要,故而在暑假成亲是最好的选择。 云苓不由得笑道:“冲着你们俩这份勤学不倦的用心,倒时候我得备份大礼才行。” 爱情果真是能够改变人的神奇力量啊。 瞧瞧李梦纾这条小咸鱼,以前性子那样怠惰,如今竟然都卷起来了! 第 868 章 这是哈士奇拉雪橇吧 李梦纾回以羞赧浅笑,“太子妃和殿下此前为我和无羁牵红线,便已是大礼了。” 她眸光中带着盈盈笑意,夹杂着几丝期待的喜悦,整个人都灵动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闷古板。 云苓问道:“对了,你哥哥在书院里待的怎么样?” 李元绍这回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又因前段时间和李家割席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一进书院便是风云人物。 “哥哥适应良好,就是前段时间的军训将他累的够呛,这会儿正盼着能尽快上课呢。” 提起兄长,李梦纾的神色温柔了几分。 李元绍今天才刚结束军训,下周一正式开课。 原本他该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的,但却说已经半个月没见李梦娥和侄儿小灯泡了,非要明天一早回城探望,故而已经早早歇下了。 云苓点点头,又关问了学生会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 柳知絮这次也考入了清懿书院,原本她还想见见唐逐星的老相好长什么模样,但唐逐星却说他回城去了。 “傍晚柳家小厮来传话,说家中有要事相谈,知絮便先走了。” 云苓有些遗憾,但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早晚会有见面的时候。 …… 夜深时分,见时间也不早了,一众人便散去各自歇下。 云苓夫妻在书院有一处单独安静的小院,偶尔来书院办公时便住在这里。 两只奶团子睡觉时总是抱在一起,故而并不黏人,此时正在另一处呼呼大睡,派了两个侍从守夜照看。 温馨宁静的厢房里,沐浴过后的云苓正对着镜子取金簪,解发髻。 昏黄烛光下,她侧脸莹白如上好的羊脂玉,泛着柔和的光晕,说不出的好看。 少女的青涩褪去,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独特的风韵,愈发令人着迷。 萧壁城情不自禁走过去,拿起木梳替她将墨发梳顺,一只粗粝的大手顺势探进里衣。 “今晚香团儿不在身边,可难受的紧?” 云苓轻轻地“嘶”了一声,眉头微皱了一会儿又松开,“你弄盆热水和帕子来吧。” 在香团儿特殊能力的治愈下,她的身体在产后恢复的很好,但是还处在正常的哺乳期中。 当初生团子兄弟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很能吃,奶水也只持续了短短几个月,故而不曾受过涨奶的罪。 但香团儿一个丫头饭量小,这次便不免有些磨人了。 萧壁城去柴房取了沐浴时未用完的干净热水,拿了柔软的帕子来,帮着云苓缓解疼痛。 不一会儿,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薄汗,屋子里也萦绕起了淡淡的奶香气。 见云苓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萧壁城的眸色却是暗了两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媳妇儿,我都好久没给你交过公粮了,满打满算做了快一年的和尚……你如今的身体,行不行?” 掐指一算,他和云苓成亲快三年了,其中两年都是在做和尚的。 余下的那年里,刚好是他刚入住东宫的时候,每天累死累活,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练枪的日子也少的可怜。 萧壁城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做的真不容易。 昭仁帝每个周末还有闲工夫来清懿书院的糖水铺子刷存在感呢,他连和媳妇儿交流夫妻感情的时间都找不到。 被云苓“施以援手”的日子,总归是隔靴搔痒,依旧叫人心痒难耐。 云苓嗔他一眼,倒是没拒绝。 萧壁城得了眼神暗示,眸光一亮,扔下手里的湿帕子,便将她拦腰抱到榻上。 耳鬓厮磨间,他还不忘隐忍地诱哄,“难得你我有这样的闲暇时光,在书院多待两日如何,等周一开课了再回去。” 云苓按住他作乱的手,笑意盈盈地问道:“怎么,你千求万盼来的闺女,舍得让她一个人待在宫里?” 萧壁城神色微滞,半晌后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香团儿在宫里也不会被饿着的,倒是为夫的枪法许久不练,唯恐失了媳妇儿你的欢心,得抓紧机会精进一下武艺才行。”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讨论过驾驶战车的技巧了,以前的百般武艺也不知道退步没有。 话落,他便提枪上阵,撞进这团怀念已久的羊脂软玉里。 待云苓脑中阵阵眩晕的时候,方才真刀实枪地激战起来。 香汗淋漓之时,她脑中迷迷糊糊地想。 这是哈士奇拉雪橇吧,兴奋的横冲直撞的,亏的她身子骨硬朗,没给折腾散架了。 萧壁城似有用不完的精力,宛如脱缰的二哈般,在雪地里驰骋了整整一夜,直至夜尽天明方肯驻足停歇。 翌日清早,云苓感到了久违的腰酸腿疼。 她懒洋洋地躺到快晌午才起身,不待在书院里休两天假是不行了。 “团团们呢?” 她推了推身后精壮的男人,刚醒来不久又隐隐有卷土重来之势。 “我昨晚上就私下和侍从打过招呼了,让无羁帮忙照顾团团,他之前在药馆里也是照顾过小灯泡的,带孩子没问题。” 他可是给封无羁那小子做了大媒的,帮他带两天孩子不过分吧? 萧壁城暗搓搓地想,都特地吩咐下去了,这两天应该是没什么人会来打搅的。 然而还没来得及温存,小院外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封无羁略带急迫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图书馆那边出事了!” 萧壁城一个激灵直起半身,下意识用被子将云苓盖住,隔着厢房们高声询问。 “图书馆怎么了,起火了?” “不……是柳家的三夫人今日来书院发难清砚妹子了,翰墨正与之对峙着,您快过去看看吧!那柳三夫人身边的婆子着实盛气凌人,一来便打了清砚妹子!” 封无羁在院子里站定,急匆匆地将事情简单道来。 屋内,夫妻二人听到自家学生竟被打了,也皆是双双拧起眉头,刚才的旖旎也尽数消散。 “快起来,去看看怎么回事。” 【作者君:按照剧情时间线,昨天晚上只有璇玑是单身一狗,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 869 章 二姑娘心野了 今日的天色很美。 秋阳升起时金光万丈,淡粉的朝霞晕染了半边天色。 另一半碧空是如水洗般的透蓝,蓝色下是比二月花还要红的秋霜叶。 图书馆的顶层阁楼,柳清砚一早就起床在此整理编写学生会的庶务册子。 容婼难得没跟白川进城溜达,帮着她一起整理册子,嘴里碎碎念道:“学生会庶务繁重,顾翰墨那家伙怎么把事情全都丢给你做,他可是会长哎。” 柳清砚浅笑着,“关于幼稚园的种种提议,他已得了太子妃的许可,接下来还有的忙呢,我作为副会长,协助他打点庶务也是分内之事。” 之前太子殿下说了,她这个职位相当于秘书和副手,最重要的就是协助顾翰墨掌控全局。 这些看似琐碎繁重的公文处理起来并不难,但要求灵慧细心的人才能胜任。 每次的会议内容,都由她负责纪要,协助顾翰墨进行最终文书的起草。 她做的好,顾翰墨才能轻松,学生会才能高效率地畅通运转起来。 容婼吐了吐舌头,眨眨眼睛调笑道:“他再分心一段时间,我看你都能‘谋权篡位’了!” 柳清砚笑而不语。 作为学生会领头与下级的传达枢纽,她并不满足于做个小秘书和传话筒。 每次会议,她都会将顾翰墨与各部长们商议的决策记在心里,并将自己深思后的提议纳入其中。 故而如今顾翰墨不在时,柳清砚甚至能代行会长职权发号施令,学生会各部下的学生们也没有不服的。 两人正闲聊着,阁楼茶室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柳清砚转头,在看到来人时,眼中飞速闪过一抹错愕。 “母亲,您怎么突然来书院了?” 她唇角的笑容一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切换成乖巧恭顺的完美神色。 容婼眉头一皱,也跟着起身道:“柳三伯母。” 穿着象牙色绣金褙子的贵妇人走进来,慈眉善目的一张端庄脸上,唇角天生微微上翘,看谁都似在笑一般,正是柳三夫人。 她身旁跟着个身着鸦青色袍子的老嬷嬷,脸上满是皱纹,单眼皮小眼睛,却是犀利有神。 柳三夫人未曾开口,身旁的如嬷嬷先发了难。 “倒要问问二姑娘,府内小厮频频送信,何故原因半个多月不归家,将嫡母威严放在何处!” 嗓音粗哑的话语落下,如嬷嬷沉着脸,竟是陡然抬手重重打了柳清砚一耳光。 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发难,容婼愣了一下,看见挚友迅速肿起的脸,当场便炸了毛。 “如嬷嬷,你做什么!” 带着怒火的质问声响起,前来为庶务寻柳清砚的顾翰墨等人陡然在木楼梯处停下脚步。 被迫带娃的封无羁一手一个奶团,循声望去后眼神暗惊。 “这柳三夫人怎么忽然到书院里来了,那可不是个善茬。” 他曾经在世家宴会上,有幸见过自己的前任嫡母在对方面前,是怎么被兵不刃血地杀了个片甲不留,一败涂地的。 顾翰墨神色微动,低语道:“我去看看情况,你去请殿下和太子妃过来。” 封无羁不疑有他,点点头忙放下吃糖的团子兄弟,便转身去报信了。 屋内,如嬷嬷恭敬地看向容婼。 “容婼姑娘,老奴只是在以家规代夫人教女罢了,二姑娘近来在书院中待的心野了,竟是连嫡母的话都不听了。” 柳三夫人走上前,温声道:“奶娘莫动怒,清砚不是说了么,这些日子书院庶务繁多,她一时抽不开身。” 说着,还扶起被打歪了身子的柳清砚,眸色关怀疼惜。 “可是打疼了?嬷嬷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向来看重规矩,你莫往心里去。”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在说她没规矩。 柳清砚心头冷笑,神色不变地摇了摇头,善解人意道:“是清砚做的不好,如嬷嬷既是府中老仆,也是您的奶娘,便是急怒之下打了我,也是为了维护家规,情有可原。” 她在“老仆”和“奶娘”四字上微微咬重声音,如嬷嬷一个下人竟动手打起主子来,当真看重规矩的很。 柳三夫人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如嬷嬷见状,恍若没听懂一般,皱着眉头不赞成地劝诫起来。 “三夫人,您不能总这样惯着二姑娘,前面几次这样推脱也就罢了,可昨日您特地交代了小厮,下个月殷家世子与静安县主成亲,要二姑娘今日无论如何务必回府一趟,她却依旧将您的话当做耳旁风,竟还要您到书院亲自来请,成何体统!” 脸上火辣的疼痛消退几分,柳清砚回过神来,眸色微闪。 殷棠要成亲了? “如嬷嬷,昨天来传信的小厮只说母亲惦念我,让我回府聚一聚,并未提及此事。” 闻言,如嬷嬷眸中怒火更盛。 “夫人您看,二姑娘如今不但心野了,还学会说谎了!昨日那传话的小厮不只是给二姑娘传信,还给长房的大公子也传了信,大公子昨晚就回去了,若小厮没说过这话,叫大公子来作证便是!” 柳清砚眸色一暗,电光火石之间就想明白了此事。 昨天傍晚,柳知絮的确委托其他姑娘去女学子居带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城。 她不愿和嫡母你来我往,便回绝了对方。 这会儿把柳知絮叫过来,他定然会说小厮提及了殷棠的婚事。 因为那个小厮跟她说的话,与对柳知絮说的话完全不一样! 看来,自己初露锋芒后已经引起了柳三夫人的忌惮,她出手的越发频繁了。 容婼气不过道:“你别不分青红皂白教训人,昨日小厮来传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呢,他根本没提这事!” “容婼姑娘,老奴知道您与二姑娘打小就要好,可您不能替她撒谎呀。”如嬷嬷苦口婆心地道,“夫人这次叫二姑娘回去,便是为了带她去布织道定制衣裳,好等下个月带她去参加殷府婚宴。” “恕老奴直言,二姑娘不过是个庶出,夫人心宽仁厚拿她将嫡出一样对待,可二姑娘却不懂感恩。倘若来不及定制衣裳,到时候府里其他姑娘都穿着新衣裙,独独二姑娘穿旧衣裳,这不是叫旁人看了后戳夫人的脊梁骨吗!” 第 870 章 顾翰墨相护 一番犀利话语劈头盖脸砸下来,直接给柳清砚扣上了一个不敬嫡母和白眼狼的帽子。 容婼心头怒火噌噌地冒,却无从辩驳。 “少来这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厮没说就是没说!” 如嬷嬷脸色骤沉,“容婼姑娘的意思,难道是夫人故意陷害二姑娘不成?” “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 容婼握了握拳头,要不是顾忌对方是长辈,恨不得当场动手跟这主仆俩打一架。 柳三夫人闻言,脸上血色尽失,颇受打击地看着她们。 “阿婼怎么会这样想伯母,我今日一早便出了城,亲自来接清砚回府,如今竟成了特意来发难她?” “容婼姑娘,做人说话要凭良心啊,夫人是这些年怎么待二姑娘的,全京城人都看在眼里,容二爷和容二夫人也看在眼里。您这样误会夫人,该不会是二姑娘私下跟您说了些什么吧?” 如嬷嬷气愤地说到这里,矛头再次指向柳清砚。 “二姑娘,老奴知道你一直觉得夫人与容家二房交好,是沾了你生母的光,故而心中替她不平,可你怎么能私下诋毁夫人,实在是不孝不敬,令老奴难以容忍!” 她再次抬起手就要打下去,然而这次却被一卷书挡下。 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看去,竟是一名容貌俊秀的青年人。 如嬷嬷瞪大眼,“哪里来的后生,竟敢插手柳府家事!” 顾翰墨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晚生顾翰墨,是清懿书院的会长,见过柳三夫人与如嬷嬷,此处乃书院图书馆,太子妃有令,任何人等不得在此喧哗打闹,违规者一律逐出图书馆,拉入黑名单中,禁止入内一个月。” 话落,他不着痕迹地站在柳清砚前方,将二女与柳三夫人主仆隔开。 “什么喧哗打闹……老身与夫人这是在惩戒小辈,你一介外男插手此事,成何体统!” “这里是清懿书院,任何学生犯了事都有夫子会和管事会处理。柳姑娘乃东宫门生,若是没有特权,任何人都不能越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去惩戒学子,至少在清懿书院是如此,如嬷嬷是最重规矩的人,怎地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如嬷嬷脸色变了变,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顾翰墨浅笑着看向她们,语调舒和听不出半分威胁之意,逐客令却下的毫不犹豫。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现如今就在书院中,未免夫人此举引得贵人不满,您还是先移步他处的好。至于柳姑娘犯的事,晚生作为会长,会上报给管事会严查,倘若她有何不妥之处,管事会定然会公正严明地判决,给夫人一个清晰的交代。” 柳三夫人狭长的瑞风眼眯了眯,目光晦涩地打量起顾翰墨来。 便是在后宅中,她也听闻过顾翰墨的名字,知晓他是东宫看重的人。 哪怕寒门出身,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柳三夫人眼界并不窄,她知晓此人未来前途不可估量,便是心下一动。 她膝下还有两个女儿不曾婚配,倘若与之交好,将来三房这一脉或许就能在柳家真正出头了。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句软话,两只奶团子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和如嬷嬷。 火团拖着奶音又重又长地哼了一声,两颊气鼓鼓的。 ”大!坏!蛋!不许欺负哥哥和姐姐!” 话语落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米花糖就丢了出去,然后展开双臂挡在柳清砚面前。 两岁的火团手劲儿已经不小了,如嬷嬷猝不及防被米花糖砸中,疼痛中被火团的口水糊了一脸。 雪团指着她,奶声奶气地叫道:“哥哥,有巫婆,是长鼻子的坏巫婆!” 妈咪讲的睡前故事里,坏巫婆的鼻子都好长好长,就像这个阿嬷一样。 如嬷嬷气的不轻,她抹了把脸上的糖渍和口水,粗粝的嗓音陡然拔高。 “哪儿来的野孩子,真是反了天了,教养进了狗肚子里!书院的规矩就是如此么,什么人都能进这里来?” 也不怪她以为眼前的幼崽是野孩子。 今早封无羁带孩子的时候,两只奶团喝豆浆时洒了一身,偏生摊上云苓这对倒霉爹妈,出门连给孩子换洗的小衣都忘了带。 封无羁没辙,只能去小集市里,去家里有孩子的百姓那儿借了两身粗棉衣裳。 如嬷嬷乍一看,还以为是书院里做生意的贱民之子,态度自然不好。 火团虽然半懂不懂,但也感知到那不是什么好话,生气的像只愤怒的小鸟。 “不是野孩子,团团是妈咪的小宝贝,是爹爹的小心肝!” 话音落下,茶室外传来脚步声。 一道高大英武的身影跨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带着怒火的责问声,威压如黑云压城般靠近,让人喘不过气来。 “哪里来的腌臜婆子,竟敢对本宫的儿子出言不逊!” 柳三夫人回过神来,陡然神色一惊,连忙跪下行礼。 “臣妇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金安。” 如嬷嬷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两只奶团子,反应过来后立马慌了神。 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认错,颤抖的嘴唇隐隐发白,背后冷汗淋漓。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是奴才老眼昏花,没认出两位皇太孙来,还请殿下与太子妃娘娘恕罪!” 两只奶团子迈着小短腿扑过去抱住萧壁城的腿。 “爹爹,坏巫婆好凶凶,还会打姐姐!” 云苓扬起蛾眉,看着柳三夫人语气沉沉地开口,“大老远便听到阁楼茶室喧闹不止,柳三夫人何故在此训诫我的学生,是柳府的地盘不够你做主处理家事了么?” 柳三夫人神色微僵,没料到自己这么倒霉,今日特地来给那丫头一个下马威,竟然就恰好撞上了太子夫妇。 “太子妃息怒,臣妇初来清懿书院不知此处规矩,还望您海涵一二。” 她心中有些忐忑,飞速盘算了一下处境和当下情况,很快又冷静下来。 公公刑部尚书乃是东宫一派的中流砥柱,太子妃的胞兄楚云泽在刑部做事,更与自家儿子是同僚,平日里关系不错。 看在这些关系的份上,太子夫妇应当是不会计较什么的。 第 871 章 断她一条臂膀 却不料萧壁城冷冷地开口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犯了错不是一句不知晓便能抵过的,难不成大理寺监狱里那些犯人,都要因不知者无罪便全部释放么!” 柳三夫人愣了一下,没料到太子会在一众小辈跟前如此不给她留面子,神情中的恭顺温婉隐有几分僵硬。 更令她心下一沉的是,太子这是要责罚她们的意思? 如嬷嬷显然也意会到了这点,率先护主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咬牙撞的咚咚作响。 “太子殿下息怒,都是老奴坏了规矩,也是老奴瞎了眼对小皇孙无礼,老奴甘愿领罚,与夫人无关啊!” 这是如嬷嬷惯会用的手段,平时若犯了什么错,她一个老妇做出这般凄惨可怜的姿态,府内的主子们便都会不予计较。 却没想到云苓的脸色更沉了,她寻思这老嬷嬷适合跟爱撞柱子的前任礼部尚书凑一对。 “行了行了,你自己爱领罚就领罚,谁让你磕头了?这儿的地板都是木做的,你是故意扰民么,旁边墙上贴那么大的标语看不见,还是存心想跟我过不去?” 她指了指旁边,只见木门两次分别贴了两张标语。 左边是“保持安静”,右边是“禁止喧哗”。 如嬷嬷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脑门上顶了个微微肿起的包,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首发 “老奴……” “住口!我问话的是柳三夫人,你频频插嘴做什么,还是你能代表柳家与我回话?” 萧壁城冷睨了她一眼,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落在柳清砚肿起的脸上,紧紧皱起眉头。 “我不想听你们认错辩解,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容婼翰墨,你们乃局外人,务必客观公正地将事情如实道来!” 容婼见有人为她们做主了,立刻事无巨细地将事情来龙去脉道出。 而后她愤愤地道:“柳三伯母,空口无凭,你怎么就断定是清砚故意推辞回府,万一是小厮传错了话呢?” 柳三夫人心思飞速转动,太子夫妇的态度让她很快看清了现实,心中讶异这小贱人竟那般得东宫看重。 容婼撇撇嘴,“这会儿倒是想通了,方才如嬷嬷打人的时候您怎么没想到?” 柳三夫人只当没听见,不住地向云苓欠身解释,“臣妇从未怪过清砚,只是方才阿婼这孩子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料想她们对臣妇许是有误会,如嬷嬷才一时想多了。” 云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柳三夫人,你可真有意思,什么衣服定要清砚亲自去了才能定做?明知道她忙,你不会派个婢女来问问尺寸么,还是你觉得只有带着庶女一块儿去定制衣裳,才能把自己慈母的一面表现给别人看?” “熟悉你的人当你是心疼惦念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专程来找茬的呢!连闺女的衣服该穿什么尺寸都不知道,这也能叫视如己出?” “布织道的前台小妹都比你关心清砚,至少你去铺子里将她的名字一报,人家都能立刻翻出记了尺寸的册子出来!” 云苓最不喜欢跟这种顶级龙井茶精打交道,这让她想起坟头草三米高的楚云菡母女。 她懒得费口舌跟这种人拉扯,一向都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顾及刑部老尚书的面子,她的话都算委婉了。 “还有这位如嬷嬷,张口就怀疑清砚私下对别人说了你的坏话,可见你们母女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换了你的亲闺女亲儿子来,怕是哪天喂你吃砒霜,你都觉得他们是被逼无奈的!” 听到这里,容婼差点忍不住当场喝彩。 她早就想不顾一切地撕碎这柳三夫人的假面具了! 茶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默,柳三夫人脸上罕见地涨起几抹红色,手心微微渗出汗渍。 后宅妇人应酬往来多讲究和气与面子,哪怕再厌恨一个人也不会撕破脸皮,闹的太难堪。 遇上云苓这种说话无所顾忌,又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人,她的八面玲珑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柳三夫人深吸一口气,神色戚戚地道:“太子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妇承认知晓清砚的衣裳尺寸,还特地前来要她回城,是为了自己名声着想。” “可臣妇也有自己的苦衷,清砚的生母乃是容家二房的救命恩人,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臣妇,但凡我亏待清砚一点,都会被人小题大做,太子妃娘娘不懂这嫡母难当啊!” 说着,柳三夫人忍不住捏着帕子抹起伤心泪来。 “在清砚的大小事上,臣妇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了,方才会多想多做,到头来多做多错……也是因为臣妇太怕被人说嫡母不慈,如嬷嬷身为臣妇的奶娘,才会关心则乱说了错话。” 云苓暗自腹诽,这柳三夫人可当真是个人精,一张嘴忒会说,戏也演得精。 难怪封无羁说他的前嫡母对上这妇人,几招下来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柳三夫人垂着泪,殷切地看着柳清砚,“清砚,如嬷嬷的性子你是清楚的,她方才情急下误会了你,你莫要放在心上可好?” 柳清砚捂着脸缓缓对上柳三夫人的目光,那殷切自责的脸上,眸光中却闪着威胁的寒芒。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柳三夫人永远都是那个唱白脸的好人,如嬷嬷才是她的心腹,她手中的刀。 过往十几年吃的亏和苦,都是在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之下。 从前,柳府中没人能为她做主。 她怎么能放过这个断柳三夫人一条臂膀的大好机会! 第 872 章 小狐狸的利爪 思及此,柳清砚毫不犹豫地跪下,清丽的小脸上,目光诚挚地看向云苓夫妇。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母亲这些年来对我事事关照,用心良苦,清砚相信母亲是真的有难处,绝不是故意磋磨,母亲如此有心,将来也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这是清砚的福气,至于如嬷嬷……” 说到这里,柳清砚顿了顿,温柔的神色中尽是理解之意。 “她是母亲的奶娘,方才护女心切打了我,清砚不会斤斤计较。只是关于如嬷嬷多次违反书院规矩,又对小皇孙妄言一事,还请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从轻处罚。” 柳三夫人听到前半句还松了口气,听她后半句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心下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 “如嬷嬷年纪大了,受不得杖责体罚之苦,故而清砚还请您二位对她网开一面,饶如嬷嬷一名,将她逐出柳府小惩大诫就好。” 说完,她轻轻磕了一个头。 柳三夫人忍不住眼神惊怒地看了柳清砚一眼,心底怒火滔天。 什么时候提过杖责的事了? 这丫头竟敢当她的面拱火,意图将如嬷嬷逐出府,真是反了天! 萧壁城自然乐得维护自家学生,他摆摆手,勉为其难地道:“也罢,看在你平时学习刻苦的份上,这次就饶如嬷嬷一命,下不为例。” “柳三夫人,你这奶娘仗着奶过你的身份,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她这般目中无主,指不定哪天就会招来祸事。祸事落在她自己头上也就罢了,牵连柳府名声事大,你万不可纵这老仆作恶,否则早晚累及柳老尚书的名声。你给她一笔银子,尽快送她回乡养老吧,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闻言,如嬷嬷顿时傻了眼。 满心怒火的柳三夫人也似被一盆冰水泼下来,浑身寒冷刺骨。 太子殿下拿整个柳家说事,她能反驳半个字吗? 柳家受损就是东宫一派受损,对方要求赶走如嬷嬷,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开口挽回。 萧壁城见她不答话,皱眉道:“怎么,你对本宫的命令有意见?” “臣妇不敢,谢过殿下网开一面!”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退下去吧。”萧壁城挥了挥手,还不忘对顾翰墨道,“翰墨,按照规矩别忘了把人记入黑名单中,三个月内不许再进入图书馆。” “学生遵命。” 顾翰墨回应着,下意识看了眼柳清砚,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弧度。 他一直都知道这姑娘是只聪明的小狐狸,只是偶尔逗弄几下,总对他爱答不理的。 如今总算是看到了这只小狐狸露出锋利爪子的模样。 这一爪当真是凶得很,能要人半条命。 听到萧壁城师生的对话,被搀扶着离开的柳三夫人身形又是晃了晃,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怒火从心头涌出,驱使她快步走出茶室。 趁着大人们查看柳清砚伤势的功夫,雪团悄悄爬到窗边的椅子上,踮起脚尖朝阁楼下看去。 见柳三夫人主仆已经走到了院子里,他眸中冰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后便跳下了椅子。 不多时,图书馆外传来两道尖叫声,伴随着众多学子的惊呼和喷笑声。 只见柳三夫人走着走着,不知怎地脚底一滑,拉着如嬷嬷一个滑铲飞出去三米远。 两人满脸惊恐,手舞足蹈地想要保持平衡,最后还是摔了个四仰八叉,滑稽无比。 “噗——” “咳咳咳……地上哪里来的冰啊!” “估摸着是白三儿洒扫时弄在地上的水结冰了。” “白三儿!快过来扫地了!” 在旁人的憋笑声中,柳三夫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涨红地拉着一瘸一拐的如嬷嬷飞速离开。 待主仆二人回了马车之上,如嬷嬷方才垮下脸来,满面悲色,“夫人,老奴以后不能再伺候你了!” “奶娘……” 提起此事,柳三夫人也觉得胸口一团郁气来回游荡,半晌才沉沉开口,“柳清砚那个丫头,当真是小瞧她了。” 如嬷嬷也怒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贱骨头,竟在眼皮子底下装了这么些年,早知当初就不该让她去考清懿书院。” 提起这事,柳三夫人心情更郁闷了。 去年东宫办清懿书院的时候,她也并不看好,只是碍于柳家的站队选择,一介妇人也不好说什么。 当刑部老尚书提出要柳家各房子女都去参考时,她心底还很不乐意,专门交代了自己的一子两女做做样子即可。 至于柳清砚,只是顺带的那个,去没想到她擦线考上了。 但为时已晚,对方已经趁这个空子,飞出了她的手掌心! 柳三夫人深吸一口气,神情晦暗复杂。 “……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三房一众子女里,唯独她的性格最像我,可惜没投胎到我的肚子里。倘若我膝下这三个不争气的东西,有她一半的隐忍和心计,三房早就崛起了。” 说到这里,柳三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她觉得有些可惜,又有些可恨。 哪怕柳清砚不是她亲生的,是府内其他姨娘的女儿,她也会把对方记在名下亲自悉心教育。 怎奈何,偏偏是那个最让她痛恨之人的女儿。 …… 清懿书院中,柳清砚已经被送去了校医院中上药。 云苓看着她娇美的小脸,一侧高高肿起,还被划破了两道血丝,顿时心疼不已。 “还是罚的太轻了,怎么该叫那个老货自掌嘴十下再走的!” 萧壁城安抚她的怒火道:“苓儿莫气,等回城后我便亲自和刑部尚书说这件事,一定让他给柳三夫人长个教训,替清砚出气。” 柳清砚闻言,忍不住弯起唇角,“清砚多谢殿下与太子妃相护。” 云苓皱眉道:“你是我的学生,当然不能轻易被别人欺负了去,不过你跟你那嫡母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何故不远数里亲自跑到书院来找你的晦气?” 第 873 章 柳家往事 柳清砚苦笑,“我是庶出,且柳三夫人对我娘有郁结在心,厌恶我也是难免的。” 这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她的父亲柳三郎当年暗中受命下江南,处理贪污受贿的案子,路上被人雇山贼悍匪劫道,幸得柳姨娘出手相救,两人因此相识。 柳姨娘也姓柳,她本是个无父无母的江湖女子。 但遇上柳三郎后,命运便发生了巨大转折。 “当时我父亲的随行护卫尽数命丧贼人之手,身边只剩下一个小厮,他只好向我娘求助。故而我娘将他们带回武馆,并好心带打手护送其前往主城,却不料因此引来一场灭门之祸。” 那时柳三郎接的是朝廷暗命,故案结之前不可对外透露身份,为掩人耳目,捏造了一个与真实情况毫无关联的身份,柳姨娘便只当他是个路过的读书人。 自古以来,书生侠女多风月,柳三郎与柳姨娘也不例外。 柳姨娘行走江湖,相处最多的便是武夫打手,哪里见过这等文雅俊秀,如同天上明月般的男子,自然对他很有好感。 柳三郎出身高门深宅,身边多是温婉贤良但谋算于心的闺贵女千金,面对天真明媚,爽朗活泼的柳三娘,亦是情动难抑。 两人很快坠入爱河。首发 “但那时我娘并不知道,他其实早已成婚娶妻,且正妻已经给他生了一双儿女。” 在她眼里,柳三郎就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是上天赐给她的良人。 “我爹初下江南,人生地不熟,又不能贸然在知府面前露面,诸多事宜都是我娘帮他打点的。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我娘突然收到飞鸽传书,说武馆出了事。” 就在她离开半个月后,之前的山贼悍匪卷土重来,将武馆上下劫杀一空,师门上下十几条人命无一幸免,只有侥幸逃出的大师兄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他硬生生撑到柳姨娘回来,才终于咽下那口气,临终之际,将师妹托付给了柳三郎,请他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好好照料她。 柳姨娘哭的肝肠寸断,自此成了孤家寡人。 她以为悍匪是怀恨在心方才报复,殊不知是贪污案主犯江南知府寻不见柳三郎,以为他被武馆潜藏庇佑,故下令血洗此地。 “就这样,我娘伤心欲绝无家可归,便随父亲回了京城,直到被带回柳家,她才知道父亲竟是正三品官员的嫡幼子,并且早已娶了正妻。” 那时的柳姨娘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正是遭逢巨变无所依靠的时候,得知真相更是大受打击。 她没想到,连最爱的人也骗了自己。 或者说也不算骗,柳三郎答应了娶她,是当真要把她带回去做平妻的。 总之柳姨娘没有选择离开,不仅因为柳三郎是她的浮母,更因为她已经怀孕了。 柳清砚说到这里,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多傻的人啊,没有三媒六聘,没有问吉纳彩,只凭一句“山河为证,天地为媒”,再配上一双红烛,便以为自己是对方名正言顺的妻子,将身心全都交付出去了。 “至于柳三夫人,她在我爹下江南的时候便有孕了,等他带着我娘回府时,已经怀胎六月。” 在此之前,柳三夫人一直是京城女子们艳羡的对象,人人都道她结了一门好亲事,夫君不仅出身高门,还容貌出众,更是与她琴瑟和鸣。 结果柳三郎回来后,不仅带回来一个怀孕女子,还向父亲提出要抬她做平妻,简直是往她脸上甩了个大耳光,让她一夕之间成为全城笑柄。 云苓微微点头,“难怪柳三夫人那般记恨你们母女。” 好不容易见到阔别半年的丈夫,回来时却带了个女人,还是个怀孕的女人,是个正常人都难以忍受。 柳清砚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角,“若是如此也就罢了,犯不着让柳三夫人记恨我这么多年。” 她母亲和柳姨娘之间真正的梁子,是因为子嗣和容二夫人结下的。 柳姨娘刚入府的时候,柳家人待她很是不错。 因为江南知府落马一案,当时身为刑部侍郎的柳大人,也因此顺利被提拔为刑部尚书。 他几番叮嘱柳三郎,万不可亏待恩人之女,并同意他将其抬为平妻。 柳三夫人纵使心中悲怨,为了彰显自己的妇德贤良,也只能强颜欢笑着主动操持准备婚事。 柳清砚继续道:“我娘是在回京途中怀上我的,初到京城便水土不服,加上心伤身疲,故而早期胎相不稳,听祖母说刚入府时都是在榻上过的。” 柳姨娘怀孕不足三月又是头胎,大夫叮嘱要格外注意,柳三郎难免顾此失彼,忽略了已经生产过两胎的发妻。 当时柳三夫人已经怀胎七个月,身为主母,她还在为丈夫娶平妻的事情奔波。 “那天柳三夫人出府筹备婚宴制定的琐事,回来时遇上大雨,马车打滑出了事,意外早产,但因不足月,那孩子没能活下来。” 还是个男胎,在此前她只有一个儿子。 整个柳家都笼罩在阴云之下,而柳三郎足足在两天后方才回京得知了消息。 他见柳姨娘孕吐的厉害,听闻郦城有家果脯子的腌酸梅治这个效果好,专程亲自跑到郦城去了。 两厢对比之下,柳三夫人心中不怨恨是假的。 萧壁城不置可否地摇头,“不论如何,他们几人之间的纠葛,不该牵扯到你一个无辜小辈身上。” 站在柳姨娘和柳三夫人的角度,她们一个身似浮萍难依,一个心中有苦难言,但柳清砚是无辜的。 柳清砚叹气道:“我娘对柳三夫人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在如嬷嬷三言两语的煽动下,便主动放弃了做平妻的机会,无论父亲和祖父如何劝说都不肯答应。” 云苓神色了然地点头,“难怪你母亲对柳家有恩,你又受容家二房照拂,却一直是庶出身份。” 这是柳姨娘的选择,柳三夫人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再提把她记为嫡出的事。 柳清砚淡淡勾了勾唇,“我娘为人并不聪明,她出身民间,根本不知后宅凶险,便是柳三夫人恨她入骨,都还以为对方待她不薄呢。” 她傻乎乎地掏心掏肺对柳三夫人,殊不知自己在柳府吃的所有亏,都是柳三夫人给的。 这都是她长大之后,从和容二夫人闲聊的往事之中,细细品味出来的。 【作者君:怀念铁蛋的姐妹莫急,柳家剧情结束,殷棠成亲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第 874 章 负负得正 听到这里,陪伴在一旁的容婼便忍不住发话了。 “可不是么,别说柳姨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就连我娘和柳三夫人相识这么多年,都觉得她心善仁厚呢!每次我对柳三夫人有半点言语不满,她便要狠狠训斥我一顿!” 一想到这事容婼就来气,她觉得自己在柳三夫人手里吃的亏,起码有柳清砚的一半。 她这个被爹娘捧在手心上的娇娇,唯一一次被罚戒尺打掌心,也都是拜柳三夫人所赐。 柳清砚抿了抿唇,神色平静道:“柳三夫人和容伯母毕竟是多年的闺中密友,何况她只针对我,在容伯母面前不曾虚情假意。” 柳三夫人和容二夫人曾是同窗,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柳三夫人都觉得,容二夫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之间无话不谈。 所以柳姨娘刚入府的时候,她把所有的苦闷和泪水都倾诉给了好友。 容二夫人起初是非常厌恶柳姨娘的,甚至为了给柳三夫人出气,还专程去柳府给过她下马威。 结果没想到,柳姨娘是个傻乎乎的姑娘,根本看不懂她的真实脸色,还以为她是来关心自己的好人。 一来二去闹了几回乌龙,容二夫人很快就改变了对柳姨娘的看法,两个人甚至成为相见恨晚的莫逆之交。 她反过来宽慰柳三夫人。 “阿茹,芽儿是个苦命人,她心地不坏,走到如今的地步也是身不由己。” “芽儿主动放弃了平妻之位,看得出她不是那种攀附争宠的狐媚子,我去给你搜罗最好的人参补药,你好好养身体,孩子将来还会有的。” 柳三夫人听到这话,心都凉了一半。 她不明白柳芽儿有什么样的魅力,对方害死了她的孩子,分占了她夫君的心,如今连她的好友也要一并抢走了。 她心里前所未有地恨这个女人,也怨柳三郎和容二夫人的态度。 而且,大夫说她这一胎伤了根本,将来再有孕怕是不容易。 这话她没敢对外透露,生怕夫家有什么想法。 后来,她看着柳姨娘顺利诞下孩子时,柳三郎欣喜激动的模样,便忍不住想到自己生下来便死去的孩儿。 他甚至没能看到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 心中怎么能不怨。 好在高门大院里规矩多,她闭着眼睛都能让这女人栽跟头,然后引得旁人不喜,甚至是柳三郎的责备。 事后她又出面帮柳姨娘解围,轻易就博得了善良大度的好名声,以及柳姨娘的感激和信任。 柳三夫人一点也不急,她知道这样下去,早晚能耗尽柳家对柳姨娘的情分与宽容,到时候属于她的东西都会回到手中。 只是才这样过了三年,柳姨娘就意外身亡了。 去寺庙祈福那天,是柳三夫人、容二夫人和柳姨娘一起去的。 动乱的时候,柳府的马车幸运地率先突破重围。 柳三夫人喊着让容二夫人撑住,她回去搬救兵,但心里却明白,容二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柳姨娘和她在同一辆马车中,没跑两步就跳了下去。 她说:“当初师父师兄遇难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如今哪怕舍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再让珍视之人死在我眼前!” 柳姨娘抽出腰间的软剑杀了回去。 容二夫人活了下来,她埋骨黄泉,留下年仅两岁大的女儿。 两家聚在一起哭了一场,将丧事举办,柳三夫人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 但自此后她明显感觉到,无论柳三郎还是容二夫人,对柳清砚的关注都远多过她的子女。 已经死掉的人,不该继续成为她的梦魇。 故而她将同样的法子用在柳清砚身上,悄无声息地将她养成了内向愚笨,泯然众人的的模样。 云苓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柳三夫人这样待你,你父亲和柳家其他人就没有丝毫察觉么?” 柳清砚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回太子妃,我父亲他……对我和我娘有愧,对柳三夫人也有愧,故而常常是谁能勾起他的愧疚之心,谁便能占得上风。” “此外,父亲于人情世故上并不通透,他喜欢与我母亲那样想法简单的人相处,自然猜不透柳三夫人在想什么。” 其实单论文采,此人并不差,就是人情世故上脑子缺根筋,这在官途上可是个致命的硬伤。 刑部老尚书也算是看明白小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故而这些年来都没有特意扶持帮衬他。 生怕柳三郎晋升上去后会得罪一批权臣,至少保持现状在五品官员的位置晃悠,出了点什么事柳家还能兜着。 唯一的优点,大概是他那张俊俏的脸当真生的好看。 观柳清砚与他极为相似的容貌,便知他年轻时是怎样出挑。 萧壁城平时处理公务与刑部打交道很多,四十几岁的柳三郎在一群中年啤酒肚的老男人中,向来是鹤立鸡群的。 容婼在一旁接话道:“柳三叔是这样的,好话赖话听不出来,别人挖苦讽刺的时候,他以为人家在夸他,还自谦地夸回去。别人说话本意是好的,他反倒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弄得人一头雾水。” 萧壁城点点头,“所以柳家三房的事情多是柳三夫人在打理,柳三郎对他这位发妻还是很敬重的。” 云苓闻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难怪会喜欢柳姨娘这样的女子。 俩人凑在一起,生出柳清砚这么个玲珑心思的女儿,也算是负负得正了。 还得多亏了柳三夫人的磋磨。 她同情又怜爱地看了眼柳清砚,“清砚,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 碰上一个高段位的嫡母,和一个脑子缺根筋的父亲,难怪只能选择藏拙这么多年。 柳清砚笑着摇摇头,“父亲除却性子天真了点,这些年待我还是不错的。” 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在这清懿书院之中。 柳三夫人不希望她逃脱掌控,一直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回府,是父亲执意让她随心做主。 云苓听到这里,也很难评价柳三郎此人。 放到二十三世纪,那是妥妥要被骂上热搜的。 不过在这旧时代里,他的所作所为却都符合当下道德标准,甚至在世人眼中堪称良人。 第 875 章 未来的女尚书 云苓眸光流转,心中便有了主意,“既然你爹支持你留在清懿书院,那事情就好办了,你嫡母做的事我会单独找刑部尚书大人讲清楚,叫他单独与你父亲说。” 她身为太子妃,不好在明面上插手柳家的家事。 如今之计,需要保证柳清砚能顺利在清懿书院里待下去,并且不再受柳三夫人干扰阻挠。 若直言什么你家闺女未来可期,先来个三年读研五年读博,不用急着嫁人,这种话便是柳三郎这样善待柳清砚的父亲,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 不过出于对柳家将来的考虑,刑部尚书是一定会插手这件事的。 柳清砚闻言,目露感激之色,“学生谢过太子妃大恩。” 太子妃亲自和祖父说,自然跟她开口不一样。 云苓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认真地道:“我可以让刑部尚书大人出面为你的婚事做主,让你不再受嫡母钳制,但不保证她会不会在背地里耍阴招,你依旧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将自己保护好,知道么?” 以女子清白为筹码算计婚事,从古至今都屡见不鲜,她的原身就是这种事情的亲历者。 “我知道如今大周有很多女子在慢慢改变,敢于反抗长辈指定下来的婚事,或是主动与夫家提出和离,又或是在遭遇不幸后,依旧能坚强地活下去。但一码归一码,我自然更希望你们顺遂无忧,远离这些痛苦与烦恼。” 从最初千夫所指的京城丑女,到风口浪尖上褒贬不一的靖王妃,再到如今万人敬仰的太子妃。 云苓一路走来看似风光顺遂,何尝又不是步步为营,苦思熟虑谋划而来的。 如今很多女子都受到影响,不再如从前那般完全臣服于封建礼教之下,逐渐有了为自己抗争的思想。 大街上出来自主营生的女子屡见不鲜,大理寺受理的婚姻案越来越多,户部登记的和离率较三年前有了显著飙升,刑部受理性一侵案后,受害者的自杀率也大幅度下降。 民报时不时会报道些女子休夫的奇闻,今年清懿书院也多了很多慕名前来报考的姑娘。 这些表现都是最好的证明。 但话又说回来,在这样保守的时代风气下,若非婚姻不幸百事哀,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子咬牙选择和离。 云苓乐于见到她们蜕变后为自己而活,但并不希望她们的蜕变都是源自磨难的洗礼。 “保护好自己,莫让路旁的荆棘阻拦了你的脚步,你的聪明才智与玲珑心思并不输于男子,故而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将来能够在朝堂上大放异彩,实现自己的价值,而非被后宅之事所困顿消磨。” 柳清砚抬眸对上那双闪着星光与关怀的眼睛,目光交缠间陡然读懂了其中的深意,不禁心中颤动,眼眶也跟着涌上热意。 她拱手朝云苓深深行了一礼。 “学生会永远记得您的话。” 最初报考清懿书院,一是为了逃离柳三夫人的掌控,二是为了容婼。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柳清砚还当真没有想过太多。 女子科举入朝为官,她在话本上看过,不免有几分向往和期待,却又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在后宅中夹缝求生,是她十几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 对她来说,在不过分引起嫡母警惕的情况下,展露自己的乖巧与聪慧来讨得东宫喜爱,寻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便是她对抗嫡母的最好办法。 后来在清懿书院的这一年里,柳清砚只觉得这个想法在书院独特的氛围,以及思修课程教导的潜移默化下,隐隐发生了改变。 只是这个朦胧的想法依旧模糊不清,她便凭着本能地抓住身边能够抓住的东西,悄然扩大自己在学生会的职权,这样做能够令她更加心安。 如今蒙在心中的那层雾被一双手拨开,柳清砚看到了广阔天幕下的浩瀚深海,心亦如倒影在水面上的皓月,澄澈如明镜。 她陡然间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她的才华与心智,不该是为了讨好旁人欢心的手段与筹码。 从今以后,一切努力只为自己而活。 展翅乘风上青云,亲自去看看那后宅与书院之外,更广袤的天空。 柳清砚的神色几乎是在一瞬间中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 云苓看着那双漂亮的水眸中雾霭散去,明澈如清池,也不由得欣慰地弯唇浅笑。 萧壁城这才适时开口,“清砚,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和苓儿将完善幼稚园制度的任务放手给了翰墨去做,你作为他的副手,免不了要参与其中,如今我便正式给你这个职权。” “翰墨,你们二人同心协力,务必领头上下将此事做好,若需要与朝廷六部往来,便去寻顾院长牵线。平时跟清砚往来书院和京城的时候,你也尽量多为她留心几分。” 云苓很看重柳清砚,他也愿意给对方更多成长和磨砺的机会。 这样就自然避免不了要走出书院这一方天地,去经历外面的风雨。 有顾翰墨在旁边保护柳清砚,他和云苓也能更放心些。 顾翰墨与柳清砚对视一眼,皆是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双双行礼领命。 又温言鼓励了几句,夫妻二人方才离开校医院。 因着柳三夫人来这一遭闹出的事,萧壁城之前的二人世界度假计划也被打乱了,便提前带着两只奶团回了城。 平稳的木车上,萧壁城揽着云苓的纤细的腰肢,闲适地赏着窗外的秋色。 “苓儿,清砚与梦纾,你更看好谁一些?” 云苓微微一笑,“她们两个目前旗鼓相当,不过我认为清砚能够比梦纾更早做出一番成绩。” 萧壁城微微挑眉,“你我倒是夫妻同心。” 云苓认真道:“在大局之观上,梦纾比清砚更加通透稳重,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就是出身太好,性子着实懒惰了些,不如清砚实干。清砚虽然心思玲珑,长袖善舞,但许多事不如梦纾想的深看得远。” “这是她们的出身和经历决定的,梦纾再咸鱼也是丞相嫡女,又有个一心发扬李家的祖父给她灌输种种政见思想,清砚这样在后宅中小心翼翼求生的姑娘,格局自然不如梦纾。” 萧壁城颔首以示认可,“但只要清砚想明白了,她会成长的很迅速,而梦纾怕是要等到毕业之后下放磨砺,方能后起。” 云苓笑道:“借着今天的事情点了点清砚,我倒是很期待她能先走到哪一步。” 这两个姑娘,都是她非常看重的对象,她笃定二人将来会有一番大成就。 此时的云苓尚不知道,她在柳清砚心里埋下的这颗种子,将来很快会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许多年后她再次回望,也不禁感叹对方这些年来的执着与坚韧,不愧为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尚书。 第 876 章 怕被留情满城追杀 校医院中,云苓夫妇离开后,容婼还留在房间中陪伴着柳清砚。 “活该她这次被太子妃逮个正着,看她没了如嬷嬷以后,还怎么在别人面前装的假好心!” 她心疼地看着好友脸上的血痕,忍不住又将柳三夫人唾骂了一顿。 骂完了后,又忍不住替柳清砚担忧起来。 “太子殿下把幼稚园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岂不是要常常进城了,这等同于羊入虎口啊,万一那老巫婆背地使坏怎么办。” 柳清砚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抚道:“这不是羊入虎口,而是殿下给我夺取斩虎刀的机会,虽然取刀的路上会艰险一些,但我必须迈出这一步。” 容婼歪头皱眉看她,不解道:“可太子妃说了,柳尚书会为你做主的。” 柳清砚淡淡一笑,眼眸微垂,声音也低了几许。 “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谁能替我做一辈子主,有祖父出面,我的婚事也许能拖上三年,但未必能拖得了五年。” “更何况,祖父永远都是站在柳家的立场考虑的,在家族面前,我自己的想法微不足道。他今日能为了柳家的未来,出面替我打压嫡母,将来未必不会为了给柳家谋取利益,同样在我的婚事上动心思。” 太子妃的话已经敲醒了她,人这辈子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 容婼咬了咬唇,也说不出“柳尚书一定不会这样做”的话。 “所以啊,我唯有像梦纾那样,要么想办法脱离柳家自立门户,要么爬到无人能够撼动的高度,到那时候,便是祖父也主宰不了我的人生。” 她不是李梦纾,没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兄长,和祖父的关系也慈和融洽,这条路是走不了的。 唯有走第二条路,才能为自己而活。 容婼似懂非懂地听着,总觉得柳清砚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异常动人。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柳清砚认为是对的,她便无条件认可支持! “好!那你以后每次进城一定要告诉我,我想办法陪着你,否则放心不下。若是我抽不开身,就让白三那家伙去给你做护卫,好歹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柳清砚心底一暖,拉着她的手笑靥如花。 “你这个呆子,还是多替自己操操心吧,伯母烦心你的婚事可不比柳三夫人对我少。” 容婼嬉笑着,无所谓地道:“嘿嘿,这个不用担心啦!容家如今都在操心我堂哥呢,他今年都二十六了还不肯娶妻,可愁死我大伯他们咯!” 总而言之,现在只要爹娘一提婚事,她便拿容湛堂哥来说事,堵的二老哑口无言。 容湛倒是也经常拿她这个堂妹出来挡枪,就是效果不怎么好使。 “哪天容家非要逼我嫁人,那我嫁就是了,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学宣阳将军和顾院长,跟白三去大理寺领证拿婚书,便能堵了他们的嘴!” 柳清砚微微皱眉,“那白三来历不简单,定然不是普通扫地工,你且多留几分心眼,莫被他占了便宜去。” “清砚你就放心吧,白三是我的好兄弟,他答应过我的,如果需要个假相公应付家里人,一定随叫随到,想成亲就成亲,想和离就和离!” “傻丫头。” 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柳清砚暗自摇头。 不过她若能一直这样开心下去也好。 容婼笑闹完,这才发现帘子旁边还有一道身影,正是尚未离去的顾翰墨,也不知他在哪儿听了多久。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偷偷听我们说闺房话?” 顾翰墨脚下未动,神色无辜地道:“今早约好了晌午时分将庶务册子给我,我才一直在此候着,不曾想是你们忘记了。” 柳清砚轻咳一声,褪去脸上的尴尬之色,起身将册子整理好交给他。 顾翰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柳清砚,眸中一闪而过欣赏之色。 他以前只觉得这姑娘聪明,还有几分有趣,方才那番志向和话语,反倒是让他真正刮目相看。 顾翰墨看着她难得正经冷肃的模样,不似平日里那般总挂着带几分虚假的温婉笑容,忽然心生作弄之意。 “若你也需要个假相公应付家里人,看来咱们共事已久又默契无间的份上,我也可以帮你一把。” 这话音低的只有二人能够听见,却成功地让柳清砚的表情错愕地僵在脸上。 她微微睁大美眸瞪着顾翰墨,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 这黑心肺的家伙刚才是在调戏她? 看着对方露出前所未有的小傻样,顾翰墨低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册子。 待柳清砚回过神来,人已经脚步悠然地走远了。 …… 京城,黄昏时分。 云苓回程之后,拖家带口地去金王府蹭了顿饭,顺便观察胧夜夫妇俩用药后的情况。 “这药只要用量得当,歇个半日便能恢复体力了,也不会透支身体,富贵儿注意切莫贪欢就好。” 如果药量过度,不仅生效时后劲足,还得在床上躺个三五天。 换了情哥那样的女武神来还能顶得住,身子弱点的估计得趴个十天半月才能爬起来。 萧壁城听到这里竖起耳朵,心里暗搓搓打起小算盘。 这药有那么厉害?回头他一定得试试。 “对了,怎么不见小不点?” 萧壁城环视了一圈,才发现璇玑竟然不在,平常开饭的时候,她都是最积极第一个坐上桌的。 胧夜习以为常地道:“保不齐又上哪儿鬼混了,不用管她,我们先吃吧。” “二驴姐和长生怎么也不在?” 公子幽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让银面去宅子里请过了,但长生兄婉谢了邀请,说他和二驴姐已经吃过了,而且接下来几天也不用给他们留饭。” 云苓一听就察觉到了猫腻,情哥最近不都躲着老王走么? 这周末老王从书院回来,她应该一整天都在泡在动物园里才对,怎地这么早就回家了。 不怕被老王按在榻上啪了吗? 她心中陡然激动起来,这颗铁树终于开花了啊! 未免妨碍两人的好事,云苓很体贴地没有打搅留情和顾长生,只是托蔷薇送了点助兴养身的药物和道具过去。 待回到东宫寝殿,忽地见角落里不知从哪儿钻出一个影子来。 云苓吓了一跳,瞪着璇玑道:“你怎么在这儿?” 璇玑眨了眨猫眼,上去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呜呜呜,三姑奶奶行行好,能不能收留我几天,别告诉别人我在宫里,等避过了风头我就走。” 现在出宫,她怕被留情满城追杀。 第 877 章 吾家有女初成长 云苓狐疑地打量她,轻扬着蛾眉抱臂道:“老实交代吧,你又闯什么祸惹情哥生气了?” 璇玑微微睁大猫眼,“你怎么知道跟驴大爷有关!” “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能把你吓得躲在宫里不敢出去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璇玑吐了吐舌头,这才瘪嘴带着哭腔道:“老王姐夫太不够义气了,我帮他抱得美驴归,他竟然转头就把我卖了!” 云苓听到这句“抱得美驴归”差点没被口水呛住嗓子眼,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你有本事当着情哥的面说这句话,信不信她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呜呜呜,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这次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璇玑说着,气愤地跺了跺脚脚,开始控诉起顾长生的“见色忘友”,不帮她打掩护就算了,竟然还告诉了留情药是她给的。 傍晚她去宅子打探情况,听到这句话后,吓得马不停蹄就逃进了宫里。 云苓终于在璇玑喋喋不休的控诉之中,得知了那对儿夫妻的房事进展,眼里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但面上还是瞪了璇玑两眼,将她训斥了一通。首发 “是药三分毒,你都没弄清楚那药的服用标准,怎么就敢随便坑情哥吃,万一把她吃坏了呢?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你是猴子派来专门坑队友的内鬼吧!” 真是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副身体,璇玑还是那个璇玑,坑死队友不偿命的熊孩子。 璇玑得知留情如今趴在床上起不来之后,心底也有几分后怕。 她知道对方的身体素质很强悍,寻常的药物和普通剂量怕是不起作用,才拿了双倍的药丸。 岂料云苓平日里忙归忙,这研发制药的本事却半点没落下,还越发厉害了,不过两指甲盖大小的粉末,便将女武神给药倒了。 璇玑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苓这才收起愠怒之色,又苦口婆心叮嘱了几句,“你现在的身份是金元宝,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士,不是凤眠大国师的小师妹了,平日里行事说话多注意收敛几分,别再到处闯祸,否则便是将富贵儿往死里坑。” 金王爷胞妹的身份,除了有钱之外,并不如凤眠师妹的身份好使。 后者毕竟是客,看在凤眠的特殊身份上,便是昭仁帝也会对璇玑格外容忍。 璇玑近来和大周京城的名媛们认识走动时,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听话地点了点头。 “我保证痛改前非,不给富贵儿姐夫拖后腿!” 话音落下,她忽然前所未有地怀念凤眠,也不知道这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如愿以偿地回到大周获得了自由,可她竟意外地有些怀念过去,那些被凤眠无奈地纵着到处疯闹的日子。 云苓见她似是当真听进去了,眸光也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些。 “虽然你犯了错,不过帮情哥和老王成了事,也算是功劳一件。将功抵过,我就不告诉情哥你在宫里了,等过些天她身体好了气也消了,你自己去跟她道歉。” “好耶,三姑奶奶对我最好了!” 云苓挥了挥手,将她打发走。 “行了行了,早点去睡吧,你之前住的那个小偏殿一直留着呢。” “yes,sir!” 璇玑挺起胸膛立正,向她敬了个礼,便欢脱地蹦跶着走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 不多时,送两只奶团去长宁宫的萧壁城也回到了寝殿。 云苓随口将方才的事告诉他,絮絮叨叨地道:“看来小药丸的后劲还是大了些,得改进一下才行,到底不如后世能做临床实验。” “那药有这么厉害?” 萧壁城的眉梢讶异地挑起,随后有两分跃跃欲试地凑过去,语气暗示。 “要是想改进的话,咱们两个以身试药岂不是最方便,没有比制药者亲自试药更能了解效果的办法了。” 云苓嗔了他一眼,“白天上朝夜里上班,也不怕吃不消。” “那也得先吃到嘴里了,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萧壁城笑说着,将她横抱起走到寝殿后方,白玉砌的浴池里,温热的水上漂浮着艳色花瓣,上空水雾缭绕。 云苓很喜欢这个浴池,前段时间,在她闲暇之余的改进下,周围九个注水的龙头,都连通了后山林苑里的温泉活水。 往常政务疲惫之余,在这里泡一泡,便能舒络筋骨,通体舒畅。 不过今晚她改变了想法,有时候泡温泉也很累。 萧壁城同样很喜欢这个浴池,不似在靖王府里的时候,一晚上得拉绳铃要好几次水。 这里没有宫娥会打搅,在温泉里的感受与在浴桶里也截然不同。 以后得多来泡泡。 …… 翌日,璇玑睡眼朦胧地爬起来吃早饭。 便见云苓眸光水润,浑身玉肌恍若罩着一层柔光的样子,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种蜜桃熟透般的感觉,璇玑在婚后的胧夜身上也见过,顿时心领神会地眼神揶揄起来。 “啧啧啧,夫妻生活和谐就是不一样啊……也不知道驴大爷现在是什么感受,嘿嘿嘿……” 云苓懒洋洋地用着膳,“怎么,你羡慕了呀,羡慕就去找个对象。” “我才不找对象呢,谁能配得上我这样机智无双的美少女呢?” 再说了,怕是没几个正常人能忍受她的性格,这点璇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心思飞掠而过,在凤眠模糊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 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忍耐力超强的傻鸟能勉强忍受吧。 “亏你能自夸出口。” 云苓刚想说她熊孩子一个,目光冷不丁落在璇玑的灿烂笑容上,停顿了片刻。 相较于两年前,那张脸上的稚嫩褪去了几分,粉面团儿般的婴儿肥削减了些许,本就灵动狡黠的猫眼愈发抓人眼球。 矮矮的身躯也抽条了不少,依旧显得娇小。 只是原本搓衣板般的身材有了起伏弧度,玲珑纤细的腰肢透出独属于少女的青涩娇俏。 恍惚间,云苓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丫头今年都十七岁了,是与曾经那个到处调皮的捣蛋鬼有所不同了。 好好打扮一番走出去,也是能引得京城少年郎们瞩目倾心的容貌呢。 她忽然就有种吾家有女初成长的感叹。 第 878 章 殷棠的惦记 璇玑被她看的一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嘛?” 嘴角处也没饭黏子啊。 云苓没说话,目光在璇玑周身环绕了一圈,忽而心底又是一声叹。 人是长大了不少,但还是个孩子样。 头上扎着两个歪歪斜斜,还高低不同的马尾辫,身上的裙衫也不知是从衣柜哪个角落掏出来的,上衫和下裙的颜色款式都不是一套。 她想了想,招呼冬青道:“你把我的妆匣和首饰全部拿出来,再让内务府把六公主出嫁前没带走的新衣都送过来。” 璇玑好奇地道:“这是要做什么啊?” “给你好好打扮一番,在外行走可别给你富贵儿姐夫丢脸。” 云苓随口说了个理由,其实她就是忽然觉得,这丫头还顶着一副像初中生似的小孩子模样不合适了。 璇玑也算是半个醉心于各种研究的“科学家”,对打扮臭美之类的事一向兴趣不大,但也不反感。 “好吧,反正在宫里待着也是无聊。” 之前在外行走的时候,的确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说她和金王爷不像兄妹。 毕竟公子幽可是出了名的爱美,这个骚包狐狸从发丝儿到鞋底,无一不是精致讲究的。 若说他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那璇玑就潦草的跟副铅笔速写图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维护一下金王府的形象了。 不多时,冬青便将妆匣和首饰取来,在云苓的指示下,巧手地给璇玑挽了一个精致又不繁琐的发髻。 冬青管理宫务的能力不如霜梨,不过在梳妆打扮这方面,却是比对方要强上许多。 小小年纪,比之后世的高级造型师也不遑多让,只随便扫一眼便知道什么样的装扮适合璇玑。 “元宝姑娘生得机灵朝气,梳那些端庄温婉的头发会削减了您的出挑之处,太简单的发髻又不符合您的身份,这般精致利落正正好!” “奴婢瞧您这水灵青葱的模样,也不用施粉黛,否则反倒添俗气了。” 冬青仔细端详了璇玑的五官,最后连口脂也没给她涂,只是将她的眉毛修剪了一下,又淡淡填补了空缺的地方。 那股小凶兽般的野蛮劲儿立刻弱了些许,凸显出似猫儿般的灵动娇俏来。 璇玑坐在椅子上任由冬青摆布,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直到被云苓的声音所惊醒。 “就穿这件衣裳吧,六公主的年纪和身材都与你相仿,这些原本是年初时内务府专门给她定制的四季常服,但草原的秋冬很冷,这些衣物都不能御寒,便都留下了。” 云苓在数件花色款式富贵精致的秋裳中,挑选了一套雏菊白内衬裙,配银杏黄外衫的窄袖裙子。 大周皇室以厚重的玄色与朱红为贵,对于衣着穿黄色并没有任何限制。 身为昭仁帝最宠爱的女儿,六公主的衣裙没有一件不漂亮的。 这条裙子的外衫是淡淡的茉莉黄,衣摆上滚着金边儿,绣着大片深色的织金银杏叶,颜色温和却抓眼。 窗外的暖阳洒进来,反射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清新稚嫩却又富贵逼人。 冬青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太子妃的眼光真好,这条裙子和元宝姑娘简直是绝配!” 璇玑迷迷糊糊地被冬青伺候着换了衣裳,梳好的的发髻上,被简单地插了两朵纯金镂空的银杏叶流苏簪花。 冰凉金属摇晃着打在她脸上,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见了巨大水银镜中的自己。 霎时间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猫眼。 “卧槽,这谁?” 她震惊地指着前方,便见镜子里的少女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冬青忍不住由衷地道:“元宝姑娘生的可真好看,奴婢见过那么多贵女千金,再找不着第二个像您这般气质的姑娘了。” 她没有拍马屁,是真心觉得太子妃的小师妹很漂亮,仔细打扮起来,也不比柔心阁那位姝色倾城的静安县主差。 璇玑虽然对打扮的事情不上心,但作为女孩子,听到这样的夸赞也没有不高兴的。 “真的嘛?” 冬青笑着点点头,“像您这样的姑娘,在大周京城就是独一份儿。” 她不似太子妃那样容貌摄魂夺魄,美的直接粗暴,也不似金王妃那般无害清纯,却透着一股糜丽致命的危险诱惑。 单论五官,虽然说不如莫易思精致秀美。 可她就是往那儿一站,便让冬青觉得挪不开目光。 那是一种这个世界的女孩子不会轻易拥有的朝气自信,像路边恣意生长的野花,无畏的清澈眼神中带着独有的天真与好奇。 璇玑被夸的尾巴疯狂摇晃,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耳根。 “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看来我也是个潜力股呀!” 话音落下,她美滋滋地对着镜子臭美起来,心中万分得意。 这会儿要是站在傻鸟面前,估计他都认不出自己来吧? 云苓看着她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以后要有个大姑娘的样子了,不许随便在地上胡乱打滚,或者是钻墙角的狗洞了,知道吗?” “哎呀,记住了记住了,我先出去玩啦!” 璇玑雀跃地拨弄着金色银杏叶坠儿,迫不及待地要上外头去显摆一圈。 御花园里,先前反季盛开的花儿都已经谢了,唯独秋菊簇拥着散发淡淡清香。 殷棠进宫时,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那抹明黄色的靓丽身影,霎时间眼神亮起。 他阅美无数,还没见过此等灵气逼人的姑娘。 殷棠蓦地停下脚步,询问前方领路的宫人,“方才御花园里那姑娘是谁?” 宫人扫了眼璇玑远去的背影,恭敬地答道:“回殷世子的话,那位是金王爷的妹妹,金元宝姑娘。” 金元宝? 殷棠眯了眯桃花眼,心中若有所思。 早前就听说金王爷有位胞妹刚刚回京不久,没想到竟生的如此娇俏,一时间令他想见莫易思的心思都淡了几分。 观金元宝的发髻打扮,应当还未曾婚配。 想到她乃商女出身,殷棠心中忍不住萌生出一个念头。 金家泼天富贵,若是想办法娶了金元宝做平妻,殷家必然能得到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银山,到时候岂不妙哉? 第 879 章 被凤眠追杀 殷棠知道金王妃和太子妃关系匪浅,但在巨大财富的诱惑下,依旧按耐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哄小姑娘开心是他最擅长的事,拿捏得当了,便能像莫易思这般,不惜和宜安公主闹脾气也要嫁给他。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金元宝是金王爷唯一的妹妹,听说对她是极其溺爱的。 若能使计叫金元宝倾心于自己,那么今后拿捏住了她,就等于拿捏住了金家。 想到这里,殷棠眼中划过一抹炙热与势在必得。 他爱美人不错,但却并非只看重一张皮囊,同样在意美人的价值。 比如金元宝,人如其名,出身于富可敌国的金家。 比如莫易思,背后有个能令昭仁帝倚重又忌惮的淮湘王。 比如柳清砚,抛开容貌不提,对方的玲珑聪颖更令他着迷欣赏,若能将她收为己用,在殷家各房的后宅斗争中,他必然能游刃有余。 这三个姑娘里,前两个看起来不谙世事,年纪也小,接近起来较为轻松。 倒是柳清砚,虽出身不高,却聪明的让他头疼。首发 殷棠的心思飞速旋转,开始盘算起来该如何筹谋得到三女。 …… 璇玑浑然不知道,自己只是去外面溜达嘚瑟了一圈,就莫名其妙被人给惦记上了。 “啊秋——” 她猛地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兴奋劲儿冷却下来后,便离开了御花园。 回到东宫之后,却是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云苓微微挑眉,“着凉了?” “我身体壮的跟头牛一样,怎么可能会感冒,肯定是哪个混蛋在背后骂我呢!”璇玑说着,又打了两个喷嚏。 “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内涵情哥?” 璇玑闻言,讪笑道:“我哪敢内涵驴大爷啊,背后骂我的不一定是她,也有可能是傻鸟。” 自己偷走天星陨石,害得他失职被炒鱿鱼,哪怕在世人眼里她已经嗝屁了,凤眠时不时唾弃她两句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后说了凤眠坏话的缘故,当天晚上,素来好眠的璇玑便断断续续地做起噩梦来。 昏暗的世界中,璇玑只觉得隐约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 “……谁?” 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声音传来的地方亮起一抹微光,让她情不自禁地抬腿走去。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璇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处光源终于变得越来越亮。 “你果真没死。” 熟悉的沙哑声音传来,带着极力压抑的喜悦之色,以及能够将人淹没的愤怒与心伤。 璇玑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面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 “傻鸟?” 待看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她陡然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对方。 漆黑的世界里,凤眠修长的身影就站在半米开外,手中提着一盏烛火昏黄摇曳的灯笼。 他的模样比起先前大有不同,不知是不是太过昏暗的缘故,只感觉周身都围绕着沉寂与孤清。 他瘦了不少,疲惫的双眸中泛着红血丝,正紧紧地盯着她。 璇玑看到那张脸,隐有几分恍惚。 眼前的男人,当真是凤眠么? 记忆里,那人总是冷清淡漠,仿若超脱在世界之外,她上辈子研发的智能ai机器人都比对方面部表情丰富。 此时此刻,那双眼里却充斥着璇玑从未感受过的强烈情绪,幽怨、委屈、喜悦、愤怒、失望…… 璇玑心中忽地一揪,猛然间便大汗淋漓地醒了过来。 她喘着粗气,茫然地看着眼前,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屋内,周围陈设是东宫没错。 提着灯的凤眠消失了,但那模样却深深留在了璇玑心里。 悄然几日过去。 早膳的饭桌上,云苓看着璇玑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狐疑和担忧地皱眉。 “你这几天怎么蔫了吧唧的,别不是又偷偷闯了祸不敢老实交代吧?” 璇玑罕见地欲言又止,“……没,我这两天睡觉总做噩梦。” 云苓眉梢微挑,“你不是每晚都睡得跟死猪一样,还能做噩梦?” “哎呀……是真的,反正没闯祸就是了。” “那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璇玑烦躁地将梳好的发髻揉成鸡窝,半晌后才一脸复杂凝重地开口。 “我梦见被凤眠追杀。” 云苓:“……?” “是真的!我最近天天晚上梦见他,你都不知道梦里的凤眠有多可怕,就好像那个讨债的冤死鬼一样,每晚都缠着我不放!” “只要我一入睡,就会莫名其妙地被叫魂,然后看见他出现在我面前,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你逃不掉的……我知道你没死……别想躲之类的,我怎么跑也跑不掉!” “呜呜呜!真的好可怕,三姑奶奶你说凤眠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跑进我的梦里来,那不会是他的魂魄吧?” 璇玑汗毛倒数地说着,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悲剧。 可怜的凤眠因为她盗走天星而获失职之罪,被楚帝收回国师之位后赶回太清观,从高高在上的国师变成穷的叮当响的穷道士,在破败的道馆角落里,于冤屈不忿中含恨而终。 她连“傻鸟”都不叫了,可见是真被梦境给吓到了。 云苓眼角抽搐了几下,忍不住道:“我看你就是心虚才会有鬼,当初瞒着铁蛋不告而别本就是你不对,他照顾了你那么久,于情于理都不该瞒着他。” 璇玑闻言有些坐立不安,懊恼地咬起手指头。 “本来一开始也没打算瞒他,可我用精神力偷听到他亲口答应楚帝,等东瀛之乱结束后,会把天星陨石藏起来保护好,绝不让我私自拿走,这我哪还敢告诉他。” 当时她听到这里很生气,心想楚帝言而无信也就算了,傻鸟怎么还能帮着对方欺负自己。 一气之下,她就对凤眠也隐瞒了真相,独自带着陨石走了。 云苓听到这里,语气复杂地开口,“你有没有想过,铁蛋也许只是随口应付楚帝的,人家都那么说了,他总不能当面拒绝吧。” 璇玑愣了愣,下意识地道:“可他从来不说谎话。” 云苓反问道:“那句话是铁蛋亲口说的么?” “那句话……” 自然是楚帝说的,凤眠素来沉默寡言,最终也只是回了一句:陛下的话,凤眠记住了。 好像是没说答应还是拒绝。 璇玑顿时沉默了。 第 880 章 梦与往昔 云苓见她突然哑巴了,便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头不禁为可怜的铁蛋点了根蜡。 “铁蛋好歹会算命看相,不会轻易丢了小命的,不过他被某人瞒到现在,只怕两个多月以来都活在痛苦愧疚的煎熬之中,真是惨呐!” 璇玑听到这里,愈发坐立不安,带着黑眼圈的猫眼更加黯淡了几分。 凤眠往昔的种种维护模样陆续浮现在脑海中,渐渐与梦里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愧疚涟漪。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傻鸟写封信,告诉他我还活着好了。” 云苓微微颔首,“这还差不多。” 既是误会一场,就应该说清楚,凤眠照顾了璇玑那么久,没道理让他因此而活在愧疚之中。 璇玑头一次前所未有地记挂凤眠,立马就回房奋笔疾书,写了封信让听雪阁的人秘密送去东楚,心里方才踏实些。 做完这些后,当晚再入梦境中时,她的底气也足了几分。 “眠子哥,对不起!” 以往她闯祸犯事的时候,都是这般讨好地叫他。首发 璇玑话音刚落,梦境里不断向她靠近的凤眠忽地停住了脚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九十度鞠躬的少女,冷冷开口:“怎么,不逃了?” “眠子哥,之前是我不好!我在御花园里偷听到楚帝要你想办法把陨石藏起来,不让我找到,当时实在是被那出尔反尔的老头气坏了,便也没有多想,误解了你是个不讲义气、助纣为虐的小人,因而设计了诈死的戏码,还故意瞒着你。” “呜呜呜……对不起,我很怕你知道我还活着以后,会将消息告诉楚帝,把我和陨石捉拿归案。” 凤眠听到这里,冷若冰霜的眼眸中划过一抹错愕,而后冰痕碎裂。 他愿以为这丫头无情无义,也并不信任他,方才会演那么出戏码一走了之。 如今看来,原是因为误会? “眠子哥,我今天专程写了封信回东楚向你道歉,就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我吧,你继续天天在梦里纠缠我,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神经衰竭而亡了……” 璇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哪怕梦里没有痛觉,也下意识地掐了把大腿,试图挤出几滴可怜的眼泪。 凤眠眸光复杂地打量眼前的少女,只见她头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身后,巴掌大的小脸的确清瘦了几分,不似之前那般圆润。 那双灵动的猫眼满是疲惫,眼眶底下还泛着淡淡的青黑。 心底揪疼之感一闪而过,凤眠有些后悔不该在梦里这般吓唬报复她。 “也罢,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 “眠子哥,你真是个宽容善良的大好人!” 璇玑脸上绽开大大的笑颜,忍不住惊喜地原地跳起来。 她这么一跳,身上改良版的睡衣变得愈发松垮,再加上睡觉时贪图舒服,没有穿小衣的习惯,领口便歪歪斜斜地露出一片雪肌。 前几个晚上,凤眠都只是跟在她身后,故而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视线在正面一接触,才发现她雪肩处并没有肚兜的细带,霎时间瞳孔震颤。 “对了眠子哥,你……” 璇玑刚想问他是不是鬼魂入梦,便觉画面一晃,提着灯笼的凤眠消失在了眼前,梦境陷入彻底的黑暗。 没有凤眠追杀的梦境真好! 接连三天,凤眠都没有出现在梦境里,璇玑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咬着手指头对云苓道:“别说还真有几分邪门,我在梦里和他道过歉以后,他就再也不纠缠我了。” “什么邪门,人家那叫玄门之技,铁蛋怎么也是当过国师的人,有点托梦的秘术手段不稀奇。” 以后凤眠不会再处处拘束管教着她,她也不会再到处调皮捣蛋给凤眠找事了。 回想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一路惊心动魄,璇玑感慨颇多。 …… 她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显国公府中待嫁。 几个贼人鬼鬼祟祟地溜进房间,意图将这位痴傻的准太子侧妃玷污后杀害,彻底坐实东楚太子的不详命格。 她逃窜着把人引到茅厕里锁上,并用后院搜罗的烟火炮仗炸了粪坑,然后从后门溜出到了大街上。 那天是七夕之夜,满天都是绚烂的烟火。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穿着红嫁衣赤着脚,猝不及防地闯入这个陌生的世界中,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周围人投来古怪和惊诧的视线,还有不少人马在暗中寻找她。 有来杀她的,有来救她的。 她的异能是超级大脑,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在数秒内便将路过的地方记下来,并在脑海里形成精密的立体地图。 靠着精神力追踪锁定,她就像是个自带雷达的智能地图,完美地避开那些满怀恶意的杀手。 只是这样精密如超级电脑的大脑异能,带来的副作用便是精神力消耗巨大,令人极度需求睡眠。 月挂深空的时候,她终于逃累了,巨大的能量消耗让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璇玑知道,一旦闭上眼睛,她或许就会在沉睡中死在不知何人之手了。 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她钻进了路边草丛的一棵树下,但很快就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 “她就在那边。” 清雅低沉的男音冷的像华山之巅的雪,没有一丝感情。 璇玑想,她大概刚穿越就立马又要死一回了,但是她太困了,已经逃不动了。 “不愧是国师大人,这下宸王的阴谋又落空了!” 月下,凤眠持灯而立,出尘恍若谪仙。 他没有波澜的眸子倒映着少女的身躯,小小地在树下蜷缩做一团,赤着的玲珑玉足满是灰污,好像一只睡的正香的小猫。 璇玑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梦境与现实交错间,只觉得被一双手轻轻抱起。 鼻尖隐约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很久以前去寺庙道观中游玩时,嗅过的沉香。 温暖而令人安心。 “找到你了。” 【作者君:先一章,二章稍后,今天在公司写,不写完不回家……】 第 881 章 璇玑的恶作剧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璇玑略带忧伤地托腮望向碧蓝的晴空。 凤眠是她醒来后,结识的第一个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虽然平常吵吵闹闹,总把对方气的半死,但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的家人。 往后,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了。 想到这里,璇玑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给凤眠上了一支并不存在的空气香。 “阿弥陀佛,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保佑傻鸟在东楚过得开心顺遂,早早勘破命中情劫,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摆脱老光棍的身份……” 在这个马车很慢,书信很远的年代,千里相逢并非容易事,下一次再见凤眠,或许是很久很久以后。 忽然就找不到陪她胡闹的人了。 璇玑心底第一次生出名为惆怅的情绪。 她想自己也许是真的长大了,原本的无忧无虑中,竟也有了几分离别的愁思。 殷棠再次入宫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样一幕。首发 容貌轻灵的少女独自坐在树下,面上几分淡淡的愁思,令人情不自禁地靠近脚步。 “姑娘,你何故在此独自伤怀?” 璇玑回过神来,便见是个容貌俊朗的紫衫男子,正笑容温和亲切地看着她。 她无意识地皱眉,觉得此人的笑容亲和的太假,让人有些不舒服。 他身上穿着华贵的紫衣,让璇玑不禁想到凤眠。 凤眠也总是一身淡紫色的道袍,听说在道士堆里,这被称作“天仙洞衣”,只有他这样的天师国尊才能时刻着身。 这个男人穿紫色一点都不好看,既没有富贵姐夫的邪魅骚包,也没有凤眠的出尘飘逸。 “你是谁?” “在下殷棠,敢问姑娘芳名?” 殷棠弯唇浅笑,朝她作揖一礼,明知故问。 璇玑神色微动,眸光讶异地瞥了他一眼,这货就是背地里对三姑奶奶使坏的那家伙? 啧啧啧,她安分守己地没去找对方晦气,对方竟还主动找上来了。 “我是金元宝!” 璇玑琥珀色的猫眼转了转,便知这家伙无事献殷勤,八成心里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她眯着眼睛笑着甜甜地唤了一句,“原来是殷棠哥哥。” 殷棠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看起来很好哄骗的样子,笑容愈发亲和。 “元宝妹妹为何一个人在这里,你看起来有心事,莫不是谁欺负你了?” 璇玑摇摇头,黯然道:“不,我只是刚回大周,身边一个能一起玩的伙伴都没有,有些怀念在东楚的朋友了。” 难得逮到机会,自然要抓紧工夫套近乎。 也是他运气好,碰上金元宝除了哥哥之外,身边无亲无故的,多安排人手在她身边,熟络起来了再好掌控不过。 璇玑顿时眼神一亮,“殷棠哥哥真好,听说你就要和县主成婚了,到时候我也可以去喝喜酒吗?” “元宝妹妹想来,我自然欢迎,想喝喜酒便喝个够。” 殷棠面上笑吟吟,心道别说喜酒了,后面指不定还得喝交杯酒呢。 璇玑乐的差点没将尾巴翘起来。 云苓说她现在是金王爷的妹妹,闯了祸会给公子幽带去麻烦,可如果她搞事情的时候,没人知道是金元宝干的,那不就结了! “好好好,到时候我一定来,给哥哥备份儿大礼~” “那我就在此提前谢过元宝妹妹了。” 两个人笑的各怀鬼胎,璇玑佯装好奇地打探道:“哥哥来宫里做什么呀,探望县主嘛?” 殷棠耐心地解释着。 实际上他最近进宫的目的,是帮着陆家把墨王从户部的远洋贸易管理中踢出去。 墨王很早就被昭仁帝安排到户部做事了,说是历练,却也有监视和约束陆家的意思。 这对他们两家在商贸之事方面的敛财行为多有影响,远洋贸易是座大金山,殷陆两家并不希望墨王继续碍手碍脚。 璇玑似懂非懂地点头,“哥哥也懂西洋文么?” 殷棠晒然道:“惭愧惭愧,我近来才尝试着学西洋文,也只不过会几句'好啊有'、‘爱慕饭,三克油’罢了!” 璇玑听到这里,差点没笑喷出来。 她忍着笑道:“哥哥真厉害,我此前在东楚生活过两年,西洋文都没你说的标准呢!” “说起来,我在那边倒是见过不少洋人,他们见面的时候经常说一句话,说完过后都会红着脸很激动地抱在一起。虽然不解其意,但我觉得应当是什么独特的家乡语吧,不如我交给哥哥,兴许能助你和洋人更好的打交道呢。” 殷棠闻言,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几分。 他之前就调查过,金元宝此前在东楚生活,因那边的战事缘故,被迫逗留了一年多才回大周。 还会说西洋文,倒是给他惊喜了。 “多谢元宝妹妹,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那哥哥你要认真听哦,我只教一遍,待会儿你见了洋人,便对他说……fuckyoumom!” 殷棠默念了两遍,脸色郑重地点头,“我记下了。” 眼看时间不早,他也不敢再继续耽搁工夫,简单道别后就离开了。 “嘻嘻嘻……嘿嘿嘿……” 待殷棠走后,璇玑笑得直不起腰,好一会儿后才抱着肚子走了。 待午膳后,云苓刚想午睡一会儿,就见萧壁城一脸神色古怪地回到了寝殿。 “你不是在御书房接待西洋人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交涉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燕王妃那边正安抚着那群洋人呢。” 云苓讶异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殷棠进宫来了,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一进来便对着那几个洋人挨个说了一声法克鱿马……” 萧壁城跟云苓学过一阵西洋文,自然知道这话乃是'草泥马'的意思,当场被殷棠给震惊在了原地。 高大的西洋白人们听到这句话后一愣,立马激动的红了脸。 然后愤怒地冲上去给了殷棠一拳头,打的他鼻血横流,现在还晕着呢。 第 882 章 没脸见人了 云苓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也是殷棠抽风了。 “他不是很想得到负责远洋贸易的机会么,我还听说他府上还花了重金,特地从东楚请了能教西洋文的老师,将来是打算做译官的,努力了半个月就学成了这副德行?” 萧壁城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随即幸灾乐祸地开口,“不管怎么样,殷棠这次是别想插手远洋贸易的事情了,元墨的洋文学了大半年,虽然还蹩脚的很,但有燕王妃那边帮忙,远洋贸易主掌人非他莫属。” 随着大周上下的官道与商道修建,如今东南西北的贸易往来也愈发频繁,除了西洋物件之外,现在还偶尔会有波斯、天竺那边的特产流入, 从古至今无论任何时候,学好一门外语都是前途光明,且大有用处的。 当初萧壁城在绥城边关待了五年,便是在打仗之余自学了突厥语,详尽了解了敌人的风俗与习惯。 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轻易打下那么多胜仗,成为蛮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故而四通八达的商道打通后,朝廷已经在考虑组织官员们进行长期集训了。 墨王一直都比较有远见,当初刚进入户部时,就主动寻求燕王妃帮忙找了老师学习洋文。 云苓倒是也想过在清懿书院里开设外语专业,怎奈何这方面的人才就更加稀缺了,在大周完全找不到几个懂洋文的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东楚。 然而那会儿东楚与东瀛的战事打的火热,故而开设外语专业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首发 不过,云苓不打算把外语纳入必修课,大周人目前的受教育水平不高,先把汉文学明白了最要紧。 今后清懿书院会在六院与医学院之外,再单独开设一个外语学院,单独进行定向教学和等级考试。 想到这里,云苓不由得调侃道:“看来殷棠找的老师不太行啊,将来他想插手外贸的事情,只怕还得先去清懿书院过了四六级和专八呢。” 萧壁城也笑起来,“等所有教授外文的夫子全部都被收揽到清懿书院中,将来任何朝廷官员想学习和考试,也都需得过了书院这关才行。” 这样一来,那些没有本事只会吃白食的官员,就通通都得滚蛋! 他要的是贤者与能者胜任之。 云苓没有多关注殷棠的情况,只以为他找了个不靠谱的洋文老师。 殷棠也是倒霉催的,其实他这半个月来洋文学的还不错,毕竟是个没有水分的新科状元,天资摆在那里。 但谁家正儿八经的老师会教学生说脏话啊,别说“法克鱿”了,殷棠连“谁特”和“碧池”两个词都没听过。 他在洋文老师嘴里听过最夸张激动的词,也就是“哦漏”、“哦卖糕”了。 这次算是脚一崴,掉进了璇玑挖的十米大坑里。 故而他醒来后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闯大祸后,立马便激动地对着使臣控诉了一通,说自己让人给坑了。 使臣听得一阵阵沉默,但也知道金元宝是东宫的座上宾,便安抚了殷棠,让宫婢去东宫传话,问其中是否有何误会。 消息传到东宫时,云苓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果然,我不该对你抱有任何幻想,宁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能相信你改邪归正做个乖宝宝了。” “诶嘿嘿嘿……我在御花园偶遇了那个男的,他自己跑过来搭讪的,我这不是没忍住,想替你报仇嘛!” 正在吃炸鸡蛋糕的璇玑干笑了两声,睁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云苓,试图蒙混过关。 萧壁城这次却是站在璇玑这边的,认可地道:“我倒觉得小不点这次做得不错,也算是帮了元墨一个忙,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殷家从远洋贸易的合作中踢了出去。” 他早看殷棠不顺眼了,只是面上做不了什么,只能背地里使点绊子。 前两天还偷偷利用空间异能,拿石子儿将对方绊了个大屁蹲呢。 故而璇玑的举动深得他心。 “姐夫万岁!” 璇玑振臂欢呼了一声,瞥见云苓没有感情的目光,立马又把举着鸡腿的手缩了回来。 云苓眼中划过一丝无奈,“罢了,我也不说教什么了,殷棠那边你自己去处理吧,别让殷家记恨上你富贵姐夫就是。”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擦擦嘴从凳子上跳下来,便晃动着小短腿消失在了视线中。 云苓收回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俨然一副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模样。 “刚在宫外闯完祸,进宫才一周不到又惹事端,真是消停不下来啊,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 萧壁城安抚道:“小不点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呢,不用对她要求太高,活泼好动些是好事。” 他心里暗搓搓地想,最好能再坑殷棠个十次八次的,好让他出口恶气。 云苓不说话了,她倒不怕璇玑惹事生非,就怕那丫头长期没人管得住,无法无天起来,最后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突然就有点怀念铁蛋,要是铁蛋还在的话就好了,这丫头应该会听话很多。 …… 太医院中,殷棠鼻青脸肿地半靠在榻上。 他鼻血才刚勉强止住。周围几张揉成一团的白娟帕上燃着点点红梅。 “殷世子,元宝姑娘来探望您了。” 殷棠抬眸便看见了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影翩然而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对方为何要害自己,璇玑便先一步扑在了他床前,声泪俱下。 “呜呜呜,哥哥对不起,元宝不知道那句话是不雅之词,都怪我不该胡乱教哥哥说洋文,你若生气的话,就骂元宝吧!” 殷棠闻言,压着心里的火狐疑道:“你当真是无意的?” “元宝只是好心想帮哥哥而已,哥哥难道觉得我是故意的么?” 璇玑看着他,猫眼黯淡下去,一副失落地将要泫然而泣的模样,“也难怪哥哥这么想,毕竟你认识元宝不过一天,是元宝自作多情了,自以为是了……” 她瘪着小嘴将哭欲哭的样子,看着迷糊又娇憨,殷棠不由自主地打散了几分疑虑。 他方才醒来后甚为愤怒,想到太子妃很喜欢金元宝,指不定是故意将此女派过来坑他的。 但这会儿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和金元宝搭话是他主动的,而且法克鱿马这种含义微妙的话,也的确不是一个小姑娘有脸皮能说出来的。 殷棠叹气,“……也罢,不怪你,是场误会罢了。” 只是没想到,误会产生的后果和代价这么大! 一想到参与远洋贸易的事情泡汤了,殷棠一颗心便拔凉拔凉的。 此乃祖父交给他的重任,他还在小未婚妻莫易思面前,有意无意显摆过几次自己的洋文,扬言自己定然能够成事。 这下当真是没脸见人了。 【作者君:作者长期姨妈不调,不熬夜了,第二章明早补,谢谢理解~】 第 883 章 后院起火 璇玑听到这话,立刻破涕为笑,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不怪我就好,你还疼么?” 殷棠心里是有些恼火的,但他对金元宝还打着别的小算盘,只能是将怒火郁闷地熄灭掉。 且经此一事,金元宝对他心怀愧疚,拿捏对方就更容易了。 想到这里,殷棠心里舒服不少,面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还有些疼,不过元宝妹妹哭起来,我心里更疼,脸上的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璇玑心里一声卧槽,这货看起来一副清雅的模样,没想到是个“人间油物”。 听着这与调情无异的话语,她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殷棠想泡她。 这时,璇玑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在朝这里靠近。 璇玑的眼瞳微转,忽地献宝一般地将从云苓哪儿搜刮来的大补药拿了出来。 “这是我从太子妃姐姐那里特地求来的上好伤药,哥哥快吃了吧,也好叫我心里好受些。” 说着便倒出一颗绯红的补血药丸,亲自递到殷棠的嘴边,作势要喂他。 璇玑故作期待害羞地看着他,实际上却存了几分试探之心,殷棠的殷勤让她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想看看这货是不是别有目的。 倘若是她多想了,这货成亲在即,应该会拒绝他如此亲密的举动。 倘若是的话,她就借这个机会,在对方后院烧一把火,给他个教训。 “元宝妹妹,你这是……” 殷棠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她的关系和亲近,面上闪过受宠若惊之色。 “哥哥快把药吃了呀,元宝今天自责了好久好久呢,你是我回京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主动关心我的人,我不想你有事。” 璇玑夹着嗓子眼说话,带着两分嗲气三分娇憨,听得殷棠心底一阵惊喜火热。 这丫头比想象中还容易诱捕! “那就多谢元宝妹妹特地为我求药了。” 殷棠当即不再犹豫,张开嘴顺着她的动作衔过了那颗药丸,眼神带上了两分暧昧的暗示。 这货果然心思不轨! 璇玑暗自嘀咕着,费了好大力才忍住戳他嗓子眼的冲动。 莫易思掀起珠帘走进来的时候,便撞见这暧昧至极的一幕,当场变了脸色。 “你们在做什么?” 殷棠陡然听到这声音,药丸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咳咳咳……思思你怎么来了?” “我听太医说你醒了,便赶来看看,请问这位姑娘是?” 莫易思仍旧温顺娇怯的模样,只是打量璇玑的目光里,藏着两分不易察觉的警惕。 璇玑朝她一笑,“原来是县主妹妹呀,在下金元宝,幸会幸会。” 莫易思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中浮上些许不悦,蛾眉轻蹙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害得棠哥哥被陛下斥责的金元宝,你来这里做什么?” 今天御书房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很是心疼殷棠被洋人打晕又被昭仁帝责骂,这会儿看见罪魁祸首,便有些高兴不起来。 殷棠缓过气来,率先开口解围道:“这事儿不怪元宝,她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误会一场罢了。” “是呀,我是专程来道歉送药的,哥哥真是个温柔良善的君子,不但初次见面就主动关心询问我,还不计较我给你闯了大祸,要是元宝能早些认识哥哥就好了。” 璇玑语气天真地附和着,还不忘意有所指地煽风点火了两句。 莫易思的小脸显而易见地白了两分,回想起刚进屋时看到的那一幕,再加上殷棠浑不在意的态度,心里本能地生出几分不适和危机。 “原来如此,多谢金姑娘的药,只是棠哥哥于你而言是外男,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若被人看见你亲自给哥哥喂药,怕是会以为你是个轻浮女子。” 性格与教养让莫易思做不出当面质问对方的举动,便只能暗地里刺璇玑几句。 璇玑假装听不懂,语气认真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元宝长在民间不懂规矩,以后若有不合规矩的做法,哥哥一定要告诉我哦,不用顾忌元宝的面子,我不想被别人以为是轻浮的姑娘,” 说着,还从床榻上起身,远离了殷棠半米之远。 莫易思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噎了一下。 殷棠见状却是心里急了,微恼地看了莫易思一眼,“思思,元宝这是性子天真直率,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元宝你也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莫易思愣了愣,瓜子脸隐隐发青,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殷棠。 她想不通对方是怎么了,责备自己不说,还向着把他海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看着璇玑灵俏的身子和模样,莫易思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猜想,不由自主地轻咬朱唇。 “嘻嘻,哥哥你真好,元宝就喜欢你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不过县主妹妹也没有恶意啦,她刚才的一番话也是为了我着想,你千万不要怪她哦。” “我出来也很久了,哥哥既然没事,又有县主妹妹作伴的话,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哥哥再见,记得吃药哦~” 璇玑达成了目的,笑眯眯地朝着殷棠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殷棠听见她那句“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再看她离开时频频回头的不舍模样,心头的喜意越发扩大。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金元宝对他多少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 他喜好美人,纵横风月场已久,故而对自己的容貌和家世才华都很有自信,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如果能拿下金元宝,那失去远洋贸易的参与资格也不是那么让人恼火的事情了。 毕竟金王爷的生意可是遍布诸国的! 殷棠这样想着,心头一片火热,回过神来却看到了莫易思小兔子般发红的眼睛。 “思思,你怎么了?” 莫易思捏紧帕子,鼻腔带着几分哭音道:“棠哥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金元宝有意?” 第 884 章 凤眠再入梦 殷棠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对金元宝的维护之意明显了些,便迅速收起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耐心地安抚莫易思。 “思思,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跟她才第一天认识。” 他的确对金元宝有几分想法,但并非在男女之情的范畴内。 她心底很清楚,殷棠将来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她也并不抗拒对方娶小纳妾,只要她是对方心中的真爱,永远摆在第一位的那个便足矣。 可如今他们两个甚至都还没有正式成亲,殷棠就对其他女子有了非同寻常的关注,甚至当着自己这个未婚妻子的面,向着对方说话。 饶是莫易思再怎么贤良大度,这也超出了她的承受底线。 殷棠微微皱眉,和莫易思相识久了,两人又婚期将至,他摸清了对方的柔弱的性子后,已经不再像最初那会儿事事都以哄着她开心为先。 想了想,他语重心长地开口说了一番话。 “思思,我的确对金元宝有些想法,但并没有男女之意。你也知道,她是金王爷唯一的妹妹,殷家与她交好百利而无一害,若是我将来能娶了她,对殷家而言更是一大助力。” “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只有你而已,你温柔贤惠,善良大度,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了。虽然还未正式拜堂,但你已经是我心中当之无愧的世子夫人。”首发 “所以你说话做事也要摆出世子夫人的气度来,犯不着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以后也要牢牢记住了,别让我失望,知道吗?” 殷棠很清楚莫易思的弱点与她最在意的东西,这番话乃是对症下药。 眼前少女想要的,无非是所谓的独宠殊荣罢了。 至于世子夫人这个身份,殷棠并不觉得她有与之匹敌的相应能力,毕竟莫易思除了美貌和有个厉害的义父之外,一无是处。 但她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漂亮花瓶,将来只要顶着世子夫人这个名号,摆放在后院中相夫教子就行了。 果不其然,莫易思听到她才是殷棠的真爱以后,眼神亮了几分,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棠哥哥,方才是思思错了,今后定不会让你失望。” “记住了就好。”殷棠满意地点头,“那金元宝看着对我印象还不错,今后思思你也想办法多去接近她,虽说她的身份不如你,但你切莫在她面前摆架子,多让着她几分。” 这话听得莫易思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没进门就要她这个未来主母相让,那将来要是进了门还得把对方供起来吗? 虽然心底失落不忿,她最终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一趟御书房同陛下赔罪,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忘了和金元宝打好关系,最好为刚才的事去给她赔个礼。” 殷棠说着,示意莫易思扶他起身穿衣,随后便拿着璇玑送的那瓶大补药走了。 莫易思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良久后才收回模样,沉默着不语。 她一直很有自信去做殷棠心中唯一的真爱,也认为大度接纳丈夫的其他女子并不难。 可真到了亲身经历的时候,才发现比想象中难受的多。 …… 太医院外的宫道上,璇玑一边骑着心爱的木轮车,一边翻着白眼。 精神力轻松地笼罩住方圆几十米,殷棠和莫易思的对话悉数落入了她耳中。 “普信男,真下头!” 回到东宫后,云苓随口问她,“事情解决的怎么样?” “放心吧,已经搞定了,而且不管我怎么折腾那个普信男,他都不会跟我计较的!” 云苓微微挑眉,“怎么说?” “因为他想泡我!” 璇玑的回应掷地有声,将方才听到的话悉数转达。 萧壁城听得连连皱眉,微带着怒意道:“这殷棠好大的狗胆,连小不点的主意都敢打,一个淮湘王府还填不满他的胃口?” 云苓美眸微眯,凉凉地道:“我看他离撑死也不远了。” 这殷棠也是真够眼瞎,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璇玑,这不是自找灭亡吗? 萧壁城看向璇玑,“殷棠若是骚扰你,来寻我便是,襄州那边传来消息,淮湘王在谋划于年关左右起兵造反,届时便能将殷家发落了。” 掐指一算,也就是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很快了。 璇玑却是猫眼忽闪着贼笑道:“嘿嘿嘿,不用姐夫替我出头,难得碰上个送上来的玩具,正好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说罢,便蹦跶着跑去偏殿的研究室里,兴致满满地研究了半天,直到深夜方才睡下。 或许是大脑太活跃了,今夜又做了梦。 璇玑看见昏暗世界里提着灯的熟悉身影,迷迷糊糊地发愣。 “眠子哥,你怎么又来了,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凤眠眸光幽暗地望着她,默然不语。 那个神秘男人教给他的神魂入梦之法,是极为耗费心神的一件事。 前往大周的这十多天里,他一直都是白天毫不停歇地赶路,一到晚间便入梦寻找璇玑,身心疲惫不堪。 在得到璇玑的认错回应之后,凤眠安神休憩了几天,又忍不住入梦了。 若真如那人所说,璇玑就是他命定的情劫,他想试试自己道心的稳固程度。 不过,有些事只适合在梦里做。 几步开外,璇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奇怪……这段时间怎么老是梦到你。” 许久不见凤眠,她心底还怪想念的,想着这是梦境,便忍不住上前绕着凤眠走了两圈,对着他腰间的痒痒肉左戳戳右戳戳。 见对方没反应后,璇玑不由得恶胆向边生,做了个以前无数次想做却未能得逞的举动。 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去掐凤眠那张冷清出尘的脸。 “嘿嘿嘿,可算在梦里实现了……” 但还没捏两下,忽然就被人抓住手腕,按在了身下。 周围的世界陡然亮了起来,从昏暗无光变成一个点着烛光的厢房。 璇玑倒在榻上,错愕地看着凤眠近在咫尺的脸,虎躯一震。 “我的妈耶——” 话音落下,璇玑陡然从梦中惊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望着窗外的月色无比震惊。 什么情况,她居然梦见凤眠对自己霸王硬上弓? 璇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其实她暗恋凤眠已久,所以这段时间才频繁梦见他,甚至做了春梦吗? 这也太可怕了! …… 千里郊外的客栈中,凤眠忽地睁开漂亮的瑞凤眼,眸色隐有波动。 失败了,璇玑的情绪反应太大,他刚刚也过于紧张,梦境崩塌了。 “也罢,明晚再试吧。” 通过梦境实在不行的话,他还有约莫六七天就能抵达大周京城。 不管璇玑是不是命定人,此劫他都必破之。 第 885 章 魂牵梦萦者 凤眠是在半个月前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人。 “你到底有没有算出来那丫头是死是活,当真不是她带着天星碎片偷偷跑了?” “她的命格特殊,非我所能窥探命运之人,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海上先遣队打捞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探查到任何结果,从这一点来看,她不可能还活着。” “十几个炸药桶同时被引燃,海域附近落了很多残肢,但无法辨认身份,且这么久过去,也被鱼群啃食殆尽了。哪怕她在爆炸之前便跳海求生,可炮艇附近的,除了千米开外有几块礁石,再无其他落脚之处。” 凤眠的周身沉寂的可怕,那双素来没有感情的眼眸,而今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他理智的近乎残酷地分析着事实,胸口仿佛被挖空了一样,心脏没有丝毫感觉。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璇玑还活着。 楚帝沉默良久,终究是满面郁色而心有不甘地长叹了口气。 “如此说来,曲璇玑的确是死了,可惜了那块天星碎片,想必是也被炸成了粉末,漂流于海中了……” 楚帝没有再怀疑凤眠隐瞒真相,毕竟连他都想不到璇玑还有什么能活着的理由。 那可是海浪啊,没有谁比东楚人更了解大海的可怕。首发 哪怕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普通人落到海中也只有随波逐流的份,更何况还有吃人的巨鲨,那个丫头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与大自然相抗衡。 …… 对于璇玑而言,大海并不可怕,至少对于她来讲,就跟回到了家一样轻松自如。 留情钻研精神力驭兽之法多年,其中不乏海洋生物。 诸如海豚、鲸鱼一类高智商哺乳动物,更是对人类有着超乎想象的亲近,很容易就能与它们建立良好的沟通关系。 璇玑虽然不像留情那么专业,但多少也懂些门道。 在东楚这两年,她为了帮忙改进货船和战船,没少去海上溜达,故而也结识了不少附近海域中的小可爱。 诈死计划筹备的非常精密完善,将种种可能,甚至是天气因素都考虑在了其中。 宸王逃的匆忙,为了活命,哪怕当晚有大雾,也只能冒着迷航的风险出海。 璇玑被绑在船上,没有丝毫恐慌和害怕,心中充斥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渴望。 今晚一过,她在这个世界将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巨大的战船上,有着将近千余号叛党余孽,近九成都是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不乏与宸王里应外合的东瀛人。 她不像留情那样有着女武神一样的天花板战斗力,但上辈子执行任务的时候,她的击杀数在组织排行榜里遥遥领先。 但凡出手,死的从来不会只有一个人。 宸王等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尚不知抓来的小恶魔已经推开了通往地狱深渊的大门。 当巨型船只远离海岸数千米后,璇玑身形灵巧地从捆绳中逃脱,轻松地用精神力击杀了外面巡逻看守的数名水手。 长长的引线被点燃,火蛇如同死神的使者,一路蜿蜒扭曲着朝存放火药桶的方向爬去。 “拜拜喽!” 少女轻快地作别了一声,如猫儿般灵巧地跳出窗户坠入海中,如被困在玻璃缸中的鱼儿回到大海一样,无拘无束地畅游。 “着火了,着火了!” “救命,船要沉了——” 鬼哭狼嚎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恶鬼们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中,正受着地狱火炙烤之苦。 倘若此时有人手中拿起西洋望远镜,便会看见远处有这样神奇而荒诞的一幕—— 墨黑的大海中,悄然聚集了数头黑白相间的虎鲸。 虎鲸群轻轻地顶着身材娇小的少女,如同玩闹嬉戏一般,逆着海浪将她向数千米之外的岸边推。 璇玑目光悠悠地注视着船上的人。 看着那些小鬼子和汉奸……哦不,楚奸,被陆续响起的爆炸声吓得哭爹喊娘,最终在火光中湮灭,葬身大海。 她摸出兜里的天星陨石,高兴地狠狠亲了一口。 从此以后,世上少了一个东楚显国公府的痴傻嫡小姐,却多了一个灵动非凡,无拘无束的异世少女。 …… 楚帝惋惜了许久,不得不接受事实。 “罢了,好在东楚这一场战事大胜,想必百年内东瀛不敢再犯我中原……凤眠国师,有劳你这十多年来对东楚皇室的守护,如今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便随你心意出宫游历修道去吧。” 国师声明威望直逼郡主,凤眠知道,楚帝早就不想留他在钦天监了。 “凤眠多谢陛下体恤。” 恍若谪仙的紫袍男子低声应着,转身踏出皇宫的那一刻,他看着天上凉如水的寒夜,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疼痛起来。 小不点为东楚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楚帝唯一惋惜的,也不过是那块红色石头。 生平第一次,凤眠心中生出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如果能回到往昔,他不会再逼迫她留在东楚皇宫里,不会再严厉地逼着她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太子侧妃。 他会帮她达成愿望,飞出宫外做一只自由快乐的小小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也可以陪着她到处疯闹。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是他害死了她。 凤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东楚皇宫,他心神前所未有地浑浑噩噩,满心都是璇玑尸骨无存的落幕结局,全然已经忘记自己当年下山还有一个原因。 勘破他的命中情劫。 回到太清观之中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安心坐忘,只要一闭眼,脑海中便会浮现那双带着笑意,灵动狡黠的眼。 穿着僧袍的道人笑容和煦地看着他,温声道:“道友情劫未破,怕是此生再难修道。” “……情劫?” 凤眠微怔,呢喃着这两个字,神情一时恍惚。 “我下山苦候十二年,并未等到所谓命定之人。” “道友一叶障目,须知令你魂牵梦萦者,方为此世情劫。” 凤眠身形一颤,瞳孔骤然微缩。 【作者君:铁蛋大概三四章就回来了】 第 886 章 凤家香火要断了 原来他的命定之人,乃是璇玑吗? 凤眠颤声嘶哑道:“可她已经葬身于海,我如何还能够破这一世情劫?” 僧袍道人听到这话,缓缓笑了,“你情劫未破,她自然也尚在人世间。” 凤眠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怔愣,随后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 寂如死海的心掀起滔天波澜,无数种铺天盖地而来的情绪将他的灵魂淹没,起初是错愕和狂喜,而后是担忧、不解、疑惑、愤怒…… “她如今在哪儿?” 凤眠一字一句地问着,淡漠如冰山的脸上,眼眶隐隐发红。 道无心回答:“恕在下无可奉告,那是阁下的劫数,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参悟,不过在下有一个法子,能助阁下一臂之力。” 凤眠似是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看着青年人的目光逐渐变的清明,又带上了几分审视。 “你是谁?” “吾乃道友的有缘人。” 道无心语气平缓,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只想给凤眠指引一个方向,并不愿过多干扰凤眠的判断,对方信与不信,做与不做,都是应对劫数的选择。 凤眠微微抿唇,修道之人向来随性,不愿透露道号身份也是常事,故而他并未追问。 “还请前辈赐教解惑。” 道无心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你点上一盏长明灯,用你的血在上面写上所寻觅之人的名字,我教你一个引魂入梦的法子,助你与她在梦中相见。” 凤眠没有任何犹豫地照做,当灯笼点燃后,正是夕阳隐没,凉月浮空之时。 道无心让他守在灯旁入定打坐,而后如诵经般徐徐开口,指引他入梦。 不知过了多久,凤眠只感觉身体一沉,意识陡然飞出体外,坠入一片黑暗的世界中。 他手上拿着一盏散发着幽光的灯笼,灯笼下方的流苏无风自动,他忆起青年道人的指点,随着流苏飘动的方向走去。 闭着眼沉入梦境中的凤眠没有注意,在他身体前方的桌子上,原本散发着暖黄光芒的灯笼,此刻竟变作了幽幽的青蓝色。 道无心眸中含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略带欣许之色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指点下,一次就能成功引魂入梦,果然是极佳的根骨天分。 只可惜属于凤眠的灵根,尚处于半沉眠之中,还未像萧壁城一样真正觉醒。 在这个灵气稀薄的后世,道无心对任何天地生灵都怀有悲悯之心,尤其是那些窥得一丝天机,又或者被天道眷顾的宠儿,更是抱有着怜惜之情。 四姐妹的夫君,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道无心自然乐于见得他们觉醒真正的力量,只不过目前看来公子幽和顾长生的希望都较为渺茫,但是凤眠却处在朦胧半醒之间。 此子根骨极佳,但生来七情残缺,喜怒哀惧爱恶欲,皆淡薄异于常人,阻拦了他力量的觉醒。 道无心有意推他一把,不过能否顺利觉醒,还得靠璇玑那丫头去刺激凤眠,就如云苓是萧壁城的善缘一样。 “你果然没死……” 梦里,凤眠持灯看着璇玑,胸中翻涌的诸多情绪辨不清什么是什么。 青年道人说,这盏灯只能带他入在世之人的梦,也就是璇玑还活的好好的。 怀揣着执念与愤怒,凤眠在梦里追了璇玑一整夜,消瘦的模样和青光灯笼将璇玑吓得半死,还以为凤眠的鬼魂来索命了。 待长明灯中的烛火熄灭,凤眠睁开眼时,外面已然天光乍破。 青年道人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在此间出现过。 凤眠微微抿唇,没有纠结此人的去向,起身找到了观主。 “爹,我要去大周。” “怎么突然要去大周?” “我修行遇到瓶颈,想去世间走走,在万川中游历一番。” 那丫头既然活的好好的,如今人在哪儿,也不用多加思考,去大周准没错。 凤观主摸了摸有些沧桑的胡子,激动道:“好好好!儿啊,你今年都二十七了,也该带个媳妇儿回……不是,也该出去走走了……多见见世面,修行才能有感悟啊!” 他的儿子人生的前十六岁待在道观中,连山都没下过,后来的十年又待在东楚皇宫里,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大周京城。 再这样下去,他都发愁自己三代单传的香火要断了。 观主夫人同样难掩激动,“儿啊,娘这就帮你把行礼打点好,你就放心的去吧,不用管我和你爹!” 她原本想说,娶不到媳妇儿就别回来了。 但儿子近来因为没能保护好太子侧妃的事,很是消沉,她这个当娘的还是不要那么冷漠无情的好。 观主夫人收拾包裹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片刻后凤眠连人带包被“赶”出了道观。 他扫了眼母亲准备的包裹,打着好几个补丁的布兜里,两件换洗衣物,几张银票,两个硬邦邦的过夜烧饼,以及一个陈旧的水囊。 凤眠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背上包裹离开了。 不破了情劫,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安生修行。 凤观主夫妻二人站在道馆门口,目送着凤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凤观主喃喃道:“当年高人说过,眠儿会在二十七岁这一年历情劫,是混沌半生,还是入世偿情,是儿孙满堂,还是凤家绝后,便看这一遭了……” 观主夫人安抚道:“夫君你放心,我替眠儿算过的,他二十八岁会成亲,将来膝下二子二女,圆满的很呢!” 凤观主叹气:“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眠儿开窍。” 等见了那姑娘,他真想给对方磕个头,感谢她挽救凤家血脉延续于水火之中。 …… 东楚境外,凤眠昼夜不停地赶路,几乎是以飞一般的速度抵达了大周边境。 白天马不停蹄地赶路,晚上继续用引魂之法入梦,没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 活了二十七年,凤眠心底头一次生出名为报复的情绪。 直到璇玑终于遭不住,痛哭流涕地忏悔求饶,凤眠得知误会一场后,方才熄了怒火。 然而这还不够,那丫头欠他的,全都要还回来才行。 【作者君:不好意思,最近忙+卡文,更新不能保证稳定,在调整中,今晚有二更】 第 887 章 怪叫蛋 大周京城。 云苓并未过多关注,让冬青备了份看得过去的贺礼就算完事儿。 御花园里,她和萧壁城正陪着两只奶团子玩皮球,整个宫殿里都是火团震耳欲聋的嬉笑声。 云苓手里的“皮球”乃是璇玑特制的。 那丫头从听雪阁往来商队的货物里,偶然发现了几块来自大洋彼岸的天然橡胶块。 这种天然橡胶是由橡胶树的液体熬煮凝固而成的,普通人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被璇玑轻松弄到了手。 左右手头也没什么专业器具,她便将橡胶团融煮后,重新做了个实心的橡胶球,一扔便弹在地上蹦的老高。 团子兄弟很喜欢这个新奇的玩具,丑是丑了点,胜在好玩的紧,就连一向喜静的雪团都忍不住加入了追逐皮球的行列,抛弃了往昔最爱的小木车。 “这么早就爬起来带崽锻炼啊,当妈的人真辛苦。” 璇玑睡眼惺忪地从殿中走出来,无精打采地打了几个哈欠,眼底黑眼圈明显。 云苓将皮球丢给两个团子,半关怀半训诫地道:“你最近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多大的人了,该睡觉就睡觉,成天到晚泡在实验室里,也不怕猝死。” 璇玑扯了扯嘴角,“我这不是……在搞橡胶实验么……” 其实是因为她又做梦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噩梦,但却是比噩梦更可怕的春梦! 梦里的凤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一声不吭地对她这样那样…… 好吧,虽然具体也没怎么样,但璇玑很怀疑人生。 她一个一心只有科学研究的人,怎么会突然沉迷于这种事了呢! 难道是青春期到了,荷尔蒙骚动…… 赶走脑海里的杂念,璇玑她掏出两个鹌鹑蛋大小的橡胶团,用力捏了捏,空心的橡胶团立刻发出滑稽响亮的声音。 火团立刻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迈着小短腿扑过来,“小姨姨,这个是什么吖~” 璇玑顶着黑眼圈咧嘴一笑,“嘿嘿嘿……本来想做尖叫鸡玩具给你们的,但是设备跟不上,只能给你们做几个怪叫蛋玩了。虽然造型丑了点,但是内部构造完整,可以跟尖叫鸡一样发声。” 她将两个鹌鹑蛋分别递给两只奶团,东宫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就连小香团儿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好奇地盯着哥哥们。 璇玑闻言,振振有词道:“橡胶树原产于南美洲的亚马逊雨林中,这几块应该是西洋人在航海贸易中得到的,偶然流传到了大周。这些东西用处很大,不仅能做雨靴和胶管,还能改良我们木车行的轮胎,能够更加耐磨损!” “我已经跟听雪阁的商队打招呼了,让他们想办法顺着交易链追踪溯源,到时候引进橡胶树的种子,将来在大周能够大面积种植的话,百姓们的生活会有很大的变化!” 萧壁城闻言,也觉得这东西若能做成雨鞋,那以后雨雪天气出行,就再也不用头疼绸布鞋子被弄脏打湿了。 他笑着认可道:“你的花样倒是多,要不要在清懿书院里开个科学院,将来多收几个学生弟子,将你的这些工艺发扬光大?” 萧壁城是当真有这个想法,他觉得璇玑这丫头虽然调皮捣蛋,本事却相当厉害,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一次是不给力的。 这让他想起旧时候的墨家一门以及鲁班之后,比起二者来,小不点当真是半点都不差。 如果能让小不点培养起一队技术军进入工部做事,必然是大周与天下百姓之幸。 虽然他不曾去过云苓那个世界,但一直都对那个神奇的世界抱有无尽的幻想与向往。 璇玑得到他的认可很是骄傲,也很是高兴,“我当然也是想的,实验研究的路上如果有队友一起探讨的话,也不无聊枯燥,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物理化基础都太差了,还把这些视为旁门左道,讲也讲不通,教也教不会,只怕是不好找学生呀!” 云苓听到这里,略一思索道:“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你可以看看封无羁的资质如何,他倒是个跟你志同道合的人。” 她还记得当初刚见封无羁的时候,这小子在图书馆看的便是《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记录的都是农业、手工业和机械等相关的生产技术。 封无羁似乎一直都对这些知识很感兴趣,也私底下捣鼓过不少东西,不仅自学过木雕石雕,对鲁班技艺也有些许了解。 当初他的入学考试卷子上提到过,自己以前很喜欢墨家机关术,为此曾经一直被主流学子所排斥,认为他不务正业,光会弄些奇巧淫技。 公子幽名下的店铺,如今又做改良西洋怀表的生意。 封无羁现在有爹疼了,手头也宽裕,之前曾在钟表行买过三个怀表,就为了拆除零件,琢磨怀表的构造与运行原理,最后还真让他给摸透了。 “他在书院里这一年多,数学和基础科学两门课的成绩也很好,跟你比起来,也算半个天才了。” 不同于顾翰墨的勤奋苦学为上,这小子在数理化方面是当真有些天赋异禀的。 璇玑一听就来了兴趣,双眼发亮道:“那我倒是要抽空去会一会他了,说不定还能收个关门大弟子呢!” 说完之后,她便蹦跶着奔回了偏殿,摆弄着自己的种种小发明,盘算着回头抽空和封无羁见上一面。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已经停止熬煮的锅里,还残留着天然橡胶的黏渍。 璇玑数了数旁边的竹编篮里,剩余的天然橡胶一共做了四十多个怪叫蛋,每个蛋都能挤压出各种不同的滑稽怪叫声。 这是璇玑给殷棠准备的大礼,她塞了几颗烟雾弹进去,忍不住坏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嘿嘿嘿嘿……” 想象一群人在烟雾弹的袭击下惊恐地跳起踢踏舞,脚下的橡胶蛋们发出种种搞怪的声音,那画面一定很有趣。 【作者君:小封当丞相靠的是技术!】 第 888 章 原本不想做那么绝 虽然父兄不在场,但莫易思从皇宫中出嫁,排场却是一点都不小。 她出嫁的前一天,各王府都为她添了妆,这会儿数不清的红绸箱子摆放在柔心阁外,一眼望不到尽头。 出发前,萧壁城低问了一句,“对了,小不点人呢?” “早已经在殷府里了。” “她该不会跑去炸粪坑吧?我可不想欣赏满天黄金雨。” “大丫和情哥他们也赴宴,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如果她敢炸茅厕,情哥会先把她塞进茅坑。” 萧壁城闻言松了口气,小不点打击报复殷棠他是支持的,只要别祸害到他就行。 云苓作为贵宾,今晚也得去殷府吃席,虽然她不太想去,但若是不给这个面子的话,怕是昭仁帝又要在旁边叨叨了。 不同于莫易思的娇羞与期待,清瘦了不少的宜安公主形容有些憔悴,她心事重重地看着养女,但前者却对她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 母女俩的关系早就有了微妙的变化,连常来柔心阁探望的傻白甜瑞王都有所察觉,昭仁帝却对此浑然不觉。 坐上前往殷府赴宴的木车,萧壁城忍不住吐槽道:“父皇如今对政务和宫务越发不上心了,自从你生完香团儿以后,更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先前被太上皇骂过几次后,昭仁帝狠狠地难受了一阵子,好似醒悟了一番,然后再也没跟萧壁城过不去了。 就是这份“醒悟”,乃是以摆烂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云苓心底寻思他这是大老婆死了,女儿远嫁了,大儿子忙于公务也很少来看他,没了要他操心的事,再加上人老了精力不如从前,便也没了冲劲儿。 唯独念念不忘着想给瑞王娶侧妃,也被宜安公主回京,香团儿出生一系列事弄的暂时顾及不上。 云苓水眸盈满笑意,“那他现在成天都在做什么呢?” “微服私访呗,没事儿就去书院小集市骚扰黎娘子,要么就回宫去李母妃那儿找不痛快,还经常去富贵儿开店的那条街上吃喝玩乐。” 胧夜打造的那条商业街的确让人流连忘返,云苓也经常去,故而昭仁帝去逛街她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只是昭仁帝对待黎娘子和李贵妃的态度让云苓有些惊讶。 “都这么久了,他还没对黎娘子死心呢?既然有了黎娘子,怎么又和李贵妃扯上关系了,他们二人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萧壁城也觉得自家老爹多少有点一言难尽,“父皇什么身份,黎娘子什么身份,哪儿敢强硬拒绝他,纵使心里不堪其扰也只能忍着,唯独父皇自个儿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早晚有一天能打动黎娘子。” “至于李母妃……我也不知道父皇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在黎娘子那边使不上劲儿,时不时就会去未央宫里坐坐,当然李母妃根本不想搭理他。可越是不搭理父皇,父皇就来劲,非得把李母妃惹毛了跟他吵一架,方才肯罢休。” 李贵妃现在一听到昭仁帝就满脸窝火,觉得昭仁帝还为之前挨打的事情耿耿于怀,要不然怎么总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吵架,那不是故意找茬吗? 云苓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啧啧啧,当真是人性本贱啊,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开始浑身难受了……” 萧壁城听到这里一愣,“你的意思莫非是,父皇发现李贵妃的好,后悔以前那样对她,如今回心转意了?” “回心转意未必,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反正就是贱的呐。” 云苓轻嗤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丫以前说,在失恋分手这种事情上,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失恋的最初时光往往是最痛不欲生的时候,就如同李贵妃那样,但等时间抚平了心里的伤,她们对逝去的感情就会越来越平淡,直到彻底醒悟,以前怎么就眼瞎喜欢上了个那种狗玩意儿。” “但男人则恰恰相反,最初分手的时候通常都会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可算摆脱了那个难缠的女人,等时间一长,发现曾经依赖自己、又或者满眼满心都是自己的女人不再抱有关怀在意后,他们就会开始后悔失去的一切,越发怀念对方曾经的好,然后陷入不甘中念念不忘。” 萧壁城听完后,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父皇跟李贵妃可不就是这样吗? 以前李贵妃天天缠着他,他嫌烦嫌累,如今人家不搭理他了,他反而隔三差五地去招惹对方。 他心底多少有点嫌弃昭仁帝的做法,“那他还追求黎娘子。” “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你父皇现在是左边一抹白月光,右边一颗朱砂痣,可叹那小封氏才走了多久哦……” 萧壁城恍然,他总觉得时光飞逝如此之快,但回首一望,原来入主东宫也才一年半左右。 身边的人走了一批,但更多的是新面孔。 朝堂的势力已经洗牌了一半,余下的也离清算不远了。 萧壁城的目光落在殷府喜气洋洋的牌匾上,深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今年的新年注定不会太平。 “殿下,太子妃,殷府到了!” 二人牵着手下车,只见殷府门前人来人往,好不喜庆,其中不乏熟面孔。 柳清砚随着三房一众兄弟姐妹前来赴宴,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裙衫,头上点缀着素雅的白玉发簪,小脸未施粉黛却在女眷中鹤立鸡群。 “学生见过殿下和太子妃,二人贵人安好。” 她眼前一亮,笑着上前行了一礼。 云苓顺势抓住她的手腕,笑看向柳三夫人,“柳三夫人,今晚喜宴借你女儿一用,我和学生叙叙旧。” 柳三夫人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笑容慈和温婉道:“能作陪太子妃是清砚的福分。” 话落,柳清砚便在一众女眷羡慕的眼神中,被云苓拉走了。 她望着对方纤细的背影,想起与殷棠的交易,眸光阴冷。 原本不想做那么绝,都是这丫头逼她的。 【作者君:今晚有二更,最近右手疼的比较厉害,码字速度较慢,见谅……】 第 889 章 好好的贵妾不肯当 云苓挽着柳清砚,低声道:“如何,你那嫡母最近没磋磨你吧?” 柳三郎糊涂,刑部尚书可不糊涂。 作为高官的老头儿没有不注重家族利益的,柳尚书只是没有李右相那么魔怔罢了。 对于三房的一切,以及柳三夫人的所作所为,他多少知道一些,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儿子想支楞起来还得靠儿媳,而柳清砚一个庶女此前表现并不出挑,只要柳三夫人别做的太过分,也就算了。 他很认可让柳清砚晚几年再成亲。 最重要的是,柳清砚将来是会往高处走的,到时候她相看的夫婿,便不是如今这些公子哥可比较的了。 “清砚年方十七,晚三年再出嫁也没什么,难得太子妃这般看重她,自是不能辜负了您的期望最要紧,若三年后她没能让太子妃满意,也是她没福分,怪不得您耽误了她。” 柳尚书还是挺会说话的,看似说不要紧,末尾还是用了耽误二字,暗示性十足。 所以云苓承诺了他,将来一定会给柳清砚挑选一门好亲事。 东宫牵红线,自然比柳三夫人强,故而柳清砚的婚事就再由不得她做主了。 如嬷嬷也被送回了乡下,没了这个心腹,柳三夫人做很多事都非常不方便。 以前她就是一副心善好说话的虚假面孔,须得有人一唱一和。 而今唱红脸的人没了,她还想维持一贯的形象,免不了要吃些亏,柳清砚拿捏住这点,近来两人交锋时从未落过下风。 “那就好,今晚喜宴上你多注意些,尽可能不要落单,和容婼待在一块儿,以免柳三夫人有心算计你什么。” 云苓叮嘱了几句,便让柳清砚去花园右半场的贵女们那桌了。 她的席位在左边,入座的都是皇家妇。 殷棠从皇城中接回了新娘子,这会儿胸前系着大红花,意气风发的模样,正在门口迎客。 余光瞥见柳清砚的身影,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将迎客的事暂时交给了府中管事。 柳清砚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而走至花园一处寂静的角落后停下。 “说吧,你费尽心思邀我来赴宴,又想做什么?” 殷棠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之上,答非所问地笑道:“你比从前更韶秀了,看来在清懿书院里过的很舒心。” 殷棠啧啧地叹了两声,“有东宫做靠山就是不一样,清砚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强硬冷漠的。” 他与柳清砚的渊源,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殷棠素来贪图好颜色,私下对京中的美人了如指掌,一双眼睛乃字面意义上的“阅女无数”。 一次赏花宴上偶遇柳清砚,那时她被人欺负泼了茶水,无意间发现对方脸上的妆容擦去后,竟是一张绝色美人胚子的脸,顿时惊为天人,霎时间便起了兴趣。 柳家三房这位庶出姑娘平时名不经传,并无突出之处,反而听说愚笨的很,如今看来有些意思。 打那时候起,殷棠便将这女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柳清砚意外地比想象中聪明,并不吃他柔情蜜意那套,始终没能拿下对方肯委身做妾,甚至还跑进了清懿书院里躲他。 面对这样不听话的姑娘,殷棠自然是要给点苦头吃以示威慑的。 前阵子柳清砚在暑假时相亲的那个马公子,便是殷棠给柳三夫人推荐的人选。 没了马公子,还会有同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赵公子、钱公子。 他在逼柳清砚低头,要是不想落在那些人手里,就只能选择屈服于他。 柳清砚冷然道:“那你现在就牢牢记住,无论有没有东宫做靠山,我都是你惹不起的人。” 话落,她听见容婼在远远地呼唤自己,没再给殷棠一个多余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这厮一肚子黑心烂肺,又难缠的紧。 两人之间的暗流纠葛,柳清砚从来没告诉过容婼,省得这妮子急上火为她出气撞的满头包。 咬人的狗不叫,殷家可不是什么善流。 殷棠望着她离去的婀娜身段,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罢了,性子烈点也好,驯服起来才有意思……” 原本只是想让柳清砚做妾而已,但既然柳三夫人亲自开口跟他说,从今以后不想再看见这丫头,那他就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好好的贵妾不肯当,非要做禁-脔。 殷棠回到主院正厅之外,观礼的宾客均已到齐,马上他和莫易思就要拜天地。 远处的偏僻花丛里,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脸上蒙着半张黑布,眸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终于要拜天地了,嘿嘿嘿……” 不枉她费劲苦心准备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 府内热闹,府外冷清。 此时此刻,一个身着紫色道袍的男人被拦在殷府门口,他背着个打满补丁的包袱,却是一副出尘之姿。 凤眠驻足在原地,他已不再是东楚国师,一时间竟不知该以何种理由开口要求入府。 他目光落在大门上,眼神微动。 来大周京城这一路,他听闻金王爷多了个从东楚回来的胞妹,不用多想也知道那是谁。 得知殷府喜事,金王府一众都前去赴宴,凤眠自然而然地来到了这里。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做,便听得府内传来一阵骚动惊叫。 “不好!有刺客,有刺客!” 第 890 章 “诅咒图案” 殷府内,黄昏的霞光洒在院中,满座的宾客都在望着正厅内的新人。 “吉时已到,请新娘新郎入门!” 在礼官的吆喝下,身着红裳的殷棠与莫易思二人缓缓上前,霎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趁着这个机会,璇玑摸出小布兜里的特质弹弓,以及几个如鹌鹑蛋大小的烟雾弹,悄无声息地对准了正厅的方向。 这对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为三姑奶奶之前受过的流言蜚语出气!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座上的宜安公主看着眼前的新人,心中万分复杂,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嫁进殷家不见得是好事,可她劝不动莫易思,也只能由她去了。 “夫妻对拜——礼成!” 宜安公主刚轻叹了口气,便隐约听得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主厅的地上炸开,发出“啪”的数道裂响声。首发 五颜六色的烟雾立刻萦绕在空气中,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挡住,刺鼻的辣椒粉气味迎面扑来,呛的人眼泪直流。 “咳咳咳……怎么回事,哪来的烟雾弹?” “谁?是谁胆敢在我殷府的地盘上闹事!” “有刺客,有刺客啊!” 人群中惊呼声此起彼伏,宾客们也慌乱作一团,莫易思紧张地掀开盖头,却发现被笼罩在一片烟雾里,忍不住捂着口鼻咳嗽起来。 “咳咳……殷棠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她惶恐不安的声音满是颤抖,伸手想去抓殷棠的衣袖,岂料脚下刚动,便踩到一个软弹的东西。 “喔——” 似鸡鸣般的叫声吓了莫易思一跳,她不由得后退两步,却又踩上另一个软弹的球体,当场脚底一滑向后倒去,将殷棠撞倒在地上。 殷棠只感觉身下压到好几个不知名的软弹球体,硌的后背生疼,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与此同时,数道奇怪的滑稽叫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喔——” “喔哦——” “喔哦哦——” 主厅内坐的多是殷家各房观礼的人,这会儿都被吓得不轻,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这片呛人的烟雾,却伸手看不清五指,你撞我我踩你地推搡起来。 然而满地都是璇玑特制的怪叫蛋滚来滚去,响亮的鸡鸣声如同交响乐般不绝于耳,屋内宛若菜市场中群鸡起舞,一片混乱。 “啊,谁踩到我的脚了!” “走开走开,踩到老夫的脸了!” “啊……是哪个登徒子碰我……” 混乱的屋内,不乏有人碰撞桌椅摔倒在地上,又被旁边路过的人踩中。 殷棠刚才被莫易思撞倒在地上,这会儿身上已经挨了轻重不一的好几脚,不知是谁在他的脸上重重踩了一下,他顿时觉得脑袋一懵,两股温热从鼻孔中流下来。 他忍痛捂着鼻子,双手护着头道:“别动,大家全都不要动,先……” “殷棠哥哥!” 被呛得满脸泪水的莫易思听到殷棠的声音,喜出望外地抬脚朝着他的方向走去,却一脚稳稳踩在他的裆部。 殷棠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要害处受到千斤坠般的重击,顿时惨叫一声。 “啊——!” 他浑身抽搐,疼的直翻白眼,额头瞬息间渗出一层冷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晕了过去。 主厅外聚集了不少方才离得远的宾客,此刻皆是目光诧异地盯着看不清情形的屋内。 “怎么回事,没有刺客啊? “这是什么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啊?”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议论着突如其来的异象,却谁也不敢靠近主厅一步。 萧壁城刚才离得近主厅近,吸入了好几口呛人的辣椒烟雾弹,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忙用衣袖护着云苓走到外院。 “小不点这家伙怎么敌我不分啊……”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要给殷棠送份成亲大礼。 云苓原以为璇玑不炸粪坑就谢天谢地了,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挑在新人拜堂的时候,于人群之中动手。 唯恐被殃及池鱼,夫妻俩远远地走到院外。 云苓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了正偷笑着前仰后合的璇玑。 她穿着黄杏色的裙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脸上戴了张黑面巾,在察觉到云苓的目光后,立刻吐了吐舌头,在被抓住吊起来打前溜之大吉。 主厅内的呛鼻烟雾大约三分钟左右就消散了,然而里面的情形已经天翻地覆。 只见周围的桌椅混乱地倒在地上,观礼的殷家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皆是衣衫狼狈发髻散乱。 其中当属身为新郎官的殷棠最惨,只见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发白的脸上有好几个黑脚印,身上的喜服也变得脏兮兮的,活像是战场上逃回来的难民。 殷夫人缓过神来,立马惊哭着扑了过去,“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千万不要吓唬娘啊!” 殷尚书到底是纵横官场多年的人,很快就从失态中回过神来,怒火升腾地厉声呵斥道:“来人哪,立刻封锁府内,务必将暗处偷袭闹事的人抓起来!” 萧壁城心道幸亏小不点溜的快,随后满面关切之色地迎了上去。 “殷尚书没事吧,方才之乱是怎么回事?” 殷尚书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辣椒烟雾给熏的,他恨恨地咬牙切齿道:“没有刺客偷袭,应当是仇家所为,故意想搞砸老夫这嫡长孙的婚事!” 他扫了眼被府医抬走的殷棠,还有正安抚莫易思的宜安公主,脸色难看。 殷尚书也顾不得其他,只盼着赶紧将宾客都遣散,别再叫外人看见这丢脸的一幕。 这么大的动静,殷府怕是要出现在下一期的民报之上,成为百姓的饭后笑谈了…… 待送走了来赴宴的宾客,不多时,厢房里遭受了痛点打击的殷棠也幽幽转醒。 他摇了摇头,面色难堪而严肃地道:“老夫也不知道,不过方才在主厅里发现了些古怪的东西,正是这些如鹌鹑蛋般的软物发出怪叫。” 殷棠脸色阴沉,接过了殷尚书递来的篮子。 只见里面放着二十几颗鹌鹑蛋大小的东西,摸上去柔韧富有弹性,一捏便发出“喔哦哦”的怪叫声。 “祖父,这上面好像写着东西。” 他摊开掌心,上面有三颗大小不一的软蛋,都用墨汁画着不同的符号。 左边这颗是“t-t”,中间这颗是">0<",右边这颗是"0v0"。 “这些诡异可怖的图案是什么,莫非是对殷家的诅咒?” 殷棠从未见过此种图案,一时如临大敌。 第 891 章 凤眠回来了 殷尚书也变了脸色,煞有介事地拿起鹌鹑软蛋观摩了一番,却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便道:“保险起见,还是将这些不详之蛋毁去吧!” 随后,便立刻叫来小厮将这些蛋拿去烧了。 岂料才将一个蛋扔进火里,很快便传出一种极其刺鼻的气味,叫人莫名头晕想吐。 “尚书大人,此蛋怕是有毒!” 殷尚书捏着鼻子打量了一眼,却见那不详之蛋竟诡异地软化成一团黏黏的泥状物,上面的“诅咒图案”也变了形。 殷棠越看上面的未知图案,越是觉得邪乎不安,他从未见过此等材质的东西,全然不知道这些不详之蛋是用什么做的。 不过这份蛋疼倒是提醒了殷棠,今晚是和莫易思的洞房花烛夜,他还得去安抚一番那刚娶进门的新妇。 但面对如此美娇娘,负伤的殷棠今晚却是有心无力了,只能看着一身红裳的莫易思干郁闷。 莫易思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这个期待已久的婚礼与她想象中天差地别,没有万众瞩目,没有郎情妾意。 成了众宾眼里的笑话不说,连洞房花烛夜都这样草草了事,简直让她委屈的想哭。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璇玑在惹完事以后,立马便脚踩风火轮地溜之大吉,门口的守卫都被正厅的动静引走了,听闻有人高声呼喊“有刺客”便都慌忙前去护驾。 璇玑趁乱溜出殷府,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热闹,没跑两步就重重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哎呦!” 她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大屁墩,脸上的蒙面布也掉了。 一只宽厚的大手搂着璇玑纤细的腰肢,动作稳健地将她扶了起来。 “谢……卧槽怎么是你!” 璇玑本能地道谢,抬头却看到一张清瘦俊逸的熟悉面庞出现在眼前,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心脏骤停。 她见鬼一样地瞪着凤眠,不信邪地揉了揉眼睛。 “你你……还真是你啊!” 璇玑打死也没想到凤眠会突然出现在眼前,第一反应就是来抓她回东楚认罪的,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拔腿就跑。 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凤眠揪着衣领拎了回来。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又抽条了些许,大概是在梦里被他折磨的不轻,丰盈的脸蛋瘦了,隐隐透出两分瓜子脸的轮廓。 见璇玑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便是跑,凤眠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薄唇轻启,冷声道:“为何诈死骗我?” 璇玑欲哭无泪,“眠子哥,我不是在梦里给你解释过了吗,都是误会一场……”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奈何因为心虚,以及前段时间梦境里的遭遇,本能地在凤眠气弱。 凤眠面无表情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 他不想让璇玑知道自己能入她的梦境,故意如是回答。 璇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梦,她完全没必要害怕傻鸟啊!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告诉你休想,我现在是金王爷的心肝宝贝妹妹,你一个被皇帝炒鱿鱼的算命官儿,可奈何不得我!” “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我诈死的?” 凤眠顿了顿,神色波澜不惊地道:“是知情人告诉我的。” 璇玑咬唇,自然而然想到了曲玉衡身上,忍不住神色懊恼地小声嘀咕,“定然是那个傻小子说漏嘴了。” 她还想说什么,却听得殷府里再次传来动静声。 有人高声吆喝道:“快快封锁大门,看看门口有没有什么异状,将一切可疑人等都抓起来!” 璇玑脸色微变,顾不上和凤眠拉扯,忙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才抬脚,又被凤眠揪着后衣领子拎了回来,来了个梅开二度。 璇玑顿时就急了,“哎呀你别闹,我真的有要紧事!” “要紧事?” 凤眠扫了眼敞开的殷府大门,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我看是又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亦或是做了什么人厌狗嫌的事,忙着溜之大吉吧?” 璇玑立马义正言辞地指着他,“说吉不说吧,文明你我他,快松手!” “……” 凤眠身形微顿,不但没松开,反而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璇玑的手腕,冷清若雪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 “拜你所赐,我才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你难道想这样撇下我一走了之么?”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负责还不行嘛。” 要紧关头,璇玑只能认命地服输,她扫了眼凤眠满是补丁的包袱,一脸菜色地拽着他朝巷子里躲。 凤眠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任由璇玑拽着他逃离殷府门口。 跑到了巷口处的一个铺子,璇玑从听雪阁弟子那里取回了暂存的心爱木轮车。 “眠子哥,你是奉命来抓我回去的么?” “我已非东楚国师,还能奉谁之命?” 夕阳半隐在山间,天空一半晚霞似火,一半夜星如灯。 璇玑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载着凤眠朝皇城而去。 “呼……那就好,只要你不抓我回东楚,我们就是好朋友,对了,你不在道观里清修,跑来大周做什么啊?” “尘世闲游,历练渡劫。” “啧啧,说的高大上,不就是无业游民嘛,算了……看在咱俩以前的份上,以后在大周我罩着你。” 话音落下,木轮车碾过一颗石头摇晃了一下,凤眠本能地揽住她的腰身保持平衡。 璇玑顿时身形微僵,下意识地想到了前些天那几段荒唐的梦境,耳根莫名一热。 第 892 章 我要你助我修行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近来璇玑总梦见凤眠对自己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或者是触碰她的脸,或者是搂着她的腰肢紧贴在一起,又或者试图吻她…… 凤眠素来清心寡欲,当初在东楚时,所谓的第一美人在他面前搞湿-身诱惑,他的目光都不会波动半分,仿佛美人在他眼里就是块死猪肉。 璇玑一直觉得,凤眠是个没有欲念的人,他没有偏爱的东西,也没有喜欢的人,更没有执念要做的事。 可就是这么个谪仙般的人物,在她梦里竟然跟老色批一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凤眠一眼。 男人面若清莲,气质超然,虽然大手稳稳地揽着她的腰,但眸光澄澈无一丝杂质。 光是把他与梦里的一切联系起来,璇玑都感觉有种亵渎了仙人的罪恶感。 “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呗。” 璇玑习惯性地皮了一句,迅速把头转了回去,然而这次再与凤眠重逢,却莫名有种微妙感,不似当初那般浑然无束。 二人进了皇城,如今凤眠也不是东楚国师了,没有内务府的安排,不能贸然入住四方馆。 昭仁帝不知道出宫到哪儿去浪了,璇玑便直接将人领回了东宫。 晚间,云苓夫妇看够了殷府的热闹后,刚回来便听冬青来报。 “太子妃,您可算回来了!今儿下午,奴婢瞧见元宝姑娘带了个男人回来,那模样看着似是凤眠大人呢!” “哎?铁蛋回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神色错愕。 待踏进殿中后,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旁边闭目打坐。 “小不点,你怎么会和凤眠国师在一起?” 璇玑嘀咕道:“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大周,突然跟个鬼一样冒出来。” 听到萧壁城的声音,凤眠蓦地睁开双眼,起身行了一礼,语气缓和地道:“殿下,太子妃,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在下已离开东楚钦天监,如今只是个闲云野鹤的游道士,偶然得知璇玑诈死的真相,便前来大周探望一番,她既然无事,在下便也心安无愧了。” 云苓挂起笑道:“原来如此,这丫头不懂事,先前将你蒙在鼓里,怕是把你急坏了吧?其实前几天这丫头还特地写了一封信送去东楚,想要告知你真相呢,如今看来你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我也就放心了。” 话落,她一边吩咐冬青去安排小厨房筹备晚膳,一边招呼着凤眠坐下聊。 萧壁城也颔首道:“都是老熟人了,在我们面前不用那么拘谨,快坐下叙叙旧吧。” 铁蛋不容易啊,丢了乌纱帽后人变瘦了不说,穿的也不如初见时气派了。 东楚皇帝真是不识货的呆瓜,这样厉害的天师,不想办法套牢了,还想尽办法把人往外干,就因为凤眠威胁了他的威望和地位。 萧壁城心底琢磨,如果凤眠愿意做他们的人就好了。 他是很乐意给对方提供再就业岗位的,就是不知道凤眠愿不愿意。 思及此,他饮着热茶道:“凤眠兄,你这次来大周游历,打算待上多久?” 他这一次离开道观,便是为了入世,真正地去品尝这世间的人情冷暖,贪嗔痴怨。 那个古怪的青年道人曾告诉过他,想要破情劫,必须先入世,做一个七情六欲的尘世人。 云苓跟萧壁城心有灵犀,一听这话立马蠢蠢欲动,笑容亲切又热络。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提,也好让我和壁城尽地主之谊。话说回来,你既然打算在大周常住,可有想过如何谋生?” 她的话暗示明显,以凤眠的本事和出身,他想在大周谋个一官半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昭仁帝要是能请到他这样的大人物来给大周做国师,怕不是激动的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凤眠认真思索了一下,委婉地拒绝道:“多谢太子妃,这份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是东楚人士,更出身于东楚皇宫,不适合在大周司职。楚帝陛下是个多疑讲究的人,若被他知晓此事,怕是会影响两国盟谊。” 毕竟楚帝那个好面子的老头,为了双方面上好看,对外说的是再三挽留国师未果,只得放他离宫。 他要是在大周司职,对方必然心中不快。 璇玑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你一个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如今仙男下凡了可怎么活啊,要不然做我的小弟好了,跟着大哥混,大哥包你吃香喝辣,还给你发工资!” 她太了解凤眠了,对方虽然本事不俗,但生活经验几乎为零。 在太清观里的十几年除了清修就是清修,去了东楚皇宫后便是万人敬仰的大国师。 可以说,不管凤眠默默无闻还是名震东楚,都没有关注过金银财宝这些身外之物。 吃馒头还是吃山珍海味,穿粗布麻衣还是绫罗绸缎,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璇玑估计他这辈子摸过最多的钱,也就是那三枚用来算命卜卦的旧铜币了。 凤眠面无表情地道:“不用了,我虽然对大周不熟悉,但想来支个摊子靠算命谋生不是难事。” 璇玑撇撇嘴,“给我做小弟有那么难吗?” 萧壁城却是犹不死心想拉拢凤眠,想了想退而求次道:“铁……凤眠兄说得对,以他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在朝廷司职,不过你可以在东宫做个挂名幕僚,如此一来在大周行走也方便省事。” “那就多谢殿下了。” 这次凤眠没有拒绝。 他作为异国人士,在大周做很多事都会受限,如果做个挂名的幕僚,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交谈间,小厨房备好了晚膳。 凤眠刚回来暂时还无落脚点,云苓便在东宫给他安排了间客房,并叮嘱璇玑招待好对方。 “先前在东楚的时候都是铁蛋照顾你,如今他来大周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璇玑拍拍微鼓的小胸脯,“放心吧,怎么都是有过革命友谊的兄弟,我一定能帮就帮,有求必应!” 当晚睡前,她便无所顾忌地去凤眠的厢房溜达了一圈。 “傻鸟,为了报答你从前的恩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提。” 矮榻上,仅着里衣的凤眠胸膛微敞,听到这话后眼神闪动地垂眸。 “当真?” “骗你是狗。” “那好,我要你助我修行。” 璇玑一懵,瞪大猫眼疑惑地道:“什么意思?” 第 893 章 尝尝爱情的苦 璇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二话不说地拒绝了他,“我又不懂道法,怎么帮你修行?煮茶论道这种事情,我可坐不住啊,你不要找我。” 凤眠微微抿唇,眸光闪了闪。 比起梦里的试探,他更希望在现实中真正地切身感受红尘,然后再参悟之。 故而他薄唇轻启,沉声道:“不论道也不禅坐,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帮我体会人世间的七苦八难。” “噗——咳咳咳!” 璇玑听到前半句话,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嗓子眼,一张小脸咳得满面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幸亏她刚才没有在喝茶,不然铁定喷对方一脸。 “眠子哥,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发癫了?” 璇玑睁大猫眼瞪着凤眠,拔高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活见鬼地看着他。 凤眠的脸色隐隐一黑,略带不悦地道:“你难道忘了吗?曾有隐世高人说过,我命中有一道情劫,若不能勘破,修行之路便会停滞不前。” 璇玑挠了挠乌发辫子,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哦,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有缘人?怎么着,你不去等你的有缘人,干嘛找我……等等,你该不会说那个有缘人就是我吧?” “不错,除了你之外……” “停停停,眠子哥你不要这样,我还是个孩子呢,今年刚满十七岁的未成年!” 璇玑满头黑线,嘴角微微抽搐着道,“你都老大不小奔三了,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有缘人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别不是让江湖道士给骗了。” 她跟凤眠认识了这么久,对方见识过她最狼狈、最狂野、最不要脸的赖皮样,她也领教过凤眠的“无情”,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求婚这种话从凤眠嘴里说出来,璇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就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当初你说,告知你有情劫的是个疑似无心爹地的道士,可到底是不是他说的,并没有证据证明,搞不好你爹娘真的被那人给骗了,还是等无心爹地回来后亲自问问他吧。” 璇玑如是说道。 此前和凤眠重逢后,对方已经知道了她们和道无心的关系。 凤眠垂下眼眸,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不管情劫是不是真的,倘若我想入世品红尘,你可愿意帮我?” “当然没问题……但不是以做夫妻的方式!” 璇玑的表情一言难尽,想到与凤眠成为夫妻,她就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这简直是比草莓麻婆豆腐、螺蛳粉月饼、麻辣冰激凌还要怪异的事物。 她可从没想过跟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谈恋爱! “……好。” 凤眠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明白,这丫头既然不愿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在送走了眼神怪异的璇玑后,凤眠熄灯躺下,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说不清心中是怎样一种感受,同样是苦闷、失落、难过,却与得知璇玑“身死”后的心情又有所不同。 清修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境一向沉静如水,唯独遇到璇玑后,心湖开始泛起涟漪。 而今这些涟漪一圈圈扩大,已经将心湖搅的一片凌乱,再无法平静下来。 被璇玑所拒绝,凤眠心中有些许茫然。 对方不肯配合,他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破了此劫。 深秋寒夜,凤眠在榻上独自凝神沉思了良久,最终缓缓起身点了一盏灯。 他起身端坐在榻上,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半张脸被烛光映照着,眼中波光流转。 忽明忽灭的昏黄珠光中,那冷若雪莲的眉眼竟也显得几分温柔。 “先要入世,方能出世。” 凤眠低喃着青年道人所说过的话,心中隐约有了几分了悟。 这些年来的清修生活,让他本能地克制着一切欲望与情绪,而今他必须先释放天性才能够入世。 “既然如此,那便在梦中顺从本心好了。” 凤眠忽然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虽然璇玑不肯真正地答应帮他,但他通过梦境破劫也是一样的。 青年道人还真是教了他一个极妙的道法。 …… 晚间,璇玑躺在榻上亦是辗转反侧。 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着梦境中的画面,又想到了凤眠刚才说的话,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总觉得凤眠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对方如今变得……像是个人了。 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在拒绝凤眠后,璇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一瞬间的低落,换做曾经,那个游离在尘世外的凤眠是不会有这种感情的。 她一向嗜睡,到底是没能来得及深想其中缘由,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画面如水面般漾开,黑暗渐渐被驱散。 璇玑艰难地睁开眼睛,便见自己处身于一间精致的红色厢房中,桌子上摆放着瓜果花生,一对龙凤喜烛正滴着红蜡。 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穿着一套盘凤飞舞的喜服。 这时,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璇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凤眠同样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那冷清的容貌在艳红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一丝妖异。 少了脱俗超然,却多了红尘气息。 凤眠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走到床边后,似是思索了几息,而后才缓缓开口。 “娘子。” "……卧槽。" 璇玑当场虎躯一震,整个人傻在原地,脸上表情瞬间裂开来。 她几乎是瞬间被吓醒,满头大汗地醒过来,才看到外面已经天光乍破了。 “还好是个噩梦……太尼玛可怕了……” 璇玑喃喃地说着,摸了把额头的虚汗,顶着一脸便秘的表情迅速起床洗漱,然后去找云苓。 另一侧厢房中,凤眠睁开眼睛,微微皱眉叹了口气。 他对入梦之法的掌控还是太不熟练了,只是幻化那样一个场景,就耗费了大部分的时间,完全来不及做点什么。 …… 东宫正殿中,云苓才刚起身,便见璇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清懿书院里有办联谊会是不是?” “没错,过阵子就有,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想找男朋友了?” “不是我,是眠子哥,他单身太久了,想尝尝爱情的苦!” 第 894 章 没尝过人间烟火 云苓听得一懵,“什么情况?” 璇玑咽了咽口水,把凤眠想通过成婚生子的方式来参悟红尘,以及突然向她求婚的事说了。 “实在是太惊悚了,吓得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云苓听完后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说要游历红尘感悟世俗……” 可铁蛋真的懂什么是爱情么? 她很难想象对方爱上一个人,并与之成婚生子的画面。 思索一番后,云苓同意了璇玑的请求,答应找凤眠聊聊这件事。 面对云苓,凤眠的态度还是较为客气敬重的,得知云苓特地请他去喝茶谈天,便早早前来拜访。 凤眠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紫衫道袍,衣裳从绫罗绸缎变成了普通粗制的布料,却并不影响他超然出尘的气质。 云苓拂袖坐下,递了个空杯子放在他面前。 “在我这儿你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就行。” 凤眠也不客套,自行斟满了茶杯。 木桌上有待客的茗茶与孩子们钟情的果汁,他选了萧壁城常喝的白开水, “那丫头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所以你现在是修行遇到瓶颈了,才想做个普通人体会俗世?” 凤眠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不错,这便是我来大周的目的。” “若是如此的话,我估摸你想破这劫数怕是难得很。” “还请太子妃解惑,指点凤眠一二。” 云苓不由得笑了,“你是带着目的寻找女子成婚的,那怎么算入世呢?” 凤眠微微皱眉,略有不解道:“庙里的和尚离开寺庙,返回俗世成亲叫做还俗,我离开道观娶妻为何不算入世?” “那些和尚之所以叫做还俗,是因为他们放弃了吃斋念佛的修行,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俗家弟子,可你成亲是为了感悟红尘,从而让修行之道更进一步,这怎么能叫入世呢。” 凤眠闻言抿唇思索,漂亮的瑞凤眼倒映着云苓姣好的面容,似在认真思索她的话。 云苓继续温声道:“我只问你,倘若将来有你在修行上的瓶颈得以破除,你还会继续留在大周么?” “既然已经达成目的,自然是要再回道观中清修的。” “那到时候你的妻儿怎么办?还俗的僧人成亲生子后,可是不会再次剃度回到寺庙中的。” 凤眠微微一怔,眼中划过茫然,忽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后,他才继续道:“我不曾想过子嗣的事,这并不利于修行,父亲便是在有了我之后逐渐荒废了对道法的进修,他虽然依旧穿着那身道袍,却已经和寻常人无异,而我道心未灭,并不想走父亲的老路。” 云苓听到这里微微挑眉,“那你向璇玑求婚岂不是在耽误她,无论放到哪个地方,你这种做法可都是渣男行径。” 凤眠紧紧皱眉,神色认真地道:“太子妃放心,世间的男欢女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璇玑肯帮我这个忙,我自是不胜感激。可若璇玑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我只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有缘人助我修行,仅此而已。 倘若实在找不到有缘人也没关系,如今他也有了其他解决办法,在梦中天地感悟红尘,想来也是一样的。 云苓听到这里,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凤眠对“你情我愿”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她发现眼前的人岂止是不开窍,他在情爱方面的理解,完全是残缺和异于常人的。 哪怕凤眠有生身父母,可从刚才的话来看,他对亲情的感知依旧极为淡薄。 没有爱别人的能力,也没有感知被爱的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人是很可怜的。 云苓神色微动,看凤眠的目光隐约带上几丝怜意,她不再多做解释,笑笑道:“那你便先在这世间走一遭吧,也许多结识些人,多经历些事,慢慢的便会懂了。” “但我还是有些话想告诉你,所谓入世,首先要和身边的人产生真正的羁绊才可以,这个羁绊可不是单单名义上的就足够,而要通过心与血缘来缔结,这恰恰与你的修行之道是相悖的。” 若凤眠迟迟不懂这个道理,他就绝无可能入世,数年来的修行将会一直止步于此。 但是,倘若有一天凤眠真的入世了,那他的清修之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云苓忽然觉得,情劫这种东西,多少是有点厉害的。 凤眠点点头,语气认真且郑重地道:“多谢太子妃指点,这些的话我都记下了,凤眠会好好参悟其中真意。” 对于任何愿意指点帮助他渡过修行难关的人,他都是心怀感激的。 凤眠告辞后,云苓讲这事告诉了下朝回来的萧壁城。 璇玑在听说凤眠不会因过往交情而强求她帮忙后,心底长长松了口气。 只是而今再与对方相处时,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变化了,她还悄然未觉。 “没问题,参悟红尘又不一定非得靠谈恋爱,不就是体验生活嘛,我一定帮他好好感受人世间的险恶!” 体验生活,首先得从赚钱开始。 璇玑决定先帮凤眠支一个算命摊子,然后在大周民报上登个头条广告宣传一波。 但算命摊子还没支起来,生意就先找上门了。 璇玑听后当场两眼冒出亮光,有这种好事,她不得狠狠坑上对方一笔银子? 殷棠闻言,又惊又喜地道:“元宝妹妹能请来凤眠大人?” “凭着我兄长与嫂嫂的关系,请他倒是不难,就是银子方面……” “只要能请来凤眠大人,银钱不成问题,多谢元宝妹妹替我着想,那就这么说定了。” 殷棠如是说着,目光温柔又感动。 璇玑心下暗喜,待回了东宫后,立刻将殷府的事告诉了凤眠。 “傻鸟,赚大钱的机会来了!” 第 895 章 他心有恶鬼 凤眠听完她的小算盘后,俊脸拉的老长,抿唇道:“你要我假借降妖除魔的名义去骗钱?不行,此等鸡鸣狗盗之辈才会做的事,我万不可为之,否则便是有损德行,辱我太清观名誉。” 璇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这只傻鸟,怎么就不能变通一下呢,我又不是让你去坑蒙拐骗,这分明是在助你修行啊!” 凤眠冷着脸不为所动,语气隐有两分生气,“这不是坑蒙拐骗是什么,你还哄骗我说是修行。” “我可没骗你,你不是说要做个普通人体验民间疾苦么,那就要拿出个普通人的样子来呀,是人都会说谎的,只有出家人才不打诳语,你想要真正入世,就得破规破戒!” 凤眠知道她是为了哄自己做那坑蒙拐骗的事才这么说,可很不妙的是,他竟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抿了抿唇,低语道:“可普通人中也不乏诚信之辈,我为何不能做个守信诚实的普通人?” 璇玑一双灵动猫眼忽闪眨巴,心中暗暗吐槽他脾气倔强,心思飞转间又有了新的理由。 “是殷家人自己说府里有妖气的,也是他们主动要求你帮忙驱邪的,又不是咱们装神弄鬼骗了殷家,诱使他们破财消灾,这怎么能算骗人呢?” 凤眠噎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璇玑看准时机趁热打铁,笑眯眯地道:“你这一趟呀,自然是去降妖除魔的,只不过除的是殷家心里的鬼。他们亏心事做多了,遇到点猜不透的事情,就觉得是别人下咒害他们,就算不找你,也会找别人帮忙驱邪的。” “自始至终,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个心安罢了,而不是恐惧府内有妖气,你为何去不得?”首发 这个钱她不赚,还有会别人来赚的。 凤眠沉默良久,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反驳不了璇玑这番话,毕竟她说的在理。 璇玑一看凤眠这副眉梢微皱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犹豫动摇了,于是笑嘻嘻地贴上去拽他的袖子。 “眠子哥,你就跟我一起去嘛,不愿意说假话也不强求,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你只要负责驱邪就行,这样总可以了吧?” 凤眠神色微动,本能地答应下来,“……那便去一趟好了。” 以前璇玑有求于他的时候,也总会摆出撒娇这一套来“逼迫”和“膈应”他。 他实在遭不住对方这副让人恶寒的样子,所以每次都很快败下阵来。 “好耶!我这就去通知殷棠,让他麻溜地把银子都准备好了,等着我们大驾光临!” 璇玑欢呼一声,蹦跶着走掉了,屁股后面仿佛还有尾巴在抖擞摆动。 凤眠心中长叹了口气,眸色闪过无奈。 …… 璇玑与凤眠坐上前往殷府的木轮车,车后放着一会儿驱邪用的种种道具。 抵达殷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做戏做全套,她告诉殷棠,夜里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故而要挑在晚上做法,才能将邪气彻底祛除。 大半夜的,殷府一众人都还不敢睡下,都在门口等候着凤眠出现。 哪怕他已经不是东楚国师了,但依旧名震这片大陆的诸国,殷家不敢有任何轻视怠慢。 看见凤眠,殷尚书率先迎了上去,恭敬的面色中压抑着激动。 “凤眠大人,您可算来了,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来都来了,凤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悔,便面色淡淡地点头,“殷大人先带我去府内四处看看吧。” 二人走在前面,后方的殷棠自然慢下脚步,与璇玑并肩而行。 他面色温柔地笑道:“没想到元宝妹妹当真把凤眠大人请来了,为兄不胜感激。” 璇玑的笑容甜到发齁,“事关殷棠哥哥,我当然要尽全力把这件事办妥啦,毕竟殷棠哥哥可是我在大周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殷棠听得心头火热,这金元宝将他看的如此之重,甚至能为他请来凤眠这样的大人物。 如果能娶了她,看来能得到的不只是钱财…… 凤眠走在前方,虽然一直在和殷尚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但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侧后方的动静。 眼看那名叫殷棠的男子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距离近的都快和那丫头贴在一起了,胸口便感觉闷闷的。 偏生那丫头还笑的无比灿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好啊好啊,殷棠哥哥盛邀,我自然却之不恭啦!” 殷棠笑容迷人地低声道:“之前路过万宝楼,见那儿上新了几款别致的发簪,与你相配的很……元宝妹妹这样漂亮的姑娘,就是要用最精致的首饰来衬才行。” 凤眠只觉得他那笑容无比碍眼,令人心中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来。 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璇玑,恍然间发现那丫头和记忆中似乎有所不同了。 今夜来殷府,璇玑特地打扮了一番,还把冬青从被窝里抓起来,帮自己梳了个精致漂亮又不是俏皮的发髻。 她长开了,大大的猫眼比他见过最精致的琥珀石还要漂亮,粉嫩的唇瓣故作可爱地嘟起,他竟没了从前那种被故意膈应的恶寒感觉,反而觉得几分诱人…… 殷尚书见他突然不动了,压下心中疑惑,面色恭敬地道:“凤眠大人,可是有何异状?” 凤眠依旧紧紧地看着殷棠,看着他抬手温柔地从璇玑发髻上摘下一片树枝掉落的枯叶,收回手时还有意无意地轻碰了一下她白皙泛粉的脸颊。 忽然间,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陡然从胸口中夹杂着恶意迸发而出。 凤眠脸色冰如寒霜,冷冷地看着殷棠道:“我已经看过了府内各处,阴气最盛之处就在令郎身上。” 那男子心有恶鬼! 殷尚书闻言大吃一惊,慌张道:“那该如何是好,求凤眠大人救救我儿!” “我带了掺着童子尿的黑狗血来,需让令郎以此沐浴全身,然后再做法才行。” 第 896 章 狗血淋头 璇玑正甜笑着跟殷棠虚情假意,听到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瞪大猫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凤眠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带来的那坛子掺了童子尿的黑狗血,不是好了用来泼殷家大门的么。 凤眠面无表情,淡淡道:“殷大人不是说了么,有奸人背后下咒害人,对方在殷世子的婚宴上闹事,自然是冲着殷世子来的,故而要确保他的安全才行。” 殷棠的笑容一僵,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凤眠大人,当真要用黑狗血沐浴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驱邪?” 因着眼前之人名震大陆,他对凤眠的话全然没有丝毫怀疑。 可正常人谁有愿意被尿和血泼一身的? 更何况还是在金元宝面前,那多掉面子啊…… “童子尿,黑狗血,都是能克邪的至阳至刚之物,以此沐身不仅能百邪不侵杀恶鬼,更令魑魅魍魉退避三舍,是最有效最稳妥的办法。” 凤眠眸光冷然地扫了殷棠一眼,抬脚就要离开。 “办法已经告诉殷世子了,如果阁下不愿意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法事也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 殷尚书一惊,连忙拦住凤眠,讪笑道:“犬子不懂事,凤眠大人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就照做。” 说完,他用眼神暗示殷棠配合,不可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殷棠僵着脸,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劳烦凤眠大人了……我这便派小厮将黑狗血倒进浴桶中。” 璇玑在旁边目睹这一切,差点没笑出猪叫。 眠子哥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给力了? 她轻咳两声,憋着笑鼓励道:“殷棠哥哥别怕,有元宝在这里陪着你呢。” 就在殷棠尬笑了两下,准备离开的时候,凤眠薄唇紧抿,突然再次出声道:“且慢,我说的以黑狗血沐身,不是指在浴桶里用黑狗血洗澡。” “而是要在这庭院中一直等到子夜时分,待乌云遮不住寒月,那月光落在殷世子身上的时候,将黑狗血泼到他身上,方能在那一瞬间杀死妖邪。” 殷棠眼角抽搐了几下,他除了在话本里,还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驱邪方式。 从前有类似的事情,都是请高僧来焚香诵经的。 若非眼前的人是凤眠,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整蛊,想看他出糗。 殷尚书显然也听的懵了一下,“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我太清观凤家乃旧时清一道尊嫡传后裔。” 凤眠轻描淡写一句话,将殷家父子的疑虑堵了回去。 在这片大陆上流传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神话传说,据闻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世上是当真有仙人和妖怪存在的。 虽然过去了千万年,神话传说的真面目已经无从考证,不过有许多旧时遗留下来的东西,都与传说能对的上号。 比方说闻名天下的太清观,据说祖上就出过仙人来着,但是踏入道观中的人,都能明显感觉里面与外界很不一样。 殷棠纵使心底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眼下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殷尚书便吩咐人去搬了椅子拿了披风来,又摆了些点心瓜果和茶水在桌上。 趁着殷家夫子忙碌的时候,璇玑戳了戳凤眠,兴奋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突然来这么狠的,那殷棠得罪你了?” 凤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平声道:“你不是让我来驱邪么,我所用的都是道家驱邪的正统做法,仅此而已。” 只不过这些做法,是古籍上所记载,旧时候太清观的道士们杀妖的记录,如今已经没什么人会用了。 璇玑摸着下巴道:“……这样啊。” 为什么总觉得傻鸟有些口是心非的感觉呢? 一行人坐在庭院里等的昏昏欲睡,除了凤眠的腰杆背脊依旧挺直如初,还有就是坐如针毡的殷棠了。 凤眠不急不缓地饮着热茶,眸光在他身上打量着,却是心绪不停转动。 此人明显不怀好意,为何那丫头还甘愿与之虚与委蛇? 按照她以往的脾性,只怕早就翻脸闹个天翻地覆了。 难道是因这男子形貌俊美的缘故? 大周京城四少的名号,凤眠也听闻过一些,他不得不承认殷棠此人的确相貌堂堂,堪称人中龙凤。 待想到殷棠方才的咸猪手行为,凤眠眸色一暗,回忆起璇玑没心没肺都不躲开的样子,心中更加不悦。 殷棠本想让金元宝先回府休息,免得让她看到自己的糗样。 岂料凤眠再度开口道:“在你身上的邪气未祛除前,在场所有人都不可以离开这里,未免沾染上邪气被恶鬼得到可乘之机。” 让这丫头亲眼见见殷棠的狼狈模样,应当就会少些与他做戏的想法了吧? 璇玑也情真意切地道:“殷棠哥哥我不累的,只有看到你没事了,我才能放心睡得着呢。” 殷棠只得勉强地笑笑,想起那桶又脏又腥臭的掺尿黑狗血,心中煎熬无比。 子时很快就到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在旁边候着,第一时间将黑狗血给抬了过来。 凤眠起身整了整道袍,握着桃木剑走到黄布案桌前,上面点着蜡烛,摆放着糯米与香油。 一阵夜风吹来,云散月开。 “泼!” 凤眠低喝一声,两个家丁立刻抬起木桶,将那掺了童子尿的黑狗血泼出去,劈头盖脸浇了殷棠一身。 “……呕!” 殷棠被熏的几乎五感失调,带着恶臭的腥气充斥在鼻尖,熏的他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对面数米开外,凤眠已经开始动手作法。 只见他面色严肃,桃木剑上的符纸点烛而燃,随后插进了装满糯米的碗中。 微微的焦香气息散开,凤眠拿起碗,抓起糯米尽数撒在殷棠身上。 璇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就差一桶爆米花。 别说傻鸟这作法的样子看起来当真是专业的很,还有些帅气,颇有几分天师的范儿。 殷棠的脸被砸的生疼,风吹过他被打湿的身躯,一时间冻的瑟瑟发抖,好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艰难地开口道:“凤眠大人……邪气可都祛除了?” 凤眠冷然不语,待将余下流程走完,将桃木剑收势后,才看向殷尚书。 “令郎身上的邪气已经散去,但接下来几日有可能会病上一场,最好在家中仔细休养,哪里也不要去,否则阴寒气趁虚入体,要吃大苦头。” 在十一月的深秋夜里被泼狗血,又吹了半天冷风,此人不病都难。 至于去锦绣街万宝楼的邀约,也该给他把心思歇了。 殷尚书面上划过喜意,上前连声谢道:“好好好,多谢凤眠大人出手相助,殷家感激不尽啊!” 第 897 章 男人心,海底针 邪祟驱除了,殷府内一旁围观的人都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唯独殷棠苦哈哈地站在一旁,冻得直打哆嗦。 按理说他也该上前给凤眠道谢才对,可他实在不想张开嘴,生怕满头的黑狗血流到嘴里去。 于是便一声不吭地站在远处,只盼着送走了凤眠,能赶紧回去沐浴更衣。 然而凤眠却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殷棠,薄唇轻启道:“殷世子,你可感觉好些了?” 殷棠一僵,他能不回答吗? 于是僵笑着点了点头,配上他满头鲜血的模样,在月色下当真是宛如恶鬼一般,吓得旁边的小厮都心里发怵。 凤眠犹不肯放过他,“殷世子为何不答话,莫非对我作的法事不满意?” 殷尚书连忙板起脸朝殷棠使眼色,“棠儿,凤眠大人辛苦了大半夜,还不快鞠躬道谢一番!” 殷棠脸色青紫交加,只能欲哭无泪地艰难开口,“大人别误会,我现在感觉好极了,多谢凤眠大人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他一边说着,便感觉有不少黏腻腥臊的黑狗血流进口鼻中,想到那里头掺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童子尿,险些没忍住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凤眠唇角讥讽淡嘲的笑容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怀疑是错觉。 “那就好,这童子尿可是特地从东宫中那两位小公子处取来的,阳刚中蕴含着龙气,驱邪效果非寻常的童子尿可比,若殷世子还觉得不舒服,可以去东宫再求些回来。” 殷棠一张俊脸痛苦地皱成了菊花,“不用了,我好得很,我现在当真好得很……” 这凤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璇玑在角落里憋笑的辛苦,娇小的身躯都因此而抖动抽搐起来,幸亏天色太暗没人察觉异状。 童子尿是她从两只团团那里取来的,这殷棠之前敢算计云苓,如今也算是替她出了口恶气了。 凤眠总算是肯放过了殷棠,看向殷尚书道:“府中已经无事了,至于那些诅咒之蛋,尚书大人便交给我来封印处理吧。” “真是有劳凤眠大人了!” 殷尚书闻言,赶紧叫人把那一篮子怪蛋取来,千恩万谢地交给了凤眠。 一同奉上的,还有一篮子的金元宝。 凤眠紧抿着唇,一刻也不想在殷府中多带,看也没看就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璇玑朝殷棠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殷棠哥哥好好休息,元宝有空再来看你哦!” 殷尚书目送他们远去,摸着胡子感慨道:“这凤眠不愧是一代天师啊,连报酬都不问就走了。” 他还生怕给少了,岂料对方看都没看一眼,想来修道之人并不看重身外事物。 府外,清幽的月光洒在朱雀大街上。 璇玑坐在木三轮里,兴奋地将篮子里的金元宝数了一遍又一遍。 “居然是黄金百两哎,殷家出手可真大方,这下发了发了!嘿嘿嘿……二十两金子分给团团们,多谢他们赞助童子尿,剩下的八十两黄金咱俩就对半分了!” 璇玑一边说着,把分配给自己的四十两黄金装在放着,橡胶怪叫蛋的篮子里,余下的篮子则塞进了凤眠怀中。 “四十两黄金完全足够你在京城买个小宅子了,看我说的没错吧,跟着大哥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凤眠却没想象中的高兴,他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脸庞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 璇玑跟他认识久了,一眼就看出这是他心情低落,亦或是生气时才会有的反应。 “你怎么了,是心里过不去那关嘛?” 她以为凤眠还在耿耿于怀“坑蒙拐骗”这件事,忍不住皱了皱小鼻子。 凤眠淡淡开口,“不是。” 他只是心里有些烦躁,今晚的自己不像是以往的自己。 璇玑没有逼迫他,是他自己做了有损德行与道心的事情。 凤眠无法欺骗自己,虽然做法事的步骤的确是那样,但他利用法事刻意针对了殷棠。 不是为了帮他驱邪避灾,而是因为内心深处对他怀有恶意……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寒月,夜间魑魅魍魉横行,也许是外界放大了心中的邪念吧。 凤眠有些迷茫,又隐隐有些报复的快意,忽然觉得放下那些禁忌和规矩,随心所欲地做顺从本心的事情,其实也很不错。 这个想法一出,他便被自己惊到,猛然间回过神,额头微微渗出薄汗。 难道这就是入世的考验吗? 明知道不对,但这种感觉令他感到愉悦…… 璇玑见他脸色不好,半天都不搭理自己,等不住凑近过去细看他的神色。 “你到底怎么了嘛?” 少女细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几乎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凤眠的身体陡然僵住,莫名感觉口干舌燥。 “男女授受不亲,你靠这么近做什么,看来先前教你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凤眠心中一乱,抬手将璇玑推回了原位,却没注意仔细,修长的指尖近乎按在她鼓起的胸前,立刻如被灼烧一般收回了手。 明明在梦境中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为何换作现实中,感觉却如此大不相同? 他的心跳的是如此之快,全然不似在梦境中那般沉静。 璇玑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何不妥,坐回原位后撅起了小嘴,白眼几乎能翻上天。 “前两天还跟我求婚呢,今天就开始男女授受不亲了,搞毛线啊……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嘛!”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凤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觉得今晚这个修行的办法不好。” 在现实中放纵欲念,他怕自己越陷越深。 “那今后换个方式就是了,殷家这种冤大头也不是天天都有的。” 凤眠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跟殷家人往来。” 璇玑歪头眨巴猫眼,“为什么?” 凤眠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垂眸道:“我在殷府的时候观察了他们的面相,殷家个个皆是穷凶恶极之人,你不要被他们和善的外表给骗了。” 方才他说殷棠心有恶鬼,都是说轻了。 这群人分明就是恶鬼的化身,不是好人,将来也不得善终,与他们亲近的人大多不会有好下场。 第 898 章 凤眠要走火入魔了 璇玑来了兴趣,又凑了过去,“那你仔细说说,他们会怎么个不得善终法?” “你对殷棠很感兴趣?” “那可不。” 在这大周京城,上哪儿找这么好玩的第二个玩具去? 凤眠只觉得有些心浮气躁,闭目后冷淡道:“天色太晚,他们的面相我没仔细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后,他就不愿再理会璇玑了,任凭对方在耳根底下叽叽喳喳也不睁眼。 璇玑只当凤眠还在为被迫“坑蒙拐骗”的事情闹别扭,也没多想。 这会儿大街上万籁俱寂,夜风徐来,坐在三轮车里轻轻颠簸着,很快就感觉浓重的困意席卷而来。 她一向比寻常人嗜睡,今日兴奋了一整天,又在殷府里熬到大半夜,不多时就东倒西歪地睡过去了。 凤眠坐在一旁凝神静心,好不容易让心情恢复平静,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腿……间。 “唔……” 凤眠闷哼一声,俊脸上闪过一抹隐忍的痛色,蓦地睁开了双眼。 他一低头,就看见璇玑将后脑勺枕在自己腿上,睡的昏天黑地,微张着小嘴发出些许鼾声。 凤眠的俊脸染上些许薄红,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 还没等他把璇玑毛茸茸的小脑袋挪开,腿上的人儿就舒服地扭了扭,侧身靠近他怀里。 璇玑精巧的小脸与凤眠的腹部仅有几层布料之隔,凤眠只觉得那温热的呼吸似乎能穿透厚厚的布料,将整个身体都点燃。 他轻颤了一下,呼吸陡然有些急促,本能地将把璇玑的脑袋挪开,可手刚伸过去,璇玑就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得更深了。 “唔……” 璇玑在睡梦中哼哼了几声。 凤眠落下去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托住了她的头,以防怀里的人滑下去。 也是阻止对方无意识朝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靠过去。 回宫这段路不长,但凤眠却感觉度秒如年,车外的秋夜更深露重,车内的温度却不断攀升。 好不容易捱到了木三轮驶回东宫偏殿,驾车的侍卫在外面恭敬地道:“凤眠大人,金姑娘,可以下车了。” “我知道了,把车停在偏殿门口,你先下去吧。” 侍卫不敢多问,应声后便退下了。 片刻后,凤眠才抱着熟睡的璇玑从车里下来。 他现在跟璇玑住在一个偏殿里,只不过一个在东厢房,一个在西厢房,离得倒是很近。 璇玑平日里常捣鼓实验,凤眠喜好清静,故而这个叫做落霞殿的偏殿中,除了白天会有洒扫的宫人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无人当值的。 借着微弱的灯笼光芒,凤眠将璇玑抱回了厢房中的榻上,耐心地为她脱去外衫和鞋袜后,又将被褥盖上,却没第一时间离开。 他坐在床榻边,一言不发地望着熟睡的璇玑。 真是比猪还能睡,怎么折腾都不醒。 凤眠是领教过璇玑的睡功的,只要陷入沉睡中,任凭外面狂风闪电也雷打不动。 那会儿他着实佩服这丫头的本领,如今却觉得很危险。 方才脱她外衫都没反应,若是落到有心贼人手里,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凤眠长叹了口气,仔细地将门关上,方才回到自己的厢房中准备沐浴。 浴房里有连通山泉自来水的竹管,凤眠也不嫌冷,就这么放了大半桶水,才洗去了浑身的燥热。 忽然间就失眠了。 想要再使入梦之法,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也无法平静。 满脑子都是那丫头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凤眠疲倦地沉沉睡去,之前的生物钟也被打乱,颇晚才起身。 刚醒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腿间被褥有些濡湿,空气中萦绕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男性气味。 他竟然…… “傻鸟,你今天怎么赖床了,可不像是以前的你啊,从前你不是天天起的比鸡还早吗!” 璇玑嗓音清亮,手里捏着一只热腾腾的包子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她就皱了皱小鼻子,左右嗅了嗅。 “什么怪味道,宫女是不是没把你这厢房清理干净啊?” 凤眠耳根绯红,紧绷着脸庞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所随意出入男子的房间!” 璇玑眼神古怪地盯着凤眠,“我们俩之间都这么熟了,还用在意这些?你忘记当初大清早的扯我被子,抓我起来学宫规礼仪的日子了?” 傻鸟这两天真的很奇怪哎,难道是因为拒绝了以结婚的方式助他修行,所以才闹脾气了吗! 凤眠修长的手指紧抓被褥,若无其事地道:“如今不同于以往,我现在是个普通人了,自然要体验一番日晒三杆才起床的感受,你快出去不要打搅我修行。” 璇玑眼角抽搐了几下,觉得他真是为了修行而魔怔了。 “好好好,你慢慢睡,我要吃早膳去了!” 她正饿着肚子,也没跟凤眠纠缠,瘪瘪嘴就离开了。 凤眠松了口气,这才赶紧起来擦洗身体换了身干净衣裳,又把被褥床单都扯下来,亲自在院中浆洗起来。 宫女们看见他深秋之日亲手洗衣裳,皆是神色一惊,“凤眠大人,天寒地冻,这些衣物被褥交给浣衣局的宫人就好!” 凤眠不想假手于人,说来也怪,以前他总视这些生理反应为自然寻常,从不觉得有什么,而今竟莫名感到羞耻。 “不必了,我亲自来就好,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小宫女:“……” 凤眠大人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一幕落到璇玑眼里,又解读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云苓两口子,煞有介事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眠子哥想修行想的都魔怔了,再这么下去我看他是要走火入魔的节奏啊!” 萧壁城听后,表情一言难尽地提议道:“要不然还是给铁蛋找个媳妇儿吧,瞧他这样子也怪可怜的,万一真有愿意做夫妻助他修行的人呢?” 璇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啊是啊,再过半个月清懿书院不是要开联谊会么,到时候就带他一起去吧,指不定就和谁王八绿豆看对眼了呢。” 云苓见他们俩都如此提议,便也妥协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带铁蛋去联谊会相亲试试看。” 清懿书院联谊会是对外开放的,毕竟女学生的数量就那么多,勉强能凑够十几桌麻将,自然要吸引外部人员。 且相亲只是目的之一,更多的还是重在对外宣传。 最近些天,云苓正是在忙碌操持此事。 第 899 章 清懿书院联谊会 清懿书院开院第二年了,如今院内各处陈设都十分完善,景观优美动人。 前段时间,云苓把“学园祭”的概念告诉了顾长生,让他动员书院里的学子们自发筹备。 她想看看学生会的几人组织领导能力能到什么地步,其他学子们又能给到她什么惊喜。 而联谊舞会是校庆晚宴的一个活动,这个活动只面向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青少年男女们,无关身份地位家境,只要提前报名皆可参与。 铁蛋他……年龄是有些老了。 但问题不大,云苓决定给他开个后门。 再说他长相俊美,加上多年修身养性,看着到也没有很显老。 之前修建清懿书院的时候,温泉山庄中原本就有个占地非常大,类似宫殿宴会厅的地方。 夫妻二人当时都觉得大有用处,不必大肆动土,便修缮翻新了一番,如今终于派上用场了。 当然,舞会的目的很明确,跟相亲宴没有区别。 云苓现在是老母亲心态,看清懿书院里的学生个个都跟自己的崽一样。首发 崽们一大把年纪了找不到对象结婚,又天天泡在书院里上课,缺乏异性社交,怪让人发愁的。 多来几对唐逐星和柳知絮那样的,就更头疼了。 眼看离校庆没几天了,云苓嘱托胧夜那边帮忙准备晚宴筹备的采买事宜,留情则豪气赞助一场动物表演给书院增加人气。 她一边确认着总流程单,一边让内务府给璇玑和凤眠赶制了一套新衣。 淡紫色华美衣衫上,绣着一片纯白色的凤凰,红色的眼珠如同鸽血宝石。 璇玑奉命把衣服拿去给凤眠试穿,对即将来到的清懿书院校庆很是兴奋。 “三姑奶奶给你赶制的新衣服,快穿上瞅瞅合不合身!” 凤眠关注和感兴趣的事情不多,清懿书院算是其中一个,故而也不反感去参加热闹的校庆。 他换好衣服后走出来,抚了抚衣角问道:“如何,可还合身?” 他穿惯了道袍,还是头一次穿这样款式新颖的华服美赏,略微有些不习惯。 璇玑一转头便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眼前的人墨发高束,眉目如画,淡紫如雾的衣角随着窗外的秋风轻轻翻飞,衣摆上纯白的凤凰宛若展翅于九天中翱翔。 他腰间没有别那支旧拂尘,却更像仙人踏着东来的紫气,不知是何故落入凡尘中。 有一瞬间,璇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 凤眠察觉到她望着自己发痴,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面上却冷淡如常。 “你魂飞了?” 璇玑回过神来,咕咚咽了一声口水,霎时间两眼放光。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身衣裳真是太适合你了,看起来简直年轻了整整五岁!等到了校庆夜的联谊舞会上,肯定能迷倒一片少女,再也不愁找不到媳妇儿了!” 凤眠那丝浅浅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似有一桶冷水浇下来。 “你带我去清懿书院的目的是为了替我相看女子?” “不然呢,你都让我帮你修行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老光棍吧?” 凤眠一时沉默,忽然就淡了兴致,他说不清为什么,自打璇玑拒绝了求婚之后,便打消了娶妻的念头。 他本能地抵触与其他未知名的女子结为夫妻,有了入梦之法,通过在梦境中做夫妻也是一样的。 但到底不能辜负了云苓的好意与这身新衣,反悔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 他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也会和我一起去?” “当然一起去,不过到时候我们各玩各的。” 人家相亲,她总不能在旁边一直当电灯泡吧? 这点自知之明,璇玑还是有的。 凤眠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一颗心阴云密布,这丫头为什么要跟他各玩各的? 难道她想借此机会,多结识几个少年郎,所以嫌他碍事了? 可之前求婚的时候,璇玑分明拒绝了他! 凤眠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璇玑是嫌他太老了。 等他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那丫头已经不知又溜达到哪里去玩了。 凤眠胸口生出一股烦闷,以前爹娘催婚的时候拿年龄说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恍然惊觉,他当真不年轻了。 俗世中和他一样年纪的男子,成亲早的孩子都十岁了…… 那丫头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看不上他是人之常情。 …… 顾翰墨是负责主持维稳的会长,腾不出手去做什么,便上报了黎娘子的糖水铺子试吃活动。 封无羁打算摆个小擂台,只要能在鲁班锁、九连环和华容道等诸多比赛中,选一项胜过他,这样就能赢走百两赏金,反之输者则要交纳二十文钱。 这很符合封无羁的喜好与风格,这些物件算不得太难,是民间孩子们从小就会玩的玩具。 但要比速度,云苓还真没见过何必他快的,估计这小子要赚上一笔钱了。 其余的学子们,有办跳蚤市场的,有做套环和投壶活动的,还有几人合伙租铺子售卖吃食的。 云苓指了指孟福儿这一行,问道:“怎么是空的?” 萧壁城回答:“孟福儿说她脑子不聪明,也不擅长做生意,只想吃喝玩乐。” 云苓点点头,也不觉得有什么,都随学生们自愿。 她又翻了两页,眉梢微挑道:“李元绍居然在书院里搞老虎机?” 要知道老虎机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赌博,其他学子要么靠脑子挣钱,要么靠勤奋挣钱。 唯独这小子空手套白狼,还真是清楚什么玩法简单轻省又来钱快。 萧壁城笑道:“我私下问过了,他再三保证不会出千做手脚,我便由他去了。” 李元绍的彩头设置的很丰厚,不过他弄的那个老虎机,图案非常之多,想要摇出三个相同图案来难度很大,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知道李家兄妹缺钱,左右老虎机这种玩法比较少见,又不像玩骰子那么明目张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对方去了。 【作者君:李元绍很快会被媳妇儿赢得血本无归……】 第 900 章 小老头儿想搞事啊 秋高气爽,天清云淡。 踩着深秋的尾巴,清懿书院举办了“院庆”,在此之前出版社的民报已经进行过了相关宣传,期间京城百姓们也可以前往书院参观。 因书院离京城有一定距离,而今就算修了宽阔平整的管道,来回一趟也要不少时间。 云苓夫妻还是头一次在没有内务府协助的情况下,自行组织这么大的活动,可谓是煞费苦心,筹备已久。 就连太上皇都兴致勃勃地准备前去捧场。 随后,还煞有介事地让尚衣局仔细准备了几身新衣。 像他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都会选择深灰、藏青或者军绿色的衣裳,显得成熟稳重有涵养。 但太上皇偏偏嫌弃这些衣服老气,一件也没看上,亲自挑选了一件色彩明亮的宝蓝色长衫配黑色大氅。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件衣裳不错,正适合像孤这般俊的老头儿,就这件了。” 尚衣局女官神色迟疑,小心翼翼地道:“太上皇,这件衣裳是陛下特地请金王妃设计图纸后,让尚衣局赶制出来的……” 就等着去书院的时候穿呢。首发 太上皇跟没听懂一样,一拍大腿道:“那敢情好,独一无二的衣裳更能显得孤的与众不同!” 说完就喜滋滋地将衣裳拿走了,留下一屋子苦瓜脸的宫人,不知道该如何跟昭仁帝解释。 昭仁帝得到尚衣局那边的消息后,也是一呆。 “父皇怎么还跟朕抢起衣服穿来了?” 他有些着急,那件衣服可是专程让胧夜帮忙量身定制设计的,为的就是到时候能让黎娘子眼前一亮。 结果院庆还没开始呢,他的衣服先没了? 昭仁帝厚着脸皮去找太上皇讨要,太上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样儿的衣服没有,用得着跟孤一个老头儿抢?再说孤是你爹,穿你件衣裳怎么了!” “……父皇,儿臣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特地让尚衣局给您做了好几套新衣裳么,这件衣裳不适合您这个年纪的人穿。” 宝蓝色是中年人之间常见的颜色,老年人穿的少。 哪料太上皇骂了他几句之后,转而还伤心起来。 “小九你什么意思,骂孤老了丑了穿不得这般鲜艳的衣裳是不是?作孽啊,孤年轻的时候没穿过好衣裳,到老了竟连穿这些颜色的机会都没有,孤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 昭仁帝额头满是薄汗,“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啊,儿臣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这衣裳它也不合身啊。” “孤不管,只要能穿就行,不在意合不合身!” 太上皇脾气上来将衣服套上,一把拽过旁边逗弄着香团儿吃瓜看戏的萧壁城。 “老三你说,孤穿起来好不好看?” 萧壁城:“……” 突然被牵连进战局中他很是惶恐。 说实话太上皇如今干瘦矮小,不似年轻时那般健壮,这新潮的款式和明亮的颜色,穿在他身上还大了几号,确实松松垮垮的有些滑稽。 但实话他也不敢说啊。 萧壁城冲他竖起大拇指,“孙儿觉得您穿起来特别精神俊朗,乍一看少说年轻了得有二十岁呢,回头出门时跟父皇走在一起,人家还以为您俩是亲兄弟呢!” 昭仁帝听了这话满脸便秘之色,老三什么时候拍马屁拍得这么恶心了,听的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太上皇却是喜滋滋地向他炫耀,“听见没,老三都说好看,这件衣服就归孤了,作为补偿孤那五件衣裳就都给你了,你半点不吃亏呢!” 昭仁帝没法,只能带着几套颜色深沉的老年人衣服悻悻地走了。 待他走后,萧壁城忍不住问道:“皇祖父,您故意膈应父皇这一出是为何啊?” 太上皇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你父皇就是欠收拾,如今他还有三分心思放在朝政上,都是孤说多了。身为一国之君,成天想着往外跑,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一个寡妇,像什么话!” 他很不高兴,昭仁帝能在位的时间也没几年了。 对方这辈子出色的政绩不多,趁着膝下儿女们都能独当一面时,不抓紧时间励精图治,反而还懈怠起来了。 “瞧瞧如今多好的盛世啊,四通八达的商道都打通了,国库也充裕了起来,但凡他想,很多事情都是能做成的。” 诸如与西洋、波斯、天竺等地的贸易,还有地方各处的水利土建等工程,该有实质性的推动了。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孤虽然老了,可还没到不中用的地步,放着这些事情不做,还不是为了你父皇着想?” 萧壁城很能理解太上皇的失望与气闷,作为一个乱世小人物出身的枭雄,他显然是极富野心与野望的。 换言之,小老头儿是个很有事业心和追求的人。 对方这辈子都扑在打理江山上,却也能将后宫权衡的极好,一连生了九个儿子,可见对江山传承的重视。 身为父母,望子成龙是人之常情。 昭仁帝仁厚和善,但锐气不足,说白了追求不大,至少没有达到太上皇的期望,一直是他所不满的地方。 可就算不满,他也希望昭仁帝能做出一番政绩来,将来在史书上留下些许笔墨。 以前很多事情做不成,还可以归咎于局势不好,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昭仁帝却反而越发懈怠了。 但凡昭仁帝勤勉一些,在这两年里,以他的能力可以飞速做出一番很好的政绩,也能缓解萧壁城夫妻的压力,对所有人都好。 现在把饭喂到嘴边了,昭仁帝都不张口吃,这怎么能叫太上皇不郁闷。 萧壁城回到寝宫后,将这事告诉了云苓。 云苓道:“你父皇年轻的时候,是迫于局势不得不勤奋拼命,否则就要让人从皇位上给撸下去了,再加上突厥虎视眈眈,他不敢松懈丝毫,若保不住江山,他就要成千古罪人了。可现在不一样,再没什么能威胁到江山和性命的事,自然就懈怠了。” 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道理是相似的,昭仁帝这就是“勤于忧患,惰于安乐”了。 萧壁城叹了口气,而后道:“皇祖父下了命令,要求后宫嫔妃全都要去参加院庆。” 云苓颇有些受宠若惊,“都是来给我们捧场的?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 “不,皇祖父是让她们去给黎娘子的糖水铺子捧场。” 云苓:“……?” 小老头儿这是想搞事啊。 第 901 章 比昭仁帝强多了 翌日清早,数辆木三轮便在皇城门口候着了。 昭仁帝丢了新衣裳,只能穿以前的旧衣服,不过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 不但修剪了胡子,还用炭笔画了眉毛,发髻也束得一丝不苟。 云苓悄声道:“我觉着父皇看起来比以前白了不少,也年轻了不少。” 萧壁城嘀咕起来,“他现在一个月涂三瓶神仙水,用起来一点都不带心疼的,能不白吗?” 想他之前穷的时候,一瓶神仙水能用用三个月,还得趁云苓不注意,悄悄蹭点儿她的。 亏的是现在有动物园分红了,才能消费的起这么昂贵的养颜药品。 昭仁帝如今操心的事少,每天悠闲的很,倒是把气色状态都养回来了。 平心而论他的气质模样不差,可整个后宫的嫔妃都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愣是没一个人多给他半个眼神。 有时候云苓觉得,昭仁帝的桃花运大概都在年轻的时候耗光了,人到中年愣是没个女人真心喜欢他。 不过也幸亏如此,后宫才一片祥和安宁,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事来,让众皇子们都能把心思专注在政事上。首发 在他们先出发之后,娘娘们乘坐的车才陆续出发。 云苓夫妻各自抱着一只团子兄弟,正黏在怀里呼呼大睡着。 香团儿还小,受不得冷风,故而被留在宫中照看。 透过车窗,云苓能看到京城外面的路况,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道上行人多是乘坐马车和牛车,也不乏在木车行购置了木单车和木三轮的百姓。 记得去年那会儿路面还又窄又脏,一下雨便满是泥泞,混合着动物的粪便,空气中味道销魂。 现在的官道是伪水泥路,宽敞平坦不说,若是堆积了秽物,过路的人和附近的百姓都会自发地清理。 萧壁城认可地道:“这都离不开大哥的功劳,先前他为了路面清洁的事,可谓煞费苦心。” 公德心是需要培养的,大周的百姓以前其实没什么相关概念,便是爱干净,也都只会打扰自己家的院子。 不管城里城外,大街上脏了是没人管的,虽然没清洁工,但是朝廷专门设立了个净路局,负责城内的里面清理。 “净路局都是些光吃闲饭不干活的家伙,路上脏了七八天才扫一回,要么就是等下雨冲洗干净,大哥觉得这帮人没有存在的必要,就上书提议了废除净路局的事情。” 云苓闻言,颇为惊奇地道:“瑞王还有这般有魄力的时候?他不怕得罪人?” “在底层历练了这么久,大哥还是有长进的,不仅废除了净路局,还将城内城外的路况改善的很好,为此事他特地去金王府请教过大师姐。” 那会儿云苓产期将近,瑞王不好打搅她,便去金王府求见了曾被选做过南唐储君的金王妃。 胧夜给他支了个招,把现代街道居委会的概念灌输给了他,告诉他什么叫做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 还指点了一些改善方向和管理策略。 瑞王以前性格单蠢了些,好在理解能力是出色的,一点就通,很快就策划好了完整的治理方案。 他用两个月的时间,把京城划为分六个大型区域,对所有住宅街道进行所属分配,引导百姓们创办了小区居委会。 随后连续三期在京报上刊登文章,呼吁和引导百姓们爱护环境卫生,并介绍了每季度的“最美小区”评选制度。 根据结果排名,朝廷户部会给入选小区发放赏金,每家每户都有份。 居委会便定期组织百姓进行小区大扫除,如此一来,不仅激发了百姓们主动清洁环境的积极性,还改善了邻里关系。 几乎是施行了一个月,京城的路面清洁状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云苓忍俊不禁道:“他当真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萧壁城点点头,认真地道:“大哥心地善良,是能做实事的人,只是从前脱离民间太久了。他这两年吃了不少亏,踩了不少坑,但也做了不少利民的好事。” “按照规矩,大哥早该升官了,是他自己回绝了此事,执意要留在基层,说是怕升到上面,就再难面对面地倾听百姓们的诉求了。” 见多了官场的黑暗与腐朽,瑞王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但也没有麻木沉沦,天性中的赤诚与善良仍在。 他是个很执拗的人,但这次执拗对地方了。 别看朝堂上没瑞王的影子,他如今在民间的声誉极好,百姓们提起来多是感激夸赞的。 对方之前被楚云菡和封皇后坑的很惨,名声一落千丈,而今他又成了当初那个美誉满身的瑞王爷。 萧壁城等其他兄弟,也没有刻意对他进行帮扶,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赢回来的。 镇国公面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瑞王跟容家关系也一直在缓和。 云苓听完后颇觉得欣慰,叹道:“这不比他亲爹强多了?” 都是走近人民群众,一个微服私访寻花,一个奔走底层为民。 萧壁城微微一笑,如今瑞王心中是很感激云苓的。 当初他愚钝糊涂,几乎所有人都失望透顶之时,是云苓还肯拉他一把。 ——那会儿总说她小肚鸡肠,刻薄记仇,后来方知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再忆起旧事,当真是羞煞我也…… 见这几兄弟凝聚力越来越强,百姓的生活愈发好,云苓心底也高兴。 一路心情颇佳地到了清懿书院门口,便看见许多“保安”在对前来的百姓们进行安检。 保安是萧壁城从军队中调来的将士,负责确认来人中没有不怀好意者,安检合格后才会放行。 夫妻俩没有刻意明示身份,抱着睡觉流哈喇子的团子兄弟,老老实实地走到末尾排队。 刚一走过去,便遇上个半熟不熟的人。 正是清瘦了不少的殷棠。 第 902 章 小鸡哥哥 殷棠也注意到了萧壁城,忙上前作揖行礼,“殷棠见过太……” 这话一出,殷棠便明白他不想高调地彰显身份,识趣地道:“萧三公子与萧三夫人安好。”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云苓,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艳,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紧张,以及深藏的忌惮。 殷棠和云苓交集的机会不多,上一次见面还要追溯到好几年前的府宴上,那会儿楚云苓还是个闻名京城的丑女呢。 很久以前的赏花会,他和对方闹过误会矛盾,所以没少在背后鄙夷贬低过楚云苓的容貌。 他还挺担心云苓如今成了太子妃,会跟他翻以前的旧账。 殷棠规矩地答道:“多谢夫人关心,我那是被恶鬼侵袭过的后遗症,所以才大病了一场,好在凤眠国师道法无边,如今已无大碍了。” 云苓语调悠长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怎么没见莫易思跟你一起?” “我生病的时候,思思彻夜不眠地照顾,我才刚好她便病倒了,如今在府中修养呢。” 殷棠被凤眠摆了一道,当晚就发烧感冒了。 云苓对很多常见病症的药方药品都改进推行过,如今风寒已经不是什么会要人命的重症了,但传染性还是很高的。 殷棠觉得自己也是不容易,把莫易思娶回来这么久,还没能正儿八经吃上一口肉呢。 云苓点点头,煞有介事地道:“那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听说之前蟒仙进宫的路上,你也曾被妖邪附身过,在大理寺中做了好久的驱邪法事,怎地好端端的又被邪祟近了身?” 殷棠笑容一僵,脸色有些青白,“许是运势不好吧。” 往事不堪回首,他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可怕的巨蟒,偶然瞥见根麻绳都能浑身僵硬,毛骨悚然半天。 云苓语气关心地道:“常言道缺德事做多了容易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殷世子是正人君子,搞不好是上辈子没还完的债,没事儿就多去寒山寺拜一拜。” 听到这句话,殷棠眼神微变,心中陡然警惕。 他怀疑太子夫妇是不是知道了魔胎谣言背后的真相,故意在这儿内涵他。 却又听得云苓,笑道:“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向我夫君求助,天天都能免费给你们夫妻俩提供热乎的纯阳童子尿。” 说完,她拍了拍怀中奶团的小屁股。 殷棠唇角微抖,面色隐隐发黑,口鼻间仿佛又充满了那黑狗血的腥臊味。 “……多谢夫人好意。” 这女人果然记仇,定然是因为当年的摩擦故意奚落他。 云苓没再多理会殷棠,带着丈夫儿子顺势插了殷棠的队,将他挤到了队伍末尾。 殷棠有些无语,暗自撇撇嘴没说什么。 在他看来,对方能从一个草包丑女摇身一变成神女太子妃,才是这世上最见鬼的事! 殷棠还记得当年的赏花会的关扑游戏上,他得了对白玉玲珑玉兔耳坠,楚云苓得了柄镶红宝石匕首。 对方找他来交换彩头,却被他误以为在表达思慕之情,狠狠奚落羞辱了一番,匕首都顾不上带走就哭着跑了。 事后,瑞王这个老好人替楚云苓说话就算了,连封家那个没存在感的嫡长孙也正义出头。 殷棠正是在那次赏花会上,无意间窥得柳清砚真容,本想借耳坠跟漂亮小姑娘套个近乎,谁知封阳突然向他提出比试。 他意图在柳清砚面前表现一番,却输的一塌糊涂,还丢了好大的脸,被封阳赢走了耳坠。 现在回忆起来,殷棠心里都觉得郁闷。 不过……柳清砚早晚会是他的人。 柳三夫人已经与他达成了一致,他答应对方,会想办法把柳清砚从清懿书院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 为此,对方还承诺帮他谋取在刑部办事的便利。 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借柳三夫人之手在刑部安插棋子,殷棠自然乐得点头答应。 很快,这世间便不会再有一个叫柳清砚的女子了。 …… 火团和雪团也醒了,好奇又兴奋地左顾右盼,眼尖地在一排开放式小屋中看见了封无羁。 “妈咪,是小鸡哥哥,小鸡哥哥在那里!” 火团在云苓怀里扑腾起来,短胖白嫩的手指着左侧的方向,催促云苓往那边走。 两只奶团记忆里很好,上次来书院玩的时候,被奶爸封无羁带了两天,便记住了这个“小鸡哥哥”。 封无羁摆的擂台很简单,他租了个小铺子,桌上放着各种精巧的鲁班锁等物,旁边放上几壶茶水就算完事了。 门口斜放的木牌上,写着挑战规则与彩头奖金。 萧壁城率先抱着雪团走了过去,挑眉道:“这么早就开张了?” 封无羁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学生想着早些有人来挑战比试的话,就能多赢些钱。” 云苓听到这话打趣儿他,“啧,就不怕半路杀出匹黑马来,把你赚的钱都赢走了?” 封无羁笑容腼腆,“学生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这京城中无人能胜过我,便是杀出一匹黑马来,也只会是梦纾。” 梦纾有自己的自尊与分寸,在没有成亲前,不肯随意花他的银钱,故而封无羁只能想了这么个办法。 梦纾经常陪他一起钻研此道,也是熟手,而他总喜欢让着对方,所以就算故意放水,梦纾也是察觉不出来的。 此时此刻,满心为未来媳妇儿打算的封无羁还不知道。 他辛辛苦苦赚的钱,很快就会进了未来小师父的衣兜。 第 903 章 朕立你为皇后 云苓柔笑着点了点头,陪着好奇的两只奶团在封无羁这里玩了一会儿,见陆续有感兴趣的人前来挑战,便与萧壁城去别处闲逛了。 雪团搂着萧壁城的脖子,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处张望,片刻后认真地道:“等到团团和哥哥三岁了,也来这里上学,好不好呀爹爹?” 萧壁城捏了捏他的小脸,笑道:“怎么,不惦记去幼稚园了?” 雪团皱了皱小鼻子,小胖手捂住耳朵道:“幼稚园里的小团团喜欢哭鼻子,哭的很大声很大声。” 皇家幼稚园这学期刚刚开始试行,对比特殊的清懿书院,幼童的启蒙教学做起来要简单许多,与传统的私塾区别不大,并不需要夫妻俩耗费太多精力。 目前是霜梨和乔烨在负责,顾长生也放了一部分精力在这边,平稳地运行了三个月了。 期间萧壁城带着两只想上学的奶团子去参观过,也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比起现代的传统幼儿园,皇家幼稚园目前更像是个托儿所。 来上学的小包子们突然离开了府上熟悉的奶妈和爹娘,少不了哭闹,最开始的一个月,基本上每天都是鬼哭狼嚎声。 雪团喜静,去了两次后就不愿意再去了。 云苓不想他产生抵触心理,便笑道:“可是糯儿姐姐都去上学了,你难道不想和她一起玩么?” 雪团慢吞吞地道:“想,糯儿姐姐不可以来这里上学么?” “糯儿姐姐的娘亲和舅舅都在幼稚园里上班,如果来这里读书的话,她就不能天天见到娘亲了,你也一样。书院离家里那么远,你来这里上学的话,就要好几天才能见一次爹地和妈咪了。” 雪团听到这里,想了一下,闷闷地道:“那还是不来了叭。” 他舍不得爹娘和哥哥妹妹。 云苓偷偷笑了笑,温声安抚道:“你想来可以,但不是现在,起码要和这些哥哥们长的差不多高了才行。妈咪答应你,等你年满十岁,如果能通过清懿书院的考试,就让院长姨夫破格录取你。” 她知道儿子早慧,学习上必然会比同龄人快一截,跳级读书是最合适的。 “但前提是你要在幼稚园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才行,不然将来考不上这里怎么办?” 云苓希望雪团能够多融入集体一些,这孩子现在就是个纯纯的兄控,除了火团和个别人以外,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万一将来成了社恐怎么办。 糯儿以前也有些内向拘谨,可自打去了幼稚园后,天天能见到沈沁,肉眼可见地活泼开朗了不少。 雪团的眼睛亮闪起来,奶声奶气地应声。 “好!” 火团听到这里,急急忙忙地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来这里上学!” 萧壁城点了点他的额头,“每次教你念字数数的时候,就躲到太爷爷那里去玩,等考试不过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话音落下,雪团就率先维护起来,“我教哥哥算数认字,哥哥能通过考试的!” 火团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没错,我以后都不贪玩了!” 他不想跟弟弟分开。 那会儿燕王也是他身后的跟屁虫,若不是后来李贵妃变了,不许燕王跟他过分亲近,二人说不定也会像两只奶团般一直这样下去。 不过李贵妃如今与从前不同了,有时燕王来东宫作客,萧壁城还会收到李贵妃的东西,大多都是给三个孩子的物件。 养母子彼此间依旧很少打照面,不过关系隐隐缓和了些许。 萧壁城正想着,忽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熟悉的浓香甜味,抬头发现前方不远处正是黎娘子的糖水铺子。 火团小手一指,脆生生地道:“爹地,是良妃奶奶!” 云苓驻足望去,只见糖水铺子门口乌压压围了十来了打扮的花枝招展,富贵逼人的中年女子,全都是昭仁帝的小老婆。 为首的人赫然是良妃,其余妃子簇拥在她身边,笑拥着她走进去。 丽嫔也在人群中,不过她神色怡然平和,一副看戏的模样,仿佛游离在人群之外。 云苓扫了一圈,倒是没看见李贵妃的身影。 也不知道小老头儿把她们叫来是想干什么。 糖水铺里,黎娘子正前后忙碌着。 偌大的铺子里只有昭仁帝一个食客,他也不坐下吃糖水,黎娘子忙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婉筝,你成天忙前忙后,如此辛苦是何必呢?若是喜欢研究糖水,在宫里也一样可以,朕把整个御膳房的厨子都叫来任你差遣使唤。” “婉筝,你回头看朕一眼吧,咱们相识都有一年了,还不足以让你看清朕的真心诚意么?” “婉筝,你信朕,朕跟她们当真没有半分感情,朕心悦的唯你一人而已。” “婉筝,朕为了你守身如玉,已经大半年没有招过任何妃子侍寝了。” “婉筝,朕发誓只要你入宫后一旦有孕,就力排众议将你立为皇后,朕上次问了太子妃,她说四十来岁的妇人依旧能够生育,何况你还不到四十岁……” 听着昭仁帝越说越离谱,黎娘子脸色终于变了,强笑着将昭仁帝推到一旁坐下。 “在等会儿糖水铺子就要开张了,爷实在闲着没事的话,就替我尝尝糖水的味道吧,也好解解口渴。” 说着,黎娘子转身将七八碗不同口味的糖水端上来,摆满了一张桌子。 在昭仁帝看不到的角度,黎娘子额头青筋直跳。 世界上最令人头痛的事,无异于被皇帝所缠上。 更头疼的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拒绝后,对方还要坚持不懈地表现“真心”。 如果昭仁帝再说下去,黎娘子都怕自己会忍不住在糖水里下泻药。 只盼这一桌糖水能将他的嘴堵住。 昭仁帝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温和耐心地笑道:“好好好,婉筝做的糖水,怎么样都好喝。” 话落,他刚拿起勺子,便感觉身后刮进来一股香风,花枝招展的女人瞬间挤满了糖水铺子。 “爷!可算是找到您了!” 昭仁帝的胳膊被一个中年女子撒娇地摇晃起来,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颇为眼熟的面孔出现在跟前,满面诧异。 这不是宫里那个成天脏兮兮的没点后妃样子,酷爱种地的徐美人么? 说完,徐美人还嘟着烈焰红唇的樱桃小嘴,抛着媚眼娇嗔了他一下。 昭仁帝从没见徐美人这般模样,霎时间虎躯一震,差点把糖水喷出来。 第 904 章 太上皇的助攻 “咳……咳咳,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昭仁帝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这群女人,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从来没有带着这么多妃子浩浩荡荡地出宫过,以往便是盛夏时节去避暑山庄,也只会轮流带前皇后和李贵妃去。 “爷,是不是看到姐妹们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了?其实呀,我们今儿个是特地来捧场,助您一臂之力的!” “爷,这位就是黎妹妹了吧?当真是美若天仙,不负豆腐西施的名号呢!” “爷,您的眼光可真好,这般温婉可人的姐妹,连我看了都心动,难怪您总忍不住往这里跑。” “爷,您什么时候把黎妹妹带回去呀,姐妹们都迫不及待了,您后院里一共十一位姐妹,就差她一个便能凑齐三桌马吊了!” “爷,这糖水闻起来可真香甜,黎妹妹不愧是御膳房大厨的后人,不介意让我也尝尝吧?” “爷,您是不是渴了,让妾身来喂您喝……” 乌泱泱一群妃子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起来,左右各两个妃子抱着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后面两个妃子一个捶背一个揉肩。 其余几个在桌子旁围坐了一圈,甚至不客气地享用起热腾腾的糖水来。 昭仁帝被她们左摇右晃地推来推去,像个面团一样被揉搓,眼前五颜六色的衣裳晃得他眼睛都快瞎了。 一声声“爷”在耳边响起,吵的他脑袋瓜子嗡嗡的。 “停……”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良妃递过来的勺子塞了满嘴,香甜的糖水烫的他一哆嗦,终于没忍住喷了出来。 良妃迅速放下碗,慌慌张张地掏出帕子给昭仁帝擦嘴和前襟衣服,忐忑道:“爷您没事吧?都怪妾身忘了给您吹吹!” 昭仁帝强忍着吐舌头的冲动,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够惹!泥萌介系在干洗莫!” 他刚吼完,就吸溜吸溜地咽了两口冷空气,以缓解舌头被烫之苦。 妃子们吓得抖了三抖,糖水铺子里瞬间一片安静,旁边的人皆是睁着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黎娘子率先打破了寂静。 她端了碗凉茶来,眼神复杂,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昭仁帝。 “九爷,赶快喝口凉茶去校医院看看吧,当心被烫出了伤口,民妇还要操持打理铺子,暂且无暇分身接待诸位夫人,还望见谅。” 昭仁帝一看黎娘子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忙起身道:“婉增,你听朕解斯……” 但黎娘子好似没听到一般,径自掀起隔帘进了后厨。 昭仁帝抿了抿唇,也不好在当着黎娘子的面在糖水铺子里大发雷霆,回身阴沉着脸瞪了一眼众妃子。 “你们都给朕出去!” 他低喝了一声,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 良妃与其他后妃面面相觑,皆是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迈着小莲花步追了出门。 唯独一进门就坐在角落里的丽嫔没有动身,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她也依旧神色无波无澜。 后厨的黎娘子听到外面没动静以后,才长叹了口气,头疼地出去准备收拾桌子。 却见还有个模样坚韧秀丽的美妇人坐在角落里,正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对方一句话也不说,脸色神情淡淡,却平白叫人生出一股敬畏来。 黎娘子见她气度非凡,又是与刚才那些女子一起来的,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不敢有所怠慢。 “民妇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说完,她朝黎娘子微微颔首示意,便起身离开了。 黎娘子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竟是太上皇所令……” 她发愣之际,得知昭仁帝又来纠缠娘亲的顾翰墨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狼藉后陡然紧拧起眉头。 “娘,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您拒绝陛下,惹得他发了火吧?” 黎娘子这才回过神来,拉着他低语了几句,解释清了刚才的来龙去脉。 顾翰墨的眉头一松,勾起唇角,“没想到连太上皇都知道此事了,既然老人家肯替您解围,那再好不过。” 为此事,他一直犹豫要不要私下寻太子妃帮忙。 但担心给太子妃添麻烦,一直没开口。 黎娘子也是松快了一口气,“是啊……” 她之前已经多次拒绝过昭仁帝的多次示爱,哪料对方居然越挫越勇。 作为平民百姓,黎娘子顾及对方天子身份,心中再烦闷也不敢在态度上有任何不敬,可谓不堪其扰。 太上皇既然选择插手此事,那就不必有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里,黎娘子直接让儿子把打烊的牌子挂上。 “这几天糖水铺子先不开了。” 免得总有不想接待的客人来,闹心。 …… 另一边,昭仁帝迈着满是怒气的步伐,一连走出糖水铺子数十米远。 直到冷静了些许,他才强压着怒火开口。 “真是反了,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没有朕的命令,谁允许你们私自出宫的,还拉帮结伙地跑到糖水铺子里来闹事?” 昭仁帝越想越气,怒瞪向人群中品级最高的良妃,劈头盖脸一顿骂。 良妃捏紧帕子,咬唇道:“陛下,臣妾和妹妹们也是奉了太上皇的命令才来的,是太上皇让臣妾等这样做的。” 听到“太上皇”这三个字,昭仁帝头顶窜起的怒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脸色骤变,语气紧绷地道:“父皇让你们来干什么?” 人群里的徐美人暗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太上皇有令,大冷天的谁稀罕来这儿找骂呀。 她捏着手帕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陛下您误会了,妾身可不是来闹事的,是太上皇听说您心悦黎娘子,对方却迟迟不肯入宫,故而特地叫妾身和姐妹们来帮您一把。” “帮朕一把?” “是呀,太上皇寻思这黎娘子兴许是觉得自己出身太低微,又或者害怕深宫斗争,才不肯开口答应您。于是便让妾等前来糖水铺子捧场,好叫黎娘子看看咱们后宫姐妹的和谐友爱,如此一来她便不会怕了!” 昭仁帝闻言差点气笑了,他要是信了就是脑子有坑。 看着徐美人,他没好气地道:“帮朕?那你刚才在婉筝面前搬弄是非是何意?朕昨晚明明宿在养心殿,什么时候召你侍寝了!” 昭仁帝:“……” 第 905 章 瓜和豆就是她的儿 昭仁帝想发火,但又发不出来,毕竟这群妃子是奉太上皇之命而来的,否则良妃这么胆小的性子也不敢来闹事。 若是发作她们,便等同于打太上皇的脸。 “父皇他老人家在哪儿?” 良妃神色恭顺,柔声细语地答道:“臣妾等也不知晓,太上皇一进书院便带着福公公去四处闲逛了。” 昭仁帝抿了抿唇,只能憋屈地道:“罢了,朕要去换身干净衣裳,你们都别跟着朕,也不许再到糖水铺子里去!若有谁敢违令……” 说着,他眼神威严地扫了众妃子一眼,还想再严厉警告几句,话在瞥见丽嫔之时硬生生卡在嗓子眼。 随后,昭仁帝便自行去夫子居换衣裳了。 他来书院来的太频繁,已经在夫子居里喜提一院不动产,寻常的换洗衣服一应俱全。 昭仁帝走后,众妃们神色一松,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闲话起来。 “还是丽嫔姐姐厉害,方才幸亏有你镇着陛下,不然我们怕是要挨上好一顿训斥了。” 丽嫔淡淡一笑,不予置否。 昭仁帝确实有些怕她,二人相处起来半点不像夫妻,对方的态度客气得很。 “真羡慕李贵妃,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半点不用看旁人脸色,连太上皇也不强求她。” “哎,大早上的,被逼着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回头可要找太上皇他老人家多讨要点奖赏。” “话说回来,陛下不让我们跟着,也不让去糖水铺子,那我们上哪儿去?太上皇可说了这三天要紧盯着陛下,莫要让他和黎娘子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才是。” “不让进糖水铺子,那就只能守在铺在门口了,就是这深秋的天着实有些冷。” 不远处,旁听了许久好戏的云苓夫妻走过来,面上笑意盈盈。 萧壁城温声道:“良母妃,天气冷正是吃火锅的时候,书院食肆这学期刚开张了火锅铺子,不如带着她们前去坐坐吧。离午膳时间不远了,早点去还能占个好位置。” 食肆的火锅店占据整整一层,大概有十五个单独的包间,乃是盈利性质的地方,并不算在书院饮食福利当众。 即便如此,仍旧每天用膳时刻都火热爆满,管事会正打算往上扩容一层呢。 良妃欣然点头,“好,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对清懿书院不熟,就劳烦你和壁城指路了。” 徐美人等品级较低的后妃看见萧壁城后,也纷纷上前道万福。 云苓注意到,徐美人问候完以后,圆溜溜的眼睛便一直盯着她怀里的奶团子看。 “这两只小猪崽抱了一路,抱的我手都酸了,徐美人能不能替我抱一会儿?” 徐美人一愣,捏着手帕颇为惊喜地道:“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说罢,便喜滋滋地从云苓怀里接过了啃手手的火团,赢来旁边几个老姐妹羡慕的目光。 萧壁城看在眼里,也将雪团递给了其他妃子。 夫妻二人平时跟昭仁帝的妃子们相处不多,也就在御花园中时常会碰面。 众妃知道她脾性随和,没什么架子,便也都不拘谨。 “好姐姐,也让我抱会儿小娃娃吧,瞧你都累的冒汗了。” 徐美人抱着火团侧身一躲,脚步加快了几分,“我天天种地,力气大着呢,一点也不觉着累!” 那妃子见抢不着火团,便又去捞雪团。 “妹妹我来替你抱抱,咱们人人有份!” 雪团在数只手中被倒腾来倒腾去,没一会儿就晕头转向,好在他打小性子沉稳,许是看出大人们对他的喜爱,乖乖巧巧地不哭也不闹,更惹得众妃们喜爱。 不一会儿,雪团白嫩的脸上就盖满了胭脂唇印子。 云苓落在后面缓步走着,忍不住道:“她们是当真很喜欢孩子。” 她想起上辈子的世界,像徐美人这些年纪的中年女子,几乎整颗心都是落在子女身上的,可她们什么也没有。 没有丈夫,没有子女,也没有自由…… 良妃目光怜悯,幽幽道:“她们之中,有的年轻时也曾有孕过,可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保住,又或者如徐美人那般,这辈子侍寝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便被陛下遗忘在后宫十几年……” 这话让萧壁城想起了他的母妃,心情无法抑制地低落起来,连带着对徐美人等也有几分唏嘘不忍。 “我听岑嬷嬷说,徐美人年轻的时候也姿容不俗,只是后来爱上了种地,总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才渐渐不被父皇所喜。” 云苓闻言,这才注意到徐美人的手的确比其他妃子要粗糙很多,皮肤也偏黑黄一些,但五官很端正舒展,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影子。 徐美人性子和善,早年的时候还给其他宫的小嫔妃分享过自己种的菜和瓜,在后宫里人缘不错。 云苓再一次领教了当年的大周有多么穷,她想起当初被诊出怀孕的时候,太上皇奖赏了十捆福公公种的大葱。 后来听岑嬷嬷说,他种的大葱基本都是专门用来赏赐用的,因为大葱长得快,还耐寒,一年四季都能种。 直到现在,福公公都还保留着种葱的习惯。 良妃叹气道:“以前种地是为了多点口粮,如今是为了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她们没有子嗣,便喜欢找些猫儿狗儿当孩子养,于徐美人而言,地里的瓜和豆就是她的儿。” “我与丽嫔都算是运气好的,好歹还有个儿子,否则这么长的年月该怎么熬啊。” 云苓听得心中有些悲哀。 昭仁帝一把年纪了,还要“任性”地去追寻自己的真爱。 真是该死的封建社会主义。 第 906 章 李贵妃与黎娘子 云苓忍不住问道:“那徐美人她们想出宫么?” “出宫?”良妃愣了一下,“十年前或许想过吧。” “那现在呢?” “现在……已经不是想不想出宫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 身为帝王的妻妾,哪怕一生都没有被对方宠幸过,也是要在宫中待到老死入土的,自古以来如此。 但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个念想已经被磨平了,并非不想出宫了,而是没有再思考过这个没有其他答案的问题。 丽嫔见云苓的眼神有些游移,似在思考什么一般,冷不丁开口问她,“你莫不是想让徐美人等出宫?” 云苓顿了一下,直白道:“若想离开的话,我自然希望她们能得偿所愿,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们之中岁数大的跟父皇差不多,今年也四十有七了,可年纪最小的才三十六岁。” “哪怕是想再嫁,现在出宫找个如意郎君,再生个孩子,都是来得及的。” 昭仁帝能找第二春,凭啥其他女人要给他守活寡啊?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良妃吓了一跳,轻轻扯了扯云苓的衣袖,语气煞有介事。 “你这丫头可别胡闹,我知道你心地好,但你跟太子伉俪情深,你情我愿,那是你们的事。陛下的事情可不能胡乱做主,哪有子女插手长辈后宅的道理,那不是将他的脸皮按在地上踩么?” 这一次,就连丽嫔都没有站在云苓这边。 她眸光平和地缓声道:“丫头,这件事如果要做,也只能是陛下自己想通了,愿意主动遣散后宫,绝不能是你逼着他去做,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纵然丽嫔也希望云苓所言能够成真,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昭仁帝不可能会同意这件事。 否则他在纠缠黎娘子的时候,早就遣散后宫以示真心了。 云苓抿了抿唇,道理她都懂,这里是阶级分明的古代。 但她就是有这个念头又如何,身为23世纪的人,没有这样的想法才奇怪吧? 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云苓自认为没有被旧时代的制度所麻木腐蚀,她穿越过来是拯救世界,干大事的,不是来学习繁文缛节和屈从封建礼教的。 否则真是白瞎了她这一身本事。 她心里想法多,面上却笑了笑,“两位母妃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说。” 萧壁城却是心有灵犀,一看自家媳妇儿的眼神,就知道她对此事上心了。 他想了想,提议道:“抛开那些话不提,我倒是觉得徐美人等出宫走走也无妨,她们那么喜欢孩子,不妨安排进皇家幼稚园中做事,一来能打发无聊的时间,二来幼稚园有后妃坐镇,我和苓儿能更放心些。” 良妃闻言一怔,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甚至心生几分向往和期待。 “若陛下同意的话……倒不失为一件美事,就怕陛下觉得我们身为后妃,却去伺候朝臣的孩子,会抹他的面子。” 她也喜欢孩子,可梓桃的肚子到现在都没动静,天天愁的她觉都睡不好。 但梓桃的身体很健康,万一真有什么问题,那也是出在墨王身上,故而良妃从来不好开口牢骚什么。 若能去幼稚园里带孩子,倒是能缓解一番想抱孙儿的急切心情。 萧壁城唇角弯了弯,“良母妃等不是还没跟太上皇讨要奖赏么,若是一起请愿的话,想来他老人家会欣然应允的。” 良妃眼神微亮,是啊,如果太上皇同意的话,昭仁帝就不好说什么了。 谈话间众人抵达了书院食肆,上楼挑了件朝南的厢房等候吃火锅。 良妃迫不及待地将这事说出来,立刻赢得一片欣喜的附和之声。 “就是就是,待会儿咱们就向太上皇请愿去。” 徐美人积极地道:“方才上楼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太上皇了,正在食肆三楼用膳哩!” 萧壁城闻言,起身走到窗边张望了一会儿,还当真在对面楼下看见了太上皇的身影。 小老头儿穿着那身抢来的新衣,跟福公公一起吃着串串香,神色悠哉悠哉,看起来享受的很。 他当即亲自前去,将人请过来拼桌吃火锅。 太上皇半路从萧壁城口中得知了众妃想请愿的事,眼珠子转了转,瓮声瓮气地道:“没问题,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三天过后,你们能让皇帝歇了对黎氏的心思,孤便应允你们的请求!” 徐美人等一阵激动,待太上皇用完膳去夫子居午睡后,顾不得云苓夫妻还在旁边,便叽叽喳喳地商议起了计策。 “陛下那边是劝不动了,咱们甭搭理他,免得越劝越来劲,得想办法从黎娘子那边下手。” “徐美人妹妹说得对,但若是从黎娘子处下手的话,就不能让陛下有见她的机会才行。” “不如由丽嫔来绊住陛下的脚步,陛下最怕丽嫔了,哪怕心里有火也不敢发。” “那我们见了黎娘子要怎么做?” 徐美人斩钉截铁地道:“告诉她陛下经常不脱足袋就上榻,睡前老是不洗脚,睡着了还一边打呼噜一边说梦话,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务必让黎娘子狠狠地拒绝他!” 云苓和萧壁城在旁边面面相觑,皆是汗颜。 看来不用他们操心,后妃们也会想办法把这事办了。 清懿书院的青石板路上,换好了干净衣服的昭仁帝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然不知道后妃们为了能去幼稚园做事,谋划着要在黎娘子面前,将他的底裤都给扒干净。 他脚步急切地来到糖水铺子,盘算着该如何与黎娘子解释,却见门上挂了打烊的牌子,上面还写了停业三天。 竟是不打算在校庆期间开张了! 四处寻觅黎娘子不得,昭仁帝心中又是窝火又是挫败。 …… 此时此刻,黎娘子正在指示着顾翰墨和其他学子,帮忙将熬好的糖水免费赠予来宾。 铺子不开张了,但已经熬好的糖水不能浪费。 “娘,您都忙了一上午了,快去用午膳吧,这里交给儿子来就行。” 黎娘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确实感到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那我便先回了。” 她挑着人少的小路横穿而过,朝着食肆而去,半路上看到个锦衣妇人扶着银杏树,一只手按在小腹上,苍白的脸上隐有痛苦之色。 正是李贵妃。 她年轻时腹部受过剑伤,后来为了子嗣,又服用过五花八门的补药,每次月事来时都会疼的几近虚脱。 书院中人山人海,方才禾月姑姑不小心与她走散,偏祸不单行,月事竟也提前了。 黎娘子只匆匆扫了眼,便见对方摇晃着倒在地上,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你没事吧?” 【作者君:李贵妃和黎娘子会是好朋友!】 第 907 章 狗血大戏开幕 李贵妃只来过糖水铺子一次,往来过客匆匆,黎娘子并不记得她。 但李贵妃一眼就认出了黎娘子。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对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嘴唇颤抖了几下。 “我没事。” 黎娘子见她面色泛白,嘴唇发青,轻飘飘三个字说的尾音发颤,不由得面带关怀之色地扶起她。 “夫人,你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你是独自一人来书院的么,可有随行的丫鬟婆子?” 眼前妇人身着衣料非寻常之物,保养的也相当好,一看就非富即贵,按理说出行都有人跟随才是。 但黎娘子张望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 李贵妃捏着衣袖的手紧了紧,挣扎了一番才虚弱地开口,“本……我是和府里嬷嬷一起来的,方才主路上人潮太挤,一不小心便走散了,方才是觉得有些腹痛。” 黎娘子闻言,温声安抚道:“原来是这样,夫人别担心,管事们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若是与亲友走失的话,去管事院中等候汇合便是,书院里有保安和志愿者专程处理这样的事。夫人对这里不熟的话,我领你去管事院吧。” 李贵妃神色微紧,忙摇了摇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 “……我、我来月事了。”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所以方才特地走到僻静无人的小径上,以免当众失仪。 黎娘子目光落在她紧捂小腹的样子,划过了然之色,善解人意地道:“那夫人先随我来吧,我儿子在书院里读书,我在这里做生意,故而在悠然居中有住处,就在前面不远处。” “夫人先去我院里歇歇脚,处理一番不便,不知夫人姓甚名何?” 李贵妃垂眸掩盖复杂的眼神,“……多谢,我姓李,走散的嬷嬷唤作禾月。” 她曾经盛宠一时,京中无人不知李韶仪,不报名字,是不想被黎娘子知晓身份。 黎娘子并未在意,心里猜想富贵人家多是好面子的,难免羞于启齿报出姓名。 “好,待会儿我替李夫人到管事院去打声招呼,你安心即可。" 谈话间,李贵妃被她搀扶着走到了悠然居。 黎娘子让她在西厢房中歇息,随后便去东厢房拿东西了。 她眸光复杂地打量四周,小院并不气派,但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中左侧种着萝卜和茄子,长势喜人,右侧是一丛山茶,深秋中开的正娇艳,比她养的芍药茂盛。 屋内陈设简单,桌上摆着几个陶瓷娃娃,还有压着镇纸的账本,处处透着一种宫里没有的温馨宁静。 不多时门被推开,黎娘子提了一桶热水来,又去拿了一篮衣物和一个食盒。 “李夫人,你我身量相差不多,衣衫若沾了污秽,就先用我的衣裳凑合凑合吧。食盒里是红糖姜水,趁热喝能缓解腹痛,我料想你还不曾用午膳,便拿了几块点心。” “你先垫垫肚子,然后在这里安心歇息,我去管事院报个信,若那位禾月姑姑得了消息,便让她来此处寻你。” 李贵妃点点头,神色缓和地道:“多谢你了。” 黎娘子贴心地将门关上,顾不上去吃饭,便匆匆去管事院报信了,将事情办妥,她才去食肆打了两份外带的饭菜,特地选了清淡滋补的口味。 不料在快要回到悠然居的时候,却被来“守株待兔”的昭仁帝抓个正着。 “晚筝!” 昭仁帝快步上前,面色急切地抓住她的袖子。 黎娘子眼皮一跳,飞快地将衣袖抽了回来,“陛下,还请您注意分寸,民妇是个寡妇,若被周围邻里看到了,解释不清的。” 昭仁帝目光紧盯着她,殷切地道:“晚筝,你生气了是不是?你莫要气恼,听朕解释,上午那一遭全是误会!” “朕根本没有让她们来书院,是太上皇不明情况胡做主张,朕昨晚也没有跟她们任何人待在一起,尤其是那个徐美人,朕都十多年没跟她同床共枕了,都是她脑子不清醒在说胡话,你相信朕,朕指天发誓没有骗你……” 黎娘子心中五味杂陈,只替那群女子感觉悲哀。 没人比她知晓孤身一人的苦楚,十多年的岁月,她是靠对亡夫的回忆与儿子支撑着走下去的。 对方什么都没有,这些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若说早前只觉得昭仁帝对废后的感情不如想象中深,那现在则是深切地感悟到了什么叫做帝王薄情。 黎娘子心绪万千,想到今早糖水铺子里那位娘娘说的话,紧握住食盒,心中陡然生出勇气来。 以往黎娘子拒绝昭仁帝的时候,多是自谦之词,道自己心中惶恐,配不上帝王厚爱。 这般坚决和抵触的语气,昭仁帝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顿时又惊又急,“晚筝,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忽然这样说?” “该说的民妇都说了,只请您放民妇一马,勿要再纠缠了!” 黎娘子抿了抿唇,大胆撇下昭仁帝,提着食盒径自走回院中。 昭仁帝心急如焚,只当她还在意糖水铺子里那一出,紧步在后面追着连声哄她。 “晚筝,你还在气那群女人是不是?你先消消气,回头朕一定重罚她们,让她们再不敢到你面前耀武扬威!” 黎娘子皱眉阻拦他,“还请陛下止步,民妇屋中有女客……” “不行,朕今天一定要跟说清楚才行……你怎么会在这里!?” 昭仁帝只当她是推脱之词,亦步亦趋地强入了小院,却冷不丁在东厢房门口看到张熟悉的脸,顿时大吃一惊。 李贵妃也脸色不好看,她刚才在屋里听到外面吵闹,便起身出来看看,岂料会亲眼目睹他纠缠黎娘子的一幕。 黎娘子一愣,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夫人与陛下认得?” 昭仁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李贵妃,联想到黎娘子忽然强硬拒绝的态度,心中便有了数,面上陡然浮现盛怒。 “好啊!原来如此……我道晚筝怎么忽然之间避朕如蛇蝎,原来是你在背后作梗!李韶仪,是不是你欺压强逼于她?” 李贵妃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差点气笑了。 他竟以为她是专程来敲打黎娘子的? 昭仁帝红着眼怒吼出声。“李韶仪,你太让朕失望了,朕还以为你这大半年来改好了,没想到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根飞来的干玉米棒子。 李贵妃原本体虚脚软,这下愣是被他气到拳头咯吱作响,抄起脚边竹筐里的玉米棒子就砸出去。 “萧励,放你娘的狗屁!” 玉米棒子正中昭仁帝脑门,砸的他眼冒金星。 【作者君:火葬场这就安排上了!】 第 908 章 你废了我吧 昭仁帝捂着头,万万没想到李贵妃会如此出言不逊,还对他动起手来。 警见身旁黎娘子错愕的目光,他只觉得脸上燥得慌,心中更恼李贵妃的泼辣。 “李韶仪!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仗着有太上皇撑腰,朕就不敢罚你!光凭你说的话,做的事,朕将你罚去祠堂思过三个月都嫌少了! "你才该叫太医过来治治老眼昏花,你哪只眼睛睛了看见是太上阜命我来的?" 李贵妃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年轻时候便是京城出了名的率直娇蛮,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待字闺中时,就常常当众把小封氐讥讽数落的掩面哭泣而逃。直到后面进宫做了妃子,才收敛了几分情绪。 私下和昭仁帝相处,她欢喜时能将人捧到天上,闹脾气时也能一脚将对方踹下床。 也是这个原因,昭仁帝对她有愧疚有感动,但始终爱不起来。 "别狡辩了,以为朕不知道良妃她们去糖水铺子是太上皇授意么?你若不是来阻碍朕的,怎么会在婉筝的院子里,定是你恐吓她了,还使唤她给你打午膳!” 昭仁帝认定李贵妃是来给心上人下马威的,头上火冒三丈。 黎娘子在旁边听得面色惊怔,事到如今,她如何还不知晓带回来的女客便是当今李贵妃, 听到昭仁帝的话,她便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急忙想开口解释。等等陛下.... 话刚出口,就被李贵妃愤怒的声音打断。 "我呸!少在那边自以为是,你要死要活,要拉屎还是要撒尿,跟我有何干系!"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值得我为你百般算计?我告诉你,你如今在我眼里就如同那街边的牛屎一样臭!’ 而今李贵妃对眼前的男人没了炽热的感情,自然是哪哪都看他不顺眼,指着昭仁帝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她越说越气,顾不得腹中疼痛,激动地掏出竹筐里剩下的玉米棒子,一股脑地朝着昭仁帝砸去。 “罚去祠堂思过有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就将我废了,不废你就是王八羔子!” 李贵妃原本想着,既然两人之间再无旧情可言,在这宫里老死不相往来也好。 偏生她不搭理他了,他还隔三差五过来挑刺找茬,如今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她。 “废了我吧,你现在就废了我吧!反正李家再也没有谁能牵制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再也不用顾忌李家而对我忍气吞声了!’ 李贵妃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吼着。 昭仁帝双手挡在前面,被砸的节节后退,恼羞成怒地高喊你别以为朕不敢!你再动手砸一下,朕当真废了你….. 直到猝不及防撞上了人,昭仁帝才停下身形。 萧壁城抬手接过飞来的玉米棒子,连连皱眉沉声道:“父皇,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还扯到废位了? 来人正是云苓一行人,方才在路上偶遇禾月姑姑,见她一人慌慌张张的样子,才知道是和李贵妃走散了。 问了管事院那边,说是黎娘子特地来报过信,将人暂且安置在了悠然居中。 没想到这俩人会碰在一起,萧壁城赶紧过来查看情况,却撞见李贵妃大战昭仁帝的场景 李贵妃脚边框里的玉米还没扔完,但她已经没力气再扔了,腹部阵阵绞痛袭来,让她眼前发昏地靠着房门,身躯摇摇欲坠,脸色白的像张纸。 “娘娘……娘娘!” 禾月姑姑吓了一跳,赶紧前去扶她。 旁边看到目瞪口呆的黎娘子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解释。 “陛下误会贵妃娘娘了,民妇只是在路上偶遇贵妃娘娘与随行嬷嬷走散,又恰好身体不适,才将她带到悠然居中歇脚,在此之前民妇并不知道娘娘的身份,娘娘也什么都没有对民妇说。" 黎娘子三言两语就道清了来龙去脉,云苓等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禾月姑姑扶着李贵妃,当初伤心欲绝地哭起来。 “阵下,您好狠的心哪!夫妻二十多载,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信不过吗?这么多年来,她何时私下欺辱过其他嫔妃了,又怎么会背着您敲打胁迫黎氏?” “娘娘年轻时是性子嚣张了些,也做过罚跪和掌嘴后妃的事,但从来都是师出有名,什么时候私下刻意为难过别人了? 若不小心惹恼了皇贵妃,便少不了要当众被责罚,吃些皮肉之苦,再丢点面子,但也仅此而已。 相较之下,封早后的体贴大度和主动关怀,才会让大家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 禾月姑姑的一番哭诉和黎娘子的解释,都让在场的人目光微妙起 来。 昭仁帝也反应过来自己错怪了李贵妃,老脸隐隐涨红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拉不下脸来认错,硬着头皮道:“朕是误会了……但那也不是她对朕动手的理由,她刚才那样子你们也看到了,像什么话?” 禾月姑姑看他那样子,只觉得心中悲愤“娘娘都这样子了,陛下不关心她也就罢了,还一昧抓着她的错处不放,老奴替娘娘不值!" 昭仁帝神色恼怒,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半将矛头对准了禾月姑姑。 “禾月,你好大的胆子,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朕说话!当真是有其主便有其仆,这么多年了,她的性子一点都没改好,明知道自个儿身体不适还要逞凶,能怪的了朕么?" 禾月姑姑激动地看着他“陛下,做人要讲良心哪!要不是娘娘当年为了救您挨那一剑,又怎么会多年来每逢月事便疼痛难忍,为了能给您诞下个孩子,她吃了多少苦头啊!’ “不用再跟他废话了... 李贵妃虚弱地说着,然后强忍着疼痛,颜颜巍巍地捡起框里最后一根玉米棒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昭仁帝。 “萧励,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要是不废了我,我这辈子都看不起你!” 说完,她便倒在了禾月姑姑怀中 第 909 章 薄情负心人 禾月姑姑吓得面如白纸,“娘娘……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啊!” 云苓也顾不得看昭仁帝被痛揍挨骂了,三两步走过去,迅速查看李贵妃的情况。 “李母妃这是体虚宫寒引起的腹痛,再加怒极攻心,情绪激动下才会一时昏厥,先带她去客舍安顿休息吧。月事前后本就容易心浮气躁,切记勿要再惹得她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否则很有可能引起长期的偏头痛。” 李贵妃性子急,容易大喜大怒,对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讲,很容易影响身体健康。 萧壁城闻言,立刻转身去寻人准备木三轮。 昭仁帝也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有……有那般严重么?她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保养了这么些年,怎地还不如以前了,太医不是说她身子骨挺好的么?” 这话听得云苓都想打人,忍不住嫌弃地道:“行了,您就站哪儿吧,别凑上来添乱了,李母妃要是醒来看见您在跟前儿,保不齐得气晕过去第二次。” 昭仁帝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他还没来得及回怼两句,就被禾月姑姑率先阴阳怪气地抢白。 “原来陛下也知道娘娘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啊,这人到中年,再怎么保养身体也比不得年轻时健壮,这样简单的道理您竟然都不懂么?更何况娘娘的症状一直都不轻,只是以往喊疼的时候,您总觉得她故意夸大想博取您的怜惜和同情罢了!” 早些年的时候,李贵妃在月事期间总会疼晕过去两三次。 起初昭仁帝还是很关心她的,每次都会放下手头的要紧事来探望陪伴,甚至是晚间和小封氏歇下以后,也会起身到未央宫去。 后来小封氏不断在他耳边哀怨泣诉,久而久之昭仁帝便也觉得李贵妃是故意拿身体来邀宠了。 禾月姑姑承认,李贵妃的确是故意要打小封氏的脸,但她也当真是疼得厉害,没半点假的。 “再说了,是药三分毒,娘娘为了能怀上燕王殿下,早年服用了不少虎狼之药,以至于如今连那止疼汤喝了都不管用了,您但凡心里有一丁点关心娘娘,便不会连她的身体情况都不了解!” 李贵妃近乎有二十年汤药不离饭,身子骨确实比同龄人要好些,唯独月事期间是一大折磨。 她是个倔强高傲的人,因着跟太子夫妇关系闹得僵了,便也只是强忍着,从不去找云苓求医问药。 昭仁帝觉得理亏,又有些气恼,“你……” 没等他发难禾月姑姑,萧壁城便将木三轮给叫来了。 “都莫吵了,快送李母妃去客舍吧。” 闻言,禾月姑姑抹了把眼泪,与云苓一起驾扶着李贵妃上了木三轮。 途径门口时,昭仁帝清楚地看见李贵妃没有血色的脸和发青的唇,还有那在昏迷中依旧无意识皱起的蛾眉,心中一颤,方知她没有半点装模作样的意思。 他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不受控制地跟了几步,但远去的木三轮只将他留在屁股后面吃灰。 昭仁帝眼睁睁地看着木三轮消失在视线中,心里一阵煎熬难受。 他没想把李贵妃气成这样,恼对方用挡剑之事拿捏他是真的,对她奋不顾身维护的感动也不是假的。 误会了李贵妃是他不对在先,两个人成亲二十多年,他并非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低头认错哄哄她。 可为什么她非要如此尖锐强势,在其他人眼前死命落自己的面子? 从前的李贵妃不是这样的。 年轻时他也误会过她,委屈过她,但李贵妃会维护他身为天子的尊严,天大的委屈也会先忍着,私底下再和他耍性子闹脾气。 昭仁帝从未有过像这一刻般,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李贵妃真的变了。 看似变得不懂事,实则是不爱他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昭仁帝立刻浑身难受。 她不是爱了他二十多年么,这才多久,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昭仁帝沉浸在混沌的思绪中,直到身后传来动静,方才清醒过来。 他转身回望,是黎娘子在将滚的到处都是的干玉米棒子放回竹筐中。 “晚筝……” 昭仁帝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想要朝黎娘子走去,跟这个温婉的女人在一起,纵有再多的苦闷烦恼也总能归于平静。 他无处发泄的负面情绪急需一处温柔乡抚慰。 但黎娘子的眼神却让昭仁帝止住了脚步。 眼前的貌美妇人还是熟悉模样,只是凝着寒霜的眼叫人觉得陌生。 “陛下,您以后莫要再来了,早前与您相知相识,是感念陛下思忆亡妻心中苦闷,乃是个痴情人,故而有些许惺惺相惜之感。而今我方知错的彻底,您叫民妇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薄情负心人!” 昭仁帝身形一僵,遍体生寒,大受打击地看着她,“晚筝,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的薄情乃我生平仅见!” “一个是与你青梅竹马相伴四十载的亡妻,逝世不足一年便被忘之脑后。一个是为了你愿意舍弃性命,又用命来为你诞下子嗣的女人,说废位就废位,这般帝王厚爱,我黎晚筝无福消受!” “从今以后,还请陛下与我桥归桥路归路,勿要再纠缠不休,否则我便只能请太上皇出面了!” 黎娘子说完这句话,便沉着脸上前,当着昭仁帝的面将小院的门给关上了。 此前她只觉得昭仁帝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情深,但身为帝王,这也是难免的,岂料对方的薄情远超乎她的想象。 方才那一幕幕,一句句,即便她是个局外人,都不由感到寒心彻骨。 同为女子,她无法不为李贵妃的遭遇感到悲凉愤怒。 这样的男子,如何能叫人愿意与之相守一生? 院门在昭仁帝眼前被关上,震得他耳朵发疼,他面色发白地动了动嘴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薄情负心人……” 原来,他们都是这样看他的? 第 910 章 那你还是尽早退位吧 天色渐晚的时候,客舍中的李贵妃终于悠悠转醒,刚睁眼就看到燕王红着眼睛守在旁边。 见她醒了,燕王立刻紧张地高声喊道:“醒了醒了,三哥三嫂,母妃醒了!”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似有好些人踏进了厢房。 第五瑶手里提了个食盒,还在冒着发白的雾气,她面色关忧地上前道:“母妃,您可还觉得哪里疼?这里是食肆后厨特地熬的药膳粥,您都快一天没进食了,快先吃点东西吧。” 李贵妃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开口想说什么,便觉得腹中饥饿的厉害。 她被昭仁帝气晕,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现在晚膳时分都快过去了,果真饿的前胸贴后背。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接过粥碗吃起来。 一口气喝了整完粥,李贵妃方才缓过来劲,她发现自己腹部放了两个轻便的暖袋,腹部仍旧疼痛,但却没有从前那般难以忍受了。 “是你替我施过针?” 云苓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母妃的旧疾虽然顽固,但并非不能治,定期施针是可以大幅度改善腹痛症状的。” 当然,那银针上附着了精神力,否则寻常的针法是缓解不了这种暗伤的。首发 李贵妃沉默了一瞬,缓声道:“多谢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母妃不必言谢。” 燕王闻言面带喜意,“三嫂,母妃这旧疾还能治好?那须得调养多久?” 云苓心里琢磨了下,李贵妃年轻时腹部被穿刺,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伤了,那会儿就没恢复好,现在治疗起来就更难了。 就算有精神力,也不能几个朝夕就把她根治好,估摸得调养上个一年半载的。 如果小香团儿出手,说不定能很快治愈,但对方现在还是个吃奶的娃,云苓不确定闺女是否能做到。 于是她保守地回答:“暂且不好说,得等回宫后仔细复诊一番再看。” 却听李贵妃带着些许疲惫地淡声道:“调养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就不必多费心思在我身上了,何况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再过两年未必还会受这等罪,若是有止痛效果好的药,替我开两幅就行了。” 燕王神色不解,着急地道:“三嫂能治,您为何不让啊?” 云苓顿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李贵妃的意思,了然道:“也好,就依照李母妃说的来吧,不过在那之前,您得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以免引起神经性头痛。” 对方今年四十出头,但已经开始有绝经的迹象了。 这或许跟李贵妃早年受伤,以及她容易发怒的性格有关,经常动怒是会导致中年女子提前绝经的。 看来李贵妃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燕王还想问什么,却被第五瑶拽了出去,夫妻俩低语了一会儿,燕王方才神色了悟地闭上了嘴。 正厅内坐着萧壁城等一众外男,见他出来后慰问道:“李母妃如何了?” “好多了,吃了一碗粥,正在用第二碗。” 这时福公公踏进屋中,低声道:“太上皇,诸位殿下……陛下前来探望贵妃娘娘,正在院外候着呢。” 燕王立刻激动地红了眼,“他来干什么,我不许他再见我母妃!” 这时,云苓神色微妙地从内屋走出来,“李母妃让我捎带句话,她说想自请废位,甘愿被贬为庶人,只是希望看在她曾经救过父皇性命的份上,能网开一面许她出宫。若是不允许的话,她搬到冷宫去住也行……” 古往今来,帝王的废妃是不能出宫的。 做过皇帝的女人,就不要再幻想再嫁他人,那些被废的妃子也基本都是在冷宫中幽禁一生的,被放出宫的妃子极为罕见。 燕王的神情变幻莫测,袖中紧握的拳头青筋微突。 宁肯去冷宫也不愿再见昭仁帝,可见李贵妃这次是被气的狠了。 他沉声道:“既然母妃想出宫,那就让她出宫,为了救他搭上大半条命,难道还换不得这一道恩典么?” 于燕王而言,李贵妃被废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但如今他只想母妃遂心如意。 这半生她过的太苦了,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内里却满是疮痍。 太上皇听到这话,一张脸便拉的老长,然后一言不发地抽着烟杆走了出去。 院外,昭仁帝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直到太上皇目光幽冷地出现在面前。 “父皇……” 话还没说完,太上皇就一个烟杆子敲下去,砸的昭仁帝差点疼到灵魂出窍。 “你个王八犊子,成天正事不做,净到处干些招人厌的蠢事!堂堂大周江山之主,跟在一个寡妇屁股后面百般痴缠,你要不要脸啊,你不要脸孤还要呢!” “李贵妃怎么也跟了你几十年,你为了个宫外的女人发难她一个贵妃,孤真想砸开你的脑子里看看里面装了多少猪食!” “四十多岁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给孤整这一出情情爱爱的烂戏,你以为自个儿还年轻,搁这儿演话本呢?” 昭仁帝自知理亏,硬生生地受着不敢喊痛,抽着气道:“父皇,儿子错了……我没想要废了她,早前说的全是气话。” “气话?”太上皇冷笑一声,“你懂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么?” 昭仁帝闻言大惊,“父皇,这怎么行!韶仪又没有犯下大错,怎么能随意被贬出宫,文武百官不会同意的,何况她还是第五瑶的婆婆,哪有这样做的道理!” 生气归生气,他可从来没想过动李贵妃。 抛开私人感情恩怨不提,那可是东楚和亲公主的婆婆,李贵妃要是被降个位分,连东楚皇帝都要来书信问一问的。 “现在知道急了?”太上皇心头冷笑,“晚了!” “总而言之孤这边已经答应了,你如果不想,那就亲自去求她回心转意吧,倘若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你还是尽早退位吧!” 这个欠揍的王八犊子,就得挨一顿毒打才行。 【作者君:姐妹们,昨天更新的章节错字很多,是朋友代发的缘故,写完后码字软件生成长图发给了朋友,但是vx那个复制图片文字的功能识别不准,所以冒出好多错字来,不好意思~已经修正了】 第 911 章 去街上卖糖水 太上皇放完狠话后,便将昭仁帝撇在了院外。 这次他是来真的,如果昭仁帝处理不好这件事,过完年开春就可以宣告退位了。 昭仁帝还沉浸在双重失恋的打击中,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母妃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你不要再去扰她清静!” 这死孩子,怎么跟他说话呢? 昭仁帝本想骂他两句,但又想到的确是自己理亏误解李贵妃在先,燕王这副态度也是情有可原,便把火给憋下去了。 随后便怏怏地走了。 平心而论,昭仁帝对退位这件事看的很开。 当初他的几个哥哥为了皇位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那会儿大周江山还满目疮痍,正是需要所有人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太上皇一怒之下,亲手将他们都给收拾了,各自遣派到不同的地方驻守边城。 他那时年纪小一些,性子也比较单纯,满心都还是兄友弟恭,后来背负着太上皇的厚望,稀里糊涂地便登上了太子之位。首发 能兢兢业业地一直坚持下去,是因为他是个孝顺听话的儿子,也知道这大周江山自己若是不接手,亲爹就要活生生累死了。 故而他偏爱青梅竹马,性子温顺的小封氏,对李贵妃这等骄纵刁蛮的女子敬而远之。 前朝的累与后宫的苦吃够了,如今能卸下一身重担,他也乐于图个清闲。 但最基本的面子昭仁帝还是要的,他能接受稀疏平常地退位,却不能接受在百官的弹劾与旁人的指点中退位! 辛辛苦苦几十年,哪能到老了反倒晚节不保? 史官可以不夸他,但绝不能骂他! 于是,昭仁帝只能是收起所有的情绪,放低姿态去向李贵妃道歉。 但李贵妃无论如何都不肯见他,任凭他在院外喊哑了嗓子,都不给他半点回应。 如今正是深秋,昭仁帝年纪大了,在外面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当晚就病倒了,在夫子居的客舍中蔫了吧唧地躺着,一边流鼻涕一边有气无力地直哼哼。 良妃作为其余嫔妃中等级最高的妃子,侍疾的担子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徐美人等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良妃姐姐,你蒙个面巾再去吧,省得伺候陛下一通还被传染上风寒,那多遭罪哦!” 良妃温声道:“无妨,我特地喝了防风寒的药,左右不过这两天的功夫,后天一早就能回京了,倒是李贵妃那边……罢了,她大抵不喜吵闹。” 她本想让其余妃子多去照料李贵妃,全靠对方劝退了黎娘子,姐妹们才得了今后去皇家幼稚园的准许,但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算了。 想起李贵妃,良妃心底也轻叹一声。 那会儿她也没少在背后说李贵妃的坏话,甚至真心实意地痛恨过对方。 因为李贵妃明知道小封氏算计墨王在宫宴上失仪,却眼睁睁看着她儿子被坑害的那么惨,都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随着时光逝去,而今看见对方那张不再盛气凌人的脸,良妃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任何痛快之意。 唯有唏嘘和沉重。 女人的一生能有几年韶光? 哭着笑着,闹着骂着,半辈子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到头来什么也没落下,都是可怜人…… 李贵妃这边倒是情绪平静,淡声道:“我不觉得伤心,唯独觉得萧励气人又烦人罢了,你们不用围着我打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书院的院庆总共也就三天,你们已经浪费两天在我这里了。” 她的心在之前就死了,所以并不会感到痛苦,晕倒单纯是被气的。 云苓见她的确情绪平和,没有任何麻木绝望的悲怆,便也放心下来,“那就让禾月姑姑陪着您吧,有什么事就吩咐郑管事去做。” 云苓不由得笑了,“那杏仁豆腐是黎娘子特地送来的,只是怕打搅你休养,交给管事后便走了,李母妃喜欢的话我便和黎娘子说一声,劳烦她替你开个灶,杏仁性温,多吃点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李贵妃微微一怔,方才知道那杏仁豆腐是黎娘子做的,难怪唯独不同于宫中,连对甜食喜爱程度一般的她也不免贪嘴。 片刻后,她的容色缓和下来,“原来如此,那劳烦你再给黎氏捎个话,让她带着杏仁豆腐来院里坐坐吧。她前天帮了我,我还未曾答谢过,趁着我尚未被贬出宫,还能给她些奖赏。” 云苓点点头,心道看来李贵妃去意已决。 她离开后,李贵妃遥望着窗外的秋色,幽幽道:“禾月啊,你说我出宫以后,做些什么营生好呢?” 禾月姑姑温声道:“您说什么傻话呢,有燕王殿下和燕王妃在,哪怕您不再是贵妃娘娘,也无需抛头露面,为生计发愁。”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盼头,有点事做才行啊。” 从前她的盼头就是围着昭仁帝和儿子转,现在她想好好地简单生活。 禾月姑姑听得鼻子发酸,微红着眼笑道:“您想做什么都好,奴婢会一直陪着您。” 李贵妃这才笑了,她还从来没去街上卖过糖水,想来应该很有意思吧? 第 912 章 老天爷这是在玩他 院子里清冷宁静,却并未影响到整个清懿书院热闹的氛围。 今天是院庆的最后一天,傍晚会有联谊晚会,所以学子们的擂台和小摊店铺,都会在下午三点钟左右结束和打烊。 小集市的某个出租商铺里,依旧围了不少人,全都是排队玩老虎机的。 李元绍坐在藤制躺椅上,虚眯着眼睛看着排队人群紧张和期待的模样,轻轻摇晃着二郎腿。 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五个箱子面前,紧张地伸手进去掏着什么,片刻后拿出了最后一个箱子中的小纸片,上面赫然写着数字一。 “三、五、三、四、一!” “差一点,只差一个数三就能中得百两银子了,唉!” “可惜了可惜了,手气还是差了点火候啊……” “还算不错了,有两个相同的数,至少把那一两银子的本金赢回来了。”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押上本金,再来一次!” 然而这次,五个箱子里的数全都不一样,他只能垂头丧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一两银子放进了单独的红绸箱子里。 那硕大的红绸箱子里放满了碎银,几乎已经快盖不上了,少说得有好几百两银子。 像这样满满当当的红绸箱子,李元绍屋里还堆放了整整三个! 他心情颇佳地道:“周老爷,不再来一把试试?兴许下一把就能高中百两银子了。”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悻悻道:“算了算了,今天手气不好,已经输了三十多两银子了,还是不来了。” 李元绍弯起唇角,笑眯眯地道:“那好,您慢走不送。” 看着那红绸箱子里闪闪发光的银子,李元绍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这老虎机的玩法是从西洋人那边传过来的,近两年在大周京城的赌场上也刮起了一道风,于是便借鉴着老虎机的规则,弄了个“五福临门”的玩法。 他在五个箱子里放上许多纸片,上面写着不同的数字,从一到九都有。 前来博彩的人只要押上一两银子,便能玩一次五福临门。 如果有两个相同的数,就能赢得一两银子的彩头。 三个相同的数字凑在一起,能赢得一百两银子,四个相同的数字是一千两,五个相同的数字是三千两。 李元绍出身高门,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没少在赌场里摸过老虎机,他心里透亮,知道赌场基本都会出千作假,所以从来不玩,但是却很了解这玩意儿有多让人上头。 弄这个“五福临门”的时候,李元绍特地动了些小九九。 寻常老虎机的花色,七八种就算很多了,而且只有需要摇三个花色就能开奖。 他把箱子设置成五个,里面藏了九种不同的数字,便大大拉低了中奖率,想摇出五个相同数字,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摸到两个相同数字的概率是很高的,如此一来便能赢回本金,故而许多人都会一再尝试,幻想着能中百两和千两银子的大彩头,然后不知不觉就砸进去了几十两银子。 偶尔也有人中一百两的彩头,但比起赚的来,这根本不算亏本,反而吸引了更多人前来抽箱子。 就是靠着这个玩法,李元绍在短短两天半内,轻轻松松地赚取了三千两银子左右。 其他学子们出身寒门,售卖东西都不会定高价,像封无羁这样老实单纯的傻小子,摆个解密擂台也才二十文钱一次,累死他都赚不到几两银子。 李元绍是见过世面,库房里有过数万两真金白银的人,出手便要玩大的。 眼看着下午三点钟快到了,李元绍也不着急收摊,能多赚几两是几两。 目前他们兄妹半年内的开销是绰绰有余了,等梦纾知道了他的收获,一定会很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排队玩老虎机的人终于剩下了最后一个人,还是个穿着橙花衣服的少女。 “东家,我也要玩一次!” 听到清脆的女声,快睡着的李元绍下意识睁开眼睛,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少女白白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长相叫喊可爱,配上那橙花衣服,活像是块蛋黄酥成精。 这不是梦纾那个舍友,孟福儿么? 李元绍有些惊讶,参与这种赌场游戏的女子很少,更别提孟福儿出身普通,居然舍得花一两银子玩这个。 似是看出他的惊讶,孟福儿友善地笑了笑,“我就是来捧个场。” 院庆这几天,孟福儿什么也没干,光四处吃吃喝喝了,直到这会儿路过老虎机的铺子,才猛然想起来,好像是李梦纾的哥哥开办的。 她跟李元绍不熟,只知道对方是梦纾的嫡兄,前段时间京城的风云人物。 两人先前打过几次照面,但李元绍每次都行事匆匆,加上不是一个年级的,故而交谈不多。 孟福儿觉得,她去年承蒙李梦纾照顾,现在有必要给人家的哥哥捧个场,于是豪气地掷出了一两银子。 “我开始抽了哦!” 李元绍点点头并未阻拦,送上来的钱,没道理拒之门外。 他打算等对方抽完就收摊,只是听到孟福儿的报数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失控起来。 “九……九……” 听到这里的时候,李元绍觉得这姑娘运气还挺好,才两个数就赢回了本金。 本来就是捧场,赚不到这一两银子也没什么。 可当听到孟福儿报出第三个数后,李元绍嘴角的笑容凝了一下。 “哟!这姑娘手气不错啊,三个九便能赢一百两的彩头了!” 已经冷却的人群又骚动起来,不少人羡慕地看着孟福儿。 孟福儿眨眨眼睛,“呃……原来这么好抽的么,要不然我还是不抽了?” 她知道自己运气好,但没想到能这么好。 李元绍淡淡一笑,“无妨,来者是客,既然交了本金,你只管抽便是,规矩摆在这里,你赢多少都是你该得的。” 少赚一百两银子而已,没什么的。 孟福儿这才点点头,手伸进了第四个箱子里,她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还能抽出两个九来。 然而下一刻她愣住了。 “……九,居然又是九,她抽到了第四个九!” “我的天哪,那可是一千两银子的彩头啊!这丫头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人群轰动起来,李元绍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一千两……罢了,至少他还剩两千两…… 虽是这样想着,李元绍却觉得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孟福儿见他依然笑着没什么反应,环顾了下四周,有些迟疑地把手伸进了最后一个箱子。 纸片上赫然写着“九”。 “嘶……这丫头是赌神附体吧?” “我的天,是我看错了吗?五个同样的数字不说,居然还都是九,这丫头莫不是锦鲤转世吧!” 人群激动的喧闹声中,李元绍已经石化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苍天,世上怎么会有这等事! 老天爷别不是在玩儿他吧?! 第 913 章 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孟福儿同样茫然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上的纸牌。 她只是想来捧个场而已啊,怎么就稀里糊涂抽了五个九出来呢? “你怎么每次都能撞大运?去年这个时候在书院里抽中了一辆木轮车,今年又抽中了三千两银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难怪都说大家都说你是福气包,赶明儿我也改个名字叫福儿算了,快让我沾沾喜气!” 几名穿着清懿书院学子服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围着孟福儿,不住地在她脸上摸来捏去,试图沾沾喜气。 李梦纾和李梦娥也在人群中,姐妹俩本是来看哥哥收摊没有,不料却撞上这一幕。 “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吧,这要是放到京城,不得把东南西北几个大赌坊杀的片甲不留?”李梦娥几乎看直了眼,随即懊恼道,“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黑马来,哥哥这两天算是白忙活了。” 三千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李梦纾也一时失笑,不过她和孟福儿相识的久,对这姑娘的逆天气运早有领教,这会儿表现还算平静。 孟福儿的好运在清懿书院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考试做选择题时,遇上不会的她每次都能蒙对。 食肆里烧了好吃的菜,她去迟了,也总能恰赶上最后一勺。 “幸亏哥哥听了劝,没有把彩头定成九千九百九十九两,不然钱没赚到,怕是还要欠上一屁股债。” 孟福儿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晕晕乎乎,而周围人群在激动的议论声过后,个别人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除了羡慕讶异之外,还有红眼嫉妒,甚至是蠢蠢欲动。 李元绍敏锐地注意到那些藏着些许恶意的眼神,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三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没想过会有人抽中,所以没有对中头彩的人安排保密措施。 这下小羊羔落入狼群中,怕是要遭不少豺狼的惦记了。 李元绍拧起眉头,顾不得心疼飞走的银子,走上前去隔绝了孟福儿背后的视线。 “姑娘,你中了头彩,先随我进屋去兑奖吧。” 孟福儿糊里糊涂地跟着李元绍进了屋,待看见那几个放满了银子的大箱子后,方才吓了一跳,彻底清醒过来。 “不不不!那个……那个,我只是想来捧捧场而已,这些银子不用……还是不要给我了……” 她慌忙推脱着,紧张地话都说的结结巴巴。 孟福儿知道李梦纾家里的事情,现在兄妹几人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她才想投一两银子进来,也当变相地帮帮舍友。 岂料忙没帮上,还把人家好不容易赚的钱都赢走了,这叫什么事啊! 这时,李梦纾掀帘而入。 “福儿莫要推脱,既然游戏规则定下了,双方自是要遵守的。再说旁人都看见了,你赢了彩头哥哥却不给钱,旁人会觉得他耍赖骗钱的。” “可、可是……这些钱我不能……” 李元绍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方才说了,规矩摆在这里,赢多少都是你该得的。我并非输不起,你也莫要陷我于不义,把银子收下便是。” 孟福儿见他们一再坚持,这才心下忐忑,小心翼翼地点了头。 “好、好吧……那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她心下寻思,哪怕这钱收下了也不能随意乱花,还是要想办法以旁的形势还给李家兄妹才行,不然她心里过意不去。 但话说回来,这李世子……哦不,这李公子还真是气度非凡,视金钱如粪土啊。 三千两银子说给就给,面色还如此之淡定,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跟她这样的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样。 换做是她,别说输了三千两,就是丢了三文钱,晚上都会睡不着。 李元绍看似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实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起码有一万头土拨鼠在疯狂尖叫。 天知道孟福儿说不要钱的时候,他有多想答应下来立刻把箱子盖上,但他不能,否则在太子等人面前就半点脸面都不剩了。 于是李元绍只能决绝地看了那几个大箱子一眼,宛如在和与他缠绵三生三世的恋人分手,依依不舍中带着痛苦决然。 孟福儿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好,那就多谢你了。” 先前她在京城听过有关李元绍的流言蜚语,多是贬义的,但短暂相处下来,她觉得对方人还是挺好的。 李元绍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姑娘长得傻里傻气的模样,一看就好骗的很,不帮忙把银子存了,他都怕孟福儿连人带钱让人贩子给拐走。 可怜的三千两银子,他必须亲自送它们最后一程,方能安心…… 兄妹几人花了会儿功夫清点银子,刨去给孟福儿的彩头,剩下的数了数,李元绍忙活几天下来,只有九两银子的盈利。 “九……又是九……半个月内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个数!” 李元绍心痛不已,他发誓“九”绝对是他最痛恨的数字! 李梦娥皱着苦瓜脸,长长叹了口气,“唉……算了,没亏就行,也不知道封无羁那边怎么样了,他不是说挑遍书院无敌手,约姐姐赴一局巅峰之战么?” 李梦纾摸出怀表看了眼,发现都快下午四点钟了,这才慌忙起身。 “耽搁了些时间,都将这茬忘在了脑后,无羁怕是等久了,我去去就回。” 兄妹几人还沉浸在失去银子的悲痛中,也没反应过来不对劲。 照封无羁的性子,见梦纾没有赴约,一定会按耐不住地先找过来,怎么会直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第 914 章 哥哥和老公都输得精光 时间倒退至下午将近三点钟的时候。 清懿书院的另一个角落里,封无羁正在和路人比试解开华容道的速度。 比起其他眼花缭乱的游玩项目,他这个擂台的吸引力不算高,胜在奖励抓人眼球,而参与比试的金钱门槛却不高。 二十文钱就能比一次,胜过擂主就可以赢得一百两银子的彩头,过路人都很有兴趣一试。 封无羁面前摆着好些个精巧的九连环、鲁班锁一类的益智玩具,只要来客愿意,他能同时跟十几个人比试解开的速度。 两天半下来,封无羁只赚了不到三两银子。 但他并不在意盈利的多少,那一百两银子的彩头才是重点,是他特地给李梦纾准备的。 “嗬,这青年人的手真巧,脑子也转的快,我还没见过这么快就能解开的人。”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早听闻这儿有个厉害的高手,如今前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封无羁微微一笑,又将一百多文钱收入囊中,“诸位承让了。”首发 说罢,趁着李梦纾还没来,他又与另外几个人开了一盘比赛。 远处的树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遥遥望着封无羁。 凤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每天都要在这里看那个人许久,又不去跟他比试,在这里吹冷风做什么?” 璇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哎呀,我就乐意看他,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自己去玩好了,我没要求你非得陪我在这里喝西北风呀!” 听到这话,凤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他抿了抿唇,沉声开口。 “有什么好看的?从前在东楚的时候,你不是说这些玩具都是小儿科,你根本看不上吗?” “玩具确实没意思,但是人很有意思。”璇玑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封无羁,“这个大帅哥除了颜值符合我的要求,天份资质也不错,他的解密的速度很快,逻辑思维能力远超寻常人。通过这几天的深入观察,人品也没什么问题,不枉我为为了他特地跑到书院来。” 这个人可是云苓给她安利的关门弟子人选,早前她就向老王姐夫详细了解了一下对方的背景。 此番前来书院,游玩是次要的,收徒才是璇玑的真实目的。 经过两天半的观察,她对封无羁各方面都很满意,也当真动了收徒的心思,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拜她一个丫头片子为师。 不过封无羁的想法不重要,因为他没得选择! 凤眠见她紧盯着封无羁,一双猫眼都亮晶晶发光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地发酵出一股如陈醋般的酸味。 他袖中的拳头骤然收紧,“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来书院是为了我吗?怎么又变成了专门为那个男人而来,还频频将我撇下,到这里来看他?” 璇玑眨了眨猫眼,不解地道:“我的确是带你来相亲的,可联谊会要等今晚才开始呢,我在这里看谁和这件事没有冲突呀。” 凤眠一时语塞,不等他回应,便见远处的封无羁又迅速地完成了一盘对局,看样子像是要收摊打烊了。 璇玑见状,忙飞速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 “我有急事要办,待会儿再说!” 再次被她丢下,凤眠感觉胸闷气短,心里有种无端的恼怒。 他本想甩甩袖子一走了之,可又想知道璇玑为了那个青年人来是何原因,最终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 正打算把玩具都收起来,前方却忽然刮过一道甜甜的香风,似带着糕点的味道。 “等一下,我也想和你比试一局!” 封无羁下意识地抬头,便见身着银杏黄裙衫的少女轻盈一跳,坐在了他摆擂台的桌子上,摇晃着一双够不着地的小短腿。 对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一双猫眼灵动忽闪地打量着他,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儿见过对方。 凤眠见璇玑都快贴对方脸上去了,冷着眼神一把将她从桌上拎下来。 “出门在外成何体统,你占了他的桌子,还怎么比试?” 璇玑挨了训斥,习以为常地朝凤眠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封无羁目光落在凤眠脸上后顿了一瞬间,乍然明白了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样独特的清冷气质,还有那张遗世而独立的脸,他平生仅见过凤眠国师一人,印象极为深刻。 他立刻挂起惊喜的笑容,作揖行礼道:“没想到是凤眠大人和璇玑姑娘大驾光临,学生有失远迎,还请快快入座。” 话落,封无羁迅速倒了两杯热茶来。 璇玑笑呵呵地接过,却没急着喝,她要喝的是待会儿的敬师茶。 “真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来,记忆力很好嘛,不错不错,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比试一盘?” 封无羁只当她是来捧场的,笑道:“璇玑姑娘肯赏脸跟我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我哪有不从的道理。” 如今的璇玑看着就是一个半大的少女,玩心颇重,封无羁并没有想过输赢之事。 他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京城里没有能比得过他的人。 当然,如果封无羁知道那些改良的西洋怀表,还有木轮车的设计图等,全部都是出自眼前少女之手的话,便不会这么想了。 “不知璇玑姑娘想比试什么?” “嘻嘻……我有选择恐惧症,不妨一起比试吧,面前这三样东西,谁先都解开就算谁赢。” 封无羁盘算了下,九连环和鲁班锁都不难,全部解开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选取的这副华容道难度高一点,但五分钟也足够了。 总归不会耽搁太多时间,他便点头应下了,并将怀表放到了桌上。 “好,那就请凤眠大人来做裁判好了。” 璇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贝齿,坐在了封无羁对面。 不多时比试开始,封无羁低头沉浸其中,刚解决了最难的华容道,还没等伸手拿九连环,就听耳边轻快雀跃的声音响起。 “我全都解完了,这一局你输了哦!” “什么,解完了?” 封无羁愣在椅子上,定睛一看,她面前的三样物件果真已经被复原,当场目光震惊。 这才过去了多久?五分钟而已啊! 璇玑晃着腿,托腮笑的灿烂,“是呀,按照规矩,那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归我了?” 封无羁石化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想到璇玑姑娘竟是此中高手,叫我好生佩服,只不过……您来的可真是时候。” 眼看就要收摊了,却碰上这个么杀神,他这几天的擂台全都白摆了,还倒贴一百两! 看着桌上那三个物件,封无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给梦纾准备的彩头,两人还没来得及按照约定比试呢,就先被别人赢走了,这可让他怎么见人啊? 【作者君:哥哥和老公辛苦赚的生活费全都打水漂,只有梦纾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 915 章 咱俩注定不会有爱情 璇玑把他如鲠在喉的样子看在眼里,心中乐开了花。 她从云苓那儿知道,封无羁的彩头是给她那未来徒媳准备的,故而笑眯眯地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东西。 “哎呀,眼看你都收摊了,一不小心把你的银子赢走真是不好意思。不妨这样吧,我这里有个好玩的小玩意儿,你如果能在半个小时内解开它,我就把彩头还给你,如何?” 封无羁正愁银子飞了该如何是好,闻言立刻点头答应,“没问题,在下愿意一试,敢问璇玑姑娘手中是何物?”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正方形的木头块上,只见木头块的每一面都被分成纵横三列,一共九个小方块,每一块的颜色都不一样。 五彩斑斓的格子上,画着一些各不相同的奇怪图案。 璇玑嘻嘻一笑,晃悠着小手道:“此物唤作魔方,是从西洋人那边传来的一种玩具,可以随意转动,直至每一面的颜色图案全都相同。” 说着,她示范般地拧了拧,魔方便灵巧地转动起来,图案六面游移。 “只要你能在半个小时内,将被打乱的六面都还原,我就把一百两银子还给你,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封无羁还从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儿,当即就来了兴趣,不过听到最后这句话,还是十分克制地多问了两句。 “要是在下输了的话,璇玑姑娘想要什么?”首发 “要你当场立刻拜我为师!” 璇玑说到这里,小手叉腰扬起下巴,神色颇有几分小得意,好像笃定封无羁这个徒弟跑不了了似的。 封无羁不知道她怎么想收自己做徒弟,心下猜测是小姑娘爱玩闹,于是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好,如果我输了,就拜璇玑姑娘为师,到时候可要将魔方的解法交给我。” 此时的他还全然不知道,拜璇玑为师不是句玩笑话,眼前的小姑娘在不久的将来,会把他带入一个震撼身心的神奇世界。 而凤眠则是眸光微讶地看了璇玑一眼。 原来这丫头看中封无羁的目的,是想让对方给她当徒弟! 明白了其中缘由,凤眠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越发郁闷。 那丫头的天资非同寻常,能入她法眼的人极少,眼前的青年人是头一个。 趁着封无羁低头好奇摆弄魔方的功夫,凤眠蓦然将璇玑拉到了角落。 “你怎么突然动了收徒的念头?” “我这脑袋瓜里的智慧是无价之宝,当然要找个合适的弟子传承下去才行,我一人之力有限,收了徒弟才能更好的造福百姓。” 璇玑眼神明亮,说的振振有词。 “小时候在组织里,教官问我长大以后想朝那个方向发展,我说要当科学家,他让我脚踏实地想点符合实际的,现在我做到了!” 虽然这个时代生产力有限,她没法再去做那些深入前沿的科技研究,但探寻真理、传播知识、造福民众的使命和职责是一样的。 她可以研究琢磨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不是削尖了脑袋帮别人研发核武器,又或者绞尽脑汁地潜入网络防火墙犯罪,盗取机密信息。 凤眠闻言,看璇玑的眼神难得认真柔和不少,只是心里仍旧有些别扭。 “既然如此,你不是应该广收门徒,去清懿书院做个授课先生?” “哎呀,我作为研究人员,带一两个徒弟可以,教书先生的活可干不来,这个使命还是交给我的徒子徒孙们去实现吧!” 如果开山广收门徒,会严重耽搁她各项工程的研发进度。 再者每个人的逻辑能力和领悟能力不同,她没法面面俱到顾及到每个学生。 凤眠默默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你那魔方的解法,当初我也学的很快,为何找他不找我,莫非我的资质还入不了你的眼?” 璇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跟那个没关系,问题在于我是现代科学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而你是旧时代封建制度下的玄学继承者,咱们俩注定不会有爱情的。” 虽然有言道,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正儿八经讲起来,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派系。 哪怕放到23世纪,双方见了面也是要打起架来扯头花的。 你骂我江湖神棍,四处招摇撞骗,我笑你不懂玄学之妙,可悲可叹。 不知为何,这话凤眠听得似有重物在心上压着,胸口阵阵沉闷的感觉。 “你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我理解不了你的那套理论和世界?” 璇玑觉得他大抵是钻了牛角尖,还以为她不认同他的资质天份。 于是笑眯眯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哎呀,安啦安啦!我没有说你笨的意思,你在玄学之道上也是个天才,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被我带入歧途。” “老实说,除了无心爹地,你是我第一个遇见有真本事的行家,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看相算命和风水之说也就那么回事,遇到的全是坑钱的骗子。” “直到认识你,我才真正见识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有多非同凡响,我虽然学不来你那一套,但也希望你能将这些东西好好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别再被那些骗子神棍辱没了正统道家和玄学的名声!” 璇玑这番真心与肯定鼓励的话说出来,凤眠反而无法再追问什么了。 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 凤眠想,他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璇玑说的“牛顿三大定律”、“质量守恒定律”、“微积分”…… 但至少他手脚健全,帮忙打打下手总能做吧? 再说了,他没学过那些古怪的知识,封无羁也没学过。 这丫头怎么就看上他了,还如此重视? 凤眠紧绷着脸,将锐利的目光落在封无羁身上,试图通过面相找到对方的缺点,劝璇玑打消收徒的念头。 但他看的眼睛都酸了,也愣是没看出此人有什么奸恶之处, 深观面相,反倒是个忠良孝义之人,隐有惠泽天下的良善之相,将来会身登青云梯,位及权臣…… 凤眠一时沉默了。 不远处,封无羁被凤眠看的背后发毛,坐如针毡。 为什么凤眠大人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救命,他可不是唐逐星柳知絮之流啊! 【作者君:今天有事更一章】 第 916 章 师父师叔请喝茶 封无羁被凤眠看的压力山大,心思难以集中在魔方上面。 原本他已经摸索出了魔方的些许门道,完成了两个面的还原,但在那道锐利审视的目光之下,终是未能达成挑战。 半小时的时间,一眨眼间就过去了。 封无羁心头长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魔方,“时间到了,在下未能破解此物,让璇玑姑娘看笑话了。” 闻言,封无羁微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颇有些尴尬地开口,“原来璇玑姑娘说的收徒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你只是要教我如何解开这魔方……” 糟了,他方才会错了对方的意,这下直接开口拒绝便显得不合适了。 “拜了我做师父,解个小小的魔方算什么,为师我会的本事还多着呢~” 璇玑扬起下巴,对自己有个聪明脑袋瓜很是得意。 封无羁瞥了眼凤眠,脸色微红地道:“说来惭愧,我输了赌约,本该任由璇玑姑娘差遣,但我对玄学风水之说一窍不通,家父也怕是不愿让我耗费精进学业得时间,去学算命看相之术……” 璇玑听出了他委婉的回绝之意,当场咯咯直乐。 “哎呀,你以为我是教你算命看相?你就是想学,我还教不来呢!” “那璇玑姑娘的意思是……?” “太子妃跟我说,你对一些奇门机关很感兴趣,自然科学这门课成绩也学的很好,还自己琢磨出了西洋怀表的改良之法。那我问你,你想不想知道清懿书院里那座巨型机械钟表的运转原理是什么,不用马和粮草便能跑的木轮车又是如何制成的?” 封无羁听见这话,眼神倏然亮起来,“璇玑姑娘知道?” 他一直对那座巨型机械钟表很感兴趣,想要研究其中内部构造,但管事们可不会同意把他这玩意儿拆了去做研究。 每每路过广场花园看见此物,他都痒的心里抓肝挠肺的。 “那些东西本就出自我的手,我当然知道了!” 听到这话,封无羁面色瞬间万分讶异,目光难以置信地在璇玑身上扫视。 之前凤眠师兄妹来清懿书院开办木轮车展示活动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东宫请来捧场的,其余没有多想。 谁能相信,那些令人赞叹的神奇物件,竟然出自于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女? 璇玑见他这副表情,抿嘴笑的灿烂,“看来你好像不信,那我就现场给你露一手好了,注意看仔细了哦。” 她的手伸进斜挎小包中,又摸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精巧小魔方。 随后将三个魔方掷向空中,白嫩的小手依次抛接起来。 封无羁原本还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玩起了杂耍,随后忽然眼神一动,敏锐地察觉到璇玑在抛掷时,还速度极快地拧动着每一个魔方。 她该不会是要在杂耍表演的同时,将这三个魔方一并六面还原吧? 这个念头一出,封无羁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璇玑赫然已经完成了其中一个魔方的复原! “嘶……” 封无羁倒吸一口冷气,难以克制地一把抓起了桌上的怀表,漆黑瞳孔骤然一缩。 从璇玑开始展示起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他花了半个小时才完成两面还原的魔方,璇玑在如此高难度的抛掷下,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坐到了还原三个之一! “璇玑姑娘,你……” 封无羁心下震撼的竟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她就是那些神奇物件的创造者。 璇玑眯起猫眼,笑的如同两弯月牙儿,竟还能分心挪开视线与他交谈。 “看我没骗你吧。” 她表露出这般超脱寻常人的表现,就连凤眠都收起了别扭的神色,眸光惊赞地看着她。 五彩斑斓的魔方在空中抛弃又落下,速度快的几乎晃花人眼,也叫身旁的两人看的入了迷。 待璇玑骤然停下动作,将三个六面颜色相同的魔方放在穆桌子上,清脆的碰撞声方才拉回二人思绪。 凤眠飞速瞥了眼怀表,深吸了一口气,“约莫五分钟不到!” 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这样高难度的挑战,封无羁心头狠狠一震,只觉得世界观都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姑娘还是人吗? 璇玑炫了一把技,臭屁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嘚瑟地看着他,“怎么样,想不想学呀?” 封无羁回过神来,心里激动的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他不是个爱喜形于色的人,这会儿脸色发红,嘴唇都在轻颤。 余光瞥见桌上的茶水,他伸手端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捏着茶杯双手奉上。 “师父在上,请受无羁一拜!”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被这样的大佬收为弟子? “哎~好徒儿真乖!” 璇玑终于满意地接过那杯茶水,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 苍天在上,以后她也是有徒弟的人啦。 凤眠看着她那笑眯眯的模样,仿佛是只吃到了小鱼干的猫咪,整张脸都写着开心和满意,心头又不自觉地吃味起来,越发看封无羁不顺眼了。 封无羁正喜不自胜着,却再一次感觉到了那道如针芒的视线,顿时心头一凛。 他料想凤眠大人会有这般目光,应该是在审视他够不够资格做弟子。 想到这里,又起身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弯腰递给了凤眠。 “凤眠师叔,请用茶!” 凤眠的脸更黑了,“……师叔?” 封无羁不知道他为何脸色难看,只能猜测对方可能对他不大满意,压下心底的忐忑,郑重其事地道:“既已拜了璇玑姑娘为师,今后您自然就是我的师叔了,无羁自知天资平平无奇,承蒙师父的厚爱,今后一定潜心刻苦学习,绝不给太清观丢脸!” 师叔出身自太清观,师父是他的师妹,那从今以后,自己也算是半个太清观的人了。 “……” 璇玑在旁边拍了他一巴掌,笑嘻嘻地道:“哎呀师兄,我觉得我跟小羁羁很有缘分,你不要对他摆着一张臭脸嘛。” 乍听到师父的爱称,封无羁差点没被自个儿的口水呛住。 旁边的凤眠依旧没说话,一张脸面色铁青。 【作者君:铁蛋只想当小封的师娘,不想当他的师叔。顺便本章内容中,璇玑的抛拧魔方操作是真实改编,有人曾用五分钟抛接还原三个模仿创造吉尼斯纪录,搜阙剑宇可看视频,当年作者君相当震撼,表示写小说的都不敢这么编!】 第 917 章 璇玑再遇大头鹅 李梦纾的到来打破了一室的尴尬。 她赶来的半路上才想起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可封无羁却没有来寻她,也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刚踏入屋内,就看到两个有些许眼熟的面孔,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无羁,这两位是……” 封无羁看到她后眼神一亮,忙拉李梦纾过来一起行礼。 “师父师叔,这是徒儿的未婚妻子,她叫李梦纾!梦纾,这位璇玑姑娘是我刚拜的师父,旁边的凤眠大人你之前也见过一次,快行礼敬茶……” 李梦纾闻言便是心下一惊,她跟眼前这两位并不相熟,但整个李家没有人不知道凤眠和璇玑。 当初正是因着李梦娥与璇玑交恶,才有了凤眠国师的那一道预言,整个李家从此陷入泥沼漩涡之中。 她心下掀起惊涛骇浪,拿捏不准怎么回事,面上却是平和恭敬地行了一礼,给这个看起来比她年纪还小的姑娘敬了杯茶。 “学生李梦纾,见过凤眠大人和璇玑姑娘。” 璇玑高高兴兴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原来是徒媳啊,都是一家人,以后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李梦纾回以浅浅一笑,忍不住低声问道:“无羁怎么突然拜了师父?” “咳,说来惭愧,我刚才……” 封无羁羞赧一笑,把刚才和璇玑比试的事情告诉了她。 李梦纾见他言语间眉飞色舞,不住地描述璇玑方才惊人的表现,与她讲那机械钟和木轮车都是出自对方之手,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赞叹,便知道封无羁对被有幸收为徒弟的事心中极为欢喜。 这小子好像忘了梦娥得罪过璇玑姑娘的事…… 李梦纾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担心这师兄妹二人得知她和李梦娥的关系后,会不会有所芥蒂。 于是她扯了扯封无羁的袖子,笑着道:“璇玑姑娘这般厉害,你能被收做徒弟是莫大的福气,趁着快到晚膳时分,你这个做徒弟的不得做东,请他们到食肆里坐坐?” 封无羁一拍脑袋,“梦纾说得对,瞧我这记性,师父和师叔可有什么忌口和喜欢的味道?我们书院的厨子都师从御膳房的老御厨,个个手艺一绝!” “只要口味清淡即可……” “我要吃麻辣兔头白酒烧鸭臭鳜鱼爆炒牛蛙辣子鸡红汤牛杂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苦瓜酿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凤眠:“……” 封无羁:“呃……” 银子到不是问题,毕竟这顿饭算是拜师宴,不能太潦草。 只是他左看看凤眠,右看看璇玑,额头冒出一滴汗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凤眠板起脸,忍不住数落道:“你净吃这些重油大荤之物,也不怕伤了肠胃?再者就这么几个人,你点这么多菜怎么吃的完,百姓种稻不易,莫要铺张浪费。” 璇玑把嘴一歪撅的老高,“我是铁打的胃,又不像你一样吃顿剁椒鱼头就跑一晚上茅厕!东楚的饭菜吃的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吃这些,就要就要就要……” 若说大陆诸国那边的饮食最难吃,在璇玑看来一定是东楚。 东楚是个靠海的国家,从百姓到贵族大多以海鲜为食,口味清淡,除了手撕生吞意外,便是以炖汤和蒸煮为主要烹饪手段,盐和酱油是最常用的调料品。 想吃点口味重的,也都是盐渍烟熏小鱼干之类的东西。 大概是东楚人也意识到了饮食方面的单一,与调味品的匮乏,在受到西洋香料与奶制品的影响后,便突发奇想地将这些东西都加入其中。 璇玑在那边生活的时候,没忍住吃吐过好几次,那个时候她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好好跟云苓学两手烧菜的手艺。 在食物的烹饪上,东楚人可谓是一塌糊涂,技能点都加在了贸易上。 封无羁闻言,连忙开口打断了璇玑的魔音碎碎念攻击,哄小孩一样哄她。 “好好好,师父想吃就吃,吃不完的我便打包带回去,绝不浪费。” “嘻嘻,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这顿饭吃什么我说了算,你要是羡慕就自个儿收个徒弟去。” 璇玑这才满意地咧嘴一笑,拍了拍封无羁的肩膀,一副跟他哥俩好的样子,目光挑衅地看向凤眠。 凤眠扫了眼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幼稚!” 封无羁心头汗颜,试图平息二人之间的战火,“师父言重了,自当是各人口味都要照顾到的,师叔吃不了辛辣的话,我们书院的龙井虾仁与金菊鸡丝粥都是一绝,兴许师叔会喜欢。” 璇玑摆了摆小手,“嗨呀!好徒儿,你不是要娶媳妇儿了吗,还是省省银子吧,我师兄多年苦修,等下给他上一碗白粥和水煮青菜就行了,他就好这口!” 封无羁:“……” 李梦纾一直乖巧地站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确定他们要去用膳后,方才道:“那无羁便带璇玑师父和凤眠大人去用膳吧,铺子我来替你收拾。” 璇玑立刻道:“那怎么行,徒媳你当然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呀!” 李梦纾笑道:“多谢璇玑师父,但我事先已经有约了,这次便先不去了。” 她刚想推脱掉这番邀请,尽快送走三人,最担心的一幕就发生了。 门外几道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 “姐姐,你们好了没有,怎么还……” 来人正是李梦娥,怀里抱着五六个月大的小灯泡,这会儿睡的正香,身后还跟着李元绍。 乍一看见璇玑,她顿时僵在原地脚下生根,未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中。 李元绍好奇地道:“无羁,这两位是你朋友?” 李梦纾暗叫不妙,这下可糟了。 她下意识看向李梦娥,只见对方面色发白,明显地局促不安。 李梦娥没想到还会再遇见他们,尤其是看见凤眠那张恍若寒霜的脸,本能地感觉浑身血液有些发冷。 她带着几分恐慌,连忙低头行礼,“民女见过璇玑姑娘和凤……凤……凤眠国师……” 第 918 章 亏她说得出口 李梦娥磕磕绊绊地念了三次,才把这个令她感到无比压力山大的名字念了出来。 然而凤眠只是皱眉看了她一眼,目光极其陌生,显然早就忘了当初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梦娥。 “哇,才一年不见,你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璇玑却是高呼出声,灵动的猫眼闪着微光,“啧啧啧,年纪轻轻就有了孩子,却没老公也不用侍奉公婆,大头鹅,你现在可真是人生赢家啊!”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脸色都有点微妙。 李梦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调侃讥讽她如今的现状,可看璇玑的神色和语气,又好像是当真这样认为的。 “大头鹅”三个字一出,凤眠总算是想起眼前之人是谁了,不由得又看了李梦娥一眼。 比起当初“刑夫克子”的凶相,她原本高挑的细眉变得粗厚平缓了一些,少了尖锐与傲气。 虽然五官整体变化不大,但这前后细微的差别,却让她整个面相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李梦娥被他看的心底发毛,拿捏不准璇玑是不是还芥蒂之前的事,故意这般说来奚落她,便只能是放低姿态,小心翼翼地自折讨好。 “璇玑姑娘说笑了……民女此前荒唐不懂事,令父母兄长蒙羞,闹得全京城百姓都来看笑话,如今不过是一棵低贱的蒲草罢了,怎担得上人生赢家四个字。” 话说到这儿,李元绍也认出眼前之人的身份了。 他知道妹妹在对方面前理亏,哪怕人家讥讽奚落也只能受着,可看到她以这般卑微姿态自轻自贱,心中仍然很不是滋味,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封无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呆了一下,也意识到了这场面有多尴尬。 还没等他开口打圆场,却见璇玑猫眼睁大,高声道:“你可不要自谦过头啊,在其他寻常女子成天围着丈夫和公婆转的时候,你却半点不用为那些破事操心,天天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寻常女子若是说不想嫁人生子,免不了要被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们追着说教逼迫,像你这样多好啊,没有长辈们施加压力,兄长和姐姐都支持你,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气啊!” 璇玑喋喋不休地说着,目光不住地在小灯泡脸上打转,“更别说你现在还有个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和世上那些坚持毕生不嫁的女子比起来,也不用发愁将来子嗣传承和养老的事情。” “这要放到我老家,不歹让人给羡慕死啊!” 这串连珠似炮的话说出来,听得李家兄妹几人一愣一愣。 璇玑姑娘怎么好像当真很羡慕梦娥的样子? 这下倒是把兄妹三人给整不会了,尤其是李梦娥仔细琢磨璇玑的话,觉得句句在理。 她虽免不了被邻里街坊们嚼耳根,可那些闺阁少女和已婚妇人们常常互相倾诉的苦楚,她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李梦娥觉得有被说服和安慰到的感觉,她怀疑自己理解能力可能出现了问题,已经听不出来好话赖话了。 这时,又听璇玑长吁短叹道:“唉!我现在经常被姐夫们催着找对象谈恋爱,真烦人,要是将来能像你一样多好,不会被俗务缠身绊住研究的脚步,还能有个子嗣继承衣钵,要是孩子能让男方来生就更好了!” “……” “……” 李梦娥:“呃……” 这话一出满屋静默,李元绍和封无羁听得目瞪口呆。 李梦纾则是差点被口水呛住,她心想无羁这位小师父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大概就是少年天才吧,他们的世界和普通人永远不一样。 凤眠忍不住变了脸色,斥责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荒唐,荒谬!” 他心底有搓小火苗越烧越旺,不知道是在气璇玑的话太出格,还是气她当真是这么想的。 只要孩子不要夫君? 难道她是想将来与人春风一度后,就撇下男方,揣着肚子跑路吗? 这跟世人常骂的薄情负心汉有何区别,亏她说得出口! 看来回头得跟云苓说一声,让她好好纠正一下这丫头的思想了。 无论男女,浪荡子的行为都是无耻的、不道德的、应当狠狠被批判的! “略略略!” 璇玑屁股一扭,插着腰冲他吐舌头,模样好不欠揍。 未免话题越跑越歪,封无羁连忙开口打断道:“好了好了,师父师叔莫吵!您二位不是饿了吗,我们尽早去食肆用膳吧,去晚了厢房都要占满了,晚间还有联谊晚会,千万莫耽搁了。” 一听吃饭,璇玑立马把凤眠抛在了脑后,高兴地苍蝇式搓小手。 “那快赶紧的!正好现在人多,我们就一起去吧,点一大桌子菜也不怕吃不完了!小羁羁,我的好徒儿,为师要吃八大菜系满汉全席嘿嘿嘿……” 李梦娥怎么也没想到,璇玑会主动邀他们一起吃饭,简直不可思议。 许是因为方才对方那番话听得出是真心的,没有任何恶意成分,她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食肆三层的厢房门口了,双脚踩在地上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云苓夫妻二人也前来用膳,双方偶然碰面,萧壁城听闻封无羁已经拜了小不点为师,正要摆一桌拜师宴时,心头暗喜。 “那我和苓儿来的还真是巧了,不介意再添两个座位,加几个菜吧?” 哎嘿,这顿饭钱可省了。 封无羁忙抬手将他请进去,“殿下说笑了,您和太子妃愿意赏脸,学生高兴还来不及呢,诸位快快请坐!这顿饭是拜师宴,便由师父先点菜,殿下再点吧。” 萧壁城欣然点头,“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反正不是他付钱,这不得放开了点。 随后,萧壁城跟璇玑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起菜谱来,不一会儿就挑了十余个菜。 封无羁听着那些菜名,默默地拿出荷包偷偷看了几眼,心底微松了口气。 幸亏钱带够了…… 第 919 章 凤眠二判李梦娥 待萧壁城挑完,便看向封无羁等人,“我们点完了,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其余人等皆是摇头,忙道:“已经够多了,就这些就行。” 璇玑点点头,“好嘞!小二哥,那麻烦你把这页,这页,还有那页上面圈出来的菜去掉,剩下的全部给我上一盘来!” 封无羁刚松口气,乍听见这句话,人差点摔下椅子去。 三页的菜谱少说有三十几道,刨去挑出来的,剩下全都要? 就算食肆的价格比京城酒楼便宜,这一套山珍海货下来,怎么也得有两百两银子了吧! 封无羁暗自祈祷荷包里的钱够花,他不多不少就带了二百两银票,万一付钱的时候不够就尴尬了。 云苓见璇玑把菜单递给小二,忍不住道:“点这么多菜,我们吃的完么?” “嘿嘿,当然不止我们啦,拜师宴怎么能缺得了驴大爷他们,我刚才进食肆的时候已经和前台打过招呼啦,让他们来之后到天字六号房吃饭。为了照顾每个人的口味,当然要多点一些不同口味的菜系了。” 拜师宴就要有拜师宴的样子,人多才热闹! 点完了菜后,璇玑又额外要了些酒水,顾及李梦娥带了个奶娃,还单独向厨房要了一套婴儿吃的辅食。 菜品不一会儿就陆续上了桌,大多是前奏的开胃凉拌小菜和柴火快炒。 小灯泡单独得了一份专属泥糊糊,木制的托盘上放了三个精致的小碗,分别是放了些许糖的米糊糊、混着豆腐的菜泥,以及掺了蛋黄的鱼肉泥。 许是闻到的饭菜的香气,呼呼大睡的小灯泡很快就从李梦娥怀中醒啦,“啊啊”地嘤嘤叫唤。 知道儿子这是饿了,李梦娥赶忙有些紧张地挖了一勺泥糊糊喂孩子,生怕他在饭桌上苦恼起来,扰了贵人清静。 好在小灯泡虽然体质有些弱,性子倒是乖的很,极少闹人,不一会儿就吃着香喷喷的泥糊糊,目光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 璇玑打量了小灯泡几眼,一边胡吃海塞,还不忘提议道:“你儿子长的可真像你啊,脑门儿比你们兄妹几个都大,锃亮反光,就是这发际线有点叛逆,以后要多吃点肉蛋奶和胡萝卜,有助于生发!” 李梦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多谢,我都记下了。” 云苓看见这一幕,觉得大头鹅当真是变了不少。 放到以前,若有人说她头秃,只怕已经当场暴走了。 这样想着,她笑盈盈地看向凤眠,“听闻天庭饱满的是有福之相,是这样么?” 凤眠抬眸看了小灯泡几秒,声冷而客观地评判,“额前隆起耸而厚,法定为官爵禄升;左右偏亏真贱相,少年父母主分离。” 璇玑竖起耳朵,在他腰间戳了戳,“别打哑谜,说人话!” 凤眠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这孩子额头生的圆润,只是左右有点不对称,此乃贫贱之相,少年时便父母分离。不过他额头前方隆起,而且耸立厚实,年少时虽会过的坎坷贫苦一些,但及冠后运势转佳,人至中年则官运亨通。" 这话一出,李家兄妹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喜色。 李梦娥睫毛轻颤,握着勺子的手更是微微有些发抖,心中万般滋味跌宕起伏。 天知道她如今心里最担心的事,便是自己将来会克了小灯泡。 虽然这孩子体内流淌着她最厌恶之人的血脉,可到底是她怀胎十月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团肉,这半年多来的相处,母子情分又怎么抑制的住。 李梦娥表面上不说,内里却是心事重重,夜里时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害怕曾经应验在张玉书身上的事,将来也会应验在小灯泡身上。 为此她一直在改变自己,甚至想过把小灯泡给别人养,免得自己“刑夫克子”的命格害了他。 闻言,云苓问出了李家兄妹等人最关心的事。 “凤眠的意思是,李梦娥如今的命格已经与以往不同了么?” 凤眠微微颔首,淡声道:“我当初说过,她的命格并非不能破解,只要能丢掉功利心便可守住半生富贵,倘若执迷不悟,则会害人害己,至亲冷淡。倘若静心豁达,处世向善,今后也能再觅良人琴瑟和鸣。” 这话的意思,是肯定李梦娥的面相已经发生了变化,她再继续潜心改变下去,未来命中还能够觅得良缘。 李元绍激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忍不住问,“凤眠大人,您此言当真,梦娥的命格真的与从前不同了吗?” “世间没有谁的命运一出生便被既定好的,麻雀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九天游龙也会坠落泥沼。世人虽身处在不同的迷局中,然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 他窥探命运,但从不屈服于命运。 遇到无可奈何的死局,纵然孤注一掷会粉身碎骨,也绝不轻易认命。 李梦娥听着这番话,忍不住鼻子一酸,几乎没忍住就要当众落下泪来。 李梦纾见她带泪意的眸子里闪着藏不住的喜悦,也不由一颗大石头落下,心生欢喜。 兄妹几人少了几分拘谨和局促,气氛终于热络了一些。 凤眠点点头,他不常轻易给人算命看相,但云苓等也不是旁人,她想知道便也说就说了。 随后,他的视线落到李元绍身上,那双琥珀色的澄澈眼眸似能看透一个人的里里外外。 “鸿鹄坠入深谷中,清溪锦鲤来相助,断翅重生上九霄。切记爱惜羽毛,莫与乌鸦秃鹫相为伍,否则一朝失羽,再难飞天。” 李元绍细细品味这句话,当即领悟明白,这是让他远离那些灰色地带的人和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若不慎牵扯入其中,打湿了羽翼,他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以往李梦纾说过无数次,李元绍都不大当回事,如今这话从凤眠口中说出来,总算是打起了十二分的重视。 李元绍起身朝凤眠深深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凤眠大人,草民记下了!” 只不过他心里有点疑惑,清溪锦鲤来相助,是什么意思? 第 920 章 区别对待 李元绍想了半天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能把锦鲤当做是太子夫妇,毕竟这二位是他们三兄妹的大贵人。 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凤眠已经将目光专向了李梦纾,多看了她一会儿,方才神色略显缓和地轻启薄唇。 “心似莲花不染尘,意如止水静无波。兄妹三人中,你的心性和资质都是最出色的。” 凤眠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姑娘眼神清澈温和,是心思干净纯粹的豁达之人。 作为清修之人,他一向比较青睐这种心思通透,淡泊明志的年轻人。 “然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你只得了后四个字。古训常言‘不争不贪,福禄无边’,但凡事讲究一个盈满则亏,你若淡泊过了头,便等同于主动放弃,两手空空。” 天道酬勤,意指上天会按照每个人付出的勤奋,给予相应的酬劳。 地道酬善,则指君子开阔怀抱,兼收并蓄,必能成非凡之事。 李梦纾细细品味这几句话,对此深有感触。 梦娥过分争强好胜,虽赢得前十年的风光夺目和众星捧月,却也因此坠入深渊险些殒命。 她之所以不去争抢,更多是性格上的惫懒,虽说凡事讲究和气,因此结得不少善缘,却也失去不少东西,更因此险些被李右相安排嫁给张玉书。首发 “凡事讲究盈满则亏,凤眠大人说的没错,学生记下了。” 待李梦纾行完礼,凤眠微微颔首,将目光转向封无羁。 终于轮到他了,封无羁心底万分期待,眼巴巴地看着师叔,一副认真听取教诲的模样。 然而凤眠的目光只是如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他,淡淡道:“你也不错,潜心学业,将来能有一番成就。” 封无羁顿时呆在原地:啥,就这? 他等待着凤眠还会不会有更深刻的判词,但对方已经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了小菜,显然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封无羁:“……” 为何梦纾他们都得了那样高深的判词,他却只得了这样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难道是他的将来一事无成,又或者平平无奇,师叔不忍当着这么多人让他落面子才这样说的么? 孩子一时间备受打击。 就连萧壁城都忍不住道:“凤兄,怎么到了无羁只得这样一句话,他的判词是什么?” 他还挺重视封无羁的,本打算借机会看看这小子未来是不是大有可为,以证明他没看走眼,结果凤眠就给了句如此敷衍的勉励。 凤眠夹菜的手顿了顿,神情没什么波动,“他毕竟叫我一声师叔,我不想因判词影响他的修行和学业。如果判词寓意佳,兴许会助他生了骄满之心,固步自封,如果判词寓意差,就此受了打击踌躇不前,也不是件好事。” 他其实纯粹的不太想搭理这个青年人。 但凤眠没意识到,他为了不想多提封无羁,最后还是绕着他说了一大堆话。 萧壁城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的确,你说的也有道理。” 可他怎么觉得凤眠不太喜欢封无羁的样子呢? 封无羁松了口气,目光感激而真挚地看着凤眠,拱手作揖道:“原来如此,无羁多谢师叔一片苦心!” “哎呀,不用在意我师兄的判词,你是我徒弟,不是他的徒弟,我说你将来能成大事就能成大事,我璇玑看上的人可不会差!” 桌边的璇玑不停歇地胡吃海塞,旁听完了全程,终于咽下嘴里的饭菜插话。 说完,她还支起半身跪在椅子上,把桌上所有的“头类”都单独摘出来放进了封无羁面前的盘子里。 “来来来,我的大聪明好徒儿,多吃点脑子补脑子,将来一鸣惊人给他们看看!” 封无羁看着盘子里的各种鱼头、鸡头、鸭头和兔头,心下受宠若惊,不住地展颜笑道:“无羁定不让师父失望。” 凤眠看着这一幕,无意识地捏紧了筷子,一张俏脸拉长。 他心里有些气闷,这青年人连他的敷衍之词都看不出来,还傻乎乎地向他道谢,哪里聪明了? 正想着,就见璇玑给封无羁夹菜的筷子拐了个弯,将一大块卤肉放到了他的碗里。 凤眠神色稍霁,这丫头总算是还有点良心。 “哎呀,不小心夹错了,这个卤猪头肉吃了会变笨的,还是给师兄吃吧!” 凤眠:“……” 坐在附近的云苓早就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眉梢微挑。 铁蛋好像不大对劲啊,他对封无羁那么大的敌意从哪儿来的? 李梦纾几人与凤眠不熟悉,不敢妄自猜测他的情绪,璇玑跟萧壁城也都是没心没肺的,但对方的异常却瞒不过她。 但还不等云苓暗自观察揣测,姗姗来迟的胧夜和留情夫妇等人便打断了她的思索。 公子幽一进屋就摇着那把毫无卵用的扇子道:“哎哟可真是热闹啊,怎么不等我们来就开动了,小二哪,把菜单拿来,再加几个菜!” 正在埋头吃饭的封无羁面色一苦,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是略显焦躁地摸了摸荷包,把求助的目光抛向李元绍。 李元绍一眼就看懂了他的意思,表情复杂地将自己的荷包偷偷塞给了他。 里面是他仅剩的九两银子盈利。 厢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没人察觉两人的眉来眼去。 云苓目光绕了一圈,没看到自己的两个崽,忍不住问道:“团团们呢,没和大丫富贵儿在一起么?” 鉴于两岁多的孩子实在磨人,这三天两只奶团都是换着人带的。 昭仁帝后宫那群老姐妹倒是爱惨了团子们,但团子们却着实受不住奶奶们的热情,看到他们几个就逃也似地往身上爬。 孩子下午是胧夜夫妻在带,这会儿却没看见影子。 公子幽道:“团团们已经吃饱了,刚才见小顾跟你那个姓柳的女学生要去山下的桃源村,闹着要一块去玩,我和胧儿没辙,便先让他们带着了。” 他说的应该是顾翰墨和柳清砚,这二人带孩子大家是放心的。 萧壁城问道:“他们去桃源村做什么?” “说是为了筹备联谊晚会上待客的点心,书院里的厨子们忙得很,没办法在半天时间内做出那么多新鲜的点心,便招了桃源村里的妇人们搭手。” 顾翰墨是校庆的主负责人,柳清砚又是他的秘书,两人便亲自带队去运点心。 团子兄弟没怎么出过远门,对外面一切未知的地方都很好奇,自然是不肯放过探索外界的机会。 这俩孩子如今长大了,能吃能喝能蹦能跳,他们的乖巧懂事只限于在爹妈眼皮子底下,熊起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加上桃源村就在山下,离书院很近,随行的又有许多书院保安,便放心让他们去了。 【作者君:不好意思,这两天降温发烧了】 第 921 章 小不点醉酒 听到两只团子有顾翰墨看着,云苓没有过多担心,将注意力放在了联谊晚会上,笑盈盈扫视了众人一圈。 顾长生听到这里,也笑道:“云苓为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可费了不少心思,这次参游名单上的姑娘们,既有出身官宦高门的,也有出身走贩商贾之家的,还有不少是这附近村落中的年轻姑娘,多走访交友,兴许能觅得良缘呢。” 院庆筹办前,他们的准备工作做的很足,官报和民报都分别详细刊登了当天的活动,对联谊会做了着重说明。 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联谊会的兴致等同于相亲,许多有着未出嫁妙龄少女的人家都很是心动。 清懿书院里的男学子即有出身官宦世家的,也有不少是底层寒门,但无疑都有着可期的未来,个个都是潜力股。 想要寻个好郎君,自然得来书院相看一番,光是今晚的参游名单上,就有将近千名女子。 萧壁城将目光放在李元绍身上,“是啊,元绍还没成婚呢,待会儿吃完饭后,可要回学子居好好梳洗一番,切莫错过这个好机会。明年开春梦纾和无羁的婚事就要到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不能落在两个妹妹后面。” 怎么也是当初的京城四公子之一,把抹额戴上,还是当得起才貌双全四个字的。 李元绍目光有些许晦涩,面上却是如常的笑容,“学生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能有幸被哪家姑娘看上。” 他瞥了眼自己身上平平无奇的粗衣麻布,半点没将联谊会的事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李元绍暂时还没思考过娶亲的事情。首发 那些高门贵女现在是不可能看上他的,即便有人觉得他未来可期,李右相也不会让他得到可靠的助力往上爬,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娶官宦世家的女儿。 估计糟老头子现在最乐意看到的,便是他只能娶一个贫寒出身的姑娘做妻子,在底层摸滚打爬辛苦挣扎,直到受不了以后跪到他面前低头认错。 想到这里,李元绍的神色冷了几分。 他绝对不会向李家屈服。 热闹的饭桌间,李梦纾忍不住担忧地看了兄长一眼。 外人不知道李家的事,但她却是清楚,兄长有个相识多年的姑娘,乃是世交赵家之女赵红珠。 两家本打算等他这次科考结束便正式议亲的,但因为李梦娥的事情一闹,婚事也没了声响。 那赵红珠原本也是喜欢兄长的,只是自他出事后,一直被赵家看管着,不许与他往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李梦娥也神色平常,只低头专心地给小灯泡喂饭。 联谊会显然不是她该去掺合的,等将小灯泡拉扯大了,她这辈子能找个老实本分的鳏夫做填房,都算是有福气了。 饭桌上谈论着联谊会的事。 璇玑打着饱嗝,醉眼迷离地叮嘱道:“师兄等会儿可……嗝!可不能亮出你的真实身份来,不然……嗝!姑娘们全都追着你跑,那别人就找不到老婆了……嗝!” 凤眠见她这一脸醉意的模样,脸色微变,“她又偷喝酒了!” 璇玑是典型的酒量不好,菜又爱喝,偏偏喝醉了还会发疯,故而平时众人都注意着不给她酒喝。 留情看了眼自己的碗,便发现酒水不知何时被调换成了凉白开,脸色黑如锅底。 “你们一会儿最好把她关进屋子里绑在床上,再喊个人看着,不然发起酒疯来,小心把书院给掀翻了。” 凤眠迅速起身,沉着脸道:“把她送到客舍里吧,我来盯着她。” 这丫头发酒疯的模样他是见过的,很难缠,但他有应对的法子。 萧壁城闻言道:“要不还是我和苓儿来吧,你今晚不是还要去联谊会么?” 凤眠摇摇头,“再说吧,刚才是我没有看管好她,理当由我来盯梢。” 他对联谊会本来也没什么兴趣。 云苓听到这话,觉得凤眠对“假师兄”的身份还挺入戏,隐隐有把这妮子当他自己人的感觉。 “嗝……我没偷喝酒啊,你们想干嘛!” 眼看璇玑的理智已经所剩不多,几人对视一眼,火速结束了这顿饭局。 留情熟练地揪着璇玑的后衣领子,打算把她扛猪一样抗在肩膀上,却半道被凤眠截了胡。 “我来吧。” 凤眠的修长有力的手臂穿过璇玑的腰肢,将嘴里嘟嘟囔囔的少女横抱在怀里,顿时迎来几道古怪的目光。 他身形一顿,目光平静地对上云苓的眼睛,解释道:“她吃的太多了,把她扛在肩膀上怕是会半路吐出来。” 公子幽挠了挠头,提醒道:“哪个……外面这么多人,你抱着小不点怕是不合适,要不还是让二驴姐来吧?” “人是我带出来的,不能麻烦了你们,再说食肆后院有小路,我走那条路回客舍便是。” 食肆后厨的这条路离悠然居和客舍那一片很近,相当于是员工专用绿色通道,基本没有学生会走这条路。 凤眠说完这句话,便颔首示意要先走一步了。 “……“ 留情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 不是,他只是个假师兄而已啊,她才是真师姐好不好! 云苓看着凤眠离去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 拜师宴结束,冤大头封无羁老老实实地去结账。 封无羁听到这话,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惆怅。 欣喜的是饭菜打折,他荷包里的钱刚好够付。 忧愁的是忙碌了三天,他半文钱没挣到,亏了一百两银子,还把李元绍那九两盈利也给搭进去了。 难兄难弟二人离开食肆,在门口处相顾无言,任由秋风灌进空荡荡的荷包,身凉心也凉。 “……你陪梦纾去游院会吧,欠我的九两银子别忘了换。” 李元绍长叹一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地回到学子居,打算早点洗洗睡了。 却不想在门口,竟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童。 那小童看见李元绍后,眼神一亮赶紧跑了过来,“绍公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童连忙点头,“是小姐命我来给公子传信的,她先前被家中父兄看管着,实在没办法与您通信,可心里一直惦念着您,这次趁着清懿书院举办联谊会,好不容易才能借此机会邀您私下会面!” 听到赵红珠来了,李元绍沉默半晌,锐冷的眼神变得些许柔和。 “你且在此等我,我换身衣衫就来。”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背弃了他。 想到这里,李元绍心中一暖,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许多。 第 922 章 福儿撞破阴谋 李元绍和赵红珠算是青梅竹马。 赵家在京城的名门世家中不算太出众,不过族内在兵部、礼部和工部都有人,再加上赵家老爷子跟李右相有同窗之谊,所以两家来往还算密切。 凭着这层关系,赵红珠作为是三品官员之女,虽然出身低了一些,却很得李家青睐。 在李家女儿的婚事上,李右相的算盘打的噼里叭啦响,将她们当做权利交易的筹码和货物。 但族内男儿的婚事,态度却出乎意料的松弛。 比起女方的出身,他更看重对方的品行,与夫妻关系的和睦程度。 “娶妻不贤毁三代,后宅不宁万事烦!” 赵红珠无疑是知根知底,怎么看怎么好的姑娘,再加上赵家是潜力股,这门婚事他是满意的。 而李元绍作为李家最出众的子弟,同样深得赵红珠芳心。 不过他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今年满二十五岁了都还没有成婚,一心埋头在科举仕途上。 像他这个年岁的同龄人,有些狐朋狗友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但也正因如此,李元绍才会靠着努力年纪轻轻就走到会试这一步,要知道科考并非容易之事,很多上考场的人都已经步入中年。 赵红珠一直等他等到十九岁,心里有些着急,但想到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李家未来的女主人,甚至是状元郎的夫人,便觉得这几年的等待不算什么了。 李元绍对这个姑娘谈不上有多深的爱意,但这么多年相识的情分在,也的确有几分真心的喜欢。 寻常世家在男子十五岁时,都会安排通房丫头,李元绍也不例外。 待到及冠之时,他和赵红珠的婚事逐渐明朗。 得知对方不喜欢他那个通房丫头,便给通房丫头寻了一门妥当的亲事,添了嫁妆将那她送出了府,后来身边也没添新的暖床人。 世间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赵红珠不敢奢望李元绍将来只守着自己一人过日子,但对方表现的态度无疑让她万分满意,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李元绍此人就是这般,虽然总在一些昏暗的角落里行走,但向来脑子清醒,不会走错路。 他会和形形色色的人去花楼喝花酒,但从不狎妓留宿。 他会与狐朋狗友出入赌坊,陪人玩两把助兴,但从不沉迷豪赌。 这样的李元绍,在赵红珠眼里堪称是完美无瑕的。 她殷切地期盼着会试放榜后,自己与李元绍便能立刻完婚,哪知道竟然出了这等意外! 赵红珠甚至都来不及等摸清情况后,去劝李元绍几句,对方就已经和李家断绝关系了。 双方再次见面,已经是大半年后了。 学子居后方有片假山花园,是学生们闲暇时常散步的地方,这会儿大多人都在食肆用膳,没什么人影。 夕阳渐渐隐没在山间,周围的树上已经挂起来照亮的灯笼。 小童低声道:“公子,红珠小姐就在前面第九棵树下等着您呢,小的先去那边路口望风!” 李元绍点点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果然见一个瓜子脸杏仁眼的少女,正在小童所说的树下等待着。 “红珠!” 赵红珠看见他便眼泪汪汪,迈着莲步急忙迎上来,打量他几眼后哽咽道:“元绍哥哥,许久不见,你清减了不少,这些日子可苦了你!” 李元绍眼里难得带上几分亲近,“红珠,我没事,在书院里过的挺好的。对了,赵家和李家都知道我在清懿书院里,怎么会轻易让你参加院庆?” 他心里猜想,赵家八成是让她过来相亲的,毕竟她这个年纪婚事拖不得了。 赵红珠抽抽搭搭地道:“我实在是太想元绍哥哥了,便瞒着家里偷偷来了。” 李元绍听到这里,心生暖意的同时,长叹了口气。 “红珠,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 李元绍知道自己和赵红珠大抵是无缘了,心里有些难过和愧疚,但也不想误了佳人。 他是个把功名身看的很重的人,如今这幅模样自己都嫌弃自己,更说不出让赵红珠放弃一切跟着他的疯话。 之前就几番试图联系赵红珠,仔细说说二人间的事,奈何一直通信不得,眼下倒是个机会。 却听赵红珠忍不住呜咽着哭起来,“元绍哥哥,你真的就不能再回李家了吗?” 李元绍眸光晦涩,抿唇道:“红珠,你懂我的。” 他不可能服软认错,求着李右相把自己认回去。 “元绍哥哥……呜呜……我心中难受的紧,我真的不想与你分开!” 赵红珠眼泪如雨,抽噎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李元绍准备了一路的话顿时堵在喉咙,赵红珠这些年对他情意旁人都看在眼里,她哭的这样伤心,有些话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只能是轻轻拍着赵红珠的背,待她缓一缓再说。 …… 这边花前月下之时,另一边的小集市上,孟福儿正在买烙大饼。 食肆太过火爆,现在已经没座了,她便来到了陆七爹娘的大饼铺子。 “陆大娘,我要一个加鸡蛋和卤猪头肉的,葱花蒜末多放!” “哎哟,是福儿啊,今儿个打扮的真是漂亮,晚上是要去参加那联谊会吧?” 孟福儿点点头,略显羞涩地笑了笑。 其实她没打算去联谊会,要不然也不会多加葱花蒜末了。 趁着陆大娘在后厨忙碌的功夫,孟福儿坐在铺子里等着新鲜烙饼出炉,却注意到铺子外面的树下,有几个陌生的青年人正说笑着什么。 一行人都是锦衣华服,看着像是城里来的贵公子,为首的那个人不知为何,让孟福儿感觉有些面熟。 这时,有一个小童飞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元卓少爷,红珠小姐已经和李元绍会面了,人就在学子居后面的花园里。” 孟福儿的听觉很灵敏,隐约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刻竖起了耳朵,奔着八卦的心思朝着窗边悄悄挪动了几步。 一墙之隔,她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讲话。 “做得不错,赏。” 被唤作“元卓少爷”的男子哼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有同行之人问道:“元卓,你让赵红珠引李元绍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呵,想干什么?当然是让他声名尽毁,滚出书院了。我已经让人去给清懿书院的郑管事报信了,只要被他目睹李元绍纠缠欺辱红珠,他这次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可我听说太子夫妇很是青睐李元绍,这招能行么?” “得太子夫妇青睐又如何,等会儿你们皆是人证,只要红珠一口咬定李元绍不甘心丢了婚约,妄图轻薄于她,就算是太子夫妇也不能包庇!” 第 923 章 他是我的情郎 男子的语气带着笑意,却莫名让人觉得阴冷不适,他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 “喏,我们也走吧,可别让我那好堂兄等久了。” 孟福儿本来只是想听点李家公子和其他姑娘的八卦,哪知撞上这么一个猛料,背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那群人具体干了些什么,但她听明白了这群人要算计李元绍。 而对方口中那位曾与李元绍有婚约的赵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大娘,我想起还有急事要办,钱先放在这里了,我去去再回!” 孟福儿顿时饼也顾不得等了,赶紧跑出铺子,望了眼那群锦衣公子远去的方向,咬牙转身钻进了左侧的小路。 这里有通向学子居小花园的捷径小道,比那边要稍近一点,希望还能赶得上。 …… 夕阳已经彻底落幕。 傍晚的小花园里,赵红珠还埋在李元绍的胸口,但抽噎声已经小了很多。 李元绍低声安慰了她半天,终于打算开口说两人之间的事,可刚扶起赵红珠,少女便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元绍哥哥……就让我再和你亲近一会儿,就这一会儿,好吗?” 绵软的哭腔带着几分急切。 李元绍不知那急切的真正含义,当她还伤心着,出于心底的愧疚,只能耐心地同意。 “……好吧。” 罢了,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李元绍叹了口气,却隐约听得好像有急切的脚步声在往这边靠近。 他皱起眉头,注意到远处似乎有四五道身影在飞速靠近,顿时面色微变。 “红珠,有人来了,快松开!” 但李元绍没想到的是,对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不肯松手。 “红珠松手!” 电光火石之间,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又抓不住那抹一闪而过的思绪。 就在远处的人群越靠越近的时候,旁边黑暗幽深的花丛里,却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猛力将赵红珠推倒在地。 “让你松开就松开,听不懂人话么!” “孟福儿?”李元绍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你这是做什么?” 赵红珠养在闺阁里身形纤弱,孟福儿在乡野长大皮实有力,这一撞直把赵红珠撞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吃痛地哎哟叫唤。 李元绍见状,下意识地要去扶她,却被孟福儿拽住往后拉,硬生生退回去两步。 这姑娘怎么这么大力? 他心里正犯嘀咕,便听孟福儿在耳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道:“别过去,她不是好人,他们要害你!” 李元绍心底一惊,才刚站稳,便见远处的人群已经抵达了十步开外。 全都是熟悉的身影,为首的人正是李家二房的嫡子李元卓,此刻正跟在眉头紧皱的郑管事旁边,义愤填膺地看着他。 “李元绍,没想到你竟是这等轻薄……” 他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孟福儿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压了过去。 “哪里来的小浪蹄子,好生不要脸,凭着曾有过婚约就眼巴巴地拽着我的情郎不放!没听见他让你松手吗!” “以前有过婚约怎么了,我告诉你,他现在已经不是李家的少爷了,是我的人,你少再纠缠不放,否则我就把你刚才的痴态宣扬出去,叫全京城的人都瞧瞧你有多不要脸!”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元绍更是双眼发直地看着孟福儿双手叉腰,对着赵红珠噼里啪啦一顿骂。 地上的赵红珠瞪大了双眼,涨红了脸愤声道:“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分明是他纠缠于我,妄图轻薄……” 她的话一出,李元绍的心骤然落入崖底,浑身透心冷。 他不是傻子,在高门后宅中长大,立刻便明白了李元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可笑他竟以为赵红珠是难得还惦念着自己的人…… 郑管事拧起眉头,沉声道:“李元绍,方才有人举报你在学子居花园纠缠官家千金,有辱学风,眼前之事你如何解释?” 这话一出,李元卓立马抢先怒道:“李元绍,你当真是狼心狗肺!红珠惦念着与你一同长大的情分,趁着院庆特地来书院看你,你不甘心丢了与红珠的婚约,竟然妄图毁她名声!” 话音落下,旁边几名青年也愤然附和起来。 “幸亏小童见势不对,去找人报了信,不然赵姑娘就要被他欺负了。” “他已经被逐出李家,竟还惦记着赵姑娘,好生龌龊的心思!” 李元绍望着被李远卓扶起来的赵红珠,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李元卓,你怎么知道我想毁她名声,莫非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赵红珠被他看的心虚,只埋在李元卓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看起来就是受了欺负的伤心模样。 李元卓高声斥道:“眼见为实,你难道还想抵赖么?郑管事,红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在你们书院里险些遭人轻薄,若不能给个交代说法,赵李二家决不罢休!” 郑管事脸色紧绷,眉头几乎打成死结。 他有些怀疑李元卓等人的说法,可刚才那幕远远地被这么多人看见了,的确有嘴说不清。 不等开口,被抢戏的孟福儿顿时气的鼻子一歪。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们老眼昏花也就算,连耳朵也不好使了吗?李元绍是我的情郎,他没轻薄别人,是这个女人纠缠他!” 郑管事闻言,立刻问道:“福儿,你说什么?” “郑管事,方才元绍跟我说,有人约他小花园一聚,我和元绍相好已久,也知道他曾经有个未婚妻的事,便让他前去和对方做个了断,否则我就再也不跟他好了!元绍一口应下,还说会当着我的面证明他对我绝无二心,于是我便一直在花丛边看着。” “谁知道这小浪蹄子是一点脸都不要,哭的鼻涕横流也不肯撒手离开,气得我实在看不下去,我知道元绍一表人才遭人惦记,可他现在已经是我的情郎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孟福儿一边气愤地骂骂咧咧,还不忘偷偷给李元绍使眼色。 李元绍立刻会意,心中滋味万般复杂地点头,冷声道:“不错,我来见她,只是为了把过去的婚事做个了断而已。” 没料到半路杀出来匹黑马,李元卓脸色微变,“撒谎,他方才分明抱着红珠不放!” 李元绍什么时候有了个相好,他怎么不知道? “我看你才是满嘴放屁嘞!”孟福儿立刻反骂回去,“郑管事,您仔细瞧瞧元绍的衣裳,被她扯的里衣都露出来了,到底是谁轻薄谁?” “我若是再不出手,信不信她都能骑到元绍身上去,再者若是元绍轻薄她,就你们赶过来的功夫,这会儿应该看见她光着屁股在地上爬!” 话落,她气势汹汹地指着李元卓,怒瞪着其他人。 “这头绿毛王八龟抓到未婚妻背着他发浪,抹不开面子故意装瞎是情有可原,你们难道也都瞎的厉害吗?” 孟福儿自小在市井长大,亲娘跟村里的婆娘们吵架是家常便饭,经常能从村头骂到村尾,急眼了什么话都能骂出口。 她固然性子乖巧,但耳濡目染的骂街技能却是半点不差,只不过来了书院之后,大家都是文明人,本事没有用武之地罢了。 如今她火力全开,这噼里啪啦一顿骂下来,赵红珠几乎是羞愤欲死。 第 924 章 轮到她了 被昔日的青梅竹马与堂弟算计了一通,李元绍原本是冷怒彻骨的。 可孟福儿这番话骂出来,倒奇异地让他的怒火和悲凉消退下去,甚至觉得有几分好笑。 其余人听到孟福儿的叫骂,都忍不住往李元绍的胸口看去,果然见他胸襟散开,露出大片白色的里衣和部分胸膛。 反观赵红珠,除了被孟福儿推倒,屁股上沾了些泥巴枯叶,发髻和衣衫都整整齐齐的。 郑管事脸色骤沉,一甩袖子道:“福儿说的在理,若是元绍先动的手,怎么也不该是他的衣服被扯开,赵姑娘当做何解释?” 他也不是傻子,身为总管事,在李元绍入学的时候就摸清楚了他的情况。 更清楚这恐怕是眼前人针对李元绍设下的陷阱。 方才只是他和李元绍在此的话,李元绍单口难辩,他想保全对方也有心无力,可孟福儿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赵红珠被孟福儿骂的眼眶通红,胸闷气短,“我没有……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看着李元绍的目光充满复杂,有害怕、愧疚、惊恐和祈求。 赵红珠用眼神祈求李元绍能为自己解围,然而却被孟福儿叉着腰阻拦视线。 “看什么看!世上怎么有你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眼睛还往元绍身上瞥,怎么着?没能扒光了他的衣服,你很失望是不是啊?” “郑管事,你要替福儿做主啊!就算她是官家千金,也不能这般欺男霸女吧?我看她此行来者不善,定是想瞒着那头绿毛龟,让元绍跟她在外面做一对野鸳鸯,谁让元绍长得比绿毛龟俊朗呢?” “元绍不肯从她,她就想扒了元绍的衣服来个霸王硬上弓,真是好毒的心计啊!” 孟福儿气鼓鼓地拉着郑管事的衣袖,执意要他给自己做主。 赵红珠声音细弱,完全比不过她中气十足,只能指头绞着帕子,疯狂地摇头落泪。 “没有,我没有……” 李元绍眼神微闪,顷刻间敛去了所有感情,目光幽深地道:“郑管事,福儿说的没错,是她主动贴上来与我拉拉扯扯的。我和她的婚事早就不作数了,此前更是半年不曾见过一面。” “福儿才是我如今真正喜欢的姑娘,我与她郎情妾意,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跟其他女子不清不楚?” 尽管知道这是李元绍配合自己说的谎话,孟福儿还是忍不住脸色有一分忸怩。 “赵红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曾言此生非我不嫁,这件事许多京城闺秀都知道,我固然感念她痴心一片,但到底是有缘无分。” 这番话说出口,一下就捶死了赵红珠有未婚妻,还主动痴缠外男的事实。 李元卓顿时咬牙切齿,面庞隐隐发青,心头怒火翻涌。 这是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啊! 原本想抢到了赵红珠后,在李元绍面前炫耀一番,羞辱奚落他,谁料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揽着赵红珠的肩膀,冷冷地扫过他和孟福儿,满面讥讽。 “红珠是高门大院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京中出了名的贤淑良德,不是乡野村姑能妄加揣测评判的,某些人自己满口污言秽语就算了,竟还把龌龊的想法都宣扬出来给别人扣帽子,真是好没天理。” “李元绍啊李元绍,没想到你竟堕落到和这种女子厮混在一起,幸亏祖父将你逐出了家门,否则当真是有辱门风。” 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李元卓才冷哼一声,抓起赵红珠的手。 “红珠,我们走!” 李元绍的面色蓦地阴沉下来,他可以忍受李元卓贬低自己,但不能忍受对方诋毁无辜被牵扯的孟福儿。 他拉住气的张牙舞爪的孟福儿,阴冷的声音在傍晚的寒风中响起。 “事情到此为止……呵,我有说允许你们走了么?” 李元卓莫名感觉背后一寒,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李元卓抿唇,挑起下巴问,“你想怎样?” 李元绍面无表情地道:“还请郑管事传话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劳烦他们做主,还学生一个公道。我要亲自到出版社登报此事,到时候还需得由郑管事和殿下他们替我做个证人。” 大周民报高度关注百姓众生相,热爱印刷刊登民间种种逸闻,想来会对这个新闻素材很感兴趣。 他这话一出,李元卓和赵红珠顿时脸色大变。 不仅因为李元绍搬出了太子夫妇,更因为他要登报澄清的行为! 如果这事被宣扬出去,他们二人也别在这京城里混下去了。 赵红珠更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元绍哥哥,什么登报澄清,你难不成想逼死我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元绍竟然不顾半分往西情分,做的这么绝。 事情传出去,她今后还怎么做人? 李元绍闻言,却只是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 方才他们算计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那样的结果也会逼死他? 就连孟福儿都惊住了,她压低声音迟疑道:“这……这……是不是没必要做这么绝啊?” 然李元绍只是拍了拍孟福儿的头,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极冷。 “他们方才百般诋毁你,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显然,他真正的意图是要替孟福儿出头。 赵红珠忽觉眼前一片漆黑,额头冷汗涔涔。 李元绍可不是什么纯粹的大善人。 若对他好,他念着情分也会对自己极好,但若没了情分,他是不会念往昔半分的,要是逼急了,一出手还会置人于死地。 赵红珠想起几年前,李元绍的通房丫头在她面前张扬跳脸,最后被打发出府的事。 那个丫鬟在他身边哭了好几天,也没能让他心软半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嫁人了。 如今为了孟福儿,轮到她了。 第 925 章 元绍,你怎么看 傍晚时分,云苓夫妻二人回了悠然居的小院消食。 两只奶团不在身边闹人,难得清闲。 没多久,郑管事就突然来求见,上报了学子居小花园中的情况。 萧壁城骤然沉下脸,微带怒色道:“他们竟敢追到书院里来算计李元绍?” 他是在女人手里吃过好几次亏的,对赵红珠的所作所为厌恶至极,这让他想起了被楚云菡算计的过往。 郑管事也面色不虞地点头,“可不是么,除了赵红珠和李元卓,随行的还有三个京城中的公子哥儿,全是他们的人,摆明了冲着李元绍来的。只要他们一口咬死了李元绍轻薄赵红珠,他必然有口难辨,我就是看出蹊跷来也无济于事。” 云苓的重点却不在此处,她有些惊奇地道:“孟福儿说李元绍是她情郎?” 这小子不是才说没考虑过找对象结婚的事么。 不过她转念一想,孟福儿是李梦纾的舍友,平日关系很好,会跟闺蜜的哥哥看对眼不是没可能。 年轻人都脸皮薄,没对外声张也是能理解的。 郑管事神色微动,带着一丝笑意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福儿会跟李元绍凑到一起去。幸亏这丫头在旁边作证,由她这么一闹,那群人的算计全打了水漂,还得吃不了兜着走!”首发 万一李元绍真的被算计开出退学,岂不叫人扼腕长叹。 身为清懿书院的一员,郑管事格外在意这些学子,尤其是那些成绩出众的,他难免会多宽待关照几分。 就好像班主任会偏爱成绩好的学生一样。 萧壁城得知赵红珠一行人被拘留在管事院里等待处置,起身道:“走吧,去给李元绍撑腰,让那群人知道清懿书院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他严重怀疑李元卓是受到了李右相的指使,才故意来打压李元绍的。 可能是封左相回归朝堂后,那老头儿开始闲得慌了。 一行人往管事院而去。 屋内,赵红珠的双眼哭的肿如杏仁,任凭她如何向李元绍赔罪求情,对方都不肯通融半分。 看见郑管事随着太子夫妇抵达后,她的心直直坠入绝望的深渊中。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金安,学生有礼了。” 一群人围上来鞠躬哈腰,李元卓行完礼,更是满脸愧疚诚挚的表情,率先开口认错。 “太子表哥,小花园的事想必您已经从郑管事那里知晓了,我和红珠行事不周,误解了元绍堂哥,这事是我们的不对。” 萧壁城面无表情,心里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跟李元卓都没打过几次照面,亏他这声便宜表哥喊的出口。 李元卓态度良好地道歉完,诚心道:“我与红珠这厢诚心诚意赔罪,可元绍堂哥心有不满,执意要登报宣扬此事。再怎么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何必闹得这样难看呢?” “为表诚意,我愿意赔偿一万两银子,希望太子表哥能做个说客,就让今晚的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清懿书院院庆的日子,大家和气生财,何必闹得那么难堪呢。” 一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李元卓想用银子摆平这件事,也算是割肉了。 他料想李元绍如今急缺银钱,太子夫妇也不是严苛之人,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支持李元绍登报,毁掉赵红珠的姻缘名声。 萧壁城微微挑眉,“元绍,你怎么看?” 李元绍根本不买账,面露讥讽之色。 “他早干嘛去了,给我和福儿泼脏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见自己要吃亏了,就搬出种种理由来说事,当真是可笑!这一万两银子还是收回去吧,我不要钱,只为出一口恶气。” 李元绍说完,神色恭敬地看向萧壁城,语气却是很强硬。 “太子殿下,我请您来是想让您为此事做个见证,证明今晚之事错不在我和福儿。至于登不登报,这就是学生自己的事了,我记得您和太子妃亲口说过,任何百姓都有向报社投递稿件的自由。” 李元绍的态度很明确,他非登报不可,这件事没有轻拿轻放一说,就是太子也不能拦他。 听到这话,李元卓忍不住惊怒地看向他,觉得他真是疯了,竟敢在太子未表态之前就这样回话。 就连孟福儿也偷偷看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在清懿书院里,所有人都很听从太子夫妇的话,她觉得李元绍跟别人很不一样。 萧壁城并不生气,李元绍到底和那些未出茅庐的学生不一样,少几分天真乖巧,多几分世故狠辣。 他欣赏对方该出手就绝不留情的态度,以及底线不可退让的执着。 “李元卓,念在你诚心认错赔礼的份上,我就不在院庆的喜日和你斤斤计较了,不过李元绍想登报此事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多加干预。” 李元卓的谦恭面具终于维持不住了,咬牙急声道:“太子殿下,您不觉得这样做的后果太严重了么,红珠的声誉会保不住的!” 他心里发慌,赶紧把赵红珠搬出来说事, 好不容易才抢得祖父的看重,一旦登报就全完了,他会立刻失去下一任家主之位的争夺资格! 然萧壁城的脸色格外寒冷,“敢做就要敢当,因果都是你们自种自得,有什么不妥的?” 他一点都不觉得李元绍过分,世间女子并非永远都是处在弱势位的。 清誉是禁锢她们的一把枷锁,但也可以成为刺向别人的利刃。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才子与清官,都是被人设计诬陷凌弱女子才前程尽毁的。 李元卓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旁边吃瓜的云苓身上。 “太子妃,您也是女子,能体谅世间女子的不易。一旦登报的话,让红珠今后怎么做人,这是要生生逼死她啊!” 云苓不以为然地道:“帮着现任未婚夫算计前任未婚夫,是她自己先不做人的,怪得了谁?再说了,我以前的名声比她还差,我都没死,她怎么就活不成了?” 李元卓顿时面色灰败,说不出话来。 赵红珠缩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他们,眼里泪水不住打转,此刻后悔莫及。 早知今日,她绝不会为了讨好李元卓,听从对方的怂恿来设计李元绍! 云苓见状,像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郑管事把他们请出去吧,按校规处理所有人拉进黑名单一个月,记得写信把这事告诉他们家长。” 第 926 章 翰墨和清砚还没回来 这话一出,李元卓等皆知事情没有转机了,只能白着一张脸,带着哭哭啼啼的赵红珠告退。 随行的另外几人也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 他们以前跟李元绍处的都还不错,如今以为李元卓取代了李元绍的地位,将来有望成为李家之主,这才帮着他一起打击对方。 谁成想挖了坑给自己跳,家中爹娘要是得知他们被书院写进黑名单,少不了一顿竹板炒肉。 等这群闹事的人都走了以后,云苓这才笑容慈爱地看向李元绍,“你小子藏的挺深啊,什么时候偷偷谈恋爱了也不吱一声,刚才还说让顾院长给你相看个好姑娘呢。” 云苓这笑莫名让李元绍汗颜,他记得太子妃年纪比他还小呢,怎么露出了和他姨母一样的笑容。 萧壁城也接话道:“没错,清懿书院允许自由恋爱,也支持你们大胆公开。” 孟福儿脸一红,没了刚才的泼辣利索,结结巴巴地道:“呃……这个,那个,其实……”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李元绍就开口插话道:“多谢殿下和太子妃肯定,只是我如今名声不好,未免外面的人看轻福儿,才不想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 孟福儿不懂他为何不解释两人的关系,但很配合地没有拆台,于是便见太子妃的笑容更加慈爱和善了。 “福儿是个心善热情的好姑娘,纵然出身乡野,比起京城里的千金闺秀却也不差,你今后要好好待她。”首发 说完,云苓想起李元绍年纪不小了,又补充叮嘱了几句。 “对了,清懿书院里男女学子之间内部消化的话,管事会是要给你们提供一部分成亲礼金的,将来毕业后下放外派的话,也会给你们单独提供夫妻住宿。” “你们二人觉得合适的话,就见见家长把事情定下来,早点在书院里成亲,否则等毕业之后再结婚,就不享受礼金了。” 这是清懿书院的一项催婚福利政策。 对于现代人而言,结婚生子可能会耽误前程,但对于他们来说恰恰相反。 在这个时代,解决终身大事的重要性还是摆在头一位的。 如果能尽快解决学生婚姻问题,反而有利于他们求学和深造的稳定,至少来自家庭的压力可以解决。 后续有了孩子,义务教育和朝廷福利住房也能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将来专心的把精力投入到事业上。 如此直白的催婚,李元绍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子妃说的是,我记下了。” 云苓见两人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只当是恋情曝光有点忸怩,便挥挥手道:“行了,还有半个小时联谊会就要开始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今晚玩的开心。” 话音落下,李元绍和孟福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直到走远,心思各异的两人方才开口。 “孟姑娘,今日大恩我李元绍毕生不忘,今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在下万死不辞。” 李元绍神色认真,刚才要不是孟福儿机敏,他说不定就被迫退学了,这结果跟“杀死他”没区别。 孟福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李公子太言重了,我也就是偶然听到他们的阴谋,误打误撞帮了你而已。” “孟姑娘,我刚才没有对太子夫妇说明你我的关系,是想待登报之后再澄清,这一点恐怕要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事后我绝不会让流言影响你的声誉。” 孟福儿听懂了李元绍的意思。 他是一定要报复那群人的,而出版社为了新闻稿件的真实性,通常会有采编团对当事人进行当面采访,所以他们必须保持一段时间的情侣关系。 孟福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关系,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我可以先给家中爹娘一个交代了。” 迎上李元绍疑惑的目光,孟福儿解释道:“也不怕你笑话,其实自打进了清懿书院后,我娘就一直催促我赶紧钓个金龟婿……” “今晚院庆举办联谊会,我娘更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找不到金龟婿,就要来书院小集市贴相亲启事,专程替我征婚相亲……哎呀总之这样真是丢死人了,我正愁怎么应付她呢!” 李元绍忍俊不禁,觉得这姑娘满腔热心肠,却又傻乎乎的,连这样的话都跟他说,也不怕别人看轻了她。 不过这样的姑娘没什么心眼,相处起来让人很轻松,他不自觉放松了些许。 李元绍打量了孟福儿几眼,了然地道:“难怪见你特地换了一身衣裳,下午玩老虎机的时候,你还穿的是院服呢。” 现在已经换成了橘红色的长裙,袖口和腰间都裁剪别出心裁,风吹裙摆晃动,宛若鱼尾。 孟福儿吐了吐舌头,“这衣服是我娘特地为我准备的,说什么钓金王八就得穿一身锦鲤裙……可惜我一个乡下土妞,着实配不上这么漂亮的衣裳,让你看笑话了。” 她端庄了一会儿,放松下来后,还是没忍住将“金王八”脱口而出。 李元绍被逗笑,觉得这姑娘着实可爱。 “你太自谦了,其实很好看。” 他以前的院子里养过一池锦鲤,闲暇的时候经常投喂,孟福儿脸蛋圆润,身材丰盈,很像里面抢食最厉害的那条,也是他最喜欢的那条。 孟福儿还是第一次被男子夸赞漂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她的肚子煞风景地“咕咕”叫了几声,忍不住垮下脸捂着肚子哀叫起来。 “完了完了,我在陆大娘那里买了烙饼,还没来得及拿呢,这会儿一定都放凉了!凉了的大饼没有热乎的好吃,唉!” 李元绍笑出声,摇了摇头道:“我看咱们俩也无需再去联谊会了,不如我请你吃遍小集市吧,就当是答谢。” 她是个爱吃的姑娘,清懿书院里出了名的。 孟福儿眼神一亮,喜滋滋地点头,“李公子真好!” 谁请她吃饭,谁就是好人。 二人拐了个弯,调转方向走向小集市,一路闲聊着哪家铺子好吃,当真有几分情侣的模样。 另一边,联谊会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要开始了,但学生会和管事会却有些乱了阵脚。 云苓皱眉道:“翰墨跟清砚怎么还没回来,去桃源村一趟用得了这么久吗?” 二人可是联谊会的主持人,眼看都要开场了,却还不见人影。 郑管事也急道:“按理说半个小时前就应该回来了,这俩孩子也不是关键时刻会掉链子的人,会不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 萧壁城紧紧拧眉,沉声道:“郑管事,你先让封无羁和李梦纾顶上,我和苓儿带着人马去山脚下看看。” 两只奶团还跟在他们身边呢。 第 927 章 小怪物 虽然奶团兄弟迟迟未归,但做爹妈的两个人并未太担心。 道无心走之前,曾送给两只奶团每人一块古朴玉牌,那玉牌看着平平无奇,却不是凡物。 总而言之,他们是完全不需要担心奶团们在外受到伤害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俩小子会不会捅出篓子来…… …… 夕阳下,山脚边。 桃源村中升起袅袅炊烟。 顾翰墨和柳清砚下山收运联谊会上所需的酥点,随行的除了两只奶团以外,还有五名护卫,几辆木轮车。 桃源村并不远,下了百步台阶以后,坐上二十分钟的木轮车就能到。 路程虽短,也足以让两个孩子在途中兴奋不已了。 柳清砚是队伍里唯一的姑娘,怕她看不住两个皮实的孩子,团子们都与顾翰墨坐一辆木轮车。 火团爬在窗边,撅着屁股往外看,试图呼唤后方车上的柳清砚。 “姐姐,姐姐!” 柳清砚掀起帘子,探出头来嫣然一笑。 得到她的回应,火团开心地在顾翰墨腿上直跳,朝外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姐姐抱!” 他最喜欢被不同香香软软的姐姐们抱,尤其是柳清砚。 姐姐和哥哥不一样,被哥哥抱起来像硌着大石块一样有点痛。 顾翰墨见他半个身子都栽出去了,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火团拎回来。 “团团坐稳些,掉出去了屁股会摔成八瓣。” 刚按住火团,旁边的雪团就忽然站起身来,小手抓着裤子,鼻子皱成一团。 “哥哥,要嘘嘘……” 顾翰墨忙松开火团,立刻就要下车去给他把尿,“忍一忍,我带你去路边。” 叫停了木轮车,他命护卫看好火团,飞速抱着雪团到了一棵树下。 扒了孩子的裤子,却怎么也不尿。 顾翰墨眼神疑惑,“团团?” 雪团夹着腿,忸怩道:“哥哥,转过去。” “好,我不看。” 顾翰墨哑然失笑,惊奇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已经有了羞耻心,然后背过身去。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后,他又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忍不住转回身去。 便见雪团光着屁股蛋儿,正捡起旁边的树叶,把被打湿的那块全都盖上。 发现顾翰墨转回来,他“呀”地惊叫一声,立刻不好意思地护住自己的雀雀。 顾翰墨忍不住笑出声,摇摇头给他穿好裤子。 “哥哥什么都没看到。” 听他这么说,雪团明显放松了不少。 顾翰墨觉得太子妃家的两个孩子着实有趣,更是聪颖非比寻常,就是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一见神奇的小香团。 两个孩子虽然可爱,但似乎是意识到随行的大人都很迁就自己,没了爹妈长辈的血脉压制,把人折腾的够呛。 不多时抵达桃源村后,顾翰墨从车上下来时,衣衫尽散,竖起的发冠也被抓得歪七扭八,发丝散乱。 柳清砚眼中略带幸灾乐祸,调笑道:“难得见你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顾翰墨挑眉无奈,“早知道应该让两个孩子跟你坐一辆车。” 他从小到大,能够爬山采药,也会捕蛇挖藕,唯独给人当奶爸还是头一遭。 小孩子不是好带的,两只奶团刚下了车,就自行探索起周围来了。 村长满面笑容地快步走过来,“孩子,你们来了,书院里需要的酥点都做好了,正让人清点装盒呢。” 桃源村的村民与清懿书院非常熟络,不仅常常出售一些粮食给食肆后厨,也会以极低的价格帮学子们捎带些城里的东西,充当着快递驿站的作用。 顾翰墨欣然点头道:“辛苦诸位了,那便由我带人去装运酥点,清砚你负责给做活的婶子们结算工钱吧。” 他把奶团们交给了柳清砚照顾,在她身边,两个孩子会听话很多。 二人分工明确,默契地由人领着走向不同的方向。 村长的院子是桃源村中最大的,此时排队集结了不少妇人,都是来领工钱的。 由于书院食肆后厨人手不足,他们便召集了村中的妇人们帮忙做酥点,每个酥点给三文钱的手工费。 柳清砚塞了两块格外香甜软糯的酥饼给奶团们后,便开始结算工钱。 一个陌生面孔的女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对方身量清瘦,五官不过中人之姿,但透着一股柔和的坚韧,双眼异常明亮,使得她在人群中很是出挑。 柳清砚好奇地浅笑道:“这是哪家姐姐,怎么这般面生?” 桃源村的每户人家她都很熟悉了,每个人都能认出来。 女子笑了笑,声音柔和,“我叫温徽真,是前几日才到这桃源村中来的,姑娘唤我温娘子就好。” 柳清砚颔首笑道:“妙手写徽真,水翦双眸点絳脣……当真是个好名字。” 温徽真道:“姑娘盛赞了。” 柳清砚将一串钱递给另一个妇女,边问道:“温娘子是南方人?听着有些南方口音呢。” 能起出这样的名字,又有这般从容出众的气质和谈吐,应当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姑娘。 不过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瘦骨嶙峋的模样,手上还有不少茧子,兴许是个家道中落的可怜人。 妇人们凑在一起等结账,闲着也是闲着,便同柳清砚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 “温娘子的确是在襄州城人士,以前读过书,父亲还是衙门的师爷呢……唉,可惜家中被苗人所害,如今就剩她一人了。” 襄州城是西周和南唐的边界,也是苗疆人时常出没的地方。 柳清砚闻言,有些怜惜地看着温徽真。 “温娘子若是想考取清懿书院的话,我兴许能帮上些忙。” 她以为温徽真大老远来京城,是为了清懿书院而来,今年书院收了好几个这样的姑娘。 却见温徽真摇了摇头,“多谢柳姑娘好意,不过我来京城是为了给我儿子寻医问药的,听闻武安公面慈心善,定期会在外义诊……” 至于考取清懿书院……她要照顾儿子,暂时不敢想这些。 柳清砚闻言,鼓励道:“温娘子,像你这样的情况,若是考上了清懿书院,也会有特殊补助扶持的,你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他今年五岁。” “五岁的孩子已经不需要时时照看了,不会耽搁你学业的。” 温徽真眼神黯然,咬了咬唇,“……并非是年龄的问题。” 她的儿子很乖巧懂事,但不能随意见外人,否则会引起恐慌。 众女这边聊着家常,那边的两只奶团已经在篱笆下玩起了蚂蚁。 雪团啃着酥饼,无意间抬眸,便见不远处的墙角旁,有一个小男孩偷偷地看着他们吃酥饼,眼神有些许渴望。 对方身上包括的严严实实,但露在外面的脸和双手,却是深紫一片,极为骇人。 “呀,哥哥,有小怪物!” 雪团吓了一跳,啪叽跌坐在地上,扯了扯火团的衣袖。 他催促火团快看,可那个浑身紫皮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作者君:直说了,是拓哥的娃】 第 928 章 哥哥姐姐被妖怪抓走了 火团噌地站起来,趴在篱笆缝隙处,瞪大眼睛四面张望,“怪物在哪里?” 雪团指了指远处一个方向,奶声奶气道:“那里!” 张望了半天,火团也没看见有什么怪物,反倒被篱笆外一群嬉戏玩闹的小孩子给吸引了注意力。 “这里没有怪物呀,我们还是去那边玩吧。” 说完,便牵起雪团的小手往外走。 雪团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的确是没再看到那个紫皮小怪物了,虽然心里毛毛的,但有哥哥在身边,紧绷的小身躯慢慢放松下来。 柳清砚还在院内结账,却也没忘记盯梢两只奶团的动向,时不时地朝那边看几眼,确保他们没有被村里的大孩子欺负。 桃源村的孩童们到还算和善,出身底层,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见团子兄弟粉雕玉琢,衣着不凡,便知他们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站在旁边围观和叽叽喳喳。 “他们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哎!”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说这叫双生子!”首发 “比前几天来的那个小妖怪漂亮多了……问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捉迷藏吧。” 火团是个自来熟,一听这话立马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高兴道:“好呀好呀!” 雪团却缩了缩脖子,小声问:“这里真的有妖怪吗?” 人堆里年纪较大的那个男孩子拍了拍胸脯,看起来约八九岁的模样。 他大声道:“小弟弟你别怕,那个小妖怪不敢出来的。” 其余人也附和道:“昨天晚上我在菜地嘘嘘的时候看到小妖怪,一个人就把他打跑了,我们这么多人呢,不用怕他。” 火团瞪大了眼睛,吃惊道:“原来真的有妖怪呀?” 大男孩用力点头,突然凑近他,煞有介事地小声道:“听说是新来的温娘子和妖怪结合生下的怪胎,全身裹得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似乎是不能见太阳,否则就会灰飞烟灭!” “没错,他只有黑漆漆的晚上才敢出来,而且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用害怕。” 这群孩子显然已经摸清了“妖怪”的底细,并不觉得害怕。 雪团松了口气,这才再次有了玩乐的心思。 十余个孩子凑在一起玩闹,用猜丁壳的办法决定抓猫和躲猫的人,最后由其他人藏,雪团负责找。 由于他年纪小,大男孩倒也没太为难,把藏身的范围规定的很小。 雪团捂着眼睛,声音软糯地开始倒数,其他孩子一溜烟都没了影。 火团眼睛滴溜转动,一马当先朝着木轮车跑去。 他才两岁多,但身手比雪团灵活的不是一点半点,已经可以扒拉着阶梯踏板,一人爬进木轮车里。 但雪团还做不到这一点,就算感应到他在里面,也没法抓到他的。 “嘻嘻……” 火团爬进木轮车后,钻进横座上的软被里,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他一定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 雪团数完三十个数后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火团的位置。 他看着高高的木轮车,瘪了瘪嘴,但还是选择迁就火团的赖皮,先去找其他人了。 …… 柳清砚依然在院子里结算工钱。 学过书院的九九乘法表后,她的心算速度极快,没一会儿领工钱的妇人们便都散了。 顾翰墨那边负责去各家各户装运酥点,速度会慢一些。 此时天色已渐晚,村中许多人家都挂起了灯笼,柳清砚拿起账本,准备把两只玩躲猫猫的奶团子叫回来。 这时,村长院落的屋内,走出来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殷勤地端了碗水送给她。 “柳姑娘,村长说你忙碌了半天着实辛苦,喝口热乎乎的甜汤吧。” “多谢大哥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清砚确实口渴,便道谢后接过来饮了一口,热腾香甜的甜汤下肚,浑身都暖和了一些。 待头脑放空了些,她忽然想起来,记得村长家里只有老两口在,他们唯一的儿子上个月刚去了郦城走商。 眼前的人……傍晚天色下看不太清脸,但身形挺拔魁梧,似乎不是村长的儿子。 “大哥是刘村长家的亲戚吗?” 柳清砚试探地问了一句,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古怪,直觉有些不安。 她抬眸看过去,便见男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 她心里咯噔一声,等不及喊出声,就被一记刀手劈晕。 男人抓住柳清砚,迅速扫了眼周围,快步走到院外的木轮车上,将人扔了进去,二话不说就将车骑走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将这幕尽收眼底,脚步慌乱地跑开,气喘吁吁地奔到还在找人的雪团面前。 “小弟弟,你的哥哥和姐姐,刚才被人贩子抓走了!” 他突然冒出来,吓了雪团一大跳。 眼见这个双手和脸部泛紫的“小怪物”离自己如此之近,他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感知火团的气息,却发现周围已经搜寻不到对方的所在了。 到底是两岁多的小孩子,找不到哥哥,雪团顿时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哥哥姐姐被妖怪抓走啦……” 小怪物神色紧张,手脚无措地想去捂他的嘴,“你别哭,不是被妖怪抓走了!” 再乖巧的孩子,哭起来也是惊天动地的。 从小乖巧的雪团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和火团出如一辙的魔音功力。 桃源村里顿时跟拉响了警报器一样。 “哥哥被妖怪……吃掉了呜呜……!” “妈妈,我要妈妈……” “妈妈妈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在收货的顾翰墨心中一紧,迅速朝那边赶去。 顾翰墨赶到村长院外的时候,此处正听取妈声一片。 他赶紧将地上的雪团抱起来,四处张望,发现停在这里的那辆木轮车不见了。 “团团,你哥哥和清砚姐姐呢?” 雪团哭的双眼红成小兔子,小身子直打嗝,话也说不清。 “妖怪……抓走哥哥……呜呜……” 这时,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跟着温徽真赶了过来。 温徽真急切地道:“顾公子,方才我儿子跟我说,有人贩子在村长院中将柳姑娘打晕掳走了,另一位小公子在和其他孩子捉迷藏的时候,也躲进了车里,被一并带走了。” 顾翰墨顿时脸色大变,他顾不得解释,立刻将雪团塞进了温徽真怀里。 “这位夫人,劳烦你和其他人替我照料一下雪团,我先带护卫去追人!”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在桃源村内,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清懿书院的学生下手。 是谁? 来人定有预谋,为何盯上柳清砚? 其余护卫得知火团丢了,也是脸色大变,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向村民们借了马,朝着不同的方向扬鞭而去。 唯恐暗处有危险,顾翰墨留了一个护卫和其他村民留在村中照料雪团,另一个护卫则迅速赶会书院报信。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附近村民的注意,纷纷出来查看情况,却惊讶的发现村长老两口被打晕在自家屋中。 傍晚,天色越发昏暗。 云苓和萧壁城行至山脚下的半路上,恰与回来报信的护卫撞个正着。 “什么!我儿子丢了?” 听到护卫的话,萧壁城霎时间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发白。 完了,火团丢了。 今晚这附近该不会要起山火吧? 想到这个恐怖的可能性,萧壁城两眼一黑。 第 929 章 浑身剧毒的孩子 萧壁城焦急地看向云苓,“苓儿,你去桃源村照看雪团,我带人去找火团和柳清砚!” 说完,他让那个报信的护卫去书院找金王妃夫妇,将此事告知二人, 自己则骑上马,带着几个人先往北面追去。 出了桃源村,一共就东北南三条路,萧壁城通过直觉选择了北面的路。 等胧夜和留情知道消息,定然能明白他的意思,兵分两路追查东面和南面。 大家都有精神力,只要火团在附近,定然能感知到他的方位。 云苓看着萧壁城一溜烟跑没影了,活像屁股后面有鬼在追,知道他不是怕孩子出事,而是怕孩子闹出事。 在古代,放火烧山可不是牢底坐穿那么简单的事。 但是现在急也没用,她得赶紧去桃源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 秋夜昼短,云苓带着余下的人赶到桃源村时,天色已经伸手难见五指了。 云苓第一时间感知到雪团的位置,提灯朝着村中某一处快步走去。 村中灯火通明,大量居民聚集在村长家的院落,对傍晚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雪团还在一抽一抽地小声哭鼻子,忽而感知到了什么一般,挣扎着从温徽真怀里跳了下来。 “妈咪!哥哥姐姐被抓走了!” 他焦急地呼唤着,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扑到云苓的腿上。 云苓拍拍雪团的脑袋,抱起他安抚道:“不怕不怕,你爹地和姨姨们去救他们了。” 雪团胆子不如火团大,方才没有熟人在身边哭了好一会儿,这下看到云苓,很快就止住了眼泪,紧抓着她的衣摆不放。 安抚好了儿子,云苓查问起桃源村里的情况来。 “俺们也不知道啊,好好的突然人就不见了,等俺们过来看的时候,就看见村长跟他的老伴儿晕在屋子里,现在都还没醒呢!” “太吓人哩,现在的人贩子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大伙往后可要看好自家的孩子啊。” “不会跟几个月前慈幼院一案有关吧?听说人贩子都骗到京城的慈幼院里去了,想把那里面的孩子骗走卖掉呢,后来在京外客栈里被识破阴谋,就将慈幼院的管事都杀人灭口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妇人们纷纷抓紧了自己的孩子。 村子里突然出现拐子,悄无声息地就带走了清懿书院的学生,此刻都不敢让孩子离开视线范围。 云苓传令吩咐护卫们搜村,自己则去查看老村长夫妻的情况。 还好两人只是被打晕了,并无大碍,云苓给二人按压了几个穴位后,便都悠悠转醒。 老村长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心有余悸地道:“我见柳丫头算账辛苦,就跟老婆子去煮了一锅甜汤,想着等她忙完了暖暖身子,哪料刚把碗端进客房,里面就突然冒出一个生面孔的青年人来!” “也不知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潜藏进客房的,竟无一人察觉到,我们两口子还不及反应,就被他点了哑穴,打晕过去……” 云苓眉头微动,“来人会武?” 老村长连忙点头,煞有介事地道:“不仅会功夫,还厉害的很,看他那眼神气质,手上定然是沾过不少人命的!老头子年轻时也遇过山贼和水匪,这些手上沾过血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善类……” “不过,来人瞧着倒又和山贼水匪之流不同,身上没有那种匪气,杀气也并不外露,反倒像久经沙场的将士。” 老人家人世阅历丰富,这番话给了云苓很大提示。 听描述不像是人贩子,也不是杀手,更像是私人暗卫或者死士。 云苓眼皮一跳,能养得起暗卫的人,必然都是富商与权贵之流,死士更是只有寥寥几个世家私下在培养。 柳清砚这丫头到底是得罪了谁,对方想干什么? 她正思索着,便听人群里有妇人忽然道:“温娘子,你家如斐去哪儿了!” 温徽真道:“大姐放心,我儿子在家里呢。” 那妇人急道:“哎哟!现在村里藏了拐子,你怎么还能把孩子独自留在家里呢,快回去看看吧!” 云苓闻言,不由得打量了温娘子几眼,方才她来的时候,正是这个年轻女人在照料雪团,并清楚地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她柔声道:“温娘子,刚才劳烦你照料雪团了,此番必有厚谢,今后你若是有何难处,尽可到清懿书院去寻顾院长。” 此时此刻,温徽真也已经知道了云苓的身份,不由得猛然紧张地捏紧了手指。 她心下有些激动,没想到会误打误撞遇见太子妃。 定了定神,温徽真鼓起勇气向她行了一礼,“太子妃,民妇的确有个难处,斗胆向您求个恩典,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苓眉梢微动,多看了她一眼,随后颔首抱起雪团,在温徽真的引领下,来到了一个破旧窄小但却很干净的小院。 “太子妃,寒舍简陋,委屈您将就坐一会儿,我这便去烧壶茶水来。” 温徽真说完,将剩余的几块酥点装盘放在桌上,快步奔向了外面的厨房。 雪团还紧搂着云苓的脖子不撒手,埋在她怀里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忽而出声道:“妈咪,小怪物。” 他依旧觉得小男孩长的有点吓人,但此刻也明白了对方不是坏妖怪,少了几分惧怕。 云苓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厢房的布帘后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哪里,正悄悄地看着他们。 “你这孩子,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云苓点了点雪团的额头,只当他是被吓到了,随即温和地朝着不远处笑了笑。 “你就是温娘子的儿子吧?方才听他唤你如斐,刚才多谢你第一时间找人报信,快过来吃酥点吧。” 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小男孩的眼神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抵挡住香甜糕点的诱惑,慢慢迈出了几步。 云苓不经意投过去视线,接着屋内昏黄的灯笼光线,看清对方的模样后顿时一怔,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竟然浑身带着剧毒! 第 930 章 难道是沈拓的崽 这种骇人的情形,云苓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之前她就经手诊治过一个浑身发紫的毒人,沈沁的大哥沈拓。 她正讶异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身中剧毒,温徽真便拎着茶壶走了进来。 看见孩子从内室出来了,她赶紧放下茶壶,略显紧张地将他挡在身后。 “太子妃,这是我儿子如斐,他生来与常人不同,模样骇人了些,怪我没看好他,吓着您和小公子了吧。” 云苓回过神来,摇头道:“无妨,不过你儿子是怎么回事?” 她联想到沈拓,只觉得眼前孩子的中毒程度比他还深,能活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温徽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而后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太子妃,民女想和您说的就是如斐的事情,我此番来京城是为了求医,听闻太子妃妙手无双,今日能遇见您是民女和如斐之幸,盼您能发发善心施以援手。” 云苓注意到,她私下自称为“民女”,而非刚才人前的“民妇”。 “有何难处你尽管说。” 温徽真知道待会儿护卫们搜查完了桃源村,太子妃便会离开了,忙抓住这个空隙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首发 “民女本是襄州城人士,父亲乃衙门师爷,六年前卷入一件案子中,因我父亲在查案期间杀了一名南疆细作,自此便遭到南疆妖女的报复……” 说到这里,温徽真的语气有些颤抖,眼眶也无法克制地发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情绪继续说下去。 “传言南疆人会祝由术蛊惑人心,那妖女亦是如此,我父亲被她蛊惑,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砍杀了母亲,从而锒铛入狱,被判秋后问斩。” “我原本还有一对兄嫂,他们新婚不久,也都离奇死于蛇蝎之毒,我爹知道温家是被那苗疆妖女盯上了,于是在临死前嘱托旧友将我送离襄州城,怎奈何那妖女诡计多端,我还是落入了她手中……” 那时温徽真才满十八岁,却在短短三个月内成了孤女,带着满心的恐慌和悲戚,不得不逃离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 离开襄州城后,她才和父亲旧友分别不久,就落入了那苗疆女人手中。 “她没杀你?” 云苓听到这里,看了那孩子一眼,隐约猜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凝重。 温徽真点头,“我原也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蝎蛰蛇咬之下,却没想到她没有杀我,而是将我带去了南唐边境的一个小镇。” 但后来的事情,说不清是不是比活着更可怕。 “那妖女有一处隐秘的居所,院里种满了毒花毒草,饲养了不少毒宠,还经常会抓一些南唐和西周的无辜百姓来试炼她的毒药……” 现在回想起来,温徽真都还记得那些夜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第二天被扔出来当做花肥的尸体。 她当时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满心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直到某一日,她被那女人丢进了地牢里。 那女人很美,笑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你最好祈祷自己的肚子争气一点,这样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不等温徽真细思她话中之意,便看见地牢里关着一个披头散发,五官俊朗但浑身发紫的男人。 他似是一头没有理智的凶兽,双眸嗜血地朝她扑上来…… 说到这里,温徽真脸上的血色已经消失不见,她强自镇定道:“那妖女意图利用我,尝试寻常女子是否能与她炼制的毒人孕育后代……如斐便是这么来的。” 听到这些丧心病狂的举动,云苓的脑海里陡然蹦出某个坟头草已经三米高的人的名字——风莹莹。 她猛然想起来,风莹莹留下的那本毒人日记里,似乎也提到过相关的内容。 白川翻译完这本日记后,云苓曾反复研读过,里面透露风莹莹想研究百毒不侵的秘密。 日记里描述她突发奇想,尝试过让人类女子和毒人傀儡结合,但这个研究最终没能进行下去。 因为过程中,被她当做实验对象的沈拓,已经达到了能够免疫寻常药物的程度,催/情类药物都无法再对他起任何作用。 云苓默然,她觉得自己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小毒人该不会是沈拓的崽吧? 想到这里,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温徽真母子,“那个苗疆妖女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温徽真咬着唇摇头,“苗人的方言我听不懂,只知道有与之往来的汉人称她为风姑娘。” ……风姑娘,看来她八成是猜对了。 云苓停顿了一下,“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温徽真目光复杂地道:“我……那个毒人事后,不知怎地竟然恢复了几分正常人的神智,硬生生掰断了地牢的铁栏杆让我走。恰好那妖女外出入山采药,我便趁此机会偷了她的银饰逃出生天。” “我回到大周后不敢在襄州城停留,便一路辗转北上,途中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大夫说我体内有毒,若是将孩子打掉的话,定然会体虚扛不住这毒的厉害,不如让腹中胎儿将毒都吸收了去,兴许还能捡的一条命。” 于是她听从大夫建议,独自一人万分艰难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果然如大夫所说那般保住一条性命,甚至体内没有留下任何毒素,但她生下来的孩子却是个毒胎。 大夫劝她放弃孩子,说这孩子活不了多久。 “但我想着,他终究救了我一命,又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可怜的孩子,但凡他活着一日,我就要养着他一日……” “或许是老天爷垂怜,如斐一直活的好好的,也无病无痛,就是这一身紫色叫他受尽委屈和苦楚,我便带着他踏遍了大半个西周,只盼能寻得名医,让他有一天能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直到一年多前,太子妃的医术名扬天下,武安公培育出稀世的奇珍草药,她才有怀揣着希望,带着儿子远赴京城。 温徽真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紧紧地搂着儿子。 温如斐发紫的掌心接住她掉下来的泪珠,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 “阿娘不哭。” 望着母子俩,云苓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 她没想到丢了只奶团子,反而捡回来个沈拓的崽。 仔细算来,这小毒人岂不是沈沁的亲侄儿? 【作者君:抱歉各位,前段时间工作忙碌,加上身体出现状况,实在顾不上更新。追更久的姐妹比较清楚,我之前经常半夜两三点更新,导致现在大姨妈已经五个月没来了,最近都在看医生调养,所以忙的时候没法再像之前一样,熬夜写第二章。加上近期更新也少,写的不如之前有感觉,卡文卡的头疼,工作忙碌告一段落后,我尽量调整感觉和状态,早点恢复双更,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理解和支持。】 第 931 章 要完犊子 温徽真的经历非常人可想象,她年纪轻轻遭逢那样的巨变和噩梦,也不知道心底留下了多深的创伤。 雪团在云苓的怀里动了动,他虽然听不太懂大人们说些什么,但能敏感地察觉到他们的悲伤。 他静悄悄地打量着温如斐,懵懵懂懂地知晓这个小怪物是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觉得小怪物很可怜,一定很痛。 “妈咪给他扎针针。” 雪团拽了拽云苓的袖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云苓摸了摸儿子的头,沉声道:“温娘子,我以前与南疆人交过手,对他们的蛊毒也有过浅薄的研究,你儿子的情况我尽力为之,不过他生来如此,我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说一定能让他恢复正常。具体如何用药救治,还需仔细诊断过后才能定论。” 温徽真眼神有些许激动,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太子妃肯出手相处,民女已经不胜感激了!” 如果连云苓都治不好她儿子,想必请大罗金仙来也无济于事了。 云苓见她情绪稳定了不少,斟酌几分后问道:“温娘子,对于那个地牢里的毒人,你了解多少?” 说完这话,她紧盯着温徽真的脸,不放过她表情的每一处细节。 云苓还没有冒失到立刻让温徽真的儿子找沈拓认亲,万一这姑娘视他如洪水猛兽,知道当初“伤害”了她的毒人就在京城中,岂不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了? 温徽真听到这话,眼神中飞速闪过一丝抵触和痛苦,但很快就被悲悯和怜惜所替代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他是个可怜人,我从那妖女口中得知,他似乎是大周的将士俘虏,也不知是如何落在对方手中的。妖女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落得那副模样,想必受了许多非人的苦楚。”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用了药神志不清,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除了刑具留下的新旧伤痕,还有许多毒蛇虫蚁咬的印子。那妖女平时就拿锁链拴着他的脖子,如牲畜一般对待。” 温徽真说到这里的时候,坚毅的眼眸中难以抑制地腾升起愤怒。 那是她的汉人同胞,却在苗人手里遭受如此折磨,怎叫人不气愤痛心。 云苓此前在毒人日记上看过相关记载,知道风莹莹那是在测试沈拓对于痛觉的感知,以及抗毒的能力。 那会儿只是看着一些冰冷没有感情的文字记载,感受还不深刻,如今温徽真字字血泪地描绘着曾真实发生过的每一幕,很难不因之心中触动。 真该死啊,风莹莹。 早知她为研究蛊毒病态到这种地步,害了那么多人,当初就该让她在死前也感同身受一遍。 温徽真冷静下来,才又继续道:“半夜醒来后,他倒是清醒了一些,但依旧浑浑噩噩的说不清话。但我知道他是想帮我逃走,临走前我本想带着他一起,但他只是摇头不肯。” “我又问他姓甚名何,家在何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先行离开,想着逃回大周以后,再向官府报信去救他……” 但汉人向来不愿和神秘诡谲的苗疆人打交道,她回到襄州城后四处找救兵也无济于事。 她还前去淮湘王府门口蹲守过,如果对方真是大周将士的话,淮湘王作为襄州封地的亲王,按照律法是有义务带兵前去营救的。 可淮湘王府的管家却说她没有证明对方身份的证据,王爷不可能轻易为此犯险进入南唐的领土范围。 再后来温徽真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便离开了襄州城,一来怕被抓回去,二来也是想办法找救兵。 然而没过多久,南唐就因为宫中有巫蛊作乱,颁布了锁国政策,非南唐人无法入境。 找救兵的事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唉……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也不知他是谁的兄长,谁的儿子,亦或是哪个可怜姑娘的丈夫,如今还戚戚地盼着他归家,我却连音信也替他传达不得。” 温徽真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中有伤感和遗憾。 至此,云苓也算是摸清了她对沈拓的态度,心中更有真心实意的佩服。 换做脆弱点的姑娘,遭受那样的经历后,想不开的恐怕已经寻了短见。 温徽真却还能拼着一口气从风莹莹手里逃脱,四处为沈拓寻找救兵,顶着周围异样的眼光把儿子养大。 可见这姑娘不仅心性坚韧,更极富同理心。 云苓思索了一番,沉声道:“温娘子,明日你先随我的人去京城吧,带着如斐在有间药馆暂住一段时日,银钱费用的事不用考虑。” 得先把这个惊闻告知沈沁,认亲的事情还是由对方处理最合适。 至于她,当务之急是先把柳清砚和火团这两个倒霉孩子给找回来才行。 倒是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对她的学生下手! 温徽真惊喜道:“多谢太子妃,如斐快向太子妃行礼道谢!” 她说着,忙把温如斐推出来。 五岁的孩子瘦得像颗豆芽菜,言行举止却处处透着懂事早慧,规规矩矩地跪着趴下磕了个头。 “谢谢太子妃善心大发,如斐铭记此恩,下辈子当牛做马以为报。” 云苓心底怜惜,伸手拉着他的胳膊起身,“好孩子,以后在别人面前不用行此大礼。” 仔细说起来,温徽真算得上是她二嫂的大嫂,这孩子跟奶团们还是远亲呢。 雪团见状,也从怀里拿了一块酥点给温如斐。 “很甜,吃了扎针针不痛。” “谢谢。” 温如斐小声应了一句,见娘亲没阻止,这才结果酥点,放到嘴边小心仔细地吃着,连渣都没往下掉。 这时,在桃源村中搜寻可疑迹象的护卫们也都回来了。 “回禀太子妃,桃源村中没有什么可疑之迹,贼人应该都已经跑了。” 云苓闻言颔首,留下了两个护卫赞宿村中,等着温徽真母子今晚收拾好细软,明日一并回城。 她抱起雪团钻进木三轮中,借着灯笼光线看了眼怀表,此刻已经是九点多,联谊会已经结束了。 “先回书院。” 刚才情急之下,她跟萧壁城两个傻瓜蛋竟然忘了,应该把这事告诉铁蛋,让他算算柳清砚和火团的方位才对。 然而还没等云苓回到书院,半路上就让她看见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在遥远的北面山峦中,正有一道火光冲天,在漆黑的夜里是那么显眼突兀。 要完犊子! 第 932 章 火团尿裤子了 时间回溯至傍晚。 一群小孩子玩躲猫猫的时候,火团就一马当先地钻进了木轮车座上的小被子里。 雪团很配合地没有第一时间来抓他,火团在小被子里撅着屁股蛄蛹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 两岁的小孩子困意说来就来,等了一会儿就歪头在被子里睡过去了。 天色渐渐昏暗,伪装成村民的粗衣死士毫不知情,迅速将柳清砚扔进车厢内,便逃之夭夭。 这个时候村民都在家里装运酥点,无人察觉村口有木轮车离开。 粗衣死士在傍晚的官道上骑着木轮车向北而去,这一段马路工部修完后平整的多,但是个上斜坡。 他死命蹬着车轮子,累的像老黄牛一样气喘吁吁。 粗衣死士是殷府所有死士里车技最好的那个,因此被殷棠派来执行任务。 这绝对他有生以来,执行过最匆忙简陋的任务。 换做以前,掳走这样一个被殷棠看中的女子,怎么也得出动至少五名死士才能彰显对此事的重视。首发 但这次只来了他一个人。 因为木三轮只能由一个人来骑,车厢里多藏几个人,就算他骑的动,速度也会大大降低。 马车累的是马,木轮车累的是人啊! 可如果他们贸然停一辆马车在桃源村附近,绝对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增加暴露的风险。 没辙,他只能独自潜入村中,想办法趁机对柳清砚下手。 幸运的是,这件事他办成了! 半路上,小被子里呼呼大睡的火团终于让尿给憋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柳清砚躺在软座下方,打着哈欠爬了下去。 “要嘘嘘。” 粗衣死士把车轮子瞪的嘎吱嘎吱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并未听见后方的动静。 火团见柳清砚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姐姐抱,要嘘嘘!” 作为一个两岁的小孩子,尿裤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雪团不喜欢,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可以尿裤子。 昏迷的柳清砚依旧一动不动,火团憋的有些着急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脸。 “要嘘嘘,要嘘嘘!” 喊急了,一口咬在柳清砚的脸上。 柳清砚就是在这一顿揉搓中被迫醒过来的,后颈酸痛的感觉还没消失,脸上又传来一阵疼痛。 她猛地睁开眼睛,眸光涣散了一息后恢复清明,看到火团在眼前时,面色猛然一变。 “团团?” 好大胆的贼人,竟然连小公子都敢一起掳了! 柳清砚下意识想起身,才发现浑身酸软无力,显然是那碗甜汤里被加了料。 粗衣死士好歹是死士出身,再连这点动静都没听到就不礼貌了。 他停下车,掀起帘子一看,立马也变了脸色,语气震惊。 “怎会如此!” 在清懿书院蹲了三天点,粗衣死士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太子夫妇的儿子。 怎地掳个丫头片子还能买一送一? 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粗衣死士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慌乱中,他脑子里飞速闪过无数种做法。 就此灭口?不可能,这是太子夫妇的儿子,他还没胆大包天到那个地步。 半路扔下?也不行,先不说这孩子会不会被狼吃了,万一被人找到,不就暴露了他的行踪么。 一瞬间的慌乱过后,粗衣死士冷静下来,决定把这孩子带回去交给殷世子处理。 然而火团已经急的剁起了小脚,顾不得木轮车怎么会开走,本能地朝粗衣死士伸出手。 “抱抱,要嘘嘘!” 粗衣死士杀过人放过火,就是没给小孩把过尿,下意识愣了下。 火团瘪起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呜呜——团团要尿了!” 柳清砚霎时间黑了脸,全然顾不得质问粗衣死士受谁指使,急声道:“快抱他出去,别让他尿在车上!” 这孩子就站在她的脸旁边,虽然她现在是有些晕乎,但并不代表她想被滋一脸清醒清醒。 粗衣死士回过神,连忙手脚无措地将火团抓到怀里,笨拙地给他脱裤子。 可不能让这孩子尿到柳清砚身上,她今晚还得被送到殷世子床上去呢! 然而为时已晚,火团能憋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两岁孩子的极限,粗衣死士刚脱掉他的裤子,就被热腾腾的滋了一身。 “……” 粗衣死士脸色骤变,还不等他说什么,耳边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哇——呜呜呜呜呜!” “团团尿裤裤……妈咪生气……弟……弟弟不喜欢,呜呜呜……” 柳清砚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幸亏甜汤里只有软筋散,没有哑巴药,不然被滋一脸的人就是她了。 然而火团却伤心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带过他的人都感受过那超强的魔音穿耳攻击,简直堪称鬼神泣,连旁边山里头栖息的狼听了都暴躁地用爪子刨地。 粗衣死士顾不得湿透的上身,陡然面色严厉凶狠地指着他道:“不许哭了,否则就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他不会哄孩子,下意识地选择这种恐吓的举动。 火团脾气大,闹起小性子来,啊呜一口咬住他的食指,哭声是停下来了,另一道惨叫声又响了起来。 “啊啊啊!” 粗衣死士敢怒不敢动手,拼命把手指头拔出来,上面被尖尖的小乳牙都咬出了窟窿。 没东西堵住嘴,火团又开始魔音攻击。 “啊呜呜呜哇哇哇!” 他发出现代警报器一样的声音,威力足以刺穿任何智慧生物的脑膜。 柳清砚心下一紧,她摸不准贼人的用意,生怕火团惹急了他遭到虐待,强自镇定道:“我的命不值钱,但你若是伤了小公子,皇室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把他给我,我能哄住他。” 粗衣死士还要赶路,也怕哭声引起官道附近人家的注意,只能赶紧把火团交给她。 “给你半盏茶时间,哄不好就别怪我将他打晕!” 柳清砚抿唇没说话,抱住火团轻声哄起来,为他清理弄脏的裤子,脑海却在飞速思索今晚的事,很快锁定了一个可疑人物。 柳三夫人。 她向来谨小慎微,没的罪过什么人,贼人的目的很明确,显然提前计划好了一切。 就算不是她那位好嫡母雇人行凶,也绝对和对方逃不了干系。 粗衣死士见火团哭声果然弱了不少,才暗叹一声倒霉,转身继续骑三轮。 也幸亏他没有萌生真正的杀意。 否则,火团脖子上挂的那块小玉牌里,道无心留下的一抹灵识被触发,能让他瞬间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身后的一里地外,顾翰墨正沉着脸策马奔驰。 隐约听到那熟悉的哭声,他双腿加紧马腹,再次加快了速度。 第 933 章 烤甜薯薯 出事的时候,顾翰墨反应是最快的。 所有人都处于慌乱中时,他第一时间查看了地上的车辙印。 秋日的乡间小道上泥土湿润,很容易辨别对方离开的方向,等到了结实平整的官道上,便通过泥土的痕迹选定了北面的方向。 远方火团传来的哭声,也证明了他的判断没有错。 待桃源村里其他护卫知晓情况,便能通过马蹄印赶来支援。 北面是通向京城的路,只有一条宽阔的大路。 顾翰墨眼神幽暗,下手的人显然不是什么人贩子,否则不会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敢公然对清懿书院的学生动手,无异于挑衅东宫的颜面,背后之人的身份不容小觑。 起码,有和东宫抗衡的力量。 唯独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何盯上柳清砚,又想做什么? 木轮车虽然精巧方便,但无法做到骑马一样的高速冲刺,顾翰墨不多时就拉近了距离,为了防止对方注意到马蹄声,还得放缓速度,控制彼此间的距离。首发 附近山中有野兽,傍晚后没有百姓会冒险行夜路。 途中没能遇到可以求助的过路人,在柳清砚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即便遇到了,她也不敢贸然求救。 贼人武功不俗,搭救不成,还可能给路人引来杀身之祸。 因而她只是强撑着酸软无力的身躯,艰难地将手绢,发饰等陆续扔在车厢外。 粗衣死士大概是不小心掳走了火团,紧张之下竟然疏忽了防止她做这些小动作。 很快,他们就来抵达了京郊的一处庄子上。 木轮车缓缓停下,大门处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提灯迎了上来。 “怎么样,人带回来了吗?” “带到是带回来了,只不过……出了点意外。” “意外?” 粗衣死士面露难色,在管事耳边低语了几句。 管事神情变幻莫测,最后沉声道:“先把人带进去分开关,我去禀报公子。” 随后,车帘子被掀开,柳清砚警惕看去,还无力挣扎,就被白布蒙住了眼睛,几人将她扔进一顶小轿子中抬入院内。 她一惊,厉声道:“你们做什么,要把小公子带去哪儿?” 管家语气阴沉道:“柳姑娘不用担心,我们自是不敢对小公子动手的,您只管放心就好。来人哪,带她去洗漱更衣,然后送到藏娇院的东厢房去,莫让大公子久等。” 柳清砚心下一凛,大公子? 她心中冒出一个猜测,顿时又惊又怒。 这个猜测很快在她被送进洒满花瓣的浴桶后得到了证实。 负责洗浴更衣的丫鬟酸酸地道:“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呢,也没比那个县主漂亮到哪去啊,值得世子大费周章特地腾出个庄子安置吗?” 另一个沉稳的丫鬟搓洗着柳清砚,头也不抬地道:“有什么好稀奇的,世子出了名的爱美,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不甘心,咱们跟了世子三年,虽然没有名分,平日种种也是按照妾室的规格来的,怎地这狐狸精依赖,咱们就成了丫鬟,还得伺候她?” 柳清砚一听就明白了她们在说谁。 世人皆爱美色,而出了名的爱美,只有一人可得此形容——殷棠。 见这两个丫鬟皆是貌美不输花楼头牌,柳清砚便更确信了猜测,先是不可思议,而后怒火由心而生。 “殷棠失心疯了?我是东宫门生,再不济也是刑部尚书的孙女,他真当自己一手遮天了?” 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他怎么敢! 沉稳丫鬟淡声道:“你不过一介庶女,世子这般尊贵无双的人,如何不能一手遮天?过了今晚,京城里就没有你这号人了,我劝小姐识时务一些,你有世子的宠爱,听话一点会过得更好,否则就是自找苦吃。” 柳清砚警觉,“什么意思?” 都到了藏娇院,沉稳丫鬟也不瞒她,将柳三夫人和殷棠的打算都说了。 等会儿,便会有人把那两木轮车弄到远处推下山坡,造成车祸坠亡假象。 替身尸体已经安排好了,柳清砚今日穿的衣服也会被换上。 等第二天,柳三夫人就会找到她这个可怜的庶女——被人贩子掳走,半路逃生时出来车祸,跌下山崖不治身亡,尸体一夜间被山里的野兽啃的不成人样。 单靠殷棠,想要彻底抹去柳清砚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还有些困难。 可要加上一个在府内掌权,身为刑部尚书儿媳的柳三夫人,对方还是遇害者的嫡母,这事情就容易多了。 柳清砚听到这里,心中被怒火充斥,却反而遍体生寒。 她知道柳三夫人一定会算计自己,却没料到如此狠毒! 还有殷棠,居然打着这般下做的心思,柳清砚心底一阵作呕。 “你跟她废话什么,动作慢了让公子久等,一会儿可要挨骂了。” 酸鸡丫鬟嘴里抱怨,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柳清砚洗干净后,换上一身薄纱衣衫,送进了东厢房的床上。 柳清砚看着身上穿了跟没穿一样的薄纱,心头恼恨又羞耻,恨不得将殷棠的头按进粪桶里。 好在殷棠并没有在榻上等着她,应该是去处理火团的事了。 得想办法自救,她刚才洗漱过后药力就消退很多了,只是为了降低旁人戒心,依旧装作无力动弹的样子。 可院里有丫鬟守着,该怎么办? …… 庄子的另一处院子里,殷棠听着隔壁的魔音穿耳,脸色黑如锅底。 他一巴掌扇在粗衣死士脸上,恼怒道:“你怎么办事的,给我带回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 粗衣死士跪在地上,屋内气氛低沉。 殷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他本好心情地等待着今晚品香窃玉,就这么被坏了心情。 坏了心情不是主要的,这么个烫手山芋,怎么处理? 不可能把孩子送回去,否则就没法实施车祸坠亡的计划,两岁的孩子已经认人了,他甚至不敢在对方跟前露面。 处理掉? 殷棠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贸然行动,最后烦躁地一甩袖子。 “把那个小崽子先给我关起来,再让我听到他哭一声,小心你们脑袋不保!” 管家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孩子的哭声扫了世子今晚的兴致,于是立刻去隔壁厢房料理火团了。 火团在亲眼看到柳清砚被带走时,就已经感知到了这群人的不善,此刻正哇哇啼哭着。 管家哄不住,又不敢动手打,唯恐吵着殷棠,最后干脆把他先扔进了庄子最角落的柴房里。 这里远,声音传不到藏娇院。 火团呜哇呜哇地哭了一会儿,哭累了便停了下来,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其他事情转移,比如说饥饿。 “团团饿,要吃糕糕。” 火团摸着咕咕响的肚子,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 大概是懵懂地知道那些人不会给自己吃糕糕,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堆红薯上,眼神一亮。 烤甜薯薯! 太上皇经常在长宁宫烤红薯吃,火团就是他的人形打火机,烤红薯这项本领可以说是滚瓜烂熟。 爹地妈咪说,乖团团不可以在外面玩火,他很听话,一路上发脾气时也没有闯祸。 但是太爷爷说了,烤甜薯薯不算玩火! 于是,饿坏了的孩子把十来个烤红薯丢进炕里,还很聪明的知道烤这么多红薯需要加更多树枝柴禾。 高大的火蛇一跃而起,带着热浪猛烈地袭向火团,却又如同温顺的宠物般轻吻他的脸颊,竟是伤害不到他半分。 看着红薯们,哭闹了半天的孩子终于破涕为笑。 第 934 章 痛击我方队友 与此同时,顾翰墨伸手轻巧地翻越进了庄子中。 他看似文气,翻墙爬树等技巧却是从小就熟络,很快便隐匿身形于墙角灌木丛。 这个庄子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大门口和外院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与一队巡逻的护卫之外,内院行走的基本都是女子。 借着灯笼的光线,顾翰墨发现一个微妙的地方,那就是这处庄子里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丫鬟还是护卫,全都长的十分端正。 连下人的衣服和妆发,都远比寻常高门大宅里的下人们要精致讲究,总结就是两个字——养眼。 在墙角屏气窃听了一小会儿后,顾翰墨就知晓了关押柳清砚的院落,虽不知庄子的主人是谁,但对方的用意倒是很明显。 他不由得紧紧拧起眉头,心中担忧。 火团被带去哪儿了没有探听到,偌大的庄子里也没听到哭声,可若现在离开去搬救兵,定然保不住柳清砚的清白了。 思索片刻后,顾翰墨眼神黑沉,选择探入藏娇院的东厢房。 想要保住柳清砚的清白并找到火团,只有一个办法——擒贼先擒王。 那男人待会儿一定会进东厢房,做那档子事情,身边必然不会带护卫,只要能想办法事先溜进去埋伏,便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顾翰墨看了看半截袖袍里藏着的东西,来的路上碰到这玩意儿,便觉得能派上用场,果不其然。 藏娇院中,两个丫鬟正坐在树下说着闲话。 “唉……不知大公子何时能多看我几眼,不说纳为妾室,能给他做个通房我也心满意足了……你说,倘若要能有个孩子,是不是就……” “老实本分些吧,大公子或许会因为你我生的貌美而宽待几分,但绝不会容忍身边的人对他耍心机手段。” 二人正聊着,空气里突然响起一道不善的声音。 “嘶嘶——” 下意识地望过去,便见月色下,一条半腕粗的黑鳞蛇正狂躁地吐着蛇信子,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酸鸡丫鬟恐慌地尖叫起来,“啊啊,蛇,有蛇!” 沉稳丫鬟面色微白:“别怕,没有毒,但是公子最怕蛇,千万不能让吓着他,赶紧去找管事来抓走!” 虽然没毒,但两个人都不敢上手去摸这玩意儿,赶紧跑出去叫人。 趁此机会,顾翰墨闪身进入藏娇院中,用树枝按着蛇头将其抓了回来,唇角轻弯。 怕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待快步推门进入东厢房,顾翰墨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一声柳清砚,便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迎面砸来。 他本能地闪身一躲,脑门还是猝不及防被凳子腿砸中,顿时闷哼一声。 这一击柳清砚酝酿已久,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眼见没能砸中,心霎时间沉入谷底,红木凳子也从无力的手中落下。 顾翰墨忍着疼痛,眼疾手快地接住凳子,以免发出响动引来人。 “怎么是你!” 柳清砚原本已经陷入绝望中,想着拿簪子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算了,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一双桃花含情目瞪得溜圆。 顾翰墨额头肿起好大一个包,心有余悸地轻放下凳子,“幸亏我反应快,否则被你砸晕在这里,便等同于来送人头了。” 清懿书院的体术课可不是闹着玩的,任何一个看上去娇弱的姑娘,实际都要比京城里的闺秀们身手强悍的多。 否则中了药的柳清砚,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了力气。 话音落下,顾翰墨抬眸看向对方,瞬间愣在原地。 少女青丝如瀑,琼鼻微红,身上只罩着一件轻若鸿羽的淡粉纱衣,内里连小衣也无,莹白如玉的身躯若隐若现。 卸去了平日里那份娇弱娴静的无害伪装,此刻正目光惊恐地看着他——右手捏着的黑蛇。 柳清砚只感觉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一晃眼便躲到了屏风背后。 “你把那长虫捉来屋里作甚?” 顾翰墨这才回过神来,眼疾手快地抓稳差点给了自己一口的蛇,然后塞进了桌上的花瓶中,用被撕掉的半截袖袍堵住。 他平复了略微有些乱的呼吸,压低声音道:“用来对付恶棍的,兴许能派上用场……对了,小公子被带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刚才那个照面。 “不清楚,应该是被带去了殷棠那里,可能在主院中。” 顾翰墨眼神一凝,“殷棠?掳劫你的人是殷棠?” 柳清砚深吸一口气,压着怒火道:“没错,他纠缠我多年,早前就想纳我为妾室,只是我父亲不愿让我给人做小,他便与柳三夫人狼狈为奸,意图制造我被劫身亡的假象,将我囚禁在这里!” 顾翰墨还想说什么,却从外面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迅速吹灭了屋内的蜡烛,搂住柳清砚的腰肢带着她往床上一滚,两人便藏进了被子里。 柳清砚一惊,臊红了脸小声问道:“你做什么?” “等殷棠进了屋,你先与他周旋降低他的戒心,我再趁机反制。藏在柜子里和床底下,都不如躲在被褥里好施展。想保住你的清白,找回小公子,唯有如此最稳妥。” 柳清砚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发顶,感觉好不容易聚集的几分力气又消散下去。 “……我知道了。” 二人紧贴着,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藏在衣衫下结实有力的线条,以及平稳如常的心跳。 隔着一层轻薄的纱衣,那掌心的炙热似乎能灼伤杨柳腰肢的娇嫩肌肤。 好在顾翰墨很快就收回了手,并与她拉开距离。 柳清砚心头松了口气。 院外很快响起丫鬟和护卫们嘈乱的声音。 “不是说有蛇么,在哪儿呢?” “……明明刚刚还在院子里呢,是不是爬到草丛里了?” “都仔细找找,别让这长虫突然爬出来惊吓了大公子。” 几人翻找了半盏茶的时间无果,身后传来殷棠不悦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不是吩咐了,不许任何男丁进入这里么?” 护卫忙道:“回公子的话,刚才是两位姐姐说院里爬进了蛇,我等才前来捉蛇的。” 提到蛇,殷棠本能地抖了三抖,脸色迅速变幻,“你们怎么看守庄子的,怎么还能让这种东西爬进来,蛇在哪儿,抓到了吗?” 生怕被责罚,护卫硬着头皮道:“……已经赶出去了,院子里其他地方也检查过,确保没有第二条了。” 殷棠听到这里,脸色方才好了些。 “你们都给我去别的院子看看,务必确保庄子里再没有一条蛇。” 闻言,丫鬟护卫等一行人都领命告退。 殷棠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郁闷地走向东厢房。 总感觉今晚诸事不顺! 第 935 章 胖揍一顿 推开门后,殷棠闻着房间里独属于女子的淡淡馨香,脸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既然柳清砚落入他手中,就断没有再让她溜走的道理。 “清砚,你怎么还把蜡烛熄了,可是害羞了?” 殷棠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和调侃,语气悠然亲昵和好像他也柳清砚是对浓情蜜意的情侣一般。 柳清砚忍着心底作呕的感觉,惊怒交加地道:“殷棠,你这个狗贼,竟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我就范!” 她此番自然是做戏,在后宅生存多年,这项本领堪称炉火纯青。 听着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殷棠心中反而生出一股所图之事达成的满足和愉悦。 “瞧你说的这话,我也不是没想过三媒六聘娶你入府,还不是你执意逼我如此。这几年来,我帮你做过多少事,替你教训过多少人?” “当初赵柳两家的嫡女联合起来欺辱排挤你,我让她们一个坠马摔断了腿,一个当众落湖坏了名声,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 柳清砚冷笑:“可没人求着你出手,便是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应付得了那些事,少在那里自我感动了!” 这几年来,殷棠的确都在正儿八经地追求她,许多敌视她的人都在背后被教训过。 但这反而是令柳清砚愈发不喜他的原因,此子外表霁月光风,内里却阴狠毒辣,行事作风霸道。 殷棠也不生气,他缓步走向床榻,冷月清辉照耀的半张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凉意。 “清砚,这话说出来可就叫我伤心了,无论如何,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银钱不在少数,我可不是那等不求回报的良善之辈。” 走到床榻三步开外,他停下脚步,望着黑暗阴影中隆起的床被,暧昧地笑了笑。 “不过呢,我也不用你赔我什么,毕竟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彼此之间还那么见外做什么呢?” 柳清砚声音沉沉地问:“你的属下误抓了小公子,当真就能如此心安理得?若被我祖父和太子夫妇察觉,他们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殷棠脸色微沉,冷笑道:“呵,少拿那孩子来压我!你以为我会心有忌惮而不敢对你动手,那就大错特错了,就算事情败露,我顶多是没办法向世人隐瞒你的存在而已。一旦你失了贞,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至于你祖父……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今夜你能出现在这里,可多亏了柳三夫人的手笔。事情传出去,你觉得柳家三房能讨着好么,刑部尚书又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庶孙女而把丑事宣扬出去,毁了三房呢?” 柳三郎不争气,三房都是柳三夫人在支撑,她要是倒了,三房也差不多完了。 刑部尚书会怎么选择,还真不好说。 这一点,柳清砚也心知肚明,心头压抑的怒火让指甲刺入掌心。 此时此刻,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取而代之的渴望。 柳三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殷棠见他她说话了,才又缓缓笑起来,语调轻快道:“实话告诉你,就算太子夫妇想要发难于我,殷家也不怕当真撕破脸皮。他们无非是拿皇权来压人罢了,可这大周皇朝从上到下每一环都缺不了我户部殷家!” “但凡动了殷家,上上下下那些官员动荡起来,朝廷便会从最底部土崩瓦解,你以为萧家这皇位还能继续坐下去?可笑,没了士兵走卒的光杆司令,还能叫将军么?” 这,就是他们殷家在大周皇朝屹立多年的倚仗。 哪怕太上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撼动不了他们半分! 若要发难殷家,他们就会把上下所有官员做过的腌臜事全都抖露出来,到时候昭仁帝罚还是不罚? 罚了,只怕少说一半的官员都要蹲大狱,朝廷岌岌可危。 不罚,百姓们便会大失所望,皇权恩威之力大打折扣。 最好的做法,就是皇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 那么牺牲的,自然是柳清砚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庶女了。 东厢房内有短暂的几息沉默。 被褥下,顾翰墨的眼眸幽深不见底,当初他的乡试第一名,便是被殷家人谋夺了成绩,转而按在其他殷家子弟身上的。 在科举这潭深水中,他们几乎形成了垄断的权利。 如果不是清懿书院横空出世,这样的黑暗天幕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与拼命抓住光芒后却被无情打入深渊的情形,顾翰墨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笑。 真是嚣张的让人牙痒痒啊。 不狠狠教训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太子夫妇,对不起天下数万寒门学子,不是吗? 殷棠见柳清砚不吭声了,以为她已经彻底挫败屈服,心情颇好地脱去外衫,随意扔在屏风上。 他那宝贝的伤才刚好些,都没舍得用在莫易思身上,就等着柳清砚这朵他攀折了好几年才到手的芙蓉花呢。 “你也莫要太倔强,虽说正室夫人的名分给不了你,但那莫易思是个管不了事的花瓶,跟了我你便是后宅权力最大的人,将来再也无人敢看轻你。” 殷棠软声说着好话,弯唇笑着去揭被子。 虽无烛光,想来月下看美人,更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他的手刚伸过去,顾翰墨就忽然翻身暴起,将整个被褥都甩在了殷棠头上。 趁对方被蒙住,便是抬腿迅猛一脚飞踢在对方胸口,直将殷棠踢得后退三步,惨叫着被被子狼狈绊倒在地。 “啊!谁……啊!” 顾翰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前跪压在殷棠胸口,对着他被蒙住的脸就是一阵猛力胖揍。 他看似文弱,但自小便做惯了爬山采药砌墙修瓦一类体力活,身材精瘦壮实,那一拳拳下去,隔着棉花都能将殷棠打的惨叫连连。 殷棠素来身边有死士保护,又没上过清懿书院的体术课,哪里是顾翰墨的对手。 “住……住手……好汉住手!” 殷棠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柳清砚被子里居然藏着人! 更令他叫苦不迭的是,为了一度春宵,他特地不允许死士靠近藏娇院。 加上声音被棉花吸收了大半,只能被一拳又一拳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被褥下稀薄的空气更让他感觉呼吸不畅,不多时便没了声儿。 柳清砚没了被子的遮挡有些不安,掩着胸口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顾翰墨这才停了手,回头挑眉,“怎么,怕摊上事?” 柳清砚摇了摇头,桃花眼中燃着怒火,“不,我是叫你留他半条命,让我也出一口恶气!” 顾翰墨失笑摇头,将被子掀开。 月光照耀下,殷棠满是鼻血的猪头脸映入眼帘,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浑然不见平日的俊朗风流。 第 936 章 胖揍一顿 推开门后,殷棠闻着房间里独属于女子的淡淡馨香,脸色方才缓和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既然柳清砚落入他手中,就断没有再让她溜走的道理。 “清砚,你怎么还把蜡烛熄了,可是害羞了?” 殷棠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和调侃,语气悠然亲昵和好像他也柳清砚是对浓情蜜意的情侣一般。 柳清砚忍着心底作呕的感觉,惊怒交加地道:“殷棠,你这个狗贼,竟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逼我就范!” 她此番自然是做戏,在后宅生存多年,这项本领堪称炉火纯青。 听着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殷棠心中反而生出一股所图之事达成的满足和愉悦。 “瞧你说的这话,我也不是没想过三媒六聘娶你入府,还不是你执意逼我如此。这几年来,我帮你做过多少事,替你教训过多少人?” “当初赵柳两家的嫡女联合起来欺辱排挤你,我让她们一个坠马摔断了腿,一个当众落湖坏了名声,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 柳清砚冷笑:“可没人求着你出手,便是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应付得了那些事,少在那里自我感动了!” 这几年来,殷棠的确都在正儿八经地追求她,许多敌视她的人都在背后被教训过。 但这反而是令柳清砚愈发不喜他的原因,此子外表霁月光风,内里却阴狠毒辣,行事作风霸道。 殷棠也不生气,他缓步走向床榻,冷月清辉照耀的半张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凉意。 “清砚,这话说出来可就叫我伤心了,无论如何,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银钱不在少数,我可不是那等不求回报的良善之辈。” 走到床榻三步开外,他停下脚步,望着黑暗阴影中隆起的床被,暧昧地笑了笑。 “不过呢,我也不用你赔我什么,毕竟今晚过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彼此之间还那么见外做什么呢?” 柳清砚声音沉沉地问:“你的属下误抓了小公子,当真就能如此心安理得?若被我祖父和太子夫妇察觉,他们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殷棠脸色微沉,冷笑道:“呵,少拿那孩子来压我!你以为我会心有忌惮而不敢对你动手,那就大错特错了,就算事情败露,我顶多是没办法向世人隐瞒你的存在而已。一旦你失了贞,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 “至于你祖父……哈哈,你还不知道吧?今夜你能出现在这里,可多亏了柳三夫人的手笔。事情传出去,你觉得柳家三房能讨着好么,刑部尚书又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庶孙女而把丑事宣扬出去,毁了三房呢?” 柳三郎不争气,三房都是柳三夫人在支撑,她要是倒了,三房也差不多完了。 刑部尚书会怎么选择,还真不好说。 这一点,柳清砚也心知肚明,心头压抑的怒火让指甲刺入掌心。 此时此刻,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取而代之的渴望。 柳三夫人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殷棠见他她说话了,才又缓缓笑起来,语调轻快道:“实话告诉你,就算太子夫妇想要发难于我,殷家也不怕当真撕破脸皮。他们无非是拿皇权来压人罢了,可这大周皇朝从上到下每一环都缺不了我户部殷家!” “但凡动了殷家,上上下下那些官员动荡起来,朝廷便会从最底部土崩瓦解,你以为萧家这皇位还能继续坐下去?可笑,没了士兵走卒的光杆司令,还能叫将军么?” 这,就是他们殷家在大周皇朝屹立多年的倚仗。 哪怕太上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撼动不了他们半分! 若要发难殷家,他们就会把上下所有官员做过的腌臜事全都抖露出来,到时候昭仁帝罚还是不罚? 罚了,只怕少说一半的官员都要蹲大狱,朝廷岌岌可危。 不罚,百姓们便会大失所望,皇权恩威之力大打折扣。 最好的做法,就是皇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 那么牺牲的,自然是柳清砚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庶女了。 东厢房内有短暂的几息沉默。 被褥下,顾翰墨的眼眸幽深不见底,当初他的乡试第一名,便是被殷家人谋夺了成绩,转而按在其他殷家子弟身上的。 在科举这潭深水中,他们几乎形成了垄断的权利。 如果不是清懿书院横空出世,这样的黑暗天幕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与拼命抓住光芒后却被无情打入深渊的情形,顾翰墨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笑。 真是嚣张的让人牙痒痒啊。 不狠狠教训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太子夫妇,对不起天下数万寒门学子,不是吗? 殷棠见柳清砚不吭声了,以为她已经彻底挫败屈服,心情颇好地脱去外衫,随意扔在屏风上。 他那宝贝的伤才刚好些,都没舍得用在莫易思身上,就等着柳清砚这朵他攀折了好几年才到手的芙蓉花呢。 “你也莫要太倔强,虽说正室夫人的名分给不了你,但那莫易思是个管不了事的花瓶,跟了我你便是后宅权力最大的人,将来再也无人敢看轻你。” 殷棠软声说着好话,弯唇笑着去揭被子。 虽无烛光,想来月下看美人,更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他的手刚伸过去,顾翰墨就忽然翻身暴起,将整个被褥都甩在了殷棠头上。 趁对方被蒙住,便是抬腿迅猛一脚飞踢在对方胸口,直将殷棠踢得后退三步,惨叫着被被子狼狈绊倒在地。 “啊!谁……啊!” 顾翰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上前跪压在殷棠胸口,对着他被蒙住的脸就是一阵猛力胖揍。 他看似文弱,但自小便做惯了爬山采药砌墙修瓦一类体力活,身材精瘦壮实,那一拳拳下去,隔着棉花都能将殷棠打的惨叫连连。 殷棠素来身边有死士保护,又没上过清懿书院的体术课,哪里是顾翰墨的对手。 “住……住手……好汉住手!” 殷棠心中又惊又怒,没想到柳清砚被子里居然藏着人! 更令他叫苦不迭的是,为了一度春宵,他特地不允许死士靠近藏娇院。 加上声音被棉花吸收了大半,只能被一拳又一拳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被褥下稀薄的空气更让他感觉呼吸不畅,不多时便没了声儿。 柳清砚没了被子的遮挡有些不安,掩着胸口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顾翰墨这才停了手,回头挑眉,“怎么,怕摊上事?” 柳清砚摇了摇头,桃花眼中燃着怒火,“不,我是叫你留他半条命,让我也出一口恶气!” 顾翰墨失笑摇头,将被子掀开。 第 937 章 这姑娘过于心黑 顾翰墨站起身,脱下了自己缺了半截袖子的外衫,头也不回地递给了柳清砚。 “我料想你也不愿穿这家伙的衣裳,便先将就一下吧。” 柳清砚接过那件外衫,轻咬唇瓣,“多谢,你能不能把这家伙弄到屏风后面去?” 意识到她是要换衣服,顾翰墨二话不说抓住殷棠的衣领,拎死狗一样把他拎走了。 趁此功夫,柳清砚借着月光,迅速把身上的纱衣脱了,然后将顾翰墨的外衫套在身上。 也许是经常在糖水铺子帮工的缘故,除了皂荚的味道,她还嗅到一股甜丝丝的气息,倒没有学院里其他男学子们的汗味。 外衫是清懿书院的秋季院服,上好的棉布质地,轻薄但御寒,只是宽松舒适的大袖衫款式没有腰带。 不过柳清砚身量纤细,穿上后衣襟能裹到腰侧去,她将纱衣拧成一股绳,解释地在腰间栓了几圈,羞耻和局促感才终于褪去。 “会长,我好了。” 安全感回归后,柳清砚连说话的声音都沉稳了许多。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蜡烛再次被点燃。 柳清砚绕过屏风,便见殷棠衣衫凌乱地昏坐在椅子上,双手用腰带被捆在椅子背后,嘴里塞着一只足袋。 顾翰墨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认,柳清砚的确是灵秀如烟,便是随意裹件外衫也难掩清丽绝伦。 怪不得殷棠纠缠她几年不放。 这样的容貌幸亏没有生在寻常人家,否则会是场悲剧。 他正想着,便见对方的脸色在看见殷棠的一瞬间生出怒意,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狠狠地甩了殷棠两个大耳光。 “这该死的狗贼!” 柳清砚恨恨地骂完还不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泼了殷棠一脸。 顾翰墨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总觉得书院里的女学生如今都越来越有太子妃的做派了。 昏过去的殷棠一个激灵,悠悠转醒过来,看见二人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唔唔,呜呜呜!” 柳清砚眸光锐利,冷笑道:“没想到吧,临门一脚竟然栽了大跟头,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还真当我刑部柳家的女儿是吃素的!会长,你帮我按着他的头!” 顾翰墨挑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配合地按住了殷棠,有些好奇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要怎么教训殷棠。 随后,便见她拿起旁边的茶壶,毫不客气捏住殷棠的鼻子,对准壶嘴灌了进去。 殷棠瞳孔骤然瞪大,本能地疯狂挣扎起来,不住地呛水咳嗽。 “唔唔唔……啊啊!” 声音都被足袋堵住,他的双腿不住乱蹬,上半身却被按住不得动弹,只留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的焦灼声。 顾翰墨见状,霎时领悟到了柳清砚的用意。 茶水从鼻腔灌入身体,会导致耳朵双眼和整个鼻腔都涨涩疼痛难忍,此法与各种水刑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大理寺审讯逼问犯人的一种手段。 很显然,身为刑部尚书的孙女,这姑娘深谙此道。 啧啧,连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一壶茶水灌完,殷棠双眼都布满了红血丝,整个脑袋疼痛欲裂,眼球都好像要炸裂一般。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鼻腔胸腔都痛的要死,还是不得不拼命贪婪榨取着稀薄的空气,险些没再撅过去。 柳清砚面无表情地将空茶壶放下,“你应该庆幸我手边没有刑具,否则就不是一壶茶水这么简单的事了。” 这一次,殷棠看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惧和恐色,仿佛是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柳清砚一般。 他恍然间想起自家祖父对刑部柳尚书的评价。 “可想而知,他当年破了多少案子,刑审了多少犯人,你且记住咬人的狗不叫,在他跟前的时候乖觉一些。” 刑部尚书的脸在脑海中消散,又凝聚成柳清砚的脸,殷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见殷棠被折磨的面如白纸,精神萎靡,柳清砚这才摘下他的腰牌递给顾翰墨。 “殷棠身边有死士,皆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除了把我掳来的那个,不敢确定庄子上还有没有更多。你拿着他的腰牌,伪装成门客幕僚,让丫鬟去传令把火团送到藏娇院来,那些丫鬟在庄子上不怎么见外客,看了你的腰牌不敢多问的。" 方才洗澡的时候,她就大致摸清了内院的情况。 顾翰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都是普通人,除了在书院里学过的那几招基本防身技巧以外,在死士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即便成功绑架了殷棠,也不敢贸然劫持他出门和整个庄子的人对峙。 万一死士当中有用暗器的高手,那他们就完了,还是谨慎些得好。 “好,你且在此等我。” 话落,顾翰墨捡起殷棠落在地上的外衫,反穿在了身上。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天色昏暗,本就看不太清人的模样,他走出藏娇院外的时候,那两个丫鬟正在向远方惊叹张望着什么。 清懿书院的方向,夜空中有星星点点的明亮正在腾空,很是引人注目。 顾翰墨知道,那是联谊最后的千灯如昼活动,书院里的少男少女们正在放孔明灯。 “大公子有令,把那个孩子带到藏娇院里来,务必要快。” 他上前命令丫鬟,且自称是门客幕僚,对方看了腰牌果然连问都不敢多问,就匆忙转身去找管事了。 顾翰墨心底微松,回到东厢房的时候,却见柳清砚神色诡异地抱着那个装蛇的花瓶,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情成了……你这是做什么,不会想砸碎了这花瓶,拿瓷片来给他一个凌迟之刑吧?” 这姑娘是不是过于心黑了。 柳清砚皱眉看他,“凌迟乃酷刑,便是我祖父此生都只对一个囚犯用过,他虽然可恨,我也没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顾翰墨刚想回话,便见柳清砚把花瓶递给了她。 “我不过是想再小小教训他一下,殷棠怕蛇,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将这条蛇塞进他裤子里吧。” 顾翰墨:“……?” 第 938 章 团团干坏事了 旁边装死的殷棠听到这句话,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后疯狂地像毛毛虫一样扭动起来。 他拼命摇头,呜呜叫唤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如果他有罪,请让刑部来责罚他,而不是在此受这等惨无人道的酷刑! “好吧,如你所愿,他的确该被好好教训一下。” 顾翰墨压下复杂的心情,抖出那条黑蛇后再次抓住,眼神莫名地朝着殷棠走去。 “呜呜,呜呜呜!” 不要,不要啊! 殷棠睁大眼睛望着那条黑蛇,昔日被蟒大爷创飞的画面历历在目,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那恐怖骇人的压迫感和冲击力。 见顾翰墨靠近自己,他吓得浑身都软了,双腿无法克制地打颤。 在柳清砚不善的目光下,顾翰墨拉开殷棠的裤子,投以同情的目光。 冰冷的触感在殷棠的宝贝上不断游移,他终于无法克制地爆发出叫喊声,前所未有的大。首发 “啊——啊啊啊!” 殷棠面色惨白,浑身毛骨悚然,额头冒出大片冷汗,没有被绑住的双腿疯狂挣扎飞踢,恨不得将那条蛇跟裤子一起甩飞出去。 直到一个不稳,带着摇晃的椅子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黑蛇受到惊吓,暴躁扭动起来,张开了带着尖牙的嘴,剧痛传来,殷棠惨叫着翻起白眼,彻底晕死过去。 顾翰墨素来沉稳无畏,此刻看着他的惨状,竟不由得跟着心颤了颤。 他暗自叹气,兄弟,下辈子还是别再做男人了。 顾翰墨看向柳清砚,见她一脸漠然,忍不住道:“你就半点不觉得害怕?” 柳清砚抿了抿唇,“我大伯以前在内务府慎刑司中当值,负责给太监净身,我年幼的时候在宫里误闯过净房,所以刚刚那一幕,到也还好。” 顾翰墨:“……” 气氛突然沉默,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此时,藏娇院外忽然响起一阵惊慌的脚步声,还有丫鬟惊恐的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大公子,主院那边起火了……” 顾翰墨神色一沉,立刻率先快步走出去,将丫鬟拦下,“大公子不便见人,主院那边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呢?” 来人是酸鸡丫鬟,以为殷棠正在做那档子事,也没多想。 她喘着粗气,惊慌失措地道:“回先生的话,奴婢也不知道主院为何起火了,但好像是从柴房里燃起来的,那个孩子就被管事关在柴房里,火势太大了,谁都不敢靠近……” 关在柴房里? 顾翰墨的心狠狠一震,两岁的孩子遇上这种事,要如何自救? 他脸色骤变,厉声道:“快!召集庄子里所有人立刻救火!? 酸鸡丫鬟慌乱点头,那火势太大太可怕了,今夜还刮着风,再不灭火的话整个庄子都要完了! 她报完信后转身离去,却被一记刀手重重劈晕,拖进了东厢房里。 “清砚,主院着火了,快换上她的衣服,我们去找火团!” 话音落下,他便急不可耐地先走一步。 柳清砚在东厢房里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沉静的面色被打破,心急如焚地点了点头。 她迅速脱了丫鬟的衣服换上,又把用纱衣把她捆在殷棠旁边的椅子上,飞快地跟着跑出了藏娇院。 不远处火光冲天,不时传来惊慌尖叫的声音,不少护卫小厮都在想办法找水躲火灭火,整个庄子乱成了一锅粥。 混乱与夜色成了二人最好的掩护,匆忙奔跑的护卫小厮每一个顾得上查看身边的人是否面熟。 顾翰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主院,熊熊火焰如同上古凶兽般狰狞,大张着口喷出灼热的热浪。 “孩子怎么样?” 管事慌得六神无主,“应、应该还在柴房里……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怎么会呢!” 联排一片房屋都烧起来了,柴房在主院的小后院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扑灭厢房的火,抢救财物,无暇顾及后院柴房。 顾翰墨的脸色沉重至极,胸口几乎被这一幕刺激出腥甜味。 怎么会这样,他还是晚来一步吗? 如果火团……心脏狠狠一揪,他无法想象如何面对云苓夫妇。 悔恨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他今天就不应该把两个孩子带出来! 就在顾翰墨几乎被绝望淹没时,他隐约在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听到一阵哭声。 是火团! 顾翰墨神色激动,再顾不得任何,夺过一个小厮手里的水桶从头浇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冲向柴房。 撞开柴房门口,他掩着口鼻紧张呼喊道:“团团,你在哪——” 本以为屋内会是浓烟弥漫,一片火海,可眼前的画面却惊呆了顾翰墨,他眸光惊异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难以置信,几乎失声。 比起火海中的主屋,柴房中只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有被烧过的痕迹,却已经被熄灭了。 火团站在炕洞前,小脸和花猫一样,面前有一堆漆黑似煤炭的不知名物体。 有一团雀跃的小火苗,如同有生命一般围绕着火团打转,让顾翰墨以为自己是不是失心疯出现了幻觉。 他闭眼,再睁开,火苗并没有消失。 反倒是火团看见顾翰墨后,哭的更大声了。 “呜呜,哥哥,甜薯薯烧坏了!团团肚子饿,团团要吃糕糕,呜呜呜!” 只是多添了些柴禾,可是大火就烧起来了,他很努力的在灭火了,可是风把火星吹的好远好远。 团团肚子饿,扑灭了柴房的火,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没有糕糕吃,没有甜薯薯啃,妈咪知道他闯大祸了,到时候还要打屁屁。 “呜呜呜——哇啊!” 伤心欲绝的哭声震耳欲聋,在黑夜里是那么的突出。 顾翰墨大松一口气,心落回原位后,整个人都有中虚脱的感觉。 “你这傻小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走过去将小花猫抱起来,忍不住对着火团的小脑袋,用额头碰了又碰。 就在这时,外面再度传来一阵迅猛的脚步声,顾翰墨抱着火团走出柴房中,迎面便撞上了赶到这里的萧壁城。 “太子殿下!” 萧壁城看见火团,一副激动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顾翰墨忙不迭将孩子递给了他。 火团猛地止住了哭声,瘪着嘴道:“爹爹对不起,团团干坏事了……” 萧壁城抱住儿子,脸色激动到堪称狰狞,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让顾翰墨都为这对在生死一线间重逢的父子而动容。 良久后,他终于听得太子殿下颤着声音开口道:“爹的好儿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有好心人救了你吗?为什么要烧人家的庄子,咱们得赔多少钱啊……” 他好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早来一步! 第 938 章 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火团还小,并不知道绑架是什么意思,只是扯着嗓子呜呜呜,听到这话哭的好不伤心。 “呜呜……团团以后不吃糕糕……呜呜呜……和奶糖了,带弟弟去卖报纸,呜呜……团团是男子汉,做坏事要改正……” 顾翰墨看着父子俩快要“抱头痛哭”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殿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火团和清砚是被掳到这里的,庄子的主人就是殷棠,是他在背后策划了一切。” 随后,他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萧壁城听到这话后一愣,脸上的悲伤瞬间消逝,取而代之是狂喜的神色。 那岂不是不用赔钱了? 眼见顾翰墨神情微妙地看着自己,萧壁城意识到在学生面前露出这般没出息的反应很不应该,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他迅速切换上一副滔天怒容,震声道:“什么?殷棠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等事,他是不想要命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烧的好,活该他的庄子着火,就该把这里烧成一片灰烬才是!” 萧壁城说着,便抱起火团往主院那边走去。首发 傍晚知道火团丢了以后,他就立刻向北面而去,他一向直觉很准,再加上或许是父子连心,果真让他感觉到了孩子的精神力波动。 这庄子整洁气派,井然有序,他摸不准情况,还猜测儿子是不是被好心人救了。 来时恰遇上失火,便知是火团闯了祸,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赶紧让随行的护卫一起救火。 这下得知了真相,萧壁城气势汹汹地走到燃烧的主院前,喝令道:“都停手,不许泼水了,就让它烧着!” 正在帮忙救火的护卫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停下来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护卫迟疑道:“殿下可是觉得此处火势太盛有危险,大伙应当保命要紧?若是如此的话您大可放心,西厢房已经扑灭了,咱们人多,能抑制火势蔓延的。” 萧壁城原本想让他们放一把火,把这庄子里里外外都给烧了,好出一口恶气。 余光却瞥见庄子管事正指挥着小厮们抢救西厢房里的物件,许多精美的玉石摆件和昂贵瓷器都被搬了出来,还有人手里抱着许多画卷和书籍。 萧壁城对此道不感兴趣,但也能推测出能被殷棠摆在厢房里的,定然都是些价钱不菲的名画。 他脱口而出的话当即拐了个弯:“什么?既然如此,那你们赶紧把东厢房的火也灭了,把救出来的东西好好清点清点!”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清点别人家的物件,面对如此火势和夜风,护卫们也顾不得多想,全都接力似地打来一桶桶水,拼命灭火。 萧壁城心思飞速盘算,殷棠这狗货难得栽在他们手里,留下如此大的把柄。 不逮住机会将他扒下一层皮来,他就是傻子! 襄州城那边的局也都布好了,掐指一算该到了收网的时候,利用他这次绑架火团的事,说不定能将殷家一击而毙。 到时候这些东西,可都得充公。 眼看着国库又要充盈起来了,萧壁城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就在他盘算殷家有多少家产的时候,顾翰墨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微妙。 萧壁城脸上的笑容微僵,随后一本正经地严肃道:“殷棠这贼子蔑视王法与皇威,按照律法,这庄子里的东西早晚要抄了充公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先让人清点清点,好拿出一部分来给柳清砚做精神损失费。” “你也一样有的,见义勇为奖。” 顾翰墨扯了扯嘴角,其实没必要找补这一句的,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区别。 他已经看透太子殿下那隐藏在威严之下的真面目了。 不过他还是佯装什么都不懂,略带喜色地自谦道:“太子殿下过赞了,学生是书院会长,保护同窗本来就是职责所在。另外,小公子黄昏到现在都还未曾进食……” 他委婉提醒萧壁城,您儿子还饿着呢。 萧壁城自然没忘,赶紧让护卫抓了一个丫鬟出来,盯着对方去其他院子的后厨给火团弄些吃食。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女音。 “殿下,会长!” 柳清砚穿着丫鬟的衣服,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主院,在看到他们后心神彻底镇定下来,知道危机已经被解除了。 萧壁城正色道:“殷棠呢?” “被关在藏娇院的东厢房里。” “你替我将火团照料好,翰墨跟我去探探情况。” 萧壁城把火团交给了柳清砚,也不怕她跟另外几个护卫在这里显得势单力薄,有道无心的玉牌在,谁敢动杀心,死的只会是他们。 顾翰墨说这庄子里有殷家暗卫,都是身手矫健的贴身高手,他得防止对方把殷棠就跑了。 感到藏娇院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黑色劲装打扮的蒙面暗卫,正将昏死不醒的殷棠从东厢房中扛出来。 看见萧壁城以后,那人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吹响了召集同伴的口哨。 虽然计划败露了,可大公子他们得救,被太子夫妇上朝状告和被他们当场抓获,区别可是很大的。 口哨声响起后,过了几秒,立刻就又有三个同样身着劲装的暗卫从天而降,把萧壁城和顾翰墨包围在中间。 “拖住他们!” 蒙面暗卫低喝一声,从腰间甩出飞爪抓在院子里的树上,意图趁势直接翻墙逃跑。 萧壁城眯起眼睛,“区区三个人就想做拦路虎,是不是太小看本宫了?” 蒙面暗卫不说话,他当然没指望同伴能困住这位战神出身的太子,只要能拖住他十息的时间已经够了。 剑出鞘的声音在黑夜中嘶鸣,月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但萧壁城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要他想,精神力能瞬间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三人。 但顾翰墨还在身边,他只是轻轻地对来人造成了眩晕,因此在顾翰墨眼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太子殿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扭便卸掉了胳膊,随后夺过对方手里的剑,朝着远方用力一掷。 蒙面暗卫扛着殷棠,已经借着院子里的树爬上了房顶,飞爪也已经勾住了庄子院墙外最近的一颗树。 只这最后一跃,他就能成功逃走。 然而他扛着殷棠刚飞到半空中,飞爪的绳索就被这一剑劈断了。 两个人如同发射失败的火箭,从三米多高的空中直直坠下。 “啊~~~!” 绕是蒙面暗卫常年经受严苛训练,也不由猝不及防地喊出了带着波浪号的扭曲惊叫。 “噗通!” 蒙面暗卫重重地落在地上,不知脑袋还是身体哪处骨头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美妙的清脆响声。 殷棠就摔在他身上,做了肉垫的蒙面暗卫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萧壁城冷笑一声,“摔不死你们两个龟孙!”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月色下的顾翰墨将这一幕看在这里,眸光微妙。 他知道太子殿下武功好,可就算眼力非凡,能在光线昏暗的夜灯下看见绳索。 可太子殿下离飞爪绳索起码有七八米远,剑才脱手的一瞬间,他就听到了暗卫的惨叫。 这样迅猛的速度,真的是寻常人类能做到的吗? 想起柴房中,火苗雀跃地绕着火团打转的样子,顾翰墨抿了抿唇。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第 939 章 纸老虎 在这片大陆上,曾流传着许多关于远古仙人和妖魔的传说故事,还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遗迹。 一直以来,有人认为神话只是神话,仙人的存在乃无稽之谈。 另有一部分人,则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世界上是有神仙存在的。 譬如那四颗红色天星的存在就是有力证明,再加上“蛇仙”蟒大爷的存在被炒得沸沸扬扬,如今相信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 顾翰墨饱览诗书,对山河杂志与鬼神怪谈也很感兴趣,不过在今晚之前的时间里,他都属于前者。 传闻中的仙人与神兽都有着守护一方水土的职责在身,恶贯满盈的人会被仙人惩罚,善良忠厚之辈则会得到庇护与指引。 如果他们真的存在的话,当突厥人的铁骑踏破大周山河,四处烧杀掠夺时,仙人为何不出来救救这一方百姓呢? 他艰难爬山采药的时候,冒着危险救下受伤的红狐,对方也不会化身美人以身报恩,而是惊慌地逃走还不忘叼走他辛苦猎得的兔子。 他家徒四壁挨饿受冻时,将舍不得吃的馒头供奉在灶台一夜,也不会有灶王爷听到他的心声,赐下米面粮食。 他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勤勤恳恳省吃俭用地读书,好不容易考过乡试,还不是被人轻而易举盗走了名次,几年苦读换来一场空,也没见什么观音菩萨和文曲星君下凡拯救他与水火之中。 所以,顾翰墨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神仙,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只不过,今晚的所见所闻打破了他的认知。 但他依旧对仙人的存在持怀疑态度,心中飞速思索一番后,就得出了一个较为靠谱合理的的结论。 世间未必存在仙人,但有那么一类人,拥有罕见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显然,火团和太子殿下就是这类人……大概率太子妃和她的同门姐妹也是。 而“蛇仙”与“神女”之说,顾翰墨更倾向于这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上位者们,为了更好的掌控天下而刻意制造的说辞与手段。 不得不说,他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萧壁城和胧夜一样拥有读心术的话,听到身旁学生的心声,都免不了要叹一句好一颗七窍玲珑心! 在顾翰墨消化这个猜测的时候,萧壁城已经将另外几个暗卫全都打晕在地。 他连气都没喘,掷地有声地吩咐道:“翰墨,你带两个护卫去找些绳子来,将这些不法之徒全都捆了。” 顾翰墨回过神来,神色如常地应道:“学生听令!” 主院那边的火也差不多扑灭了,不多时,整个庄子上的人便都被绳子捆了起来。 一地的丫鬟护院加上殷棠,总共二十个人上下。 不知内情的下人们跪在秋夜的院子里,瑟瑟发抖地互相看看,不住地求饶。 萧壁城看了眼怀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他正欲让人给书院那边报信,云苓便带着另一批人马赶到了。 雪团感受到了哥哥的气息,萎靡了许久的精神这才振奋起来。 “哥哥!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吃掉了!” 火团已经吃饱喝足,脸上的乌漆麻黑也被柳清砚清理干净了,就是浑身脏兮兮的像从煤坑里被挖出来的一样。 他一改先前的哭闹,满脸雀跃骄傲地道:“没有哦!我刚才打败了大坏蛋,爹地夸我做的很棒哦!” 反正烧的是殷棠家,萧壁城这个当爹的自然不可能责怪儿子,更要拍手称快。 是以火团完全没了闯祸的不安感,在雪团崇拜的目光中,得意的小尾巴都要翘起来,还不忘扑到云苓怀里求夸奖。 “妈咪,团团今晚很厉害哦,打败了大坏蛋,团团是男子汉了!” 云苓已经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抱着这颗煤球检查了一遍,确认连皮都没有擦破后,才将两个孩子交给顾柳二人。 “天色已晚,你们去厨房烧些热水,找个干净的房间给这两个孩子洗个澡,哄他们睡下。” 来的一路上,雪团就已经不住地打瞌睡了,而火团折腾了半天,兴奋过后也不住地打哈欠。 两个奶团才从浴盆里被抱出来,就已经睡着了,被安置在侧院厢房中照看。 顾翰墨与柳清砚对视一眼,却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对面厢房的动静。 那处屋子里,太子夫妇正在审讯殷棠。 殷棠早已被一杯冷茶泼醒,缓缓睁开眼后,便看见云苓和萧壁城坐在椅子上,皆是目光冷沉地看着自己。 他本能地抖了一下,连蛋痛都顾不上了,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寒意,而后拼命地忍着恐惧压了下去,强作镇定。 萧壁城率先开口发难,“殷棠,当着院庆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掳人,胆子不小,看来你觉得殷家的地位已经足够挑战皇威了?” 殷棠神情变幻莫测,深知这次马失前蹄,已经酿成了无法掩盖的过错和把柄。 静默几息后,他面带悔色沉痛地道:“还请殿下和太子妃赎罪,臣钦慕柳姑娘多年,求凰之心甚笃却不得偿愿,一时钻了牛角尖方才做下这等错事,而今已然清醒,亦是后悔不迭。” “至于小公子,臣的手下是无意间将他掳来的,绝对没有半分蓄谋之意,还请二位明鉴!” 云苓打断他的表演,“差不多得了,少来这套,这话说出来你自个儿信吗?春香楼里的戏班子缺了你这么个会唱戏的真是一大损失!” “我看你不是后悔做了这件事,是后悔没能再周密谨慎一些,被我们当场抓获吧?” 殷棠悔痛神色不变,语气自责:“臣不敢,请太子妃息怒!” 这一次怕是不好收场了,不过考虑到朝堂的种种形势,他料想东宫这两口子也不敢真的彻底撕破脸皮。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放低姿态,尽可能熄灭对方的怒火,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但云苓却并不给半分面子,冷笑道:“我看你敢的很啊,寻常人做这种事被抓获,早就磕头求饶痛苦忏悔了,你还好意思辩解让我们赎罪,谁给你的勇气?是觉得殷家在皇室面前已经能够有恃无恐了吗?” “难怪你连将我儿子掳走了都没有半点慌张,还敢让人把他关在柴房里,若是不小心掳来的,怎么不赶紧派人送回书院里?” “殷棠,我看柳清砚只是一个幌子吧,你真正的目标是我儿子,若非有谋反之心,哪来这么大的狗胆!” 云苓语句连珠似炮,一句比一句掷地有声,最后一句话就连对面厢房中的顾柳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暗暗讶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明耳人都听得出来,太子妃这是将事态故意往严重了说。 她心有怒气不想放过殷棠可以理解,但谋反这个帽子着实扣的太大了,不仅重点偏,还很浮夸强行,这反而不利于讨伐殷家。 若要教训殷棠,直击他以势压人,强掳官员千金的事才最有力。 果不其然,原本殷棠听到前几句话还有些紧张,直到最后一句话,反而彻底放下心来。 这东宫两口子果然有所忌惮,不敢动殷家,只能像纸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地骂几句。 否则怎么提都不提他掳走柳清砚的事? 那不就是不敢给他定罪嘛! 第 940 章 该收网了 殷棠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他赔笑道:“太子妃这就言重了,微臣对皇室赤胆忠心,可谓是甘愿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再者微臣好端端的谋反做什么,您就是给我十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哪!” 他以为接下来的走向,就是太子夫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训斥他几句再小惩大诫便算过去了。 哪料云苓饮着热茶,忽而猛力将杯子砸到他脚边:“你嘴上说不敢,心里就当真不敢了?到底有没有造反之心,等到了大理寺升堂立案调查一番就清楚了!” 白瓷杯四分五裂,溅起的水花和碎瓷片弹到殷棠的脸上,他被吓了一跳,却只能隐忍地继续在地上跪着。 “太子妃息怒,微臣向天发誓绝无此意,您若是不信,臣愿意听从您的命令,去大理寺自证清白。” 只要能揭过此事,这点脸面丢了也罢,毕竟他都把太子夫妇的儿子给掳了,对方想找个借口发作一下不难理解。 殷棠抿了抿唇,这次他忍了,回头再跟顾柳二人好好算账。 今夜之仇,不报不是人,下一次可就不会轻易让人抓到把柄了! 云苓听到这话,立刻招呼外面的护卫把殷棠带下去关押在柴房中,等明日回城待审。 夜深,东宫一众人干脆霸占了这处庄子,各自找了其他干净的房间歇脚。 顾柳二人则还在云苓夫妻房中候话。 “清砚,那狗东西没把你怎么样吧?” 柳清砚摇头,“多谢太子妃关心,会长来的及时,他连我的头发丝都没能碰到就被打晕了。” 这时,萧壁城面色严肃,郑重其事地道:“明日大理寺审理此案,风声必然传遍京城,到时候你也需要出堂作证。若问你是不是被掳走的,你就说乃将计就计,目的是为了替我们深入虎穴,调查殷家谋反的罪证。” 顾柳二人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方才他们私下讨论了几句,认为云苓绝口不提柳清砚被掳之事,是为了保护她的名声,才故意扣个谋反的罪名转移所有人对案件的注意力。 怎么听这话的意思,殿下他们是当真的? 顾翰墨微微蹙眉,率先反应过来:“殿下,您的意思难不成殷家当真要反了?不,不对……不该如此,他们没有造反的本钱和理由。” 自古以来继承皇位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如今盛世太平,又不是战乱年代,谁能打能杀,谁就可以称王称霸。 如果殷家想篡夺皇位,首先要有替代皇帝和太子的人选才行,并且只能选择扶持皇室的其他宗室子弟。 可殷家跟皇室连个姻亲关系都没有,他们上哪儿找人扶持去? 太子这一辈的皇子,唯一有造反心思的贤王已经被打趴在地,早就查无此人了。 萧壁城嘴角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说的没错,他们既没那个半事也没那个胆量,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殷家不会造反,他们就是那趴在狮子腿上吸血的蜱虫,若是狮子有什么不测,蜱虫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但是,狮子已经忍受这些蜱虫太久,哪怕忍痛刮骨疗伤,也要将肮脏的虫子杀死。 顾翰墨心中一阵激动,他知道皇室这次是真的要动殷家了。 他忍不住道:“天下学子苦殷家已久,殿下可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要给殷家扣上谋反的罪名,单单只是掳走火团可不够。 云苓微微一笑,“此事我们早在半年前就着手准备了,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随后,夫妻二人将淮湘王意图造反的事件原委道出。 哪怕是柳清砚这样极少接触时政的姑娘,此刻也都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殷棠娶了淮襄王的养女为妻,只要对方一造反,殷家就别想挣脱这泥潭!” 萧壁城颔首:“没错,襄州那边每天都有密报送入京城,我们已经掌握了淮湘王养私兵的证据。前不久殷棠筹备和莫易思的婚事,给他这位岳父写了不少问候信,还有不少好处,很快都会成为他被打入乱党的铁证!” 听雪阁情报网极其庞大,传递消息相当迅速,每天都会有新的密信送入东宫,他们对淮湘王府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淮湘王收到殷棠的贺礼跟信件后,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但这不重要。 他们半路截下了不少信件作为罪证,只要能撼动殷家就够了。 院庆日这几天,襄州那边传来了最新的消息,淮相王和封家领兵的封阳撕破了脸皮,即刻就要反了,这个消息不日就会传到京城中。 柳清砚听到这里,脸色猛然一变,语气凝重道:“学生记住了,但若是出庭作证的话,还需上呈罪证才行。” 萧壁城道:“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中。” 柳清砚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感激道:“都怪学生添麻烦了,待我回去后会将此事与祖父细说,多谢殿下和太子妃对柳家的照拂!” 事至此,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云苓这样做的原因。 不止是为了保护她的声誉,更是为了保全柳家。 因为殷棠掳走她的事,乃是与柳三夫人私下勾结,依柳清砚对这二人的了解,双方必然还有权钱上的交易。 殷家一旦被打上谋反的罪名,难说殷棠会不会借此做文章,把整个柳家也拖下水。 所以她必须以“东宫探子”的身份出庭,确保柳家能够与殷家割席! 云苓眸光赞赏地看向柳清砚,对她的机敏和反应能力很满意。 虽然这个在后宅长大的姑娘很少接触朝堂,但对时政的敏锐程度比一般人高很多,瞬间就领悟了他们的用意,并主动讨要罪证。 的确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清砚,在这件事面前,东宫必须同时保住你和柳三夫人,不会在明面上动她。但刀子已经递到了你手里,怎么做就是你们柳家人自己的事了。” 想要解决柳三夫人,云苓随便就能想出不下十种办法,她甚至可以用精神力让对方死的无声无息,一了百了。 不过比起事事都由东宫出面,云苓更希望她的学生能靠自己解决问题。 而且她也很想看看,柳清砚能不能借机扳倒柳三夫人,如果扳倒了对方,又会不会赶尽杀绝? 第 941 章 社会性死亡 夜色愈浓,顾柳二人离开房间后,整个庄子都沉寂下来,陷入深眠之中。 秋日的天色亮的很晚,翌日云苓睁开眼睛的时候,怀表已经八点半了。 整个山庄都动了起来,那些原住的丫鬟小厮都被勒令去准备早膳,护卫们负责盯梢着防止人逃跑。 云苓慢条斯理地洗漱了一通,俨然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地盘。 殷棠一行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早晨用馒头凉水打发了过后,便又被捆了起来。 在云苓的指示下,护卫们将庄子上的人挨个用麻绳串在一起,放眼望去跟蚂蚱似的老长一串,好不壮观。 为首的殷棠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子妃,您这是……” “你是主犯,山庄里的人是从犯,全都涉嫌谋反之罪,当然要一起打包送去大理寺了。” 殷棠抿唇道:“微臣明白,只是这样一来,要如何坐马车?” 云苓听到这话笑了,“你不会以为还要特地给你们备马车吧?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马车,就算是有,凭你们逆臣贼子的身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吗?” 连书院的护卫都只能骑马行路,他哪儿来那么大的脸要坐车。 殷棠的脸色无法控制地黑沉下来,气的身躯微微发颤。 他算是听懂了,云苓这是要他徒步走回去。 且不说庄子离京城城门有近十里地远,这一路走回大理寺中,让路过的人和城里的低贱贫民们看笑话,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云苓并未将殷棠的脸色放在心上,笑眯眯地道:“当然了,其实我们也讲究人性化,对于那种没有行动能力的犯人,还是会特地安排马车押送的。” 她说着,目光下移到殷棠的双腿上。 “殷世子如果实在想坐马车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帮帮你,只要一棍子下去,保管你十天都走不动道。” 殷棠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压下心底的火气和愤恨,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那还是不劳烦太子妃费力气了。” 云苓轻哼了一声,收起笑容,冷冷剜了他一眼,转身登上木轮车。 清懿书院那边昨晚连夜传了信,由老王和情哥帮忙维稳,处理院庆日的后续收尾工作。 有关温徽真母子的事,云苓也在昨晚上将消息先告知了萧壁城,不过眼下二人暂时无法顾得上那边,便托付胧夜夫妇帮忙照应他们。 很快,一行人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云苓这边的护卫加上庄子里的犯人,总共约莫三十多个人。 三辆木轮车行驶在左前方,后面一串人在路上走,就跟一条长长的贪吃蛇一样,旁边还有骑马的护卫们盯梢着队伍。 殷棠昨日被蛇咬了蛋,一夜过去仍旧隐隐作痛,现在被迫徒步跋涉,每走一步都牵扯的他钻心的疼。 如此壮观的场面,让官道上来往的百姓们都纷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这群人是在做什么啊?” “好像是押运犯人,不过咋瞧着这么奇怪呢……” “快看木轮车上的标志,看那朵四重花,这是东宫的车!” 殷棠涨红了脸,不只是羞愤还是气的,总之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生怕路人注意到自己。 但怕什么来什么,为了防止扯蛋之痛,他下意识地双脚岔开了些距离走路,显得步伐像鸭子和企鹅一样,格外滑稽。 这样怪异的姿势让殷棠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出众,也愈发吸引人的注意力。 “嘿!你们瞧,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不是殷家的世子殷棠吗!”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那样的高门嫡子怎么会让人拴着跟遛狗似的。” “我没认错,绝对就是那殷家长房的大公子,之前揭杏榜的时候,不少人在那榜下捉婿,我女儿可是对他一见倾心!” 榜下捉婿是从南唐那边传来的一种婚姻文化,即在放榜之日时,各地的富绅们会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的士子做女婿。 那情景简直跟抢人差不多,坊间便称之为“捉婿”,而殷棠这是这一年的会元,自然万众瞩目。 “的确没错,是他,我先前在井茶局做跑堂的时候,也见过这位京城四大公子之一!” “嘶……他不是殷尚书的嫡长孙么,怎么会被这样捆着押送,这是犯了什么天大的事啊?” 路过的百姓们认出殷棠的身份后,皆是惊异又好奇,还有一种急于看热闹的心切。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等荒诞的画面,那可是尚书嫡孙啊!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只怕是有什么惊天大事发生了。 有好奇心重的吃瓜群众直接变更了今日的行程,调转方向跟在东宫的队伍后面,决定回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一片猜测和讨论下,这支队伍越来越大,越来越长,又吸引了更多路过的人加入。 萧壁城撩起车帘看了后方一眼,好家伙,黑压压一片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军队打进京城了呢。 “啧啧,这次可有的热闹看了,都不用等出版社那边印刷报纸,殷家造反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了。还有那殷棠,就算不杀他,他也社会性死亡了吧?” 这个词萧壁城还是从云苓那儿学来的,之前他还不太能理解具体含义,这下总算清楚了。 云苓似笑非笑地道:“他现在一定很后悔,刚才没有选择被我打断腿。” 殷棠的确后悔了,早知这一路要被这么多人围观,还要忍受扯蛋之苦,他宁愿刚才被打断腿! 他心里绝望,对云苓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这绝对是那女人报复他的手段,简直恶劣的令人发指,都令他忍不住当真生出想要造反的冲动。 十里地不算近也不算远,不过一队人马抵达京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如此浩大的声势,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周围人或惊异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中,云苓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大理寺前。 殷棠虽然也学过骑射,可从来没吃过这等苦,此刻已经累的双腿打颤,眼前阵阵发黑。 他发髻散乱,衣衫凌乱不堪,哪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大理寺卿程大人得知消息前来迎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更是目瞪口呆。 “殿下,太子妃,这是……?” 萧壁城面色严肃,沉声道:“程大人,殷家涉嫌谋反之罪,殷棠昨日更是派出死士掳劫小郡王,被本宫等人当场抓获!你立刻把这群人关押收监,将此事上报朝廷,告诉陛下,命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即刻彻查此事!” 第 942 章 整个柳家独一份 大理寺负责审理各种刑事案件,审判结果后,若是较为重要的案子,会由刑部复核确认是否审判公正。 而御史台则监督这两个部门在一审、二审过程中,是否有违法乱纪,和徇私枉法的情况存在。 通常来讲,需要由“三法司”同时出席受理的案子,都是极其重大的案件,大约可以归为三类。 如大奸大佞案,造成严重后果的责任案件,以及谋反案。 世人口中常提到的“三堂会审”,便是这个意思。 大理寺卿本就惊讶于殷棠被押送到大理寺来,这会儿听了萧壁城的话,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殿下您说什么,殷家谋反?” 萧壁城沉着脸,语气森冷地道:“准确来说,是淮湘王欲意举兵造反,而殷家在私下扶持他,暗中推波助澜,我的探子已经拿到了他们勾结的证据!” 大理寺卿从雷劈般的错愕中惊醒过来,重重一拍大腿,急切地道:“天爷哟,这可怎么了得,微臣这就去找进宫禀报陛下!” 说完就赶紧吩咐手下的人备车,火烧屁股一样地出了门。 事情动静闹得这么大,自然也飞速传到了殷府之中,殷尚书得知自己最看重的嫡长孙无故受此大辱,又惊又怒。 萧壁城和云苓却不急着回宫,他们还要等待柳清砚回柳家复命的结果。 今日乃是朝廷官员的休沐日,也是清懿书院的周末,柳老尚书对于这个庶孙女的到来有些意外,但并未惊讶。 柳老尚书的几个儿子早就独立开府了,柳清砚每逢周末都会来老宅拜访长辈。 他扫了柳清砚一眼,很快皱眉道:“今日怎么作一身丫鬟打扮?” 柳清砚眸中闪动着不同寻常的光,缓缓道:“看来今日城里城外的动静,祖父尚不知情。” “今日发生什么大事了?” 若非有重要的事情,柳老尚书每逢休沐日是一概不问外界之事的,在刑部这样森严和高压的地方工作,哪怕他已经熬了几十年,也需要时常松弛身心。 柳清砚没有隐瞒,迅速三言两语将所有来龙去脉道出,包括柳三夫人和殷棠勾结谋算她的事。 柳老尚书先是诧异,而后神情震惊,最终强压下愤怒面色阴沉,久久没有说话。 他心中一阵后怕,没想到东宫那两口子,竟然在背后谋划着这么大的事情。想来为了防止消息走露,整个朝廷中只有被选中的封左相知道这件事。 后怕之余,便是难以克制的恼怒。 “去,立刻把三郎和他媳妇儿都叫过来!” 柳老尚书早就叮嘱过柳家人,万不可与殷、陆两家走太近,他这个庶孙女克制住了种种诱惑,对殷棠的求爱不为所动,没想到三儿媳却为了除掉一个庶女,竟不惜与殷棠勾结! 万一柳清砚没有被救,等太子夫妇收网时,殷棠那货借此事反咬一口,不仅会将整个柳家拖下水,还会误了太子夫妇的大计! 三堂会审,若是刑部都与反贼勾结不清,还怎么确保审判的公正。难道要太子夫妇为了保住柳家,放弃这个铲除殷家的大好机会吗? 那两口子平时对柳家亲近和气,可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极有原则的,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筹谋已久,连宜安公主的养女都没留半点情面,凭什么为了柳家放弃大计! 柳老尚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罕见地冒出了汗来,“清砚,待太子殿下将殷棠谋反的罪证拿来,便交给你的嫡母,倒时候让她出堂此案,务必要划清她和殷家的关系。” 柳三夫人敢与虎谋皮,定然落了把柄在殷棠手中。 然柳清砚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妃说了,这次事情中我的身份是东宫探子,找到罪证的人是我,由我出面一样可以让柳家与此事割席。” 柳老尚书拧紧眉头,沉声道:“我知道此事是她不对,让你受了委屈,祖父一定会严惩不贷。但呈上罪证的事你莫要太计较功劳得失,多为了三房和整个柳家着想,祖父会另外补偿你,更不会再让她有苛待你的机会。” 柳清砚并不意外祖父会这样说。 的确,身为当事人的柳三夫人亲自出面,能够最大程度的服众,让人相信她和殷棠的交易是一场虚与委蛇。 她身为三房的当家主母,一手包揽后宅和府外之时,若能得了这个立功的机会,对三房和整个柳家都大有益处。 可是凭什么,她就要为了整个柳家的利益,委曲求全忍气吞声,让谋害她的人得利快活? 见她迟迟不语,柳老尚书不由温声道:“清砚,祖父知道你委屈,这件事后我可以亲自做主,将你的生母抬为三郎的平妻,从此后你便是柳家的嫡出女儿,便当做是补偿。” 柳清砚定然是不愿意被记到柳三夫人名下的,从她的生母入手,母女俩的身份都迈高一个台阶,无疑是不小的补偿,也算打了柳三夫人的脸。 柳清砚垂眸看不清神色,她知道柳老尚书这样的一家之主,必然是要站在大局的角度来看待此事的。 整个柳家得利,身为柳家儿女自然都会收益,个人的委屈和愤懑便不那么重要了。 因此,在对方面前用后宅那套抹泪诉委屈的手段,是毫无用处的。 再次抬起头,柳清砚已经带上了沉静的笑意。 “祖父,若真为了整个柳家着想,您就应该让我来出面才对。” “您不妨仔细想想,她这番举动已然触怒了太子夫妇,只是因为不得不保孙女和柳家,方才没有责难。这样已经是太子夫妇赏脸了,若还让她领下这个功劳,岂非惹那二位心中不悦?” 柳老尚书皱眉,“老夫自然考虑到了这点,但太子夫妇是顾全大局之人,并不会因此就冷落柳家,与我们而言依旧是利大于弊。” 柳清砚笑着点点头,“您说的是,太子妃他们不会和小角色计较,但孙女就未必了。” 闻言,柳老尚书一怔。 “孙女并非逆来顺受之辈,不能当做无事发生,但仅是针对柳三夫人而已,只要她得到该有的惩戒,便当此事盖章翻篇了,也不会迁怒于其他兄弟姐妹。” “若今日我必须咽下这委屈,那就只能等到将来,自己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那个时候,孙女针对的便不是她一人了,我那些嫡出的兄长姐妹们是如何凭此事获利的,便要他们百倍地还回来。” 柳清砚的声音一如往常那般娴静柔和,但柳老尚书却听得变了脸色,收起笑容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庶孙女一般。 “我竟不知道,你如今竟有这般能耐了。” 敢明晃晃地强横威胁他这个祖父,整个柳家怕是独一份。 柳清砚依旧含笑道:“祖父过誉了,孙女只是侥幸得太子夫妇看重罢了,您年事渐高,三房的事关注不多正常,但现在知道也不迟。” “虽然孙女不如柳三夫人本事大,但您不妨再仔细想想,倘若将来有一天,三房遇到危及生死存亡的大事,谁能真正出面将其摆平?” 或许是被这孩子震惊到,柳老尚书下意识地顺着话去思考,片刻后得出了一个让他沉默的事实。 柳三郎就不用考虑了,碰到那种事他不添乱就算好的。 至于柳三夫人,她已经触怒了太子夫妇,这笔账虽然记着不算,但真到了那种时候,让太子夫妇网开一面是不可能的。 三房余下的小辈……都不如长房出众,两年了还没有第二个考进清懿书院的,平庸之辈。 柳老尚书仔细地想了想,倘若将来三房遇到危及生死存亡的大事,能力挽狂澜的人,竟只有柳清砚! 凭借这次太子夫妇因偏爱而特地赐予她的功名,完全可以抵罪一次,亦或从轻发落三房。 虽然她现在尚未羽翼丰满,但不知不觉间,俨然已经站在三房其他子女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第 943 章 早晚会被休 柳老尚书看柳清砚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年来都毫不起眼的庶孙女,竟然会成长为三房最出众的子孙。 “看来这一年多,你从清懿书院学到不少东西,连你的母亲都被逼急,自乱了阵脚,用这等手段来对付你。” 一直以来都是柳三夫人掌控着柳清砚的人生,某一天突然发现这只鸟不仅飞出了笼子,还猝不及防地回首啄了她的眼,又惊又气之下,可不是急了吗? 柳清砚闻言,便知祖父把她刚才的话听进去了,浅浅一笑道:“是太子妃教诲的好,让孙女受益良多。” 如果不是那次柳三夫人来书院犯难,云苓对她那番醍醐灌顶的话,她或许还困于后宅心计中,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祖父没有反驳孙女刚才的话,那便当您是默认了,我会亲自出面上呈罪证,至于您刚才说的补偿……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柳老尚书这次终于掩不住眸中的讶异之色,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你当真的?” 从庶出变成嫡出,那可是足以让人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论表现于家族、社会还是死后的待遇上,庶出与嫡出都是云泥之别,她竟然拒绝了? 柳清砚微微一笑,“当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严惩柳三夫人,至于怎么严惩,孙女过后会告诉您。” 她这般姿态强硬,柳老尚书却没生气,反而突然想笑一笑,他也的确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中藏着一种莫名的感慨。 “三房的所有小辈之中,你是最像柳三夫人的,她的心气别人都没学到,唯独让你学去了。” 他心底有些遗憾,若这孩子是柳三夫人亲生的……三房这一脉会大有不同吧? 柳清砚依旧保持着浅笑,眸中看不清神色。 平心而论,换做以前,她很可能就忍气吞声接受了柳老尚书的补偿。 毕竟,没有哪个庶女不渴望变成嫡女的,将死去的柳姨娘抬为平妻,更是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柳三夫人于我虽没有生恩,但养恩是无法抹去的……至于我的娘亲,她活着的时候就拒绝了平妻之位,死后我也不会强加给她。” “独属于娘亲的荣誉和尊贵,自有我这个当女儿的将来亲自挣一个诰命给她,无需靠旁人的施舍和怜悯。” 这话从一个小小的女子口中说出来,不可谓不震撼,柳老尚书在短暂的错愕过后,目光彻底变得不一样了。 这时,府内管事前来通报柳三夫人和柳三郎到了。 柳老尚书最后深深地看了柳清砚一眼,“在老夫看来,你未免心气太高了,不过想来太子妃应当很满意你这个学生吧,若能不负她期望,也是件好事。” 两人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但柳清砚知道,彼此之间已经达成了一致。 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祖父包容孙女的狂言,既然此事已经商定,那我便去回禀太子夫妇了。” 柳清砚没打算在柳三夫人身上浪费时间,也并不期待看到对方错愕和不甘的神色。 在忙完这件大事之前,就让她先处于惴惴不安的惶恐折磨之中吧。 …… 云苓夫妻二人离开大理寺后,便按照计划在井茶局中等待柳清砚的复命,顾翰墨也随行在侧。 下午近黄昏时分,柳清砚如约而至。 看她放松的神色与轻快的脚步,便知柳家那件事处理的不错。 故而云苓直接问她,“怎么样,你准备怎么罚柳三夫人?” 柳清砚嫣然一笑:“我什么也没说,只要求柳家必须严惩她,不过也不用我多说什么,以我父亲古怪固执的性格,知道此事后是绝对容不下刘三夫人的。” 她不表现的咄咄逼人,反而更能引起父亲的愧疚怜惜,因此柳三夫人被休是早晚的事。 萧壁城听到这里,赞赏道:“看来你还真是长进了不少,能说得动柳尚书那个老家伙。” 那个老头不坏,比李右相靠谱的多,但凡事也都会站在柳家的全局利益出发思考,让他为了个人的私怨的损害整个柳家的利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柳三夫人是三房支柱,就算柳三郎执意要休妻,老头儿也一定会出面镇压。 如今柳清砚丝毫不慌,显然是已经说动老头儿放弃柳三夫人了。 不过,他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动那老头儿的?” 柳清砚不敢隐瞒,坦诚地将和柳老尚书的对话道出。 之前她没有表现出价值来,祖父自然会选择保柳三夫人。 可现在他知道了,柳三夫人能做的事,柳清砚未来能做的更好,并且还有着对方所不具备的抗风险能力,天平倾斜是必然的。 云苓听完就笑了,眸子里闪亮亮的全是喜悦,怎么看眼前的姑娘怎么喜欢。 “不错不错,你倒是精准拿捏了柳老尚书的软肋和死穴,不过有一点我可不同意,说你的心气像柳三夫人,哪里像她了?分明像我才对!” “好好努力奋斗,我相信你将来不会让我失望,一定能给你娘亲挣个诰命回来!” 柳清砚看着她眸光中的欣喜和期待,像个得了长辈夸奖的孩子,心中异常开心,不好意思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是太子妃的学生,可不是像太子妃吗? 虽然书院里的大家们从来没喊过太子妃一声“先生”,太子妃也没有像夫子们一样天天来授课,但他们心中都无一例外地认可太子妃就是大家最信赖崇敬的老师。 顾翰墨一直在旁边守礼地倾听着,只是看柳清砚的目光有些奇异和讶然。 总感觉小看了他的副会长很多呢。 而且她用乖乖巧巧的模样,去做出那等强硬的事,说那样张狂的话语,莫名可爱。 就像之前,她柔弱不堪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对殷棠用刑,顾翰墨觉得很有趣。 柳清砚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顾翰墨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和他对视一眼,后者唇角笑容加深了些许,手中茶杯轻轻一举向她示意恭喜。 撞进对方带笑的深黑瞳眸中,她的脑海里猝不及防闪过那晚被刻意忽略的画面,脸颊有些发热。 好在云苓缓解了她的紧张和尴尬。 “你们两个都随我回东宫吧,等殷家这件事解决了,再回清懿书院去。” 第 944 章 断绝夫妻关系 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行人便准备进宫。 将顾柳二人带到东宫,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云苓担心殷家会暗地里动手。 她们押送殷棠进城声势浩大,这么大的动静,殷府却安静的诡异。 影卫那边来报,殷老尚书听到风声以后,第一时间就去大理寺询问详情了,不过扑了个空,大理寺卿不在,太子夫妇也已经离开了。 没有大理寺卿允许,天牢重犯不可随意探看,这老头也是沉得住气,就这么回府了,也没进宫面圣。 估计是在私下调查情况呢,萧壁城知道他的暗线遍布六部,要不了一个晚上,就会摸清事情来龙去脉。 夫妻俩一回宫,昭仁帝就面色急切地找来了。 “大理寺卿说淮湘王反了,殷家私下助他谋逆,你们两口子从哪儿得来的证据,消息属实吗?” 昭仁帝早在院庆日的第二天晚上就回宫了。 原因是李贵妃被他扰得不耐烦,连姨妈痛都顾不上了,当天下午就坐上了回城的木轮车。 昭仁帝还没求得她回头原谅,自然只能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又在未央宫前晃悠了半天。 还没从被李贵妃和黎娘子看轻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大理寺卿就突然跑来告诉了他这样一个重磅消息,惊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见昭仁帝一头雾水,萧壁城便迅速将这几个月来的谋划都和如今状况详细地跟他说了。 “就在三天前,襄州城已经打起来了,淮湘王这些年来称王之心不死,光是私养的兵马就有十万之多。我们也是这半年来的盘查,才发现他早前就与南唐势力有所勾结了!” 淮湘王离京城太远了,南唐之前那种情况,他也没发联合其中势力反攻篡位,所以便存了在襄州独立称王的心思。 前几年南唐闭关锁国,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和外界往来的,淮湘王就是占据了关卡的位置,把控了大周与南唐的往来枢纽,从中谋得财帛暴利。 而与他合作的南唐势力也是个王爵,据说是胧夜做假七皇子时,在宫中最大的劲敌。如今胧夜女儿身暴露,又嫁到了大周来,南唐那边干脆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儿臣派封阳领兵包围襄州,本是想将这个欺辱皇姐的逆臣贼子拿下,没想到他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劲,便是手里有鸟铳也难将其拿下。” “淮湘王这个老狐狸警惕的很,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便干脆利落地直接揭竿造反了。考虑到皇姐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在淮湘王府中,儿臣便传令下去,先保住那孩子的性命要紧。” 昭仁帝脸色神情变幻莫测,说不出是惊骇还是什么心情,半晌后才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瞒着朕长达半年之久,老三,你们两口子这是什么意思!” “朕自认已经极度容忍你们二人了,可这么大的事,你们至少也该知会朕一声,朕还没退位呢,你们就如此擅作主张,把朕的龙威往哪儿放啊?” “这叫欺君,你们懂不懂啊!” 昭仁帝气的吹胡子瞪眼,他好歹也是天子,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被蒙在鼓里。 他承认萧壁城很有远见谋略,提前防范的堪称完美,可告诉他一声很难吗? 他越是忍让,这两口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一点不把他当皇帝看啊。 云苓对此表现的十分淡定:“我们要是提前跟您说了,您能同意让莫易思嫁给殷棠?” 昭仁帝对宜安公主心里有着迟来的愧疚,可不敢拿对方看重的养女去设圈套,再伤了大女儿的心。 昭仁帝忍不住发牢骚:“你们还好意思提,朕事后怎么跟淑柔解释?” 云苓听到这话就烦,忍不住怼他:“家门口的地都快让人给掘了,您还有闲工夫计较这些芝麻大小的事啊?别忘了太上皇可是下了令,要是哄不好李贵妃回心转意,您马上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眼瞅着襄州都打起来了,保不齐那淮湘王勾结什么势力,当真把襄州给占了,您就不怕退位前晚节不保?” 东宫还要扶持封家呢,可不能让嫡长子封阳去送死。 离得这么远,谁也摸不清襄州的水有多深,南唐又是什么情况。 萧壁城下达的命令都是要他们性命为重,若有危险就果断避战。 昭仁帝顿时吃了苍蝇般一脸翔色,急切道:“你们不是说布局周密谨慎,不可能让他当真占据了襄州吗?” 他可不想被史书写成个无能的皇帝,要是丢了江山,不得被后世人给骂死。 萧壁城一言难尽地道:“可是就算淮湘王没占据襄州,他一介叛党若是逃走了,您同样脸上无光啊。” “……罢了,你们尽快把详细军情都送到御书房,朕要彻夜了解襄州的局势!” 昭仁帝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步伐急切地离开了。 牢骚归牢骚,当真涉及到江山和天子颜面的事情,他也不敢轻视。 云苓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背影,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父皇最近可真是流年不利啊,偏偏在襄州动乱的时候闹出李贵妃的事来,不过这都是他应得的。” 谁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恋爱脑,正事不干,到处讨人嫌。 她相信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小老头儿是绝对会直接让昭仁帝退位的。 到时候,他最在意的面子就要被写在史书上,让无数人踩着摩擦了。 萧壁城也失笑地摇了摇头,“也罢,至少他重视起来,没空再计较那些事。” 这次昭仁帝是真的慌了,连夜反复察看分析襄州的局势,也顾不得去想宜安公主母女的处境和心情了。 倘若江山版图缺了一块,他可真得向列祖列宗切腹谢罪了。 就在他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李贵妃终于抓住不被骚扰的空隙,命宫人收拾了未央宫内的东西,第二天清早就离宫了。 这次她是铁了心要和昭仁帝断绝夫妻关系,哪怕被贬为庶人。 【作者君:莫急,很快就是小不点和铁蛋的专场】 第 946 章 让本宝宝出马 “刑部柳玉泉、大理寺程卿、御史台章鹤听令,即刻三堂会审此案,务必将所有涉案的反贼全部抓捕归案!” 被点名的三个高位臣子已经提前一步得知了消息,皆是面色严肃地出列听令。 殷老尚书就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被拖下去了。 只余下其他朝臣还在这一个接一个的惊雷中缓不过神来,等好不容易消化这巨量消息,金銮殿已经提前散朝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皆是前往御书房议事,很久不曾踏足这里的太上皇也在,正皱眉拿着一杆烟不住地抽着。 “丫头,殷府那边怎么样啊?” 云苓迅速道:“已经安排御林军人手控制住了,我观殷老尚书跟淮湘王的往返信件,后者曾以各种理由索要过边防布图和鸟铳打造的图纸,应当是淮湘王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干脆将计就计,拿殷家做了跳板来掌控京城动向。” 对于淮湘王来讲,殷家居然不知道他把宜安公主休掉的事,还大张旗鼓地迎娶了那个毫不起眼的养女,又给了他那么多的好处,其中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到底是蓄意谋反了二十多年的人,迅速就猜到了东宫的打算,便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与殷家和气往来,趁机拿了殷家不少东西。 现在淮湘王准备跑路了,殷家这个大冤种只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太上皇的眉头这才松了些许,“也不算跳板,殷家不过是对淮湘王不了解罢了,照这样下去,他们就算现在没有谋反之意,以后也会有的。” 云苓夫妻打压殷家的说辞虽然是欲加之罪,但也预见了未来的走向。 如果现在不除掉殷家,将来这帮人一定会是反贼的帮凶。 萧壁城道:“皇祖父,今晨襄州又传来了新消息,封阳已经救下了皇姐的亲女念儿,我已经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了皇姐,您和父皇也大可放心了。” 昭仁帝坐在旁边,神色疲惫,眼神中还带有一丝茫然。 太上皇捏着烟杆,瓮声瓮气地问他:“殷家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啊?” 昭仁帝这才一个惊颤回过神来,看着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 “……自然是不能再留的,但也不能立刻下令满门抄斩,朕打算将殷沭斩首,他是吏部一派党羽之首,必须杀掉以儆效尤。其嫡系一脉流放边关,三代不可入仕为官,旁支一脉则逐出京城,终身不得回京。” 太上皇挑了挑眉,“哦?为什么不能杀了一了百了?” 昭仁帝小心地观察了下小老头儿的神色,总觉得有种被考验的错觉。 他打起精神,老老实实地答道:“大周自前朝起就已经取消连诛九族之罪了,但满门抄斩未免也过于残忍,殷家纵然内部腐烂,仍旧有不少未涉入泥沼的可造之材,杀了可惜,老三夫妇正是缺人用的时候,不妨网开一面卖个情分,拉拢人心。” “再者,之前贤王……老二那事儿闹的比现在动静更大,最后他不过被贬为庶人,沈家也没有叛杀头之罪,若抄斩殷家,只怕会被天下人所诟病。” 殷家的狗腿子那么多,万一有人趁机提出异议,倒时候就是皇室不占理了。 见他全都说到了重点上,太上皇微微点头,神情不变地道:“可殷家私下养了死士,更是跟各地官员关系晦涩,流放的路这么远,对他们来说想脱身不难。” 昭仁帝闻言,急忙道:“殷家父子自然也是不能留的,不能下令砍头,让他们死在流放的路上便可。朕想的是将殷家的嫡系人员都好好盘查一番,若是作恶多端的,就叫他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那些没做过恶的,便正经流放到西北之地牧羊去。” 云苓听得暗暗点头,看来昭仁帝只要不恋爱脑不摆烂,认真做起事来还是靠谱的。 估计是这次太上皇给的压力太足了,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重视,丝毫不敢懈怠。 太上皇“嗯”了一声,到没觉得昭仁帝的表现有多惊喜,只是淡淡道:“算孤没白养你这么大,不然这几十年来的教诲就真是喂给猪了。” 昭仁帝目光讪讪地看着他,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四十好几的人了,坐在椅子上忸怩的跟个初出茅庐的学生一样。 他并不留恋皇位,但不能现在退位,而且还是毫面上无光彩的退位。 他心里还惦记着给瑞王纳侧妃的事,这事情要是不落实好,后半辈子都寝食难安。 所以淮湘王和李贵妃的事都必须要处理好,在皇位上多待一阵子,才能把让他牵肠挂肚的长子安置好。 云苓是不知道昭仁帝在想什么,要是能听见他的心声,一定当场提议让他在过年前就赶紧退位,省得再生出一堆幺蛾子去折腾身边人。 对殷家的处置暂时就这样定下了,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宫外,新一期的官报民报全都重磅刊登了此事,整个京城一片哗然。 云苓压低声音对萧壁城道:“殷老尚书和殷棠都进局子了,但殷棠他爹还在府里软禁着呢,也不知道殷家私下到底养了多少死士,以防万一,最好是能让他们死在眼皮子底下。” 殷家的势力网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底。 流放的路上变动过多,除非她亲自盯着,否则怎么都不放心让昭仁帝安排人从中动手。 萧壁城明白她是怕殷棠跑了,斩草不除根后面春风吹又生。 他想了想,提议道:“父皇一时半会儿不会下令,我们不妨让人给殷棠传个假信,若他以为父皇要杀掉整个嫡支子弟,定然会想办法越狱,如果越狱的话,就是名正言顺的死罪了。” 不过,这个传假信的事让谁来呢? 璇玑知道了他们的打算,第一个双眼发亮地举起了手。 “我我我!当然是让本金元宝宝出马了,干掉他的事交给我来最合适不过了!” 有她出马,什么殷棠什么死士,那不都是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吗? 凤眠第一个皱眉反对:“好好的你胡乱凑什么热闹,反贼越狱这种事,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她要是去了,立马就会变成殷棠挟持的人质。 “嘿嘿,就是因为事情足够大,所以才好玩啊!你可别小看我,干这行我以前可是专业人士!” 璇玑苍蝇式搓了搓小手,语气满是兴奋和期待,就像是无聊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第 945 章 清算殷家 昭仁帝一大早就收到了宫人上报的消息,但他暂且无暇顾及李贵妃,因为眼前还有更大的麻烦事要紧急处理。 修身养性放松自娱了大半年,他难得像年轻时熬了一回夜,迅速将襄州动乱的功课补足。 金銮殿今日的气氛有些怪异,文武官员们早早地就来到了殿中,不明所以地低声私语交换眼神,偷偷打量殷老尚书。 显然殷棠被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上下,所有人都在猜测是怎么回事。 殷老尚书布满枯树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静立在一侧,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看似稳如老狗,心里慌得一批。 昨晚死士暗中打探消息,已经把殷棠被抓的原因和罪名都摸清了,他心里是又惊又怒。 怒的不是殷棠敢打东宫学生的主意,而是生气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翻车不说还被当场抓获,关进了牢里。 惊惧的是大理寺给殷棠的罪名却不是拐劫官眷,竟是勾结淮湘王谋反! 到底是在朝堂摸滚打爬多年的人精,殷老尚书并不觉得这是东宫故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要知道,殷棠可是前不久才娶了莫易思。首发 他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恐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情,在超出殷家掌控的范围之外,悄悄地发生了…… 果不其然,当昭仁帝带着一对熊猫眼来上朝之后,兵部尚书率先目光锐利地上报了一个消息。 “陛下,边关兵马传来急报,淮湘王举兵谋反,意图自立为王,襄州于三天前已经陷入动乱!” 这话一出,整个金銮殿都炸了锅,一时没人顾得上去吃殷家的瓜。 “嘶……好端端的,淮湘王怎么突然反了?” “这消息虽惊人,倒也不意外,前朝皇帝本就是莫家人,老淮湘王忠心耿耿,他儿子却不是个安分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暴起。” “他哪儿来的底气在这个时候造反?”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淮湘王在襄州有十万私兵,外有南唐皇子鼎力支持,内有内奸佞臣暗地相助,怎么没有底气?” “十万私兵!” “内奸佞臣?”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殷老尚书,眼神骇然。 殷老尚书被看的头皮发麻,掷地有声道:“都看老夫作甚?虽然殷家与怀湘王府有姻亲关系,但从未做过通敌卖国的事,好端端的老夫为什么要谋反,这对殷家有什么好处?” 他没做过这等事,自然理直气壮,俨然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 萧壁城冷笑一声:“为什么要谋反?自然是因为你们殷家作恶多端,扰乱朝纲,还以权谋私,干扰各地方官员升迁贬谪,更甚者肆意篡改科举结果,在朝堂为所欲为了十余年!” “而今我和苓儿一手创办清懿书院,大力推行科举革新,你怕被我们釜底抽薪,事后遭到清算性命不保,所以就想搭上淮湘王这条船谋个后路!” “殷棠和莫易思的婚事就是证据之一,你那位嫡长孙对她可不是非一般的殷勤,短短两月就迫不及待地求娶成婚,更是私下向淮湘王示好,给他提供了大笔举兵谋反用的财帛,以及京城详细的动向。” 金銮殿内如此紧张沸腾的气氛,反而因他这番和殷家撕破脸面的话,瞬间变得诡异地死寂。 谁不知道殷家私下做的事?只是连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就更不敢说了。 而今,这层窗户纸竟然被太子殿下亲手撕破了! 殷老尚书顿时涨红了脸,又急又怒地道:“你……胡、胡说八道!老夫根本不清楚襄州的事情,跟淮湘王也从未有过任何往来,太子殿下凭什么根据一己猜测就擅自给殷家定罪,还将老夫的孙儿游行示众,未免欺人太甚!” 怒如雷声的话说出口,他心底却是不住地心虚。 萧壁城说的没错,他搭上淮湘王的原因的确是想给殷家找个退路,以应对东宫这咄咄逼人的两口子。 但他选择淮湘王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乃前朝皇帝莫家的后人,父亲和太上皇是生死之交,对方又苦守襄州数年,是份量极重的人物。 可他压根就没想过扶持淮湘王造反啊,殷家才和对方搭上线,连熟都还不熟呢! 萧壁城不为所动,看向昭仁帝,语气笃定道:“父皇,我早前就觉得殷棠对莫易思的态度有猫腻,便顺着一查,果真截获了殷家送给淮湘王的密信,才因此猜测淮湘王生了谋反之心。” “故而在大约两个月以前,便私下命驻守绥城的封阳将军秘密前往襄州深入调查,这才掌握了他养私兵的证据,不过此举也引起了淮湘王的警惕,他大约是猜到我们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反了。” 殷老尚书脸色黑如锅底,身体无比紧绷,事到如今他已然反应过来,皇室是想借此机会清算殷家了! 朝臣们相互对视,心中皆是一片惊涛澎湃,有的人恐惧,因为和殷家有所权财往来,生怕被牵连。 有的人则是苦殷家久矣,见如今终于有人能够站住来治一治他们了,心情振奋昂扬。 户部的陆老尚书见状,眼珠滚动了一下,聪明地什么话也没说,选择继续默默围观。 就在殷老尚书还想辩解反驳的时候,福公公的通传声响起:“太子妃到!” 云苓面色冷然地跨步走进来,身后是叶折风和东宫詹事乔烨,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 “在得知淮湘王造反后,殷棠便趁着院庆日,派出暗卫偷偷掳走了我的一个儿子,意图挟持他作质子以协助淮湘王顺利造反,好在我的学生早有察觉异样,成功识破了他的诡计,并找到了殷棠与淮湘王往来的书信!” “除此之外,今晨我带了一队人马前往殷府搜查,果然也亲自从殷老尚书的书房里找出了更多的罪证,便全都在此了!” 殷老尚书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难怪没见这丫头上朝,居然是直接带着人打进他的老窝里去了! 昭仁帝强打起精神,满眼红血丝地道:“将物证呈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点在那个小木盒上。 一切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殷家上下所有人都毫无准备,当真让云苓闯进府里把书信都拿走了。 而殷老尚书为了拉拢淮湘王,本就和对方有书信及大量银钱往来,本来只是示好之举,这下淮湘王举兵造反,全成了他做逆臣贼子的铁证,差点把他憋屈的一口血吐出来。 昭仁帝早就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了,匆匆扫了一眼,便厉声下令:“来人,把殷沭这个逆贼给朕抓起来!” 第 947 章 找男友首先排除铁蛋 凤眠紧绷着一张脸,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莫名让云苓看出了几分不悦。 萧壁城说道:“让小不点去也好,殷棠对她没什么戒心,况且有精神力傍身,我相信她一人对上十名死士也轻轻松松。交给她的话,到比交给折风他们更让我放心。” 毕竟叶折风一个人打不过十个死士,但是小不点可以。 他对于使唤童工没有丝毫心理负担,顺口夸了几句,璇玑果然越发信心膨胀。 “还是三姐夫懂我,放心,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都这么说了,凤眠自然也不好再反对什么,只沉默了一下,忽而道:“我随你一起。” 云苓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隐隐感觉凤眠对璇玑似乎操心过头。 “你跟我一起干什么?”璇玑奇怪地看着他。 凤眠迅速冷下脸:“太子妃托我看管你,我既然答应了她,自然要盯紧一些,免得你在过程中又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璇玑垮下脸,嘟囔道:“我这次是去办正事好不好,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再说了,你每天很闲嘛?你不是要找老婆么?你不修行渡劫啦?” 她一连串灵魂发问,成功让凤眠本就泛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语气隐有不善。首发 璇玑:“……” 明明她是好心带凤眠去相亲,没相成还怪她咯? 萧壁城听到这里,止不住心底的好奇:“你怎么会错过联谊会,书院里那么多人,难不成还看不住一个醉酒的小不点吗?” 凤眠瞥了璇玑一眼,玉白的手指理了理衣襟:“她发酒疯,将我的衣裳都撕破了,我没法见人。” 萧壁城差点忍不住捂胸口,有些肉痛地道:“什么,衣裳居然被撕坏了?” 那套衣裳可是云苓给凤眠准备的,花的是东宫内务的钱,价值不菲呢。 云苓插话道:“你就应该听我们的,把她交给情哥,之前她喝醉的时候,情哥都是直接拿铁链子把她捆在床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被过度开发的缘故,酒精对于璇玑的刺激很大,醉后会保持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持续数个小时。 发癫的时候,种种行为不限于上蹿下跳嗷嗷叫唤,还会化身小狗拆家。 每次出点什么酒精意外,那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节奏和场面,这也是组织里其他人总戏称她为“泼猴儿”的原因。 不过,璇玑清醒后通常都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她看向凤眠,想了想后义气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罢了,这次算我欠你的,到时候我想办法赔你一个老婆!” 见对方的脸色并没有变好看,璇玑一咬牙:“一个不够,赔你三个总行了吧?” 凤眠并不领情,板着脸道:“我的私事不用你费心,你只要管好自己,少给旁人添乱,比什么都强。” 听到她那句话,他心里就隐有怒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凤眠拿出怀表看了眼,朝云苓夫妻颔首示意:“修行的时间到了,我便先回练功房打坐了,你们自便。” 萧壁城抬手作势相送:“凤兄慢走。” 璇玑偷偷对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后郁闷地嘀咕:“怎么感觉他脾气越来越大了,以前也不这么小心眼爱生气啊,我最近明明没有故意惹他不高兴……我真的表现很差劲么?” 曾经的凤眠,那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好像世间没什么事物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那会儿她觉得这样的人很有意思,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逗他生气,逗他笑。 也就是只有在被气到模糊的时候,凤眠的语气神态才会有明显的变化,并忍不住回怼她。 但因为之前诈死骗他,让他白白担心了许久,璇玑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已经很久没有折腾凤眠了。 怎么她变乖了,凤眠的脾气反而更差了呢? 萧壁城安慰她:“别往心里去,在姐夫看来你是个大姑娘了,可比早前懂事了许多,不然我也不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办。” “至于铁蛋……可能是找不到媳妇心理压力太大了,唉,他毕竟是个奔三的大龄剩男,娶妻一事又跟他的修行突破息息相关,情绪焦虑也是在所难免的。” 璇玑打小就是爱被夸奖肯定的性子,听到这里咧嘴一笑。 “嘻嘻,还是姐夫好,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把这件事办妥了,我现在就去着手筹备!” 说完,她很快就哼着歌消失在了书房中。 虽然三个师姐,哦不,三位祖宗平时很严厉,但幸好三个姐夫们都对她很好。 大姐夫公子幽就不用说了,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有求必应,把她当闺女一样宠。碰上新奇的事物也能与她玩到一起,还会陪她一起恶作剧找乐子。 二姐夫老王也不错,虽然不像公子幽那样会和她做玩伴,但即便平常调皮过头惹了事,他也不会严厉斥责惩罚他,而是认真耐心地给她讲道理。 至于三姐夫黑炭,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和,不会总拿她当小孩子看待,事事都操心说教。凡事对她更多是认可和鼓励,也很乐意与她共同商议,绝大多数时候都很好说话,除了涉及“钱”的时候会像变了一个人。 璇玑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虽然她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将来若是找对象,一定要按三个姐夫的标准来宠她才行。 像眠子哥这样的人,活生生就是反面教材,首先就要排除掉! 云苓等她消失在视线中,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用胳膊肘碰了碰萧壁城。 “你有没有觉得铁蛋过分在意这妮子了,好像哪里不对劲。” “有吗?”萧壁城扫了眼云苓,有些不解,“在铁蛋眼里,小不点就是个调皮的孩子,从她降落到东楚的第一天,就没停下来替她操心过,会这样这也正常吧?” 云苓没反驳,但心里却不觉得是这样。 现在的凤眠身上有了许多“人情味”,他情绪外露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 和一年前相比,他更像是一个生动的人了。 而所有变化的原因,都是源于璇玑。 第 948 章 用行动感谢一番 萧壁城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云苓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我觉得铁蛋对她不止是在意,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 “你也了解,铁蛋这个人有点怪怪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可现在我能隐约感觉出他的喜怒哀乐,那妮子在场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而且最早的时候,铁蛋提出想找个人成亲参悟红尘,开口指定的对象便是她,我当时只觉得铁蛋是不谙世俗,不懂情爱,才会毫无顾忌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身为这辈子就谈过一场恋爱的直男,萧壁城对于这些细腻隐晦的感情称得上迟钝,但听了这番话,也明白云苓说的“不对劲”是指什么了。 他墨黑的眸中染上诧异,不可思议道:“苓儿,你该不会是说,铁蛋对小不点生了男女之情吧?” 云苓微抿红唇,点点头。 萧壁城霎时间满面震惊,以至于一张俊朗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铁蛋马上就二十八了吧,他都这么老了,小不点才十七岁呢!” 云苓同样意外,但也没有这么震惊,她奇怪地看着萧壁城:“你怎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对你们这个时代背景下的人来讲,老夫少妻的接受程度应该要比我们高才对吧?” “在我们那个时代,男女之间年龄差要是这么大,不仅家里人会反对,外面的人也要说三道四的,不过你们这里就很常见了。” 云苓当初做靖王妃的时候,也常有和各个大臣的府中后宅打交道,那会儿经常能遇到一些与她年龄相当,如花似玉的姑娘。 她还以为是哪位官员的千金,结果都是人家的通房和妾室。 萧壁城的语气一言难尽:“这的确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放在铁蛋身上……让我感觉出乎意料,谁知道他看起来比谁都正经,心里却咳咳……” 世俗男女婚配,正常来讲多数人还是年岁相当的,七岁的差距已是少数。年龄差的越大,便越和权财美色挂钩,反而无关情爱了。 当然,萧壁城知道有那么一部分男人,他们天生就喜欢年轻稚嫩些的女子。 铁蛋显然不是贪恋权财美色的人,所以他…… 萧壁城沉默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铁蛋。 云苓细指摩挲着茶杯边缘,思索着道:“我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自然比什么都重要。可先不说那妮子开窍没有,就算开窍了,看铁蛋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也没人能放心把她交出去。” 她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觉得铁蛋过不了她们几个任何人的一关。 公子幽宠妻无度,尚且愿意为了胧夜跳入寒潭,把自己逼上死亡的路。 老王温柔内敛,为了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不惜放手整个北秦江山,和他在那里的一切羁绊。 萧壁城这个傻瓜,他所做的一切全天下都看在眼里,也无需多言。 唯有铁蛋,可是心心念念着把璇玑当做红尘历练的机缘和劫数啊! 云苓突然就觉得,看凤眠不是那么的顺眼了。 “万一哪天璇玑喜欢上了铁蛋,而铁蛋却选择一心修道,她哭都没处哭去。” 萧壁城闻言不禁一笑:“你们姐妹几个就是拿小不点当孩子看惯了,那小丫头精明得很,真到了动心的时候,指不定是谁哭呢。” 云苓皱了皱琼鼻:“感情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呢,我只是担心哪天璇玑尝到了其中滋味会无法自拔。” 女子本就更加感性一些,何况璇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处在会为了恋爱的事伤痛中二的青春期啊。 反正不论如何,铁蛋已经被列入了她的重点观察对象。 …… 第二天的夜晚,璇玑坐上心爱的木三轮,打算前去大理寺天牢探监。 凤眠果真如他所言的那样,负责地跟在身边。 一路上有些无聊,璇玑随便捡了个话题问道:“傻鸟,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啊?有没有什么喜好和标准之类的,这样我也好帮你物色人选。” 她想了想,之前害得傻鸟愧疚担心许久,清懿书院的相亲会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看在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她决定要帮他找到合适的对象,能助他红尘修行的那种! 凤眠面色平常,只是坐在她身侧闭目养神,静默不语。 璇玑眯了眯猫眼,她有的是杀手锏对付这副模样的傻鸟。 当初凤眠无论何时何地都对她各种高冷的时候,她曾当着不下十个人的面,偷袭凤眠腰窝的痒痒肉,让他在所有人眼前生理性地笑了出来。 身形还一个激灵,本能地扭了下腰,当场形象崩塌。 随后而来的,就是凤眠眼中能焚烧一切的怒火。 东楚朝廷的大臣们,哪个见了璇玑不得竖起大拇指,服服帖帖地说一声“您真是比我祖宗还厉害”。 能在十息之类,让国师大人的表情从朗笑专为怒火,璇玑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正当璇玑打算故技重施的时候,凤眠却忽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她试图恶作剧的手腕。 “你以为我上了两次当,还会让你再得手第三次?” 璇玑无辜地看着他,装傻道:“啊?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就是看你腰带歪了,想帮你理一理。” 凤眠看着她故意装傻,眼里却怎么都藏不住的狡黠,眸中闪过微光。 很久以前在被璇玑恶作剧得逞的时候,凤眠也不是没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每次对方都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抓不住。 等她再凑上来的时候,他的火气也已经消了,懒得再和她计较。 凤眠余光瞥了眼旁边,木轮车的车厢很大,足够坐下两个人还宽敞的很。 但也很小,小到她无处可逃。 凤眠象征性地扯了扯唇角,眼里没什么笑意:“是么,那我岂不是应该礼尚往来,用行动感谢你一番?” 璇玑心中立刻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第 949 章 不得了啦 不等她有所防备,凤眠已经顺势将她向身前用力一拉,左侧纤细的腰肢立刻暴露在视线中。 璇玑下意识想护住自己腰窝的痒痒肉,但为时已晚,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落在上面,毫不留情地揉捏起来。 “啊哈哈哈哈!别别,哥我错了,求你别掐……啊哈哈哈哈!” 夜色下,负责开车的陆七被这癫狂的笑声吓得菊花一紧。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御寒锦帘后方的笑声却没有停下,反而越发狰狞。其中还夹杂着“咚咚”的声音,似是车厢内壁受到了撞击。 车厢内,璇玑已经趴在了凤眠的大腿上,八爪鱼一样拼命摆动着四肢,试图从凤眠的魔爪下逃脱。 然而凤眠的一只手紧紧地按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在腰窝处不停歇地放肆。 “我错了,我错了!啊哈哈哈……我发誓再也不敢了!” 璇玑一边笑一边求饶,笑声里怎么听都有两分惊恐。 她毕竟身形娇小,擅长的也不是留情那样强悍的武学身法,对敌多靠精神力和武器。 光比较力量,在凤眠这样成年男子的压制下,简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他按在腿上攻击腰窝的痒痒肉。 璇玑想凭借打小练就的泥鳅神功溜溜球,但凤眠捏腰的动作根本没有片刻停歇,让她完全无法凝聚力量,只本能地趴在他腿上像毛毛虫一样挣扎。 “哈哈哈……呜呜……真的不了……呜呜,我发誓……哈哈哈!” 她几乎笑得头昏脑胀到缺氧,笑到最后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来,脚上的鞋子都甩飞了一只。 他觉得火候够了,给璇玑的教训也差不多了,试图停手,然而腿上的人挣扎的就要滚下去。 凤眠下意识地将人往前一捞,掐在璇玑腰间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 “嗷吼吼吼!” 璇玑当场笑出猪叫,笑声中已然带上了两分急躁和气恼。 “哈哈哈……凤铁蛋!你……哈哈哈,再捏一下试试!” 然凤眠却是闷哼一声,身体陡然紧绷,那一捞的动作让原本快滚下去的璇玑直接紧贴在了他的腰腹处,不停扭动的柔软的躯体和某处来了个亲密接触。 在璇玑那声恼怒的“凤铁蛋”叫出声来时,凤眠当场人如其名,浑身僵硬。 璇玑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瞪大眼睛:“好啊,我当你是哥们儿,你居然是想吃我……” “豆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嘴,以最快的速度扶正坐好。 “别胡说八道,外面还有人在驾车呢,你还想不想要名声了!” 凤眠语气紧绷,压低声音迅速警告她,神色怎么看怎么僵硬。 璇玑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平缓刚才一顿胡闹消耗的气力。 她发红的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两鬓头发散乱,乍一看仿佛刚才被怎么样了似的。 凤眠目光闪动几下,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在挣扎中已经凌乱褶皱。 腰封松松垮垮,外衫的衣襟散开,在车厢壁灯笼的映照下,露出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 他瞳孔微缩,猛然意识到刚才的闹剧过火了,几乎是立刻将视线挪开。 凤眠再次将声音压的极低,磁性中带着几分恼怒、震惊和几分说不清的情愫:“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如何连亵衣都不穿!” 刚才那一眼,他在璇玑敞露的锁骨处没有看到任何系带。 璇玑缓过气来眨眨猫眼,同样压低声音,撇嘴道:“舒服就不穿呗,倒是你眼睛往哪儿看呢,好啊你个假清高的道士,我还真以为你遁入空门了呢!” “我又不是和尚,当然不会遁入空门,快点把衣服穿好!” 凤眠紧贴着车窗坐下,恨不得离璇玑十米远,耳根隐隐染着薄红之色。 璇玑嘴里咕哝抱怨了几句,将衣衫和鞋袜都重新整理好。 她正恼怒当头,也没意识到凤眠的异样——放在以前,有女人在他面前脱光了勾引,他的目光也依旧漠然冷清,丝毫不会回避的。 等璇玑穿好了衣服,凤眠脸上的薄红才褪去些许,紧接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贪图舒适,就连……连……都不穿!” 只要一想到她衣服下面空空的,凤眠边觉得有股莫名的热气冲向天灵盖,难以自持。 难道她平时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璇玑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就忍不住乐了,她就知道这种事情是凤眠这样保守纯情的老男人所不能接受的。 只要气到对方,她就获得了快乐。 “不穿怎么了,我又没裸奔,再说我们老家那边不穿小内内的女孩子很多啊,放到国外一抓一大把,还有什么都不穿的呢!咳咳……好啦好啦,我穿着呢,只是经过布织道改良的款式而已,跟你们认知里的肚兜儿不一样!” 眼看凤眠的目光都快喷出火了,璇玑很识趣地立刻找补。 毕竟她只是想气凤眠让自己开心一下,可不想被他念叨半个月。 凤眠还想说什么,但这时木轮车却停了下来,帘子外传来陆七洪亮的声音。 “凤仙师,元宝姑娘,大理寺到了!” “好嘞!” 璇玑立马掀起帘子,跳下车呼吸新鲜空气,凤眠紧随其后下了车。 陆七方才就隐约听到了些动静,只是没能听清车厢内的对话。 此刻他不住地偷偷打量两人,目光落在璇玑彤红的脸上,扫过她泪意未干的水眸和散乱的头发,愣了一下。 陆七对这个模样再熟悉不过,平常抱着媳妇儿冬青又亲又啃的之后,对方便是如此。 联想起刚才隐隐听到的“亵衣”、“不穿”、“裸奔”等字眼,他顿时瞳孔地震。 不得了啦,太子妃!!! 陆七面上装作没事人一样,脑海中却已经有一万只土拨鼠在疯狂大叫。 他当时还纳闷这两人能有什么异常,现在可算明白了! 第 950 章 这笔账记下了 大理寺门口,璇玑再次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衫,心里气的牙痒痒。 她好心帮傻鸟找媳妇儿,傻鸟居然这样欺负她。 这笔账记下了! 等解决完殷棠的事情,她要让傻鸟为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到时候她一定会前往报社,刊登一则相亲招募,好好地帮傻鸟找个“称心如意”的老婆! 微凉的夜风吹来,凤眠脸上的温度很快冷却,看着月色下璇玑气成河豚的脸,他的心情越发地好起来。 “不是要去给你的殷棠哥哥通风报信么,还不赶快进去?莫要在牢里耽搁太久,我没有熬夜晚睡的习惯。” 居然还有心情调侃她! 璇玑下巴朝天哼了他一鼻子:“谁让你黏在我屁股后面跟来的,只有老年人才会早起早睡,我们年轻人这个点就是该准备嗨的时候,你不喜欢的话现在就可以坐车回去。” 她一边说着,朝两座雄伟石狮子中间的大红漆门走去。 璇玑撇撇嘴,她倒是想,起码为了和凤眠对着干,也得把这里搅个水深火热。首发 但这次是三姐夫交给她的正经大事,分寸是要有的。 何况她较先前也年长了几岁,不会和十四五岁时一样,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为了好玩便不顾一切,倒拖队友的后腿。 大理寺的人早就收到东宫的消息了,待璇玑拿出令牌时,立刻就接引他们朝天牢最深处走去。 “金姑娘,殷棠和殷老尚书是分开关的,按照太子殿下吩咐,一个人在天牢最东,另一个在天牢最西。” 璇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壁城这样做,是为了切断这爷孙俩的沟通交流,毕竟殷老尚书比殷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若知道璇玑怂恿和帮助殷家劫狱逃脱,定然会察觉出异样。 走到天牢最东的拐角处后,凤眠便先停下了脚步。 他不能出现在殷棠面前,不过这个位置,足矣让人看清璇玑的身形,而殷棠看不到他。 璇玑一路朝着最深的那间房走去,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并不像影视剧里那样,满是阴暗潮湿,更不曾见到什么老鼠蟑螂,恰恰相反,这里简陋单调,但是干净整洁。 据说因为天牢重地关押的犯人都很有重量,反而比普通牢房的待遇好很多。 昏黄明亮的壁灯下,殷棠就穿着一身白色囚服,憔悴地坐在桌边,直愣愣地看着那个透气的小窗户。 璇玑酝酿了一下情绪,饱含悲戚地开口:“殷棠哥哥!” 听到这个声音,如木偶般的殷棠浑身一震,骤然侧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元宝?怎么会是你!” 刚才在车上笑闹的她嗓子都哑了,这会儿嘶哑的声音简直成了最好的演技加持。 殷棠觉得这话有点不中听,但此时已经完全被巨大的喜悦击中,胸口剧烈起伏着也扑过去抓住了铁栏杆。 “元宝,你怎么能够来这样的天牢重地?” 这几天,除了大理寺的官员,别的人他一概见不到。 即便得知扣在殷家身上的谋反罪有问题,也无人可以询问商议,只能在这里干坐着等待审判备受煎熬。 璇玑揉了揉红成小兔子的眼睛:“呜呜……殷棠哥哥家里的事情,这两天闹的满城风雨,我都知道了。” “昨晚上,我无意间听到哥哥和嫂子谈论殷家,方知陛下决定下令将殷老尚书这一脉的嫡系子孙全部赐死!” “我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只是想着你马上就要脑袋分家了,便设法偷偷拿了哥哥的令牌,买通了大理寺的狱卒,趁着夜色偷偷来看看你……” 殷棠听到这话,瞬间面色惨白:“什么!陛下要将我等全都赐死?” 他听到这话也是难以置信,贤王造反时把突厥人都放进京城了,也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殷家却要落的如此下场! 此刻殷棠心里终于确认,这是皇室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将殷家斩草除根! 璇玑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相信殷棠哥哥这样的好人是反臣,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殷棠脑海思绪万千,心中复杂纷乱。 “元宝妹妹,殷家的确是被冤枉的!是陛下忌惮殷家在朝堂的力量过盛,所以才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绑架太子妃儿子的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我是被人算计了!” “一切全是阴谋,是东宫那两口子为了栽赃殷家而特地设下的诡计!” 殷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手下的人那样轻易将火团给掳走了,而太子夫妇又在当晚便找到了庄子上。 夫妻俩筹谋已久,一切都是针对殷家设下的阴谋! 璇玑忍住给他一拳头的冲动,暗自腹诽这货可真是会找理由,说的他自己都快信了。 不过,面上她还是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啊!这样的话殷棠哥哥你岂不是必死无疑了?呜呜……可是元宝什么都做不了,要不然我去求哥哥帮忙说情吧。” 殷棠心里一惊,赶紧抓住她的袖子:“元宝,好妹妹,千万别!你嫂子跟太子妃可是穿一条裤子的,让你哥哥去求情,只怕我会死的更快。” “呜呜呜……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殷棠哥哥被砍头吗?” 电光火石之间,殷棠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对策,强自冷静下来。 如今之计,他唯有靠金元宝逃出生天了。 “好妹妹,我见你出入天牢不难,可否帮哥哥的忙,想办法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我父亲?他一定会想办法为我和祖父洗刷冤屈的!” 天牢毕竟房间有限,除了爷孙两个,殷家其余人口如今全都被控制在府中。 他们殷家也不是吃素的,手下死士有近百人,目前只是碍于不清楚昭仁帝的打算,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只要能和府内联系上,父亲会知道该怎样做的。 第 951 章 在车里做那事 璇玑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天真地点点头,郑重道:“殷棠哥哥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好这件事,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的,你是我回京城的第一个朋友,绝不会让你被冤枉而死的!” 殷棠听到这句话,心中难忍感动。 早知如此,他当初不应该急匆匆的就娶了莫易思,如果娶的人是金元宝,今天就不会落的这个下场了…… 想起莫易思,殷棠心里便恨极。 那女人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却是个虚伪假面的骗子! 明明宜安公主早就被淮湘王给休弃了,却还在他面前摆县主的矜持架子,让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她为正妻。 但凡他跟莫易思没有这层夫妻关系,殷家边不会想着与淮湘王私信往来,从而被太子夫妇抓住当做谋反的把柄。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想办法通过金元宝苟且性命。 “元宝妹妹,大哥的身家性命,乃至整个殷家的存亡,便都交到你手上了!若是能渡过此劫,大哥余生为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为报!” 璇玑吸了吸鼻子,“殷棠哥哥不用这么客气,等明天我就想办法给殷伯伯传信,天色不早了,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免得引起旁人生疑。” 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两块油纸包的点心。 “对了,我想着牢里也许伙食不好,便给你带了两块点心……啊,路上太紧张不小心弄碎了,殷棠哥哥你将就着吃吧。” 这两块点心并不普通,不过也没下毒药和泻药。 就是从云苓哪儿弄了点炼药失败品的残渣,让人吃了会放好几天屁罢了。 殷棠扫了眼点心,已经快碎的不成样子了,放到平常他连喂狗都嫌弃。不过也看得出金元宝的确是心里惦记着他的,不能驳了对方的好意。 于是他大为感动地接过来,毫不嫌弃地都吃了下去。 “多谢元宝妹妹记挂,你快些走吧,免得被有心人察觉异样,到时候牵连了你受罚。” “记住,咱们俩之间的事情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哥哥金王爷!否则你帮我传信的事情暴露了,引来圣怒不说,还会影响金王妃和东宫的关系,到时候牵连了你我心里就十万个过不去了。” 殷棠急着催促璇玑快走,生怕夜间巡逻的狱卒发现不对劲,将他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也斩断了。 璇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做出一副担心不舍的模样,磨磨蹭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等殷棠急的都快满头大汗了,方才终于离去。 …… 等出了天牢,凤眠方才语气莫名地道:“你倒是心疼你那殷棠哥哥,还特地带了点心来。” 刚才怎么就没发现她衣袖里藏着点心,若是注意到,他定要偷偷扔出车窗外面去。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凤眠便是微怔,更有一瞬迷茫。 再讨厌殷棠,他也很快就要死了,为何会这样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璇玑听到这话,却是笑的讨好:“怎么着,你也想吃不成?想的话,我回头也给你送两块去,” 凤眠一听就明白那点心不是什么好东西,淡声道:“不必了,看来你在里面下了毒。” “我没那么傻,下毒的话殷棠不就怀疑了吗?”璇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在点心里加了胀气粉而已,他吃完点心后喝水的话,就会连续几天控制不住地放屁!” 不是什么让人腹痛的药物,这样殷棠也只会觉得是天牢伙食太差,想不到点心上去。 “就当是殷棠对团团宝贝,还有我那好徒儿他媳妇儿的闺蜜下手的代价!” 就是没时间理会他。 在东楚的时候,璇玑大部分时间中,除了忙于钻研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是与他斗智斗勇。 可自打她诈死来到大周以后,仿佛像飞出了笼中的鸟儿,只顾着四处遨游,不再回头看他这个守笼人一眼。 璇玑并未察觉凤眠低落的情绪,她走出大理寺外,一路不住地打着哈欠。 虽然她很想像个正常的年轻人一样,天天嗨皮到半夜,但嗜睡的体质早已困倦浓浓。 陆七在街边守了许久,冻的脸都红了。 “您二位可算出来了,今年的深秋可真冷啊,还没到冬天,这天空竟都飘起雪花来了!” 凤眠抬头看了眼,月光下果然飘零着点点寒星,落在鼻尖带来微不可查的湿凉之意。 他穿的不多,但太清观的山巅上,终年遍布不化的积雪,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冻死了冻死了!” 璇玑哈了口气,率先爬进了木轮车中,没一会儿就在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中睡的东倒西歪。 凤眠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解下外衫,盖在了她身上。 陆七嘿咻嘿咻地蹬了半小时木三轮,浑身冒热气,总算把二人送回了东宫的一处偏殿。 “陆侍卫,今晚辛苦你了,早些回房歇下吧,我送师妹回屋。” 凤眠照旧动作熟练地将璇玑抱起来,没注意陆七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眼前的凤眠大人侧脸还是那么绝美,眸光比寒月更冷清,修长身躯只着白色里衣,仍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但回想起去大理寺一路上的动静,陆七心情复杂,十分犹豫要不要偷偷跟过去看看,凤眠会不会趁着元宝姑娘睡着后做些什么…… 可陆七不敢,于是只能忍着深秋的寒冷,蹲在花园的一角,掐算着凤眠什么时候出来。 一盏茶过去,一炷香过去……依旧不见凤眠的身影。 陆七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喃喃道:“老天爷哎,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凤眠大人!” 得尽快把这个消息上班给太子妃才行。 …… 第二天一早,待云苓一行人用完早膳后,陆七便在书房外求见。 一进来他便关上门,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道:“太子妃,您不是让属下盯着凤眠大人和元宝姑娘吗?昨晚去大理寺的路上,可了不得了!” 云苓微微挑眉,“怎么个了不得,细说。” 陆七顿时小脸通黄,忸怩着道:“那属下就直说了,若言辞有冒犯元宝姑娘,您别跟我生气。” 随后,他就把昨晚上木轮车厢里的动静,活色生香地描述了一遍。 萧壁城震惊的毛笔都掉在了写了一半的宣纸上:“你说什么?他们居然在车里做……那、那事!?” 第 952 章 傻蛋这是栽了 云苓听到这话,眼角抽搐了几下,她宁肯相信铁蛋喜欢男人,都不会相信他会在车里和璇玑做那种事! “你亲眼看见了?” 她一句话就将陆七问住,后者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属下没亲眼看见,但亲耳听见了。” 萧壁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也意识到陆七的话不能全信,黑着脸道:“那你刚才说的目睹了全部过程似的!” 那语气,那描述,仿佛他在旁边看了一场艳色生香的活春宫。 陆七小脸一红,“太子妃不是特地交代过,要把他们之间的情况点滴详细地上报么?属下虽没看见猪跑,但也是吃过猪肉的人,描述的详细些也不是难事。” 萧壁城:“……” 他真是服了陆七的脑子,感情还以为在夸他描述的仔细呢? 云苓顿时觉得自己当时是脑袋不灵光了,才把这差事交代给了陆七,她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以后不用再盯着他们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懂?” 陆七以为云苓是嫌他办事不力,顿时急了:“太子妃,真不是属下妄自猜测,我当时也觉得不可能是那样,所以待凤眠大人和元宝姑娘回来后,我特地在殿外的树丛下守了许久。” “你们猜怎么着?凤眠大人把元宝姑娘抱回厢房后,整整半个多时辰都没出来啊!最后还是属下受不住夜风寒冷,才先回去睡觉了!” 过程中,那间房里的灯一直没亮,令陆七很难不怀疑凤眠逗留其中的原因。 云苓听到这里,神色正经了几分,皱眉问道:“当真?” 陆七再三保证:“千真万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属下的确没看见凤眠大人从里面出来,至少我离开之前是如此!” 云苓顿时沉默了,她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眸光皆有些微妙。 二人都相信铁蛋的为人,不过若陆七所言属实,这无论如何都有些越界了。 璇玑是二十三世纪长大的人,在西方国家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思想开放,男女之防不强可以理解。 但凤眠不该是会做出这样事的人,之前在清懿书院守了璇玑一晚上,是因为那丫头喝醉了,这次呢? 云苓心中思索了一番,才道:“八成是你老眼昏花,或者打瞌睡错过了什么吧,兴许是屋内外没有灯,凤眠什么时候走了你都不知道。” “行了,去忙你的吧,把刚才的话全都忘掉,对外也别胡乱瞎说,切莫影响了他们二人的名声!” 陆七闻言,只能郁闷地点头应下:“……好吧,属下遵命。” 昨晚上他在外面被冷风吹的那叫一个精神抖擞,怎么可能老眼昏花打瞌睡啊。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关乎女儿家的清誉,太子妃会如此命令也是人之常情。 待陆七离开后,云苓就叫来冬青,让她去偏殿那边打探情况。 不多时,冬青带回来的话中透露了两个细节信息。 今天清早时,浣衣宫女看见凤眠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其次,凤眠所住的厢房内,榻上的棉被是整齐的。 凤眠是个爱干净的人,只要条件允许,他绝不会穿前一天的衣服。 他不让宫婢贴身伺候,所以负责照料衣食起居的两个小宫女,只会在他早起沐浴时,送去干净衣服和叠被子。 两个细节都证明,凤眠昨晚一夜没回房,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云苓觉得有必要找凤眠好好谈一谈了。 等萧壁城去上朝之后,她让冬青把人请到了正殿。 “太子妃,不知何事相邀?” 凤眠踏着晨光而来,初冬的轻雪落在他乌黑的发间,那清冷无波的眉眼,当真像极了不理人世间贪嗔情爱的仙人。 云苓总觉得,他就像是只仙灵白鹤一样,优雅高洁,与寻常人格格不入。 她笑着邀凤眠入座,语气温和随意地问道:“也没什么,就是像问问你,昨晚上那丫头没闯祸吧?” 似是想起了什么,凤眠的眉眼微不可见地柔和些许,唇角竟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明明神色没什么变化,却有种山间松柏枝头残雪消融的柔情。 “一如既往的调皮爱胡闹,不过倒也分得清孰轻孰重,没做出将天捅出个窟窿的事来。” 云苓敏锐地察觉到话语中潜藏的一丝宠溺,脸上笑容不变,状似随意地又问:“那就好,不过我看你面有倦色,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听陆七说那丫头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是你抱她回房的,难不成又辛苦的守了她一夜?” 凤眠拿起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打量眼前瑰姿艳逸的人,她笑容很温和,眼神光却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许多女子,明亮而锐利。 他还算了解云苓直言不讳的性格,即便对方刚才的话已经称得上委婉,也瞬间明白了自己被叫到这里的原因。 “昨夜我送璇玑回房,她在睡梦中要水喝,但屋子里的茶壶是凉的。寒夜饮冷茶伤脾胃,偏殿不留值夜班的宫女,我便在屋内点燃了煮茶的小火炉。” “给她送过热茶后,我本该回房休息的,但今年深秋似乎格外的冷,还不到内务府发放银丝炭的时候,就已经飘起了细雪。” “那丫头……你也知道,睡相实在不怎么好,我见她总踢被子,睡不安稳,就多守了她些时辰,于蒲团上打坐至今晨。” 说到这里,凤眠的语气难得带上明显的歉意:“是我欠妥了,不该深夜在未出阁的女子房中逗留。” 人家都主动承认错误了,云苓也不好再指责什么。 但一向寡言少语的铁蛋一提到璇玑就这么多话,再联系他近来的表现,她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傻蛋大概是栽在璇玑身上了,而他自己并未察觉。 云苓冲他笑了笑,“这事不怪你,应该怪我,明知道那丫头有多让人操心,却还把她托付给你管,让你天天为此操心劳累,连去寻个红尘意中人的时间都没有。” 凤眠听到这话,心里莫名有一丝不太好的微妙感。 第 953 章 命运中的宿敌 “我仔细想想他说的没错,总让你操心劳累也过意不去,所以今后那丫头的事就随她去吧,你不用再费心费神地帮我盯着她了。” “你来大周这么久了,都还没好好招待过你,等解决了殷家的事,我让壁城带你去寒山寺求个姻缘签,说不定能遇见你想找的姑娘呢。” 云苓笑语盈盈,话里话外态度也很是热情,却让凤眠微不可查地一僵。 云苓摆了摆手:“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咱们谁跟谁啊,都这么熟了,还搞得这么生分做什么?就算我没时间,大丫和情哥他们平时可闲得很。” “你不是一直想感受世间人情冷暖么?公子幽那家伙整天闲的屁事不做,就让他好好带你逛一逛这京城里外吧。” 她并不反对凤眠的感情,只不过这家伙还需要些考验和成长。 不刺激刺激,他大概永远都认不清自己的心意。 凤眠不能驳了她的好意,最终只能点头:“那就叨扰诸位了。” 他心中微沉,云苓前后的态度怎么忽然转变这么大,明摆着是希望他与璇玑保持距离。 难不成是璇玑嫌他烦了,私下跟云苓偷偷说了些什么? 凤眠有一肚子话想问,碍于云苓手头还有许多公务要忙,只得将这些话都憋回去,起身告辞。首发 待回了偏殿,却不见璇玑身影,问过洒扫的宫人后才知道,璇玑用过早膳就出门了。 想来也知道,她定然是去给殷家传话了。 璇玑居然都没跟他说一声就自己走了,凤眠心中顿时有种无法言语的失落感,联系云苓刚才的态度,越发觉得是那丫头想尽快甩开他。 他眼神微暗地回到房中打坐,看着老子画像沉默不语。 …… 东宫之中,萧壁城没多久就下朝了。 三堂会审殷家谋反案是件大事,这次昭仁帝要亲自全程跟进此案,顾柳两个学生也被他带在身边,萧壁城反倒得了空闲。 “襄州目前无人把守,父皇的意思是先让我师父顶上,等殷家的案子结束后再做打算。” 萧壁城的师父就是叶折风的父亲,武安公的养子,当年负责教授他武学与枪法基础。 对方常年把守绥城的重兵之地,而今六公主嫁去了东突厥,那里已经不需要再派大量兵马把守,绥城的兵力便调了一大部分去襄州。 云苓闻言有些讶异:“封阳去襄州时只带了五万兵马吧,淮湘王十几万的私兵,竟然被他打跑了?” 萧壁城笑道:“还要多亏了你的鸟铳和小不点的火炮,那等威力简直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信上说淮湘王原本嚣张的不可一世,等看见王府被几息之间夷为平地,当场就吓得带着兵马撤退了。” “另外封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中之才,硬是在敌我人手悬殊的情况下,数次截获淮湘王叛军的粮仓,并切断了叛军在襄州城的情报网,才能俘获淮湘王的子女们。” 他也是从沙场上走过来的,丝毫不吝啬于对封阳的肯定。 虽然这份功劳是东宫深思熟虑后决定给封家的,但不得不说封阳做的很好。 云苓叹道:“封家长房还能出个封阳,封左相真是该给祖上烧高香了。” 那老头儿现在应该知道消息了,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萧壁城弯唇笑道:“封阳这次立了大功,我想梦纾和无羁的婚事应当会办的很顺利,这次他是当真要好好感谢这位堂兄了。” 封左相和李右相吵吵闹闹几个月,两家的婚事也别扭地定下了,只是双方都心中有一口郁气难以平复。 只不过据封老爹说,在李元绍以今年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懿书院之后,封左相的态度总算软化了些许。 “至于李右相,他如今就更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了。” “李元绍这小子动作还真够快的,这份民报一出,李元卓的名声算是毁了,李家跟赵家的关系也生了龃龉和裂痕。” “如今李家式微,李右相定然是不愿再坏了和赵家的关系,我估摸着他一定会下令李元卓娶了赵红珠,这样一来李元卓就不可能再成为下一任李家之主了。” 那李元卓虽然人品不行,但论文采和能力的话,却是李家中少有能和李元绍匹敌的对手。 如今李元卓被李元绍这一还击狠狠地打趴在地上,李右相手中暂时找不出第二个适合培养的好苗子了。 “他想再挑选一个出众的嫡孙培养,怎么也得花上好几年,但那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右相了,整个李家都会大不如前。所以梦纾和无羁的婚事,反倒是保存李家实力的好机会。” 两个老头子气归气闹归闹,但凡清醒点,便都知道抱紧对方的大腿,才是如今最互利互惠的事。 云苓听到这话,一想到两个老头儿明明恨对方恨的要死,却不得不结亲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这大概就是命运中的宿敌吧。 看了看怀表,云苓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已经让陆七备了车,即刻便动身去皇家幼稚园吧。” 沈沁兄妹如今都在皇家幼稚园里打工,沈沁是霜梨的副手,几乎帮忙操持幼稚园内的一切事物,而沈拓做的则是安保工作。 温徽真母子被胧夜安置在药馆中三天了,目前她和沈沁双方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是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沁了,沈拓如今记忆全无,事情怎么处理还得靠她做主。 第 954 章 贤王的现状 皇家幼稚园坐落在京城中心的位置。 来这里上学的都是官员子女,故而选址离朱雀和玄武大街都很近,再往南些便是胧夜夫妻打造的超多多商业街,乃是闹市区的一片静地。 云苓坐在车厢内,怀里捧着个热乎乎的暖袋,正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今年的雪来的可真早啊。” 昨晚细雪一夜未停,尽早越发大了,街道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很快又被往来的人流与车流碾碎。 托重修道路的福,而今街上再没了满地的泥泞,平坦的石板地上光滑水润。 饶是天空飘着雪,百姓的出行热情却丝毫不减,一路上沿途的茶楼商铺中都人来人往,街上疾驰的木轮车和木三轮也到处都是。 云苓的目光落在一处糕点铺,只见穿着粗布棉衫的中年男子正不住地催促店家。 “快快!我要赶不上晌午了,点心送晚了老爷要扣我跑腿费的!” “好了好了,慌什么,你从这儿骑到城西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 很显然,这是木轮车和改良怀表慢慢普及后,由此新兴的职业——快递外卖员。 根据墨王的文书反馈,如今木车行的生意相当红火,不只是权贵人家,就连寻常百姓也会咬牙斥巨资买一辆车,不仅出行方便,还能作为谋生的手段。 京城街道上靠牛马驴拉的车少了很多,载人送行的工具有相当一部分都被木三轮所取代,不过诸如跨城驿站这样的地方,大型马车队伍还是不可取代的。 随着木轮车数量的增多,尽管胧夜还没来得及推行快递外卖业务,就已经有聪明人发觉了这方面的商机。 不论任何时代,人的智慧都是无穷的,现代人未必就一定比古代人聪明许多。 比如燕王妃第五瑶,在木车行建立之初,就已经构思出了一个类似于现代快递分拣派送公司的雏形组织。 她抢占先机,主动与城内各处驿站合作,提供木轮车给雇佣的人手,包揽了目前京城中的大部分生意。 连胧夜都不得不叹,燕王这傻小子娶了个聪明厉害的媳妇儿。 点心铺前,那中年男子接过包裹后放到车厢里,便急吼吼地骑上木三轮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订单马上要超时扣钱了。 云苓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不住轻笑出声。 萧壁城好奇地看着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云苓摇了摇头,靠在他怀里目光悠然地观赏着窗外的世界,“只是看到这样熟悉的画面,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 虽然时空不同,可往来忙碌奔波的人,对于生活的热情和期待却是一模一样的。 萧壁城明白她在想什么了,问道:“那你现在还有很怀念故乡的感觉吗?” 云苓想了想,答道:“自然是有的,毕竟那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东西,生活比这里方便很多。不过……如果要我在两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我应该会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萧壁城听到这话心下一动,既然道无心能任意穿越时空,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也能做到? 别的不说,他是很清楚自己的精神力异能乃是与空间有关的。 要是他的本事大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可能让云苓再看一眼她的故乡,一来圆了她的念想,二来他也对哪里很好奇。 萧壁城心下寻思,等下次道无心回来时,莫不防开口问问对方。 正想着,就感觉木轮车停了下来,陆七洪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太子妃,皇家幼稚园到了!” 云苓来幼稚园的次数不多,下了马车,方才注意到幼稚园对面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开了一家童趣铺子。 她粗略扫了一眼,铺子里什么杂七杂八的都买,有基本的笔墨纸砚,也有小孩子喜欢的糖葫芦、酥饼一类的食物,还有不少小人书、蹴鞠彩球等玩具。 半遮半掩的内室帘子后方,有一个身着云纹月白衫的男子正坐在窗边品茶赏雪,身影模糊不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 云苓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总莫名觉得熟悉。 萧壁城见她一直盯着那间童趣铺子,便道:“这铺子是一个月前刚开的,东家跟沈沁是熟人,上次她特地找元墨帮忙,就为了能让对方买到这处铺子。” “像这种地段的铺子,平常人光有钱可买不到,还得靠关系硬才行。也是因为沈沁先前在那个东家名下的书肆里做过一段时间帮工,深得对方照顾,这才帮他拿下了这处铺子。” 云苓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那丝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问道:“对了,离风莹莹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贤王现在怎么样?” “你说二哥?他那次身受重伤后,就一直在城南的宅子里养伤,父皇还私下偷偷去看过呢,但二哥不肯见他。” 萧壁城拉着她朝幼稚园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每逢周末,沈沁都会把糯儿送到二哥那里待上一天。不过……也只是把孩子送到那里就走了,到了时辰又来接走,夫妻两个很少碰面,二哥也就只有那一天会在城南宅子,平时都寻不见人影。” 其实最早那会儿,他私下里跟贤王来往不少。 贤王挨了那么严重的一刀,昭仁帝多少担心这个儿子的伤情,又没法亲自探望,只能托他送些东西去。 但几个月后贤王伤势痊愈,便连萧壁城也很难再见到他了,对方在城中应该还有其他的落脚地。 云苓听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间童趣铺子。 她大概清楚,贤王平时不在城南宅子的话,又应该在哪儿了。 只是沈沁似乎还不知道,她口中常提起的那位好心东家的真实身份…… 第 955 章 沈拓后继有人 幼稚园内,前院的廊下,一群白白胖胖的小萝卜头正在嬉闹玩耍。 喧闹拉回了云苓的思绪,她一抬眼过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陪着稚童们笑闹。 经过一年的治疗,沈拓皮肤上的紫色已经变浅了很多,不过放在人群之中还是相当扎眼。 懵懂小孩子尚且不谙世事,起初见到沈拓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被吓哭。 每当这个时候,糯儿就会认真地出来科普,大舅舅是上战场打坏蛋,被坏人欺负生病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周子民崇敬保家卫国的战士,可以说是刻在dna里的,没多久幼稚园的孩子们就放下了成见,跟沈拓打成了一片。 毕竟这个紫色的大哥哥除了长的奇怪了些,对他们是真的很好。 无论是谁要他抱抱抛高高,他都不会拒绝。 “哈哈哈!大舅舅再高一点,糯儿还要!” 长廊下,糯儿正被沈拓抛弃又接住,神采飞扬的小脸上,已经全然不见了之前的怯懦内向。 沈拓的身边围了一团小萝卜头,皆是急不可耐地伸着手,还有人去抓他的衣摆,稀里糊涂地跟着糯儿一起喊舅舅。 “大舅舅,我也要,我也要!” “大舅舅抱我!” 明媚的阳光与细雪下,沈拓脸上也洋溢着笑容,眼神中带着孩童独有的清澈纯真,衬着他带些许疤痕与硬朗成熟的五官,有种奇异的亲和与安心感。 如今的他忘却了所有往事,包括许多人际社会的常识,只留有极少一部分潜意识中的习惯反应。 平常在皇家幼稚园里,除了做巡逻安保工作外,沈拓也时常会和这些小孩子一起听夫子讲课。 庆幸的是他学起任何事物来都很快,这说明他的智商是正常的,只是行为举止像七八岁的孩子。 萧壁城看着这一幕,轻声道:“沈大哥好像很喜欢孩子。” 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有个儿子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但话说回来,现在的沈拓明白父亲与儿子的概念吗? 两人没有再耽搁时间,前往内院寻找沈沁。 一间温馨干净的厢房里,沈沁正在提笔核算幼稚园内这个月的炭火采买,同时与霜梨低声交谈着什么。 乔烨并不在此,他只有每天上朝结束后的下午,才会来皇家幼稚园帮衬霜梨。 “壁城,云苓,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乍看见二人,沈沁惊喜之余深感意外,殷家谋反案闹的沸沸扬扬,这两口子竟然还有空来幼稚园。 沈沁闻言有些疑惑,听起来要说的是私事,不禁在心中猜测有什么事值得云苓专程来找她一趟。 她将账本交给霜梨,低语了几句后,起身随着云苓二人去了西厢房。 到了两杯热茶,沈沁抬眸问道:“有何要紧事寻我?” 沈沁听到这句话,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语气震惊:“你们说什么,我哥哥的儿子!?” 云苓点点头,将关于温徽真母子的遭遇经历,与如今的现状详细道出。 沈沁的神色从震惊转变为愤怒,而后愧疚复杂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她勉强消化了这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方才怒不可遏地开口。 “风莹莹那妖女着实畜生不如,竟然拿无辜女子做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可怜了温姑娘这些年来历经艰辛,万般不易……是我和哥哥愧对她,是沈家愧对她!” “那孩子……他叫如斐对吗?他如今在哪儿,体内的毒可厉害?有没有性命之忧?” 沈沁神色焦灼,指尖不自觉地将衣袖绞紧,恨不得现在就去看一看温徽真母子,又不敢贸然说出口,生怕吓着了他们。 云苓安慰道:“他们母子暂时安置在有间药馆中,温如斐也没有性命之忧,并不会像沈拓大哥那样备受折磨,相反还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质,就是他的模样异于常人。” 沈沁闻言,难以压下心头激动的情绪:“我得带哥哥去……” 说着,她刚走出去两步,又退了回来。 萧壁城点点头:“人在药馆里,你尽管放心便是,不过这母子二人你作何想法?” 沈沁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目光沉沉地道:“实不相瞒,哥哥如今这副模样,想和正常人一样成亲生子乃是奢望,这是我最发愁的事情……” 早些年,沈拓还正常模样的时候,也曾是京城许多少女青睐的对象。 他在绥城屡屡立功,品级升的很快,京城不少权贵人家都透露出想与沈家结亲的意思。 如今全让风莹莹给毁了! 倘若不是沈拓在战场失踪,沈家痛失了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沈父也不会铤而走险,选择在夺嫡时站队贤王,稀里糊涂被牵扯进谋反大罪之中。 沈沁压下心底的悲戚,苦笑道:“得知哥哥后继有人,我自然是心中欢喜的,可如今沈家头上还扣着一顶反臣的帽子,我实在是没有脸面,让温姑娘把孩子记入沈家的族谱……” 她越说神色越是愧疚,沈家人欠温徽真的实在是太多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对方。 “再者,哥哥现在与稚童无异,即便我们愿意负责,温姑娘也未必愿意做沈夫人……罢了罢了,且让我静静,先与温姑娘见上一面,后面的事后面再商量吧。” 第 956 章 行车不规范 沈沁决定等下午孩子们散了学,先去采买准备些见面礼,明天再去药馆见温徽真母子。 见她冷静下来,心中也有了注意,云苓夫妇便不再多说,打算回去的同时也顺道去药馆看看。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沈姐姐,你在里面吗?大门口出事了,沈拓大哥不知怎地惹上了个官家小姐,对方还拿鞭子动手抽人呢,你快去看看吧!” 沈沁听出来,这声音是幼稚园里一个做安保的小少年,立刻将门打开。 “我这就去看看!”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眉梢微皱,也跟上了沈沁的脚步。 沈拓恢复神智后,待人可谓相当温顺,不会无缘无故惹上别人。 …… 一刻钟前,皇家幼稚园门口外的大街上。 穿着旧薄袄子的五岁孩童正走在细细的小雪中,他头上戴了个有黑纱帘幕的斗笠,避雪的同时也一定程度挡住了那张紫黑色的脸。 温徽真母子搬到京城里已经三天了,昨夜天气骤冷降雪,母子俩以往生活在南方的城市,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北方的天寒地冻,随身带来的衣物御寒效果着实不够看。 他虽然才五岁,却很懂事,关注到街上经常有小童卖报,便也有模有样地跟着领了三十多份报纸。 “小娃娃,给我来一份报纸!” 稚嫩的童音叫卖着,很快就有街边铺子里的人招呼他过去。 大周京城一共有东南西北四处售卖报纸的地方,只要三文钱一份,而街上叫卖的通常售价五文钱以上。 毕竟有很多人想看报纸,又不想大老远跑到报社里去买,纵然街上报童卖的贵一些,也欣然接受。 离报社越远的地方,报纸的价格更容易卖高,不过温如斐的价格比别人便宜一文钱。 他一路叫卖着,没一会儿小挎包里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份报纸。 这时,他听到了皇家幼稚园里传来嬉笑欢闹的声音,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目露向往。 温如斐没上过学堂,读书写字都是温徽真手把手教的,作为衙门师爷的女儿,她也是有学识在身的。 “皇、家、幼……幼……园……” 他磕磕绊绊地念着这几个字,语气隐有几分憧憬和失落。 尽管年纪小,看到皇家两个字,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这里无缘。 正失落着,便见幼稚园的大门打开,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来。 双方对视的一瞬间,全都愣住了。 温如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 不是五官长得像,而是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紫色皮肤! 沈拓是出来给糯儿买酥糖的,一出门就看到眼前站了个小萝卜头,对视的那瞬间,心中便有种奇异的感觉。 “你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啊?” 他目光好奇地看着这个孩子,有些碰见“同类”的兴奋。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古怪的人,温如斐心中莫名有种亲近感,却又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大哥哥你买报纸么?五、五文钱一份……” 沈拓歪了歪头,笑容澄澈:“不买报纸,我要去给糯儿买糖哦,我兜里只有十文钱,买完酥糖就没有了!” “哦……” 温如斐小声应着,没有察觉到左侧的街道上,有一辆木三轮正超道疾驰而来。 “让开让开!前面那个小毛孩子,赶紧让开,别挡道!” 吆喝声响起,温如斐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木三轮越来越近,蹬着车轮的人面色不善,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小脸一白,知道应该立刻躲开,但脚下却反而生了根似的不知道往哪里走。 眼看高大坚硬的木三轮就要撞上小小的身躯,沈拓脸上的笑容收起。 阿沁说他现在是幼稚园保安,保护孩子们的安全是他最大的职责。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沈拓迅速上前将温如斐护在怀里,本能地抬手猛力推开了木三轮。 “诶诶诶诶——!” “啊!” 只见那木三轮撞向沈拓,他如松竹般双腿驻扎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反倒是木三轮被这一推,失去平衡翻倒在地。 护卫模样的车夫在惊恐的喊声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夹杂着车厢里一道尖叫的女高音。 巨大的撞击声引来远处路人的注意力,木三轮的轮子飞出去一个,护卫慌忙不迭地爬过去,将车厢里的人扶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只见一个少女狼狈地从车厢里爬出来,眼眸中满是怒火,恶狠狠地瞪向沈拓。 他怀里的温如斐惊魂稍定,脸色越发惨白。 “怎、怎么办……闯祸了……” 木轮车好贵好贵的,他赔不起啊! 沈拓闻言松开了他,站起身严肃认真地指责起对方:“没错,这位朋友,你闯祸了!皇家幼稚园园规第七条,学园外所有车流必须慢速靠右行驶!” 《园规手册》他可是背的滚瓜烂熟,对方超车逆行,这是严重的违规行为。 车祸现场,陆饮溪当众丢了脸,爬出来的时候衣裳都被地上的雪水弄脏了。 看着轮子坏掉的木轮车,再听到沈拓这句话,心里的怒火蹭蹭直冒。 “哪儿来的市井小民,分明你们挡了我的道,撞翻了我的车,竟还敢倒打一耙!” 陆饮溪身旁的护卫也厉声吆喝:“看大门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小姐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你惊吓了小姐,还不快跪下赔罪道歉,也许小姐仁善还能饶你一次,不予计较!” “我不是东西,我是皇家幼稚园的保安大队长。”沈拓认真地强调着,指向旁边墙壁上的标语,“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小姐,你在幼稚园门口违反交通规则在先,按照规定要抄写标语十遍,要是不抄写完,我不能放你走!” 第 957 章 开张罚单 太子妃之前再三规定,如果有哪家来接孩子的家长不守规则制造骚乱,必须这样惩罚他们。 抄写完了以后,还要贴在墙边的告示栏上示众,公开处刑,让他们狠狠地长教训! 陆饮溪听到这里差点气笑了,她都还没跟这个怪人计较,对方居然还敢罚她? “你这个看大门的丑八怪,竟敢用这等语气跟我说话,真是自找不痛快!” 陆饮溪当即再顾不得其他,抢过护卫腰间的鞭子,生气地朝着沈拓挥去。 “还不给我让开!” 沈拓下意识地先将怀里的孩子推开,肩膀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鞭子,却没躲开,反而拦在木三轮面前。 “不行,你不能走!” 温如斐到底是个五岁的孩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跑到拐角处躲了起来。 这时,前院廊下等待的糯儿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迈着小短腿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一下子哭起来:“呜呜……大舅舅!不要打大舅舅!”首发 怒不可遏的陆饮溪那顾得上突然跑出来的孩子,对着拦路的沈拓挥去第二鞭子。 电光火石之间,微弱的破空声响起,一枚黑色的玉石棋子忽然从未知方向飞来,力道迅猛地打在陆饮溪的手腕骨上。 “啊——!” 近乎骨裂般的剧痛传来,陆饮溪惨叫一声,手里的鞭子应声落在地上。 她疼的眼泪花都冒出来,手腕不住地抽搐,惊怒交加地环顾四周。 “谁!是谁暗中偷袭本小姐!” 平坦的街道上角落,黑色玉石棋子坠落在地上裂成两半,远处旁观的人不约而同地摇头后退,生怕看热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唯独童趣铺子里,掌柜打扮的无影皱眉盯着陆饮溪,他身侧坐着的贤王目光幽冷,棋盘的棋局缺了一角。 陆饮溪惊魂未定,下一刻警惕地看向沈拓:“是不是你?” 这个浑身发紫的怪人力大如牛,方才一掌就推翻了坚实的木三轮,搞不好就是他暗中作梗。 沈拓茫然地看着她:“啊?” 场面僵持之际,云苓一行人已经循声赶到了门口。 沈沁见状脸色微变,立刻上前将抹眼泪的糯儿抱在怀里,注意到沈拓身上的衣服都被抽破了,顿时对陆饮溪怒目而视。 “陆姑娘,你在皇家幼稚园门口鞭打我兄长是何故?” 陆饮溪回过神来,也认出眼前女子乃是曾经的贤王妃,瞬间知晓了眼前的怪人与孩子的身份。 她额头渗出薄汗,怒声道:“原来是沈家叛贼,怪不得如此嚣张拦路,还暗中偷袭我!” 萧壁城听不得“叛贼”两个字,沈家是站错了队,可沈拓毫无疑问是个英雄。 他冷声插话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到底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皇家幼稚园附近不可高声喧哗么?” 陆饮溪这才看到太子夫妇竟然也在,霎时间冷静了些许,尽管如此,在看见二人的时候,眼中还是飞速地闪过一抹难掩的恨意。 她调整好表情,硬声道:“见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事发有因,臣女不是故意在此喧哗的。” 随后,她快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避重就轻地讲述了一遍,着重突出沈拓有多么粗鲁,并且暗中伤人,说完还委屈地将手腕的伤口展示出来。 沈拓摇摇头:“我没有伤害她。” 沈沁也拧眉道:“陆姑娘,你太看得起我哥哥了,他如今可没有这般不俗的本事。” “刚才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而且……” 萧壁城不咸不淡地打断陆饮溪:“这么说来,你刚才超车逆行是真了?” 陆饮溪黑了脸:“太子殿下,我的木轮车上有尚书府的标志,这条街上的人看到我理当让行,何错之有?” 萧壁城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吗?刑部三个月前颁布的新规,如今京城街道上的车流与行人,全都要遵循单向靠右行驶的规则,除非是双向两车道,否则不许随意超车。” “皇家幼稚园门口是双向单车道,你违反规矩在先,险些撞到路人,竟还敢当街行凶?” 森冷的话语掷地有声,陆饮溪本能吓得一抖,磕磕巴巴道:“什、什么?” 在木轮车兴起之前,大周的交通法规并不完善,街上的马车狭路相逢,更多是看车舆品级来决定谁让路。 穷人的驴车给富贵人家的马车让行,白身的贫民给有官衔的士族让路。 随着木车行的火热发展,相关交通规则也就逐渐落实下去了,不过看陆饮溪这副茫然的模样,便知她作为曾经享受出行特权的“贵族”,并没有将新规放在心上。 皇家幼稚园位于城中心,门口这条路比较窄,基本单向只能容纳一辆马车。 作为学院区,为了安全起见,云苓还特地让人在外面的墙上涂鸦了许多标语,以免各府来接孩子的时候,门口堵成一团。 云苓终于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看样子,陆姑娘对刑部的新规并不知情,明明官报都发行三个月了,全京城百姓都明白的规矩,陆老尚书没教给你么?” 她僵硬着脸色认错:“还请殿下和太子妃赎罪,臣女……臣女是当真不知如今有了这样的规矩……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云苓便打断道:“现在知道了也不迟,既然我与太子撞见了此事,那就代刑部交管局对你依法处置了。按照幼稚园的规矩,陆姑娘就把墙上的标语抄十遍吧,也好长长记性。” 陆饮溪顿时绷不住脸色了,她的右手腕莫名被打伤,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肿的老高,居然还要罚她抄标语? “此外,你动手伤人,该赔的医药费不能少。我会开张罚单给你,等刑部盖了章,会有人亲自送到陆老尚书手中的。” 听到这话,陆饮溪警觉地问:“罚、罚单……?罚什么,为什么要送到我祖父手里?” 第 958 章 似曾相识的身影 云苓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瘸腿木三轮:“你违反木轮车驾驶规则,按照规定要扣十五天驾照,这期间是禁止开木三轮上路的。而且,这种情况惩罚的对象可不是陆姑娘你或者你的侍卫,而是整个陆府。” “所以当然要把罚单送到你祖父手上了,谁叫他是户头?我看你的护卫是会骑木三轮的,想来也进行过相关授学训练,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陆饮溪闻言,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护卫,后者这才犹豫地点点头,为难地解释起来。 的确,为了让街上的车流人流更有秩序,避免“交通车祸”频生,木车行联合刑部、礼部与民间的有钱任性任性出版社,就相关法规对百姓们进行过高强度的科普。 甚至由于如今规划了“小区”的概念,瑞王还以组织基层会议的形式,特地向不识字的普通百姓们宣传过。 毕竟木三轮不像马车那么危险,但要真撞了人也少不了伤筋动骨的。 在云苓的要求下,刑部对于相关法规的惩罚很严厉。 若有谁违反交通规则,肇事者所在的整户人都会被扣押驾照。 之所以这样一刀切,一来是古代不像现代有高科技系统,没法精确追踪每个肇事者的驾驶情况;二来是为了让法规深入人心,违规的后果越是严重,百姓们就越不敢触犯。 木轮车如今逐渐在普及,但每个月产量有限,其中一大部分还要用于发展类似快递和公交车概念的组织中。 别说普通人家斥巨资也就买得起一辆,哪怕是高位权臣们,按照府内人口的数量,也都是限量购买的。 约是想多买几辆,难度越高。 譬如陆老尚书有三个嫡子,子孙更是一大把,但整个陆家也就能买三辆木轮车,自家嫡出的公子小姐都不够分。 反倒是个别庶子因为种种原因,早早分家出去立了户,可以按照单独的户头算,不受限制地买一辆。 陆饮溪因为没出嫁,户籍还挂在本家而不是夫家,罚起来自然也罚的是整个陆家。 她闹这么一出,接下来半个月,陆府人都别想坐木轮车出行了。 听完护卫的解释,陆饮溪的表情精彩纷呈,忍不住气急败坏道:“你干什么吃的,明知道违规的后果,怎么不告诉我?” 那护卫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自掌嘴道:“小的该死,都是小的该死!是小的没把刑部的法规记在脑子里,才害了小姐!” 他倒是想阻止,可就陆饮溪那人前大方和善,人后小气刻薄的性子,不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说不定还要挨上一巴掌,罚一个月的月钱! 云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陆姑娘,你既然意识到自己的错了,那就按照规矩办事吧。” 话音落下,萧壁城配合地招呼幼稚园里的保安少年去拿纸笔来。 幼稚园门口处本就有方便看门大爷休息的小房间,陆饮溪青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进去,将那四行标语抄写了十遍。 她的手腕看起来只是有些肿,实际每写一个字都剧痛无比。 等颤抖的将标语抄完,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右手胳膊几乎抖成帕金森。 随后又黑着脸,眼睁睁地看着沈拓将她抄写的标语给贴在了外面的公告栏上,右下角落款的陆饮溪几个字被红墨圈起来,极为现言。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气死她了! 护卫见陆饮溪唇色都在发青,目光几乎要吃人,赶紧在路边拦了辆做跑腿业务的木三轮,准备先把她送到医馆去。 至于那辆撞坏轮子的木三轮,则先停在了皇家幼稚园的停车场空地里,待事后再派人来取。 将银票放在桌子上,陆饮溪憋着闷气扫了沈拓和云苓等人一眼,心中恨恨地离开了。 她好不容易才私下疏通了能去天牢探望殷棠哥哥的后门,全被这些人给搅和了!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心情颇佳地挥挥手:“陆姑娘慢走不送,可千万记住下次别再犯了,否则就不是禁行十五天,而是一个月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陆家人会无视惩罚,擅自妄为。 木车行的每一辆木三轮都刻有编号,公用、民用、商用的木车们漆色也不同,每个户头买了几辆车,编号是什么,刑部和户部都有备案。 违反了交通规则的人,户头下的所有木轮车编号,都会被写在朝廷的专用公告牌上。 不止城里有专门的交警巡逻护卫队会关注,百姓们若抓到榜上编号的木车在禁行期间行驶,举报后也会获得赏金。 违背禁行惩罚的后果,可是要被刑部和木车行回收木轮车的。 待事情告一段落,沈沁哄好了女儿,又查看了沈拓的伤势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对了,哥哥,那个差点被车撞到的小孩子呢?他有没有受伤?” 沈沁生育底子受了伤,如今对孩子们的喜爱与怜惜越发深厚,记得刚才说是因为有个小孩子差点被撞,才和陆饮溪起了摩擦,便本能地关问了两句。 沈拓炸了眨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哎!对呀,他去哪儿了?” 他还挺好奇那个跟自己很像的小朋友,但一眨眼间对方就不见了。 正想和大家说说这件稀奇的事,却被突然到来的客人打断。 “草民吴英见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沈姑娘,你哥哥和糯儿没有受到惊吓吧?” 来人是个面容端正的青年,身材魁梧精壮,面带笑容,正是对面童趣铺子里的掌柜。 沈沁见到熟人,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吴掌柜,你怎么来了,还拿着这么多东西?” 无影手里拿着不少东西,有酥糖、糖葫芦还有一些柿饼。 他将东西递给沈拓,温声道:“方才在屋里听到哭声,方知外面街上发生了什么事,东家特地让我送些零嘴来给糯儿和她舅舅。” 沈拓如今孩子心性,看见零嘴便眼神一亮,笑容欢喜地接了过来:“太好了!谢谢你,吴叔叔……哦不对,是吴掌柜!” 他将糖果分给糯儿,一时将那个奇怪的小孩子抛到了脑后。 “谢谢吴叔叔!” 糯儿清脆地应了一声,破涕为笑,与沈拓一起开心地吃了起来,一个笑的像奶猫,一个笑的像金毛大狗。 云苓见此一幕,眼底闪过性味,笑道:“我怎么觉得吴掌柜有些面熟呢?” 这身形,这刻意变过的声线,不正是贤王的贴身暗卫无影吗? 他当初都是以面具示人,沈沁认不出来,可骗不过她。 无影面色不变地笑道:“是吗?兴许是草民长了张路人脸,不过能让太子妃觉得面熟,可真是草民的福分。” 沈沁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而是想起了无影刚才说的话。 说起来,她承蒙东家照顾许久,还从没见过对方真人,每次都是与掌柜交涉。 听闻对方说零嘴是东家让送来的,沈沁忍不住将目光转向童趣铺子。 她一边问着,目光也注意到远处的帘幕背后,似乎有一道修长的玉影正在注视着她们。 眨眼间,那个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虽看不清模样,却让她没由来地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 959 章 她心里还有贤王 沈沁的心尖一颤,来不及去追寻熟悉感从何而来,脱口而出道:“吴掌柜,承蒙东家照顾那么久,还从未当面向他道谢过,今晚可否赏脸到酒楼一聚?” 无影头皮微紧,顾不得应付云苓,又赶紧回绝沈沁。 相识这么久,沈沁所知道的东家,在掌柜口中是生意极为忙碌的,经常在外地行商。 对方偶尔也会出现在书肆中,但都是在和客人谈生意上的事,她从没有机会拜访过。 对于这个神秘的东家,沈沁以前只是感到好奇,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主动过问别人的私密之事。 但方才那一瞥,令她有种强烈想要见对方一面的冲动。 无影没预料到沈沁会突然提出这种请求,生怕再三拒绝会引起她的疑心,毕竟旁边还有个笑容莫名的太子妃正看的他背后发毛呢。 “唔……也好,那我把东家府邸的地址写给你吧。” 待写完了纸条后,无影就借口要对账看铺子,先行离开了。 一直回到童趣铺子里,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快步走到内间,将沈沁想要上门拜访的消息告诉贤王。 贤王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这两天阿沁找上门来,就告诉她我生意上有急事,要去东楚待上半年。” “属下听令。” “以后与阿沁说话时小心些,别再暴露了我在此处的事实,否则就难办了。” 无影面带愧色地点头:“方才是属下言语不慎,多谢主子不怪罪。” 除了定期和糯儿相聚,贤王平时都睡在童趣铺子的窄小内间里。 这里各处都比不上私宅,夏天热冬天冷,如今下雪了连烧炉子都不方便,这对他受过严重刀伤的身体并不好。 万一因他的失误,让主子暴露了身份,那可就罪该万死了。 贤王继续低声道:“今晚我回另一处宅子住,你也早些打烊吧。” 无影报的地址是他另一处隐秘的私宅,也是明面上“东家”这个身份的府邸。 他要回去整理一下旧物,以免沈沁上门来的时候,察觉到宅子里的不对劲。 无影继续应声答应,随后迟疑地道:“另外,属下刚刚遇见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总觉得……太子妃似乎认出了属下的身份。” 贤王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她没有要对阿沁揭露真相的意思,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 无影心里多少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太子妃跟沈沁的关系那么好。 主子做过错事,沈沁对他很是抗拒,万一太子妃告密的话,主子就连这点默默守望妻女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太子妃人美心善,不要赶尽杀绝。 …… 幼稚园中,云苓夫妻本计划打道回府的同时,顺带看看温徽真母子。 结果被陆饮溪闹这么一出,时间便到了晌午,干脆留下来再用一顿午膳,也顺带再深入了解一下皇家幼稚园的情况。 目前看来,一切都有序良好,无论分食还是哄午睡,都很有现代幼儿园那味儿。 就连乔烨那个长着六根手指头的儿子,卓哥儿也变得比之前开朗不少。 卓哥儿现在也很黏霜梨,明明是那么乖的孩子,午睡时却要拉着霜梨的衣袖,缠她好一会儿才肯入睡。 他困的欲眠不眠,漆黑湿润的眼睛里,能明显看出对霜梨的依恋。 等到孩子们都睡了,幼稚园里的大人们才终于陆续开始用午膳。 饭桌上,云苓的心思还在童趣铺子里,她想了想,问道:“阿沁,你如今和萧长旭怎么样了?” 贤王已经被废了,萧长旭是他的大名。 沈沁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贤王,将嘴里的青菜咽下去,她才淡淡一笑:“我和他还能怎么样?且各过各的罢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谈起贤王,大家都很平静。 云苓继续温声道:“你还年轻,一辈子长着呢,操心沈拓大哥的时候,也别忘了为自己的终身考虑,我记得你和萧长旭至今还是夫妻身份吧?他这样一直耽搁着你也不是事,就没想过跟他聊聊和离这件事?” 当初沈沁托她帮忙把和离书送给贤王,但贤王拿着和离书就消失了,根本没有到户部去变更信息。 在古代,婚姻出了问题,和离已经算是女子比较体面的结局了。 但如果男女双方有人不同意,这婚也离不了。 女子犯下七出之过,男方尚且还可以想办法休妻,女方是真的没办法,想离的话,除非丈夫入狱十年以上。 昭仁帝出于愧疚,只是剥夺爵位,查抄王府,并没有让贤王遭受牢狱之灾。 沈沁听到这话,心情瞬间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面上却是神色自然地道:“我不大想见他,也不想聊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他如果同意的话,早就向户部递交和离书了,去找他大抵也是没结果的,只会徒增烦恼。” 云苓心头一笑,之前和离无果,一直到现在这么久了,贤王不肯和离,沈沁也没执着逼过他。 风莹莹事件之前,还可以说是因为找不到贤王人在哪,没有办法。 可如今只要她想,随时都能见到贤王,却反而避开了对方,也不曾提起和离的事情。 若所料不错,沈沁心里还是有贤王的。 毕竟……那是她曾深爱的人,那些背叛与谎言,柔情和舍生掺杂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 第 960 章 为沈沁做媒 云苓心中思绪飞转,继而关怀道:“你怕他还是不肯和离?放心,只要你想的话,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大不了我去户部帮你走个后门,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 听到这话,沈沁再次浅笑着婉拒她:“云苓,知道你关心我,你的一番好意我领了,但我不能那么做。” “本身违背律法就是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你因为我,才刚和户部陆家生了嫌隙,若为了你我间的私情那样做,难免会被陆家抓住把柄做文章,我不愿给你们带去麻烦。” 沈沁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和实际考虑,但她无法否认,也掺杂着一些解释不清的感情。 云苓闻言,状似忧愁地叹了口气:“唉……那你若再想婚嫁可怎么办啊,总不能给萧长旭守一辈子活寡吧,要是遇到心动的人怎么办?” “比方说,那位帮衬了你许久的书肆东家,我路过童趣铺子的时候偶然瞥见一眼,看着是个年轻公子,不知道家中有没有妻室。” 沈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道:“你见过东家了?” 云苓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眯眯地道:“今早路过童趣铺子的时候扫了一眼,觉得此人气质不凡呢,愿意帮衬你这么久,也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 听到这话,沈沁恍然失神,下意识地回忆起那惊鸿一瞥的熟悉感。 既然云苓见过东家,那就说明对方应该不是他…… “沈家牵扯过谋反的事,可沈拓大哥之前也受过父皇的封赏,身上的军功是实打实的,且糯儿的县主之位不曾动摇过。那东家是个商人,这样算来,你与他的身份差距到也不大。”首发 “倘若他如今没有妻室的话,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再嫁对象,阿沁你觉得呢?” 云苓像是做媒上了瘾,不住地在饭桌上提起东家。 沈沁回过神来,捏紧筷子道:“不……不知道,我和东家其实也没那么熟,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室,更何况我……” 还没有再找个人共度余生的打算。 但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云苓笑着打断了:“那回头我帮你去问问好了,顺便再给你牵个线,说不定能桃花再开第二春呢。” 这次不等沈沁回应,萧壁城就先猛烈地咳嗽起来了,整张脸张的通红。 “咳咳……咳咳!” 云苓赶忙转过去,“你怎么了?” 萧壁城卡着脖子,一脸痛苦地道:“刺,鱼刺!” “你说你……哎呀快快,赶紧灌一碗水,真是的!” 云苓说着,以最快的速度倒了一大碗温茶,让萧壁城喝下去。 一边灌水,还不忘埋怨地数落他。 “笨死了,多大的人了,吃鱼还能被刺卡住,又没人跟你抢,急什么急!” 萧壁城不停地咳嗽,任由云苓给他拍背,好半天喘不过气来。 他当然不想被刺卡,那还不是因为云苓想怂恿沈沁和离再婚吗? 在饭桌上,女人们之间说碎碎念的闲话,他本来只是默默听着,也不合适插嘴。 可眼看着云苓都要给沈沁安排相亲了,可不得找点事打断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沁看见这一幕,恍惚间想起曾经在贤王府的时候,萧长旭被鱼刺卡住时,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埋怨对方的。 回过神来,她忍俊不禁道:“不怪壁城,这鱼是今天从河里钓上来的新鲜花鲢,刺多得很,我去取些芡实糕来,就着吃几口,就会舒服些了。” 这一插曲打乱了闲谈,无人再提起那个东家的事。 萧壁城咳嗽了半天,又吃了整整三块芡实糕,方才终于把鱼刺吞进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幼稚园孩子们的午睡时间也快结束了,沈沁还要帮着去收拾餐碗,园子里的一众人都陆续忙碌起来。 夫妻俩也不再多留,便顺势起身告辞了。 出了幼稚园大门,刚回到木轮车上,萧壁城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苓儿,沈沁和二哥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管了,让他们自行造化去吧。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二哥的……” 云苓蛾眉轻扬,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刚才是故意打断我的,怎么着,你觉得阿沁应该原谅萧长旭吗?” 萧壁城讪讪一笑,却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半晌后,他才慢慢道:“我知道……二哥做了很多令人难以原谅的错事,虽然他也是受人蒙蔽被误导的,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尤其是他对沈沁的伤害。” “在旁人看来,沈沁不该原谅他,我能够理解,只是觉得……如果二哥没有沈沁和糯儿,也许就再没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我并非替他辩解说情的意思,只是希望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他们双方,若他们能够重归于好,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若是沈沁执意划清界限,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她的不是。” 这些话萧壁城说的很慢,音色沉沉,听着压在人心上有些重量。 对于贤王这个人,萧壁城的感情有些复杂。 得知他和燕王在边关出事,是因为这二人联合泄密给了突厥人后,他心里是愤怒难当的。 可对贤王那种近乎失去全世界的痛苦,萧壁城似乎又能感同身受。 因为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东西都太少,因而知道黑暗中的那束光有多可贵。 贤王视安亲王如亲父,隐忍谋划复仇多年,到头来才知一切都是场骗局,只为使他和昭仁帝父子相残,从而报复季淑妃。 如今,妻女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 云苓看他这副沉闷不乐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个傻子,我当然看得出来,阿沁对萧长旭余情未了。” 随后,她瞪了一眼萧壁城,正色道:“我不会左右阿沁的想法,无论她最终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是和萧长旭重归于好,还是找个喜欢的人再嫁了,都无所谓。” “哪怕她决定今后孑然一身,我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但前提是,她没有逃避自己的内心,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后半句话,云苓将话语咬的很重。 “很显然,面对未来的种种可能,阿沁现在是一种逃避心理,小心翼翼地和萧长旭保持着一个默契又脆弱的平衡。”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不希望她长期处在这样一种压抑和不快乐的情绪中,自始至终,我不过是想逼她正视内心,做出选择罢了。” 人的一生很短暂,青春年少更应倍加珍惜。 是释怀过去重归于好,还是当断则断拥抱未来,只要不负韶华便足矣。 【作者君:贤王这对依旧不会很快重归于好,但这次殷家的尾声剧情里会有个比较大的进展!】 第 961 章 一定要见他一面 萧壁城这才神色了然,眉眼一松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岔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远不及苓儿心思细腻。 想到云苓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又心下触动地道:“沈沁能有你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的闺中之友,也是她的一件幸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当真要借那个东家来刺激她吗?” 云苓轻笑一声,“笨蛋,你还没看出来呢,那个东家就是萧长旭!” 闻言,萧壁城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之色。 “今早路过时我偶然瞥见一眼,就觉得对方十分眼熟,后来那吴掌柜出现,就更确认此番猜测不错了。” 那个吴掌柜就是无影,当初贤王为救沈沁身受重伤,在金王府里被云苓抢救的时候,对方就一直待在身边。 后来云苓也有去给贤王复诊过,故而对无影不算陌生,哪怕对方从不曾摘下过面具。 萧壁城恍然大悟,这样一来,贤王的行踪不定,与那个东家从不露面却一直帮衬沈沁的原因,便都说得通了。 他一时不知作何评价,只能心底长叹一声,世间多是痴情儿。 但愿沈沁在得知真相以后,不会生气贤王再次“骗”了她。 说话间,木轮车一路向着有间药馆出发。 温徽真母子早已经回到了药馆内,她对于街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温如斐几次犹犹豫豫地想开口,跟她说见到了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人,但又怕撞坏木轮车的事被知晓,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小孩子心底本能地害怕,不敢被大人知晓闯了祸。 云苓夫妻抵达药馆的时候,温徽真很是惊喜,赶快烧茶摆椅。 温徽真忙道:“太子妃这说的是哪里话,自然是您的朝务要紧,如斐的事不急的。” 这时,萧壁城从衣袖里掏出了五百两银票,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后,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也是贤王大舅子的妻儿,沾亲带故的,不能抠门。 “之前在桃源村里,多亏你们及时报信,手下的人才能第一时间抓住贼人,救出火团,这五百两银子便当是答谢了。你们母子搬来的匆忙,这药馆到底不比民宅,有什么缺的物件,便自行添补吧。” “我和苓儿最近分身乏术,顾不上这边太多,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再为你儿子仔细诊治。” 温徽真知道推脱无用,便坦然而感激地收下了。 左右儿子没有性命之忧,对方肯收治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更别说住在这里还不要他们出钱,别的再不敢想。 云苓夫妻二人在药馆里坐了一会儿,确认温徽真母子俩一切安好,便放心离开了。 沈沁很快就会找上来,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们也无需太操心。 …… 再说沈沁这边,当天傍晚幼稚园散学后,就带着沈拓一起上街采买见面礼。 “阿沁,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我们的木轮车都要装不下了。” 沈拓拿着一个包裹不住比划,绞尽脑汁地想往车厢里塞,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沈拓用力点头,认真地保证道:“我会很乖。” 扫了眼目光懵懂的哥哥和满载的木三轮,沈沁的思绪逐渐飞远。 于沈沁自己而言,她是想要把温徽真母子接回家中照料的,昭仁帝赐给他们兄妹的宅子并不小,只他们二人住着还空落落的。 但也要看温徽真的意愿,人家不愿与他们扯上关系的话,也不能强求。 车厢里塞满了东西,坐不了人了,沈拓便负责骑车,沈沁跟在旁边慢慢地走着, 走了一段路后,她瞥见周围新建的路标,才猛然想起来,吴掌柜报的地址好像就在这附近。 沈沁犹豫了一下,打算顺道去拜访一下东家,反正早晚都是要去的。 她循着地址找了过去,发现这处宅子并不大,地段有些偏僻,和想象中有点出入,毕竟“东家”是个生意遍布四海的商人。 不过,东家常年在外奔波,只是一处暂时落脚点的话,也不需要多气派打眼。 无影听到敲门声,前来打开大门,冷不丁看到这兄妹俩,差点心脏都跳出胸口来。 “沈姑娘,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沈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外出采买东西路过此处,记得东家就住在这里,便干脆来看看,他这会儿应该还没歇息吧,我们方便打扰片刻吗?” 无影暗道不妙,贤王平时都睡童趣铺子里,今天临时回来一趟,哪料就被沈沁撞个正着。 他刚想说东家生意有急事,已经去东楚了,就听院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沈沁莫名心中一紧,下意识上前两步:“掌柜的,东家病了吗?” 贤王重伤一场后,身体比以前弱了很多。 晚上寒凉,雪夜没有烧炭,他今天中午回来私宅忙了一下午,很快就病倒了。 沈沁微微咬唇,心中那抹惊鸿一瞥的熟悉感挥之不去,总觉得无论如何要见对方一面。 她捏了捏袖子,忽然转身去车厢上翻找出两个木匣子来。 “没事的吴掌柜,倒是我今天采买了些炭火、暖袋以及避风寒的药物,恰好你们用得上。东家照应我这么久,他病了我更应该亲自看看才对。” 说着,不等无掌柜拒绝,就面带微笑地颈自往院子里走。 沈拓一脸茫然,只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阿沁等等我……” 无影见状,背后惊出一声冷汗来,赶紧快步跟了上去,同时高声喊道:“沈姑娘你慢些走,地上有积雪,小心摔了跟头。” 他刻意放大了嗓门提醒厢房里的贤王,沈沁来了! 第 962 章 东家叔叔娶妻了吗 沈沁抱着盒子与包裹走进去,一路左右打量着陌生的周围,只觉得这里格外冷清寂寥。 就是个简单的一进院子,进了门后,前方便是正厅,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周围并没有什么丫鬟婆子,只有一个瘦瘦的小厮在院子角落里洒扫落叶。 厢房里的灯光亮着,隐约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沈沁在房门前站定,心中心莫名有一丝紧张。 “东家……我是沈沁,与家兄路过此处听闻您病了,特带些薄礼来探望您。” 屋内寂静了一瞬,响起男人异常沙哑的声音:“沈姑娘有心了,外面天寒地冻,便与令兄进来坐坐吧,阿吴你去烧壶茶水来。” 说完,贤王便隐忍而费力地咳嗽起来。 他染了风寒,声音本就沙哑,刚才特地压低声音说话,嗓子更是干痛涩痒。 好在这样一来,说话时与他的原声毫不相关,谁也听不出来。 无影见贤王主动邀请沈沁进门,便按耐住焦急,没有再试图支开对方,应声后朝着厨房走去。 “那我和哥哥便叨扰东家了。”首发 沈沁说完后推门而入,目光环视屋内,便见一道身影坐在屏风背后。 屋内已经烧起了炭火盆,暖洋洋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药味,掩盖了贤王身上那抹熟悉的松香。 沈沁刚把东西放在桌上,对方便又开口:“我们就这样隔着屏风说话吧,你在皇家幼稚园做事,我要是将风寒传给你,你又把病气过给了孩子们,便不妙了。” 他没说一句话就要痛苦地咳嗽几声,沈沁犹豫了下,觉得对方说的是这个理,可是…… “好的东家,不过我看您咳的厉害,恰好这木盒里有一瓶止咳的枇杷糖浆,我给您倒一些来吧。” 沈沁一边说着,动作飞快地取出瓷瓶,拿起桌上干净的空茶杯倒了一勺的量。 待话音落下,人便已经走到了屏风旁边。 东家没有阻止和拒绝,她微微屏住呼吸,不知道自己的心在怦怦跳什么。 明明云苓已经见过东家,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他,可她还是无法释怀那抹熟悉的感觉。 可绕过屏风后,沈沁却怔住了。 坐在榻上的人与他身形极为相似,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眼前的男子生得平眉阔眼,皮肤微黄,两颊落着星星点点淡褐色的雀斑,相貌普通。 唯独一双眼睛霜冷沉静,漆黑如墨空,任是无情也动人。 很像他,乍一望过去便很容易沉溺在他的眼波中。 却也不像他,纯黑的没有一丝锐利或闪亮的流光。 “多谢沈姑娘的药,吴某便不客气了,杯子给我就好,你离我远一些,免得过了病气。” 见沈沁端着杯子走过来,贤王修长的手指般掩着面,眉眼与沙哑的声音透出别样的柔和。 他主动接过杯子,沈沁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退了回去。 一时间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失落。 而后她在心底笑自己,刚才是在异想天开,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沈公子,沈姑娘,茶水来了!快喝上一杯姜茶,暖暖身子吧。” 无影端着茶壶和点心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打量屋内情况。 沈拓无所知觉,高兴地道:“哇!是奶酥,那我不客气了哦!” 他和糯儿都很喜欢吴家铺子里卖的酥点,每天都要吃上那么一块,但阿沁不许他们多吃,说会长蛀牙。 沈沁见过了东家真面目,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强行探望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略有些尴尬地扯开话题。 “认识东家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来拜访,此处只有您和吴掌柜吗?” 贤王语气温和地笑道:“你是觉得有些简陋和冷清吧?我平时很少在大周京城,置办太大的宅子,阿吴管起来费心费力,不如人少清闲省事。” 王府被抄查后,只有六个心腹还一如既往地愿意死心塌跟在他身边。他只留了无影一个人贴身伺候,其余人都在京城中各自管着一两家铺子。 念及主仆一场,那些铺子他都赠给了几个心腹,自己只拿每月的一点分红。 对于贤王来说,财帛已经是如云烟般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沈沁点点头,隔着屏风,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抹影子上,“那东家的家人呢?马上就要过年了,何时一同团聚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听到男人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原来如此。” 沈沁笑了笑,“我以为您今年要留在京城呢,还想着若是如此,不知您肯不肯赏脸与我们一同守岁。” 贤王弯了弯唇角,眸底染上温柔之色,温声道:“阿吴会留在京城,你要是不嫌叨扰,可以叫上他一起。” 就当是代他陪陪糯儿和阿沁。 无影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他要是去沈宅的话,主子不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正想说什么,便听沈沁欣然应允:“我和哥哥自然是欢迎的,人多也热闹,那边这样定了,今年请吴掌柜到我们家去守岁。” 无影轻咳一声,只能笑着应道:“那就多谢沈姑娘盛邀了。” 这时,在旁边听大人们聊天的沈拓炫完了大半盘子的奶酥,终于满足地停了下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巴,脆生生地道:“对了东家叔叔,你有没有娶妻呀?”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住了。 “……娶妻?” 沈拓点点头,认真地道:“是啊,今天吃饭的时候大家和阿沁聊起来呢,说东家是个大好人,不知道有没有娶妻,要是没有的话,一定是个好夫郎的人选!” “所以,东家哥哥你有没有娶妻?我可是有军功在身的哦,他们说阿沁和你和般配呢,可以桃花再开第二春!” 沈拓对一些大人们的话题半懂不懂,但他虽然幼稚,却不是傻子。 午膳时云苓拉着沈沁唠叨的那堆话,他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也全都记得。 第 963 章 不能再害她一辈子 “哥哥!你别胡说八道了!” 沈沁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来,顿时涨红了脸,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情急之下,她说话的语气带着急促的斥责。 沈拓有些不依,执拗地道:“没有胡说八道,我觉得大家说得对,阿沁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不能守一辈子活寡!” “那个坏蛋不愿意跟你和离,下次见面我就打他!我力气很大,拳头也很大,他打不过我的!” 沈拓一边说着,气愤地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沈沁的脸色顿时由红转黑,她真是搞不明白,哥哥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估计是平时街坊们的话唠听多了…… 她赶紧给东家道歉:“东家,你也知道哥哥的病情,他稀里糊涂的不懂事,什么话都捡来往外说,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屏风背后,贤王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低垂着头,用力握着瓷杯的指尖微微发白,浑身都在发冷。 阿沁……是一直都有着二嫁的心思吗? 他猛力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听的人胸口都揪起。 好半晌后停下来,贤王沙哑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没关系,无需紧张,多谢沈公子的青眼,不过我已经有妻室了。” 这话一出,沈沁更觉尴尬的无地自容,坐如针毡。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了,不住地赔礼问候,然后拽着沈拓离开了。 等沈家兄妹二人离开后,无影才快步绕到屏风外,关忧地道:“主子……” 贤王缓缓闭上眼睛,呢喃道:“我没事,只是这糖浆太甜……太甜了……你去给我倒杯温水来吧。” 无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忍着鼻尖的涩意去倒水。 看着窗外的夜空,贤王轻轻揭下脸上薄如蝉翼的易容面具,清俊的面容比冷月更苍白一分。 温水端来了,他浅浅饮下,舌尖的蜜意淡去,却化不开弥漫心头的苦。 无影就这样一直陪着他静坐良久,直到夜色越发浓黑,终于忍不住道:“主子,您身体欠佳,早点歇息吧。” 贤王缓缓点头,却冷不丁道:“等过完这个年,你拿着和离书与我的私章,代我去一趟大理寺吧。” 无影错愕地看向他,急声道:“主子,您这是何必呢,沈姑娘她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再向您提过和离之事!” “她既然有了再嫁的念头,提出来不过早晚的事情,与其让她再一次……不如主动松手放她自由。” 贤王想,他大抵没有勇气面对沈沁亲手递来的和离书。 接下曾经云苓代为转交的那一份,如今还压在箱底的最深处,这么久了,他甚至不敢靠近那个箱子。 多看它一眼,都会心悸心慌的无法入眠,仿佛里面藏着什么能够吞噬一切的怪物。 事到如今,他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更没有勇气亲自前往大理寺呈上和离书。 但是,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为了那份私心,去逃避事实。 他已经害了阿沁的前半生,不能再害她一辈子…… “主子,您不要听沈拓的痴言痴语,依属下之见,沈姑娘心里还是有您的,每次送糯儿小姐来见您时,她都在对面的茶铺坐很久很久……” 无影急切地还想劝说什么,却被贤王打断:“你下去吧,我身体疲乏,想早些休息了。” 说罢,便起身熄了两盏灯。 无影没辙,只能心底长叹一口气,愁眉苦脸地退了下去。 同一轮明月下,不知多少彻夜无眠。 沈沁失眠了半夜,将昨晚的尴尬和那抹无疾而终的熟悉感抛之脑后,带着沈拓亲自去有间药馆拜访温徽真母子。 药童见是熟人,话没多少就把他们迎了进去。 “两位现在这里坐会儿,我这便去找温娘子。”药童说完,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吆喝,“温娘子,温娘子,有人找!” 即将见到可以称之为嫂子的人,沈沁内心格外紧张,将手里的茶杯握了又握,不住地在心里组织语言,待会儿该从那句话说起。 懵懂的沈拓倒是无忧无虑,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看到院子角落里的大树下有个小孩在捡枯叶,便好奇地凑了过去。 温如斐正在树下清理枯叶,听到药童喊有人找娘亲,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靠近自己。 “是你!” 那个和他一样奇怪的大人! 温如斐低低惊呼一声,手里的枯叶都掉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沈拓。 “是你呀,那天你没事吧?” 在这里偶遇对方,沈拓也很是意外,还显得有几分惊喜和兴奋。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蛋:“为什么你和我长的一样啊,难道你也生病了吗?你是来药馆看病的吗?你会不会疼啊?” 沈拓好奇宝宝似的一连串的发问,反倒让温如斐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药童从一处院落中将温徽真带来了。 “温娘子,找你的人是沈沁姑娘,那位曾经是贤王妃……” 温徽真听到这里有些奇怪,她初来乍到,并不认识对方啊? 走过长廊拐角,还未看见沈沁,便先见到了大树下面面相觑的一大一小。 “如斐,你在做什么,快到娘这里来。” 温徽真唤了一声,下一刻,便对上了沈拓的眼睛。 看见那张脸,她微愣了下,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面色微微发白。 沈拓也下意识地看向她,只这一眼,便怔在原地,忘记了脸上的笑容。 眼前似乎有什么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啊——!” 沈沁本坐在屋内喝茶,乍听到这声熟悉的惨叫,险些惊的将茶杯都摔碎。 她连忙起身走到门外,便见沈拓蹲在大树下,脸色痛苦地揪着一头黑发,淡紫色的脸上尽是汗珠,不住地用头撞着树干。 不过几息之间,就栽倒在了地上,吓得温徽真母子白着脸后退了好几步。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沈沁看见这一幕,差点魂飞魄散,连忙跑了过去。 …… 东宫内,云苓已经用完了早膳,她看了眼怀表,打算把冬青派出宫一趟,看看沈沁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还不等她找上冬青,那丫头倒是先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了。 “太子妃,金王妃有事找您,木轮车已经到东宫外了。” “怕?” 云苓有些讶异,胧夜跟公子幽这两口子可是经常贪欢半晌,睡觉睡到自然醒的。 什么风一大清早就把她吹过来了。 第 964 章 也许会恢复记忆 胧夜自然是为沈拓的事情而来的。 踏入殿中,一看见云苓,她便开门见山地道:“昨天沈沁带着沈拓去见温徽真,脑部受到刺激,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今早凌晨才苏醒。” 确定对方状态稳定,没有大碍后,胧夜便第一时间入宫告知云苓。 云苓面容错愕:“他看见温徽真时反应竟然这么大?你之前不是已经彻底抹除了他所有的记忆吗?” 胧夜坐在她身边,柳眉轻蹙:“是这样没错,不过人类的大脑本来就很神奇,我在这方面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专家,不敢轻易断定他的情况。” 毕竟科学研究曾经证明,就算切除大脑皮层的一部分,也不能彻底让小白鼠忘记走出迷宫的道路。 所以记忆不是储存在某一特定部位,而是分散地记录在整个大脑中。 她说是“抹除”了沈拓的记忆,但很难说是不是有些东西还残留着。 这个患者的病情本身就很复杂,他是在失忆过一次后,被人精神控制洗脑过,而后又再次做的记忆抹除手术。 观沈拓的学习能力而言,一定还有很多东西保留在他的潜意识里,否则一年前还恍若新生儿的他,不可能如此之快就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有些事物如果对人的情感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显然对于沈拓来说,温徽真和沈沁都是这样的人。” 云苓闻言,给她仔细讲了温徽真和沈拓的渊源。 胧夜点点头,思索着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我已经从沈沁那里知道了。” “我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温徽真是沈拓在彻底丧失理智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并且对他的情绪造成了很大的刺激,所以重逢时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在沈拓尚且保留着一丝为人的理智时,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的确是温徽真。 他曾是个正直热血的将士,在药物的影响下伤害了对方,清醒之后,尚存的理智定然是痛苦与悔恨万分的。 为了帮助温徽真逃跑,更是极力克制药物痛苦和身体本能,扯断了牢笼的铁杆栏。 定然是那一次的经历,让温徽真在沈拓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胧夜点点头,叹道:“他如今的记忆太少了,一旦见到印象深刻的熟悉面孔,潜意识很快就会把过往那些印象调取出来,从而受到刺激昏迷。” “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胧夜不确定地道:“很难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看起来一切正常,他醒来后没有什么情绪失控的表现,只是对温徽真表现的格外亲近跟好奇。” 云苓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沈拓控制不住情绪的话,为了安全起见,礼部一定不会同意他继续留在皇家幼稚园中。” 到时候沈拓没了工作,沈沁必然要分心照料他,就难以顾全身前身后事了,又是一阵焦头烂额。 胧夜倒是神色轻松,忽而一笑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想这对他来讲,说不定是一件好事,一个机缘。” “机缘?”云苓重复着这两个字,微讶道,“你的意思难道是,他有恢复正常的希望?” 胧夜点头,“不错,沈拓情况特殊,在抹除记忆前算是失忆过两次。幸运的是,如今恰好有两个给他留下深刻情感记忆的人,分别填补了这两个时间段记忆的空白。” 在战场重伤失忆之前,沈沁是他从小宠爱的嫡亲妹妹。 “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恢复记忆,至少目前来看,如果长期引导得当,沈拓是有希望记起所有往事的。” 这算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胧夜也告诉了沈沁。 不过…… 云苓身躯微微前倾,问出了重点:“如你所说,温徽真和沈沁见面后已经知道真相了,那她是什么反应?” “沈沁提出要照料她们母子,但温徽真没有立刻答应,说想要静一静,仔细想想再给她答复。” 温徽真猝不及防得知这件事,整个人恍若晴天霹雳。 好在对于沈拓,她除了目光比较复杂以外,并没有对其表露出厌恶和怨恨的情绪。 沈沁目前也说不出让她嫁给沈拓为妻这种话,只说如果她愿意做沈家妇,今后便是一家人。 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不拦着温徽真再嫁旁人,但恳求能让温如斐更改姓氏,入沈家的族谱。 今后她会一直供养温如斐长大读书,一直到成家立业,但并不会强制孩子住在沈家。 云苓微微颔首,其实对于温徽真而言,如果她不想嫁给沈拓,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这年头女子二嫁不难,可带个孩子就不一样了。 是个闺女还好说,若是个要计入族谱分家产的儿子,很多人就不乐意了。 除非温徽真选择嫁给那种无后的鳏夫,或者残障人士,这类需要儿子继承香火的人。 但就温如斐目前的外形而言,只怕很多人宁肯去慈幼院领养孤儿,也不会选择他。 胧夜听到云苓这样说,也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我观温徽真的情况,她大概率会选择嫁给沈拓。” 云苓挑眉,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 “温徽真很想送儿子去读书,但据她所说,之前去过的所有书院和学堂都拒绝了温如斐。” 因为他的模样太怪异了,一露面就吓哭很多孩子。 “民间幼稚园是义务教育,当然不会拒绝特殊情况的孩子入学,但最早也要等明年才会陆续开放,且入学资格筛查也有优先级之分……她们母子俩的户籍远在襄州城,在京城有没有固定住所和营生,只怕拿不到第一批名额。” 温如斐现在五岁,要是拖上个两年,就超过幼稚园的年龄限制了。 到时候,他将会成为一个年满七岁还没正经启蒙的孩子,温徽真不可能不急。 “但她要是嫁给沈拓就不一样了,沈拓身负军功,南疆之乱后皇帝得知他的遭遇,出于安抚之意还专门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虚职。虽然没有实权,但却是正儿八经领着朝廷俸禄的。” 这也就意味着,温如斐可以凭借官员子女的身份,直接入读皇家幼稚园。 第 965 章 山雨欲来 胧夜观察过温徽真,她很在乎这个孩子,从未因他的古怪而嫌弃过半分。 这些年来的不离不弃,也足矣彰显她对儿子的疼爱和重视。 为了温如斐的将来,她很可能选择嫁给沈拓。 云苓听到这里心神一动:“如斐那孩子呢,他是怎么想的?” “那孩子得知自己有父亲了,当然是高兴坏了,我看他很喜欢沈拓的样子,已经一口一个爹爹的喊上了。” 当然了,沈拓也很喜欢那个孩子,尽管他并不理解父子两个字所承载的意义。 温徽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儿子问起为何没有父亲时,她的说辞都是对方去参军战死了。 孩子年纪尚小,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只知道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个大英雄,所以这些年来从不曾自卑怯懦过。 如今乍得知爹爹没有死,只是被敌人伤害,不记得他们娘儿俩了,温如斐高兴又难过地大哭了一场,然后便黏在对方身边不肯离开。 云苓听到这里,脸上有几分感慨之色:“他们三人的重逢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吧,如果将来沈拓能恢复记忆的话,再好不过。” 姐妹俩又闲聊了几句,话题顺其自然地转到璇玑身上。 小混世魔王这次办事倒是靠谱,已经作为传话筒,帮殷棠和殷府牵上线了。 胧夜压低声音道:“听雪阁已经摸清了殷家的底细,他们一共有一百多名死士,都是培养多年的武功高手。” 听到这里,饶是云苓都不得不佩服殷家的大手笔。 死士可不是护卫,需要绝对的忠诚度,以及毫不犹豫为主人赴死的决心。 殷家能培养出这么多名死士,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与金钱。 幸亏他们早早借着淮湘王这股妖风先下手为强,否则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胧夜继续道:“银面那小子已经设法混入其中,取代了一名死士的身份,和璇玑里应外合,殷家的动向尽数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银面这小子身为听雪阁四大红令弟子之一,武功只能排第三,还不如蔷薇呢。 不过,他的易容术却是天下难逢对手,不仅能伪装容貌,还会口技,可以将别人的说话声模仿的惟妙惟肖。 云苓这下都有点佩服银面了,“看不出来呀,平常他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玩卧底的演技高手。” 胧夜不以为然地道:“你想多了,演技这两个字跟他沾不上边,他唯一擅长的人设就是高冷装逼犯,如果废话说的太多,掉马风险翻倍。” 他也就能演一演那种面无表情的冷酷杀手,放到现代的话,是要被人剪辑进演技吐槽视频里吐槽个十期八期的。 当然了,现代那些小鲜肉演不好大多是态度问题,而银面则单纯是被智商限制了水平。 云苓忍笑道:“你就别嫌弃了,好歹人家也混进去了不是,有没有什么一手的新消息?” 胧夜点点头,正色道:“我今天特地进宫来,也是要专程和你们夫妻俩说这件事。” 云苓闻言,便明白是真有紧急重要的消息要披露,立刻招呼冬青去将萧壁城叫来。 萧壁城已经提前用完了早膳,在书房中整理着等下上朝要用的公文和奏折。 还没等出门,就收到冬青的传话,便让乔烨代他去金銮殿告了假。 踏进寝殿,他立刻面色严肃地问道:“可是殷家准备有什么动作了?” 胧夜点点头,将最新的局势情况道出。 殷棠的父亲在得到璇玑故意传递的假消息,以为皇室要把殷家一网打尽后,立刻连夜召集被软禁在府内的几个嫡系成员商议对策。 “越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旦他们决定去救殷棠爷孙俩,就意味着彻底将整个殷家摆在了逆贼反臣的位置上。” “殷家人口数量庞大,他们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将上百人都顺利转移出京城,所以殷家的旁支与庶出全都被放弃了。” 银面打探得知,殷府内有着通往京城外的地下密道。 云苓对此并不意外,毕竟皇宫和文国公府里也有,西周人本就是从战争中壮大的民族,骨子里危机意识很强。 不只一些高门世家的府内地下挖有密道,就连很多寻常百姓家里都有用于紧急情况藏身的地窖。 只不过这些地窖和密道在哪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但殷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别人家逃亡的密道只有一条,而他们却有整整四条,分别通向京城的四个方向! 萧壁城听到这里,紧紧地拧起了眉头:“银面有得手密道的图纸么?” 胧夜摇了摇头:“殷家的死士也是分等级的,银面所替代的那个人只是普通死士,并不知道密道在何处,也不知晓城外的出口在哪。” 在整个越狱逃亡的计划里,银面只是个被派去劫狱救人的炮灰,大概率会牺牲的马前卒。 殷家一百多名死士,被划分作了十支队伍,其中四支队伍会分别护送殷家人通过密道逃往城外四个不同的方向。 “被秘密护送出城的人,基本都是殷家的嫡系,至于那些庶出的家族成员,根本不知道这些计划,他们将会被留在府中,作为应对看守御林军的掩护。” 云苓道:“剩余的死士小队呢?” “剩余的六支队伍,其中两支负责越狱营救,另外四支队伍,当晚会在城中各处制造突袭混乱,以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 胧夜拧眉说到这里,放慢了语速,着重强调道:“据银面打探到的消息,他们不仅会在城内制造混乱,还会趁机劫持一部分重要人物作为人质,以防万一行动失败,还能作为和朝廷谈判的筹码。” “毕竟……我们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殷家的底细,计划中与他们里应外合的接头人,也许潜藏在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根据大周的风俗民情,为了迎接新年,这段时间内城中每晚都会有很多烟花表演,以及巡游的舞狮队伍,的确是那群人制造混乱的最佳时机。 窗外雪花轻舞,冬阳明媚,却让人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萧壁城眼神微变,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好个殷家,当真是野心勃勃,不可小觑!” 蛰伏着如此力量,就算是他也不免感到心惊。 可以确定,如果不引诱他们越狱,而是选择在流放的路上再动手的话,一定会被他们逃了! 第 966 章 还好有她们在身边 当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只有三天。 这三天内,他们必须迅速商讨决定对策,并在城内完成相关的兵力部署,把事情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小。 萧壁城不敢浪费时间,在昭仁帝下朝结束前,便与胧夜等人商议起应对之策。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得知殷家密道的出入口所在之处?” 胧夜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思索道:“在没有地下探测仪器的情况下,我们曾有过利用穿山甲勘探地下洞穴的经历,只不过……如今二驴手里并没有这样受过训练的动物。” 萧壁城眉头紧皱,也就是说,基本没有办法了? 如果能知晓密道的出入口,就能拿捏住殷家的软肋,将重点放到城内的防守部署上。 这样一来,压力会大大减少。 云苓想了想,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殷家人用密道逃跑之前,提前将他们拦截下来。” 萧壁城闻言,认可地点头:“也对,等到了殷府内,所有人的动向都会被我们掌握,也不怕他们靠密道逃跑,就是这做法会比较危险。” 任何活着的生物都别想逃过精神力的锁定。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避免不了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了。 根据胧夜所说,当晚将会有四支死士小队分别掩护殷家嫡系离开,那么他们所面对的敌人,至少也是四十名身手高超,武器精密的死士。 萧壁城眼神微暗,沉声道:“根据殷家的本事和手段,我怀疑他们一定通过某些方式,在手里私藏了一些鸟铳,到时候行动的话,务必小心。” 大周对鸟铳的管控已经极其严格了,即便如此,也会有个别富商或权臣,以某种方式私下弄一两支在家里作为收藏。 这种情况放到现代,也堪称普遍了。 更别说,昭仁帝偶尔还会赏赐一支鸟铳给个别立下大功的重臣,以示恩宠。 所以殷家想要弄几支鸟铳在手,并非不可能的事。 云苓一听,也觉得直接堵截的做法相当冒险了。 毕竟枪支弹药是不讲道理的,精神力杀掉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而手指扣下扳机,也不过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她揉了揉额角看向胧夜,苦中作乐地道:“之前你我还吐槽,说这个时代太过落后无趣,比不得在现代时和黑帮火拼有激情,现在可好,激情这不就来了。” 胧夜一时失笑:“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就算这个世界没有鸟铳的存在,他们手里也会有其他精妙的兵器。” “但我们知道这么多消息,能够提前部署应对,胜利的天枰本就已经倾斜了,也不必过分担心。” 她安抚着云苓,沉静如水的神色波澜不惊,一如曾经的小队军师风范,令人心安。 云苓脸上的些许烦躁肉眼可见地消失,一看胧夜这幅样子,她就知道对方起码有八分胜券在手。 萧壁城也知道胧夜外在柔弱娴静,手段城府却非常人可比,同样抱以十分信赖。 他抱拳道:“大师姐,你是听雪阁的阁主夫人,在宫外与银面等人接头、掌握全城动向也方便迅速,此次若是你有想法统筹全局,我会调动皇城的禁卫军全力配合你。” 胧夜颔首,皱眉饮了半杯热茶,半晌后方才语气利落地开口。 “首先,殷家手里就算有鸟铳,也不会太多,朝廷对鸟铳看管的这么严格,依我推断他们手里至多不会超过五支。” “在城内制造动乱是声东击西之举,他们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保命武器用在平民百姓身上,所以只会是大理寺和殷府的死士手中持有鸟铳。” “殷府有银面打入敌人内部,我们不必太紧张,我会让他想办法,在殷棠的父亲体内种下蛊虫。擒贼先擒王,拿捏住了对方,殷府便会自乱阵脚。” “你们夫妻二人带兵围剿殷家不成问题,鉴于暗处还藏着四十余名死士,我会安排二驴和你们一同前去,有她在的话,可确保万无一失。” “另一头的大理寺应会是火力重点,光是去天牢劫狱的队伍,死士的人数加起来就有二十多名,他们手里的鸟铳一定比殷府的还多。” 以防造成无辜人员伤亡,一定要提前安排所有看守的狱卒穿上贴身软甲才行。 再加上殷家有挟持人质的打算,胧夜几乎可以断定,对象必然是大理寺卿。 “不过,处理起来也不算太棘手,就交给璇玑那丫头吧,送上门去的人质,殷棠一定不会放过的。” 一旦殷棠选择劫持璇玑,那就可以直接宣告游戏结束了。 那丫头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胧夜仔细分析了一通,最后反复叮嘱道:“鸟铳并不可怕,相反必须把重点放在保护城内百姓身上,殷家的人只是想制造动乱混淆视线,但百姓们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受到惊吓,处于恐慌的状态中时,反而会产生种种不可控的局面。” 她并不担心殷府和大理寺的情况,因为全都在可控的范围内,她有足够的对策去应对任何一种突发情况,也全然信任身边并肩作战多年的姐妹。 但对于胧夜这样习惯了掌控全局的军师位角色,任何“未知”与“偶然”因素,绝对是最讨厌的东西。 看似安全的城内,恰恰是最让她担心的地方。 古往今来,许多大型安全事故,都是在秩序混乱的情况下,由人群的惊慌而引发的。 胧夜沉声道:“听雪阁在京城遍布暗线,到时候城内的治安维稳交由我负责,接下来的三天内,我会安排听雪阁内所有在京的紫令与白令弟子时刻待命。” “至于三妞妹夫你,要想办法尽快调动安排皇城禁卫军与阁内弟子里应外合,方能避免城内的混乱。” 萧壁城严肃点头道:“大师姐放心,我会尽快照做。” 云苓听到这里,却是眉眼一松,心脏彻底安定下来。 这样紧张的时候,还好有她们在身边…… 第 967 章 没有想象中亲近 有胧夜统筹全局,云苓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 待金銮殿散了朝,胧夜便回金王府去通知听雪阁上下待命了。 云苓夫妻二人则去了御书房,将殷家的最新状况悉数上报给昭仁帝。 昭仁帝听完后一脸苦大仇深:“这群该死的逆贼,可真会给朕找事啊!” 好在有人已经提前想好了对策,让他不至于慌了阵脚。 昭仁帝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无法不承认,老三夫妇如今是他敢松懈懒散的最大底气。 否则的话,往后几天里别想安稳睡个好觉。 他面色缓和下来,“既然都已经想好对策了,那么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们,朕相信你们会处理的很好。” 随后,昭仁帝吩咐福公公,将皇帝专属的御用金牌给了他们。 有了这块金牌,便可以无视任何规章凭证与文书圣旨,直接调动整个朝廷的六部上下。 “儿臣定不辱命!” 萧壁城接过令牌后,便一刻也不耽搁地退出了御书房。 他要去调动禁卫军在城内布防,与璇玑等人的接头事宜就落到了云苓身上。 “听雪阁的红令弟子中,除了银面以外,其他三个人都被安排去了维稳城内动乱。我会尽快通知大理寺卿程大人,让他和手下的人提前埋伏准备好,与你和银面里应外合。” “尽可能将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他们手里有鸟铳,一旦逃窜到大理寺之外,街上的百姓就危险了。” 去劫狱的那一波人,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只要能给殷棠爷孙争取活命逃离的机会,定然无所不用其极。 “子弹不长眼睛,夜晚的准头更是拿捏不准,你们在保护别人的同时,注意自己的安全。” 璇玑认真地听完来龙去脉,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可是在东楚亲历过大战的人,炮火都挨过了,应付这些子弹也不在话下!” 这个时代做不出来防弹衣,好在鸟铳的威力远不如现代热武器,她以前就做过实验,制作精良的鳞甲是能起到保命的防御效果的。 作为小组内最惜命的人,她的能力不是只会到处制造破坏。 璇玑接下这个任务,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恰好我在东楚研究过新的催泪烟雾弹,一直没能派上正经用场,就便宜那群人尝尝鲜了!” 她从云苓那里要了不少迷药一类的东西,专心致志地全力埋头于任务筹备之中,整整三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封闭的实验室里。 凤眠住在同一个偏殿中,默默地关注了她许久,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两天宫里宫外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凤眠好几天不见璇玑,心下猜测她是否在金王府中快活,也会答应公子幽的邀约。 时而又匆匆忙忙地前往东宫书房,一待就是许久。 凤眠很想开口问一问,是否殷家那边有了新情况,不过除了他之外,云苓等人都忙的不见身影。 再者,这是大周朝廷内部的事情。 他一个外人,别人既然没有主动告知他,自然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 就这样,凤眠才恍然间意识到,他和璇玑等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亲近。 …… 面对眼前即将来到的暴风雨,璇玑当然无暇顾及旁人。 连轴转了三天,方才把今晚特别行动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 银面给出的消息是,殷家的死士将在戌时四刻抵达大理寺中,也就是晚上八点整。 这个时间点,大理寺卿等人刚下班,也是城内观赏烟火和舞狮最热闹的时候。 提起桌上沉甸甸的食盒,璇玑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出殿外,便见叶折风已经备好了木轮车等待着。 “叶队!” 叶折风对于这个奇怪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面色严肃地问道:“元宝姑娘确定准备妥当了?” 璇玑拍了拍胸脯,衣物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穿了最好的改良鳞甲,鸟铳伤不了我的,快出发去大理寺吧!” 多亏了初冬夜冷,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这样里面身着一副鳞甲,外面也看不出异样来。 叶折风同样全副武装,他点点头,为璇玑掀开了抵御风雪的厚厚车帘。 霜白的雪铺满地面,月光轻柔洒下,幽暗的傍晚竟也显得几分明亮。 凤眠在听到动静之后,便从厢房内走了出来,见叶折风驾着车消失在视线中,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可知晓我师妹跟叶侍卫去做什么了?” 被叫住问话的宫女一脸茫然地摇头:“回凤眠大人,婢子也不知道,只是刚才隐约听见元宝姑娘说了一声,似是要去大理寺,手里还带了一个食盒呢。” 去大理寺,那必然是跟殷棠有关了。 月光下,凤眠脸色微变,却不是因为气闷,而是担忧。 之前璇玑假装给殷家人传话的时候,每次都是由陆七送她去的,今天怎么换成了叶折风? “那你知不知道,陆侍卫去哪儿了?” 宫女再次恭敬地回答:“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傍晚就出宫了,据说是要去殷府亲自调查谋反之案,陆侍卫一并跟着去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凤眠收回目光,垂眸掩饰神色中的复杂,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他几乎可以断定,殷家之案定然发展到了事态严重的地步,否则这姐妹几人不会如此反常。 云苓甚至把陆七换成了武功高强的叶折风,难道是预料到,这一次前往大理寺会有危险吗? 想到这里,凤眠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原以为这股预感来自襄州战乱,如今看来,动乱似乎就在眼前的京城。 凤眠的右眼皮跳了几下,甚至来不及吩咐宫人去备三轮,身体就先比脑子快一步,坐上了璇玑常常骑的那辆木轮车。 【凤眠:你们全都瞒着我,我哭给你们看(作者君:马上铁蛋是真哭!和主角团的关系也会有实质性的进展~)】 第 968 章 被拒之心门外 寒风呼啸,夹杂着点点雪花落在凤眠脸上,带来冰凉的湿意,担忧的同时,他的心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钝痛。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初璇玑瞒着他诈死时,除了悔恨与伤痛之外,便是不被信任的失落。 凤眠以为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感情非寻常人可比。 但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璇玑依旧没有把他划分为能够信赖的自己人。 甚至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奇怪的道人,也许很多年以后都不会知道,她其实改头换姓在另一个地方活的好好的。 在璇玑撒娇蛮缠地认错后,凤眠说服自己,她只是以为他会站在楚帝那边,所以才选择隐瞒,一切只是个误会。 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璇玑等人而言,的的确确是个外人。 光是想到这点,凤眠就觉得有种无法言说的沉闷梗在胸口,令他难以呼吸。 尽管失落,他可以理解云苓等人对朝廷机密行动的隐瞒,因为他并不是计划的一环,对方没有义务对他说明什么。 但是璇玑呢? 哪怕不愿意与他做夫妻,他们至少也是有过多次生死之交的朋友了吧? 这个没有心的丫头,连一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都吝啬给他。 寒风将凤眠的手冻的僵硬,他接近大理寺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迎着细密的飞雪,凤眠心中不禁自嘲。 想来也是好笑,他漠然对待红尘之事数年,曾经多少人攀附奉承,想要亲近于他,都被拒之千里外。 如今他主动敞开心扉,愿意让一个人走进自己的世界,对方却根本不在乎。 原来被在意的人拒之心门外,是这样一种感受。 …… 大理寺内,夜空雪花纷飞。 四周屋檐上的灯笼随风飘动,团团暖光在昏暗的天色中摇曳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璇玑已经提着食盒来到了殷棠的牢房前。 “殷棠哥哥!” 殷棠看见她后一愣,诧异的眼中很快冒出难掩的狂喜之色:“元宝妹妹,你今晚怎么会来大理寺?” 对方已经连续三天没来过大理寺了,他还担心是不是金王府那边发现了异常。 “元宝妹妹,你有心了,不过我才用过晚膳不久。” 殷棠一副感动的样子,却没有要饮酒吃点心的意思。 上次金元宝给他送了点心来后,他就一连放了好几天的屁,不仅声音震耳欲聋,味道还异常的重。 天牢不通风,那几天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屁熏到嗅觉失灵。 也不知道是点心有问题,还是天牢的饭菜有问题。 总之若非金元宝当真在帮忙给殷家传话,殷棠都要怀疑她送点心来的目的了。 璇玑也没有坚持要他吃东西,小声地道:“殷棠哥哥,今晚大理寺当值的人不多,我专程拿了一百两银子让天牢的守卫去外面院子喝酒,这样就可以多陪你待一会儿了。” 殷棠听到这里精神一振。 原本今晚的越狱计划中,他一开始就想最好能将挟持金元宝在手中,金王府和东宫一众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考虑到这个办法未必行得通,才退而其次选择挟持大理寺卿等人。 岂料眼下这个关键时刻,金元宝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替他们支开了本就防守薄弱的守卫。 简直是天助他也! 殷棠心里激动的几乎掩饰不住弯起的唇角,叹道:“元宝啊元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帮了我的大忙啊!” 璇玑将他掩饰不住的得意尽收眼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之所以把守卫支开,是为了防止死士潜入的时候有人员伤亡,这个蠢货! 但面上却是故作迷糊不解地道:“殷棠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对了,我见陛下迟迟没有宣判殷家的案子,莫非有了什么转机不成?” 这时,天牢走廊里传来急促细密的脚步声。 殷棠心知,定然是府内的死士来营救他了! 他忍不住目露激动,看着璇玑的眼光变得莫名起来,隐隐多了几丝狠意。 “自然是有了转机!原本已是必死之局,多亏了元宝妹妹雪中送炭,殷家才觅得一线生机,我当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呢!” 话音落下,数名戴着黑色面具,身着夜行衣死士已经迅步抵达了牢房门前。 “大公子!” 璇玑飞速一扫,目光在其中两个持着鸟铳的死士身上一凝。 殷棠迅速厉声道:“把这个丫头给我抓起来,她是金王爷的胞妹!” 璇玑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们……” 不等话说出口,立刻就有人牵制住她的胳膊,捂住了她的嘴。 一个持鸟铳的死士拿出钥匙,将殷棠从牢房中解救出来。 “大理寺内的情况怎么样了,祖父呢?” “回大公子,大抵是临近年关,这里的守卫都很松懈,我们的人很顺利就潜入房中抓住了大理寺卿,如今外面所有守卫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们从大理寺卿身上拿到了钥匙,已经派人去营救尚书大人了!” 殷棠听到这话,面露喜色,丝毫没有怀疑事情进展的顺利非常。 在他看来,殷家提前布局了计划,他们所训练出来的死士更是比起禁卫军中的高手也不差。 一切就应该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萧家这样的半路皇帝凭什么以为能轻易拿捏住殷家! “唔唔唔!” 身侧,璇玑难以置信地看着殷棠,用惊恐交加的眼神质问他怎么回事。 扫了她一眼,殷棠眸光幽幽:“元宝妹妹,说句实话,我还真心挺喜欢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欺骗利用你……要怪就怪皇室狠辣无情,将殷家逼到这个份上吧!” 随后他不再耽搁时间,率先一步朝天牢外走去。 璇玑被一个死士钳制着紧跟在殷棠身后,再往后的两侧,是两名气势肃杀手持鸟铳的死士,无人在意她手里还紧紧提着那个小食盒。 走出天牢后,璇玑也看清了院中的情况。 寒月下,雪花无声飘落,大理寺卿程大人被一名死士掐着脖子,脸色涨的通红。 十余名死士包围着他,正与其余的师爷和守卫们对峙着。 师爷怒声斥道:“大胆逆贼,竟敢公然劫狱,视皇权国法于无物!还不速速放了程大人,否则等禁卫军赶到此处,你们都要被就地斩立决!” 掐着程大人的黑衣死士冷嗤一声:“你还是歇了通风报信的心思吧,但凡你把禁卫军引来,这里的人全都要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是你的烟花弹信号快,还是我们手里的鸟铳速度快!” 第 969 章 瓮中捉鳖 听到这话,一名黑衣死士配合地举起腰间的鸟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程大人的脑袋。 见状,师爷等人脸上尽是震惊后的惊慌,立刻阵脚混乱起来。 “鸟铳!你们竟然私藏了鸟铳!” “他们有三把鸟铳,我们怎么办?” 相较于他们的惊慌,璇玑听到这声音反而心头大定。 挟持程大人的正是卧底银面,看来他得手了,同伴死士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戒心。 这时,身着囚服的殷老尚书也被救出来了。 他被关押在另一处密牢,目前对殷家内部的逃亡计划还一无所知,突然间被死士就出来,显然还有些发懵。 “棠儿,这是……” “祖父!”殷棠激动地喊了一声,愤声道,“谋反案全是皇室做的局,上面那位想诛杀整个殷家,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此地不宜久留,待您先与孙儿逃离此处再详细说!” 趁着爷孙俩对话的功夫,璇玑第一时间捕捉眼前的战局信息。 目前院子里一共有二十名死士,三个人手里拿着鸟铳,应该就是劫狱的所有人手了。 鸟铳虽然危险,但不到万不得已,殷棠不会轻易下令开枪,否则引来巡城的禁卫军,逃往难度就更高了。 心里有了数,璇玑不着痕迹地与银面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可以动手了。 这时,程大人厉声道:“殷棠!你拿我做了人质,何必还要挟持金姑娘一介弱质女流?放了她!” “程大人,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跟元宝妹妹比呢?十个你可是都比不上元宝妹妹一根手指头。” 殷棠讥讽嘲笑着,转头看向璇玑,语气温和又恶意。 “元宝妹妹不用害怕,只要能顺利出城,我不会轻易伤害你的,再者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何不如送佛送到西呢?” 他说完这句话,本以为会在璇玑脸上看到恐惧的泪花。 不料上一秒还惊惧到瑟瑟发抖的少女,下一秒却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你说得对,姑奶奶我的确应该亲手送你上西天!” 话音落下,她猛然后手肘击钳制自己的死士胸口,同时一脚狠狠踹在殷棠腹部。 殷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得眼前一花,腹部挨了一记重踢,惨叫着将身体弓成了虾米。 “啊——!” 所有人都没料到,看似柔弱天真的少女会突然暴起,全然没有任何防备。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殷棠就被璇玑揪着领子,猛力地按在了地上 双手被反着,少女的膝盖用力抵压着后腰窝,殷棠整张脸都埋在了雪地里,却还是疼的惨叫连连。 电光火石间形势逆转,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周围的死士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迅速杀意凛然地将鸟铳对准璇玑。 “你们敢开枪,我保证这货会第一个变成漏网筛子!” 少女清脆霜寒的声音响彻院落,殷棠从剧痛中回过神来,抬起脸才发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正抵在自己太阳穴处。 外形看上去像极了鸟铳,却比鸟铳更小巧精致。 他眼神惊骇地看着璇玑,脸还是那张脸,可丝毫不见半分天真娇憨,那甜美的笑容中包含杀意,让人一阵心悸,头皮发麻。 更重要的是,她这一手高超的擒拿术,让他一个身形八尺的大男人都动弹不得。 便是军队里的将士,也未必能做到这等地步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爹!跟我们玩心计和战术,你还嫩了点!” 璇玑手握着独一份的改良鸟铳,毫不客气地一枪托砸在殷棠脸上,后者顿时鼻血直流。 “银面,立刻行动!” 一声令下,银面迅速反手抢走了同伴手中的鸟铳。 “砰!” 与银面一同挟持大理寺卿的死士愣住,还没摸清状况,就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枪子,正中心口。 他瞪大眼睛看着对方,眸中还有着迷茫。 未曾想明白同伴为何反水,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大理寺卿声嘶力竭地高声喊道:“所有将士听令,立刻将殷家叛贼全部拿下!” 一瞬间,四周的厢房里立刻涌出数十名身披铠甲的禁卫军,持着刀盾气势汹汹地袭来。 就连院落里那些方才还慌张无错的狱卒们,也都瞬间换上了肃杀的表情。 中计了!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狱卒,而是早就换装潜伏在大理寺中的禁卫军高手! 殷棠等人脸色大变,再如何也知道自己是中了计,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快!别管我,想办法杀了他们,带着祖父先逃!” 他朝手下的死士怒吼着,让他们立刻掩护殷老尚书先跑。 死士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主人赴死卖命,闻言都不再有任何顾忌,生死存亡之际,全都发了狠地用命反扑。 璇玑按动扳机,在殷棠腿上开了两个血洞,以防止他反抗逃跑,随后抽身避开落下来的刀剑寒光。 在东楚的时候,天星陨石被楚帝捏在手中,如今她的精神力恢复程度远不如留情等人。 难以做到一击必杀,干扰对方行动却不是问题,一时间到也有惊无险。 璇玑这方躲避还击着,余下两个手握鸟铳的死士,则对准了禁卫军不要命一样地开火。 激烈的巨响声此起彼伏,与城内的烟火声融为一体。 好在其余埋伏的禁卫军早就有所准备,不仅穿了鳞甲戴着头盔,更是手持坚硬的盾牌。 大理寺卿程大人被掩护着,身形藏匿于竖起的盾阵后方,听着鸟铳飞射在坚硬铁盾上的刺耳声,抖着手摸了把冷汗。 “这……这鸟铳比刀剑更无眼啊!快……快去帮元宝姑娘,别让那些贼人跑了!” 为了防止误伤自己人,禁卫军们都没有携带鸟铳,刀盾虽然防御坚固,难免灵活不足。 银面胸有成竹地道:“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 随后他吹了声口哨,配合潜伏在周围暗处的个别听雪阁弟子,立刻向人群投掷出夹杂着迷药的催泪烟雾弹。 月色下,浓烟滚滚,雪花还未坠落就被空气中的热浪烧干。 白烟呛得人眼泪直流,璇玑却是早早掏出了防毒面罩戴上,混战中悄无声息地就解决了三、四名武功高强的死士。 眼看这群人动作变得迟缓受阻,她心底越发冷静,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扫过某处,忽然微微一怔。 被夜风吹散的烟雾一面,朦朦胧胧地有个熟悉的身影越发清晰。 等等!那是……眠子哥? 第 970 章 轮到她被猪队友坑 有那么一瞬间,璇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当烟雾散去后,那身着厚紫袍,月下而立的男人,不是凤眠又是谁? 凤眠远距大理寺百米开外的时候,就听见了这里传来的砰砰声。 不久前才在东楚经历过炮火连天的他,瞬间就辨认出那响声并非烟花,而是发自鸟铳! 他的心陡然飞速跳动起来,抵达大理寺门口后,几乎是弃车一路狂奔入门。 待赶到前院,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凤眠的心脏从胸口跳出来。 浓烟滚滚,无数人影飞速晃动,刺耳的刀盾拼杀声从烟中传出,扑面而来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 待看清烟雾中的画面,凤眠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娇小的身影,脸色骤变。 “快躲开!” 璇玑被他的突然从天而降所震惊,有两秒的错愕跑神,身旁锋利的剑光便瞬息而至。 身经百战的躯体早有肌肉记忆,本能地利落侧身避开这一击。 她扫了眼那吸入迷烟的死士,对方动作已然迟缓不少。 下一刻,她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趁其被熏的泪流不止时欺身逼近。 在烟雾里混乱的人群中,她仿佛鱼儿跃进水中,来去自如。 抬手成掌势,狠狠重劈在黑衣死士虎口,利剑便坠下落入璇玑掌心。 抬手,一剑封喉! 温热的血液飞溅到漆黑的防毒面具上,面具下的那双眼却是眨也未眨。 嗯,驴大爷的看家绝技! 虽然她剑用的不好,但这一招怎么也该有对方三分功力吧? 凤眠见她反杀来袭者,方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这时,双腿中弹倒在地上的殷棠也被那道呼喊声吸引了注意力。 他双眼发红,忍着腿部剧痛,抬手指着凤眠的方向:“突围!不能突围也给我杀了他,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凤眠曾是东楚受数万人敬仰的国师,但凡他死在这里,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大周一定会引起东楚人的不满和怒火。 此刻,殷棠已经不敢奢求能够逃出生天,只求在场的人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 逼他到这个份上,那就都别好过了! 这下,璇玑的脸色轻松不起来了。 要知道,凤眠只是个专职占星算命的脆皮辅助啊! 虽然也常年修道练武,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强不少,但那都是强身健体用的,而不是上阵杀敌的本领。 就好比公园里练太极拳的老大爷,能跟武馆里的职业散打选手比吗? “快!快躲开!”璇玑面色焦急地吼着,转身对银面的方向喊道,“盾兵变阵,分散掩护!” 院落中,所有禁卫军都举着盾牌形成一道严不透风的铁墙,掩护大理寺卿程大人抵抗着鸟铳的炮火,与敌人的刀剑。 凤眠就站在大理寺出口的必经之路,与盾兵列阵中间隔了十几名黑衣死士。 璇玑是离他最近的人,按照计划本应该趁着银面发动烟雾攻势时,趁机躲到盾阵后方,彼时会有另一队弓箭手架弓射杀反贼。 然而凤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她咬牙转身跑向对方,将剑扔给他自保,自己则拿起微型鸟铳向敌方开火。 “我的祖宗,你真是我亲祖宗!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璇玑骂骂咧咧地吼着开枪,一脸痛苦面具。 人在做,天在看,这一定是命运对她的惩罚! 上辈子执行任务的时候,她当了太多次的猪队友,现在终于轮到她被猪队友坑了。 掩护凤眠躲避敌杀的功夫,璇玑深刻地体会到了云苓等人当年的痛苦和憋屈。 凤眠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眼前情形,也猜测到自己的贸然闯入,大概是影响了璇玑等人提前埋伏好的计划。 他脸色微变,语气愧疚地迅速开口。 “对不起……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凤眠神色一紧,赶忙提剑帮她应对侧面袭来的敌人。 因为殷棠下了死命令,几乎所有人的死士都放弃了与禁卫军的纠缠,转而群袭向璇玑二人,形成四面包抄之势。 寒月下刀光剑影,招招凶狠杀机毕现。 银面脸上的胸有成竹之色也不再,焦急地大喊道:“快拦住他们,救人!” 整整十来名武功顶尖的死士,即便被数不清的禁卫军困在大理寺中,绝境中更是爆发出不要命的势头进行死斗。 璇玑不是古武天赋高超的武学天才,可凭借着现代搏击格斗术的经验,靠着招招出其不意,竟也荒天破地闪躲着勉强挡住了攻势,牢牢将凤眠护在身后。 那步法、拳法、腿法、摔法、还有防守法,看的凤眠眼花缭乱精神紧绷,心跳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从殷棠发令到现在,不过是只过了短短二十来秒钟,然璇玑已经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热汗。 好在这生死攸关的二十秒,已经完全足够变阵的盾兵们杀进战局。 死士们本就吸入了不少迷烟,药效发左下拼杀愈显颓势,璇玑见状抹了把额头冷汗,手有些微微发抖。 “还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真是吓死爹了!” 她不是驴大爷,最擅长的技术是逃跑溜号,不是当骑士救人。 因为她超级大脑的特殊天赋,在组织行动的时候,也和胧夜一样,往往是被优先护送保护的对象。 这般不要命地挡在别人面前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 见只剩下一片残局,璇玑深吸一口气,走到凤眠身边,气鼓鼓凶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突然来大理寺,想害死我是不是!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啊!” 凤眠将将从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回过神,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抹娇小的身影,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强烈情愫在破土而出。 “我……” 他张了张嘴,明明来时心中一万个担忧,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不远处的银面解决了一个死士,余下零零散散的两三人已不足为惧。 刚喘了口气,眼角余光便瞥到一抹身影在挣扎晃动。 身受重伤的殷棠拖着流血的双腿,不知何时捡起了殷家死士在混战中掉落的一杆鸟铳,满目恨意地将枪口对准了璇玑二人。 银面瞳孔骤缩,大喊道:“快卧倒!” 砰——! 【作者君】璇玑:我必不可能有事! 第 971 章 凤眠竟然哭了 在银面眼中,局势的瞬息万变不过一个呼吸之间。 可在凤眠眼里,整个天地的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后背重重地磕在地上,撞的他脊骨生疼,而方才还站在面前叉着腰气成河豚的小姑娘,如今却重重地将他压在身下。 砰然响起的枪声,似是狠狠击在凤眠的心脏上。 他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璇玑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 凤眠忍着痛半直起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你没事吧?” 璇玑没有回答,娇小的身躯软软地倒在他怀中,全然没有刚才的生龙活虎与暴跳如雷。 凤眠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夹杂着无法言说的恐惧,下意识地抱住她的身体不滑下去,掌心却触及一片黏腻湿滑。 他的身形瞬间僵硬如雕塑。 “……璇玑?”首发 凤眠期盼着她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猪队友,可小小的人儿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双灵动的猫眼如今紧闭着,再也看不到一丝牵动他心神的狡黠俏皮。 凤眠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动作机械地伸手扶起少女的头。 惨白的月光与灯笼下,那张娇蛮的小脸没有一丝红润,被冻的发青的脸颊上,沾染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花,平添几分脆弱妖冶。 他轻颤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横在她的鼻翼下,却没有感受到半分微弱的温热。 脑海中一阵轰鸣,凤眠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抱着璇玑跌坐在地上,茫然又失魂落魄地低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院落里的厮杀已经将近尾声。 银面一个飞踢踹向殷棠,还是没能阻止他开出另一枪。 “啊——!” 殷棠被踹的倒在地上,犹不甘心地紧握鸟铳还想再开第二枪,却被银面动作迅速地卸掉了双手,惨叫着昏死过去。 禁卫军发出高昂的喝声,夹杂着刀盾的嘶鸣,最后两名死士也血溅当场,终于倒下一动不动。 “程大人,前来劫狱的反贼已全部歼灭!” 然凤眠却似乎已经看不到这混乱的一幕幕,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寂静无声。 天上夜幕如深不见底的海,脚下雪地似黯淡的宣纸,一条条曲折的血河如墨汁般在上面蜿蜒。 滚烫的热血洒在地上,将积雪烫化出坑坑洼洼的洞眼,又迅速被冻结成宛如红玛瑙的赤霜。 凤眠的陡然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在大雨中凝望深海的那一夜。 他接到消息,璇玑被宸王挟持上船,航船于大海上爆裂起火,无一人生还。 他在岸边,遥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深海,只觉得仿佛永无止境的深渊,能将人灵魂都吞噬。 彼时的凤眠还不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是什么,为何令他夜夜辗转反侧,魂牵梦萦。 而今,他亲眼看着璇玑是如何倒在怀里,如何不见了温度与呼吸。 好似失去了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心脏被生生撕裂成两半,痛彻心扉。 数年来的冷静自持与淡漠心境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凤眠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何为悲伤至极。 原来,那是一种痛如骨髓到想要大声呼喊,却也没有力气发出半分音节的绝望。 “凤眠大人,禁卫军掩护不力,让您受惊吓了!您二位没事吧,金姑娘怎么了,她受伤了吗?” 大理寺卿程大人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事,回过神来,连忙跨过一地尸体,关切地查看凤眠这边的情况。 这一靠近,却是吃惊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了什么? 那位冷清如谪仙般的国师大人脸上,有晶莹如露的泪珠正缓缓流下。 他素来无喜无悲的眼眸中,尽是无法掩饰的悔恨与绝望。 “……对、对不起,是我不该来这里。” 凤眠轻轻开口,声音沙哑的可怕。 “若非……若非我贸然出现……她不会……不会……” 气喘吁吁的银面听到这句话,面色惨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什么?你说璇玑姑娘她、她……?” 方才顺利完成任务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院落内似乎骤然寒冷如深冬,气氛陡然无比沉重。 后面的话,凤眠已经说不出口,只将怀中身躯紧紧搂住,似要揉进身体中。 “都怪我。” 要不是因为他,璇玑不会死。 他怎么会那么幼稚、可笑呢? 怪他,这一切全都怪他,是他害死了璇玑。 银面倒抽一口冷气,绝望地坐在地上,想哭。 “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和太子妃她们交代……” 屋檐下,璇玑闭着眼憋着气,任由凤眠紧紧搂抱着自己,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勒断了。 要不是在组织里专业训练过闭气假死之道,她非当场疼出表情包来不可! 璇玑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多装一会儿,吓唬吓唬凤眠这个老男人,谁让他上次在车厢里折腾她来着。 她可是记仇的很! 正想着,便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又一滴落在脸上。 “都怪我……” 身旁的男人还在低喃着,那声音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哽咽。 璇玑顿时微微一怔,万分难以置信。 凤眠……竟然哭了? 认识这么久,她千方百计用尽各种办法,绞尽脑汁地想让凤眠变脸,也是只能偶尔惹得他生气而已。 这个连笑容都没有,天生七情六欲残缺的男人,此刻竟然为她而哭了? 震惊之余,璇玑心头咯噔一声。 完了,她是不是皮过头,皮断腿了? 意识到自己过了火,璇玑赶忙睁开了眼睛,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咳咳!嗯,那个,我没事其实……哈哈哈殷棠那个蠢货,他哪学过枪,根本打都没打中我……” 璇玑讪讪地说着,与上方那张熟悉的绝美面孔对视。 出尘若画的凤眸中,倒映着她此刻小心翼翼的谄媚笑容。 她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嘿……” 【作者君:先是被吓哭,然后被气哭,铁蛋这波属于是道心破碎了】 第 972 章 完了,玩脱了 凤眠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本来要掉下去的晶莹泪珠,硬是生生凝固在了眼角。 “你没死……也没受伤?” “是呀,我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璇玑难得乖巧地点点脑袋,“别说殷棠枪法不准,就算他运气好打中了我,我的棉衣里还穿了能防弹的软鳞甲呢。” 说着,她扒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里面一层柔韧的鳞甲,在月光下闪耀着微冷的光泽。 凤眠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脖颈处,微白的嘴唇颤动了几下。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理智与五感瞬间回归本体,很快便注意到周围无数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如此失态地……哭了。 平生第一次,凤眠心里生出一种极为古怪、前所未有的煎熬情绪。 愤怒、后怕、惊喜、悲伤、难堪…… 数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里,或者当场失忆! 见凤眠一句话也不说,璇玑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了头,把他给吓着了。 “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不信你摸摸看,一点事都没有……” 她抓起凤眠的手,往自己胸腹上按,以证明真的完好无损。 却见凤眠整张脸陡然青红交加,触电般地抽走了手,却不是因为害羞。 他的双眸燃起前所未有的愤怒火焰,猛地松开了璇玑的身体,迅速从地上站起来。 “哎哟!” 璇玑本是被凤眠搂在怀里,对方一松手,她便被“扔”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一圈。 她趴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雪,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凤眠已经走到了大门口,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玩脱了! 看来凤眠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周围人群,银面第一个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向璇玑。 璇玑本下意识地要去追凤眠,刚爬起身来,就被银面一个熊抱挂在身上。 他呜呜啊啊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吓死我了,你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跟她们交代,十个我也赔不了一个你啊!” 银面趴在璇玑身上哭着控诉,如果璇玑在与他联合作战的时候出了意外,那他真得自责到切腹自尽。 没了他,听雪阁这个大家庭还不得散了? 到时候,阁主跟阁主夫人的感情婚姻也会岌岌可危!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死鬼,怎么连这种玩笑也开,你是不是没有心,就不能想一想大家的感受吗?” 眼看凤眠越走越远,衣袂翩跹转瞬消失在了视线中,璇玑心急如焚,一巴掌把银面掀翻在地,拔腿就追了上去。 “元……元宝姑娘!” 大理寺卿程大人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但娇小的人影像兔子般,嗖一下就不见了。 程大人跟余下看了半天情景喜剧的禁卫军们面面相觑,茫然地站在原地。 收回视线,程大人只好走到银面身边:“银面公子,你看这殷家反贼要怎么处理?” 银面哭到打嗝,猛力吸了吸鼻涕后才勉强平复下情绪,扫了眼满身是血的殷棠,与吸入迷烟后已经昏过去的殷老尚书。 “把殷老贼扔回天牢里重兵看守吧,顺便叫个大夫来,别让这殷小贼流血而忘了,宫里边儿还等着他们上断头台呢。余下那些尸体,仔细检查还有没有活口,如果有的话记得补刀。” “今晚所有禁卫军都留在大理寺继续防守,我要即刻回去复命,这里就交给程大人你了。” 程大人点了点头,紧绷许久的神色舒缓下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把上面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待银面一走,他便带领着余下的禁卫军们善后。 …… 另一边,璇玑飞速追出大理寺后,左右张望了一番。 天色已经很黑了,远远地能看到远处的夜空有无数绚烂烟花绽放,极为耀眼。 但大理寺是朝廷重地,附近两条街都十分庄严肃穆,安静的能听到雪落下来的声音,城里人流都基本集中在灯火通明的东西市与游河边。 左侧的长街中,隐约有一道身影在夜幕下晃动。 璇玑眼尖地发现,自己专属的那辆漆粉色的木轮车就倒在大理寺门口的雪地里,应该是凤眠骑过来的。 大概是刚才被气昏了头,他并没有骑走这辆车,而是徒步离开。 璇玑将木轮车从雪地里扶起来,骑着追向那抹身影。 “等等我!眠子哥,等等我!” 她在背后高声呼喊着,凤眠的脚步只是微顿了一下,便迅速加快了脚步。 雪地行走不易,两条腿到底比不过两只木轮子,璇玑很快就追上了凤眠,保持着与他平行的骑行速度。 “哎呀你不要不理我啦,以前不是也开过这种玩笑嘛,没想到你这次真把你吓哭了,我也很意外啊!” 凤眠袖中的拳头微微收紧,脸色更加冷了。 他在雪地里行走着,试图默念《清静经》以忽视璇玑的存在,却发现自己心中乱如麻,沉静的心境荡然无存。 以往能倒背如流的东西,这会儿竟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心无杂念,认真回想经文以稳固心境。 璇玑暗自吐了吐舌头,猜测他大抵是觉得刚才的表现很丢脸,于是再次软化了语气和说辞。 “我错了!我对天发誓真的知道错了,不该拿性命这种事跟你开玩笑,我就是想皮一下,你别生气嘛,好不好?” “呜呜呜……还请宽宏大度、大慈大悲、心地善良、如花似玉的你,一定要原谅卑鄙无耻、不识时务、年幼无知、愚蠢丑陋的我!” “全都是我的错,我是宝批龙,猪儿虫,瓜娃子,方脑壳……” “凤眠仙师,你张开嘴说两话啊,你转过头看看我啊,我是真心实意和你道歉的。” “对不起!爱慕搜骚瑞!红豆泥果咩那塞!” 璇玑喊的嗓子冒烟,轮着用凤眠都能听懂的汉文、西洋文和东瀛语道歉了一遍,然而对方还是面若冰霜,没有任何回应。 她咬了咬牙,使出毕生所学,又将俄语法语西班牙语全都来了一遍。 在这一路碎碎念的精神攻击下,凤眠将好不容易想起来的《清静经》开头忘的一干二净。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 第 973 章 有小情绪了 璇玑嘴里叭叭着,脚下蹬踩的速度没有停,一个不留神骑出去离凤眠五米远,又赶忙绕了个半圆骑回来。 木轮车在凤眠跟前稳稳刹住,两个人对视着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璇玑先开口,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他。 “你看看,你突然出现差点坏了我们的秘密行动计划,我都没有和你生气,咱们俩这次就当是扯平了呗?” 这话让凤眠的理智一下子回笼不少,他继续沉默,无言以对。 的确,要不是他的“搅局”,对方刚才也不会陷入危险。 璇玑一直在悄悄打量凤眠的神色,见他虽然没说话,但神情却有了细微的松缓,当即适时地转移话题。 “对了,你为什么会来大理寺啊?” 凤眠终于开了口,却是反问:“你们有何秘密行动计划,为什么不告诉我?” 冷静下来他想了想,本以为璇玑是不信任自己,可刚才她拼死相互的举动,多少都说明是在意关心他的。 那么之所以不告诉他,是嫌他派不上用处,帮不了忙吗?首发 璇玑眨眨眼睛,回答道:“这次行动比较特殊,你又不是参与计划的人员,当然不会告诉你了,如果告诉你的话,你除了白白的担心什么也做不了,等待结果的时间多煎熬啊。” 听到这话,凤眠心中没由来地苦涩,果然是嫌他没用。 没想到,他这个当初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国师,也会有帮不上忙还只能添乱的一天。 “而且这种行动属于最高机密,按照规矩标准,是不能告诉计划外人员的。当初我们几个在组织里面,也有过很多次分别执行不同任务的经历,就算是驴大爷她们,独自行动时对其他人也是完全保密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避免机密信息泄露,毕竟身边亲近的人反手捅刀这种事情,可谓屡见不鲜。” “尽管我们都完全信任彼此,依然也要互相保密,不然万一作为知情人落入敌方手里的话,就要面临吐真剂、读心术、甚至是严刑拷打等各种防不胜防的逼问手段。” “一旦将重要信息泄露出去,哪怕是被迫、并非自愿的,也会害了最珍视的伙伴。” “所以,严格保密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队友。” 璇玑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罕见地正经又认真。 曾经有过一次特殊任务,组织选定的执行者是留情,敌方精神力者为了侦查情况,使用了特殊的伪装手段近云苓,试图以精神诱导的方式来迷惑她说出机密信息。 但云苓对留情的任务内容一无所知,对方自然白费力气一场,还被云苓察觉出异样,反手来了个俘虏捕捉。 这都是她们从无数次任务实战中获得的宝贵经验,哪怕如今组织已经不在了,她们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这些行事的习惯作风依然刻在心里。 听完这番话,凤眠怔怔地看着璇玑,心中情愫涌动。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们瞒下消息的原因。 璇玑笑眯眯地看着他:“傻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故意把事情瞒着你,让你在旁边担惊受怕的,所以才很在意地问我,为何没有告诉你?” 她年纪虽小,却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至少在这方面,比凤眠要强多了。 眼前的男人七情淡漠,寡言少语,但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的举动、神情、以及问出的话,都明晃晃地表达着:你们所有人都参与进去了,独独瞒着我一个人,我有小情绪了! 不等凤眠回答,璇玑便又道:“三姑奶奶怎么可能想不到你会担心我们呢?” 这个道理放在她们姐妹四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大家都身负不同的任务,如果在执行的过程中,还要耗费心神去担心猜测其他人的情况,还怎么保持完美的状态完成任务? 精神力的使用效果,最看重的就是心境稳固与头脑冷静。 再者,哪怕留情执行高危任务的时候,云苓正在休假,她也不会舍得让对方在得之不易的清闲时间,还要替自己操心。 “选择瞒着你,恰恰是为了让你安心,更别提你近几月来因修行之困备受苦恼,我们当然不愿打搅你坐忘念经,让你乱上加乱了。” “唔,或许你觉得难以理解,但这的确是我们之间彼此关心的一种习惯方式。” 听到这里,凤眠的心尖有一丝酸涩,酸涩中又流淌出一股难言的欣喜,这份欣喜很快淹没了酸涩与之前的苦意。 恍然间,他才猛地惊觉,无论璇玑还是云苓等人,其实都早已将他当作非常亲密的朋友来看待了。 是他总保持着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态度,还觉得是大家将他分隔在外,于角落里暗自神伤。 “我明白了。” 凤眠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笑,笑容中有轻松,也有自嘲。 “我只是偶然发现……今晚陪你出去的人不是陆七,而是叶侍卫,心里有些奇怪和担心,所以才来看看,没成想差点坏了你们的大计。” 这抹柔和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轻浅,生动的情绪分外有感染力,好似一尊精致的冰雕美人鲜活了过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他恍若第三种绝色,让璇玑有片刻失神。 傻鸟长的真漂亮啊! 他这么大年纪的老男人了,是怎么保养这么好的,难道跟常年修身养性有关? 他也不是公子幽那样养尊处优的人,看来常言道,保持心平气和对美貌有帮助是真的。 所以,刚才那一喜一悲,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会不会把他气丑? 璇玑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凤眠看,后者平复了心情,注意到她直白的视线,别开头耳根微红。 “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你没受伤吧,穿着那身血污的衣服不嫌难受吗?” 璇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在数你被我气出了几条皱纹!” 第 974 章 纯情老男人 凤眠:“……” 不得不说,这丫头有一种看家本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气死人不偿命。 但听完那番解释,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情绪没有太大波动。 或者说,他如今对这种“小打小闹”的程度已经麻木到免疫了…… “多了几根皱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再开几次这样的玩笑,只怕我的寿命都要短几载。” 璇玑吐了吐舌头,听出他话里的关心,笑嘻嘻地凑过去:“哪有那么严重,我可舍不得把你气坏身子,那我不得心疼死呀?” 气坏了凤眠以后谁替她收拾烂摊子啊? 别看明面上凤眠一直在管教着她,但璇玑自己心里门儿清,如果说这世上有谁能容忍她花式造作,还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话,必然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云苓几个是真的关心维护她,但真要捅了篓子,动手教训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但凤眠不一样,他除了念叨多一些,脸色臭一些,可最后还是会无条件包容她,给她善后。 仔细想想,在东楚的那段时光,因为她睚眦必报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凤眠被迫树立了不少敌人,更是失去了许多迷妹,得罪了一大票世家。首发 更因为三番两次维护她,越来越引得楚帝心中愤懑不快,但凤眠对她从来没有过丝毫怨怪。 这也是为什么,在发现凤眠是真的生气以后,璇玑会立刻选择向他解释道歉。 凤眠听了她的话,原本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微微发红。 “嬉皮笑脸的像什么样子,你说这种话,与那些调戏良家女子的下流胚子有何异?” “当然不一样了,你又不是良家女子!” 而是个纯情老男人! 璇玑目光落在凤眠润白透红的脸上,可以明显地看出几分羞恼,不禁觉得分外有趣。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能看见凤眠害羞的样子! “哎呀,傻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外面太冷冻到了?小心可别染了风寒啊,让我摸摸看,哎呦怎么感觉有点烫手,你不会真发烧了吧!” 凤眠听着她一惊一乍的声音,两颊的温度更高了。 他身体紧绷地侧头躲过璇玑的手,微恼道:“姑娘家家的,好的不学净学坏的!还说不是下流胚子,上来就动手动脚的,这不是下流胚子是什么?” “好好好,我是下流胚子,你是纯情良家少男,这总行了吧?”璇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起来,“还说我呢,也不知道是谁之前一上来就要跟我怕做夫妻……” 凤眠神色微窘,浑身不自在,隐约还能感受到对方手指在肌肤上留下的感觉。 “那会儿是我唐突了……总之,你这样对我也就算了,切莫对其他人也……” 话还没说完,璇玑故意发出一声怪叫,打断道:“哟哟哟!瞧这话说的,莫非你其实很喜欢我对你这样,这是在要求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这样子?傻鸟,你真是好霸道的一只鸟呀~” 璇玑心头乐不可支,以前怎么没发现调戏傻鸟这么好玩儿? 如此轻易就能让他变脸,可比故意惹他生气简单多了。 璇玑作出一副挤眉弄眼的坏笑样子,看的凤眠脸色青红交加,分外无错。 他实在想不通,世上怎么可以有璇玑这样脸皮厚,蔫坏又气人的小丫头。 “少胡言乱语!总之你不要对其他人也这般放肆轻薄,尤其是男子,我与你相识已久,不会同你计较什么,旁人就不一定了,小心哪天走在街上被人打,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你刚才说不管我怎么放肆轻薄你,你都不会跟我计较的!” 凤眠忍住扶额的冲动,生怕眼前这丫头又口出惊人之语,作出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 于是迅速伸手掐住她的腰,将人放在了木轮车的后座上,然后他自己坐上了前方的位置。 木轮车朝前方疾驰而去,猝不及防之下,璇玑下意识地抱住凤眠的腰坐稳身躯。 “……喂喂,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看着也不是回宫的方向。 细细的风雪中,凤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月漾湖畔。” “哎?我就是耍几句嘴皮子,不至于把我丢进湖里去吧。” “你如果再继续插科打诨,行为无端,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 璇玑在背后做了个凤眠看不见的鬼脸,“我可是组织里的海王,到了水里那就是我的天下了,劝你识相点!” 海王,顾名思义就是海里的女王,是璇玑在获得水性第一名后自封的称号。 凤眠闻言,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罢了,你的任务不是已经顺利完成了么,既然如此,也不急着回宫复命吧?今晚湖畔有烟花游船,来都来了,就陪我一同观赏大周京城的夜景好了。” 凤眠本不喜欢庆贺新年。 除了东楚的皇家祭祀,还有传统的海祭祈福,民间的花车游街赐福等等,都要他穿着厚重的服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种种繁琐的流程。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赏一赏万家灯火,他倒也不觉得孤独或太过吵闹。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可以交心的人陪着的缘故吧。 璇玑问他:“你还有心情玩,就不好奇我们这次整个行动计划是怎样的吗?” “你不是说过么,不说有不说的原因,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会再追问。” 璇玑弯唇一笑,想了想还是没把整个计划行动告诉他。 难得傻鸟有这么愿意亲近人群的时候,要是让他知道今晚城内各处都有发生混乱的可能,搞不好对方立马就要调头带着她回宫了。 大理寺那边,银面会去殷府汇报行动结果。 她料想云苓等人那边一定没问题,倒不如在街上走走,若遇上了乱子,还能帮听雪阁这边镇镇场子。 不过,凤眠没把她扔进湖里,却在去赏烟花前把她扔进了温泉里。 听雪阁名下有一家富有东楚特色的温泉客栈。 璇玑在这家名叫“温泉煮呱呱”的客栈里洗尽身上血污,又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裙后,二人才前去观赏烟花夜景。 两人这边惬意悠然,玄武大街的殷府内却才刚刚结束酣战,一片惨烈狼藉。 第 975 章 自相残杀 冷月下,满地的雪几乎被鲜血染红。 留情手握着滴血的长剑,满面怒容地指着一名神色痛苦扭曲的狼狈中年男子。 “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不放过,早知如此,就该一剑杀了你!” 地上,这名饱受蛊虫噬心之苦的男子正是殷棠的父亲,殷淮。 他周围全是倒下的尸体,除了门下豢养的死士以外,还有几具是殷家人的老幼。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从一个时辰左右前说起。 …… 按照计划,云苓一行人于黄昏时分抵达殷府,借谋反案的名义,带人搜查殷家谋反的罪证。 实则是带人四处寻找密道的所在,并且用精神力探测暗处所隐匿的死士们的方位。 殷淮为人警觉,临近逃亡之际,东宫两口子竟然亲自带人前来搜查罪证,本能地就察觉到了异样。 双方都心知肚明,谋反案乃欲加之罪,何况大理寺那边联合御史台和刑部,已经在殷府内进行过了三轮搜查取证。 都到这份上了,两口子还需要什么罪证? 于是在东宫侍卫要求所有人在前院集合,以防有人从密道逃走之际,殷淮便隐约猜测,逃亡越狱的计划只怕是败露了。 否则对方怎会在这个要紧关头上门,还做出如此有针对性的举动! 原本的四条密道转移计划被打乱,殷淮面上不动声色,借口尿遁离开,实则想在死士们的掩护下先行逃离。 可云苓一直盯着殷淮,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很快边用灵素给的奇香催动了他体内的蛊虫。 擒贼先擒王,拿捏住了殷淮这个主谋的性命,此次行动就算成功了一半,余下几十名死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殷淮捂着又疼又痒的胸口,难以置信的脸色上带着不甘。 “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萧壁城嗤笑:“从头到尾,殷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东宫的掌控之中,如果不是我们故意放水,就凭你们那点本事,也想和天牢里的殷棠互传密信?” 殷淮如遭晴天霹雳,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你们故意要误导殷家策划越狱!” 殷淮在朝廷的官职不高,基本是个不起眼的透明人,平时存在感也很低。 这并非是他能力不足,恰恰是作为殷老尚书最受重用的嫡子,才会被外放负责殷家在暗处的一切见不得光的事宜,毕竟这些才是殷家的命脉。 可大约是在朝廷官场里泡得少了,导致他对政治的敏感度和警惕性都有所欠缺。 加上平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面对朝廷会本能地惧怕心虚,于是在得知皇室想抄了殷家后,第一时间就立刻谋划起越狱逃亡来。 若换作老油条的殷老尚书,绝不会如此急切行事。 得知是自己棋差一招,将整个殷家推上了灭亡的死胡同,殷淮的呼吸异常急促,整张脸都异常扭曲。 “你们在死士中安插了线人对不对!昭仁帝愚蠢无能,朝廷也都是一群废物,十几年来都不曾看见过一眼殷家的庐山真面目,你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不怪殷淮如此崩溃失态,单论他这些年为殷家做的种种贡献,以及这次逃亡的详细计划,都堪称严密周全。 可谁让他遇上一群能对普通人造成降维打击的非正常人类呢? 要不是萧壁城激发精神力,学得耳听八方的技巧,也不会偶然得知殷家豢养死士。 要不是胧夜夫妻率领听雪阁鼎力相助,派出银面和灵素这样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异士高手,他们也不会如此顺利渗透殷家的死士队伍。 只能说,殷家实在倒霉,选择与朝廷为敌,更是倒了血霉。 留情双手抱臂,目光冷然地看他:“少废话了,麻溜的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别妄想靠着暗处那群死士搏命,整个殷府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 一群禁卫军持着盾牌,将几人严严实实地护在铜墙铁壁后,角度刁钻至极,让殷淮手下唯二持有鸟铳的死士完全无从下手。 殷淮双眼发红,捂着胸口,眼神不甘地死死望着他们。 “……既然如此,想必大理寺那边,我儿与老父亲也都落在你们手中了?” 仿佛为了浇灭他最后的希望,银面在此时此刻悄然而至,迅速汇报了大理寺那边的情况。 殷淮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在院落里被驱赶到一起的其它一家人,也都从茫然不安的惊恐中,逐渐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爆发出尖利的怒吼,是个衣着华丽,抱着婴儿的妇人。 “殷淮!你什么意思,竟然私下让人劫狱,还要领着大房的人从府内密道逃跑?你把我们二房三房的人当什么了!你们的替罪羊吗!” 从刚才云苓等人的对话中,她已经得知殷淮今晚本是要带领殷家嫡系成员逃离京城的。 但这些嫡系成员里,却不包括大房以外的人! 殷家子嗣繁盛,平时为了往来方便,各房都在玄武大街购置了大宅子,三座连成一排互相打通,很是气派。 出事后,三宅的人全部被禁卫军包围看守,如今被驱赶到最大的院子里,老老小小乌泱泱一片,怎么也有好几十人。 未免动静太大,逃亡路上不便伪装,殷淮自然是放弃了其他人的。 如今这里除了大房以外的人,还有不少庶出成员,在那抱孩子妇人的带领下,全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不满与愤恨。 “大哥!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到时候你们倒是跑了,那我们怎么办!” “殷淮,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响啊,要我们这么多人替你们大房几个人去死!” “求太子殿下明鉴,我等从未有过谋反之心啊,我们二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太子妃,求您网开一面吧,我们三房不过卑微庶出,大房做的那些腌臜事可从来不曾参与过啊……” 整个殷家本身极为庞大,内部自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嫡庶斗争屡见不鲜。 再加上为了活命,自然就有不少人立刻向东宫投诚,扬言要提供大房殷淮等人与各地官员沆瀣一气,鱼肉百姓的铁证,只求能换得一个从轻发落的机会。 云苓眉梢微挑,倒是没料到殷家内讧的如此突然,倒是让他们有了一番额外的收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殷淮却极度扭曲地狂笑起来。 “你们都是殷家人,以为大房落了难,你们就逃得了吗?痴心妄想!” 他吹响衣领处的口哨,目光很厉地指向身侧的殷家人:“月影卫听令,把他们全都给我杀光!” 既然要死,那就全都一起死好了! 话音落下,数名黑衣死士从隐秘处悄然无声地出现,却看也不看禁卫军一行,持着配剑与鸟铳毫不犹豫地冲向手无寸铁的殷家人。 人群之中,瑟瑟发抖的莫易思脸色惨白,终于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 【作者君:月底几天会比较忙,有事要出京,会尽量保持更新~】 第 976 章 有点脑子但不多 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声中,几道枪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 刚才还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的殷家人,全都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起来。 云苓千算万算,将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唯独没想到殷淮是个这样自私自利,头脑疯狂的人。 她愣神了一瞬间,迅速下令禁卫军阻拦黑衣死士,保护其余的殷家人。 “拦住他们,这群黑衣人不用留活口!” 死士已经是被高度洗脑的走狗,收为己用的希望不大,留下性命没有意义,反而后患无穷。 话音落下,留情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面色冷厉地迎了上去。 “苓妹你看好后方,以免盾兵变阵后,他们突然杀个回马枪。三妹夫,先解决那两个拿鸟铳的,你我一人一个,速战速决!” 萧壁城瞬间明白了留情的意思。 四十余名黑衣死士当中,那两名拿着鸟铳的死士先身后,他立刻就用精神力锁定了其中一个。 杀意凛然的神念一动,此人瞬间就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持着鸟铳直直僵挺着倒下。 好在整个殷府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名黑衣死士咽气的莫名其妙。 没了鸟铳的威胁,余下的黑衣死士已经不足为惧。 可紧张惊惧下,四散逃窜的殷家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反而耽搁了禁卫军的营救。 这边卖命逃,那边拼命追,如此混乱的场景下,想要用精神力锁定敌人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都给我停下来,躲到禁卫军身后去,还敢乱跑是活腻了?” 留情剑出身跃,眨眼间身侧就多出几具黑衣死士的尸体。 待她高声冷喝完,逃窜的殷家人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拔腿跑的更快了。 一时间,整个府内混乱的像是在进行一场大逃杀。 持续不断的尖叫声中,已经夹杂了呜咽和悲泣。 看见一名青年男子被两名黑衣死士左右包抄,云苓迅速抬手,精致小巧的袖弩飞速射出利针,前方的两名黑衣死士便倒下不得动弹。 那个青年男人逃脱了黑衣死士的围堵,立刻跌跌撞撞地朝不远处跑去。 那名抱着婴孩的女子此刻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方才的尖锐激动,她怀里的孩子也没有再哭闹。 青年男子抱起了地上的女人和婴孩。 “夫人……夫人,童儿!” 云苓见状也迅速上前,而后心中一沉。 不用查看伤势,精神力的探知便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这个女人刚才站在最前方声讨殷淮,黑衣死士行动的时候,她首当其冲,身上三处枪眼有两处都在要害,当场便没了气息。 怀里的孩子自然也没能幸免。 青年男人神情麻木地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云苓,那张怔忪的脸瞬间神采回笼,眼里尽是绝望。 “夫人……夫人你别吓唬我啊!夫人……你和童儿都走了,留下我一人可怎么活啊……” “我就说,咱们应该早点分家……分家!留在这吃人的殷家有什么好的!” “之前他们顶替了我的科考名次,你非要我留在这里,说总归会补偿我,或看在这事份上善待童儿……夫人,你糊涂,糊涂啊!” “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现在你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青年男人一边哭一边喊,两手拼命地抓着地上的雪,又不住地将头往上面撞。 云苓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而后便是汹涌而出的愤怒。 东宫从没想过要将整个殷家赶尽杀绝,毕竟这些人里面,虽有一部分人恶贯满盈罪该万死,但也的的确确还有一部分无辜者。 尤其是殷家的旁支和庶出,常年被殷棠这一脉排挤在外,属于是吃肉的时候半点汤渣没捞着,挨骂的时候却一句没落下。 早前听雪阁调查殷家内部的时候就发现,这群人坑外面的人就算了,连自家人也不放过。 单拿科举暗箱操作的内幕来说,殷棠的嫡出兄弟偷抢过顾翰墨的举人资格,也抢占过同族庶子的考试成绩。 眼前哭喊着的青年男人衣着布料普通,想来在殷家地位不高。 殷淮父子这一脉,当真是从骨子里坏到令人发指! 这时,云苓注意到刚才耳边那道低泣的女声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去,正是跌坐在脚边的莫易思。 方才殷淮下令杀殷家人的时候,她吓软了腿,跌在地上动也动弹不了,反倒第一时间被禁卫军救下。 这会儿与云苓双眸对视,莫易思纤细的身躯好像突然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她猛然伸手抓住云苓的胳膊,尖利的指甲将锦缎棉衣都掐出了印痕,憔悴的巴掌脸上尽是怨恨的眼泪。 “殷棠哥哥没有谋反……他没有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辈子!” 云苓的脸色冷了下来,但还是保持耐心解释:“淮湘王谋反是真,殷家结党营私也是真,至于你的殷棠哥哥,他胆大包天绑架皇孙也是真。” “但你不会受到牵连,皇室会力保你和宜安公主,只要你识趣懂事,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县主。” 殷家的事情爆发后,宜安公主自然也知道养女在这件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她虽心中不满云苓等人拿莫易思做棋子,但在知道淮湘王谋反后,这份不满很快化作了感激。 感激东宫提早安排,救了远在襄州城的亲女儿。 至于莫易思,毕竟是淮湘王的养女,宜安公主则恳求昭仁帝,无论如何要力保她不会受淮湘王之事牵连,昭仁帝也都答应了。 但莫易思却似乎想不明白,她依旧怨恨无边地看着云苓:“你撒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你们嫌殷家挡了路!你们想扶持清懿书院中自己的势力,就拿吏部殷家第一个开刀!” 云苓面无表情,听得心里想笑。 看来嫁进殷家这段时间,莫易思也学到了点政治头脑,但不多。 “如今的处境下,你还分不清何为利,何为弊么?” 莫易思流着泪,愤怒地指控她:“我不知道什么利弊,我只知道殷棠哥哥没有罪,是你以皇权压人,残害忠良无辜!你不配做太子妃……啊!”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云苓抓着头发,将脑袋深深地按进了一旁的雪堆里。 “想不明白的话,就清醒一下再好好想想吧。” 忠良无辜? 那怀抱婴孩的女人就死在莫易思两米开外的雪地上,竟不知她怎么能说出口的。 第 977 章 当场废了她都是轻的 莫易思整张脸都被摁进雪堆里,惊呼声被堵住,只能“呜呜”地哭着挣扎。 那点力气还不如摆尾的鱼有劲,云苓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制住了她。 霎时间,屈辱和愤恨一并涌上莫易思心头。 可一夕之间,夫君就锒铛入狱,整个殷府都被当做叛贼看守禁足了起来! 原本对她喜爱有加的公婆和妯娌们,也都态度大变,对她怒目而视,讥讽痛斥。 殷家人骂她是个不要脸的无耻骗子,明明是一介奴仆之女,却仗着圣宠摆县主的架子,将他们骗的好惨。 数道怨毒的目光下,莫易思恐惧屈辱的几乎要晕过去。 卑贱的出身是她最不想被提起的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宜安公主的养女,她对外却也只说生身父母乃宜安公主的挚友,更是对方的救命恩人。 可襄州动乱爆发后,朝廷三堂会审殷家谋反案,将牵扯其中的人都被摸底得清清楚楚,殷家人自然也就知晓了莫易思的奴仆出身。 严格来讲,她真正的身份不过是王府下人中的家生子,全凭宜安公主怜惜才得了这份殊荣。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上不得台面的黄毛丫头,竟然成了殷家危机的导火索,殷淮等人心中如何不恨。 若早知道莫易思在淮湘王府里,不过是个奴婢般卑贱的份量,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谋划让殷棠娶她! 她被关在殷府里,半点不知宫里和外面的情况,任凭怎么软语恳求,禁卫军都不愿帮忙向宫里的宜安公主传个信。 莫易思又气又急,她知道宜安公主断不会轻易丢下自己不理,所以殷府的信儿递不出去,外面的信儿也传不进来,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在府内四处探听,才从殷淮那里得知,这批禁卫军是东宫派来的,上面不许殷府和外界有通信往来。 莫易思不禁哀怨愤恨起来,定然是云苓记恨自己之前惹了她不快,才故意这般对她。 待殷淮等人苦苦商议对策时,她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是如何痛骂东宫的手段狠辣,竟泼出这样一盆污水来想淹没整个殷家。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东宫为了铲除异己的奸计,可为什么要残忍的毁了她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她的后半生? 如今,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还如此嚣张的折辱她! 莫易思只感觉整张脸都被冰冷的雪冻僵了,最后干脆放弃了挣扎,不住地呜咽。 直到留情和萧壁城二人剑出若惊鸿,枪出若游龙,联手将殷府里的黑衣死士收拾的干干净净,云苓也松开了手。 她转头命令禁卫军:“把殷淮绑起来,一并送到大理寺去,其余殷家人驱逐回房间关起来,若有受伤的人,伤势较轻的去找大夫来处理,伤势较重的立刻送去最近的医馆。” 刚才死士追杀殷家人的时候,她看见有几个人似乎挨了刀,只好在性命无碍。 “得令!” 禁卫军队长高声回应完,立刻带着属下收拾残局,那个哭昏过去的青年人,和他不幸离世的妻儿也都被暂时抬走了。 不多时,院子里就空旷了起来 萧壁城收起红缨枪,走过来目光诧异地看着埋头在雪堆里的莫易思。 “怎么回事?” “脑子不清醒,帮她提提神。” 闻言,莫易思迅速从雪堆里直起身,不住地喘息着,目光又怒又怕地看着云苓。 待视线转向旁边的萧壁城,她的神色陡然又变得万分委屈,倍加凄楚地喊道:“太子舅舅!” “呜……呜呜……太子舅舅你为何要这样对殷家……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月色下,莫易思哭的凄厉无比。 只不过她满脸都是雪渍,头发也乱糟糟的,被冻僵的脸哭起来也格外僵硬不自然。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想着为了计划顺利,莫易思一直被关在殷府里没有任何安排,又突然遭遇刚才的凶险,小姑娘吓坏了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萧壁城沉声道:“静安,殷家作恶多端,早已为朝廷所不容,此次借淮湘王谋反一事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确是迫于无奈将你牵扯入了其中。” 静安是莫易思的县主封号,他喊不来“思思”这样亲密的称呼,便这样叫她。 “不过你放心,父皇已经答应会保你周全,如今皇姐被休弃一事已经对外公开,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至于你,朝廷会对外宣称你是为了搜查殷家谋反的证据,才故意嫁给殷棠的。” “你的县主之位不会受到动摇,并且这次殷家的案子也会有你一份功劳,无需担心被淮湘王所牵连。” 莫易思哭着哭着,听到这里,哭声戛然而止,“真……真的吗?” “自然。” 莫易思的眼神陡然变得感动,泪珠缓缓流下,就要瘪嘴去抓萧壁城的袖子:“太子舅舅,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对我……” 云苓在一旁看戏,看到这里差点乐出声。 她迈出一步,阻隔了莫易思伸出去的手,语气夸张地道:“哎呦呦,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看来刚才把你摁进雪堆里这一招效果不错啊。” 莫易思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敢怒不敢言。 留情好奇地问:“她说了什么屁话把你惹毛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云苓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就是觉得她的殷棠哥哥是好人,而我为了铲除异己,设计这么一出戏残害忠良无辜,不配做太子妃而已。” “不过呢,既然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事也就过去了,毕竟我这个人一向大度,更不会和脑残……哦不是,更不会和小孩子计较。” 萧壁城听到这里,脸色瞬间黑的像锅底。 莫易思若觉得委屈,乃是情有可原。 可她要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是触了在场所有人的逆鳞了! 萧壁城竟一时分不清她是蠢还是瞎,睁眼说出这样的鬼话来,还是站在佞臣的立场指责皇家和朝廷。 这要让昭仁帝听见,当场废了她的县主之位都是轻的! 第 978 章 月漾湖畔出事了 留情听到这话,仔细上下打量了莫易思几眼:“看着也不像是弱智啊,怎么说出这种歪屁股的话来?” 莫易思涨红了脸,眼见萧壁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慌忙辩解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此前是被殷家人的说辞蒙蔽了,才会对太子妃口不择言,太子舅舅刚才解释完,我已经知道殷家是罪有应得了!” 云苓看得直想给她鼓掌。 啧啧,小姑娘是有多少副面孔啊?变脸的速度还挺快。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刚才也给你解释了,怎么我的话你不信,你太子舅舅的话就半分质疑也没有呢。” 留情也皱起眉头,对其反应感到不满:“还有这事?那你怎么光骂苓妹不骂他,玩双标搞特殊对待?” 莫易思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从小在南唐交界的襄州城长大,学的就是万事当中女子都要对男子绝对顺从,怎么可能怨怪太子? 别说不怨怪,就算心里当真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莫易思心中羞恼,只觉得眼前这两个女人明知故问,刻意为难于她。 一旁,萧壁城只是目光冷漠地看着莫易思。 他们利用了这孩子没错,但绝对不欠她什么,就算没有殷家的事,她作为淮湘王的养女也讨不着好。 哪怕是宜安公主的亲女儿,摊上这么个逆贼生父,将来一辈子都会受影响,光是仕途就断了,更别提说亲了。 云苓那个世界里,有刑事犯罪记录的人还影响三代政审呢。 相同处境的糯儿就是个例子,她长大以后除非像沈拓一样有过重大功劳,否则做不了女官。 国有国法,朝廷并未因她们是皇亲国戚就网开一面,有些底线和原则是不能容忍任何人践踏的。 凭借当下的事,莫易思本能为自己搏得一个更好的未来,但现在看来,她抓不住这个机会。 莫易思被萧壁城深沉严肃的目光看的心慌,忍不住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太子舅舅……” “不要喊我舅舅,你我本身并无任何血缘关系。”萧壁城打断了她,不容置疑地冷声道,“更何况,既然你认为是皇室对你的夫家赶尽杀绝,那么你今后也不用再做萧氏皇朝的县主了!” 他可以包容和补偿莫易思很多东西,但触及原则方面绝不姑息半分。 身为皇家公主的养女,也不想想是谁给了她荣华富贵,竟反过来对皇室横眉冷对。 身为大周子民,她更是站在佞臣的立场质疑反对朝廷的做法,放到大街上都是要被抓起来的。 要云苓来说,放到现代的法治社会,这妥妥的就是“五十万”言论,一举报一个准。 于情于理,萧壁城都不可能再对莫易思有半分好脸色。 “什……什么?” 莫易思瞪大眼睛,当场傻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天大的错,怎么就让萧壁城突然翻了脸,说出如此言重的话来。 “太子舅舅,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情急之下胡言乱语……” 眼泪汹涌地从莫易思眼中流下,她坐在雪地里慌乱地哭泣辩解,呜咽不止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萧壁城不为所动:“作为补偿,你依然不会被淮湘王和殷家的事牵连,但你的县主之位,我会让父皇收回成命。” 听到这话,莫易思哭的更凶了,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慌。 没了县主之位,那她岂不是又要被打回尘埃泥地之中? 云苓对萧壁城的做法没有任何意见,只能说都是莫易思应得的,之前怀香团时对方跑过来劝她打胎,她都还没跟对方算账呢。 这时,府外匆匆跑进来一个有些熟悉的青年人影。 云苓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意外,竟然是贤王身边的无影? 他还是那一身掌柜模样打扮,面色焦急万分,看见他们更是连装也不装了。 “太子妃!属下无影,还求您移步医馆,救救我家主子吧!” 云苓迅速迎上前去:“你是说萧长旭?他怎么了?” “不久前月漾湖畔的画舫起火,桥上人群骚动,沈姑娘不慎被挤得掉进了湖中,主子便跳下去救人……他受过重伤本就身体欠佳,近来更是染着风寒,如今这寒冬腊月的……” 无影说到这里,一个铁血男儿都忍不住有几丝哽咽。 萧壁城眼皮一跳,忙问道:“赶快带路,二哥和沈沁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几人也顾不上莫易思了,连忙快步往外走。 “沈姑娘没事,她被湖畔的巡逻将士救起来了,但主子过后才被人救起来,这会儿正昏迷不醒!” 无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颠三倒四地好一会儿才讲话说清。 事发之际他也不在现场,一切都是那个把贤王从湖心里救起来的小姑娘告诉他的。 据说当时湖心的画舫先莫名起火,许多人被迫跳船逃生,好在周围巡逻的禁卫军像是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划着小舟打捞救援起来。 沈沁当时在桥上,是意外被混乱的人群给挤下去的,离湖心处有很长一段距离,并未被救援的巡逻军察觉。 是贤王第一时间跳了下去,托抱着沈沁防止她溺水,撑到了救援的小舟靠近。 可沈沁获救后,他却没了力气,被水流冲远。 要不是那个水性极好的小姑娘跳进湖里相救,贤王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第 979 章 贤王身份暴露 天空飘落着点点细雪,京城各处张灯结彩,繁华似锦。 沈家小院里,难得热闹。 “温姐姐,你和如斐是客人,坐在一旁歇着便是,这些琐事让我来做就行了。” 沈沁一边说着,伸手想拿走温徽真手里的扫帚。 温徽真侧身却是一躲,笑道:“你这话就见外了,吴掌柜才是客人,不也在帮忙贴桃符吗?何况哪有大家都在忙活,我却一个人躲懒的道理。” 正在门上刷漆的无影附和道:“是啊沈姑娘,这种时候就是要大家伙一起动手才热闹呢。” 温徽真也应沈沁之邀,暂且搬到了这里落脚。 毕竟药馆终究是药馆,总归不如民宅住着方便行事。 沈沁见她适应良好,便也放心下来,不再推辞:“那好,你们这头忙着,我先去烧菜。” “我扫完这院子里的雪就来帮你。” 温徽真回应着,环视周围不大却温馨的小院,心中不由感慨。 这将是她们母子在京城的第一个春节,也是自从家人相继被害离世后,她头一回再与亲人共度佳节。 姑且算得“亲人”吧? 看着不远处双眸澄澈的男人,温徽真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虽然她和沈拓并不是夫妻,但从血缘关系上来讲,他就是儿子的父亲。 至于成亲的事……在沈沁提出来之后,这些天温徽真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点头同意。 双方主要都是为了温如斐考虑。 至于夫妻之间的义务,温徽真也不必履行,她搬来这个宅子后,是和儿子单独住一间房的。 沈拓懵懂地知道自己要有个媳妇儿了,近来显得很是开心,但他对成亲的概念还只停留在小孩子们过家家的玩乐上,并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含义。 对于这样一个名义上的“傻子”丈夫,温徽真倒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倘若沈拓不是如今这个样子,凭借她衙门师爷之女的平凡身份,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和对方有交集。 正想着,就听温如斐急切地道:“哎呀,错了错了!爹爹你写错了!” 温徽真一抬眸,就把正偷看她的沈拓抓个正着。 后者迅速收回目光,傻乎乎地道:“哦哦!那这个字怎么写啊,我忘记了!” 父子俩在写对联,落笔的正是“辞旧迎新”一张横联。 沈拓捏着笔,感受着身侧远处的目光,没由来地有些发窘。 沈沁不让他总是盯着温徽真看,说那样对人家很冒犯,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看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对方起,沈拓的内心深处就莫名冒出一种强烈的信念,想要保护对方。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保护欲,让他总不由自主地会格外关注温徽真的一举一动。 温徽真浅浅一笑,收回目光继续扫雪。 只是心里难免替沈家遗憾,如果沈拓没有遭遇那样的意外,不知又是个何等意气风发的英雄男儿呢。 捯饬完了前院,厨房里热气腾腾,香飘满院。 吃饱喝足后,温如斐满怀期待地问道:“娘,听说今晚城里有舞狮、游神、烟花赏、还有庙会……我想去看看热闹,可以吗?” 沈拓立马附和:“好啊好啊,去年阿沁带我去过庙会,可好玩啦!里面卖的糯米糍粑可好吃了,还有糖人和好多漂亮的烟花!” 他话说到一半,温徽真便摇头:“不行,你们忘了?早上金王府来过人,叮嘱咱们若无必要,今晚尽量不要外出。庙会后几天还有,到时候再去也不迟。” “你若是想看烟花,咱们这儿离月漾湖也不远,等会儿在院子里也能看到。” 隔着远远地看,哪能有在湖畔亲自燃放得趣呢? 话音落下,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垂头丧气,却也懂事的都没有哭闹。 沈沁却不忍心见得温如斐失望,皇家幼稚园前两天才刚刚正式放寒假,她一时也没顾得上给家里置办些烟花爆竹作玩乐用。 她对这孩子本就格外愧疚重视,当即就打算出门买些烟花爆竹和小孩子喜欢的年货回来。 沈宅在京城的地段不错,离城中心的月漾湖很近,她骑上木轮车来回一趟也就是两刻钟的事。 虽然金王府那边传了信,嘱咐不要外出,却并未告知是什么原因。 沈沁想着,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应该也并无大碍。 于是,当即便借口去临街乔大娘家送东西为由,独自出了长街。 越是临近东西市和月漾湖,城中便越发热闹。 灯火繁华的夜市下,车水马龙。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结伴而过,笑语盈盈,老夫妻们搀扶着在各式摊位前驻足,稚童绕膝。 沈沁一时失神,两年前,她与丈夫女儿也曾是这画卷中的一景。 不多时便抵达了月漾湖畔,湖心的华丽画舫上远远传来歌舞声,湖畔和桥上四处都是等着观看烟火的人。 沈沁形单只影地穿梭在人群中,目光落在湖面漂浮的各色河灯上。 以往,他们一家三口每年都会来月漾湖畔放河灯。 去年她没有来,今年……既然路过,便放一盏吧。 买烟花前,沈沁先从湖畔小摊贩处买了一盏小白兔模样的花灯,而后穿过石桥,朝着一棵没什么人的枯树下走去。 在这里所放的河灯会随水流飘得最远,但知道的人很少,曾经还是那个人告诉她的。 沈沁提着河灯走过去,却陡然愣住了。 就在一米多远的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东家?” 沈沁诧异地开口呼唤对方,后者身形猛然一顿,无比僵硬地立在原地。 “吴掌柜不是说,您已经离开京城了吗?” 贤王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忽然无比后悔,傍晚出门时为了避开以往世家中那些熟悉的人,而选择戴上这张人皮面具。 沈沁见他不说话,下意识地走过去,目光落在对方手上,神色异样。 对方依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然手中提着一只精巧别致的白兔河灯,样式不同于摊贩们售卖的任何一种。 糯儿有一个心爱的兔子布偶,名叫小小糯,是贤王亲手给她缝制的。 这白兔河灯的外形,与小小糯一模一样。 第 980 章 如果我死了 东家没有见过糯儿,更不可能知道小小糯长什么样子。 沈沁脸色发白,捏着河灯的手微微颤抖,看着他的眼神骤然一变。 “……萧长旭,是你?” 那个从她离开贤王府就一直在好心帮助她的东家,果然是萧长旭? 她当初的直觉和猜测没有错,那份无法描述的期待终于得到了答案,却令人如此痛苦。 沈沁的头脑“嗡”地一声炸开,数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酸涩、愤怒、伤痛、后悔、害怕…… 她在愤怒什么,后悔什么,害怕什么? 是愤怒这个欺骗自己至如今境地的人,再一次骗了她;后悔刚才一时兴起,来到这棵树下,撞破了“东家”的真实身份;还是害怕捅破了这层脆弱的窗户纸,今后两人再也没有了相互关切亲近的理由? 沈沁心乱如麻,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却是忍不住对他笑了起来。 “萧长旭,从你我相识到现在,这些年你在我面前,到底有几刻是真实的?”首发 怎么能不让她觉得好笑呢? 贤王亦脸色煞白,他没有想到小心翼翼伪装的了两年,真相暴露的那一刻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全然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 “阿沁……我并非恶意欺瞒你,我……” 他急切地开口想要辩解,话说到一半,却忍不住掩面猛力地咳嗽起来,咳得一阵头晕目眩。 再抬眸,眼前早已没了沈沁的身影,只余地上一盏被遗弃的河灯。 沈沁远离枯树,再次回到了河畔,很快便被淹没在了人群中。 她强压下心中复杂的感情,思绪混乱地走在拥挤的石桥上,嘈乱的人群传来此起彼伏的欣喜惊呼声。 “开始了开始了!烟火大会开始了!” “前面的大哥让一让,你挡住大家的视线了!” “爹爹抱,举高高!” 漫天绚烂之下,人群摩肩擦踵地试图占据一个最佳观赏位,沈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她艰难地在石桥上挪动,很快便被挤到栏杆上。 正想开头与身旁的人换个位置,便听见耳畔欣喜的惊呼陡然转变为吃惊和慌乱。 “不好了!着火了,快看画舫上着火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沈沁闻言也下意识侧头,便看见湖心的两艘画舫中,最大的那一艘自船尾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像蛇一样游动,迅速从船身烧到了船头,速度之快就连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就像那画舫上有什么导火索似的。 很快,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响起,是船上的人试图跳湖求生。 整个月漾湖畔仿佛被这场火点燃,四周都骚动起来,有呼喊救人的,有不停挤着身子试图查看情形的。 “哎呦!别挤了,别挤了!都让一让!” “啊!该死的小瘪三,敢吃老娘豆腐!” “姑娘,明明是你挤到我身上来的!” “小丫……小丫……” “呜呜呜……娘,你在哪儿啊!” 一时间,耳光声和气恼声,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焦急的呼唤声同时响起,石桥上乱成了一锅粥。 沈沁就是这样猝不及防被挤得掉下石桥的,“扑通”一声过后,桥上的混乱的尖叫更加刺耳了。 “别挤了别挤了,有人掉进湖里去了!” “快!快想办法救人哪!” “我不会凫水啊!” 远处的湖心之中,负责巡逻的禁卫军们早已第一时间抵达,乘上数条小舟前去打捞跳湖的人。 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画舫,石桥这边的动静反而被淹没在人声中。 沈沁被寒冷刺骨的湖水冻的一个激灵,浑身都僵硬起来。 她是会凫水的人,水性也尚可,但如今已是深冬,湖水将四肢冻的疼痛麻木,她身上又穿着厚厚的棉衣,此刻更是重如千斤,手臂挥动一下都极其困难。 石桥上的人们惊恐地呼救着,却谁也不敢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托大地跳下去。 沈沁顾不得懊恼自己的运气不好,强忍下心里的惊慌失措,铆足了劲自救,却抵不过四面八方涌入口鼻的湖水。 身体在冰冷的湖水中迅速失温,耳边的嘈杂声似乎越来越远。 就在这窒息的痛苦中挣扎时,沈沁隐约听见又有一道落水声响起。 是又有人落水了吗? 可惜,她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沈沁用尚存的一丝理智想着,忽然感觉一具炙热的身体贴上来,滚烫柔软的触感落在唇上,渡来稀薄的空气。 这样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经历过,温柔而令人眷恋。 窒息的痛苦得到缓解,沈沁恢复些许意识,艰难地睁开双眼,试图看清来救她的人。 漆黑的湖水中,视线一片朦胧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湖水波光折射而来的火焰亮光。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身躯拼命颤抖,不知是因为缺氧和寒冷,还是因为怎么也抹不掉的情愫认出了记忆中的人。 腰肢被有力的手圈住,一股力量将沈沁带出了水面,她大口大口地攫取湿冷的空隙,这才感觉从鬼门关活了过来。 “阿沁……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岸边。” 贤王剧烈地喘息着,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沈沁的脸贴在他颈窝处,感觉他咳得几乎要将胸腔都震碎,却依旧牢牢地抱着她,还试图脱掉她浸满湖水的厚重棉衫。 她的意识陡然前所未有的清醒,惊怒交加地道:“你跳下来做什么,你不要命了!?” 贤王的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当初风莹莹大闹金王府那一晚,他替她挨了一刀,就去了大半条命,修养了整整半年才将将能下地。 而今他发着高热,还跳进深冬的湖水里来,是不想活了吗! 贤王早将大氅脱掉,跳下来时只着单薄里衣,他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我若死了……你就不用再苦恼与我和离了……今后,想嫁给谁便嫁给谁……” 第 981 章 这丫头是想吓死他吗 沈沁感觉双眸酸涩,泪水险些冲出眼眶。 “如果你死了,我还和离什么?萧长旭你不要太过分,若真想还我自由,就拿着和离书跟我去大理寺!活着不让我安生,死了还要叫我做寡妇,我沈沁可不欠你什么!” 贤王闻言,不由自主地将她搂的更紧,呢喃道:“阿沁……你这样说,我可不可以姑且认为,你也并不想与我和离……” 沈沁眼睫轻颤,鼻尖一酸,眼泪终是没忍住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与刺骨的湖水混合在一起,让被冻僵的脸颊感到丝丝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被贤王打断:“阿沁,不要说话,留住力气,我们一起游到岸边。” 沈沁察觉到他的吃力,不由得赶紧调整呼吸,集中精神保持清醒。 她从石桥的最中段落水,掉下来后距离岸边很远,此刻与贤王两个人紧抱着朝岸边游动,也不住地被水流推远。 贤王将她的手臂环着脖子搭在自己另一侧肩膀上,半个头部在水面上下浮沉,却仿佛有无尽的力气,稳稳地带着她不滑入水中。 沈沁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一点点降下去,心急如焚,更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多在这冰冷的湖水中待一息,贤王的性命就会危险十分! “大人们!这里有人落水,快过来救人啊!”首发 “这边,看这边啊!” 石桥上的百姓们声嘶力竭地大吼着,终于不负众望地引起了远处巡逻军的注意,湖心的一叶小舟开始调头朝石桥靠近。 沈沁像是看到了希望,精神一振,可就在这时,却感觉身体猛地一沉,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 她这才注意到,贤王几乎是将她大半个身子都扛在了肩膀上,湖水几乎快淹没了他的眼睛。 “长旭!” 沈沁下意识地喊他,声音慌乱。 贤王浮出水面,语气轻若羽毛:“……阿沁,别怕,我水性很好的。” “你松开,我还有力气游得动!” 沈沁虚弱地说着,白着脸试图从他肩头下来,可浑身的力气使不出半分。 反倒是贤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死死地掐住她的腰肢,令她不得动弹。 “你松手,快松开啊!” 贤王恍若未闻,眼前的画面已是忽明忽暗,耳畔的声音也在渐渐远去,只余水流涌动的声响。 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消耗着他所剩不多的力气,刺骨的温度让四肢从剧痛到麻木没有知觉。 身上仿佛压着千斤之重,脚下还有漩涡般的巨力在不断拉扯着,似乎要将他拽入地狱。 他已经很累很累了,但潜意识中的念头告诉他还不可以停下来,驱使他机械地摆动手臂。 终于,有一道声音极近地传来:“那边的,快抓住长杆!” 巡逻军的救援小船终于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石桥,并在五米开外就迅速向湖中递出了竹制的长杆给落水之人攀扶。 “……长旭,长旭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得救了。”沈沁哭着说出这句话。 贤王似乎是得到了什么答案,整个身躯都放松了下来,悄然没入水中。 “长旭!” 沈沁大惊,下意识地抓住贤王的手。 湖水中,贤王努力睁开发涩的双眼,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她的手,以防她被自己带入水下。 他紧紧注视着沈沁的容颜,微微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寒冷彻骨的湖水却涌入口中,阻隔了一切声音。 他随波逐流,看着沈沁离自己越来越远,纤细的身躯无助地在水中挣扎沉浮,直到片刻后被不知名的力量拉出水中。 至此,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双眸失去焦距,缓缓闭上。 …… 小船上,沈沁终于巡逻军救起。 她半昏半醒地倒在船上,身侧的人迅速地按压起她的胸腹处。 “快想办法,水里还有一个呢!” 纵使巡逻军的救援效率已经很快了,但通常而言落水的人最多也就能坚持十分钟,更何况还是深冬的湖水。 早在小船靠近五米开外的时候,贤王就已经失去力气沉进了水里,他们只顾得上赶紧把沈沁救起来,却已经看不见贤王的踪影。 “妈的,快把绳索给老子拴上,我潜到湖里去找!” “我也下水去!” 几名精壮的青年说着,以最快的速度脱去衣服,也不顾身上只着亵裤,将结实的绳索往腰上一栓,就跃入冰湖中。 他们这些糙汉兵蛋子不怕深冬入水,却焦急这样漆黑的夜色下,又是如此深的湖水,落水者如果没有挣扎的动静,想找到对方谈何容易。 只怕等他们捞起人,也没救了…… 岸边,璇玑注意到石桥这边的动静,二话不说就扔了手里的糖糕炸串,迅速将棉衫脱下来。 凤眠被她这当众脱衣的举动吓了一跳,迅速侧身挡住远处的视线。 “你这是干什么!” “那边有人溺水了,我去救人!” 璇玑三下五除二就脱了身上的衣服,只剩别致的定制款改良贴身短裤和运动胸衣,纤细的腰肢与健康修长的双腿在凤眠眼前展露无疑。 凤眠瞳孔骤缩,脑子“嗡”的一声,整张脸都烧的红透如霞。 他被璇玑的反应惊呆了,心中又羞又急,一时间格外无措,不知道该转身回避,还是替她挡住远处路人的视线,亦或者立刻上前阻拦。 “你……你……” “溺水救援的黄金时间是五到十分钟,时间不多了。巡逻军又没有雷达,不可能找到落水者的,我有精神力,可以锁定水下人的位置。” “对方的生命体征很微弱,再晚一点,就连我也找不到他了!” 璇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四肢舒展,骨头噼啪作响声音清脆,抛下这句话后,便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速度之快,完全不给凤眠反应和阻拦的时间。 待水花溅起,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脸色青红交织,心中急的要死。 “你……你这个丫头,你没有系牵引绳!” 就算是身经百炼的巡逻军,入水也不敢如此贸然莽撞,这个丫头是想吓死他吗? 第 982 章 混乱的一夜 月漾湖畔的水很冷。 但对于一个酷爱极限运动,并且身经百战的人来讲,如此般的环境与恶劣二字毫不沾边。 璇玑在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热衷于冒险的勇者。 她喜欢尝试与探索一切未知,这种无畏与好奇的精神,不止体现于那些稀奇古怪的科技研究中。 类似于蹦极、跳伞、潜水、冲浪、越野、攀爬、滑雪……种种刺激的冒险,她同样报以极大的兴趣和热爱。 上辈子去世前不久,璇玑才参加了南极潜水的极限挑战运动赛,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参赛选手。 虽然没有专业的潜水装置,但进行一次短时间的爆发潜泳,对璇玑而言并不难。 更何况,南极的海洋温度,可不是月漾湖能比的。 她们姐妹几个人,除了胧夜天生体弱以外,常年都有冬泳健身的习惯,水温通常都在十度以下。 入了水,璇玑就像鱼儿感知水温一样,确定月漾湖水的温度在七度上下,没有丝毫负担。 冬季的晚上,湖水温度实际上比空气温度要高,她并不觉得冷。 很快,这具灵动的身躯就像是海洋中的精灵海豚,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了贤王身边,将对方顶到了湖水面上。 “那边,在那边!” “嘶……谁的水性这般厉害?” 两人浮出湖面后,救援的巡逻军很快就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纷纷靠近过去。 从跳入水里到救起贤王,璇玑只花了一分二十三秒。 这个速度足矣令巡逻军们震惊,等他们发现救人的竟然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快快快!他的生命体征还在,把他带到岸边去,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会不会?” 璇玑焦急地指挥着,催促小船上的人把落水者带到岸边的平底。 “会的会的!我们都学过,小姑娘你快赶紧上船来吧,别在湖水里泡着了……” 云苓开办清懿书院后,医学分院那边,武安公经常帮忙对外传授百姓们许多现代的各种病症急救方式。 尤其是落水这种较为常见的事情,瑞王在民间做事时还联合基层进行过多次宣讲,告知百姓们正确的急救办法。 萧壁城改革过后的军营里,更是成了人人必须学会的本领技巧之一。 几个巡逻军想把璇玑也拉上来,后者却摇了摇头。 “我没事,我要去那边岸上穿衣服,不然我师兄要急死了!” 等下她“裸奔”着坐船上岸,不只是凤眠,搞不好所有人都要两眼一黑。 虽然璇玑不在意,但是她也不想“伤害”到纯洁古代百姓们的眼睛。 她整个身体都潜在湖水里,只有湿漉漉的小脑袋露在水上,漆黑的夜里谁也看不清她就穿了背心和短裤。 说完这句话,璇玑就埋头潜入水中,远远地游走了。 “这个小姑娘可真是不得了啊!” “啧啧,咱们营里水性最好的将士也不如她游得快吧?” “河童,一定是河童转世!” 巡逻军们七嘴八舌地惊叹着,不忘以最快的速度把贤王送去岸边。 凤眠拿着璇玑的衣物,在岸边焦急地踱步,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跟着跳下水。 待璇玑刚爬上岸,立刻就用自己的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快!把衣服穿好!” 在凤眠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里,这样的行为若引起风寒,那就是能要命的事! 尽管知道璇玑本事不一般,云苓更是医术无双,他还是无法不紧张害怕。 璇玑毫不客气地拿他的外衫当擦澡巾,一边擦还忍不住一边笑:“嘿嘿嘿……今晚上居然能成功吓到你两次,真是难得呀。” 比起愤怒、悲伤和喜悦,恐惧这种神色似乎更难在凤眠脸上看到。 认识这么久,总共也就今晚目睹过两次。 凤眠忍不住地生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打趣我,快把衣服穿上跟我回温泉客栈去烤火!” 璇玑在他身形和衣物的遮掩下,把头发里的水一把拧干,又将衣物七扭八歪地套上,却是摇了摇头。 “先不急,刚才落水的是熟人,我要先去看看他的情况。” 当初胧夜夫妻成亲的时候,在金王府大战风莹莹那一夜,璇玑是见过贤王的。 她记忆力超群,将人救下的那一刻就认出了对方。 穿上鞋子,璇玑便拽着凤眠的袖子朝巡逻军那边赶去。 出了这么大的动乱,月漾湖畔的百姓们早就被其他巡逻军们给遣散了,周围人影稀疏,不复刚才的热闹。 画舫上跳水求生的人都被救起来了,有的人被救及时并无大碍,瑟瑟发抖地被木轮车接走。 少数呛水的人瘫软地倒在地上,围在一旁的人正在紧急施救。 “哎呀!我明明让人去传了信的,定是传话的人不用心,早知道应该亲自叮嘱他们一番的……” 公子幽焦急的声音传来,语气藏不住的担忧。 胧夜看着昏迷不醒的贤王夫妻,亦是紧皱着眉头,她早预料到殷家制造的动乱下,死士并不是最可怕的,突发状况才让人头疼。 她已经提前在东西南北的烟火大会、庙会和游神街等大型活动处,早早筹备好了几种应急预防措施,但眼前的突发情况还是令人防不胜防。 今晚上走丢孩子的人,被抢被偷的人不在少数,大理寺的这个新年怕是要过的头疼了。 “坏女人,姐夫!”璇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落水的人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胧夜看到她后神色一松,迅速道:“沈沁没事,你营救的很及时,贤王尚有生命体征在,但是呼吸很微弱,情况不容乐观。” “我已经派人去沈家传话了,你尽快送他们去三妞的药馆,城中各处都在骚动,我要去维稳局面,这里就交给你了。” 璇玑用力点头,待巡逻军们分别将贤王夫妇抬进木轮车里,也拽着凤眠立刻跳上了另一辆车。 月漾湖畔沉寂下来,夜空的烟花也全都消散了,整个京城在经历四处动乱后安静许多。 然而这混乱的一夜,还尚未结束。 第 983 章 让香团儿来 殷府这边,云苓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药馆内。 用来做病房的后院东侧灯火通明,不少人来来回回地奔波忙碌着,有人柴房在烧备热水,有人在灶台前熬姜汤。 满院子都是热浓的汤药味,雪花触及房顶袅袅的白烟,便迅速化作雾气。 萧壁城快步走进厢房,便看见贤王了无生气地躺在榻上。 一名身着竹青色衣衫的男子正在床榻旁忙碌,用发烫的水沾湿帕子给贤王擦拭身体。 屏风的另一侧,一个竹青色衣衫的姑娘则在烧炭取暖,已经点燃了三个炉子,还在烧第四个。 看衣服的颜色与样式,应该是清懿书院医学院武安公门下的弟子,大袖衫背后绣着墨绿色的四重花。 这些学生经常会被派出来做学徒,在京城的各家药铺医馆中坐诊帮忙,被分派到有间药馆实习的,更是医学院里的佼佼者。 屋内的窗户都大敞着,萧壁城一进来还是感觉到了阵阵热浪,待看见贤王那青白到宛若僵尸的脸色,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人怎么样了?” 纵使他与贤王的关系不如和其他人亲密,可到底是一个爹生的儿子,看见亲兄弟这样躺在榻上,不揪心是不可能的。 见到太子夫妇,师兄妹俩赶忙行礼,然后将贤王的情况仔细交代。 “救援的时候已经做过急救,病人的气道都打开了,腹部与口鼻中的水和泥沙也都已经清理过,目前呼吸顺畅,但比较微弱。” “另外,病人失温情况比较严重,若是体质强健的寻常人,熬一剂猛药也能硬挺过去。” 青衫男子说着,眉目忧愁地皱起来,“可方才把脉检查的时候,我与师妹发现他受过严重刀伤,体虚血亏,并且还伴着风寒之症。” 青衫姑娘也接过话,为难地道:“他这样的情况,我与师兄不敢给他下猛药,怕会起了反作用,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间药馆里有很多珍稀草药,更是道无心亲自认证过的上古灵植,药效神奇。 这些草药偏偏就是效果太猛了,也许熬过了今晚,病人身体最后一点元气都被耗尽了,怕也同样会危在旦夕。 可如果不用药,以对方的情况必然不可能硬生生捱过这一晚。 云苓听到这里心底一沉,重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哪怕放到医学发达的现代,体虚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去逝也不是罕见事。 她手上既没有吸氧机,有没有布洛芬和抗生素,该怎么办? 一路跟着夫妻二人前来的无影,此刻见云苓的脸色不容乐观,也明白过来贤王这次真的是万分凶险了。 他满目悲色,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云苓。 “太子妃,您妙手回春,医术天下无双,想想办法吧!” “太子殿下眼睛您能治,燕王殿下的腿您能治,就连那孱弱的镇国公世子容湛也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所以一定有办法救主子的对不对?” 云苓倒是想救贤王,但重感冒跟解毒通脉是两码事,精神力再厉害,能杀蛊虫却不能杀病毒啊! 等等,精神力? 云苓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把萧壁城拉到一边,声音急切地道:“快!你现在赶紧回宫一趟,把香团儿带过来!” 虽然不知道行不行,但如今也只能这样一试了。 女儿的天赋能力到底如何,夫妻二人心中尚且还是问号,可小丫头能让枯木逢春,那贤王的性命也能保得住吧? 萧壁城正愁眉苦脸着,听到这话猛然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香团儿给忘了!我现在就赶紧回宫把闺女带过来!” 他面色一喜,不敢耽搁分毫时间,立刻便转身出了药馆。 无影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见萧壁城神色亮了起来,赶忙问道:“太子妃,您是不是有办法了?” 云苓转身,定了定心神道:“我有一味珍藏的奇药也许能救他,目前尚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但我会尽力而为。” 无影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激动:“属下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他相信只要太子妃肯出手,贤王一定没问题。 有了应对之策,云苓心底安稳不少,这才叮嘱眼旁边两个青衫学徒。 “你们二人保持好屋内的通风与温度,等病人体温回暖,我先施一套针法强心,今晚由我来负责照看他。” “学生遵命!” 二人见她神色凝重却并无慌乱悲观,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踏实下来。 等待的间隙,云苓也将月漾湖畔的事情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 得知是璇玑碰巧救下了贤王,她心头忍不住感叹,但凡那小妮子今晚不在湖边,贤王现在怕是都喝过孟婆汤了。 大抵是对方命不该绝,又或者注定要与沈沁纠缠不休吧。 璇玑在冬夜的湖水里游了两圈,这会儿正被凤眠抓着去泡热水澡,时不时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杀猪一般的叫声。 “烫烫烫嗷嗷!怎么把水放的这么烫,快快快,大头鹅帮我加冷水!” “不许放冷水,如果她不好好洗,便去叫两个女学徒来按住她。” “呃……哦……” 李梦娥听到这话,又把手里的那桶冷水拎走,听着浴桶里传来的叫声眉头直皱。 她儿子洗热水澡的时候都不会叫唤的这么厉害。 “傻鸟!我不洗了,你有本事别在屏风后面守着!” “你不想洗了也可以,不过换洗衣物还没送过来,你确定要这样出去?” “……” 隔壁院子的吵闹声并未影响云苓,她面前正摆着一排纤细的银针。 虽然没有强心剂之类的东西,好在用精神力配合针灸刺激部分穴位,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能解一时燃眉之急。 施针完毕之后,贤王的脸色并未好转,但呼吸和心跳强弱明显好转了许多。 这时,一道略显凌乱匆忙的步伐靠近。 沈沁脚步虚浮地走进厢房内,散乱的头发还半湿着,一张脸苍白无血色。 看见榻上的贤王,她的嘴唇颤动了一下,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他不会死的,对吗?” 第 984 章 欠她的已经还清了 云苓微微侧头,不由得柔和眉眼关怀道:“阿沁,你醒了?” “身体可有何不适?厨房熬了驱寒汤,你多喝几碗,小心别染了风寒。沈宅那边不用担心,无影已经先回去照看他们了。” “我没事。” 沈沁抬手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走至榻边坐下,目光紧紧地黏在贤王身上。 看着那人青白的脸,紧闭的双眸,还有上身密密麻麻的银针,心头便是忍不住一痛,险些再落下泪来。 “他呢,会怎么样?” 云苓没有隐瞒,实事求是道:“溺水不可怕,只不过后续风寒高热引起的并发症会比较棘手,只要熬过这前几天,后面什么都好说,我会尽力保住他的性命。” 诸如心肌炎和呼吸衰竭等,对于一个免疫力低下的病人来讲,都是不容忽视的。 闻言,沈沁的心如坠深渊,怔怔地看着榻上的人。 连云苓都说会比较棘手,也没有保证他一定不会有事…… 她忽然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这么久以来,她想过远离对方,再也不见他,唯独没有想过彼此间的生离死别。 上一次,他也为了她而挨了一刀,好在最后挺了下来,那这一次呢? 沈沁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次重历那个不愿回忆的夜晚。 她忽而露出一抹苦笑:“以往我心中总是想,与他的相识是我今生苦难的开始……而今看来,我带给他的痛苦和折磨是同样也不少。” “也许,我们两个这辈子就不应该相识。” 沈沁说着,情不自禁地将手轻抚在贤王的脸上,试图带给他些许温暖。 云苓安静地看着她,问道:“阿沁,事到如今你还恨他吗?” “恨?”沈沁语气中透出几分自嘲,“其实我知道,有些事情没资格恨他。” “沈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纵然有他的缘故,可归根结底是父亲迷恋权势,生了贪念想要攀附旁人。” “夺嫡之争本就是成王败寇,父亲选择站队,自然就要考虑失败的后果。” “哥哥曾经立下军功,但反臣之后本不配被授予武职,是他拒绝了陛下的复爵恩赏,才换来了我们兄妹的今天,这些我全都知道……” 当初贤王与风莹莹虚与委蛇,内探得许多机密,并匿名告知萧壁城,才让朝廷轻松将京城的苗疆暗线势力一网打尽。 昭仁帝对贤王心怀愧疚,本想借此一等功劳恢复他的爵位,但被贤王无情拒绝。 这份恩赏,自然就以别的形式,落在了沈沁兄妹的身上。 “我也知道,他和宋鹊羽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当初那个孩子,终归还是怪我自己不小心将他摔掉了,是我与他没有母子缘分……” 沈沁说到这里,目光黯淡下来,掌心无意识地覆在小腹上,面容一闪而过悲痛。 “他救我两次,欠我的东西已经都还清了,我只是一直过不了心里那关。” “曾经与他的相知相识不过是场阴谋,我所以为的情有独钟,只是他运筹帷幄的一步棋局。哪怕直到今晚的那一刻,他都还在骗我。” 当初她不顾一切,顶着旁人异样和嘲笑的目光,义无反顾地嫁给一个“傻子王爷”。 她执着地认为,纵然他是个傻子,也情真难求。 可到头来,这份她满腔炙热的情深中,他有多少是真心的呢? 还有那个渴盼了很久的孩子,沈沁谁也不怪,她只是难以释怀。 云苓静静地听着,并未打断沈沁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低语。 她大抵明白沈沁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了,只是贤王可能还不懂。 …… 月亮静悄悄地挂在空中。 夜幕下,萧壁城乘坐着木轮车一路疾驰,把呼呼大睡的小香团从长宁宫抱了起来。 被抢了孩子的太上皇睡意迷蒙,满脸蒙圈,他却顾不上解释半句,抱着闺女就跑了。 原本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萧壁城愣是只花了一个钟头就赶回了药馆。 小丫头在襁褓中的时候就醒了,将将三个月大的奶团子也不哭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满是好奇。 萧壁城看着自己不过豆丁大的闺女,心中忍不住有些没底。 香团儿才这么大,就算她天赋惊人,能明白什么是治病救人吗? “爹的宝贝闺女,你二叔的小命可就靠你了……” 萧壁城在心里不住祈祷着,在深深的夜幕下回到了医馆中。 云苓得到传信,很快便以要给贤王特殊针灸治疗为由,把所有人都支走了。沈沁怕自己在一旁会影响她施针,也压下心底的担忧,未做停留。 萧壁城略带愁绪地道:“香团这么小,还不会控制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吧?” 云苓想了想,“我们先建立精神共鸣,然后来引导她使用力量。” “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我们也有过类似的合作治疗经历,但需要每个人都完全配合彼此,如果有谁共鸣不同频的话,就很容易失败。” 三个人同时共鸣的情况,往往是最简单稳固的,也被精神力医学成为铁三角理论。 她原本想着先尝试一下,却没想到小香团出乎意料地配合。 在云苓的精神力接触到那股新生却蓬勃的力量时,她便有种灵魂都被洗涤的感觉。 这股力量极其平和温顺,完全没有一丝攻击性。 仿佛是漂浮在一片温柔的海洋上,这些天来的殚精竭虑与烦躁不安,全部从精神的层面上一扫而空,整具身体从内到外都无比轻松惬意。 在共鸣的精神状态下,云苓很快进入专注冥想,凝聚出一根又一根细如毛发,却散发着淡白光芒的“银针”。 床榻上,贤王双眸紧闭,整个人置身于一片昏暗无光的世界中。 他仿佛是在漆黑的湖底,看不见的四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耳畔隐约听到记忆里熟悉的声音,让他拼命想要回应,却睁不开双眼,也发不出声音。 …… “呜……啊!” 云苓和萧壁城是被一道嘤嘤的啼哭声唤醒的。 小香团瘪了瘪嘴,圆圆的眼睛中并无泪水,在引起大人们的注意力后,便停止了啼哭。 “啊啊!” 她像小猫一样叫起来,告诉爹娘自己肚肚饿了。 【作者君:姐妹们!医妃的真人有声录制今天上线喜马拉雅啦,搜惊凰医妃:战神王爷赖上门就可以搜到!不是没有感情的ai哦,每个角色全部由真人主播录制,场景音也一应俱全。很多重要角色的配音主播,作者也有参与选取,璇玑超可爱,情哥很飒!每个cv大大的声音都超好听!超大声喊:男女主的配音我!可!以!目前喜马拉雅上架前两个月限免,姐妹们冲冲冲!】 第 985 章 情愫萌芽 感觉到贤王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云苓忍不住将小丫头抱起来亲了又亲。 “真是妈咪的贴心小棉袄,比你的两个哥哥听话多了。” 随后,她让萧壁城叮嘱药童煎一副正常祛风寒的药来,便带着香团儿去了其他厢房歇息哄睡。 经过刚才的特殊治疗,贤王已经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不过香团儿还小,对力量的掌控不深,这特殊的精神力天赋只是本能地对贤王亏空衰败的五脏六腑进行了修复,他今晚依然会发高热。 只是对于贤王来说,这不再是什么难捱的危急重症了。 萧壁城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轻松许多,他点头道:“苓儿,今晚辛苦你留在医馆里照料二哥和香团儿,我会尽快把所有事情的结果上报御书房。” 殷家人越狱失败,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将话传达给熬药的小童后,萧壁城便又于深夜中匆匆离开了医馆。 ……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整个药馆都安静了下来。 隔壁院子里,璇玑也已经洗完了澡,正满脸通红地在床上打滚。 这桶热水澡泡完,她感觉自己浑身皮都快被烫掉了一层,全身肌肤都是淡淡的粉色。 偏生凤眠还嫌屋里不够暖和,在周围烧了四个小火炉,烤得她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你是不把我烤熟誓不罢休么?你是不是想趁机报复我!” “胡说八道,你受了寒,这样做才能确保明早起来不会头疼脑热。” 凤眠沉沉地说着,又拿来一块干净的棉布,示意璇玑把湿头发擦干再睡。 以前他住在雪山上,年幼时玩雪弄湿了身,母亲便是这样做的。 璇玑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眼角几处几滴泪花,接过棉布盖在脸上,如咸鱼般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困了,我要睡觉。” “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把头发擦干再睡吗?” 凤眠刚揭掉璇玑脸上的棉布,就见她歪着脑袋睡的死沉死沉,想来是今晚上累坏了。 这丫头平时蔫坏蔫坏的,到处调皮捣蛋,但每逢关键时刻,倒是从不掉链子。 她醒着的时候,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能把全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 可若困倦累了,一旦睡着便是雷响不动,说不定连夜把她扛走卖了都没反应。 他一时哑然,只能认命地拿着棉布给璇玑擦头发。 凤眠神色专注而耐心地擦拭着对方柔顺的黑发,其中一缕从锁骨处蜿蜒进了里衣中。 他自然地用手指甲将那缕头发勾出来,可目光不经意落在对方胸口处,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发红。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会穿那么奇怪的衣服。 原来,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竟然这么大胆吗? 凤眠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可目光却总忍不住朝那里扫过。 他深深地感受到,比起两年前来,这个小丫头真是长大不少,如今已是个大姑娘了。 明明更应该注意男女之防,但两人之间反而好像变得更加随意无拘束了。 似乎有什么在胸口处萌芽,扫的他心尖痒痒的。 凤眠开始走神,他想起以前在东楚的时候,时常会有形形色色的女子想方设法靠近他,许多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也有人故意穿些大胆裸露的裙衫。 更甚者,还有过赤身果体朝他扑上来的。 但凤眠的心面都毫无波澜,看到那些白花花的一片,甚至还觉得有些反感。 彼时的他无法理解,为何世间男子总称之为“温柔乡”,并深深沉迷其中。 但这会儿,视线中那道避不开的微微起伏,却让凤眠没由来地身体紧绷。 他忽然觉得屋子里真的有些热,毕竟这里又不是雪山上到道馆,烧四个炉子的确太多了。 待确保璇玑的头发都干了,凤眠才起身熄灭了两个炉子。 心里又怕这丫头睡觉踢被子,于是干脆将被子卷起来,把人裹成一个蚕宝宝,只留脑袋在外面。 确定她不会着凉后,凤眠才起身去对面的空厢房歇下。 他走后不久,陷入深度睡眠中的璇玑却是面色隐隐痛苦。 她做了个噩梦,自己正在沙漠中探险,地下却突然钻出来一只巨型蜘蛛怪,吐出柔韧的蛛丝将她缠住,任凭怎么挣扎也不得动弹…… …… 混乱的夜晚终于过去。 清早云苓起来检查贤王的情况,虽然还有些发热,但昨晚病情最凶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如今他的体温已经慢慢降了下来,呼吸也绵长沉稳。 “他运气好,已经没事了,好好调养几天,体温就能慢慢恢复正常。” 沈沁一夜没睡,频频来厢房探望了许多次,此刻一脸疲惫之色。 听到这话,她心中的石头才终于落地,又问道:“那他为何还没有醒?” 云苓顿了顿,温声道:“不必担心,等他退烧后很快就会醒。倒是你昨晚也落了水,又没有好好歇息,要是病倒了,沈大哥他们可要担心了。” 沈沁轻叹一声,昨晚上那个情况,她怎么安心睡得着?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全然放松下来,浑身无比疲惫,但想着沈宅还有家人正在担忧自己,沈沁顾不上其他,先与云苓告辞。 “我先回去一趟,好让哥哥他们安心,晚些时候再来。” 待沈沁远远消失在了视线中,云苓方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贤王。 “阿沁已经走了,你既然醒了就不用再装了。” 床榻上的贤王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了深黑的双眸,无声地看着她。 厢房里,一时幽静无言。 看着屏风旁的云苓,贤王心中复杂万千,五味杂陈,不仅因为对方多次救了自己,更因为昨晚的亲身经历。 他虽然沉睡了一整晚,但早在精神力第一次入体的时候,意识便被那种奇异的疼痛刺激醒了。 不过这股疼痛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另一种柔和治愈的力量抚平了。 他动弹不得,意识却越来越清晰,能听得到外界的声音,也能明显感觉破败的身体在好转。 总是心中有万般猜测、疑惑与探究,贤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他沙哑地开口:“……多谢救命之恩。” 第 986 章 金牌感情咨询师 云苓仔细上下打量了贤王几眼,见他情绪平和,神色中也并无麻木颓废之意,不由得笑了笑。 “不必多谢,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在阿沁面前暴露了东家的身份后,会不会感到心灰意冷。毕竟我可不希望自己百般废力,却只救回来一具行尸走肉,现在看来到是我忧虑过多了。” 说完,她倒了碗温热的养生茶给对方。 贤王接过碗,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我的确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我尚未与阿沁和离,如果我死了,她就要顶着寡妇的名号过一辈子,还要替我守孝三年。我活着的时候害得她沦落至此,怎么能在死后还继续耽搁她……” 正常和离的夫妻,双方随时可以重新各自婚嫁。 可如果是死了丈夫的寡妇,那就要等三年后才能重新嫁人。 云苓蛾眉轻挑:“所以,你现在是决定要与阿沁和离了?” 贤王沉默了一下,良久后才轻轻点头。 云苓笑了起来,“看来你终于想通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窗外,院落里升起袅袅炊烟,是厨房在开火筹备早膳,她站在门口叮嘱小童去熬些生姜苏叶粥来。 贤王半身靠坐在床头,安静地喝着温热的养生茶,游移的目光追逐着天空中的飞鸿。 冬阳在他清雅的侧脸上笼罩一层淡淡光辉,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和窗外的落雪一样,融化在光晕之中。 良久以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曾经听闻江湖上传言,在苗疆之中有许多独特的蛊虫,有种下后便能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自己的情蛊,也有能让人解脱痛苦的忘情蛊。” “据说只要以所爱之人的鲜血为引,种蛊之后七七四十九天,待蛊虫长成后便可忘情,种蛊之人也不会再记得对方。” “三弟妹,这种神奇的蛊虫当真存在么?” 云苓听到这话,唇角的笑浅了两分,“怎么,你想种忘情蛊?” 贤王微微抿唇,垂眸看不清神色,“如果阿沁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那我无论是死了还是活,都会给她带去永无休止的痛苦,与其如此我宁愿她忘了我。” 昨晚昏迷的时候,云苓给他做了强心的穴位针灸,那时他意识模糊,但有一丝理智在。 沈沁在床边说了很多话,他听不真切,唯独记得那句话——我只是一直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永远不会给自己种忘情蛊,甚至想要生生世世都能记得她。 但是,他希望沈沁可以忘记自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云苓深深地叹了口气,抱怨道:“唉,我刚才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呢,原来压根就没想明白,害我白高兴一场。” “不……我想通了,我会和离放她自由。” 云苓在心里默默翻白眼,语气凉凉地道:“你想通了个屁。” “你真的知道阿沁在乎什么吗?她为什么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你有没有认真想过?” 贤王一时怔住,漆黑的瞳仁中尽是无措,“我……” “沈家的事情她已经想通了,不能全怪在你头上,那个摔掉的孩子,她也接受了是场意外的事实。” 云苓对上贤王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但是,你欺骗隐瞒她的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一个答案。” “你到底爱不爱她?有几分爱她?其中又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她与你同床共枕数年,为你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府内,可她爱了你这么多年,却连你的真实面目都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了解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她呢?她爱的是那个痴傻纯良的萧长旭,还是爱的贤王殿下?” “这些问题,就连阿沁自己心中都没有答案,又让她如何能够有勇气面对你?” “你自诩深爱阿沁,甚至不惜为她付出性命,可阿沁却始终不肯靠近你,你真的想不通是为什么吗?” 沈沁心中的结症,归根结底就在于此。 欺骗带来的后果,就是她不仅无法确认贤王的感情,同样无法确认自己的感情。 和戴着假面的夫君相处了这么久,她爱的是那张假面,还是假面下的人? 她得不到答案,所以会觉得这些年来都像是笑话一场,久久郁结于心。 贤王听到这里身躯轻颤,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握着茶碗的手微微收紧。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沈沁之所以选择远离,到底是因为不肯原谅他,还是因为不爱他? 痴傻纯良的萧长旭,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虚假的存在。 而贤王萧长旭,对她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个与她夫君容貌酷似的陌生人。 恍惚间,贤王回想起当初宫变中,他匆匆赶回王府之时,沈沁那双朦胧的泪眼。 ——我爱的人和嫁的人都是萧长旭,他已经彻底死在了这次宫变之中,我不是你的妻子。 很快,这双眼睛又与月漾湖畔那双含泪带笑的眼眸重叠在一起。 ——萧长旭,从你我相识到现在,这些年你在我面前,到底有几刻是真实的? 贤王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嘴唇微微颤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何止是沈沁呢? 就连糯儿这样小小的年纪,都总会说“爹爹不像爹爹了”。 屋内沉寂压抑了片刻,云苓收回目光:“你的确早该与阿沁和离,如果真心爱她无法割舍,那就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重新嫁给你,嫁给真正的萧长旭。” “该说的我全都说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云苓也不打算在厢房中停留,转身离开去用早膳了。 唉,想她年纪轻轻,又要奶孩子又要忙事业就算了,还得隔三差五抽空解决身边人的感情问题。 当真是太子妃难做啊。 细来想想,她也不过是只谈过一段恋爱的人,而今却被迫成了感情大师。 云苓在心里暗搓搓地琢磨,自己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如果放在现代的话,高低也得是个金牌感情咨询师。 第 987 章 兄弟之情 云苓给贤王安排了个单独的院落养病,他什么时候能离开,还要视身体情况而定。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城里四处都能听到烟花爆竹声。 药馆里也贴上了窗花和福字,李梦娥带领着药童和学徒们到处打扫厢房和院子,洒艾草水驱病气,以迎接即将到来的除夕。 如今的李梦娥俨然已经成了总管事一般的人物。 当初考虑到李梦娥年纪不大,又是新手当妈,云苓只给她分配了个类似库房出纳的闲职。 而今她主动地默默干着总管事的活,却没有领总管事的月钱,也是想用另一种方式报答云苓的庇护。 毕竟张家人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若离开了药馆,不管哪里对她而言都不安全。 云苓知道她多少是有些傲骨的人,便也没有主动提什么涨月钱之类的话。 她身边的得力心腹不算多,本身又朝政繁忙,自从十九弟弟回东楚后,有间药馆这边就更腾不出精力了,发展变得滞缓起来。 虽然武安公一直有派不同的医学院弟子来实习,胧夜夫妇也在帮着发展药馆生意,可少了个坐镇药馆掌控全局人物,总归缺了点什么。 但云苓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李梦娥填补上了这个空缺,心中直叹世事难料。 不得不说,李梦娥不愧曾是北麓书院里最冒尖的贵女,功课没有半点水分,一房的兄妹三人都是学霸型人物。 如今的她不像以前那么幼稚激进,成长之后的行事作风到颇有几分哥哥姐姐的模样了。 把有间药馆交给李梦娥,云苓心里还挺放心的。 …… 怕对方一时无法做好面对贤王的准备,从而陷入纠结寝食难安,故而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果不其然,沈沁得知消息后,并没有立刻来药馆探病。 也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思考今后该如何面对掉了马甲的贤王。 贤王则一直待在养病的厢房里,沉寂地看着天空发呆,一看就是一整天。 外面的热闹与喜气洋洋,更显得他落寞而孤寂。 而就在他住院的第三天,药馆里出乎意料地来了许多人。 云苓看着许久不见的瑞王,诧异道:“哎,你们怎么都一起来了?” 窗边的贤王这才缓缓回神,眸光中一闪而过错愕之色。 不过碍于贤王夫妻之间的纠葛,哥几个都非常识趣的没有带上自家媳妇儿。 说完,瑞王将手里拎着的一只老母鸡,还有一篮子鸡蛋,都递给陪伴贤王的无影。 “这土鸡和土鸡蛋都是城里的百姓送来过年的,炖了汤鲜美的很,拿去给二弟补补身子吧。” 看来瑞王在民间基层混的不错,跟百姓们的关系倒是亲近要好。 无影愣了一下,没感立刻接过东西,而是下意识地看了贤王一眼。 贤王眸光复杂,他以前很不喜欢瑞王,不仅因为他的生母是小封氏,更因为他是昭仁帝最偏疼的儿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和瑞王的关系很好,装傻的时候两人每次相处,都压制不住心中的冷漠与抵触。 只有这个单纯到令人发指的大哥,傻傻的以为他们之间关系很好,忙前忙后地操心他这个“傻弟弟”的事。 宫变之事时,瑞王更是被他的部下囚禁在王府里,吃了好几天的苦头,险些做了替罪羊和冤死鬼。 自那之后,兄弟俩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贤王觉得他应该恨自己的,没想到竟还会前来探望。 瑞王迟迟等不到回应,不由道:“怎么了,莫非不喜欢吃土鸡?二弟怎么也不说话,看你样子可是还觉得身体抱恙?” 他眼里的关怀并不作假,贤王平复心中难言的情绪,“我没事,多谢你有心了,无影把东西交给厨房吧。” 见贤王有了回应,后面的燕王兄弟几人才对视一眼,全都松了口气。 燕王率先放松下来,兴高采烈地道:“我们这儿也带了不少东西呢,都让人送到厨房去了,里面东楚那边的干海货,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今晚大家可有口福了。” 墨王也走进屋,把一坛子酒放到了桌上,笑盈盈地道:“这是武安公精酿的药酒,不算太不烈,二哥染了风寒喝着正好。咱们兄弟几个也好久没聚过了,等晚上三哥忙完朝务,三两好菜好酒摆上,咱们好好叙叙旧。” 贤王的目光无声地扫过那坛子药酒。 武安公是性情中人,并不像瑞王兄弟几人那样好脾气,一直对他勾结突厥逼宫的事怏怏不平。 墨王从那里讨药酒给他,必然费了许多口舌。 等几个哥哥都寒暄完,六皇子才抱着一个大包裹最后走到贤王跟前。 “二哥,这里面是我母妃做的一套新衣,还有一双鞋袜。她昨晚照着你的身量改了改,你看看穿着合不合身,母妃说要是不合身的话,就尽快拿回去她再改改,这样还能赶上新年时穿。” 包裹打开,一整套湖雾蓝色的衣鞋展露在眼前,下摆和袖子上绣着山河飞鹤,恍若水墨画卷。 贤王的视线落在新衣上,垂眸眼睫轻颤。 唯独沈沁才会在忙得停不下来的时候,还要忙里偷闲,亲手给他缝制一年四季的新衣。 云苓听到这兄弟几人的话,不由笑道:“看来你们兄弟几个是商量好了,打算在这里提前吃顿年夜饭了?” 第 988 章 曾经错的有多离谱 燕王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吗?皇祖父说等晚上雪团和火团睡了,他也要来!” 小老头儿经历过安亲王的事,再加上年纪大了,心里越发注重亲情。 得知了贤王的情况,是怎么都要来看一看的。 这个孙儿如今被废除了爵位,不能在宫中与大家共度除夕,借着这个机会坐在一起吃顿饭,便也算得团圆了。 贤王听到这里,怔怔道:“皇祖父也会来?” “是啊,皇祖父说今晚咱们吃火锅热闹热闹,一大早就起来在他那个宝贝菜棚子里挖菜呢。” 这个大棚种植技术还是云苓教的,大冬天的想吃些新鲜时蔬不容易,小老头儿连猪都不兴养了,成天在地里侍弄那几块菜地。 没事儿还要跟昭仁帝的妃子们比一比,又或者交流种植心得。 经过书院院庆的事,昭仁帝的小老婆们跟太上皇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太上皇亲口承诺,等明年春天皇家幼稚园开学了以后,就允许她们去做帮工照料孩子,而且还是每周双休,拿正经月俸。 贤王听到这里,不知该如何描述和表达心中的情绪。 他弯了弯唇角,声音异常闷哑:“……好,不过可注意些别被我过了病气。”首发 如果不是因为贤王正染着风寒嗓子沙哑,云苓都以为他像是要哭了。 燕王浑不在意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咱们可是在有间药馆哎!再说三嫂就在这里呢,怕什么?” 半只脚跨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还怕一个小小的风寒? 云苓笑着打趣他:“这个马屁拍的不错,奖励你今晚加鸡腿。” 她一边说着,却是用余光在搜查院外的动静。 老的小的今晚都要来药馆,她不信昭仁帝会没有动静。 果不其然,院子大门后有一角衣摆晃动,似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藏在那里。 云苓心底暗笑,起身道:“你们兄弟几个慢慢聊,我去吩咐厨房筹备今晚的饭。” 说罢便离开厢房,静悄悄地朝着院外的长廊走去。 雪地上,昭仁帝穿着一身便服,正背着手低头来回踱步,皱着眉头时而叹气时而忧愁。 “父皇!” 昭仁帝被这声清脆的呼唤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变了脸色将手指放在嘴前,声音压的极低。 “嘘!别喊那么大声,你这丫头真是的,走路怎么跟个鬼似的没动静!” 云苓好笑地道:“我走路怎么没动静了,分明是您鬼鬼祟祟的,才被我一个大活人吓成这样。” 昭仁帝抖了抖嘴角,低声问她:“长旭情况怎么样了?” “您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长旭要是见了朕,就是好了也会不好。” “那您还来这儿干嘛,等着晚上开席吃两口?” 昭仁帝迟疑了下,摇了摇头道:“不了,让太上皇跟你们这群小的聚聚就好,朕若是上了桌,他怕是要吃不下饭。” 云苓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想到您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那我就放心了,不然还要发愁晚上怎么办才好。” 昭仁帝吹胡子瞪眼地道:“你这丫头能不能说几句好听的,成天拿朕寻开心!” “我实话实说而已,您真不打算亲自看看他?” “朕在这里远远看几眼就好,知道他性命无碍,也就放心了。晚上你们吃团圆饭的时候,就说朕忙着处理殷家反贼的事情,实在抽不开身。” 昭仁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另外,内务府那边准备了些补品和布匹香料,到时候你们替朕给长旭送去,就当是过节的年货,别告诉他是朕的意思。” 对于这个二儿子,昭仁帝心里也是相当复杂的。 关于季淑妃和安亲王的事,涉及往昔太过复杂的恩恩怨怨,他不知道能怪谁,但头上多了顶绿帽子,心里多少不得劲。 可对于贤王,他心里同样有着愧疚和责任,当年如果对小封氏的所作所为多几分留意和怀疑,也许这个儿子就不会被蒙蔽利用,让安亲王离间了父子情。 别说贤王不想见他,就连他也不知道两人见面该说些什么好。 又在大门口迅速探头,朝院子里偷窥了几眼,昭仁帝见贤王和瑞王之间相处融洽,便没有再多做停留。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等殷家的事情拍板定砖后,得想个办法赶紧把李贵妃哄回来才行。 不然这个新年是别想好过了。 …… 傍晚,萧壁城与太上皇如约而至。 小老头儿穿着一身喜气的富贵红,精神奕奕,双目烔烔有神。 贤王许久不见太上皇,沉寂的面容难得有些许波动:“皇祖父,您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哪里吃得下?” “吃不完留着慢慢吃不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头也坏不了。” 太上皇一屁股坐下,刚掏出烟杆迫不及待想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将烟杆收了回去。 贤王心底动容,那框里的菜,有些分明还没有完全长成,却也都被挖出来了。 太上皇目光沉沉地打量了贤王几眼,微微颔首:“不错,这身衣裳穿着倒是好看,大过年的就得有精神气儿,不能病殃殃的,要不然明年一年都不顺。” 得知他要来,贤王便换上了丽嫔缝制的新衣。 “回头到你母亲和大郎的坟前祭拜,他们见了你好的样子,也才能够安心哪。” 贤王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皇祖父说的是,长旭记下了。” 记忆里,他和太上皇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他九岁那年高台坠落后就摔傻了头,被安亲王带出宫求医数年,后来又一直在装傻蛰伏。 等他恢复正常,太上皇却又陷入了记忆失常的精神怪病中,根本不认得他。 年少的贤王满心仇恨,只觉得人世间悲苦无望,亲情淡薄,除了安亲王之外自己一无所有。 因而一直也觉得,这位印象中威严的祖父和昭仁帝一样,漠视、不喜自己。 可现在他才清楚的意识到,曾经错的有多离谱。 【作者君:给贤王一波助攻,让他彻底振作起来追妻!】 第 989 章 常回宫看看 太上皇来了之后,云苓很快就让厨房将热气腾腾的火锅安排上了。 锅底和食材准备的很丰富,除了院子里单独的这一桌,其他院子里也都有份。 璇玑、凤眠、李梦娥三人带着医学院的那对学徒单独吃一桌,其他院子里的药童和伙计们再一桌。 香味远远地飘出去,如果不是还挂着药馆的牌匾,都要以为这里是不是改做火锅店了。 这次用的不是鸳鸯锅,而是特制的三分锅。 除了最大众的红汤锅意外,云苓还特地给贤王准备了养生的菌汤锅,以及大家近来都很青睐的海鲜锅。 蘑菇在任何时候都是极易储存的蔬菜,山上新鲜的冬菇配合风干的香菇、茶树菇、草菇等,也是大周京城的火锅店里最常见的清汤锅底。 几颗红枣与枸杞漂浮在上面,红红惹人爱,养生又好吃。 至于海鲜锅,则是由紫菜、海米、虾皮、干贝、鱼干、海带之类的海鲜食材,罕见的鲜味扑鼻。 每当这个时候,云苓都打心底的感谢第五瑶和勤劳的东楚渔民们,让远在陆地之内的她还能享受到海鲜这种东西。 燕王第一个迫不及待地上了桌,招呼道:“二哥,这海鲜锅底是近来才研制的新口味,这等稀罕物你应当还没尝过呢!” 哪怕只能吃到干货,海鲜对大周人来说的确是稀罕物,尤其在两国贸易未通的时候,这玩意儿更是贵的离谱。 放到宫里,御膳房也做的很少。 云苓笑着叮嘱道:“海鲜性凉,染了风寒的人不宜多吃,你尝尝鲜就好了,可别贪嘴。” 贤王点了点头,难得眉眼柔和:“我听说海里的鱼跟河里的不一样,大多刺少肉鲜,想来很适合老人和孩子食用。” 锅里已经提前煮了海鱼干垫底,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先放到了太上皇碗里。 太上皇眉梢一样,肉眼可见地高兴:“那倒是!孤养了半辈子猪,放了半辈子牛羊,唯独不爱那水里游的鱼,养在河里的吃起来刺多费事,长在海里的又腥臭的很。不过苓丫头的厨艺好,哪怕海里的鱼都做得极鲜,连御膳房都总想问她请教呢!” 话音落下,一桌人三三两两地动起筷子来,墨王也分别为每个人斟了酒。 饭桌上聊的自然都是吃的事儿,燕王当初去东楚成亲的时候,可算是见识了一把大世面,这会儿提到海鲜,可算是有了大把的谈资。 “那会儿瑶瑶亲自带着我出海见识捕鱼,海里的东西可漂亮了!有种叫水母的东西,全身都是透明的,上面像朵蘑菇一样,下面有好多触手,但它在水里会发光,什么颜色的都有。” “楚帝养了好多水母在他的琉璃鱼缸中,比咱们御花园里的锦鲤还好看,不过瑶瑶说这玩意儿不能吃,而且有毒会蜇人,要是被蛰的厉害了,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呢!” “还有种叫海星的东西,有五个触手,长成这幅模样,红红的也可好看了。”燕王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用手比划着,“瑶瑶说有的海星能吃,东楚人会把它蒸了蘸醋和酱油吃,不过这东西腥味可重了,我实在是受不了。” “要说有什么好吃的啊,那还得是生……生蚝!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是个长得像河蚌的东西,你们是没亲眼见过,东楚人在饭桌上连蒸都不蒸,直接生吃!” “一开始可把我吓坏了,楚帝让我吃,我死活不肯吃,他还笑话我胆小……嘿嘿,不过后来瑶瑶带着我吃了一次,没想到是真好吃啊,那个滋味鲜甜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吸溜一口就没了,结果我贪嘴连着吃了两天,就开始一直闹肚子……” 在座的一众除了云苓都算是“没见过世面”的,此刻听得津津有味,太上皇更是笑骂他:“明知道别人吃不着,你还一个劲儿的说好吃,活该你闹肚子。” 燕王吐了吐舌头,转而夹了一筷子触手模样的肉给墨王,殷勤地道:“这个是乌贼,在水里的时候会喷一种乌漆麻黑的墨汁,所以也叫做墨鱼。” “它喷出来的墨汁烧熟了以后可以吃,东楚人经常给家里读书的孩子吃墨鱼汁,寓意吃了之后满肚子墨水,将来必能作得锦绣文章,五弟你一定要多吃!” 墨王深感新奇地道:“我以前只在山河杂志里听闻过这种奇怪的鱼,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说着,他非常配合地把燕王夹过来的肉都吃掉了。 随后燕王才憋笑着继续道:“不过呢,瑶瑶说那些墨汁都是从墨鱼的屁股里喷出来的,所以也就相当于……” 墨王立马黑了脸,屁股里喷出来的?岂不是等于拉出来的那啥吗! 他一阵恶寒,虽然没有亲口尝过墨鱼汁,但筷子夹的墨鱼肉突然间就不香了,手一抖那块肉就掉在了桌上。 燕王见状,乐得直拍大腿:“哈哈哈!” 满桌的人都笑起来,贤王脸上也不禁有了一丝放松的笑意。 燕王原本就是开朗健谈爱玩乐的活泼性子,任何时候都很会调动气氛,不多时一众人便都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就连贤王都时不时加入话题中。 从海上的新奇神秘说到草原的广袤无垠,从西洋东瀛的奇谈说到波斯天竺的传说。 讲到突厥,也只会提起马奶酒和小羊羔,说到苗疆,便是八宝油茶与三色饭。 没有人提起往昔的时局,也没有人争论谁对谁错。 他们只是像天下所有再普通不过的亲兄弟,围在祖父身边吃一顿温馨寻常的团圆饭。 酒过三巡,一众人多少都有些了许醉意,就连最能喝的太上皇都眼神飘忽起来。 他红着脸满身酒气,枯瘦粗糙的手拍了拍身旁的贤王,大舌头道:“长旭啊,往后你要多像今天这样陪一陪孤,孤老头骨头都朽了,今后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你父皇是讨人嫌,可也不能把孤给忽略了啊,再不常回宫看看,以后可就……见不着咯!” 贤王听到这里话,鼻子越发感觉酸涩。 他以前其实有很多这样的机会陪伴太上皇,只是为了隐忍与复仇,一直在刻意远离这些亲人。 望着歪头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的太上皇,贤王轻轻握住他的手,地声道:“……皇祖父放心,长旭答应您,今后一定常来看您和皇祖母。” 第 990 章 不再逃避 他微垂下头,慢慢平复心头涌动的情绪,却没注意到太上皇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和嘴角的笑意。 因为昭仁帝的缘故,贤王拒绝了之前的复爵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理由,太上皇并不强求这个孩子必须原谅和忏悔过往经历的一切,并放下成见,去配合所有人出演一场阖家团圆的美满结局。 只要这个孩子想清楚、看清楚,身边还有许多关心在意他的人,明白这个人世间并不是悲苦无望的,便足够了。 太上皇松缓了神情,惬意地听着身旁的孙儿们天南地北的胡侃乱诹。 话题早就不知歪到哪里去了,燕王本就嘴巴爱说没个把门,没一会儿就当众提起第五瑶,秀起夫妻恩爱来。 当下喝醉了,也不避讳地提起沈沁。 “二哥,要我说啊,你就该想个办法,重新把二皇嫂追回来才是,你们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贤王顿了顿,眉宇间又染上一丝轻愁,那天云苓的话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他隐约有了想法,只是目前尚未能重聚信心。 萧壁城见状,适时地接茬道:“是啊,当初大哥和容婵之间闹的那么厉害,现在不也恩爱如昔了?要知道那会儿大哥可是万人嫌,不仅苓儿帮着容婵和离,就连镇国公一家都不待见大哥,现在还不是逢人就夸自家女婿好!” 两人的儿子小泥鳅出生后几个月,容婵就回到了瑞王府中居住。 那会儿瑞王被毒蛇咬了,干脆趁势赖在镇国公府修养,期间可是牟足了劲在岳家面前表现。 不但主动亲力亲为地照顾容婵母子,后来养病结束恢复职位工作,也没忘记每天三值后去镇国公府溜达一圈。 一开始镇国公连饭都不留他吃,但他就是借着请教岳父仕途上的问题,以及探望儿子,想方设法地见容婵。 任凭镇国公怎么嫌弃数落他,瑞王也只是红着脸,一声不吭地听着受着。 镇国公以前是真的嫌弃瑞王立不起来,批评数落的时候没有半分留面子,但也是看在瑞王在一步步变好之后,才开始慢慢改观。 他那会儿已经注意到了女儿心里还有瑞王,只是还气闷地憋着一股劲开不了口,便主动劝说她给瑞王一次机会,这才有了容婵回府的事。 墨王好奇地道:“那大哥和大嫂现在是已经和好了吗?” 瑞王点了点头,迟疑了下又摇了摇头:“蝉儿回到王府里后,我知道她对以前的事情还有受伤之意,难以完全信任我,所以就主动和她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为期一年的时间里,我会让她看到我的真心和表现,这一年的时间算是她对我的考验,如果我没有再做出令她伤心不满的事情,那就重归于好。” 掐指一算,容婵回府已经九个月了,离约定的期限只剩下三个月。 燕王醉意朦胧地道:“那就提前恭喜大哥了,接下来这几个月可是关键时刻,你千万别在要紧关头掉链子啊。” 话音落下,席间的墨王和萧壁城等人都笑起来,原本有些落寞的贤王也有了一丝笑意。 云苓一直暗中关注着贤王的神色,刚才瑞王说话时,他一直在认真倾听并且思索着什么,看起来目光清明,并无之前的痛苦无措。 到底该怎样面对沈沁,她觉得贤王应该已经想通了,只是还缺乏一种东西——勇气。 在缺爱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普遍都会自卑与缺乏自信。 虽然从外在上看不出贤王是这样的人,但他一直隐藏身份暗中陪伴沈沁,却从不敢在她眼前露面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苓琢磨着在最后这样的关头,还是得有人再推他一把才行。 于是她笑着打趣瑞王:“现在你也算是过来人了,这不得给你的好弟弟传授一下经验?” 瑞王一时失笑,长叹道:“哪有什么经验可谈,不过是顺从本心,鼓起勇气去面对以前犯下的错误罢了。” “当初你强行逼我捅了楚云菡一剑,我连着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但也多亏了这一剑,我学会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要自欺欺人,不要粉饰太平,不要逃避现实。” 瑞王看向贤王,神色认真地道:“但光是承认错误还不够,最重要的是付诸行动去改变,让曾经被伤害过的人看到诚意,再次重拾对你的信任。” 云苓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悠悠地道:“承认过去,直面现在,把握将来,重新开始。” 燕王听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打了个酒嗝:“三嫂说得对!心爱的姑娘生气了,那就去哄她追她嘛,瑶瑶平均五天生我三回气,二哥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随时可以问我!” 他在这方面绝对是行家。 “总而言之,如果两个人闹别扭了想和好,不管任何时候任何事情,她一定是对的,我一定是错的,她错了也是对的,我对了也是错的……” “这个时候不要计较那么多,等她气消了,委屈散了,心里不难过了,再坐下来好好讲道理便是。瑶瑶那么骄纵任性的丫头都能讲得通,二嫂这样通情达理的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燕王嘿嘿一笑,补充道:“哦对了,认错的时候别忘记准备礼物,不管珠宝首饰还是鲜花点心,对方看到后气也会消一半。” 萧壁城也试图帮忙支招:“没错,这种时候就是要脸皮厚一些,别顾忌太多。大哥之前不就天天去镇国公府蹭饭找骂,才成功把容婵带回府吗?” “如果沈沁还不肯见你,那就干脆躺到她家门口去,我敢保证这个法子一定有效,不信你问五弟,他亲身试过的。” 墨王:“……” 虽然往事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能娶到桃儿,这一步的确至关重要。 第 991 章 阿沁,我们和离吧 云苓听到这里,没忍住拿胳膊肘撞了萧壁城一下,差点怼的他把刚倒进嘴里的酒喷出来。 “净出馊主意,真当所有人的脸皮都跟你的名字一样厚呢!” 这笨蛋也就只会这一招了。 瑞王等人没忍住闷笑了两声,显然想起了当年文武百官们看见萧壁城躺在金銮殿门口装死时的震撼。 贤王的表情欲言又止,但想到萧壁城毕竟是一番好意,终究没说什么。 倒是墨王给了些靠谱的建议:“哪怕已经是夫妻,寻常的风花雪月与诗情画意也不可少,二嫂前些年一直忙于操持王府,一定有很多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以及想去却没机会去的地方吧?闲暇之余,带着心爱的人泛舟湖上,焚雪煮茶,也不失为一番情趣。” 即便和梓桃成亲很久了,墨王还是喜欢时不时地写情诗给她。 两人外出游玩,他会作文章和画像留念,就连时常起居的生活琐事中,任何酸甜苦辣与苦恼和意外之趣,都要随笔一两首诗篇记录下来。 每逢出差三五天,回来时必然备有小礼物,当然梓桃也经常会亲手制作精巧的木工玩偶送他。 现在墨王书房里的檀木架子上都放不下了,还单独设立了个别致的小院,以作夫妻二人赏玩交流木工之用。 贤王听到这话后陷入远思之中。 他和沈沁相识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活泼的少女,和很多寻常的大周姑娘一样,憧憬着话本里的江湖,向往做个侠女。 她也的确有几分侠气,喜爱打马闹市过,路见不平就出手,才会有了他们的相遇。 追求沈沁的时候,他们还经常踏青登高,在桃林溪边饮马,但自打她嫁入贤王府后,无忧无虑的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 饭桌上难得沉默了几秒,兄弟几人都出完了主意,很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到了一声不吭的六皇子身上。 六皇子脸色陡然一红,腼腆地道:“我……我倒是没什么经验,给不出好的主意。” “不过母妃说过和大哥一样的话,如果做错了事就要认真和对方道歉,对方原不原谅是对方的事情,不能因为觉得对方不会原谅自己,就不认错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贤王。 贤王弯了弯唇角,轻声道:“谢谢诸位帮忙出谋划策,该怎么做,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这份在他独自一人承担时会感到无边无际的苦涩,从大家的嘴里说出来,似乎成了再寻常不过的苦恼。 太上皇虚眯起眼听着,不免感到欣慰,安心地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三分锅里的鲜汤不知不觉冷了下来,不再沸腾,一顿饭过去了,心里的余温还在。 贤王觉得心头似是被点燃了一簇火苗,暖洋洋的连同四肢百骸都弥漫出一种力量,将飘忽脆弱的勇气都凝聚在一起。 酒足饭饱之后,席间各自散去,他却觉得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无影,你替我将死宅中床下暗格里的箱子拿来。” “是。” 无影应了一声,黑夜中不多时便去而复返,将手里那个古朴上锁的木匣子双手奉上。 贤王目光缓缓凝视着匣子,这次却没有了从前的恐惧与逃避感,反而新生一丝莫名的期待。 他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张微微泛黄的薄纸,那是沈沁予他的和离书。 上面那些从前不敢多看一眼的文字,他借着昏黄的灯光,反反复复认真地看了很多遍。 “盖闻伉俪情深,夫妇语义重,幽怀合卺之欢,念同牢之乐。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生同床枕于寝间,死同棺椁于坟下。五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五年有怨,则来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缘业不遂,见此分离。” “愿公子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娶以扶柳佳人,重遇今生良缘。再见之时,我定忘尘无怨,谈笑风生不动情。”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贤王第一次知道,原来和离文书上面的话竟是这般温柔释怀。 他的指腹在沈沁落款画押的红印上轻轻摩挲,仿佛能透过这纹路再次触碰她的指尖。 良久后,贤王拿出印泥在另一处画了押。 自此,他和沈沁终于不再是夫妻。 …… 院落中的大树上压着厚厚的落雪,喜鹊从房檐下飞出,叽叽喳喳地冲着冬阳鸣叫。 结果刚走出院子,就在外面的长廊里遇上了沈沁,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沈沁似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般,率先别开了头。 云苓将贤王苏醒的消息告知她以后,她纠结犹豫了一晚上,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可不管怎么样,璇玑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前来正经道谢。 去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碰见他。 看见他没事,沈沁心里也就彻底放心了,想说什么关心的话,又不知从哪个字开头。 寂静的清晨中,贤王略显消瘦的身形静立在温暖的阳光之中,似乎连眉宇间的阴郁都被驱散了。 沉默中,贤王率先开了口。 “阿沁,我有一样东西,正打算给你送去。” “什么东西?” 沈沁愣了一下,本能地询问他。 贤王微微抿唇,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缓步朝她靠近。 那张略微泛黄的纸,沈沁总觉得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让她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 两步开外,贤王于近在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将和离书递了过去,深黑的眼眸倒影着沈沁的容颜。 “阿沁,我们和离吧。” 沈沁猝不及防看见这张纸,身躯微颤,脑海中陡然一片空白。 第 992 章 我与他会永远在你身边 这本是她盼望已久的结果,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沈沁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解脱。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胸口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任何喜怒哀乐都感知不到了。 沈沁本能地接过和离书,耳畔却又听得贤王的声音响起。 “然后从这一刻起,我们重新开始。” 她瞳孔颤动,猛然抬头看他,声音轻若飘烟:“你……你说什么?” 贤王低头凝望她,深黑的目光带着无法描述的情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阿沁,我明白现在的我让你感觉很陌生,与你曾经的丈夫相比,我们的确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萧长旭生性惧马,从不肯独自骑御,实则不然,那只是他最初为了接近心爱姑娘而刻意制造的谎言。而我自幼被安亲王带在身边,寻访名医的同时,也被他亲自教授过骑御马术,虽比不得名将大家,却也御马行过千里之遥。” “萧长旭不擅弈棋,他每次下棋撑不过二十次落子便输的一败涂地,同样是有心之举,只为了看到不善下棋的妻子笑颜开怀……而我自幼醉心弈棋之道,于弱冠之年便难逢敌手。” “萧长旭平时也不喜食鱼,总嫌它有刺,可大夫却说多食鲜鱼对他的恢复有帮助。这同样是他买通大夫故意为之,目的是想要妻子亲自为他挑刺,哄他用膳……”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的像春风,又似古酒让人沉醉。 沈沁失神地听着,恍然间忆起了两人的相识。 当年她打马闹市而过,看见封家的纨绔子弟围着一个年轻公子嘲弄戏耍,那个公子容貌清雅俊美,却似是个痴儿,在人群中一副仓皇无措的模样。 她心生怒意,见不惯那群纨绔愚弄旁人,又担心会得罪封家,所以就干脆抢人,在骑马疾驰而过时顺手将人捞上马背便跑。 事后这个年轻公子对她千恩万谢,沈沁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却一副正儿八经的乖巧模样,怪有趣的。 于是一时兴起,开玩笑让他以身相许。 没想到几天后,便有一群宫人极为庄重地亲自上门提亲,她方才知道那年轻公子的真实身份原来是昭仁帝的二子贤王。 沈沁当时吓坏了,自然不敢轻易应下这门婚事,然贤王却执意要以身相许,报答这份恩情。 他很害怕马儿,却又总忍不住想摸它们,唯独她共乘一匹才敢上马,还总紧张地掐着她的腰不放。 从三月的桃林溪边,一直到七月的青山石路。 那几个月以来,是沈沁第一次与除了哥哥之外的男儿朝夕相处,而萧长旭与她所认识的任何男子都不同。 他头脑呆傻却很细致体贴,不似军中男子那般粗糙狂放,也不像其他世家公子,一派风流却爱拈红惹翠。 两人之间有过很多次超乎世俗礼教的亲密接触,但萧长旭的目光总是那么清澈无邪,就像是一只山间小鹿,温柔无害,澄澈纯洁。 那时候,她心想“举世皆浊我独清”形容的便是这般公子吧。 这样一个干净温暖的公子,无时无刻不用满怀爱意的目光看着你,世间没有任何女子能够拒绝得了。 沈沁看着萧长旭的目光也开始有了变化,她觉得自己像是上天青睐的幸运儿,捡到了这样一块不被世人所知的无瑕美玉。 心不知不觉遗落在了对方身上,后来的七夕夜,萧长旭再次提出共结连理时,她满怀甜蜜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成为了后来的贤王妃。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沈沁都还觉得自己心中依旧泛着当时的甜蜜,可现在这种甜蜜中却多了丝丝无法言喻的苦涩。 “不过,我与他也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贤王站在廊下,依旧声如春风地低声细语着,那雾蓝色的山水绣长衫衬得他身长玉立,如芝如兰。 “他喜欢吃你亲手做的任何点心,喜欢与你策马同游山水间,喜欢在午后庭院的蔷薇花架下,抱着你和糯儿一同小憩酣睡……他喜欢今生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候,而我亦是如此。” 沈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莫名涌上来的泪意。 她抬眸直直地看着贤王,认真道:“原来最开始的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有意为之,那些我以为偶然间的怦然心动,也都是他恰到好处的算计,是吗?” 贤王没有回避她的目光,薄唇轻启:“是。” 沈沁微微咬唇,明明已经很清楚答案了,可即便如此……依旧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她倔强地看着贤王,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滴落。 “那萧长旭是真心爱他的妻子吗?” “是。”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有多爱,从什么时候开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这句话落下,沈沁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让已经蓄满眼眶的泪水滑落,“你还要对我说些什么?” “我想告诉你,不论我与他是否相似,从这一刻起,我都将会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与你再度相识。” 说罢,贤王后退两步,微微弯腰朝她作揖。 “上有亲父在世,因生母早逝故与其有所不和,下有一爱女年方四岁。家中兄弟共六人,姊妹二人,兄友弟恭,互敬互爱。” “吾性情中人者,为人谨慎,喜交天下才俊佳人也,今后请多多指教。” 贤王说完,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沈沁视线模糊地看着他,最终没忍住泪水滑落,咬着牙呜咽起来。 贤王伸手想替她擦去泪水,动作却在半空顿了顿,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块洁净的手帕递过去。 “阿沁……也许你深爱的人是另一个萧长旭,但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陪着你。哪怕到最后,你的内心依然坚定地爱着那个人而不是我,也都无所谓。” “这一辈子,我与他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第 994 章 陆家的选择 萧壁城语气恨恨地道:“这可是他们积累了二十多年的赃饷,倘若当初与突厥交战的时候国库里有这笔银子,战事也不至于那般艰难吃紧了。” 一想到这些饷银,大部分都是殷家趁着打仗时浑水摸鱼私吞的,他心里就更气了。 云苓幽幽地道:“一个小小的殷家就有这么厚的底子,不知道陆家又是什么情况,还有地方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啃食的老鼠们……” 夫妻俩对视一眼,眸子里的怒火很快不约而同地转变成了金光。 这要是把全大周的贪官污吏都给抄家充公了,那该得有多少钱啊?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数字,萧壁城都觉得今晚有点睡不着觉。 一想到本该是国库里的银子,此刻不知道都被哪些宵小之徒挥霍着,他更感觉煎熬了。 “罢了,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收拾陆家吧。” 估计是被朝廷的雷霆手段和风驰电掣的速度给吓到了,这几天殷家乖巧的很,一点声儿都没有,甚至不敢在殷家被清算的时候帮一把。 云苓不免觉得,这户部尚书陆老头似乎胆量比想象中小很多啊? 不过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不久,很快就被推翻了。首发 她没想到,这位陆老尚书不仅不胆小,相反还胆大的超乎预料。 之前说到过,除夕的宫宴过后,昭仁帝还会连续数天晚上设宴,按批次招待朝廷的所有官员。 这陆老尚书便是在第一天晚上的宫宴后,亲自到御书房给昭仁帝献了一份大礼。 那是一个厚重的木箱子,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满满一箱的簿册子。 里面竟然是整个大周各处州县城池中,所有官员的详细信息。 官职大到知州,小到县令,谁徇私枉法贪墨官银,谁欺男霸女官匪勾结,做过什么事,害过什么人,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昭仁帝没想到这老东西上来就放大招,当场便是一哆嗦:“爱卿,你……你这?” 陆老尚书微垂着眸子,声音老态沙哑:“陛下,您一直想要的东西,便全都在这里了。” “这些年来,殷家把控着整个吏部,在私下一手遮天,无恶不作,微臣虽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但在泥沼之中为了自保也身不由己,而今总算是等到了解脱的一天。” “微臣自知罪大恶极,更愧对朝廷的信任与陛下的恩宠,但还望陛下看在这个木箱子的份上,允许微臣告老还乡。” “微臣愿散尽家财助天下人,以尽陆家对朝廷与陛下的忠孝。” 昭仁帝从突如其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总算反应过来,陆老尚书这是在表忠心以求保命呢。 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才不会信陆老尚书的这番鬼话,无非是看见殷家完蛋了,这便赶紧趁着刀落到自己身上前,赶紧投诚。 不得不说,这些册子的份量相当重。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朝廷一直想进行一次全盘的清洗大换血,但实施起来谈何容易,早些年他派到外面巡察的官员,别说完美达成使命,能活着回来都不容易。 这便是因为皇城离他们太远,京城的官员去了,不知谁是敌是友。 被那些贪官污吏联合起来蒙骗,让他们混过关去也就算了;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倒霉的也许还会被算计捅刀,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 有了这份情报,朝廷就可以对地方的官员进行精准打击了,谁有问题,也可以提前防范! 昭仁帝翻看了几本册子后,面色如走马灯般不停变幻,最后幽深地看着陆老尚书:“爱卿是识时务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福公公,命人把这箱子送到东宫去吧,陆老尚书欲在年后辞官还乡,朕要与他最后叙叙旧。” 陆老尚书听到这句话,老态龙钟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心底却是一松。 他知道自己赌成功了,虽然牺牲了毕生积攒的一切,但保全了性命。 …… 木箱子被送到东宫之后,云苓夫妇也是吃了一惊。 萧壁城神色讶异道:“陆尚书这老东西还真有点东西。” 殷家谋反案出来后,他本来以为对方怎么也会出手帮一帮同盟,毕竟唇寒齿亡的道理陆家不会不懂。 但没想到,陆家真就似旁观者一样,半点动静都没有。 盯着陆家的影卫还上报过消息,说陆饮溪想找关系走后门偷偷去探望殷棠,被陆老尚书知道后,直接强行囚禁在了府里,切断了对外的一切联系。 现在看来,陆老尚书不是怂了,他是在等待殷家和东宫的博弈结果。 如果殷家越狱成功了,他必然不会放弃这个队友,并且会在殷家逃亡后帮他们隐藏身份,再利用他们在各地方的力量反扑朝廷。 否则贸然出手帮忙,很可能加速陆家的死亡。 最后殷家输的一败涂地,于是动乱当晚过后,陆老尚书便连夜筹备出了这个木箱子。 直接进行一个把队友底裤卖光的行为,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云苓叹道:“这个老家伙倒是十分谨慎,比之殷家更有远见,也更圆滑。” 这一点,从他陆大善人的名声就看得出来。 另外,从大理寺的案件宗卷与这些册子上的信息可知,一切与官员升迁的暗箱操作,以及科举舞弊,还有人口买卖等,基本都是殷家主导操作。 而陆家掌控户部,唯一做的只是提供各种情报,以及人口户籍信息。 好比被留情撞破的慈幼院人口买卖一案,陆家只负责资助和管理孤儿信息,到了买卖的时候,出手的还是殷家死士。 陆家真就如他们之前所调查的那样,根本不经手任何脏事,反倒还没少做修路建桥的善举,就靠着一手消息传递谋财。 这样的操作,云苓相信陆老尚书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方在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为了有可能到来的这一天做准备。 只可惜有这般头脑的人,却并没有一心想着报效朝廷。 萧壁城忍不住道:“真是个狡猾的老东西。” 但不得不说,陆老尚书提供的东西很重要,抵得上他那条老命。 有了这些东西,明年清懿书院第一批学生被外派时,他们就更放心了。 【作者君:殷陆两家的朝堂斗争部分基本要正式结束啦,陆家的选择就是这么干脆利落,一切动机的前提都在前文有所铺垫,所以不要觉得突兀!顺便假如李元绍没有被掰正,他大概率就是陆老尚书这种踩高压线走路的人】 第 995 章 如何安置莫易思 对于昭仁帝选择放陆家一马的行为,云苓和萧壁城都没什么意见。 倒并非不想收拾这个老东西,毕竟他助纣为虐的行为假不了,只是从大局来看,留着陆家远比杀了他们要好。 这次被清算的不仅有殷家,还有好几个与之牵扯颇深的世家,不小一批京官都被革职查办了,眼下急需新的人才替补。 才收拾了一个殷家,朝廷内部就已经动荡不安了,这场地震的余波很快会从京城传到地方。 假如陆家也一块儿被收拾了,各地方的奸佞之臣必然心中惶惶,阵脚大乱。 有淮湘王造反的事情在前,很难说会不会有人为了自保而效仿他逃往境外,而他们逃跑之前,免不了要搜刮民脂民膏,当地的百姓就有难了。 更何况,古代不比现代的通讯信息技术发达,跨境抓捕的难度很高。 古往今来,此情此景总是格外的相似。 云苓和萧壁城都觉得,倒不如温和放陆家一马,也好暂时“安抚”各地官员的人心。 要不然这群人全都杀光了或是跑光了,朝廷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人补位官职。 还是要等到时机成熟,再挨个收拾册子上这群狗官。首发 两天后,陆老尚书再次上缴了陆家的所有家产,比殷家的金库要小很多,但也是不少一笔钱了。 诸如庄子铺子田产的一类东西,等节后朝廷各部开工,也都会一一被朝廷收回。 和殷陆两家的斗争,虽然颇费一番周折,但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夫妻二人总算是能暂时喘口气。 与此同时,柳家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柳三夫人被柳三郎给休弃了。 和预料中的一样,柳三郎在得知她对柳清砚做的事情后,大为震惊愤怒,他没想到信赖多年的枕边人竟是这样一张恶毒面孔,无论说什么都要立刻马上休了她。 柳三夫人的儿女试图以过年团圆为由,将此事推至年后,再想办法平息此事,但他们低估了柳三郎的执拗。 当年柳姨娘师门救了他的性命,更是因他之故受到牵连惨遭灭门,如果不休了柳三夫人,百年之后他如何有脸面下去见柳姨娘和她的师门? 云苓问冬青:“如今清砚在柳家的处境如何,她那几个兄弟姐妹,心中应当很是不满吧?” 冬青点头回答:“柳姑娘的兄长年长一些,性子跟他父亲一样较为古板正直,知道这事是柳三夫人做得不对,劝解无果后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妹妹年纪尚小,与柳姑娘一直处的不错,虽然伤心但也只是闹小孩子脾气。” “就是柳姑娘的姐姐不久前才出嫁,嫡母被休的事让她在夫家多有难堪,因而怨气十分的大。不过柳姑娘也让奴婢转告您,她在柳家一切都好,凡事都能处理得当,您不必太过为她忧心。” 柳三夫人虽然厉害,但或许是把亲生子女保护的太好了,在心计手段上是全然比不得柳清砚的。 云苓听完柳家的情况后点了点头,她就是担心柳清砚因此事惹得兄弟姐妹针锋相对,才特地让冬青去柳家送年货以表明东宫的态度,也算是小小震慑一下,给柳清砚撑腰了。 她这些学生个个都身负重担,可不能被后宅的恩怨算计给绊住了脚。 …… 同样是被牵扯进殷家谋反案之中,莫易思的现状却与柳清砚截然不同。 萧壁城回宫处理这件事的后续时,一并将那晚她在殷府的表现如实上报给了昭仁帝。 他的确对莫易思有几分爱屋及乌,但是更生气对方的态度与所作所为,没有哪个皇帝能受得了这种话。 就算莫易思有那么几分无辜,可再无辜,能无辜得过他的亲外孙女念儿吗? 这一波在昭仁帝雷区上蹦迪的行为,直接让莫易思埋葬了原本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 他传了旨意下去,要剥夺莫易思的县主之位,降为庶人。 莫易思接下圣旨后,当场便觉得头昏眼花,险些要晕倒在地。 “……降,降为庶人会怎么样?” 小宫女倒是没有捧高踩低,小心翼翼地道:“会收回赐给您的宫殿,没有恩准的话,庶人是不能随意住在皇宫之中的。” 那这意思不就是要将她赶出皇宫吗? 她在这京城无依无靠的,既没了夫家也没有娘家,她一个人上哪儿过活去? 小宫女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只以为是受到淮湘王谋反的牵连,不免觉得她有些可怜,好心安慰道:“但大公主将您视为己出,一定会将您安置妥当的。” 脸色苍白的莫易思这才像是被点醒了什么,心下慌张地拿着圣旨去了柔心阁,一见到宜安公主就哭成了泪人。 “娘,您替思思去向陛下求求情吧,我真的不想离开您啊!”莫易思呜呜咽咽地哭着,满脸梨花带雨,好不伤心,“思思在这世间只有您一个亲人了,天大地大这般陌生,离了您我一个人如何独活啊!” 是像以前在怀湘王府里一样,被安置在一个破旧偏僻的小院子里,还是说沦为贫贱百姓,连那样一个破旧小院子都没得住? 无论是皇宫还是殷府,这两处的生活都不是其可以相比的。 来京城这大半年,她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家奴仆成群,在外车舆马驾的生活了。 宜安公主发愁地叹道:“父皇已经下了旨意,岂有轻易收回的道理?你要明白,祸从口出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站在父皇的立场,他只是剥夺你的县主之位,没有其他任何惩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要知道,莫易思已经是殷家妇了,按照殷家的处置结果,很多人都是要充入奴籍的。 第 996 章 昭仁帝的求助 但莫易思显然不这样想,她面上忏悔哭泣着,眼中却无法掩饰地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恨。 “可是……是皇家用了我的婚事来做筏子,而今我成了一介罪妇,难道不都是他们的手笔吗?若非他们,我怎么会落的此番境地,而今却连个认错悔改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听到这话,宜安公主渐渐皱起了眉头,神色言语也变得严肃起来。 “思思,不可妄议一国之君的作为!从始至终没有人逼你嫁给殷棠,当初娘苦口婆心地告诉你此人不能嫁,你却仍然一意孤行,这难道也怪得到皇家头上吗?” 莫易思想起自己当初为了嫁入殷家,险些与宜安公主决裂,神色也是僵硬无比。 但她很快就表情柔顺凄然起来,“娘……当初是思思不好,您原谅我年纪小不懂世事险恶好不好?我也是被那花言巧语哄的晕了头,才会对您那般不敬?其实自嫁进殷府后,我也时常后悔不该那样和您说话,毕竟儿媳在夫家终究是外人,而您才是真正对我好的唯一至亲……” 莫易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宜安公主的面色,见她有所动容,才试探地啜泣道:“再说了,东宫明知道殷家有问题,要出手铲除,却依旧眼睁睁地看我跳入火坑,真的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心里想什么如何瞒的过宜安公主的眼睛,她一眼就看出了莫易思心中仍有怨气。 她心里叹了口气,想到这孩子的确年纪小,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便给对方留了几分面子,没有点破。 宜安公主认真地说道:“思思,你不能这么想。你别忘了,将殷家的事情抛开,淮湘王造反的事情可没有半分作假,你身为他的养女,原则上本就该受到追责,甚至充入奴籍的。可父皇如今只是剥夺了你的县主之位,这已经是给你恩赐与机会了。” 就像她的亲生女念儿,后面被接回宫里来,也不会轻易再得到爵位封赏。 莫易思哑口无言,她知道宜安公主是不会替自己说情了,手指焦灼不已地绞着衣袖 她扑进宜安公主怀里,试图打感情牌:“可我真的不想离开娘,我的生父生母都故去那么多年了,也没个旁的亲戚,离了您我还能去哪儿啊?” 就算不能恢复县主之位,她也不想失去皇宫里的生活,哪怕求一道恩准,让她留在柔心阁也好。 宜安公主犯了难,到底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父母乃是一对忠仆为她而死,即便此前被莫易思伤透了心,她还是不免会心软。 “父皇正在气头上,娘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等正月过去后,娘会亲自去寻他,但能否求得一个恩准,无法保证。” 昭仁帝还是比较心胸宽广的,没有要让莫易思明天就打包滚蛋的意思。 他特许对方可以在宫中留到年后,也给宜安公主留出时间去好生安置对方,只此便算仁至义尽了。 “娘可以保证的是,即便你出了宫也会时常去探望。你也不必忧心生计,到时候娘会为你在京城寻一处小院,配上家仆几许,直到你重新觅得一个好夫郎为止。” 这一次,宜安公主对于莫易思的夫婿人选会严格把关。 家世与相貌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让她这样无父无兄的女子能在夫家过的顺心。 安置好莫易思的后半生,她也算对得起这孩子死去的父母了。 莫易思闻言,吸了吸鼻子,埋在宜安公主怀里破涕为笑,感激地道:“我就知道,娘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 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是一沉,指甲不住地用力扣刮着掌心。 不论如何,得想办法留在宜安公主身边才行。 如果真的被送出了宫,等念儿那个小丫头回来,她早晚都会被遗忘在边缘的,到时候在这京城中还有什么靠山可言! …… 莫易思这头焦灼的夜不能寐,东宫的两口子却是难得过了个清闲的年。 殷陆两家这块肉瘤除去了,朝廷身上的负担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虽说后续又牵扯出了淮湘王这个出逃的逆贼,但起码内部的腐烂得到了抑制与清除。 年假期间闲来无事,便到出走家串门地遛弯,今天带着娃去情哥的动物园逛一逛,明天去胧夜的夫妻店里蹭吃蹭喝白嫖,那叫一个快活。 十多天下来,云苓照镜子都觉得自己的脸圆润了些。 看着两个人要做夫妻了,云苓不禁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感,比自己结婚都还激动和期待。 与此同时也筹备了些东西,等到那个时候便当添份子钱了。 萧壁城还挺意外的:“父皇,您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 昭仁帝有事找他们,通常都是派人来传话叫他们去御书房的,这般主动踏入东宫是罕有的事情,莫不是有求于他们? 别说,还真让他才猜对了。 “唉……还不是因为你们李母妃的事情。”昭仁帝一进门就连连叹气,活得像个叹号成精,“朕今天来这里,也是有事想托你们两口子去办。” 萧壁城立马猜到什么事了,他觉得自己当真是爱莫能助,但面子功夫还是得做的:“您说,儿臣能做的话,尽力为之。” “朕这些天去李相府接李贵妃回家,可次次都吃闭门羹,不管找李右相还是御之那小子,都无济于事。” 李贵妃现在可了不得,据说她刚回娘家那几天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得知她主动要出宫做平民,别说李右相炸了,整个李家的一大片人都在跳脚。 李右相如今被边缘化,已经是带薪提前退休了,李家都指望着靠这个宫里的娘娘继续往上爬呢。 利益相关,没办法冷静。 先是好言劝说,对李贵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见劝说无效后,便开始试图道德绑架。 李贵妃也不是吃素的,让昭仁帝头疼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好对付。 两方交锋下来,李家那群人忍不住开始愤怒地指责她,甚至是想包围院子强行逼迫她回宫。 结果暴躁小子燕王却冲出来强势护母,他身为小辈不能对长辈动手,便将其他房那些个表兄弟都揍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这是我娘,不是你们李家的攀爬富贵的梯子!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高兴如何就如何,你们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不然小爷我天天带人堵你们家门口,谁还敢出门一步,都算小爷拳头不够硬!” 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便带着李贵妃扬长而去。 第 997 章 拿朕寻开心 燕王骨子里多少是有点遗传李贵妃的,他不似昭仁帝那般温吞隐忍,暴躁起来主打一个六亲不认,你蛮我横。 再加上他娶了个来头不小的王妃,第五瑶在京城可是有一队几十号人的东楚亲卫队的,气势汹汹地包围李家后,一众人愣是不敢把他怎么样,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把李贵妃接走了。 云苓听到这里,都不由得替李贵妃感到欣慰,这个唯一的亲儿子没白养啊! 昭仁帝可欣慰不起来,他耷拉着脸,吹胡子瞪眼地道:“御之太不像话了,把燕王府弄的跟个铁桶一样,朕想进去一趟都费劲巴拉的。他甚至还在墙下面放老鼠夹,你说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朕难不成还会翻墙潜行吗?把朕当什么人了!” 萧壁城轻咳两声,忍着笑道:“咳咳,父皇息怒……息怒,御之也未必是防您啊。” 昭仁帝哼哼了两声,气的胸闷疼,“是没防朕,可也不让朕见李贵妃,也不知道他们把人藏哪儿去了。” “朕今天来找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帮忙劝劝御之母子,让李贵妃回宫来,兄弟几人里就数你跟那小子感情最要好,他也一向听你的话。只要李贵妃肯回宫,朕便会恢复她曾经的皇贵妃之位。” 萧壁城闻言,面带难色地道:“父皇,您这就太为难儿臣了……御之都这番态度了,儿臣怎么劝得动?在李母妃的事情上,御之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就算儿臣去劝,也只会影响兄弟情分。” “再说了,就算儿臣劝得动御之,可李母妃未必愿意配合啊。皇祖父要得是您让李贵妃消气,心甘情愿地打消离宫的念头,儿臣对此实在爱莫能助。” 他也不是在推辞,而是跟李贵妃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微妙。 之前夫妻俩跟李贵妃有摩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虽然双方都态度和睦相安无事,但这跟亲密无间是两码事。 昭仁帝心里都明白,他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敢指望太多,不由得愁眉苦脸地看向云苓。 云苓听到这里,在心中默默地翻白眼,她就是有主意也不想帮昭仁帝啊。 但面上,她还是笑盈盈地道:“父皇,要我说啊,您和李贵妃不如各退一步。” “只要您在保留她妃子分位的情况下,同意与她宫里宫外两地分居,只需她在逢年过节的宫宴和皇家祭祀时进宫露面,这事便能解决了,岂不皆大欢喜?” 其实李贵妃心里什么都明白,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影响到燕王,给燕王带去麻烦。 平心而论,李贵妃最强烈的念头就是远离昭仁帝,两不相见,便不会相看生厌。 最好的办法是和离,但是自古以来皇帝与妃子没有和离一说,所以她只能选择最刚烈自折的做法,也就是被贬为庶民。 昭仁帝听到这里,脸拉得老长,摇头道:“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做法,让人见了叫什么?将来记载到史书里,后世人都会笑话朕没用的!” 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掉面子了。 云苓笑眯眯地道:“怎么会呢,后世人只会觉得您开明仁厚,温柔有人情味,不似那些专横自我的帝王,提起您也只有赞誉的。” 这可不是她在忽悠昭仁帝,这个中年老男人要是能承认错误,给李贵妃来个史无前例的皇宫版“放妻书”,那绝对能当好几千年的浪漫佳话人物。 放到后世的穿越小说和影视剧里,都怎么也得是个男主角的模板。 但很显然昭仁帝无法理解云苓的脑回路,他也不可能放李贵妃离宫,那他就要以最“屈辱”的姿势被太上皇踹下皇位了。 “……朕来找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出主意帮忙把李贵妃劝回来的,不是让你们劝朕放她出宫。”昭仁帝面色丧气地嘟囔了两声,转而看向萧壁城,“老三,你也帮朕想想办法啊。” 萧壁城再次被点到名字,眼神也有几分苦恼,“那……那要不然,父皇到燕王府门口躺上个三天三夜?说不定能靠诚心将李母妃打动。” 听到这话,昭仁帝的脸部肌肉疯狂地抽搐起来,竟一时无法作出评价。 好半天他才平复下情绪,没好气地骂道:“别觉得朕脾气好,就动不动拿朕开涮寻开心!” 萧壁城顿时苦着脸,心下直喊冤枉,他怎么就拿昭仁帝寻开心了? 他说的都是自己最宝贵的经验之谈啊! 云苓在一旁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谁让他问萧壁城这个永远只会那一招的笨蛋的。 “听第五瑶说,李贵妃想在宫外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于是才带她去了别院中,打算将来也开个糖水铺子呢。” “原来她去了郊外,怪不得训不见人影。”昭仁帝恍然大悟,随后又纳闷道,“她怎么也忽然想开糖水铺子了?” 云苓憋着笑,做出一副莫名的神色,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道:“父皇,这您就不懂了吧?李贵妃选择开糖水铺子,是因为对之前的事情还有心结,而这也恰恰印证她心中多少还在乎着您呢……” 昭仁帝听到这句话,不免心中一动,深思起来。 对啊,李贵妃想开铺子的话,有那么多生意可以做,怎么偏偏选了耐人寻味的糖水铺子? 都说女人最懂女人,这话又是从云苓嘴里说出来的,他觉得靠谱可信。 云苓继续认真地道:“所以呢,您要是想把她劝回来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这个劝词该怎么说,就要多花点心思了。” 昭仁帝神色一紧,虚心请教:“依你所见,朕应该怎么说?” 第 998 章 云苓大忽悠 “儿臣建议您去找李贵妃当面忏悔,就说之前并不是真心喜欢黎娘子的。您只是因为朝堂与后宫的事情心情太烦闷,心中郁郁,偶然遇见黎娘子后有了个可以起诉烦闷的对象,方才会一时寄情于她。” “您以为那是爱情,实则不然,不过是一种心灵寄托罢了。直到那天因误会恶语中伤了李贵妃,您看到她那般痛苦难过的模样,心中亦是绞痛的无法呼吸,那个时候才恍然彻悟,原来这些年您早已习惯了李贵妃的陪伴……您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她啊!” 萧壁城看云苓在一旁声情并茂地演绎着,忍不住一头黑线。 如此离谱的话,这才是在忽悠昭仁帝,拿他寻开心吧? 他下意识地去看昭仁帝的神色,却意外发现对方怔愣地听着云苓的话,目光时远时近飘忽不定,神色有几许复杂,似乎在想些什么。 萧壁城顿时心中大震,别不是真让云苓给说中了吧! 可父皇怎么会不是真的喜欢黎娘子呢,他当初追求黎娘子的那股坚持,可是连小封氏都没有过的待遇。 半晌后,昭仁帝有所意动地皱眉感慨道:“……虽然这番说辞中,有些话并非朕的本意,不过只要能把人劝回宫来,将姿态放低些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在李贵妃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低姿态了,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萧壁城在一旁,却是目光怪异地陷入了深思。 父皇说,有些话不是他的本意,指的是“他并非真心喜欢黎娘子”,还是指“李贵妃才是他真正爱的人”? 由昭仁帝话中给出的条件可知,以上两个信息中,必有一真一假。 如果后者是假的,昭仁帝并不爱李贵妃,只是为了哄她回宫故意说些甜言蜜语,由此可判断前者一定是真的,他的确不是真心喜欢黎娘子。 但那显然不对啊,他对黎娘子分明就是真爱,所以前者为假话,后者为真话才是对的。 那也就是说……昭仁帝真心喜欢黎娘子,同时对李贵妃还有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爱意??? 萧壁城默默头脑风暴地推断了一番,最后被得出的这个结论给深深震惊了。 云苓忙着忽悠昭仁帝,没空去深究自家夫君为何突然露出这般震撼的表情。 “不过,有些丑话儿臣得说在前头,这个法子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将李贵妃骗回来,只能尽力试一试。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到时候我会陪着父皇您一起去,以免事态超出控制。” 她一副无比严肃的样子,看的昭仁帝不自觉紧张地点点头,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忽而警惕又怀疑地看着云苓。 “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没有冷嘲热讽奚落他一顿,他觉得很不习惯。 云苓耸耸肩,到没说什么家庭和睦最重要之类的屁话,昭仁帝铁定不会相信的。 未免加深他的怀疑,她神色如常地道:“虽然在李贵妃的事情上,我也觉得您做的很不对,但我同样要为了御之着想,他长这么大了还闹孩子脾气,跟自己的母族反目成仇可不是明智之举。” “再者,如今李家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在东宫幕下,到底都是姓李的,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李家式微,对他们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昭仁帝听到这里,眼底的怀疑之色很快就消散了。 这话从利益出发,站在云苓的角度,她跟李贵妃的关系没那么亲近,就算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但为了燕王和李元绍兄妹,做出这等偏心之举也正常。 云苓谦虚地道:“父皇谬赞了,人总是要成长的嘛。” 萧壁城看着他们这副恭笑友爱的模样,眼角轻微地抽搐了两下,他是什么人,刚听了半句话就知道自家媳妇儿又在骗人。 燕王跟李家人闹起来,她只会在旁边喊打得好打的妙,打得呱呱叫。 还有李元绍兄妹几个人,以云苓的心气和傲气,她也只会让对方与李家割席,等将来华丽逆袭后狠狠打脸。 直觉告诉他,云苓忽悠昭仁帝这一顿操作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不过他很识趣地配合着没有露出破绽。 等昭仁帝走了,他才连忙小声问:“你费这么大劲怂恿父皇去给李贵妃道歉是干什么》” 总不能真是帮他们和好吧。 云苓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嘴角:“当然是因为大过年的,想看一场精彩的好戏了。” 迎上萧壁城疑惑不解的目光,她这才仔细解释起来。 “近两年来城中的外地百姓和外贸商人不是越来越多了吗?大丫和富贵知道,往后京城的规模会慢慢往南郊那边外扩,所以提前买了很多用地以作发展之需。” “其中有一块很大的用地,大丫想慢慢把它打造成一处类似我们现代社会的豪华度假村,这个度假村项目呢,未来将会与多方进行合作,御之两口子已经先参与进来了。” 目前起步阶段中,是要改建一个类似休闲会所的中心庄园,慢慢连接后续的各种特色设施。 除了最基本的温泉旅宿等功能,还会开展许多特色铺子,诸如户外烧烤活动,室内戏曲赏会等等,以后还会有大型的跑马场。 萧壁城点点头:“我知道这事,御之跟我提过几次,他们两口子要在那里开铺子,所以才把李贵妃也带过去了。” “那你可知道李贵妃为什么要开糖水铺子?”云苓说到这里,不等他回答就先笑了起来,“因为这糖水铺子是她跟黎娘子合开的,不止是李贵妃在那里,黎娘子也在那里。” 萧壁城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那……那你还……还怂恿父皇说那番话?”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没错,那话不只是说给李贵妃听的,也是说给黎娘子听的,我很好奇你父皇到时候会如何应对。” 萧壁城终于明白她说的“一场好戏”是指什么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尴尬的场面,他都忍不住替昭仁帝感到头皮发麻。 第 999 章 黎娘子的远志 “苓儿,你你你……你这是想让父皇早点退位吗?” 这完全就是火上浇油啊,万一昭仁帝的表现再出点什么岔子,李贵妃当场闹起来,再传到太上皇的耳朵里,萧壁城觉得他亲爹这个皇位真就坐到头了。 平心而论,他觉得继续当几年太子也挺好的,毕竟昭仁帝在位多少还能管点事。 云苓摆了摆手,拂袖坐下喝茶嗑瓜子,“他才不会甘心这么窝囊地退位呢,他这个人死要面子,最后关头宁肯选择对李贵妃妥协低头,也不会愿意被记在史书上让人嘲笑几百年的。” 萧壁城消化完所有消息后,很快也回味了过来:“你这是在帮李贵妃争取两地分居的权利?” 他们都知道这是对各方都最有利的结果,只是昭仁帝不愿意。 “是啊,汉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屋子太暗,需要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说要拆掉屋顶,他们就愿意开窗了。” 云苓躺在摇摇椅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李贵妃的事情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我劝父皇两地分居,他肯定不同意,可如果李贵妃铁了心要做庶人,那他就会答应分居了。” 她忽悠昭仁帝说那番话,只会二次烧起李贵妃的怒火,如果黎娘子在旁边,状态加成下烧的就是三味真火了,皇帝老头儿是扑不灭这火的。 萧壁城仔细回味她说的话,忍不住道:“这话是谁说的?倒是一针见血的很。” “鲁迅先生,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国家的伟大文学思想家。” “没想到你还喜欢拜读这类作品。” 毕竟在大周的时候,他从来只见过云苓看医书和成人读物。 “……啊,是刻在dna里的全文背诵呢,无论小学生还是大学生都逃不开。” 云苓心头小小地感慨了一番,两人随口闲扯了几句现代的琐事,便又说回了话题。 萧壁城好奇地道:“对了,你怎么突然好心想帮李贵妃?” “替黎娘子和小顾拉投资啊,抱上了这根金大腿,以后就发达了。眼看无羁和梦纾都要成亲了,小顾连媳妇本儿都还没有呢,我这个做老师的可不得多替他操心一二。” 这次的糖水铺子,其实是黎娘子主动提出想跟着李贵妃做的。 在度假村项目的初步阶段,胧夜的招商标准很高,除了变态的品控以外,还要求有足够雄厚的资本。 她看似温柔好说话,但在正经事情上,可不是靠人情关系就能说动随意开后门的。 黎娘子在清懿书院里的生意不错,养活母子俩绰绰有余,也攒了不少存款。 但她本身是个很有志向的女子,并不甘心只拘于书院中这一个小小的糖水铺子。 其祖父黎御厨在世时,黎家的糖水铺子在临安很出名,老御厨更是一心想把黎家糖水的招牌名声打出去。 然人有旦夕福祸,这个志向终究是未能完成,黎娘子一个寡妇辛苦拉扯儿子这么多年,却没忘记家人的遗志,心心念念想将黎家糖水发扬光大。 虽然大多时候身处书院,黎娘子却一直有关注京城的动向,闲暇之时也会进城亲自探访摸底城内的情况,如今更是对京城各家糖水铺子的价格、优劣势、味道特点,甚至是原料货源等等了如指掌。 胧夜的招商信息在民报上刊登后,黎娘子就第一时间准备了二十多种糖水样品,和好几本自撰写的册子,包车前往南郊找金王府谈生意。 她的糖水味道绝对可以称得上顶尖,可惜体量实在太小,也比不得旁人有稳定货源这种量大便宜的优势,更是没有成熟的团队,最重要的环节都靠她一人把控着。 于是不出意外的,黎娘子被胧夜拒绝了。 但胧夜觉得黎家糖水的品质很高,于是给对方指明了一个方向,可以想办法以技术入股去拉投资,说不定也能做成生意。 没有选择用听雪阁的金钱力量介入扶持,是因为这个阶段的盟商伙伴,光有技术可不行,她同样很看重对方的经商能力。 可惜黎娘子跑了很多家商会都没能如愿以偿,因为招牌是个很重要的东西,那些看上糖水生意的商会大佬,都要求用自家名号做招牌,这与黎娘子的初衷相违背,于是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说来也是凑巧,恰逢李贵妃被燕王夫妇送去别庄散心,也动了做生意的心思。 可她哪里懂什么经商,不过燕王夫妇觉得自己兜里有钱,随便亲娘怎么折腾挥霍,只要开心就好,也没有太当回事。 偏生李贵妃还当真上了心,她想起黎娘子那道杏仁豆腐的滋味,就想花钱去买对方这一道甜品的秘方。 云苓笑道:“黎娘子见李贵妃竟亲自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主动提出想要与她一同合开黎家糖水铺,竟还真说动了李贵妃不换招牌字号,于是二人便开始筹备起了铺子。” 别的不说,就单冲着她敢不避讳与昭仁帝之间的那档子事,主动提出跟李贵妃做生意,这等心性勇气就非寻常人可比了。 换做其他人来,指不定避嫌还来不及呢。 更别说李贵妃那个暴躁的脾气,她可以是亲眼目睹对方暴打昭仁帝的,也不怕一不小心惹得对方不悦。 如今得知了黎娘子的志向,再回味了她的种种努力,萧壁城对其心生几分佩服。 “现在我倒是能够理解,为何你们常说‘一个女子活在世上,并非全是为了丈夫与孩子,她们也是独立的个体’了。” 他以前只觉得黎娘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现在看来,对方并不是那种把儿子当做一切信念,才支撑到现在的人,她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坚持。 这些年来黎娘子迟迟没有再婚,也不只是因为和亡夫感情深厚,更因为她有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 第 1000 章 旧时花不再 唉,连黎娘子都比父皇的事业心强。 不过转念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萧壁城又有点紧张。 “话说回来,倒时候父皇发现是你故意作弄他,会不会不好收场?” “我知道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黎娘子也在那里就行了。”云苓笑得没心没肺,“再说了,不好收场的人是他,可不是我。” 萧壁城在心头默默为昭仁帝点了个蜡,而后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父皇对李贵妃似乎有几分余情未了?” 他把刚才心头的推论告诉了云苓。 “早在他之前有事没事招惹李贵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过到底是余情未了还是劣根性作祟……不好说,也许两者都有吧。” 其实云苓倾向于说,昭仁帝对李贵妃谈不上真爱,但却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 也许是亲情,也许是爱情,要不然不会忍耐她那么多年。 毕竟男人面对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多少都会心软有所动容,更别说李贵妃当年曾为了他不要命。 而且,她以前亲眼见过昭仁帝哄闹脾气的李贵妃,在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主动逗一逗李贵妃,多少有那么两分心甘情愿地得趣意思在里面。 如果光是被迫无奈的做戏,他是不会有这种举动的,光是敷衍都来不及。 萧壁城闻言表情有几分复杂,“父皇还真是……铁蛋说他是孤鸾命,到也不稀奇了。” 何止是孤鸾啊,这是后宫妃子都要跑的精光的节奏。 多亏太上皇没有做太绝,只允许后宫嫔妃每周五天,朝九晚三地去幼稚园,到了黄昏时分还得回宫。 要不然父皇就太惨了,回头晚上都找不见个人一起睡。 …… 踩着新年的尾声,昭仁帝郑重其事地打扮了一番,一副微服私访的行头打算出宫。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三天内把李贵妃请回宫,要不然太上皇那边的压力要顶不住了。 为了事情顺利,他还听从云苓的建议,冒着寒风去皇家园林的后山采了一束山茶花。 望着手中染着霜雪的玫红色山茶花,昭仁帝坐在车厢中默默出神,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忽然想起之前和李贵妃闹掰后,对方连夜拔了未央宫中,那些为他种了多年的晚香玉。 不知怎么的,时光好像一下子倒流回了二十多年前。 其实李贵妃还没入宫的时候,他觉得这姑娘性子怪有意思的,和小封氏截然不同。 虽然有事没事老欺负小封氏,但她那副娇蛮得意的样子,却怎么也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感,反而觉得怪好笑的。 李家的女儿都爱争冒尖,李贵妃也是这样,无论在任何方面。 他前脚和小封氏泛舟游湖,后脚她就拉着他去登山踏青。 他登基后李贵妃也顺理成章地入了宫,见他给小封氏种了一宫殿的牡丹,便叫人把殿外的芍药拔了换晚香玉。 不过,牡丹是种在凤栖宫里的,那是小封氏喜欢的花,而晚香玉是种在未央宫里的,那是昭仁帝喜欢的花。 宫人们都说,她拔掉自己最爱的芍药,换成他喜欢的晚香玉,是为了他能多踏足未央宫。 可以前他不爱去未央宫,都是李贵妃主动来御书房和养心殿缠他,就算去未央宫也都是为了李家那堆破事,哪有心情赏晚香玉。 如今他会主动踏足未央宫了,却是旧时花不再,无芳可赏。 长长地叹了口气,昭仁帝看向窗外,木轮车平稳地驶出京城,向着南郊而去,沿途的一路风光都尽收眼底。 雪停了,天空出奇的蓝。 云层里透出丝丝明媚的阳光,没由来地让昭仁帝心中生出一抹希望,但愿李贵妃能顺利同意与他回宫。 云苓率领着车队抵达别庄外时,这里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到处都是被招工的百姓在对院落与商铺进行改造。 “父皇,李贵妃的糖水铺子就在往前两百米向左,我先去看看她是否在忙,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您再去向她赔罪。” 昭仁帝有些忐忑地点点头,“好,就让老三在这里陪朕坐一会儿,你快去探探情况!” 云苓得了命令,立刻转身朝糖水铺子走去。 她当然不是去帮昭仁帝刺探军情的,而是要去看看黎娘子是不是和李贵妃在一起,若是的话要提前把黎娘子支开才行,不然昭仁帝未必敢说得出那番话。 就是得在他表演关键部分时,再让黎娘子出场,这样好戏才会精彩…… 抵达糖水铺子的时候,黎娘子并不在,只有和李贵妃一人在盯着铺子的装修。 “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李贵妃看到她,神色有些意外。 云苓从衣襟里掏出几张纸挥了挥,笑道:“我听说您和黎娘子要一同开糖水铺子,恰好有几个新奇的糖水方子,就想送来给你们看看,不知道她在何处?” 来之前她跟燕王通过气,对方说黎娘子这几天都在庄子上忙活。 李贵妃没有拒绝她的好意,颔首道:“你这丫头有心了,婉筝在庄子南苑里跟工头议事呢,做糖水的事情还是她最在行,你就直接去找她吧。” 她又不懂做糖水的高超工艺,方子给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云苓闻言点头,“那好,李母妃您慢慢忙。” 她离开商铺回到昭仁帝面前,示意他可以去找李贵妃了。 这般重要的场合,她跟萧壁城自然是不适合上来就贸然露面的,免得破坏气氛,还得是昭仁帝先对李贵妃动之以情。 昭仁帝反复深呼吸做心理建设,捧着那束山茶花,神色郑重地走向了糖水铺子。 云苓远远跟在他身后,立刻回身戳萧壁城的腰:“快快!去南苑给黎娘子传话,就说我有事在糖水铺子跟前等她!” 南苑离这里也就三百米的距离,等黎娘子来了,一定能赶上最精彩的好戏! 第 1001 章 无法回到从前 昭仁帝按照云苓的指示,在新糖水铺前停了下来。 与单面商铺不同,这里是一处独立的大院子,庭院宽广,树木山石点缀结构幽雅不俗,周围三侧各有一排双层的房屋。 他一眼就看见李贵妃正在指挥着短工们挂新牌匾。 她没有穿繁复华丽的宫装,而是一身裁剪大气别致的深红裙衫,简单利落挽起的发髻上是一根素净的木簪, 整个人立于雪地中,仿佛是一朵傲霜红梅。 恍惚间,昭仁帝不由得看怔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光。 李贵妃原本心情不错,余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便发现昭仁帝竟然在那里站着。 她顿时沉下了脸,没半分好气道:“你来干什么?如果是来劝我回去的,那你还是走吧,不要耽搁彼此的时间!” 也不知道这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难道是谁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昭仁帝一惊,迅速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韶仪!朕……我、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首发 昭仁帝面带两分祈色,又压低声音道,“想必你也不想在这里跟朕吵架吧,让这些平民百姓看了多掉面子啊,万一后头影响铺子生意呢,你说是不是?” 不过她还是忍耐了下来,沉着脸道:“那便一盏茶时间,再多一息都不行!” 话落,李贵妃抿唇朝庭院的假山后走去,将昭仁帝远远甩在后面。 她倒不是怕吵起来丢面子,别说在几个短工面前,但凡惹怒了她,就算在闹市茶馆里她也不会忍耐半分。 不过是如今在宫外有了新的身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这个男人有纠葛罢了!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昭仁帝:“……” 他怎么觉得李贵妃才在宫外待了半个多月,这性子跟云苓越来越像了呢? 李贵妃听他废话了一通,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不辞辛苦地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浪费我这一盏茶的时间吗?” “我说了,我不回!你也不用在这里昧着良心摆低姿态,想必是太上皇让你来的吧?”李贵妃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的轻嘲,似看穿一切般地道,“萧励啊萧励,你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够窝囊的。” 劝不回李贵妃就得被迫提前退位这件事,目前除了云苓夫妻二人以外,旁人都不知情。 但用屁股猜也猜得到,能让昭仁帝低三下四来请她回家,背后必然是太上皇的手笔。 李贵妃这话说的可谓是扎心,昭仁帝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手掌将山茶花捏的紧紧的。 她预料到对方会是这副反应,轻笑道:“萧励,你不说早就受够我了吗,何必还像以前一样委屈自己呢?心里不痛快的话,直接一道圣旨废了我便是,不然做皇帝做到你这份上就太失败了。” 昭仁帝这一辈子就得了个仁厚孝顺的好名声,而这个名声,是他用半辈子的低姿态换来的。 在权臣面前,他小心翼翼;在太上皇面前,他任听打骂;在妃子面前,哄了李贵妃二十几年;就连在子女面前,他也经常抬不起头来…… 所以刚才这番挑衅的话,他内心必然是极为恼怒痛苦的,指不定就会放弃劝和。 昭仁帝原本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可听到“圣旨废妃”这番话,又陡然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很快冷静下来,这是激将法。 “韶仪,朕当初说的都是气话。”昭仁帝长叹了一声,面色愧疚道:“之前两次伤了你,是朕混蛋,是朕糊涂!” “你身为李家的女儿和皇家的内命妇,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的难处,朕心里明白这些,本该多体谅你的不易,却还是将朝堂之事的烦闷发泄到你身上,这是朕的不对。” 这些话虽然是有目的性的太好,但多少带着几分真心,更是昭仁帝明明清楚,却一直在逃避的事实。 只是这次太上皇出马,逼他不得不正视。 “其实那次将你气病之后的一段时间,朕心里也很后悔,每次去到未央宫,都想坐下来和你好好说话,是朕总拉不下脸来认错,才又频频惹得你生气……” 李贵妃以为激一激昭仁帝,他就会放弃劝和,没想到说出口的这番话却是出乎预料。 她仔细观摩昭仁帝的脸色,见他脸上的愧疚之色不似作家,神色怔忪了几下,眸光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昭仁帝不介意她的沉默不语,继续轻声忏悔:“韶仪,转眼一年多了……你已经有一年没来御书房找过朕了。” “这些时光里,每每午夜梦回朕总是在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因为怄气而说什么,宁肯被剑也不愿让你相救这样的话就好了。这辈子,朕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这般能为朕舍生忘死的女子了,能遇上你,是上天给朕的恩赐。” 院子外,云苓正悄咪咪地偷听。 这个位置不用精神力,都能清楚地听到昭仁帝深情款款的语气,让她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昭仁帝放到现代也得是个金马奖影帝啊! 假山旁,李贵妃的眼睫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心中泛起几分涟漪。 是感慨,却不是感动。 昭仁帝对她说出这番话的话,如果放到一年前,她大概会觉得哪怕寿命只剩下一天也心满意足了。 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第 1002 章 大型尴尬现场 李贵妃目光复杂,她不知道太上皇到底做了什么,可昭仁帝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姑且就算他是真心的吧。 虽然没有要和昭仁帝回去的意思,但她难得平静了情绪,没有再浑身是刺。 “陛下,好聚好散吧,我不知道太上皇对你说了些什么,但如果是他让你来劝我回宫,我会亲自去请见他老人家,求他允许你废了我的妃位,不为难于你。” 昭仁帝听到这番话后一呆,这和想象中不一样啊! 见李贵妃仍旧没有要同意回宫的意思,他心下一紧,咬咬牙硬着头皮放出云苓教给他的绝招。 “韶仪,你就跟朕回去吧!” 昭仁帝逼近一步,无比真诚地看着她,“朕心里明白,你一定是还介意着黎娘子的事情对不对?” 云苓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来了来了! 余光中,萧壁城终于将黎娘子带来了,来的可正是时候。 几步开外的距离,黎娘子看到云苓猫猫祟祟地躲在院子外,就要笑着高声打招呼,却被回以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疑惑地闭上嘴,然后在对方的招手示意中靠近,才走到院子外面,就听到里面响起熟悉的声音,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昭仁帝语气认真地对李贵妃道:“韶仪,实不相瞒,朕并非真心喜欢黎娘子的。” 院外,黎娘子愣了一下。 “朕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前朝与后宫的烦心事太多了,偶然外出走走,结识了黎娘子这个可以倾诉烦闷的对象,才会一时寄情于她。” 李贵妃原本心中还有所触动,听到这话后,眼神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陛下,你是在耍我寻开心,还是在拿我当傻子?” 昭仁帝刚才那番认错,她还能相信对方是真心的,可要说他不是真的喜欢黎娘子,那就侮辱她的智商了。 要是不喜欢黎娘子,他会隔三差五的到清懿书院去纠缠人家?与六公主险些生了嫌隙?甚至看见她在悠然居就大发雷霆,笃定她在欺负黎娘子? 又是写情书又是送好物……真当他的所作所为前朝后宫不知情吗?不过是没人说罢了! 李贵妃的脸色迅速冷下来,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陛下对黎娘子的好,可是连小封氏都没福气享受过呢!” 昭仁帝以为她八成又在吃醋,赶忙讨好地哄道:“韶仪你别生气,朕向天发誓绝对没有骗你!朕对黎娘子真的就是一时寄情,朕原本以为那是爱,实则不然,不过是一种心灵寄托罢了。” “以前朕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直到那次在书院恶语中伤了你,看见你那番痛苦的模样,朕心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当年刺客把剑捅到朕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朕的心都没有那么慌过!” “那个时候,朕的满心满眼都只有你,那还顾得上什么黎娘子啊。” “也就是那一次,朕才终于恍然大悟,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你陪在身边,朕一直爱的人其实是你啊!” “韶仪,跟朕回……” 昭仁帝声情并茂,感情充沛地背诵着云苓给他写的小作文。 还没背完,李贵妃终于忍不住了,勃然大怒地道:“够了萧励!这些鬼话你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这番话真是让人越听越火大,她开始疑惑太上皇到底做了些什么,竟能逼得他说出这番不当人的话来,就为了劝她回宫? 尤其想到自己刚才还傻傻地有所动容,此刻被愚弄的愤怒感更是加倍窜升。 昭仁帝被她这一嗓子河东狮吼震的一懵,哆嗦了两下才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刚才还顺利将李贵妃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怎么转眼间对方就变了脸? 明明背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啊! 李贵妃胸口不住起伏着,暴怒地一把将他捧着的山茶花夺过来,狠狠地扔向院子门口。 昭仁帝下意识地就转身去捡花,“韶仪,朕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猝不及防与一个熟悉的身影面面相觑,只感觉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院子里突然安静的诡异。 昭仁帝面色从苍白到涨红,捡着花直起身来,一会儿将手背到身后,一会儿又将花捧在怀里,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他左顾右盼地私下张望着,眼神到处飘,手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又曲起直接在额头处挠了挠,好像浑身肢体都失去了自我控制。 “婉……婉筝,你怎么也在啊?” 黎娘子神色平静,仿佛没有看见二人的争吵,她向昭仁帝福了福身,微笑道:“不知陛下驾到,民妇有失远迎,陛下万岁。” “咳……平、平身,不必多礼,你……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是陛下您说并非真心喜欢民妇的时候。” 昭仁帝石化在原地,表情僵硬。 黎娘子再次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中有中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温声道:“您终于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实在是太好了,民妇真心真意地为您感到开心。” 既然是这样,那昭仁帝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了吧? 昭仁帝听到这里,神色一慌,下意识地急道:“不是不是,婉筝你听朕解释……” “呵!” 这时,背后传来一道讽刺的冷笑声。 昭仁帝顿时面色大变,汗毛倒竖地回头:“韶仪,那个……朕……我,不是,那个……” 看着李贵妃只剩厌恶和鄙夷的眼神,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原本就退化的磕磕巴巴的语言功能彻底丧失。 “陛下,民妇还有琐事要忙,若无旁的事,就不打搅您和贵妃娘娘了。” 黎娘子说完,再度福了福身,便绕开昭仁帝向院子深处走去。 “婉筝!” 他急急忙忙地唤了一句,余光看见李贵妃也转身要走,又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 “韶仪!” 两个女人都仿佛没听到呼唤声。 李贵妃更是连看也不看一眼他,只对着黎娘子道:“所有里屋全都收拾干净了,咱们去逛一圈看看,到时候哪里做后厨最合适。” 话音落下,二人便互相挽着手走了,姿态俨然十分熟稔亲昵。 昭仁帝彻底傻在原地,脑袋里疯狂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不是,云苓呢? 那丫头不是说会出面帮他,以免事态失控吗? 现在出大篓子了啊,那丫头人呢,快护驾啊! 第 1004 章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看着云苓明媚的笑脸,昭仁帝总有种自己被坑了又坑的感觉。 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贸然答应对方这个条件很不理智,仿佛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相当后悔此刻做下的决定。 但……答应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更何况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把李贵妃请回去最重要呢? 如果云苓这丫头当真能帮他度过这个难关,他就是被坑也认了。 在昭仁帝惴惴不安等待结果的时候,云苓已经重新返回了新糖水铺子。 院子里只剩短工们在忙碌了,她环顾四周,发现李贵妃和黎娘子正坐在东侧的厢房里,一起翻看着铺子的装修图纸。 黎娘子神色认真,满心都只有事业,并没有因方才的闹剧而影响心情。 反观李贵妃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虽然她极力地在认真听着身旁的人说话,可眼神却时不时飘远,显然还在回忆昭仁帝的举动。 云苓步伐悠闲地踏入东厢房,“李母妃,黎娘子!” 清脆的叫声将李贵妃从沉思中唤醒,看到来人是云苓,她的眼神沉了沉,问道:“婉筝已经告诉我了,刚才是你让太子故意把她叫到这里来的。” 李贵妃的情绪还算稳定,如果不是她跟东宫夫妇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换做以前她八成会以为云苓这是在报复自己,才会把她的下落透露出去。 云苓嫣然一笑,“我来也是为了和李母妃说这件事,咱们单独聊聊吧。” 闻言,黎娘子很识趣地抬起头,温婉道:“那我给您和太子妃沏一壶好茶,在准备些点心去。”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退出去了。 李贵妃眼神复杂的看着云苓,静静等待着对方给出答案,刚才她的确是一直在想这件事。 云苓也没有卖关子,痛快利落地将太上皇给昭仁帝施加的压力全盘托出。 听到这里,李贵妃方才神色了然,原来如此。 她就说那个自私薄情的男人不可能有那么深的觉悟,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皇位。 于是不禁觉得好笑,淡嘲道:“看来连太上皇也受不了他,给他下最后通牒了,我还真是想看看他狼狈不已的样子呢。” 李贵妃很有自知之明,太上皇没有对她藐视皇宫规矩与皇家威严的举动生气,固然因为老人家是个性情中人,更多还是因为他对昭仁帝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那你呢?又是为了什么来劝说我。” 因为面对的人是云苓,李贵妃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奇地主动询问,她想听听这丫头的理由。 云苓耐心地道:“我知道,李母妃在冲动过后也曾后悔,自己一时意气给御之带来那么大的压力。” “在李家人逼迫您的时候,您几乎就要放弃抗争选择回宫了,是御之要求您留在了宫外,如今执意不回去,固然有不想见到父皇的缘故,但最终还是因为御之的一片孝心。” 云苓平时身处东宫,但李家的动静瞒不过她的眼睛。 那群人逼迫指责李贵妃的时候,最多的说词就是她太过自私,不肯为燕王的将来考虑。 如果李贵妃被废为庶民,那对燕王和他的子女来说便是一个污点,将来也会比别人矮一头。 母族势力衰弱不是好事,就算燕王看得开,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心思也不在仕途上,可将来他的儿女呢? 第五瑶身份再高贵,她也远离东楚数千里,子女前程的基石需要打在大周的地盘上。 如果燕王的儿女有着远大的抱负,一个孱弱的母族不仅不能给他们助力,反而还会拖后腿。 李贵妃不在乎李家其他人如何,但燕王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她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忽略儿子和孙辈的将来。 她本就是被压榨奉献了半生的人,就算心中悲哀愤懑,选择妥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关键时刻燕王冒了出来,几乎是以不顾一切的势头阻拦了她。 “娘,我已经长大了,任何选择我心里都有分寸。” “如果您要是选择委曲求全,那我当真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带着东楚亲卫队闯入李府那天,燕王违反了当朝律法,还狠狠揍了表兄弟们。 那不顾一切撕破脸的架势,就是在告诉李贵妃,他不要娘亲为了他妥协。 燕王有些孩子气的任性,但他在李贵妃面前一直很乖很孝顺,他这一辈子只倔强地逼迫过李贵妃两次。 一次是当初在靖王府中时,李贵妃打上了萧壁城娶侧妃的主意,他以跳楼要挟李贵妃不许再插手兄嫂的私事。 另一次便是这回,他要李贵妃再也不会到那孤苦无望的皇宫中去,否则他就不要这个爵位了! “娘,您这辈子因为父皇和我,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我不想您后半辈子还活在比前半辈子更煎熬的痛苦之中。” “如果因为我让您那么痛苦,那儿子当真该死,简直就是个畜生!” 说这话的时候,燕王泪眼朦胧,李贵妃亦是泣不成声。 “娘,您跟我回燕王府吧,今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不必顾及别人委屈自己,天塌下来还有儿子顶着。” “只有您遂心如意了,我才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在燕王执着的劝说下,李贵妃含泪点头,与他回了燕王府,在宫外待到了现在。 事后,由于亲卫队有一部分私兵的性质,燕王夫妻被大理寺检察问罪,险些就要挨板子,还是靠交了一笔重罚金才免去了皮肉之苦。 李家原本有些关系还不错的亲戚,这下也闹得僵了,联合起来参了燕王一本。 但燕王都不为所动,无论如何也不肯告知他们李贵妃的下落。 其实云苓很能理解燕王的感受。 这就好比在现代社会,父母现在关系不和睦,做母亲的却为了孩子选择不离婚。 殊不知,孩子宁愿选择成为单亲家庭,也不想母亲继续在苦海中挣扎。 云苓看着李贵妃,沉声道:“所幸现在事情发生转机,我们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父皇已经同意与您两处分居了,前提是您依然还是贵妃身份。” 第 1005 章 两个都喜欢 这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也是李贵妃此前想都不敢想的结果。 她怔怔地道:“这是真的么,他竟然肯答应?” “父皇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了解,稍稍使些计谋他也就败下阵来了。” 云苓笑了笑,神色又轻松起来,“不过还要多亏了御之的果决和执着,他要是没把父皇逼到这条绝路上,也不会换来他的退让。” 不得不说昭仁帝还是有几分鸡贼的,殷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他天天晚上在宫里设年宴款待大臣,去李相府的次数并不频繁,看起来也没有很心急李贵妃回宫的事。 云苓才不相信他是被朝政绊住了脚呢,不就是天天围观李家人给李贵妃施压,心底知道她早晚会妥协的么。 只差一点,李贵妃就没招架住李家人的压力,败下阵来了。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燕王来,还做的这么绝,他才慌了神地跑来东宫求助。 李贵妃听到这里,神色终于前所未有的轻松,她笑了起来,眼神是一个母亲独有的温柔。 “是啊,我的御之……我的御之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话音落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你和壁城也是,这次多亏你们在背后推这一把,不然这事情闹到最后谁都难堪,想必也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愿意看到的。”首发 燕王是很有孝心,但做法太极端了,两败俱伤自然不如两全其美。 云苓笑道:“那您是同意回宫了?” 她脸上绽开些许笑意,心事被了结后,不自主皱起的眉头也松开来。 虽然是中年妇人得体稳重的打扮,但因保养得当,并未呈现出苍老之态,那眼角眉梢遮不住的细细皱纹,反倒带着一种岁月沉淀的美。 云苓恍然间想起,李贵妃好像也才四十一岁而已。 云苓回过神来,笑道:“当然没有不妥……只是我还想冒昧问一问您,往后的岁月还长着呢,如果在宫外住久了觉得一人孤独,哪天有了别的想法,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李贵妃身形微顿,只是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宫外不同宫里,将来会见到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许哪一天会遇到真正两情相悦的人。 到那个时候,宫妃的身份便始终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障碍。 这个深入的话题有些唐突,但李贵妃能感受得到云苓的关心,她放缓语气道:“我并不害怕所谓的孤独,在宫里这些年不都是一人过来的?其实早就习惯了,有时候……并不是身边有人陪伴就不孤独了。” 心是孤独的,一辈子都是孤独的。 纵使她有燕王与禾月姑姑关心陪伴,在爱情这条路上,她始终都是形单只影。 “再者……就算将来有一天真的遇到了想要厮守终身的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痛苦煎熬,我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了,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不是命里的唯一。” 求不得便求不得,那又如何呢,前面二十年都这样过来了,还怕后二十年过不去下吗? 见李贵妃如此透彻平和,云苓便也放心了。 她笑盈盈地附和道:“您说得对,人活一辈子值得追逐的事情有很多,那我便提前预祝您和黎娘子的糖水铺子生意红火了。” 见事情圆满达成,云苓也不再耽搁,最后寒暄了几句就回去向昭仁帝复命了。 …… “李贵妃答应了?”昭仁帝愣了下,随后长长地出了口气,面带喜悦地道,“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朕就先回去了!” 心中的大石头落定,他感觉脚步都轻快起来。 云苓微微挑眉,叫住了他,“父皇这就回去了?您不怕会生变故么,我还以为就算李贵妃不想见您,您也会一直在庄子里等上三天呢。” 批折子当然是借口,他得趁这段时间仔细盘一盘朝廷如今的情况,看看到底哪家千金适合给瑞王做侧妃。 他明白自己在位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把最后的心事解决了才能安心。 云苓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收回之前的话,其实父皇的演技还是挺精湛的,至少连我都以为您对李贵妃是真的有几分真情在呢。” 这话显然是在讽刺昭仁帝,不过他听了这话,难得没有恼羞成怒地反驳什么,而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怅然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啊……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如果朕能早点领悟,兴许现在是不一样的结局吧。” 萧壁城很震惊,父皇竟然亲口承认对李贵妃有感情了。 他迟疑地发问:“那黎娘子呢,您就不好奇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不打算去问问,或者解释误会吗?” 他倒不是怂恿昭仁帝继续纠缠黎娘子,只是搞不明白刚才还心急着想解释的人,怎么现在却满不在乎的模样。 昭仁帝瞪了他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时候凑上去,不正是让婉筝看朕的笑话么?等这件事情平息一段时间,以后有机会了,朕会单独向她解释的。” 萧壁城闻言,再次发出了真诚的疑问:“儿臣冒昧问父皇一句,您喜欢的人到底是李贵妃还是黎娘子啊?” 听到这话,昭仁帝忍不住用看弱智的目光看他,吹胡子瞪眼地道:“你问的这是什么废话,朕当然是两个都喜欢了!” “用那种眼神看着朕干嘛,朕总不会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吧!” 第 1006 章 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异类……” 最后一句话,昭仁帝嘀咕的很小声,但还是被夫妻二人听了个清楚。 望着昭仁帝远去的背影,萧壁城恍然间这才发觉,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认为一生只爱一人才是对的。 他静默了片刻,犹豫地道:“苓儿,其实父皇谁也不爱,对吧?爱情这种东西,怎么会容得下第三个人呢。” 这是他一路走来最深刻的感悟,心脏被一个人填满的话,就不会再留下第二个人的印记了。 云苓凉凉地道:“你父皇心胸宽广,当然也博爱的很了,不过他的博爱也分三六九等,且最爱的人是他自己罢了。” 萧壁城怅然地叹道:“父皇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们萧氏皇族的男儿个个都十分重情,兄弟几个都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偏生昭仁帝的画风不太一样。 难不成,大家都遗传到了皇叔安亲王? 云苓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道:“好啦,别想那么多了,你父皇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她活动了几下,四处张望起来,打算在庄子上逛一逛。 萧壁城没有听懂云苓这话中只有现代人才能领会的调侃,他迈步跟上,委屈地道:“什么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你可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把我也连坐进去了。” 这种错误,他才不会犯呢。 “好好好,我的错,不该把连坐你……” 夫妻二人携手在大庄园里逛了起来,发现除了糖水铺子以外,还有些招商成功的店铺也在筹备中,基本都与吃喝玩乐有关。 大庄园地处京城南郊,大约三公里的距离外,便是留情的京城动物园。 就算徒步走过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往来方便的很。 胧夜说这个度假村项目其实早就已经筹备许久了,多版方案确定没问题之后,近来才正式开始动工的,预计开发速度会很快。 她将留情的动物园也纳入了规划中,等未来的跑马场顺利建起来了,就能顺利与那边连接,形成客源的双向流动。 萧壁城视察完了庄园的情况,觉得等开春之后,就可以让工部对外宣告大周京城将要向南面扩张了。 这个政策条令一发出,将会吸引全大周乃至其他诸国的商人聚集于此,发展起来也就是未来几年的事情。 到时候清懿书院也会被纳入新扩展的城池面积中,交通也会发达便利,学子们往来读书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黄昏时分,夫妻二人即将回程前,禾月姑姑特地送了两碗糖水过来。 “咱们糖水铺子还没正式开业,这是娘娘提前开灶亲自做的,味道比不得御膳房,两位主子只当解解渴就好。” 萧壁城神色诧异地看着食盒,“李母妃竟然提前开灶了?” 这下夫妻二人都明白过来,这是李贵妃表达谢意的方式。 他们双方之间的关系,如今不至于说差,可要太亲近的话,彼此都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曾经做下的伤害举动是无法抹去的,哪怕心里的伤好了,也总有疤痕在。 只是萧壁城如今年岁渐长,也拥有了很多曾经遥不可及的温情。 无论李贵妃也好,昭仁帝也好,他们无论冷淡还是关心,都已经不会再影响他的内心了。 因此他只是平和地弯唇浅笑,拿起一碗精致的糖水,赞道:“李母妃有心了,这糖水的味道尝起来,倒是颇得黎娘子真传。” 云苓也尝了口,甜味比正常的配方要淡很多,只有黎娘子才清楚他们夫妻不喜太甜的口味,想来是李贵妃做糖水时特地请教过她。 “味道很好,禾月姑姑替我们多谢李母妃。” 两人将糖水喝得干干净净,把空碗交给了禾月姑姑,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郑重地道了一声谢后便走了。 彼此间都没有提出宫的事情,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苓觉得,如今和李贵妃这样的相处方式正好,顺其自然就够了。 …… 二人一同去长宁宫面见了太上皇,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总之昭仁帝这次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倒是燕王亲自来了东宫一趟,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身后的侍从们一长串排的老远,个个手里都捧着盒子,还有些抬着大箱子。 云苓知道,他这又是例行来给兄嫂“上贡”了,只不过这次东西格外多,应当是为了李贵妃出宫之事的答谢。 果不其然,燕王一踏进宫里就如数家珍地道:“三嫂!前阵子是东楚珍珠采收的季节,个头最圆润,光泽最好的那一批,我都第一时间给你弄来了,回头打几套头面首饰不在话下!余下的这些形状差了点,但是品质却不错,入药是不错的选择!” 珍珠收获的时间,一般在年末至第二年初,冬季是采珠的最好时间,不仅更好保存,而且色泽更漂亮。 “还有这个,是那边当季最流行的海贝珊瑚摆件,这箱是干鲍鱼、干贝……” “对了,这里还有些西洋水晶,据说这东西跟琥珀一样,佩戴着对有孕的女子极好。” 云苓饶有兴趣地看他开箱介绍着,发现后面还有不少药材,大多都是安胎补气之用。 联系到燕王说的这句话,她挑眉笑道:“这次你的谢礼倒是很丰厚,只不过里面很多东西我似乎用不上啊,香团儿都出生多久了。” 燕王讪讪一笑:“现在用不上,以后还能用嘛。” “老实交代,是不是媳妇儿怀上了?” “哇!三嫂,这你都猜得到!”燕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点头承认道,“瑶瑶的确有身孕了。” 云苓也不禁高兴地笑骂他:“行啊你小子,消息瞒的还挺紧,月份多大了?” 第 1007 章 京城扩张 燕王挠了挠脑袋,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云苓笑着点头,不满两个月大的孩子还没有胎心呢,难怪前段时间和第五瑶打交道的时候,没有感知到她怀孕了。 两人成亲都快三年了,但燕王之前却都在有意避孕,只因为他曾听到云苓提起,女子十八岁前盆骨发育不完全,在这之前怀孕风险会比较高。 于是为了第五瑶的身体着想,两个人便没有那么着急要孩子。 燕王对此也是万分期待的,前段时间第五瑶刚有怀孕迹象时,他就按耐不住地派人去搜罗了好多孕期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一不小心就堆满了燕王府的三个院子,这次给云苓送谢礼时也就拿了一部分出来。 云苓打趣他:“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可别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天天撺掇着你家王妃到处跑。” 燕王哈哈大笑起来,“如今自然不会了,瑶瑶有了身孕,那必然是稳当保胎要紧。” 两人闲聊之余,燕王妃第五瑶有孕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开来。 宫中一扫之前叛乱事件的阴霾,经过新年和喜事的洗礼,气氛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首发 正月很快结束。 时间步入二月初,京城各处酒楼商铺便陆续返工了,金銮殿也恢复了上朝议政。 刚开年,云苓夫妻二人就开始慎重地商议起来,关于新城池土地的所属安排。 要知道,当城池扩张的消息被放出去后,城外的土地一定会飞速涨价,如果都落入权贵富商手中的话,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学过历史的人都清楚,几千年来历次改朝换代,都是因土地问题而起而终。 王朝末期的时候,土地被权贵疯狂兼并,他们巧取豪夺占有大量土地田产,而失去土地的贫民们聚集怨恨,在生存的压迫下发生暴动起义。 可是因为土地的私有,不久后新的高级阶层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土地兼并,再次激化矛盾危机,如此周而复始。 太上皇就是非常典型的,从被压迫的贫民上位成皇帝的例子。 他摸着烟杆,语气悠远地叹道:“是啊,孤和挚友们年轻的时候哪想过要做皇帝啊,不过是被强征了壮丁,回来后发现家里的房屋被占了,连个养猪放牛的地方都没有,才不得不拿起锄头求生。” 作为过来人,没人比太上皇更了解土地的重要性。 所以云苓回顾老家华国的几千年历史,从奴隶社会的井田制讲到封建社会的私有制,再讲到现代社会主义的公有制与国有制。 太上皇虚眯着眼,听得很认真,尽管云苓只是简洁明了地讲了个大概,他也能很快领悟这些不同制度的弊端与优势。 良久后,他缓缓沉声道:“依孤之见,就按照你们说的来吧,纵然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踏出一步慢慢来就是了。” 他没有询问云苓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深远的东西,也没问她最后这个办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给予了云苓等人全然的信任。 云苓简直要爱死这个小老头了。 她所说的政策就是最后一种,超越这个时代意义,极富现代社会主义色彩的土地所有制。 当然了,也根据这个时代的大环境特点做了一些适应性的调整。 简而言之,京城新扩张的城池部分,诸如森林矿产河流等自然资源,都将属于大周国,无法被私人所拥有。 而土地和田地,则变成集体单位所有,由朝廷分配给农民,享有不同年限的使用权。 以后的新京城不会再发生土地买卖,交易的也仅是土地的使用权了,富商们想要开发经营各种产业,都要经过朝廷审批才行。 这样一来,就能防止百姓们的土地被权贵富商们盯上抢走。 目前云苓只是将新京城作为一小块试点,将来如果其他州县对外扩张,也将会推行同样的制度。 但是,假设将来有一天,这种制度完全取代了土地私有制,也就意味着封建时代的落幕,世界走向新的开始。 这才是云苓最佩服太上皇的地方,身为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损害他的利益。 可以说,跟想要推翻皇权的统治差不多了。 太上皇什么都明白,可还是支持云苓去做。 她认真地道:“大周百姓有您这样一位帝王实乃幸事。” 太上皇得意地道:“那可不是,孤能文能武,年轻时候还是个美男子,将来必然能青史留名,受后世爱戴。” 这样一位真正心胸宽广,睿智高洁的老人,岂止是青史留名? 分明就是流芳百世,千秋万古! 她难得跟老人家撒撒娇,“有您这样的祖父,也是我们这些小辈的幸事。” 听到这番话,太上皇顿时乐开了花,显然极为受用。 他用枯瘦的手拍拍云苓的头,“有你们才是孤的幸运啊,孤老了,年轻时还有很多雄心壮志未能实现,现在也有心无力了,不给你们阻碍添乱便是唯一能做的了。” “也不知道你们师门几个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鬼点子,将来无心大师要是教了你们新东西,可要多来与孤分享。” 云苓同样笑得眉眼弯弯:“一定一定!” 要是未来有一天能回现代看看的话,她还真想把太上皇也带去见见另一个世界,老人家肯定能领悟到马列毛选哲学思想的魅力。 说起来,无心师父既然能把她们弄到这里来,应该也知道穿梭时空的秘密吧? 念头一冒出来,云苓就忍不住想找他当面问一问,但也不知道无心师父这段时间在哪里。 对方行踪神秘,全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于是只得先将念头埋在心里。 第 1008 章 吞并南唐的志向 很快,朝廷印刷了新一期的大周京报,将京城面积扩张的消息公布了出去,一时间城里百姓对此热议不止。 许多富商权贵嗅到机会,试图大肆买南郊的地,却发现早就都已经被人买光了。 买光南郊的人当然是胧夜夫妻,这两口子在南唐有私人金矿,说是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买下一个南郊更不在话下。 胧夜很自然地把山林和一些土地交还给了朝廷,“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和富贵陆陆续续地将整个南郊都买空了,就是防止这些东西落到旁人手里去。” 都是自己人,关上门来处理事情就很方便了。 萧壁城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师姐不愧是军师。” 他和云苓后来才想到的事情,胧夜在一开始就想到了。 亏他还以为这两口子只是单纯想赚钱,原来全是为了他们发展京城做打算! 这次一锅端了殷家,敲打了陆家,国库收获不少,大力发展新京城的钱是不用愁了。 胧夜关心地问道:“现在南唐那边因为夺嫡乱成了一锅粥,襄州城也无人镇守,唯恐苗疆的势力会再次趁虚而入,你们对此可有何对策与打算?” 萧壁城思索片刻后道:“淮湘王身为大叛贼,无论如何朝廷是要将他抓捕归案或者就地格杀的,但他如今具体投靠了南唐皇族的哪支势力,目前还尚未可知。” “大周已经向南唐发出了文书,要求他们配合朝廷抓捕淮湘王以归案,结果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其实能否将淮湘王抓捕归案,萧壁城心里也不太有底。 大周与南唐之间利益交集不多,面子上关系尚可,换做平时一定会选择配合,但如今南唐自己都乱成一锅粥,那可就不好说了。 淮湘王是西周叛贼,可他逃跑时带着将近十万莫家私兵撤离襄州,这将会对南唐局势造成巨大的影响。 于正在夺嫡的众皇子而言,这是个致命的诱惑,他们很有可能选择哪怕与大周交恶,也要吞下淮湘王的兵马为己所用。 这样一来,大周想处置淮湘王就遥遥无期了,他们总不能随意出兵到南唐境内抓人吧? 真到那个时候,便是汉人内战了,苗疆一定笑开了花。 胧夜听到这里,眸光晦涩地道:“如果下一任南唐皇帝真的将淮湘王拉上了船,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那样大周就有了与南唐开战的充分理由。” “三妹夫,我观大周境内广袤多山,戈壁与草原占了国土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旱地远比水田多,历来都收成不理想。而南唐处于江河平原流域,却是土地丰饶,农耕发达,你对此就没有什么想法?” 萧壁城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大师姐是说让他借淮湘王之事的理由,名正言顺地与南唐开战,然后吞并他们! 看来,虽然摆脱了假七皇子的身份,大师姐对取缔南唐政权的心思却没消减过半分啊。 无法以女子身份统领南唐,那就干脆换个身份方式,推翻消灭南唐,这果然很符合她外表温柔亲和,内在强硬嗜血的性格作风。 “收复河山,一统天下,这自然是世间男儿都有的壮志,我也不例外。” 萧壁城实话实说,自从几百年前大汉国土分裂之后,四国哪一任皇帝心中没有幻想过将来有一天重整山河呢? “只不过,大周与突厥人连续打了十几年的仗,也就是近几年才定下来,正是该养精蓄锐的时候。” 所以,他对于吞并南唐的欲望还不是那么强烈。 “想吃下一具庞然大物,也要看看自己的胃能不能装下,多了一半国土的人口,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平衡好的,而眼下大周自身内部的疮痍更需要解决,否则对于百姓来讲,那时候便又是另一番人间炼狱了。” “但是,如果将来有一天大周的实力能强大到吞并南唐,那我一定那样会做!” 胧夜微笑着点头:“不错,现在的确不是开战的好时候,只是没想到三妹夫的想法也如此干脆利落,我还以为你会担心打破了诸国之间原本的平衡与宁和。” 大周真要是吞并了南唐,那与他们交好的北秦和东楚都会警惕防备起来。 但萧壁城并不在意这些,“天下之势本就如此,大汉分裂又统一了数次,此乃必经之路。有生之年,我大抵是看不到四国统一了,可百年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收苗疆,平突厥,统一四国重振大汉荣光,我若能开个先河,也算死而无憾了。” 如无意外,他将来在位的那些年,大周与北秦、东楚都将是盟友,绝不会轻易开战。 但一百年,两百年后的未来,就都交给萧氏的子孙后人做主了。 胧夜欣赏道:“三妹夫心有大志,必能如愿以偿,我对南唐的情况了如指掌,愿将来能助你一臂之力。” 在她看来,大周是新兴的王朝,看似满目疮痍,内里却焕发着强烈的生命力。 至于南唐,那个华丽的外壳下早已经腐朽不堪,如果云苓几人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也许她会选择在那里斗争一生。 不过,她其实一直都在斗争着,只是不再孤军奋战了。 萧壁城闻言,恭敬严肃地向她行了一礼,“大师姐愿意给予肯定,是我的荣幸。” 他从来都很敬重云苓的大师姐,对方的头脑心性与手腕,简直令世间无数男儿都自行惭秽。 处理完南郊土地的交接事宜,萧壁城送走了胧夜。 回到寝宫后,不免想与云苓深论一番时局,却见她正拿着一封信,饶有兴趣地翻看着。 “封阳又来信了?”萧壁城扫了一眼,便认出了信封上的印章,“上面写了什么?” 云苓放下信纸,笑道:“再过半个月,封阳的人马就会进京了,不过他连夜写急信上报了一件事。” 封阳在绥城驻扎了有三年,这次平定襄州叛乱时,手下有个得力亲信几番助他立下大功,他这次带人回京便是想要为其讨个封赏。 不过回来的路途上发生了意外,他发现这名得力干将,竟然是个假扮男装入军营的姑娘…… 【作者君:昭仁帝得不到的儿媳要出场啦】 第 1009 章 啃了一口假瓜 萧壁城听到这里也很是意外:“这姑娘是什么来头,女扮男装入军营这么久没被发现?如今朝廷早就不在民间强制征兵了,她总不能是替父从军吧!” 放到太上皇那个年代,女子替父从军的奇闻并不少,可是早在十年前开始,大周就已经不再强制抓壮丁了。 军营审查那么严格,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异样,如果不是底下那帮兵蛋子偷奸耍滑的话,那只能说明这姑娘本事厉害。 云苓将那几张密密麻麻的信纸递给他,好笑地道:“你倒是说对了,她的来头不算小,所以才能顺利混入军营,不过她虽然不是替父从军,但也差不多了。” 萧壁城接过信纸认真地看起来,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卫氏女,难怪了。” 这位“木兰姑娘”名唤卫缨,封阳在信纸上仔细地交代了她的出身,以及女扮男装入军营的原因。 萧壁城对卫家并不陌生,相反平时还经常和他们打交道,因为卫缨的父亲乃是正四品的武职京官,金吾卫中郎将。 金吾卫是大周京城的十二卫之一,是属于帝王的亲兵部队,除了在皇帝出行时担任护卫之外,还负责平时巡查京城、警戒之责。 之前殷家动乱当晚,配合胧夜夫妻调兵遣将的统领便是卫缨之父。 这个姑娘女扮男装入军营的原因很简单。 虽然朝廷已经不强制抓壮丁了,但自太上皇称帝以来曾亲自立下过一条律法:所有朝廷武官,但凡官居七品以上,膝下子辈非独生或者身患残疾,必须有至少一人参军服役。 老人家打了一辈子仗,十分认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更见不得统领高高在上地躲在背后发号施令,却让百姓子弟兵在前面冲锋陷阵送死的。 再者,他认为武将之家,必须有人时刻保持着血性,所以才立下了这么个规矩,至今不曾改变。 不过太上皇颁布的条令倒是很灵活,根据武官职位的高低,其子参军服役的年限在五年到十年不等,服役的武官之子年满十五岁便可以入军营,最迟年满二十必须服役。 卫缨的家庭情况有点特殊,她爹是个妻管严,后宅没别的女人,膝下自然也就只有二子一女。 按照规定,卫家男儿是有一个必须参军的。 卫缨的弟弟才八岁大,这兵役自然落到了她哥哥的头上,并且对方已经年满二十了,没法再拖下去了。 奈何卫哥哥是个生在武将之家的文人,更是体弱的早产儿,打小身子骨就不好,别说五年了,能熬过三年都够呛。 只怕还没等上战场,他就先死在操练士兵的戈壁滩上了。 偏偏卫哥哥又不符合身患残疾的标准,此役不得不服,让卫家人惆怅不已。 关键时刻,卫缨站了出来,提出要代兄长从军,以换得哥哥将来能安心入仕。 萧壁城看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当初我还纳闷,卫中将一个爱妻如命的人,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十七岁的庶子,原来都是假的。” 那会儿因为这件事,军营里还挺热闹的。 人人都知道卫中将老实本分,从来不在外拈花惹草,他家里有个母老虎,也不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直到某天,一名少年突然拜访卫家,自称是卫中将流落在外的儿子,如今携亡母信物上京认亲。 众人这才知道,卫中将年轻时曾与一个烟花女子在酒后一夜风流,就这么意外留下了种。 那段时间,卫中将老实本分的形象可谓一夜崩塌,卫夫人更是暴跳如雷,将丈夫狠狠收拾一顿后,便将这“庶子”送去服军役了。 当时,萧壁城还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啃了好几口大瓜,没想到这瓜是假的!根本不保熟! 云苓嘴角抖了抖:“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卫家也都是人才。” 嫡母反感凭空冒出来的庶子,将其送去服军役,乃是人之常情的操作,故而才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 “不过,这卫家怎么肯同意让女儿去参军?” 按照萧壁城说的,卫家两口子夫妻感情很好,对亲女儿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萧壁城解释道:“是卫缨执意要去的,这姑娘外在沉稳,心里却有主意的很,瞒着家里人率先用假身份报了名,卫家知道后也来不及阻止了,才只能选择配合她演这场戏。” “也正是有她顶上,她的大哥才得以能够继续读书,还在前年的时候考上了咱们清懿书院。” 云苓点点头,倒是个敢想敢做,又很有趣的姑娘呢。 不过这也算得上欺君之罪了,好在这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凭借功劳在身应当不会受到惩罚。 正想着,便见萧壁城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声地开口:“不过,我猜这卫缨除了想代兄长服役之外,应当还存了点其他心思。” “你知道些什么内幕?”一听有八卦,云苓立马来了精神,戳戳他的腰窝道,“快说,别卖关子!” 萧壁城笑着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卫缨跟沈沁是手帕交,两人自小玩在一处的,如果沈拓大哥当年没有在边关出事,说不定她现在就是沈沁的大嫂了。” 很久以前,卫中将跟他闲话的时候,反复惋叹过沈拓很多次,他后来便从中琢磨出了两家原本有想结亲的意思。 沈拓年长卫缨许多,他出事的时候卫缨才十四岁呢,不过这个姑娘应当是从小就喜欢他的。 当初萧壁城从军绥城,有一年归京探亲时,将沈拓战死的消息一并带了回来,这个姑娘还曾费劲办法见过他一面,便是想打探沈拓的情况。 他隐约记得,那姑娘当时怪伤心的,还托他帮忙寻找沈拓的尸骨。 过后三年,卫家就多出了个从军的庶子,那时的卫缨十七岁,她在边关待了五年,如今已二十二,至此尚未婚嫁。 云苓听到这里一时哑然,也生不出玩笑的心思了:“若真如此,这姑娘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执意要去绥城,是想亲自寻找沈拓的尸骨吗? 【作者君:上章有个虫捉一下,男主失明后封阳在边关替他带了2年兵,应该是在一共绥城驻扎了5年,不是3年。】 第 1010 章 被封家遗忘的人 萧壁城也叹道:“是啊,世事难料谁算的准,只能说是有缘无分。” 沈拓如今不仅记忆全失,连儿子都稀里糊涂地有了,纵使卫缨对他仍有旧情在,两人之间也不可能成就良缘了。 云苓不由道:“不得不说,这姑娘运气有两分差。她在军营待了五年,服役已经满期了,这次回来本该找个法子变更身份,重新恢复女儿身,这样便能全身而退了,没想到居然在最后关头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不过,卫缨到底是怎么暴露女儿身的,这信纸上面没写。 封阳写了很多话,光是卫缨的军功事迹就写了密密麻麻五张纸,话里话外都透着为这个“得力下属”求情的意思。 萧壁城也笑道:“父皇应该不会介意的。” 但凡格局大一点,都会论赏不论罚,在这方面昭仁帝的胸襟他还是比较认可的。 随后,萧壁城又继续道:“这卫缨算是个人才,若能留在军营里,我倒也不在意她的女子身份,可惜她是替兄从军,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志向。” 万一人家不想半生从戎,而是想还家婚嫁的话,他也不能把人给强行留在军中。 “看来淮湘王一造反,你这军中也开始头疼缺人用了。”云苓轻轻扬眉,打趣了他一句。 殷家倒台后,朝廷官职出现了不少空缺,这段时间内部官员升降调动的幅度很大,部分官职目前还空着,缺人缺到昭仁帝愁得掉头发。 萧壁城愁眉叹道:“是啊,襄州城的布防几乎空了,目前是折风的父亲顶着,但仍旧缺少重将把守关隘,此处要害当然需尽快解决。” 简而言之,襄州城需要重新组建一股势力,如果卫缨真的只是个庶子,他倒是很愿意重用对方。 “那往后谁来守襄州城,你心中有数了吗?” “如无意外的话,大概率是封阳不会变了,只不过他坐这个位置,我有些担心会惹来非议……” 萧壁城说到这里,眉头深拧了几分,但很快又松开了。 “也罢,如今已不是十年前,连幼蓉都嫁到东突厥去了,想来也没什么。” 他这般自说自话,倒是引起了云苓的好奇:“会惹来什么非议,是怕他年纪太轻,压不住底下二十万边关大军么?” 原主的脑海里没有什么关于封阳的记忆,她对其也就了解不多,只是从萧壁城口中知道此人不论人品能力都不错。 在他失明那两年里,封阳与带兵与突厥交战过数次,皆是大获全胜。 她只以为萧壁城是担心,东宫如此明显地要抬封家一手,会引来朝廷其他势力派系的不满和眼红。 毕竟从资历来论的话,封阳的确辈分太轻了。 “这倒没什么,有师父在那边坐镇加持,没人敢说半句反对的话。”萧壁城摇摇头,他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些的。 他的师父是叶折风的父亲,武安公的义子,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关驻守着,基本不回京,是朝廷不可多得的心腹之臣。 当初在绥城,萧壁城和封阳都曾是对方手下的兵,这次事情过后,昭仁帝的加封圣旨很快就会送到襄州城,到那时师父便是侯爷身份了。 待封阳今后完全成长起来,师父会把驻守襄州的重担全权交给他。 “我之所以担心会惹来非议,其实是因为他的相貌……你应该还不知道,他身为封家长房的嫡长子,为什么会一直排挤在边缘地带,默默无闻。” 云苓想了一下,封阳好像的确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要不然不至于连原主的记忆里都找不到太多印象。 别说封锦程和封锦薇这对双生兄妹在当时风头两无,就连嚣张跋扈的封言都比他有存在感。 封左相似乎也不怎么提起这个嫡长孙,只到了用人的关头,才一拍脑袋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人。 云苓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封阳的相貌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是长得像妖怪吧?” “那倒不是,但他长的有点像毛毛,天生一对泛绿的瞳孔,头发也有些卷曲。” 这话说的委婉,但云苓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吃惊地道:“他长得像突厥人?他是突厥血脉,封老头觉得自己儿子被绿了,所以不待见他?” 萧壁城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前,封家出了小封氏这么个女儿,可谓是在京城世家中风头两无。 心高气傲如封左相,对长房儿媳的出身自然也是万般严苛了,于是千挑万选,最后选中了翰林院大学士之长女,大庄氏。 “姓庄?你说的是那个胡子长的能扫地的庄大学士,他的女儿?” 云苓想了想,她记得有这么个姓庄的白胡子老头,在翰林院里德高望重。 对方是她祖父老文国公的同窗,还是瑞王最敬重的老师。 但这个庄大学士跟封左相,简直是死敌一样的存在,有事没事都要cue封左相几句,平时写诗做文章,也回回都拿他当反面教材明嘲暗讽。 稀奇的是,换做挑衅的人是李右相,封左相能和他吵到地老天荒,但说话的是庄大学士,他就闷不吭声了。 云苓只知道封家长房有过两任夫人,却不知封左相与庄大学士还是亲家。 “没错,你还记得吗?京中有位知名的芦溪女居士,就是曾给容婼和柳清砚做过夫子的那位女先生。” 云苓点头,“我知道,你说她的簪花小楷闻名京城,柳知絮还跑去向她请教过。” “这位芦溪居士就是大庄氏的亲妹妹,据说当年大庄氏的字比她写的还好,可惜嫁进封家后早早便香消玉殒了,小庄氏就是因为姐姐的遭遇心有感概,才终身未嫁做了隐士。” “快说!二十多年前大庄氏到底怎么了,不许卖关子了!” 萧壁城疼的倒抽冷气,按住云苓的手道:“她从小在京城长大,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可不知怎么了,却与封左相的嫡长子生出了个突厥血脉的孩子来。” “因为封阳的长相,她备受旁人指点,就连原本琴瑟和鸣的丈夫也怀疑她和突厥蛮子苟合,差点摔死封阳,大庄氏性情刚烈,便撞柱而死以证清白了!” 第 1011 章 尘封的往事 云苓停下了捶打的动作,讶异道:“竟然还有这回事?” 萧壁城也百思不得其解,长长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两家直到现在都还解释不清楚呢。” “总而言之,封家觉得问题一定出在大庄氏身上,怀疑她就算不是故意偷人,也一定被迫失贞过,然后对夫家隐瞒了此事,才意外生出了封阳来。” “但庄家却觉得,大庄氏身为名门闺秀,品性高洁,且她一辈子都没见过活的突厥人,怎么可能跟那些蛮子有牵扯!” 萧壁城说的头头是道:“所以庄大学士怀疑,这是封家内部的阴谋,他的亲外孙一定被人给换掉了。要么是封家后宅里的女人争风吃醋,想取而代之,于是偷换孩子陷害大庄氏;要么就是封家内部各房之间彼此斗争,有人想打击大房,故意换了个突厥孩子来让大房丢脸。” 云苓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没想到这位庄大学士脑洞还挺大,不愧是读书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两家人做了好几次滴血认亲,封阳的血都与他父亲的血完美融合!” “他们甚至还将已经下葬的大庄氏给挖了出来,用她的骸骨做滴骨法,也的确证明了封阳就是大庄氏的孩子,至此事情才不了了之……但大庄氏的的确确死了,两家就从结亲变成了结怨。” 所谓滴骨法,就是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渗入其中。 如果能够渗入,则说明双方之间存在有父母子女兄弟等亲缘关系。 无论合血法还是滴骨法,都证明了封阳的确是夫妻俩结合而生,就算无人能解释的了原因,双方也只能认了。首发 云苓认真地听到这里,忽然询问他:“封家或者庄家的祖上,有没有过突厥或着外邦血统?” 萧壁城愣了一下,“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但是汉人和突厥相邻数百年,彼此间通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就连曾经的大汉朝天子都还纳过突厥公主为妃呢。” 像是边关地带,在战争时期,突厥人经常掳劫汉人女子,诞下的混血儿更是多不胜数。 “苓儿,你提到这个,可是知道封阳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云苓思索着,缓缓沉声道:“你们所谓的滴血认亲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并不能准确判定双方的亲子关系。” “从医学上来讲,不同血型的血由于红细胞表面抗原不同,在混合时可能会出现沉淀,这就成了民间所谓的非亲属关系血液不能相融,但其实只要两个人血型相同,彼此的血液就会融合。封阳和他的父亲,只是恰好血型相同罢了。” “至于另一个滴骨法……实际上不管是否有血缘关系,血液滴在骨骼上都是会渗入的。” 萧壁城微微睁大眼睛,诧异地道:“那照苓儿你的意思来说,封阳到底是不是他们夫妻的亲儿子?” “当然是了。”云苓语气肯定地道,“在现代社会里,一对黄种人夫妻忽然生出一个白种人婴儿来,这种事情虽然罕见但的确会发生,并且有过很多真实案例。” “这是因为夫妻双方祖上曾有过白种人血统,只是到了孩子这一代,原本的显性基因变成了隐形,封阳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 云苓简单地给萧壁城讲了些遗传学相关的东西,后者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这样一来,两家岂不是因为一场误会相互猜忌了二十多年?”萧壁城回味过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倒是苦了封阳,从出生到现在便备受非议,不被封家所喜。大庄氏更是死后也不得安宁,哪怕入了土,骸骨都要被迫挖出来以证清白。” 据说大庄氏当时都已经下葬了,而后封阳跟他的父亲做了滴血认亲,随后引起了旁人的流言蜚语,许多人以为是封父和突厥女人诞下了私生子。 那可是二十多年前,大周跟突厥人还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朝廷怎么能容忍官员与仇敌通婚? 眼看封家陷入危机,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连带着小封氏的皇后之位都差点坐不稳了,整个封家上下都慌得不行。 封父也是又气又委屈,明明他从来没碰过突厥女人,却摊上这档子事。 眼看乌纱帽要不保了,为了洗脱冤屈,封父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将发妻又从棺椁里挖出来做滴血认亲,证明封阳确实是她的儿子,朝廷见此事实在无法有个论断,才没有继续追究。 “听闻大庄氏的棺椁是被偷偷挖出来的,因为封阳的父亲想向岳家索要一截骸骨,而庄大学士不愿打搅女儿在天之灵,更不愿意损伤其遗体,便拒绝了。” “后来他去偷棺椁的时候,封左相明知道儿子在做什么,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情,庄大学士才会那般痛恨他。” 萧壁城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也难忍地带上了愤懑之色,可见对封家的行为有多反感。 诚然按云苓的话来讲,封家也是被冤枉的受害者,可这种偷挖亡者棺椁的做法实在是太恶劣了。 那可是他的发妻啊,才下葬没几天,把人挖出来不说,还专程跑到大理寺中当众滴血入骨,将她的遗容露出来给围观的百姓看,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封家也算鸿鹄士族了,封父在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贵公子,谁也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等混账事来。 遥想他与大庄氏当初多么郎情妾意,为了求娶她作出多少浪漫诗篇,剩下封阳后却半分信任都不给发妻,生生逼的她绝望而死。 芦溪居士就是被姐夫的行为所震撼,才丧失了对婚姻的信任,无论如何都不肯嫁人。 云苓听完这段尘封的往事,紧紧地皱起眉头,“难怪每次庄大学士讥讽封左相的时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原来也知道自己理亏啊。” 现在她才领教到庄大学士的素养有多好,只是写文章讥讽而已,这换了别人来,别说破口大骂,当场打起来都是轻的。 第 1012 章 二十多年前的悲剧 而且,瑞王的母族便是封家,庄大学士身为他的老师,也从来没有因私怨而迁怒过他,依旧倾囊相授,悉心教导,这是怎样一个心胸宽广的老人啊。 云苓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医术和科学不发达,九成九的百姓们都是蒙昧无知的,时代背景的局限性下,发生这种悲剧很难说到底是谁的错。 可纵使理性来讲双方都各有苦衷,她仍旧为大庄氏的遭遇感到痛惜。 好好一位名门闺秀,就这样含着冤屈和血泪去了。 萧壁城嗤笑道:“这可是封左相抹不掉的黑历史,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哪敢跟庄大学士争辩?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太过恶劣,就连封阳的父亲都被贬谪成了九品芝麻官,在江南被外放了整整十年。” 但对于封家来说,贬谪外调也总比被革职查办好,等时间过去风头平息了,还能重新再爬上来。 作为小封氏的嫡亲兄长,昭仁帝不可能就这样任由他因此事废掉的。 果不其然,十年后封父回京,很快便因在江南时功绩累累,连连升迁,只是碍于往事难以启齿,一直都在低调做人。 不过这个时候,封家在京城的权利地位已经远胜当时,也没有人敢刻意提起这件事,生怕触了封家的霉头被教训。 而后再一个十年过去,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好像已经没有人记得大庄氏的悲剧了。 云苓在心中惋惜过后,又道:“封锦程兄妹俩,便是封父在江南时和继室夫人生的吧?” 萧壁城点点头:“没错,他丧妻没两年就又再娶了,继室夫人是江南出名的美人,出身不高,但却是那一带顶尖的富商之女。” 也难怪封锦程年纪不大,却有钱造那么奢华的温泉山庄,感情是亲娘家中有钱。 从封锦薇出色的容貌来看,就知道她的母亲定然相貌拔尖。 但云苓觉得封父跟他的继室夫人关系也不怎么样,这些年来就生了一对儿女不说,也没怎么教养好,更像是看重女方的背景想加以利用。 果不其然,说起封父的时候,萧壁城的神色十分冷漠,“前两年,封锦程兄妹都折在我们手中之后,他就将继室也休了,又重新娶了个年轻漂亮的五品官员庶女,新夫人给他生的儿子前段时间刚满周岁。” 云苓:“……” 她忽然很心疼素未谋面的封阳,这个新的嫡母,怕不是比他年纪还小好几岁。 同样是封左相的儿子,封无羁的老爹可比这个嫡长兄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至少人家糊涂归糊涂,却是真的重情重义,也是真心疼爱儿子的…… “只怕他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吧?” 抛开和封家的恩怨,萧壁城跟封阳在军营和战场上有过历练的交情,彼此有些相似的境遇,也让他的语气无法避免地有几分同情。 “不错……其实封阳此人文武双全,放到京城世家子弟中也并不逊色,这一点就连封左相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老贼很忌讳当年的事,所以一直有意忽略他。” 云苓沉默地点点头,忽而又问道:“我看庄老先生是个胸襟宽广的人,怎么没有帮衬这个外孙一把呢?” 在她的印象里,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很少有选择去军营的,就像庄大学士,他的人脉资源都在翰林院这边,跟军中可没什么交情。 他连瑞王都能做到不迁怒,不应该会厌恶这个外孙吧,毕竟那可是他嫡长女唯一的血脉。 提起这事,萧壁城的神色有些无奈,他举起手在自己右眼眉骨到左脸颊处比划了一下。 “因为封阳这里有一道很长的伤疤,是年幼时被其他孩童欺辱后留下的。” 云苓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迅速地闪过一幕画面。 几个八九岁的稚童在开满红花的院子里嬉闹,墙角下一个黑发微卷的孩子捂着脸大哭,滴滴血渍从他指缝间渗出…… 还未等云苓抓住这副一闪而过的画面,她的注意力便又被萧壁城接下来的话所分散了。 “大周朝廷的律法有规定,面有疤痕着不可以参加科举,更不能入朝为官。这是自古以来就沿袭的规矩,皇祖父在位的时候,这条律法曾被废除过,因为当时朝廷缺人,便不讲究那么多,但是父皇登基几年后,又给改了回去。” 太上皇在位时,有一年南唐的皇太子携使团前来大周作客,曾私下嘲笑过大周朝廷官员歪瓜裂枣多。 因为那会儿在朝为官的上任老臣们,很多都是太上皇的亲信出身,基本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那样战火纷飞的年代下,身体和面部很难不留下伤疤,就连缺了一只耳朵的都有。 老人家本身倒不怎么在意别人说自己是草莽出身,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但当时还是皇子的昭仁帝心里却惦记上了这件事,再加上四国中唯独大周如此,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等他继位以后,很多面部残缺的老臣要么退休要么入土了,他便又顺理成章地恢复了这个规矩。 “这是这样一来就绝了封阳科举入仕的路,没有办法,他只能选择参军入伍,也是多亏了庄老先生为他四处奔波说情,方才能顺利进入军营。” 庄老先生年高德勋,便是兵部的武将们也愿意给他面子,但封阳入了军营后,就实在帮衬不上太多了。 她叹气道:“封阳既然是你的朋友,不妨找个机会将身世告诉他吧,也算了结他的心事一场。” 萧壁城沉默地点点头,他是一定会告诉对方的。 也许这么多年来,封阳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对自己的存在感到迷茫,庄老先生更是为女儿的事久久难以释怀。 这个在众人心头萦绕许久,折磨了两家人二十多年的真相,是该公之于众了。 第 1013 章 好事将近 这个冬天的雪来得早,散得晚,到这会儿了也还隔三差五地飘冰晶。 封阳等人回京的速度便是被寒冬的雪给耽误了,原本大半个月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半月。 京城中银装素裹,倒是衬得庭院里的傲霜红梅格外娇艳。 封无羁和李梦纾的婚事,便在这场雪中热热闹闹地办起来了。 堂兄弟俩相处过的时间不多,彼此间的关系也算不上亲近,但往后就都是封家的顶梁柱了,封左相自然不能让封阳错过这么重要的场合。 出于为两个学生的婚事考虑,萧壁城暂且不打算这么快把封阳的身世谜团揭开。 这件事揭开后,必定会在封家和庄家引起一场地震,到时候影响了婚事就不妙了。 两个学生成亲的时间有些紧张,拜堂结束后,余下的寒假时间也就足够李梦纾回一趟门,好在之前准备的足够充分,方方面面倒是不缺什么。 婚宴的请帖,是准小两口一起亲自送到东宫来的,作为清懿书院的学生会骨干,他们能凭借特殊令牌直接进入东宫。 云苓让人备茶招待了他们,顺带提起给他们多批一周婚假,因为清懿书院规定的婚嫁只有短短五天。 可准小两口却一致摇头,坚持成亲完了就要回去继续上课。首发 她不由得调笑起来:“哟,无羁也就罢了,梦纾是怎么回事?以前惯是散漫的很,如今要成亲了,怎么反而刻苦起来了?” 李梦纾苦笑道:“您就别打趣我了,书院里的课一学期比一学期难,我若再散漫下去,怕是明年连结业考试都过不了。半个月的婚嫁太长,唯恐回去后跟不上同窗们的进度,若听不懂夫子讲话可就糟糕了。” 结业考试过不了,就得留级一年。 到时候怪丢脸的不说,倘若封无羁先被外派出去,她还留在京城,夫妻二人岂不是要两地分居? 看着她被学业折磨得愁眉苦脸,云苓心下偷偷暗笑:“现在努力还为时不晚。” 那些老夫子的课还好,与他们从小接受的知识教育相差不多,而但凡东宫专印的教材书籍,上面讲述的内容可真是叫学生们眼花缭乱。 尤其是科学和数学两门课,在内容的丰富程度和难度方面,比之第一年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虽然不至于让这个时代的学子们背化学方程式,但光是深奥的数学内容,就足够让很多人喝一壶的了。 第一年的《基础科学》课,在第二年后就进阶成了《科学常识》。 里面包罗了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天文方面的许多现象原理,旨在帮助学生们进一步地了解世界,再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会归结于鬼神之说,或是被人给蒙蔽。 虽然没什么算术题,但涵盖的复杂知识点很多,想要透彻理解并完全记下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到第三年,其中还会加入工农相关的知识,而这本新教材目前还在编写校对中,萧壁城特地找翰林院帮忙,走访民间搜罗了很多相关的未解之谜。 在利用现代知识对其进行解释的同时,也收录了很多这个时代的农民和匠人们的宝贵经验。 不过在听闻了封阳的故事以后,云苓决定要再加强一下医学方面的知识,好好地给这个时代的人们扫盲,避免再有类似的悲剧发生。 封无羁的表情也不轻松,可以看的出他做了璇玑的关门弟子以后,十分压力山大。 “是啊,现在还不是放松惫懒的时候,学生不想令您和太子殿下失望,也不想令师父失望。” 云苓欣然含笑道:“刻苦虽好,但也要劳逸结合,今年开春书院开会加设新课程,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否则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小子和璇玑一样,是真心喜欢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倒是乐在其中,也不觉得疲惫。 听到云苓的话,封无羁好奇地道:“加设什么新课程?” “一门西洋文,一门突厥语,不过嘛……每个人只要求选修其中一门就足够了。” 负责教学的几位夫子是精通西洋文的东楚人,云苓之前专程托第五瑶在东楚花重金找来的。 还有两个在东楚生活了很多年的地道西洋人,则是之前来大周游玩过的爱德华帮忙举荐的。 封无羁神色了然,甚至还颇有几分期待:“有意思,我猜唐逐星和柳知絮一定会选择突厥语。” “哦?如何见得啊?”云苓明知故问。 封无羁不假思索地道:“学突厥语的话,将来外派一定是去绥城附近了,如果学的是西洋文,那八成就得留在大周京城。” 云苓笑着点头,她设这门课程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加强大周与突厥的交流,毛毛之前可是说了要在绥城开办青草书院呢,她得提前储备人才。 “倒是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连唐逐星他们的事情也八卦起来了。” 封无羁陡然红了脸,作为一个大直男,表现的如此关注一对断袖,的确给人感觉很微妙。 他连忙解释道:“咳……因为近来听说封家想与唐家结亲,不免就多关注了他们几分。” “结亲?” 看中的还是唐逐星的同族妹妹,二房的嫡幼女。 封无羁的大伯,那不就是封阳的亲生父亲? 云苓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道:“二十多年都没管过你堂兄,如今到是突然想起来有个儿子了。” 用屁股想也知道,八成又是封左相蠢蠢欲动想作妖了,这老头儿还真是见缝插针啊。 第 1014 章 俩老头儿锁死吧 封无羁抿了抿唇,他对此事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封左相还真是不死心,前脚打你的主意不成,后脚就又盯上你堂兄了。” 封无羁只能讪讪一笑:“不愧是太子妃,一下子就猜到了是祖父的意思。” 云苓撇了撇嘴,严格来说,这门亲事的对象挑的不错。 封阳的尴尬之处就在于他的容貌,以及悬疑和微妙的出身。 要不是因为这两点,凭他如今实打实的功绩,以及外祖家的赫赫名声,放到京城之中,绝对是各个世家夫人们竞相说看的女婿对象。 不过,那位唐小姐并非唐家大房姑娘,也不是嫡长女,相较之下双方的出身倒也匹配。 云苓饮了一口热茶,抬眸问道:“你祖父怎么盯上了唐家的姑娘?” 原本六部的局势中,刑部和兵部都是太子党,礼部和吏部站队李右相,封左相则在户部与工部积累了不少威望。 礼部张家在萧壁城入主东宫后被率先清洗,如今殷家和陆家也都倒了,现在新上任的官员都忠于皇家。 不过,这两年大周与突厥停战,兵部的声势免不了慢慢弱了下去。 而朝廷大修土木水利工程,工部唐家得到重用,一下子成为了六部中最强势冒头的世家。 封左相以前就跟唐家的关系有点暧昧,这种时候他不选择避嫌,很难不让云苓觉得他是得意忘了形,又开始在做大周第一鸿鹄士族的美梦了。 “如今朝廷六部洗牌了一半,他这个时候与唐家结亲,就不怕被父皇忌讳结党营私?” 封无羁听到这话,便是心下一紧。 他知道当今圣上因为瑞王的缘故偏爱封家,自然不会介意两家结亲。 所以太子妃刚才的话就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他身为封家子弟,顾及他的面子才说的委婉。 不等封无羁回答,李梦纾这次倒是护夫心切,抢先回答道:“回太子妃,其实是因着我祖父最近在给族中兄弟说亲,恰好相中了唐家二房的姑娘,封左相不知从哪儿得了这个消息,便硬要和他争抢。” 话说到这里,云苓嘴角轻微抽搐了几下。 她还以为封左相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感情就是为了跟李右相较劲? 封无羁都替自家祖父害臊,红着脸道:“其实唐家更中意梦纾的族兄,只是碍于过往的情分和脸面,才犹豫不决。” 他说的都算委婉了,为了抢这个孙媳妇,封左相老脸都豁出去了,又是打感情牌又是道德绑架的。 …… 那天唐老尚书被请到封家作客,封无羁路过前厅,大老远就听见封左相愤愤不平的怒吼声。 “唐老鸭!你知道我跟那个李秃子一向势不两立的,你若是要与他结亲,那往后就没我这个老兄弟了!” 唐老尚书愁眉苦脸,操着一口公鸭嗓音为难地道:“老哥哥,不是我不想和封家结亲,只是我那小孙女和李家的公子乃是两情相悦啊……” 双方长辈都很满意这门婚事,就差正式定下来了。 “再说了,你在这个时候结亲,就不怕惹了东宫两口子的不快?” 封左相气得重重一拍桌子:“好啊!你为了和李秃子结亲,竟然都学会拿东宫来压我了!唐老鸭啊唐老鸭,看来两家这么多年来的情分,终究是我错付了!” 唐老尚书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封左相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搞不好是被李右相传染的。 反正这俩老头自打一起在药馆里住了段时间后,就变得哪里不对劲起来了。 看来病不仅没治好,反而还愈发重了。 …… 云苓听完封无羁的转述,好半天一阵无语。 这么看来,封左相离退休也不远了,人老了就是会变糊涂,连政治敏感度都下降了。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祖父跟李右相能成为一对冤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臭鸡蛋就是爱招苍蝇。” 这俩老头儿干脆锁死算了。 互相斗气,却拿孙辈的终身大事做筏子,想过封阳的感受吗? 李梦纾和封无羁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默默听着自家祖父挨骂。 云苓放下手中热茶,神情淡淡道:“不过,你祖父的念想怕是要再一次落空了。” 封无羁怔了一下,“您的意思是……?” “壁城有意让你堂兄常驻襄州城,唐家应当是不会将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的。” 嫡幼女通常都是世家中娇养的存在,襄州与南唐相邻,谁不知道那边如今比绥城还要乱和危险。 唐家要是把女儿嫁到那里去,一定会被很多人戳脊梁骨骂卖女儿的。 云苓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笑起来:“这个消息你们二人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告诉封左相,让他自己慢慢折腾去吧。” 她可以接受唐家和李家结亲,但是不想看到封家和唐家拧成一股绳子,又成为朝廷中的新巨头,不然在失衡的权力之下,早晚要出事的。 封左相继续糊涂着也好,他这般闹下去,定然会导致唐家人心生埋怨。 最好是唐老尚书被说的没办法,被迫选择封家,然后东宫再宣布命封阳驻守襄州城,引得二房姑娘的父母激烈反对。 到时候封左相死乞白赖求来的婚事被迫取消,唐老尚书里外不是人,不得气晕才怪。 两家的关系降温下来,正是云苓所乐意见到的。 封无羁将云苓脸上的笑容尽收眼底,不由得感到背后发毛,然后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家祖父点了个蜡。 “好了,我也不多留你们二人了,回去好好准备婚事吧。” 话音落下,封无羁和李梦纾双双起身行礼告退。 一晃眼间,十余天的时光便飞速而过。 在封李二人成亲的前一天中午,封阳一众人终于行军至京城。 第 1015 章 封阳回京 今日难得雪停,阳光洒在地上透出丝丝暖意,京外官道上的白雪隐有融化之迹。 约莫三千人马的军队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旗帜迎风飘扬,气势威严。 百余名骑兵护送着两辆老式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宜安公主的亲女儿莫易念,以及随行伺候照顾她的丫鬟婆子。 兵马的最前方,枣红色的骏马上端坐着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盔甲覆面看不太清长相。 他身旁并行着一匹白鬃的黑马,上面一名少年郎环顾着周围,情不自禁地感叹。 “不过是五年没回来,京城的变化竟然这般大了,如果不是你领头的话,我一定会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看看脚下的官道,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走过这般平坦的路了,东宫那两位贵人不愧是民心所向。” 封阳将四周山色尽收眼底,神色中亦是有所感慨。 “是啊,变化还真是大呢……” 从十五岁入军营起,他在关外待了整整八年,就再也没回来过一次。 不只是眼前景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记忆中的人也变得陌生了。首发 放到八年前,他很难想象,那个曾经与他同样被人群所厌弃孤立,被迫与他一起抱团取暖的姑娘,而今竟然成了名震大陆的西周太子妃。 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什么模样,又是否还记得他? 听说她学得一手医术妙无双,脸上的胎记也清除掉了,盛京的学子们无一不作诗篇文章赞誉她是倾城的美人。 但对于那个人,封阳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 …… 彼时她多大? 好像也就六岁的模样吧。 身着粉绿罗裙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咩咩,没人愿意和我玩,他们都去找妹妹了,还说我是最丑的丑八怪!” 她哭起来的时候,半张脸的红印都变得扭曲,看起来煞是骇人。 封阳也才九岁大,却已经能老成地安慰她,指着自己的脸道:“哪有,你看我的脸,明明我才是最丑的丑八怪呢,他们眼睛都不好使,你不用理会他们。” 说着,他故意做了个鬼脸,脸上才结痂不久的伤痕像条红毛毛虫似的蠕动。 配上泛绿的眼珠子,绝对是能把其他小孩吓哭的程度。 “你看,我是不是丑的?不信的话等会儿我去吓唬吓唬他们给你看。” 小姑娘吓了一跳,而后又破涕为笑:“呀,咩咩你真的是好丑啊!” 幼童的话天真无邪,封阳也并不在意,虽然用力做鬼脸让他的伤口很疼,不过见唯一的伙伴不哭了,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封阳笑笑,而后不解地问她:“你干什么总是叫我咩咩呀,我长得很像一头羊吗?” “你不是说自己叫封羊吗?”小姑娘脆生生地回答他,“我娘说羊就是咩咩叫的,而且你的头发也是卷卷的,和小羊一样。” 说完,她弯着手指在脑袋两侧做了个羊角的样子,怪可爱。 “哎呀,不是那个咩咩叫的羊,是封阳!”他苦恼地挠了挠头,而后灵机一动指向太阳,“看到没,是那个阳,后羿用弓箭从天上射下来的那个东西!” “我外祖父说,虽然我以后不能考科举了,但教头说我的弓术天分很好,只要勤学苦练,将来一定会成为神箭手。所以啊,我现在每天都在练习射箭,将来一定会成为后羿那样的大勇士。” 少年望着太阳紧握着拳头,眸中神采奕奕,并未因这些年来的遭遇颓唐丧气,当真是人如其名,像太阳一样充满朝气。 小姑娘撇撇嘴:“大勇士有什么好的,还是羊咩咩最可爱啦,毛茸茸的,而且烤起来很好吃!我喜欢羊咩咩,不喜欢太阳,它晒的我好热啊!” 封阳:“……” 原来可爱和好吃是能联系在一起的吗,女孩子的心思真奇怪啊。 …… 回忆起往事,封阳唇角情不自禁绽开一抹浅笑。 那个曾说着不喜欢大勇士的姑娘,后来还是嫁给了西周最受敬仰的战神王爷啊, 卫缨注意到他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很久不见的故人。” 卫缨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说什么,而后又笑了笑:“是庄老先生吗?老人家这么多年不见你,一定想你想的不得了。” 封阳动了动唇角,也笑道:“你也一样,在边关坚持了五年,终于可以回家常伴父母亲人了,还有……沈拓大哥,恭喜你终于找到他了,阿缨。” “回京之后,你应当会迫不及待去探望他吧?” 封阳深深地凝望着身侧的姑娘,比起五年前刚到边关的时候,她一身娇嫩白皙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似男若女的相貌并没有半分脂粉气,剑眉英挺,透着几分独属于少年郎的飒爽和英气。 五年了,相伴于侧的姑娘如今都二十有二了,想必这次回京,卫家一定会将她的终身大事当做重中之重。 虽然之前京城里来信说,沈拓因为特殊的遭遇而丧失了所有记忆,可冲着卫缨的那股坚持和韧劲,她应该不会放弃沈拓吧? 毕竟那是她年幼时就仰慕的大哥哥,为了对方远赴关外,在去年的那封信送来前,卫缨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对方。 这些年来,他陪着卫缨走遍绥洲的各个小镇,甚至潜入过突厥部落走访寻踪,深知她对那个男人的坚持。 人来人往总是世间常态,兜兜转转几年,很快他就又要孤身一人了。 就像曾经一样。 卫缨听到这句话,神色怔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嗯,沈家遭逢巨变,我是一定要去看看阿沁兄妹的,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能放心了。” 言语间,她的神情有几分茫然和惆怅。 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却已经彻底忘记了她,这滋味多少是让人有些不好受的。 不过,卫缨发现自己的心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很难以承受。 卫缨遥望着前方,发现庄严巍峨的城门已经越来越近,意识到很快就要和身侧的男人分道扬镳了。 从今以后,她正式恢复女儿身,不再是对方的亲卫,彼此间便是男女有别。 一时间,卫缨心中生出诸多不舍,以及难言的酸涩。 “大哥,这几年来多谢你的照顾,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早就死在那里了。” 【作者君:封阳跟女主是纯粹的儿时友情】 第 1016 章 异域美男 从她到军营中的第一个月,封阳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而她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他早就知道了。 也多亏了封阳把她调到身边做亲卫,才顺利帮她隐瞒了这五年。 只懊恼回京途中出了点意外,她因为贴身照顾体弱生病的念儿,不小心对外暴露了女子身份。 “你我之前还用道什么谢?”封阳说着,转眼间城门便尽在咫尺,“好了,我要带念儿小姐进宫面圣了,你和副将一同把将士们带到营中去庆宴吧。” “今晚是你在军中的最后一夜,玩的开心些,什么也不要想,你不用担心顶替兄长从军的事情,我会亲自和圣上说。” 军队班师回朝,军用中设下了接风宴,不仅有皇帝御赐下来的酒肉,还有赏钱领。 而封阳则要尽快将莫易念护送入宫,同时皇家为表彰他这几年来的功绩,也为他单独设了一场宫宴。 卫缨点点头,她身份不高,没有皇宫传召的话,根本不能进入皇城。 就是想负荆请罪,都没这个机会。 随着封阳进城后,主帅和副将等人先去了一处行馆休整一番。 宫里的人早就在此等候,亲自送上了进宫赴宴的新衣服。 另一边的丫鬟婆子负责给莫易念梳妆打扮,卫缨则习以为常地侍候封阳解下战袍,将他一身厚重的盔甲小心收起。 等再次回到房中的时候,封阳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鎏金祥云纹的衣衫,高大威武的身形陡然多了几丝温和的气质。 纵然有一道贯穿大半张脸的疤痕,依旧不能阻止卫缨觉得他英武不凡。 封阳侧着身子,正低头认真仔细地擦拭着什么。 卫缨打趣道:“难怪常言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新衣裳一换,我都快认不出大哥了,此番回来定能说上一门好亲事。” 封阳闻言转过身来,卫缨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果然又是那把从不离身的镶红宝石匕首。 这匕首很早以前就被他带在身边了,虽是旧物,却被擦拭的精致崭新,连匕身都隐约闪着美轮美奂的紫光,可见主人对其的心爱程度。 明明封阳最擅长的是弓箭,可卫缨在军营里的时候,却多次见过他不辞辛苦地费劲弄来奢侈的牛油,只为保养这把匕首。 这把小巧的匕首在危急关头救过封阳很多次,同样也救过她的命。 后来,卫缨从他其余亲卫口中,偶然得知了这把匕首的来历。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可不敢指望京城里的闺秀们能看得上我这糙人,况且,我现在也不打算成什么亲。” 封阳笑了笑,将匕首收入鞘中别在腰间,而后转身打开行李箱子翻找起来。 卫缨不免走神,不打算成亲……是因为心上人已经成亲了吗? “如今回了京城,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了,否则可就嫁不出去了。” 卫缨的注意力被封阳调笑的声音拉回,目光落在他递过来的木匣和包裹上,又是一怔:“这是……?” “是大哥回来的这一路上,特地给你准备的惊喜,你看看喜不喜欢。” 卫缨接过木匣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套造型别致的珠钗首饰,旁边落着几盒胭脂水粉。 包裹里的则是一条崭新的半臂交领襦裙,是她喜欢的简约利落风格,浅绿色的布料也不挑肤色。 她不由惊喜地道:“自然喜欢,多谢大哥!” 卫缨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裙子,天知道她有多久没穿过这些漂亮衣服了,在绥州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 偶尔有机会穿,她也不会舍得让这么漂亮的裙子被风沙弄脏。 封阳见她翻来覆去地看,笑容愈深,也不禁放缓声音道:“你喜欢就好,虽然没带你试过尺寸,但想来以我的目光丈量不会有差。” 听到这话,卫缨的脸色微微有些害臊。 相处这五年,他们同住在一个营帐下,不得已睡过一张榻,也乌龙地同浴过一个水桶。 对于封阳而言,她的身量尺寸的确不是什么秘密。 “阿缨,我这便带念儿小姐入宫了。” “大哥一路顺风。” 最后深深看了卫缨一眼,封阳转身离开了房间。 卫缨在行馆门口目送着他远去,抱着新裙子神情怅然地叹了口气。 等进了宫,亲眼目睹喜欢的姑娘已嫁作人妇,大哥心里一定会很不好受吧? 直到马车的身影消失,她才回到队伍之中,压下了心底的不舍。 …… 皇宫中,云苓等一行人都聚在紫宸殿中。 “陛下,封阳将军的车舆已经到殿外了。” 随着宫人的通报,昭仁帝陡然精神一震,招手道:“快快!把他和念儿请进来!” 宜安公主更是激动的坐立不安,频频向大殿门口看去,不多时便见宫人们领着一个身形高大威武的玄衣男子入殿。 “微臣封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他跪下一一向众人行礼,昭仁帝挥袖道:“免礼赐座。” 宫人身旁还有个六七岁大小的瘦小女童,梳着乖巧的发髻,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眼睛却是很亮很有神采。 “娘!” “念儿!” 看见女儿的那一刻,宜安公主悬着已久的心弦陡然松懈下来,眼泪夺眶而出,忙起身紧紧抱住了跑过来的女儿。 “娘!念儿好想您啊,娘!” “念儿……娘的好女儿,这大半年来苦了你了,都怪娘不中用,不能带着你一起走。” 当着所有人的面,宜安公主控制不住情绪地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振作起来,连忙带着念儿认人。 “念儿,这是你外曾祖父,这是你皇外祖!” 一群人都在围观念儿这个小丫头时,云苓却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离开过。 她循着感觉望去,与一双泛绿的眼眸对上。 五官深邃立体,浓眉大眼丰唇,却不像毛毛那样混血得气质粗犷。 便是脸上一道疤痕也没有让他显得野性凶狠,反而带着汉人独有的浓烈阳刚正气。 他的模样非常养眼,但和萧壁城那种古典式龙章凤姿的俊美又有所不同。 高高竖起的马尾浓黑似墨,发梢卷起,配上那双浅绿如茵的瞳眸,有种异域风情的美。 【作者君:跟男主一样是黑皮大帅哥哦!不过是西式风格!】 第 1017 章 他长得很好看吗 遥遥望去,四目相对。 这种人群中被一双眼执着注视的感觉,让云苓心里有种奇怪的情愫。 她倒没觉得封阳是被自己出色的容貌所吸引,才迟迟挪不开目光,对方的眼神全然没有让她感觉被冒犯,更像是被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所注视。 尽管云苓是第一次见到封阳,却破天荒地有种一见如故的微妙感。 直到萧壁城的的声音幽幽地在耳边响起:“他长得很好看吗?” “是很好看啊。” 云苓回过神来点点头,顺其自然地接了一句,顿时感觉身旁的目光变得幽怨了起来。 萧壁城语气古怪地道:“看来小不点说的没错,你们后世之人当真喜欢外邦人的长相。” “美是不分肤色种族的,你要学会去发现别人的优点,他和爱德华一样都是美男子啊。” 云苓以为他是和自己产生了审美分歧,便这样回了一句。 毕竟,古人的审美和现代人不同,提起洋人来都说形似恶鬼,状如猕猴。 就连李白都在诗里描述过胡人的长相,还评价为“不睹诡谲貌,岂知造化神”。 大概意思是说:要不是亲眼看见这么离谱的长相,爷都不能领会造物主的神奇。 可见,他们是真心觉得洋人长的丑。 “像封阳这个长相的男人,在我们那个时代不知道多受女孩子欢迎,就算他跟你一样长得黑还脸上有疤,人家也只会觉得是个性和性感……唉,放在这个世界竟然被说成丑八怪,真是暴殄天物啊。” 萧壁城不吭声了,他瞥了眼封阳,暗搓搓地前倾身子倒酒,故意用袖子不着痕迹地挡住对方的视线。 平心而论,他以前在边关的时候跟封阳相处的还不错,但就从刚才这一刻,属于男人之间的友情被小小地撼动了一下。 不是他心眼小爱吃醋,而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云苓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看。 当初,就连容湛和公子幽这样容貌绝顶的男子在面前时,云苓也从来没有这般过。 萧壁城想起来,云苓以前说过她喜欢八块腹肌的猛男。 扫了眼封阳健壮高大的身躯,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而后略微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虽然不上战场了,枪法和武艺的锻炼却没落下,云苓喜欢的东西都还在。 要是跟公子幽一样长出幸福肥来,他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看来还是得加强锻炼才行,不能让云苓被外头的野草给迷了眼! 云苓不知道萧壁城在旁边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安静地围观着念儿挨个给长辈们请安行礼。 她瘦小的身躯有些紧绷,看得出这样的场面让她感到很紧张。 纵然如此,行礼的动作还是一丝不苟,走动时头上的珠花也没有乱飞晃动。 行至云苓案前时,念儿声音清脆地道:“念儿给三舅舅和三舅妈请安,愿您吉星高照,福如东海。” 小小年纪就规矩十分到位,给每个长辈行礼的时候,还有主动献上不一样的贺词。 云苓微微一笑,温声道:“念儿真乖,你初来京城一定还没尝过这里的点心,舅妈亲自给你做了块蛋糕,等下尝尝看喜不喜欢。” 说完,便示意冬青将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 对于小孩子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糖果和玩具。 冬青揭开盖子,青花瓷盘中放着一块新鲜的奶油蛋糕,点缀着红红的果子,香甜的气息果然很快就吸引了念儿的注意力。 但她依旧保持着得体,对冬青甜甜一笑,“谢谢舅妈,谢谢这位姑姑,以后念儿学会做点心了也给舅舅和舅妈们做。” 随后念儿朝着冬青行了一礼,主动双手接过瓷盘。 冬青明显愣了一下,忙道:“小主子,让奴婢来就好……” “没关系的姑姑,念儿可以。” 念儿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案几上,又继续走向燕王夫妇行礼说吉祥话。 云苓见她看任何人的目光,都习惯性地带着讨好之意,想来在淮湘王府长大吃了不少苦头,乖巧懂事已然成了她讨生活的本能。 才六七岁大的孩子,放到后世才刚上一年级,都不一定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更别说这样审时度势了。 云苓心底泛起怜惜之意,其余人亦是如此。 “念儿给四舅舅和四舅妈请安,愿您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燕王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老早就羡慕贤王和萧壁城有女儿,当下更是克制不住对这孩子的喜爱。 大概是血缘的关系吧,他一看念儿就亲切的很,而面对莫易思就没这种感觉,假外甥女果然跟真的没法比。 燕王忍不住逗她:“哎呀,念儿嘴真甜,可是舅舅和舅妈来的着急,忘记给你带见面礼了怎么办?” 念儿眨了眨眼睛,举着手把自己头上的红玛瑙樱桃珠花摘了一朵下来,看了看他们后,把珠花放到了第五瑶面前。 “见面礼在这里。” 第五瑶露出一个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把珠花顺势戴在了鬓边。 “谢谢念儿的见面礼,舅妈很喜欢。” “不客气,四舅妈戴上花花很漂亮,和三舅妈一样漂亮哦。” 这孩子,情商真高,小嘴真甜哪。 一时间席间的大人们都轻笑起来,容婵更是眼神羡慕,怎么她的小泥鳅不是个闺女呢! 燕王更是忍不住心底的喜爱,也不顾这是在宫宴上,一把便将念儿捞到怀里抱起来。 念儿惊呼一声,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念儿嘴真甜,舅舅刚才是骗你的,其实给你备了好多玩具呢,箱子太大了这里放不下,等晚些就让宫人亲自给你送过去!” “回头你要是看上了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跟舅舅说,都给你买!” 闻言,念儿微微一怔,却是红着小脸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念儿不喜欢玩具,喜欢漂亮裙子和头花是不是?” 念儿继续摇头,好一会儿后,才垂着头小声道:“四舅舅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念儿可以随便要东西吗?” “当然了,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听到这话,小姑娘认真地看着燕王几息,确认他是认真的后,眸子里才染上欢喜。 “念儿什么礼物都喜欢,但是最喜欢舅舅的抱抱,除了娘亲以外,很少有人愿意抱抱念儿。” 第 1018 章 昭仁帝的算盘 这话一出,在座的大人都不由得有些心酸。 宜安公主更是险些落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语气伤感:“自打念儿出生起,那人就没抱过她一次……” 这下,就连昭仁帝都忍不住又生气又怜惜。 他向燕王招手,示意对方把念儿抱过去,“老四,你把念儿抱给朕,咱们皇家的姑娘有的是人疼,是那逆贼没这福气!从今以后,就让念儿改姓萧!” 昭仁帝振振有词地说着,目光严肃地看向宜安公主。 “淑柔啊,朕是这样想的,将来你若是再嫁,夫家如有功名在身,那便再让念儿改随继父姓,这样朕就能凭借着对方的功名,给念儿册封一个县主之位。” “不过,便是你不想嫁人了,或是嫁了个寻常男子,也没关系。念儿是流淌着皇家血脉的姑娘,皇家会养她一辈子,给她撑腰!” 平心而论,以宜安公主的经历和身份,她想再嫁个身份高贵的男子可谓机会渺茫。 但昭仁帝这番承诺,却是实打实的让她感受到了父爱和心意,一时间眼泪涟涟。 “父皇……” 云苓知道,昭仁帝又是愧疚心作祟了,想着要弥补母女俩呢。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干了件让人舒心的事。 只不过嘛,对比起来多少有点双重标准,当初容婵受委屈的时候,他可是想尽办法地要阻挠别人和离呢。 果不其然,自家的闺女才是闺女,儿媳始终是半个外人。 众人言语之间,封阳安静地坐在案几前,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云苓。 她如今的相貌当真是极美,全然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了,样子很陌生,看他的目光也带着好奇和陌生。 一时间,封阳不太确定,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 方才她和太子的亲昵低语,他都看在眼里,看来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夫妻之间情比金坚,一对神仙眷侣。 那么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对方过得好,他亦然欣慰。 萧壁城不动声色地关注封阳很久了,对方的目光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停留在云苓的身上,而且好像隐隐带着什么晦涩的情愫。 这一下子拉响了他心中的警报,莫不是一见钟情? 连容湛这样外在温和,内里心高气傲的男子都会一眼沦陷,封阳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此刻萧壁城简直恨不得自己拥有胧夜的读心术,好好地探一探对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但他没有,于是只能选择改变话题来试图转移封阳的注意力。 “父皇,这次封阳冒着性命之忧潜入淮湘王府救下念儿,可是立了大功,理当重赏。” 昭仁帝一拍脑袋:“对对,看朕都糊涂了,差点忘了这是为封阳设的赏功宴!”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封阳身上,他瞬间收回了落在云苓方向的目光,起身朝昭仁帝行了一礼。 “承蒙陛下厚爱,保护念儿小姐是末将职责所在,您为末将特设赏功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岂敢再邀功。” 昭仁帝挥挥手:“赏功宴上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了,坐下开宴吧,待会儿你到御书房来一趟,朕单独再与你聊聊。” 他要说的,自然是安排封阳领旨镇守襄州的事。 封阳点点头坐下,不再多言语,很快宫女们就鱼贯而入地送上珍馐佳肴,殿中伶人奏乐,舞姬裙角翻飞。 散宴后,他奉命前往御书房。 昭仁帝先是慰问他这些年来守边关的辛苦,又肯定了一番他的种种功劳,而后便提到了决定封他为镇南将军,今后驻守襄州的事情。 “这是太子亲自跟朕商量过的事情,也是对你这些年来领兵护城的嘉奖。” 封阳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等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平心而论,这绝对是个重量级别的嘉奖,但凡能够领兵驻守一州的人物,身份非公即侯。 这也就意味着,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他一定会受封爵位。 在无战可打的太平盛世,武将如果没有了上阵杀敌的机会,也就失去了最直接的晋升途径,只能在营中一年一年地熬着,靠着资历往上爬,想要成为公爵王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也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姑娘了吗? 封阳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卫缨的笑脸,一时间竟不知心中是悲是喜。 昭仁帝见他呆在原地,以为他是高兴坏了,不由得笑道:“愣着做什么,不乐意?” 封阳回过神来,压下心中波澜起伏,忙行礼道:“回陛下,末将只是没想到能得您这般重用,一时受宠若惊。” “哈哈哈!莫要妄自菲薄,你担得起这份嘉奖。” 能让那两口子都点头赞许的,可见必然是人中龙凤。 昭仁帝摸了摸胡子,看着封阳的眼神有那么一丝慈爱,比起封无羁来,他当然更喜欢这个小辈。 封无羁是庶出,他爹也是封左相小妾生的庶子,跟瑞王隔了一房的关系,更是老三夫妻的门生,自然跟他们亲近些。 但封阳是嫡长孙,他的父亲跟小封氏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作为瑞王的亲表弟,他要是立起来了,瑞王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没有了身为皇后的嫡母,有个做侯爷的表弟也好啊,往后在京城之中,就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小封氏的缘故而轻易看低瑞王了。 事已至此,封阳自然没立场拒绝昭仁帝的好意,面上笑着领了恩赏,心中却是无悲无喜。 昭仁帝又拉着他唠了一会儿家常,“以你的出身,去关外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知比留在京城快活多少倍,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大抵就是不能常伴你外祖父膝下了。” “不过朕会给你个特权,只要襄州无战事,每年你可以回京待上一个月,去亲友府上走动走动。” 类似淮湘王这样的驻军头领,没有圣旨恩许的话,十年都别想回京一次,而这也是驻军头领的常态,像是昭仁帝其他在世的兄弟亲王们,也就三年才会回京一遭。 不过封阳不是那种需要防备的角色,把他锁在襄州反倒不美了,还是得经常回京走动走动关系,才能多帮衬瑞王。 “哦对了……朕忽然想起来,你似乎至今还未娶妻?” 第 1019 章 不敢乱点鸳鸯谱 “回陛下,是。” 封阳心中微微一紧,有些怕昭仁帝会乱点鸳鸯谱,琢磨着若是如此要怎样委婉回绝。 昭仁帝捋着胡子,深思起来:“唔……” 瑞王在吏部做事,有个吏部主官的女婿表弟最好不过,但殷家倒台后,吏部都快成空壳子了……下一任吏部尚书人选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容家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封阳娶了容家的女儿,倒是互利互惠的事。 不仅封阳的地位能再高一些,容家的力量也会更强盛,这样一来,对身为容家女婿的瑞王也大有好处。 记得镇国公有个同胞弟弟,膝下有个嫡女,正是该说亲的年纪,原本和唐家有婚事,去年却又取消了。 叫容……容什么来着?好像清懿书院的学生! 一瞬间,昭仁帝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家都娇惯女儿的很,眼光甚高,可能会相当忌讳封阳的出身与相貌。 镇国公这个刺头,都能无视他作为皇帝的想法,硬生生把容婵留在容家那么久,一点都不给他面子,他可不想去触对方的霉头。首发 算了算了,还是换个人选吧。 总而言之,昭仁帝绝不承认,他是不敢把鸳鸯谱乱点到那两口子的门生头上。 他皱着眉头盘算了许久,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目前京城中哪些世家中,还有哪些合适的贵女人选能指给封阳,与此同时还能给瑞王带来助力的,一时间连连叹气。 封阳的心也跟着他的叹气声七上八下。 好在最后昭仁帝有些沮丧地道:“算了,你才回京城不久,与各家千金也不甚相识,婚姻大事还是要慎重些好。这半年你就在京城安心休假吧,待有品行身世相貌俱佳的姑娘,朕再为你赐婚。” 封阳不知道昭仁帝心底在盘算着什么,只觉得他对自己过分热情,隐约猜测可能因为他是封家人的缘故。 实际上,他真的不想得到皇帝的恩宠,然而嘴上还是要恭敬和感激。 “末将多谢陛下厚爱,都怨末将生了张不讨喜的脸,方才让您这般为难。” 昭仁帝不认同地道:“嗐!男子汉大丈夫能顶天立地就是本事,又不是靠脸吃饭的白面奶油生,你说这种话朕可就不爱听了!” 封阳连忙低头认错,心底有些纳闷,陛下什么时候如此“心胸宽广”了? 要知道他可是很在意面子的,连带着对官员们的外貌也很注重,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恢复那条“面有疤者不能科考”的条令,还私下偷偷吐槽李右相头秃长的丑。 如今,面对他这副像洋人般的长相,居然都不在意了? 封阳当然不知道,昭仁帝因为被迫多了个尉迟烈这样的女婿,连带着对突厥人的长相都宽容了起来。 在他看来,封阳跟尉迟烈的长相都是一挂的,他心底嫌弃,可架不住六公主喜欢,非要嫁给人家啊。 如果嫌封阳丑,那就是在嫌尉迟烈这个女婿丑,最后还是他自己的面子不好看。 “唔……不过你一个已经及冠的男子,后院里没个女人,确实不大合适。不防这样吧,朕赏你几个舞姬,省得夜里连个暖床的都找不到。” 封阳闻言,心中飞速思索了一番,而后沉声道:“谢陛下赏赐,但末将斗胆一问,可能将这几个舞姬换做其他赏赐?” “哦?你想要什么?”昭仁帝来了几分兴趣。 封阳忽而单膝跪下,请罪道:“陛下,末将身边有一个屡立大功的亲信,这次救下念儿小姐也多亏了她,不过对方乃是女扮男装替兄从军,末将斗胆用这份赏赐,换您对她及其家族网开一面,不予惩罚。” 他刚想多替卫缨说几句好话,便见昭仁帝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太子早前已经跟朕说过这件事了,是卫家的姑娘对吧?朕答应你,不会追究卫家姑娘的责任。” “对了,东宫那边还替她求了份赏赐,你让卫家尽管安心就是。” 卫缨的事情,其实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那姑娘功大于过,没必要太严苛。 封阳听到这里又是微微一怔,有些欣喜道:“还有赏赐?” “嗯,太子妃主张对卫家姑娘论功行赏,说是罚归罚,赏归赏,不能因为女子身份就令其将功折罪,朕想想也挺有道理的,便决定赏罚分明。” 其实是因为云苓说什么,换成男子的话,这些功劳加起来晋升个五品武官都绰绰有余,还扯到军营律法的变更与调整,听得昭仁帝一个头两个大。 他还忙着给瑞王选侧妃呢,实在不想跟这个丫头扯皮论政,便也就答应了。 封阳听到这里,心底生出些许暖意。 “陛下英明!” 昭仁帝点点头,感觉有些困乏了,随即见天色愈发晚,便恩准封阳出宫了。 天空朗星点点,半月朦胧地藏在云层中,光辉皎洁。 木车行至御花园中,封阳掀起帘子,朝着东宫的方向遥遥望去,嘴角情不自禁地掀起。 …… 晚宴结束后,大半个皇宫都陷入了寂静中,柔心阁却还亮着灯忙碌着。 宜安公主带着念儿回了宫,随后燕王等人准备的见面礼很快就被宫人送来了。 宜安公主清楚念儿的性格与喜好,里里外外的每个摆件更是由她亲自挑选安排。 这会儿,十几名宫人在阁中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搬着一个又一个大箱子。 光是燕王送的玩具、香料、衣服等,加起来就有十个大箱子,更别说还有昭仁帝的赏赐,以及云苓等人准备的东西。 柔心阁的院内都快被摆满了,除了一条供人通行的小道,几乎无从下脚。 几只狸花猫被养的圆滚滚,在箱子上四处蹦跶着,好奇地伸出爪子左摸摸,右碰碰。 莫易思站在屋檐下的柱子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丝帕都快被手指绞烂了,自己却毫无意识。 当初她来京城的时候待遇也不错,可跟念儿相比,她才知道什么叫做相形见绌! 第 1020 章 你就作吧 宜安公主看见她,不免关怀地问了一句,“思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可是院内的动静吵得你睡不着?” 莫易思猛然回过神来,迅速掩去眼底的羡妒,笑得乖巧温柔。 “念儿回来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高兴的睡不着,谢天谢地,她在襄州城里没出事,不然娘心中可要饱受煎熬了。” 宜安公主闻言,也放松地长叹道:“是啊……老天保佑,咱们母女三人都从那个火坑里跳出来了,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大周京城的生活与淮湘王府截然不同,在京城待了大半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放松,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与从前有所不同,那双原本怯懦疲惫的目光中,而今充满了希冀。 莫易思主动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娘也别担心念儿初来乍到会心底害怕,往后有我陪着她,定不会让她被人随意欺负了去。” 这几天莫易思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对于给念儿布置闺房的事,也格外费心费力。 今晚她虽然身份尴尬不得赴宴,却也在柔心阁里亲自下厨做了点心和宵夜,专程给念儿备着。 “娘这说的是哪里话,照顾念儿本就是我身为姐姐该做的事,何况您忘啦?当初在淮湘王府里,念儿可是我经手带大的呢!” 莫易思不着痕迹地暗示着,神情似乎是在感叹过往,忽而又变得伤感和低落起来。 “只可惜我犯了错,如今都还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留我在宫里,不然的话,我还真舍不得离开您和念儿……倘若能给念儿做个伴读,也心满意足了。” 宜安公主听到这话,心底不由得有些许动容。 她之前在淮湘王府里,哪怕怀孕生女的时候也要操劳后院庶务,又压不住底下见风使舵的丫鬟婆子们。 那些下人对照顾念儿并不上心,倒是多亏了莫易思才九岁的年纪,就忙前忙后地照顾起刚出生的念儿来,吃了不少苦头和委屈。 这一照顾就是六年,替她分担了不少忧心。 宜安公主其实听明白了莫易思的弦外之音,也知道她在暗示和催促什么。 已经开春了,如果昭仁帝再不下令同意她留下来,那她就得尽早出宫了。 考虑到念儿在京城,的确是只有莫易思一个熟悉的人能做伴,以及早前那么多年的情分,宜安公主心思百转千回,而后叹了口气。 莫易思大为感动:“娘!是女儿不孝,让您为难了!” “只要你明白自己先前做错了,改好了便是,这才是最重要的。” 宜安公主说完,便派了个宫人去盯着御书房,等封阳走后便第一时间给她报信。 昭仁帝在御书房谈完话后,便回了养心殿中。 还没等歇息,宜安公主便来求见了。 “淑柔,这么晚了找朕何事?” 他以为是什么和念儿有关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是来为莫易思求情的。 昭仁帝拧起了眉头,耷拉着一张脸。 “淑柔,朕这就不得不说说你了,有念儿在,你将心思放到莫易思身上作甚?” “依朕之见,如今念儿回来了,你更应该尽快把莫易思送走了,本就是低贱奴仆出身,和念儿做亲姐妹岂不是拉低她的身份?” “念儿这个年纪,朕自会把她交给翰林院中的大学士教导,她的伴读,也只会从京城的世家千金中来选。” “莫易思早前能说出那等话,可见是个心思没长好的,如果带坏了念儿就不好了!” 在维护皇家尊严的立场上,昭仁帝的原则性还是很强的。 更何况,没有皇帝乐意听到别人说自己“残害忠良”,维护的对象还是奸佞之臣。 总而言之,在莫易思的处置上,他绝不退步:“朕没有治她的嘴,同意你将她安置妥当,一件事天大的恩赐了!此事不要再提,你尽快安排个时间送她出宫吧。” 宜安公主本就不是会反抗父亲性子,见昭仁帝明显动怒了,便连忙认错退下了。 片刻后,柔心阁中的莫易思得到答复,心顿时凉的彻底。 “娘……” 她微白着脸色,还想寻找什么挽救的机会,可这时一名宫女却匆匆来报。 “公主殿下,念儿小姐似是有些发热,不大舒服呢。” 宜安公主一听,也顾不得莫易思了,连忙匆匆走进厢房:“快去请太医来!” 念儿大小身子骨弱,听封阳说回京这一路颠簸劳累,风寒有些反反复复的。 很快,太医便匆匆抵达柔心阁,看诊后又迅速开了药方。 莫易思看着宜安公主忙前忙后地煎药喂药,全然忘了自己的模样,掌心的手帕都攥成了一团皱布球。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 柔心阁忙碌到了大半夜,而此刻东宫之中,也才安静下来不久。 萧壁城早早地就沐浴完了,等云苓哄睡了侧屋的小香团,裹着披风回来时,便见他正侧卧在床榻上。 男人一只手撑着头,墨黑的长发散在背后,白色的里衣松松散散,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 见她回来,状似无意地将衣襟扯得更开了些,紧致壮实的肌肉格外诱人。 云苓注意到他的动作,扫了眼屋里不算太旺的炭火,疑惑道:“你觉得热?” 萧壁城眼角抽搐了一下:“……嗯,是有那么一点。” “这二月的晚上天寒地冻的,你居然觉得热,不是生病了吧?” 云苓赶紧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一切正常,嘀咕道:“看起来没毛病啊。” 萧壁城的眼神有那么一丝幽怨:“……我没毛病,就是有点不舒服。” 看到云苓那么关注其他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加上腹肌对她竟然毫无吸引力,就更难受了。 云苓将披风挂好,自顾自地脱起外衫来,嘴里絮絮叨叨:“那也是因为你贪凉,大冷天的谁让你露肚皮了,不知道吃过油荤之后吹到肚子很容易窜稀吗?” “赶紧把你的肚脐眼给我盖起来!多大了还拿自己当小孩儿呢,你就作吧你,明天还要赴婚宴,万一来回跑茅厕我看你怎么办!” 第 1022 章 这小子疯了吗 原来,唐家小姐与李家少爷的亲事,原本快要到了互换庚帖合八字的地步。 然而唐老尚书却终究是没抗住封左相给出的种种压力,在对方一哭二闹三撒泼,连带着威逼利诱的条件下,苦着脸命小辈终止了与李家的亲事。 并且给出的理由是,李家家风不正,李家少爷的人品也有待考量。 之前二房的李元卓和赵红珠闹出那档子事,被李元绍送上了民报,在京城狠狠地火了一把。 而这次准备结亲的李家少爷,正是对方的胞弟。 那李家少爷并未参与过欺辱构陷李元绍的事情,平白被牵连的婚事都没了,还要被人连坐羞辱一番,很是委屈愤怒。 唐老尚书的儿孙也是一肚子怨气,但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一对郎情妾意的小情侣,好好的婚事被折腾的不像样子。 李右相牙齿都磨的咯吱咯吱响:“老封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封左相抱着双臂,不以为然地道:“老夫这是在救唐家千金脱离苦海,我的嫡长孙不比你那个排不上名号的小嫡孙强多了?”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我还跟唐老鸭约好了,等无羁的婚事结束,就找机会安排唐家的小千金与我的孙儿见面,彼此多熟悉熟悉,后面才好说亲。”首发 他故意扎着李右相的心,云苓夫妇远远地望着这一幕,都感觉李右相的耳朵快气成开水壶,下一秒就要冒出热气了。 果不其然,李右相忍无可忍地用力抓住封左相的肩膀。 “老封头,你无耻,你卑鄙,我跟你拼了!” “干干干……干什么,想打架啊?以为怕你不成,告诉你上次从医馆回府后,老夫可是天天都有早期练太极的!” 封左相一咬牙,反抓住李右相的肩膀,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相互推搡起来。 往来的接亲队伍中,封阳率先察觉了两家长辈的不对劲,赶紧上来低声劝阻。 封左相完全听不进去,推搡力气大的都憋红了脸,“分明是李秃子挑衅在先的,这等场合他都不给老夫面子,老夫凭什么要让着他!” “好你个老封头,分明是你给脸不要脸,还倒打一耙起来了,大不了今天都别好过!” 封阳:“……” 他站在两个老人身边,一时有些手脚无措。 记忆里祖父和李右相的确一直都不对付,但他们原本不是这样的啊! 云苓在不远处看戏,看到这里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阴森森的声音忽然自旁边响起,两个准备干架的老头全都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竟是云苓。 还未能说什么,对方的手就朝大门口指了指。 顺着目光一看,当初采访过他们的那个报社主编果真就站在外面,抻着脖子往里看,目光疑惑又探究地看着他们。 封左相和李右相皆是僵住,双双对视一眼,忽然极为默契地换上热情的笑脸。 原本推搡的行为,也顺势改成了揽着对方肩膀的动作。 “哎呀!老李头,我的老亲家,你可算来了,我就等着你呢!” “走走走,不醉不归!” 说着,俩老头就互相揽着肩膀,笑容略显扭曲地走了。 如果不是云苓清楚地看见双方都眼神锐利,手按在肩膀处的力道恨不得将对方掐死,还真以为这二人是莫逆之交。 旁边的封阳被两老头的一番骚操作所震惊,一时间都看傻了。 他指向二人离去的背影,“这,这……他们……上报纸是什么?采编团的人又是什么人,竟能让祖父和李右相闻之色变?” 云苓忍俊不禁:“报纸是京城这边新起的一类纸张读物,分别有官报和民报,如今才发行了大半年有余,你才回京两天,难免不了解。” “不过,你可以当做是类似告示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固定七天印刷发行一次,任何天南地北的新奇事,以及各方最新的重大消息都会报道。“ “比如两相府要结亲的事,淮湘王谋反之事,以及襄州战乱的最新动向,之前就都上过报纸,至于采编团,就是负责到处采集消息的人。” 封阳了悟地点头,“原来如此,听着倒是有意思得很,这也是你想出来的点子吗?” 他看向云苓,翠绿的眸中带着好奇与欣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光显而易见地亮了很多。 云苓笑盈盈地回答:“倒也不是我一人创办的,我的师门姐妹们,还有朝廷各部都有出力。” 封阳还想问什么,便见萧壁城不知从哪儿跟个鬼一样飘了过来,脚步幽幽地停留在二人之间,遮住他的视线。 他转头看向封阳,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笑容和煦:“阿阳,你太多年没回京了,不清楚京城的变化和局势,待咱们入了座我仔细给你讲讲,你也给我说说关外的情况,嗯?” 封阳一怔,不自然地回答:“呃……哦,好。”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笑得如沐春风,他却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好奇怪。 也许……是因为以前很少看见壁城笑的缘故,才觉得不习惯吧? 记得当初他可是沉默寡言又极为严肃的,想来是成亲后性子变得不一样了。 “那我们也走吧。” 萧壁城试图将封阳拖走,远离云苓的身边。 而封阳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他停下脚步,绕开萧壁城两步,笑容温暖地看向云苓,“对了,说起关外的情况,我还一直有件事没有和云苓道谢呢。” 萧壁城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云苓!? 这小子疯了吗,才见过一次面,居然敢喊他媳妇儿云苓? 第 1023 章 疑是故人来 云苓却是一愣,疑惑道:“谢我?” 她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交集,亦或是帮过他什么。 封阳点点头,沉声道:“三年前,我驻守绥城边关的时候,突厥人总会用一种毒烟进行奇袭干扰,那毒烟能令战马腹泻,让战士们浑身无力。” “那时我领兵迎战,在他们身上吃了不少苦头,多亏了你研究出毒烟的解药,还研制了一批威力奇特的袖弩送到边关,才让我和战士们能轻松抵御他们的手段,而后屡战屡胜。” 平心而论,封阳一直都打心底地感激云苓,他能顺利走到今天,和她脱不开关系。 他自认年幼时读过些书,但在兵法上却是不及萧壁城的,毕竟那是太上皇曾经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子。 在对方双目失明后,他临危受命接替来对方的位置,早两年也很是辛苦,在沙场上几番险象环生。 靖王受伤退场,突厥人战意高涨,面对越来越棘手的突袭和战况,封阳甚至觉得自己哪天就会死在战场上也说不定。 但云苓送来的两样东西堪称救命稻草,几乎是瞬间扭转了大周原本劣势的局势,极大地缓解了他沉重的压力。 后来,京城的有间药馆更是联合太医院,时常改进研制各种伤药送到前线,让边关的战士们更没有了后顾之忧。 云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唔……我想起来了,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首发 当初她刚穿越来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那会儿她想开药馆赚钱,萧壁城承诺帮她的同时,请她帮忙研制了一种迷烟的解药。 原本只是场再普通不过的交易,却没想到竟然让封阳惦记了整整三年。 云苓心中动容,对封阳嫣然一笑,爽朗地道:“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好谢的,更何况那本就算是我的分内之事,你太客气了。” 她原本的意思是,壁城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却不知这话令封阳心头微颤。 这副亲切自如的笑颜,倒是与记忆中的画面有重叠之处,让他恍惚间感觉像回到了过去。 封阳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是啊,都是朋友……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了,但你的性子倒是依旧和以前很像呢。” 霎时间,萧壁城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满面疑惑又诧异。 云苓也是脑袋轻轻一歪,眨巴眨巴眼睛:“啊?你说什么,什么以前?” 听到这话,封阳愣住了,眸光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你……你……原来不记得了吗?” 云苓心头咯噔一声,什么情况,原身以前与封阳竟然是旧识!? 自从她来到以后,属于原身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只是偶尔触碰到和记忆关联的东西时,会突然蹦出来刷存在感。 她飞速过滤了一遍脑海里这副身体残留的记忆。 有被小小年纪就绿茶满级的楚云菡当枪使的画面,有被父亲兄长误会责怪后躲在屋里哭的画面,有赏花会赏被殷棠当众奚落讥讽的画面,还有看着画像对瑞王朝思暮想的画面。 但就是没有任何关于封阳的身影。 云苓的心脏难得微微紧绷,没想到都这么久过去了,有一天还会为暴露不是原装芯的事情而担忧。 封阳可不是萧壁城,不兴什么话都往外讲啊。 正当她思考着如何回应的时候,封阳却又是轻声一笑:“不过那时你年纪还小呢,不记得也正常,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是我刚才唐突了。” 他语气带笑地说着,笑容中却有一丝藏不住的失落。 昨晚上,从昭仁帝那里知道云苓特地给卫缨求赏的事情时,他还以为是云苓惦念的小时候的情谊,所以才专程帮了他一把。 没想到……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是他自作多情了。 听到是小时候的事,云苓紧绷的心弦松开。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试图打圆场:“不不,你和壁城是朋友,那我们自然也是朋友,更别说小时候……小时候还认识,就更说不上唐突二字。” 这个时候,就连萧壁城也顾不上吃醋了。 注意到场面不对劲,他适时地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阿阳,新人已经开始拜堂,宾客们马上要入座了,那边的封家长辈好像在叫你呢。” 身为封家人,封阳待会儿自然也是要帮着迎宾入席的。 他下意识侧身一看,果然见面色阴郁的父亲和年轻貌美的继母,二人正站在不远处看他。 封侍郎绷着脸,双唇紧抿着,纵使面无表情也能看出他此刻的不悦,想来是因为他刚才和云苓有说有笑的样子。 继母小杨氏则笑容温婉亲切,正向着他招手。 封阳回过神,知道这等场合不宜继续在此停留闲谈,便道:“太子妃,臣且忙着待客,便先失陪了。”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快步走到了封家的观礼队伍之中。 云苓注意到他的称呼陡然变得有距离感起来,回忆起他方才藏不住失落的笑容,心中莫名有种负罪感。 “一拜高堂!” 前厅内已经响起礼官的喊声,云苓和萧壁城却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原来的楚云苓认识封阳?他们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萧壁城嘴角微抖:“你都不记得,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刚才也很震惊的好吧! “你以前跟楚云菡那个小蹄子那么要好,我还以为楚云苓的事情,你多少也知道点呢。” “……我从前跟楚云苓不熟,对她为数不多的印象便是性情古怪,总爱躲着人走。” 萧壁城回想起来刚才封阳说,云苓的性子和从前的楚云苓很像,但他记忆里却没见过对方开朗大方爱笑的样子。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的性格与气质就已经变得阴沉古怪了,在京城里的朋友并不多。 眼看着拜堂的新娘就要被送入洞房,夫妻二人也被迫中止了对话。 怀揣着满心的疑问,云苓被封家女眷们恭敬地簇拥着,在她们满面的笑容中入了座。 第 1024 章 封府婚宴 封家的婚宴是男宾女客们分开的,酒桌设在几个不同的院子里。 一个大圆桌坐十个人,除了云苓等五个皇室的儿媳以外,封家的女眷们坐了另一半桌。 封无羁的嫡母在此前被休弃了,封老爹又没有再娶,女宾这边是由封府的其他女性长辈们亲自接待的。 封左相的发妻也早就逝世了,故而这一桌都是封无羁的各房伯母们,在这些四十来岁的妇人之中,属小杨氏最为年轻显眼。 云苓记得这是封阳的新继母,不由得打量了她几眼。 五品官员的庶女,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比她都还小几岁呢,脸上带着稚气。 乍一看,让人绝对想不到,对方已经有了个一岁大的儿子。 想到对方嫁了个和昭仁帝同岁的男人,云苓就有种水灵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小杨氏的模样看起来极为乖巧无害又听话,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欲说还休,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确是个叫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如果用现代审美的目光去评价她,那就是典型的白、幼、瘦,大众男人都爱的那一款。 但一个能嫁给工部侍郎做继室的庶女,云苓可不相信对方会是只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看到小杨氏的第一眼,云苓就不喜欢她,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东西太多。 热闹的婚宴上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女眷们一边文雅地夹着菜,一边温声细语地说笑。 “金王妃这身衣裳真是巧夺天工啊!听闻铺子里好多衣裳都是您亲手设计的,那等奇思妙想真叫人佩服。” “燕王妃的珠花用的是东楚御贡的珍珠吧?果真跟寻常珠串有着天壤之别。” 说笑间,云苓明显能感觉到,封家女眷对自己的敬畏大过于亲切。 她们更愿意和容婵等人攀谈,但也不敢怠慢了她,只不过说的多少些阿谀奉承之话。 看来之前教训封锦薇兄妹的事情,对封家女眷的震慑性很大。 倒是年纪最小,看着模样乖巧的小杨氏最胆大,竟敢主动与云苓攀谈,还替她盛菜。 “太子妃,这盘捣珍可是稀罕物,今儿个婚宴上也就只有两桌才有呢,听闻您和殿下在宫里时爱吃野味,厨房才特地做了这么道难得的膳食呢,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所谓捣珍,就是把大小相等的牛、羊、鹿、獐子等动物的里脊肉合在一起,反复捶打到软烂,去掉筋膜,烧熟之后再加上酱料的一种吃法。 好几种食材都是野味,做起来费事,成本也高,在久远的时候,更是只有皇室人才能吃这道菜。 小杨氏一夹菜,其他几个封家女眷都忍不住脸色微妙地看向她,眼中有些许错愕。 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云苓亲近,要知道她的丈夫封侍郎跟东宫之间,说是血海深仇也不过分了。 云苓扫了眼碗里的肉酱,用筷子挡住了她递来的第二勺,微笑道:“大夫人,府上丫鬟有手有脚的,该是她们来伺候才对,若叫你一个主母做这等杂活,只怕账房知道后该罚她们月俸了。” 这话虽是用打趣的语气说的,但拒绝的姿态很明显,其余几个封家女眷都微微垂头。 封家大房跟东宫关系僵硬,小杨氏自己有儿子,想对太子妃卖个乖讨个好,本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毕竟是封家大房正儿八经的主母,却将身段放低到和侍菜丫鬟一个等级,未免叫人觉得谄媚,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有人觉得害臊丢脸,有人打心里瞧不起这个靠年轻美貌上位的庶女。 但小杨氏却全然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反而热情地笑道:“太子妃果真是人美心善,平易近人,连丫头们都这般为她们着想,难怪与封阳也相处融洽呢。” 听她居然敢在饭桌上提起封侍郎的儿子,封家女眷又是头皮一紧,不明白她想干什么。 已经有人笑容僵硬地试图用眼神阻止,但小杨氏却依旧天真好奇地发问:“话说回来,臣妇刚才隐约听闻,您与我那继子原本便是旧识?” 这下,整桌吃饭的人都静住了。 云苓嘴角的笑容不变,笑意盈盈地道:“封阳是壁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过大夫人好像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这般在饭桌上谈论,怕是不合适吧。” 她笑着,但笑意并未达眼底。 小杨氏愣了一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冒犯了,连忙红着眼赔礼:“瞧我这嘴,真是没个把门,还总当是待字闺中与小姐妹们吃饭谈天的时候呢!太子妃莫怪,千万别叫臣妇的多嘴扰了兴致。” 随后,小杨氏便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安分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饭,没有再多言过一句话。 倒是胧夜纤指捏着酒杯,目光似笑非笑地看了对方一眼。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婚宴总算临近尾声。 封无羁请了很多书院里的同窗,隔着两个院子,女眷们都能听到那边男人们的说笑哄闹声。 “喝不下……真的喝不下了,诸位手下留情啊!” 封无羁不住地求饶着,没过多久,云苓便在廊下看见这小子被小厮扶着,脚步虚浮地走向喜房的方向。 这小子,一看就被灌得很惨,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怕是要泡汤咯! 云苓心底暗笑,摇摇头,随着胧夜等人被封家女眷们送出了相府。 马车旁等待萧壁城的功夫,她低声问胧夜,“那个小杨氏心底在想什么,你刚才听到了?” 胧夜点点头,轻笑一声道:“刚才那个小杨氏在心里叹气,说没想到你们夫妻跟封阳的关系如此融洽,原本还盼着你像对付封锦程一样对付他呢,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刚才那么问,想来所谓“上不得台面”的行为都是刻意为之,是想打探东宫和封阳的关系呢。 【作者君:好久没有宅斗啦,接下来让云苓小两口好好帮封阳斗一斗渣爹和恶毒继母!】 第 1025 章 璇玑的神秘大礼 小杨氏的想法并不难理解。 她给封侍郎生了个儿子,如果封阳不存在的话,她的儿子便是封家长房唯一的嫡子了。 这样的身份会得到什么待遇不用多言,就算封侍郎将来纳多少个妾室,也撼动不了她们母子的地位。 甚至可以说将来半个封家都会掌握在她手中,而封侍郎作为父亲,他打拼半辈子的果实也只能给这个孩子。 可因为封阳的存在,上面的一切就算不打水漂,到手的东西也要打个半折。 因为她的儿子还无法成长起来,如果封左相父子将来把封家交给封阳的话,她的小儿子就只能做个衣食无忧的嫡幼子了。 云苓点评道:“这个小杨氏倒是野心不小,只是脑子不够灵光,比起封阳,封无羁才是她儿子在封家最具威胁的对手。半年之后,封阳是要被派到襄州城去的,哪有功夫和她争封家这点东西。” 胧夜也叹道:“她自己就是庶女,却同样看不起庶出的封无羁,大概觉得封家将来不会把权力交给一个庶子,所以才把矛头对准封阳,殊不知这种时候,她应该巩固关系的对象恰恰就是封阳。” 有这样一个在关外守边疆的长兄,既不会跟她的亲儿子争夺继承长房的权力,还能提供助力,让大房能与其他几房相互对抗,给她的亲儿子留出成长的时间。 云苓冷嗤一声:“她这是不知道皇家对封阳的安排,又看见封左相对这个嫡长孙忽然亲近起来,所以心里着急。不过瞒在鼓里也好,看她能作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也好让封阳清楚她的真面目。” 她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小杨氏,暗示对方应当与封阳和睦共处。首发 凭什么此女对封阳的恶意都如此明显了,还要封阳辛苦付出一切,去给她们母子作嫁衣裳? 如果说,封家待封阳极好,爷孙父子之间亲情浓厚,那么云苓是很乐意见得小杨氏摆正心态,让封家大房的人们和睦共处,齐心协力的。 毕竟大房强盛,对封阳在内的每个人都是好事。 但是看封阳这些年来受到的不公遭遇,很显然这些人不配他咽下委屈,牺牲自己去幸福大家。 胧夜听到这里,眸光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你居然为陌生人的事情这么义愤填膺,可是少见得很啊。” 云苓轻咳一声,语气别扭地道:“也不算是陌生人吧,封阳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朋友,应当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只是我不记得他了……” 就凭封阳此前极为自然地喊出那一声“云苓”,她就能判断出对方曾经和原主的关系绝对不差。 对人类而言,越是年幼的事情越难记清,只有少数留下深刻印象的记忆,才会在脑海中被保存多年。 她不记得封阳了,封阳却还记得楚云苓,这意味着原身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联系他年幼时的遭遇,说不定原身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才会让他记这么多年呢…… 胧夜闻言,眸光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姐妹二人在月下低声交谈着,不多时萧壁城和公子幽便从府内出来了。 云苓环视了一圈,没发现璇玑的身影,挑眉问道:“那个泼皮猴儿呢?” 云苓等人闻言,便也就由着她去了。 …… 此刻,布满红烛的新房中。 李梦纾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在婚床上,屏风后方时不时传来厅内的交谈声。 “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我的好徒儿?” 璇玑左手端着一碗浓糖水,右手一个小瓷瓶,目光兴奋地看着一身红衣的封无羁。 封无羁揉了揉额角,感觉药吃完后的确是舒服了不少,就是那一大碗浓糖水齁的人头皮发麻。 但璇玑跟她说,和浓糖水的解酒效果要比寻常的醒酒汤更强。 “唔……多谢小师父,我感觉好多了。” 凤眠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催促道:“好了,你要送什么就赶紧送,莫耽搁了新人的洞房花烛夜。” “哎呀知道了,不要催嘛,又不是你洞房,猴急什么猴急!” 眼看凤眠眉毛拧的额头都快冒出了皱纹,清醒了不少的封无羁赶紧打圆场:“小师父太客气了,你不是已经送过了贺礼么,怎么还要送?” 这次成婚,璇玑私下送了一对迷你鸟铳给小两口。 说是迷你鸟铳,其实是她耗费了很大心血,才研究出来的仿现代手枪,不仅便于携带,后坐力也小了许多,子弹精准性更有提升。 自己手里一共才三把,便送了两把给徒弟和徒媳,等将来他们外派离京,若遇到危险也算有了防身保命的底牌。 璇玑还特地涂装改良过造型,画上了卡通简笔画,是粉色猫咪和黑色小狗的情侣款。 虽然没见过这等新奇的图案,小两口却很是喜欢。 封无羁能收到这样的新婚礼物已经很惊喜了,没想到璇玑竟然说还有东西要送。 璇玑从包裹里摸出一个木匣子来:“当当当当!这就是我要送给你们的神秘大礼!” 封无羁好奇地接过盒子,“多谢小师父,不知里面是什么?” “嘿嘿嘿嘿……是计生用品。” 璇玑说到这里,笑容突然变得有一丝丝猥琐,挤眉弄眼地对他道,“祝你和徒媳有个美妙的洞房花烛夜,用完之后记得反馈一下用户体验哦,如果感觉不错的话麻烦打个五星好评!” 封无羁没听懂什么是“计生用品”,但当他打开盒子之后,一屋子他和凤眠两个男人皆是瞳孔地震,脸瞬间红成了煮熟的大闸蟹。 凤眠第一个急了,他忍不住压低声音,咬牙道:“简直胡闹!你送肾衣做什么,此物自有府内丫鬟会准备!” 所谓“肾衣”,也就是旧时人们对避/孕/套的称呼。 璇玑立马不服气了,“那些粗糙烂制的小雨伞,跟我亲手缝制的能一样吗?” 第 1026 章 凤眠几乎是崩溃的 古代人口基数少,没有计划生育这回事。 男欢女爱一直都是人的天性,但很多人也只是一晌贪欢,故而避孕就成了令人苦恼的重中之重。 由于各种工业不够发达,避孕的措施和工具便也比较匮乏。 再加上男尊女卑的环境下,让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女方靠麝香等药物避孕,不小心怀上了也会一碗药打掉。 只有少数心疼妻子的男人,会选择用鱼鳔来避孕。 鱼鳔也就是鱼泡,有些人家会在需要用的时候,提前买好鱼,把鱼泡两面处理干净后泡在水里,晚上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当然,人们一开始很难找到和自己兄弟大小差不多的鱼泡,用的多了,渐渐也就知道多大的鱼有多大的泡了…… 但这东西腥味儿依然很重,而且璇玑敢笃定,徒弟这样的纯情男子是还没有用过这种东西的,找不到合适大小的鱼泡,就会影响房事的体验。 再者,夫妻俩目前都是一心学业,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于是,她专程花了好几天功夫来准备这个东西。 指着木匣子里干燥的小雨伞,璇玑自豪地道:“这是我用羊肠改良制作的!” “取新鲜的羊盲肠,剪成合适的长度,再将一段用丝线密逢,另一端还做了松紧处理,防止过程中脱落,这些全是我亲手缝的哦。” “里面的油脂都刮掉洗干净啦,只有一层薄薄的肠壁,体验感应该是鱼泡比不上的。而且为了防止异味,我还用各种香味的汁液浸泡过哦,保证干净卫生有不伤身!” “对了对了,这些都是已经晒干的,可以保存很久,需要的时候提前拿热奶浸泡变软变弹性,再涂点各大药房都能买到的润滑膏就ok啦!” 璇玑满意地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之作,等封无羁体验过后反馈感受,针对优化一下,就能批量生产了。 到时候,她一定能靠这玩意儿发家致富。 开店,马上开店! 璇玑兀自得意着,封无羁和凤眠的脸却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在这个连用“肾衣”都要躲躲藏藏的背景下,对于两个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男人来讲,这一波操作实在是太炸裂了。 封无羁当场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小……师、师父……我……” 就连屏风后的婚床上,把这些话听入耳中的李梦纾,都不由害臊得头皮发麻。 “好徒儿,我对你了解有限,所以这个盒子里一共准备了三种大小的size……哦,就是三种尺寸的意思!” “对了还有,这个盒子里……哎哎哎!傻鸟你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凤眠终于忍不住了,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头一次在外人面前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捞起璇玑就立刻逃离此处。 璇玑被他夹着一只胳膊,脚尖不沾地,整个人几乎是飞一样地飘出了新房。 她急忙扯着嗓子大喊:“徒弟!木盒子底下还有一本房中术教学手册,那是我从蔷薇姐姐手里弄来的金装典藏版,共计姿势一百……唔唔唔唔唔唔!” 凤眠死死地捂住璇玑的嘴不撒手,风一样地逃离府内,一路上往来的丫鬟小厮们皆是神色惊异地频频回头。 直到离开了封府,他才将人放在木轮车旁。 璇玑翻着白眼,扶着车厢壁不住地喘息,气鼓鼓道:“傻鸟你干什么,想谋杀啊!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扯断了!” 凤眠一张脸黑红交织,咬牙切齿地道:“你送什么不好,非要送那东西,真是不……不成体统!” 好好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璇玑嘴角一撇,把嘴撅得老高:“什么不成体统,我可是以商业和科学技术的角度与态度去做这些东西的,请不要随意对我的科学精神进行批评,以后我还要开店致富呢!” “开店?”凤眠难以置信地重复,“你要卖这玩意儿?” “是啊,科技就是要给人们带去便利,改变人们的生活,这样才有意义!” 璇玑雄赳赳气昂昂地握拳,眼中冒出斗志昂扬的光芒,“再说了,坏女人开店都开成了天下第一巨富,驴大爷有自己的京城动物园,连三姑奶奶都有招牌药馆和书院,我当然不能拖后腿!” 凤眠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劝说璇玑:“你要开店的话选择有很多,没必要卖这种东西,招牌打响了对你的名声反而不好,不如开茶饮或者火锅店,如今这些东西也火爆的很,必然能赚到钱。” 璇玑不情不愿地哼哼唧唧:“我不要,开这些店有什么意思?坏女人早把各种花样都玩过了,我再开也是泯然众人矣,既然要开店,我自然要卖那最显眼最独特的东西!” 凤眠不肯放弃地哄劝道:“你想要与旁人不一样的话,我可以随你开个风水铺子,这不也是京城独一份?” 璇玑倔强地摇摇头:“我不要!你会算命我又不会算命,怎么挣钱?” “我赚得的钱可以都给你。” “不要不要!那样很累,赚得又不多,当然是开工厂让别人干活,我们坐着数钱最棒啦!” 凤眠反复深呼吸三次,在心头提醒自己保持理智。 他迅速换了个角度切入,试图以其他理由打消璇玑的念头:“这东西别人仿制起来很容易,你想把生意做大怕是难得很,还是换一个吧。” 璇玑双手叉腰,小脚丫在雪地上抖啊抖:"没关系,我还会制作其他的闺房之乐器具,都是后世热销的东西,除了我别人做不出来的。" 凤眠实在是忍不住了,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一个姑娘家家,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璇玑摊摊手,看起来颇有谈资的模样,“以前我出行任务的时候,见过好多明星富商玩花样……嘿嘿嘿,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他们妖精打架最猛烈的时候放炮……” 可是让很多人在事后变成了医院男科的常客呢。 说到这里,璇玑眼眸亮晶晶地双手合十:“我一定要把这些玩具卖到整个大陆的诸国去,甚至是海对岸,将来一定能名扬天下,载入史册!” “……” 凤眠终于崩溃了,他光是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就感觉眼前发黑。 【作者君:知道为啥他俩生的多了吧】 第 1027 章 玩具体验员 璇玑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也没有忘了有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她拍拍凤眠的肩膀,颇为义气地道:“傻鸟,你看看你,被楚帝老儿炒鱿鱼之后,到现在都是无业游民一个,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其实凤眠家的道观香火很旺盛,其父母是东楚所有富商权贵们所讨好的对象,凤家一年四季都在向贫寒百姓们散财。 光靠着给人算卦,早就家财万贯了,只是他性子古怪,别人捧着黄金来求卦未必肯算,若是算了卦,又不肯要钱。 “你不是还要相亲找结婚对象吗?没有钱没有车可不行,光靠皮囊的话,只能当小白脸给富婆搓脚,等年纪上去腰不给力了,便会落得个被富婆一脚踢开的下场。” “所以啊……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行。” 璇玑一边振振有词地讲着大道理,一边向凤眠发出邀请:“现在有一个天大的致富机会摆在你面前,可千万要抓紧了!” 凤眠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刺激过头了,竟然能无比冷静地与她讨论:“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开店,去卖那些……所谓的玩具?” “不不不!具体的咱们一边往回走,一边再慢慢细说。” 璇玑到底还是有点分寸,没忘记自己是在大街上,搁别人家门口讨论这件事多少不合适。 她骑上木轮车,示意凤眠赶紧坐上来。 凤眠半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讨论此事,迅速环住她的腰,两人在月色下不徐不疾地朝着皇宫靠近。 璇玑开始了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 “开店赚钱,销售和生产什么的都好说,作为一个技术型公司,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产品了,只有卖的东西足够好,让大众认可买账,才能真正的成功。” “尤其咱们准备卖的是玩具,那么买家体验感就是重中之重了,所以我决定邀请你成为我的御用玩具体验员!” 凤眠没忍住重复了一句:“玩具体验员?” 是他想象的那样么? 回想起木盒子里薄薄的“小雨伞”,他的脸色一时青红交织。 “是啊,我的目标客户可是所有生理功能齐全的人,这里面自然就要分为已婚夫妻,和没有经验的单身男士啦!” 璇玑语气认真,一本正经地道:“有些玩具,以后我可以拿去给姐姐和姐夫们感受一下,就能得到不同的体验反馈,方便我改进设计。” “而其他没有经验的单身男士,这类买家的体验感也是需要重视的,想来想去身边也就只有你最合适啦,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合作,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你愿意帮本天才设计师的话,相信我们一定能名扬四海,富甲一方!” 风声将璇玑雀跃的声音送到凤眠耳边,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纷杂的思绪。 换做平时,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出于对璇玑性子的了解,他没有立刻这样做。 “这个店你当真非开不可吗?” “当然!上次咱们从殷家讹的那盒金子就是咱们的启动资金了。” 凤眠冷静地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做这劳什子玩具体验员,你是不是就要去寻其他男子?” “是啊,你如果答应,咱们立马就能开干,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想办法去书院找找合适的人选了。” 凤眠深吸一口气,脸拉的老长,就知道会是这样,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上呢。 否则这个未出阁的丫头天天跟那些未婚男子凑在一起讨论房中之术,这像什么话? 他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找我?” “嘿嘿嘿……第一,当然是因为你没有经验,这个是最重要的!” “第二,咱们俩谁跟谁啊,关系好到这份儿上了,合伙赚钱事情好商量。” “第三嘛,这里的纯情少男太多了,我怕人家接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唉……不论什么时代,做这种生意总是容易被人误会和不理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是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你最终都会选择理解并支持我的,对不对?” 璇玑小小地拍了一个彩虹屁,回头冲着他卖乖地露齿一笑。 当然,她会选择凤眠,还有个特殊原因。 在现代这种玩具体验员的职业是很常见的,但这种前卫大胆涉及隐私的职业,无论何时都需要那种接受能力强,可以将职业素养摆在首位的人。 这个时代背景下,想找这样的人不容易,而凤眠是个例外。 他虽然认为这种生意过于大胆挑战礼教,但却是个面对果体女子都能毫无波动的男人,反而不会把事情上升到太严重的程度。 换作那种思想比较传统的人来,这会儿应该已经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知廉耻了。 但是凤眠没有,他更多的还是担心这种生意会影响她的名声,就算不认同也没有贬低和责备,只是出了些别的主意来劝说她。 璇玑觉得,如果凤眠肯同意的话,这生意绝对大有可为! 夜风里,凤眠沉默了良久。 他开始有些怀疑人生,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摊上璇玑这种人? 若是答应帮忙的话,他免不了一肚子窝火,可不帮忙吧,他又放心不下这个到处闯祸的丫头。 凤眠想象了一下璇玑开店后,被人指着鼻子骂,甚至是堵在铺子门口扔鸡蛋和菜叶的画面,就觉得很不能接受。 他平常说教这丫头就罢了,没道理让别人也随意辱骂。 思虑再三,他沉声道:“这件事我答应你,但是有两个要求。” 璇玑眼神发亮,高兴的险些飞起来:“你说!” “第一,你要开店可以,想打响招牌也没问题,但不能暴露你如今在外行走所用的身份。除了设计那些所谓的玩具之外,任何与第三人对接的事情,都要由我来出面。” “名义上,我便是这家店的东家,至于你……如有必要出面的话,只能用女扮男装的新身份。” 璇玑猫眼忽闪几下,知道这是为了她名声所作的保险之举,痛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 凤眠脸色缓和了些许,随即道:“第二,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再找其他什么玩具体验员。” 第 1028 章 道心不稳 “也没问题!”璇玑笑得猫眼里全是星光,“傻鸟,你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啦!” 凤眠没说话,但心底的气恼却是慢慢消散许多,但随即想到所谓的玩具体验员,他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微妙,耳根隐隐发烫发红。 “你……你应当不会太过分吧?那些玩具……” 他忽然有点后悔,刚才因为一时的情急和无奈,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这丫头的请求。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说不出的荒唐。 璇玑迅速地道:“都是正常用品,绝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影响你将来讨媳妇儿,大可放心。” “目前能让你体验和反馈的东西也没什么,毕竟你还没成亲呢,等你有了媳妇儿,你们夫妻就是我的御用体验员,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送给你们,包终身免费。” 这最新款的“小雨伞”凤眠还用不上,体验起来也只能感受表面一二,得尽快搞点新发明来打响店铺开业的第一炮了! 凤眠望了望天边皎洁的月色,心底却是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来大周竟然都快四个月了。 只要璇玑这丫头在跟前,他就免不了为其忙前忙后地操心这个那个,都快忘了当初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首发 不知不觉间,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对方身上,以至于再提起成亲入世历练,当初的执念都变淡了许多。 现在想来,也不是非要执着于靠成亲的方式入世历练,至于那捉摸不透的飘渺情劫……想起来就头疼,干脆放任随它去吧。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凤眠微愣过后,在心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 如此惫懒生惰,便已经算得道心不稳了吧? 罢了罢了,不想那么多了,徒增烦恼而已。 …… 夜色深沉,整个京城陷入了沉寂之中。 封相府内却还灯火通明,这是一处由三座中型府邸相互打通串联的大型府邸,外形看上去算不得奢华贵气,但十分厚重古朴。 位于正中的府邸,便是封左相及嫡长子封氏郎的大房一脉。 其他几房中,他的嫡子支脉都住在左边的府邸,而右边府邸则聚居的是庶子支脉。 散宴后,下人们忙碌地将各院残余的酒水和菜肴全都收拾干净。 主府邸的后厅亮着灯,封家父子孙三人皆是尚未休息。 封左相与封阳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着,封侍郎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依旧是满身阴郁的模样。 小杨氏在一旁柔顺乖巧地添着茶水,哪怕她年纪轻轻就心性过人,靠近封侍郎时也不由得心里发怵。 她这个四十多岁的丈夫,说起来当年也是名满京城的佳公子,仔细观摩他的五官,无一不是精致俊朗。 且回京之后,只用了十年时间,便从九品芝麻官爬到了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放到朝廷中也是极为出色的。 偏偏他周身有种无比阴郁的气质,让人总是因为这不舒服的感觉,而忽略他出色的容貌与才能。 就连他腰间那块从不离身的貔貅玉坠,小杨氏盯着看久了,都觉得那瑞兽有种张牙舞爪的凶恶之相。 倒完了茶后,她便不动声色地挪开两步,低眉顺眼地在旁边候着。 封左相跟嫡长孙不算亲近,他脸上努力地做出和蔼之色,仔细看能看出些许别扭和不自然。 他笑着关怀道:“阳儿这些年在边关辛苦了,一眨眼间你都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了,当真是岁月如白驹过隙,叫祖父心中感慨啊。” 提到死去的大庄氏,封左相本能地神色一紧,而后尬笑道:“去祭拜她是应该的,但何必如此匆忙,等你生辰那天清晨再去,岂不更好?” 封阳没有妥协,只是淡淡道:“孙儿想亲自替她擦一擦墓碑,修缮一番那供着长明灯的佛龛,免不了要多花些时间。” 听到这话,封侍郎陡然抬起头,目光阴郁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封家会任由她的墓穴被风吹雨打不成?” “有没有受风吹雨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无法信任一个曾辱她尸骨、在她死后从未去祭拜过的男人能好好善待她,唯有亲眼见了娘在九泉之下安好,方才能够放心。” 封侍郎猛然变了脸色:“你……!” 他不想这父子俩吵起来,便顺势答应了封阳的请求。 封左相笑容和蔼地唠叨着,一边不住地给小杨氏使眼色。 小杨氏识趣地行礼:“是,公爹。” 说罢,她主动扶着封侍郎离开了。 待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封左相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浅,转而带上了几分疲惫和晦涩。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封阳,喃喃开口。 “阳儿,祖父知道你心中耿耿于怀,可当年的事情,也别太埋怨你父亲了,他也是迫不得已……当初整个封氏一族的前途都压在这件事上,甚至你小姑姑的皇后之位都岌岌可危,族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承受的压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你父亲是真心真意爱着你娘的,被迫挖了她的尸骨,他心中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 【作者君:准备开启虐渣模式!】 第 1029 章 再陌生不过的人 封左相试图缓和封阳父子之间的关系,但封阳却并不领情。 “祖父说笑了,若他当真爱我娘,又怎么会那样做,这本身就是悖论。就算如您所说,他是迫不得已的,可总不至于有人拦着不让他去祭拜娘亲吧?” 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封阳没有任何感觉,既无爱也无恨。 于他而言,封侍郎就是个再陌生不过的人,他方才质疑生母的墓碑没有被妥善照料,并非是耿耿于怀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纯粹不信任封家罢了。 话落,他便恭敬地行礼告退了。 望着封阳离去的背影,封左相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站在原地连连叹气。 封侍郎刚回京那会儿,封阳也就十岁大,若是能多谢关怀在意他些,二人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僵硬。 只是那会儿所有人都觉得封阳身份尴尬,凭他扑朔迷离的出身与相貌,能平平淡淡地活着就不错了。 谁能想到,数年后整个封家还会有需要依靠他的一天呢? 如今封阳都二十有三了,早已不是懵懂的孩子,有些事情……终究是太迟了。 ……首发 封阳离开了后厅,独自朝着自己阔别多年的小院走去。 微凉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他将把柄镶红宝石匕首拿出来,一下又一下地擦拭,思绪在这安静的夜晚中飘远。 从他记事起,便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 母亲早逝,父亲被贬谪江南,封家对他只有忌讳,人人见了他都避如恶鬼。 外祖父一家倒是有关心疼爱,可到底他是封家的子孙,不能生活在庄家里。 于是这十年来,他独自一人在跌跌撞撞中长大,也从懵懂变得成熟,逐渐知道自己为何遭人厌弃。 少不懂事的时候,他埋怨过父亲,也埋怨过母亲,为何会生下这样的自己? 他也对自己的身份感到迷茫,甚至怀疑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也不是真正的汉人,一度颓废地否定自己。 但外祖父目光坚定地告诉他:“不,阳儿,不管你长着什么样一张脸,你都是汉人,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封家对此一直有所怀疑,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的母亲从出生到成婚,这辈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一步,她是怎么从怀孕到生下你,身边的人都一清二楚。” “封家为何执意挖你母亲的尸骨,反复滴血认亲?那便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你母亲根本没有与突厥人苟合的可能!” “外祖不知道上苍为何给了你这样一张脸,也许是前人造孽,叫天谴报复到了后人身上,但你身上留着汉人的血,这是毋庸置疑的!” 外祖父坚定的语气,驱散了封阳心中的迷雾,让他从此认定自己的汉人身份,不再动摇,不再迷茫。 对于父亲,封阳也曾抱有过期待和幻想,既然父亲知道自己是他的亲骨肉,是不是也会像寻常父亲疼爱儿子那样,去疼爱他? 得知父亲要回京的那一天,他甚至比所有人都期待,但这份期待与激动很快就幻灭了。 父亲根本不肯正眼看他,哪怕他就在身旁,对方也好像看不到他这个儿子一样。 没有问过他这十年来过得好不好,也没有问过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疼不疼? 父亲只会与小他几岁的弟弟说话,关心弟弟的功课与学业,他才知道,原来父亲在江南早就有了新的妻子与儿女。 他不甘心被父亲所忽视,努力想到博得对方的关注,在父亲感染风寒的夜晚,亲自熬药送去。 可没想到,夜晚中在病床上的父亲睁开眼睛,看见他时却像看见鬼一样,砸了药碗激动地喊他滚出去。 那一刻,封阳清楚地在对方的眼中看见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憎恨、厌恶、还有无法言说的恐惧…… 后来,他听说父亲当晚做了噩梦,在病榻上缠绵了好几天。 封家人甚至为他请来了寒山寺的主持把脉驱邪,再康复后他腰间就多了块镇邪的貔貅玉坠。 冥冥之中,封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永远忘不了父亲当时的表情,而后再也没有奢求过他的疼爱。 有没有父亲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封阳洗浴完准备睡下,还未来得及熄灯,厢房却响起敲门声。 “谁?” 小杨氏的温柔低语从门外传来:“大公子,是我。” 封阳皱眉,拿起屏风上的外衣穿戴整齐,打开房门的时候,脖颈与锁骨上还带着未干的水珠。 只见小杨氏系着一件包身的兔毛披风,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得柔顺亲和。 “听府中下人说,你今晚在婚宴上忙前忙后吃的不多,我猜想你夜半定然会饿,便在睡前给你送点宵夜来。” 封阳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多谢大夫人一番好意,东西给我便是了,你也早些歇息。” 他要伸手去接,小杨氏却轻巧地侧身避开,径自朝屋内走去,嘴上还不忘打趣他:“你呀,我好心给你送宵夜来,你莫不是要把我拦在门外,连杯解渴的热茶也不给?” 封阳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继母进儿子的房间送宵夜本是正常事,但小杨氏跟他的年龄差别不大,这等深夜时分还是避嫌为好。 但小杨氏却是神色相当自然坦荡,放下宵夜后,就自行倒起热茶来。 抬手饮茶间,她动作牵扯下露出披风下方的中衣,领口敞得很开,灯光下隐约露出胸口的阴影。 第 1030 章 抛媚眼给瞎子看 封阳捏不准小杨氏的来意,敛眸平声道:“大夫人别误会,只是让你做这等下人的活不妥当罢了。”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院子周围,就这么大敞着房门,站在门口与小杨氏说话。 细细的雪花被夜风裹挟着吹进屋内,冻得小杨氏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大公子,外面怪冷的,你开着房门站在那里吹夜风做什么,小心染上风寒,快来把这碗热腾腾的桂花酒酿圆子吃了吧。” 她柔声嗔了封阳两句,灯火映照下的容颜显得柔情似水,隐约有施过妆粉的痕迹。 封阳冲小杨氏笑了笑道:“大夫人不必担心,我常年在关外,习惯了这样的天寒地冻,今晚屋里的炭火烧的这样暖和,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才沐浴完正觉得热,在这里吹风凉快一会儿。” “倒是大夫人比不得我这等皮糙肉厚的男子,还是早点回去陪父亲歇息吧,莫冻坏了身子。” 他就这么任由刺骨的寒风吹进来,小杨氏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娇嫩的脸蛋都吹僵了。 她心头暗恼封阳听不懂人话,不识情趣。 可这种情况下,又找不到硬要留下来的借口,再加上风吹的太冷,也没了玩“琵琶半遮面”的心思,赶忙裹紧了披风。 “那我就不打搅大公子了,你也早点睡吧,切莫贪凉。” 对牛弹琴一场,小杨氏走的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眸光不安分地在厢房内四处打量,忽而眸光一凝,视线停在了墙前武器架的一把红宝石匕首上,闪过一丝惊诧。 见她忽然不动了,封阳耐心地询问:“大夫人?” “早些年友人所赠罢了。”封阳摇摇头,这次干脆直接地下了逐客令,“大夫人,我想早些歇息了,你请回吧。” 那匕首本是不离身的,但是他明天要去墓前祭拜生母,不适合带上这等见过血的锋利之物,所以才放到了武器展示架上。 小杨氏这次没再磨蹭,随口关怀了几句便识趣地离开了。 待她身影消失,封阳端起那碗桂花酒酿圆子看了眼,倒在了院子的树下。 …… 另一边,小杨氏回到院中后,便悄无声息地回了西厢房。 屋内,一岁大的儿子睡的正香,还有个中年嬷嬷在旁边照料着。 她看似得封侍郎宠爱,但其实两人一直都是分房睡,只有对方有需求的时候,才会来西厢房。 嬷嬷看见她后愣了一下,“夫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杨氏脱了披风,面色不虞地坐在镜子前,拿起湿帕子擦脸上的妆粉:“别提了,俏媚眼给瞎子看,白忙活一场。” 她压低声音,忿忿地吐槽了一番封阳的不懂情趣,自己精心准备半天,就喝了顿西北风。 嬷嬷闻言,忍不住皱眉道:“他不上钩可如何是好?” 此人是小杨氏的奶娘,主仆二人关系匪浅,她待字闺中时,从物色成亲对象到寻找机会偶遇,都离不开嬷嬷的帮助。 小杨氏从来不是个安分的,自打成功嫁进封家生了个儿子后,更是野心欲望越发膨胀。 她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儿子作为长房唯一的嫡子,能接替封府家主的位置,到时候她便能真正地从庶女翻身成老太君,说不定还能挣个诰命夫人当当。 但原本在边缘地带备受忽视的封阳却突然冒尖出彩,不仅让封左相态度大变,还得到朝廷赏识,这让小杨氏的危机感陡然剧烈攀升。 主仆二人商议着,绝不能让封阳挡了路,一定要想办法绝了对方接任家主的机会。 于是封阳回府的第二天,小杨氏便决定利用自己最擅长的美色作勾引,慢慢接近对方。 只要时间一长封阳上了勾,与她有所暧昧不清,到时候想办法给他扣上一顶肖想和欺辱嫡母的帽子,他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原以为封阳这种在边关征战多年的男人,平时见不到什么女人,应当很容易拿捏,没想到却竟是个不近女色的,害她白忙活一场。 嬷嬷叹气道:“听说相爷还要给他说亲工部尚书家的嫡女呢,若此事成了,就更难对付他了。” “呵……奶娘你别急,我今晚去这一躺也不是全无收获。” 小杨氏摸着脸,唇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她长相幼态,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看起来却还像个二八少女。 嬷嬷忙打起精神问:“怎么说?” 想起那把镶红宝石匕首,小杨氏眸中闪过暗光。 八岁那年,前皇后小封氏曾举办过一场赏花会,身为庶女的她被嫡姐当做贴身丫鬟使唤,反倒因此侥幸被带去参与其中,目睹了不少好戏。 要说那场赏花会上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殷棠当众欺辱彼时还丑陋无比的太子妃。 隐约记得是关扑游戏上,太子妃得了把镶红宝石的匕首,殷棠得了对玉兔耳坠,太子妃试图交换彩头时闹了幺蛾子。 小杨氏记得很清楚,当时太子妃得到的镶红宝石匕首,就是如今封阳手里的那一把! 因为前皇后当时特地强调过,那把匕首是关扑游戏里最大的彩头,乃是御供之物,造型款式仅此一把。 她当时很羡慕太子妃走运,若是能得了那把匕首,将红宝石扣下来卖掉也值不少钱呢。 因着印象深刻,刚才在封阳房里看到那把匕首的第一眼,小杨氏就立刻凭借着独特的造型认了出来。 嬷嬷吃惊地道:“您是说,那把匕首是太子妃曾经赠给大公子的?” 小杨氏眸中若有所思:“没错,而且这两人看起来早就熟识,婚宴上我问起来时太子妃也没否认。” 沉默了两息,嬷嬷也是一点就通,瞬间明白了小杨氏想做什么。 她的语气有几丝兴奋:“那夫人的意思是……利用这把匕首来个借刀杀人?” 小杨氏轻笑起来:“没错,能利用太子夫妇是最好的,省得还要牺牲的我名声与时间。” 倒不用营造封阳与太子妃有私情,这么做反而行不通,宫里的人她惹不起。 但……如果是封阳单方面对太子妃别有想法,太子殿下是一定不能容忍的,这样也足够封阳喝一壶了。 【作者君】萧壁城:非要在我雷区上蹦迪是吧??? 第 1031 章 儿时的过往 封家婚宴结束后,云苓一行人回到东宫时,已是深夜。 寝宫后面的温泉浴池里早已备好了热水,她浸入温暖的池水中,思绪却还停留在封府内。 “今晚你和封阳坐在一桌,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她指的是关于封阳和原身的过往。 萧壁城帮她搓洗着发丝,摇头道:“我怕说错话露了馅,让他觉得现在的你很奇怪,索性没提半个字。”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双方之间有过什么渊源,但涉及到云苓与原身的事情,他还是相当谨慎的。 云苓闻言,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萧壁城见她心里藏事,不由得问道:“你很想知道?” “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抱有很大的善意与感激,甚至是亲近。”云苓轻蹙着细眉,迟疑地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些善意和感激,有多少是因为我,又有多少是因为原来的楚云苓。” “如果说封阳对我表现出这些情感,全都是基于原来的楚云苓,而我却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多少会让我心里感觉很别扭……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在阴差阳错之下,她获得和承受了本不属于她的亲情和友情。 倒谈不上心中愧疚,因为云苓从来不觉得她是“抢占”或者“顶替”了原主的身份,毕竟她又不是妖怪恶意夺舍了别人的身体。 从穿越伊始,她就是云苓的身份而继续活着,对偏心老世子和小白莲楚云菡等人谈不上怨恨,对母亲陈氏和祖父老文国公等人也说不上亲近。 这些都是实话,因为她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了属于别人的人际情感关系网。 但云苓之所以维护陈氏,是因为陈氏对她好,出手收拾楚云菡,也是因为对方对她抱有恶意。 做那些事情,从来都不是为原来的楚云苓报仇,更不是因为使用了她的身体而补偿。 云苓一直都把自己和原身分的很清楚,她的原身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一个不幸的少女带着诸多遗憾离世,另一个人机缘巧合之下在她的身体里获得新生。 但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云苓在和陈氏、冬青等人的相处中,她们直接跳过了相知相识的阶段,一下子到达了很亲密的地步。 从前,她好歹能通过记忆判断双方的感情基础,从而来决定相处的方式和态度。 可封阳不同,云苓对他毫无记忆,这种距离与分寸感的失控,让她感觉很不自然。 这种时候,萧壁城难得没有吃飞醋,而是异常耐心地开导她。 “其实我觉得这些并不重要。” 云苓闻言,歪头侧身看向他,“不重要?” “我能明白你为什么变扭,因为他对你太过亲近,而你却无法违心,用同样亲切的态度对待他,从而在相处时感觉束手束脚。但是……楚云苓与他是儿时的朋友,并不妨碍现在的你和他成为朋友,不是吗?” “更何况,当初制出解毒药的人是你,送袖弩到边关的人也是你,无论封阳和楚云苓相识与否,都不影响他对你报以感激。” 萧壁城笑了笑:“所以实际上,我并不觉得你们是陌生人,而是两个从前没有机会见面说话的朋友。” 他将云苓的一头青丝洗干净,拿起旁边叠好的帕子垫上,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 “没什么好纠结的,按照你的本心,顺其自然就好。” 云苓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忽而豁然开朗,冲他浅浅一笑:“你说得对,是我一时想多了。” 斯人已逝,往事散如烟。 而她与封阳成为朋友,又是另当别论的事了。 …… 陆七去封府送请柬,回来后却上报对方不在府内:“相府管事说,封阳将军一大早就上寒山祭拜亡母去了,要三天后才回来呢。” 云苓闻言,只得暂且作罢此事。 冬青在一旁听到这话,却是好奇地道:“太子妃,您怎么突然想到去见封阳将军?” 她看了眼那请柬,地点约在京城的茶楼里见面,而不是命对方入宫,显然要说的是些私事。 “叙叙旧罢了。” 云苓只是随口答了一句,却不料让冬青感叹起来:“奴婢当真没想到,封阳将军也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当初您跟他玩的要好时,他还是旁人总欺负的对象呢,这么多年过去,将军的变化也不比您少。” 听到这里,云苓陡然转头看向她,眼神发亮:“你知道以前的事?” 心里有点激动,她怎么就忘了冬青是家生子,几岁大就跟在原主身边照料了。 就连萧壁城也投来了目光。 “……啊?”冬青被夫妻二人看的发懵,“什么以前的事?” 云苓平复下心情,笑眯眯地道:“就是我和封阳将军小时候的事,时间过去太久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还记得什么不妨说来听听,省得叙旧的时候没话说。” 冬青倒也没怀疑,“您那个时候年岁小,不记得也正常。” 至于她为什么还记得封阳,则是小时候因为太子妃和封阳玩到一处去被人发现,叫她狠狠挨了一顿竹笋炒肉,所以记忆尤深。 …… 楚云苓六岁的时候,冬青才将将五岁,刚被选到国公府大小姐身边侍候不久。 她是陈氏亲自选的丫头,不只是为了伺候大小姐,同样也是陪读和玩伴,因为对方脸上有可怕的红色胎记,总是被其他人所孤立。 陈氏怕女儿孤单,才专门挑了个年纪相仿,性格大胆,模样端正老实的孩子给她作伴。 六岁的大小姐还懵懂不谙世事,虽然隐约能明白大家不喜欢自己,但性格活泼大方好相处。 至少冬青跟在她身边的时候,每次有点心和玩具时,大小姐都不会忘记分给她一份。 其实小时候,她心里也挺害怕大小姐那张脸的,只不过发觉大小姐人很好,慢慢的也就不怕了。 而大小姐认识封阳,是在一次庄大学士的寿宴上。 第 1032 章 冬青的回忆 冬青的记忆有些许模糊了,只记得当时她们在府内玩耍,不下心跟嬷嬷走散了,迷路时途径一处院子,撞见有群男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戏。 一个胖胖壮壮的男孩子扮演着“将军”,他挥舞着手里竹竿削成的长枪,统领着手下几个瘦小的“士兵”,模样好不威风。 扮演突厥人的是个墨色卷发的碧眼少年,他的身形明明比那些男孩子更高,却只是默默地扮演着坏蛋,任由那群孩子时不时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男孩子们玩的兴起,那个扮演将军的小胖子得意忘形,手中竹枪失了分寸,猛然从碧眼少年脸上划过,霎时间鲜血四溅。 霎时间,惊恐声与哭声响彻小院门口。 小胖子吓了一大跳,手中竹枪一扔,慌慌张张地后退:“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你自己不躲开!” “都看我做什么?”小胖子注意到周围同伴的目光,咬牙硬着头皮道,“反正都怪他,而且我爹爹说过了,他长着这么一张脸,走在大街上都会被老百姓打的!” “走走走,一会儿大人们来了就不好收场了,若问起来大家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快走吧,就说没来过这里!” 男孩子们顷刻间一哄而散,徒留受伤的少年跪坐在原地忍痛落泪,鲜血不住地从指缝中渗出。 冬青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幼时撞见这一幕的害怕,可大小姐却半点不慌,跑过去将手帕给了受伤的少年,还大声呼喊了附近的大人们。首发 很快,那受伤的少年被庄府下人带去包扎诊治,主仆二人方才知道,对方原来是庄大学士的外孙。 不久后庄大学士闻讯赶来,得知消息又气又怒,盘问府内人事发原因,却无一人肯承认。 最后,还是大小姐出面亲自指证了那一群狡辩和推卸责任的肇事男孩。 经此一事,大小姐便与封阳成为了玩伴。 大小姐的外祖父老帝师,以及祖父老文国公,二人全都是庄大学士的旧友,长辈们之间关系亲近,陈氏便也少不了带着儿女上门走动。 她们时常能在庄府遇见封阳,两个被同龄人所孤立的孩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 冬青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约莫过了大半年吧,莲夫人不知怎地知晓您跟封阳将军玩到一处去,便向老爷告发了此事,当时老爷还跟夫人发了一大通脾气呢。”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管家忽然叫她去前厅。 刚一进门,老世子就呵斥着让她跪下,旁边还站着年轻美貌的莲夫人。 不多时,管家便拿来了竹条开始打她的手心,疼的她嚎啕大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陈氏很快就赶到了前厅,夺下了管家的竹条,然后被老世子狠狠训斥了一通。 “夫人,你怎么管教苓儿的,竟然让她跟封家那小子玩到一处去?若被旁人知道,被有心人到殿上参我一本的话,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你还是尽早把这丫头打发出府,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话留下她,而今看来还是阿莲的眼光不会出错!” 阿莲便是莲夫人,当初要给大小姐选贴身丫鬟时,她也有出主意挑选过一个丫头。 只不过陈氏没有同意,最终还是选定了冬青。 听到自己要被逐出府了,五岁大的冬青吓得哇哇大哭,心中害怕极了。 但陈氏却语气坚定道:“苓儿是我的骨肉,我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丫鬟适合她,冬青本就是我特地挑来给苓儿做玩伴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难免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 “何况府内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主子的事轮不到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至于封家小公子的事情,夫君要怪的话怪我便是,不用迁怒旁人,是我早就知道苓儿与对方往来却不予阻止。” 老世子听完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更是气得鼻子一歪:“夫人,你不知道封家那孩子什么情况吗?整个朝廷的人都避之不及,你还让苓儿跟他玩到一处去,万一传到陛下耳朵里怎么办!” 陈氏面色不虞地沉声道:“庄老先生与我爹乃是莫逆之交,我看他老人家也怪心疼那个外孙的,如果我背地里叫苓儿不可与封小公子往来,庄老先生知道了岂不伤心?” “夫人,你糊涂啊!庄大学士那个外孙什么出身什么德行,他自己能不知道吗?总而言之,你万万不可让苓儿再与之有所往来了,她也满七岁了,还是赶紧找夫子来叫她读书和女红吧。” 老世子一脸窝火,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女儿再接触封阳,陈氏无奈之下也只能任由其去。 冬青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能感觉掌心火辣辣的疼,她不由自主地搓着手道:“反正自那以后,老爷就管教的严格了,请了好几个夫子来教您读书写字,每天琴棋书画排得满满当当的,也不允许您再随意出府玩了。” 那次挨打过后,陈氏虽然保下了她,老世子却是严肃强调了好几次,要她仔细看着大小姐。 万一再被发现她还跟封阳有所往来的话,就把她卖掉。 年纪尚小的冬青吓得不轻,于是后来在大小姐每次提到想出府找咩咩玩时,都绞尽脑汁地打消她的念头。 久而久之,在繁重的学业和严厉的管教下,大小姐慢慢地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 大小姐性子活泼好动,上课时总是坐不住,倒是当时一同上课的楚云菡表现的安静乖巧。 老世子时常拿二人做对比,说教训斥大小姐的同时,还总当面奖赏楚云菡。 慢慢的,大小姐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再加上长大了越发注重外貌,时常会把自己管在屋里,久而久之便越发性情古怪阴郁了。 云苓默默地听着冬青的叙述,在桌边静坐了很久很久,那些记忆深处的迷雾,也似乎随着一盏灯的点亮,尽数被光芒所驱散…… 她全部想起来了。 那年楚云苓六岁,认识了她有生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第 1034 章 弥补遗憾 茗心乃是封阳之母大庄氏的闺名。 当年封阳的出生震撼整个朝廷,为了甩锅逃罪,封家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责任推给庄家,导致庄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许多人恶意揣测大庄氏与突厥蛮人私通,甚至怀疑庄家通敌卖国。 一时间,庄家儿女备受非议,俨然成了过街老鼠。 可无论外界如何怀疑与议论,庄老先生始终坚信女儿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夫家的事。 为了捍卫大庄氏的清誉和尊严,他在昭仁帝御前长跪不起过,在大理寺据理力争过,几度差点丢掉乌纱帽。 许多人劝庄大学士以家族大局为重,反正太上皇看在他的报效之恩上,定然会网开一面。 不如低头认个错,就当庄茗心犯下大错,将她族谱除名,不予厚葬以示惩戒,以此息事宁人。 可庄老先生怎么肯? 他的长女本身就是冤枉的,凭什么还要委屈她死后被扣上这等不贞不孝的恶名? 他没有妥协,倔强地与封家撕破脸皮,最终为大庄氏争取来一个疑案无定局的结果,勉强算是保住了她的“清白”。 可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却并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哪怕旁人不提,庄家儿女多年来在私下也饱受种种揣测和非议。 如今,庄老先生终于等到了一个清白的真相,七十多岁的老人坐在椅子上,哭的像个孩子。 “太子妃,我儿是清白的,我儿是清白的啊!” “太子殿下,你听到了吗?无心大师亲口说了,我儿是清白的,她没有跟突厥人私通,阳儿也不是卑劣的野种!” 庄老先生痛哭流涕,紧紧地抓着萧壁城的手,一时哭一时笑,呜咽着絮语不止。 “茗心绝不会做出那种事,她嫁到封家的第二个月就被诊断出了身孕,自那以后每天都在丫鬟婆子的眼皮底下养胎,连府门都没出过一步,直到把阳儿生下来……明明事实摆在眼前,那封家怎么就能狼心狗肺地怀疑她……怎么能够啊!” 他老泪纵横地诉说着,像是个孩子在哭诉委屈,有着道不尽的辛酸与悔恨。 萧壁城在一旁默默地听到这里,也坚定地相信大庄氏是清白的。 按照庄老先生所言的情况,大庄氏在嫁给封侍郎之后立刻就有了身孕,对方根本就没有和突厥人私通的机会。 “都怪老夫当初不该同意这门婚事,否则她也不会落得个这般凄楚可怜的下场,太子殿下……老夫心里恨,老夫委屈啊……” “怎么当初就信了那薄情负心汉是个良人呢?被他几句甜言蜜语的好话,就骗去了我女儿的性命……” 看着一把年纪的老人哭得这般凄然,云苓二人心中也不是滋味,任由着庄大学士抓着他们的袖子,不住地哭诉心中这些年来的苦闷。 直到庄老先生哭的整个人晕晕乎乎,摇摇欲坠的模样,云苓才赶紧给他按捏挤压穴道,帮助他缓了过来。 她温声道:“老先生别太过激动,身子要紧,你还得振作起来给封阳和庄伯母正名呢,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庄老先生这才极力平复下情绪,待缓解了头脑眩晕的感觉,他喘着气道:“对……对……要给茗心和阳儿正名,他们母子受了这么多年的非议,是该让所有人还他们一个清白了!” “我庄家祖上发源自东楚国,三面临海,世代只与当地汉人通婚,四百多年来二十几代人的族谱都写得清清楚楚,从来没有跟那些突厥人或西洋人有过关系。” 东楚打通海域跟西洋人贸易往来,也就是这二十年间的事情,而庄家早在几十年前便是大周人了,所以绝不可能混淆了外族血脉。 庄老先生紧紧捏着衣袖,语气愤怒:“倒是他们封家,早前就是打北边儿来的,就算有问题也一定出在他们身上!” 前朝的时候封家之主就在朝廷中做官了,后来天下大乱,封家看中了太上皇的潜力,押宝在他身上赢了个盆满钵满。 而且前朝的京城不是如今脚下这片土地,当时的京城在国土中部偏北,离突厥部落近得多。 倘若太子妃的话是真的,那么他几乎可以确认,祖上有突厥人血脉的乃是封家! 想到这里,庄老先生浑浊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咬牙道:“老夫要去封家,让封左相出来当众与我对数族谱,若是叫我查出他祖上有突厥人的证据来,定要封家为当年辱我爱女尸骨的事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他目光祈求地看向云苓和萧壁城,说着就要跪下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还请二位送佛送到西,随老夫前去与封家对峙,老夫感激不尽!” 萧壁城眼疾手快地扶起他:“老先生,万不可行此大礼,封阳与我本就是朋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等绝不会袖手旁观。” 云苓也关怀地劝慰他:“我们原本也是要去寻封阳的,他这几天去了寒山祭拜生母,封府管事说晚些时候便会回城,您老切莫心急,修养好精神才能给他们撑腰呢。” 望着一左一右的夫妻二人,庄老先生心中即感动又慰藉,眸中忍不住再次闪起水光。 “太子妃,老夫万分感激你没有和那些人一样看待阳儿,甚至特地为了他的身世去请教无心仙师……当年他在府内被人欺辱伤害,是你挺身出面指证旁人,而今又帮阳儿求来一个清白的真相,你是阳儿的恩人,也是我们庄家的大恩人。” 看着面前目光和蔼慈祥的老人,云苓亦是微微一笑,回忆着往事,她代原身轻柔道:“老先生,你太言重了,我不是他的恩人,我只是他的朋友。” “您感激我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我何尝又不感激他当初没有介意我曾经那张脸呢?” 在她想起的全部记忆里,封阳曾鼓励安慰过楚云苓很多次,虽然年少的他讲不出什么深入人心的大道理,但他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倘若楚云苓没有忘记这个儿时的玩伴,也许她的世界便不会那么黑暗吧? 不论如何,眼前的这份遗憾,云苓很愿意帮助他们弥补。 第 1035 章 将军对太子妃有私情 在云苓和萧壁城的安慰下,庄老先生慢慢平复了情绪。 临近正午,他让后厨准备好酒好菜招贵客,自己却去祠堂中,将记录着祖上数代人出身与名字的族谱拿了出来。 待到晚间,他便要与太子夫妇一同前往封相府,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然而用完午膳不久,一名身形魁梧,长相圆头圆脑,看着像是侍从的青年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庄府。 “不好了不好了!老先生,将军跟封侍郎他们吵起来了,吵的凶得很,都闹着要断绝关系了,您快去看……” 青年焦急的话喊到一半,待见了坐在前厅的萧壁城,顿时惊得瞪大眼睛,没说完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 “靖、靖王爷……哦不是,太子殿下,咳咳……您怎么也在这里!” 萧壁城抬眸扫了来人一眼,怔了下后便认出了对方,诧异地道:“你是……石头?你刚才嚷嚷什么,封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被唤作“石头”的青年人,萧壁城与他之间并不陌生。 当初他在绥城那几年,石头便和陆七一样,是他麾下的人心腹之一。 后来他伤了眼睛,不得已要回京城医治,便带走了憨憨陆七,而把更为机灵的石头留给了封阳所用,如今石头已是封阳的贴身侍从。首发 云苓也侧身看向青年:“封阳将军回来了吗?” 石头一眼就认出这沉鱼之姿的女子是太子妃,他在婚宴当天见过对方几眼。 没想到夫妻二人竟然会在庄老先生府上,他宛如吃了苍蝇哽住喉咙,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老先生皱眉催促他:“阳儿为何与封家人吵起来了?” “呃……” 石头看了看萧壁城,又看了云苓,额头间渗出些许冷汗,竟不知该如何改口。 萧壁城皱眉道:“石头,你怎么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你要是不说,我们就亲自去看了。” 石头连忙摆手,“咳咳咳,我说我说!不过殿下您可千万别生气,全都是旁人胡乱揣测,也绝对没有冒犯太子妃的意思!” 云苓挑眉,封家人吵个架,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着早些年的主仆之情,石头相信萧壁城不是那种会妄信谣言的人,便老老实实地将封府的情况道出。 “将军要求左相大人归还,可左相大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继而询问起原因,几人说着说着便越吵越凶,属下当时在院墙外也听到些许争执之词,他们说什么,呃……” 石头说到这里,忍不住瞥了云苓一眼,硬着头皮道:“说将军对太子妃有私情,那把匕首就是铁证,将军听后很愤怒,最后吵着吵着就要断绝关系了。” 庄老先生听到这里,气得脸色铁青:“当真是荒谬!仅凭一把匕首和几句流言,他们就这样妄自揣测阳儿?难道二十多年前的戏码,他们还想再重演一次不成!” 云苓也是一脸蒙圈,好端端的怎么还能扯上她? 而萧壁城脸上的色号起码黑了三个度:“走!立刻摆驾封府,我倒要看看封左相背地里在玩什么花样!” 什么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胡言乱语?真是气死他了! 封家人吵架归吵架,把他媳妇儿牵扯进去就不能忍了。 …… 冷风呼啸的冬末,封相府内气氛紧张凝固。 小杨氏在偏厅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茶杯碎裂声与吵闹,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一抹弧度。 嬷嬷给她倒了一杯温茶,语气兴奋地道:“还是夫人的手段高明,只这么一招,就能让他们落得个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小杨氏悠然地浅酌茶水,指尖在桌上敲击,“我也没想到封阳的反应会这么大,原本还盼着唐家那丫头争气一些,把事情捅到东宫或者御前去,谁成想还没等到那一刻,他们就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当真是意外之喜。” 嬷嬷高兴过后,又忍不住担心:“可看左相爷的样子是想劝和,万一这父子俩只是一时冲动,又该如何是好?” “劝和便劝和罢,搅黄了封阳和唐家的婚事,又能让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僵硬至此,也算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更何况……封左相年纪大了,他想保封阳也保不了几年,老爷的官职是其余封家人之中最高的,将来必定会接受整个封家。闹出今天这档子事,他心里定然会有结症,将来便不会把一切交到封阳手里。” 嬷嬷听到这里,怎么想都觉得小杨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面上不由得再次欢欣鼓舞。 她碎嘴念叨起来:“原本咱们也只是猜测大公子对太子妃有心思,结果他反应这么大,倒算是坐实了我们的猜测。” 小杨氏轻哼:“谁说不是呢?宁肯断绝关系也要拿回匕首,说他心里没鬼我都不信,总而言之,咱们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嬷嬷神采飞扬地点点头,目光期待。 封家人闹成这样,还得从前两天的事情说起。 在封阳去寒山的第一天,小杨氏就私下花钱找了些人,让他们去军营和封阳的下属们套近乎,四处打探关于那把匕首的消息。 回来的人上报,那些下属们都说将军非常重视那把匕首,几乎是当命一样从不离身。 营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把匕首是哪里来的,只是私下有时候会调笑猜测,会不会是将军的心上人送给他的。 因为比之更锋利实用的匕首多的是,但将军从来没换过武器,而且从外观上来看,通常是女子才会持有如此华丽精致造型的匕首。 打探完消息后,小杨氏更加胸有成竹,随后写了一封书信,找了个暗线悄悄送给唐家千金。 第 1036 章 把匕首还给我 有关唐家千金的婚事纠葛,小杨氏也一清二楚。 小杨氏心里明白,封阳和那把匕首的事情,绝不能由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否则封左相必然饶不了她。 唐家千金恰恰成了可以借刀杀人的利器。 对方想要捍卫自己的婚事自由,就一定会选择利用这个消息。 而唐家千金的性格,比小杨氏想象中更加大胆强硬。 在收到那封充满暗示和怂恿意味的信后,她不负小杨氏所望,第二天就独自一人登门拜访封府。 她亲口对封左相说,如果封家再左右干扰自己的婚事,她便会将封阳对太子妃心藏私情的事情,亲自上报给东宫,并对外宣扬出去。 如果封家听劝,那两家依旧是世交挚友,她也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封家的事情。 唐家千金态度强硬,表示愿意给封家三天时间,她希望在这三天之内,封左相与唐老尚书能打消两家结亲的念头。 就算当真想结亲,也不要随便插手她的婚事。 唐家千金这段时间被婚事折腾的不轻,来拜访封左相时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这可把他给气坏了。 但对方的威胁之语,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警惕。 依那小姑娘所言,封左相父子到封阳的厢房里一探,果真看见了对方所说的那把匕首,上面的花纹彰显着御赐之物的身份。 又私下调查了封阳下属的口风,确认那唐家千金所言非虚。 父子二人的脸色顿时极度难看。 封左相不愿意取消好不容易说来的唐家婚事,叫李右相看他的笑话,于是便拿走了封阳的匕首,打定主意要耍赖到底,不承认封阳对太子妃有私情一事。 封左相也没有瞒他,语气复杂地道:“阳儿,那把匕首你今后可万万不能带在身边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也要一口咬定没这回事。” 封阳紧紧地拧起眉头:“为什么?” “你……你对太子妃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了……” 封左相一脸吃了翔的便秘之色,压低声音说,“阳儿,祖父也不是怪你,毕竟人非圣贤,情爱之事自控不得。但你表现的这般明显,都叫旁人给抓住小辫子了,这可使不得啊!” “万一那唐家姑娘把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你就是有千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前途危矣!” 封阳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深吸一口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祖父,您别听风就是雨成不成?我与太子妃的确年幼相识,可我们都十来年没见过面了,更别说她如今已为人母,我怎么可能对她有这种不轨的心思?” “那唐家姑娘用这事威胁您,明摆着不想嫁给我。”封阳看着满脸皱纹的祖父,耐心地压低声音劝道,“对了,孙儿还有件事没告诉您,陛下有意派我去驻守襄州城,我与那姑娘注定无缘,您也别再掺合她的婚事了,否则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封左相瞪大眼睛,狐疑地道:“真的假的?那你之前怎么没说?” 封阳沉声道:“孙儿不说,自然是因为陛下的圣旨还没到,不能妄言。” 否则一来显得他太招摇,二来如果昭仁帝因为其他原因改变了想法,岂不是叫旁人觉得天子言而无信? 他性格谨慎,虽然一直待在边关打仗,可这等官场上的细节还是很注重的。 “总而言之,您就如了唐家姑娘的愿吧,至于那把匕首,您也赶快还给孙儿。” 封左相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老夫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逃避婚事,故意诓我这个老头子的?除非看到陛下的圣旨,否则老夫不信。” 若能驻守襄州城,将来可是能封侯的,这么大的事,他不信封阳可以沉得住气。 “你这些年远在边关,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不清楚,祖父却是亲眼见过他都为了太子妃干过些什么没脸没皮的混账事。” 封左相说到这里,煞有介事地严肃道:“听祖父一句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太子妃,都不能跟她沾上半点不清不白的关系,不然太子殿下那是要发癫的!” 封阳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无奈的不知说什么好。 他微冷了脸色,固执道:“我对太子妃没有半分肖想之意,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封阳行得端坐的正,不在乎旁人说三道四!祖父,莫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还请您尽快将那匕首还给我。” 见封阳如此执拗,一直坐在旁边的封侍郎脸色阴沉地开口了:“如果你对太子妃当真没有私情,便是扔了那把匕首又如何。” 封阳沉着脸看他,寒声道:“友人所赠之物,凭什么要我为了避那莫须有的嫌,便将其扔掉?” 封侍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把匕首而已,为了封家的名声扔掉有何不可?你应当知道如今的封家不比从前,与东宫的关系更是复杂敏感,就算太子夫妇不在意流言,又如何防得住其他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 “我不相信,你连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明白,你执意要回匕首,我只能当作你就是对太子妃有私情!” 话音落下,厢房内一片寂静。 封阳心头泛起许久未曾有过的冷意,他直勾勾地看着封侍郎良久,脸上忽而泛起一丝苍凉的笑意。 “……封家的名声?名声和前途而言,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封阳一字一句地说着,尽管极力地控制着情绪,却还是阻止不了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决堤而出。 “你们宁肯相信外人的揣测,也不肯信我?”他几乎是低吼着质问,“只是因为那莫须有的猜测,就要我认命做一切割舍吗?二十年前,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将我娘从坟墓中刨出来的吗!” 话语掷地有声,封左相的脸变了变,想说些什么,继而又眸光复杂地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你!”封侍郎却是脸色一变,怒声道,“孽子,你就是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吗?” “父亲?这样父亲我宁可不要!” 封阳惨笑一声,他并不失望,只是对此感到悲哀。 他的双眼已然发红,深吸一口气道:“我再说最后一把,把匕首还给我,否则你们若是担心我牵连封家,那我今后就不再是封家子孙!” 【作者君:这一章吵架写的我好生气!凸(艹皿艹)】 第 1037 章 把大公子关起来 封侍郎阴郁的面庞瞬间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为了一件死物,你竟然要背弃生你养你的家族,视血脉亲缘于不顾?” “死物?呵,若没有这件死物,我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是未知数。” 封阳低低冷笑着,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至于封家,我与之有什么亲缘可谈?怀胎十月生下我的是我娘,这些年你也从来没有教养过我,你有什么立场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教训我?” 这点薄弱可怜的亲情,全部换成火柴都擦不出一丝火花来,如何能与他珍视之物相比。 那把匕首于他而言,早已不是死物一件。 那是同他并肩作战的挚友,是给他勇气活下去的信念! 封侍郎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双如黑潭死水的眼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光。 “什么叫没有教养你?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封家给你的,若没有封家的庇护,你以为凭你那张脸能活到现在?竟然还有脸说出如此狼心狗肺之语!” 封左相被这突然吵起来的父子俩惊得一愣。 印象里嫡长孙是个寡言内向却孝顺的人,虽然跟他们关系不亲近,但也极少顶撞和违抗长辈的意愿,而今居然主动提出要断绝关系。 他已然看傻了眼,一时间竟忘记劝架。 封阳毫不退让地与封侍郎对视,后者的眼里怒火滔天,他的眸中却深寒如刺骨冰泉,唇角勾起一抹无比讥讽的笑。 “倘若给口吃穿,再有个避雨的屋檐便算作教养的话,那府上养的看门狗也能做得嫡长孙了。” 这话难听至极,连封左相都有些挂不住脸色,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这些年府上是没怎么管过这个孩子,虽然住在封家,却都是脱手给庄家管的。 自打封阳去边关以后,他住的那个院子更是没有派人仔细护养过,屋檐漏雨也没修,墙角都长蘑菇了。 还是因为他要回来了,才在这两个月内紧急翻修的。 “……你!” 封侍郎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狠狠摔掉桌上的茶杯,满面怒容地上前几步扬起了手。 封阳无所畏惧地望着他,注视着那双夹杂着震怒、厌恨、逃避又略带一丝痛苦的眼眸。 “怎么,您终于想起来,打算履行作为一个父亲的职责,好好教训我这个不孝子孙了吗?” 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停留在空中,微微有些颤抖,良久之后终是紧紧握成青筋毕露的拳头,重重一甩袖子放了下去。 封侍郎气息厚重地粗喘着,神色从方才的愠怒无边慢慢转为死寂般的平静,阴郁的脸上也再没了丝毫表情。 他转过背对封阳,逆光而立的眼眸中让人看不清情绪,语气没有丁点波澜。 “不肖子孙?你到底是不是封家人,都还未做定数呢,既然想走,便不留你!” 封阳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他深深凝望着对方的背影,似乎在这一瞬间彻悟了什么。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他看着封左相平静地道:“左相大人,把匕首还我,我现在就走。” 封左相恍然回过神来,终于坐不住了。 他神色有些慌张,先是恼怒地踹了封侍郎一脚,“你这个逆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非要闹成这般地步?阳儿好不容易才回京团聚,你成天跨起个批脸干什么!” 封侍郎身体僵挺的笔直,一声不吭。 “阳儿,你冷静!千万要冷静!你爹刚才是气糊涂了,别搭理他那些混账话。”封左相局促地堆起笑容,连忙上前去拉他的袖子,“祖父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可没有怀疑你对太子妃有半点想法啊!” “祖父说了是以防万一太子介意,你可千万别误会啊,祖父……祖父明天就去找唐老尚书,那把婚事给取消了,你不要怄气做傻事好不好?” 封阳将他的手掰开,兀自转身道:“您若是不给,那我只能亲自到您的房间里搜了,实在找不到,也别怪我去大理寺状告您侵吞私人财物。” 话音落下,他已经消失在了厢房中。 封左相傻了一秒,随后瞪大眼睛喊起来:“阳儿……阳儿!哎呀,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他回头骂了封侍郎几句,气得原地直跺脚,便立刻跑出去追封阳。 “来人,快来人啊!把大公子拦下来!” 那匕首就藏在他屋里,他万万不可能让对方拿走,不然这事就没法收场了。 封侍郎面容阴沉晦涩地紧紧握着拳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时之间,封府内变得混乱无比。 “你们几个上,给我把大公子拦下,再去多叫些人来把他打晕捆起来!” 封左相火急火燎地指挥着,如今他也只能是先将封阳给扣下,强行让对方冷静冷静。 院中护卫们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还搞不清什么状况,府里不是正在给大公子准备寿宴吗?好端端的怎么来这样一出? 但在封左相的急切命令下,十余名护卫还是握着棍棒,面色紧张地将封阳团团围住。 封阳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周围一眼,径自朝着封左相的院子走去。 沿途中,围上来的家丁护卫被他一一打倒在地,满院子都是哀嚎声。 直到两名暗卫模样的青年闪身出现,拿着迷烟筒吹向封阳,白色的雾将他笼罩在其中,才终于拦住了他的脚步。 见封阳吸入软骨散后寡不敌众,封左相大松了口气,他用湿帕子捂着口鼻,不住地挥手招呼:“快快快!把大公子关到他的院子里去!” 然而就在这时,管事却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左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随行的还有庄大学士,人已经进了封府大门了!” 封左相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你说什么!” 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唐家千金已经告状到东宫去了? 第 1038 章 把东西还给他 不等封左相反应,远处一道带着怒气的熟悉声音传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公然围袭朝廷武将,是想进大理寺吃牢饭吗!”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便见萧壁城满脸愠怒地步步靠近,顿时宛如看见瘟神般,老脸都变得煞白。 学士府和封相府都在朱雀大街上,云苓等人得到石头报信后,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便抵达至此。 在门口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对劲,府外看门传话的家丁都没有,里面还隐约传来嘈杂吵闹的声音。 不等下人通报,几人迅速追寻着动静来到这个院子,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顿时气的不轻。 萧壁城沉着俊脸,上前抓住围在封阳身边的暗卫和家丁,两下便将那些人全都甩开几米。 白色的烟雾早已散去,封阳单膝跪在地上,捂着口鼻不住地咳嗽着,眼睛被烟雾所刺激,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庄老先生赶忙抱着家谱上去扶起他,“阳儿,阳儿?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云苓只稍一闻空气中残留的味道,便猜到发生了什么,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到封阳鼻尖下,又用力地掐了掐他的人中。 “老先生放心,只是普通的软骨散罢了,不会有大碍。” 闻言,萧壁城皱眉目光冷厉地看向身侧:“封左相,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封左相一慌,额头冒出些许冷汗来:“这……老夫……他……” 还不等他把舌头捋直,萧壁城的余光中便闪过一道人影。 只见庄大学士怀里的家谱啪一声落在地上,他抬脚脱下靴子,便怒发冲冠地朝着封左相冲了过去。 “老封头,你想对阳儿干什么,真当我庄家人是摆设吗?为了那莫须有的流言,你还要对他用家法不成,老头子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他一边怒喊着,拿着鞋子对准封左相的脸左右开工,几个鞋嘴巴子下去,直将封左相打的晕头转向,哎呦哎呦直叫唤。 萧壁城在旁边看的有些发懵,都顾不上对封家人发火了。 噼里啪啦的鞋底子声中,封阳恢复了些许神智,看到前方那抹白发苍苍的身影,下意识地喊出声。 “外……外公……” 庄老先生迅速停下了抽打的动作,又赶忙回到封阳身边,关怀地问道:“阳儿,你没事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封阳摇了摇头,他鼻尖嗅着香囊那清凉提神的味道,头脑昏沉发胀的感觉褪去不少,眸光也逐渐恢复清明。 看见身侧云苓关心的眼神,他愣了一下,眸光划过错愕与惊喜。 “殿下,太子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云苓见他没事,心神也定了下来,眸光冷冷地看向周围闻声而来的封家人:“我听说有人污蔑封阳将军与我有私情,所以特地前来看看,到底是哪个活腻歪了的东西,再敢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一从封左相和封侍郎等人脸上扫过,落在小杨氏身上时,停顿了三秒。 小杨氏被云苓看的莫名心跳加速,微微低下头,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没想到太子夫妇竟会在这种关头出现,听这话似乎已经知道了那把匕首惹出来的流言,可二人的怒火却为何不是对着封阳的? 见太子没有恼怒于封阳,反而还护着他,小杨氏心里忍不住七上八下的,忽然有些拿捏不准这一步棋是否走对了。 倒是封左相捂着微肿的脸,紧张地解释起来:“不不不!太子殿下,太子妃,您千万别听唐家丫头胡说八道,是她污蔑封家的,千真万确!” 听到这话,看来他以为是唐家千金去告状,才把他们给引来了。 萧壁城憋了一肚子火,甚至都懒得搭理他,“你闭嘴!让封阳来解释,为何突生流言,又为何动起手来!” 封阳已然恢复了神智,他站稳身形,朝着萧壁城夫妇行了一礼。 “末将遵命。” 而后,他当着面无表情地将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左右两个府邸里,大房之外的封家人在刚才的混乱中也都聚集在了此处。 在封阳解释完毕后,其余封家人皆是脸色精彩。 封无羁忍不住第一个发声:“祖父,您糊涂了!仅凭着一把匕首就断定堂兄对太子妃有私情,这未免太荒谬了,大理寺给犯人定罪都还要人证物证俱全呢!” 封左相腆着老脸,硬着头皮道:“啊这……这个,老夫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的这么大,还不是为了避嫌才扣下那把匕首的……不论如何这种言论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都会让殿下心头不快,我们也是为了殿下的感受着想,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壁城差点气笑了:“你的意思是全怪本宫小心眼?是本宫逼着你发作封阳?” 封无羁也认真地道:“祖父,殿下可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在清懿书院里,不知有多少学子收藏着太子妃的泥塑娃娃,难不成他们都对太子妃有非分之想?何况殿下从来不在意这些,我同舍的友人画了许多太子妃的画像挂在屋里,殿下也从没说过什么。” 萧壁城听到前半句话时,还不住地点头附和,等到后半句时却猛然停下了动作。 他刚才说什么?同舍友人?画像?顾翰墨? 他当初不是叮嘱过这俩人么,收藏泥塑娃娃可以,但不许私底下藏画像。 这小子怎么故意跟他作对,想气死他是不是! 萧壁城本来就窝火的心情更加窝火了,脸上一副要吃人的阴沉表情。 封左相还以为他是在恼怒自己揣度他小气,发怂地抖了三抖,尴尬地赔笑。 云苓没好气地瞪了这老头儿一眼,而后沉声命令道:“谁允许你们私自扣下那把匕首了?还不快把东西还给封阳将军!” 话说回来,她也是纳了闷,原身什么时候送过匕首给封阳。 压根儿没有过这件事啊? 第 1039 章 这事别想轻易翻篇 封左相脸上神色为难,他迅速偷瞄了一眼,小声地问道:“太子妃,您二位当真不介意?” “你不把东西还给封阳将军我才介意呢!我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你非要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搞得好像我们之间真有什么似的,到让我怀疑你们是不是藏着什么坏心眼。” 云苓上下扫视他们几眼,直言不讳地道:“左相大人,你是不是故意借此事想坏我名声,离间我和太子的夫妻感情,好为那对犯下滔天大罪的早死鬼兄妹报仇啊?” 所谓的早死鬼兄妹,自然指的是封锦程二人。 封左相听到这话,额头直冒冷汗,这顶帽子扣下来他可不敢接住戴上。 “太子妃,你这话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哎呀……罢了罢了,老夫这就让人把东西还给阳儿,这总行了吧?” 说罢,他顶着满脸鞋印子,神色悻悻地挥手召来管事,小声低语了几句。 管事连连点头,擦着冷汗,一路小跑去隔壁院内拿东西。 小杨氏在人群里看着眼前情形,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不甘心,心头焦灼恼恨地不断揉着手里的帕子。 好不容易才设局走到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了,如今却因太子夫妇几句话就要功亏一篑,这怎能让人甘心? 她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当场便开口:“太子妃息怒,我们都知道您和大公子是清白的,可架不住旁人会胡乱猜测。” “就连军营中不少将士都以为那把匕首是大公子的心上人所赠,如今大公子又宁肯闹得断绝父子关系,也要将匕首拿回来,这事情传出去,岂不是更引人遐想?” “左相大人恰恰是为了维护您的声誉,才会这样对待大公子,您实在误会他老人家了。” 这话听似在替封左相说情,却是强调了封阳宁肯断绝关系也要拿回匕首。 萧壁城本就在气头上,率先冷怒地发难道:“杨氏,你此番话另有所指是何意,想搅浑水不成!” 小杨氏面色微白,心跳加快,这等人物的肃杀之气非她一介后宅夫人所能承受,立刻便跪下来。 “太子殿下明鉴,臣妇刚才的话绝无他意。” 云苓却是拉了拉萧壁城的衣袖,语气温和地柔声发问:“你怎么知道军营里的将士说那匕首是封阳将军的心上人所赠?” 她突然问这话,就连封侍郎都忍不住目光阴郁地看了小杨氏一眼。 小杨氏噎了一下,很快又状似平静地道:“回太子妃,这都是那位唐家千金说的。” “是吗?” 云苓忽然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眸光中带着几分玩味。 “依你所言,这营中的将士只猜测匕首乃将军的心上人所赠,却并不知道赠物之人是我,而唐家千金连封阳将军的面都没见过,怎偏偏她会知道有这么把匕首?” 这话一出,院内鸦雀无声。 小杨氏忽而有些不敢直视云苓的眼睛。 云苓的话就差直说有人在暗地里搞事情了,院内的封左相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他之前被唐家千金的威胁气得不轻,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事情的确有些猫腻。 小杨氏被云苓看的背后发毛,下意识解释道:“这……也许,也许是唐家千金私底下派人去军营里打探过大公子的情况,毕竟左相大人希望两家结亲,她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 云苓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这个小杨氏的心态境界还是不够高,竟然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问话的陷阱里。 她问的是唐家千金为何知道匕首的存在,可实际上就算对方真的去军营里查探消息,也不可能查到匕首是当今太子妃所赠,因为那些将士也不知道真相,她问了也白问。 况且,唐家千金不曾见过匕首。 这件事,一定是亲眼见过那把匕首的人,认出了此物的来历,然后才想到借机生事。 那么嫌疑人的锁定范围就很小了。 小杨氏刚才主动跳出来的时候,云苓就觉得她的嫌疑很大,如今她这番反应约回答,也算是变相的“不打自招”了。 封阳似是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陡然目光锐利地看向小杨氏。 边关的将士们看不出匕首的特殊来历,只有石头一人与他关系亲近,知道匕首的前任主人是太子妃。 但婚宴那晚小杨氏来房中送宵夜时,可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御赐之物! 云苓继而慢悠悠地问道:“大夫人似乎跟唐家千金很熟识?” “不……素未谋面。” “哦,原来不认识啊,刚才大夫人说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是唐家千金肚子里的蛔虫呢,人家想什么做什么,你比人家还清楚。” 被云苓阴阳怪气了一番,小杨氏才惊觉自己刚才不慎之中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的封家人都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封左相更是欲言又止。 “是臣妇失言了,不该妄自猜测此事,请太子妃责罚!” 她跪在地上朝着云苓磕头行礼,这下警觉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云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大夫人起来吧,我决不会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平白无故地冤枉任何人,不过,若被我查出来背地里有人捣鬼,也绝不姑息便是了。” 小杨氏这才千恩万谢地起身。 萧壁城与云苓心有灵犀,亦是眸底划过了然之色,他转身将腰牌递给石头。 “石头,你现在就去大理寺代本宫报案,以散播谣言之罪将唐家千金抓起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大爷的,这事儿别想轻易翻篇! 眼瞅着都恼到报官这么严重了,小杨氏终于意识到,这件事闹起来的确能让太子十分震怒。 只不过他的怒火不是冲着封阳,而是冲着所有说这话的人去的…… 小杨氏心里忐忑不定,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极力保持风轻云淡的神色。 她事情做的很隐蔽,匿名信也是找府外暗线送的,只要将线人毁尸灭迹,便查不到她身上了。 院内的气氛一时凝固僵硬,而奉命拿回匕首的管事终于去而复返。 第 1040 章 九色鹿匕首 管事捧着一个木匣子,一路小跑到封阳面前,笑容谄媚地将东西双手奉上。 “大公子,这是您的匕首,物归原主!” 封阳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接过木匣子,打开后拿起匕首仔细端详了几眼,确认没有受到损坏,脸色方才缓和下来。 云苓好奇地歪头看了一眼,却陡然瞳孔微缩。 那是把长短不足一寸的匕首,鞘与匕身较为细长,下半部分弧度微驱,整体做成一只寓意吉祥幸运的九色鹿为造型。 只不过这只鹿身的鞘乃是鎏金所制,精巧的鹿头为把柄,两面各镶嵌有一颗如凝血般的红宝石做鹿眼。 在刻画为足蹄的部位,皇家御用的祥云纹清晰可见。 阳光下,锋利的匕身闪着寒芒,看得出主人将其爱护保养的很好。 等等!怎么会是这把匕首? 云苓对这把匕首并不熟悉,可当它出现的一瞬间,却用力地触动了她的精神记忆,就好像脑子里被狠狠打了一拳。 这不是当初原主送给瑞王的匕首吗? 记忆里,十岁那年的赏花会上,她遭殷棠羞辱欺负,是瑞王出面做主平息了此事。 他甚至还从殷棠那里,拿到了原身心心念念想要交换的玉兔耳坠,命侍从将耳坠送到了文国公府。 为表感谢,原身才将这把匕首还赠给了瑞王。 正是因为这件事,原身对瑞王心生爱意,恋慕了他整整九年! 可如今这把匕首,为什么会出现在封阳的手里,还成了她送给对方的? 云苓大脑中的齿轮罕见地有些卡壳,一时间整个人风中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力出了问题,才导致记忆错乱。 眼看着云苓的目光变得古怪诡异,萧壁城按捺不住地想问问她这匕首有什么问题。 而这时,脸颊发肿的封左相沉沉地叹了好几口气,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 “阳儿……方才是祖父情急之下处事不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祖父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赔个不是,全都是祖父的错,你就别再说什么断绝关系之类的气话了,好不好?” “如果当真因为此事伤了咱们自家人的和气,岂不是遂了暗处之人的愿?那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啊!” 听到这话,萧壁城都不由得佩服封左相这老头还挺能屈能伸,难怪从前能压李右相一头。 封阳虽缓和了脸色,态度却没有软化。 他将匕首别回腰间,把空木匣子扔到管事怀里,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祖父,不是我一定要断绝父子关系,而是有人不愿意认我。刚才在房间里您也听到了,侍郎大人亲口说过,我到底是不是封家人,还尚未能有定数。” 这话一出,没等封左相愁眉苦脸,庄老先生就先炸了。 他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封侍郎,赤目欲燃:“封煜!你这不悌不信、不礼不义、不廉不耻之徒,怎说的出如此狼心狗肺之言来!” “我儿命苦,摊上你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落得个江雪埋骨,含恨九泉的下场。如今阳儿蒙受不白之冤,你不明辨是非也就罢了,竟还诟谇谣诼、恶语中伤他,老夫看你是非愚则诬也!” 石头在旁边扶着庄老先生,一手抱着庄家的家谱,这震耳欲聋的怒骂声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响,四个四个往外崩的字更是让他脑袋乱成一团浆糊。 还没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怀里的族谱就被庄老先生一把夺走。 话语掷地有声,听得封左相满脸不解,“作证?作什么证?老亲家,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啊?” 说到今天前来的重头戏,萧壁城敛去脸上的怒色,神情转而变得严肃起来。 他沉声道:“有关封阳的身世,以及二十年前封侍郎夫妻那场闹剧,在场的封家人也都心知肚明。既然你们依旧不认同封阳的血脉,那我便在此开门见山地直说了,他是你们封家人的子孙确凿无疑!” 听到这才是庄老先生与太子夫妇驾到封府的真正原因,院子里的所有人顿时满面诧异,心中惊讶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封阳亦是眸光诧异,忍不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云苓,后者回了他一个安慰鼓励和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怔了一下,似乎隐约预感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凝重。 这个时候,无论场面多么吵闹,也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冷眼旁观的封侍郎,终于有了反应。 他阴郁的目光死死锁定萧壁城,“太子殿下如此肯定,可是有何证据?” 萧壁城与云苓对视一眼,再次不厌其烦地将那有关“遗传基因”之言解释清楚。 宛若一声惊雷平地起,包括封阳在内的所有封家人,皆是面色无比震惊,而后将信将疑地窃窃私语起来。 “什……什么,世上竟有这等奇事?真的假的?” “若大公子当真是大爷和庄夫人的亲儿子,那庄夫人岂不是含冤而死!” “嘶……太子殿下言外之意,是我们两家祖上有过突厥人,所以大公子才会长成这副模样?” 被震撼的人群中,数封左相的反应最大,他吃惊地瞪大双眼,反应过来后嘴唇微动,面色忽而无比难看。 他迟疑地问道:“太子妃,你们说倘若祖上有过突厥人,数代之后的子孙便有可能继承先祖的血统,这是真的吗?” 不等云苓回答,一道激动的声音高声打断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封侍郎脸色微微发白,他陡然紧握双拳,目光阴鸷地看向萧壁城和云苓,语气因激动而显得尖锐。 “殿下和太子妃这番言论未免也太荒谬了,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生出这副模样的孩子来!” 云苓冷笑一声,音色寒冽地道:“庄夫人当年只怀过你的孩子,这一点没人比你更清楚,此外,这件事乃是我亲自请教无心大师后得来的答复,不是什么荒谬的猜测。” “你们若是不信,等他云游回来,可以亲自请他当面作证!” 她搬出道无心的名号之后,人群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吃惊。 封侍郎更是如遭当头棒喝,面色惨白地僵在原地,他紧握的拳头失力般地轻颤,身躯摇摇欲坠。 第 1041 章 火拨吉雅 有道无心的名号作震慑,在场之人几乎都默认了云苓所言乃是实事真相,鸦雀无声的空气中瞬间被压抑所填满。 庄老先生用最大努力保持着冷静,他举起手里的族谱,声音沉重如巨石。 “二十四年……整整二十四年了!这一场折磨了两家三代人的旧事,是该彻底做一个了结了,虽然太子妃已经帮忙证明了阳儿的身份,但老夫还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祖上有过外邦人的血脉。” “若是族谱上没有记载便也罢了,可倘若真相就藏在其中,那老夫无论如何也要替茗心求一个明白,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所谓的罪人!” 话语掷地有声,让封左相老脸猛地一变。 他的神情一息之间变得无比沉重悲痛,语气态度也前所未有的缓和。 “只可惜,这世间除了仙人以外,我等凡人皆蒙昧,终究造成了这样一个无可挽回的结果。好在苍天有眼,如今真相水落石出,这些前尘往事便该一笔勾销了,再纠结往事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不过是将伤疤反复揭开,徒增怨恨罢了。” 封左相说的深情并茂,好似当真对往事感慨万分,悲痛不已。 不过他话里话外没有要同意查阅族谱的事情,庄老先生便更笃定对方心中有鬼。 他心中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封左相的话,径自拉着封阳,朝云苓夫妻二人颤颤巍巍地跪下。 “老臣与阳儿斗胆请二位做主,让封左相将族谱拿出来与我等对峙,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云苓扫了眼封阳因震惊而还有些恍惚的神情,心里不免为这个曾经的朋友感到难过。 萧壁城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看向封左相,语气不容反驳:“左相大人,限你半炷香内尽快将封家族谱拿出来!” 封左相的脸色有一瞬间扭曲,但还是保持着苦口婆心的样子劝道:“哎呀!老庄,何必闹得这般难看呢?阳儿是封家子孙千真万确,你我现在应该把真相公之于众,再将其中误会解释清楚,尽快还阳儿母子一个清白才是要紧事啊!” 他试图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打消庄老先生的念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总管事,去拿族谱……现在就去!” 封侍郎色若白纸,由小杨氏搀扶着勉强地站着,漆黑的瞳仁死死盯着府内管事。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出来,手掌死死地掐着小杨氏的胳膊,痛的她半点不敢做声。 管事被封侍郎恶鬼一般的眼神吓得直哆嗦,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若不能尽取来就立刻杀了他。 “是……是!小的马上就去!” 结结巴巴地应声完,他软着腿转身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没一会儿,管事就气喘吁吁地从宗祠跑回来,怀里抱着一个上锁的匣子。 “左相大人,拿钥匙来吧。” 在萧壁城的命令下,封左相脸上再挤不出一丝笑容,只能面色难堪地回房取了钥匙。 匣子被打开后,封家的族谱便展现在眼前,却不是像庄家那样的厚厚一本,而是两本。 一本是看起来有些破烂的旧册子,一本是整洁厚重一些的新册子。 庄老先生冷着脸将自家族谱交予封左相,而后便立刻翻阅起封家的族谱来。 眼见他和封阳拿走了那本新册子,云苓和萧壁城便捡起了另一本旧册子。 封左相忍不住将目光凝结在云苓的手上,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像是破罐子破摔了。 汉人历来有编制撰写族谱的习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便是“世系表”,简而言之,就是说明每一个家族成员之间的相互关系,并写清楚祖先后代每一个家族成员名字的图表。 这本册子里以世代分格,由右向左横行,五世一表。 云苓认真地翻看起来,不免感觉有些头大。 习惯了简体字的她,翻看起这些各种字迹不同的繁体字来,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萧壁城倒是发现这本旧册子的年代十分久远,乃是从封家第一代家主开始记述的。 可能是为了更好的保存旧族谱,防止其在翻阅时被损坏,后几代人的世系表就都记录在新册子里了。 大周与南唐不同,没有女子不可入族谱的陈规,只不过只有正妻可以入族谱,妾室则不行。 一路看下来,萧壁城将整个封家的沉浮起落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但并没有在里面看到过和外邦人有关的信息。 时间无声流逝,直到翻阅直最后一页,他忽而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封雅儿,封修文之平妻?” 云苓看的眼花缭乱,眸子里直冒金星,就在感觉书上的字开始跳舞后,终于被萧壁城的声音激得精神一震。 她皱眉道:“平妻,也姓封?” 大周女子出家后并不会改随夫姓,于是这个名字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二人的好奇。 云苓打起精神仔细查看记述,发现这一页记录的,应该是封左相爷爷的爷爷,也就是他高祖那一辈的信息。 与前几位先辈不同,封高祖的这一页,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不仅有一位夫人何氏,还有一位叫做“封雅儿”的平妻。 她艰难地辨认着封雅儿的生平记述,然后眼尖地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特殊的名字——“火拨吉雅”。 第 1042 章 ”真正的罪人“ 找到了线索,萧壁城立刻拧着眉头将封高祖的生平事迹看了一遍,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封高祖年轻的时候,曾是前朝莫氏皇族中一位皇子的幕僚。 前朝与突厥同样互相憎恶,交战不断,而这位皇子在亲征西北时,曾不慎被突厥人所俘虏,做过十年的奴隶。 当时的封高祖很不幸,才二十五岁的年纪,便作为侍从一块儿被敌人俘虏了。 但他同样也是幸运的,由于长相俊美斯文,被一名叫做“火拨吉雅”的草原姑娘看中,从而侥幸留得一命。 十年时光,封高祖在草原上与火拨吉雅成婚,育有二子二女,同时也在韬光养晦着,谋划着如何回到中原。 直到突厥部落之间的内斗战争开始,机会来临了。 总而言之,大概是突厥人自己打起来后,在封高祖的劝说之下,火拨吉雅选择了帮助丈夫和莫氏皇子回到中原避难。 火拨吉雅所在的部落伤亡不轻,甚至封高祖的四个孩子都只侥幸活下来一个儿子,不过他最终还是带着妻儿,顺利地护送着莫氏皇子回到了中原。 这差不多是封家从默默无名走向繁荣昌盛的转折点。 那个莫氏皇子在后来的夺嫡之中顺利登基,封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成了天子宠臣,奠定了百年鸿鹄士族的基础。首发 不过看得出,封高祖对这个出身草原的发妻是真心喜爱的,他官居一品后娶了出身名门的汉人妻子,但也没有抛弃火拨吉雅。 生平记述中明确写了,他用侯爵封赏换来了火拨吉雅的平妻之位,令她能够以突厥人的身份在中原安稳地活下去,还给她冠了夫姓入族谱,直至寿终正寝。 萧壁城合理怀疑,封高祖与火拨吉雅所生的那个侥幸活下来的混血儿子,应该就是封左相这一支系的先祖! 只不过五代人的血脉稀释下来,到他这一代已经完全看不出突厥人的面貌了。 真是没想到啊! 这个平时自诩大周正统名门弟子、百年世家之后的糟老头子,居然是有突厥人血脉的! 看完所有文字,萧壁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庄老先生,找到了,封家果然有过突厥人先祖。” 这话一出,忐忑等待结果的封家人们顿时满院哗然。 封左相嘴唇动了动,随后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他最想掩盖的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当初他刚接手封家的时候,自然也获得了保管族谱的权利,然后就惊讶地在册子里发现了这一点。 祖上有突厥人血脉可不是什么好事,唯恐泄露出去影响封家的前途,封左相便拼了老命地想要隐瞒事实。 但族谱的编制撰写很严格,他也不敢冒犯先人,做出篡改和毁掉族谱这种混账事。 干脆便把族谱一份为二,旧的那一份截止到高祖为止,以此来隐藏“火拨吉雅”这位亲高祖母的存在。 封家小辈们没事不会翻族谱看,更不会多问族谱为何有新旧两份,便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他没想到,这个原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秘密,居然会以这种形式被公之于众。 “快拿给我看看!” 庄老先生放下手里的那本新册子,急切地拿过旧册子认真查看,不多时脸上表情又哭又笑。 “……茗心我儿,你真是冤得慌啊,平白无故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二十多年,而那真正的罪人……事到如今都还在诋毁怀疑你和你的儿子!” “是爹对不住你,当初……当初若是早些看清他们父子虚伪的真面目,便不会让你傻傻的嫁过去了。” 庄老先生面容苍老地呜咽着,两行清泪流下,手中册子握不稳地掉在地上。 封阳沉默地捡起来翻到那一页,目光落在陈旧的字迹上,眼眶隐隐发红。 他顽强而隐忍地紧握着册子,云苓依旧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处安放的脆弱与无助,还有交织着喜悦的痛心。 “这怎么可能!不……我不信!” 沉默的院内,除了庄老先生的呜咽便是封侍郎粗重的喘息声。 他一把甩开小杨氏,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夺走封阳手中的族谱,目光好似要将册子烧出个洞来。 那一个个墨黑的字迹像是古老的诅咒图案,飞舞着闯入他的脑海,化作滔天海浪,嘶吼着,咆哮着,无情地将他整个人吞没,沉入漆黑冰冷的深渊。 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随后世界陷入寂静。 “煜儿……煜儿……” 直到封左相焦急担忧的声音响起,封侍郎才从昏暗无声的世界中醒来。 他茫然地抬起头,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四肢无力,全身都因渗出的冷汗湿透了。 两个小厮搀扶着封侍郎使他不会倒下,他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冷不丁落在冰冷青石板的一角。 一块玉貔貅静静地躺在那里,摔的四分五裂。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感觉到那处空空如也,随即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爹……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庄老先生风干了眼泪,也愤声道:“老封头,你心知肚明自己乃是突厥之后,却半点宽容都不给我女儿,生生将她逼死,你真是好毒辣的心啊!” 封左相再三深呼吸,眼看周围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颓唐地露出苦笑。 “老夫怎么会知道,世上还有隔代遗传这种奇事?若是知晓,也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他是真没往祖上想过啊,只觉得两个汉人,怎么能出绿眼睛的孩子来呢? 当初封侍郎决定去偷挖大庄氏骸骨的时候,他挣扎过,但没有阻止。 如今大概都是报应吧。 庄老先生冷眼看着几乎快要虚脱的封侍郎,寒声道:“谁才是真正的罪人,想必所有人心中都有数了,如今老夫便要那真正的罪魁祸首赎罪。” “封煜!当年你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置茗心于绝地而不顾,更挖出她的尸骨,叫她在地下不得安宁!如今老夫要你从寒山脚下到她墓前,一步一跪一磕头地认罪祭拜,方能消解我庄家人心中的怨恨!” 【作者君:看到大家讨论封侍郎,这里简单说一下,他的确是爱发妻的,但是格局、胸襟、心态都远如不先祖,所以无法像先祖那样,选择用爵位换发妻安稳一生。但他又有一定的道德底线和礼义廉耻,所以同样无法做到毫无心理负担,后果就是备受煎熬活了二十多年,做梦都会怕看到发妻的脸。当然啦,本章的章节名也是打引号的,因为作者君写到这里,其实也很难界定谁才是真正的罪人】 第 1043 章 是他毁了我一生 听到庄老先生的话,封侍郎的眼神陡然变得惊恐和抗拒。 他拼命摇头,痛苦地低吼:“不……我不去!凭什么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我一人身上,我没错……全都是他们逼我的!” 云苓漠然看着他不复冷静的癫狂,问道:“事情走到如此地步当然不只是你一个人错了,可谁人逼你去偷盗尸骨了?是封左相,还是在场其他的封家人?你说清楚是谁逼迫你干混账事的,天理王法同样饶不了他。” 封侍郎脸上的肌肉扭曲地抽搐了几下,一时哑口无言。 云苓冷哼一声:“说不出话来了?看来你也很清楚,没人逼你做这件事,是你太私心和冷血薄情!” “不!他们是没有要我去偷盗尸骨,可是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与逼迫我又有何异?” 封侍郎推开身旁的小厮,颤颤巍巍地站直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倔强地证明自己没错。 “我难道不知晓,挖出茗心的尸骨后,会让自己陷入什么样的境地吗?我难道会不知晓,世人将会如何看待我吗?又有哪个丈夫愿意让发妻死后也不得安宁,你以为我想吗!?” “如果我不那样做,朝廷会革了我的官职,我妹妹的皇后之位会受到动摇,族中子弟无论学业还是仕途都会受阻,更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而我,更将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封家所有人都会怨恨我!我只不过是想要向旁人证明,封阳是茗心的儿子,不是我与突厥女子通奸所生,这有何错?” “倘若庄大学士不那么固执,同意封家取一截茗心的指骨,我又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封侍郎神情激愤地说着,他双目赤红的似要滴出血,胸膛剧烈喘息起伏,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嘶哑的哽咽。 院子角落里,各房封家同辈被这阴冷怨毒的目光所扫过,都面有心虚和余悸地别开头,假装听不见看不到。 封侍郎这副凄怨崩溃的模样,不得不说十分能够触动人心,叫人心生不忍。 可惜云苓并未被打动,只是嗤笑道:“侍郎大人,这些话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你选择偷盗尸骨,不就是因为把前途和名声放在第一位么。” “你这些年来从不去祭拜庄夫人,不就是因为害怕吗?”云苓说着,眸光淡淡地扫了眼地上辟邪的玉貔貅碎片,“因为知道对不起她,所以害怕她的冤魂找你索命。” 封侍郎闻言脸色骤变,仿佛被踩到了什么痛脚,情绪激烈地咆哮起来,一步步朝云苓靠近。 “太子妃,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你懂什么,你不是我,怎知我当年的苦楚与困境!若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重担都压在你身上,你还能说的如此轻巧吗!?” “呵,我只知道自己无论在何种境地下,都干不出来这种没人性的事。” 萧壁城见他神态癫狂无状,冷着脸二话不说挡在云苓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怒斥道:“封侍郎,你就别狡辩了!人做错了事便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寒山跪拜之行,你不去也得去!” 封侍郎吃痛地倒在地上,见二人毫不动摇地定下自己的罪名,扭曲的神情多了几丝挫败和绝望,而后坐在地上流着眼泪,痴痴地笑起来。 “呵呵……做错了事……做错了事,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和茗心生下这样一个儿子!” 他捂着疼痛的心窝,眸光愤然幽怨地看着封阳,痛苦的神情中有厌恨,也有恐惧。 封侍郎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无力地朝着灰暗的天空嘶吼,滚烫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至脸庞,带来连绵不断的灼痛感。 他黑白交织的鬓发凌乱地在风中飘动,漆黑的瞳仁中没有一丝光彩,全然看不出年轻时的俊美灵秀。 “是他!”封侍郎哽咽着,哭泣着,“是他毁了我的一生!” 他出生起便是名门嫡长子,自幼被寄予厚望,受家族悉心培养,待人以宽,友爱手足,年少时便被誉作公子无双,谁人见了不叹一声惊才绝艳。 他与名冠京华的才女佳人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妻子入门不久便诊出有孕的喜讯,羡煞旁人。 他自认那二十年来从未做过亏心事,这一生本该天高任鸟飞,被无数人仰望叩拜。 可命运偏偏向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令他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从云端跌落至泥底。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从才德双馨的佳公子,沦为人人唾骂的负心无耻徒,临升迁之际,却被贬谪为九品末流官员,被迫下方江南十年。 他失去了原本美满幸福的婚姻,为了传宗接代而迎娶一个不爱的商女。 夜深之时,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怎么也忘不掉发妻自尽的那一幕。 他极少与新夫人同床共枕,害怕睁开眼时,身侧之人会幻化成那张流泪的脸,质问他为何薄情至此。 那个孩子的降生,让他的人生从此在泥沼中不断无望地挣扎,让他如何不恨? “是他……是他毁了我的一生啊……” 封侍郎呢喃着,几乎流干了眼泪。 “管事,将人扶回房中吧,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莫再碍了贵人的眼。” 管事不住点头,和几个小厮一起上前,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封侍郎搀扶走了。 云苓静静地望着那道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背影,心中亦是轻叹。 封侍郎被下放江南受苦十年,封高祖沦为突厥奴隶也是十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同样是封家人,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导致结果天差地别。 只能说,封侍郎无论心境还是品性,都远不及他的祖先。 当真是可怜又可恨。 第 1044 章 镇南将军 封侍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云苓忍不住看向封阳,对方的神情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虽然封侍郎直到真相揭露的最后,都还将一切的不幸怪罪在他头上,但他并未因此有半点伤痛,看样子是真的将封侍郎当做陌生人来看待的。 封阳这般反应,到是让云苓放心许多。 这场戏狼狈萧条地落幕,封左相强打起精神做最后的收场,他神情殷切而小心地看向封阳。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已经无所谓了。” 封左相微微一怔,“……阳儿,你的意思是?” “祖父,我将来不会留在京城,也不会在这座府邸中生活。”封阳静静地看着他,“所以,是不是封家子孙,是否要断绝关系,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番话语和称呼令封左相一头雾水,一时间不确定封阳到底有没有同意和解。 就在他迟疑着想要追问时,一位贵客的来到打破了当下凝固的气氛。 说话的人是福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以及一队颇有气势的宫廷带刀侍卫。首发 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卷黄色的圣旨,其余侍卫抬着两个漆红色的大箱子。 “哎哟哟!怎么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在这里,莫不是一同来给封阳将军庆贺生辰的?” 看见云苓夫妻二人,福公公面上有些惊讶,他面上笑盈盈地问着,目光却是悄悄地打量着四周,显然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福公公却是笑着拒绝:“左相大人不必客气,咱家今儿个是来给封阳将军贺喜的,等贺完这两件喜事还得赶紧回宫复命呢,就不留下喝茶了。” “两件喜事?” 在封左相询问的目光中,福公公笑着拿起身后太监托盘中的圣旨:“是啊左相大人,你可是养了个好孙儿呢,陛下亲封封阳将军为镇南将军,不久后便会统御二十万大军驻守襄阳城。” “咱家没记错的话,封家还是头一回出落这般厉害的武将吧?将军可是给左相大人您光宗耀祖了啊!” 话音落下,院子里响起封家人的倒抽气音,皆是不可思议地看向福公公。 封左相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封阳之前的话是诓他的,原来陛下当真有这个打算!? 他顿时觉得像做梦一样,等回过神来时,福公公的圣旨都已经宣读完毕了。 封阳跪在地上,沉声道:“谢主隆恩,末将领旨!” 封阳点点头,见福公公不欲多做停留,便亲自将其送出了府。 院落里的封家人有喜有忧,即有封无羁这般为堂兄真心感到高兴的,也有曾经欺负过封阳的同龄人神情忐忑,害怕从前的所作所为会遭到打压报复。 至于那些以往漠视抵触封阳的长辈们,则是脸色复杂地面面相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嫡长孙再也不是人人轻视的摆设。 封家的天,要变了…… 人群之中,只有小杨氏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她竟不知道陛下对封阳这般寄予厚望!若是如此,她之前岂不是做了件天大的蠢事? 二十万大军……那可是二十万大军的兵权啊!将来定是要封侯的! 如果她的儿子有一位远在边关,手握重兵之权的王侯嫡兄,对方绝不可能争抢封家之主的位置,还能给她的儿子提供莫大的助力。 想到自己差点把事情搞砸,逼的封阳与封家断绝关系,小杨氏简直连肠子都悔青了。 如今之际,她必须和封阳打好关系,再把那个线人个给处理干净,不然万一被太子查出什么,一切就全泡汤了! 但庄老先生却没给小杨氏这个修补关系的机会。 封左相提出让他们留下来参与今晚的生辰宴时,庄老先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不用了!阳儿留在这里只会触景伤情,老夫要带他回庄家,等你们什么时候把那个背后捣鬼的家伙揪出来,再来找阳儿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云苓夫妇,神色肉眼可见地柔和许多,继而抱拳道:“殿下,太子妃,不知今晚可有空闲一聚?” 云苓弯起唇角,痛快地答道:“当然!” 封左相顿时皱起了一张苦瓜脸,想开口挽留,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只能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就连昭仁帝赏赐的那两个箱子也一并带走了,看样子是要在庄家常住。 封左相莫名有种预感,这个嫡长孙虽然没有坚持跟封家断绝关系,但以后也绝不会再回来了…… “唉……” 封左相心情烦躁地用拳头砸了砸另一只手的掌心,余光瞥见神色各异的封家人后,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总管事听令,立刻彻查府内外,看看匕首流言是从何而起,若让老夫抓到那捣鬼之人……哼!” 真是气煞他也,如果真是府内房方斗争导致今天的局面,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第 1045 章 卫缨上门 云苓一行人抵达学士府大门前的时候,傍晚的天色还亮着。 云层似海,波澜壮阔,火红的云霞染透了半边天,飞鸟从开阔的天际划过,留下一道残影,悄然没入远山的影子中。 庄老先生从车上下来后,站在原地遥望远方,似是看痴了,宛如一尊雕塑般矗立在原地。 他苍老的面容隐约还带着眼泪的痕迹,雪白的长寿眉与山羊胡在傍晚的微风中飘动,眸光怅然无限,却又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轻松。 云苓等人都很默契地等待陪伴在一旁,没有打搅他云游的远思。 良久后,庄老先生轻声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哪……” 云苓微笑着上前搀扶他:“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庄老先生愣了一下,缓缓笑起来,多了几分释然之意。 “太子妃说得对。” 他打起精神朝府内走去,脚步是从来没有过的轻快。 一行人回到府内后,原本寂静的前后院立刻热闹起来,开始临时操办起封阳的生辰宴来。 庄老先生亲自指挥着府内下人给外孙收拾出一个长住的干净院子来,封阳则在前厅沏茶招待着云苓夫妻二人。 实际上,在人情往来方面,东宫会有专人负责此事。 这种面子上的人情往来,通常不需要云苓夫妻二人经手操办,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或者特殊的宴会上,他们才会亲自出席。 但那样做,是建立在云苓和封阳并不熟络的基础上。 这短短三天下来,她意识到自身和对方的渊源羁绊并不是简单,那么生辰礼就不能随意对待了。 封阳笑了笑,英朗的面容上是真切的欢喜:“不,我今天得到了一个答案,解决了埋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困惑,这已经是我自出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壁城兄,太子妃,多谢你们……我真的很开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云苓忍不住道:“也不必那么生疏,叫我的名字就行。” 封阳愣了一下,虽然他不太清楚,云苓的态度为何忽然不同于之前的僵硬和不自然,但对方这样说,明显是拿他当真正的朋友来看待了。 所谓的“糕糕在上”,自然是胧夜夫妻名下的蛋糕店,主要以售卖各种改良和古代山寨版西式点心为主,在京城生意很火爆。 “封阳,那是苓儿向西洋人学过手艺后,才在京城中流传开来的点心,你可千万不能错过。” 封阳闻言,眸中多了几分了然之色,“我说怎么吃起来和普通点心大有不同,原来是云苓特地学的西洋点心。” 回京那晚的宫宴上,云苓给念儿亲手做了个漂亮的糕点,他在席间也尝到过御膳房特制的同种点心。 她身上有专属的顶级贵宾卡,在胧夜夫妻名下所有的店消费时都不用花钱,还有优先待遇。 于是便快步走到院内,把象征着贵宾卡的花笺给了一个小厮,并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厮不住地点头,“太子妃放心,小的都记住了!” 待安排了小厮去买蛋糕,云苓决定待会儿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 她来做这碗长寿面,就当是给封阳一个惊喜。 时间点滴过去,夕阳彻底隐没在山中。 府内挂上一盏盏明亮的灯笼,生辰宴也终于开场了。 庄老先生素来好节俭之风,便是宴席也做的较为简单,不过八个菜挤满一桌,到显得气氛温馨朴素。 清楚云苓的性格不拘小节,几人也没有分桌而食,就这样聚在一起闲谈饮茶。 庄老先生和蔼地问着,目光即有欣慰骄傲,又有依依不舍。 “大约是半年后。”封阳安慰道:“外公莫要太牵挂,陛下亲口答应过我,只要襄州无战事,每年都允许我回京待上一个月,到时候我会来陪伴您老人家的。” 庄老先生闻言,终是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哑声道:“好……好,阳儿这般有出息,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开心。外公只是心里舍不得,还没仔细看看你呢,一眨眼过去就长这么大了。” “往后一个人远在他乡,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外公只盼你能寻得一位两情相悦的姑娘共结连理,免得独自一人孤单。至于那姑娘,外公也不看重她的家世和出身,只要她对你好,懂你体贴你,便是最大的心愿了。” 经过庄茗心姐妹二人坎坷的婚姻之事,庄老先生一把年纪也看开了。 世间哪里有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 两心相悦,有情有义,方才是最重要的。 云苓也笑着打趣道:“回头你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大可说出来,到时候我和太子一定为你保媒,正好也该点蜡烛吃蛋糕了,待会儿千万记得向月老许个愿。” 封阳闻言弯唇一笑,正想说什么,门外的小厮忽然来报。 “老先生,府外有一位姓卫的姑娘求见,说是来给公子送贺生礼的。” 第 1046 章 霸王弓 姓卫的姑娘? 云苓心中刚冒出一个猜测,便见封阳迅速应声道:“是阿缨来了?快将客人请到院中来!” 庄老先生面色好奇:“阳儿在京城里还有朋友?” “祖父,阿缨是我的同袍,与我有着生死之交。” 所谓同袍,乃是指战友、兄弟和朋友的意思。 随后,封阳耐心地将自己和卫缨的渊源解释了一遍,庄老先生这才恍然大悟,啧啧直叹:“原来是卫中郎将家的千金,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她的本事可不输给男儿。”封阳笑着,继而看向云苓,“阿缨性格豁达,为人不拘小节,你们定然会很合得来。” 云苓对这个早就听闻过事迹的姑娘也很好奇,能与沈沁成为手帕交,远赴千里寻找沈拓的尸骨,必然也是个性格坚毅,心底善良的姑娘。 谈话间,小厮领着一位身材高挑,身着浅绿襦裙的姑娘来到门外。 只见那姑娘剑眉飒爽,星眸炯炯有神,乌黑的头发用竹叶造型的簪子简单挽起,利落不失大方素雅。 她的身高很高,一眼扫去约莫有一米七五。首发 皮肤是小麦色的,略有些粗糙,泛着健康的光泽,五官生得并不男相,却带着恰好到处的少年秀气。 想来这就是卫缨了。 云苓微微颔首,这个姑娘谈不上多么的漂亮,但是浑身的精神气令她在人群中十分出众夺目。 相比于留情的肃杀凌然与锋芒毕露,她的气质更加内敛温和,看上去就很好说话相处的样子。 卫缨身后背着一个大铁匣,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但她的背脊依旧端正挺直,四肢纤瘦而充满力量感,步伐与下盘稳健,有一种内敛的坚韧感。 人群中,封阳第一个起身去迎她,略带惊喜地道:“阿缨,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卫缨,对方穿着回京那天他送的襦裙,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好看。 这还是封阳第一次看见卫缨正儿八经作姑娘打扮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 “本打算亲自到封相府给大哥送贺生礼,没想到相府管事说大哥有事回了庄家,庄老先生,晚辈不请自来打搅您了,还请见谅!” 卫缨笑容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她眸光好奇地落到屋内,“咦……这两位客人是……” 她的目光停留在云苓身上,心中不由得惊叹,京城中竟然还有这般貌若神妃仙子的姑娘,记忆里倒是从未见过。 不过卫缨很快就认出了对方身旁坐着的俊美男子,顿时吃了一惊,赶紧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靖……太子殿下!方才多有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她心中思绪翻飞,能同桌坐在太子身侧,还作已婚打扮的女子,难道说眼前之人是……? 云苓笑眯眯地道:“卫姑娘来得倒是巧,桌上的宴席才撤下去,不过正赶上吃蛋糕的时候。” 封阳扶了卫缨一把,而后介绍道:“阿缨,这是太子妃,便是她在御前替你求了奖赏。” 卫缨闻言回过神来,又立刻紧张地作揖道谢:“臣女见过太子妃!” 眼看这姑娘的脑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云苓忍不住笑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吃了你。” 封阳朗笑道:“阿缨在关外的时候就对你十分仰慕,想来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你,一时犯了怯。” 当初云苓把迷烟解药和袖弩送到边关的时候,卫缨可是三天两头把敬仰之词挂在嘴边。 卫缨两颊染上淡红,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干脆乖乖地站在旁边不说话。 倒是萧壁城开口解围道:“你要送什么给封阳,难不成是你身后背着的那个铁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看起来怪沉的,你还背着它作甚?” 卫缨这才连忙把身后的铁匣子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时发出沉闷厚重的一声响,让云苓怀疑这玩意儿怕不是有上百斤。 没想到,还真让她猜对了。 卫缨喘了口气,下意识地揉了揉肩背,随后又注意到自己这般动作似乎有些不雅,连忙端正了姿态。 她将沉重巨大的铁匣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把黑色的长弓,弓身雕刻着一条盘踞而上的黑色蛟龙,目光凶猛威严,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般。 萧壁城扫了眼,顿时眉梢微扬,迟疑地道:“这莫非是……霸王弓?” 卫缨腼腆地笑了笑,“太子殿下好眼光,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霸王弓。” “传闻霸王弓早就在战役当中失传了,竟没想到在你们卫家人手里?” 萧壁城这下当真有些惊讶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霸王弓乃是旧时一位西周名将的宝物,听说这把弓的弓弦是由黑蛟龙的筋所制成,弓身由玄铁打造,重达近百斤,非一般人能拉得动。 卫缨笑了起来,庄严的神色中有一丝骄傲:“不瞒太子殿下,其实我卫家祖上与霸王弓的主人有些渊源,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便在卫家一代代传了下来。” 意识到这是卫缨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封阳眸中掺杂着难以置信之色。 “阿缨,你要将此物送给我?” 卫缨点点头:“我父亲说,家族中谁来传承这把霸王弓,便要看哪个儿女在战场上最有本事。我们卫家本是世代习武,但如今选择科举入仕的子弟越来越多,到了我这一代,反而只有我在沙场上搏出了几笔功绩。” “所以我爹便将这把弓传给了我,按照族中规矩,我可以随意处置这把弓箭,所以便想赠予大哥。” 封阳沉了面色,坚定地拒绝道:“不行!这等宝贵之物,怎么能随意赠予外人?阿缨,这份贺礼太贵重,为兄不能收下,你还是拿回去吧!” 卫缨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急色,解释道:“大哥,你就收下吧,这么多年了,卫家就没有一个能拉动霸王弓的人,放在我们手里也是暴殄天物。但大哥不一样,你的弓术闻名天下,我爹也是听闻你能发动上百斤重的霸王弩,这才希望能将霸王弓交予你的!” 云苓闻言,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说法…… 第 1047 章 长寿面 作为旁观者,云苓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与别人有所不同。 倘若说卫缨来之前,封阳和在场所有人相处时都是带着些许内敛和自持的,倒也谈不上拘谨。 但是当卫缨出现之后,他就好像一下子放开了手脚,变得自然外放起来,言语声比方才更高一些,肢体动作的幅度也更加大。 这些微小的细节都在告诉云苓,封阳极有可能对卫缨有意。 哎呀,这可不妙了啊! 云苓没忘记卫缨对沈拓的痴情,虽然沈拓如今有妻有子,但感情上的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那封阳不就成了单相思吗? 云苓不动声色地观察卫缨的表现,由于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姑娘,她不太确定卫缨对封阳的有无特殊之处,是否只是将对方当做兄长。 在她暗自一通分析时,两人已经推让了起码十个回合。 就连萧壁城都看不下去了:“既然是卫缨的一片好心,封阳你就收下吧,霸王弓这等神兵本就应该在沙场上大放异彩才不负它的使命,你要是觉得受之有愧,那将来就用它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首。” 卫缨立刻顺着他的话急道:“连太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大哥断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就收下这把神弓吧,在卫家兵器库待了这么些年,搞不好它都寂寞的想哭了!” 封阳忍不住被她的话所逗笑,看着她着急懊恼的样子,最终在庄老先生的笑容示意下,弯着唇角点了点头。 “好,那为兄就收下了,阿缨代我多谢卫叔叔和卫夫人。” 话音落下,他单手举起那把神弓,重达百斤的玄铁于他而言竟像是随意拿起一个物件那样轻松,可见乃是个天神神力之人,难怪年纪不大,却能在战场上如此杰出。 漆黑的霸王弓在灯光下散发幽幽亮光,好似蛟龙的鳞片般夺目美丽。 封阳轻弹了下弓弦,竟能发出厚重质朴的嗡鸣声,宛若龙吟。 “好弓,好弓!” 萧壁城被勾起了兴致,也提议道:“不如到院内试一试,也好让我等亲眼目睹一番神兵的风采。” 封阳点了点头,便笑着带上霸王弓前往院中。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长弓,心中动容欢喜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清的苦恼。 卫缨将这样的无价之宝赠予他,他却不知道如何还礼才能对得起她这份情深义重…… 身后不远处,卫缨的目光一刻不挪地停留在封阳身上,见他这般高兴的模样,心中亦是欢喜满足。 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试弓之上,云苓借口去后厨拿蛋糕,趁机做了一碗长寿面。 面团是之前就命厨子醒好了的,擀拉成细长的一根,揭锅开水煮熟之后,简单调味。 放上金灿灿还滋着油的煎蛋,配以几片小青菜和卤牛肉,再洒上葱花做点缀,便算大功告成了。 云苓领着小厮回到前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桌前做好了,霸王弓也已经收回了铁匣子中。 “来来来!先吃这碗长寿面,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封阳闻言一怔,“竟还特地下厨为我做了长寿面?” 封阳一时情愫复杂感慨,长寿面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他在封家并不受重视,没有长辈安排,厨房也不会想到说要特地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这儿十多年来,他只吃过三次长寿面。 第一次,是年幼时脸上被旁人划伤,他留在庄家养病时恰逢生辰,小姨亲自下厨给他煮了一碗长寿面,温柔地说要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那时他才懵懵懂懂地知道,原来过生辰的时候,是要吃长寿面的呀。 第二次,是在边关的时候。 将士们并不是每次生辰都有机会庆祝,至少他在关外八年,每年生辰之际,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奔走,根本没心思倒腾这些。 唯独那次和卫缨意外迷失在草原之中,他们一边寻找着回城的方向,一边躲避着突厥人的抓捕搜查。 这个胆大包天的姑娘,得知他恰逢生辰,竟然乔装潜伏进沿途的突厥人部落里,偷了一口锅和半袋子面粉出来。 在野外艰难的环境里,她驾锅煮了一团面糊疙瘩,里面是些许猎来的野兔肉,添了一颗草丛里扒拉出来的鸟蛋,再扔点野菜进去,煮的一塌糊涂,便当是一碗长寿面了。 记得当时,他头一次对卫缨发了火,责怪她如此冒险,视自己的生命为儿戏。 可卫缨却顶着满脸脏污,笑着跟他说:“大哥,我们已经在草原上迷失五天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很可能走不出去了,所以我想至少在还活着的时候,做点什么有意义的开心的事。” “咱们汉人庆生讲究吃一碗长寿面,说是吃了就能长命百岁,我好不容易弄出这一碗来,你可不能浪费。” 当时的封阳自及冠以后,第一次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对他如此温柔相待;原来给他庆贺生辰,对她来说是一件有意义,令人开心的事。 在那个寒冷的草原之夜,封阳再没说什么话,埋着头把一锅带着腥气的面团都吃干净了。 锅里没有放盐,但却能尝出些许淡淡的咸味,那是他不小心偷偷落进汤里的泪水。 也许长寿面真的能让人长命百岁,吃完那锅面糊后,第二天他们就顺利被绥城搜查营救的军队所找到,有惊无险地回到了绥城中。 第三次吃长寿面,便是眼前这一碗了。 坦白而言,封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还能够吃到儿时玩伴亲手做的长寿面。 犹记的当年,那个经常跟他在一起玩耍的小姑娘,忽然有一天起就再也没来找他。 他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第一次主动上门去别家府上拜访,却被门童拦之门外,严肃警告他再也不要靠近文国公府。 第 1048 章 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久后,封阳从那个叫冬青的小丫头口中知道了事情缘由。 往后偶尔再看见小姑娘时,他便只是远远的望着对方,再也不曾主动靠近了。 任由往昔思绪从脑海中陆续闪现,封阳拿着筷子挑起长寿面的一端,认真仔细地吃起来。 这碗面只有他半个巴掌大小,做的简单不失精巧,但他仍旧吃的很慢,不让这根完整的面条从中间断掉。 最后将煎蛋和菜肉一同咽入腹中,连一丁点汤汁都不剩下。 封阳把干净的空碗放下,朝云苓竖起一个大拇指:“滋味上佳,比起名家手艺也有之过而无不及。” 那是一种很温馨的家常味道,让他回忆起年幼时小姨做的那碗长寿面,也是相似的滋味,令人怀念。 说完,他调笑了一句,“可比阿缨的手艺好多了。” 卫缨似是想起了什么,闹了个大红脸:“人各有长处短处,我本就厨艺不精,大哥拿太子妃来与我比较,这不是欺负人。” 在军营里的时候,石头曾这样吐槽过卫缨的厨艺。 如果人分英杰和废柴,那卫缨就是厨子里的废柴之王,扔进灶坑里当柴禾烧都会被灶台嫌弃的那种。首发 封阳笑了笑,而后把视线转向云苓,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吃蛋糕之前,须得先点蜡许愿?” “没错,可以许三个愿望哦,不过不要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 云苓一边说着,把蛋糕推到桌子中间,象征性地点了一支细细的红蜡烛。 封阳点点头,目光落在蛋糕之上,却忽然愣住了。 只见那香甜的奶油上,用不知名的红色酱料写着几个大字——祝咩咩生辰快樂。 他的心脏悄然漏掉一拍,眼睫颤动了几下,面上神情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猛然抬头看向云苓。 在眸光无声的询问中,云苓对封阳笑着点头示意。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封阳说想起了年少时的一切,毕竟那不是她的经历和记忆。 想了想,她最后还是决定借由这个蛋糕来告诉对方:他在这副身体的记忆和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从未被抹去。 彼此间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千言万语都诉尽了。 封阳不知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一个孩子在年幼时曾拥有过一个心爱的玩具,某天这个玩具不慎丢失,他伤心过哭泣过,但也清楚玩具也再找不回来了,只能抱着遗憾告别童年。 直到长大后的某一天,他忽然发现那个玩具就安静地放在储物匣里。 这种宛若珍宝失而复得的惊喜,任何话语都不足以描述。 封阳怔然地凝望云苓片刻,随后默契地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萧壁城在旁边面色如常地看着这一幕,努力让自己的眉头不皱起来。 要不是知道封阳和云苓原身之间的渊源,就冲着对方刚才的异样和眼神,连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心里有别的想法了。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不在意,作为正宫,就得拿出正宫该有的气势和肚量来! 卫缨安静地坐在旁边,目光在封阳和云苓之间来回转了几圈,而后轻轻垂下眼眸,藏起了其中的失落。 这三个愿望里,她想一定会有和太子妃相关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一样幸运,能够得到他一份记挂呢? 很快,蛋糕被切分成几块。 卫缨得到属于她的那块时,抬起头后又是笑颜如初,看不出任何异样。 “大哥,祝你心想事成。” 封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愿如此。” 一场生辰宴终于结束,月亮已经爬上了云层,该回宫了。 作别了庄老先生后,封阳将云苓夫妻二人送到了府外,温声道:“我护送你们到皇城门口,石头,你送阿缨回府。” 云苓下意识看了眼他腰间的匕首,似有话想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出于礼节,他定然是要以太子夫妇为重的,卫缨很识趣地行礼作别,目送着云苓等人的车舆消失在视线中后,才上了石头的马车。 行驶在夜色中,卫缨这才掀起帘子,沉声问道:“石头,大哥今日在封家发生了什么事?” 她早就察觉到两边气氛不对了,碍于封阳的生辰宴,才没有多加追问。 石头早跟卫缨是亲兄弟般的关系,当下也没有瞒她,事无巨细地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卫缨甚是吃惊:“血脉竟然还有这等惊奇之说?” 石头激动地道:“是啊!咱们寻常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东西啊,这次多亏了太子妃出马,要不是她的话,寻常人活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其中缘由,将军更是还要被怀疑揣测一辈子呢!” 卫缨平复震惊之余,也不住感叹:“是啊……好在真相水落石出,大哥从此不会再受委屈,庄夫人也沉冤得雪了。” “这下可是狠狠打了封家人的脸,早看不惯他们这群不仁不义的家伙了,呃……当然了,将军除外!” 石头的语气激动又兴奋,然卫缨却没再说话。 替封阳高兴之余,她听说封阳为了拿回匕首,不惜主动和封家人断绝关系,心里又像是空了一块。 卫缨有些烦躁地把发髻挠成半个鸡窝,总感觉哪哪儿都不舒坦。 石头仍旧喋喋不休,“哦对了,陛下颁布了诏书,将军下半年就要去襄州城驻守了,可谓前途无量,到时候我跟着将军也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啦!” “倒是阿缨你……唉,你说你怎么不是个男人呢,这样咱们兄弟几个就一块儿去襄州城了,不过襄州太危险,你留在京城过安稳的日子也好。” “哦对了,沈拓的情况如何了,阿缨你见过对方了吗?你要是能得偿所愿,与沈拓修成正果,想来将军心里也会觉得安慰。” 卫缨回过神来,苦笑一声:“我还没有去沈家拜访。” “啊?为什么?”石头疑惑地转头看她。 卫缨叹了口气:“因为拓哥已经娶妻生子了。” 她回到家中之后,本打算第二天就去拜访沈家,查看沈拓的情况。 结果家人却告诉她,沈拓娶了妻子,还有个几岁大的儿子,便暂时没有贸然前去打搅,否则自己这样的身份突然出现在那姑娘面前,也太尴尬了。 卫缨想,她跟沈拓终究是有缘无分。 第 1049 章 各自天涯 石头听到这话后吃了一惊,“已经娶妻生子了?是在他失忆的时候吗?” 卫缨点了点头,出神地看着夜空的月亮。 其实她并不难过,就是这么多年来的信念和执着都有了回响,却与最初的想象大相径庭,叫她一时间突然失去了目标和方向,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除了茫然,便是茫然。 石头看卫缨的眼神多了几分惋惜和心疼。 “阿缨,你别太难过,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许是缘分未到罢了。” 卫缨回过神来,坦然地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会难过,当年我决定前往边关时,就已经考虑过无数种可能了,如今的结局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总得来讲并不意外。” 当初她执意要男扮女装去参军,除了替兄长解困之外,便是为了寻找沈拓。 那时沈沁也隐约察觉到了她的动机,劝说过她不要犯傻。 后来沈家牵扯进贤王谋反一事后,沈沁前前后后写了好几封信,告诉她关于沈家的情况,并劝她早日回京,生怕五年兵役结束,她还会为了寻找沈拓的尸骨而留在边关。 卫缨心里明白,沈沁是清楚就算沈拓侥幸活着还被找回来,他们之间修成正果的希望也十分渺茫,才会劝她放下执念。 “我去边关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拓哥的下落,无论他是生是死。” “倘若他还活着,不管他成了什么模样,我也要定将他解救出来;若是他已经不在人世,那么我便将他的尸骨带回京城,不让他孤苦伶仃地流浪在外。” “如此这般,便算不负今生红尘相识一场,对得起他曾经对我的百般照顾,对得起我对他的这份情谊。” “至于找到拓哥之后的事情,我其实没有仔细想过。” 因为世事变幻太过无常,她也不知道以两人各自的处境,还能如何许对方一生。 以沈拓的性格,得知沈家参与过通敌卖国的谋反之罪,决不会再同意两家的亲事。 而她的父母,尽管曾经也盼着沈拓能做卫家的女婿,但站在家族的角度考虑大局,可能也会改变想法。 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令人苦恼,卫缨索性不再去想。 她只有一个纯粹的念想,那便是找到沈拓,带他回家。 石头欲言又止,末了后闷闷地道了一句:“怨苍天无情,怎么就爱作弄良善之人。” 真是可怜了阿缨这么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石头对沈卫两人的事情还算了解,他在军中的时候,跟沈拓是一个营的。 就连封阳也多是通过他,才了解到二人之间的曲折“爱情”。 毕竟卫缨看上去性格外放,其实是个情感含蓄内敛的姑娘,很少在这方便主动表达。 作为孤儿,石头十岁起就被绥城的军营收留了,前前后后在沈拓、萧壁城和封阳身边都待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这三个人都像战神附体一样,屡立战功,晋升的速度像坐火箭一样。 他辛辛苦苦地在后边追赶,熬走了两任顶头上司,才在第三位将军身边真正受到重用。 记得七八年前那会儿,沈拓每个月都会收到两个来自京城的包裹,一个来自沈家,另一个则是卫缨寄过来的。 有时候是衣物,有时候是伤药,有时候肉干之类的零嘴。 沈拓待营中兄弟极好,石头也没少从他哪儿得好处。 记得有一次营中弟兄无意看到包裹里的信,言语中明显地藏着小女儿情思,便故意当众念了出来。 大家哄笑做一团地打趣,问他包裹是不是心上人送来的。 沈拓坦然地笑着回答,说那是他世交家的小妹妹送来的,不过等他回京之后,说不准会变成未婚妻。 石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营中兄弟们羡慕的眼神。 边关寒苦,被这样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牵挂着,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可谁也没想到,两人之间会是如今这样的结局。 沈拓忘记了一切,有了妻儿,全然不知还有个卫缨这些年一直在苦苦寻找他。 石头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也怪不得谁。 他只是替卫缨感到遗憾和难过,明明谁都不是负心人,却偏偏还是各自天涯。 …… 不久之后,车停在卫府门前。 卫缨站在月下,莫名生出一种天大地大,不知该往何处去的错觉。 相较于沈拓的现状,自身的未来更让她心情沉闷。 半年后,封阳就要离开京城,往后想再相聚就难了。 而她,即将面临被七大姑八大姨们催婚的恐惧…… 哦,媒人也帮她相看了一群奇奇怪怪的公子哥,还得应对他们各种挑剔的说辞和眼光。 毕竟她以女儿身在军营里待了整整五年,实在很难不被人介意,哪怕有些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看轻的。 “唉……女孩子为什么要嫁人呢……我要当真是个男人就好了。” 如果她是个男孩子,就可以和大哥一起去襄州城,远离这些喧嚣与苦恼了。 卫缨望着皎洁的月亮,闭上眼睛认真地许了一个愿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亲戚长辈安排的相亲通通失败! 宁愿做个老姑娘,也不要将就半生。 回到府内的时候,卫中郎将夫妻吃完了饭,正在院子里消食,一个舞着刀,一个举着盾,砰砰的巨响相当扰民。 卫缨看见她娘舞着大刀虎虎生威,打得她爹缩在盾后节节倒退,还也不敢还手一下。 这熟悉的一幕让她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爹娘,我回来了。” 卫夫人放下大刀,气喘吁吁道:“嗯?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再多坐一会儿?” “大哥有家事要处理,还要招待贵客,不方便多打扰。我先去睡了,爹娘也早点休息。” 说完,卫缨便回自己的院子里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卫夫人叹气道:“阿缨看起来兴致不高,想必还在为了沈拓的事情伤神,这两个孩子……唉,只盼她能早日想通。”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丈夫,没好气地道:“赶紧把你那些倒霉亲戚都给我打发了,成天带着媒人上门说亲,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真当我们家阿缨嫁不出去了是吧?” “再敢登门来犯贱,老娘见一个打一个,要是没拦住,下次连你一起打!” 第 1050 章 原是错爱 说起这事,卫夫人就来气。 卫缨不在京城这几年,对外的说辞是染了场重病,不得不送到乡下休养。 如今她替兄从军的消息走漏后,父母兄弟虽没觉得什么,关系圈里却是炸开了锅。 毕竟这个世界上,无论何时何地都少不了喜欢唠叨指点任何事的便宜亲戚。 有人惊讶,有人佩服,有人奚落,也有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佯装好意地来帮忙说亲。 那些个媒人嘴上把男方夸的天花乱坠,待私下打听考察一番,便知不是品行不端,就是身体有病。 昨日,卫缨的大姑甚至给她相看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智商只有三岁,吃饭还要人喂的那种。 卫夫人没忍住暴脾气,当场把人打了出去。 对方还不服气,叫嚣着:“你们家阿缨在军营里待了五年,哪家男儿心里过得去这个坎啊?也就这家公子哥儿是个傻的,不会计较这些了,再说了人家虽然是商户,可是有钱的很,嫁过去又不用她给丈夫穿衣喂饭,只管享福就好。” “这样的好亲事,你们过了我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卫夫人气的够呛,立刻便命令府内小厮,三天之内去集市上挑三头听话又凶狠的恶犬。 回头往门口一栓,谁来咬谁! 卫中郎将依旧躲在盾牌后面,语气软和地哄道:“夫人莫气,咱们家阿缨这样的好姑娘,当然不愁好儿郎嫁,我前两天还去寒山寺求了姻缘签呢,说是阿缨近来要走桃花运,且会与正缘修成正果!” “你确定不是烂桃花?” “嗨呀,那能啊!夫人难不成觉得封将军是烂桃花?” 卫夫人斜眼看他,凉凉地道:“我知道你心底中意封家那位,可人家现在是天子跟前的红人,不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肖想得起的。” 作为母亲,她当然也是很中意封阳的。 对方在边关照顾了女儿五年,几次舍命相救,足以让他们抛开任何对于外貌和身世的偏见。 如果正儿八经地考虑卫缨的婚事,卫夫人也觉得她能嫁给封阳是最好的,毕竟做了对方五年的贴身下属,知根知底的情谊在,也不会有什么介意隔阂。 可她夫君也就是个正四品的武官,怎么敢做给相府嫡长孙当岳母的美梦啊? 卫中郎将却神秘兮兮地道:“那可不见得,我用了秘法的,这事儿指不定有戏。” “这话怎么讲?” 卫中郎将凑过去,低语了几句。 听完丈夫的话,卫夫人瞪大了眼睛,高声道:“你让阿缨将霸王弓给了封阳做生辰礼!?” “嘿嘿,没错……我爷爷在世时说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卫夫人逮着一顿胖揍。 “你这个败家子!竟然就这么将霸王弓送出去了,万一回不来,五十年后我看你怎么下去跟列祖列宗交代!” “哎哟夫人轻点!我爷爷以前说,霸王弓的主人和卫家先祖缔结过契约,咱们是对方钦定的神兵守护者……哎哟!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把弓最后都会回到卫家人手里的!” 卫夫人这才停下动作,狐疑地道:“你确定这是真的?” “那当然了,夫人你且听我慢慢讲……” 世人不知晓,传闻中的神兵霸王弓一直被卫家嫡系世代传承守护着。 自然也不知晓,这其中还有件捉摸不透的玄乎事。 那就是这三百年间来,霸王弓曾在战乱中遗失过三次。 但惊奇巧合的是,得到霸王弓的人,最后都在机缘巧合之下,不是做了卫家的女婿,就是嫁给了卫家男儿。 兜兜转转,这把神兵还是回到了卫家。 所以卫中郎将坚信,所谓的缔结契约一定是真的。 “那可不是什么生辰贺礼,而是阿缨的嫁妆,他既然收下了这把弓,便是做定卫家女婿了!” 听着丈夫信誓旦旦的话,卫夫人表情复杂纠结,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最好祈祷这是真的,不然神兵丢了女婿也没捞着,老娘跟你没完!” 卫中郎将信誓旦旦地道:“嘿嘿,夫人你就拭目以待吧。” 卫夫人这才没说话了,如果将霸王弓送出去,能为女儿求来一个美满的姻缘,她倒也愿意一试。、 …… 夜色深沉,京城渐渐陷入沉眠之中。 云苓回到了东宫内,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萧壁城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道:“怎么睡不安生?” 云苓闷头想了一会儿,没忍住对他道:“封阳的那把匕首我有些印象,但我清楚地记得,楚云苓明明把匕首送给了瑞王,他怎么会说是楚云苓送给他的?”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憋了一天了,怕再弄出什么记忆缺失的乌龙来,她才没有问对方。 “……封阳封阳,你怎么吃饭睡觉都是封阳……”萧壁城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回应道,“这还不简单,找个机会,你亲口问问大哥不就行了……” 说完,倒头又睡死过去。 云苓想想也是,心情缓缓平静下来,这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是朝廷休沐日,原本打算出宫去找瑞王问个清楚,却没想到对方一大早就被叫进宫了。 瑞王在御书房里待了很久,离开后便收到太监的传话,说太子妃邀他去东宫作客。 抵达东宫的时候,瑞王面上罕见地带着几分不快之色。 云苓挑眉,好奇地道:“父皇和你在御书房里说了些什么,闹不愉快了?” “无非是关于纳侧妃的事情罢了,父皇这些日子提起来的有些频繁。”瑞王摇了摇头,随后又道,“好了不说这些,倒是你突然找我所为何事?” 他不想提,云苓便也没多问,转而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十岁那年曾送过你一把匕首?” “啊?有过这回事吗?” 瑞王闻言,神色有几分迷茫。 云苓耐心地道:“你母亲举办的赏花会上,我因为想和殷棠交换彩头而闹了不愉快,最后是你出面解围,事后还把那对白色的玉兔耳坠送给了我,于是我便送了你一把匕首回礼,你忘记了?” 听到赏花会,瑞王隐约想起来了什么:“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不过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拿回玉兔耳坠的人是封阳,不是我呀。” 云苓面色微变,沉声道:“你说什么?当初替我出头的人不是你?” 她这般强烈反应让瑞王有些不解,他解释道:“当年的确是封阳看不惯殷棠欺负女孩子,所以私底下找到他做了一番赌注比试,将那对玉兔耳坠赢到了手。” “后来他托我帮忙把这对耳坠送到了文国公府上,我明明让小厮说明了事情缘由,你怎么会以为是我呢?” 听到这话,云苓当场愣在原地,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原身早些年的一切……竟是错爱一场? 第 1051 章 阴差阳错 瑞王生怕云苓误解了什么,再次详细地将往事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那一年,封阳也就十三岁的年纪。 他这个表弟一向不合群,身边没什么朋友,是从来不与京城中其他世家公子往来的。 赏花会之后,小封氏又办了一场春猎踏青游,封阳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一起去。 当时小封氏心底还有些不乐意,这场郊游她是举办来帮助儿子结交人脉的,生怕封阳在场会扫大家的兴。 但瑞王觉得,虽然平时双方极少往来,可封阳跟他怎么也是亲表兄弟,没有道理将人家排除在外。 于是他就做主带上封阳一起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性子内敛安静的表弟,到了踏青郊游时,竟一反常态地屡屡挑衅殷棠。 既然是春猎之游,两人自然而然就比起了狩猎。 彼时的殷棠在京城里已经小有名气了,他在书院中不仅琴棋诗画样样精通,骑术箭法也略有小成,是长辈和夫子们欣赏夸奖的对象。 结果他却在春猎中一无所获,连半只野兔都没猎到。首发 没错,是一无所获。 因为封阳与殷棠骑马同行,对方看准了什么要猎杀,他便会先一步射中猎物。 不说百发百中,但十支羽箭下来,九支都不会落空。 这等宛若后羿转世的本事,别说殷棠了,换了久经沙场的战士来,也未必能有如此精准的箭法。 可想而知,殷棠输的有多么惨烈,当着那么多公子千金的面丢脸,面色都青了。 他挂不住面子,不多时便称身体抱恙,先行退场了。 瑞王慢慢回忆着往昔,叹道:“当时的我震惊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表弟,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已经练了三年多的箭法。因为平日里没什么朋友,又不能去上书院,索性就独自在院子里练箭,可以在靶子前从清晨站到日落,整整三年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我听后只觉得深感佩服,这般勤奋刻苦,实在令我等自愧不如。” 瑞王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其实他心里很佩服封阳这个表弟。 才十三岁的孩子,就已经有着堪比及冠男子般的成熟了,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连他都羡慕和赞叹。 或许是因为封阳长时间练箭的缘故吧,箭法总是考验拉弓之人的专注与沉稳,若是心不静,内有浮躁之气,是无法学成百步穿杨的。 他擅读书,骑术也勉强过得去,可箭法却是没能学出半点样子来。 年幼的时候,小封氏给她找的陪练将军就十分为难地说过,他的心境不稳固,拉弓时思绪纷乱易紧张,难以集中注意力。 反观封阳,他的定性就很强,而且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始终都能保持心无杂念,不被外物所扰。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瑞王不好意思地朝云苓笑了笑。 “抱歉,一时说远了,总之封阳赢得了赌约后,便去殷家拿了那对作为赌注的白兔耳坠,却没想到他将耳坠给了我,并请求我帮忙将此物转交给你。”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封阳是看不惯殷棠在赏花会上当众羞辱你,得知你想找对方交换耳坠,才故意去挑衅殷棠跟他打赌的。” 当时的瑞王觉得,这个表弟当真是十分仗义。 云苓默默地听着他的回忆,良久后才道:“我并不知其中还有这番缘由,冬青那丫头把耳坠给我的时候,只说是瑞王身边的小厮送来的。” “因着当日你在赏花会上替我说过好话,我便以为,这对耳坠也是你特地帮我从殷棠那里拿来的。” 瑞王摇了摇头,面色惭愧地道:“不,此事并非我的功劳,想来是传话的小厮偷懒了,才让你生了误会。” “我也不知道你会误解,后来收到那把匕首的时候,小厮只说是你的还礼,我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是给封阳的,又让小厮送到了他手中。” 说到这里,瑞王小心翼翼地问云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旧事,是那把匕首有什么问题吗?” 云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那把匕首在封阳身上,所以找你问问缘由罢了,兜兜转转,那把匕首最终还是落到了他手里,这样也好。” 瑞王也叹道:“是啊,虽然过程阴差阳错,但好歹是物归原主了。” 但是想到自己冒领了别人仗义之举所得的感激,他的神情还是有些窘迫和歉意。 云苓笑着点了点头:“我要问的都问完了,没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回府陪小婵和孩子吧。” “好,那我便不多作陪了,告辞。” 看着瑞王如常离去的背影,云苓的心情异常复杂。 他并不知道,这场阴差阳错的误会,让原身傻乎乎地恋慕了他整整九年…… 当真是黄粱一梦,错爱一生。 云苓收拾好复杂的心情,起身来到东宫存放旧物的库房之中。 这里摆满了她从文国公府出嫁时带来的嫁妆,还有一些在靖王府居住时所用的物件。 从晌午翻找到黄昏时分,她才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木盒。 木盒雕花精致,上面落了不少灰尘,透出几分古朴之意。 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白色的玉兔耳坠,红玛瑙点缀着眼睛,煞是可爱夺目。 犹记得把耳坠交给她的人是冬青,那丫头当时只说是瑞王的小厮送来的,并未提及封阳。 仔细来讲,也怨不得冬青选择隐瞒事实,她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又被老世子苛责警告过,自然不敢轻易在楚云苓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这对玉坠,原身一直当做宝贝般留着,从来不舍得戴,生怕磕碰坏了。 云苓来到这里后,反而不曾在意过此物。 一来是因为这对耳坠跟瑞王有关,二来这是十多年前流行的款式,放到现在已经过时了,通常也不会用作打扮。 于是,此物自然而然便被她搁置在了角落里。 云苓叹了口气,略带惋惜之意地把耳坠拿回了寝殿,将上面的灰尘仔细擦干净。 虽然是别人的故事,可以微妙的身份牵扯入其中,她还是忍不住想,假如当年没有这个误会,故事又会怎样发展? 第 1052 章 有情无缘,有缘无分 原主傻傻的把瑞王当做救命的浮木,拼命地向前游着,渴望能抓住它。 却不知道,身后一直有人划着小舟,只要回头,就能脱离那片苦海。 黄昏的火烧云将半边天都燃红,萧壁城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云苓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擦拭着一对耳坠。 他迈步到一旁坐下,随手倒了杯温茶,打量着那对耳坠好奇道:“哪儿来的耳坠,这款式不像是你喜欢戴的风格。” 那玉兔耳坠小巧可爱,但风格比较稚气,明显是未及笄的小姑娘才会戴的款式。 赏花会上的女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彩头自然也准备的比较讨这些小姑娘喜欢。 云苓将耳坠放回盒子里:“这是封阳送给楚云苓的东西,这个可怜的姑娘,她一直以为当年替她出头的人是瑞王,所以才傻乎乎地喜欢了瑞王这么多年。” 萧壁城愣了一下,随后才从她口中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这一茬的话,楚云苓会不会爱上封阳? 倘若如此的话,今天的一切都会不同了吧。 不过,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命运是谁都捉摸不透的,哪怕是神算子如凤眠,都还有解不开自己命中疑惑的时候呢。 沉默了一会儿,萧壁城诚实地道:“世间之事,如卫缨与沈拓,如楚云苓与封阳,多的是有情无缘,有缘无分。” “的确是很可惜的遗憾,但坦白来讲,我反而庆幸他们错过了,要不然我可能就不会遇到你了,苓儿。” 萧壁城想,假如封阳和楚云苓之间不存在误会的话。 他们也许会相识相知最后相爱,然后在世俗排挤和厌恶的眼光下,成为彼此的依靠,偕老共度一生。 可认真来讲,若是没有了云苓的出现,他们乃至是他们身边的人,未必会过的比想象中好。 云苓轻轻颔首:“不论如何,把握好当下就是了。” 玉兔耳坠被擦的干干净净,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准备了一个干净的木盒子,锁好后放入藏物匣的最深处。 楚云苓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在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个人将她遗失的过往悉数拾起。 自此,所有的回忆都被小心珍藏。 …… 时间悄悄靠近春三月。 大地回暖,星星点点绿意从积雪未消的枝头冲破阻碍,怯怯地冒出一个头。 这些天,云苓一直在关注着“匕首流言”事件的后续结果。 离下一次报纸发售还有四天,封左相果真亲自到有钱任性出版社中,主动提交了关于澄清封阳身世的发言稿。 想来要不了多久,全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真相了。 云苓只遗憾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不然高低当得起一个全国头条热搜。 萧壁城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封左相这些天的日子不好过,我昨日在路上碰见他一面,头发都要白完了。前脚才去交了澄清文稿,后脚便带着封侍郎跪拜庄夫人去了,还要抽空与唐家解释取消结亲的原因。” 要他说啊,全是这老头自己作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凡他不去掺合唐家千金的婚事,也不至于牵扯这么一出大戏。 云苓问他,“大理寺那边进展如何了,可有查到背后捣鬼之人的确凿证据?” 萧壁城点点头,笑道:“放心,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那唐家千金也不是个傻的,见有人给自己送匿名信,就特留了个心眼,已经派人去那送信之人了。” “小杨氏那边也派人盯梢着,但凡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大理寺的眼睛。” 整件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那位唐家千金到底是高门世家出身的嫡女,虽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却也不是什么傻白甜。 据大理寺审问得知,在收到那封带着煽动意味的匿名信后,这姑娘便觉得来人看似在帮她,实则另有所图。 她的确很想挽回自己和李家公子的婚事,但也知道信上的内容闹开后要惹出大祸来,便没有做跑到东宫揭发封阳这种蠢事。 到底是谁在背后支招,妄图利用自己谋事,唐家千金也很想摸清对方的底细。 于是在去封相府之前,她就命手下的人调查线人的踪迹,很快查到了对方所居住的地方,派人暗中监视着。 只要线人和正主一联络,她马上就能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在被大理寺逮捕之后,唐家千金没有丝毫隐瞒和辩解,当场便痛快地认了错,并把自己手里的消息告知了大理寺。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大理寺派人去抓那线人的时候,恰巧撞上对方被买凶暗杀。 这下直接瞎猫撞上死耗子,将两边人马一锅端了。 狱卒审问之后,杀手供出了小杨氏的名字。 云苓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果然不出我所料。” 萧壁城道:“那个差点被暗杀灭口的线人见小杨氏过河拆桥,也是愤怒至极,当场便把她给卖了。” 现在,小杨氏身上扣了两顶罪名的帽子,一则是谣言诽谤太子妃与朝廷重臣的声誉,一则是买凶杀人未遂。 罪不至死,但够她喝一壶的了。 不过那唐家千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小杨氏这次是栽在她手上了。 …… 大理寺派人去封相府捉拿小杨氏的时候,她正在照顾封侍郎,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从寒山之行回来后,他的双腿便走不得路了。 从山脚到山顶,一共是百步石台阶,他总共要下跪一百次,磕一百个头。 石台阶粗糙坚硬无比,上面还有冰冷的积雪,那寒气透过骨头钻进身体里,能让人去掉半条命。 期间封侍郎有好几次都抬不起腿,差点从半山腰滚下来。 等来到大庄氏的墓前,他已是双腿酸账沉如千斤,膝盖剧痛无比,跪下去后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最后,是府内的护卫把人给抬回相府中的。 小杨氏看在眼里,心中相当不是滋味,哪怕换成青年壮汉来,这双腿和膝盖也得废了,更别说封侍郎这样身体并不强健的中年男子。 如果封侍郎的腿废了,他的仕途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这样一来,她的后半辈子不会都得天天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糟老头子吧? 第 1053 章 恶人自有天收 担心封侍郎身体的不止小杨氏一个。 封左相满面倦容地问御医:“我儿这双腿能不能保住?” 御医拧着眉毛,额头皱成川字,在封侍郎的腿上捏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侍郎大人这双腿想保倒是能保住,只不过卑职医术不佳,就算治好了,将来也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有多严重?” 封左相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龙椅上那位可不爱让身体残疾的人在朝中做官啊。 御医如实道:“走路跛脚,姿势会明显与常人有异,而且这寒气以侵入骨头中,将来每逢阴雨天都会受风湿疼痛之苦。” 封左相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这相当于直接宣判封侍郎在仕途上已经走到头了,等待他的只有赋闲回家一个结局。 御医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有些忐忑地道:“侍郎大人的腿着实有些棘手……左相大人不妨去请太子妃来诊治,太子妃连燕王殿下的腿都能治好,想来解决眼前这等状况也是轻而易举。” 封左相心底苦笑,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能不明白么? 可那他有胆子敢跑去求云苓出手啊,就是有那个胆子,他也没那个脸。 封左相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罢了,你下去吧。” 看了眼封侍郎,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彻底认了命。 御医连忙起身行礼:“卑职遵命。” 他恭敬地退了下去,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了封侍郎一眼。 其实就算对方的腿能治好,也大概率再成不了事了,因为比起这双腿,他如今的精神状况更加堪忧。 打从寒山跪拜之行结束后,封侍郎就好像三魂七魄残缺了似的,整个人一蹶不振的样子。 他总是望着某个地方麻木的发呆,一望就是许久,捏腿时那样痛,他却毫无反应,连动都不动一下。 双眸亦是黯淡无光,没有焦距,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御医走后,封左相愁容满面地看着封侍郎,整个人宛如苦瓜成精,脸色又苦又绿。 他这个嫡长子,从小就是儿子里天分最好的那个。 即便沉寂了十年,回归京城后也靠着努力很快坐上了侍郎之位。 以他此等资质,若是年轻时没有遭逢巨变打击,将来是极有可能位及丞相的,奈何世间造化弄人…… 唉,也许是老天爷的惩罚吧。 做过亏心事,总归是要还债的。 “从今以后,你就好好照顾煜儿,尤其要多顾及他这双腿,莫让他遭罪,知道吗?” 小杨氏柔顺温婉地道:“儿媳明白,定会服侍好夫君。”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直冒苦水,也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嫁入封家,到头来都得到了些什么。 叮嘱完了小杨氏,封左相打算回房歇息一会儿,这几日劳心费神,他也有些扛不住了。 却不料府内管事在这个时候匆忙来报:“相爷,相爷!大理寺卿程大人来了!” 封左相愣了一下:“什么风把大理寺卿给吹来了?” “程大人说是奉命来府上抓捕犯人的!” 因为对方是执行公务,门卫甚至都没敢拦,这会儿人就在前厅等着呢。 封左相猛地沉下了脸,能让大理寺卿亲自来抓人,必然是那谣言诽谤太子妃清誉的罪魁祸首有眉目了。 “走!” 他要去看看,哪个家伙如此胆大包天,把封家搅成如今这个一团糟的局面。 旁边角落里,听到管事的话后,小杨氏的右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一瞬间心里有些慌,然后又安慰自己可能想多了,她买凶的那么及时隐秘,不可能会被发现。 然而她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封左相便去而复返,一副气得火冒三丈的样子,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吏打扮的人。 “杨氏!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算计到封家人头上来!” 封左相震天的怒吼回响在厢房中,眸子里燃着熊熊怒火。 他原本还觉得,应该是其他房的子孙为了争夺家族掌权人的位置,才会使计谋针对封阳。 却没想到,竟是小杨氏这个在窝里兴风作浪的搅屎棍。 真是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知不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击垮了整个大房! 小杨氏吓得面色一白,“爹,我我……我没有,您说什么……” 大理寺卿冷声呵斥道:“杨氏!你私下伪造镇南将军与太子妃有私情的密信送与唐小姐,试图从中挑拨离间以谋私利,事后为了隐瞒所作所为,还买凶暗杀送密信的线人,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吗?” “呵!你大概不知道,唐小姐一直派人盯着那个线人,你安排的杀手一去便落入了网中,如今二人皆是指证你为案件主谋!” “如今认证物证具在,你休得再狡辩!” 小杨氏大惊失色,尖声道:“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想杀了线人隐瞒痕迹,却恰恰将把柄送到了大理寺手中。 大理寺卿面色威严,挥手示意道:“来人哪,将罪妇杨氏抓起来!” 不等小杨氏回神,两个狱卒便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把将她的双手铐起来。 见状,就连一直神魂无主的封侍郎都有了些许反应,扭头渗人地看了小杨氏一眼。 “不……大人,臣妇知道错了,还请开恩!” 到底是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内宅妇人,小杨氏一下子慌了阵脚,迅速跪下来认错,“爹,我只是一时想岔了,若知大公子将要去襄州,打死我也不会干这等蠢事!” “我真的知道错了,也后悔得很……只求爹看在我为封家诞下一个嫡孙的份上,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吧!” 小杨氏眼泪汪汪地看着封左相等人,习惯性地摆出乖巧无辜的可怜模样。 然而封左相却不吃这一套,甚至是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你这个贱人,还敢厚着脸皮求饶,要不是大理寺要抓你定罪,老夫非叫护院来当场杖杀了你不可!” 一想到封家这些天的幺蛾子都拜眼前之人所赐,他就恨得牙痒痒,一口金牙都要咬碎了。 第 1054 章 老东西真会折腾人 大理寺卿也是冷哼一声:“杨氏,你恶意诋毁太子妃清誉,还买凶杀人未遂,就算左相大人愿意给你补救的机会,大周法律可不会同意。” “我朝律法有规‘诸谋杀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你这三年的牢狱之灾是逃不掉了。” 这条律法意思是说,如果线人受伤,她会被处以绞刑;如果线人死了,她就得被斩首,连个全尸都没有。 除此之外,若奴婢谋杀主子、平民谋杀权贵的话,不管是否达成目的,都算以下犯上,犯罪者会被除以死刑。 这乃是寻常封建社会中,属于高层阶级们的特权。 小杨氏运气算好的,她出身不高,但比那线人强许多,且对方既没死也没受伤,她只需要坐三年牢。 但她同时也是倒霉的。 大理寺卿继续无情宣判:“另外你还犯了诽谤诬言之罪,也是三年刑期,但你冒犯的乃是皇室之尊,罪加一等,还不随我等速速去大理寺领罚!” 小杨氏当场眼前一黑,差点瘫软在地上。 诽谤诬言罪摊上皇室之人,那所谓的罪加一等可不是刑期翻倍这样简单,而是要被处以哑刑的! 她才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青春美貌的时候,怎么能变成个哑巴在牢里磋磨六年时光?首发 小杨氏这下是真的后悔惧怕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着去抓封左相的衣摆。 “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看在麒儿的面子上,为我向太子妃求求情吧!呜呜……麒儿还小,他才一岁大,怎能离得了亲娘啊!” 麒儿是小杨氏给封侍郎生的儿子,才满一周岁。 大理寺卿却半点看不惯她这副嘴脸,每个穷凶恶极的罪犯在落网前,总爱上演这么一出悔不当初的戏码。 当初犯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被抓捕定罪后的结果,没替孩子想过?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大理寺卿看向封左相,面色严肃道:“左相大人,这等犯人败坏门风,令郎还是尽快予她一纸休书的好,免得牵连了相府名声。” 封左相却是脸色黑沉地看着小杨氏,寒声道:“不,既然进了封家的大门,那便一辈子是封家的人了。” 小杨氏闻言,还以为对方是愿意为她说情了,面上闪过一丝侥幸和狂喜。 然而下一刻,封左相却继续道:“呵!待六年后刑期满,你便在府内做个哑奴,一辈子侍奉煜儿吧!” 要是把小杨氏休了,六年后她便又是自由身了,岂不是便宜了对方,他还怎么收拾这毒妇? 小杨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恐。 哑奴……依旧是侍奉封侍郎,可低贱的奴婢能跟尊贵的大夫人比吗? 这是要把她关在封府里,折磨一辈子啊! 那样昏暗无光的非人日子,她宁肯被休掉做个弃妇! “爹……爹!您不能这样啊,我是麒儿的亲娘,他若是有个奴仆娘亲,岂不是令他面上蒙羞?您就算怨怪我,也不能不为麒儿着想啊!” 小杨氏哭的梨花带雨,试图打感情牌,封左相却没有半分动容。 “有你这样的母亲,麒儿的确会面上蒙羞,所以为了让他将来不会被人瞧不起,老夫会把他过继给其他房的人养育。” “程大人,你快将这犯人带走吧,老夫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话音落下,小杨氏的余生便被写下了结局。 在封左相厌恶痛恨的目光中,小杨氏绝望哭泣着被带走了,她的奶娘嬷嬷是同犯,也被一并抓捕归案。 府里终于安静下来,封左相却疲惫无比。 他看了眼神情冷漠,无动于衷的封侍郎,心中更觉得颓丧,一步三叹气地回了房。 …… 第二天,大理寺卿便把案件情况上报给了东宫。 考虑到唐家千金并非捏造事实之人,也没有对外宣扬谣言,又有积极配合案件的表现,倒是没有予以重罚,只罚了些钱,说教一通后便放走了。 萧壁城那边也很快传来了其他消息,小杨氏生的那个嫡幼子,被封左相过继给了封无羁的父亲抚养。 萧壁城鄙夷地道:“这个老东西,真是有够鸡贼的,说什么娶妻不贤毁三代,女人都是祸水,过继给其他房的人不放心。” “还说什么忧心封少卿子嗣单薄,为了他好,才把孩子给他养,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真当别人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呢?” 封左相这样做,无非是吃定封阳和封无羁父子都是宽厚的性格,不会跟无辜稚子计较。 不仅能变相加强两房之间的关系,而且以后就算封无羁真的接手了封家,也势必要分出不少给那个幼子。 这样一来,长房的嫡出血脉便也不算没落,他那点嫡庶尊卑的心思也能得到几许安慰。 作为一个封建大家族的家长,封左相绝对是偏爱嫡长子这一房的。 当初要不是没辙了,他也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扶持封无羁父子。 云苓倒不是觉得这个孩子不配分权,又或者瓜分了封无羁的利益。 毕竟这些东西都得靠真本事拿,若是人家长大后争气,理当有他的一份。 她只是嫌弃封左相这点狗狗祟祟的小心思,明明是想让封老爹这一房出钱出力养孩子,偏偏还要说的是为了他们好。 萧壁城啧啧叹道:“好端端的堂弟变成了亲弟弟,本是该喊封阳哥哥的孩子,这下要喊他堂哥了……不过我有些担心封少卿,他真的能把孩子带好吗?” 封老爹的人品绝对是正直的,但是在照料孩子这种事情上,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啊。 毕竟真爱的儿子在眼皮子底下被苛待这么多年,他都傻乎乎地无所察觉。 后院里现在又没个女人,可怎么带孩子。 云苓幽幽地道:“比起封少卿,我更心疼梦纾,这才刚嫁过去几天,就多了个一岁大的‘儿子’要养……” 自古都言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个时代背景下,通常默认兄嫂有帮衬养育幼小的义务,可见李梦纾将来的操心事少不了。 封左相这个老东西,可真是会折腾人啊。 第 1055 章 给瑞王娶侧妃 几日后,封阳的事情上了最新一期的民报。 报纸一经发售,封家再次登上“全城热点榜”,大房这爷孙三人的话题热度高居不下。 有人被基因遗传学说所震惊。 “什么!?原来世间还有这等奇事,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天生一副兔唇,我就说他们家里藏了兔子精,你们偏不信!现在看来啊,若他媳妇儿不是兔子精,那就是祖上有兔子精!” “……我看你祖上有猪精,兔唇只是种寻常的病症,医书上早就有记载了,多读点书也不至于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来。” 虽然对于百姓来说,有些知识理解起来很难,但一看到道无心的名号,便都一股脑地信了,倒是没有任何人质疑。 有人感慨和同情封阳这些年的磨难与不易。 “都说镇南将军最大的错是长了一张像突厥人的脸,我看他最大的错是投生在了封家。” “长了张像突厥人的脸也没什么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周和东突厥早就停战了,咱们的公主还嫁给了他们可汗呢。” “就是就是,相貌是老天爷和爹娘给的,怎么能怪是孩子的错。” 时日不同于以往,自从六公主嫁给尉迟烈后,大周通往西北方向的商路不仅打通,还有了东突厥保驾护航。 商人们混的风生水起,各种异域的东西流入中原,百姓们的生活也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 再加上双方文化习俗上的交流变得频繁,更加了解彼此之后,警惕和仇视便也不想当年那么强烈。 如今中原大地上的外邦面孔越来越多,百姓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更多的人惊诧和鄙夷封左相父子的做法。 “抛开封阳的身世不讲,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跑去挖人家的坟算什么事儿?知道的说那是他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父仇人呢!” “呵,人死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哪怕是天牢里的死刑犯,都还把尸骨交还给犯人家属好生安葬呢。封侍郎这是犯了大忌讳啊,难怪听说他总去寒山寺烧香拜佛,做这种亏心事可不得被鬼缠上吗?” “堂堂丞相……知道自己儿子干这种事情,竟然也不阻止,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 封左相不是挖坟的人,却在事件中饱受非议,这当然离不开李右相在背后搅浑水。 看见死对头栽大跟头,李右相当真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之前被抢亲的郁闷恼怒也一扫而空,这几天跟过了年一样,走路都脚下生风。 他从唐家千金那里知道了小杨氏的事情之后,还暗搓搓地命人把消息放了出去,以供民间百姓作饭后茶余的闲谈之资。 封左相得知此事后,脸都要气绿了。 偏生在风口浪尖之上,他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还得向唐家提出取消说亲的事。 他虽然终于选择退让低头,但对唐家的伤害却已经造成了。 因为婚事,唐家千金几次三番与父母哭诉,其父母也是有苦难言,知道听闻封阳被封为镇南将军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埋怨起了父亲唐老尚书。 “爹!您看看您干的好事,若是被封左相忽悠着定下婚事的话,那我儿将来就得嫁去襄州受苦了!” “哪怕到时候商议退了亲,我儿将来再说亲也会声誉受损,幸亏我们一直拦着没同意,否则后悔都没处哭去!” “就是,还将我儿扯入密信的案子里……他们自个儿窝里斗,干什么拿咱们唐家人做跳板?要不是我儿机灵懂事,全身而退,这会儿说不定连东宫都得罪了!” 不管怎么样,娇养长大的孙女确实被抓到大理寺中关了一晚上,唐老尚书心里也愈发愧疚。 遭埋怨过后,他在家族中的威望也降了一大截,不管现在做什么事情,儿女们也有底气反驳拒绝,叫他憋屈的慌。 越是憋屈,就越看封左相不顺眼。 当初他好言相求,让封左相别做的那么绝,可对方还是不顾多年的情分,硬生生把他逼到这个份上。 要不是这老鸡贼,他能在儿女面前弄的里外不是人? 人是很现实的动物。 原本唐老尚书一再迁就封左相,便是因为他的嫡长子是工部侍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小子熬够了资历,将来会接替他的尚书职位。 他当初也是想着,和封家关系更进一步的话,唐家未来在工部的人脉便会更牢固,对整个家族子弟的仕途而言是好事。 所以心里虽然担忧着东宫那边忌讳他们结党营私,也还是半推半就着顺应了封左相。 如今封侍郎的路走到了尽头,这门亲事对唐家可谓有害无利,再加上这些天积压的郁七,唐老尚书很自然地不再压抑,在封左相面前爆发了负面情绪。 前线小记者萧壁城兴奋地对云苓道:“今天你没去上朝,可错过了一场好戏,父皇老威风了,把封左相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唐老尚书都一并被训话了。” “许是觉得丢脸,下朝时候,唐老尚书便和封左相在御花园里吵起来了,说的封左相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一个字都不敢反驳。不过也是他活该,谁让他半分理都不占呢。” “我看这对好兄弟的友谊小船翻的彻底,咱们也不用担心两家会私底下联合起来造势了,他们自己先翻脸了。” “可惜李右相如今在家休养,他要是在场啊,八成能高兴的蹦起来三丈高,啧啧啧……” 云苓津津有味地听着朝堂八卦,却是惊奇地道:“你说父皇把封左相和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真是能耐了呀!” 曾几何时,他在这个国丈面前可是儒雅又恭顺的,大事做主前还要先向他请教三分呢。 说到这里,萧壁城收敛了笑容,同情地道:“还不是因为封家出事,影响了父皇给大哥娶侧妃,要不然他哪能发这么大的火。” 这同情自然是对瑞王的。 得益于爱听八卦的好习惯,昭仁帝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一点都瞒不过萧壁城的耳朵,他成天就听对方念叨各家千金的品性和出身了。 第 1056 章 圆了她的念想 “父皇也知道自己偏心眼,若选定千金后便御赐婚约的话,一定会惹得皇祖父不高兴,所以偷偷摸摸地给大哥说亲呢。” 这次好不容易选定了兵部侍郎家的一位嫡小姐,结果封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对方火速回绝了昭仁帝的“好意”。 男方的母族是很重要的,因为前皇后的事情,兵部侍郎一直就不太情愿送女儿做瑞王侧妃。 没想到要紧关头曝出二十多年前的真相,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拒绝昭仁帝的理由。 云苓嗤笑道:“正三品兵部官员家的嫡小姐给人家做侧妃?我不是说瑞王不好,只是觉得你父皇想的真美,心里也没点数。” 萧壁城哑口无言,毕竟是自己亲爹,不好明面上吐槽的太狠。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默默地擦了一把无语的汗。 如果昭仁帝选的是什么户部和吏部侍郎家的嫡小姐,倒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这两个官员是最近新上任的,家族根基薄弱不稳。 把女儿嫁给瑞王做侧妃,算是一种提拔的行为行为,对方也会很情愿。 但兵部侍郎可不一样,人家年轻的时候有实打实的军功,在朝廷中多年来根基深厚,人脉宽广,威望不俗,而且还有一小部分兵权。 况且兵部老尚书年事已高,离退休也就是五六年的事情。 再说句不好听的,若老尚书哪天突然没了,兵部侍郎立刻就会顶上这个位置。 这样的家族前景摆在面前,他的嫡女做正经皇子妃也是没问题的,现在让人家做侧妃,能乐意才怪了。 萧壁城长长地叹了口气:“总而言之,我也希望父皇能适可而止,就别再操心些有的没的了。我记得容婵给大哥的考验期,好像就剩下半个月了,最后的要紧关头若是出点什么岔子,大哥会疯的吧……” 云苓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人家两口子还没正经和好呢,等瑞王完美通过了这一年的考察期,容婵才会真正打消和离的念头。 希望昭仁帝别再去做那搅屎棍子。 然而事实证明,在令人失望这件事上,昭仁帝从未令人失望。 …… 这些天,封家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每个人都饱受非议的煎熬。 不过,封阳已经搬到了学士府中,日子过的倒还算平静。 他这几天都在接待母族的亲戚,也是忙的抽不开身,直到事情告一段落后,方才从石头那里得知了卫缨的近况。 “你说什么,卫家人在给阿缨说亲?” 石头颔首道:“是啊,将军还不知道吧,沈拓在失忆的时候和其他女人成婚生子了,所以卫家的亲戚这些天都在操持阿缨的婚事。” “他们给阿缨相看的那几个公子……我也私下偷偷打听了下,该怎么说呢……反正换我来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石头瞥了封阳一眼,都没敢说那些歪瓜裂枣有多奇葩,否则将军听了的话,肯定也会像他一样被气到。 也不知道媒人是抱着什么心态,才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介绍给卫缨的。 封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这些日子经历的风雨太多了,回京后实在是无暇估计卫缨。 如今得知卫缨的近况,他先是错愕和担忧,而后又忍不住有一丝窃喜。 若是沈拓结婚生子了,那阿缨与他岂不是就没有可能了? 他正出神着,又听石头絮絮叨叨:“阿缨说,其实她爹娘也不想她的婚事太将就。只不过有一个说亲的对象,其父跟卫叔叔有些交情,亲戚从中牵红线的话不好不给面子,哪怕最后亲事说不成,也要去见一见才行。” “男方是刑部柳家长房的庶子,好像叫什么,柳……柳知絮?” “虽然是个庶出的,不过亲祖父是刑部尚书,自身又是清懿书院的学生,人品才华倒是比之前那些男子好得多,只不过……这柳知絮为人有些娘们儿唧唧的,还身体孱弱的很。” 石头说到这里,表情忽然一言难尽。 “昨天我在街上买烧鸡,恰好偶遇一群清懿书院的学生,其中便有那个柳知絮……怎么说呢,长得像个漂亮小姑娘,行为举止也像,脸盘子小小的,腰比阿缨都还细呢。” “这种男子,实在跟咱们阿缨不搭啊!” 当时,柳知絮站在一个唐姓公子身边,虽然神情淡淡,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但石头就是莫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通过目测判断,柳知絮可能比卫缨还稍微矮一点点,他俩要是站一起,能显得卫缨那叫一个威武雄壮。 随便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石头就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卫缨的身高体格本来就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站在太子妃身边,都比太子妃高大半个头。 石头见了那么多人,觉得也就封阳这样的体格,站在她身边为最和谐。 然而封阳还在发呆。 刚才的那一丝窃喜过后,很快又有一盆冷水浇下来。 是了,就算卫缨不嫁给沈拓,也不会嫁给他。 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让封阳习惯性地自我贬低,哪怕如今的他早已今非昔比,却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本能地觉得自己配不上娶卫缨这么好的姑娘,卫家人也不会接受他。 好一会儿后封阳才平静下来,他忽然很想见一见卫缨。 以前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自打回了京城便分道扬镳,总觉得身边缺了些什么。 “阿缨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石头犹豫地道:“心里应当很不好受吧,直到现在,她都还没办法鼓起勇气去见沈拓呢,说是怕自己的出现让那姑娘尴尬紧张。” 封阳沉默了一会儿。 卫缨找了沈拓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结果,一定是很想见一见阔别已久的心上人,如今过得好不好。 这丫头总是很在意别人的感受,从而委屈自身,把自身放的很靠后。 想了想,封阳决定主动陪卫缨去见沈拓。 不为别的,至少圆了她这些年来的念想,求一个结果和心安。 【作者君:瑞王侧妃剧情结束后,会逐渐开展穿越现代的内容,在这里有一点想问问大家,是愿意看到主角团穿越回23世纪(身死后三年)的时间线,还是穿越回21世纪(比如2023年)。区别在于,23世纪背景会有比较多的脑洞科技写法,21世纪则更贴合大家的现实生活,细节代入感舒服一些。内容上呢,基本以欢脱日常为主,所以两个时间线对剧情影响不大,主要想问问大家更希望穿越到哪个背景~】 第 1057 章 释然 旧时的人向来情感含蓄内敛,封阳明明是有心想圆卫缨的念想,话说出口却是:“阿缨,我年少入军营时得沈拓大哥照拂过几天,得知他如今依旧安好,也想去探望一番,你能否帮忙引荐?” 实际上,他参军是跟萧壁城是一个营的,和沈拓交集并不多。 卫缨愣了一下,没想到封阳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 她神色略显迟疑,但一向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便还是点头道:“……好,我也还没有正式上门过,那就先备点见面礼吧。” 卫缨还没有和沈拓夫妻正式见过面,但实际上她已经在茶馆里约见过沈沁叙旧,知道了双方这几年的经历,以及沈拓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而后,卫缨便选择了安静地不打扰。 否则刚回京就立刻上门找沈拓的话,担心那位叫温徽真的姑娘心里紧张。 她就是这般女子,外形英朗少年气,内心却比许多姑娘更细腻体贴。 去往沈宅的路上,卫缨将沈拓兄妹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对封阳陈述了一遍。 封阳神色唏嘘:“竟不知那南疆人的手段比曾经的突厥还要残忍,沈拓大哥也是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是啊……说起来也多亏了太子妃呢。”卫缨轻叹完,认真地道,“她真是个好人。”首发 可不是吗? 封阳想起云苓,心中也有暖意淌过。 木车行至半路,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寒意沁人。 “都说京城的春天比绥城边关暖和,我瞧这天气还是怪冷的,阿缨冷不冷?路边买碗热姜茶吧。” 说着,封阳就喊停驾车的石头,让他买了三碗热姜茶来。 茶摊边有百姓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这个年关的雪来得早走的迟,看这架势,春种的日子怕是也要往后推迟了。” “是啊,去年的雪下的太大了,地里的麦子冻死不少,下个月就是收割的时候了,目前看着收成不好。” “咱们地势靠南,麦子都被冻成这样,北边怕是更加不容乐观。” “唉……老百姓活着不容易,眼瞅着终于和突厥停战交好了,只盼老天爷能给点好脸色,叫咱们多过几年好日子。” 闲散的絮叨声中,石头把热姜茶端了过来。 卫缨捧着碗热气腾腾的碗,叹道:“绥城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冷的时候极冷,热的时候极热,不过听闻襄州那边气候宜人,等大哥去了那里,倒是不用再受寒暑之苦了。” 襄州离南唐很近,如果没有动乱之忧的话,那一片的城池其实很宜居。 长这么大,她还没去过南方,如果有机会的话,到是真想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喝完了热茶,石头将碗送回茶摊上,不多时就抵达了沈府门前。 车座下储物柜子里本有两把油纸伞,拿出来后发现破了一把,封阳只得与卫缨同撑一把伞。 他不动声色地将伞往卫缨那边挪了挪,尽可能地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伞下。 大门被叩响,里面很快就响起了沈沁的声音。 “来了,就来了!” 待打开门,她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愣了下。 “阿缨?” 只见卫缨和一个脸上有疤的英武男子挤在一把伞下,那男子身形高大威猛,显得高挑出众的卫缨都有几分玲珑窈窕之意。 明明是很和谐的画面,可那柄油纸伞过分小巧,两个人拼命地想要拉开些许距离防止身体相贴,却又不得不缩挤在伞下,看起来莫名有一丝滑稽。 卫缨连忙介绍道:“阿沁,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封阳将军,此前在营中曾受拓哥照拂,顾特地前来拜访探望。” 闻言,封阳向沈沁点头示意:“打搅了,沈姑娘。” “原来是封将军,快快请进,小宅简陋没什么好茶招待,让您见笑了。” 沈沁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他们进门。 才走进前院,便看见一大一小两个皮肤泛紫的人正在屋檐底下光着脚踩水玩。 “爹爹,我踩的水花比你高哦!” “哇!那你好厉害!”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卫缨忍不住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目光怔然。 连绵的阴雨下,那张面孔和记忆中的大哥哥重叠在一起,恍如隔世。 曾几何时,沈拓也曾笑看着她在屋檐下踩积水玩,一声又一声叮嘱她小心摔倒。 数年过去,他的面庞比曾经更硬朗,下巴有着点点胡茬,但那爽朗的笑容却一点没变,甚至比从前更多了一分天真和无忧无虑。 只是看着沈拓泛紫的皮肤,卫缨想到他曾经受过的苦难,心脏为之一阵阵抽动。 封阳扫了一眼卫缨,见她看得出神,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又开始不听话了,赶快去洗个热水脚,把鞋袜穿好,谁若是染了风寒,这个月的零嘴全部取消!” 一名身着朴素青衫的女子走出来,她声音沉静训斥着父子二人,端庄坚毅的模样不怒而威。 那小孩子吐了吐舌头,连忙拉着沈拓一起离开了小水坑。 想来眼前的女子就是温徽真了。 卫缨正想着,便见对方一家三口已经发现了自己。 沈拓双眸清澈,好奇地打量卫缨:“阿沁,他们是谁呀,你的朋友吗?” 沈沁斟酌了一下用词,温声道:“哥哥,左边那位姑娘是阿缨,以前跟我们从小玩到大,关系很好要的。她前几年去了战场,如今才回来,便特地来探望你。旁边那位是封阳将军,阿缨之前是他的亲卫。” 话音落下,温徽真迟疑地看了卫缨一眼,眸光有些复杂。 她是这段时间,刚知道有这么一位姑娘的存在。 沈沁什么都没有瞒她,也告诉了她卫缨当年男装入军营,目的之一是为了寻找沈拓。 尽管知道这二人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但想到自己的出现,也许搅乱了一对有情人的姻缘,她便觉得有些不安生。 温徽真一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姑娘,不过对方近日来并未上门,反倒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此番初次见面,卫缨给她的印象和想象中差别很大。 对方看着沈拓的眼睛里,有着怀念和心疼,但似乎并没有爱情失意的悲痛和眷恋。 沈拓没有察觉旁人的异样,一听到卫缨和他早就认识,顿时就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吗?真抱歉啊……我生了一场病,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我,那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沈拓笑容璀璨,然后也像模像样地介绍起身边的人,“这是真真,她是我的媳妇儿!旁边的是肥肥,他是我儿子!” 他说话声音很大,语气似是炫耀一般,单纯的面容上有种旁人难以理解的自信和骄傲。 温如斐扯了扯他的袖子,红着脸辩解道:“我叫温如斐,不是肥肥!” 卫缨看着沈拓开心的笑脸,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忽而轻松无比。 好像这些年来压在胸口的重担,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 1058 章 封将军喜欢你 卫缨温声道:“外面下着雨呢,大家都进屋坐吧。” 客人来了自然要烧饭招待,温徽真主动提出去厨房准备,并且将儿子也带走了,却独独留下沈拓帮忙招待客人。 沈拓对二人很是好奇,一会儿缠着卫缨问儿时的事情,一会儿又缠着封阳问战场上的问题。 他像是个孩子,注意力很跳跃,没多久又好奇起他们送的见面礼来。 沈沁怕他唠叨太多幼稚的话会让气氛变得无趣,赶忙打发他去把东西放到库房摆放好。 “哥哥现在就是这种性子,如斐来了以后有孩子跟他玩,就更坐不住了,你们别跟他计较。” 封阳摇了摇头:“无碍,东西有些多,我和石头去帮他,你们姐妹俩好好叙旧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姑娘。 卫缨这才说了些私密的闺房话:“怎么没见贤……萧二公子?” 沈沁笑了笑,再提到贤王时,情绪已经自然如常。 “前些天书院和幼稚园陆续开学,他在街上开了家童趣铺子,跟掌柜的一起去进货了。” 过年那段时间,贤王搬进来以后便以各种理由赖着不走了。 他平常也并没有整日黏着沈沁一个人转,年假结束后,名下的书肆和童趣铺子开业,他也该忙碌便忙碌,只是每天晚上回来时,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或者是给院子里添些日用物件。 不知不觉间,这座小院子里便好像四处都沾染了他的痕迹。 此外,贤王还经常主动教温如斐读书习字,他教的自然是比温徽真要好太多的,对沈拓一家三口也照拂有加。 恍恍惚惚中,如果不是每隔几天才能见糯儿一次的话,沈沁都险些要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当然惊醒过来后,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温水煮青蛙”了。 结果当她委婉地提出贤王应该回去住时,却一直遭到了沈拓父子的反对,就连温徽真也劝她让贤王留下。 好巧不巧的是,有天晚上刮大风,贤王买下的那个小院屋顶的瓦片被掀飞,两侧厢房开始漏雨,屋子里的窗户也坏了。 于是他便提出每个月给沈宅交租金,而后继续在这里住了下来。 卫缨认真地听着沈沁絮絮叨叨,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或许连沈沁自己都没察觉,她一提到贤王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管不住话匣子。 等到茶杯空了,她才恍然回过神,惊觉自己已经说了许久。 沈沁歉意地笑笑,而后又关怀起卫缨:“阿缨,说真的,目睹你刚才看到哥哥的样子,我方知你是真的放下了,这样我也能终于能安心了。” “就是辛苦了你这些年在外为他奔波,他却理解不了这份情意,等哪天哥哥当真恢复了记忆,会明白你为他所做过的一切。” “不,阿沁,你永远不用强求拓哥能理解这些。”卫缨摇了摇头:“我付出那些,是为了对得起我的心,和破除我自己的执念,不是为了让他感激惦念我的好。” “我不在乎拓哥还记不记得我,今天看见他好好地活着,有妻有子有家人,我便心满意足了。” “对于拓哥,我的初心始终没有变,无论怎么样,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够了,在我寻找他的时候,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如今我也算如愿以偿了。” 所以这些年来的为了寻找沈拓而吃过的苦,没有值不值得一说。 沈沁听到这里,眼眶微微发热。 卫缨是个好姑娘,但是她哥哥没有那份福气。 “还有,温姑娘也是个善良的苦命人,劳烦阿沁代我转告她,无需在意我和拓哥的事情,那早已是过往云烟了,但愿他们这一辈子都能平安喜乐。” 沈沁点点头,瞥见院里的两个身影,不由得握住卫缨的手。 她压低声音,认真地道:“好,我会记得的,但是阿缨你也一定要幸福,奔走这么多年,别忘了多看看身边的人。” “俗世姻缘中,两情相悦太难太难,想要嫁给一个喜欢的人也不容易,但与其听从长辈安排嫁给陌生人,不如选择身边那个喜欢你的人。” 卫缨愣了一下,她听懂了沈沁的暗示,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外的沈拓。 “你说……大哥?”卫缨第一时间摇头,失笑道,“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他心中另有爱慕多年的人。” 沈沁微微一怔:“哦,是谁?” 卫缨迟疑了下,摇摇头没有说,只道:“那姑娘早已嫁作人妇,我不能背地里多嘴嚼舌。” 沈沁便也没有追问,但是她依旧执着地道:“既然如此,说明这段感情对封阳将军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阿缨,相信我的话,我是过来人,不会看错的……封阳将军显然对你有意,只是你这傻丫头不知道罢了。” 说是来拜访沈拓,可自打进了宅子,封阳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卫缨身上。 沈沁心思细腻,何况她是一个历经过情感和婚姻的女人,对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卫缨怔愣地听着她的话,傻傻地睁大了眼睛。 大哥……大哥当真会对她有意吗? 光是这样想,卫缨就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一度停止思考。 她无意识地看向院中,却冷不丁与封阳对视了一瞬。 对方冲她笑笑,神色如常地挪开目光,好像只是不经意看了她一眼,而非一直在关注着她似的。 卫缨的心脏忽然怦怦跳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就要萌芽而出。 “开饭啦!!!” 院子里,沈拓忽然高兴地大喊了一声。 卫缨瞬间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被打断了思绪。 ———————— 【回答几个评论区关心的问题】 【q:感觉剧情偏离了,主线还没完结,好多坑没填,为什么要回现代?是不是作者写不下去了?】 【a:没有要立马完结!主线一直都是古代基建,从来没变过!回现代是为了更好的在古代基建,并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本文主角团并无逆天空间金手指,从一开始就缺乏科研仪器和研究环境支持,导致医疗、农业、科技方面想要更深进阶的话,逻辑上难以自洽。(虽然精神力已经很玄幻了,但作者还是倔强的想要追求一点逻辑,让四姐妹全都发挥各自的作用)能够回到现代,也意味着主角团的基建步伐正式上升一个台阶。】 【q:不想看现代篇,能不能不写】 【a:回现代可以解决生产力受科研条件限制的问题。从沈沁贤王剧情开始,可以看到背景上一直在铺垫“今年雪很大很早”的描述,很早前也提到过,云苓的精神力有一项能力是研究植物,这项能力一直没有被很好的使用开发,所以回现代是一早定好的,与主线息息相关,一定会写。】 【q:希望好好写基建,不要写太多现代的新剧情】 【a:古代群像角色们始终是本文的重点。主角团回到现代以后,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当明星拍戏,在现代发展副业赚钱等等奇怪的剧情,他们都会很低调,所以除了推动古代基建之外,现代剧情更像是加入主线中的调味品,主打欢脱日常,四姐妹感情戏比例放大,整体上不会让现代剧情喧宾夺主。此外,书院众学子的发展同样是重点,个别学生会因安排或者意外,从而得到同过窗口观摩另一个世界的机会,更好的帮主角团打黑工(划掉),更好的发展大周。现代剧情中,只会出现一个与道无心有深厚渊源的重要新角色,其他基本全是无关路人】 【q:还没一统天下呢,怎么就去现代了】 【a:根据剧情时间线,南唐目前在内乱中,所以这个空档是主角团摸索和搭建穿越通道的最佳机会,至于收复南唐和苗疆,会在男主登基后陆续进行】 【以上,差不多交代完了~顺便回到21世纪还是23世纪,对剧情不会造成偏差影响,作者会大致扫一眼大家的留言,然后选其中一个时代作为现代内容的故事背景】 第 1059 章 京城的春天很冷 平和地用完膳后,卫缨和封阳告别了沈宅。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依旧同乘一辆车,许是这五年来朝夕相处的太久,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卫缨忍不住望着窗外发呆,封阳注意到她频频神游天外,只当是见过沈拓后心里失落。 只不过见她情绪还算平静,并没有伤心到难以自持,方才放下心来。 卫缨看似在发呆,却一直留有部分注意力在封阳身上。 刚才听了沈沁的话以后,她脑海里便止不住地想了许多往事。 有封阳这些年来对她独一份的照顾关怀,有他们落入险境时的生死相依,有意外亲密接触时的心动与羞赧。 恍惚间卫缨才发现,封阳在她生命中已经占据这么多的记忆了…… 石头得知她说亲的事后,曾不满道:“这挑的都是些什么人哪,咱们军营里的弟兄不必这强?要是跟这群人讲究的话,还不如不嫁呢!” “依我看啊,阿缨就算配将军这样的好男儿也是不输的,你若是没有那么多俗世牵挂,能与我们一起去襄州城就好了,将军定然会照顾好你的一生。” 此前卫缨从不敢想自己和封阳能有什么后续,可沈沁的话却给了她一丝想象的勇气。 倘若……倘若这辈子要嫁的人是大哥,她不会有任何抵触,反而觉得欣喜与期待。 思绪到这里,卫缨心中忽然猛地一震。 为什么想到能嫁给大哥,她会情不自禁地感到喜悦和甜蜜? 为什么见到沈拓有妻有子,她只觉得欣慰,没有半点失落伤心? 甚至隐隐约约,还对这段旧情事的终结,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瞬间,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颗被忽视已久的情苗终于破土而出,被长久压抑过后便是漫无节制地疯狂肆意生长,顷刻间就在心墙争相开满怒放的花。 这一刻,卫缨心想,原来她是喜欢大哥的啊。 那么大哥呢? 他也曾说过,照顾好她是他的职责和心愿所在。 所以,他会愿意以夫妻的身份,与她相伴一生吗? “阿缨……卫府到了。” 封阳低沉厚重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卫缨抬眸就看见了他关怀中带着一丝担忧的目光,显然是自己刚才的异样引起了对方的关注。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木车在卫府前停下,双方离别在即,卫缨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开了口。 “大哥,家中长辈希望我在三个月内把亲事定下来,并且在年内完婚,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卫缨含蓄地问着,眸光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没料到她突然开口说这个,封阳一时间愣住了。 脑海中划过卫缨伤神苦恼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抑制不住冲动开口,说让他来娶她。 “……长辈们催归催,但婚姻对女子而言,无异于第二次投胎,必然要慎重对待,千万不能迫于压力就一昧顺从。” 封阳想了想,认真地道:“大哥希望你能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成婚,就算找不到,也要找一个疼你、爱你、尊重你的男子。” 这话与沈沁所言何其相似,都是最真心实意的关怀。 卫缨心中熨帖,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尚且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封阳继续道:“你如果不堪重负,决心逃离尘世喧扰,大哥可以带你去襄州,保你一生无忧无虑。你如果不舍得父母亲人,决定在此成婚,那么大哥会趁着在京城这段时间帮你好好把关,不让那些无德之辈接近你。” “……再者,哪怕你嫁人了,将来遇上什么事,大哥也永远是你的靠山,谁胆敢欺负你,我便带着军队来为你撑腰。” 封阳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认真。 没人知道他有多希望卫缨能选择随他走,可他也知道,卫缨和他不一样。 她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并非了无牵挂,远嫁意味着与亲人相隔千里。 所以,他这辈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坚守在她的后方。 “阿缨,大哥曾承诺过你,会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只要我还活着,这句话就永远作数。” 卫缨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自双颊流下。 封阳顿时愣住了,而后手足无措地替她擦拭起泪水来,“……阿缨?怎么了,可是大哥说错什么话了?你怎么突然哭了?” 封阳从来没见卫缨哭过,这丫头乐观坚强,在绥城的时候他们吃了那么多苦,哪怕死亡逼近的时候,她也是笑得格外灿烂的。 见状,一向稳重内敛的封阳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紧张,说话都结巴起来。 卫缨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冲他笑笑道:“没有,我只是听到这些话,心里太感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如此脆弱不堪,在期盼落空的那一瞬间,竟然就忍不住心酸地哭了。 “谢谢你,大哥……真的谢谢你,我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卫缨吸了吸鼻子,脸上的笑容就和当初在绥城时一样灿烂,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感动封阳能说出这番话。 他是很好的人,但不会属于她。 “大哥,你快回府吧!雨越下越大了,切莫着凉,我也要回去换湿衣裳了!” 说着,卫缨主动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率先双手挡着雨,一路小跑进了府内。 封阳目光担忧不退地看着她,良久后方才离开。 卫缨擦干眼泪,独自神色平静地回了院子。 她想,阿沁应当是看错了。 大哥对她的照顾,真的就只是兄长对待妹妹的那样。 他给的关怀有许多种,唯独没有娶她那一项。 院内,模样娇憨的丫鬟正在搭理院内的花卉,嘟囔道:“咦,小姐回来啦?怎么衣裳湿了大半,快让奴婢伺候你换掉。” “老爷今天留了话,说后天要带您进宫面圣,夫人给您准备了一套新裙子,眼瞅着穿上怕是有些薄,又重新去外面的铺子里买成衣了。” 卫缨点点头,却无心在意面圣之事,无非是走流程,认个错再领个赏罢了。 丫鬟继续碎碎念:“唉,今年的春天可真是冷呀,这个时候还有雨夹雪,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不出来了……” 卫缨看了看院外的一片绿,丛中不见半点粉红。 她垂眸低语道:“是啊,原来京城的春天这么冷。” 第 1060 章 唐逐星求助 窗外细雨纷飞,点点白雪裹挟在风雨中。 殿内温暖宜人,空气中还飘着诱人的烤肉香味。 云苓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左手不远处有一尊长方形的青铜鼎,里面烧着一排炭火,上面是被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 火团认真地控着火势,以免将肉串烤糊,当两面金黄带着些许焦香味之后,他立刻有模有样地洒上辣椒和孜然粉。 观操作之行云流水,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当亲妈有气无力地喊出一声“饿”之后,火团便飞速把肉串都放在云苓左手边的盘子里,还贴心地举着其中一串送到她嘴边。 “妈咪!吃肉肉!” “真乖。” 云苓摸了摸火团的小脑袋,享用起儿子的贡品来。 火团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求夸奖的样子:“妈咪妈咪,团团烤的好不好吃吖?” “稍微有点咸,盐少一点,辣椒再多放一点,这样就完美了。”云苓认真地点评着,夸奖道,“再多烤几次,长大就能开店了!”首发 火团高兴坏了,立马又捣鼓着胖萝卜似的小短腿,跑到青铜鼎旁继续烤起下一批肉串。 这时,云苓的右侧出现一个漂亮的琉璃杯。 “妈咪,喝水就不咸了。” 雪团双手捧着一杯冷饮,里面放的是他刚制好的冰块和糖水,还有几颗红红的小果子。 云苓接过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道:“味道不错,乖儿子,续杯!” 闻言,雪团拿回琉璃杯,又吭哧吭哧地调制起冷饮来。 萧壁城回到东宫的时候,便看见儿子们又在不辞辛苦地伺候那“瘫痪在椅”的老母亲。 昭仁帝先前来东宫时看见这一幕,对此颇有微词,说云苓不该拿堂堂皇太孙当下人一样使唤。 但云苓却一本正经地道:“这不是使唤,这叫从小培养动手能力,学习独立生活的技巧。他们这一辈子可以不做饭,但是不能不会做饭,万一哪天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侍从,岂不是要饿死?” 昭仁帝实在没话说,他和云苓对于教养孩子的理念鸿沟有东都大裂谷那么深。 比如云苓经常会让两只奶团做打扫卫生的活计,也不许嬷嬷和宫婢们帮忙收拾玩乱了的玩具。 孩子做得好了,便奖励他们数量不同的铜板,然后可以用这些铜板换新玩具和点心。 昭仁帝心里不认同,但嘴上不愿和云苓过多争吵,何况这也不是他的儿子,手伸不了那么长。 只不过他看不过眼的时候,会私下塞些铜板或着点心给两个孩子。 后来被云苓发现铜板数量不对,问了后才知是昭仁帝给的红包,不由得严厉地说了他几句,然后将铜板改成了小红花手册。 事后昭仁帝尤其委屈,觉得自己明明是疼孙子,还没讨着半点好,实在是不可理喻。 但萧壁城却觉得云苓的做法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儿子有着超乎寻常的出身,以及公子幽这么个有钱的姨父,从小在金钱罐子里泡着长大,容易养出不好的毛病来。 他办公务的时候也见过其他世家中同龄的小孩子,远没有奶团兄弟这么懂事听话的。 这不,才一进殿,烤肉串和冷饮就殷勤地送了上来。 “爹爹辛苦啦!爹爹吃肉肉!” “爹爹喝水!” 萧壁城乐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把两个儿子狠狠夸赞了一通。 火团眨了眨眼睛,立刻道:“三串烤肉一朵小红花哦!” 萧壁城好笑地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平时扫完一间屋子才一朵小红花,这肉串卖的是不是有点贵?” 火团一本正经地道:“那爹爹可以多买点,一朵小红花买三串烤肉,三朵小红花可以买十串烤肉,还送一杯好喝的糖水,这样就不贵啦。” 这俩孩子,也不知道小小年纪跟谁学的这么精明。 萧壁城冲着云苓扬了扬下巴,“那怎么不见你们跟娘亲要小红花?” 雪团声音清脆地解释道:“因为今天是三八母亲节,所以妈咪免单。” 萧壁城:“……” 懂了,他就是个顺带沾光的。 萧壁城认命地摸出随身携带的印章,给他们的小红花手册盖了三个章,团子兄弟立刻高兴的更加卖力了。 两个孩子共用一本小红花手册,赚的花的都合计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跟彼此计较过,反而会想尽办法合作得到更多小红花。 他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笑了笑,胸口欣慰。 萧壁城走到云苓身边坐下:“难怪你今天这么悠闲,连朝也不上,原来是在过节。” “怎么样,有什么新鲜事儿没?” “朝堂一切平静。”萧壁城摇了摇头,又道,“不过书院里的学生倒是私底下来求助了一番。” 云苓打起精神:“谁?什么事?” “是唐逐星,他跟我说,柳家有意给柳知絮说亲,对象还是卫缨。” “柳知絮?他怎么会跟卫缨扯上关系,我记得清砚明明说过,自打他考入书院之后,柳家就暂时打消了给他安排婚事的念头,说是先将重心放在学业上,怎么又变了卦?” 萧壁城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是唐夫人从中牵的红线,她一早就知道唐逐星有问题,但不知道柳知絮的存在,近来不知怎么发觉了,于是便来了这么一出,想让柳知絮成亲,而后好断了唐逐星的念想。” “恰巧卫家最近也在着急卫缨的婚事,便让唐夫人钻了这个空子,也不知道她怎么说动了柳知絮的父母。” 这两家人的婚事都不是唐逐星能插手的,他也不知道卫家的具体情况,所以才来向萧壁城打听求助。 云苓听完后,眉毛拧得很深。 她尊重唐逐星和柳知絮的取向自由,也理解唐夫人无法接受事实。 但是,不能因此把无辜的卫缨牵扯进去啊! 萧壁城见她面色不好看,安慰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今天早上提醒了一下父皇,让他尽快把给卫缨的封赏落实了。” 昭仁帝这些天都在操心瑞王的事,没怎么把卫缨的赏罚结果放到心上,拖到如今都大半个月过去了。 “只要父皇多夸赞认可卫缨几句,反正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是对于卫缨而言,她立刻就能从目前的困境中摆脱出来,到时候跟柳知絮的亲事自然就不合适了。” 柳知絮和卫缨,两人一个嫡出一个输出,但综合家世而言,倒也称得上旗鼓相当。 可柳知絮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如果卫缨有军功的话,这门亲事就不对等了,以卫家夫妻爱女如命的性子,想要推脱很容易。 而且还能帮助卫缨改善目前的风评,至少说亲的时候不用再被那些歪瓜裂枣所扰。 云苓这才松了眉头,夸道:“这次你做的对。” 卫缨的危机暂时能接触,不过柳知絮怕是要麻烦不断了。 她正想着,冬青忽然前来传话。 “太子妃,学士府那边送了请柬过来,封阳将军邀您前去作客,说是芦溪女居士想要见见您。” 第 1061 章 芦溪居士 “芦溪女居士想见我?” 云苓记得,这位女居士是大庄氏的妹妹,封阳的亲小姨。 她接过请柬扫了一眼,落款是小庄氏的名字,说明这次的邀请是由对方发起,而非封阳。 极有可能是为了答谢之前的事情,不过想要亲自见她,大概率还有其他话想说。 请柬上写明了会面的日子是后天下午。 左右无事,云苓便独自去了学士府赴约。 这两日春雨绵绵,好在没有再夹着雪,青石板湿漉漉的,却并不泥泞。 抵达庄府的时候,是封阳亲自前来接应,一路领着她去了会客的院子。 靠近前厅,云苓便隐约闻到一阵幽幽的茶香。 抬眼望去,竹帘后方,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青年女子正在焚雪煮茶,仅是一个侧身,也让人觉得清雅如兰。 “小姨,太子妃到了。” 小庄氏闻言,不急不缓地起身行礼:“草民见过太子妃,太子妃金安,您今日肯赏光小坐片刻,有幸是蓬荜生辉。” 她穿着朴素的雾蓝色裙衫,脸上脂粉未施,因未曾婚嫁,发髻仍是作少女打扮,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很多。 云苓笑了笑,虚扶一把道:“先生不必客气,不知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早听阳儿说太子妃不拘形迹,那我也就不讲究太多虚礼了。” 小庄氏温声说着,看起来性情很是随和,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孤高清冷。 几人寒暄着入了座。 亲自为云苓斟了一杯茶,小庄氏徐徐道:“知晓太子妃日理万机,抽出半日空闲难得,我便开门见山地直言,这次邀您前来作客,自然是为了感谢您之前的仗义之举,让家姐沉冤得雪,也让阳儿能够挺胸抬头做人。” “民女身无长物,此番大恩大德无所以为报,但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听闻清懿书院一直在招夫子,民女不才,自小也读过四书五经,勉强称得上晓通文史,不知能否不得了您的眼?” 云苓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底有些惊讶。 记得萧壁城从前提到过,芦溪居士乃是京中有名的隐士,一手簪花小楷闻名京城,但她从来不收学生。 唯独为偿还容家的恩情,破例给容柳两个姑娘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 这样一个特立独行又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如今主动提出要去清懿书院做夫子,多少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见云苓没有立刻答话,小庄氏继续缓声道:“若是太子妃肯赏脸,民女也不要什么束脩。” 这话的意思就是打义工了。 云苓回过神来,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认真地道:“我听说先生性子喜静,不爱与外人往来,您若只是单纯为了报答的话,没必要委屈自己过不喜欢的生活,这份心意我代书院众学子领了便是。” 听到这话,小庄氏眸色隐有动容,忽而笑得真切。 “阳儿说太子妃是个温柔至极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您不用担心,做夫子是我自愿的,不拿束脩才是报答恩情的方式。其实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片自由开阔的天地,原以为只能在山中隐居,织一片避世的梦,如今方知桃源非梦中。” 大庄氏出事的时候,小庄氏才刚到及笄的年龄。 姐姐的遭遇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却并不是对爱情与婚姻感到心灰意冷和失望透顶,而是逐渐开始思考婚姻对于人生的意义。 比起温婉贤良的姐姐,小庄氏的性格更为独立冷静。 事到如今,她依旧惋惜姐姐当年在丈夫面前遭遇信任危机后,便如天塌一般的世界崩溃,最终选择以死自证清白的结局。 那时年纪尚幼的她始终不明白,以庄家的底蕴和地位,明明能护得姐姐周全,且她也不是那种会被贞节牌坊绑架的人,为何却在她多番安慰劝说下,依旧走向极端的毁灭。 后来小庄氏才明白,彻底摧毁姐姐的并不是外界的流言,而是曾经看似无暇爱情的破碎。 她把封侍郎看的太重要了,重要过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还有朝夕陪伴疼爱了她近二十年的亲人,甚至是她曾经的一切理想,包括生命。 懂事后,小庄氏便清楚,自己不会做一个把爱情和婚姻看得比任何都重要的人。 或许是这种意识的觉醒,导致她的言语思想在外人看来,总是那么的“离经叛道”。 长辈给她相亲过很多男子,多少都对她这种不能以夫为天、以夫家为重的表现感到不快。 但小庄氏也不在乎,更不会为了迎合而改变自身,久而久之她就成了老姑娘,并告诉家人,若是不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伴侣,情愿独身一人。 年满二十后,小庄氏搬出了学士府。 一来是她和许多男子一样,没有依附别人生存的想法,年纪不小了,自然便搬出去独立了。 二来是她的沉默与坚持,总会引来非议和异样的眼光,离开了学士府,也多得几分清静。 没有婚姻与孩子的束缚,小庄氏醉心于书法和文史,逢人也会煮茶论道,提出一些犀利偏僻的见解,十多年过去反倒取得了寻常女子难以得到的成就。 说来好笑,曾经的非议不知何时变成了赞扬与追捧,甚至有不少京城的世家大族以重金聘请她给女儿做夫子,并以此为荣。 但小庄氏从来不会点头答应。 因为她心里清楚,世家聘请自己给千金小姐们做夫子,不是对书法与文史有所渴求,而是为了让她们得到更多嫁入高门、甚至是皇室的筹码。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从来没有不喜欢与外人往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直到清懿书院的出现。 小庄氏安静地关注了它一年多,而后确定,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那片天地。 云苓认真地听她阐述这些年来的心声,末了感慨地叹道:“原来是同道中人,先生有此等心性,也令我心中佩服,清懿书院能有您这样的夫子,是学生们的幸事。”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小庄氏的思想意识能觉醒到这样的高度,令她肃然起敬。 她继而笑道:“先生曾经给清砚和柳知絮他们指点过书法,我自然相信您的教书水平,改日我会安排顾院长和您见面,安排入院事宜。” 这话算是敲定了小庄氏进入书院教书一事。 此时,在旁边默默倾听的封阳却是忽然竖起了耳朵。 “柳知絮?小姨,此人曾是你的学生吗?” 第 1062 章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小庄氏道:“早些年他时常拜访请教我书法,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也算得半个弟子了。” 封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他身为男子,却向您请教书法?” 他小姨学的是簪花小楷,头一次听说男子也钻研这个的。 小庄氏却十分认真地给予了肯定。 “知絮虽是男儿身,但心思细腻,定性十足,一手书法不比旁人逊色,至少在我见过的年轻人里,当属他的簪花小楷写的最好,将来也定然大有可为。” 看起来,她好像还挺喜欢柳知絮这个学生的。 封阳回过神来,笑笑道:“小姨莫怪,我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意外,毕竟鲜少有男子会选择练习这种书法,故而让我有些好奇,这柳知絮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话里隐隐有些打探的意思,小庄氏不明所以,听不太出来,但云苓就不一样了。 啧啧,很显然是因为卫缨的缘故,封阳才会这般在意一个陌生人…… 小庄氏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丝带着怜悯的异色。 “知絮……是个好孩子,却也是个可怜人。” “小姨此话怎讲?” 小庄氏刚要说什么,而后微不可察地挑眉:“阳儿怎么如此关心知絮?” 封阳也不在隐瞒,神色如常道:“阿缨近来在与此人说亲,我作为她的大哥,难免想替她把关一二。” “说亲?”小庄氏面色微讶,神色有些古怪。 封阳见她面色不对,立刻问道:“怎么了小姨,可是他有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知絮人很好,只不过……只不过他不适合卫家姑娘,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劝说卫家打消了这门心思。” 云苓不动声色地打量小庄氏,猜测她可能知道柳知絮的取向问题。 封阳脸色凝重起来,追问道:“小姨,是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你千万不要瞒我。” 涉及卫缨,他自然是百般重视。 小庄氏顿了顿,而后才无奈地道:“没什么,知絮早就有意中人了,只是他身为长房庶子,婚事身不由己,所以我才让你劝卫家打消心思,否则卫姑娘嫁过去也不幸福。” 封阳这才微松了口气,神色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小姨,我知道了。” 云苓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确定了小庄氏果然清楚柳知絮的秘密。 不过她竟然没有半点厌恶反感,甚至还替柳知絮说掩护的好话,真是个好人哪。 在学士府作客了一个多时辰,云苓与二人闲聊了许久,小庄氏便因他约而先行离开了。 云苓没有急着走,反而替自己和封阳再续了一杯温茶。 她笑笑道:“柳知絮有心上人,别人急着把他跟卫缨撮合到一起,你就半点不替卫缨着急?” 封阳一时哑然,他哪里不着急了,心里都快愁死了,偏偏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我今晚就去卫家,让卫叔叔他们婉拒这门亲事。” “嗯,不错的做法。”云苓点点头,眉梢微挑道,“但下一次呢?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帮卫缨?”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碰上个演技一流的衣冠禽兽,骗得卫缨嫁过去受苦怎么办?” 封阳心头下意识一紧,沉声道:“不会的,我会为她保驾护航,把对方的底细都摸得透透的。” 云苓忍不住笑了,“那可不见得,封锦程的事你知道吧?你那个第二任后娘生的儿子,前几年还是京城四大公子之一呢,看着光风霁月,仪表堂堂,私底下却做些猪狗不如的事。” “他那个温泉山庄里,从十五岁的少女到二十五岁的少妇,从民间女子到官家千金,个个都是被他哄骗得手的,数量足有十几人,比皇帝后宫的嫔妃还多。” “你怎么就保证,不会被这种人所欺骗,看走了眼?” 封阳一时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苓忽而笑得狡黠:“我倒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对于女子来说,若想拥有一个相对幸福的婚姻,如果不能嫁给两情相悦的人,那就嫁给喜欢自己的人。” 封阳沉默地点头,他当然知道,这话前两日才对卫缨说过。 云苓继续笑道:“卫缨现在有没有两情相悦的人我不知道,倒是有一个喜欢她的人,远在天边近在咫尺……若想彻底了结烦恼,你娶了她不就行了?” 封阳习惯性地点头,而后猛然一惊,陡然涨红了脸看着云苓。 “你……我,这……”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根本不喜欢卫缨吧?” 心底的情思就这样赤条条地被揭露,封阳只觉得脸颊发热,神情极为不自然,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 半晌后,他低声呢喃道:“可我配不上阿缨。” 云苓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像封阳这样在特殊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内心深处多少有些难以察觉到的自卑。 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明明足够优秀,却还是选择悄悄躲在背后为朋友出头。 这个傻子,在旁人眼里都是卫家高攀不上他,偏生他还觉得自己是地上的泥。 云苓反问道:“如果你配不上卫缨,那谁配得上呢?是已经有心上人的柳知絮,是三岁智商的地主家傻儿子,还是未曽娶正妻就孩子满地跑的世家纨绔?” 封阳微微收紧手掌,在他心里,阿缨千好万好,世间没几个男子能配得上她。 “你若再这样犹豫不决,等错过的时候可是要追悔莫及的。” 云苓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眯着双眸目光悠远地看向天际。 “有个姑娘从小长的很丑,不被旁人所喜欢,就连父亲都更疼爱她的庶妹。虽然别的小朋友不愿意跟她玩,但她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她有个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后来,出于种种原因,小姑娘的父亲不许他们再见面,还把她关在后宅里学规矩。于是小姑娘就天天盼啊盼,盼着好朋友能偷偷来找她,每次路过后院的墙角,她都要在那里蹲上好久,生怕对方翻墙来找她时没有看见。” “但是她等了很久,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慢慢地便以为对方不愿再和自己玩了,直到将儿时的记忆都遗忘。” “后来这个小姑娘在赏花会上被人欺负,曾经的好朋友悄悄替她出头,还托人送礼物安慰她。可对方却不肯正面与她相见,阴差阳错之下,她以为是那个送东西的人帮了她,心里感动不已,傻乎乎地爱慕了对方九年。” 封阳听到这里,身躯僵硬了一下,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错愕。 云苓背对着他,继续不疾不徐地道:“因为喜欢上那个人,她吃了很多苦头,受尽排挤,后来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场乌龙。”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仍旧为此而懊恼和遗憾,如果早知道儿时的朋友从未远离,她一定会开心的要命。” 封阳怔怔地听着,好一会儿后才声音艰涩地道:“我……我不知道……” 往事竟还有这样一番曲折渊源。 云苓转身看向他,忧愁地叹了口气:“唉,你已经错过了一次友情,还要二次放任爱情也溜走吗?” 这一个个的,就没个让人省心的啊。 第 1063 章 我会娶阿缨 “你在沙场上神勇无畏,在感情上却胆小如鼠,不肯主动迈开一步,向她伸出手。” “你明明知道卫缨的困境,可回京这么久了,却迟迟不开口向她提亲,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嫁给你呢?” “你很清楚,卫缨不是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姑娘,所以怎么就能肯定,她心里不曾想过你会主动带她走呢?” 云苓一句句话落在封阳心上,字字温声细语,却重如山石。 恍惚间,他想起前两日分别之时,卫缨曾亲口问过他对她的亲事有什么想法。 那时封阳不懂她为何突然哭了,可现在似乎隐约感悟了卫缨当时那种欣慰而又无望的眼 “襄州的天地很大,那里四季春和景明,没有关外的风沙与寒苦,你可以和她有一座自己的府邸,闲来便侍弄花草,酿酒寻香。” “你将会真正拥有一个家,从此不再漂泊无依,没有人对你的过去说三道四,也不会有人对她的将来指指点点。” “每次外出的时候,会有人牵挂你,盼着你归家,回来时桌上的茶是暖的,屋里的灯是亮的。” “你也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延续你和她的爱情与生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直到陪着她慢慢老去,子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 封阳情不自禁陷入她所描绘的画面。首发 这样美好的未来,他不止一次在心中幻想过,却从未奢望过能有实现的一天。 “你本可以遂心如意,与心上人白头偕老的,可如果你继续犹豫不决下去……就什么都不会拥有。” 云苓悠悠地说着,忽然话锋急转直下。 “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为其他男人生养子嗣,运气好一些,也许那个人会与她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可她终究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策马驰骋,只能缩在后宅中安分度日,为丈夫洗手作羹汤,还要辛苦地侍奉公婆,压抑自己的天性,想办法地讨他们欢心。” “运气差一点,谁也说不准会遇上什么样的人渣,毕竟奇葩总是坏的千奇百怪,有的人喜欢私下打媳妇儿,有的人喜欢寻花问柳,还有的人不正眼看妻子,事事将她划作外人。” “她想反抗,为自己据理力争,然而每当这个时候,丈夫和公婆就会拿她的过去来说事,说她女扮男装入军营,清誉无存,不检点的女子不配被敬重相待。” 封阳听到这里,方才还飘在天空的心陡然急速下坠。 光是想到云苓所说的种种可能,他便呼吸急促,心中焦灼难忍。 云苓依旧徐徐描绘着那副画面,轻盈地踱步到封阳旁边,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面对这些话,她哑口无言,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为难,便将一切苦水都埋在心里,独自承受。” “每当父母兄长问起来,她只会笑着说一切都好,你远在襄州城,一年才回来一次,更不知她近况到底如何。” “就连想约她出来喝茶叙旧都是奢望,因为她已为人妇,要和你避嫌,而你们始终不是亲兄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样无话不谈,否则便又会落下夫家拿捏攻击她的把柄。” “直到许多年以后,过往积压的矛盾爆发出来,你终于得知了她过着什么样的非人日子。” “你想要帮她,但一切都太迟了——那个姑娘已经老在了你心里。” “她挣扎在内宅与婚姻中,日复一日,早已变得麻木不堪,早已不复当年鲜活。” 封阳面色隐隐发白,他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在草原上背腹受敌,生死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过这样无助。 云苓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分激烈的情绪,可话中那种绝望的无助却能将人逼疯。 就好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慢慢腐朽死亡,而他却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极致的煎熬与折磨。 “你本可以和心上人白头偕老的。” 云苓重复了一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为自己斟茶的同时扫了他一眼,"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未来会怎么样,选择权在你。" 说的是他的人生他做主,然而字字不离卫缨,却偏偏又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这一刻,封阳恍然意识到,他已然将卫缨当做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回想方才言语中的种种可能,封阳罕见地露出无措与脆弱的一面。 “……我,我不想将来会是那样,可是,我……我真的可以吗?我这样的人……” 他看向云苓,言语已经有些混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眸中本能地浮现出一丝脆弱的祈求。 云苓瞬间读懂了封阳的眼神。 他是想的,这一刻,他无意识地在渴望得到她的肯定,企图获得一分勇气。 于是她微微一笑,陡然上扬了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轻快。 “如果你希望卫缨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人,那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如果要她爱上一个男子,那个人凭什么不能是你?” “除了你,还会有谁愿意以付出性命的代价去爱她?除了你,还有谁与她有过生死与共,患难五年的时光?” “除了你,没人能让她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京城中的男儿,谁有资格和你竞争在卫缨心中的份量?也不照照镜子看,他们配吗?” “没有人再比你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封阳。” 封阳怔怔地看着云苓。 她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语气中带着势不可挡的骄傲的自信,双眸看起来熠熠生辉,连带着他都抑制不住地烧出一抹星火。 顷刻间,星火燎原,整个胸膛前所未有的炙热。 这一把火烧的封阳似乎骨髓和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予他四肢百骸无尽的力量。 “我会娶阿缨!” 封阳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掌心紧握成拳,一字一句愈发坚定。 “我会立刻上卫家提亲,这一辈子,阿缨只能嫁给我!” 话语掷地有声,展露着他不可动摇的决心。 第 1064 章 落水之案 这一刻,云苓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祝你旗开得胜。” 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默默地想,总算不枉费她说的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 心中激荡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封阳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而后深深地看着云苓,眼眶隐约有些发红。 似有千言万语,有不知该从何说起。 云苓双腿交叠地坐在椅子上,姿态悠然,笑着打趣他:“怎么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后,封阳感慨万千地低声道:“早前还说你的性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如今方知已是天差地别……不过,这样很好,很好……” 他轻声呢喃着,似有怀念,似有欣慰。 “知道你现在过的开心,我也彻底安心了。” 她还是和年少时一样善良开朗,不拘小节。 不同的是,没了以往的自卑,变得愈发坚强。 昔日的他们,本是两只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猫狗,互相依偎着舔舐伤口,抱团取暖。 而今她已然能够成为别人心中的一道光,带给别人救赎。 云苓沉默了下,而后对他展颜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善良的人值得被救赎,她欣然愿意为此付出真心,一如年少的封阳自己淋着雨,却依旧努力为那个姑娘撑伞。 窗外的雨停了,黄昏的晚霞照在庭院里,叶片上的露珠透出彩色的光晕。 时间不早了,封阳将云苓送到了皇城门口,二人方才挥手作别。 目送云苓的车舆消失在视线中后,封阳立刻调转马头朝着卫府而去。 晚风将他卷曲的黑发吹的凌乱,显露着心中藏不住的急迫。 想要现在就立刻告诉卫缨,他早已对她情根深种,想要许她此生唯一。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卫府时,胯下精悍的战马都以喘上了粗气。 封阳敲响卫府大门,门童很快便出门迎接。 得知他的来意后,门童摇了摇头:“将军,老爷和夫人带着小姐入宫面圣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封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之前的赏罚终于有了个结果。 他笑笑道:“好,那便不打搅了,我明日在。” 时至此,那颗被鼓舞的心才终于压下激动,彻底恢复了平静。 封阳想了想,他真是太冲动冒事了,竟然半点准备都没有就空着手上门了,实在是不该。 提亲是件大事,他还是尽快回去与外公沟通说明一番的好,然后再尽快备好见面礼,待明日一早就正式去卫家提亲。 想到这里,封阳嘴角忍不住噙着一丝微笑,脚步轻快地离去。 …… 云苓回到东宫的时候,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明明是吃晚膳的时辰,萧壁城竟然不在殿中。 冬青正在给奶团兄弟喂着饭,见到她之后,立刻就放下勺子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 火团道:“妈咪!念儿姐姐今天掉到湖里去了!” 雪团道:“大伯伯也掉下去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湖底有大水怪,爹爹去抓大水怪了!” 云苓听得一懵,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大伯伯,那不就是瑞王吗? 她赶忙转头问冬青:“发生什么事了,瑞王跟念儿的情况怎么样?” 冬青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太子妃别担心,他们都没有大碍。” “今日上午雨停出了会儿太阳,柔心阁那边的宫女便带着念儿小姐去御花园玩,结果身边的宫女偷懒耍滑,没有好好照看,让念儿小姐失足掉进湖里去了。瑞王殿下当时从附近路过,看到后便跳了下去。” 但没想到,念儿的脚被水草给缠住了。 瑞王会水,但水性一般,一时半会儿竟无可奈何。 再加上御花园里那个湖泊不小,又是初春才消融的冰湖,温度冻得人直发抖。 眼看着念儿万分凶险,瑞王也要落入险境,卫缨当即跳下去扯断了水草,把两人都救上了岸。 冬青感慨道:“卫姑娘是随爹娘入宫面圣的,她当时去茅房的途中恰好看见这一幕,于是挺身而出,多亏了有她,不然瑞王殿下和念儿小姐就危险了。” 卫家三口今日奉旨入宫的时候,昭仁帝正好还在御书房和瑞王说话,于是福公公便让卫家人稍作等候。 卫缨便是在这个空隙之间,因缘巧合救了他们。 云苓眉头拧得老深,“念儿身体不好,柔心阁的宫女怎么敢偷奸耍滑?” 以宜安公主对念儿的重视程度,这些宫女怎么敢的。 这时,冬青面色一肃,压低声音道:“当时有三个婢子跟在念儿身边,结果一个去偷会侍卫情郎了,一个突然闹肚子,还有个去给念儿小姐拿鱼食了。” “偏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事,说没有鬼谁信?太子殿下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带人去查看了现场,果真在喂鱼的那块青石上发现了棕榈油!” 断定念儿落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昭仁帝大为震怒,即刻便命萧壁城调查此事。 云苓听完这番话后,眸色泛冷,心中立刻就有了一个答案。 莫易思。 念儿才回来多久,能跟旁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除了她以外,再没第二个有动机的嫌疑人了。 云苓心底思索着,叮嘱冬青好好照看孩子,饭也顾不上吃就立刻驾车去了柔心阁。 约莫距离两百多米之外,她就捕捉到了柔心阁内紧张的气氛。 宜安公主难以置信地道:“壁城,你说什么,背后作俑者是思思?” 紧接着立刻响起莫易思惊急交加的声音:“娘,冤枉啊!我今日一直好端端的待在阁中习字,甚至没有跨出过门一步,何来谋害念儿一说?” 萧壁城冷冷地看着她,“你是没有出过房门,但不代表你不能指使旁人行凶!” “御花园的湖泊旁大多有石栅栏,只有个别缺口的地方是没有的。念儿醒来后我问过,她说是因为其他地方栅栏太高了,自己身量矮小,喂鱼时被阻碍了视线,方才会去那没有栅栏的石板处喂鱼。” 没想到刚踩上去,就脚底一滑摔进水中。 “除了那块石板,我还检查了她今日所穿的鞋子,底部较之寻常的鞋子容易打滑得多。” “而这双鞋子,正式你亲手给她缝制的!” 第 1065 章 萧壁城断案 萧壁城的话掷地有声,听得在场人的心都跟着抖三抖。 迎上他冰冷锐利的目光,莫易思不自觉地咽口水,声音艰涩地道:“是……是我给念儿缝制的鞋子没错,兴许是用料不对,可怎么就能凭此怀疑我对念儿下黑手?” 她受不了萧壁城的目光压迫,忍不住逃避地看向宜安公主,双眸泛起泪花。 “娘,我跟在您和念儿身边这么多年,何时对她有过恶念了,您不会也因此怀疑我吧?” 宜安公主没有立刻回应,眼神迟疑又复杂。 莫易思的确是从小就在照顾念儿,连怀湘王府里的其他人都私下讥笑她是个空有小姐名号的贴身丫鬟。 念儿回京近一个月,她也如往昔那般无微不至地关心对方,平日里小心伺候衣食不说,还熬夜给念儿绣帕子做鞋子,生生怕自己累得病倒。 也正因此,念儿十分信赖莫易思,对方说什么都很顺从。 换作是以前,宜安公主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莫易思,可恰恰是对方这些时日的过分乖巧,让她越发生疑。 自打住进皇宫后,莫易思就慢慢懒散起来,变得十指不沾阳春水。 习惯了奴仆成群的日子,她连鞋面脏了都是任宫婢弯腰去擦的,从前带着薄茧的手也呵护保养的细嫩白皙。 宜安公主知道,莫易思已经变了。 早在当初对她恶言相逼要嫁给殷棠的时候,那个与她相依为命的贴心孩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是性格懦弱,可不代表她是傻子。 淮湘王府中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世间冷暖与人心善变她都看过,如何不知道莫易思一切的讨好举动,都是为了争取继续留在皇宫。 见宜安公主不说话,莫易思心底一突,忍不住有些焦急。 她目光殷切地泣声道:“娘,您替思思说公道话啊!” 宜安公主抿了抿唇,看向身侧道:“壁城,你还有调查出其他线索吗?” 她也不愿相信莫易思会如此令人失望,可是却想起一个微小的细节。 今晨念儿找莫易思玩时,她称身体抱恙推脱,却说了句“难得外面雨停,不知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好不好”。 正因如此,一向怕冷的念儿,才有了出门的想法。 她想给莫易思摘一支花回来。 见宜安公主没有一昧相信对方,萧壁城心底闪过欣慰之感。 而后他沉声道:“皇姐,我早已将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你不要听她胡言狡辩!” “今日念儿出门,一共有三个宫女跟在她身边,分别是妙春、妙夏和妙秋。我审过三人,念儿摘了花本是要回柔心阁的,是妙秋提议多在外面晒会儿太阳,才有了喂鱼之事。” “妙春说,她的相好侍卫今日过生辰,因在柔心阁照顾念儿的缘故,两人已有十余天不曾见面,是妙秋主动提议帮忙打掩护,让她去见情郎的。” “再说妙夏,这个宫女闹肚子倒是不假,且闹的厉害,俨然有药物的痕迹。我派人查了她今日的饮食,一直是与其他人共同用膳,厨房没有任何问题,唯独临出门前多吃了一块白米糕,而那块糕点是妙秋称吃不完浪费,让给她的。” 这个宫女本就馋嘴,没作多想就把糕点吃了,想来其中定有问题。 “至于妙秋……她是唯一一个主动离开念儿身边的宫女,说是要去厨房给念儿拿鱼食。然而往返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她硬生生拖到三炷香的时间还没回去!” 萧壁城的话说到这里,妙秋的作案手法步骤已经很清晰了。 先将念儿引到湖边危险处,然后怂恿妙春去会情郎,自己再谎称拿鱼食,第二个离开。 这时念儿身边还剩一个妙夏,但她一点也不慌,因为对方很快就要闹肚子了,必然会因为内急而不得不抛下念儿。 这样一来最后念儿出了事,妙春和妙夏必会受到重罚,而她的责任最轻。 宜安公主听得变了脸色:“是思思指使妙秋去做的吗?” 柔心阁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里,之前一直是春夏二人伺候念儿,秋冬二人侍奉莫易思。 后来见念儿体弱,两个丫鬟有些照看不过来,她才把妙秋也调到了念儿身边。 不等萧壁城答话,莫易思已经白着脸尖声道:“不,我没有!这说明不了什么,娘怎么就先定了我的罪?您是不是早就不打算要我了,所以才这样子……” 话说到最后,她竟然先一步呜呜地哭起来,语气藏不住的埋怨惶恐,眼泪也流得真情实感。 萧壁城觉得莫易思有点魔怔了,却也更确定了对方谋害念儿的动机。 他严声斥道:“人证物证俱在,休得狡辩!妙秋已经招了,是你让她这么做的!” 话音落下,莫易思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煞白如纸。 “你承诺如果念儿出事,会在这场事故中保住妙秋的性命,让她被驱逐出宫,并且私下给她一笔安身立命的钱。” 宫女们如果没有机会被皇帝和亲王看上,要么老死宫中,要么等到年满后放离。 很多人不愿蹉跎青春岁月,想早些出宫恢复平民身,也是人之常情。 “她还说,你很早就在谋划一切了,只不过今日才等到机会而已,早上念儿有要出门的想法后,你便立刻趁着早膳的功夫,让妙秋提前在湖畔边的石板上倒了油!” 妙秋是负责小厨房的宫女,无论是给妙夏下药还是拿油,都轻而易举。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甚至让她在湖畔三处没有栏杆的地方全部倒上了油,还说这几日阴雨连绵,不会惹人生疑。” 萧壁城冷眼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谋害皇嗣,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四个字一出,莫易思立刻便感觉头顶上悬了一把断头刀似的,吓得险些晕倒。 宜安公主失望愤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自认待你不薄,更将你视如己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念儿!” 莫易思回过神来,瞬间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 “娘……娘!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这次真的错了!” “呜呜……我实在是不想离开娘,我害怕出宫以后,娘有了念儿就会慢慢忘掉我……所以才想着如果念儿不在了,您就只有我一个孩子了……” 她几乎瘫软在宜安公主的腿上,满脸泪水哭花了胭脂,宛若戏台上的丑角。 第 1066 章 驱逐莫易思 宜安公主的手死死收紧,最终没忍住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扪心自问,我待你何时输过念儿半分?当初从王府逃出来时,我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将你带走,那时你可曾想过,我为你而抛下了念儿?” “你怎么就如此不识好歹,竟然对念儿下得去这样的黑手啊!” 宜安公主前所未有的愤怒,情绪激动到深处,控制不住地落下眼泪来。 她失望至极,也伤心至极。 当初逃回京城时,局势与能力阻碍她只能带一个女儿走。 可她想着,念儿好歹是淮湘王的亲骨肉,是他唯一的嫡女,对方再怎么震怒她的举动,也不至于伤了念儿。 可如果把莫易思留下来,以淮湘王对她的觊觎,等待她的必然是无间地狱。 两相权衡下,宜安公主忍着心痛,咬牙狠下心来,先带走了莫易思。 万万没想到,她救走的是一只白眼狼! 天知道襄州动乱后她有多担心,整日整夜地睡不着,如果念儿有何闪失,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首发 莫易思被打得歪倒过去,又仓皇爬起来去抱宜安公主的腿,哭的一塌糊涂。 “我错了,我错了,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一定会乖乖出宫,在外面安分守己地度日,再也不肖想不该想的东西,求求娘原谅我好不好,呜呜……我不想死……” 一声声“娘”喊出来,像是在宜安公主心上戳刀子,被亲手养育十几年的孩子背叛伤害,她简直伤透了心。 回京城的这段时间,莫易思有诸多改变后的不好,她不是不懂,只是没有点破,怕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那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所给予孩子的耐心与包容。 可是到如今,莫易思的做法俨然已经突破了她所能容忍的底线。 宜安公主流着泪看向萧壁城,似有什么话想说。 萧壁城会意,先一步淡声道:“父皇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他说莫易思和这几个丫头都是柔心阁的人,怎么处置,选择权在皇姐手中。” 要让他和昭仁帝来做主的话,必然不会留莫易思性命。 但于宜安公主而言,多年母女情分,以及莫易思父母的救命之恩摆在那里,不是那么容易抉择的。 可若饶过莫易思,那就是对念儿的伤害。 不管怎么样,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也是如此。 萧壁城相信,皇姐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她自己能权衡好其中利弊与公平。 宜安公主的面容瞬间苍老了两分,她无声地哭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脸上的泪水。 偌大的屋内,只余莫易思啜泣不止的哭声惹人心乱。 良久后,宜安公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沉重地道:“妙春照顾念儿期间玩忽职守,私自擅离,该是重罚,今日起贬为末等宫女,调去浣衣局做事。” “妙夏也有疏忽,但念在是受人算计,并无背主之意的份上,罚半年俸禄。妙秋妄图谋害主子,罪无可恕,应杖毙示众以儆效尤。” “至于莫易思……” 说到这里,屋内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落针可闻的死寂。 宜安公主顿了顿,而后疲惫地道:“她是主犯,谋杀未遂本是死罪,但其父母曾有恩于我,夫妻二人离世前,我答应过会收养照顾他们的女儿,承诺既出,我不能食言。” 她眼前恍惚闪过两个忠仆临死的模样,他们被大火烧成重伤,全身上下没有几处晚好的地方,连等待死亡的短短一炷香时间,都是种极为漫长的折磨。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画面,也心存感恩,如果不是他们,躺在那里痛苦呻吟的就是自己。 “但是……我自认待莫易思仁至义尽,她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便以这份救命之恩两两抵消吧,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我的女儿。” “壁城,劳烦你安排人手,把莫易思送回襄州去,除了赠予纹银二百两,我不会再管她了,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她父母的在天之灵。” 这话的意思,便是将莫易思驱逐出京城了。 平心而论,萧壁城连二百两银子都不想给她,但这是宜安公主的决定,他能理解。 “好,我会安排妥当。” 莫易思怔怔地坐在地上,一时之间忘记了哭泣。 “娘……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二百两银子,我一个人……将来要怎么活?” 萧壁城面无表情地道:“二百两银子足够你安身立命了,该不会以为这钱很少吧?看来你是过惯了县主的日子,不知人间疾苦了。” 襄州的物价可没法跟京城比,这个银钱的数目,宜安公主显然是算过的。 足够她在乡下购置一处宅子和几亩良田,还有百两银子结余,只要老实本分过日子,是饿不死的。 莫易思浑身发冷。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落得如此地步,明明可以有着无限荣光的未来,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一刻,她忽然悔不当初。 如果当初没有执意嫁给殷棠,便不会伤了宜安公主的心。 如果当初没有执意怨恨云苓,便不会口不择言惹来祸患。 如果当初没有鬼迷心窍想谋害念儿的性命,至少她还能在京城过上衣食无忧,有人伺候的富足日子…… 宜安公主这些时日一直在给莫易思置办京城的宅子,带着她亲自挑选。 为了拖延留下来的时间,莫易思真真假假地挑剔了很久,才选了一个地段好又价格昂贵的宅子,宜安公主也对此没有任何不耐。 原本要置物的清单和人手都挑好了,但一切全被她毁掉了! 直到萧壁城叫来侍卫将莫易思带走,她才如梦惊醒一般,后悔不迭地嚎啕大哭。 “娘我错了,真的错了!求求你,别不要我……” 宜安公主背对着她,不为所动,直到声音消失在了房间中。 云苓慢悠悠地赶来的时候,与狼狈不堪的莫易思擦肩而过,她眼神都懒得给对方一个,径自走进屋。 “皇姐,我来看念儿。” 宜安公主回过神来,疲惫地笑笑:“念儿获救及时,喝了药正睡着呢,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说是如此,为了慎重起见,云苓还是去给孩子看诊了一番。 宜安公主见他们都还没吃晚膳,强撑着精神招呼宫人去准备。 确认念儿没问题后,云苓将她的床间帷帐放下,转身就看见萧壁城脸色深黑,情绪不高涨的样子。 “你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萧壁城目光幽幽地道:“……宫里马上又要腥风血雨了。” “莫易思的事?” “不,卫缨救了念儿和大哥。” “然后呢?” 萧壁城:“父皇打算让她做大哥的侧妃。” 云苓:“?” 第 1067 章 犹豫的代价 云苓想不明白,昭仁帝怎么会突然搞这种骚操作。 按理说,他应当看不上卫缨的身份才对,一个小小的金吾卫之女,不仅入过军营风评不好,还是大龄未婚的姑娘。 更别说卫家在京城根本排不上名号,无法给瑞王带来太多助力。 前面才相中了兵部侍郎家的嫡小姐,今天就相中卫缨了,简直是坐过山车般的起落。 “他对瑞王的侧妃人选不是要求很高吗?怎么打起卫缨的主意来了,别跟我说他是觉得落水后二人有了肌肤之亲,所以瑞王理当对卫缨的名节负责!” 萧壁城的脸色更古怪了,“你别说,他还真是用的这个理由。” 云苓嘴角一抖:“……” 昭仁帝才不是那种“好心”的人呢,他有千万种理由,但一定都是为了瑞王着想,而不是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出发。 “卫缨爹娘怎么说?” “不知道,我只是查案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父皇跟他们的对话。”萧壁城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但是以卫家夫妻的权势,大抵不回绝抗父皇的旨意。” 云苓的表情一言难尽,瞬间觉得昭仁帝简直就是她在月老之路上的绊脚石。 “我今日在学士府上,费劲了口舌才点醒封阳,说动他主动向卫家提亲,他后脚就来这一出。早知道我之前就不帮着给李贵妃劝和了,要不然他也没工夫整这些幺蛾子,还不如早点退休了呢。” 萧壁城没说话,但看上去有那么几分赞同:“要不要出手阻止?我记得上次李贵妃那事后,父皇答应过会许你一个无条件的要求,这可是个平事的杀手锏。” 虽然感觉有些烦躁,不过云苓对待事态还算客观冷静,她想了一会儿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这次我不会出手。” “哦?”萧壁城倒是有点意外,挑眉道,“我以为你会对封阳的事情十二分上心。” 听出他藏不住的小小醋意,云苓轻轻瞪了他一眼,才解释道:“这次不止事关封阳,还是对瑞王的考验,所以我暂时不会插手。” “小婵和瑞王分开有两年多了,她迟迟没有正式答应和好,反而提出一年的观察考验时间,明显是被当初的事情伤得太狠。虽然你父皇有点招人烦,但这却是他们两人真正重归于好的机缘,只要他选择抗争到底,就会让小婵重新获得安全感和信任感。” “否则事事靠我的话,小婵也未必会开心,我想她也一定更愿意看到瑞王亲自为他们的将来争取幸福。” 萧壁城闻言点点头,认真地道:“有道理。” 儿女之情方面,云苓总是要比他温柔细腻很多。 云苓继而话锋一转:“我说句难听的话,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本就该瑞王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活该他妻离子散打光棍。” 如果这个家伙立不起来,昭仁帝永远不会打消给他娶侧妃的念头,后面的麻烦事永无休止。 她可以帮瑞王一次两次,但不会有第三次。 她又不是闲得慌,当真转职做月老了。 “再者,这件事对于封阳而言也不是无解之局,我想看他的表现。” “他,瑞王,还有卫缨,三个人里只有卫缨全方位处于被动之中,但他和瑞王都是有筹码和你父皇谈判的,只看他们是否有勇气敢想敢做。我不希望自己废了那么多口舌,依然做的是无用功。” 在事情解决之前,这段时间让封阳着急上火一下也好。 只有真正面临即将失去的时候,他才能深刻的有所领悟和改变。 这,就是犹豫的代价! 萧壁城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云苓的意思。 昭仁帝这段时间对封阳和颜悦色,多少有想拉近他和瑞王之间关系的意思,毕竟俩人是有共同血脉的表兄弟。 而且,封阳非重用不可,他找不到第二个合适放在襄州的人了。 如果说表兄弟二人之间有可能会因为一个女子而伤了感情,昭仁帝是万万不敢胡来的。 “倘若封阳和瑞王让你失望了呢?又或者父皇硬要犯浑怎么办?” 云苓没好气地道:“真到了必须出手的紧要关头,我不会坐视不管,但若事态发展到那个份上,说明这三个男人没一个争气的,我只会骂他们活该。” 萧壁城闻言,忍不住贱兮兮地凑过去,带着两分自得道:“苓儿,那我是不是比他们争气的多?” 人人都嫌弃他的“躺平大法”,可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才是明智之举! 云苓忍着笑,假装打量他几眼,一本正经地道:“狐狸莫笑猫,彼此差不多,只差一点你也要打光棍了,还好意思提之前的事哪?” 萧壁城不满道:“怎么能是差不多,明明差远了去,当初可没人在背后替我出谋划策,全凭我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除了燕王那小子还算省心以外,其他人都是来给他添堵的。 就连太上皇都站在云苓那边,不帮忙就算了,还许给云苓一个无条件的要求,害得他差点就没媳妇儿了。 “好好好,你最争气行了吧!”云苓忍着笑,催促他道,“赶紧起身,皇姐让人来传膳了。” 屋外宫婢的声音响起,夫妻二人这才静悄悄地离开了厢房。 同一时间,卫缨和卫夫人也神色忐忑地在养心殿的偏殿中用膳。 这桌御膳是昭仁帝的奖赏,而卫父则被留在正殿中陪同昭仁帝用膳。 吃饭的时候,昭仁帝将卫家祖上和族内的情况都问了个清楚,而后提出要给卫父升职,从正四品提到从三品。 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卫父半点高兴不起来,但又不得不作出激动感恩的模样。 跪谢过后,他又忍不住道:“陛下,您的厚爱实在让微臣受宠若惊,要不然阿缨那份奖赏就算了吧……一来小女琴棋书画女红半点拿不出手,实在配不上瑞王殿下,二来微臣也担心……这般风光着实惹人红眼。” 岂料昭仁帝却摇了摇头,笑道:“爱卿莫要妄自菲薄,朕看中的就是你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啊!” 第 1068 章 上天赐给他的儿媳 “不懂琴棋书画不要紧,只要品行端正,做瑞王侧妃又有何不可,朕说她行她就行,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敢和朕唱反调的人?” 昭仁帝一副不肯动摇的模样,坚定地要赐婚下去。 其实在此之前,有关瑞王的婚事,他从来没往卫家人身上想过。 毕竟正四品官员的嫡女,又是女扮男装在军营待到二十多岁的姑娘,实在是不够资格进瑞王府。 对于瑞王的侧妃人选,昭仁帝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眼光可谓高到和选正经王妃一样。 于是在兵部侍郎面前,他毫无悬念地碰了壁,再加上最近封家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极大程度地影响了他给瑞王说亲。 正愁得睡不着觉,却没想到那个根本没让他放在心上的卫家女,出乎意料地让人眼前一亮。 昭仁帝看人的眼光很有一套,不过是经常揣着真明白当假糊涂罢了。 他一眼就看出,此女气质非池中之物,是寻常世家千金所无可比拟的。 再加上今天瑞王跳水救人险些遇险,昭仁帝心惊肉跳过后,猛然间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给瑞王找侧妃,未必要选那些贤淑良德,品貌出众的女子,毕竟端庄典雅是对王妃的要求。 世人常言道“娶妻取贤,纳妾纳色”,卫缨的容貌不出挑,但昭仁帝看中了她的一身好本事。 他想起卫缨在战场上也是有不少功绩的,把这样一个身手不凡,冷静勇智的姑娘安排在瑞王身边,倘若以后遇到什么意外,她能保护瑞王啊! 再联系起瑞王打小就有些文弱的身子,昭仁帝更觉得没有比卫缨更好的人选了。 这绝对是上天赐给他的儿媳! 至于卫父的官职不高,那往上提拔提拔,便也就看得过眼了。 想到这里,昭仁帝兀自笑起来。 “再说了,爱卿有什么怕招人眼红的?你女儿在战场上立了功,朕没法赏她军衔,转而升你的官职,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合理?” “旁人就是想说三道四都站不住脚啊,你就放心好了!” 卫父欲言又止,但他人微言轻,哪敢跟皇帝叫板。 再者昭仁帝每一句都是夸赞和赏赐,对待卫家欺上瞒下,顶替参军一时不予计较。 他要是一直推脱下去,便是不知好歹了,万一惹怒圣颜怎么办? 于是只能不住地赔笑,待用完膳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养心殿。 一家三口汇合时,皆是面色有异。 卫父使了个眼神摇摇头,卫夫人才憋住询问的冲动,忍耐着上了木车。 宫里人多耳杂,被人听到什么就不妙了。 待回到府上,她立刻焦急地询问道:“夫君啊,陛下怎么说?” 卫父脸上愁云惨淡:“任我好说歹说,陛下就是不肯收回成命,铁了心要将阿缨赐给瑞王做侧妃。” “这……这,哎呀,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啊!”卫夫人一拍手,焦急火燎地来回踱步,“陛下这是抽了什么羊癫疯啊,他年纪也还没过半百啊,怎么就老眼昏花看上阿缨了啊!” 卫父赶忙扯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夫人冷静,怎么能私下妄议天子呢。” “阿缨都要给人做小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了!”卫夫人激动不已,“咱们好端端的清白人家,就是给老百姓做正妻,也不嫁给那王孙贵族做小啊!” “京城里谁不知道瑞王夫妻的事,人家满心满眼只有瑞王妃,阿缨嫁过去了岂不碍人家的眼,那能有好日子过吗?” 她和丈夫感情良好,家里也没有小妾和庶出子女,自然难以接受卫缨将来的孩子会变成庶出。 再说了,瑞王妃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无论家世品貌都高不可攀,她女儿将来万一受了什么委屈,卫家连想帮她撑腰都困难。 “皇帝怎么了,他让我闺女做小,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了?说他两句都是轻的,我还要骂他呢!” 眼看着卫夫人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卫父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我的祖宗哎,你小声一点好不好,要骂也在心里骂成不成?被有心人听到了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卫夫人这才勉强冷静下来,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苦笑道:“早知道,我之前就不推脱让阿缨和柳家公子见面的事了。” “那会儿我嫌弃人家是庶出,外貌又柔弱不堪,总想着阿缨还能找到更好的,便拖着人家……若是能提前两天见面,把婚事定下来,也不会遇上今天这事了。” 卫缨的情绪反倒是最平静的那个,她上前给卫夫人倒了一杯茶,安抚道:“娘,你们就别犯愁了,既然陛下想赐婚,那我们接旨就是。” “您不是总嫌大姑他们给我相看的男子不好吗?如今能嫁给瑞王殿下,已经是场大造化了,至少殿下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和善温雅,今日接触过后也可知所言非虚。” “我对瑞王殿下有救命之恩,他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苛待我,细说起来,以我的身份还是高攀了呢。” 卫夫人抓住她的手,泫然欲泣:“可娘希望你嫁个两情相悦的人啊,不说家世多显赫,只要他待你……如你爹待我一样好,便知足了……” 卫缨强忍着心底汹涌的情绪,替母亲擦去眼泪,面上轻松地笑笑。 “找不到两情相悦的人,那就嫁个地位显赫的人,至少两者之中我起码把握住了一样,比起那些一样都没把握住的人好多了,不是吗?” “好了娘,您就别哭了,先前不是总生气大姑他们看低我吗?等我以后嫁进瑞王府了,他们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您老也能扬眉吐气了。” 卫夫人还想说什么,可卫缨却打断了她,“娘,我真的无所谓,嫁给瑞王殿下,起码比嫁给那些歪瓜裂枣强,咱们就知足吧……知足常乐,知足常乐!” 随后,她就以天色渐晚为由,好说歹说把卫夫人哄回了房间休息。 卫夫人看着女儿无悲无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不住地叹气。 “夫人啊……这事我回头再想想办法,你别把身子愁坏了……” 耳畔不停地响起丈夫的劝慰声,卫夫人却越想越气,最后忍不住一脚把人踹下床。 “你这个狗娘养的!不是说将霸王弓给了封阳,阿缨就一定能嫁给他吗?” 第 1069 章 嫁给谁都没区别 卫父捂着摔成八瓣的屁股,疼的龇牙咧嘴。 卫夫人翻身坐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还什么去寒山寺替阿缨求了姻缘签,我就说是烂桃花吧!现在女婿没着落了不说,连祖上的霸王弓都白白送出去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夫人,寒山寺的老和尚说,阿缨一定能和正缘修成正果,也许那桃花运和所谓的正缘不是一回事呢。” 卫父揉了揉屁股,对姻缘签有种迷之信任,“总而言之,只要阿缨没有正式进瑞王府的大门,一切皆有转机!” 卫夫人冷笑:“那我就拭目以待。” “在事情没有最终结果之前,你都去书房睡,省得我看见你就心烦睡不着,倘若阿缨的婚事最终无可挽回,今后都小心仔细你的皮!” 卫父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他知道,夫人心底多少有些怨他在陛下面前不够态度坚决。 他心底也忍不住自责地叹了口气。 但凡自己权势地位再高一些,能和兵部侍郎那样有底气回绝陛下,女儿的婚事也不至于这么磕磕绊绊。 说到底还是他没本事,如果他是个一品大官,就算女儿在军营待了五年,照样也会有大把资质不俗的男儿赶着上来给卫家做女婿呢。首发 卫父灰溜溜地抱着被子枕头去了书房,卫夫人愁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另一处小院的厢房里,卫缨亦是夜深人不寐,在桌边静坐了许久。 昭仁帝提出要赏赐她做瑞王侧妃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意外,此外并无太多触动。 她是个向往幸福和爱情的姑娘,但绝不是个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姑娘。 当年沈拓在战乱里失踪后,她这些年来便都处在一个得不到和已失去的常态中,已经磨练出了非同寻常的坚韧。 更何况,如果不能嫁给封阳的话,嫁给其他任何人,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她早已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 一夜春雨过,满院残红,翌日云销雨霁。 清晨,云苓抱着小香团儿在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小丫头转眼间就五个多月大了,小小的一只,又香又软,胖胖的四肢藕白藕白的,像是年画里的莲藕娃娃成精。 和两个哥哥的性子有所不同,香团儿即不像火团小时候那样混世魔王,动不动就哭的惊天地泣鬼神,也不像雪团那么喜静内敛,心思敏感。 她一个月大的时候就会笑了,平常最喜欢人多热闹,旁人一逗就咯咯笑个不停。 云苓刚做太子妃那会儿忙的抽不开身,经常因为公务而忽略团子兄弟。 经过最初的辛苦开拓,一切都已经打下了坚实良好的基础,如今朝廷内部的局势也越来越稳定了。 她渐渐清闲下来,也有意识地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孩子们。 香团儿似乎格外喜欢花,这样寒冷的初春,京城其他地方都还绿肥红瘦之时,独她这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 每次下雨打落了花瓣,香团儿都要用精神力让它们重新长出来。 感受着女儿的精神力明显又强了一截,云苓逗弄着她的小脸道:“宝贝真棒,又治好了两个人,长大以后肯定比妈咪更厉害!” “啊啊!” 香团儿似乎听明白了她的夸奖,挥舞着小手笑起来,时不时吐出奶泡泡。 是的,昨日落水之事后,萧壁城专门抱着香团儿去看过念儿和瑞王。 这一大一小都身体孱弱,在水里泡那么久可吃不消。 之所以全都没事,还要多亏了香团儿出马,如今的她在大人的引导下,已经大致能明白他们想要她做什么。 女儿的特殊能力虽然强大好用,云苓这个当妈的还是免不了心疼。 昨天她用完精神力后,可是整整睡了大半天呢,今晨醒来吃完奶后,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蔬菜泥。 正常人生病是常事,偶尔也会遇到种种意外,如果每次都要香团儿出马的话,不得把孩子累坏了。 再说了,世界上生病的人那么多,香团也不可能谁都治得了。 尤其是太上皇年纪大了,小老头儿每天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身体里的小毛病也不少。 云苓如今总怕他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时出点什么意外。 家里有老人,总是要多操心一些的,随便磕磕碰碰都有可能伤筋动骨,万一当时她和香团都不在身边,随身备些急救药是很有必要的。 还是要提高当代百姓们的医疗水平,用药物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 如今云苓的手里已经有了很多珍稀草药的库存,让许多本是疑难杂症的疾病都不再棘手。 但许多病症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疑难杂症,在她的认知里却都不是什么大病,整体的医疗水平依旧不容乐观。 珍惜草药还有很多研究开发的空间,可惜受限于落后的科学技术,加上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无法将其药用价值最大化,也是云苓一直以来都觉得很遗憾的事情。 引导着香团锻炼了一上午的精神力,萧壁城在午膳时下朝回来了。 “我已经让人把莫易思送出宫了,过两天恰好有粮草督运途经襄州,到时候让底下官员捎带上她便是。至于最终的安置点,并不在襄阳城,而是选了襄州一个靠近中北部的小镇,那里是襄州治安最好的地方。” 襄州城毕竟是淮湘王曾养过私兵的地方,还残存埋伏着其势力余孽,目前危机四伏。 萧壁城把莫易思送到一个远离襄州主城的宁静小镇上,也算是仁至义尽。 至于对方将来会过得怎么样,那就都和他们无关了。 云苓点点头,对于莫易思的事情没有给予太多关注,“你父皇那边,他打算什么时候下旨赐婚?” “大哥昨日醒后便回去了,他怕容婵担心,没有留宿宫中,我想父皇正盘算着怎么跟他交代这件事呢。” 毕竟,之前提起娶侧妃的时候,瑞王的态度是很抗拒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次他们都不打算轻易出手,于是便静观起局势来。 第 1070 章 你来迟了一步 却说瑞王这边,昨日醒来后向卫缨道过谢,便回王府了。 容婵问起他怎么换了身衣服时,瑞王多少有些紧张,因为他落水后被一个陌生姑娘给救了。 这要是放到以前,指不定就要向别人负责了,好在大周民风开放,不至于严格到这种程度,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容婵心里会不舒服。 但瑞王向来不擅长说谎,也是性子坦诚的人,便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容婵。 容婵立刻紧张起来:“那念儿没事吧,还有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府医说你身体底子差,可经不得劳累和湿寒,过年那阵子贤王掉进湖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捡回一条命,这会儿湖里的水也没多暖和,你怎么就吹着风冒着雨回来了,头发摸着都是湿的呢!” 容婵喋喋不休地说着,赶紧吩咐厨房烧热水备姜汤,又命管事把府医叫过来把脉。 瑞王见她没追问那个姑娘的事情,心里一松,而后又是一暖。 他笑着握住容婵的手,温声道:“我和念儿都没事,在宫里吃过云苓制的风寒药丸,能有什么事?你就别忙前忙后的操心了,平日里带孩子也怪辛苦的。” “身体的事容不得马虎,多费点周折求个心安稳妥也是值得的。” 瑞王闻言没有再劝,配合地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又喝了两大碗姜汤。 容婵给他擦干了头发,这才不经意道:“是哪家姑娘救了你?” “咳,是,是……是卫中郎将家的千金。” 瑞王本能地头皮一紧,他差点以为容婵真的不介意呢。 容婵歪头道:“是那个叫卫缨的姑娘吗?” “……嗯。” 见瑞王应声得含含糊糊,她忍不住道:“你温温吞吞的做什么,人家救了你的命,还不尽快让库房备些好礼给卫家送过去?” “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容婵好笑地道:“你一副心虚紧张的样子,该不会以为我会不高兴吧?” 瑞王脸上闪过一抹被说中的尴尬,忽而变得嘴笨起来:“遇上这种事,难免担心你怪我坏了姑娘的名节。” 容婵弯了弯唇角,耐心地道:“这个姑娘近来在京城颇有些风头,我也听闻了些她的事迹,是个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的女英雄,我相信她不会跟有些女人一样,借此机会赖上谁。” “不过,卫姑娘最近在说亲呢,确实避嫌一点好,明日让管事把谢礼送过去就好,你就不用上门了。” 瑞王点点头,心里明白落水被救的事情要低调再低调,这样对双方都好。 二人把话说开了后,瑞王的眉眼也柔和放松下来。 “你不在意就好,我常听闻坊间百姓说,女子在怀孕生子前后的两年时间里,最是敏感多思,就怕你会深想。” 容婵轻轻瞪他:“怕我会深想,你还专门把这件事告诉我?也不知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怕我多愁善感。” 这话自然是故意闹他的,瑞王这两年来的改变,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把她接回瑞王府之后,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事事以她为先。 瑞王老老实实地道:“云苓说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所以我想要是不说的话,等哪日你偶然得知了这件事,可能也会多想,倒不如我主动告诉你。” 容婵弯了弯唇角,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在他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 “看来真是学长进了不少。” 瑞王捂着额头,冲她笑得发傻。 两人这番亲密无间的举动,俨然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甜蜜恩爱的夫妻。 这一年时间来,容婵时常会想,他都已经改了这么多了,不妨就答应与他和好如初吧。 继续这样下去不过是互相折磨,毕竟说难听一点,就算不选择瑞王,她这辈子也很难再和其他男子共度后半生。 只是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容婵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她总觉得有些意难平,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总归离约定的期限只剩半个月了,继续这样顺其然也好。 瑞王见她神色如常,也彻底放下心来。 他在容婵面前没有秘密,就连昭仁帝想给他纳侧妃的事情,也没有瞒过对方。 不过瑞王只在容婵面前说过一次:父皇提议我纳侧妃,我回绝了。 因为希望容婵过得开心,所以他不愿反复提起此事,并非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而是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安全感不是靠苍白的语言,频繁地说起来只会让容婵感觉焦虑。 她只要看他是怎么做的就够了。 …… 落水后的第二日,瑞王夫妻便派管事去给卫府送礼。 而封阳亦是筹备了大半天,方才与庄老先生带上薄礼出门,祖孙二人都穿着正式。 短短一晚上时间,来不及把提亲的厚礼都备好,但封阳希望尽快把亲事定下来,于是特地请了外公出面以示诚意。 庄老先生对卫缨不太了解,但是却很了解卫家夫妇,知道那是对性情爽快、刚正不阿的夫妻,这样的父母教养出来的孩子不会太差。 最重要的是封阳喜欢,他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封阳在临近正午的时分抵达了卫府。 只见院内摆放着几个箱子,几名小厮正在管事的指挥下,收捡着那些礼盒。 随着引路的门童深入府内,封阳看见了面色疲惫,精神不佳的卫氏夫妇。 见到来人,卫夫人打起精神待客,笑道:“哟!什么风把老先生跟镇南将军吹来了?” 卫父也迎了上去,笑容恭敬地询问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封阳看了眼自家外公,主动上前抱拳行了一礼。深吸一口气道:“卫叔叔,卫伯母,晚辈今日上门,是特地前来向阿缨提亲的。” “你说什么!” 卫夫人的笑容停在脸上,惊得手里的茶杯都摔了。 卫父更是难以置信地问:“将军刚才说什么,你当真是来向阿缨提亲的?” 封阳不知他们怎么会这么大反应,点头重复道:“不错,我与阿缨并肩作战五年,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还请二老成全,此生必定不负阿缨!” 听到这句话,卫夫人欲哭无泪,懊恼地直拍大腿:“我的将军啊……你为何就没能早两天来提亲呢!” 见二老夫妻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封阳有一丝不妙的预感。 “此话何意?” 卫父欲言又止,面色颓唐地道:“……你来迟了一步,陛下已经决定将阿缨许给瑞王殿下做侧妃了。” 闻言,封阳脸上的微笑陡然僵住,如遭晴天霹雳。 第 1071 章 这次不会等太久 封阳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声质问道:“为什么?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想到赐阿缨做瑞王侧妃?”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他说完后又极力冷静下来,面色略带歉意。 “抱歉,卫叔叔,能告诉我事情缘由吗?” 明明前两天还要和柳家庶子说亲呢,怎么对象变成了瑞王。 卫父叹了口气,再次将进宫后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陛下听说阿缨还没定亲,就动了这个心思,我们也实在是没想到。” 他心里寻思着,封阳当真上门提亲了,说明霸王弓果然是有作用的,怪只怪他送的太晚了。 卫父一直觉得只要还没成亲,事情就有转机。 只是他铁定没单子跟皇帝对着干,但这位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他面容微动地道:“不过,陛下只是口头这样一说,并未正式下旨,说不定有办法让他变更这个念头……” 庄老先生在一旁捋着胡子,皱眉道:“听你描述,昨日瑞王殿下醒来之后就出宫了,想必应该还不知道陛下的打算吧?” “瑞王殿下的性子老夫还算了解,以他和瑞王妃的感情,未必愿意再娶侧妃……只不过,他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娶不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老师,自己的学生什么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瑞王这孩子素来专一,他年少的时候写过很多诗,其中都坚定地表达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点。 庄老先生很兴赏他这份真挚与淳朴,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孩子最终还是娶了两个女子,甚至连花轿都是同一天进门的。 一旁的封阳听着他们交谈,也终于接受了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听明白卫父刚才话中的弦外之音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正欲说什么,后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音。 “大哥。” 封阳迅速转过身去:“阿缨!” 卫缨神色平静地点点头,对庄老先生问好,而后道:“爹娘,我想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她看着面色如常,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原本早就不抱希望了,万万没想到封阳当真上门来提亲了! 刚才听到丫鬟来报信,卫缨心里除了茫然就是茫然,震惊盖过了惊喜,而后便是无尽的落寞怅然。 与沈拓错过了一次,又与封阳错过第二次,当真是天意弄人。 她想,自己可能命中注定情路坎坷。 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花园里,卫缨已经平复了情绪。 “阿缨……” 封阳担忧夹杂着懊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卫缨转头对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大哥,真没想到你会上门来提亲,是怕我找不到好亲事,所以打算换个方式履行照顾我的承诺了吗?” “不过,陛下打算亲自赐婚给我,以后我不会为长辈们介绍来的亲事而烦恼了,听闻瑞王殿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算是我走大运了,以后你也再无须担心我了。” 封阳在她的一如往常的笑容中看不到一丝喜悦,忍不住心中阵阵疼痛。 他为何就不能早一点醒悟,早一点鼓起勇气呢? “阿缨,对不起。” 看见他后悔不迭,双眸红得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卫缨一怔,“……大哥,好端端的,你道歉做什么。” 封阳捏紧拳头,声音艰涩地道:“阿缨,我提亲不是为了帮你躲避亲事,是我真的想娶你,亲自照顾你一生。” 卫缨闻言,不自觉地睁大了眼,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封阳深吸一口气,苦涩地道:“对不起,一直以来是我太胆小了,拖到现在才敢向你表露心意。” 卫缨听得头脑晕乎乎的,忽然间有种脚底踩棉花的不真实感。 “大哥……你说,你想娶我,是……是真的吗?” 封阳眸光深邃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千真万确,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卫缨没有回答,她磕磕绊绊地问:“可、可……大哥喜欢的人不是太子妃吗?” 封阳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你在胡想些什么,莫不是也信了小杨氏捏造的流言蜚语?我怎么可能对云苓有不轨之想呢。” “她对我而言是一个特殊的人,我年幼时没有朋友,府内的兄弟姐妹也对我没有一丝亲近,唯独她愿意靠近与我作伴,故而我私心拿她当半个亲人看。” “阿缨,我喜欢的人是你,从很早前就开始了,还记得生辰宴那晚吗……我许下三个愿望,其中之一就是能永远陪着你。” 卫缨站在阴云之下,却莫名有种被太阳晒的头晕目眩的感觉。 脑海里忽然炸开许多烟花,从内心迸发而出的喜悦和酸楚一下子冲破束缚,将方才的迷茫和愁绪都冲散。 “所以,阿缨,答应嫁给我好不好?”封阳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点头答应,我定许你此生唯一,不用在乎陛下是怎么想的,一切都交给我。” 卫缨从突如其来的喜悦和幸福中回过神来,鼻尖后知后觉地发酸发涩。 她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情愫,声音微带哽咽:“你怎么才来找我,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 没有五年也有三年,早在那片戈壁原野上的日子里,她就已经将心遗落了。 封阳看着她双眼红红,话中委屈的模样,不禁弯起唇角,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云苓说得对,原来卫缨早就在等他开口了。 他无法抑制住冲动,将卫缨锢在怀里,双唇用力在她额头上留下炙热的痕迹。 “是我的错,相信我,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再等太久。”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再退缩了。 …… 离开了卫家后,封阳回到了学士府内,脸上的甜蜜与喜悦褪去后,神色略显沉重。 一旁的石头看起来比他还心焦火燎,“将军,这种事情能有什么办法,臣子怎么好与君主作对啊,要不然去找太子妃出马吧?” 在石头心里,太子妃简直无所不能。 然而封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让她出面不合适。” 作为一个男人,他要为自己犹豫的代价负责。 其次,他怎么能让云苓为了自己的私事,去和昭仁帝唱反调? 那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公爹,哪怕云苓觉得无所谓,站在他的立场上也绝不能这么做。 第 1072 章 这话他没法接 石头愁眉苦脸:“不找太子妃的话,那该怎么办啊?” 封阳闻言沉默,陷入沉思。 这回来的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想法。 差点就要冲到昭仁帝面前,说自己在绥城这几年,已经多次和卫缨有过超出礼教界限的肌肤之亲了。 又或者干脆找个老和尚帮忙,捏造个卫缨与瑞王八字不合的谎言。 但想来想去,这两种办法都要建立在牺牲卫缨的声誉和清白的基础上。 毕竟若要捏造八字的话,肯定不能从瑞王下手,胡言乱语对方的命格不好。 他最终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办法。 最终,封阳决定直接进宫:“陛下之前就有意为我赐婚,只是尚未择出合适的人选,趁为阿缨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我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去向他求赏,为我和阿缨赐婚!” “啊?”石头瞪大了眼睛:“您这是要去截胡陛下?他能同意吗?” “无论陛下同意与否,我都自有应对,如今之际必须赶快进宫,越快越好,不然等圣旨下来就来不及了。”首发 封阳说着,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顾不得屁股都还没坐热,便又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备车出门。 方才他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了一番。 当今天子对瑞王的偏爱,朝廷中是个眼神正常的人都能看出来,昭仁帝想要扶持他,根本原因也是让瑞王的母族再次强大。 封阳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一个落水相救之恩怎么就能让昭仁帝相中了卫缨。 但是他很清楚,昭仁帝希望自己和瑞王深入交好。 如果卫缨的婚事有可能让表兄弟之间的关系僵硬冷淡,甚至是反目的话,昭仁帝会不会改变想法? 封阳不确定,但他有几分把握,至少能让昭仁帝慎重考虑是否继续赐婚。 无论如何,先尽快阻拦这场赐婚的进度才行! …… 思绪翻飞之间,封阳很快就抵达了皇宫。 此时已是午后时间,他连饭也没吃,却一点不觉得饿。 昭仁帝这会儿正在养心殿小憩,早晨上完了朝,他打算休息一下,然后去一趟镇国公府,仔细商议给瑞王娶侧妃的事情。 说是商议,实际上就是做一下思想工作。 在他看来,瑞王夫妻两口子曾经是有点摩擦,但容婵都折腾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收收性子了。 当初如果不是瑞王被贤王阴了一回,背了个通敌卖国的黑锅,而后又被亲娘小封氏坑了一把,落得个名声急转直下,万人唾骂的下场。 在容家面前,何至于这般低声下气? 当然了,最大的罪魁祸首还是云苓那个糟心的丫头,拿着太上皇给的赏赐在这件事里搅动风云。 要不然的话,容家也没有底气敢拿和离威胁皇长子。 昭仁帝心底琢磨,这两年瑞王在基层磨砺,干出了不少实绩,名声也再次好转,甚至比从前更高。 如今封家重振旗鼓的信号也打响了,容家要是在瑞王纳侧妃的事情上甩脸色,那就太不讲理、太不懂事了。 皇家可从没正儿八经地答应过,瑞王这辈子只能娶一个妻子。 身为天子,他这两年对容家格外宽待,自认为已经很给面子了。 容家要是再摆架子,那就是不识抬举。 正想着一会儿就动身,福公公却来通报,说封阳求见。 “封阳来了?”昭仁帝有些讶异,而后坐正了身子,“让他进来吧。” 很快封阳便进了殿,行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昭仁帝笑着伸手示意他起来:“忽然进宫求见朕是所为何事啊?” 封阳也对他一笑,恭敬地道:“陛下可还记得,之前您说想给臣赐婚一事?臣正是有了心仪之人,欲上门正式提亲,才斗胆进宫向您讨个封赏,亲自为臣赐婚?” 听到对方的来意,昭仁帝有几分讶异,颇有兴趣地问,“哦?那先说来听听,你看上了京城中的哪家千金啊?” 他没有立刻答应,因为对于封阳的正妻人选,他心底也有一个最低标准。 对方将来是要封侯的,担任着一半扛起封家大旗的责任,那么夫人的出身就不能太低。 身份低一点也可以,那就要背后的家族有长远发展的潜力。 封阳眼神微闪,而后坚定地道:“是卫中郎将的嫡女卫缨,臣与她相伴五年,数次同生共死,早已对其情根深种,还请陛下成全!” 听到这个名字,昭仁帝和蔼的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卫缨?你怎么看上她了,不行不行,你不能娶她!” 他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了,脸色有些难看。 封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沉声道:“陛下,您若是不愿赐婚也就罢了,为何不让臣娶阿缨?” 昭仁帝面色僵了一下,他过分强硬地插手臣子的婚事不大合适,可也不能直说自己想把卫缨给瑞王做侧妃吧。 人家刚说心仪卫缨,他就说准备把对方赐给瑞王,这话谁听了能高兴? 顿了一下,他皱眉缓缓道:“封阳啊,卫缨于你而言不合适,卫氏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世家,她这样的身份,顶多给你做侧室,怎么能当得起你后宅的主母?” 倒也不是推脱之词,昭仁帝真是这么想的。 卫缨的身份,不管是做瑞王侧妃还是封阳的妾室都正好,再往上就不合适了。 她父亲只是个金吾卫,就算变成从三品了,那也还是金吾卫。 所谓金吾卫,就是天子的亲卫队,平常负责保护皇城的安危,而且这样的亲卫队皇家一共有十多支,互相牵制分散下来后,卫家的地位权利就更小了。 这样一支队伍,对即将远去襄州的封阳能有什么助力? 他会看上卫缨,那也是基于这对父女能够保护瑞王的出发点。 昭仁帝试图劝封阳为了家族长远的大局着想,却不料封阳态度坚决。 “陛下,天大地大,臣只对这一个姑娘情有独钟,倘若您不愿意赐婚,也请看在臣外公的面子上,不要予以阻拦。” “在臣心里,阿缨是顶好的姑娘,没有所谓配不上一说,更何况墨王妃也是出身民间,您不是也同样认可对方嫁与墨王为妻了吗?” 闻言,昭仁帝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脸色精彩纷呈。 这话他没法接啊! 总不能跟封阳说,墨王有怕女人的怪病,除了梓桃之外谁都近不了身吧? 第 1073 章 让朕好好考虑一下 好半天,昭仁帝才脸色难看地憋出一句:“你就非要卫缨不可吗?” 封阳抱拳,语气郑重:“若不能得阿缨为妻,臣宁愿以列祖列宗发誓此生不娶!” 这样重的誓言,看来他当真是爱上卫家那姑娘了。 昭仁帝心里堵得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些恼怒地道:“先前朕要给你赐婚的时候为什么不提,这个时候反倒找上朕来了?” 偏偏等他打算把卫缨塞给瑞王的时候说这些,岂不是存心让他不痛快。 “此前臣的身份饱受争议,自觉不配向阿缨这样的好姑娘提亲,便一直将想法埋在心底,直到前些日子历经那一遭后,臣才终于有勇气来见陛下。” 封阳解释完,又故作疑惑地问了一句:“倒是陛下为何怨怪臣此前不提这件事,难道臣那个时候提出来,您就会答应赐婚了吗?臣斗胆请陛下解惑,到底是何原因,让您此前愿意赐婚,现在却又不同意了?” 昭仁帝第一次发现,封阳这嘴皮子也挺利索的,差点把他给绕进去了。 瞧这话说的,他之前哪里就愿意他们赐婚了? 现在弄的好像问题都在他棒打鸳鸯一样,虽然,好像,也的确如此…… 昭仁帝眯起眼睛审视封阳,试图辨别对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内涵自己。 但看了好一会儿,那张带着疤的面庞上除了正气与疑惑之外,再看不出来其他东西。 被天子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封阳半点不慌,甚至还老实地虚心请教:“还求陛下说出来,也好让臣反省自己到底错在哪了,才让您的态度有如此转变。” “如果您只是因为觉得阿缨的出身和本事当不起主母之位,才不看好这门亲事的话,那您大可放心。阿缨在绥城的功绩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她是怎样一个不输给男子的英雄儿女,相信陛下心中自由一杆秤。” “臣斗胆直言,臣与阿缨多年默契,只有她这样的姑娘才是臣看重的伴侣,其余所谓的世家千金,未必做得了那所谓的贤内助。” 他看似在弱势位上,却对昭仁帝步步紧逼,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否定了其他所有的京城闺秀,大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意思。 言外之意更是简单粗暴:其他的女人他都看不上。 昭仁帝再次抖动了下嘴角,心情一时糟糕透了,略带烦躁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让朕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你先退下吧。” 他怕继续说下去,会让封阳越发怀疑自己的动机,干脆中断了话题。 封阳纵然表现的沮丧挫败,却还是十分给面子地告退了。 待人走后,昭仁帝郁闷地坐在椅子上,愁的头发都白了两根。 瑞王好歹也是皇长子,他想不明白给对方安排婚事怎么就这么难,明明按照他的身份,该多的是女子主动献宠讨好,怎么还沦落到要跟武将争一个金吾卫的女儿了? 昭仁帝心里明白,赐卫缨做侧妃的事情要慎重,万万不可让封阳因此和瑞王生了仙溪。 理智告诉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成全封阳,瑞王侧妃之位再择他选。 可这件事情过程中的诸多不顺,却让他心头烦闷挫败还微带一丝恼怒的不甘心,难以就这么开口退步。 只能是打发走了封阳,独自静静再说。 …… 另一边,封阳离开养心殿走远之后,脸上的挫败与沮丧尽数消失不见。 他面色已恢复往常的沉稳,甚至还隐有几丝轻松之意。 昭仁帝这般反应,说明他的推测与做法都没有问题,至少在对方正式给他答复之前,卫缨短时间内不会收到被赐婚瑞王的圣旨。 心头的紧迫感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他并没有觉得这样就万事大吉了。 要让昭仁帝松口,还需得想想其他法子从中推动一下才行。 这场赐婚纠纷之中,卫家的分量不足以让他们作主张,所以突破口就是昭仁帝和瑞王。 他没能探究出昭仁帝相中卫缨的原因,养心殿这边不宜再有所动作。 所以接下来还得探一探瑞王府的情况才行,瑞王的态度和做法亦是关键。 封阳与瑞王虽是表兄弟,但双方之间往来不多,只是瑞王不曾欺辱鄙夷过他,二人勉强算得上点头之交。 至于瑞王夫妻之间的事情,他更是半点内情不知,庄老先生倒是提起过只言片语,但老人家评断的也都是些外在之相。 具体情况如何,还得去询问真正的知情人。 封阳一边深思着,径直朝东宫而去。 云苓夫妻收到宫人通传后,备上好茶招待了封阳。 她轻扬眉梢,眸中略带笑意地道:“你想知道瑞王夫妻之间的事?” 封阳闻言有些赧然,他一个八尺男儿,表现的这么八卦的确不好:“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探听他人内宅私事。” 萧壁城一语点破道:“你是为了卫缨的事情而来的吧。” “陛下想将阿缨赐给瑞王做侧妃……你们都知道了?” 萧壁城颔首:“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 封阳苦笑:“昨日云苓劝说一番后,我幡然醒悟,今早便立刻去卫家提亲,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想办法补救。” 想来老天爷也看不惯他那副缩头乌龟的样子,决心要好好地让他吃点苦头。 就在他终于想通的同一时间,卫缨入宫被昭仁帝所相中。 “陛下那里我已经去过了,刚才我请求他为我和阿缨赐婚,他没同意,不过暂时也不会赐下别的旨意。只是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唯恐夜长梦多,才想继续从瑞王那里下手。” “也不知陛下为何相中了阿缨,难不成是瑞王因落水之事看上了阿缨,亦或是想对她的名声负责?不过听外公说,瑞王对自己的王妃一往情深,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 见他一副苦恼的样子,云苓笑着安抚道:“大可放心,你外公这话说的没错,赐婚不过是父皇的一厢情愿罢了。” 随后,她便将瑞王和容婵之间的事情详细道来,就连那一年的赌约考验都没有隐瞒,可谓是把瑞王卖了个彻底。 说完后,云苓狡黠一笑,“我这里有个主意,你不妨试一试。” 封阳没有找她帮忙出面,不过,她倒是可以帮对方支个招。 第 1074 章 瑞王的危机 京城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又是一场落日黄昏。 街边的小商贩们陆续准备收摊归家,而更多的铺子却才开门,等待不久后便要来临的火爆夜市。 与新任的户部尚书商议完有关居民身份证革新管理的事宜后,瑞王见天色不早了,便告辞离开。 落水之后,为了不让容婵担心,他配合地请假在家中休养了整整两日,今日才恢复上值。 此处离瑞王府不算太远,走回去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瑞王看了眼怀表后,便在长街中闲尘漫步起来。 他没有坐车,身后也只跟了两个负责安全的护卫,为了更好地切身视察民情,一年多来,他散值后都直是如此。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平常能与高门大院中的世家勋贵说上一句话都是运气,更别说一辈子都见不着几面的皇室贵族。 但瑞王走在街上时,不少百姓却习以为常,甚至有不少人亲切地主动打招呼。 不过走了半个钟头,瑞王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不少手作点心。 卖相称不上精致,但闻起来香甜扑鼻,一看就用料扎实。 身后的两个侍卫,一人手里提着条新鲜的河鱼,一人手里拿着捆水灵灵的小青菜。 这些都是百姓们执意送的。 二人跟在瑞王身后,皆是抬头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说起他们家主子,在民间百姓当中那是相当受欢迎啊,寻常人见了皇室或许会毕恭毕敬跪拜连连,但能让他们主动上来搭话送菜的,瑞王绝对是独一份。 但这都是他们家主子应得的。 这两年来,瑞王是如何对待百姓们的,大家伙都看在眼里。 他走过路过之时,常常帮助遇见的百姓解决困难。 之前瑞王就曾帮一位盲眼的独居老妇人读信、给在军营里的儿子写回信,直到大半年后,老妇人才知道一直帮自己的“书生”,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瑞王,讶异之余感激非常。 除此之外,他还会会亲自走访民间,不同于曾经那些大官小吏们的表面功夫,瑞王是有认真地倾听和搜集百姓的们意见和想法。 往常上面的官员来巡查访问时,他们说了也是白说,没半点回音和水花。 可瑞王不一样,但凡可行之策,时间或长或短都必然会落地实施,哪怕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其中有何原因,他也会亲自向民间的居委会们解释原因。 这样的平易近人,一心为民的好官,怎么能让百姓不爱戴? 云苓每个季度都会安排大理寺调查百姓们的幸福度和满意度,拖瑞王的福,这两年百姓们对官家的好评和信任可谓是直线飙升。 这样在底层忙碌的日子,瑞王从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相较于曾经那些被王孙子弟围绕,时常诗茶会友的风雅日子,瑞王发现自己更愿意拥抱人群。 他喜欢亲近人间烟火的气息,这样能让他感觉每一天都活的充实而真切。 忙碌了一天,回到王府时看见妻子逗弄儿子的画面,是瑞王感到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今天抵达前院时,却发现容婵没有和以往那样,带着孩子在秋千架上玩耍着等待他归家。 走廊里有丫鬟小厮在来回地搬着一些物件,瑞王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容婵的常用之物。 他拦下小厮问道:“你们在做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搬到哪儿去?” 小厮连忙恭敬地回话:“回王爷,是王妃下令收起来放到耳房里的,具体做什么小的们也不清楚。” 常用之物,为什么要收到耳房? 瑞王心里有些不安,回到主屋中,便见家里空了好多东西,容婵抱着小泥鳅,脚边有两个大箱子,正指挥着家丁搬运。 “婵儿,你这是做什么?” 容婵闻声回眸,对他淡淡一笑:“你回来了?厨房的菜已经做好了,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瑞王顾不上吃晚膳,忙追问:“我还不饿,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起来干什么?” 他已经眼尖地发现,屋里收起来的都是容婵的东西。 容婵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等把屋里的家丁都支走了以后,方才道:“我是想着过段时间有可能要回娘家常住,所以提前把东西都收拾起来。” 瑞王心里咯噔一下,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一年之约到期前,只要我履行承诺,你都不会回容家。” 容婵轻叹了一声:“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作约定的时候,你承诺任何大事都不会瞒着我,也不会和其他女子扯上关系。” 瑞王素来坚定不三妻四妾,当初把她请回家时,也再三发过誓此生绝不迎其他女人入门。 “可是父皇要为你和卫姑娘赐婚,你却一直瞒着我到现在。” “赐婚?”瑞王顿时傻了眼:“卫、卫姑娘?什么卫姑娘……你是说卫缨?” 话说到最后,尾音的语气都拐到了一个离谱的高度。 “等等!婵儿,父皇什么时候要为我和卫缨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容婵神情平静,看不出眸中有多少失望:“天昱,你就别装作不知情了,否则怎么我一提卫姑娘,你就知道是卫缨了?” “今日卫家上门来还礼,言语之间多有让我不要芥蒂卫缨的意思,我才知道真相。” 瑞王如遭晴天霹雳:“父皇竟有这个想法?我……我知道他是提过想我赶快娶个侧妃,可他根本没跟我提过卫缨的事!” 回过神来后,瑞王又慌又急,俨然成了热锅上的无头蚂蚁。 “婵儿,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父皇有这个想法,我没有骗你啊!” “你……你,你先别走!”瑞王慌忙地想要阻止外面搬东西的家丁,而后又心急火燎地一跺脚,“我……哎呀!” “婵儿你别生气,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否则天打五雷轰,我、我现在就进宫去找父皇问个清楚!” 他急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眼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拔腿就往外跑。 一边跑,瑞王还不忘喊:“婵儿别走,你一定要在家好好等我,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主屋内,容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褪去了脸色冷静而平淡的神色,忍不住掩唇偷偷笑了笑。 随后她招呼心腹丫鬟过来:“你现在去学士府报个信,告诉封阳将军,我都按他们说的做了,天昱已经去了皇宫。” 第 1075 章 父子争吵 “是!” 丫鬟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容婵目送她离开后,这才回到厢房,坐在小木床前叹了口气。 摸了摸儿子熟睡的脸,她轻声呢喃道:“但愿你爹爹不会让人失望。” 这两年来,容家有很多熟悉的亲眷人前对她笑脸相迎,私底下却暗自妄议。 都说她太矫情,恃宠而骄,不过夫妻间的一点小事,便摆这么久的脸色给自家男人看,还不是仗着瑞对方性子温和。 虽然父母兄长无条件地支持她,但更多的人并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在旁人看来,瑞王这样好的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偏生她爱搭不理地将人拒之门外,简直没有眼色,不懂得珍惜。 私底下想挖墙脚塞女人的也不是没有,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戏,盼着瑞王耐心殆尽后弃她而去的一天。 不过这一天没等来,反倒等来了瑞王欣喜慎重地将她请回了王府,宠爱更甚从前。 酸妒之下,私底下的流言蜚语便说的更难听了。首发 容婵为此心中难受了许久,从前娇憨无邪的性子也变得忧郁内向了许多,但她在其他人面前从不愿表现出来,家人也只当是她做了母亲之后,性子稳重懂事了。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能够理解她的人。 容婵曾私下郁郁地问过云苓:“我是不是真的太矫情了?应该早点放下心底的成见,与他和好如初。” 云苓却道:“我从来没觉得你矫情,反倒是觉得你这丫头心底善量的紧,反正比我大度多了。” “在那些人看来,你只是受了一次不怎么严重的伤罢了,反正孩子也没掉,没必要斤斤计较。” “可怀孕是一个女子最特殊的时候,难免会变得脆弱敏感,也是最需要保护和安全感的时候。瑞王身为丈夫与孩子的父亲,当时不仅没能做到这些,甚至还因他的幼稚与不成器,将你置于险境之中。” “这种事情,哪怕你记一辈子,我也能够理解。” 特殊时期受到来自最亲近之人的伤害,这种心理上的创伤不是轻易能够自愈的。 反正这种事情落到云苓身上,她绝对做不到给萧壁城悔改的机会,她只会一拳头把人怼到墙上,叫他有多远爬多远。 “所以,只要顺应你的本心来行事就好了,哪怕迫于外界说辞的压力而选择强行和好,你的内心也依然没有原谅他,何必骗他也骗自己呢。” 因为云苓的这一番话,容婵再三思虑,才提出了所谓的一年之期。 给瑞王努力悔改的机会,也给她努力重新接受对方的时间。 只要瑞王这一次当真能不负承诺,她发誓今后会放下过往的一切郁结,与对方重归于好。 …… 不多时,学士府内的封阳收到传信之后,也微松了口气。 前两日在东宫中时,云苓将瑞王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告诉他以后,便建议他不要去找瑞王。 直接从瑞王妃下手,激一激瑞王,效果会比想象中更好,毕竟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一出。 不过考虑到瑞王妃的感受,封阳没有选择“挑拨”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而是亲自上门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恳请对方帮忙做一场假戏。 瑞王妃比想象中通情达理得多,得知消息后有些惊讶,而后便点头答应帮忙。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就看瑞王能不能将这件事终结了。 瑞王匆忙赶到皇宫中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间,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他满身风尘仆仆,顾不得让宫人通报,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养心殿中。 昭仁帝正皱着眉头坐在书案前,上面摆放着一堆画卷和册子,全是京城各个世家贵女的画像与情报说明。 他抬眸看见瑞王,神色惊讶:“天昱,都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进宫来了?如此神色匆匆,可是有急事找朕啊?” 昭仁帝关切地问了两句,却见瑞王脸色紧绷泛冷,不复平时的温和恭敬。 “父皇!您为什么要把卫缨赐给我做侧妃,我不是说了不纳侧室吗?” 被瑞王所质问,昭仁帝神色有些错愕,而后脸色难堪地道:“谁告诉你这事的,封阳?” “这件事跟封阳有什么关系?”瑞王紧拧眉头,语气激动,“是小婵从卫家人那里知道的,父皇,您为什么要偷偷背着我这样做!” “之前黎娘子那事的时候,我没有向幼蓉一样阻挠您,如今也但求您不要对我的私事指手画脚!” 因为对方是瞒着他做这件事的,故而他的话语异常尖锐,压抑着愤怒的语气也称不上好。 昭仁帝顿时身躯一震,露出受伤的神色来:“天昱,朕分明是处处为了你着想,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其实他今天思来想去,都已经考虑要放弃卫缨了,甚至重新挑选起了侧妃人选。 可瑞王突然闯进宫里对着他发火,甚至扯上黎娘子和六公主的那件伤心往事,着实让他受伤不已。 “您连问过我的想法都没有,就擅作主张地对卫家许下这样的承诺,当真是为了我着想吗?可知因为您这一手'神来之笔',我和婵儿的关系又要退回原点了!” 瑞王面露痛苦之色,万分疲惫地道:“当初我把婵儿劝回来的时候,亲自准备了一封和离书给她,更是许了她一年之期的承诺。” “我答应今后绝不骗她、惹她伤心,若是这一年间来我有何违约之举,任凭她在和离书上千字也绝不阻拦。” “眼看只剩下半个月,偏偏在这样要紧的关头,您又突然冒出来搅局……我求求您,不要在插手我的私事了!” 昭仁帝一听,顿时顾不得伤心了,又气又急地道:“天昱!你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种傻事来!”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只要容婵生的是儿子,那就不能再提和离的事情,哪有你这样做事的,岂不是等于她随时能休了你吗?” “这个容婵也是,竟然还真的敢跟你摆架子,朕当初选中她做瑞王妃,本是看中她知书达理,没想到也这般不识时务!” 他一拍桌子,气的胡子直抖。 第 1076 章 问心有愧 瑞王的脸色瞬间冷了三度:“父皇,您不要混淆事实,婵儿从来没答应过只要生儿子就不提和离。” “当初容家说的是,如果婵儿生了女儿,那便和离带走,如果生了儿子,那便等孩子三岁后送回皇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口过和离的事情。” “是婵儿心软耳根也软,才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同意给我一次机会,您怎么都不该说她的不是!” 昭仁帝听到他这番维护之言,气的不轻,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缠着手指向瑞王,懊恼气怒道:“你……你真是……天昱,你身为皇长子,本就该让皇家开枝散叶,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到底是老三两口子把你们都带坏了,还是你被容婵给迷得丢了理智和神魂?早知如此,朕当初绝对不会选容婵做你的王妃!” 瑞王闻言,极力压抑的怒气也瞬间达到了顶峰,“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的自己的意愿,您为什么总是要怪别人?不觉得这样的偏心很可笑吗!” “……天昱,你说什么?”昭仁帝微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朕偏心你,你却说可笑?” 他布着些许皱纹的脸上,瞬间就苍老许多,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瑞王眼圈隐隐发红,看着昭仁帝的模样,心中万分煎熬,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但心中压抑多年的情愫与苦闷却已经控制不住,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没错,我不仅觉得可笑,更觉得痛苦!” “先前我的名声一落千丈,处处遭人鄙夷讥讽,您痛恨楚云菡是突厥细作没安好心,埋怨二弟不该与外人勾结陷害自家兄弟。可实际上楚云菡是我执意要娶的,二弟走上谋反的路也是受人利用,更是被您逼的!” “如今我不肯娶侧妃,您不是怪三弟他们起了坏的开头,就怪婵儿不懂事,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如果您执意认为这样做是错的话,那要怪就怪我好了!” “从小到大,无论我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错,您永远都觉得是别人的问题……这样的偏心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瑞王说到这里,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面色痛苦地抱住头。 “您根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宠爱有多让人痛苦,每每看见皇弟们,我的内心都备受煎熬。”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却能轻易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明明他们之中不乏比我更出色努力的人,却总是被忽视打压……” “您体会得到我从前在他们面前是怎样一种心情吗?是问心有愧……我心中有愧!身为兄长,不仅无法用羽翼保护弟弟妹妹,反而还会给他们带去各种不公!” “您越是偏心我,越是对我好,心里的石头就越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瑞王发泄一般地诉说着,眼中布满红血丝,声音都忍不住带上颤抖的泣音。 他年幼时受庄大学士开蒙教导,向来道德责任感极强。 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在一众皇子当中是特殊的,不仅因为他是皇长子,更因为他是皇帝的挚爱所出。 瑞王能深刻感受得到帝后对自己的宽容与偏爱,他经常会因为一句随口或者无心的话,而不知不觉间轻易夺走别人渴望已久的东西。 养心殿里上好的纸墨笔砚,他一句“此物精巧雅致”便能得到赏赐,而墨王绞尽脑汁地连续作半个月颂赞诗,也才得几句夸奖。 藏书阁中的珍品兵器图谱孤本,他只是对其中内容感到好奇,第二日就有宫人送到殿中,而萧壁城却欲求不得,还要借功向太上皇讨个赏赐才能借阅几日。 诸如此类的事情,这些年来多不胜数。 瑞王也曾将文房四宝转赠墨王,可对方没两日就送了回来,嘴上说发现用不惯,实则是被昭仁帝看到后,责备他贪图兄长的好物。 于是每当他想要关心别人的时候,总会屡屡碰壁,而越是如此,他内心中的负担就越重。 不仅因为昭仁帝的偏心,也因为其余皇子得到好处后,还会遭到小封氏的打压。 旁人只知道瑞王殿下脾性极好,待人和善亲切,却不知这正是因为他心中有愧! 这种愧疚令他在面对其别人时,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释放善意,如果善意得到了回应,他会觉得开心和轻松,可如果被对方婉拒的话,他便会觉得难忍煎熬。 身为幼妹的六公主不会有这种感受,可是身为兄长的他却无法忽视! 昭仁帝怔怔地看着他,整副躯体都好像变成了石化的雕塑,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后,他才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艰涩地开口:“天昱……你这些话都是认真的吗?朕对你的好,竟然让你这么痛苦?” 昭仁帝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偏心,所以云苓骂他的时候,他尽管生气却也并不反驳。 其他儿子心有不满他都能接受,唯独瑞王这番话却像是给了他一记重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瑞王双眼发红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父皇说是处处为了我着想,却永远都在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与其说是对我好,不如说是在成全自己做一个慈父的心。” “您如果真的顾虑我的感受,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把种种想法强加于我了。侧妃的事情我今天只说这一次,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提起,如果婵儿当真选择离开,那我便去寒山寺出家做和尚。” “倘若人世间总是这样烦闷凄苦的话,不如斩断尘缘求个清静。” 淡淡留下这句话,瑞王不再看他,步伐疲惫而沉默地转身离去。 昭仁帝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眸光怔怔地看着书案上堆放的画卷,心头忽而涌上无尽的酸楚。 这些年来,他掏心掏肺地对瑞王兄妹好,可最终二人却一个接一个地与他反目,指责控诉他的不该。 他真的就错的那么离谱吗? 第 1077 章 他根本没学会做父亲 昭仁帝又病了,一连三天没上朝。 出于礼节,云苓去养心殿探望诊脉了一次,发现他根本没病。 “他身体好着呢,活个七老八十绝对没问题,就是整天垮着张脸,一看就是在跟瑞王赌气。你说说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反而还越活越回去了,绝食这种幼稚的事请都能干得出来。” 这两天御膳房绞尽脑汁地琢磨他的口味,轮换着菜式做了一桌子美味送过去,他连筷子都不动一下,一连几餐都是如此。 各府皇子纷纷进宫探望,唯独瑞王一直不见踪影,其他人这个哄那个劝,谁来都不管用。 “平时在太上皇面前乖得跟个孙子似的,被宝贝儿子骂了也不舍得骂回去,就知道折腾身边其他人,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燕王等人虽说生在皇家,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但摊上这么个作爹,也不知道是福是苦。 云苓狠狠地吐槽了昭仁帝一通:“都一把岁数,是要满五十岁的人了,性子却看不出一点成熟靠谱来。” 萧壁城正认命地在书案上处理政务,听到这话忍不住抬起了头。 从前的他作为儿子,对身为一国之君的父亲有着本能的孺慕与崇敬之情,不过成家立业后他变得愈发成熟稳重,心态已经与年少时大不相同,也就慢慢看清了对方的真本性。 他放下笔,活动着手腕笑了笑:“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父皇就是个老小孩。” “我倒觉得他对大哥的掌控在情理之中,因为他根本没有学会该怎么做一个父亲,只是一昧的效仿皇祖父罢了,这一点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父皇作为皇祖父的老来子,更是一众兄弟中最小的孩子,其实皇祖父多少也有些偏爱他,只不过那种偏爱,与他对大哥的偏爱有所不同。” “皇祖父对父皇的偏爱,是真的为了他好,逼他刻苦读书,学习为君之道,让他懂得宽容仁爱。更是力排众议扶持他坐上皇位,甘愿在身强力壮的年纪就早早退位,在幕后继续扶持他累积名声与威望。” 太上皇三十六岁时正式称皇,但只在位了二十年就退位了,那会儿他才五十多岁,身体情况完全可以再把持朝政十年。 可他决定了要传位于昭仁帝,担心朝廷世家派系的力量越发壮大,等到了那个时候昭仁帝才登基的话,作为新皇会压不住他们。 所以才早早退位,屈居幕后,依旧为昭仁帝出谋划策,帮助他尽快树立起威信和声望。 昭仁帝总会感慨他年轻时是多么多么的艰难辛苦,但如果没有太上皇在背后支撑,他只会过的更苦。 萧壁城平声道:“父皇本就是个孝顺儿子,从小就听父母兄长的话,他登基的也很早,那会儿还没什么治国经验,又是破除嫡长制度后被传位的第一人,心中底气不足,所以习惯了事事都听从皇祖父的意见。” “他一生顺风顺水,都是因为有皇祖父在前面,用脚印一步步地为他踩出了一条路来。” “想必你也发现了,父皇极少会忤逆皇祖父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习惯了被掌控安排的人生,并且从中得到了数不清的好处。所以在对待大哥的时候,父皇也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掌控他,替他做主任何决定,因为在父皇的潜意识里,那就是对大哥好的表现。” “可是,皇祖父安排父皇的人生,是清楚地知道他需要什么,应该做什么。但对待大哥的时候,父皇做的都是自以为对他好的事,根本不懂大哥想要什么。” 太上皇只会让昭仁帝做正确的事,却从不干预他做想做的事,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他想做的事情是无害的。 典型的例子就是小封氏,太上皇知道对方小家子气,涵养平平,但从来没有不许昭仁帝娶她,因为他清楚儿子很喜欢这个女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小封氏可以为妃,但不能做皇后。 然而在昭仁帝的一番倔强下,太上皇最终还是妥协了,这何尝不是偏爱之心的一种表现。 父母是会犯错的,太上皇亦是如此。 他知道那样做不对,可架不住身为父亲面对儿子时会心软,所以当一向乖顺的昭仁帝反抗起来时,就连他也没能守住原则。 但是两者之间又有根本上的不同:太上皇是一个会犯错的父亲,而昭仁帝根本就没有学会怎么做父亲。 云苓听完这番话后,微讶地挑眉,好奇地看向萧壁城。 “很少听你这样深刻地评价他,这种角度的剖析,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萧壁城不由得笑了笑,云苓不是在正常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在亲情方面的感悟自然不会有他那样深刻。 他感慨道:“苓儿你知道吗?我一开始羡慕大哥,然后嫉妒大哥,最后同情大哥。” “年幼的时候,我总盼着父皇能多看我一眼,不敢奢求他能抱抱我,哪怕和颜悦色地多跟我说上几句话,我都能暗暗开心好几天。” “长大后之后,我忍不住嫉妒大哥,同样都姓萧,我什么都没有,可父皇会给他我想要的一切。” “我会因父皇的偏心举动感到难过,然后悄悄地讨厌大哥,我时常想如果他不是那么性格和善的人,总在我蒙冤受罚的时候绞尽脑汁地帮我,我也许会痛恨他。” “但这两年来,我慢慢地想通了,其实我们兄弟几人包括大哥在内,谁都没有真正地得到过他的父爱。” 因为昭仁帝根本就没有学会这种能力。 “他给大哥的东西,纵然是我们兄弟几人想要的,却不是大哥所盼望的,反而还会带给他无尽的痛苦和烦恼。” “于是现在我彻底释怀了,对他不抱什么期望,亦没有太多埋怨。” 萧壁城说着,目光透过窗外看向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和蚂蚁的团子兄弟,硬朗的面庞变得柔和。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认真地去学习怎样做一个好父亲,然后给我的孩子们真正的疼爱。” 第 1078 章 气都气饱了 云苓不由得顺着萧壁城的目光看向团子兄弟,而后陷入沉默之中。 仔细想一想,她这个当妈的,当初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刚穿越过来时,她意外有了身孕那会儿,心中更多的是气馁和烦躁,觉得孩子绊住了她的脚步,连想要出门痛痛快快地玩耍都做不到。 她会为了贪图自己过的舒适开心,仗着身体好医术强,不计后果地做一些有可能伤身的事情。 比如肚子挺的老大了,闲不住就出门溜达,比如贪凉嘴馋了,就偷偷吃些伤胃的冷饮辣食。 明明要生产了,冷不防听到留情的消息,就恨不得立刻飞到北秦去找人。 对比一下,也没比昭仁帝强到哪儿去。 一直到生孩子的时候差点丢了命,那一刻她才真正地恐惧起来,怕孩子不能降生便夭折腹中。 也难怪团子兄弟刚出生的那一阵,萧壁城曾忍不住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天上掉下来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他们,也不懂得该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父母,而后一路磕磕绊绊地摸索学习。 想到这里,云苓忽然就有那么一丢丢理解昭仁帝了。首发 当然,只是一丢丢而已。 面对一把年纪了还跟小辈们犯浑的爹,她这脾气是好不了一点啊! “苓儿,你还是再去看看父皇吧,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好好吃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怎么也是自个儿的亲老子,萧壁城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何况当爹的不懂事,他这个当儿子的不能也跟着不懂事啊。 云苓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露出一丝不情愿的嫌弃。 萧壁城好声哄劝道:“万一父皇的身体垮了,日子不好过的还是宫里的其他人。养心殿里的宫人们不容易,福公公也怪辛苦的,年岁这么大了还要天天哄小孩一样劝父皇吃饭,我都替他心累。” “……” 萧壁城说得对,这老头儿真要饿出病来,到时候累的苦的还是她。 云苓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好吧,那我给他搓几颗药丸去,吞服后保管他一顿饭能吃三大碗,不过这药做出来以后他可得吃啊,要是不吃就摁着给他塞嘴里……” 萧壁城顿觉好笑地点头,然后目送她嘟囔牢骚着向药房走去。 云苓在药房里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搓好了一小瓶开胃药丸。 这丸子吞服后会让人食欲大增,就是和尚吃了都会忍不住破戒啃肉,想来昭仁帝这样的老趴菜是招架不了半点的。 她与萧壁城一同来到养心殿门口,隔着不小一段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杂乱纷扰的声音。 似乎是墨王两口子又来了。 “父皇,这是桃儿特地去城外农家买来的老坛酸菜,这可是人家的祖传秘方,街上都没卖的,配上清粥小菜可开胃了,您要不尝两口?” 昭仁帝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带着两分不耐烦:“不吃不吃,拿走……” 六皇子一直住在宫里,也就天天都在。 这孩子性格老实软和,每顿饭都过来劝,可以说是昭仁帝发泄情绪的最佳垃圾桶。 他好言软语道:“父皇,您都三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熬不住的,不然我去劝劝大哥,让他到跟前来向您服个软。” 昭仁帝哼哼唧唧起来:“你不用去找他,知道朕病了也不来看看,你大哥实在太让朕痛心了,什么都别告诉他,干脆让朕饿死算了……” 六皇子:“……” 云苓听到这儿有些发愁,一个个都是受气包,一会儿喂药的时候也帮不上忙,岂不是只能让萧壁城来? 看来事后的怒火又要让她家的倒霉男人承受了。 然而就在走到养心殿门口时,里面却突然响起一个没好气又不耐烦的声音。 “五弟六弟,你们俩谁都别劝了,父皇不吃就算了,反正等你们走了以后,他自个儿也会背地里偷偷吃东西的!” 昭仁帝的声音瞬间拔高起来,气急败坏地道:“老四!你什么意思?” 燕王无所畏惧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昨天傍晚我来的时候,您分明就躲在那屏风背后偷偷啃饼子,我看的一清二楚,我跟您说话的时候,您嘴角的饼渣子都没擦干净呢!” 云苓暗地里握紧拳头,很好,她这一下午的时间看来是白白浪费掉了。 果然就不该听信萧壁城的鬼话,去同情一个不懂事的老趴菜! 燕王这话一出,养心殿里众人们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昭仁帝更是脸色精彩纷呈,最后恼羞成怒地道:“老四,你是觉得朕过的太舒坦,特地来给朕添堵的吗?要是嫌朕活的太久,你就直说出来!” “我不知道您过的舒不舒坦,反正您有事没事给大伙添堵,我们是过的挺难受的,再继续这么折腾下去,我都怕自个儿活不过您。” 燕王阴阳怪气地说完,又看向墨王和六皇子。 “五弟六弟,你们看我没说错吧?正常人哪有三天不吃饭说话还中气十足的,你们别被他给骗了,白白地在这里给他做消遣。” 昭仁帝气得身体直抽抽,指着燕王的手指不停抖啊抖:“一个两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全是现世报,朕从前都白疼你们了!” 眼看他没病都要被气出病来,墨王和六皇子对视一眼,赶紧默契地上前扑灭着满战场的硝烟。 六皇子端起桌上的盐酥小饼走到龙床边,语气温和:“这盘盐酥小饼是皇祖母亲手做的,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亲自下厨,父皇一定是不愿意让她伤心,既然如此,您一定要都吃了才行,这样皇祖母知道后才能安心。” 墨王则推搡着燕王往内室外走,压低声音劝道:“行了行了,四哥你就少说几句吧,每次来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棒的,父皇气也气饱了。” 燕王冷哼一声,小声嘟囔道:“气饱了才好呢,省得麻烦御膳房天天做这么多菜,浪费粮食……” 他称病没上朝这两天,底下的人都愁死了。 好多地方官员上报折子,说去年麦子收成不好,今年水稻才刚种下,唯恐会有饥荒,正求着京城运粮补仓呢。 第 1079 章 差点就信了 两人走到殿外,迎面便看见了云苓夫妇。 燕王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不少:“三哥,三嫂!” 云苓点头应声,笑道:“你倒是孝顺,一连三天都不辞辛苦地进宫来看父皇。” “谁想来看他了。”燕王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自己对昭仁帝的嫌弃,“那是因为我想跟五弟商量政事,结果每天下了朝他就要到养心殿里来坐牢,我没办法才跟过来的。” 前段时间李贵妃那事一闹,燕王现在跟昭仁帝算是彻底闹得不愉快了。 他的性子又随李贵妃,都是横冲直撞的急躁性子,从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自打王妃第五瑶怀孕时候,他其实已经成熟稳重了不少,唯独在昭仁帝面前会变得攻击性极强。 父子俩如今一见面,谁看谁都不顺眼。 墨王也接话道:“三哥,这几天我跟四哥已经把大周各地方的粮仓储备情况都整理齐全了,只待你过目后下令调配运输。” 萧壁城欣慰地颔首道:“好,辛苦你们二人了,让宫人送到东宫的书房里去吧,晚些时候我再看。”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觉得庆幸,虽然亲爹总是在朝廷需要他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但起码兄弟几个都能靠得住。 尤其是燕王,这小子常抱怨朝廷事多,把要做个闲散王爷的话挂在嘴边。 但一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主动分忧,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倒是负责人的很。 燕王交代完正事,又眼尖地看到云苓手里的瓷瓶。 “三嫂,你是来给父皇看病的吗?” 云苓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来给父皇开开胃,免得他不好好吃饭,连累你们也跟着受罪。” “这里面是开胃的药?既出自三嫂之手,效果一定很好吧?” “当然,一颗下去保管他待会儿能吃三大碗,但前提是他会乖乖配合吃药。” 云苓见他目光盯着瓶子滴溜溜地转,眸光冒出格外熟悉的调皮劲儿,忍不住好笑道:"怎么,你小子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嘿嘿……怎么会是馊主意呢,我明明是想帮三嫂分忧,父皇不好好吃药的话,我有办法对付他。” 燕王说着凑过去,从她手中要过小瓷瓶,又问道:“要是父皇胃口不佳,一顿饭是不是得多吃几颗药?” 云苓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压低声音叮嘱道:“别太乱来啊,一次吃一颗就行了,吃多了伤胃。” “好好好,包在我身上,今晚一定让父皇吃不了兜着走!” 燕王的语气陡然变得兴奋起来,揣着瓷瓶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准备做些什么,但云苓在他眼中看出了名为报复的光。 墨王摇了摇头,小声地道:“四哥总还是个孩子脾气呢。”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要阻止燕王的意思,看得出这几天在养心殿里受到的精神折磨也不少。 “先去看看父皇的情况吧,六弟独自一人在里面苦苦支撑也不容易。” 萧壁城话音落下,三人便一同进了养心殿。 冤种六皇子还在好声好气地哄着昭仁帝,多亏他有个不简单的丽嫔做母妃,昭仁帝对他的态度倒也不算过分,只哼哼唧唧地数落燕王的不是。 “玉和啊,千万不能跟你四哥学知道吗?往后离那个小混球远点,别被带坏了!” “没良心的东西,朕以前就是对他太好了,才纵容得他五次三番敢和朕蹬鼻子上脸……” 昭仁帝正抱怨着,扭头便看见云苓等人,表情立马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收敛了两分,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壁城规矩地行了一礼:“记挂着父皇的身子,特地前来探望。”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老四那个逆子再多气朕几回,那可就说不定了。” 昭仁帝心里憋了闷气,一边牢骚一边卖委屈,不住地单手抚胸顺气。 他眉头紧皱,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朕现在就觉得胸口闷,不舒服的很,他没来的时候还不这样呢。” 云苓在心里听得想笑,寻思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其他儿子喋喋不休地卖惨,不就是想让他们多说几句好话,再跟着指责燕王几句吗? 简直是小学生行为。 她也不惯着对方,直言道:“是吗?那我劝您少骂御之两句,毕竟他是个爱记仇的,回头让他听见了的话,免不了故意天天跑过来气您,那个时候您可就有罪受了。” 昭仁帝:“……” 胸口好痛,气死个人了。 算了,他就不该在云苓面前卖惨,他真是饿昏了头,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 刚刚反应过来,如今燕王敢这么大胆的顶撞他,还不都是跟云苓学的! 萧壁城适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父皇,马上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正好我们几个都在,不如就一起陪您用膳吧。” 昭仁帝郁闷地道:“吃什么吃,老四那个讨债鬼一来,朕一肚子气都饱了!” 话音落下,便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正是燕王,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昭仁帝看见他就皱眉,没好气道:“你还回来干什么,看朕气死了没有是不是?” 燕王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半点桀骜不驯,他将托盘放到龙床边的椅子上,突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 他双手捧着一碗水送到昭仁帝面前,表情忏悔地道:“父皇,对不起,刚才是儿臣错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昭仁帝冷不防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干嘛,你又想闹哪一出?” “父皇别误会,儿臣是来向您认错的,刚才在殿外三哥仔细教育了我一顿,说您正病着呢,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气您,万一你真有个什么意外突然没了,那我就成没爹的孩子了。” “儿臣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刚才太冲动了,实在是近来忙于政务心里烦躁,才忍不住和您发了火,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燕王的表情和语气极其诚恳,看不出一点违心的痕迹。 要不是云苓知道他想干什么,差点就信了。 连萧壁城都觉得燕王像是真的意识到错了,就更别提昭仁帝了。 他狐疑地打量燕王几眼,而后才小声嘀咕起来:“……认错就认错,什么有个意外突然没了,会不会说话。” 燕王目光殷切地看向他:“父皇,这是儿臣的赔礼茶,只不过御医说您脾胃虚不宜喝茶,所以便特地换成了养生的蜂蜜水,看在儿臣真心认错的份上,您就喝了吧!” 第 1080 章 喜欢绝食那就饿着 添加蜂蜜自然是为了掩盖药丸的味道,那丸子早被他碾成粉末化进水里了。 亏得他还特地尝了两口,以免味道有异漏了馅。 昭仁帝从鼻尖重重地发出一声闷哼:“呵,原来你还知道错啊?” 燕王忍住怼他的冲动,低头大声道:“父皇,您就原谅我吧!” 昭仁帝本来就饿着肚子,刚才又发了半天牢骚,嘴里属实干渴,想着蜂蜜水还能垫垫肚子,便也没跟自己过不去, “好吧,朕也懒得和你这个毛头小子计较,看在你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话音落下,他装作勉为其难地接过那碗蜂蜜水,一饮而尽。 喝完还下意识地砸了砸嘴巴,舔了下嘴角,咋感觉这蜂蜜水还怪好喝的呢? 像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滋味,难道说他饿的味觉都变化了? 昭仁帝正想着,就见燕王高兴的止不住嘴角上扬,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父皇!您真是天底下最心胸宽广的父皇!您现在想不想吃饭了,要不要我们陪您用膳?” 昭仁帝下意识地拒绝:“不,朕不吃。” 他要看看瑞王什么时候才会进宫来看他。 燕王这次没有再劝,而是凑过去撒娇:“那好吧,既然父皇不吃的话,这顿晚膳就赏给儿臣了行不行?” “我跟四弟他们忙活半天,这会儿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反正您不吃,这些菜放着也是浪费,赏给宫人不如赏给我们。” 昭仁帝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其实很想叫燕王滚蛋,谁说他不吃东西了。 真要三天不吃饭,他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跟他们说话? 这几日御膳房每顿都做一大桌菜来,为了劝他吃饭也不敢轻易撤下,都是放凉了又热好送过来。 他也就是趁着福公公不在,身边没其他宫人的时候,才每个盘子吃一口。 只是夹一筷子菜的话,看上去发现不了什么。 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他也没法厚着脸皮连一顿饭都不给吃,只能脸色微黑地点头。 “那朕便赏给你们了。” 燕王立刻高兴地像弹簧一样从地上蹦起来,立刻招呼外面的宫人传菜,还让他们把桌子靠近内室搬一段距离。 面对昭仁帝皱眉的表情,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解释道:“父皇不是没胃口吗?那您就在旁边看着我们吃好了,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有胃口了呢。” “来来来,三哥三嫂,五弟六弟,你们都坐啊!” 燕王挥手招呼着,率先一屁股坐在了桌子面前。 很快,宫人们便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了桌,养心殿内顿时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昭仁帝的龙床离饭桌有一段距离,但隔着珠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边的情景。 燕王扫了眼桌子,高声命令道:“叫御膳房尽快再加三个菜来,要红烧猪蹄,酱烧鸭,还有宫保兔丁!” 为了龙体考虑,御膳房这两天做的都比较清淡养生,这样刺激哪里够? 昭仁帝光是听到这几个菜名,就觉得肚子要开始咕咕叫了,他也好久没放开吃一顿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很快就领会到了燕王打的什么鬼主意。 她心里哼笑一声,今儿个这桌菜一盘也别想剩下。 “大家都坐,吃吃吃!” 燕王吆喝着,率先端起饭碗,然后以风卷残云之姿横扫起饭桌来。 一边吃,还不忘对满桌的菜肴高声点评起来。 “啧啧,这道奶汁鱼片做的绝啊!鱼肉爽滑嫩弹,鱼汤色泽乳白,不愧是宫廷御膳中的名菜!” “这盘花菇鸭掌也不错,骨头都剔除的干干净净,吃起来一点也不费事,柔韧有嚼劲,唇齿留香!” “不愧是膳汤一品的龙井竹荪!茶香配山珍,鲜美至极,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惊艳的佳肴,真是吃一次就叫人毕生难忘啊!” 云苓看燕王那激情昂扬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感染力,不知不觉都胃口好了不少,干饭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这小子放到现代要是做吃播的话,一定是个顶流。 珠帘背后,昭仁帝靠坐在龙床上,本能地咽了下口水,忍不住捂紧肚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燕王这小子吃的太香了,他竟然觉得胃口大开,饥饿难当,有种想要不顾一切走到桌边大快朵颐的冲动。 但想到自己绝食的假象不能打破,于是他忍了又忍,干脆转过身去不看那副画面。 可燕王的声音依旧滔滔不绝。 “啊!红烧猪蹄来了,这可是三哥的最爱!” “四弟多吃点,这宫保兔丁可是用猎来的野兔做的,味道一点都不是那些家兔能比的!” 昭仁帝有些痛苦地堵住耳朵,可肉荤的香味却飘过珠帘,钻进他的鼻子里不住地勾引馋虫。 “咕——咕咕!” 饿!这辈子没这么饿过! 此刻,这成为了昭仁帝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算了算了,忍……他忍…… 等这群小崽子走了,他偷偷吃点剩菜对付一下。 “咦,三哥三嫂,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云苓忍笑道:“哪有奇怪的声音,你听错了吧?赶紧吃吧,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嘿嘿,说得对,我要专心吃饭了,早点吃完早点出宫,瑶瑶还等着我回家呢。” 说完,燕王埋头干饭,不停地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半点宫规礼仪都不顾了。 他用余光瞥了眼昭仁帝,心头暗暗冷笑。 呵,御膳房过了用膳的时间可是不会轻易开火的,想来他亲爱的父皇也不好意思厚脸皮让宫人开小灶。 不是喜欢绝食吗?那就饿着吧! 燕王愈发卖力地往嘴里塞东西,哪怕饱的想吐了也不肯停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昭仁帝只觉得无比煎熬,隐隐约约也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 平常这个时辰,他从来不会这么饿,今天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饮食正常,唯独刚才喝了燕王那杯蜂蜜水…… “三哥三嫂,我吃饱了。”燕王打了个嗝,对着龙床的方向道,“父皇,您慢慢辟谷修仙,儿臣要回府陪媳妇儿了,多谢您赏饭……” 说完,他抱着像是怀了三个月的肚子,扶着墙向外走。 昭仁帝忍不住猛地转身,刚想叫住燕王,就对着一桌子的狼藉看直了眼。 饭呢?怎么全剩空盘子了! 竟然一点也没给他留啊,他是养了一群猪吗!? 第 1081 章 孤家寡人 燕王吃了满肚子的饭菜,坐在木车上晃悠了半天,一回到府里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五瑶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唠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进宫看父皇去了吗,难道又去赴哪个酒局了?” 她抓着燕王的衣服闻了闻,也没有酒味啊。 “我没事,就是吃了三碗饭,四盘菜,一时撑吐了而已。” 燕王接过茶杯漱口,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解了胃部的不适感,脸色恢复正常。 为了让昭仁帝饿肚子,他连锅里的米都没给对方留一粒。 第五瑶知道来龙去脉后,忍不住埋怨他:“都多大了还做这种幼稚的事情,父皇假装绝食不会把自己饿着,倒是你为了跟他赌气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真是个傻瓜。” 燕王揉着肚子哼哼唧唧:“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矫情的样子,五弟他们不敢放肆,我可不会惯着他,就当是为以前的事替母妃出气了。” 第五瑶叹气,轻轻摇头道:“瞧瞧你们,好端端的父子都快处成仇人了。” 燕王神情冷淡:“那也是因为父皇总不干人事儿,瞧瞧这偌大的皇宫,如今还有几人愿意往他跟前凑?” “他没脸面见二哥,又没本事惹三哥,也只能可劲儿在五弟六弟面前作妖了,还不是全仗着他俩乖巧孝顺。就连大哥那么好脾气的人,这次都坚定地跟他翻了脸,可见父皇已经快没救了。”首发 “我这是在警醒他,再这样下去早晚众叛亲离!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第五瑶默然,她也觉得昭仁帝说不出来的一言难尽。 身为君王,对方的性子其实难得地宽仁和善,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孤家寡人这一步。 回想在东楚的时候,她的父皇要是病了,后宫的嫔妃都能抢破头地来侍疾,然而这次昭仁帝的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那些娘娘如今都去皇家幼稚园中做事了,每天朝九晚五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散值后还经常结伴在宫外逛街吃饭,天黑了才回宫。 然而得知昭仁帝病了,娘娘们这两天便整齐划一地加班忙碌了起来,在皇家幼稚园里待到晚上八九点才回宫。 宁愿多干活也不愿意去养心殿侍疾,第五瑶发自内心地觉得,她这位皇帝公公无论是做父亲还是做丈夫,都失败得很呐。 …… 此时此刻,人生输家昭仁帝坐在龙床上,正饱受饥饿折磨。 空盘子都被宫人收拾干净了,只有饭菜的余香还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延续着他的煎熬。 眼光扫了一圈,龙床旁边的矮凳上还剩盘盐酥小饼,那是刚才六皇子随手放的。 由于被花瓶挡住了视线,被燕王所忽略,成为了唯一的“漏网之鱼”。 昭仁帝急不可耐地想填填肚子,然而云苓两口子却依旧未曾离开,他面色难看地问:“吃都吃饱了,你们俩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萧壁城主动道:“想跟父皇谈谈大哥的事情,您跟他继续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昭仁帝嘴硬道:“你不用劝了!他什么时候进宫来看朕,朕什么时候才吃饭!” “父皇误会了,儿臣不是来劝您吃饭的,我只是想说,大哥这两天一直住在寒山寺里,都没去吏部报道。” 昭仁帝脸色猛地一变,语气急促道:“他真要出家?就为了个娶侧妃的事情,他竟然不惜以此来逼朕?” 萧壁城直言道:“您跟大哥之间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若再不做下决定,说不定在您饿晕过去之前,大哥就已经出家了。” 闻言,昭仁帝表情变幻莫测,久久不语。 半晌后,他的脸上才控制不住地浮现出苍老疲惫的脆弱悲色,伤心地喃喃自语起来。 “朕不是一定要逼他娶侧妃,朕只是想他进宫来探望而已啊……但凡他肯服软认个错,朕怎么会不愿意退让。” “难不成还能真的让他去做和尚么……养育疼爱了他这么多年,却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不知道朕心里有多难过吗?” 说到最后,昭仁帝带着抽噎声深吸了一口气,生出皱纹的眼眶都开始发红。 “老二恨朕,你们夫妻俩责备朕,老四埋怨朕,老五老六也不和朕亲近,这些朕都无话可说……可他和幼蓉不一样,怎么能够反过来怪朕呢?” “朕这半辈子活的真是太失败了……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惹来其他人的耿耿于怀,到头来他还不肯领情,甚至怨朕让他过的太痛苦。” 昭仁帝望着冷清的养心殿,忽然间就悲从心来。 曾几何时,每当他身体抱恙的时候,瑞王和六公主兄妹都会天天来陪他用膳。 还有李贵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起码有三百天都会备上汤羹宵夜来养心殿陪他处理政务,亦或闲话家常。 那时他总嫌弃李贵妃,一提到李家说的都是些他不爱听的话,聊起政事来她也半点不懂,甚是无趣。 可那些夜晚他好歹是有人陪伴的,哪像现在这般冷清寂寥,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殿里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如今六公主嫁去了突厥,每月才捎回来一封信,就连瑞王也要为了自己的小家弃他而去了…… 老三夫妇忙于政务不常来养心殿,常住宫中的丽嫔母子对他也是礼貌客气远多过亲近。 偌大的皇宫,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昭仁帝颓唐地坐在龙床上,心中一阵阵酸楚,眼眶都不自觉地湿润了。 更让他难过的是,就在他伤心诉说着悲痛的时候,面前这两口子不仅没有安慰他,云苓还坐在一旁把那盘盐酥小饼也给吃光了。 看见那空的只剩渣渣的盘子,昭仁帝顿时就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云苓,呜呜哭起来。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怎么还吃啊?你怎么这么能吃啊?” 把饼吃光了,晚上他吃什么啊? “我就是嘴巴闲不下来而已。”云苓无辜地看着他,“倒是您怎么哭了,是不是太想瑞王了?既然您不打算逼他娶卫缨了的话,我这就派人去寒山寺传话,保管他明天就能出现在养心殿里。” 第 1082 章 半夜偷吃的后果 此刻,昭仁帝极其痛苦,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腹中可怕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让人有种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当场的错觉。 他这辈子都没挨过这么狠的饿,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昭仁帝挥挥手,捂着肚子胃痛地道:“罢了罢了,朕在这里伤春悲秋也只会让你们两个看笑话,去告诉老大朕愿意退让一步,今后也不会再干预他的后宅之事了……” “今晚就派人去寒山寺传话,千万别让他一时冲动做出遁入空门的傻事来,你们两个也回去吧,朕要歇息了。” 原本他还能倔强两天的,但是这该死的饥饿感实在是太煎熬了,让他不得不放弃抵抗,顺坡下驴。 云苓见他饿的两眼都快冒驴光了,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了,您之前不是答应卫家,要赐卫缨做瑞王侧妃吗?说不定卫家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盼着您的圣旨呢,这样出尔反尔可不合适,您还是给个交代的好。” “比方说下一道圣旨为封阳和卫缨赐婚,有皇家保媒,这门婚事也算是荣耀了。” 昭仁帝本来就生气她把那盘酥饼都吃了,一听到封阳的名字更生气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朕愿意退让一步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太得寸进尺!” 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娶个对封家大有助力的世家千金就算了,还想让他下旨赐婚。 好处全让他们占了是吧?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看着昭仁帝气呼呼的样子,云苓半点都不意外,毕竟老趴菜这两天过的太憋屈,退让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极限了。 “那好吧,父皇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帮您劝李贵妃回心转意的时候,您曾经承诺过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昭仁帝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云苓不提的话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此刻听对方提起,他心头涌现出不妙的预感来,“你提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要朕给他们两人赐婚吧?” 云苓笑眯眯地道:“看来您还没有饿糊涂。” 封阳和卫缨的危机顺利解决了,但在事情的最后,她还想为二人做点什么。 昭仁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朕不想为他们赐婚,你为什么非要朕这样做?你轻易地将这次机会用掉,难道就是为了存心给朕添堵吗?” 云苓淡定解释道:“您误会了,此前封阳过生辰,我没来得及备一份好礼,所以想趁此机会补上罢了。” 昭仁帝还想说什么,但肚子却先一步发出了抗议。 咕咕声在养心殿内响起,格外响亮。 “……” 云苓憋着笑,拔高声音道:“哎哟!父皇您肚子叫唤了啊,要不让御膳房重新开火吧,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昭仁帝的脸色精彩纷呈,咬牙切齿地道:“朕!不!饿!” 他很饿,但是不想在云苓面前低头,尤其这丫头还故意挤眉弄眼地揶揄他。 莫名其妙的面子心驱使昭仁帝怎么也不肯低头,没好气地道:“你们两个快快退下吧,朕要睡了,别继续杵在这儿碍眼!” “好嘞,那我们就暂不奉陪了,祝您一夜好眠。” 目的达成,云苓也懒得多做停留,哼着小曲儿与萧壁城一同离开了。 当天晚上,昭仁帝饿的睡不着觉。 他拉不下脸面让小厨房开火,于是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绕过外面值班巡逻的守卫,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养心殿外的小厨房。 黑灯瞎火的,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惊动了守卫后被抓包。 借着清冷耳朵月光,昭仁帝环视周围,发现剩菜没有,煮饭的木桶也洗的干干净净。 好在角落里还剩了两个冷馒头,他揣了一个在怀里,又从箩筐中顺了根生萝卜,蹑手蹑脚地溜了回去。 …… 翌日清早,养心殿和太医院一顿鸡飞狗跳。 云苓正在书房里批剩余的折子,便见去上朝的萧壁城去而复返,脚步匆匆。 “苓儿快快,赶紧带上你的药箱去养心殿,父皇忽然腹痛呕吐不止!” 云苓闻言也是脸色微变,有些担心会不会是燕王那小子把药丸的剂量弄多了。 这万一要是吃多了,可有得罪受。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养心殿,一边诊脉一边询问眼神心虚闪烁的昭仁帝。 最后真相水落石出。 萧壁城见她拎着药箱出来,急忙问道:“父皇怎么样?是不是那药丸吃出问题来了?” 云苓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药丸的问题,他昨晚就着冷茶水啃了一个硬馒头,还生啃了大半根白萝卜,得了急性肠胃炎而已。” 起初问的时候昭仁帝还不肯承认,结果被她在床底下发现半根剩下的萝卜。 “……” 萧壁城一时无语。 云苓叮嘱太医和宫人道:“让御膳房注意这两天都做些清淡的菜,最好是小米粥,切忌油荤和生冷辛辣之物。” 而后她又看向萧壁城,幸灾乐祸地道:“我那药丸唯一的作用就是开胃,人服用之后会特别想吃大鱼大肉,不占油荤的话难以有饱腹感,你父皇接下来几天可以有得罪受了。” 萧壁城闻言,神情无奈地看向福公公:“福公公,劳烦你把守好父皇的每顿膳食,切莫让他又抵挡不住食欲,偷偷吃些油荤之物。” 福公公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陛下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这能怪得了谁呢? 这下,昭仁帝是当真病得上不了朝了,只能“哎哟哎哟”地躺在龙床上叫唤。 中午用完午膳后,福公公盯着喝完药的昭仁帝睡下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叮嘱好宫人守着对方,他又任劳任怨地出宫去给封阳和卫家送圣旨。 学士府中,封阳正耐心等待事情进展。 瑞王府的动静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本以为这对夫子还要多僵持个几天,却不料惊喜这么快就砸中了头。 封阳讶异且难以相信地道:“陛下竟愿意为我和阿缨赐婚?” 他原本想着昭仁帝肯退让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想对方愿意圣旨赐婚。 福公公笑容慈祥地道:“陛下原是不肯的,但太子妃特地求了个赏赐,说是要当做补给将军的生辰礼物。” 第 1083 章 希望他永远忠诚 “太子妃是想着,您成婚的时候父母亲没法出场,多多少少是个遗憾,若有皇家保媒的话,成婚的时候也能添点喜庆。再者,对于卫姑娘来说,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省得总有烦心事找上门。” 就封阳父亲现在的样子,已经辞去了朝中的官职,正在家中养腿伤。听说从寒山回来后精神就不大正常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交流都困难。 以父子二人的决裂程度,对方不可能帮忙主持封阳的婚事,到时候由皇家顶上这个位置,便也不失美满了。 至于卫缨,以她的出身和目前的情况,嫁给封阳的话难免会到非议。 封阳一开始想求昭仁帝赐婚,也是为了给卫缨求几分底气和保障。 虽然这不是二人在一起所必须的条件,但若能如愿的话,自然比没有赐婚来的好。 现在当真有了圣旨赐婚,就代表皇家是认可这门婚事的,言外之意这个姑娘配不配做将军夫人,不是旁人说了算。 以后谁敢对卫缨指手画脚半句话,她完全可以把圣旨搬出来说事,审问对方是否在质疑天子的决定。 听完福公公的话,封阳胸口的情绪再次涌动起来,喜悦与感动交织。 “陛下正在气头上,云苓说服他应该废了不少力气吧?” 福公公半点没有隐瞒,煞有介事地道:“是啊!陛下执拗得很,他这些天心情欠佳,因为和瑞王殿下赌气连饭都不肯吃呢,整个养心殿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心惊胆战的。” “最后啊,还是太子妃搬出之前陛下许给她的承诺来,陛下没得办法了,才只能答应呢!” 福公公像倒苦水一样,把养心殿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封阳,顺便简单解释了一下昭仁帝给云苓的那件赏赐。 封阳这才知道,原来这道看似简单的圣旨,竟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君子一诺,价值千金,更何况是当今天子许下的承诺。 这简直就是堪比免死金牌的存在,却为了给他讨个小小的赐婚,就这么用掉了? 封阳愣了一下,说不清心中此刻的滋味。 半晌后才轻声道:“她怎么这样……傻乎乎的热心肠。” 福公公深以为然:“太子妃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总共得过两次这样的嘉奖,一次是太上皇许诺的,一次是陛下许诺的,可不管哪次嘉奖她都用在了旁人身上,从没想过为自己谋取利益。” 封阳忽然觉得,他也并非是上天的弃儿。 至少能遇上这么一个朋友,便已经不知道比多少人幸运了。 “劳烦公公,务必替我谢谢云苓。” 福公公细微地观察着他面容上的变化,慈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将军不必客气,太子妃让我转告您,她只是送一份利索能及的礼物给您。您高兴可以,但要是真拿她当朋友,就不要太感激她。” 封阳闻言,绽开一抹发自真心的微笑。 “好,那请公公转告云苓,我和阿缨都很高兴很高兴。” 福公公颔首,温声道:"咱家还要去瑞王府办事,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将军抓紧时间在京城把婚事办了,也好让咱家能早些和上喜酒。" 封阳点点头,恭敬地将他送出了府。 福公公坐上木轮车,不急不缓地朝着瑞王府而去。 其实云苓并没有让他解释这么多,刚才有些话是他故意告诉封阳的。 和云苓相处久了,他亲眼看着对方嫁给萧壁城后的点点滴滴,自然也清楚她的为人,不是个喜欢居功的性子。 尤其她对于身边之人的付出,总是润物无声的,通常做得多说的少。 就连他这把老骨头,在宫里都没少受对方照拂。 外人只觉得她离经叛道,强势得不可理喻,可在福公公心里,云苓的心思比大多数人都温柔细致。 所以他希望封阳感恩,更能知恩图报。 福公公的年纪比昭仁帝还要大上十多岁,很快就要过六十大寿了,他年轻的时候在太上皇手下做事,被一手提拔起来,又侍奉了昭仁帝二十余年。 不过他觉得自己身子骨还硬朗,等太子登基以后,还能多操心帮忙几年。 他也清楚昭仁帝年纪越大性子越散漫,日子过的安逸了,心思也开始不在朝政上。 所以寻常做事的时候,不免会多替东宫考虑。 这次干脆半点也没维护昭仁帝的形象,把他蛮不讲理,幼稚可笑的一面都展现了出来,甚至还在封阳面前夸大了些言辞,更显得云苓求来赏赐不易。 封阳是要被派去守边城的将领,他希望对方能对未来的天子夫妻永远忠诚。 …… 很快,卫府也得到了最新消息。 卫夫人几乎是喜极而泣,捂着胸口不住地喘气:“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阿缨这次真的要做将军夫人了!” 短短几日,他们的心情可谓是坐过山车一般颠倒起伏,天天晚上都睡不好觉,生怕事情解决不了。 卫父笑着凑过去,憨厚地道:“嘿嘿,夫人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霸王弓当真能钓女婿回来,我没骗你!” “寒山寺那老和尚算得也真准,说阿缨能修成正缘,还当真修成正缘了,咱们寻个时间可得去寺庙里好好拜一拜还原才行。” 卫夫人闻言又瞪了他一样:“拜什么老和尚,就是解了个签而已,又没让帮忙解决麻烦事,功劳还不是咱女婿的,多亏了他主动跟陛下抗争!” 卫父失酸溜溜地道:“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阿缨都还没进门儿呢,你就维护起人家来了。” “我说的是实话。”卫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要拜还不如拜太子妃呢,人家还替阿缨求得了份赐婚圣旨,不比你那老和尚强多了!” 怪不得清懿书院的学生都喜欢拜太子妃的画像,回头她也要挂一副在家里! 后院花丛旁,卫缨远远地听着父母二人拌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依偎在封阳怀里,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太子妃会成为我们的媒人。” 她已经知道了对方所做的一切,包括封阳上门来提亲也是受到了其指点,简直道不尽心中的感激。 想到自己之前还拿对方当封阳的心上人看,真真是乌龙一场。 第 1084 章 和好如初 有情人终成眷属,卫家与庄家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瑞王府内却安静如常,容婵正在前厅接待福公公。 “总而言之啊,瑞王殿下这是铁了心要为王妃您抗争的,甚至不惜拿出家来要挟,连陛下闹绝食都没有低头,对您的真心真意天地作证,日月可鉴!” 福公公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小两口赶快正式和好。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瑞王当天晚上跟昭仁帝吵过架之后,根本没有回瑞王府,而是连夜去了寒山寺中。 对方只让丫鬟转告容婵,希望她不要回容家,而在他没有把事情彻底解决之前,也绝不回府见她。 “陛下已经答应了,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插手瑞王殿下的私事。”福公公看着容婵,叹气道,“瑞王殿下此前是有些懦弱温吞,可如今他真的长大了,也能扛得起责任了。” “咱家斗胆多说两句,殿下此前是做了些让您伤心的事,但他也值得您再给他一次机会,老奴敢用性命担保,殿下此生绝不会纳妾二娶,这样的良人,您着实应当好好珍惜。” 容婵轻轻点头:“您说的对,我都明白。” 对于瑞王的最后一丝不安和动摇,已经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真的做到了为她抗争,那是连当初的楚云菡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首发 想到这里,此前容婵心里的些许郁结也都解开了。 其实才嫁进瑞王府的时候,她就曾默默羡慕过楚云菡,羡慕对方能够拥有如同话本上描写的爱情,那是她待字闺中时就深深向往的东西。 也是认识了瑞王以后,容婵才知道,话本里所杜撰的男子是真实存在的。 瑞王就是那种哪怕丧偶,也会选择守寡一生的男人,对方从灵魂上追求爱情的无暇。 他或许并不完美,但他的感情永远纯洁真挚,哪怕是曾经面对楚云菡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二心。 可惜对方并不懂得珍惜,只将他当做复仇的工具。 如今瑞王付她一往情深,那么从今以后,她也定然不离不弃。 二人正交谈间,一道凌乱匆忙的脚步响起。 “婵儿!” 容婵循声望去,便见瑞王衣衫凌乱地站在那里,发冠也有些歪歪斜斜。 他面容疲惫,眼中布着些许红血丝,显然这几天在寒山寺过的并不安心。 她心中微微抽动,万般情绪最终化作一个温柔的笑,语气轻松俏皮:“天昱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小泥鳅在家里等你好久了。” 瑞王听到这话,眼睛没忍住更红了。 从前两人之间没有裂痕的时候,容婵就是这么叫他的。 在寒山寺里这几天,他每晚失眠睡不着,脑海里总是浮现过往二十多年的点点滴滴。 母亲小封氏活着的时候,总会骄傲地在他们兄妹面前提起,自己是昭仁帝唯一真正爱的女人。 年幼的他看着母亲欣然的笑容,想法在朦朦胧胧间不知不觉地受到触动,于是也坚定内心要追求这样的幸福。 年少的他便开始幻想那个能够携手共度一生的对象。 他喜欢看书,也常常读才子佳人的话本,里面对神女的描述无一不是高洁出尘,性情温柔,才貌俱佳。 在认识楚云菡之后,他眼前一亮,以为今生有幸,终于寻觅得一位书中那样宛若空谷幽兰般的神女。 于是他将对爱情的美好憧憬全都寄托在楚云菡身上,无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后来他逐渐敏感地发现,楚云菡似乎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他不愿意心中的美好幻影破裂,固执地相信并且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片假象,哪怕再累也要麻痹蒙骗自己。 直到碎影破裂,方才清醒残酷地意识到那只是一片泡沫。 沉浸在悲伤和打击中的他没有注意到,和容婵在一起的时候,反而是他有史以来最放松惬意的时光。 这个小丫头很天真单纯,也善良的可爱。 她性情纯良直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架子地讨论种种兴趣爱好。 楚云菡总是喜欢端着,两人在一起时也总逃不开吟诗作对和赏画习字。 那时瑞王总觉得二人在一起时缺了点什么,但是又迷迷糊糊地琢磨不轻,直到很久以后,他才领悟到所缺是一种真挚的自然。 他和容婵一样喜欢看话本,然而楚云菡不喜欢看。 楚云菡也不喜欢街边的小食,她钟爱精致高雅的茶点和名品,但实际上,瑞王私底下却很喜欢吃街头小商贩卖的小点心。 大概是以前被小封氏管的太严格了,有些事情他知道不该做,却总是免不了向往。 容婵就是那个会和他一起熬夜看话本,然后一起偷吃路边的小食,最后弄的半夜一起闹肚子的那个人。 与对方相处之时,他可以感受到所谓幸福的滋味。 在寒山寺的日夜里,瑞王辗转反侧,难以想象如果失去容婵会怎么样。 不似与楚云菡决裂时一样痛苦,那是一种心灰意冷的沮丧,仿佛对世间任何事情都失去了感情和动力。 见瑞王怔怔的望着自己,容婵忍不住担忧地上前:“天昱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寒山寺太冷,冻得染了风寒?” 瑞王陡然回过神来,哑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婵儿,你还会走吗?” 容婵顿了一下,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承诺过你什么,当然也不会反悔,从今以后我都不会走啦。” “天昱哥哥,我们和好吧。” 瑞王闻言,忽而就忍不住狼狈地落下泪来,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婵儿……谢谢你,谢谢你肯留在我身边。” 如果没有对方,他将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福公公在一旁看着二人,面上也止不住地露出欣慰的笑容,笑呵呵地道:“哎呀,看来咱家还是早早回宫复命的好,可不继续杵在这儿碍眼啦!” 瑞王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容婵,连忙擦了擦眼泪,他看着福公公欲言又止,似是想问些什么。 嘴唇动了动,最终道:“有劳福公公前来传话,晚些时候我会进宫探望父皇。” 【作者君:瑞王这一对副线算是走到结束了,完全he】 第 1085 章 他真的老了 黄昏时分,夕阳的金光洒在宫墙与屋檐上,透过雕花窗在屋内落下斑驳的影子。 昭仁帝面色青白地躺在龙床上,哼哼唧唧了一天,模样虚弱又疲惫。 他没有着龙袍,早前属于中年人的意气风发也没有了,看起来和即将步入年迈的寻常男子并无区别。 看见对方惨状的一刻,瑞王眼神复杂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此前的埋怨也消散了许多。 “天昱……天昱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朕啦?” 昭仁帝在睡意朦胧间看见他的身影,顿时激动地坐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确认不是错觉。 “父皇好些了吗?” 瑞王低声询问着,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好似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昭仁帝不由得红了眼。 他接过水杯,关切地问道:“朕没事,倒是你瞧着怎么瘦了呢,在寒山寺这几天吃好睡好没有?” “寺庙中一切都好,父皇不必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瑞王神情平静地说着,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可昭仁帝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隐约之中变了。 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是觉得对方和自己的距离好像远了许多。 昭仁帝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气氛一瞬间有些凝固的尴尬。 他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那什么,容婵没有再跟你闹脾气吧?朕答应退让一步,但她也别太端着了,如果你要是觉得难做,回头朕可以出面帮你们调和。” 昭仁帝好声好气地说着,语气称得上慈和,明显是想为之前的事情弥补父子关系。 但瑞王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父皇,我已经是个快要三十岁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能够处理好,您不要再拿我当个长不大的孩子看。” 昭仁帝愣在原地,怔忪地看着他。 而后他失笑,略带一丝复杂滋味地道:“瞧你说的,甭管多大岁数,你跟幼蓉在朕心里永远都是孩子,怎么能不牵挂呢。” “多谢父皇关心,但我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和孩子,应该轮到我为身边的人遮风挡雨了,而不是继续藏在您的羽翼之下。” 瑞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过去。 “幼蓉也是一样,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明白您不可能照顾我们一辈子,也请父皇放心,我们能把日子过的很好。” 昭仁帝下意识地接过信纸,那是六公主的来信。 他打起精神,视若珍宝地拆开仔细研读,而后又惊喜地道:“幼蓉有孕了?” “嗯,写信的时候才诊出喜脉,掐算下来这会儿应该有三个月了。” 昭仁帝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埋怨地道:“这尉迟烈怎么回事,幼蓉岁数还小,不是说好让她晚几年再生吗?” 六公主现在才十八岁,他记得云苓那丫头提过,说什么姑娘家最好还是满二十后再生孩子,否则容易伤身。 瑞王耐心地道:“父皇,您操心的太多了,幼蓉她现在是东突厥的可敦,严格说起来也是一国之母,不再是大周养在深宫的小公主,她决定早一点要孩子,自然有她的考虑。” 所谓的可敦,也就是可汗之妻的意思。 六公主在每个月的家书里其实断断续续地提到过,尉迟烈虽然同意迟两年要孩子,但是她想早点生。 草原上的环境不比中原,幼儿的夭折率也更高,所以突厥人十分看重子嗣。 汉女本就较为娇弱,可尉迟烈却承诺只娶六公主一个女人,突厥内部私下也有不少矛盾。 最直接的就是怕她生不了,生不多。 “幼蓉也怕疼,但她身处的位置有她必须扛起的责任,突厥与大周交战那么多年,这般建交结盟还是头一次,可大周却要求尉迟烈只娶她一个,难免像是种下马威,因此内部各种声音都有。” “东突厥的势力此前才经过洗牌,部落中还余留着前任皇族的子嗣,幼蓉早一点生孩子,有利于尉迟烈这个新任可汗稳固东突厥,也能让那些不安的突厥部下放心,这就好像将帅击鼓振奋三军一样。” “在草原上,生命的延续就是一切,何况这是大周正统与突厥皇室的血脉,象征的意义更是非凡。” “彼此间有了深刻连接的纽带,才会更快放下偏见与隔阂,幼蓉很清楚,这是她身为和亲公主所肩负的责任,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做到。” 瑞王是支持妹妹的,也觉得她的想法没有错。 他很欣慰对方长大了,已经不再像个孩子时只顾着考虑自己的得失与感受,而是将自己放到更高的层面上,从大局去思考做事。 现实也证明了六公主的做法没有错,在她公布有孕的讯息之后,东突厥兴奋激动不已,对尉迟烈的忠诚与信任更深,对待绥城官府的态度也明显真挚诚恳了许多。 昭仁帝错愕地听着瑞王说出这番话,而后又低头看向手中的信纸,神情一时恍惚。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六公主的家书不知何时变得与最开始不一样了。 那时她信上写的都是抵达草原上后,有关自己的日常琐事,与一些新奇的见闻。 但现在她的家书越来越长,里面不再是生活的零零碎碎,而是绥城与草原的动向,以及她正在做的事情。 起初她写自己天天喝马奶酒吃烤全羊,后来她写与草原上的安宁与绥城的繁华。 都是再告诉昭仁帝她过得很好,但过程中她的变化却是天翻地覆。 “……你说的是,幼蓉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在朕看不见的地方,原以为要操心一辈子的丫头,忽然就不再是孩子模样了。” 昭仁帝喃喃地说着,心中忽然生出无限的怅然。 放到一年前,他实在难以想象六公主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瑞王笑了笑:“是啊,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所以父皇不用再亲自牵着我们走了。” 坐下继续寒暄片刻之后,瑞王便告辞出宫了。 换作以前,他会选择留宿宫中陪伴两日,但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小家,那里有人在掌灯等着他。 看着瑞王离去的背影,昭仁帝怅然若失,此刻也终于回味过来了对方这次进宫的意义。 不是争吵,不是埋怨,而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从今往后不要再插手了他的人生了。 这一刻,昭仁帝前所未有地清醒意识到,孩子真的长大了。 而他也真的老了。 第 1086 章 早点登基吧 烦恼的事一解决,连天气都跟着明媚起来。 耀阳终于给这个寒冷的春天添了几丝暖意,不再阴雨连绵。 云苓回东宫的时候,萧壁城正好也才批完手里的折子。 夫妻俩现在分工明确,只要朝中没有棘手的大事,都是按照轮班制来,一人主持一天朝政。 萧壁城随口问了一句:“父皇怎么样了?” “都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的病早好了,就是摆烂不想上朝,我看他这次是真的无欲无求,彻底四大皆空了。” 云苓下朝过后去养心殿看过昭仁帝。 短短半个月过去,对方感觉比之前老了好多,不是容貌的变化,而是精神气不如从前了。 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有一种苍老的暮气环绕在周身。 她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一个人对生活不抱热情,亦或者没有追求和爱好时,便是这个样子。 “反正我猜他是想早点退休了,也不在乎太上皇和那些大臣们怎么看他。” 萧壁城失笑道:“前段时间父皇积极地把持朝政,处理陆家和襄州的事情,那会儿他不想早早退位,是因为大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放心不下,如今大哥和容婵已经和好,他便觉得没什么盼头了。” 至于昭仁帝这些天一直请病假的事,他们也管不着。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午膳过后,许久不见的太上皇竟然进殿来了。 他穿着一身粗布灰衫,看着应该是上午出宫去玩刚回来,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 让云苓联想到现代小区里的那些退休大爷们,一个个看起来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精神头还足。 殷家和陆家的事情都解决后,小老头儿现在是彻底不问前朝的事情了,就连这次昭仁帝作妖,他都没露面或者指责过一句。 也不知道是对昭仁帝彻底失望了,还是觉得无所谓了。 但云苓觉得两者都有。 她笑眯眯地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太上皇摸出烟杆抽了一口,招呼二人到身边坐下:“今日来是想跟你们夫妻俩说点事。” 一看他抽烟这个动作,便知道定是要说什么大事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配合地一左一右在他身边坐下。 “您想说什么,莫非是为了近来粮食紧缺的事?” 太上皇摆了摆手,“这点事儿你们能解决好,还轮不到孤来操心,孤这次来找你们,是想说关于小三儿登基的事情。” “登基?”萧壁城吃了一惊,诧异道,“您早前不是说再等三年吗?” “是啊,原本是打算至少等清懿书院放出三批学生以后,再让小九让位于你,不过依孤看,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太上皇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中罕见地带上了几丝无奈。 “他现在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在眼里,要孤来说的话,还不如之前的时候呢,那会儿虽然会犯错,起码心思还是在政务上的。” “孤现在也不想奢求他些什么了,不如让你早些登基,省得他光占着茅坑不拉屎,天天摆着张丧气脸,朝也不上,叫底下的人看着像什么话。” 领兵的将领是这样一副懒散的样子,底下的兵马能好到哪儿去? “再者,陆家和殷家除掉了,现在朝廷内部局势乐观,正是你登基的好时候。唯独那淮湘王是个眼中钉,可他逃到南唐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对大周造不成什么威胁。” 萧壁城表情严肃,询问道:“那您的安排是?” “明年,孤希望你明年就登基。”太上皇神色正经,“到那个时候,书院的第一批学子们就能派上用场了,虽然登基的时间还是有点仓促,但也足够了。” 他原本希望昭仁帝能再支楞个三五年,给清懿书院的发展壮大一个足够的时间,可惜这小子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这两年时光中,萧壁城和云苓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 没有父皇可以依靠,自然就只能靠自己了。 苦是苦了点,回报也是丰厚的。 从打压封李两大世家的气势,到将整个朝廷的势力全都重新洗牌,夫妻二人都做得令他相当满意。 如今可没有什么贤王党、墨王党和太子党了,是个聪明人都知道,他们必须效忠于朝廷,没有站队一说。 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太上皇扪心自问,放到他年轻时最凶猛激进的那会儿,也未必能做的有他们好。 他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小两口:“把大周江山交到你们手里,孤也放心,孤相信现在的一切只是个开始。” 面对太上皇的期盼与肯定,萧壁城心中也生出无限的动力。 他认真地笑着道:“孙儿定不负您所愿,更不负天下人所愿。” “好!那孤就拭目以待!” 太上皇笑得合不拢嘴,登基的事情暂时就先这么定下来。 还没到对朝廷宣布的时候,不过该尽快筹备起来了。 毕竟新皇登基不是小事,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筹备好的,尤其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种种礼节不能草率,宫殿也要提前半年就开始修缮。 给各宫和六部一年的时间,方能妥当稳步地准备好。 太上皇走之后,云苓决定立马通知公子幽,让他赞助订做一张新的龙床。 问就是不想睡昭仁帝睡过的。 作为即将登基的太子,萧壁城心中却没多少喜悦:“唉,看来国库又要大把大把银子花出去了,也不知道今年这场粮灾会持续多久。” “若影响上个三五年,咱们这两年攒下来的积蓄得被掏空一大半。” 这次的粮灾算不上棘手的事情,去年冬天下雪异常的时候,六部就已经按部就班在做应对了。 但也的确让人头疼,因为必须从外面进口粮食。 目前北秦的情况比大周更不容乐观,东楚商业发达,农业却很一般。 早些年大周购买稻米都是通过南唐,可现在南唐正在内乱之中,萧壁城敢肯定只要自己一开口,绝对会被狠狠地宰一笔。 第 1087 章 好想拥有随身空间 云苓在现代世界出生长大,在那个粮食高产、物资丰富的年代,她只在史书上见过关于粮灾和饥荒的描写。 她对此有一定的概念,但认知比不上萧壁城这种土著那么清晰深刻。 何况穿越过来后也是千金小姐,生活在钟鸣鼎食之家,从来没有缺衣少食过,这几年更是风调雨顺,便把重心都放在了教育上,没怎么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当下遇上这件麻烦事,云苓才算是正儿八经地重视起来,也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 中原大陆的布局跟上辈子所生活的华国很像,但四国的面积,其实也就几个省份那么大。 其中国土面积最大的是北秦,地势气候贴近于华国的辽、冀、鲁等地区。 那边常年气候寒冷,不过在粮食上能做到自给自足,常常还能有盈余用作贸易。 往常大周每年都会从北秦低价购入粮食补仓,但近来北秦受到的雪灾比大周还严重,小秦帝自己都忙的焦头烂额,实在是爱莫能助。 而国土最小的则是东楚,地势气候贴近于华国的闽、粤、浙等地区。 严格来说东楚有一部分地区称得上鱼米之乡,不过东楚偏重发展渔业和贸易,举国百姓都热衷于从商淘金,故而种粮食这种事情不怎么上心。首发 他们认为钱是万能的,没粮食挣了钱买就是了。 对此云苓只想说,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在战乱和灾年中,钱是最没用的东西,纵使家中有十座金山银山,也未必能买得到一座粮山。 第五瑶倒是提过,她父皇明白这个道理,年轻的时候就想扶持农民,还制定过各种扶持的策略,但收效甚微。 一来百姓觉得做生意买卖来钱最快,何必辛辛苦苦在泥地里刨食,万一海边刮个台风,种地岂不是损失惨重。 二来这个时代的作物产量低下,跟后世没法比,百姓们种地的经验技术不到位,结果总是不乐观。 久而久之楚帝也就放弃了,剑走偏锋直接把贸易的科技树点满,把生意做到了海上。 四国之中,农业科技树点满的反而是南唐。 南唐在地势上处于长江流域,更是挨着西南高原地区,条件得天独厚,是唯一能够种植双季稻的国家。 中原上有这么一句话,南唐人家里养的狗都吃的比西周人好。 既是揶揄西周百姓穷,也是赞誉南唐的粮食富庶,在他们那儿,从来只有撑死的鬼,没有饿死的人。 西周实行麦稻轮作,百姓们穷归穷,勤劳当属第一,在种地这件事上从不含糊。 其实在云苓看来,大周的自然条件虽比不得南唐,但也并不差。 主要原因还是被早些年的战乱和贫穷给拖了后腿,以及受限于耕种技术和粮种质量。 云苓仔细翻看了好几遍往年报表,发现简单换算一下的话,大周粮食最盛产的州县中,也不过一亩地年产三百来斤的水稻,小麦则是两百斤左右,而且这已经是丰收年了。 万一遇上点天灾,产量动辄砍半,个别地方颗粒无收也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后世的粮食产量可是动辄亩产量上千斤的。 云苓第一次切身地被这么大的差距所震撼,拧着眉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旁边的萧壁城已经在算需要从南唐购入多少粮食补仓了,他一边算一边叹气连连。 “目前除了南唐之外,我们别无选择,这笔钱是非花出去不可了。” 他不是舍不得花钱喂饱子民的肚子,而是一想到这些银子在流入南唐以后,很有可能成为淮湘王在那里招兵买马的资本,就有种割肉养虎的郁闷感。 云苓深思了许久,半晌后才道:“靠天吃饭向来不容易,怕只怕饥荒来了,有钱都没处花。现在南唐只是宰我们一笔钱,哪天等他们那边也遇上天灾,大周就是想被宰都没机会。” “这种事情还是要从根本上想办法,如果百姓们连吃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闲工夫上学读书。” 人是铁饭是钢,填饱肚子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如果饥荒真的长期持续下去,她在教育和工业方面的改革推进,都会严重滞缓。 今年的播种已经受到影响了,至少会影响未来的两年。 以大周目前的国力,两年倒是不会伤筋动骨,就怕这期间再遇上什么洪涝与旱灾,那可真是能要人命的。 “怎么从根本上解决?”萧壁城想起云苓的本事,忍不住期盼地道,“苓儿,我记得你可以催生植物,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云苓无奈地看他一眼:“我是能催长植物,可你就是把握的精神力耗干了,我也不可能让全天下的稻子都活过来啊。” 萧壁城遗憾地道:“以前听你说过,后世人能在一亩地里种出上千斤的粮食,不仅能在沙漠里种田,还能在盐碱地里种田,甚至没有土也能把菜种出来,若是大周也能如此就好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羡慕,那可是亩产千斤啊! 太上皇做梦都不敢梦得这么夸张。 云苓脸上也添了两分忧愁:“种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弄到后世的稻种就好了,以前我在组织里的时候,也经常参与特殊植物的改良培育,可惜这里什么仪器都没有,根本做不了研究。” 她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像穿越小说里那样,有一个神奇的随身空间? 别人的随身空间,要么能凭空变出精密的手术器具和各种现代药品,要么有神奇的灵田灵泉和金坷垃,只有她两手空空带了个脑袋过来。 她好恨! 夫妻俩做了一会儿白日梦,便打破幻想认清事实,老老实实地把粮食补仓的解决方案写出来了。 东楚虽然地种的一般,但粮仓肯定很丰足,双方作为姻亲国家,能薅他们一点是一点。 至于南唐这边,除了朝廷明面上的采买之外,还得靠公子幽出马才行。 以他的人脉和财力,以较低价格在民间收购一批粮食不成问题。 公子幽得到消息后,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好兄弟,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一座南唐的金矿呢,用他们的金矿买他们的粮食,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萧壁城听完后心里舒服多了。 第 1088 章 道无心归来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把钱花出去之后,云苓的心底踏实了几分,但危机感却没有消散。 一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生老病死的几十年中,也许还会面临饥饿的威胁,她想要回到现代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她的急迫与忧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 这天休沐日,云苓夫妻二人用完早膳,刚带着三小只来到御花园中散步,便见不远处的湖心亭中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火团先兴奋地叫起来:“妈咪妈咪,小外公,是小外公!” 萧壁城惊声道:“无心师父!?” 眉眼温和雅致的僧袍道人点点头,坐在石凳上含笑看着他们。 还没等回过神来,火团已经像只脱缰的小狗,撒着脚丫子奔了过去。 夫妻俩抱着小香团,手里牵着雪团,也紧跟了上去。 云苓语气颇为激动地道:“您终于回来了,上次分别的太匆忙,都没留下什么可以传音的东西,我们想找您都找不到。” 道无心扶住往身上爬的火团,眸带笑意地道:“我掐算到你们近期有事找我,这便回来了。” “我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们想找我的话,只需在冥想时呼唤我的名字,我听到后便会回应。我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们便是呼唤我,我也回应不了。” 萧壁城心中惊奇地道:“这话的意思是,您前阵子不在这个世界?” 他这天上掉下来的岳父果真神通广大,简直来无影,去无踪也。 云苓也微微睁大眼睛,“您是去周游三千界了,还是回那个世界去了?” “去了你们曾经的世界,有一些后续的事情需要解决,此番是做个最终了断。” 闲暇的时候,道无心也会用神识重游此前去过的世界,不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都紧密关注着23世纪的动向。 “最终了断是指?” 道无心缓声解释道:“你们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虽然炸毁了摩伊拉组织的总部大楼,但还有不少关于精神力研究的机密资料流失在外。”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追踪销毁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至于有过深入接触的相关人员,也都一一抹除了记忆。” “有关精神力的一切,如今都已经在那个世界里终结了,不会再有任何人因此遭受苦难。” 云苓闻言神色感慨,了然地点头道:“这样再好不过,辛苦您为此奔波了。” 道无心摇头:“这是我一念之差造成的罪孽,本该由我来进行了断。” 云苓看着他,忍不住心痒难耐地问道:“师父,您既然可以随意穿梭时空,也能把我们姐妹几人召唤而来的话,有没有办法在把我们送回去?” 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好久了,这半年来一直想找机会询问道无心。 话音刚落下,云苓又补充道:“不能回去也无所谓,重点不在于此,而是您有没有办法,能把那个世界的东西带过来?” “那个世界东西……比如说,这个?” 道无心歪了歪头,忽然摊开修长洁白的掌心,其中赫然是两根彩虹糖纸包裹的棒棒糖。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云苓睁大眼睛,头一次兴奋的想尖叫。 “师父,您真的能做到!” 萧壁城伸长了脖子,“这是何宝物,怎么如此色泽艳鲜,晶莹剔透?” 他好奇地盯着被剥开糖衣的棒棒糖,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宝石。 却见道无心将东西递给了团子兄弟,两小只闻到这香甜的味道,啊呜一口就含在了嘴里。 “唔唔!甜,谢谢小外公!” 两只奶团子从来没尝过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吸溜吸溜地舔个不停。 云苓眼中顿时露出羡慕的目光。 道无心见状低笑两声,指尖一弹,便腾空飞出两样东西落向云苓夫妻怀里。 云苓下意识地双手接住,定睛一看,竟是自己以前在那个世界时最爱吃的一种巧克力球。 萧壁城握着手里的小金球,受宠若惊地道:“这、这是金子?” 这么大个金球,他寻思见面礼也太丰厚了吧。 忽而又觉得不对劲,这玩意儿看起来怎么皱巴巴的,重量也轻的很。 “傻瓜,这是巧克力!” 萧壁城循声望去,就见云苓剥开了那层金纸,把棕黑色的小球塞进嘴里,左颊鼓得像只小仓鼠,一脸满足的样子。 闻到那香甜诱人的味道,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后世的糖果。 他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满是新奇,最终还是没舍得吃,放在了袖兜里。 迎上道无心的目光,萧壁城面色微红地解释道:“咳……苓儿喜欢吃这东西,我给她留着。” “有无心爹地在,哪还愁没糖吃。” 云苓笑着嗔了他一眼,而后眼巴巴地看着道无心,“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她双眼亮晶晶的,也就是在这种异常兴奋和高兴的时候,才少见地露出小姑娘的姿态,连称呼都跟着变了。 道无心似是很受用她这一声呼唤,温笑道:“但说无妨。” 云苓立刻道:“我想托您帮我从那个世界拿一些东西过来!我想要……呃……” 说起想要的东西时,反而突然间卡了壳。 不知是该要超级稻的种子,还是该要那些精密的研究仪器。 话说回来,不管哪一样东西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也不知道无心是否同意? 毕竟他可是亲自抹除了精神力在23世纪的痕迹。 “是这样的,近来大周各地有雪灾,导致去年麦子收成不好,今年的春种被耽搁……” 想了想,云苓还是将目前的情况解释了一番,并如实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这些东西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很大的影响,您会同意吗?” “有何不可?”道无心微微一笑,“只要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不是灾难就可以。” 他的初衷,便是希望这群孩子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萧壁城的目光瞬间亮起来,按捺不住激动地道:“您肯同意?” “不错,但是东西要你们自己回去拿。” 第 1089 章 生错了时代 云苓听到这话,压抑着心里的雀跃,试探地问道:“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有机会亲自回那个世界中去么,是灵魂还是肉体上的?” 她们是魂魄穿越而来,在那个世界的躯体已经不存在了,该不会也要想个办法“借尸还魂”吧? 道无心笑的眉眼弯弯:“想要做到神魂穿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意味着你已经全然超脱了世间的束缚,并且领悟了空间的奥妙,更与时间并驾齐驱。” “放到为师诞生的时代,也只有天赋卓绝的人艰苦修行,才有万中之一的机会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时间与空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上古时代有些大能者或许能做到眨眼间穿梭万里,但未必能随心掌控时间。 更多的修行者就算拥有了漫长的寿命,也依旧无法跳脱出当前的世界。 只有同时拥有掌控时间与空间的能力,才能向他这样任意遨游在不同的时空中。 在那个久远的时代中,世间真正掌握这种力量的人凤毛麟角。 而道无心,便是其中之一。 “相较之下,只是肉体穿梭时空的话会简单得多,比方说借助外力画个阵法,便只需要空间或时间力量的一种,就能够开辟一条时空隧道,让你们前往那个世界。” “但是,比起亲自去做这件事,为师更愿意把方法教给你们。” 道无心说着,目光微微转向一侧:“香团儿这孩子的天赋是回春,作为能够影响生老病死的力量,通常与时间的奥妙息息相关,目前她还太小了,做不了什么。” “不过你们当中还有一个人,幸运地拥有能窥探空间奥妙的天赋,为师会把有关阵法的一切东西教给他。” 萧壁城听得头脑晕乎乎的,毕竟这些话语所含信息量之大,对普通来讲实在是太过炸裂。 直到道无心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才回过神猛然一惊。 “您、您说……我?” 道无心笑眯眯地看着他,“对于自己的力量,你摸索的怎么样了,可能做到本体瞬移?这是空间天赋者们修炼的基本功之一,一旦掌握了这种能力,初学者也能做到瞬移百米。” 对方笑意盈盈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萧壁城却莫名有种回到年少时被夫子检查功课的紧张感。 他陡然涨红了脸,结巴地道:“呃……这个、那个……咳咳,让您见笑了,我还没领悟这等非凡的本事,只能做到挪动身边的小物件,且东西必须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挪动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至于本体瞬移,别说一百米了,十米都不行,一米的话他跑快一点到是能做到。 而且他这个本事实在是没有用武之地,也就是平常给老婆孩子端茶倒水跑腿时用得多,还得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别让其他人给看见了。 萧壁城本以为自己实在菜得无地自容,却不料道无心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婿之一。 “不错,能挪动物体就能做到本体瞬移,只不过两者技巧不同,你没有人指点全靠自己摸索,在这个灵气稀薄的环境下,能做到这一点已经超乎我的预料了。” 话音落下,道无心觉得有些惋惜,放到曾经的时代,他定然会倾注所有心血去培养这个孩子。 云苓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听了半天,忍不住插话问道:“壁城的天赋这么厉害?想来旧时代的大能者眨眼间就能穿梭千里之远,那他们能不能开辟空间?” “这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道无心笑着又塞给了团子兄弟另一种口味的棒棒糖,然后徐徐地说起了他曾经生活的时间,谈论这些似乎令他心情很好。 “只有掌控了空间之力的人,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跨越千里,普通人或者其他修行者想要做到这一点的话,必须借助外力才行。” “所以像壁城这样的天赋者,放到那个时候也会是一流宗门争抢拉拢的对象,不仅因为他的能力强大,更因为这种能力可以带来无尽的财富。” 普通符师可以画传送符篆,但不论传送距离还是画符的成功率,都远不如空间天赋者。 普通匠师可以通过阵法或特殊材料,制造储物镯和储物袋一类的生活常用品,但成品无论是大小还是稳定能力都没法和空间天赋者比。 拥有这种力量,就等于拥有了无尽的财富。 萧壁城听到前半段的时候,忍不住对道无心的时代心驰神往,在听到自己的能力居然这么值钱后,更是默默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原来他其实也是天生富贵命的,就是生错了时代! 云苓瞄着他略显痛心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暗笑这财迷。 实在该感叹一声铁蛋算命算的准,他这人就是怀揣着金山银山也捞不到财。 “师父师父,那我呢?我这样的天赋还有什么发展空间?” 云苓好奇地看着道无心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精进的余地。 道无心想了想,温声道:“顶级的木系天赋者,有点化草木成精的能力,不过纵使你天赋绝佳,现在也没有木灵能让你点化……倒是可以继续钻研与草木沟通的能力。” “如果能和它们的意识共鸣,不仅能探知草木生长范围内一定时间的记忆与留声,还可以预知当下的一些自然变化,通俗来讲就是预知天灾。” 云苓听完后直呼好家伙,这不就是所谓的“通感”么? 不仅能通过草木作为媒介调取“监控录像”,还能预测自然灾害,这么实用的本事,她以前竟然从没想过往这方面钻研! 曾经要是学会了这个搜查情报的本事,逃出组织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不过她目前只能探知到植物的意识,感受出它们的喜好与生命状态,还没有达到通感的地步,看来以后要加倍刻苦修行。 萧壁城听完这些话,更是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着道无心拜了一礼。 “无心师父,还请您慷慨传道授业解惑,不吝赐教!” 第 1090 章 姐妹会议 修行并非易事,不过萧壁城最不缺的就是恒心与毅力。 在这个道法微末的时代,他能遇上道无心这样的前辈也是一场大造化。 双方确定下开辟时空隧道的事情之后,道无心便暂时留在了皇宫中,这半年时间内他会尽快帮萧壁城正确掌握力量,也顺便给其他孩子们一些指导。 云苓火速急报,把姐妹几人及其家属都叫到东宫来,召开了一场家庭会议。 胧夜脸上少见地露出明显的惊诧之色:“什么,我们还有办法去原来的世界?” 云苓点点头,难得兴奋地道:“没错,让你们把陨石都拿过来,就是为了布置这个阵法!” 姐妹四人手上的红色天星,原是道无心引用星辰之力,帮助她们神魂穿越时空的媒介。 这些陨石碎片中也蕴含着奥妙的时间力量,配合上传送阵法,是回到23世纪所必须的“阵眼”。 “还有这种好事?”留情难得眼神发亮,期盼地道,“那可得赶紧把时空隧道打通,到时候我好从那边搞点饲料过来,动物园里那群猪实在是太难喂了!” 她现在早上都不晨练了,天天就搁那劈柴和垛饲料,堂堂一代女将军沦落为养猪户,简直是一把辛酸泪。 再这样下去,她的身材都要变成女壮士了,很担心会把顾长生压坏。首发 “哇哇哇!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璇玑的反应最大,怀抱着云苓从道无心那儿薅来的一袋子巧克力,激动的在榻上直打滚。 “呜呜呜,我想吃澳洲龙虾,我要看电视,我要玩游戏!” 要是能任意在两个世界穿梭,那日子就太快活啦! 而且有些被迫放弃的实验研究,回去之后也有了继续进行下去的条件。 公子幽一连塞了三个巧克力球在嘴里,双眼冒出小星星。 “这是后世的糖果吗?滋味真是非同凡响,我公子幽天南地北哪里都去过,就是没见过后世的风采,到时候可一定要带上我啊!” 顾长生脸上也带着惊讶的异色,但相对而言稳重冷静许多。 他沉声问道:“三妹,这时空隧道搭建起来需要多久,肉体穿梭其中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穿梭时空,一听起来就是不得了的事。 顾长生没有感到兴奋,而是保守地有些担忧,生怕这种行为是什么危险的举动。 云苓解释道:“师父说,这阵法可以保护我们不会迷失在时空乱流中,并且他会替我们将传送落地的坐标选定好。” “不过想要顺利开启阵法,至少要等待半年的聚灵时间,且每逢朔月与望月之时才可以进入其中。” 也就是每逢初一和十五才能启动阵法,据道无心说,朔月与望月是月引力最强的时候,能弥补现如今灵气不足导致阵法开启不了的问题。 顾长生微微颔首:“也就是说,去一次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再回来,那么阵法安置的地点可有选好?” 这样重要的时空隧道,必然要藏在私密之地,不能让人随意闯进和误入,否则出意外就糟糕了。 云苓继续点头道:“我和壁城商量了一下,打算把阵法设置在养心殿后方的一口枯井里。” 养心殿后方有一片单独的花园,并且附带一座僻静的篱笆小院。 这个小院说来也特殊,是前几代中的一位帝王专门修建的,据说是用来假作隐居桃源之地,疲时放松修养的地方,只有皇帝才可以进。 那座院子太朴素,昭仁帝从来不踏足其中,不过因为以前国库里头没有钱,所以一直没有推掉翻修,就这么一直留下来了。 院中的花园里有一口四方形的水井,早就干枯不知道多少年了。 云苓和萧壁城商议了一番,决定把井底填上一些土,将传送阵法安置在这里。 比较隐蔽,也方便后面进出其中。 “至于阵法传送的落地坐标点,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我们以前在市里买的那套别墅后院里。” 姐妹几个人曾经攒钱合资买过一个三层别墅,用于平常任务后休假。 由于组织的特殊性,她们在23世纪都是有着多重身份的,虽然身体已经毁灭了,但身份信息依旧在官方系统中,并没有被标记死亡。 所以那栋别墅依然还在,并且属于她们,是回去后最合适的落脚点,没有之一。 顾长生这才道:“那我就放心,没有比养心殿后方更合适的地点了。” 除了皇宫,放到其余几人府上也不方便,平时往来的小厮和守卫太多,容易惹人注目。 璇玑听到这里,像个弹簧似地从榻上跳起来,不停催促道:“快快快,早一点把阵法安置好嘛,我都等不及了!” 一想到还得等待半年的聚灵时间,她就觉得心痒难耐。 要知道她在23世纪可是超级大富翁,那些钱都还没来得及花就嗝屁了,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胧夜也消化了这个巨大的喜讯,而后道:“半个月来回一次,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只要能回去就很好了,我和富贵在这边有生意,二驴夫妻也有事情要忙,想必还不能随心所欲,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顾长生点点头,他现在是书院的院长,平时不是在书院里就是在皇宫,想来也就只有寒暑假时才能跟着留情回去目睹一眼后世的风光了。 他温笑着看向璇玑:“这丫头倒是没有我们的烦恼,可以尽情地在那边放肆玩乐了。” “嘿嘿嘿,等会去以后我要好好地度几个月的假,我要去跳伞,滑雪,吃火锅!” 璇玑越说越兴奋,忍不住苍蝇式搓小手,仿佛看到美好的未来再向自己招手。 “到时候我从那边给你们快递零食过来,不用谢我!” 她兴奋不已,坐在角落里的凤眠却是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格来讲,他还不是云苓等人的家属,只是因为对她们来历的秘密有所知情,才会出现在这个会议上。 看着璇玑兴奋的样子,他有种想要和她一起回去的冲动,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立场开口。 第 1091 章 不可言说的尺寸 散会后,璇玑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儿,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屋。 凤眠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与之亢奋的情绪截然相反。 这倒是让璇玑有些意想不到,她着重强调道:“傻鸟,我们可以回原来的世界了!” “嗯。” “我们可以回原来的世界了哎,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璇玑心里纳闷,这个老男人的情绪控制管理能力也太强了吧,听见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居然表现的这么淡定。 “你难道就不觉得兴奋好奇吗?” 凤眠心不在焉地回应完,这才闷闷问道:“你打算回去多久?” 璇玑想也不想便答道:“当然是能待多久就待多久了,怎么也要等我玩够了才行。” 闻言,凤眠的心情更加低落。 这个丫头是爱玩的性子,平日里也经常跟他吐槽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方面,自己过的日子有多么的无聊。 她口中的另一个世界那么精彩,想必也是不愿意在这里久留的吧? 哪天会不会乐不思蜀,就不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凤眠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问道:“你不是才收了徒弟么,难不成就要撇下封无羁,独自一人在那边快活?”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那边度假而已。”璇玑纳闷地看着他,“再说能回到那边去的话,往后我教徒弟就更方便了。” 她虽然贪玩,可云苓等人心在哪儿,她就在哪儿,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就和云苓为了解决粮灾问题一样,她也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和责任,那就是利用另一个世界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无心爹地赋予她们的的使命,璇玑从来没有忘记。 凤眠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认可地点头道:“不错,你已为人师,对待徒弟自然要有责任心,不能抛下他一走了之。”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庆幸璇玑收了对方做徒弟,如果没有这份责任和牵挂,搞不好这丫头当真会一年有三百天都待在那个世界里。 璇玑扬起小巧的下巴,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好师父,羁儿早晚会知道拥有我这么个天才无敌美少女做师父,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他也带到那边好好进修一下呢,以他的天分,这辈子一定会有杰出的研究成果!” 虽然有这方面的想法,但这涉及到她们几人最大的秘密,璇玑还是比较保守的。 这丫头居然想主动带那个小子进入她的世界! 凤眠脸色僵了一下,忽然又觉得封无羁看起来比之前不顺眼了十倍。 璇玑只感觉周身的气温忽然又冷了好几个度,凤眠的神色更是犹如寒川雪岭般,冷漠且落寞孤寂。 她忍不住捅了捅对方,瘪瘪嘴道:“喂!我承认之前的事情是有些冒犯你了,可是都过去半个月了,不至于生气到现在吧?” 凤眠脸色一僵,脸上陡然飞上一抹红霞,略带羞恼的神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璇玑所谓之前的事,指的是有关计生用品的开发。 徒弟之前新婚燕尔,她便给对方放了一个月的婚假,并且趁这个时间钻研了一下“小雨伞”的设计开发。 据小两口的事后采访回答,她制作的“小雨伞”用起来很不错,方便又卫生,于是璇玑就打算将“小雨伞”作为第一款主打商品,批量生产并向大众推广。 这第一步呢,自然是要调查不同年龄段中,大周男子们的平均长度与直径,来确定不同生产型号的大小。 有关样本的采取,璇玑把任务强制性地交给了封无羁,让他调查记录书院中几百名男学子的数据。 至于民间的样本采取,则交给了听雪阁中善解人意的蔷薇大姐姐来负责。 她答应了蔷薇,将来生意开展以后,会大力合作帮忙推广她写的成人读物,双方合作非常愉快。 随后,本着凤眠是自己御用合伙人的缘故,璇玑自然而然地提出让凤眠测量自身尺寸数据的要求,好扩大研究的样本容量。 但起初凤眠不太配合,催促了好几次都没有行动。 璇玑催急了,便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尺寸太小拿不出手,所以才不愿意配合啊?” 凤眠脸色僵硬:“……”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于是好心安慰道:“其实吧,根据医学研究,长度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女性的敏感地带在前端,相较而言硬度和技巧才是……” 凤眠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忍不住羞恼地高声打断她:“够了!别再说了!” 说完就拿着数据表一言不发地走了,把一脸蒙圈的璇玑撇在原地。 良久之后,凤眠终于妥协地配合,把数据表填好后给了璇玑。 站在对方面前,他整具身体都紧绷的像僵硬的雕塑。 他以前不在乎男欢女爱之事,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相较别人而言有些不同凡响,年少的时候,甚至还暗自为此而苦恼过。 所以璇玑问起来的时候,他有些羞于启齿。 然而璇玑拿过表一扫,却瞪直了眼看凤眠,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其实吧,你不想填表没关系,但没必要拿这么离谱的数据来骗我啊,就算编也好歹编个容易让人信服的尺寸……” 她怀疑自己之前不小心伤到了凤眠作为男性的自尊,所以才会故意写个天赋异禀的数据。 结果凤眠听完这句话后,当场黑了脸,直接转身离去,一连好几天没搭理她。 璇玑头一次见凤眠这么生气,于是立刻选择低头认错,生怕合伙人要跟自己散伙。 “你别生气,怪我嘴上没个把门,但我只是出于严肃的研究态度来做这件事,真的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这次哄了好多天,凤眠才算是缓和了脸色。 不过璇玑面上陪笑,私底下却是划掉了那行数据。 这种天赋异禀的尺寸,别说凤眠可能有夸大事实的嫌疑,就算是真的,她也不打算做这个特殊型号的“小雨伞”。 比数据样本中的特大号还大一圈,这做起来得多费材料啊? 要知道,不同型号的“小雨伞”价格是一样的,这种特殊型号不仅做起来费原料,真正匹配尺寸的男人也是凤毛麟角,做出来铁亏本! 第 1092 章 天赋异禀的凤眠 言归正传。 璇玑见凤眠脸色不好看,便以为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不高兴。 于是晃了晃他的袖子,拿出自己的绝技杀,卖乖地撒娇道:“多振奋人心的消息啊,你就不要再垮着张脸了嘛,等咱们回了那边之后,我天天请你吃饭!” 这下凤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你想带我一起去那个世界?” “啊?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璇玑懵懵地看着他,而后沮丧道,“搞什么啊,我还以为你默认同意这件事呢,害我刚才白兴奋半天,你是不喜欢那个世界,还是怕会有危险?” 凤眠闻言,心中忽而雨过天晴,胸口淌过丝丝甜意。 原来这丫头刚才一口一个“我们”,这里面也包括了他在内。 他的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侧开脸道:“我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害怕,如果你希望我陪你回去,那就一起。” 璇玑立刻欢呼雀跃着跳起来:“好耶!那就说定了哦,等回到那边,你一定要帮忙体验不同的情趣玩具,到时候从那边进一批货到这里来,咱们就发了!” 凤眠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原来这丫头如此积极地想带他去那个世界,就是为了这个!? 他开始有些头疼,做“小雨伞”也就算了,陪着她胡闹这么些日子都认了,可她竟然还想从另一个世界进货,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璇玑正是兴奋劲儿最足的时候,当天傍晚听闻道无心在篱笆小院里布阵,便兴冲冲地拉着凤眠一起去看。 想到这位在世仙人算是璇玑的亲爹,而自己还没正式拜访问候过对方,凤眠也没有拒绝。 他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见了道无心之后,要怎么委婉地提一下,让这丫头别那么胡闹。 二人抵达篱笆小院后,院中的空地中已经围了一圈熟悉的面孔。 道无心和萧壁城站在一口正方形的枯井旁边,正低语交谈着什么。 “我已经将阵法布置好,四颗天星碎片也埋在了四个方位的阵眼中,接下来便是由你做守阵人,我会告诉你如何启动与关闭这个阵法,待你将精神力印记刻入其中之后,只要有人通过阵法,你都能有所感应。” 萧壁城点点头,神情认真地听着道无心的指点,而后一一照做。 就在他用精神力接触阵法的一瞬间,忽而陷入一片无声的黑暗。 他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无尽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一股令人无法挣脱的引力,将他不断地拉扯进其中。 精神力渐渐枯竭的滋味并不好受,在云苓的视角里,他紧闭着双眼,剑眉深锁,苍白的脸颊不断渗出细密的薄汗。 云苓本能地有些担忧,不过看着道无心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又定了定神放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萧壁城几乎要淡忘了时间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亮起无尽的星光。 周遭景像更是平生仅见,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灿烂的星空银河中,好似轻轻抬手就能触及那些近在咫尺的绚丽星辰。 萧壁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茫茫天地浩大,洪荒无穷尽。 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因触动而激发出来,原本濒临枯竭的精神力慢慢变得充沛,连大脑和身体都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道无心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微微颔首。 这就是所谓突破灵感的感觉,修行之道上,能靠感念而激发力量可是很难得的事情。 “好了,阵法被激活了,从现在开始它会慢慢聚集灵气。” 随着道无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壁城终于被拉回现实。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枯井边,天边的残阳已经完全没入了山岭中,意味着离他陷入黑暗之时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道无心笑盈盈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萧壁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玄妙之极!” “哈哈哈……看,月亮升起来了。” 道无心朗笑一声,仰头看向天空中的一轮明月。 这个时候,在旁边围观了半天的公子幽终于忍不住指着枯井惊呼出声:“天哪,这口井在发光!” 顾长生和凤眠也下意识地看过去,果然见整个井口都在向外散发着柔和的淡淡红光。 凤眠眼力好,瞥见那红光中隐约漂浮着的像文字一样的图案,忍不住道:“这红光中漂浮着的图案……倒是看起来莫名有些眼熟。” 道无心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凤眠回过神来,端正姿态恭敬行礼道:“晚辈东楚太清观凤眠,见过仙长。” 他暗自打量道无心,心头冒出一种疑惑的熟悉感。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道人似的。 “太清观啊……还真是有些久远久远的名字,不愧是凤氏后裔,难怪看得到图案。” 道无心浅笑不变,语气隐有几分感慨。 想一想久远的曾经,太清观也是盛极一时的宗门,一卦算尽天机。 在这时间洪流中,有太多大大小小的宗门消亡,如今还能保留下一座道观给后人,也是万中之一了。 道无心抹去了凤眠曾与自己接触过的记忆,在两个孩子尚且懵懂时,他不愿点破太多。 红尘之中的情缘,向来讲究一个天意与顺其自然。 不过,凤眠的感知能力着实天赋异禀,竟能对他产生强烈的熟悉感。 公子幽听着他们的对话,却是云里雾里地挠头:“什么图案?哪儿有图案啊?” 除了淡淡的红光,啥都没看见啊。 萧壁城也忍不住低头看向井中,他和云苓等人看到的景象又有所不同。 只见那井底之中,一座花纹神秘繁复的阵法在悠悠转动,光是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图案,便叫人觉得玄之又玄。 顾长生抿了抿唇,他也没看见图案,只是觉得这道红光直冲天空,着实有些耀眼了。 他迟疑地道:“这么亮的光芒,会不会引来旁人瞩目?” 道无心笑道:“无需担心,一般人看不见的。” 这个阵法,只有精神力者与集大气运在身者才能看见。 【作者君:眠子哥天赋异禀,各种意义上的】 第 1093 章 万般需待机缘 公子幽听到这话,顿时乐开了花,美滋滋地道:“照岳父这话来说,那我岂不是非一般人?” 他不由得整理了一下随风飘扬的头发,做了个昂首抬胸的姿势,语气自信:“不过,我长得一副倾国倾城貌,确实不同凡响。” 留情的眼角难得抽搐了一下。 平心而论,公子幽冰肌玉骨,一双狐狸眼天生带着魅惑勾人的气息,这月下美人的一幕的确当得起倾城二字。 但对方这般风情万种的模样,属实叫她很难适应。 倒是胧夜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相公,眼眸里数不尽柔情,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公子幽眼巴巴地望着道无心:“您看看我有没有机会和壁城兄一样,也突然领悟得什么非凡的本事来?” 他羡慕萧壁城好久了,直到现在都还幻想能和对方一样,也激发出所谓的精神力来。 公子幽自幼被母胎遗传的寒蛊之毒拖累了身体,功夫水平仅仅称得上普通,无法像阁中弟子那样深入武学,也就是在暗器之道上还算精进,才有几分自保的本事。 但身为男人,都会渴望自身足够强大到能给伴侣带去安全感。 他要是能有萧壁城那么厉害的精神力,还愁什么武艺不高?首发 道无心被公子幽的举动逗得哈哈一笑,颇有深意地道:“凡事皆有可能,万般需待机缘。” 他感受得到,这个孩子有着很淡的特殊血统,观对方那双慵懒却不失灵动的眼睛,便能推断出祖上该是有过狐仙。 魅惑是狐族与生俱来的本领,若与之眼睛对视过久,很容易被蛊惑掌控。 而带有狐族血统的人,则通常生来爱美,擅甜言蜜语且气质亲和,很容易能降低别人的防备之心。 胧夜是心防那么重的姑娘,且天赋能力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明明深谙此道,最终却还是被公子幽攻破了界限。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夫妻俩还当真是同一类人呢。 公子幽听到这话,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起来,毕恭毕敬地作揖道:“那小婿就借您吉言了!” 萧壁城嘴角微微抖动,有些时候他真的很佩服公子幽的厚脸皮跟自来熟。 也就他能一口一个“岳父”叫得毫无心理负担了。 道无心环视着在场的众人,笑容浅浅。 在场几个男子,除了萧壁城之外,天赋能力最早显露的当属凤眠。 凤氏一族的感知能力极为强大,占卜和言灵便是他们的金字招牌,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觉醒了自己的能力,只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也不会正确运用。 好比之前传授给凤眠的入梦之法,那原本就是凤氏先祖所创之技。 唯一让道无心兴趣浓厚的人,反倒是顾长生。 此子是在中原大陆龙脉护佑下长大的正统先汉皇室后裔,典型的大气运加身者。 然他的气质却高洁如凤凰,品性类比松竹,就连拿的武器都是君子剑。 龙是崇尚力量的神兽,它们嗜杀好斗,而凤凰则是和平的拥护者,这或许也是顾长生最终没有成为帝王的原因。 方才公子幽提到能否领悟非凡本事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一旁倾听,没有因为自身很可能也是“不凡者”中的一员,而表现出什么好奇和向往。 道无心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此不报什么兴趣。 顾长生性格沉稳慎密,心境脱凡远超常人,他曾经掌控朝堂多年,旁人无一不认为他是个玩弄权术的上位者。 然而当脱去“北秦摄政王”的外衣之后,他原本的真面目其实是一个文人,并且相当有才气。 道无心在顾长生身上看见的是宁静、包容与温和,这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好友。 在纷争不断的年代,人人都费劲心思想要踏上修行之道,若不能修行,也要在尘世间拼命争名逐利。 曾有一个寒门书生,他淡薄名利,品性清高不与人同流合污,故而寒窗苦读三十多年仍是秀才之身。 旁人讥讽他,笑话他,也有人劝他别再想着考取功名,不如学好好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否则日子过得拮据不说,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唯恐老年晚景凄凉矣。 书生一笑置之,不言不语,依旧埋头苦思文章。 直到不久后的某日,破旧小院中忽而霞光满天,百姓看见天生异象闻声赶来。 却听四方响起豁然开朗的清笑声,那书生在无数人眼中踩着祥云而去,无数金色的文字环绕在他周身,方知是锦绣文章成,此道已入圣。 那书生便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儒圣,修成大道后广开山门讲学,桃李满天下,世人才知道原来读书人也能够掌握天地之力。 才气在身,诗可杀敌,词能灭军,文章安天下。 在顾长生的身上,道无心隐隐约约看见两分昔日旧友的影子,一时心生感慨。 “无心爹地!醒醒,快醒醒!” 直到一双小手在眼前不停晃动,道无心才回过神来,温柔地看着璇玑:“怎么了?” 璇玑眨了眨猫眼,小嘴一咧:“嘿嘿嘿……您手上还有糖嘛?我没吃够!” 既然暂时不能回去,从亲爹那儿多讨几颗糖解解馋也好。 道无心暗自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小馋猫,随我回房拿去吧。” 而后又看向云苓等人,温声叮嘱。 “阵法已经布置好了,天色不早,都早些回房休息吧。” 云苓点点头,一行人这才就地解散。 璇玑蹦蹦跳跳地跟在道无心身边,屁股后面不存在的尾巴摇到飞起,一路叽里呱啦地问这个问那个。 凤眠顿了顿,也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跟在后方。 路上,道无心笑盈盈地道:“你要糖可以,但也要跟我说说,这半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事?该不会一直都在到处贪玩吧?” 璇玑吐了吐舌头,知道这是在考察给她们定下的使命任务呢。 她笑嘻嘻地道:“嘿嘿,这半年除了收了个徒弟以外,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不过我很快就要做利国利民的大事啦!” 道无心微微扬眉,笑容更深:“哦?仔细说来听听。” 第 1094 章 你可真是个勇士 话音落下,璇玑就激情昂扬地把自己即将展开的事业宏图都告诉了道无心。 随后,她一把将凤眠拉过来,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合伙人,跟我一起做造福百姓的好事,所以等下无心爹地也要给他一些奖励才行!” 凤眠眼角抽搐了一下,也顾不上拆穿她的小心思,忙面带窘色地看向道无心,语气有些许歉意。 “前辈,抱歉我不该跟着她胡闹,实在是这丫头性子磨人,我也没有办法,还望前辈莫怪。恰好今日您在这里,也好认真劝劝她,莫要挖空心思做这些……这些离经叛道的事。” 不等道无心回应,璇玑率先一蹦三丈高。 她气鼓鼓地看着凤眠,瞪大眼睛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数!之前明明答应跟我合作创业的,现在怎么反而告起我的状来了?” “我哪里胡闹了,我又没有不务正业,我这是认真严肃地在为了改善人民百姓的生活而努力!” 说完,璇玑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地看着道无心,小嘴撅得老高。 “无心爹地你说!我是不是在做好事?” 道无心微微拧眉,作出一副苦恼深思的样子。 就在凤眠以为对方是在思考该如何温柔地说教璇玑时,却见他忽而眉梢舒展,笑意更加温柔。 “不错,你倒是做了些姐姐们没有考虑到的事情,值得赞扬,就奖励你屋内的零食随便拿吧。记住,既然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那就要尽心尽力做到最好才行,可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凤眠神色错愕,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如此稳重靠谱的道无心,也会跟着这丫头一起“胡闹”。 “好耶!无心爹地万岁!” 璇玑欢呼起来,见道无心的房间就在眼前,立刻像只猴子一样窜进去了。 “傻鸟刚才告我的状,现在我宣布他的奖励也归我了!” 凤眠:“……” 完了,他觉得让道无心劝说璇玑是个错误的抉择。 那丫头得到了肯定,这下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道无心悠悠笑道:“年轻人,先而无信可不应该啊,既然答应了小丫头,便不能反悔了。” 凤眠的表情一时复杂的不知道该表露出什么情绪,“让前辈见笑了,我是担心她风风火火的性子会失了分寸,给自己惹一身的麻烦。” 道无心颔首,冲他眨眨眼睛,小声地道:“是啊,这孩子的性格最让人头疼,我和云苓她们也不能天天盯着她,从今往后还得劳烦你多帮忙操心几分。” 凤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心情微妙地点头应下了:“前辈客气了,不碍事的。” 被道无心托付的感觉,跟被云苓托付时还有所不同。 他忽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好沉重。 另一头,璇玑钻进道无心的房间里,像只耗子掉进了粮仓一样,吭哧吭哧地抱了一大箩筐的零食糖果。 巧克力、跳跳糖、牛肉干、果冻、薯片、辣条…… 每一样都深得她心! 道无心站在门口,看得直扬眉:“你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了讨孩子们喜欢,他几乎是把这个小屋摆成了小卖部的样子。 “嘻嘻……人家都说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现在我是有爹的孩子也像个宝啦!” 璇玑冲着他撒娇,要不是怀里抱着个大箩筐,她都能跳起来亲对方一口。 随后才用控诉的目光悄悄瞪了凤眠一眼,然后哼着小曲儿走了。 凤眠哑然无言,只得默默地转身跟在她身后,却被道无心叫住。 “年轻人,来都来了,也带点礼物走吧。” 道无心看向满架子的零食,示意凤眠不用客气。 凤眠难得表现地有些局促,忙摇头道:“不必了前辈,那丫头拿的够多了,剩下的这些,还是留给您和其他人吧。” 道无心也不强求,笑盈盈地道:“好,那你就随便拿一样尝尝鲜吧,比如这个就不错,我平时也很爱吃。” 出于礼貌,凤眠双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个奇怪袋子。 外壳摸起来很光滑,纸不像纸,反倒如瓷器一般光滑,捏起来还有声响。 上面的图案色泽鲜亮,印着缺胳膊少腿的字,他不太认得出来。 “……多谢前辈,那我就不客气了。” 凤眠道谢作别,回到偏殿时,对面屋里的璇玑发现他回来了,哼了一声便将门关上,显然还在气头上。 他抿了抿唇,也识趣地没在这种时候去惹她,径自回了屋。 看着手里的袋子,凤眠还挺好奇的,是什么东西能让道无心这样的在世仙人都爱吃? 如此想着,他尝试摸索着撕开了袋子,便闻到一股辛辣的香气,不由得有些为难。 东楚人饮食清淡,普遍爱甜口一些的东西,吃不了太辣。 袋子里的食物长的有点奇怪,一条条的形状还浸满了红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做的。 凤眠硬着头皮咬了一口,顿时被辣的满脸通红,眼泪都冒了出来。 但想着这是前辈赐予的食物,而且自己还撕开了袋子,绝不能浪费。 最后,只能是含泪吃了个精光。 …… 第二天清晨,云苓这里便多了个面色苍白的病号。 她给对方开了瓶药,而后震惊地道:“什么?那个爆辣口味的火鸡面辣条,你一个人吃完了一整袋?难怪嘴角都冒泡了……你可真是个勇士。” 那种口味的辣条,连她都一次只能吃半袋,这小子真是蛋铁头也铁,可惜胃不是铁做的。 凤眠捂着肚子,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难怪是在世仙人吃的食物,该是我道行太浅,受不住这般厉害。” 云苓:“……” 原来无心爹地也喜欢吃辣条,可这不愧是国民小吃啊,连仙人的味觉都能俘获! 不过他应该知道凤眠作为东楚人士的口味才对,怎么还特意给对方辣条? 云苓觉得,百分之一千是故意的。 嗯……看来无心爹地慈和温柔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恶趣味的心呢。 第 1095 章 差点掉进茅坑 “你肚子闹成这样,应该还没吃早膳吧?”云苓招呼凤眠在殿中坐下,“早上空腹吃药不好,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点养胃的清粥小菜来,你吃完后把药服了,留下来观察一下情况,没问题再回房。” 有些不能吃辣的人,偶然吃了重辣的食物之后,情况严重的话是有可能紧急进医院的。 “那就劳烦你了。” 凤眠苍白着脸回应,也没有推辞,谁让他这回是真的辣到肚子反复阵痛。 云苓安置好他后,便专心致志地做起自己的事起来。 还没批上两个折子,睡醒的奶团兄弟就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吵吵嚷嚷地要妈咪抱,手里的玩具掉了一地。 “好了好了,妈咪正忙着呢,你们自己玩去。” 见两只奶团盯着凤眠看,云苓又叮嘱道:“凤眠叔叔生病了,你们不要吵他,让冬青姑姑带你们去长宁宫陪太爷爷吃早饭!” “呀,凤眠叔叔病啦?” 火团和雪团眨眨眼睛,吭哧吭哧地跑进内室,从小箱子里翻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一股脑地堆到凤眠身边。 而后火团还不忘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奶声奶气地叮嘱他。 “要乖乖吃药哦,不乖乖吃药的话,妈咪会在屁屁上扎尖尖的!很痛!” 雪团把糖果往凤眠那边推了推,“药药苦的话就吃糖,这是小外公给的糖,可好吃啦。” 望着面前的两个小豆丁,凤眠难得地有些无所适从,他很少这样跟小孩子亲近。 “……多、多谢。” “不客气哦!” 两个孩子表现的反倒比他落落大方许多。 云苓适时地解围:“好了,快去陪太爷爷吃饭吧,不要让他等久了。” 雪团和火团点点头,挥手道别完后这才风风火火地跑了。 正殿内又恢复了平静,凤眠略有些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松缓下来,瞥了眼手边堆成小山的彩色糖果。 虽然是孩子们的一片好意,但他实在是不敢动。 凤眠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没有发出半点吵闹的声响。 这里和他见过的任何宫殿都不同,屋内陈设没有什么名贵珍品,反而孩子的玩具与日常用品随处可见。 就连所有带着尖角的地方,桌子、椅子、乃至木架子的边缘,都用棉布粘了起来。 不似东楚皇宫的富丽堂皇和华贵耀眼,却干净温馨,透着一种尘世生活的气息。 凤眠并不喜好奢华,他自己的居所向来朴素整洁,也十分富有生活气息。 但他总觉得,自身的居所和云苓夫妇所居住的正殿,又有所不同。 说不清多了些什么氛围,但莫名让他也觉得心安与舒适。 待听从云苓医生的叮嘱,吃完早饭和药丸之后,凤眠便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的蒲团上打坐。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乔烨急促的吩咐之语。 “快快!叫厨房去烧热水来,要快!” 云苓下意识抬头,便见乔烨搀扶着全身湿漉漉的萧壁城走进来,他的鬓发都贴在脸上,还沾着点点绿色的浮萍。 她吓了一跳,赶忙迎上去询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弄得这样一身狼狈?” 乔烨无奈地道:“好端端的,也不知太子殿下怎么掉到湖里去了,可把附近的人都吓一大跳。” 萧壁城打了两个喷嚏,轻咳着掩饰道:“脚滑……脚滑而已……” “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崴了脚。” 云苓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随口埋怨了两句,然后打发乔烨离开。 “辛苦乔大人了,劳烦你帮我把这些折子送到御书房去。” 等乔烨带着奏折走了,她才用胳膊肘捅了捅萧壁城,“怎么一回事儿?” 萧壁城接过帕子将脸上的水抹干净,看见旁边凤眠的身影,也没瞒着他。 “方才下朝的路上心血来潮,想试试无心师父教给我的瞬移之术,没想到落脚偏了……” 他也就是趁着四下无人,想瞬移个十几米距离看看,结果一阵头晕目眩后,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最近宫殿的茅坑旁! 而且还是宫女专用的茅厕! 只差一步之遥,他就差点掉进坑里了! 萧壁城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还觉得心有余悸,“更倒霉的是,我才落地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吓得我又赶紧破开空间逃了。” 要是让宫女发现他出现在女茅厕里,堂堂西周太子的英明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惊吓之余慌不择路,也没掌控好方向,就那么扑通一声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让附近巡逻的侍卫给捞了上来。 这一早上真是倒霉透顶,要说有什么好事,大概就是他在“绝境”中激发了潜能,竟然做到了瞬移近百米的距离。 “哈哈哈哈!” 云苓听完之后,半点不给面子地笑得前仰后合。 萧壁城拧着衣服上的水,郁闷地道:“你这没良心的还笑,也不想想我这般拼命地修炼精神力是为了谁。” 他这几天可谓是玩了命地锻炼精神力,晚上只睡四个多小时,因为道无心说以他目前的精神力强度,还没有达到制作储物袋的最低要求。 云苓闲着没事也会与他聊些天马行空的话本,不止一次说自己也要是和书中女主角一样,拥有一个神奇的空间就好了。 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媳妇儿想要,他可不是得拼命,想办法弄一个? “好好好我的错,不该没良心笑话你!”云苓憋着笑,推搡着他往侧殿走,“快去洗洗干净别着了凉,等下我给你搓背总行了吧?” 萧壁城见她忍笑忍得辛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上的浮萍沫子糊了她一脸。 “看你还笑不笑!” 云苓顿时炸毛:“反了天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差点掉进茅坑的事情宣扬出去!” 萧壁城赶紧捂嘴:“你小声点……”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打打闹闹着离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正殿中。 凤眠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幕,心里竟莫名有几分羡慕。 原来私底下的时候,他们二人之间是这样相处的,这便是所谓的夫妻吗? 他羡慕的同时,忽然想到自己和璇玑相处时也有两分似他们的影子,胸口顿时淌过一片异样的情绪。 第 1096 章 神奇木簪 直到午后,凤眠胃部的不适感终于消退,这才告辞回了偏殿。 他心想璇玑这小丫头还真是记仇,这么大半天也不来探望自己一眼。 待回了屋,却看见桌子上堆满了五花八门的零食,璇玑正在进行分类。 看见凤眠回来,她瘪了瘪嘴:“平时还好意思说我贪嘴,自己还不是一样,明知道吃不得辛辣之物,还把那么一大包辣条都吃完了,你真是不要命啦?” “辣条好吃归好吃,但不适合你,喏,桌上这一堆才是适合你口味的零食。” 璇玑指了指左手边的小山,里面基本都是水果干和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像是薯片一类调料重的食物,凤眠也不太习惯。 凤眠不自觉地弯起唇角:“不是在和我生气吗?” “本来是很生气的,不过看在你是我最重要合伙人的份上,想想也就算了。”璇玑摆了摆手,大方地道,“再说之前我不是也惹你生气了么,咱们两个就当是扯平了。” 凤眠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又缓和下来:“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乐意同你分享这些零嘴。” 他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是要他陪璇玑一起吃的话,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这丫头那么馋嘴,还是主动分了一大堆零嘴给她,说不定正心痛呢。首发 果不其然,璇玑立马两眼放光地点头:“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啦,正好还没吃午饭呢嘿嘿嘿……” 很快,桌上的包装袋一个个被拆开。 璇玑是新奇好动的性子,一种零食拆开尝了几口,便又去撕另一袋。 “浪费不好,你若吃不完,就留一部分改日再吃。” 凤眠嘴上训诫着,却没有任何阻止的动作,甚至还顺手将另一袋未开封的新零食递给她。 “哎呀你不懂!零食就是要这样吃才快乐,吃完了再去无心爹地那里拿就是了。…” 凤眠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将她那些拆开了的零食袋子封好,至于那些剩的不多的薯片和果干,便都亲自解决了,也不介意是她吃剩的。 璇玑看在眼里,心里偷偷得意。 不愧是她老家的特色零食,连凤眠这样的人都会贪嘴,果然魅力无可阻挡! 就是这么多新奇的零食,只能藏起来偷偷吃,不然被人发现的话,也不好解释从哪儿来的。 璇玑默默叹气,要是有个随身空间就好了! …… 随身空间没有,但储物袋还真让萧壁城费尽心思弄出来了一个。 自打道无心开始教他如何正确运用精神力后,他就过上了白天处理政务晚上修炼精神力的社畜生活。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个多月,迅猛增长的精神力总算是得到了道无心的认可,示意他可以正式学习如何造储物用品了。 道无心:“制作储物袋的办法有很多,比如将空间阵法附在布料上,不过这种办法只能作出最低级的储物袋。因为这种储物袋的大小是固定的,不具备可扩容的可能。” “最好的储物品,原料都是天材地宝,不仅能够扩容,通常还会附带与原料相关的特殊属性,比方说雷玉做的储物手镯可以装入雷电之力,琅嬛玉树能保天地灵植不枯萎。” “不过……我口中所说的东西,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几乎已经找不到了,你想要做储物袋的话,可以尝试用古玉或者受雷击而不死之木。” 萧壁城认真地倾听着,将其中要点一一记下,然后从内务府中挑了块上好的玉佩。 他聚精会神地用精神力在其中刻制繁复的空间阵法,然而熬了几个晚上,这块玉佩最终还是承受不住精神力的寄载,碎成了如沙的粉末。 道无心沉吟点评道:“你的阵法刻画的很好,但这块古玉作为原料仍旧有所不足。” 萧壁城看着碎成粉末的玉佩,只感觉心在滴血:“这已经是库房里最好的玉制品了……” 放到外面,不说价值连城,也是千金难求。 道无心微笑着提点道:“寒山寺中一棵古树,受雷击而千年不死,不妨像主持求些枝条来试试。” 萧壁城双眼一亮,迅速照做,以最快的速度从寒山寺里求来了一截树枝。 思来想去,打磨簪子最为合适。 于是托付给墨王夫妻,请他们帮忙打造了几支雅致精巧的木簪。 又是两个多月过去,在损坏了两支木簪以后,萧壁城终于成功将空间阵法的图案刻制在其中。 当阵法完成的那一瞬间,萧壁城立刻感受到了这支木簪的不同凡响。 外形没有改变,和普通的木簪比起来也只是多了几分精巧,可当精神力触碰到发簪以后,他似乎能感受到一片静谧漆黑的空间! 萧壁城惊喜地道:“无心师父,成了!” 道无心笑着点点头,“恭喜,虽然这支木簪的储物空间不大,但随着佩戴者的精神力滋养,也会越来越大的。” 得了这么支独一无二的储物发簪,萧壁城立马激动地跑去向云苓献宝。 云苓神的色也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探知了一下,大概有两立方米大小,可以装很多东西了!” 比起那些逆天空间,这支木簪内部更像是个大型储物箱,虽然没有那么多神奇的功能,却也很实用了。 萧壁城双眼亮晶晶地提议道:“我以前听你说,有些话本里的空间可以装活物,咱们也来试试看。” 夫妻俩一合计,决定抓几只蚊子来做实验。 不过等待片刻过去后,原本还活着的蚊子却都一动不动了。 萧壁城失望道:“看来不能装活物。” “里面应该是一个虚无的空间,没有氧气。”云苓摸着簪子,笑盈盈地道,“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起码食物放进去不会腐烂。” 木簪空间里没有氧气,就趋近于真空环境,微生物无法存活,理论上可以做到无限保险。 云苓尝试着放了一盘新鲜的糖醋鱼进去,三天后再取出来,果然没有变质。 都不用通电,这不比冰箱厉害!? 第 1097 章 用来藏私房钱 人没办法背着冰箱到处走,但是可以簪子不离身。 相较于云苓的兴奋,萧壁城仍是有些遗憾。 “我之前听无心师父说,上古时有些大能者,不仅能开辟小空间,还能在里面养花鸟鱼虫,甚至只作为修行的随身洞府。我不求能做到像仙人那般厉害,如果里面能装活物也心满意足了,至少紧急情况下遇到危险,可以暂时隐匿于其中避嫌。” 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他要是有个这么厉害的空间,就不用时刻担心被刺杀偷袭毙命的危险了。 云苓却是爱不释手地摸着发簪:“哎呀!有这么个宝贝我已经很知足啦,往后有什么重要机密的东西,都可以存放在这里面,也不怕丢失或者被人盗走。” 不仅比冰箱好使,更比保险柜靠谱,她总算理解为什么许多小说中的主角都会幻想拥有一个随身空间了。 “说的也是。” 萧壁城这才展颜一笑,看着这只非凡的发簪,他心里也颇为骄傲,喜滋滋地道:“回头我得把私房……噗咳咳,我是说得把咱们的私产都放在这里面……安全!” 他本意是想给自己弄个小木饰,再开辟一个空间,然后把私房钱都藏进去。 差一点就说漏了嘴,还好他及时拐了个弯,假装被口水呛到了的样子。 云苓忍笑看他目光乱瞟的心虚模样,假装没听懂,只是意有所指地笑道:“说得对,不过这木簪由我保管最好,要是让你拿去的话,我怕哪天簪子丢了会破大财。” 萧壁城面色一僵:“……” 被云苓这么一说,他忽然不敢偷偷藏钱了。 要知道当年绥城治安不好,街上小偷多,他隐瞒身份办事时,会随身携带三个钱袋子,其中两个挂在显眼处的都是空的。 结果偏偏就丢了装着银票的那一个。 后来,他只好把钱均匀地放在三个不同的袋子中,以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往事提起来一把辛酸泪,萧壁城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他的私密空间不安全,但是可以把钱藏在孩子身上啊! “从寒山寺中取来的雷击木还剩下不少,我再给大师姐她们几人也分别做一件木饰,孩子们的份儿也不能少。” 有了成功的经验,萧壁城再制造储物空间时,明显得心应手了许多。 不过,他没有再做木簪子。 发簪作为女子的簪发之物,是很隐私贴身的物件,一个男人送发簪给女人,通常代表着他心悦对方,想要与之“结发”。 所以给胧夜等人打造储物空间,再做木簪子就不合适了。 于是他又托墨王夫妻打磨了三个精致小巧的圆形木吊坠,上面分别刻绘着她们在组织内的专属身份图案标识:残月、兽爪、齿轮。 给奶团兄弟和女儿准备的则都是长命锁,正面是祥云纹包裹着“天保九如”四个字,背面则是代表云苓身份的四重花图案。 最后剩下的一点小边角料,萧壁城才拿来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木佩”,方便平日行事。 这一次,几个带有储物功能的木饰,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全部制作完成了。 “哇哇哇!三姐夫,我真是爱死你了!” 璇玑喜滋滋地接过木吊坠,狠狠地亲了又亲。 这么大的储物空间,她可以装好多好多零食和玩具了。 萧壁城笑着叮嘱道:“你们几人按照我说的做,将精神印记刻在上面,神念微动之间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储物。” 想要使用空间,必须要烙下精神印记才行。 一个储物空间可以被打上多个精神印记,相当于打开空间的钥匙,如果不希望某人使用这个空间,只需要把对方的精神印记抹除就是了,也就意味着没收钥匙。 但前提是,想要抹除掉这上面的精神印记,首先自己的精神力要强于对方才行。 留情是行动派,率先打上精神力印记,而后神念一动,她腰间的佩剑就凭空消失了。 她舒展双眉,大笑道:“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我这把风家祖传佩剑是玄铁造的,加上剑鞘有将近十斤重。老王天天担心我的腰被累出病来,可是我习惯剑不离身,这下倒是解决问题了。” 通常来说,剑走轻灵,她这把剑削铁如泥,也牺牲了重量上的灵巧轻便。 “三妹夫,不愧是你啊!当初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的本事不一般,不愧是天然觉醒的精神力者。” 云苓几人是靠药物激发潜能的,据道无心说,在她们原来的世界中,灵气比这里更加稀薄。 故而虽然传承了他的血脉与力量,但受限于成长环境,反倒是萧壁城的修炼速度更快。 公子幽羡慕地看着胧夜手中的木吊坠,感叹道:“这等好物,倒是与我等凡人无缘,不过胧儿能拥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此番还要多谢你的大手笔啊,壁城兄。” 萧壁城摆手,客套道:“哪里哪里,倒是我和苓儿一路走来多亏了你们夫妻的支持,这也是我该做的。” 每次要用钱的时候,公子幽从来不会有半点含糊。 甚至他们不开口,对方也经常主动掏腰包把许多事情做了。 公子幽笑得开心:“嘿嘿,不过是些黄白之物,哪能跟这块吊坠比?有些东西就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啊!” “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等将来我和胧儿有了孩子,若他们也能拥有非凡之力,还劳烦你再帮忙打造几个坠子。” 他已经认清了自己是个美丽废物的事实,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了。 萧壁城:“一定一定。” 把三块吊坠都送出去以后,他又把给三个孩子准备的长命木锁拿了出来。 孩子们尚且懵懂,萧壁城打算等他们长大一些后,再教他们如何使用空间,免得小孩子没有分寸,让周围的人看见什么异样。 不过道无心说,佩戴者的精神力可以滋养这些雷击木,帮助空间缓慢扩大。 所以他决定把长命锁给孩子们带上,这样一来空间吸收精神力的同时,也能变相帮他们锻炼能力。 第 1098 章 天道是公平的 出人意料的是,那长命锁在小香团儿的脖子上挂了一晚上之后,居然长出个小小的新芽来。 萧壁城生怕闺女这块长命锁长成棵大树,连忙抱着孩子去请教了道无心。 道无心看了眼后,忍俊不禁地道:“比起你们夫妻二人,这孩子的力量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壁城闻言,骄傲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发愁:“可不是么,香团儿现在还不会控制力量,经常把御花园里的花卉都弄的反季开,幸亏宫人们没觉得古怪,还当是祥瑞之兆。” 诸如什么寒梅夏天开,七月过后湖里谢掉的莲花重绽第二春等等,皇宫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他们连福公公的大葱能长到比人高都接受了。 唯独让夫妻俩头疼的是,这孩子不仅喜欢乱开花,还经常用精神力治愈小动物。 什么不小心被御膳房烫伤的猫,被暴雨淋得奄奄一息的燕雀等等。 萧壁城每次见了都要夸一句闺女有爱心,但是咱们能不能不要连蟑螂也救…… 头一天晚上被药闹死在角落里的蟑螂,第二天一早活蹦乱跳到处乱爬,甚至还拖家带口多了一群小蟑螂,都快给孩子妈弄抑郁了。 “啊!” 似乎是听懂了萧壁城的话,香团儿坐在他怀里咯咯直笑。 小丫头马上要满一岁了,粉雕玉琢白白嫩嫩,像是池塘里的莲藕成精。 天生的异香也比出生时那会儿要浓郁些,整个小人香香软软的,谁抱着都不舍得撒手。 萧壁城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子,又询问道无心:“无心师父,这长命锁长出个绿芽来,不会对空间有什么影响吧?” 道无心仔细端详着长命锁,不一会儿后,修长的指尖轻轻摘下那抹绿芽,然后将长命锁还了回去。 “会有影响,但不见得是坏事。” “此话怎讲?” 萧壁城接过长命锁,敏锐地感觉到上面多了一丝禁锢的力量,想来是道无心的手笔,确保这块长命锁不会继续生根发芽,最终将锁体撑裂。 道无心笑盈盈地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这些储物空间要如何才能够装下活物吗?以香团儿的情况来看,等她长大以后,力量修炼至足够强大,也许能做到这一点。” 萧壁城惊奇地道:“当真?” 道无心点点头,神色温柔地看着懵懂的小香团儿,悠然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厚重。 “她有赋予此物时间的力量,一旦混沌虚无拥有了时间,哪怕再小的天地也会拥有生命。” 萧壁城神色若有所思,尽管无法完全透彻地领悟道无心的意思,但他能感受得到这其中的玄妙。 “好了,快回去准备准备吧,再过半个月,井下的阵法就要被彻底激活了。”道无心像慈父一般,目光温和地盯着他,“你们不是想去那个世界看看么,该尽早做安排准备了。” 萧壁城颔首,这才抱着闺女告别了对方。 房门轻掩上后,道无心看着手中这截小小的绿芽,唇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九月的阳光从窗外洒向屋内,他温柔的身形好像要与阳光融为一体。 让空间拥有生命,甚至是像俗世间的话本里描述的那样鸟语花香,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之所以没有帮忙把萧壁城等人的储物空间变成那样,是因为就算变成那样,他们也无法使用。 天道是公平的,人无法掌控超出自己力量太多的机缘。 事实上,真要有这样的灵气空间流落在外,绝大多数人甚至无法将其激活。 这类宝物是难以轻易摧毁的,就像萧壁城手中的雷击木,经过精神力的锻造与淬炼后,已经不是寻常火焰能烧毁的东西。 世间还有不少旧时候遗失的秘宝,皆因主人不再,便都安静地蒙尘在了尘世当中,不知所踪。 一分本事,一分收获,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谓的普通人在机缘巧合下拥有灵气空间,到底都是笔下的美好幻想。 …… 眨眼间,半年的时光就要过去了。 这半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多是为各地赈灾而忙碌,好在夫妻俩舍得花钱从南唐买粮,这场粮灾没有变成饥荒。 让人松口气的是,夏季并没有发生洪涝或者大旱,百姓的日子还算安稳。 多辛苦劳作两年,应当就能恢复先前雪灾损伤的元气了。 九月的天气逐渐变得凉爽,清懿书院又是一年开学季。 上个月处的时候,封阳与卫缨举办了大婚,京城很是热闹了一番。 眼下新婚过去一个月,二人就要离开京城,远赴襄州了。 云苓夫妻准备了不少东西,分别之日亲自在城外相送。 封阳不住地阻拦:“好了,都已经送出十里地了,你们二人早些回程吧,再送下去天都要黑了。” 萧壁城吩咐陆七停车,而后点头叮嘱:“好,一路上记得报平安,襄州边界有什么动静,千万要第一时间传书给我们。” 云苓也笑道:“希望明年年底你们回京的时候,身边能多个小娃娃,来给我们家的小团子作伴。” 闻言,封阳与卫缨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壁城,云苓,我和阿缨这就走了……万水千山,切记珍重。” 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故城,以及改变了自己半生命运的挚友。 封阳挥了挥手,怀揣着难以平复的炙热感情,逐渐消失在了云苓二人的视线中。 云苓心底有些不舍,封阳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少有的朋友之一。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年少时读到这句话,觉得浪漫非常,如今却是领悟了藏在背后的伤感。 云苓闷闷地叹道:“唉……这一去,往后再见就不容易了,要是有视频电话该多好。” 有了时空隧道,她倒是挺想把现代那些通讯设备也拿过来用。 可惜这里没信号,拿来也排不上用场。 萧壁城顺了顺她的头发:“好了好了,开心点,等我们将整个大周的官道都修得像京城外面一样,那个时候马车就快多了。” “五天后便是朔月,届时时空隧道第一次开启,你打算怎么安排这边的事?” 第 1099 章 回归原世界的旅程 云苓犹豫了一下,“时空隧道第一次开启,我的确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看,但是清懿书院这批新生才刚入学军训完,小顾和无羁他们也步入毕业年了,我……” 虽然清懿书院建立两年,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轨了,可实际上他们才迎来第一批毕业生。 今年不仅有进阶的新课程,每个月还会有类似实习安排的活动,也就是把学生们安排到不同的朝廷岗位,甚至是民间各行各业中去进行实践操作。 十月初便是第一次实习安排,她担心离了自己,书院那边在进展上会有什么偏差。 萧壁城明白,她还是放心不下书院的学生们,想了想便道:“那我们这次先不着急回去,确定书院这边没问题之后,再做打算。” “正好香团儿前几天才办完满月酒,平日人情往来事多,我们突然找个理由说暂时离京半个月,未免显得匆忙,容易惹人生疑。” 说起来这半个月往返一次的限制着实不小,但他的精神力还不够强大,为了安全起见,道无心不建议他们在朔月和望月之外的日子通过阵法。 除非他们还能再弄到手一块天星陨石,将其作为新增阵眼补足阵法缺失的力量,那个时候就可以随时随地来去自如了。 可这种蕴含强大力量的天星陨石,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道无心的手里也就这么四块。 云苓闻言,舒展柳眉道:“嗯,毕竟这次回去没什么要紧事,有关原来世界的情况,就先让璇玑那小妮子先探探路好了。” 她去现代的最大目的,无非是想要解决粮种的问题。首发 这次回去的话,完全可以让璇玑先想办法联系农科院购买一批精品良种。 只是为了度假放松的话,没有必要现在就回去。 云苓纵然和现代世界有着深深的羁绊,但大周也已经成为了她的另一个归属,底下还有那么多学生需要她指导。 责任心告诉她,现在还不是可以随便放松的时候。 萧壁城搂着云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再等上半个月,我们提前把手头的事情都安排好,到时候专程抽出半个月的时间陪你回去。” 云苓笑着点了点头,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昭仁帝还能顶点用。 只要他去上朝,哪怕就坐在那儿当个吉祥物也没事,底下有墨王和燕王控制着朝廷的局面,也不成问题。 说起回现代的事,顾长生也摇头拒绝了云苓给他放半个月假期的提议。 “三妹不必如此,你都为了学生们而选择留在这边,我身为书院的院长,又怎么可能抛下数百名师生们,跑到另一个世界去享乐呢?” “我看了书院今年的章程,的确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由我亲自监督才能放心。” 顾长生冲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但去另一个世界的事不急,时空隧道已经打开了,早晚都有机会的。” 云苓给他放半个月假,本意是想他能陪着留情一起回去的,但顾长生坚持婉拒,便也只能作罢。 她略带感激和愧疚地道:“老王姐夫,这一年半来辛苦你了,每日风雨无阻地守在书院忙碌,可能比你以前做北秦摄政王的时候还累……” 书院院长可不是个轻松的职位,平日朝九晚五的上班,比朝廷里的大臣们都辛苦。 至少大臣们不用每天城内城外来回跑,平日无事的话,下朝后也清闲。 顾长生摆了摆手:“三妹说的哪里话,我现在每一天都过的很充实幸福,这样的正是我从前所期盼的,到是我该要好好谢谢你们才对。” 这点工作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虽然比之前在北秦时忙碌一些,可他做摄政王的时候,日夜陷于心术较量当中,身心疲惫不堪。 但在这里,不管有多累,大家始终是拧成一条绳子,同心协力在奋斗的。 这比什么都更让人满足有盼头。 作为责任心极重的工作狂,顾长生这次不回去,留情也就干脆取消了行程。 于是这一次确定会回现代世界的,就只剩下了胧夜夫妇、璇玑和凤眠。 这夫妻俩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别说回去半个月了,就是待上一年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璇玑和凤眠,也是无事一身轻的人,世间来去自如。 准备回去的当晚,姐妹一众人都聚集在了宫里。 胧夜调笑道:“以前还担心二驴这样的直女性子找不到对象,没想到现在也跟长生这么如胶似漆了,连半个月都舍不得分开。” 云苓也打趣她:“是啊,某人当初可是领完证后就把人家撇在旁边一个月不理的。” 留情难得涨红了脸:“我那不是着急赚钱么,总不能让老王跟着我喝西北风吧!” 现在京城动物园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有来给神兽们上香打榜的有钱人,她身家攒起来了,当然不用天天泡在里面当铲屎官了。 几人在枯井边说笑时,夜色渐浓。 墨空中云朵浮动,漆黑不见月,只有点点繁星在闪烁。 时间趋近子时,阵法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原本漆黑一片的井底,忽然亮起微微光芒,低头看去,仿佛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萧壁城惊喜地道:“阵法开启了!大师姐,你们快出发吧,抓紧时间,无心师父说阵法力量最强的时候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好耶!我要先走一步啦!” 璇玑摩拳擦掌,双眼亮的冒光,二话不说就翻坐在井边上。 凤眠眼皮一跳,不由得迅速拉住她,“你慢一点,若是冒然跳下去崴了脚……”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人就被璇玑带着,呈现一个倒栽葱的姿势掉了进去。 红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二人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井底。 “二驴,三妞,那我们就先走了,半个月后见。” 胧夜见状,也挽住神情即紧张又兴奋的公子幽,朝井口走去。 公子幽咽了咽吐沫,抱紧了怀里的包裹,那里面装的全都是金条,免得过去了还得吃媳妇儿的软饭。 “诸位,我们在那边等你们,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二人也相拥着跳进了井里。 【作者君:一直很喜欢犬夜叉,这个跳井穿越的方式也算是圆了一个小小的梦hhh】 第 1100 章 被太上皇发现了 剩下的云苓夫妇和留情夫妇四个人,一人占据一个井边,皆是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 顾长生忍不住有一丝惊叹:“竟然真的消失了……” “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询问。 几人顿时背后一惊,连忙站直了身体。 看见来人,萧壁城惊讶地瞪大眼睛:“皇、皇祖父?大半夜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老头儿穿着里衣,手里提着灯笼,眼神莫名地望着他们,抿着唇一言不发。 然后他背着双手,慢慢踱步到井边,也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瓮声瓮气地开口。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来跳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组团殉情呢。” 云苓的大脑也瞬间卡壳,额角冒出一滴冷汗:“太、太上皇,这么晚了……您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孤只是想知道,你们这几个月来为何总是鬼鬼祟祟的,到底在摆弄什么玄虚。” 太上皇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自打道无心回来之后,云苓姐妹等人就对这个被弃置的小院落高度关注。 不仅重新修缮了围墙和小路,还将院落大门上了锁,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处。 他心里觉得奇怪,散步遛弯时会过来瞅几眼,总是能碰到璇玑那孩子。 “那个小丫头经常往这处小院跑,却见她每次都扒拉着井边朝里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除此之外,这半年来,孩子们手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糖果。 云苓两口子有专门给过他现代的糖果,不过都是特地撕掉了塑料包装袋的,并告诉他是无心大师云游带回来的东西。 但难免有隐瞒失误的时候,奶团兄弟懵懵懂懂,偶尔也会把自己的糖分给太上皇。 他早就觉得那些点心外面的糖衣很独特,却又不知道是何物。 见云苓等人有意隐瞒,便也一直没多问。 直至今日注意到这姐妹四人拖家带口地聚在一处,他终于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 “他们四个人呢,怎么不见了?”太上皇问着,眉头拧得老深,指着井底,“刚才朕还看见这枯井里头冒红光呢,为何现在又没了?” 云苓几人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讶异之色。 道无心说,有个别特殊的人也能看见井底的红光,比如身负大气运者。 太上皇平日里虽然看不见,可是刚才阵法力量最强的时候,此处的异样却没逃过他的眼睛。 被亲眼撞见今晚的事,看来不解释清楚是不行了。 云苓犹豫了一下,而后下定决心道:“更深露重,您先乖乖回殿中去,等下我们慢慢和您讲。” 太上皇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全心全意地向着她的老人。 而且不管每次她做出什么惊人的举措,对方也总是报以支持和理解。 在云苓心里,太上皇早就是她很亲很亲的亲人了,所以她决定不再瞒着这个可爱的小老头。 长宁宫中,烛火摇晃。 云苓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方才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太上皇听完了之后,坐在榻上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们。 萧壁城心底有些忐忑,害怕太上皇会接受不了这么离奇的事情,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儿大半夜听起来着实惊悚。 “皇祖父,您……”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太上皇突然一蹦八丈高,满脸怒容地抄起烟杆子朝他们打来。 “好哇!孤平日里对你们那么好,任何事情都想着你们,你们到好!遇上这么好的事儿,竟然不带着孤一起!” “孤也想去井的另一边见见世面,你们为何不带上孤?” “唉!错付了错付了,当真是错付了啊!” 太上皇捶胸顿足,越想越气,又是两烟杆子敲下去。 “砰砰”几声,云苓和萧壁城都吃痛地捂住了脑门,就连旁边的顾长生都没能躲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以他的身手倒是能躲开,但是从小的教养和对长辈的尊重阻止了他躲避的本能。 只有留情反应最迅速,一溜烟地闪身到旁边,让那根烟杆落了空。 萧壁城忍着痛,连忙赔不是:“皇祖父您别气,实在是这事儿说来匪夷所思,又是个惊天的秘密,生怕您接受不了才瞒到现在。” 连云苓都挨揍了,可见这次是把小老头儿给气坏了。 云苓揉了揉脑门的包,却见太上皇丢开烟杆,拼命睁大了水汪汪的卡兰姿大眼睛,委屈又期盼地看着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孤没几年好活了,也想见见世面,苓丫头你就带上孤一起成不成?” 见他这幅样子,云苓拒绝的话哪能说出口,当场就应应了下来。 “好好好……您别生气,别难过,等下次阵法再开启的时候,一定带上您一起!” 虽说太上皇一把年纪了,可那阵法又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应该没有问题。 “好好好!” 得到云苓的许诺,太上皇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还不忘严肃又神秘地向他们保证。 “你们放心吧,孤的嘴巴严实得很,这些秘密保证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 云苓等人对视一眼,皆是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每天眼巴巴地跑到井边守望的人,从璇玑变成了太上皇…… …… 另一边,璇玑在跳入井中后,只感觉自己置身一片浩瀚的星海中。 身体短暂地失重了两三秒,脚下便稳稳地触及到了地面。 没有崴到脚,却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凤眠给压成了饼。 “啊!” 璇玑在凤眠身下惨叫一声,后者连忙涨红了脸从她身上爬起来,紧张地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快走!等会儿坏女人他们跳下来,咱们几个就要叠罗汉了……” 璇玑揉着胸口的两个包子,一脸内伤的痛苦表情。 凤眠的胸肌可真硬啊,差点给她压成飞机场。 唯恐受到二次重物坠落的伤害,她赶紧拽着凤眠走到一旁,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形。 【作者君:接下来开启一些现代的重要剧情,另外两口子和太上皇很快也会安排上~】 第 1101 章 管家“爱妃” 云苓几人曾合资购买过一栋现代风私人别墅。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前后附带两个大小不一的花园,后花园里有个五十厘米高,兼作坐凳的石砌花坛。 璇玑发现落脚地点就在花坛中心,想来是因为阵法必须无遮挡地面对夜空中的星月,道无心才选择了这里作为出口。 凤眠随着她走出花坛,目光惊奇地打量四周,“这是你们几人在这个世界中的家吗?” 此处建筑的风格与另一个世界截然不同,比起婉约典雅的亭台楼阁,面前的房屋黑白分明,线条流畅,有种简约大气的美感。 最重要的,这栋房子目测有十米之高,放在九州大陆里,百姓是不可以逾矩建造这么高的住房的。 璇玑点点头,开心地道:“没错,这栋别墅是我们几年前买的,不仅靠近市中心,还难得地隐私性好不吵闹,花了我们几人大半积蓄呢。” 结果她们才住上一年左右,就陆陆续续地穿越到那个世界了。 二人交谈间,花坛中又是一道红紫色的光芒闪过,胧夜夫妻俩稳稳地站在花坛中央。 璇玑兴冲冲地去拉她的袖子:“坏女人,你看你看!三姑奶奶之前种的月季花还在这里呢,开得真漂亮啊……咱们家一点都没变呢。” 胧夜眸光怔忪地看着四周,神色感慨:“还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这处别墅的存在,就连组织高层的人也不知情,是独属于她们隐蔽的家。 那时她们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摆脱组织,远离喧嚣,过上普通平凡的日子。 现在摩伊拉组织被摧毁,她们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公子幽对别墅表现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你们这座府邸可真是气派啊,那边墙上有个黑黑的,闪着红光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摄像头,我给你讲过的,可以记录保存画面的东西。”胧夜笑着解释,招呼他们跟上自己,“外面怪冷的,咱们进屋吧。” 两个世界的季节似乎是一样的,后花园角落里的树叶都有些枯黄,倒是月季花应季开得正好。 公子幽兴奋地点点头,忙不迭跟上去。 走到后门处,胧夜熟练地按下刷脸开门键,两三秒过后便响起了电子提示音。 “虹膜识别错误,连续三次错误将启动报警系统!” 闻言,公子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指着门:“它竟然会说话哎!” 胧夜则是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具身体已经不是我们原来的身体了。” 在21世纪的时候,人脸识别技术就已经很普及了,但是ai技术也在迅速发展。 由于ai换脸技术的存在,会导致罪犯利用其骗过人脸识别,从而实施犯罪,所以后来人们就针对信息安全防御进行了改善。 而人的虹膜在胎儿发育阶段形成后,便在整个生命历程中保持不变,并且更加难以伪造,加上虹膜的独特和唯一性,虹膜识别就渐渐取代了人脸识别。 璇玑赶忙走上前:“让我来让我来!我记得特殊备用密码和别墅监控装置的出厂序列号!” 输入这两样信息,就能获得整栋别墅的最高安全监控权限。 有关家里的种种电子智能系统,当初都是由璇玑进行改造加强的,她对自己家的各种信息了如指掌,自然难不倒她。 很快她就清除了原本的密码库,重新进行了信息录入。 公子幽和凤眠在一旁面面相觑,一点听不懂她们两个再说什么,只能懵懵地按照璇玑说的话做。 直到公子幽按照提示,再次按下了那个键位,这次液晶屏上终于显示出了绿色的“pass”字眼。 “欢迎回家!” 咔哒一声,厚重的大门被璇玑推开,一楼客厅里漆黑一片。 “爱妃,开灯!”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落下,整个一楼的灯便全部亮了起来。 公子幽还没来得及吃惊于里面的景象,以及这天花板竟能亮如白昼,便见一个长得死鬼非人的“妖怪”跟他来了个亲密的贴脸接触。 “亲爱的小小姐,你终于回家了!许久不见,爱妃真是想念你极了!” “啊啊啊——!” 公子幽吓得差点一蹦八丈高,头发都根根竖起来,魂飞魄散地嗖一下躲到胧夜身后。 他脸色发白,惊恐地指着那个穿着奇怪的铁人道:“胧儿,妖怪!有妖怪啊!” 凤眠也是面色发紧,迅速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却是第一时间将璇玑拽到了身后,万分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妖怪”。 约莫一米八身高,圆头圆脑,机械四肢齐全的智能机器人管家停了下来。 它头部的液晶显示屏上显露出一个表达不解的颜表情,语气温和优雅。 “这位先生,你好,我叫做ài妃,是由若智科技研发的第七代家用机器人,并不是妖怪。” “啊!亲爱的大小姐,好久不见,请问两位先生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吗?” 机器人爱妃在转向胧夜的时候,语气明显变得亲切俏皮了一些。 璇玑在凤眠身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它不是什么妖怪,是这栋房子的管家,只不过是个智能ai机器人!” 在科技发达的23世纪,智能机器人已经逐渐走向大众了,只不过像“爱妃”这样的智能高端机器人,价格相当昂贵,尚且没有普及大众。 不过璇玑因为拥有超级大脑,曾被邀请过参与家用机器人的研发项目。 这个机器人就是项目合作方赠予的礼物,她又在其基础上进行了许多技术的完善和革新,将其命名为“爱妃”。 爱妃的技术迭代很高,在家用这一领域中,是目前最强大的产品。 它有着磁性亲和的男性嗓音,性格设定为热情、体贴,能够包揽大多数别墅内杂务,包括但不限于叫醒服务、主动缴纳水电费等等。 爱妃的数据库连接着整栋别墅的监控系统,刚才璇玑更新了大门的身份信息,故而爱妃这边也进行了同步,但仍旧保留着此前的记忆库,一眼就认出了她们。 “不用怕,它不伤人的。”胧夜也忍俊不禁,主动牵起公子幽走进去,“爱妃,把他们两个人的权限变更为家庭成员。” 【作者君:现在的ai技术真的超火!23世纪差不多也就是现在的200年后,作者君根据现在的科技脑洞了一下未来,不过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保守的hhh】 第 1102 章 阔别已久的家 “好的,大小姐!”爱妃一边应着,跟在二人身边,礼貌地询问,“两位先生,请告诉爱妃你们的姓名。” 说完,它的液晶屏上冒出“‐^v^‐”的微笑表情。 凤眠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僵硬地道:“……在下叫做凤眠。” 公子幽从胧夜身后冒出一个头,弱弱地道:“我叫金富贵……啊不是,我叫公子幽!” 在两人别扭的神情中,爱妃记录下了名字信息,然后按照璇玑的要求,去了厨房准备热牛奶。 坐在柔软干净的沙发上,公子幽屏住呼吸张望四周,打量着屋内的每个角落。 “胧儿,你们家可真大啊,比起金王府也一点不差……那边地上跑的圆盘子又是什么?” 胧夜耐心地答道:“那是扫地机器人,清理屋内灰尘的。” 她们不在的时候,扫地机器人也很勤奋地在工作,所以整栋别墅还算整洁。 “哦……怪不得地上这么干净,都能映照出人的影子来了。” 宽敞,明亮,干净,新奇,这就是公子幽对别墅的第一印象,首发 凤眠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却是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它也是机器人,为什么和管家长的不一样?它们是活物吗?竟能认得出你们来?” 璇玑嘻嘻一笑:“每个人都长的不一样,机器人当然也有不同的款式啦。” 话音落下,又是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什么叫做机器人。 公子幽听完后,仍旧心有余悸:“原来如此,这个世界倒是比你们曾经描述的还要神奇,就是那个爱妃长得一副似人非人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璇玑闻言咯咯直乐:“爱妃要是长的跟真人一样,你才会觉得更吓人呢!” 其实以前科技公司也研发过仿真机器人,并且试图向大众推广机械伴侣,但就是因为太像真人了,广大人民群众们反倒觉得害怕。 半夜醒来看到一个假人站在床边,那惊吓效果简直堪比恐怖片。 所以目前市场上的主流,还是爱妃这一类比较有科技感又不失可爱的机器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爱妃很快就端着托盘送上了热牛奶,并且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沙发的空座上。 公子幽见状一个激灵站起来,坐到了胧夜的另一侧。 胧夜心底暗笑,而后询问道:“爱妃,今天是哪一天?” “今天是2223年10月1日,也是第274个国庆节,祝各位假期愉快!” 胧夜微微颔首,看来两边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 爱妃主动道:“大小姐,你们已经有三年左右没回家了,是去外面旅游了吗?怎么不见二小姐和三小姐呢?” 胧夜回道:“是的,前段时间出去玩了,她们两个要再过半个月才会回来。” “原来如此,希望小姐们下次再出门旅游时,记得给爱妃打电话,不然爱妃会很想你们的。” 尽管机器人并没有人类的感情,可爱妃的语气起伏却很饱满,胧夜不由得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这时候,原本还挺害怕的公子幽忍不住多看了爱妃几眼,小声道:“它还挺通人性。” 璇玑瘫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甜甜的热牛奶,懒洋洋地道:“机器人只拥有人类的思维,实际上并不会感到伤心难过,一切都是逻辑程序赋予他们的反应,不过你想当它们通人性倒是也没问题啦。” “它们可以通过大部分面部表情和语气,识别你目前的情绪状态,难过的时候会安慰你,生气的时候会安抚你。” “而且就算是机器人,在代码中也会有设置好不同的出身、性格、经历,所以很多人会对他们倾注真正的感情,它们的诞生,可是治愈了很多抑郁症患者和社恐人的。” 比如她曾经参与的那个研发项目中,有一款产品就是面向小孩子的。 那些机器人拥有玩偶般的毛茸茸外表,以及类似爱妃这样的逻辑语言能力,在帮助小孩子学习的同时,也是他们最忠诚要好的玩伴。 璇玑将牛奶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爱妃的信息库很强大,近乎无所不知,你们来到这里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他,不必害怕。” 爱妃也接话道:“没错~两位先生虽然是新面孔,但已经是爱妃的家人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哦~” 凤眠和公子幽面面相觑,虽然仍旧有些别扭,但紧张的感觉却是消退不少。 这时,爱妃体贴地提醒道:“好了,我的宝贝们,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零六分四十七秒,虽然节假日不用上班,但也尽量不要熬夜哦,注意身体!” 说完后,面部又是一个眨眼可爱的颜表情。 胧夜起身道:“大家都早点休息吧,不过二楼的房间都已经住满了……嘶,好像没有单独的房间分给凤眠了。” 这栋别墅地段好,价格昂贵,唯一的缺点是面积中等,房间不够多。 一层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两个娱乐室,二楼只有四个起居卧室,四姐妹各占一间。 三楼则是她们平时各自的工作室,还有一间书房兼会议室,顶层则是天台与游泳池。 公子幽肯定是跟她睡一个房间,但凤眠睡留情和云苓的房间肯定不行,跟璇玑一起睡……更不行。 胧夜有些为难地看向凤眠,略带歉意道:“明天我把一楼的房间收拾出来,在那之前,只能是委屈你在三楼书房里将就一下了。” 璇玑贼笑着凑到凤眠身边去,“嘿嘿,傻鸟你一个人睡觉,晚上会不会害怕呀?要不要我让爱妃陪你?” 这话显然是在揶揄他刚才见到机器人时的紧张,凤眠假装看不懂璇玑的挤眉弄眼,朝着胧夜点头道谢:“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对了,洗完澡换洗的衣服……”胧夜看了眼他们身上的服装,思索了一下道,“二驴的房间里应该有很多男装,你们两个穿着可能有点小,也先凑合一下吧。” 说完,她便叮嘱爱妃从网上订购一批符合二人身高三围的男装,次日一早送达。 “我先带富贵儿回房了,璇玑你教一下凤眠怎么洗澡吧。” 凤眠闻言愣了一下,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他都是成年人了,怎么洗澡还得要这丫头教的? 第 1103 章 差点流鼻血 不多时,凤眠跟在璇玑身后上了二楼,被带入了左侧最角落里的房间中。 “这就是我的房间啦,你先在里面等我吧,我去二大爷房间里给你找一套换洗的衣服。” 凤眠略微有些局促,要知道这里可是璇玑的闺房,在大周和东楚的时候,他不是没进过对方的房间,但要在这里面洗澡还是头一次。 局促的同时,内心的好奇又让凤眠忍不住抬眸打量周围。 和想象中区别很大。 他还以为以璇玑的性格和爱好,屋里可能也摆满了各种神奇古怪的工具,毕竟在另一个世界时就是那样。 出乎意料的是,这间卧室相当的童趣可爱,充满温馨。 就是有点花里胡哨的…… 睡觉的那一面,墙壁和挂着蕾丝纱帘的公主床都是粉色的,墙壁上还有很多猫咪贴纸。 床对面则是一大块淡紫色的地毯,上面歪七扭八地摆放着许多大小不同的毛绒玩偶,简直像是玩偶的海洋,璇玑似乎经常躺在里面。 靠门的那一面墙摆放着巨大的白色柜子,放着许多凤眠不曾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儿。 就连天花板都被涂鸦成浩瀚星空的墨蓝色,中央是一盏月亮型的灯。 好家伙,一间房六个面,每个面的颜色都不一样…… 还真是符合那丫头的性子呢。 凤眠注意到,在远处延伸出去阳台上,顶端吊着一个褐色鸟窝造型的秋千。 他走过去,伸手推了推那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鸟窝,似乎都能想象出璇玑玩累了以后,蜷缩在里面睡觉的样子,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 平时应该没有男子有机会进入她的闺房吧? 至少放在另一个世界,他绝对是独一个。 这个认知让凤眠心里莫名有一丝轻快的愉悦。 “我回来啦,今晚上你就穿这套衣服吧!” 璇玑拿着一条黑色的短裤,和一件休闲短袖体恤走了进来。 为了任务方便,留情的衣柜基本是各种男装或中性风的衣服,她翻出了其中尺码最大的一套,睡觉时穿着也比较舒服。 凤眠接过这套“暴露”的衣服,目光落在那短短的裤腿和袖子上,沉默以对。 他的亵衣都捂得比这严实。 璇玑意会地解释:“这种衣服在我们这儿是正常的,大街上的人都这么穿,至于你原来的衣服款式……其实现在街上穿的人也不少,只是为了日长出行更加方便,多数人穿会穿改良款。” 在2223年,人们对各种服装的接受程度已经很高了,华流在全世界也很受欢迎。 诸如汉服或者汉元素一类改良服装,甚至是洛丽塔,在大街上都随处可见。 凤眠来了这里甚至不用剪掉长发,比起把脑袋染成五颜六色的人们,他这头长发都可以说是毫不起眼了。 “爱妃那边已经下单订购了很多款式,等明天送到了以后,随你想穿什么都可以,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今晚就先凑合一下吧,快过来,我教你怎么用浴缸和淋浴!” 要放到以前,凤眠免不了会因为衣服的事情皱眉头,但他清楚这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既然来了,就要尊重和接受这个世界的风俗习惯。 于是凤眠点点头,配合地跟着璇玑进了浴室,而后总算知道为什么洗澡还要对方亲自教了。 “这个是淋浴花洒,声控智能的,你想要热水还是冷水,开启或者停止,都可以直接语言命令,但是任何命令都要记得喊爱妃的名字!” “爱妃,我要洗热水澡!” “好的宝贝,马上为你准备热水澡,现在是秋季,水温40摄氏度可以吗?” 凤眠的眼神瞬间又有点毛骨悚然。 这玩意儿怎么无处不在的? 演示如何让花洒出水和调节温度后,璇玑命令爱妃关掉了淋浴,又转而介绍起浴缸来。 “这是浴缸,你们用木桶洗澡那么多年,应该会比较习惯这种方式,也是声控的哦,而且还能进行按摩!” “旁边架子上这瓶是洗发露,这瓶是沐浴露,这瓶是薰衣草精油,泡澡时可以滴几滴。” “哦对了,这个是全自动智能马桶,也就是不用冲水的恭桶,劝你善良一点,不要在我房间里淋浴时站着尿尿!” 凤眠:“…………” “好了,该讲的我都讲完了,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孺子可教也。”璇玑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就在这里洗吧,我去二大爷的房间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询问爱妃,它会回答你的。” 说完,她便拿了套衣服转身离去。 凤眠独自在浴室里,半摸索地洗完了澡。 虽然这些东西他从没见过,但刚才认真地听了半天,琢磨几下也就适应了。 许是起初花了点时间研究新鲜事物,璇玑先一步洗完澡回了房。 她敲了敲门:“傻鸟,你还没洗好吗?” “……已经好了。” “那你怎么还不出来?” 凤眠停顿了一下,才道:“这就出来……” 他的语气显得有一丝迟疑和难为情,待人出来以后,璇玑总算知道他为何如此了。 只见留情穿着刚好合身的衣服,套在凤眠身上却是极为紧绷,十分明显地显现出胸肌的形状来,肚脐和一截精壮的腰身也漏在外面。 他本身克制禁欲的气质和这副诱人的画面结合起来,冲击感极强,但配上那半干半湿的长发,又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璇玑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刚想放声大笑,而后就陡然瞪大了眼睛。 “卧槽!你你你……你还真的是资本雄厚啊?” 她无法控制目光地化身盯裆猫,震惊地捂住鼻子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流出鼻血来。 衣服是紧的,裤子也是紧的,凤眠的秘密瞬间暴露无遗。 就算那头巨兽沉睡着,璇玑也能目测出对方的强悍勇猛。 原来傻鸟之前不是骗人的! 凤眠陡然涨红了脸,神色慌忙地拿过不小心被水打湿的衣服,严严实实地挡在下腹处,紧绷着僵硬的身体快步走了出去,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 “书房在三楼对吧,是哪一间房?” 他气息有些紊乱,控制自己避开目光,不去看只穿了小吊带和花短裤的璇玑。 “南面中间最大的那一间房就是……等等,你走反了!” 第 1104 章 心动哄睡 璇玑在23世纪长大,出行任务时真正的妖精打架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还以为只有漫画里有这种尺寸呢。” 她小声嘀咕着,成功让凤眠脸上的红色从耳朵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俨然有几分傻鸟变鸵鸟的趋势。 来到三楼的书房时,胧夜已经体贴地放好了薄被和枕头。 沙发很宽,睡凤眠这么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有些局促,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躺下后就拉起被子盖住了半张脸。 “我要歇息了,你也早些睡下吧。” 璇玑见他紧闭着眼,睫毛却轻轻颤抖,忍不住心底噗嗤一笑。 嘿嘿嘿,这个纯情的老男人! “好,如果觉得一个人不习惯,就让熊大陪着你。” 凤眠正企图通过闭着眼来逃避与她的对视,就感觉脸旁多了个毛茸茸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才看见璇玑把一个毛茸茸的玩偶放在了枕边,不由得微怔住。 刚才太紧张了,以至于都没发现璇玑手里抱了个玩偶。 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看着他,在月光下泛着宛若宝石般的流光溢彩,煞是动人。 小姑娘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伸手在他头发上摸了两下。 “睡吧睡吧,别害怕!” 语气轻快灵动,并无往日的揶揄和嘲笑。 凤眠抿了抿唇,忽而道:“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 坦白而言,他虽然表现的镇定,可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新奇世界,内心说半点不安都没有是假的。 这丫头看出来了,却没有和以往那样以损他为乐。 “我才不是那种人好不好,更何况,这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耶!” 璇玑小脸皱起来,撅了撅嘴,但很快又展颜一笑。 “我刚到东楚的那个晚上,其实也很害怕,当时我满大街的逃窜,最后躲在树底下,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睡着,可在精神力嗜睡副作用的影响下,还是睡着了。” “我的身体虽然睡着了,潜意识是有几分清醒的,周围的任何动静都让我很紧张。” “最后,是你找到了我,直觉告诉我安全了,我才得以真正安心下来。” 那个怀抱宽广而温暖,接触的那一刻,璇玑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就奇异地烟消云散了。 她深深地理解凤眠此刻的感受,所以并未嘲笑逗弄他。 “晚安,明天早上见。” 说完,璇玑关掉了灯,带走了凤眠需要清洗的衣物。 原来……她一直都记得那个怀抱。 凤眠怔怔地看着她挥手离开,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和身躯如此不受控制,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激动。 一种莫名的悸动令他无法入睡,连指尖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书房彻底安静下来,隔绝了窗外的风声与树叶刷刷声。 满屋都开始回荡着强劲有力且迅速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带给凤眠从未有过的欣悦与期待。 …… 第二天,上午九点。 时间一到,整栋别墅都立体声环绕起爱妃富有磁性且欢快的歌声。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爱妃,闭嘴!” “遵命,小小姐。” 璇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泪花打了个哈欠。 她一直抗议周末和节假日还要设置早起闹铃的事情,但根本拗不过胧夜这种自律狂魔,无奈败下阵来。 洗漱完下楼的时候,胧夜果然早就已经醒了,正在整理着满沙发的新衣服。 看来昨晚下的订单已经送达了。 公子幽似乎刚换好衣服,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一套偏西式古典风格的休闲秋装。 和胧夜身上的学院风咖色连衣裙很搭,一看就是按照她的喜好给公子幽挑选的。 察觉到胧夜的脸色有些萎靡,璇玑挤眉弄眼地凑过去:“嘿嘿嘿……昨天都那么晚了,你们俩还不早点休息啊?啧啧啧,真是干柴烈火碰到一起,两年都烧不完……” 胧夜瞪了她一眼,郁闷地说道:“他昨晚胆小死了,一直八爪鱼似的把我抱的死紧,害我鬼压床没睡好觉。” 昨夜的公子幽真是要多怂有多怂,看见任何会说话的东西都要紧张半天。 不过害怕归害怕,早上起来看见爱妃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地凑过去。 “爱妃,你在干嘛?” 古怪的机器人坐在那里,正拿着根很长的白线,一端插进了肚脐眼里。 “先生,早上好,我正在给自己充电。” 爱妃朝公子幽挥手打了个招呼,语气热情洋溢地攀谈起来。 “爱妃给你们准备好了营养早餐,要按时吃饭,才会有活力满满的一天哦,不知道先生准备如何度过这个假期呢?” “呃……” 公子幽求助地看向胧夜。 胧夜浅浅打了个哈欠:“今天哪里也不去,先好好休息一下,摸清楚了外面的情况再进行下一步。” 他还没说话,爱妃就回应道:“好的大小姐,有任何需求尽管告诉我。” 公子幽:“……” 怎么还会抢话呢! 这时,凤眠也换好衣服走下了楼。 璇玑看见他便眼神一亮,不得不说,傻鸟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啊。 这套衣服上白下黑,外衫是浅灰色,整体复古又不失现代风的简洁,和凤眠高高束起的长发极为和谐。 那种与衣服浑然一体的气质,是很多当代人穿不出来的韵味,很是迷人。 爱妃订购的衣服很多,基本市面上的热销款都买了一套,凤眠在其中选了件汉元素改良休闲装。 虽然在他看起来仍有些不伦不类,但比起其他款式的衣服来,要好接受的多。 胧夜招呼道:“都醒了就来吃早饭吧,顺便看看新闻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爱妃是个称职的管家,早就订好了中西双式的四人份早餐外卖。 云苓等人不在的时候,他也会按照程序,定期进行一次新鲜果蔬的订购,并扔掉之前的过期食材。 四人围坐在餐桌前,胧夜打开了客厅墙上的投屏,跳转到了热门新闻。 “著名医学家祁淮生先生,于今年三月初与世长辞,享龄一百岁,目前祁家仍在财产纠纷中。近日,一名疑似祁家私生子的男子被意外找回,让这场豪门恩怨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祁淮生?” 公子幽微微睁大眼睛,惊奇地道:“这不是无心岳父提到过的名字么,那个和他创立了摩伊拉组织的医生?” 【作者君:最近几章除了凤璇感情戏之外,会进行一些世界观背景的细节补全与铺垫,后面云苓两口子就会带着小老头过来啦,现代剧情这边会有一个比较重要的新角色出现,是友军!】 第 1105 章 祁家纠纷 胧夜的表情本能地变得有些厌恶,毕竟“祁淮生”这个名字,带给她们的都是一些难以磨灭的曲折经历。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心情又有点复杂,因为正是他对人脑探索的偏执态度,才促成了她们几人的诞生。 调整好心态,胧夜命令道:“爱妃,把有关祁淮生近三年来的新闻报道一份整理给我。” 她需要从祁家的情况,侧面去了解摩伊拉组织被摧毁后的具体现状。 “好的大小姐,稍后我会整理成电子版文件,发送到你的手机中。” 客厅投屏上,璇玑瞥见角落视频推送里,有一则是关于豪门祁家八卦的,随手便跳转了视频。 “医学天才祁淮生的名字,想必诸位都不陌生,听说他一心钻研学术,年近四十才娶妻生子。” “祁老先生一共有两个儿子,目前是二房小儿子一脉继承当家,因为他的大儿子一家在二十多年前因私人飞机失事而意外身亡,相信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不过目前,随着祁天河的出现,牵扯出多桩豪门秘辛,据说当年其长子之死也另有隐情……” 因为是关于祁家的事情,璇玑不由得多听了几耳。 这则短视频大概是在说,年初祁淮生逝世之后,二房继承了巨额财产,可有不少医疗学术会却提出质疑,说祁淮生在世时曾答应过,将来一半遗产留给子女,一半遗产赠予医学会,继续进行绝症和罕见病的攻克研究。首发 但在他死之后,学术会并没有收到这笔捐款,有知情人说二房夫妻手里的遗书是伪造的,对方联合律师做了假。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的时候,一名叫做祁天河的年轻人出现,意外从律师手中得到了真正的遗书。 据说真遗书原本是要被销毁的,但律师生了贪欲想要以此勒索二房谋财,才私自留了下来。 而这名叫做祁天河的年轻人,也自称是医学祁家血脉,众人争执之下进行了dna鉴定,发现双方的确有所关联。 事后,二房夫人以为丈夫在外面有私生子,夫妻俩差点闹翻脸。 但祁天河却称生父是祁淮生的长子,这下二房变了脸色,开始私下频频针对祁天河,甚至不惜买凶杀人。 “原本广大观众只以为,这个祁天河是长房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子,没想到这个谋杀案却意外牵连出长房一家死亡的蹊跷。” “据说,当年私人飞机出事是二房动的手,目前案件正在重启审理中,如果调查属实的话,二房一家将面临牢狱之灾。” 餐桌上,公子幽左手一个奶黄椰蓉包,右手一杯热豆浆,吃的正香。 他点评道:“啧啧啧……没想到你们这个世界的大家族也这么乱啊。” “不过你们这里的司法还真是公正,换到我们那边的话,权高位重的人就算犯了这种事也有能力镇压下来,大理寺想判对方死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胧夜摇了摇头,皱眉道:“这个视频的ai解说的声音一听就是营销号,你们千万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她认真叮嘱了几句,生怕这两个初来乍到的男人,在其他认知方面会被无良营销号给误导带偏。 交谈间,墙壁投屏上已经自动跳转了下一条短视频讯息。 【今年七月末的流星雨超美!走过路过别错过,快来收藏许愿吧!】 画面和bgm播放完毕,视频继续跳转。 【不明飞行物残骸鉴定结果仍无定论】 “今年八月初,一辆不明飞行物坠毁于首都燕郊南侧森林中的河流下游,有关部门与专家对飞行物残骸进行了鉴定,目前仍无法确定其特殊材质为何物,可以肯定的是,飞行物的构架设计与制造技术,都远超目前人类的水平极限。” “联合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外星人驾驶飞船坠毁于地球,但其中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物组织残留,且华国在残骸上发现了汉字涂漆,故而认为该飞行物并非外星文明。” “对此各界纷纷报以怀疑态度,认为华国方故意在残骸上留下文字,想要隐瞒外星文明的存在,华国方面坚决否认了此事。” “目前,有关这架疑似飞船的不明飞行物为何会突然坠毁,又来自何方,尚且没有定论。” 公子幽吃着油条配咖啡,津津有味地听着媒体报道。 他好奇地道:“胧儿,什么是外星人啊,就是像无心岳父一样的人吗?” 胧夜好笑地道:“你看到天上有很多星星了吗?在那些遥远的未知星球上,也许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生命体,那些就是外星生物,虽说无心师父本事通天,但他很明显是个人类。” 公子幽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所以嫦娥去了月亮上的话,对于生活在那里的土著而言就是外星人!” 胧夜:“……” 这话很怪,但是无从反驳。 “胧儿,这面墙真有意思啊,不仅会说话还有画面,比咱们创办的报纸好玩得多呢。” 公子幽被新奇事物所吸引,逐渐忘记了一开始的紧张害怕。 凤眠虽然一直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但却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屏看,显然二人都对此极为感情戏。 观看着投屏电视,早饭吃了快一个小时,总算才结束。 清理完餐桌后,爱妃便将胧夜所要的新闻消息都整理发送到了她的手机上。 胧夜坐在沙发上,公子幽和璇玑一左一右地坐在两侧,凤眠则紧挨着璇玑。 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胧夜手里的东西上。 好奇宝宝公子幽率先发问:“胧儿,你手里这个小屏幕又是什么啊?看起来和刚才的投屏电视好像。” 不过这玩意儿是实体的,可以用手摸,原本像个薄薄的小正方形,打开之后竟然有他的手掌那么宽。 “这个是折叠屏手机,我以前和你讲过的,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 “我记得我记得!有了这个东西,就算远隔万里也能像面对面似地说话,对吧?” “嗯,回头我会给你也准备一个,没有这个东西的话,在我们这里简直寸步难行,办什么事都不方便。” 公子幽周身瞬间冒出粉红色的幸福泡泡,美滋滋地道:“胧儿胧儿,你对我真好……” 第 1106 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胧夜弯唇浅笑,抬眸柔情似水地看了他一眼。 见状,凤眠和璇玑不约而同恶寒地抖了三抖。 虽然两人一个向来淡定,一个神经大条,但仍旧有些招架不住两人那充满爱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拉丝的眼神。 璇玑侧头小声道:“看在你是我好兄弟的份上,回头我也送你一个。” 凤眠也跟着压低了声音,有些犹豫地道:“……此物,怕是很贵重吧?” “手机在这个世界来说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几乎人手一个,你不用跟我客气。”璇玑猫眼亮晶晶地道,“想答谢我的话,回头陪我双排玩游戏就行,嘿嘿嘿……” 昨晚上睡前她登上心爱的游戏看了眼,好家伙七夕限时活动的最后一天了。 等会儿跟凤眠绑个情侣账号,她还能赶上这次的游戏官方送的限定皮肤! 这时,胧夜也终于翻出了关于祁淮生的种种文章。 【医学天才祁淮生逝世】 2223年3月10日,著名医学家祁淮生于首都医院与世长辞,享年100岁。 据悉,祁淮生在35岁时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不仅有精神分裂症,还有重度抑郁症。 他在清醒的时候,仍旧不惜一切致力于罕见病的医疗攻克,据采访报道,医学研究是唯一能让他保持理智的良药。 这些年来,他不仅攻克了癌症,还发现了治愈渐冻症患者的希望,可惜在他还没能取得正式结果前,便因为疾病导致精神彻底失常,从而终止了研究, 但我们相信,在不远的未来,一定会有后来着继承并完成他的遗志。 看到这里,公子幽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我听云苓提起过,癌症是一种很可怕的绝症吧?这个人……他虽然创立了那个组织,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丧心病狂的人呢。” 这个报道上还有祁淮生年轻与年老时的照片,他觉得对方看上去挺慈祥的,年轻时的眸光非常理智,但坚定清澈。 凤眠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也挑眉道:“观面相而言,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但福泽与罪孽交织,倒是很罕见的面相。” 胧夜抿了抿唇没说话,她们姐妹等人对这个名字是非常抵触的。 她继续往下看,却是眸光一凝。 另外,据知情人说,这位天才医学家在神智不清的时候,总会呢喃着到处寻找一个叫做‘道无心’的人。 祁家人百思不得其解,为此还曾重金悬赏过寻人启事,但一无所获。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祁淮生逝世的当天,已经浑浑噩噩了几十年的他,忽然再次奇迹般地恢复了理智。 他高兴地告诉身边的护士,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并了却了一桩心事。 可家人询问起‘道无心’,他却只是微笑不答话,当晚,祁淮生在清醒当中安然逝世。 祁家调看了病房监控,发现近期根本没有陌生人进出过房间。 自此,这位天才医学家穷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人到底是谁,成为了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秘密。 璇玑陡然瞪大了猫眼:“哎?无心爹地说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在这个世界处理一些关于组织的扫尾工作,看样子他还去见了祁淮生?” 按时间推算,道无心应该是在见了祁淮生最后一面后,便回到了大周皇宫。 四人面面相觑,都察觉道无心和祁淮生之间的关系,好像并非想象中那么僵硬。 甚至能让他有所牵挂,去见最后一面……反而证明是对他蛮重要的人。 凤眠若有所思地道:“说实话,我知道你们不喜欢祁淮生此人,可无心前辈历尽千帆,以他的火眼金睛,不应该看不出对方是什么心性。” “能让他引以为知己,并且深交的祁淮生……或许并非单纯利欲熏心的人。” 他甚至想说,对方是被道无心当做过朋友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简单。 胧夜抿唇不语,以她的玲珑心思,很快就在已知的信息和这篇报道中,推理出了一个可信度高的真相。 “或许祁淮生在创立摩伊拉学会的最初,真的就如无心师父所言,只是想为疾病中的人寻找一丝曙光。” “为此,他激进地认同了许多人体实验,与各国死刑犯签下研究协议,甚至触碰了基因编辑的灰色地带……其实这种事情在黑暗中并不罕见,只是大众与伦理无法接受,所以一直不被合法允许。” 胧夜还记得,道无心当初是这么说的。 【他曾说摩伊拉是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就连天父宙斯也不能违抗她的安排,而希腊人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女神,故而他也希望每一个病人都能如此一般主导自己的命运,战胜疾病。】 单纯从这句话来看,祁淮生是一个有着至高理想的人。 “不过,他有着这种至高的理想,但身边的人却免不了被欲望侵蚀,所以他的理想成为了旁人用来谋利的工具,催生出了后来的非法组织。” 祁淮生的医学造诣很高,可他救不了这些利欲熏心的人。 也许,他后来的重度抑郁症便与此有关? 想通了这点,胧夜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祁淮生控制不了那种局面,到最后,摩伊拉已经不是他和无心师父创立的那个摩伊拉了,完全脱离了掌控。” 凤眠幽幽地道:“他救了很多人,也间接害了很多人,当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斗胆猜测,无心前辈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这些事,是清楚你们对他有仇恨,所以才不在你们面前提起。” 道无心明白,身为广大受害者中的一员,胧夜姐妹几人是完全没有立场该去原谅或理解祁淮生的。 胧夜轻轻点头,眸光放软了几分。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父亲。 【作者君:本章捉一个虫,在第852章人造灵根的剧情中,道无心曾说“祁淮生死后,摩伊拉其他人接手了精神力研究”,此处纠正,正确应是“在祁淮生因精神疾病而无法保持清醒后”】 第 1107 章 绑定情侣 看完了有关祁淮生的死亡报道,胧夜又翻到了几篇关于组织的文章。 其中一篇发布于三年前。 【摩伊拉医疗学术会违法进行人体实验】 一个月前,位于首都海滨大桥旁的摩伊拉大厦因不明原因爆炸。 当晚,股东会内的全体高管人员正在召开内部会议,事件导致二十余名人员重伤,首脑负责人当场死亡。 据调查证明,这场大型爆炸案是人为策划,且两名犯罪份子也于该案件中死亡。 事发后,警方对案件进行了深入调查,意外发现摩伊拉学术会私下违法进行人体实验与基因编辑,且已经持续有四十余年。 消息一出,各界哗然,目前警方高度重视此案,正在严密调查中。 …… 胧夜眉梢微动,这篇报道里提到的两名犯罪分子,应该就是留情和璇玑无疑了。 她们当时被私下追捕逼到绝境中,干脆破罐子破摔,选择同归于尽。 所以特地挑选了高层召开股东大会的那天晚上,把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给一锅端了。 胧夜又翻看了几篇报道,确认股东会的成员都因重伤不治而陆续身亡了。 摩伊拉的毁灭给各界带来了很大的震动与混乱。 云苓当初曾研发出解除神经毒素控制的药物,帮助很多被当做实验品的成员逃出生天。 这些人后来都以受害者身份作证了学术会私底下所做的一切违法行为。 包括不限于违法实验、生化武器研究、赌场洗钱、建立雇佣兵团承接暗杀订单等等…… 作为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会,可谓是世界级的惊天丑闻。 祁淮生也不免陷入舆论争议当中,遭到不少批判,毕竟摩伊拉本就是他年轻时一手创办的。 不过鉴于这位老人对医学界的贡献太卓绝,再加上他已经神智混沌很久了,早就不负责管理学术会,所以网络上激烈吵闹了几个月,还是逐渐平息了。 但是,那些同为实验品的可怜人当中,也有一部分心甘情愿成为摩伊拉的走狗,做了不少助纣为虐的事情,在爆炸案后变成了被通缉的在逃人员。 尽管那些人的精神力不算强大,人数也不足五百,但这种超乎寻常的力量还是给世界带来了一些混乱。 璇玑若有所思地道:“无心爹地没有和我们见面的那三年里,应该就是在处理这些人吧?” 胧夜点点头:“根据这些报道的情况来看,警方曾在这些人口中得知过精神力,不过却并未能在犯人身上看见所谓的异能,最终鉴定他们大概是有妄想症,由此推定精神力并不存在。” 想必是道无心的手笔。 摧毁流落在外的精神力研究资料,封闭被创造出“伪灵根”之人的精神力,抹除与之有过深入接触者的相关记忆。 事情至此,这个世界真的回归于平静中了。 胧夜的神色肉眼可见地轻松起来。 公子幽能感受出她心情不错,“胧儿,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阳光之下了,是不是?” 胧夜温柔地笑着点头:“嗯。” “那真是太好了!话说你们离开三年后回来,不跟身边的朋友打声招呼吗?” “因为组织的缘故,我们几个并没有太亲近的朋友……和普通人走的近了,对他们不是件好事。” 她们目前的身份,都是为了方便做事而使用的马甲小号,不过这下是真的变成大号了。 对胧夜等人而言,这倒是件好事,简单的人际关系网也不用她们操心如何解释消失了三年的事情。 她心情明朗,看着璇玑语气轻快地道:“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给他们在这个世界筹办一个合法的身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璇玑立马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包在我身上!” 她心下激动,自己天才少女黑客的本事终于又能派上用场了。 得益于超级大脑的存在,伪造和变更身份信息对璇玑来说轻而易举。 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她没少配合其他成员干这种事,以掩护他们躲避各种敌人和官方的追查。 这一次,璇玑在心中默默碎碎念。 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恶意违法! 只不过是想要给其他男人一个家罢了! 一下午的时光过去,两分新的虚拟身份资料就生成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官方的防火墙,悄悄地导入了数据信息库中。 而胧夜也将一楼的两个娱乐室腾了出来,这里之前是茶室与游戏间,她早晨在线上家具城订购了家具和床上用品。 东西当晚便迅速送达至了别墅,丽水湾郁金香小区6号。 一间作为凤眠的卧室,另一间作为客房备用。 “都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出门呢。”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睡!” 璇玑已经换上了卡通猫咪睡裙,正精神百倍地在沙发上指挥着凤眠操作手机,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胧夜暗自摇了摇头,拽着公子幽率先回了房。 今天上午订购的折叠手机送到的时候有点晚,晚饭后,璇玑迫不及待地教了凤眠一个多小时如何使用,便赶紧催促他下载了应用商店里的一款热门游戏。 “点这里创建账号,对对对,然后输入你的名字!” 凤眠的动作仍旧有些生涩,好在璇玑不知道进行了一个什么操作,把屏幕上的字都变成了繁体,大大降低了使用手机的难度。 他不会拼音打字,不过这个叫手机的东西很神奇,直接用手指在上面写字也可以。 在璇玑的催促下,凤眠按照指示正儿八经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才进入画面,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界面,系统就忽然发出一道语音提示。 【“三岁天才射手”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璇玑急吼吼地道:“快快!我加你好友了,按那个确认键。” 凤眠一愣,不解地道:“这个名字,是你吗?” 好生奇怪…… “哎呀!除了我还能有谁,我们赶紧把情侣账号绑了!” 信息量之大让凤眠愣住,脸上忽而飞起一道红霞。 “情、情侣?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墨迹了,活动只剩最后三个小时,我们快去组队双排把皮肤奖励拿了!” 凤眠一僵:“……” 虽然不知道小不点想干嘛,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刚才应该想多了。 见凤眠发愣,璇玑心急火燎,干脆抢过手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绑定任务,然后给他氪金买了个对战的辅助类英雄。 “游戏官方出了七夕限定皮肤,今年正好轮到我最喜欢也最常用的角色,要求必须情侣双排组队赢十把才能拿到,时间不多了,我们一把也不能输!” 一局对战下来,时间长的要二十分钟,短的也要十五分钟。 活动到今晚十二点就结束了,这三个小时里,她必须速战速决。 第 1108 章 菜到被举报 于是,凤眠稀里糊涂地就被璇玑拉入了双排对局中,甚至来不及去游戏的新手训练营做一下培训。 “我的常用位是射手,你玩这个辅助跟我一起走下路就行了,什么也不要干,在我后面挂机就行。” “……” 凤眠被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学习璇玑的操作,控制屏幕上的小人移动。 一局对战很快就结束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满屏花里胡哨的颜色乱晃,自己的屏幕暗了亮,亮了暗,角色在混战当中死去活来,最后获得了胜利。 璇玑松了口气:“太久没玩,段位都掉到青铜了,嘿嘿嘿……正好方便我们嘎嘎乱杀!” 当然,凤眠负责嘎嘎,她负责乱杀。 赢了几局后,见低段位的对局没什么难度,璇玑便分出些心思,絮絮叨叨地教他玩游戏。 “以前我们四个人经常一起组排的,我负责打射手位,坏女人是中单法师,驴大爷是打野刺客,三姑奶奶是我的金牌辅助奶妈。” “大多时候所向披靡,还有电竞职业队邀请过我们加入呢,可惜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缺一个上单坦克,要不然啊,就自己组成一支战队了……” 璇玑的很多话对凤眠来说都难以理解,但他不是公子幽那样的性子。首发 于是便不言不语,神情认真地听着,心中默默琢磨她的话中之意。 直到七局对战下来,凤眠终于摆脱了吉祥物挂件的身份,也能有模有样地丢几个技能了。 意外出在第八局,璇玑撞上对面五个人组排炸鱼。 敌方看出了凤眠这个破绽,联合围殴了下路好几次,队友支援又不及时,导致逆风局滚雪球,压力越来越大。 中单和打野似乎是一对小情侣,打野的男生脾气暴躁,当场就开麦骂骂咧咧起来。 “卧槽!辅助到底会不会玩啊,你他妈是小学生吧!” “菜就老老实实去玩人机,出来坑人报复社会吗?” 凤眠指尖停顿了一秒,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的问题拖累了队友,便开麦致歉。 “这位兄台,抱歉,在下是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就被暴躁打野的声音的盖了过去。 “玩个辅助都能死成这样,什么废物啊卧槽!说话也够装比的,什么兄台在下,你脑子有坑吧!” 随后而来的就是一连串国骂。 凤眠微微沉了脸色,但碍于自己有错在先,没有辩驳。 但璇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场开麦和对方“文斗”起来。 “你晚上刷牙拿屎当牙膏吗?说话这么臭!” “自己拿个强势英雄连反野都不敢,没事儿的时候跑来下路蹭经验,对面来包饺子群殴的时候就不见踪影,还好意思说别人菜!” 这个玩家一看就是保评分的,怂得要死,好几次凤眠操纵着角色去保护他,他反而扔下队友就跑,害得凤眠被围殴嗝屁。 就这样还敢骂她家傻鸟,真是气死她了! 璇玑停下来怒喷打野,毫不留情地指出对方操作和策略上的各种失误。 那打野玩家在队友妹妹面前丢了脸,当即恼羞成怒,和璇玑对骂起来。 这时,队里的上单实在看不下去了。 那名叫做“天悬星河”的玩家开麦,一道随性痞气的男声传来。 “玩个鱼塘局还出警队友,你怎么不上天啊?低段位难免都是新手,分明是对面故意炸鱼虐菜,有必要骂的那么难听吗?” “而且人家射手妹妹说的也没错,这是五个人的游戏,你半点支援都没有,能赢才有鬼了。” “我看你就是来青铜局带妹的,这下输了没法装逼,就气急败坏了吧?” 最后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那名玩家的要害,对方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 话还没骂出去,对局就结束了,这局显而易见地输了。 凤眠的心情陡然低落下来,微抿唇道:“抱歉,都怪我拖累了你们,我……” 他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璇玑收起脸上的怒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一个新手已经做的很好了!你看刚刚那个路人不是也站在我们这边吗?” “再说了,本来就是我硬要拉着你陪我的,才害得你被神经病骂。” 璇玑的神色颇为懊恼,自责让凤眠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经历如此糟糕的事情。 凤眠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表情很快恢复如常,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就好,可是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三场胜局能完成吗?” 璇玑扫了眼,发现时间只剩四十多分钟了,万一再遇到这种情况,想赢三把确实很难。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天悬星河”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天悬星河】:妹妹走位很风骚啊,要不要组排来几把? 璇玑眼神一亮,这个玩家的操作很好,上把对局她有印象。 如果能组排沟通的话,胜率自然是比她单打独斗要高的。 【三岁天才射手】:来来来! 组队邀请发出去,三个人开始组排,好巧不巧竟然遇到刚才对骂的那对情侣在对面。 语音里,天悬星河顿时不怀好意地笑出声。 “啧啧啧,报仇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这把我就住在下路了,射手妹妹!” 璇玑眼里立马燃起火焰:“咱们两个杀穿他们!” 给她家的傻鸟报仇! 这一把,天悬星河拿的是打野位,对面的情侣是射手辅助的组合。 两个人联动起来,十分钟不到就杀穿了对面的下路,最后在天悬星河的打字嘲讽下,对方直接挂机了。 三场胜局很快顺利完成,璇玑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游戏皮肤。 跟天悬星河配合出了默契,两人全程交流愉快,下线前还不忘约着回头再一起组排。 “厉害呀妹妹,你这条大腿我抱定了,咱们下次再一起玩。” 璇玑乐呵呵地答应了,兴奋地盯着屏幕观赏新到手的皮肤:“傻鸟,今天多谢你啦,辛苦你陪我到这么晚~” 凤眠扯了扯嘴角,藏好异样的情绪,“时间不早了,快睡下吧,不要贪玩。” 而后,目送着璇玑蹦蹦跳跳地上楼后,他才回到卧室中,神情中落寞尽显。 刚才输的那一把连累了璇玑,心里说不难过是假的。 只是不想璇玑因为他被人骂了而自责,才故意作出不在意的模样。 凤眠从来没料到,自己还有这么没用的时候。 想到刚才璇玑和那个叫做天悬星河的男人聊的兴致冲冲,而他却怎么都插不上话,心中便闷堵不已。 不过,凤眠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后,他就眼神坚定地再次登上了游戏,摸索着玩了几把人机对局,便尝试匹配对局。 三个小时过后,系统提示音无情地响起。 【您被举报的次数过多,信誉值低于60分,禁赛三天惩罚!】 凤眠:“…………” * 另一处豪华别墅。 客厅沙发上,青年模样的男子翘着二郎腿,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身着骚气的红色西裤配白衬衫,衬得双腿修长,短发染成耀眼的银色,看起来极尽张扬。 胸前的吊坠上,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石头流光溢彩。 “没想到这种老古董游戏还挺好玩。” 祁天河正嘀咕着,一名助理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走到身边。 “天河少爷,您在丽水湾郁金香小区购买的5号别墅已经完成过户手续,定制家具将在半个月内完成制作与安装。” 祁天河挑眉,懒洋洋地应道:“那就准备一下吧,半个月后我要搬走。” 这祁家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作者君:主角团需要的第五颗星星出现,接下来另外两对和小老头就会来现代啦】 第 1109 章 我可是千万富翁 带着金丝眼镜的助理恭敬地道:“好,这就为您安排,离开祁家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祁天河点头,“这些天以来,辛苦你和姚叔了。” “少爷客气了,这是我和父亲应该做的。”姚特助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姚特助跟祁天河并不熟络,只不过父亲是祁氏集团的老人,年轻时更是祁家大爷身边的亲信。 祁家大爷对父亲有知遇之恩,一直很惋惜他们一家丧生在了飞机失事中。 时隔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一个祁家大爷的私生子,还牵扯出了谋杀案。 父亲激动不已,说什么也要帮大房一脉伸张正义。 祁天河虽然是私生子,可毕竟是祁家大爷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于是也帮着他争取祁淮生老爷子留下来的遗产。 按照遗嘱,祁家财产的50%留给子女后代平均分配。 法院宣判后,祁天河一人就继承了大房的25%,二房虽然也拿到25%,可那对夫妻膝下有三个子女呢。 绕一圈下来,祁天河反而成了集团中最大的股东。 姚特助推了推眼镜,心想也算是天道好轮回了。 谁能想到,祁家二房那些人争了这么久,最后全都败给了一个大房的私生子呢? …… 丽水湾,郁金香别墅小区。 第二天上午九点,爱妃准时唱起了闹铃歌。 璇玑哈欠连天地下楼的时候,胧夜等人已经在吃早餐了。 凤眠眼眶泛着些许的青色,她不由关怀地问道:“怎么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是我昨晚打扰你睡觉了吗?” “不,我只是还没习惯新房间罢了。” 凤眠摇摇头,安静地低头喝粥。 璇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抬眸扫了眼公子幽,“姐夫,你怎么不吃饭啊?” 只见公子幽面前的皮蛋瘦肉粥一口没动,他坐在餐桌前,正举着新买的手机试图自拍。 面对着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一会儿做出邪魅一笑的表情,一会儿又故作深沉忧伤。 胧夜面无表情,捏着汤匙的手紧了又紧,阴恻恻地开口,语气不似往日那般柔情似水。 “你再玩的话,以后就都别吃早饭了。” 她真是服了,昨天回房后就一直自拍到半夜才睡,怎么还没玩够! 公子幽瞬间放下手机,乖巧地正襟危坐,喝了一口粥后,他按捺不住期待地问道:“胧儿,你说今天要出门,是准备带我们去哪里玩儿啊?” 胧夜扫了他们一眼,“先让璇玑先带你们在附近走走,熟悉了周围环境再说。” 公子幽不免有些失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胧儿,你不带上我一起吗?” 胧夜放缓了语气:“我要出门办事,你们不方便跟着一起。” “好吧……” 凤眠抬眸,颔首道:“谨慎一点也好,免得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在其他人面前露出异样。” 璇玑立马拍拍胸脯:“没问题,交给我吧,保证让他们认清回家的路。” 早餐结束后,胧夜率先出了门,而璇玑思索了一番,打算带他们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丽水湾小区外面就是市中心,地段很繁华的,对方有个超级大厦,里面的商场什么都有,我带你们去逛逛吧!” 公子幽刚刚还沉浸在被老婆抛弃的幽怨中,这下又瞬间被勾起了兴致。 “好好好,正想见见你们这个世界的百货店是什么样子呢。” 之前胧夜给他讲过什么叫超级商场,公子幽名下开了那么多铺子,还是头一回听到有谁家开的铺子里什么东西都卖。 他很感兴趣,便也打算建造一个百货店,已经加入了京城南郊的开发计划中。 此番来了,正好取取经! 然而等到了广场大厦的楼下,公子幽就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气。 “世上竟有这般直入云霄的高楼,这莫不是天宫?” 凤眠也驻足在下方仰头遥望,叹道:“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万丈高楼平地起’。” 当真是不可思议。 璇玑笑眯眯地道:“这栋大厦叫做摩天之城,在华国首都很有名的,里面除了大型商场,还有酒店、夜店、餐厅、图书馆、健身房等等……” 一共四十层高,逛一天都逛不完。 她打算先带这两人逛逛商场,再去吃一顿正宗的火锅。 进了商场,公子幽就好奇地到处张望,对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极为好奇,一路上缠着璇玑问个不停。 路过化妆品柜台和洗漱用品区,他更是双眼发亮。 “小不点!这个这个,我要这个!还有那个也要!” 璇玑平日里花公子幽的钱从来不手软,今天也难得做了一回人形钱包。 她豪气地挥手道:“看上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客气!” 虽然这些东西动动手指头就能在网上订购了,可逛商场的人从来不少,这种买买买的快乐是没有人能抵抗的。 “傻鸟,你想要什么也直说哦,今天我请客。” 公子幽的购物车已经堆成了小山,凤眠却还两手空空。 他微微蹙眉,压低声音道:“这些东西看着价格不菲,会不会让你太破费了?” 凤眠还不太明白这个世界的物价,但他已经能识得阿拉伯数字,看到标签上动辄三、四位数的价格,从来没在乎过身外之物的他,竟头一次感觉心跳肉疼。 “有这么颗聪明的脑袋瓜在,还愁赚不到钱?嘿嘿嘿……偷偷告诉你,我可是千万富翁,厉害吧?” 璇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神色得意。 她可是顶级黑客,这样的技术人才怎么会缺钱,不过是她生性爱玩,很少接合作单子。 此前受邀参与研发若智科技的家用机器人,光是这一次合作就赚了八位数。 凤眠闻言,紧绷的眉眼这才柔和下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很厉害,放眼两个世界,也没有几人能有你这般本事。” 被他一本正经地夸赞,璇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头,“我以前在东楚没少花你的钱,来了这边也不用跟我客气。” 之前每次闯祸,都是凤眠替她擦屁股,都数不清坑了对方多少银子。 凤眠微微弯唇一笑,左右环顾了许久,才在玩具区拿了一只黑白灰的可爱毛绒猫咪玩具,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他在璇玑的墙壁涂鸦上见过这只小猫,漆黑眼睛圆圆的,很是古灵精怪,也非常像她。 第 1110 章 误入相亲角 公子幽倒是一直在美妆区流连忘返,不停地感叹这里的胭脂水粉好生精致。 “如果我要是能把这些东西拿到那边去卖,一定会很受欢迎。” 听雪阁名下有百业,其中最赚钱的就是胭脂水粉一类。 尤其在南唐,人们对女子容貌礼仪的要求很苛刻,即便是平民女子,出门在外也必须要涂脂擦粉。 如果没有描眉抹口红,姑娘们甚至都羞于出门,也会被人指责有失仪态。 公子幽不喜欢这些束缚人的规矩,但是他生来爱美,此乃人之天性。 他希望娇娥们是为了取悦自己才描眉画眼,而不是为了取悦男人。 名下铺子传递着这样的思想,一度让他成为‘妇女之友’,所以胭脂水粉也卖的极好,很受姑娘们的欢迎。 不过,公子幽平时注重保养容颜,却不会在脸上涂脂抹粉。 他是个自恋鬼,觉得自己天生丽质,胭脂反倒污颜色。 兴冲冲地逛了半天,看见旁边摆放着一堆造型奇特的梳子,公子幽顺势拿起来梳了梳自己的长马尾,借着旁边反光的玻璃柜当镜子。 这举动很快便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他抬头挺胸,暗搓搓地凹了个姿势,却听后方一个年轻姑娘‘噗嗤’笑出来。 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神一转,勉强认出了标签上缺胳膊少腿的字:宠物犬专用毛刷。 公子幽:“……” 他默默地放下梳子,灰溜溜地回到了璇玑身边。 “姐夫,你怎么不逛了?” “……不逛了不逛了!我肚子饿了!” 公子幽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处,心内直念阿弥陀佛,希望没有人看到他方才的丑态。 璇玑耸耸肩,见他的购物欲终于消退了,便把账单结了,让商场统一派送到郁金香小区6号。 一逛就是大半天,等吃完饭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三人一边消食散步,一边欣赏着这座城市的风景。 “小不点,我本来以为你做的木轮车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跑得更快的……今天出门,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分每一秒,公子幽都没有停止过好奇与探索。 越是对这里了解深入,他便越是惊叹,也越是感动和佩服。 感动胧夜愿意放弃在这里轻松无忧的生活,而选择陪他长留在那个世界。 也佩服姐妹几人的志向。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们,在能回来的前提下,依然没有忘记另一边。” 云苓和留情是怎么忍得住不立刻回来的啊! 璇玑笑着露出小虎牙,“因为那边有你们和无心爹地在,才是真正的家啊。” 相较于公子幽的话唠,凤眠显得沉默寡言许多。 他望着往来呼啸而过的轿车,还有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不知在想些什么。 漫步在街道上走走停停,很快就回到了郁金香别墅小区外的公共花园中。 看见喷泉小广场上围着许多人,本有些疲惫的公子幽立马又精神起来。 “小不点,那些人在干嘛呀?” 璇玑扫了眼,答道:“那个是相亲角,叔叔阿姨们在那里给自己的孩子相亲呢!” 郁金香别墅区附近还有个高档小区,中间有个很大的广场花园,经常能见到老人在这里晨练,自然也就少不了传承了三百年的特色景点——小区花园相亲角。 “什么,在这里相亲?”公子幽本就爱凑热闹,顿时伸长了脖子,“走走走,咱们去看看。” 三人走到喷泉附近,便看见许多中年人面前摆着一张或一摞纸,上面都是被相亲之人的照片和基本信息。 有人觉得找对象靠缘分,简简单单一张彩色打印纸就算完事,还有些人则把孩子的信息做成了精装本,内里艺术照配特长履历。 公子幽容貌出众,他刚走过去就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抱着精装本的富态阿姨眼神发亮,笑呵呵地凑过来。 “小哥,你是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 “呃……东、本……本地人,虚岁二十六!” 公子幽下意识地就要说东楚,连忙改口差点闪了舌头。 富态阿姨的眼睛更亮了,“本地人啊,你也住这附近么,怎么看着怪脸生的?” 对方很是热情,不过公子幽也是个自来熟的人,便笑笑道:“住在郁金香小区,这两天才搬来的。” 这话一出,旁边不少人都被“郁金香小区”几个字吸引了,纷纷笑着围上来搭话。 “小哥,你家里几个人啊?父母有编制么?” “小哥,你长得怪好看哩,比电视剧里的明星都强!” “郁金香小区的房价是首都最高的,你真是年轻有为啊,做什么工作的?” “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海归博士学历,专业是人工智能,前景特别好,小哥什么学校毕业的?我猜肯定是名校毕业吧,有没有兴趣聊聊啊?” 公子幽头一回被这么多现代土著包围,不由有些发懵,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保持着笑容回答那些七嘴八舌的盘问。 “呃……我父母早亡,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姐妹,倒是有个小姨和一个堂弟。” “哈哈哈,多谢大叔夸奖,我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 “工、工作?呃,我没有工作。” “学校啊……咳咳,我没上过这里的学……” 聊着聊着,大叔阿姨们纳闷道:“真的假的?那你怎么能住郁金香小区里,不会是骗人吧?” 公子幽连忙摆手:“不不,我没有说谎,我的确住这附近,别墅是我妻子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眼神顿时古怪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人群就一哄而散。 “学都没上过,原来是个吃软饭的,我还以为天上掉女婿了呢。” “唉,想想也是,哪儿来那么多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黄金单身汉啊,早就被抢光了。” “看他长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该不会是鸭吧?” “一看就是哪个富婆包养的小鲜肉,真是的,没事儿跑相亲角来干嘛啊!” 公子幽:“……”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想他堂堂大周财神金王爷,竟然也有沦洛到被人当成鸭子的一天! 公子幽郁闷坏了,璇玑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却是笑出猪叫。 连凤眠都忍不住忍俊不禁,眼带笑意。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保持多久,刚才那位富态阿姨便又走到了他身边。 “小哥,你多大了,家里有什么人啊?结婚了吗?” 周围人有人小声道:“你看旁边的那个,气质不错,看着不像鸭。” 说完,便也围了上来。 凤眠很快遭到了和公子幽刚才一样的围堵式搭话,笑容微微一僵。 不过有前车之鉴的例子,他很快从善如流抵达道:“外地人,今年虚岁二十八,家中独子,父母健在。不曾婚配,最近来朋友家作客,暂住郁金香小区。” 周围的人兴趣消退了一大半,不过那个富态阿姨仍旧亲切地追问道:“外地哪儿的人啊?你家里做什么的?” 凤眠微微沉吟,歉意地笑道:“我来自乡下,不值得一提,家中是侍奉道观香火的。” 岂料,对方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再次兴冲冲地道:“家里有个道观?那可真是不得了啊,小哥你太低调了!” 家里有什么寺庙和道观的人,绝对都是大佬,资产好几个亿那种! “啧啧,小哥来首都做什么,和朋友谈生意吗?” “呃……姑且算是吧。”凤眠下意识地看了眼远处的璇玑,“打算和朋友一起开玩具店……” 富态阿姨惊叹道:“玩具店?原来你还有自己的事业啊!” 【作者君:另外两对下次更新就来!】 第 1111 章 凤眠变了 旁边开始有人奉承起来,“真是年轻有为啊,像你这样的有上进心的富家子弟可不多了,现在的年轻人不是躺平就是啃老,哪会跑出来自己创业。” 也有人酸溜溜地道:“想创业也得有资本啊,富二代出来创业成功了叫年轻有为,失败了就回家继承财产,普通人哪有这个条件。”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有人动了心思,想借生意的事套取凤眠的联系方式。 “小哥,我家亲戚是做风险投资的,你要开玩具店的话,我能要张名片吗?没有的话,留个pp号也行!” “……” 凤眠表面淡然,心底却有点发慌。 什么名片,什么屁屁号,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好在旁边热情的阿姨们将那位大叔一屁股挤到旁边,间接缓解了他的尴尬处境。 那位富态阿姨笑眯眯地道:“小哥,你都二十八了还没结婚,肯定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忙的没空谈恋爱吧?” “巧了,我女儿是做文具店的,也有自己的事业,我觉得你们俩肯定特别合得来,要不要处处看啊?” 凤眠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另一个卷发阿姨也不甘示弱地凑到他身边,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孩子。首发 “哎哟!小哥是个事业狂,那肯定得找个顾家的贤内助才行啊!两个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的话,家里怎么能好?” “小哥,我儿子是高级营养师,还跟五星米其林厨师学过艺,中餐西餐法餐统统不在话下,他性格文静,特别会照顾人,咱们扩列加个好友呗!” 凤眠:“?” 道理他都懂,可为什么连儿子也要推销! 他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如临大敌地道:“各位夫人,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几个阿姨们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 生怕继续被缠上,凤眠赶紧转身就走,身形略显狼狈。 璇玑和公子幽不知何时已经远离了广场人群,两个人手里各举着一根巧克力雪糕,津津有味地看戏。 公子幽嘴角沾着巧克力渍,同情地道:“哎呀,没想到凤兄这么机敏的人,也遭不住这般热情。” 见那小丫头在他旁边跟着咯咯傻乐,凤眠闷闷不乐地道:“你为何不帮忙解围?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便要我与你做什么情侣,不需要我的时候,倒是溜得飞快。” “我这不是看你跟那些阿姨聊的挺开心的,不好打扰你们嘛。” 璇玑无辜地看着他,末了又坏心眼地怂恿道:“你之前不是想感悟红尘么,要不要我帮你在这边找个女朋友啊?” “我们这里跟那边不一样,男女关系很自由,很多人恋爱并不是冲着结婚去的,只是单纯地享受这段恋情而已,平淡了就分手,下一个更乖!” “唔……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富婆小姐姐喜欢。” 听到这番话,凤眠心里一堵,莫名有几分突如其来的怒气。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要是抱着这种念头的话,早在东楚就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前仆后继的贴上来了。 见凤眠动怒,璇玑立马见好就收,冲他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开玩笑嘛。”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凤眠冷静下来,缓声道:“抱歉,我不是凶你,我只是不喜欢那种似飘萍般的感情。” 他说不出来为何如此愤怒,并非因为开不起玩笑,只是这种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让他的心脏很难受。 难道说,这丫头的感情观念也是如此吗? 璇玑低头对了对手指,小声地道:“哦……” 哪怕傻白甜如公子幽,这会儿也察觉出了气氛的微妙。 他赶紧道:“好了好了,咱们快回家吧,我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不是说路上点了外卖吗?等会儿都凉了!” 几人这才又绕过花园广场,朝回家的陆走去。 一路上,公子幽和璇玑搭着话,时不时地偷瞟沉默的凤眠。 之前凤眠刚来大周的时候,一心只想勘破所谓的命中情劫。 听云苓说过,当时凤眠还希望璇玑能够帮他一把,待圆满后就回道观继续修行。 他是个负责的人,可是不能明白感情中的责任,所以云苓劝阻了他。 今日这一遭,公子幽才猛然发现,凤眠的想法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对方似乎已经明白了爱与责任的含义。 这也是公子幽第一次见到生气的凤眠。 其实他并不是老王那种能够保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恰恰相反,他在和众人相处的时候,时常会极其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恶与想法。 拿老王来做对比,如果说他的心思就想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那凤眠就像一片清浅透明的池水。 此前很少见到凤眠表达情绪,不是因为他城府颇深,而是这人压根就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现在,他脸上的喜怒哀乐越来越多,不仅如此,还学会藏起小情绪了。 这可不像他。 但是,公子幽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这样的凤眠在变得越来越鲜活,也让他觉得不像之前那样难以接近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胧夜依旧天天出门办事,待到月升日落时才归家。 她不让璇玑带两人去太远的地方,每天上午还专程腾出三个小时的时间来,带着凤眠和公子幽恶补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常识。 确保他们在基础日常生活方面不会出错,尤其是学会如何运用导航和定位分享,以免万一走丢了也能找到家。 三人都还算乖巧,唯一让胧夜头疼的是,每天晚上催公子幽睡觉都要催半个小时。 “太晚了,明天再看,你离的那样近,时间久了会得近视眼的!” 公子幽近来沉迷于看动画片,逮着《猫和老鼠》一看就是一下午,茶饭不思的。 她知道璇玑这丫头不靠谱,好在还有凤眠,于是想跟对方说,自己不在的时候,千万要多管着点那兄妹俩。 结果凤眠也是坐在沙发上手机不离手,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 胧夜凑过去瞥了一眼,却看见他聚精会神地在玩手游,当场无语住。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电子竞技的魅力。 原以为最靠谱的人现在也半点都不靠谱了,她真的心好累。 第 1112 章 清懿书院毕业考核 胧夜最近早出晚归,每天都会带回一些东西来,全都是一罐罐、一袋袋的种子样品。 这是她去农科院试验田参观过后,挑选购买的部分作物种子。 璇玑是个玩心重的孩子,两个男人又懵懵懂懂,要紧事自然落到了她身上。 公子幽心疼她劳累疲惫,不解地道:“为什么这样着急买种子呢?现在不是播种的时候,买回来也用不上啊。” 胧夜耐心解释道:“在我们这里,想大批量购买种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了钱之外,还要获得相关审批才可以。” 农科院售卖的很多高端品种作物是有购买条件和数量限制的。 比如云苓想要在大周甚至是整个九州中原大面积地种植,那对作物种子的需求必然是极其大量的。 至少名下要有农场或者大量田地在应用,或者与相关农业科技企业进行合作,对方才会准予出售这类商品作物种子。 越是大规模的农场,限购的要求就会越低,价格也会更便宜。 “除了作物种子之外,我们至少还需要购买大量化肥、除草剂、除虫剂之类的东西,这么大的动作很难不引人注目。” “如果有人问起这些东西去哪儿了,我们没有合理的解释,那就麻烦了。” 那可不是区区几个农场用量啊,而是整个大周的,还要看考虑因种植水平低下造成的损失。 公子幽也正色起来:“胧儿,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还得在这个世界开个农场,或者是与别人的农场合作,以此来打掩护?” 那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 胧夜微微拧眉,思索着道:“没错,我这些天除了参观试验田以外,还去考察了郊外的农场大棚,深入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好为下一步打算做准备,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三妞儿的打算。” 并且还搜集了许多相关私人企业的资料,万一需要合作,以用不时之需。 “我早些把准备工作做好,三妞儿他们就能尽快实现计划,而且他们夫妻两个太辛苦了,我希望过两天他们回到这里时,多少能够轻松些。” 闻言,公子幽有些丧气:“原来你最近都在忙这个,是我拖你后腿了,半点忙也帮不上……” 他在另一个世界是富可敌国,可没法把钱都拿到这里用啊。 就是想帮忙开个农场也无能为力。 胧夜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无妨,我相信三妞儿有办法解决的,她以前还得到过农科院的入职机会呢,要不是因为组织的缘故,说不定就是里面的研究员了。” 公子幽点头,心里默默地想,等下次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多带几箱金子! 金子在这个世界里可以换钱,能帮一点是一点。 …… 秋夜,凉风习习。 大周东宫内,云苓夫妻还在书房里低声交谈着,摇曳的烛光中,两人的身影交错着映在雕花窗上。 云苓低声道:“月初给三年级的学生们发了志愿表,清砚填的是律法方向,以她的情况,将来在刑部做事的确最合适。” 目前看来,她不仅是柳家三房最出众的,甚至在所有考进清懿书院的柳家子弟中,也是最出色的。 同年级的还有一对柳家的双胞胎,成绩也出类拔萃,但和柳清砚比还是差了一头。 “所以,最后一学年的实习,我打算把清砚调到吏部基层,让瑞王亲自带她。” 萧壁城会意地问道:“大哥近期提出想要完善大周律法,你是想让柳清砚去做这件事?” 云苓点点头,眸带笑意地道:“你别说,瑞王还挺有理想的,我上次只是和他提了一嘴,律法可以按照刑法、民法、婚姻法、商法等等分类,他就记在心里了,还当真要去做这件事。” 对于瑞王的理想,她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古代的律法部分这么细,甚至有些乱七八糟的,还有不少相悖之处和漏洞。 如果瑞王真的能把这件事做好,那可真是造福万千了。 云苓继续道:“他初步打算先从民法入手,近来针对多条律法在民间进行考察,分析相关卷宗并记录百姓们的看法,这是个大工程,我让清砚跟着他做事,同时也是毕业考核。” 现代的大学生有毕业论文,不过在她这里,就更注重实绩了。 一年之内帮助瑞王完成民法律例的修改完善,就是柳清砚的任务。 萧壁城赞同地点点头:“柳清砚虽是女子,但心思缜密,做事果决,也能吃苦耐劳,这样安排的确不错。” 而后,他也告诉了云苓自己对唐逐星的安排。 “唐逐星这边,我会安排他去驿丞司做事。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下,大周各地的官驿多达一千二百多个,其中包括陆驿、水驿、水陆兼办三种。” “驿站数量很多,但分配不合理,故而有的效率低下,有的闲置无用,每个月还要白白拨出开销。” 驿站对各地的情报传递至关重要,萧壁城早就想改善目前的情况了。 唐逐星性格正直细腻,并且武艺高强,是做这件事的不二人选。 将来去各地驿站考察的话,可是要武艺傍身的,这种地方最多的就是别过的情报探子,以及从中谋利的地头蛇。 “唐老尚书出身工部,唐逐星作为他的孙子,对大周各地的水陆工程应该很了解,此事交给他来做最合适。” “一年的时间内,我要求他至少完成京城周边三座城池的驿站规划,其中包括驿站内部的管理结构优化。” 云苓笑了笑:“你这么玩命的使唤他,怕是唐夫人要心疼坏了。” 三座城池里的驿站数量可不少,看来这倒霉孩子逢年过节别想在家安生呆着了。 萧壁城嘿嘿一笑:“我这不也是想帮他么?若是离开京城把驿站优化的差事落实下去,将来怎么也得在外奔波个十余年,这不是正如了他的意?” 现在估计那小子心里正偷乐呢。 “对了苓儿,无羁和梦纾你打算怎么安排?” 【作者君:本来今天计划写穿过去的,但关于基建部分的篇幅计算错误了hhh】 第 1113 章 无羁与梦纾的安排 按照原来的计划,封无羁毕业后是要外派出京的。 可没想到后来他会成了璇玑的徒弟,这样一来,再把他长期外派出去就不合适了。 至少,他大部分时间都得留在京城。 云苓思索着道:“不如干脆派他去木车行吧!” “今年城里骑车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当时只是简单制定了基础的交通规则,却没有做城市交通道路规划,导致有的街道经常很拥堵,需要进行分流才行。” 萧壁城闻言,也赞同地点头,“这个安排不错,小不点不是一直在改进木轮车么,无羁既然是她的徒弟,将来必然要继承衣钵,就先去木车行磨练一番吧。” “一年之期,以京城为参考制定一套交通道路规划图,并且对木轮车作出改进,后者由小不点亲自来验收,这就作为他的毕业考核了。” 自重修官道以来,大周京城的路况比起三年前已经是天上地下,堪称四通八达。 不过涉及到交通道路规划,其中又是另一番学问了。 国库之前也拨了银子,选择了几个重要的商贸枢纽城池,对当地官道进行修缮。 如此一来,木轮车很快就会更广泛的普及,尽早做交通道路规划是有必要的。 京城率先做出榜样,后面的地方官府也好摸着石头过河。 定下封无羁的考核以后,萧壁城又笑道:“既然无羁要留在京城的话,我们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梦纾那边就安排去幼稚园和户部吧。” 云苓听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不由微微挑眉,好奇地道:“看来你已经想好给她定什么考核了。” “不错,这一年来皇家幼稚园的举办成效很不错,殷陆两家清理掉之后,民办幼稚园的进度也快了很多。” 说到这里,萧壁城突然笑得有两分鸡贼,小声地道:“嘿嘿嘿……我之前游说朝中大臣和京城的世家与富商,凑齐了一笔募捐的钱,差不多有这个数!” 他举起三根手指头晃了晃。 “三十万两?” “不!是三千万两!” 萧壁城的话掷地有声,倒是让云苓吃惊又刮目相看,“你居然说得动他们捐这么多钱?” 这都快赶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 萧壁城笑吟吟地道:“我之前向外界放言过,将来举办义学的时候,谁要是给书院募捐,便把慈善者的姓名刻在书院中的石碑上。” “世人爱追名逐利,这些富商权贵尤其如此,他们每年秋冬都会设置粥棚免费施粥,甚至还会互相攀比,目的在于搏个好名声。” “可只是施粥的话,也许过个三年五年百姓们就不记得了,但若是能把名字刻在石碑上的话,那可是能流传几十年,甚至一百年的!” “对于他们来说,拿钱换名声是笔划算的买卖,故而前来募捐的人自然络绎不绝,目前为止名单上已经记载了上千人的名字。” “不过……咱们以后要开的书院多着呢,不怕刻不下这群人的名字。” 轻轻松松就弄来这么一大笔钱,萧壁城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虽然他没钱,但是他可以坑别人的钱啊! 云苓冲他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而后又问道:“这跟你对梦纾的安排有什么关系?” 萧壁城收起笑,正色道:“我们明年不是要正式创办义学么?霜梨和乔烨前阵子调查了民间百姓们让孩子入学的意向,大多都不高。” 虽然自京城图书馆创办并且对大众开放后,在报纸的影响下,城里百姓对读书习字的渴望强烈了许多。 但要把孩子送到书院里读书,还是有不少百姓感到为难和犹豫。 因为义学不同于幼稚园,后者可以帮他们照料尚且年幼的孩子,百姓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而义学乃是现代小学与中学的结合,面向七到十五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已经可以作为家中的主要劳动力了。 如果把孩子送去书院,意味着家庭的经济水平会下降。 百姓们不是短视,不明白把孩子送到书院里将来更有出息,而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维持生计已经勉强,实在负担不起这么长时间的培养成本。 萧壁城认真地道:“我打算把这笔钱都投入到教育福利补贴当中,不仅面向学子,还包括教书的夫子们,所以怎么制定福利制度就成了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关于义学,目前朝廷的方针中,只负担书本费、文具费,以及上学日的午餐。 这已经是很重的负担了,但他还想要加入云苓提过的贫困生补助金和助学贷款等手段,帮助百姓们能更安心地把孩子送进书院。 但是义学义学,既然沾了个“义”字,必然会是大周朝廷长时间内需要大量投入钱财人力,并且没有实质金银收益的重要举措。 如果云苓这边能顺利解决粮食问题,朝廷在这方便的压力会轻松很多,至少管上一日三餐不是问题。 “不错,这件事非做不可。”云苓认可地点头,“哪怕推迟其他城池中的幼稚园设立,也必须要尽快把义学创办起来。” 因为义学串联着幼稚园与清懿书院,只有举办了义学,她那义务教育的大计中,才算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真正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教育体系。 哪怕它的规模很小,但它并非残缺不齐,如果单单只有一个清懿书院或者几座幼稚园,这项大计是走不了太远的。 “所以,你打算让梦纾来办这件事?” 萧壁城眸带笑意地道:“嗯,这件要紧事交给朝廷那帮官员未必能做得好,梦纾熟悉书院的情况,知道该怎么制定针对夫子的福利制度。” “至于百姓学子那边,就需要她多在民间和户部走走,以幼稚园做参考,好好思索如何完成毕业考核了。” 福利补贴分为几个等级,什么样的人享受什么样的补贴,不同的百姓又分别最需要哪方面的补贴,都是需要大量查阅户部资料,和走访民间进行实际考察才能决定的。 云苓不由得在心头偷笑,看来梦纾那个懒丫头接下来的一年可有得忙了。 第 1114 章 即是荣宠,也是危机 书房里,夫妻俩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几个重点学生的考核都定了下来。 原本这些事情,该是由顾长生领着书院的夫子们对学子们进行分配指派。 但学生会里的几个学生,都是二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必须亲自制定考核才安心。 目前,学生会里还剩下百艺部长容婼、文修部长柳兰舟和会长顾翰墨的考核尚在制定中。 柳兰舟是刑部老尚书最看重的孩子,不过这个少年好像对继承家业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喜欢研究文学与哲学。 夫妻俩的很多策略都现代色彩浓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经常会超出理解,最明显的就是在上朝时会跟大臣们有思想理解的代沟。 柳兰舟既是高门世家出身,又在清懿书院接受思想灌输,莫名让云苓想到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留洋派。 她很需要一个能够从中协调的人,有了润滑剂的存在,其余人做起事情才不费力。 作为保守与创新的纽带,这个少年就很适合。 柳兰舟的考核看似很简单,却也很难。 因为他的任务是协同学生会其余人完成考核,另外几人的成果与他的考核成绩直接挂钩。首发 至于容婼,则被安排去了鸿胪寺基层实习。 鸿胪寺作为九寺之一,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相当于古代的外交部,兼职移民局和翻译官。 原本云苓是想安排容婼去报社实习的,可自打清懿书院加入了外语课后,倒是让她发现了这姑娘在语言方面的强大天赋。 容婼的综合成绩在书院里只是中等水平,但她的西洋文却是全院第一,力压顾翰墨的存在。 这姑娘似乎对语言类课程有天然兴趣,在有些繁重的课业下,其他人学一门西洋文都觉得吃力,她居然还兼修了突厥语,同样单科成绩前十。 萧壁城忍不住吐槽道:“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被白川带的有些偏了,时不时翘课偷溜出去玩。” 要是再认真刻苦一点,岂止是书院中游的水平。 封无羁作为风纪部长,每个月都会送上汇报,他次次都能看见这姑娘的名字。 身为学生会的领头羊之一,要不是这丫头把书院各种文娱活动都办的很好,他真是不好意思向其他学生和夫子们解释,为什么没有革了对方的职位。 云苓笑眯眯地道:“我倒觉得挺好,能在翘课的同时保持成绩,未尝不是一种本事,我听说她跟白川在一起待久了,连苗语都学会了不少呢。” “容婼这个姑娘性格开朗,热情大方,在书院里人缘很好,她在百艺部长一职也做得很出色,简直是天生的社交天才,鸿胪寺将来定然少不了她。” 光凭掌握多门语言的本事,容婼的女官编制位是稳了。 最后,就只剩下顾翰墨了。 作为夫妻关注对象的重中之重,他的考核与别人都不同,却也是最难的。 所有人都被下放到基层和民间,唯独他被萧壁城直接丢进了皇宫,并留下一块腰牌。 “这是我给你的令牌,见令如见本宫。逢书院放假,又或者书院没有课的时候,让墨王爷带着你进宫上朝,不得缺勤。” “持有此令,你可以任意出入皇宫和六部,甚至是上访文武百官的府邸,任何人都不能拒绝。” “一年之后,告诉我朝廷六部之中,哪些职位没有存在的必要,又该新设立哪些职位以顺应如今的改变。” 清懿书院的学生会中,即有备受宠爱的高门嫡出少爷千金,也有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女。 唯独顾翰墨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学子,也最受夫妻二人重视。 其他人因为出身条件得天独厚,对朝廷与高级阶层并不陌生,所以需要下放民间,贴近百姓生活。 而顾翰墨恰恰相反,作为在下游泥潭中挣扎的鱼,他更需要逆流而上,去感受上游的环境。 熟悉了陌生的一切,将来真正派遣到京外各地,与官场之人打交道时才不会碰壁失足,这也是萧壁城对他的良苦用心。 比起其他人的考核任务,顾翰墨的考核目标可以称得上模糊。 面对一份没有标准答案的试卷,能拿多少分全看他的个人水平。 同时,这对顾翰墨来说也是另一种考验。 萧壁城很想看看,当这个一直在最底层挣扎的青年,忽然间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后,都会有怎样的表现。 云苓没有反对,只是叮嘱道:“那你可得给听雪阁打个招呼,派个人暗中保护他,不然我怕以那小子面甜心黑的性子,哪天让人给一刀捅了。” 顾翰墨看起来乖巧圆滑,实际上比谁都敢想敢做,不让他做的事情,还会变着法拐着弯地去达成目的。 今后走访考察六部的话,这个新面孔必然会引起旁人注意。 等百官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怕不是个个都要瑟瑟发抖。 萧壁城既有可能采用他的最终策论,那可是跟无数人的乌纱帽息息相关,怎么能不怕? 对于顾翰墨来说,即是荣宠,也是危机。 但云苓期待他的表现。 …… 忙碌了快半个月,夫妻二人终于在顾长生的帮助下,将清懿书院所有学生的毕业考核都安排好了。 等到十月初,实习便会正式开始。 云苓也终于得了两天空闲,无比期待地准备着回往现代前的事宜。 她和萧壁城对外宣称,要去隔壁郦城做民间考察,半个月不会上朝,期间由墨王等人协助昭仁帝。 至于三个孩子,云苓考虑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带过去。 他们年龄尚小,这次过去办事的话,难免会有顾不上的时候。 等闲暇下来,再带他们痛快地玩几天。 长宁宫中,太上皇早就等的心焦火燎,度日如年了。 “今晚就是望月了,孤跟小九打了个招呼,说是去城外别庄玩半个。等会儿孤就要假装出宫,然后悄悄躲起来,你们几个也小心点,千万别被人给发现了!” 云苓看小老头儿这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您不用那么紧张,有无心师父在呢,他会帮助我们不被发现的。” 【作者君:终于安排好崽崽们的学习和工作了,不知道大家看基建部分的时候,有没有一种经营和养成的快乐hhh】 第 1115 章 带太上皇去现代 “那就好。” 太上皇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再次清点起自己整理的大包裹。 云苓好奇地问道:“您这是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啊?” “孤带了几套压箱底的衣裳,平时都不舍得拿出来穿呢,这次去你的家乡,可不得穿得规矩一点,免得给你丢脸。” 云苓这才注意到,平日里有些懒散邋遢的太上皇,今日不仅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胡子也打理过了。 还眼尖地发现,太上皇甚至修剪了指甲,连指缝里的泥巴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她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个面色认真的小老头,心里几分熨贴。 虽然是身份尊贵的太上皇,可在她们面前,对方就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爷爷。 “您不用费这些周折,等到了那边啊,我带您出去买新衣服,那边的衣服穿起来可舒服了。” “不久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多拿几套保暖秋衣过来,您往后就再也不用怕冷了。” 萧壁城也跟着道:“这次回去,苓儿可是做了完整的计划,带您去哪里玩儿,要买些什么东西带回来,都专门列了清单呢。” 太上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放下包裹道:“快快快,拿给孤看看!” 待拿了单子后,便见上面写着好几页密密麻麻,苍劲整齐的字。 云苓的毛笔字写的跟鬼画符一样,所以清单是由萧壁城提笔写的,小老头儿虚眯着眼睛,上面的字倒是都能看懂。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云苓不厌其烦地耐心解释和回答,一老两小就这样打发着时间,耐心等待夜晚降临。 月升日落,眼看着就要到阵法第二次启动的时候了。 云苓亲了亲奶团兄弟的脸蛋,温声嘱咐道:“爹地妈咪不在家的时候,要听小外公和后宫娘娘们的话,在幼稚园里也要乖乖的,不可以淘气知道吗?” 两只团子如今已经正式入读皇家幼稚园了,平时几本由后宫的嫔妃们照看着。 再加上道无心坐镇皇宫中,云苓也不担心孩子离了父母有什么问题。 许是因为朝务繁忙,奶团兄弟从小就习惯了父母不能时常在身边的情况,这次听说他们要出远门,也没有任何哭闹的举动。 火团挺着小胸脯,搂着云苓的脖子,在她脸上用力啃了好几口。 “妈咪放心,团团会照顾好弟弟和妹妹的,你和爹地就放心去吧,团团是小小男子汉!” 雪团也点点头,认真地道:“等你和爹地回来,我就会背课本上的所有古诗了!” 云苓揉揉他的脸蛋,“好,一言为定!你做到的话,等妈咪回来的时候,就给你们带好多新玩具和零食回来。” “好哦,妈咪真棒!”火团欢呼起来,“那妈咪和爹爹快一点去,早点带玩具回来!” 说着,小鬼精灵还挥小手做拜拜,催促她赶紧走。 萧壁城好笑地道:“走吧苓儿,皇爷爷要等急了,连孩子都‘赶’你走呢。” 于是,云苓就这么被孩子‘赶’出了东宫。 留情夫妇和太上皇已经在井边等着了。 天空不同于上次的昏暗无光,而是挂着一轮圆满的明月,相同的是井中再次迸发出了幽幽的红光。 太上皇背着一个小包裹,正在井边做热身运动,兴冲冲地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孤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就要往里跳。 萧壁城赶忙阻止:“皇爷爷,您慢一点,让孙儿背……” 怕太上皇崴着脚,他刚想说背对方下去,小老头儿就已经欢脱地自信一跃,消失在了井中。 “……” 留情拍拍他的肩膀,爽朗道:“三妹夫别担心,你家皇爷爷的身体素质一点不差,可比你爹强得多。” 太上皇要去了现代的话,保管能和外面小区公园健身区的老头儿老太们打成一片,加入“诸神黄昏”的队伍中也不成问题。 顾长生忍俊不禁:“走吧,我们也跟上。” 井里内部也就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还在边缘架了个挂梯,四人有条不紊地依次入了井中。 萧壁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期待,只觉得天旋地转,坠入一片星海中。 空气短暂地水波纹扭曲了几下,眼前天地便换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二驴,三妞,你们来了!” 胧夜惊喜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掐算着对方来的日子,她已经在花圃旁边等了快一小时了。 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云苓的眼眸,只见公子幽已经拿过了太上皇的包裹,太上皇正兴奋地喋喋不休着,而公子幽一脸错愕惊喜。 萧壁城在别墅前站定,啧啧惊叹道:“苓儿,你们这座府邸真漂亮啊!” 顾长生看起来淡定的多,但目光也不停地在周围流连。 “这可是花了我们几千万的别墅,走吧,别在这里站着,都进去坐吧。” 云苓笑领着他们从后花园大门进屋,一进门几人就被如白昼般的房间震撼到了。 太上皇瞪大眼睛,“你们没有点煤油灯,屋里怎么能亮得和白天一样?” 云苓笑着指向天花板和墙角,“您看,那些白色线条一样的便是别墅里的灯具。” “啥,那竟然是灯?” 太上皇惊奇不已,稀罕地抻着脖子,换着角度到处看。 “这是个顶好的物件,若是皇宫里也能用就好了,不然孤都担心你们俩天天在书房熬夜,把眼睛熬坏了去!” “不过,孤似乎听你说起过,在这里的灯不用煤油,要用电是不是?” 小老头儿惊羡过后,第一时间仍是替他们着想,云苓不由心里感动。 “有充电式的节能灯,回头咱们多买几个拿到皇宫里去,新能源的款式充一次电能用七十二小时,也就是整整三天呢。” “往后您要是起夜,有这灯具也能方便得多。” 太上皇身体不错,就是人老了眼神不大好使,他平时又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上次半夜起来被夜壶绊倒摔了一跤,可把他们吓坏了。 太上皇笑得合不拢嘴,“好,好……” 他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万分好奇地到处打量。 直到爱妃端着一托盘的曲奇饼干从厨房走出来。 “哦!我亲爱的客人,欢迎光临!” 太上皇的眼睛顿时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它、它会说话?” 第 1116 章 可爱的小老头儿 胧夜心里咯噔一声,有公子幽这个前车之鉴,生怕老人家被机器人给吓出毛病来。 她完全没想到云苓两口子竟然把太上皇也给带了过来,刚才几人在花圃旁边等待的时候,看见对方第一个从阵法里走出来,当场四脸懵圈。 正担心着,便见太上皇半点不紧张害怕,还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爱妃的身体。 爱妃不解地问:“亲爱的客人,您摸我做什么呢?” 太上皇顿时一蹦八丈高,“哎哟!这里头是不是藏了个人?” 云苓忍着笑,上前给他解释起爱妃的身份来历,以及什么是家用机器人。 太上皇听到一半,立马就嚷嚷道:“懂了,孤懂了!这一定是器灵!” “听说仙人炼制灵器和法宝的时候,若是加入妖兽的魂魄共同炼制,便可将其变成通灵的宝物!这铁皮壳子来历不简单啊!” 爱妃作为顶级智能ai,对太上皇的话中之意也能够完全领会,设定中的幽默属性甚至让它配合地开起玩笑来。 “哈哈!您过奖了,也许我曾经真的是哪位仙人手中的法宝吧!” 萧壁城也忍不住凑上来,语气兴奋,“皇爷爷往旁边挪挪,让我也摸摸看。” 祖孙俩顿时对着爱妃“上下其手”,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顾长生也看着爱妃挑眉,侧头与留情低语交谈询问着什么。 云苓姐妹几人顿时哭笑不得。 公子幽见状,却是睁大眼睛:“你们第一次看到它,难道不觉得害怕吗?” 萧壁城不解地道:“不就是一堆铁皮壳子吗,有什么好害怕的?要说稀奇,倒是稀奇得紧。” 顾长生也饶有兴趣地回应:“的确是件奇物,我曾经见过墨家子弟和鲁班后人所制造的机关木人,但能够与人交谈的机关铁人还是第一次见。” 太上皇似是领会到了什么,得意洋洋地看向公子幽:“看来你这小子之前被吓得不轻啊!” “哎,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少,不像孤这样举世英勇无双,胆子小也是再所难免的。” 公子幽顿时涨红了脸,指着凤眠高声道:“哪、哪有……凤兄当时也被它吓坏了呢!” 然而凤眠只是淡淡地道:“我并未害怕它,是你大吼大叫有妖怪,才吓到了我。” 公子幽:“……” 这话就不能不说出来吗?让他的脸放哪儿放! 在公子幽的怨念中,璇玑兴高采烈地招呼众人坐下吃夜宵。 “知道你们要来,我们特地准备了烧烤大餐呢,今晚可真热闹啊,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嘿嘿嘿!” 云苓这才注意到,家里的餐桌都特地换了新的西式长餐台,足以坐下所有人。 上面放着胧夜买的烧烤架与饼铛锅,一侧是新鲜蔬菜和肉类,一侧是饮料和甜品。 太上皇对新世界的接受程度远比一众小辈想象中高得多,才进屋二十分钟不到,很快就适应了别墅。 他对这里的陌生好奇完全不影响他融入其中。 趁着烧烤的工夫,云苓向胧夜解释了把太上皇带过来的原因。 “那天晚上你们跳井的时候被他看见了,实在是瞒不过去便坦白了,而后就一直嚷嚷着也要过来玩。” 胧夜见老人家适应良好,也就放心下来,笑道:“幸亏我把一层的两个房间都收拾出来了,原本是打算作为备用客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样也好,我从没想过咱们家还能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其实她是一个喜欢安静,不喜吵闹的人。 但这种热闹与喧嚣无关,整栋别墅都洋溢着浓厚的温馨,是她此前从没有过的体验。 太上皇是个很好的老人家,不止是对云苓极好,平时也会关心她们几个小辈。 他会约留情一起去后山狩猎,会纵容甚至璇玑在皇宫里胡闹,甚至加入恶作剧当中。 知道她平日繁忙又身体不好,偶然在后山林中得到稀有的野蜂蜜,听太医说有助于怀孕,便送到金王府上来。 他是真切把小辈们都当孩子来疼爱的。 所以这次太上皇来现代,众人虽有诧异,更多的却是惊喜。 就连璇玑在他面前都变得听话懂事,“您来了这里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爱妃什么都知道!” 凤眠也放下筷子道:“我就住在您隔壁的房间,起夜需要帮忙的话找我便是。” 家里有老人在,晚上睡觉他也就不反锁门,只虚掩着了。 公子幽更是热心主动:“在这边泡澡可方便了,一会儿让我带您去洗吧!” 直到凌晨一点钟,这场聚餐才终于结束。 换做平日里,太上皇早就困得小鸟啄米了,这会儿仍旧精神奕奕,像个孩子一样在别墅里到处转悠。 萧壁城跟在身边陪着他,公子幽则充当了向导的角色,喋喋不休地给他介绍各种新奇之物。 沙发上,顾长生和凤眠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胧夜和璇玑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刚回家的云苓和留情则坐在一旁休息,点开阔别已久的手机疯狂购物。 新的日用品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太上皇来了,还得再备一套才行。 …… 万籁俱寂,郁金香6号别墅中依旧热闹。 不远处,隔壁5号别墅中的祁天河却是睡的有些不安稳。 这是他搬进来的第一天,忙活完祁家的烂摊子后,他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夜半时分,却被胸口一阵滚烫灼热的感觉给烫醒了。 银发凌乱,戴着黑曜石耳钉的青年迷蒙地醒来,顿时一个激灵。 “卧槽?” 祁天河猛地坐起来,一把举起胸前的陨石吊坠,发现这玩意儿居然在发光。 他隐约记起,当初飞船失事的时候,好像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不是吧,难道老子又要穿了?” 这颗神秘陨石蕴含着巨大的未知能量,也许可以作为时空飞船实验的能源,当初制造飞船的科学家是这么跟他说的。 祁天河紧紧皱眉,光着精装的上身拉开落地窗的帘子,缓步走到露天阳台上,却见天上并没有什么流星雨。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手里的陨石更加灼热了。 尝试性地左右晃了晃,似乎是因为靠近了某处才有如此变化。 穿上衣服,祁天河顶着一头鸡窝,在别墅周围左右晃荡。 直到手中红色石头变得如岩浆般耀眼发亮,烫得再不能用手握住。 他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前方。 “这是……隔壁家的后花园?” 【作者君:关于祁天河的身世,有个非常大的彩蛋!他的母亲是某位前文提到过的人~】 第 1117 章 苓儿,谢谢你 夜风吹拂,祁天河踮着脚猫着腰,鬼鬼祟祟地在白色铁栏后方徘徊,抻直了脖子往里看。 后花园里空荡荡,月季花在夜色下开得正好,除了秋千架和一个大花圃之外,再没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这么晚了,将近凌晨两点,隔壁别墅还灯火通明。 二楼窗帘后方似乎有人影晃动,他赶紧藏起来,悄悄离开了此处。 “得想个办法进去看看才行。” 祁天河摸了摸下巴,决定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 别墅二楼,萧壁城刚从浴室里出来,云苓正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百闻不如一见,以前总听你描述这里的世界如何精彩,亲眼看见之后才觉一切远比之更神奇。” 萧壁城神色感叹着,他虽身为皇族,享受着几乎整个大周最至高无上的财富与权力。 可放到这个世界,其实绝大多数普通人所过的生活,都远比他要舒适安逸。首发 很早的时候,他总觉得云苓对王妃之位与权势地位等浑不在意,是因为她性情恣意不拘。 如今看来,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性格使然,但更多的是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被寻常人看得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她见识过真正繁华富足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单说这一条街的灯火繁华,就是整个大周京城都比不上,哪怕最富庶的东楚也是如此。” 刚才饭后,萧壁城陪着太上皇在顶楼天台看了一会儿夜景。 于祖孙俩而言,华国首都的霓虹夜景很震撼。 远远地望去,外面的街道上灯火璀璨如明珠,汽车在平坦的街道上飞驰。 那唤作摩天之城的大厦,更是通体变幻着五光十色的绚烂图案,神迹也不过如此。 “苓儿,你知道吗?我见过大周京城最亮的夜晚,是父皇过四十大寿那一年。当时我在绥城打了几场胜仗,扭转了大周在战局上的颓势,因此名声鹊起。” “班师回朝的时候,恰逢父皇四十大寿,宫里动员全城庆贺,于是命百姓们彻夜明灯,家里没有煤油的,便派小吏专程送去。烟花更是从晚上放到第二天清早,寓意盛世长明不灭。” “我清楚记得那一晚花了国库多少银子,导致后来差点连中秋时都宴请不起大臣。可就是如此,那满京城的灯火与这里比起来,都似萤火般不可与月争辉。” 手里的吹风机“呜呜”响着,云苓浅浅微笑道:“也不用太羡慕这里,在一千多年前,这里和另一个世界是一样的。” 萧壁城很受触动,深吸一口气道:“苓儿,这几年来大周的变化天翻地覆,其实我心里多少有些自满。” “每次出门在外,看见街上车水马龙,听着百姓们对我的赞誉之词,我会感觉飘飘然,觉得东楚那样的富饶之地也未必有如此盛景。而我三年就能做到如此,想必再过三年必定将之甩于身后。” “曾经为了银子,皇室在东楚使臣面前受过不少窝囊气,如今他们想要打通与波斯、天竺的商道还需要靠大周,我便也在使臣面前强硬高傲不少。” 萧壁城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起来,倒是有几分井底之蛙洋洋自得的丑态。” 云苓静静地听着这番感慨之词,心里很能理解萧壁城此刻的感受。 就好像一个充满斗志与理想的年轻人,在偏远的小镇家乡中取得了一番成就后,机缘巧合下忽而来到大城市,方知山外有山,楼外有漏。 羡慕会有,落差也会有。 不过能触动到他自我反省,这很难得。 云苓摸了摸萧壁城差不多快干了的长发,温声道:“岁月变迁不是一朝一夕,等历史的进程到了那一步,大周早晚也会有今天,我们只要在属于自己的时代下,尽力做到最好就足够了。” 萧壁城抬起头,换上了现代居家休闲衬衣的他,神情比起平时显得温柔亲和很多。 他握住云苓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 “苓儿,谢谢你这么久以来,都一直坚定不移地留在我身边。” 世人追逐财富、名利、地位,是千百年来不变的人之常情。 萧壁城不能说云苓不在乎这些东西,只是以他能够给予对方的程度,还远远够不上能让她在乎的资格。 自古以来,落魄书生在金榜题名后抛弃资助过自己的青楼女子,转身迎娶官家千金;寒门子弟为了似锦前程,一纸和离书甩给糟糠之妻,都是屡见不鲜的事。 他觉得云苓面对两个世界的不同选择,以上的情况都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可她还是坚定的选择了留下来,想都没想过要彻底回归这个世界,实现她当初安稳自在生活的梦想。 云苓心角软了一块,夫妻间似有灵犀,话未出口也明白他眼眸中在诉说什么。 “我不留在你身边,还能去哪儿?” 她靠在萧壁城身上,环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我的家在大周,我的亲人也在大周,姐妹们也都在另一个世界成家立业,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哪怕能回到这个世界来,也是因为身边有了你们,才让这栋房子也可以被称之为家。” “在此之前,它只能算是一处落脚歇息的居所而已。” 她不是在两个世界当中选择了大周,而是选择了家。 萧壁城微微侧头看她,唇角笑意随着心中的柔软绽放,捧着她的脸蛋用力亲了一口。 “以后你想回这边的话,我随时陪你。” 云苓微微挑眉,眸中带笑道:“我亲爱的太子殿下,你明年可就要登基了,到时候咱们两个不得轮番上班休假?” 哪能随时随地想陪她回来就陪她回来啊。 “不管,总之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大不了让元墨和御之辅国,我天天朝八晚九累死累活,可见不得他们在旁边逍遥快活。” “再说了,若总是让我半个月都见不上你一面,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萧壁城说着,一把将云苓从身侧捞到怀里,抱着她往床上走。 夜深怕动静引起旁人注意,他压低声音悄悄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咱们两个一会儿到这边来不容易,往后还得带上三个小崽子,难得二人世界,不抓紧享受一下可不行。” 云苓笑骂他:“瞧你这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我们这别墅隔音效果好着呢。” 今夜已经很晚了,萧壁城也没想真做些什么运动,抱着她滚到床上嬉闹了一会儿。 忽而间,萧壁城停下身子,微蹙着眉头看向窗外。 第 1118 章 祁天河上门 云苓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觉得阵法好似有些波动。” 萧壁城起身走到露台处,掀开窗帘看了看,却见花圃树叶的影子在路灯和月色下晃动,没有任何异常。 云苓也跟着走到旁边,“阵法波动?是不稳固吗?” 她有些担心时空隧道会不会出了问题,别到时候他们都回不去就糟了。 萧壁城摇摇头,安慰道:“没有,我只是感觉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阵法的力量忽然变得很强,现在又恢复正常了。” “想来可能是天象引起的异常吧,无心师父说过,月引力和流星雨都会对阵法造成影响,不过有四颗天星作为阵眼,这个阵法是绝不会崩塌的。” 夫妻俩确定花圃阵法没有问题后,便拉上帘子,熄灯歇下来。 …… 翌日上午懒懒起床,便见太上皇已经精神奕奕地坐在了沙发上,正和爱妃谈天说地。 茶几上摆着一壶沏好的红茶,太上皇自己喝了一口,还不忘给爱妃也倒上一杯放在它面前,总而言之就很有仪式感。 胧夜走过来笑道:“老年人睡眠少,才八点不到太上皇就起床了,已经跟爱妃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 估计爱妃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人类,不过对于太上皇的种种话茬,它都是有问必答,还解释的极为清楚。 云苓浅浅听了一耳朵,太上皇到没问什么日常的问题,反而询问的都是历史相关。 看来他真的对这个世界的皇帝是如何消失的感到很好奇。 云苓两口子起的最迟,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在别墅里各自忙碌着。 胧夜把保温的早餐拿出来,“等会儿吃完了以后,你们两个来三楼说点正事。” 想必是和粮种有关的事,萧壁城精神一振,迅速地解决完了早餐。 待随着胧夜上楼,他来到了别墅的第三层。 这栋别墅二楼只有四个卧室,中间部分做了挑空俯瞰的设计,两层空间交错相连。 第三层中间多了一个会议书房,也就是凤眠初来当晚睡觉的东风。 云苓的工作间是阳光和透气最好的那一间房,因为她储存的很多种子需要保持通风干燥。 一进屋,他就看到左侧空间摆放着很多看起来就精妙高端的仪器,右侧则是好几个高高的架子,上面陈列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既有植物标本,也有很多种子。 整间屋子干净明亮,整洁的近乎一尘不染到严肃,跟她那充满生机,摆满了花盆的卧室完全不同。 云苓一眼就发现自己的陈列架上多了很多东西。 “大丫,这都是你买回来的?” 她拿起架子上的塑料罐子端详,发现竟然都是农科院培育的作物种子。 胧夜微微一笑:“我猜你回来之后肯定要做这些事,反正我先来一步,又没什么要忙的,不如帮你省点功夫。” 云苓徘徊在货架前仔细查看,上面摆满了各种常见农作物的种子,水稻、玉米、高粱、大豆…… 也有番茄、萝卜、白菜等蔬菜种子,还有桃子、苹果、西瓜。 甚至连沙棘树这种抗风沙的树木种子都有,很显然是考虑到了适合大周西北边境的城池种植。 种子罐的罐身上还贴着标签,清楚地写着种子型号、价格以及特性等等,极为细致。 云苓不由心下感动:“大丫,辛苦你了,这么大的工程,肯定让你在外面奔波了好一阵子吧。” 胧夜浅浅笑道:“只是跑跑腿,不用动脑子的事,谈不上累。”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这里面有一部分种子,很多不仅价格不菲,甚至还有限购政策,我要和你们两个说的就是这件事。” 事关大周百姓的口粮,萧壁城听得极为认真。 胧夜的意思大概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个别优质种子的获取有难度,二是大量采买的话缺少资格,且她们缺少掩人耳目的手段。 云苓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种子罐,“种子获取倒是不难,我当初跟植物学会也打过不少交道,很清楚他们的规则。” “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学会里除了研究员之外,也有不少成为会员的外行人,多是提供资金或者有其他贡献的人。” “武安公手里培育了很多草药,里面有不少亚种在这个世界已经消失了,到时候我无偿捐赠几株,就说是野外偶然发现,应该能拿到入会资格。” 有了入会资格也就有了人脉,在相关联的农学分会中购买种子,会有各种优待。 云苓皱起眉头,“投资农场的事情也很有必要,不过……我们的钱够吗?” 胧夜点头:“这你放心,我手里只剩两百多万,不过璇玑账户上还有两千万左右。” 闻言,云苓这才眉头一松,“那就好,接下来多关注一下国内外的农场信息吧,挑一个最合适的出来谈投资。” 萧壁城听了个七七八八,忍不住问道:“这些粮种暂时还弄不到手吗?” 云苓解释道:“目前我们只有普通购买资格,每年的购入金额和数量都是有限的,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倒卖炒作获利,不过我们至少可以现在大周京郊外的田地里先种上一些。至于其他城池田地,暂时还无法分发太多粮种。” 萧壁城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能在京郊种也是极好的,至少可以试种一部分,看看成效。” 那样来之不易的珍贵种子,真要随便一股脑地洒在地里,长势不好他会心疼的。 胧夜笑道:“这件事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成的,你们两个这次来就安心度半个月假吧,什么都不用操心。” 云苓点点头,忍不住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 有胧夜把这些琐碎的工作都提前做完了,她也乐得清闲放松一段时间。 三人正交谈着,便听墙角小喇叭里响起门铃声,爱妃提醒有陌生客人上门。 云苓纳闷地道:“客人?咱们这儿还能有客人?” 要知道,她们目前所用的这个身份,社交关系网可以说是为零。 才下了楼,便见太上皇穿着拖鞋,一颠一颠地开了门。 “哪位啊?” 银发白衣红裤的俊美青年站在门口,笑容璀璨的耀眼。 他举起手里的果篮,热情地道:“大爷您好,我是住隔壁5号别墅的,昨天刚搬到这儿,来串串门打个招呼,您不介意吧?” 太上皇愣了一下,也不好伸手拒绝笑脸人,就这么让他进来了,“哦哦……你这小伙子年纪多大了,怎么白头发比孤还多啊?” 【作者君:你们也太会猜了叭,一下就答出来了!!不过大封氏的故事大家肯定猜不到!顺便,祁天河不认识无心~】 第 1119 章 亲切的口音 “什么姑?”祁天河茫然地看着他,“姑是谁?” 他疑惑地朝里面望了眼,只见客厅里有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个个秀发乌黑亮丽,没什么白发姑姑啊。 太上皇自觉失言,立刻补救道:“哦,老头子说的是自己,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说话带点儿口音,你莫介意哈。” 两个世界的语言体系相同,故而发音也很相似,大周官话跟现代普通话差别不大。 九州大陆四国原本就是一家,彼此间的沟通根本没有障碍,只是各自带些不同的地域特点。 比如大周人的官话听起来更有太原话的特点,公子幽来自南唐,就很有巴蜀人士那种哈戳戳的可爱傻气感。 不过太上皇出身绥城,官话说的不太标准。 祁天河原本还没往口音上想,只是听这个老爷爷提起,神色闪过几丝微妙。 很快,他又恢复灿烂的笑容道:“没事,您的口音我听起来感觉特亲切!至于我这头发,那肯定是美发店染的啊,可不是什么少年白头!” 虽然今天来是想跟这栋别墅的人套近乎,但这也并非祁天河的客套话。 眼前老爷爷的口音确实让他感到有两分久违的熟悉,让他想起逝去多年的母亲。 “小伙子来来来,进屋里坐,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啊?” 太上皇见云苓等人也没反对的神色,就把小客人给迎进了客厅,他本来就是个话唠的小老头,对这个世界的年轻人还怪好奇的。 祁天河笑了笑,正欲搭话,却听得不远处一道男声惊呼。 “哎?你不是那个什么医学祁家的……祁天河吗?” 公子幽刚洗好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见了太上皇身边的银发青年。 前段时间他网上冲浪的时候,刷到过好多关于对方的八卦新闻,那一头标志性的银发太过张扬,故而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祁天河露齿一笑,手掌抚了抚自己的银发,“哟?看来我最近还真是出名了。” 这话等于承认了身份,云苓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和胧夜交换了一个有些危险的眼神。 留情的反应更为直接,眸中立刻就多了凛冽的寒意,昨晚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得知了关于摩伊拉组织和祁家的现状。 祁天河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她们的眼神不太对劲,心底有些纳闷。 但很快又心中了然,大概是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吧,毕竟现代人是很厌恶小三的。 可是沙发旁边那个眼神锐利的御姐……卧槽好重的杀气! 不至于吧? “咳咳……贸然上门拜访有些唐突了,会不会打扰姐姐们周末休息?要不我改天再来?” 直觉告诉祁天河,这里似乎有些危险,让他本能地想要离开。 下一刻,胧夜却笑容温柔亲切地倒了一杯果汁走向他。 “原来是祁淮生老先生的孙子,没想到还能跟你这样的名人之后做邻居,真是赶巧了。马上就是饭点了,不如留下来吃顿午饭吧,邻里之间也好熟悉熟悉。” 望着漂亮大姐姐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祁天河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警惕瞬间烟消云散,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就多谢姐姐招待了。” 他接过果汁杯,稀里糊涂地就坐了下来。 太上皇刚才背对着云苓等人,没看见她们的异样,很是热情地拉着祁天河闲话家常。 “小伙子,你家是从医的啊,外表看上去不像个大夫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反正觉得这小伙子跟只骄傲自信的大孔雀似的。 祁天河笑了笑:“我家世代从医,不过我对医学不感兴趣,我是学历史和考古的!对了,这几位姐姐是您的孙女儿么,您家可真是人丁兴旺啊!” 一老一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公子幽时不时插上两句话,顾长生在旁边笑而不语地听着。 祁天河逐渐松懈下来,先前的危险迫近感应该是错觉吧? 不过他心底有些纳闷,怎么这家人里的男性全都留着一头长发,虽然现在男性留长发并不是罕见的事情。 可几人就是给他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 璇玑和凤眠早饭后就出门了,说是要为了创业去做什么实体店探店体验。 厨房里,云苓三姐妹以下厨准备午餐的借口,缩在厨房里窃窃私语,萧壁城也跟在旁边。 云苓紧紧皱起眉头:“这个人来历不明,能在短短两个月内以私生子的身份继承祁家一半家业,绝对不简单。我们才回归这个世界,他怎么就能搬过来做邻居,难不成真是巧合?” 胧夜摇摇头,肯定地道:“绝对是抱有目的,从他一进门我就感受到了。” 她修的是心理学,留情对此判断毫不怀疑。 “他是专程冲着我们来的?” 说着,就从储物木坠里掏出了寒光闪闪的大宝剑。 胧夜安抚道:“暂时没有感觉到恶意,别轻举妄动,在这里可不能随意动手。” 留情冷静下来,把大宝剑收了回去。 在另一个世界待太久,她都快忘了警察局的存在了。 不怪姐妹几人多想,见到和祁家有关的人,本能地会警惕揣测。 假如无心爹地不小心放过了什么漏网之鱼,这个人知道些关于精神力的秘密,又或者从残留的组织文件中得知了她们的事,为此故意接近也不是不可能。 萧壁城若有所思地道:“说起来,昨晚上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我感觉到花圃中的阵法有很强烈的波动,不会和这个人有关吧?” 这话一出,姐妹三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胧夜缓缓道:“我刚才用精神力暗示他留下来作客了,先看看他想干什么……如果确定是和精神力有关,再另作打算。” 云苓点点头,目前也只能如此了,她瞥向客厅里的祁天河,眸中寒光微闪。 绝不能让任何影响如今宁静生活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客厅里,祁天河浑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和太上皇聊的风生水起,一口一个“萧大爷”地喊着。 见火候差不多了,祁天河笑道:“对了萧大爷,我那别墅是刚新买不久,最近打算好好搞一下内装,我看您家别墅的装修风格挺不错的,能在这里四处看看吗?” 第 1120 章 你认识善星? 太上皇一拍大腿:“嗨呀!甭客气,小天跟我来,我亲自带你参观!” 他还怪喜欢这个小伙子的,开朗幽默,能说会道,不拘小节,现在像祁天河这样会唠嗑,还愿意陪老人唠嗑的年轻人可不多。 太上皇性子爱热闹爱聊天,不过皇宫里的小辈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公务要忙,他平日里时常觉得无聊,也会去大街上跟百姓们谈天。 才跟这个白毛小伙子接触半小时,他就心生喜欢,总觉得很合眼缘。 对方身上有种阳光明快又不失大气的气质,上一个有这种气质的人,还是封老头那个女儿呢。 厨房里,胧夜一边熬汤,一边将祁天河的心声念了出来。 “这个别墅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怎么会有能量波动呢……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眼看着祁天河提出想看后花园,太上皇就要领着对方出去,萧壁城心下一紧。 “我去守着皇爷爷!” 他担心这个来历不明的白毛会有危险,赶紧走出了厨房。 胧夜透过窗户看去,只见祁天河径直走向花圃,当机立断道:“三妹夫,你直接擒住他,别让他靠近阵法!”首发 后花园里,祁天河与太上皇有说有笑地走着。 “好大一个花圃,这里面都种的是什么花啊?” 他随口说着,故作好奇状地贴近花圃,双手看似随性地插在裤兜里,心里却十分纳闷。 明明昨晚上靠近此处的时候,陨石吊坠发烫的要死,怎么这会儿在他裤兜里却没反应了? 正想着,祁天河就觉得胳膊忽然吃痛地被人抓住,眼前一个天旋地转就趴在了地上。 太上皇还没来得及想好理由阻止祁天河靠近花圃,就见他被萧壁城一个过肩摔摁在地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小三儿,你这是干嘛啊?” “哎哟卧槽!嘶……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天河痛叫一声,满头雾水地看向身旁英武俊朗的黑面男人,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萧壁城面色冷厉,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住他的胳膊。 “说!谁派你来的,你故意接近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哎呦呦哟哟……哥们儿轻轻轻轻点!老子胳膊要废了嗷嗷嗷!” 祁天河龇牙咧嘴,一脸痛苦面具,呈红色毛毛虫状在地上扭动挣扎。 萧壁城皱眉,感觉他并无武功也没有精神力在身,心下有些疑惑。 这刺客半点本事没有,怎么敢如此大胆地深入敌腹? 想起这个世界的街上似乎到处都有类似监控的东西,他不再多言,趁着脸将祁天河先拖回了别墅中。 “不是,你们这是要干嘛,绑票?” “卧槽!老子不会这么倒霉,送进贼窝了里吧?” “诶诶诶!哥们儿你别想不开啊,不要以为我继承了祁家的财产就能勒索敲诈,别忘了我是私生子!私生子啊!” “你要是给祁家人打电话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拿钱来赎我的,巴不得我被撕票才好呢……” 祁天河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见萧壁城完全不为所动,只能认命地躺平,任由对方拖着自己的后衣领进了别墅。 他不再反抗,而是赶紧抓住了红西裤两侧,以免因地面摩擦导致露出大裤衩子而被迫走光。 挪动间,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从他裤兜里滑落,静悄悄地遗落在后花园中。 “小三儿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对小天动手做什么啊?” 太上皇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中回过神来,也赶忙跟了上去,没走两步就看见地上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好像是从祁天河身上掉下来的。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来,却见是一颗“红宝石”吊坠。 这枚吊坠约莫有鹌鹑蛋大小,份量沉甸甸的,被嵌在一个心型的白金底座中。 许是因为摩擦,底座的那一面弹出来了。 太上皇翻过来一看,才发现底座这面像是把平滑小扇子,里面还藏嵌着张仅拇指大小的“彩画”。 “彩画”很清晰,印着一个年轻女子明媚的笑颜,叫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虚眯起眼睛,凑到鼻子跟前看了好一会儿,忽而愣住。 “这是……善、善星?” …… 别墅里,祁天河顶着一副安详的面容被萧壁城拖到了客厅地毯上。 “哎,真没想到啊,都二十三世纪了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绑架的。” 留情的大宝剑又拿了出来,咻地一声落在了祁天河颈边,语气和闪着寒芒的剑身一样冰冷。 “说!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我是祁天河啊?不是,这位姐姐,难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确定,就贸然实施绑架监禁行为吗?” 祁天河被对方这一波操作弄懵了,他怎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呢。 说实话,身为顶级豪门少爷,他被匪徒拿枪指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被大宝剑指着还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这绑架的方式真的很酷。 胧夜已经没了刚才温柔亲善的笑脸,开门见山地道:“别装糊涂了,我们逼问的手段你不会想尝试的,你刚才提到能量波动,是什么意思?” 祁天河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和她大眼瞪小眼。 他寻思自己聊天的时候也没说漏嘴啊,这姐们儿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所想的,难不成这世上还有读心术? 仿佛是听到了祁天河心里的嘀咕,胧夜微微一笑,“世上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吧,省得吃苦头。” 祁天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卧槽,老子这是遇上什么神仙了啊?停停停……这位姐姐,请把你的杀猪刀挪开一点,我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经不起折腾。”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交代行了吧,其实我是感觉到能量波动才专程接近这栋房子的,只是单纯想调查一下什么情况而已,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 “等等,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能量波动啊?” 祁天河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比云苓等人心里的疑问还多。 这时,太上皇踩着拖鞋噔噔噔地走了过来,径直挤进了人群里。 “小天,你认识善星?” 第 1121 章 大封氏的儿子 “哎哟我的坠子!怎么掉您手里了,是啊,项链照片里那人是我妈!” 看见太上皇手里的东西,被搞得晕头转向的祁天河下意识地接话,但很快又脸色骤变。 “大爷,您认识我妈?不应该啊,您怎么会认识我妈?认错人了吧!” 前半句话是震惊,后半句话是不可思议与坚决的否定。 话虽如此,祁天河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宿命感在作祟,面色凝重地看了眼萧壁城。 刚才在花圃里是他跟萧壁城第一次搭话,对方说话也带点口音。 这会儿冷静下来回想,比起萧大爷,萧壁城的口音才跟他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太上皇的表情也有几分纠结和古怪,试探性地问道:“小天,你母亲全名叫什么,是不是封善星?” 在旁边围观了半天的“绑匪帮凶”公子幽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封善星是谁啊?” “封老头儿的大女儿,封阳的亲姑妈。” 太上皇的目光紧紧盯着祁天河,似是在仔细端详他的面容。 这话一出,云苓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皆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些许错愕。 那不就是大封氏吗!? 总感觉事情好像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脱缰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祁天河几眼,别说这小子的脸部轮廓跟封左相还真有点相似。 祁天河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无比激动,一股脑地从地上坐起来。 “大爷,我妈是西周金阳人士,您老家是哪儿的?” 聊天的时候,对方只说来自是西北乡下的农民,他也没多问。 闻言,萧壁城率先诧异道:“你怎么会知道金阳?” 金阳城便是大周京城的名字,这个白毛竟然知道这些? 这下所有人都糊涂了。 然而祁天河却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配上他乱糟糟的白毛看起来颇为癫狂,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举起双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用力深呼吸几口气,唇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兴奋地上扬。 “嘿,还以为想找到这个地方这辈子都遥遥无期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叫做金阳城的地方,即便同样有过一个叫西周的王朝,但首都并不叫金阳,而是镐京和丰京。” 祁天河放下手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们。 “没猜错的话,几位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公子幽倒吸一口气,手指着他颤啊颤,“天哪!难道你也是从那边儿来的?” 那不就是老乡么! “嗯?是友军?” 留情手一顿,确认这小子没有威胁和危险后,放下了大宝剑。 祁天河立马跟个弹簧一样从地上蹦起来,紧紧抓住太上皇干枯的双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嗷嗷哭出来。 “亲人哪!” “你、你真是善星的儿子?” 太上皇也激动起来,两人面对着面紧握双手的样子,活像是大型走失儿童认亲现场。 “小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善星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她人在哪儿呢?怎么快三十年都不给家里寄一封信哪!” 当年,他原本是想把封善星指给昭仁帝做太子妃的。 在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他曾数次找来封善星,明言暗语地提过这件事,那姑娘被他种种言论打动,最终默许了这个安排。 太上皇心里很感动,他是看着封善星长大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选定她做太子妃,也是为了大局和将来考虑,但实际上封善星对昭仁帝并无情爱之意。 结果没想到那货不识好歹,为了小封氏跟他抗议跟他闹,搞得满朝文武鸡犬不宁的。 封善星是个识大体,却也有骨气的姑娘,见状也不想叫昭仁帝为难,让亲妹子整天在府里哀怨的哭哭啼啼,便亲自找到太上皇,诚恳地道歉。 “太上皇,善星可能要辜负您的厚望与托付了。” “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与殿下之间本无男女之情,他心慕善月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您先前找我说的那番话,让我以为殿下是将情爱放在朝堂之后的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那么我也没必要再硬去唱这番独角戏,叫台下的人凭白看热闹不说,自己还做了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讨不来一分好。” “再者,善星虽是女子,但也有不输给任何人的骨气,殿下这般置我于身后不顾,我实在做不到对他巧言示好。” “多谢您这些年来的偏爱与赏识看重,还请您原谅我的出尔反尔。” 太上皇心里气了个半死,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就听话的昭仁帝会在婚事上如此昏了头。 他能不知道两人没感情吗? 当初劝说封善星,就是从朝堂后宫与家族的利弊分析,让这个懂事有主见的姑娘愿意以牺牲婚姻为代价,去成为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坐镇后宫的同时,也能成为昭仁帝的左膀右臂。 这姑娘倒是不拘于情爱,心中自有一番天地与追求,愿意把朝堂家国放在首要位置。 偏偏昭仁帝不识好歹,那段时间大概是青春期叛逆心理严重,就跟着了魔一样,净做些让人鼻子气歪的事情。 让他去带着圣旨封家给封善星提亲,他倒好,跑到小封氏院子里,拿着两人的定情信物对天发誓,说什么此生定不负卿。 倒是把小封氏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的,却传出去让封善星成了个笑话。 人家好好的左相嫡长女,京城中一众千金无能与之争锋的贵女,多少男儿欲求之却往而自怯生卑,叫他给作践成什么样子了,气得他把昭仁帝抓住吊起来打。 封左相也是个糊涂老子,偏心小的,委屈大的,出了这档子事还埋怨封善星没把昭仁帝和妹妹的事情处理好,叫外人看封家笑话。 封善星看昭仁帝也不是那种志向远大的人,于是跟封左相大吵了一架,仗剑走天涯去了,气得封左相扬言断绝父女关系。 自此,封善星杳无音讯许多年,太上皇心中一直对她深感亏欠。 第 1122 章 跨越时空的爱恋 时隔数年,太上皇居然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得到了关于封善星的消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拉着祁天河不住地问东问西。 祁天河冷静下来后,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吊儿郎当的神情陡然变得正经。 “在座诸位,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做祁天河,是医学世家祁家人没错,但并不是祁淮生的孙子,我来自3223年,也就是一千年以后,我是祁家的第三十八代后人。” 公子幽的嘴巴瞬间张得有鸡蛋那么大,一度震惊成了熊猫头表情包。 “你你你……你说什么!你来自这个世界的一千年以后?你不是封姨的儿子么,你们也会穿梭时空之术?” 别说公子幽难以置信,就是云苓也被震惊了。 穿越时空这种事情,连强大的精神力者都难以做到,祁天河是怎么实现的? 祁天河解释道:“我是坐飞船来的,但没想到遇上了流星雨,磁场干扰导致飞船坠毁,从逃生舱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出现在这里了。” 胧夜立刻想起了最近的新闻上,一直对前段时间首都燕郊森林里的“ufo”坠落事件讨论的沸沸扬扬。 “原来那个新闻里的飞船和你有关……” 留情咂舌:“一千年以后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已经可以让人随便穿越时空了?” 那岂不是人人都有像无心爹地一样的通天本事了。 祁天河撇撇嘴,郁闷地道:“很明显不能,要不然我现在应该在西周金阳城,而不是这里!能活下来,全靠我自个儿福大命大。” 顾长生则从这番爆炸的信息量中抓住了重点:“你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说,你来自一千年以后,而封姨在一千年后的世界里,与祁家人生下了你?” 太上皇呆呆地站在旁边,大脑cpu已经块转不动了,过多的混乱信息让他发生了系统故障。 祁天河扫了他们一眼,叹气道:“坐下慢慢说吧。” 他知道众人心里有数不清的疑惑,他同样是如此,只不过在寻求答案之前,他选择先解释。 “我妈叫做封善星,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是个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女孩,我也是长大后看到妈妈留下的日记,才知道她是从很遥远的古代穿越而来的。” “那年我爸研究生毕业,听说暑假里有千年难得一遇的盛大流星雨,就约了朋友一起去山里露营观星,我妈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捡到的……” 那一年,封善星十八岁,刚从京城这个樊笼里走出来,自由的像只无忧无虑的鸟儿。 她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喜好阅读山河游记,向往话本里的江湖儿女豪侠情。 出于喜爱,封善星在受世家教育,将琴棋书画习得样样精通的同时,骑术武艺也样样精湛。 回绝了太上皇的嘱托厚望后,她便过上了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日子。 两年时光荏苒过,她看尽了大周山河,开始想要目睹另外不同的风光,于是踏上了更遥远的旅程。 策马穿行林中的夜晚,封善星不慎在雾中迷失方向,而当晚夜空划过数道流星,天象之罕见数百年难得一遇,也令她无法依靠北斗辨认方位。 就这么在夜林中兜兜转转了很久,她终于看见远方的溪边有篝火声,还隐约传来虎啸之声。 “我爸和朋友去的是座野山,怎么也没想到在里面还能遇上野生老虎,全都紧张的不行,关键时刻我妈带着一把剑冲出来逼退了老虎,她真的很酷!把我爸和我叔叔都看呆了!” 祁天河说到这里,嘴角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下意识看了眼留情。 留情微微挑眉,难怪这小子刚才一点都没吓到,看她的眼神里还莫名有种崇拜之意。 “我爸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我妈一见钟情的,他上前道谢,交谈过程中很快就发现了我妈的不对劲,再加上她的衣着和言语,意识到她很可能是个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人。” “出于好奇和救命之恩的感谢,我爸就这么把我妈给带回了城里,而我妈也在不久之后弄清楚了自己的境地,很是茫然无措。” 这都是祁天河在母亲的日记本里知道的,意外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神奇世界中,她什么都不懂,处处小心翼翼,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祁默雪了。 “我爸是豪门祁家的独子,手中掌握着不可小觑的人脉和金钱,他把我妈安顿在了身边,在他的帮助下,我妈在那个世界里终于拥有了一个合法的身份。” 那年封善月二十岁,祁默雪二十五岁。 两个异时空的灵魂偶然宿命相逢,迅速碰撞出了不可思议的美妙火花。 一个是豪爽大气,却精通琴棋书画的侠女,一个是清俊淡漠,却内在温柔细致的青年。 很快,他们就坠入了爱河中。 “但是,我爷爷奶奶很快就发现了我母亲的存在,非常反对这件事。” 祁天河嘴角的笑容沉了下去,璀璨如星光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黯然。 “尽管她凭借自己魅力和本事,多次见义勇为,也上了很多次综艺节目和新闻,成为被很多人喜欢的偶像,但还是不被祁家所接受。” “因为我妈在那个世界里的身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也没有家世背景的孤儿,并且我爷爷奶奶希望我爸和另一个医学世家的千金联姻。” 祁家虽然是医学发家,但这么多代以后,子女从商的反而越来越多,就连他爸学的也是经商管理。 祁家有家训,每代至少要有一个天赋最好的孩子学医,以此继承祁家衣钵不断。 恰恰到了父亲祁默雪这一代,只有一个孩子,但为了继承庞大的家业,他又无法从事医学,于是老一辈决定和另一个医学世家联姻。 强强之间利益的结合,是无论过多少个千百年都不变的现实。 “为了断绝他们之间的可能,爷爷奶奶甚至在电视媒体前表态,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我妈进门,直言她配不上我爸。” 听到这里,旁边的小老头儿气的吹胡子瞪眼,啪一声拍在茶几上。 “岂有此理!善星可是能做皇后的人,怎么就配不上你爹了,你们家也有皇位要继承是怎么滴?” 【作者君:是世家贵女x清俊总裁的爱情故事!】 第 1123 章 祁默雪与封善星 祁天河家里当然没有皇位要继承,不过有着千亿家产需要人打理。 爷爷奶奶觉得封善星没上过大学,连个最基本的一元二次方程都不会解,跟另一位学霸千金完全没得比,于是百般阻挠这件事。 他黯然地道:“是啊,又没有皇位要继承,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妈呢……但我妈妈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既然祁家看不起她,百般轻贱她,那她也绝不肯低头谄媚讨好这群人,于是果决地向我爸提了分手。” 太上皇似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以善星的性子,这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皇后之位都拒绝了,还会在乎区区一个总裁夫人吗? “不过,我爸却不肯放弃,无论如何也要跟我妈在一起,还骗她领了结婚证。” 那时封善星才来到现代一年多,对很多常识概念不清楚,稀里糊涂地就被哄骗着登记了结婚。 虽有气恼之意,但她心中也颇为动容。 因为她发现在这个未来的时代里,人们对婚姻和感情的态度,与她从小受到的认知教育截然不同。 无论男女,都时常会随心所欲地更换身边的伴侣,大把的人只享受恋爱却不结婚,有的人明明结了婚却不孕育孩子,有的人则孕育了孩子却不结婚。 因为离婚的财产分割问题,以及社会观念风气的转变,导致人们越来越难追寻真爱,滋生了这些荒诞的情感关系存在,并且许多人都认为理所当然。首发 封善星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周女子,在旧时看来已经是飒爽清醒的前卫女性,但骨子里对婚姻的态度还是较为传统的。 她以为祁默雪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所以才果决地忍痛从这段感情中抽身。 没想到,祁默雪也是一个内心深处追求着情感与灵魂共鸣的男人,愿意对她许下婚姻的承诺。 于是封善星动摇了,最终接纳了这段感情,选择与他一起面对外界的狂风骤雨。 “我爸就这样顶着外界的压力,给了我妈一个盛大的世纪婚礼,在当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他们结婚两年后,我出生了。” 说到这里,祁天河顿了一下,看向太上皇手里的陨石坠子。 “我出生的那一晚,遇上了很罕见的流星雨,我妈觉得这是她和老天的缘分,于是给我起码叫做祁天河。” 天悬星河,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为了纪念和我妈的相遇,我爸花重金买下了这场流星雨后被人发现的稀有陨石,也就是大爷手里的坠子。” 这是一颗独一无二的陨石,与其他任何丑陋的同类都不一样,它红如鸽血,比史上最美的红宝石更加耀眼。 祁默雪费了很大功夫拍卖下这颗陨石,送给了封善星,感谢命运把她送到他身边。 如果故事在此戛然而止,那么一切都美好的宛如童话。 但童话终究不是现实。 “我爸为了娶我妈跟家里人闹得很僵,后来再也没怎么回过老宅,直到我诞生后,爷爷奶奶主动提出想来看我。” 祁默雪本来不愿意,但封善星劝他与家里人缓和关系。 她当初就是意气用事,与封左相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后父女俩就再也没有了能够和好的机会,这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遗憾。 于是祁默雪听从了妻子的劝诫,此后双方关系慢慢缓和。 回想着日记本里的一切,祁天河缓缓道:“我妈是个很渴望亲情的人,虽然爷爷奶奶之前做了很多对她不友善的事情,但老两口主动低头,她也还是愿意放下芥蒂,用心孝顺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们后来会做出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他眼里翻涌上几分难受的情绪,好一会儿没说话。 公子幽等的着急,忍不住催促道:“你爷爷奶奶做什么了?” 祁天河叹了口气,“我爷爷奶奶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依旧没有放弃和医学世家联姻的想法,总觉得祁家的路子越走越偏,不赶紧扳正不行。” “他们从我爸那里套取了一些隐秘信息,得知我爸的冷冻精子存储在某个国际医院中,就擅作主张,带着那个世家千金做了人工受孕,怀了我爸的孩子。” 萧壁城震惊道:“这也能怀上孩子?” 简直离离原上谱! 祁天河解释道:“在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很多家境殷实的男女都会选择在年轻时冻卵或者冻精,以防将来自己患上重大疾病,失去生育能力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导致后继无人。” 萧壁城隐约想起,云苓姐妹几个人的出生好像也是以非正常的方式,了然地点了点头。 祁天河的爷爷奶奶虽然疼爱他这个孙子,但还是觉得祁默雪要和医学世家的千金有个孩子才行,这样小孙子将来才能让两家强强联合。 那个医学世家的千金算是祁默雪的青梅竹马,暗恋他很多年了。 虽然祁默雪不愿意娶她,但她觉得跟喜欢的人有个孩子也行,反正这个时代不肯结婚,选择去精子库孕育后代的女人多如牛毛。 但封善星无法接受这件事,这在她看来实在是太荒谬了! 她的丈夫,明明对她从一而终,却莫名其妙要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我妈接受不了,我爸也很生气,然后把那个女人和爷爷奶奶告了,祁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矛盾。” 按照当时的律法,世家千金的孕期不足三个月,法院是可以判决终止妊娠的。 但爷爷奶奶死活不肯,想尽办法地要留下那个孩子,双方闹得很不愉快,关系比从前时还要差劲。 “爷爷奶奶指责我妈,说她太自私,明明已经接纳了她做祁家儿媳,她却不许他们为了祁家的未来考虑。” 作为两个时代的人,双方思想鸿沟巨大,自然也就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就连原本正面交集的世家千金也恨上了封善星,认为她善妒狠毒,想要杀死自己无辜的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最终没有生下来,在妊娠四个月的时候发育不良流掉了,我爸也销毁了剩下那些保存在医院里的冷冻精子。” “爷爷奶奶无可奈何,最后的希望没了,也就彻底恨上了我妈。” 第 1124 章 最绚烂的流星 太上皇和云苓等人面面相觑,已经被这营销号都不敢胡编乱造的豪门恩怨给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子幽默默地想到一个网上冲浪时学到的新词汇:贵圈真乱! 祁天河沉闷地说着:“这件事对我妈的打击十分巨大,事发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她跟爷爷奶奶和睦相处了三年,心里是有感情的,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局面收场。” 太上皇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坐在沙发上连连叹气。 “不是孤想骂他们禽兽不如,罔顾人伦,这都叫些什么事啊!善星怎么样了,她现在还好吗?” 祁天河扯了扯嘴角:“大爷,我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啊?” 太上皇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坠子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似是没有消化这个信息,“善星她、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呢?” 祁天河默默弯腰捡起坠子,目光落在照片中笑容明亮的女人脸上。 “其实自从嫁给我爸以后,我妈就时常怀念故乡的家人,我诞生时的那一场流星雨,更是让她心底的思念开始疯长。” “当时我妈在外界的人气很高,她早前客串了几个历史类的电影和影视剧,都是火爆全国的程度,很多人希望她不要埋没天分,发展自己的影视事业,但我妈却无法自拔地沉迷起了天文学。” 她想要弄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回到故乡的世界,见一见阔别已久的父老乡亲,解开曾经的隔阂。 印象里,他还很小的懵懂年岁,母亲就常会絮絮叨叨地对他提起很多闻所未闻的人和事。 在借精生子的事情爆发后,封善星与祁家二老决裂,对故乡的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对天文学的痴迷达到了一个巅峰。 祁天河静静地道:“在我的那个时代,穿越时空是一个非常火爆的话题,理论上当速度超越光速的时候,时光是可能倒流的,所以很多领域都有进行相关的研究。” “我妈就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听说有科研团队研发出了能让人穿越时空的时光机,于是在我爸不知道的情况下,签了无责任实验合同。” 很显然穿越时空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假冒伪劣的“时光机”出了事,封善星烧伤严重,躺在icu中奄奄一息。 祁天河隔着玻璃,第一次看到漂亮的妈妈如此“丑陋”,吓得哇哇大哭。 …… 病床旁,成熟俊雅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轻轻握着妻子的手。 封善星艰难地转头看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挪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她扯动烧伤的脸部笑了笑,的语气轻若羽毛:“夫君,我是不是很傻,明知道有问题,还是去了。” 祁默雪没说话,他知道,妻子并不是傻。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她那么努力刻苦地学习和融入这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女。 她只是病了,患上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药物能治好的心病,哪怕他是医学祁家的后代,倾尽所有力量也治不了这场心病。 “我就是想赌一赌,万一……万一呢……可惜我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这次赌输了。” 封善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眷恋地看着身边守了自己几个日夜,面容憔悴的男人。 “夫君,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不,你一直都很美,世上独一无二的美。” “胡说八道,小天看了我的样子吓得直哭呢。” “我没有骗你,你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当年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它比夜空任何一颗流星都美,即便过去了十年,你的眼睛也还和当初一样明亮。” 封善星笑了,许是感觉很痛,她的额头冒出些许细汗,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后,她轻声道:“夫君,对不起,照顾好小天。” 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怕是没有办法陪着丈夫一起看儿子长大成人了。 祁默雪低头,手指微微颤抖,想要用力握紧妻子的手,却又害怕她会痛。 他恐慌自己无法抓住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溜走。 “善星,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要是能回到过去,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在那个夜里迷路,永远不会遇见我。” 男人声音涩哑地说着,滚烫的泪珠落在手背。 封善星听到这里,笑容渐渐收起,严重的伤势让她无法做太幅度大的表情,但祁默雪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认真和些许生气。 “不可以,如果能回到过去,我还是要遇见你,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要遇见你。” “夫君,我这辈子有过很多遗憾的事,唯一让我永远不会后悔的,就是能跨越时空和你相恋。” 少女怀春的时候,她躲在闺房里偷偷看着那些从外面买来的“禁书”,无数次幻想也能和书中的女主角一样。 仗剑江湖几番历练,良人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展开一段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 回望过去十年,她真的实现了儿时怀春的梦想,这是命运给她的奇遇。 封善星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语气也越来越轻。 “夫君……我想阿爹阿娘了,还有哥哥妹妹们……但是,但是……我也想一直陪着你,我真贪心哪……” 祁默雪吻了吻她的眼睛,这是他生命中最绚烂的流星,惊艳他的岁月,万千星辰无可与之媲美。 但流星是抓不住的,绚烂转瞬即逝。 不久之后,七岁的祁天河被大人牵着走进了病房。 他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那个素来雷厉风行,淡漠疏离如天山雪的父亲,此刻眼睛红得几乎滴血,泪如雨下。 “小天,来和你妈妈做最后的道别吧。” 祁天河愣愣地看向封善星,只见母亲冲他轻柔一笑。 “小天,亲亲妈咪好不好?” 年幼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呜咽嚎哭着扑了上去,自此迎来了人生中最残酷的生离死别一课。 …… 第 1125 章 一直是你比我更爱她 客厅里,祁天河两个眼眶红红的。 茶几上的纸巾球堆成了小山,太上皇呜呜啊啊地哭着,又从底下拿了一抽新的纸巾,与公子幽一同制造纸巾球。 “善星,可怜的孩子啊……” 公子幽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靠在胧夜肩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呜呜,我也想我娘了……” 萧壁城望着纸巾发呆,神色同样低落,也有些许感同身受。 还记得当初昭仁帝说过,他的生母也曾被夸过性情像极了大封氏,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身形,在祁天河娓娓道来的叙述下,好似都跟着变得清晰了起来。 云苓安静地坐在旁边,心里闷闷的,那位传闻中的大封氏,这番经历比想象中还要传奇。 客厅里,众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各自平复着心情。 半晌后,祁天河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妈离世之后,那个诱骗我妈的女人……也就是曾经用手段怀上我爸孩子的医学世家千金,因为诈骗和蓄意谋杀被判了无期徒刑。” 两家反目成仇,彻底没了靠联姻强强结合的可能,他的爷爷奶奶也就彻底不再作妖了。 任二老如何悔不当初,儿子还是与他们有了再也无法消磨的隔阂。 祁默雪性格克制内敛,从小和家里的关系就温情不多,这个时候他们才回想起儿媳妇的好,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亲情付出过数不尽的耐心。 但一切都太迟了,封善星永远回不来了。 “我妈离世后不久,我在我爸的书房里发现了很多她留下来的日记……厚厚的好多本,从而得知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然后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它,完成妈妈的遗愿!” “替她看一看家乡,探望外公外婆,消除他们曾经的隔阂!” 说到这里,祁天河全身吊儿郎当的气息都不见了,神色无比坚定执着。 这就是他长大后选择学历史和考古的原因。 在未来的时代,各种稀奇古怪的电子产品层出不穷,会选择手写日记的人很少很少。 不过封善星为了练习简体字和硬笔书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手写日记。 祁天河就是通过这些宝贵的笔记本,触碰到了母亲珍藏的十年回忆,以及关于她前二十年的隐秘岁月痕迹。 一开始她的字还写的很像小学生,经常会写成繁体,但不久之后就变得极为工整漂亮了。 日记内容大多是日常与心情感悟,直到他诞生以后,母亲提及故乡的频率高了很多,几乎经常好几页都是在回忆着年少往事。 祁天河反复阅读,从中慢慢知道母亲来自何方,家中都有什么人,又经历过什么故事。 他试图从华国几千年的历史中去寻找大周的痕迹,只可惜一无所获。 封善星描述的故乡,跟他这个世界很像,但很多历史轨迹都有偏差,他猜测应该是其他平行时空。 萧壁城有些佩服祁天河了,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你就当真制造出了飞船,窥见时间的奥秘,成功穿越了时空。” 祁天河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萧三哥过奖了,其实这些都是我叔叔的功劳,我唯一押上的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勇气罢了。” 他的叔叔,当年和爸爸一起去森林里观星的朋友,也是唯二知道封善星真正来历的人。 对方是个浪漫的天文学家,默默将母亲藏在心中很多年。 叔叔的性格随心所欲,浪漫不拘,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原本是个不婚主义者,有过很多露水情缘的床伴,一切在那个时代是很常见的事情,直到遇见了封善星。 纵使怦然心动,他也知道自己的过往无法配得上这样纯澈的姑娘,所以选择看着她与祁默雪结婚生子。 封善星死后,祁天河这位叔叔受了刺激,同样对探究穿越时空的秘密产生了无限大的兴趣。 大抵是因为这种刺激,后来他爸和叔叔居然真的在这方面有了些许突破,摸索到了点门道。 “想起我妈穿越来的那场流星雨,他们都觉得星空中藏着不为人知奥秘,所以决定从这方面入手。” 祁天河举起手中的坠子,红宝石在灯下璀璨闪耀,“核心就是这块陨石,接触过的科学家都说这里面含有着很强大的未知能量,几次相关实验当中,都被捕捉到了量子波动。” 耗费了十几年的光阴与无数财力,终于抓住了一丝机会。 …… 黑发挑染几丝紫色的男人看着实验基地上的小型飞船,眸光涌动。 “团队做了完全的准备,登上飞船以后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穿越失败,回到地面。一旦成功必定可以穿越,只是会降落到哪里尚且不能确定。” “善星的遗物当中,有她从另一个世界里带来的东西,我布置了八卦阵法在飞船上,用遗物来充当锚点,可以辅助定位降落。” 说来令人啼笑皆非,他这位身为科学家的叔叔,人到中年反而沉迷起玄学之说来。 这种在飞船上布阵的操作,放到新闻上绝对会有人骂他脑子坏了。 但是三个被思念占据心扉和头脑的男人,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机会……只有一次,我心里明白,你和小天都比我更有资格。” 十多年的等待,叔叔把机会让给了他和爸爸,但是爸爸却没有选择登上飞船。 祁默雪的两鬓已经染上了几丝霜白,他静静地看着飞船,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善星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孤独。” “早些年,我时常想如果能时光倒流就好了,回到善星出事的那一天,阻止她……可是这些年,我反复想,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我回到了过去,救下来的真的是善星吗?” “也许我能救下另一个时光中的善星,可真正属于我的善星,就会孤独地长眠于此……我怎么能够离开,我不能丢下她。” 封善星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推断一个结论,平行世界也许真的存在。 这意味着,回到过去救下的那个善星,可能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善星。 祁默雪选择留在这里,陪着他的妻子,直到永眠。 身侧的男人看了他很久,最终低头一笑,喃喃自语。 “果然,一直是你比我更爱她。” 【作者君:让小天去大周以后多治治封老头儿】 第 1126 章 继承亿万家产的命运 于是,祁天河最终义无反顾地登上了小型飞船。 他跟他爸都没啥继承并发扬壮大祁家的雄心壮志。 一个医学世家,这么多代过后早就从商从政,不怎么钻研医学了。 祁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爸爸说他要是真的穿越成功了,回不来的话,将来死后就把家产都捐了。 万万没想到,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真没想到,其他时空的流星雨也会影响时空锚点的定位,我居然稀里糊涂的回到了一千年以前,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祁天河的表情忽而变得一言难尽,作为研究了多年时空奥秘的人,他其实是挺忌讳这种事情的。 “你们能理解吧?万一我不小心做了个什么事,引起了蝴蝶效应,把原本的历史走向给改变了,那可真是要命啊,如果祁家未来的命运改变了,将来也许就不会有我的诞生了。” “但偏偏我降落之后,还就他妈的莫名其妙撞到和祁家有关的人,被姚叔给捡回去了!” 说起这件事,祁天河后悔不迭。 当时飞船出事,他通过紧急手段安全降落,但根本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哪里。首发 从林子里走出去的时候,他看见的还是现代建筑,就以为穿越失败了。 所以路人问起身份时,他没多想就自报家门,说来自医学祁家,让对方帮忙联系下他爸。 很好,祁家人是联系到了,但已经不是那个祁家了! 祁天河满脸生无可恋:“一开始我被当成碰瓷的给轰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间点不对,离谱的是,我后来又莫名其妙撞上了一个律师,卷进了我祖宗的豪门恩怨谋杀案当中……” 姚叔听说他去祁家“碰瓷”的事后,带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虽然祁家已经传了三十几代,可代代都有男子,哪怕鉴定相似度不像正常父子之间那么高,他的y染色体的确是货真价实的。 剧情发展的太快太离谱,回过神来他就变成了祁家大房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淦,两个世界都逃不掉要继承亿万家产的命运! “所以我生怕自己的出现会影响祁家祖上的历史发生偏差,拿了钱就赶紧滚出来了。” 就是二房那群人总是纠缠,让他很苦恼。 萧壁城默默地听着祁天河叙述,总感觉拳头有些发硬。 可恶啊,头一次见到继承亿万家产还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云苓则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别说,我还真和无心爹地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他说平行世界的诞生是很难的,历史的轨迹无法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能轻易改变。” 现在的大周对于道无心来说,就是他真正家乡的平行世界。 就算是他这样神通广大的强者,都无法回到过去,拯救那一方天地不被毁灭。 而且他还是在时空中流浪了无数岁月,才终于寻觅到了与家乡相似的平行世界,从而停止流浪。 可见,就算祁默雪想回到过去,也未必能救下封善星。 “时空具有纠错的能力,如果你回到了过去,做出许多荒诞稀奇的事情,冥冥之中也会被矫正,回归原本的道路。” “不然那些掌握了穿越力量的人回到过去,随意更改他人命运的话,岂不是乱套了?” “且不说世界会崩塌,哪怕是鬼神,也要对万物伦常怀有敬畏之心,不可以随便主宰他人命运,此为天道所不容。” 这是道无心的原话。 要不然的话,他回到云苓等人诞生之前,拒绝和祁淮生合作,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但是他无法那样做,于是选择面对现实,给这堆烂摊子善后。 所以祁天河安心就好了,他在这里做的一切,最终都会被时空合理化。 祁天河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我就说……重生小说果然都是打发消遣的东西……”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无心爹地……我之前看新闻,我的老祖宗找了大半辈子的人,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祁天河的视线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来扫去,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我把自己底裤都扒拉干净了,总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吧?” 萧壁城看向太上皇,坦白道:“坐在你对面这位,就是你母亲日记本里提到过的定武帝,当今大周的太上皇。” 定武帝是太上皇做皇帝时的尊号。 祁天河瞬间瞪大了眼睛,“太太太……太上皇?” 他瞬间从沙发上蹦起来,无比兴奋地抓起对方的双手,没想到外表看着平平无奇的西北老农,真实来历居然这么牛逼。 学了这么多年历史,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活的皇帝!太上皇! 祁天河激动的简直是语无伦次,“大爷……不不不!定武帝陛下,请受小弟一拜!时空姻缘一线牵,两地相逢就是缘,还请大爷赏几分面子,与我结为兄弟,小弟此生誓死追随大哥!” 跟太上皇做结拜兄弟,这说出去得多有面子啊? 放到他那个世界里,绝对是独一份! 重逢故人之子,太上皇纵然心里高兴感怀,还是忍不住眼角抖动了几下,心里寻思这孩子真是激动得抽抽了。 萧壁城先黑着脸,起身将他一把按在了沙发上。 “小子,你毛都还没长齐呢,就想做我爷爷辈的人了?” 他合理怀疑祁天河是因为刚才被他揍了,所以故意在这儿占他便宜呢。 祁天河立马正襟危坐,讪笑着道:“大哥别生气,小弟不敢占便宜,我就是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过过嘴瘾,过过嘴瘾……” “好了好了,小三儿你别摆出一副黑面神的模样,吓着小天了。” 太上皇清了清嗓子,又十分慈祥地看向祁天河。 “小三儿是孤的孙子,年长你一岁,你们俩结拜为兄弟就好了,也算是……圆了孤当年的念想吧。” 如果封善星做皇后的话,以对方的性格,也不会去为难谋害萧壁城的生母,说不定俩人还真能做对好兄弟呢。 第 1127 章 搭上了穿越的顺风车 祁天河十分上道,立马对萧壁城双手抱拳:“萧三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我们之间也算是渊源深厚,能相逢便是场缘分,不必太客气。” 萧壁城也缓和了脸色,细算起来,对方还是封无羁的表兄弟呢。 他继续给祁天河介绍起其他人来,“这是我老婆云苓,旁边两位兄弟是我的连襟。” 花费了一番口舌,祁天河终于在晕晕乎乎当中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嫂子她们是这个时空的土著啊,难怪你们会出现在这里,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们是通过什么办法稳定穿梭两个时空的吗?” 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让他搭个顺风车,也去一趟那个时空,完成他母亲的遗愿。 祁天河坦诚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云苓刚才就预料到他会这样做,心思微晃,立马兴奋起来。 “当然没问题,不过作为交换,我也想提个条件。” “嫂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萧壁城已经预料到云苓想提什么条件了,果不其然,她说道:“祁氏集团家大业大,名下应该有农场和庄园相关的经营项目,我想要借由祁家之手,从农科院采购大批量的作物种子和化肥,这笔钱不用你出,我只要一个采购资格和掩人耳目的由头就可以。” 身为现代人,祁天河一听云苓这番话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毫不犹豫地点头。 “嫂子是想把这些东西拿到另一个世界吧?当然没问题,这怎么也是造福古代人民的好事,包在我身上,钱你们也不用出,全都由我包了,算是我答谢你们帮忙的一点心意。” 反正这些钱放在手里也是放着,他天天造作也花不完,不如拿去做点正事。 云苓笑眯眯地道:“成交!” 有祁天河帮忙再好不过,无论是采购资格还是掩饰手段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她发现自己运气还蛮好的,每次遇到瞌睡就总会有人递上枕头来。 而且祁天河作为同样怀着穿越秘密的知情人,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绝佳队友。 解决了目前最大的难题,云苓一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看祁天河的眼神也不由得亲和了许多。 “快到饭点了,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你想知道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 祁天河猛猛点头,他对云苓一行人可太好奇了。 她们是怎么穿越到那个世界中,怎么回到这里的? 无心爹地又是谁,他跟先祖祁淮生之间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祁天河在沙发上坐了一下午,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顺便还了解了下外祖封家的大体情况。 天色逐渐黄昏,祁天河这才起身准备离开,挥手道别。 “下次穿越在十四天以后,每次穿越的冷却cd是半个月……行,我都记住了!” “承诺嫂子的事情我会抓紧时间去办,等下次朔月来临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们空着手回去。” 太上皇目光依依不舍,但想到这孩子就住在隔壁,走个两三分钟的路就能见面,便也释然了。 祁天河回去后,第一时间给姚叔打了电话。 他学的是历史和考古,不过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对经商有敏锐的感知能力。 只不过自己也是初来乍到,对祁氏集团的现状两眼一抹黑,暂时没有办法把云苓的条件一步到位搞定。 虽然短时间内无法把东西都筹备妥当,不过事先采购一批作物种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祁天河卖了个乖,“姚叔,之前是我不懂事,但最近我想通了,确实不能做个心安理得的米虫,让这么大的家业都败在我手里。” 电话那头,姚叔十分欣慰,珍重地道:“天河少爷放心吧,只要你想用心做出一番成就,老姚拼了这条命也会帮你安排妥当。” 双方寒暄了一番,这才挂断了电话。 祁天河叹了口气,发现他跟他爸的命运真是太相似了,最终都还是要被迫成为家族集团的继承人。 刚被找回来的时候,姚叔就想好好培养他,将来接手祁家。 他不愿意,甚至还提出要研究制作时空飞船这种在当下世代看来非常离谱的提议,让姚叔一度以为他脑子坏掉了。 不过穿越虽然出了差错,结局却是好的。 拿出那块陨石吊坠,祁天河用力地亲了一口,登上飞船的时候,他曾向这颗陨石许愿,带他回母亲的家乡。 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妈妈,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我。” …… 别墅内,云苓等人则还在小声低语着。 公子幽忍不住问道:“小天弟弟之前提到过,有人说他那颗陨石吊坠中蕴含着未知能量,你们有感觉出什么门道来吗?” 云苓等人摇了摇头,“我没有察觉到精神力波动。” 之前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她隔老远就感应到了红色陨石的力量波动,但祁天河这块石头并无异样。 她知道公子幽是在想,如果这块陨石能够起到加固阵法的作用,也许就能实现随时随地两界穿越了。 但如今这块陨石表现的平平无奇,难免让人有些失望。 胧夜思索了一会儿,却是道:“要等无心师父看过以后就知道了,他之前说起过,我们几人手里的陨石,之所以能用于精神力修炼,是因为他提前开光处理过。” 没有开光过的陨石就好像藏在壳子里的翡翠,尚且只是块原石。 萧壁城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此物毕竟是天河母亲的遗物,不管能不能用于巩固阵法,还是要遵循他的意见。” 这也是他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说起这件事的原因。 公子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那就等带他过去了再说吧,昨晚睡得迟,大家都早点歇下吧。” 太上皇到底年纪大,熬夜早起就唠嗑了一整天,早就困得像小鸡啄米,晚饭不久后便回房睡了。 云苓等人也打算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就是不知道璇玑那妮子带着凤眠去哪里撒野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姐妹几人各自携夫散会,留情习惯性地在后花园里做了一套热身运动,方才回房。 却见顾长生坐在落地窗边静静望月,咖啡桌上摆放着一小块蛋糕,插在上面的细细蜡烛跳动着微光。 第 1128 章 顾长生的悲思 留情不是花痴的人,但还是不免看的有瞬间失了神。 她的房间非常简单,无论家具和墙壁都是黑白色的极简风格。 不像璇玑那么梦幻童趣,不像云苓那样温馨充满绿意生机,也不像胧夜那样文艺典雅柔和。 留情一直觉得自己的房间很丑,但她也不爱花心思去折腾装饰,知道这会儿看见顾长生坐在那里,却忽而品出一种水墨画卷般的清雅韵味来。 她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走过去问道:“这个蛋糕有什么含义吗?” 顾长生回眸看她,声音低低道:“今日是她的寿辰,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也该过六十大寿了。” 留情瞬间就明白了话中那个“她”指的是谁。 “想起你娘了?”她在顾长生身边坐下,一同挤在柔软的沙发椅里,“是因为听到祁天河说起大封氏,心里有所触动么?” 顾长生点了点头,“虽然故事结局令人惋惜,但我其实很羡慕他,也羡慕壁城。” 羡慕祁天河有一个真正爱着他的母亲,羡慕萧壁城有一个和蔼开明的皇爷爷。 留情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眸中多了几丝心疼。 顾长生的生母,是北秦皇室的孝贞太皇太后。 那是一个野心和手腕都酷似武则天的女人,心中权利大过一切。 顾长生从小在严厉残酷的环境下长大,母子俩的关系并不亲近融洽,甚至像对政敌。 说起这位孝贞太皇太后,那简直是暗藏在北秦皇宫的深渊超级大boss,北秦太后那个妖婆娘见了对方都得双腿打颤。 留情以前一直以为,北秦内乱是因为首辅一家想要谋权篡位。 直到顾长生在大周治好了病,回到北秦的那场宫变大战后,才知道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是顾长生的亲妈! 这位年近六十岁的老妇人手段狠厉到什么程度呢? 因为舍不得放权,渴望成为一代女君,不惜暗中挑拨亲儿子顾长生跟亲孙儿顾子瑜内耗相斗,甚至想要他们的命。 观顾长生的心术与治国能力,就知道孝贞是个多有本事的女人。 她做皇后的时候就总插手朝政,因为政见不同,时常与身为皇帝的丈夫针锋相对,多有摩擦不快。 孝贞的治国能力很强,但性格强势专断,算不上受宠,丈夫的宠妃另有其人。 孝贞不屑情爱,也不在乎自己得不得宠,丈夫逝世,长子继承皇位后,她就做起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而当初跟她耀武扬威,处处作对的宠妃也下场凄惨。 很久以后众人才知道,原来先帝的死是孝贞做的,她毒杀了丈夫,并嫁祸给宠妃。 宠妃的几个子女尽数被杖杀,对方也被挂在皇城前曝尸一个月。 但宠妃有个儿子在心腹的帮助下,假死逃离皇宫,数年后爆发了动乱,他谋权篡位血洗皇宫,杀掉了孝贞的皇帝儿子和一众小皇子。 双方两败俱伤,孝贞的血脉只剩下小儿子顾长生,以及亲孙顾子瑜。 无奈之下,孝贞扶持年纪尚幼的顾子瑜登基,让少年顾长生作为摄政王监国,自己则成了太皇太后。 身份的改变,让她再难像曾经一样,随心所欲地呼风唤雨。 可已经掌控了朝堂数年的孝贞,早已认为自己是北秦的女帝,如何甘心将天下拱手让人? 凡是朝堂任何决断,统统都要由她点头才行。 顾长生就是在这种高压的环境下长大的,孝贞从来没有给过他母亲的关爱,而是对他极尽严苛。 明明身体不好,也硬生生被逼成了天下第一剑客。 若是顾长生有何决策失误,孝贞在暴怒之下的惩罚与怒火都不是寻常人能轻易承受的。 但她生气并不是因为望子成龙,而是把顾长生当做自己代入皇帝的工具,无法容忍自己在朝政上出错。 有这么个魔鬼一样的亲妈,顾长生想不青出于蓝胜于蓝都难。 才二十多岁的他,就已经在心性手段上能与母亲抗衡了。 这没让孝贞满意,反而引起了她的恐慌。 她怕顾长生真的成长起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于是孝贞暗地挑拨顾子瑜和顾长生的叔侄关系,让顾子瑜防备他,恐惧他,敌视他。 首辅一家,不过是孝贞玩弄权谋之术的刀,他们认为北秦是孝贞的天下,所以甘愿成为她的座下走卒,以此换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顾长生曾经被苗女下过狠手,体内缠毒多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但实际上他的毒是可以治愈的,是孝贞调换了正确的解药方,想要牢牢将他的性命张握在手里,生死由她主宰。 留情的出现,让顾长生那如深潭般死寂的昏暗天日有了光。 他慢慢开始变了,从沉默应对孝贞,到会为了留情违抗她的想法。 孝贞惊觉这番变化后,预料到顾长生已经要飞出掌心,故而下毒要他的命,留下顾子瑜做傀儡皇帝。 这也是当初留情急匆匆带着他去西周找云苓救命的原因。 北秦的最终之战里,孝贞看见身体痊愈,剑法卓绝的他,表情极为震惊。 这时众人才知道一切的真相。 留情到现在都忘不了顾长生当时的神情,他苍白的脸色,以及破碎的眼神,让她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抽痛。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顾长生落泪。 半生叱咤朝堂风云,无十八岁的孝贞太皇太后于北秦皇宫服毒自尽,临死前的一刻都还坐在龙椅之上。 “娘……” 顾长生落着泪喊她,想问她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要这样做。 孝贞却只是抚摸着龙椅,苍老呕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与不甘。 “成王败寇,终究是老身输了,真叫人不甘心啊,若我为男儿,必定千秋万载立于不败之地。” “我们不该成为母子的,你也不像我的孩子,太心软了。” 孝贞静静看着和自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儿子,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太过明亮,里面藏了太多感情。 嘴角流下紫黑色的血迹,她靠在龙椅上失去了呼吸。 【作者君:这章剧情就是老王坚定追随情哥,离开北秦的主要原因之一!后面时不时会完善补全一些另外三姐妹的故事碎片,很久以前是打算开三本书的,故事大纲都比较清晰,不过后来发现实在是没精力去单开写hhh,就以主线日常补充的形式放送给大家了】 第 1129 章 一只大灰狼 秋月微凉,小蛋糕上的蜡烛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不多时就熄灭了。 留情望着顾长生清冷的侧脸,胸口阵阵情绪翻涌。 她心里清楚,老王是个很渴望也很注重亲情的人,这份渴望让他对顾子瑜一再心软包容,也让他决定放弃权利地位来到大周。 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忠诚的伴侣、交心的朋友、可亲的长辈…… 但还不够,似乎缺了点什么。 留情脑海中的念头呼之欲出,冷不丁说道:“我们想办法要个孩子吧!” 顾长生愣了一下,侧身回眸看她,眼中有着无声的询问。 “咱们两个的身体都没问题,这么久不做保护措施也没见肚子有动静,无心老爹说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的缘故。” 就好比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难拥有后代,所以问题不在于顾长生,而在于她。 “但是这不代表没有怀上孩子的可能,既然我们来都来现代了,不如去医院挂号看看,这里医疗技术那么发达,我可以去打针,实在不行的话做试管也行,总有办法怀上的。” 顾长生听完后忽而笑了,眼里的黯淡的雾色消退,变得明亮又温柔。首发 “不着急,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我不想你吃太多的苦头。我平日里也有看一些新闻视频,都说打针要孩子受罪的很,故而不希望你折腾自己的身体。” “你这个年纪,正是该恣意享受青春年华的时候,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他握着留情的手,语气低沉又深情,听得让人忍不住沉溺在这片温柔的汪洋大海中。 留情年岁不大,但这些年来却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 他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才知道这里的女孩子原来可以过的那么多姿多彩,随心所欲。 顾长生平时也有看过很多网络平台上的视频,那些人分享的生活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热爱,并不会二十来岁的年纪就选择成为孩子的母亲。 在正确的年纪做正确的事情,顾长生很认同这句话。 留情不是土生土长的北秦姑娘,她是23世纪的人,她在这个年纪的确不适合生孩子。 她的心性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但有些方面仍然是个懵懂的孩子,顾长生很清楚留情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 之前照料云苓家的奶团时,他也顺势探讨过这个问题,当时留情完全就是一脸茫然地怔在那里,很显然从来没考虑过孩子的事情。 让一个才识得情滋味不久的姑娘,如此硬着头皮去学习成为母亲的义务和责任,太过匆忙了。 在他心里,她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留情闻言,不解地问他:“可你不是很想要要孩子的吗?只是打针吃药而已,算不得什么苦头,反正不会比断手断脚来得疼,我受得了。” 她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会怕打针? 顾长生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始终觉得,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缘分是强求不来的,等缘分到了,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他的确很期盼能有个孩子,但从来没有着急过,哪怕真的没有这种缘分,他也不会强求。 留情还想说什么,顾长生又笑着打断她:“再说了,连公子幽他们都没着急,我们急什么呢?他们天天嘴上念叨着想要孩子,可没想过要去医院折腾自己。” 留情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情儿,别心急……一辈子长着呢,相信我们会有孩子的,说不定还会有很多。” 被顾长生打趣,她耳根有些发热,挠挠头嘀咕道:“搞什么,明明是你想要孩子我才决定努力争取一把的,怎么反而成我心急了。” 顾长生低笑出声,起身将她抱起来,嗓音低沉磁性酥得人骨头发麻:“你想努力争取没问题,但可以换种方式,别折腾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我们一起努力。” 留情耳根的热浪顿时蔓延到了脸上,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连忙道:“等等!我才练完功,一身的汗,还没来得及洗干净呢!” “哦?出了很多汗么,看来你练功辛苦得很,那为夫就效劳一番,亲自服侍你沐浴好了。” 顾长生言笑晏晏,抬脚抱着她进了浴室。 很快,空气中雾气升腾,墙壁隔绝了厚重的喘息声。 镜面上凝结了大量水珠,朦胧地映照出两人交缠的身影,直至夜深方休。 睡过去之前,留情迷迷糊糊地想,老王这人真是吃小红帽不吐外婆的大灰狼。 嘴上说别折腾她的身体,真折腾起来就属他最放纵。 怎么能有人顶着一张清雅守礼的脸,做出来的都是些孟浪没边的举动呢! * 时钟走过半夜一点,别墅彻底归于宁静。 二楼的某间房空荡荡的,卧室主人这会儿还拉着凤眠在大街上闲逛。 下了车之后,璇玑就拽着凤眠,一路直奔附近的某个情侣主题酒店。 凤眠已经陪着璇玑在城里转了一天了,忍不住问道:“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慢慢看也不迟,你难道打算夜不归宿吗?” “拜托我的哥,这个酒店住一晚上可是要整整五万块钱,还是淡季打折才便宜价,你不会要让我的血汗钱打水漂吧!” 凤眠紧紧皱眉,抿唇打量眼前霓光闪耀的高楼大厦,牌匾上写着“玫瑰伊甸园”几个字,风格跟今天参访的其他酒店都不一样。 今天一大早,他就按照约定,陪着璇玑去城中各处探店。 对象主要是自助成人用品店、成人用品专卖店,以及不同价格的高低端酒店、主题旅宿等等。 璇玑说,除了“玩具用品”一样,她还要像胧夜一样在另一个世界开客栈,只不过是情侣客栈。 为此,她做计划进行市场调研,亲自感受了不同的酒店之间有什么区别,以及成人用品店在有无柜员看店的情况下,都是怎么向客人推销和销售产品的。 凤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羞耻感,白日青天地陪着这个丫头去那种用品店里闲逛的! 第 1130 章 上了贼船的凤眠 当然,作为今日份陪伴的答谢,璇玑还说特地为他购买了一件礼物。 那礼物外表看上去简约大气,很像一个家里常见的高科技用品,包装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不知名文字,据说是法国进口的。 凤眠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具体是做什么的,但直觉告诉他,在这种店里售卖的不可能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于是,他很识趣地没有当面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回想起店员暧昧揶揄的眼神,凤眠到现在都还觉得很不自在。 “走走走!早上九点就得退房了,咱们只有不到八个小时的参观体验时间!” 璇玑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凤眠走进酒店大堂,在柜台处取走了三张房间卡。 凤眠皱眉:“你订了三个房间?” “是啊,这个情侣主题酒店很出名的,他们家的房间一共有三种风格。我本来想一次体验一种的,这不是碰上打折吗,干脆就把三种风格的房间都定了!” 花了她整整十五万大洋,今晚上绝对不能浪费了。 凤眠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她走向电梯。 已经快步入深秋了,酒店里却很暖和,大半夜都还有不少人在里面来来往往,多是成双成对,各种性别组合搭配都有。 电梯里,甚至有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拥吻着。 “宝宝,你今晚好漂亮!” “哎呀轻一点,你捏疼我了……” 门刚打开,凤眠的脸色刷地就变了。 只见一对男女在电梯里忘情拥吻着,男人的手毫不克制地在对方身上游弋,而女人穿着一件长款毛呢大衣,内里却是一件火辣性感的小吊带,肩带都滑落到了胳膊上,半片前胸和大腿都漏在外面。 “有……有伤风化!” 凤眠实在没忍住咬牙吐出几个字,这对他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他下意识地想举起袖子遮目,抬起手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已经不是大袖衫,而是这个世界常见的秋装。 璇玑倒是坦坦荡荡,拉着凤眠就进了电梯。 那年纪漂亮的吊带女人半点不害羞,看见凤眠的举动言语也不生气,甚至轻轻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妹妹,这是你男朋友吗?都来这种地方了,还这么放不开啊。” 璇玑自如地搭话:“漂亮姐姐别介意,他家教严格,就是这种性子啦,还是软磨硬泡才肯陪我来体验的。” 吊带女人见凤眠紧绷着脸,视线看向电梯按钮,瞥都不瞥她一眼,又笑了笑。 “是吗?现在这样的克制的男人简直跟大熊猫一样稀有了,不过跟你男朋友这样的人到这种地方来,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不像我跟我男朋友,都快腻了。” 她懒洋洋地说着,还是将肩带提起来,大衣收紧。 身旁的男子也收回手,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宝宝是腻了我,还是腻了这个酒店啊?你要是喜欢克制禁欲的,那我也不是不行啊。” 吊带女人嗔了他一眼,两人间放电的视线简直可以拉丝了。 凤眠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的灵魂已经飞回了道馆中打坐清修。 璇玑闻言,倒是好奇地道:“看来哥哥姐姐是这儿的常客了,冒昧问一下,这里的三种主题风格你们最喜欢那种啊?” “我们平日里选爱欲风多一些,这种风格的房间是最受欢迎的,就是不太好订,毕竟大家都喜欢刺激嘛。” 璇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家酒店一共有“野性爱欲风”、“梦幻浪漫风”和“纯爱甜蜜风”三种类型的房间。 听到这句回答,她决定先去“爱欲风”的房间体验一下。 电梯到了,情侣男女率先走了出去,那漂亮女人还笑着挥手道:“祝你们有个愉快难忘的夜晚。” 等周围没人后,凤眠立马忍不住道:“这个客栈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与风月场所无异?” “这是情侣主题酒店啦,顾名思义就是专门为情侣提供的酒店,跟今天咱们见过的其他普通酒店都不一样。” 璇玑摸着下巴,猫眼闪闪发亮,嘴里喋喋不休:“等我在大周开家这样的客栈,绝对能爆火暴富,财源滚滚来,嘿嘿嘿……” 这种客栈,主要是面向那个世界里的已婚男女。 据她的了解,许多权贵家的夫人为了留住丈夫的心,以防他们去外面偷吃,都会使出浑身解数约束丈夫,但往往起反作用,打不赢外面的风情狐媚子不说,还让夫妻感情变得更糟糕。 作为正经夫人,她们总归是做不出来太过孟浪轻浮的举动。 虽然在璇玑看来,偷吃的男人逮到以后往死里打就行了,但很显然这放在封建的古代社会行不通。 于是她决定开着一样一家客栈,配合“玩具用品”帮助那些夫妻们塑造浪漫情趣,增强彼此间的新鲜感与恋爱感。 也算是换种方式,帮助那些夫人们经营和稳固自己的婚姻了。 抵达指定楼层,璇玑兴冲冲地拉着凤眠往外走,寻找起提前订好的房间来。 这一层的走廊风格十分华丽典雅,酒红色的地毯配上暗棕色的墙壁,两侧还挂着不少富有“艺术气息”的油画。 凤眠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藏了,到处都是果体男女! 路过一处房间,那门甚至还开着两掌宽的风,里面传来令人遐想的叫声。 凤眠顿时头皮发麻,催促道:“你怎么不走了?” “就是这里,等我刷卡开门。” 他们订的房间竟然就在隔壁。 仿佛是知道门外有人,隔壁房间里那对男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甚至叫的更大声了。 凤眠恨不得当场背上包袱滚回老家,早知道这个酒店这么不着调的话,今晚说什么他也不会踏进这里! 然而太迟了,他已经上了这条贼船。 被璇玑拽进房间里之后,凤眠迅速把门重重关上,隔绝了旁边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方才深吸一口气,找回些许理智。 回过神来,就听见了璇玑的惊叹声。 “哇!这里的房间风格装修的好棒啊!” 第 1131 章 难忘的一夜 凤眠抬眸环顾四周,也愣了一下。 他以前在东楚的时候,出于特殊原因也涉足过风月场所,里面同样有专供来客玩乐的特殊房间,赤果果地摆放着很多房中用具,叫人看了就觉得厌恶反胃。 但是这个酒店房间内部的模样,跟他想象中区别很大。 璇玑好奇地左看看右摸摸,赞叹地道:“不愧是请名家来设计的顶级酒店,五万块钱一晚上也值得了!” 玫瑰伊甸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出不同风格的主题房间,这次爱欲风的主题是“远古狩猎”。 说是酒店,这里倒更像个乐园。 房间的一角做了类似岩石山洞的特殊设计,里面暖黄的灯光也是火把造型的。 山洞中有一张很大的半圆形水床,基座也是山石风格,热辣的豹纹床单搭配上骨头型睡枕,狂野性感中透露着丝丝可爱。 在山洞外面,有大约一米宽的地板鱼缸,被设计成溪流的造型,隔着玻璃可以看见鹅卵石旁的水草摇曳,漂亮的热带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哇!这张床好舒服啊,比我家里的那张床还要舒服耶!” 璇玑走进山洞,一个飞扑趴到睡床上,舒服的直眯眼,像极了一只餍足的小猫。 作为有嗜睡症的人,她对床的要求很高,身下这张水床绝对是她睡过最舒服的床没有之一。 “傻鸟,你过来啊!这可是花五万块钱才能睡到的顶级水床,你别傻愣着了,快好好感受一下!” 璇玑拍着身侧的床,拼命招呼凤眠。 许是因为房间意想不到的漂亮,凤眠紧绷的脸色缓和不少。 “水床?” 虽然孤男寡女共枕一床不合适,但他无法不承认,自己的确被这充满自然风情的装潢给吸引住了。 这张床很大,就是睡三个人也不会挤。 出于内心的好奇,凤眠走过去,隔着些许距离在璇玑身边缓缓躺下,立刻就感觉到了身下这张床的独特之处。 说不出的软,还带着一种悬浮感,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就好像躺在一叶小舟上,小舟随着波浪自由漂浮。 奔波了一整天,凤眠在躺下去的第一时间就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小丫头在旁边兴奋地滚来滚去,抖腿抬胳膊的,水床里面的水晃来晃去,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摇晃起来。 璇玑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凤眠如实回答:“超乎我的想象,很舒服,也很有趣。” “嘿嘿嘿……情侣酒店跟青楼完全是两码事,人家这是正经营业,看我没骗你吧,保证给你一晚非凡的体验!” 得到凤眠的肯定,璇玑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她选择从事的行业比较特殊,但特殊不代表不正经。 她呈大字型趴在上面蛙泳,嘴里不停嘟囔。 “哎呀,舒服的我躺下来就不想起床了,我决定了!等在大周京城买了房,我也要在家里准备一张水床,都是好兄弟,回头给你也准备一张,不用客气!” 她乱动的小腿和手时不时地打到凤眠身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莫名让凤眠被触碰的地方有种酥麻触电的感觉,心里也乱乱的。 好奇怪,以前跟小丫头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并不会这样,怎么如今…… 他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于房间氛围的特殊,这里的装潢真的闻所未闻,就连沙发和桌椅都是霸气的巨型白色骨架造型。 凤眠试图转移注意力,身侧石头型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鱼骨造型的东西,他好奇地摸了摸上面的按钮,天花板的音响很快传出音乐声。 风雨、雷鸣、远方隐隐传来沉睡雄狮的鼾声…… 顶上吹来些许凉凉的微风,就连山洞里的“火把”都配合地光线摇曳起来,忽明忽暗。 璇玑呜呼一声大叫,“哇哦~真是太有感觉了,好好玩!” 凤眠先是吓了一跳,很快也被这间屋子的别出心裁惊艳到了,音乐和灯光搭配起来,他仿佛置身于远古森林中。 大雨雷鸣中,辛苦捕猎了一整天后的猎人回到这处小小的庇护所,摇曳的火光下,伴侣正盼望地等待着他归来,共度这昏暗中的雨夜,以紧拥的身体带给对方久久不散的温暖。 这次,凤眠主动认真地评价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你所说的氛围感了,这个房间……让人感觉很安心,并无轻浮之感。” 他微微侧头,看着躺在身边的璇玑,心里忽然就生出一种无法解释的满足来。 璇玑笑眯眯地道:“从遗传学上来讲,人类的祖先在雨夜会感到安全,这是因为雨夜野兽很少出来觅食,他们就可以安心休息。这种倾向随着基因保留在人类大脑深处,所以人会在雨夜特别有安全感。” 这个房间的设计师显然是很会的。 凤眠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山洞”,不过他还惦记着璇玑花了十五万块钱订了三间房,故而催促起来。 “我们在一间房里只能待两个多小时,早早摸索完毕吧,不要耽搁时间。” 璇玑注意到他从抗拒转变成主动与好奇,心里偷偷暗笑。 连傻鸟这种禁欲的男人都会给予情侣酒店认可,等在大周照猫画虎搞个低配版出来,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果然是个商业天才! 凤眠有了探索的欲望,也不再紧粘着璇玑,四下走来走去。 “这个应该是……投影仪?是这个名字吧?” “宾果!傻鸟你学的还挺快的嘛,这都认出来了。” 璇玑拿起遥控器打开影片,摸着下巴好奇地道:“是vr观影哎,该不会要让我们亲临黄-片现场找刺激吧?” 凤眠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种酒店里播放的影片显然不会是普通影片。 还没来得及阻止,整个墙壁便化作屏幕,有了画面。 一望无际的美洲大草原上,两只毛茸茸的狮子正在地上依偎着玩闹。 这回轮到璇玑的嘴角抖了抖:“我花了五万块钱,就给我看动物世界!?” 凤眠倒是松了口气,还好没出现什么令人辣眼睛的画面。 说真的,不是他古板,而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实在是太没有羞耻心,太缺德了! 平常他拿着手机网上冲浪的时候,总是会猝不及防,被突然弹出来的小窗口或者卖片哥的图文回复闪瞎狗眼。 但很快凤眠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墙壁上的两只狮子在玩闹过后,当着他们的面开始交配起来! “……” 很好,是兽片,起码不是黄-片。 凤眠如是安慰自己。 第 1132 章 整个人都已经麻了 房间设计师显然是很懂如何唤起人类的野性欲望,又尽可能不让人感觉低俗的。 在观影前方的座位上,还摆放着红酒与牛肉干,可以说是相当体贴了。 璇玑嚼着牛肉干,看得津津有味,随即又可惜地道:“唉,观影的设计很好,不过放到另一个世界的话,注定实现不了……” 她顶多能在屋子里放几本春宫图,但比起普通风月场所来,没什么新意啊。 屏幕里,雄狮矫健地将雌狮压在下面,两只野兽缠绵又狂野。 身边还有个异性,凤眠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两颊微微发热,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想要关掉。 “这狮子有些凶残吓人,还是看看房间里其他东西吧。” 他原本想关掉,却不知误触到了什么按键,屏幕上的画面又是一遍,进入到了情侣酒店必备的互动游戏界面中。 画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转盘,每个格子都画着不同的交-合姿势。 虽然全是火柴人,但暗示导向极为明显。 凤眠当场石化。首发 “……” 如果上天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选择继续看兽片。 璇玑却是双眼发亮,一把将他手里的遥控器抢了过来,一通操作狂摁。 除了大转盘,游戏类型还有猜拳,扔骰子,甚至还有真心话与大冒险等,处罚与奖励机制也很丰富,非常能调动情侣夫妻之间的情趣。 璇玑越看越兴奋,一拍手道:“这个好,这个好!虽然没法观影,但我们可以在客栈里安排类似的图文游戏!” 她之前私下调研过,另一个世界里的风月场所好像还没有玩的这么花的,基本都是不同版本的春宫图,客官让花娘念小黄书听已经是比较新奇刺激的操作了。 别问璇玑为啥知道,问就是在房顶偷听过。 凤眠深吸一口气,悄悄平复了下情绪,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再次试图转移注意力。 “……这里的沙发和地毯倒是别出心裁。” 沙发是巨兽骸骨形状,上面随意地叠放着一块兽皮,他刚摸上扶手,还没来得及坐下去,就听见“咔哒”一声。 只见巨兽骨座上突然弹出来一个不可言说的柱状物体,凤眠顿时沉默了。 他错了,他早该意识到的,这种房间里不可能有什么正经东西! 眼前的巨兽骨座不只是个沙发,还是个房中情趣玩具,不仅内藏机关,仔细观察那些骨刺上还有好几个类似锁链手铐一样的东西。 这次凤眠学聪明了,迅速再按了一下扶手,将那辣眼睛的东西给收了回去。 他动作再快,这一幕也没逃过璇玑的眼睛。 她不禁心里暗笑,感觉凤眠的承受能力变得强多了,要是换到之前,他的脸色早就绷不住了。 “当然啦,这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暗藏玄机的……啧啧啧,连浴袍都准备了三套呢。” 璇玑倒是没故意打趣凤眠,生怕孩子承受能力到极限,会憋出什么病来。 本身她的主要目的也是探店和取经,故而很认真地观察每一处设计。 听到璇玑提起浴袍,凤眠才注意到,这座房间的洗浴间居然是全透明玻璃的,浴缸被做成了一个小温泉池的模样,需要踩着几块山石走上去。 在玻璃浴间的外面,还有一棵小小的假树充当挂衣架,上面有好几套衣服,基本都是兽纹图案。 但那些衣服很不正经,拿在璇玑手里,也就是薄薄一块布料,几根带子,甚至是一条线。 “好舒服的料子,估计价格不菲。” 旁边还有好几款兽耳和尾巴,一看就是戴在头上和塞进屁股里的。 凤眠看着这些“伤风败俗”的衣服,整个人都已经麻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震撼过了头,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竟然还能面色如常地跟璇玑进行讨论。 “此种花纹图案,放到那个世界里怕是很难受人欢迎。” 璇玑笑眯眯地道:“我明白我明白!古代人欣赏不来性感豹纹风,到时候改成狐耳狐尾就行了!” “这五万块钱真是没白花啊,来这里一趟我就有了好多灵感,到时候我要和坏女人的‘布织道’合作,让她给我提供各种款式的情趣服装!” 想来古人一定也会喜欢玩角色扮演,什么书生狐妖之类的,想想就很有趣。 璇玑仿佛已经看见满天的金元宝掉在自己被窝里。 “走吧走吧,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待的够久了,还有另外两个房间要摸索呢!” 放下豹纹浴衣,璇玑又兴冲冲地拉着凤眠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凤眠微妙的神情在片刻的复杂过后,终回归于平静。 看得出来这丫头一心为了开店赚钱,脑子里全是生意经,没有半点黄色废料。 璇玑都如此,他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在现代受到的各种刺激,凤眠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她想开玩具店和情侣客栈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接下来,凤眠和璇玑又参观了“梦幻浪漫风”和“纯爱甜蜜风”的房间。 尽管心理羞耻感总挥之不去,凤眠依然不得不承认,酒店在宿客体验这方面做的极好。 “梦幻浪漫风”房间的主题是星空和海洋,设计师把灯光运用到了极致,地板和墙壁是梦幻的海洋世界,天花板则是神秘的星空。 甚至还配备了最高端的vr眼镜,两人躺在贝壳床上,体验了一番在海底与海豚共舞和星空遨游的感觉,差点超出计划时间。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趣用具,凤眠只当做不存在。 “纯爱甜蜜风”的房间则是童话主题,各处被打造成城堡内外的模样,一进去就仿佛置身绚烂多姿的花海中。 酒店用的花卉全部是精品鲜花,只绽放这一夜,迷人香气扑鼻,很能激发女孩子的少女心。 凤眠觉得这个房间是最正常的,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影片里播放的童话故事。 每个童话故事都是成人版本的,多了不少儿童放送节目中没有的情节画面。 凤眠面无表情地看过后,心想不是真人演出,到也还好。 莫名的,他有种修为道行又精进了一个大境界的感觉。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些东西都接受良好了呢? 【作者君:可以猜猜眠子哥最喜欢那个房间的风格!】 第 1133 章 以前很多人追她 两人在房间里左逛右逛,一整夜都没睡。 在第三个房间里看动画片的时候,璇玑的兴奋劲儿过去,还没怎么探索各个角落,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 脑袋啄米似点了几下,她便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 纤瘦小巧的少女趴在粉白色的公主床上,两扇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恬静稚气的模样像个小天使。 凤眠的心不由自主就柔软了下来,关掉动画片换成舒缓的音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片刻后,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早上六点十九分。 窗外的天色还暗着,霓虹灯光在浓雾中闪烁。 九点钟就要退房,但以这丫头的睡眠质量,估计一觉到下午才醒得过来。 凤眠决定提前退房,趁别墅里的众人还没醒前把璇玑带回去,不然问起为何夜不归宿来,难免有几分尴尬。 因为陪着丫头探店了好几个酒店,这一回凤眠有了经验,倒是轻车熟路地找前台退了房。 但他还没学会叫嘀嗒网约车,索性摩天之城离郁金香小区只隔了条街,便一路背着璇玑走了回去。 街头已经陆续有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时不时有人朝凤眠看过去,而后会心一笑。 “小哥哥背女朋友回家?真是体贴浪漫啊。” 凤眠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并未解释否认彼此间的关系。 迎着晨曦,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钟了。 通常胧夜会在七点半左右起床准备所有人的早餐,于是他加快动作,轻手轻脚地把璇玑抱去二楼卧室。 给对方脱外衣脱鞋子,又仔细擦了脸和手之后,他迅速在其他人起床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凤眠有些疲惫,再加上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紧张,以至于他忽略掉了一样东西。 那份璇玑送给他的礼物,不小心被遗忘在了客厅的沙发角落。 ……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别墅里开始有了动静,大家都陆续起床了。 胧夜照例在爱妃的协助下,将早餐都端上了桌,便见凤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休息,回房后就洗了个澡,此刻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 “你跟那丫头昨天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眠面色如常地答道:“她想在大周京城开主题客栈,我陪着她观摩了一整天的酒店,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应该没有打搅你们吧?” 他的性格让他无法向人撒谎,但又不想被别人知道昨晚羞于启齿的经历,故而这般避轻就重的回答,也算不上撒谎。 毕竟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凤眠修身养性多年,一直都起得很早,每天清晨最先出现在客厅的都是二人。 胧夜一边盛着皮蛋瘦肉粥,絮絮叨叨地与他闲话起家常来。 她摇头轻笑道:“想一出是一出,辛苦你整天陪着她胡闹了,真不知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受得了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 “我们以前还在组织里的时候,也有几个人看她长的可爱讨喜,追求过她一段时间,最后没有一个能受得了她无法无天的性格,坚持不到一周就放弃了。” 所以凤眠居然能忍她这么久,胧夜觉得很不可思议,打心底佩服他的情绪稳定能力。 要么他对璇玑是真爱,要么他是忍者神龟。 凤眠身形顿了一下,突然竖起耳朵,“以前有过很多人追求她?” “是啊,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那只野猴儿也会有人喜欢。” 胧夜盛好粥晾着,开始冲泡咖啡,也没去关注他的神情,故而错过了一丝紧张与异样。 “璇玑那丫头不调皮的时候嘴甜又乖巧,骗过不少人的眼睛,被吸引的男生基本都是深入接触过后,才知道她是个要命的混世魔王。” 那会儿小组里最受异性欢迎的是云苓,其次就是璇玑。 她的外表真的很具有欺骗性,试问谁能拒绝一个软萌音甜还是顶级黑客的十五岁小萝莉,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整天地追在屁股后面喊大哥哥呢? “谢谢。” 凤眠接过胧夜递来的咖啡,垂下眼眸喝了一口。 奶和糖都放的不少,但他喝到嘴里就是觉得苦苦的,还莫名有几分压不住的火气。 “璇玑当时年纪也不大吧,我记得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满十八岁才成年,那些男人就这般轻浮,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胧夜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关注点有些意外。 毕竟凤眠是个古代土著,他们身边的女子很多才十五六岁就嫁人当妈了,没道理表现的这般严肃。 联系起和云苓私底下的闲聊,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故而弯起唇角。 “法定年龄又不禁止谈恋爱,现在的孩子成熟得很,小学生都知道找对象约会了,大多数父母也都很开明,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基本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璇玑很受组织里其他同龄男生的欢迎,当然了,年纪大一些也的萝莉控也有,没有任务需要出行的时候,每周都有人约她出去呢。” 凤眠听到这儿,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探问过璇玑的过往,但从来没想过她此前还会有感情经历。 毕竟那丫头降临在东楚的时候,就已经是混世魔王完全体了,周围人几乎是闻之色变,能躲多远躲多远。 再加上她还有一重太子侧妃的身份,谁敢对她有别的想法? 就算有,也没胆子表露出来。 这一刻凤眠突然意识到,原来小丫头也是很受人喜欢的,不是因为可爱而当做妹妹般的喜欢,而是异性之间的吸引。 所以未来有一天,她有了喜欢的人,也是会像三个姐姐一样嫁人生子的。 这个认知让凤眠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烦意乱中夹杂着紧张恐慌。 “那……那她对此是何态度,接受还是拒绝?” 胧夜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接受了啊,这丫头就盼着有人能陪她疯闹呢,幸亏那些男人醒悟的及时,不然轻则破财重则伤身。” 所以后来组织里流传着一句话,出行s级任务不一定会死,但跟小丫头约会很可能丧命。 第 1134 章 两棵铁树 凤眠微微松了口气,早前他也看不惯璇玑无法无天的性子,但现在又忽然觉得,她爱玩也没什么不好的。 喜欢大闹天宫就闹,闹得越凶,受得了她的人就越少。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一直与那丫头保持现在的关系了,不必担心有一天被疏远,亦或者不得不避嫌。 这个念头一从脑海中冒出来,凤眠瞬间被自己惊到了。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害怕失去第一个从内心深处认可的朋友吗? 凤眠这样问自己,可是又隐约感觉得出来,小丫头对他而言,已经不只是朋友那样简单了。 面对亲近的人,胧夜也没有时刻去读对方心思的习惯,但看凤眠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她心里不禁笑了笑,对之前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对了,原本还有件事想和你们说,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想必是昨天累到了,吃完早饭再回房休息会儿吧。” 凤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关系,有什么重要的事?” 胧夜原本想把祁天河的事情同步给他,却见走下楼的萧壁城打了个哈欠,顺手地拎起了沙发上的袋子。 “咦,这什么东西,怎么放在这里?” 他好奇地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旁边的云苓扫了一眼后,瞬间瞳孔地震。 “卧槽,这是谁买的杯子啊?” 虽然大家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但这么随意地把房中玩具扔在沙发上,也太不把对方当外人了吧? 正当她暗搓搓猜测谁这么大胆前卫时,凤眠忙起身去拿,“是我的东西,抱歉,忘记收起来了。” 他心里有点意外,没想到璇玑在店里挑挑拣拣半天,竟然送了他一个杯子。 可他之前在超市里看过,那些餐盘酒杯都是被放在陈列架上的,怎么那种不正经的地方也会售卖杯子? 但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凤眠明显感觉到,客厅里三个女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有何不妥?” 云苓沉默了一下,“你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应该不是你买的吧。” “昨日陪璇玑探店,这是她给我挑选的礼物……所以,这是做什么用的?” 云苓和胧夜目光微妙地对视一眼,都顾及着对方的面子,没立刻回答。 然而留情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在身后响起:“哦,这个东西啊,学名叫做飞-机杯,通常是单身男性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独自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玩具。” “你没女朋友的话,备一个在身边挺好的,毕竟从医学上来讲,定期纾解生理欲望对身体是有益的。” “你手里这个杯子是法国大牌的限量联名款啊,联名对象是国外顶级影视明星,单价在十万以上呢,啧啧……那丫头出手真大方。” “不过使用前后,千万要注意卫生和消毒,也不要过渡沉迷,现在科技发达,这些东西做得很仿真,不注意节制的话很容易伤身。” 凤眠:“…………” 二楼扶手处,起床吃饭的顾长生和公子幽都把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凤眠成为了六双眼睛注视的焦点。 空气寂静的闻针可落,他看着手里精美的包装盒,沉默了。 顾长生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情儿,你懂得真多。” 显然,老王有那么一丁点醋意,自家媳妇儿跟单身男士说这些。 留情浑然不觉:“还好吧,以前出行任务的时候,我基本都是扮男人的时候多,跟线人打交道久了,对这些东西的门道也就清楚了。” 在夜场,酒吧,赌局这些地方,总是最容易套到目标线索的,但也难免风气浮浪。 不懂这些门道,也不会说荤段子的话,还真难融入其中。 沙发旁边,凤眠已经僵硬成了一座雕塑。 他所剩不多的面子,终于在璇玑一次又一次的摧残下,彻底丢光了。 “……我昨晚回来的迟,这会儿还有些疲惫,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凤眠顾不得只吃了一半的早膳,拿着那个“烫手山芋”回了房间。 早餐桌上,余下几个人窃窃私语。 胧夜语气肯定:“他们昨天绝对去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地方,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留心了一下访客记录,他俩是早上七点左右才回来的。” 公子幽瞪大了眼睛:“嘶……这是彻夜未归啊!” 顾长生点评道:“很不符合凤兄守礼的性子。” 萧壁城欲言又止:“小不点打算开情趣用品店,凤眠竟然真的陪她一块儿折腾。” 璇玑开这种店不稀奇,但凤眠会陪着一起,让他觉得难以想象。 云苓摸着下巴,忽而兴奋地道:“有戏,他们俩有戏啊!你们不觉得凤眠这段时间变化很大吗,说不定铁树要开花了!” 胧夜附和道:“不错,今早我故意提起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有很多男生追求过璇玑,他当时看起来很低落的样子。” 公子幽立马明白了她们的话中之意,眼里冒出熊熊的八卦之火。 “胧儿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身边这么多人,凤眠唯独对小丫头很不一般,之前我只觉得是他比较照顾小丫头,但上次在广场相亲角的时候,我倒是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 随后,他就把上次凤眠生气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顾长生听完后,清雅一笑:“看来凤兄这是坠入了情网当中还不自知,凭小妹的性格,倒真与他有几分般配。” 云苓听完后,也有几分欣慰。 当初拒绝他提议让璇玑做假夫妻,便是因为他根本不懂情爱,没想到凤眠如今当真成长了。 不喜欢如飘萍般的感情…… 倘若凤眠真的明白爱与责任的含义,她自然乐得看见璇玑的终身大事有了盼头。 不然以这丫头人厌狗嫌的性子,岂不是注孤生? 胧夜却是长叹了口气:“可他们是两棵铁树啊,一棵开花了,另一棵还遥遥无期呢。” “那就多浇浇水咯,愚公都能移山,只要水浇的够勤快,铁树早晚也会开花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几人扭头看去,竟然是太上皇。 他背着手站在沙发旁边,不知道津津有味地听了多久。 【作者君:大家会一起助攻的,太上皇和小天也会,很快会有飞跃进展的~】 第 1135 章 劲敌即将出现 萧壁城等人八卦的入神,竟然都没发现身后的动静。 “皇爷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们说啥相亲角的时候,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呢?不错不错,由父母长辈出面的话,的确比媒人从中介绍靠谱得多,赶明儿我也瞅瞅去,回头在京城里也可以领着百姓们办一办。” 太上皇一屁股坐在萧壁城旁边,享用起美味的各式早餐来。 云苓好笑道:“您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来了,难不成还想给谁做媒?” 他的几个孙子里,也就剩六皇子还没说亲了。 昭仁帝原本想摆个慈父的面子操心一下,但人家丽嫔半点也不急,说是要再等几年,他也不敢指手画脚。 太上皇兴冲冲地道:“除了小天,孤还能给谁做媒啊,孤昨儿个同他聊起这些琐事,他说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也没交过女朋友。” “所以孤想着,能不能相看几个模样品性俱佳的姑娘,如果能找到合小天眼缘的姑娘也是件好事。” “其实吧,孤原本是想撮合一下小天跟元宝丫头的,他们两人的性子怪像哩,又都是这个世界的人,肯定很合得来,哪知道小凤也看上元宝丫头了,这事儿就有点难办了。” 以祁天河的身份,他身揣这么大的秘密,无论在哪个世界找对象都不方便。首发 他思来想去半天,倒是觉得他跟璇玑很般配,两人无论是年龄观念还是性格,各方面都很相似。 萧壁城忙道:“皇爷爷,这件事您就别过多操心了,我看天河未必降得住小不点。凤眠都跟她认识这么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谓非同凡响,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太上皇对祁天河有着超出寻常的关心,除了聊得来之外,显然是因为封善星的缘故有着遗憾与愧疚的弥补心理。 但私下来讲,他更偏心凤眠一点,毕竟大家认识这么久了。 再者兄弟好不容易动心一次,都二十七八的老男人了,若还得遭受失恋的打击,那也太凄惨了。 “你小子这话说的,孤是那种乱点鸳鸯谱的人吗?” 太上皇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再说了,这种事情没有先来后到,只讲究感觉,你咋就知道小天跟元宝丫头合不来?也许他俩一见面就是那火星撞地球,轰轰烈烈呢!” 云苓竖起大拇指:“您这词儿学的好。” “那可不,孤记性好着呢,小天说一遍我就记住了。”太上皇神色得意,随后又正色道,“言归正传,这二人谁更合元宝丫头的眼缘,还得是她自己说了算。” “在元宝丫头没有做决定之前,双方算是公平竞争,孤不拦着你们撮合她跟小凤,但你们也不能拦着孤帮小天!” 萧壁城等人面面相觑,其实太上皇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没有阻止的道理。 云苓倒是笑眯眯地应下了:“您说得对,谁能让那丫头先动心,也算他有本事。” 太上皇兴致勃勃地点头:“那咱们就拭目以待,看谁最后能把元宝丫头拿下!” 吃过早饭后,太上皇就继续找爱妃去研究这个世界的历史了。 爱妃给他找了些经典的历史纪录片,小老头儿坐在沙发上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跟顾长生交换一番见解和感想,二人相谈甚欢。 萧壁城悄悄问云苓,“你就不替铁蛋担心吗?” “唔,有那么一点,但这件事还是要看璇玑的想法。”云苓指尖轻点着下巴,认真地道,“我的确蛮喜欢铁蛋的,可太上皇真要把祁天河跟璇玑撮合成功了的话,我觉得也不错。” “祁天河不是坏人,看得出来他性格三观都很好,长得帅不说,对长辈也孝顺,家里还那么有钱,就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咱们家那个坏丫头。” 萧壁城闻言,目光幽幽道:“那小子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怎么一个个的都倒戈了……” 他承认云苓的评价很客观,但亲爷爷和亲亲媳妇儿都向着对方,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吃味。 云苓捏了捏他的脸,“这你也能打翻醋坛子,祁天河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也就意味着璇玑若真的嫁给他,将来就不用担心婆媳矛盾问题了。” “别看太上皇话里话外总说祁天河的好,他心里一直是向着璇玑的,否则就不会把那丫头介绍给他了,这不是祸害人家吗?” 真要偏心祁天河的话,不说给他相看那种知书达理,温柔体贴,顺从丈夫的大家闺秀,起码也不会是璇玑这样的磨人精。 小老头儿心思精明着呢,看人眼光也准得很。 他平时挺宠璇玑那丫头的,但从来没有在亲事上动过心思,这次专门提起来,必然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就是看准了祁天河脾气特别好,各方面考量起来也都合适。 作为已婚女性,云苓完全能理解太上皇为什么这样做,甚至比胧夜还要领悟更深。 因为姐妹几人当中,只有她切身经历过婆媳矛盾。 虽然李贵妃的城府不深,双方现在也和平共处了,但曾经产生摩擦的时候,的确让人感到火大和不快。 她的言辞做法还算克制,换成璇玑这种混世魔王,那可真是要天天鸡飞狗跳了。 再深的感情,也会有被生活磨灭激情的一天,更何况凤眠是个非常注重孝道的传统男人。 他的情况跟公子幽等人都不同,平日偶尔提起家中父母,从言辞语气来判断,家庭关系应该是非常和睦的。 真要生了摩擦龃龉,很难说他会选择怎么做。 反正云苓将心比心,如果当初萧壁城没有坚定地站在她这边,而是选择维护或忍让李贵妃,她早就气得带球跑了。 萧壁城原本想替凤眠说几句好话,话到嘴边却沉默了一下。 “你说得对,凤眠家中情况如何,我们并不了解,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联系凤眠的性格,他觉得凤家父母也应该是比较传统严肃的性子,二老真能接受璇玑吗? 虽然凤眠比祁天河看起来稳重靠谱,他也更亲睐对方,但璇玑将来的幸福顺遂才是最要紧的。 唉,铁蛋啊铁蛋,让你平日里迟钝得像头猪,这下劲敌要出现了吧? 第 1136 章 太巧了吧 八卦漩涡中心的二人对此一无所知。 凤眠躲进卧室里之后就再也没好意思出来,连午饭都是假装睡过去的。 倒是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昏睡了一天的璇玑被肚子咕噜声吵醒,饿死鬼投胎一样地摸进厨房觅食。 胧夜和云苓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她打开冰箱一看,什么吃的都没有。 “饿死了饿死了,怎么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啊,中午没有剩饭吗?” “今晚有客人来家里吃饭,所以中午只简单煮了面条,你忍一忍,再过半个小时就开饭了。” 她们打算吃火锅,厨房里准备的食材都是生的。 沙发上,公子幽看着手里空荡荡的零食袋,尴尬地挠挠头:“哎呀,下午看电影的时候一没留神都吃完了。” 他整日嘴里没个闲下来的时候,太上皇也是个嘴馋的,零食全被他俩造完了。 璇玑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了一团,“有什么客人要来啊……再不开饭我要变成饿死鬼去投胎了。” 话音落下,另一个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一天没见人影的凤眠总算舍得露面。 他走到沙发旁,将一块巧克力三角蛋糕递给璇玑。 “吃块点心垫垫肚子吧。” 璇玑立刻欢呼一声,“眠子哥你真好!” 公子幽看在眼里,心里啧啧直叹,中午怎么喊吃饭都不来,这会儿听见小不点的身影,倒是立马就主动现身了。 太上皇喝了几口旺旺牛奶,清了清嗓子开始准备铺垫。 “今晚上有很重要的客人来,你们俩昨天不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且听孤给你们仔细讲讲。” 随后,便把祁天河的存在告诉了二人。 璇玑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什么?从一千年以后穿越而来的人,还是封家老头儿的亲孙子?” 这么曲折离奇的剧情,电视剧里都不敢写。 她顿时来了精神,“他是坐飞船穿越过来的?一千年以后的世界什么样子啊,有传说中的智脑存在吗?” 太上皇见璇玑对祁天河如此好奇,摸着胡子颇有些得意地朝萧壁城笑了笑。 “嗨呀,你们年轻人聊的玩意儿孤一个老头子也不懂,等会儿小天来了你亲自问他吧。” 乍得知祁天河的来历,凤眠也颇为诧异,但他历来是冷静的性子,惊讶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也没有过多关注陌路人的事情。 于是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璇玑问东问西。 看见这不太妙的架势,萧壁城忍不住同情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凤眠一眼。 等铁蛋意识到对方将会是他的头号情敌,不知道还淡定不淡定得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六点半的时候,祁天河准时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大爷!兄弟们嫂子们,我来蹭饭了!” 他在爱妃的迎接下走进客厅,手里还提着用作加餐的烤鸭。 璇玑立马噌一下像个火箭一样窜到对方身边,双眼发亮地道:“你就是祁天河?你来自一千年以后?3223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全息游戏已经被开发出来了吗?有没有小说里描写的星网和智脑存在?” 所谓星网,就是指人类移民到其他星球以后,在不同星球间建立的交流网络。 而智脑,则类似于比人工智能更高级的存在,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智慧体。 作为一个资深黑客,璇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看科幻小说,这些设定在当下年代很火,她一直很好奇千百年以后是否能够真的实现。 祁天河愣了一下,本能地答道:“你应该是嫂子他们提到的小妹吧?你好,我就是祁天河,你叫我天哥就行。” 而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面前的可爱小姑娘来,他的听力和记忆里非常敏锐,总能根据声音的特点去记住某个人。 眼前少女的声音,让他感觉非常耳熟。 “天河哥哥!”璇玑立马从善如流地喊起来,笑眯眯地催促他,“嘿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哦……你刚才问我全息游戏啊,没错,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全息游戏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市面上有好几款大型全息网游呢,我也是资深玩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忘沙发走,璇玑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他身后,脸上的兴奋怎么都止不住。 “哇!那真的和小说里一样,可以通过游戏舱进入游戏世界,里面的虚拟场景可以带来真实的听觉触觉和嗅觉吗?平常人不用吃饭,只要通过营养剂就能维持生命?” 说起游戏,祁天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差不多吧,在全息游戏技术当中,所谓的五感可以通过精神欺骗来模拟,但并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真实,其中做的最好的是视觉欺骗,毕竟vr这种东西在二十一世纪就已经发明出来了。” “至于你说的营养剂,的确可以维持人体的基本生命特征,但人类的饮食还是正常的,要知道华国是美食大国,你要是让华国居民放弃美食,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祁天河耐心地解释了好一会儿,这段对话中的信息实在是太过硬核,旁边的公子幽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愣是找不到地方插嘴问话。 凤眠轻轻皱起眉头,感觉这一幕有点刺眼,但并未说什么。 这时,祁天河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小姐姐,我觉得你的声音特别耳熟,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也玩荣耀手游,id叫三岁天才射手?” 璇玑面上的兴奋立马变成了吃惊:“呀!你怎么知道?” 听到这话,祁天河原本还“端庄”的神情立马也变得激动起来,一副见到家人的感觉。 “姐妹,我就是天悬星河啊,咱们俩也太巧了吧!”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不为所动的凤眠终于变了脸色。 天悬星河? 那个每天晚上在游戏里拉着他们三排,左一个小姐姐,右一个姐妹地喊璇玑的家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第 1137 章 铁蛋危矣 凤眠来这里半个月,“天悬星河”算是他第一个认识,也是最熟悉的现代人。 虽然双方没有见过面,但基本每天晚上玩荣耀的时候,对方看到他们在线时,都会主动申请加入队伍。 时间一长,三人也就成了固定的游戏搭子。 当然,凤眠是被迫同意“三人行”的。 他并不是讨厌“天悬星河”,这个玩家的性格颇为义气友善,经常给他指点技术。 但每次“天悬星河”一出现,他就会很快沦为没有存在感的边缘人物。 聊起游戏上的事情,自然是“天悬星河”懂得比他多,再加上他和璇玑都是现代人,兴趣爱好相似,两人能够嘻嘻哈哈地侃大山侃上两三个小时,从天南说到地北。 作为古代土著,凤眠对他们话题中的很多东西都不理解,也就很难插得进去话,绝大多数时间只能默默充当旁听者。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与难受,但又不能说些什么。 谁让“天悬星河”能帮忙上分呢,小丫头性格好强,在游戏里是个分奴。 只有两人一起组排对局的时候,他们有输有赢,赢的场次打得费神费力,若是输了璇玑也不会沮丧,还反过来安慰他。 但“天悬星河”在队伍里的话,他们对战的胜率高不说,打的也很轻松,璇玑明显玩得更开心。 凤眠只好一声不吭地继续研究游戏角色,半个月下来,不说是高段位选手,起码五个位置都能打一打,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拖后图。 这让“天悬星河”连连惊叹,夸他是个天才,倒是因为话太少,对方好几次抱怨他太过高冷,都不搭理人的。 凤眠有苦说不出,他想加入,也得有话说才行啊。 他房间里有个本子,每次听到二人聊些听不懂的东西,就会暗暗记下来,然后私下询问爱妃或者在网上查找答案。 才半个多月过去,笔记本上就写了十多页了。 比他当年钻研经书的时候都刻苦。 眼下,当“天悬星河”化作祁天河,真实地出现在面前后,凤眠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不详感。 果不其然,璇玑的猫眼里一下子绽放出掩饰不住的惊喜来。 “原来是你啊,快坐快坐!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快饿死了,还特地带了烤鸭过来,好香啊,我要吃我要吃!” “这是老牌子王聚德烤鸭,每天限量供应一千份,不过你们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们办张贵宾金卡,想吃随时都能订外卖。” 祁天河笑着把袋子给她,像在自己家一样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姿态随性。 因着游戏里那份熟络,两人之间的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自然亲昵。 太上皇在旁边围观着,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哎呦!小天跟元宝丫头这是老天爷赐下来的缘分啊!” 萧壁城看了眼凤眠紧绷的脸有些发白,心头连连叹气。 唉,竟然有这等事! 才刚打第一个照面,铁蛋就落入下风了,情况大大地不妙,出师未捷啊! 好在小不点也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情人的性子,先给了太上皇一个鸭腿后,便立马转身招呼凤眠。 “眠叽哥你快来,吼吼吃!” 凤眠的脸色瞬间就好看了许多,冲祁天河点了点头,“多谢款待。” 祁天河好奇地看过去,立马竖起大拇指,“这就是你男朋友啊,长得真帅,难怪游戏里不爱说话,跟天仙儿下凡似的!” 这种禁欲清冷的大帅哥一向受欢迎,放到娱乐圈里得多少小姑娘痴狂啊。 璇玑咽下嘴里的烤鸭,摆了摆手:“不不不,眠子哥不是我男朋友,我俩绑定情侣账号只是为了拿七夕活动皮肤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咋不早说,害我玩游戏的时候老担心他是不是吃醋了才不说话。” 祁天河听到这里,一拍大腿乐了,“小姐姐缺男朋友吗?你长得这么可爱玩游戏又厉害,要是单身的话可便宜我近水楼台了!” 说完还耍了个帅,活像只开屏的花孔雀。 原本这也只是现代人之间常见的捧场逗趣话,却让凤眠手一抖,差点连烤鸭腿都没拿稳。 他想也没想就答道:“她年纪小玩心重,没心思恋爱。” 有心的人已经注意到凤眠的表情很勉强了,偏生祁天河与璇玑两个兴奋不已的人浑然不觉,还在互相捧哏。 “哎呀,男人只会影响我拿五杀的速度啦,不过你这种技术好的高富帅,值得我犹豫一秒钟。” “还用犹豫?咱们俩双剑合璧,那不得所向披靡啊!” 太上皇还乐呵呵地凑热闹:“就是就是,不谈恋爱也可以一块儿玩嘛,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几人一唱一和,好像和璇玑认识三年的人不是凤眠,而是祁天河。 这才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走完了凤眠几年都没走完的路。 情敌恐怖如斯,萧壁城暗自扶额,已经不忍心看了。 天河队上大分,铁蛋危矣! 他悄悄扫了眼凤眠,只见他愣愣地僵在哪里,显然被祁天河的直白打了个措手不及,大脑都宕机了。 估计孩子长这么大,头一回遇见这样的人。 萧壁城于心不忍,出言相助:“好了好了,火锅准备好了,大家都上桌吃饭吧。” 一顿饭,再次成为了祁天河的主场。 什么话他都接,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萧壁城怀疑就算是条狗坐在旁边,都能与祁天河变成知心朋友。 这家伙好像是个天生的显眼包,性格跳脱无厘头,自带一种搞笑艺人的偶像气质,走到哪里都很容易成为焦点,与凤眠的沉静清冷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 难怪太上皇说祁天河跟璇玑的性子很像,这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璇玑已经够活泼了,再加上祁天河叽里呱啦,一顿饭吃的萧壁城脑子嗡嗡响,神情都恍惚了。 十个人的饭局,愣是吃出了百人宫宴的热闹。 第 1138 章 云苓的助攻 饭桌上,祁天河表现得非常主动热情。 他对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再加上好奇,自然是什么话题都能掰扯几句。 虽然外表有种花花公子的吊儿郎当样,但从谈吐思想来看,受过很好的教育,为人意外地靠谱。 他的知识面很广,并非头脑空空的草包富二代。 读书时专业念的历史与考古,接得了顾长生和太上皇抛出来的话题;身为豪门少爷,没少跟影视明星打交道,与公子幽和胧夜聊起时尚设计,也能言之有物;同时又是医学世家之后,谈起医疗能告诉云苓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 虽然不懂兵器和武学,但祁天河对此抱有很大兴趣,也可以和留情等人聊个尽兴。 唯一的盲区便是卜卦与玄学了,他对此一窍不通,故而对凤眠表现的很是崇拜。 “哥,你给我瞅瞅面相呗,看看我最近运势如何?” 凤眠强打起精神看了他几眼,“财运颇佳,但近期要拒避桃花,注意言行端正,否则会与亲人有口舌之争,处理不当易转化为口舌官司。” 萧壁城听到这里精神一振,暗暗点了个赞,从根本上防住情敌,铁蛋这招用得妙啊! 太上皇摸着下巴,对此微微表示怀疑,“真的吗?小天的亲人都不在身边,能有什么口舌之争啊。”首发 他寻思这是小凤的诡计说辞! 要不然的话,针对性也太明显了。 萧壁城帮腔道:“皇爷爷您别忘了,凤眠可是从不打诳语的。” 祁天河一听,暗自思索了片刻,表示牢牢记在了心里,“谢谢哥们儿提醒,我一定管好自己这张破嘴。” 他寻思凤眠当真有点本事,他以前的确没少因为这张嘴,惹来些头疼的烂桃花。 饭后,祁天河继续坐在客厅里唠嗑,不过他要问的都差不多问完了,于是便跟璇玑凑在一起玩游戏。 “我之前买的多人vr游戏,总算派上用场了!” 游戏是很经典的赛车类,只是比起两百年前那种在电脑上玩的赛车,用vr来体验时刺激感不是一般的强。 璇玑之前也想让凤眠等人陪自己玩,但没有接触过vr的他们实在是不适应操作,对战起来完全是虐菜,玩起来缺点意思。 而公子幽试了一把后,更是摘下vr眼镜就跑到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于是这些装备和游戏也就落灰了。 祁天河跟她混的已经很熟了,精神一振,搓了搓手道:“小不点,这种游戏你天哥我可是高手,等会儿输的太惨别哭鼻子啊。” 这种vr游戏,在3223年那都是给几岁小孩和老人玩的。 给小孩玩是因为难度太低,给老人玩则是为了防止老年痴呆。 一局下来,璇玑果不其然落败了。 她立马不服输地道:“就差五秒,再来!” 两人立马杠上了,争相撞起对方的车来,赛了个昏天黑地。 璇玑局局落败,越是输就越是要比,太上皇也在旁边戴了个vr眼镜进入旁观视角,时不时被刺激地捂着小心脏,又时不时举着鸡毛掸子在旁边充作拉拉队欢呼。 凤眠眼神黯然地看着这一幕,静悄悄地回了房间。 这下,他大概要永远变成透明人了。 萧壁城撑在二楼的栏杆处,俯视着将客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深深叹了口气。 回了房,他对云苓道:“铁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再不主动的话,可就真要输给天河了。” 云苓弯起唇角,“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你没见今晚他的情绪很外露吗?这可少见得很,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说不定天河能刺激刺激他呢。” “那也得他选择爆发才行啊。” 萧壁城就担心凤眠憋着憋着,真把自己给憋没了。 可他又不是云苓这种金牌感情咨询师,还真不擅长去引导和点醒对方,生怕弄巧成拙。 云苓想了想,抬眸道:“那就放个大招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他一把,能不能抓得住机会,就看铁蛋的造化了。” “什么大招?” 云苓拿起手机给萧壁城看,“喏!对面摩天之城顶层开了个情侣自助餐厅,明天初营业有优惠,单人价格999元,前九十九对情侣免费。” 萧壁城凑过去看了眼活动宣传视频,里面说只要情侣在餐厅外的花墙前拥吻一分钟,无论是接吻还是亲脸颊都可以。 前九十九对情侣免单,后来的也能享受520元的优惠价格。 云苓笑盈盈地道:“你和太上皇来这边几天了,还没在外面逛街吃过饭呢,正好身份卡什么的都办好了,明天大家一起去对面摩天之城玩,把天河也带上。” “那个小妮子没心没肺的,肯定会找个搭档占餐厅的便宜,她以前就老跟情哥这么干。现在情哥有了老王,那她要么在铁蛋和天河里面选一个,要么乖乖付钱。” 萧壁城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这招会不会太猛了?以铁蛋的性子,他只怕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吧?苓儿,你确定这不是在给天河助攻吗?” 以他们几个人的性格特点,怎么看璇玑和祁天河才是能做得出这种事来的人。 这哪里是给铁蛋机会,这是要他的命啊! 云苓吐了吐舌头:“没有几分把握的话,我也不敢随便放大招啊,今儿个铁蛋才说了要天河拒避桃花,他既然听了进去,就应该会和异性保持接触距离。” 以她这两天对祁天河的观察,这小子还挺听劝的,应当会注意分寸。 “而且,要是事情超出预料,那你这个做姐夫的就出面做主,把她的餐费付了嘛。” 萧壁城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好吧……明天我多注意着点他们的动静。” 云苓的做法算是公平,作为兄弟,他也只能帮凤眠到这份上了。 那可是999块啊! 云苓说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一个月会给他一千块零花钱,他都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要搭贴出去了! 【作者君:真正的助攻还得看云苓和碳兄,云苓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第 1139 章 真是不中用啊 萧壁城暗暗咬牙,心劝铁蛋识相一点,好好把握这次良机。 否则他手里可没有那么多零花钱,能天天给他创造机会! 与此同时,云苓等待着晚上九点整,在网上预约这家自助餐厅的座位号码牌,毕竟只有前九十九对情侣能完全免单。 现在此类活动通常不用提前线下排队,只要以抢号的形势在官方号的小程序里预约就行了。 每个手机号有一次抢号机会,为了提高成功概率,云苓一共用上了九个人的手机号,除了祁天河之外,连太上皇的身份信息都拿去注册了。 预约活动开始后,页面有将近十秒的卡顿,看来很是火爆。 抢号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看着电脑屏幕,云苓拍手笑道:“九个号摇到了五个免费资格,甚至多出来一个,还是那妮子的脚本小程序给力呀~” 以前大家网购的时候,经常会有类似的抢购活动,很多商品也有限量发售活动。 所以璇玑专门写了一个用于相关活动的脚本程序,基本没有失手的时候。 虽然多抢到一个情侣免单资格,但是如果没有人使用的话,就会自动作废,顺延给下一对情侣。 餐厅的开放时间是早上十一点,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云苓便宣布了中午去吃免费自助餐的事。 公子幽双眼发亮:“我还没吃过什么自助餐呢,真的什么都有吗?” 云苓笑眯眯地点头,“没错,中西法餐日料全都有,你们的签证还没办好,不方便去国外玩,到餐厅体验一下不同的美食也不错,总有符合大家口味的,皇爷爷应该也吃得惯。” 太上皇很是高兴和期待:“嗨呀!不要钱的饭菜还挑拣啥,不用付钱就什么都好吃!” 萧壁城耐心地道:“餐厅只对前99对情侣免单,正常单人价格是999块钱,不过您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好好好,拿咱们把小天也叫上!” 太上皇连连点头,立马就掏出自己的至尊版限量手机,命令这块小光屏帮他联系祁天河。 见小老头儿适应良好,云苓不禁在心里感叹如今科技的发达。 手机对于老人家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好在有强大的智能语音系统,光靠语言命令就能解决大部分基础操作与日常需求。 祁天河收到电话,表示会立马赶来汇合。 留情看着餐厅活动介绍,却是挑眉道:“上面规则写了,要真情侣在餐厅门口的花墙下拥吻一分钟,才能真正免单呢,这次我爱莫能助,你就自个儿掏腰包吧。” 这话是对着璇玑说的,后者立马从餐桌上抬起了头。 “啊?可是它很贵哎,一顿饭要999块钱,还限时用餐两小时!” “摩天之城里的消费水平一直都很高,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肯定物有所值,何况你又不缺钱,家里就属你的荷包最鼓了。” 璇玑小声嘀咕道:“这跟钱包鼓不鼓是两码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悄悄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凤眠,心里蠢蠢欲动。 凤眠跟个天外飞仙一样坐在角落里安静用餐,没有参与任何讨论。 注意到璇玑的目光,他抬眸开口道:“若是心疼荷包,等回大周我折两顿饭钱给你,就当是我请客,答谢你这半个多月来的照顾。” 他太清楚这丫头的性格了,面对喜欢和感兴趣的事情,那是一晚上砸进去千金都不带眨眼间的。 可你要是让她看着别人免费吃大餐,自己却只能乖乖付钱,那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凤眠不缺钱,但他身上没有人民币,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请客”了。 璇玑冷不丁回过神来,只觉得曾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想来是对这种情侣间的互动没有讨论欲望。 她眨眨猫眼,赶紧打消脑子里的大胆念头,嘿嘿一笑。 “这怎么行!你来了这里就是我的客人,当然是我请客啦!” 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刚才竟然想让凤眠配合自己一起去吃免费午餐。 绑定情侣游戏账号,做情趣用品调研,应该是对方的极限了。 璇玑怀疑她要是提出让凤眠跟自己去花墙下拥吻,对方非当场翻脸,打死她不可。 这哪是占餐厅便宜啊,占傻鸟的便宜还差不多。 萧壁城旁听见二人的对话,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错过了,真是不中用啊! 交谈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大门口。 “哟!这有什么好争的,小不点乖乖叫声好哥哥来听,这顿饭就我请大家了!” 看到这扎眼的银色短发,熟悉的红色潮裤,凤眠不算太好的脸色更加晦暗了。 他手里的汤勺微微握紧,垂眸拒绝道:“还是不了,怎么能劳你破费。” 这一刻,凤眠心里颇不是滋味。 此前从未对黄白之物上过心,现在他却忽然意识到,钱当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都是哥们儿,客气什么啊!” 祁天河一屁股坐在璇玑旁边,不客气地抢走她盘子里最后一个小笼包。 “我的包子!” 璇玑当场炸毛,却被他一巴掌按在椅子上,然后一口闷掉了嘴里的小笼包。 两人昨晚酣战赛车游戏,祁天河从头赢到尾,家里剩下的唯一一盒巧克力切角蛋糕作为赌注,被他吃的精光,连口边角料都没给她剩下。 璇玑早已经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意识到卖萌在他手里讨不着好处,当下也不再哥哥来哥哥去的故作乖巧。 凤眠觉得很刺眼,但忍着什么也没说,把前面还剩一半小笼包的盘子推到了璇玑面前。 小丫头是那种护食很厉害,敞开心扉后才会主动大方的人,其余情况都是要亮爪子的。 呵,这年轻人贸然招惹她,后面有得是苦头吃。 祁天河乐了:“哎哟,请你吃饭换个包子还不乐意,瞧瞧人家鸟哥多大方啊!” 璇玑叉腰瞪他:“分你包子可以,但是不许主动从我的盘子里抢,还有不要叫他鸟哥,对他放尊重一点。” 祁天河眨眨眼睛,无辜地道:“我那不都跟你学的吗?” 平日里她经常一口一个傻鸟,他也就顺口叫上了。 第 1140 章 999块钱的初吻 璇玑哼哼唧唧起来,“我跟傻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随便喊喊他当然不介意了。” 男生之间称呼没忌讳也正常,但凤眠不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她担心对方会觉得被冒犯。 祁天河性格大大咧咧,并无什么恶意,很快就领会了璇玑的暗示提醒。 见凤眠的脸色似乎的确不大好看,便立刻在跟前耍了个宝,故作痛心忏悔状地作揖。 “小弟口无遮拦,多有冒犯,还请道长莫怪!” 凤眠原本是心情烦躁的,可璇玑这话一说出口,却令他心中忽而阴云散去见晴光。 算她有几分良心,结识了新朋友,也没将他忘记得彻底,还会在意他的感受。 凤眠缓和了脸色,因为璇玑这番话心中转晴,连带着对祁天河都和颜悦色了不少。 “无事,不过是个称呼而已,随你便是。” 反正云苓跟萧壁城在背后偷偷叫他铁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祁天河微松了口气,心想别看哥们儿气质严肃,脾气还怪好得嘞。 …… 早饭后,云苓动员着把别墅内外简单收拾了一通,稍作歇息便临近午饭时间了。 这个点出发,到对面的摩天之城也就二十分钟上下。 车库里有两辆车,因为距离近也没用上。 云苓看着自己拖家带口的一大群人,活像个小型观光旅游团,心底倒有几分苦恼。 回头得再搞点钱买个车位才行,不然等三个孩子长大了,要用车的时候可就坐不下了。 自助餐厅在摩天之城的顶楼四十层,位置很好,能够将整个首都的繁华景色一览无余,想来背后老板应该是个超级富豪。 一众人抵达顶层的时候,就看到走廊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两侧墙壁被装饰成了缤纷漂亮的彩色花墙,还没正式营业,就已经有不少情侣在拍照打卡了。 云苓把抢到的五个电子券码都发送在了pp通讯小群里。 “等会儿向门口的迎宾出示电子券码,然后按要求在花墙下拥吻就可以了。” 餐厅大门很宽敞,抢到券和没有券的客人分成两支队伍。 留情早上练武用力猛,这会儿早就饿了,不由分说地拉着顾长生朝左侧队伍走去。 “快快快!我们早点进去,还能先选上好位置。” 说罢,就踮脚环住顾长生的脖子,嘴唇贴了上去。 周围都是拥吻的情侣,倒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有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还凑过来,热情洋溢地开口询问。 “这位先生和小姐,欢迎前来用餐,可以让我拍几张照片吗?活动后会贴在花墙上作为宣传,不知两位是否介意?” 既然是宣传,自然要选颜值高的情侣,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一对。 留情搂着顾长生的脖子,冲他比了个“ok”的收拾,对方立马一顿狂拍。 拍摄过程中,她的肚子还没忍住咕咕叫起来,顿时惹来周围一片低笑声。 饶是留情脸皮厚,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在顾长生含笑的眼眸注视下,飞速走进了餐厅。 “我们先去挑位置,你们几个人快点!” 公子幽兴奋地点头,抓起胧夜的手:“胧儿胧儿,我们也去拍照!” 说罢就拦下玩偶服工作人员主动要求拍照,还凹了好几个姿势拥吻,拍得对方满头黑线。 眼看就要排队到云苓了,萧壁城担忧地看了远处队伍中的凤眠一眼。 “他们不会真要等着吃完了以后乖乖结账吧?算了,要是小不点选择掏钱也是件好事……” “你别抱着侥幸心理,她铁定不会有便宜不占的。” 云苓语气肯定地说完,果然见璇玑走到花墙前,左右徘徊了好一会儿。 墙上的活动规则写的很清楚,她刚开始还以为必须接吻也行,现在才看见只是亲吻脸颊也可以。 这下,璇玑立马眼前一亮。 转身环顾四周,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陪着太上皇排队的祁天河拉出来。 “还有两张电子券,不用白不用,花钱多冤大头啊,要不咱们俩装一下情侣?省下999块钱来,能买好几个游戏皮肤呢!” 她指了指花墙上的活动板,祁天河也很快注意到了详细规则,神色蠢蠢欲动,又有些迟疑。 “这种事我以前跟哥们儿也干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到也没什么,只是……” 人都爱占小便宜,可昨晚凤眠才提醒过他要主意拒避桃花,这算不算犯忌讳啊? “要不还是我请客吧。” “白嫖你欠的是人情,占餐厅便宜才是真的白嫖!” 两人叽里呱啦地窃窃私语,排着队的凤眠一转身,便见后面少了熟悉的身影。 太上皇还一脸慈祥,乐呵呵地看着远处。 “这就对了嘛,天赐良机啊!” 凤眠顺着视线看过去,便见璇玑跟祁天河在花墙下低声说着什么,脑子瞬间“嗡”的一声炸开。 这丫头,难道为了省一顿饭钱,就要选择和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亲密? 凤眠没有仔细看活动板,不知道细则中为了照顾脸皮薄的情侣,还可以只亲吻脸颊。 周围所有情侣无一不是在火辣热吻,他自然以为璇玑也会如此。 胡闹,太胡闹了! 凤眠僵硬如雕塑地站在原地,气得唇色泛白,袖中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颤。 这一刻,他心乱如麻,所有的镇静与淡然都烟消云散,被恐慌、气怒、委屈、酸涩所充斥。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就在祁天河单手插着裤兜,正苦恼着,就见跟前的小不点突然消失了。 在扭头一看,人已经被凤眠拉到了旁边。 他沉声质问道:“你是想和他假装情侣,以此免单吗?” 璇玑脸色一变,赶忙踮脚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等下被餐厅人员听到的话,就没法作弊了!” 凤眠微微咬牙,压低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此前才告诫过祁天河,近期不能犯忌讳,你实在想免单的话,跟我来就是。” “喂,傻鸟你……” 璇玑目光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凤眠拉到了左边走廊的花墙下。 一双柔软的唇猛然贴了上来,清冷的雪松气息充斥了她所有的呼吸。 璇玑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 傻鸟被人夺舍了!? 第 1141 章 恋人未满 凤眠目光紧紧地看着璇玑,那双眸子像是雪山之巅的天池,清波粼粼,清晰地倒影出她此刻惊讶无措的脸。 耳廓泛红透粉,与白皙的脸颊对比明显。 他身躯紧绷,僵硬地把柔软的嘴唇贴在她的上面,然后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木头人般的动作。 任谁随便扫一眼,都能看得出他的紧绷与青涩笨拙。 不远处,萧壁城和云苓已经完成了一分钟的拥吻,正欲进入餐厅。 他回头瞅了瞅,忽然看见这一幕,手指着远处抖啊抖,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去。 “苓儿!铁铁铁……铁蛋他!” 云苓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由惊叹连连,欣慰地道;“啧啧啧,铁蛋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来他最终选择在沉默中爆发,这下你的零花钱省下来了,可以安心吃饭了。” 萧壁城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这……这爆发的未免也太狠了,还得是你出马啊,苓儿。” 一出手就把凤眠逼到了绝境上。 收起震惊的表情,他怀揣着安慰的心情进了餐厅。首发 既欣慰零花钱保住了,也欣慰对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花墙下,两人还在紧贴拥吻着。 璇玑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大约过去了十秒钟,她停止思考的大脑才又重新滞缓地运转起来。 任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内敛守礼的凤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下,干出这种事情来。 他为什么要亲她啊? 就算是替祁天河解围,也没必要亲她的嘴啊,这可是她的初吻! 璇玑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没忍住用力咬了凤眠一下。 “唔……” 对面的男人吃痛地轻轻皱眉,发出一声闷哼。 靠,是真的! 凤眠将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尽收眼底,飞速跳动的心脏中,恼怒与酸涩愈发清晰。 为什么一副这样的表情,为什么咬他? 难道说她不想和自己假扮情侣,就是想选择祁天河做这件事吗? 爱情使人愚蠢盲目,被嫉妒淹没头脑的凤眠早已没了理智逻辑,本能地就张嘴咬了回去。 “嗷!” 璇玑小猫炸毛,浑身一个激灵,要不是被堵着嘴,差点就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她吃痛之下,本能地想要逃离,却被凤眠紧紧扣住后脑勺。 他微微侧头,借亲吻的空隙低语,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 “还没到一分钟,你不想免单了?” 那你也用不着咬我啊! 璇玑没能说出口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眼泪汪汪地气愤控诉他,舔了舔又疼又麻木的上嘴唇。 这眼神看得凤眠心尖一颤,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胸口漫开来,还没等他细究,便感觉嘴唇被湿软的舌尖蹭过。 一瞬间,两人都如触电般轻轻一震。 感受到身前之人的气息陡然变得急促粗重些许,璇玑立马飞速地收回了舌头,不敢再轻举妄动,可那别样柔软的触感却好像烙在了舌尖上。 淡淡血腥味蔓延开来,裹挟着一种异样的甜味。 两个人都不动不说话了,余下的三十秒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旁边的玩偶服工作人员凑过来仔细拍了好几张照片,两人四目相对,渐渐有淡粉色爬上璇玑的脸颊。 这前所未有的经历,让她能感觉到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分不清是来源于自己还是身前的人。 “这位先生和小姐,你们已经超时十秒钟了,可以进去了。” 玩偶服工作人员挥了挥手,把璇玑和凤眠的意识拉了回来,皆是尴尬的耳朵都快烧起来。 一吻毕,两个人都有些腿软得找不着北,也不敢去看对方。 就这么机械地牵着彼此的手,和那些情侣一起走进了餐厅。 远处旁观的祁天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指着远处调笑起来。 “哎哟我去,您瞧瞧,您瞧瞧!还跟我说不是情侣,亲的那么难舍难分,这俩人一看就有点什么嘛,真是的!” 凤眠的醋味都快把他给淹死了,还说只是朋友,鬼才信呢! 不是情侣,那起码也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太上皇收回目光,幽怨地看了祁天河一眼。 “唉……多好的机会啊,你这个小子傻不拉叽的,也不知道把握住。” 一步之差,可是会满盘皆输的啊! 祁天河回过神来,茫然地“啊”了一声。 “什么机会?您是说免单的机会么,嗨呀咱也不差那点钱啊,就不给人家做电灯泡了。” 太上皇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遗憾之情尽在眼底。 祁天河误解了他眼中的遗憾,试探道:“大爷,您是不是想免单?” 老人向来都很节省,更别说太上皇这种在古代穷苦农民出身的人,那更是把节俭刻在了骨子里的。 很多儿女富裕的老人,经常这舍不得扔那舍不得扔,还会把废弃瓶子攒起来卖钱,这已经是华国老年人传承了一千多年的传统。 祁天河猜测,太上皇估计是觉得他没能拿到免单的机会,有些可惜。 “对了,群里还有一张电子券呢。” 拒避桃花,拒避桃花……但身边这位怎么看也跟桃花沾不上边吧! 于是太上皇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祁天河拉到了另一条队伍里。 他老脸一懵:“你干啥呀?” 那边负责迎宾的小姐姐也愣了一下,忙对祁天河道:“先生,这边是情侣活动的排队,您从右边那条队伍进餐厅就可以。” 祁天河昂首挺胸,一把揽住太上皇的肩膀,笑着露出耀眼的洁白牙齿:“你误会了,这是我老伴儿!” 太上皇:“???” 迎宾小姐姐:“!!!” 虽然爱情是自由的,黄昏恋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个……那个…… “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亲给你看,花墙那边全是人,我们急着用餐,在这儿亲行不行?对了,这是活动免单的电子券码,等下记得扫。” 祁天河晃了晃手机,说着就撅起嘴,要对着太上皇的脸蛋亲下去。 太上皇的眼角疯狂抽搐,就这么睁大眼睛瞪着祁天河,也没闪躲。 他倒是想看看,这不着调的小子是不是真能下得去嘴! 最后是迎宾小姐姐先撑不住了:“算了算了……那边排队的情侣确实多,您有电子券码,着急用餐的话直接进也行。” 不就是想蹭免单,至于来这么一出吗! 迎宾小姐姐满头黑线,心里什么都懂,看破不说破。 反正她只是个打工人而已,假装不知道,把人放行就完事了,保护眼睛要紧! 第 1142 章 我会娶你 “好嘞,谢谢人美心善的小姐姐~” 祁天河冲她一笑,立马挽着太上皇进去找座位。 太上皇小声嘀咕:“你这小子,跟谁都没大没小的,回头去了大周,在皇家面前可不能乱来,不然一天得杀几回头啊?” “嘿嘿,我不是丞相的外孙吗?看在这个份上,您不得给我外公几分薄面啊?” 太上皇心里寻思,怕不是皇家还没动手,老封头儿就要先自行清理门户了。 装潢漂亮的自助餐厅里,云苓等人已经找好了一个风景绝佳的位置,冲着他们招手。 窗边基本都是多人沙发座,无论前后还是左右并排,都能容纳下所有人。 然而璇玑却远远地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那个……那边都是四人座,聚在一起太挤了,让给爷爷跟河童吧,我们坐这边就行!” 是的,河童,她赐予祁天河的新外号。 云苓挑眉看了看身边极为宽敞,容纳十二个人都不在话下的沙发座,似笑非笑地点头。 “那好吧。” 得到回应后,璇玑就飞快地缩进了靠窗的最角落里,凤眠也没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俩一个被咬破了上嘴唇,一个被咬破了下嘴唇,实在是没脸凑进人堆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干坐了半分钟谁也没去拿餐点。 最后,璇玑率先忍不住,小声地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干什么突然亲我啊!” 凤眠只觉得嘴唇一烫,仿佛还能感受方才的温度,别开视线道:“帮你免单。” 璇玑瞪着他,“那你也用不着亲我啊!” “那难道让你去亲祁天河吗?” “哈?谁要跟他啵嘴了!” 凤眠抿唇,蓦然看向她,视线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不亲他,那为什么要让他假装配合你?” “我只是想假装亲他的脸而已,活动板上不是说了么,拥吻不一定要啵啵嘴,只亲侧脸也可以。” 话音落下,凤眠陡然一怔。 猛然意识到自己因误会导致了一场乌龙,他的脸色瞬间青红椒加,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 “抱、抱歉,我以为……等等,就算是只亲脸颊也不可以!” 差点被这小丫头给绕进去,凤眠反应过来,面色再次变得紧绷不悦。 璇玑凶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怎么突然管的这么宽了!” “因、因为……他最近需要注意犯忌讳,不然会惹祸上身,何况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哪怕是作假,也不该如此!”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犯忌讳了,所以只是想让他跟我假装一下而已啊,假装懂不懂!亲脸颊的话,靠视觉差借位就可以做到,电视剧里男女主借位拍吻戏的多了去了!” 她对祁天河只有恶作剧报复的欲望,没有亲密接触的念头。 璇玑捶胸顿足,“再说了,你跟我也男未婚女未嫁,那你怎么就跟我作假了?别告诉我是为了帮祁天河而献身!” 凤眠的脸色瞬间不自然起来,从脸颊红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地道:“因为……因为……对不起。” 他“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个所以然来,最终选择低声道歉。 璇玑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向窗外生闷气,时不时“嘶”一下,舔舔受伤发肿的嘴唇。 凤眠自知理亏,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但又忍不住问道:“若只是如此,你为什么不找我?” “你说呢?我可不想被你念紧箍咒念上三天三夜。”璇玑盯着外面的景色,闷闷地道,“何况……我也不想真的惹你生气,又不像以前那么不懂事了。” 她下个月就十八岁了,又不是几年前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熊孩子。 凤眠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很在意这件事吗,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以前在东楚的时候,璇玑也经常跟他闹脾气,但都是因为别的人和事,如此这般对他生气还是第一次。 他心中低落,后悔不该意气用事,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冲动。 璇玑转过头来,瘪了瘪嘴,“也不是生你的气啦……毕竟你不是故意占便宜的,我只是郁闷自己的初吻莫名其妙地没了。” “初吻这种东西,一辈子只有一次,就算我暂时不谈恋爱,也想留到气氛浪漫合适的时候啊……要么在花田里,要么在星空下,游乐园或者海边也行啊。” 她也是有一颗少女心的好不好! 万万没想到,为了白嫖一顿自助餐,就这么猝不及防搭进去了。 而且……而且对象还是凤眠。 一想到这里,璇玑心里就乱糟糟的。 大家都拿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但实际上,她并非半点分寸也无。 这么久以来,能一直跟凤眠没大没小,不设男女之防,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个人。 对方简直是块没有感情的木头,因为清楚他不会对自己有男女之情,才敢毫无顾忌。 换做其他男人,哪会这样啊? 可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璇玑一下子变得不自在起来。 甚至……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凤眠垂眸,这何尝不是他的第一次。 “唉!算了算了,初吻都搭进去了,这顿自助餐不吃回本不行,走走走去拿餐点!” 难捱这焦灼的气氛,璇玑决定化悲愤为食欲,从取餐区端了几大盘回来。 路过那些香辣口味炸鸡时,她欲哭无泪,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人,现在嘴上破了皮,如何还能愉快的干饭啊! 璇玑心底气恼,没忍住盛了一大勺甜辣酱,推到凤眠跟前,决定小小报复他一下。 “喏!这个酱很好吃,专门给你取的,裹上烤鸭卷超级棒。” 凤眠接过她递来的烤鸭卷,闻见刺鼻的辛辣味,还是咬了一口。 呛人火辣感立刻窜入口中与鼻腔,激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整片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粉红。 唇上的伤口刺痛灼热,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吃剩下的一大半。 见状,璇玑偷笑的嘴角凝固了一下,赶忙伸手阻止:“喂喂喂!我就是作弄你一下,怎么还吃啊,你想去看肛肠科专家吗?” 凤眠用纸巾擦了擦被辣出来的眼泪,不住地呼吸,“你若是觉得这样能消气,我多吃几口也无妨。” “……” 璇玑嗫嚅了一下,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忍不住偷偷瞥了眼凤眠,白玉般的脸上泛着晚霞般的红色,鼻尖泛红,双唇红肿惹人遐想。 那清池般的眼眸因蓄了泪水变得雾蒙蒙的,却藏不住其中的黯然,似泣非泣如含幽露。 可恶!不就是吃了口辣酱吗? 干嘛要做出一副被她狠狠欺负过了的样子啊! “好了好了,我没生气了,你别吃了!” 璇玑心里狠狠吐槽着,别开眼睛不敢再看,一把抢回烤鸭卷扔在放食物垃圾的餐盘里。 凤眠饮了半杯水,方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后,他严肃地看着璇玑。 “我明白,你对丢了初吻这件事耿耿于怀,本身涉及女儿家的清誉,你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贸然对你做下这件事,我会负责。” “哈?” “我会娶你,待回那边之后,我会书信给爹娘,寻个合适的良辰吉日迎你进门。” 话音落下,璇玑差点当场从沙发上栽下去。 第 1143 章 你是我的命定人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如果是的话,这个玩笑也太惊悚了。 凤眠神色认真:“婚姻大事,岂能轻言儿戏,我既然做下这个决定,自然是顾全了各方面的考虑。” 璇玑觉得今日简直是自己有史以来,过的最魔幻的一天。 “等等……我知道你是个负责的好男人,但不用因为一场乌龙就搭上后半生给我赔罪。” “我们这儿不是古代!不是只要摸了姑娘的手,亲了姑娘的嘴,就得为对方的清白负责!” 凤眠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全是为了赔罪。” “嗯?” “我方才仔细想过了,抛开种种原因,若是要娶你为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啊?” 璇玑呆滞在原地,咽了口吐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傻鸟,你难道是在跟我告白吗?” “这算是告白吗?”凤眠怔了一下,“总之,我只是如实说出心中感受。” 她清楚的,他从来不擅长说谎,也不喜欢说谎。 璇玑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和大脑都承受了太多,思绪已经快要运转不过来了。 她做梦都没想过,凤眠会有对她说情话的一天。 “……那我问你,假如没有今天的乌龙,你还会考虑和我成亲的事吗?” 凤眠想了想,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但只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才会萌生这样的想法。” “假设反过来问,如果一定要成亲的话,我会怎么想,曾经我的答案是没有这种如果,那么现在我的答案是你。” 面对婚姻大事,他的态度十分慎重。 故而心中何思何想,都没有半分隐瞒,诚实地坦白了所有想法。 璇玑胸口的心脏开始胡蹦乱跳,她晕乎乎地想,这不是告白是什么? 天啊!木头竟然对她动情了! “傻鸟……你、你突然抽什么风,难道打算堕落红尘,放弃修行了吗?” 凤眠摇摇头:“我已经想通了,自身本就是人间百态的一景,何来堕落一说?修行未必要整日在道观中枯坐,人人都有自己的道,来世间一趟,就已经是在修行了。” “……你不要讲这些我听不懂的话!”璇玑小脸皱起来,“你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你的情劫呢,就这么不管了吗?说好的要勘破情劫,然后一心向道呢?” 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何德何能,有什么魅力能让凤眠说出这样的话来。 凤眠的眼眸多了几丝复杂的情绪,“我曾经说过,我的情劫是你,你就是我在东楚皇宫等待了十二年的命定之人。” 璇玑诈死之后,他曾在道观接待过一个香客道人,尽管已经记不起对方的模样,但那番话仍旧烙在心中。 【道友情劫未破,怕是此生再难修道。】 【……情劫?我下山苦候十二年,并未等到所谓命定之人。】 【道友一叶障目,须知令你魂牵梦萦者,方为此世情劫。】 “当时你不相信,而我也一心只想突破修行瓶颈,故而并不在意情劫对象是谁,但是我刚才坐在这里深思片刻……渐渐有了新的感悟。” “所谓勘破情劫,并非是要我抛弃俗世尘缘,以无情证道。恰恰相反,应是要做一个拥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要破情劫,必须先入世,做一个七情六欲的尘世人。】 这是那个香客道人的原话,其实对方早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 是他一叶障目,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想通这一点,凤眠豁然开朗,心中种种沉郁顷刻消散无踪,处处云销雨霁。 就在眉头松开的瞬间,他忽而有种福至心灵的玄妙感觉。 曾经研读不明白的经文与道理,似乎都一下子能够领悟理解了,放眼周围的一切,竟有一种新生般的恍如隔世。 之前模糊的记忆也像一面被擦去了雾气的镜子,他终于看清了那位香客道人温和慈笑的脸。 原来是他……道无心。 璇玑依旧呆滞地傻坐在沙发上,目光放空地胡思乱想,堪比精密仪器的超级大脑发生系统故障般不受控制。 啊?他怎么会喜欢我,愚人节是在十月份吗? 这个辣酱好好吃啊,不知道是餐厅秘制的还是外面采购的。 对面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之前新配的别墅钥匙去哪儿了,哦好像交给老王姐夫了。 直到凤眠舒缓了神色,眼神忽然变成恍然大悟后的清明。 他看向璇玑,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冰雪消融般的温柔,脸还是那张脸,却又似乎和之前判若两人。 “你是我的命定人,这辈子,你注定会与我结为夫妻。” 低沉醇厚的嗓音从唇间逸出,他似是在说情话,又好像是在道出冥冥中的未来。 璇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陡然震惊地看着他。 “傻鸟!你你你,你身上怎么会有……” 精神力波动!? 凤眠闻言,目光不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我身上有什么?” 璇玑回过神来,忍不住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分不清是被凤眠的告白给震惊的,还是因为刚才捕捉到了力量波动给吓的。 她恢复些许冷静,却发现凤眠除了气质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之外,一切正常。 “……没、没什么,我大概是被你吓出幻觉来了。” 但是那一瞬间,感觉真的很明显。 “抱歉,在你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谈论起这些事。” 凤眠见她额头的薄汗都渗出来了,可见是真被他的唐突吓到了,拿起餐桌上洁白的纸巾,抬手替她擦了擦汗。 璇玑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浑身僵硬,两颊腾地烧红。 “动手动脚干什么!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有些慌张地抢过纸巾,囫囵地在脸上用力擦了一通,好像脸蛋上那蔓延开来的红霞是被擦出来的。 凤眠怔了一下,“动手动脚?我们之前……不都是如此吗?” 只是擦擦汗而已,此前很多次她睡着的时候,连外衫和鞋袜都是他帮忙脱的。 他不明白,璇玑性子大大咧咧,怎么突然在意起来了。 第 1144 章 小妮子也会害羞了 璇玑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不能同往日而语!” 凤眠沉默了一下,“除了之前和现在,还有将来,但早晚会有那一天的,你要提前习惯。” “哪一天?习惯什么?你想干嘛?” 璇玑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地看着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飘过一堆黄色废料。 凤眠耐心地道:“我方才说了,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如此这般替你擦擦汗,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不用大惊小怪。” “……谁、谁大惊小怪了,而且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我还没满十八岁,是未成年人,警告你清醒一点,不要试图触碰法律的底线!” 璇玑拿起一个脆皮手枪腿凶巴巴地指着他,却怎么看怎么强撑的戒备模样。 凤眠眼皮也不抬地接过鸡腿,放在盘子里切起来。 “现在没满十八岁,下个月就满了,你还小,不想太早成亲也没关系,我可以多等你几年。” “……” 璇玑现在满脑袋都是问号,只是出来吃顿自助餐而已,怎么她和凤眠的关系突然就发生了质的改变?首发 这笃定的语气,这自然的话语,好像她嫁过去已经是铁板钉钉了似的。 “吃吧,你不是早就饿了。” 凤眠将鸡腿切开后,剔除了里面的骨头,一块块地放到了璇玑的盘子里。 如此再寻常不过的动作,以前也有过很多次,她现在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跳脱如璇玑,这次石破天惊般地像只小鹌鹑,缩着脖子低头慢慢吃东西,也不再没皮没脸地叽叽喳喳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饭,一直到用餐时间结束。 等云苓看了眼手机时间,过来叫二人回家的时候,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 “你们两个食物中毒了?嘴巴怎么肿成这样子啊?” 凤眠和璇玑同时看向她,两个人皆是顶着一副红肿的香肠嘴,莫名滑稽又很有夫妻相。 璇玑大着舌头道:“……吃的太辣,嘴巴破皮了。” 她满腔心事,取餐的时候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拿的全是平常爱吃的辣口。 已经取走的餐点不能放回去,浪费了又要罚钱,只能是硬着头皮全都吃了。 云苓眼角抽搐了几下:“走吧,回家抹点药,不然这几天有你们的罪受。” 两人同时起身,皆是一声不吭地跟在了人群后面。 …… 午后的秋阳暖暖的,光线温柔地打在身上,让人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 太上皇吃的肚皮圆滚滚的,由祁天河暂时接替福公公的岗位,弯着腰在旁边搀扶着他走路。 回家的二十多分钟路程,正好当做散步消食。 一路上,祁天河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聊的都是些家常。 他心里还有些纳闷,同样爱唧唧喳喳的璇玑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扭头乍一看到对方的香肠嘴,他又恍然大悟地表示理解。 “农场那事儿嫂子放心,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姚叔去做了,回头我把他的手机号给你们,就说你们是我认识的投资客户。等股份转让协议搞定了,后面有关农场内部的任何业务报告,我也会让姚叔定期发给你们。” “这个项目彻底落实的话,大概要花上四个月左右,大周那边的春稻是三月份开始播种对吧?掐指一算,时间刚好来得及,你们就静候佳音吧。” “哦对了,这次回去看外公还有封家的亲戚们,我也得准备点见面礼,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祁天河摸着下巴,问道:“脑白金怎么样?我外公岁数这么大了,得预防老年痴呆才行。” 萧壁城打量了他几眼,建议道:“比起见面礼,我劝你先把这一头的白毛染成黑色,不然你外公看到之后就是惊吓了。” “不不不,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动漫角色同款发型,绝对不能染黑。”祁天河一听,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打算就这样回去走亲戚。” 云苓闻言笑道:“那你戴顶假发也行啊。” “弄个头套在头上多难受啊,我以前在电影剧组体验过,大热天的差点没给我捂出痱子来,而且长发也不好打理,还是就我原本的样子最舒坦。” 祁天河坚持要以最真我的样子去见封左相。 “俗话说得好,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是外公的亲外孙,又这么多年没见面,他肯定对我特别包容,不会怪我的。” 只是白毛而已,又不是染了大红大绿的颜色,他可以说是少年白头,这也很合理。 看着他执着的表情,云苓心中好笑,也不知道封左相能不能受得了祁天河这样的性子。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反倒是走在最后的两个人安静如鸡。 萧壁城偷偷瞄了几眼,用胳膊肘悄悄碰云苓。 “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啊,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呢,感觉关系反倒不如以前亲近了,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以前璇玑都是围着凤眠蹦跶走路,满脸欢声笑语的,凤眠也总是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走在路上撞到人或者摔了跤。 但是现在,二人谁也不看谁,皆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中间起码隔了三个手掌宽的距离,但又很微妙地保持着并行。 云苓纤细的指尖点了点下巴,一时也拿捏不准什么情况。 “看起来没有吵架的样子,可能是突然亲密接触对方,一下子害羞了吧。” 两个人的神态都是松缓的,就是多了几分不自然和拘谨。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在璇玑脸上看到了一点少女含羞的娇态,虽然她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骗不过云苓的眼睛。 啧啧,这小妮子也会害羞了,真是世界第十大奇迹啊! 等到别墅门口,太上皇犯了困,便要回房睡午觉了。 祁天河回了隔壁自家,其余人也各自散去午休,做自己的事情。 浴室里,璇玑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嘴巴都快肿的像鲶鱼了。 “可恶!我的一世英容啊!” 都怪凤眠咬她。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进来!” 门是虚掩的,本以为是云苓来送药,却没想看到见凤眠拿着一支药膏站在面前,并且反手关上了房间门。 空旷的屋子里,这次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璇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第 1145 章 拿他没办法 “我只是来给你涂药的,不必紧张。” 璇玑硬着头皮道:“谁紧张了,你哪儿来的药?” 可她那炸毛的样子分明就是紧张不安,凤眠也不与她争辩,只想尽快让她把药上了。 “方才在楼梯处遇见云苓,我便把药膏要了过来,快坐下我给你涂。” “涂唇膏而已,我自己会涂!” 璇玑夺过他手里的药膏,然后触电般地跳开,转身回到浴室里一把将门关上。 “等等,那药膏……” 凤眠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关在了外面,只能摇摇头安静等待。 没过十秒,便听见里面发出“嗷嗷啊啊”的惨叫声。 门被打开,璇玑又出现在了面前,脸色痛苦狰狞扭曲地看着他。 “这真是药膏吗?你是不是拿了辣椒酱整我!” 她一边说话,一边嘶溜嘶溜地吸气,水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泪星,显然疼的不轻。 凤眠叹气解释道:“这支药膏两头都有药水,云苓说要先涂白色的那一端,再涂绿色的另一端,否则伤口会刺痛难忍。” 璇玑看了眼手里的形似唇膏的药,果真是双头的,顿时欲哭无泪:“你怎么不早说啊!” 这火辣辣的疼痛感堪比伤口上撒盐,吃爆辣火锅后喝开水,她可不是留情那种铁打的女武神,很怕疼的。 “谁让你总是这般毛毛躁躁,风风火火,这下吃到苦头了吧。”凤眠轻斥了璇玑两句,然后主动牵起她的手往床边走,“还是我来给你涂药吧。” 璇玑这次没再拒绝,任由凤眠先拿了张湿纸巾,动作轻柔地将她红肿唇瓣上的绿色药膏清理干净。 然后拧开白色那端,将透明胶状液体小心翼翼地涂匀在上面。 清凉的感觉传来,璇玑果然感觉嘴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一下子得到了抑制,狰狞的表情也变得正常许多。 有了这层中和药物刺激性的保护膜后,凤眠再涂上另一端绿油油的膏体时,便舒服多了,有种麻木的感觉将痛感遮盖了大半。 璇玑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忍不住悄悄地打量凤眠。 这般认真专注的表情,以前只在他看经书的时候见过呢。 他的动作也并无出格之处,但每触碰嘴唇一下,都让她心里有种触电的错觉。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之前亲吻时的感觉。 凤眠见她身体微微轻颤,以为是疼的厉害,不由心疼后悔。 “都怪我,不该咬你的。” 他用指腹轻触了一下破皮的伤口,眸中怜惜之意明显。 璇玑的耳根骤然就红透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事,本来也是……是我先咬你的。” 等等!明明是在讲正事,为什么会让她有种在调情说骚话的羞耻感啊! “注意喝水的时候不要把药膏蹭掉了,云苓说涂着睡一晚上,明天就能好了。” 凤眠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变幻不定的态度情绪,擦干净手指后,自顾自地自行上起药来。 见那刚涂过自己嘴唇的药膏又贴在他的唇上,璇玑忸怩地脚趾丫都蜷缩起来。 就好像在间接接吻一样! “这支药膏被我用过了,没有第二支新的了吗?咳咳……我的意思是说,你平常不是挺注重干净的吗?”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别说同一支药膏了,哪怕吃你留下的残羹剩饭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觉得不洁呢?” 璇玑:“……” 她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一本正经的神情态度,半点不害臊地讲情话啊! 任她脸皮再厚,这种人简直是天敌! 两人似乎一转攻势,以前是凤眠拿她没办法,可现在璇玑却觉得,在面对凤眠的时候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我困了,想睡午觉。” 璇玑躲开他澄澈却直白的视线,找了个借口下逐客令。 她需要独自静静,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好,那你睡吧,我陪你。” “啊?不、不用了!” “可是我想陪你。” 璇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你在旁边我会睡不着。” 救命啊,她知道凤眠是个纯粹的人,心中任何喜怒哀乐都会没有掩饰地表达出来。 可这种性格放到感情关系中,当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凤眠微微皱眉:“你撒谎,我以前不也经常陪你睡觉吗?而且你犯困的时候,哪怕是在金銮殿上,也能当着百官和楚帝的面睡着,除非你根本不困。” “为什么想我走,是气性未消,不想看到我吗?可是你也咬了我,我都没有再生气了。” 凤眠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与黯然,明晃晃地表露着他不想离开,以及意识到她不希望自己留下来的不开心。 话语里带着一丝委屈,没有质问与抱怨,听起来甚至像撒娇。 “……” 璇玑彻底败下阵来,她自认脸皮足够厚,可对方的直球实在是接不来。 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个小泼皮猴一样,没心没肺地把他强硬赶走。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当然不是因为生气啦,我是怕你在这里干坐着无聊。” “没关系,和你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也远胜在道观中静坐苦思,怎么会无聊?” 凤眠舒缓了眉眼神色,起身去拿了沙发上的秋毯,顺便关灯拉上来落地窗的窗帘。 这种情话在普通人嘴里说出来,很容易觉得油腻,偏偏他说起来那么正经又自然。 房间内的光线暗下来,似乎连同他低沉的嗓音也多了几分缱绻温柔。 “你睡吧,我就坐在这里看一会儿新闻。” 见他坐在床头的单人小沙发上,璇玑还能说什么,一声不吭地脱鞋上了床,然后把毯子盖到眼睛上,只留一个缝隙偷偷看他。 她半点困意也无,当下更是精神的快要失眠,只能选择装睡。 凤眠是习武之人,能通过呼吸判断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好在璇玑组织中历练多年,装死技巧一绝,倒也没被他发现异样。 他怎么还不走,该不会想趁她睡着了之后,偷偷亲她吧!? 璇玑暗搓搓地猜测着,但凤眠只是自然地握住她露在毯子外面的一只手,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低头专心地看手机屏幕。 第 1146 章 彻悟的凤眠 时间悄然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太阳从半空渐渐没入山头。 璇玑偷看了许久,对方却始终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不知不觉就无聊地睡过去了。 直到日落黄昏,凤眠才收起手机,看了熟睡的璇玑一会儿,静悄悄地离开了卧室。 来到云苓的房间门口,他敲门找到夫妻二人。 “打扰了,我有些事情向请教一下。” 云苓听完他的来意,眼神震惊,“什么?你想靠着算命看相在这个世界挣钱?” 这还是那个视金钱为空气的铁蛋吗! 凤眠点了点头,诚恳道:“对,我刚才从网上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似乎也有不少名家大事,靠着给人算八字解惑,乃至是给新生儿取名之类的事情赚钱。” “无论风水布局,转运破势,亦或是看相解梦,我都能做,不知如何才能像他们一样,开一家所谓的天师事务所?” 云苓回过神来,回答道:“那些算命的网站都是糊弄人的,全是ai机器人和算法运作,专骗迷信小白的钱。而且,所谓的天师也多是江湖骗子或者门外汉,年轻人都不会轻易相信。” “真正那些有点本事的,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他们也不需要开事务所,自会有富豪明星花大价钱找上门来。” 凤眠微微皱眉,这倒是跟他们的世界很像。 在东楚,他曾是万人敬仰的国师,只有求着他算命的人,但在这个世界,他半点名气也无,又没有人脉,这可如何是好? 萧壁城在一旁好奇地道:“我冒昧问一下,你怎么突然想在这个世界赚钱了?” 大家动员凤眠来现代的时候,其实就正儿八经地说过,让他不用在意金钱开销,一切由他们负责。 时不时当度假来这边一趟也花不了太多钱,凤眠实在介意的话,用金银折给他们也一样。 凤眠认真地道:“作为好友,我很感谢你们的心意与关照,但今后我和璇玑早晚会有自己的家庭,自然不能一昧地由你们负担一切。” “更何况,身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将来更是一个父亲,我有照料养育妻儿的义务,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让她独自付出。” 别墅目前不算挤,很热闹,但是将来大家有了各自的孩子,就显得拥挤了。 饭后闲谈时,云苓姐妹几人聊起过,将来要么合资换一个高端的大型别墅,要么大家各自在小区里买邻近的联排。 但不论是哪种解决方案,都少不了巨额金钱需求。 “啊?” “哈?” 夫妻俩听到凤眠这番话,差点没齐齐滑倒在地。 云苓震惊地看着凤眠,“你刚才说什么?是我幻听了吗?” 萧壁城更是受到了惊吓,“你和璇玑?夫妻?” 兄弟是今天被云苓放的大招给刺激到了,神志不清了吗? 凤眠点点头,解释道:“不错,还未曾告诉你们,其实她就是我苦苦等候了十多年的命定之人。我已经向她许下承诺,待回那边后就书信给爹娘,正式前来提亲,寻个合适的良辰吉日迎她进门。” 为了避免云苓误会,他还特地着重解释了几句。 “你们不用担心,我没有抱任何不纯的目的,娶她更不是为了突破修行瓶颈。” “今后,我不会再回道观中做那清修的道士,此生无论去哪里,大周也好,这个世界也好,我都会陪着她。” 这一回,连云苓的表情都变得呆滞了。 她做了这么多回红娘和感情咨询师,还没遇见过这种场面。 怎么感觉好像一下子跳过了很多集剧情,直接就快进到大结局了呢? 萧壁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凤眠的额头,目光怀疑:“没发烧啊,是我发烧了吧?”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怕自己烧出幻觉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苓喃喃自语着,用力掐了萧壁城一把,掐得他龇牙咧嘴地痛叫一声。 很好,不是做梦。 凤眠看着这夫妻俩,脸上绽开一抹无奈的笑。 “我是认真的。” 云苓猛地回过神来,微微抬高声音:“等等!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说那丫头答应你的求婚了?” 凤眠顿了顿,“她没有拒绝。” 所以,他默认对方同意了这门婚事,只是一时害羞还有些别扭。 萧壁城小心翼翼地道:“所以,其实她也还没有答应对吧?凤兄,你要不然再跟她确定一下这件事,可别闹出了乌龙来。” 小不点玩心重年纪小,如果说在凤眠的追求下,陷入一场热恋当中,他觉得很正常。 可这个岁数决定结婚,他觉得不像璇玑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凤眠的表情和态度却很执着。 “不会有乌龙,我们成婚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当初正是无心前辈在冥冥之中指引我来找璇玑,我想他这么做,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此前我的记忆出现了些许偏差,在遇见无心前辈时,并未认出他的模样来,想必这是前辈对我的考验。” 凤眠以为,记忆中的道无心忽然恢复了清晰面容,是因为他通过了对方的考验。 考验他对璇玑的感情,考验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云苓从恍惚回过神来,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铁蛋一找上门来,就自然而然地提起结婚和婚后的安排,敢情人家早早就得到了老丈人的肯定! 既然是无心爹地一早就安排好的事情,那她当然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只不过…… 云苓想了想,认真地问道:“凤眠,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你能明白其中真意吗?在你看来,你对那丫头的感情算什么?” 她有点担心,铁蛋突然之间转变如此巨大,到底是真的一下子领悟了。 还是其他特殊原因,驱使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凤眠的神情变得怔忪,目光飘远间,眉梢时而轻蹙,时而舒缓。 静立良久后,他才道:“情爱一事,生于天地,发乎自然,向来难以言说,文人骚客费尽笔墨,也只着其象,不着其意。” “你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很难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他却给出了最正确的答案。 云苓忽而就忍不住笑了,心中亦有颇多感慨。 “此前无心师父夸你天资好,悟性奇佳,我现在算是理解了。” 他曾经一直蒙于混沌中,然而一旦清醒,便直指本质,是真的悟了。 【作者君:凤眠不懂的时候是真不懂,一旦懂了就是真的懂了,领悟的太快周围人反应不过来,只是在感情相处当中没有经验,还很青涩!】 第 1147 章 安心吃软饭就行了 凤眠微微颔首,知道自己算是过了云苓这关,得到了她的认可。 “过誉了,我苦修二十八载才悟透一丝玄机,实在担不起悟性奇佳四个字。”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事,云苓彻底放心了下来。 现在半懂不懂的只有璇玑了,对方没有明确拒绝结婚的事情,估计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吓懵了。 但既然第一反应不是立刻拒绝,那就说明,她心里对凤眠多少是有不一样感觉的。 云苓相信,以凤眠如今的明悟心境,能让此事完美收官的。 而后,她笑眯眯地道:“对了,关于你说开办天师事务所赚钱的事情,我建议你不妨先主动找上那些运势不佳的人。不管对方信也好,不信也好,先不提报酬的事情,将名气打出去再说。” 等积攒了名气,自会有人找上门来。 云苓建议凤眠先从商业店铺入手,做生意的人通常还是比较讲究风水运势的。 如果碰上问题,解决问题,他的名气很快就能传来,那些富商出手也很阔绰的。 “天河应该会对你开展的这门业务很感兴趣,我想你可以将他作为第一位客人。”首发 凤眠认真地听完后,点头采纳了她的意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 萧壁城略有些羡慕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唉,我要是能和铁蛋一样,有个傍身吃饭的本事就好了。” 想他来到这边的世界,居然成了个连生计都找不到的文盲。 之前他还私底下跟公子幽盘算了一番,要是不靠卖身卖脸的话,估计也就能去公园里耍耍杂技了。 云苓好笑地看着他,“等天河那边的股份转让书签好,我们就是农场的股东了,以后每年都会有分红收入的,你只要坐着等数钱就行了。” “再说了,有我在,还能饿着你不成?” 萧壁城想想也是,大周千千万的子民还等着靠他吃饭呢,哪有空像铁蛋一样在这边搞些花里胡哨的名堂。 看来不管去了哪个世界,他都注定跟财无缘……呸呸呸,不对! 是天生富贵命,不用为生计发愁! 萧壁城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而后没皮没脸地凑过去调笑道:“也是,有你在,我安心吃软饭就行了。” 此事暂告一段落,而后凤眠当真主动去找祁天河说了这件事。 “哟?恭喜你们俩啊,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他就说这俩人有点什么吧,看看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快进到要准备订婚了。 祁天河得知来龙去脉,拍拍胸脯道:“拉业务的事儿也都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让姚叔给你好好宣传一波,圈子里做生意那帮人就爱搞这些。” 再面对他时,凤眠的心态也平和了很多。 “承你这份情,往后若需要看相转运,随时可以找我,不必谈任何报酬。” 祁天河点点头,了解以凤眠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占便宜白白利用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脉,便也就爽快地收下了这份好意。 倒是太上皇看着这一幕,在心里连连叹气。 小天这傻孩子,真是经不得夸啊! 刚以为他要不负所望,转头就被对手一套连招带走了。 “罢了罢了,各有各的福分。” 而后,凤眠顺势提出,要帮祁天河看看名下的商铺。 在祁天河分到的那一半遗产当中,还真有不少问题产业,如果长期经营不当的话,他的财富是很有可能逐年缩水的。 而他来这个年代也才几个月,对祁氏集团的内部情况不熟悉,这些令人头疼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姚叔父子在帮忙打理,还清了专业的顶尖理财团队,都无济于事。 实际上,祁天河觉得凤眠或许能看出一个人近期的运势,指点对方避开祸事。 但金融理财方面的东西,他既不会市场分析,也看不懂财务报表,更别提做策划案了。 很难让人相信,简简单单的风水布局可以解决这种根本性的问题。 只是凤眠主动提出帮忙,不求任何回报,他也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 于是接下来几天,凤眠还真就专心地帮祁天河查看了附近三处在亏损状态,或者盈利不佳的店铺情况,并分析其中原因。 万万没想到,凤眠的表现完全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要财务报表,而是要了问题店铺之中,所有在职员工的详细资料。 全部仔细看完后,凤眠将资料表分成了好几份。 他指着其中一份道:“这几个人当中,有的偷奸耍滑,弄虚作假;有的监守自盗,鸠占鹊巢;有的则是墨守成规,难成大事。通通不可再留,否则贻害无穷。” 祁天河扫了眼资料表,这叠资料表张数最少,但高层管理占了大多数,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但却很重要的职位。 他心里琢磨这番话,大抵能推断出这些人私下都在干什么。 随后,凤眠又指向中间的那一叠最厚的资料。 “这些人品性端正无碍,才华尚可,但生肖与五行相冲,聚在一起容易生事端,相互阻碍,难以同心协力。故而需要打乱原本的棋局,重新布棋子。” “等迟一些,我再与你细细归分,告知你那些人适合聚在一起,哪些人不宜碰面。” 说完,他又拿起另一打资料表。 “这部分人,则是你需要委以重用的。我细观他们的面相,多有潜龙之资,隐而未显,乃是珠玉蒙尘,只差一线机缘便可冲上九霄。” “如今他们皆是有离去之意,尽可能想办法留住,否则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祁天河听得啧啧惊叹,“我还以为你会从店铺的风水布局入手呢,没想到是拿人先开刀!” 凤眠淡淡道:“风水布局固然能起到一些作用,但道生于天,事在人为,人心若是出了问题,风水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祁氏集团那么富裕,也不缺钱找厉害的风水大师。 他去店里看过,局部基本都可圈可点,虽有改进之处,但总体并无负面影响,重点还是在于用人。 祁天河认可地道:“有道理,受教了,我这就通知姚叔去办。” 萧壁城在一旁看得蠢蠢欲动,“凤兄这事倒是做的熟练。” 第 1148 章 这门亲事大概结不成 “嗯,此前在东楚的时候,楚帝每逢用人都会先让我相看一番,我点头许可之后,他才敢放心任用。” 有凤眠在手,简直是等同于握住了治理朝堂的一个利器,还能时不时欲知一下天灾,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楚帝对凤眠又爱又恨,也是依赖又忌惮他的原因。 凤眠的威信和地位越来越大,百姓和百官们就越是敬重与讨好他。 连用人都要国师点头说了算,那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不,解决了内鬼的事,立马就把凤眠踢开了。 萧壁城却是打起精神道:“凤兄,我愿重金聘你做参谋,将来需要你出马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推脱啊!” 难怪一直以来,相较于其他三国的混乱,东楚多年都处于繁荣昌盛之中。 即便有个和东瀛勾结的内鬼,皇室也早已识破,暗中伺机而动。 不像他们,要不是云苓机缘巧合下发现许多蛛丝马迹,等突厥人打进皇宫的前一天晚上,他们都不会知道贤王反了。 这简直是个人才识别外挂啊,他也想要! 哪怕清懿书院每年毕业季的时候,让凤眠去坐镇当个毕业面试官,给几句指点也好。 凤眠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你们不忌讳,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聘金什么的都无所谓,至少萧壁城不会像楚帝一样,明明依赖他的力量,又还要时不时暗地里打压他的威信。 很快,祁天河就把凤眠的叮嘱转告给了姚叔,让他务必仔细调查这些人。 姚叔将信将疑的,心底怕他被神棍给骗了,要知道那几个被勒令开除的人,可都是集团十多年的老骨干,忠厚本分得很。 但为了不打击祁天河接手家业的热情,他还是照做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那些他认识多年,委以重用的老实心腹,竟然全都是吸血不吐骨头的蛀虫! 什么职务侵占,挪用公款,勾结外人吃回扣等等样样不落,一个比一个伪装得好。 反倒是那些真正有才华干正事的人,都快被排挤走光了。 姚叔气得不清,立刻不再犹豫地进行内部清扫行动。 “天河少爷啊,您那位道长朋友真是神了,找个机会一定要请道长吃个饭,好好答谢一番才行。” 祁天河挥挥手:“道长不收咱们的礼,姚叔帮忙打打名气,多拉点生意就行,他是个实在人,你记得报价高点。” “没问题,没问题,这不比那些三顾茅庐都请不出山,还整天用鼻子看人的大师强多了!” “嗯,对了姚叔,下周我要跟道长和几个朋友去国外旅行度假,不想被打扰,这期间你可能联系不上我,就麻烦你多操持集团的事了。” 祁天河说着,眼看离穿越去大周的日子不远了,便尽快催促底下的人把之前要的作物种子和化肥都准备好。 而凤眠这边忙碌了几天,才终于闲下来。 真正的生意还没上门,他先向云苓借了些钱,在商场里采购了一些东西,打算给父母带回去。 顺便,还给璇玑买了不少零食,以及十来套漂亮的衣裙。 璇玑瞪大眼睛:“给、给我的?” “嗯,我猜你应该会喜欢这些风格,试试看合不合身。” 璇玑捏着裙子,心底有几分忸怩与喜悦。 以前也不是没收到过男生送的礼物,但没有哪次像这回一样,让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雀跃。 胧夜轻笑道:“别发愣了,赶紧去试试吧,要是有不合适的,还能尽早退还。” 璇玑吐了吐舌头,抱着衣服溜回了房间。 爱美是人之天性,大多女人对衣裳首饰有着天然的兴趣,云苓等人也不例外,聚在一起翻赏凤眠买的衣服。 云苓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衣裙,只觉得凤眠简直像是在拿璇玑当洋娃娃般打扮。 “铁蛋的审美不错啊,跟老王有得一拼,能把萧壁城吊起来打。” 凤眠的审美很多样,但每一款都很适合璇玑,不过老王喜欢简洁大方的风格,凤眠的选择更加精致大胆。 至于萧壁城……算了,对他而言衣服只要能穿就行,搭配是根本不存在的。 胧夜叹气道:“也比富贵儿强,他最近突然爱上了粉色,连唇膏都要买果冻樱花粉的,我宁愿他一直穿骚紫。” 留情打量着换好小洋裙的璇玑,摸着下巴啧啧叹道:“不愧是要结婚的姑娘了,看着都多了几分人样。” “谁要结婚了,我还没答应他呢!” 留情斜眼:“那你还穿他给你买的衣服。” “这叫礼尚往来,我也给他买了很多东西的!” 云苓悠长地“哦”了一声,“那之前他跟你求婚的时候,怎么不拒绝啊?” 留情:“口是心非。” 璇玑抽了抽眼角,嘴硬不起来了。 她当时过于震惊,脑袋宕机了,完全没想起拒绝这回事。 而后凤眠又突然忙碌了起来,而她处在回过神的尴尬之中,也没主动去找他。 等平复情绪后,她和凤眠要结婚的事好像一下子就传遍了世界,每个人都知道了。 她最近整个人都别扭得跟麻花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凤眠谈这件事。 云苓拍了拍璇玑的脑袋:“收收你的猴样儿吧,过不了多久就要丑儿媳见公婆了,可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啊?” 璇玑呆了呆,顿时傻在原地,神情一下子无措起来。 怎么办,她根本没想过这一茬啊! 留情幸灾乐祸,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会有慌张的一天啊。 胧夜提醒道:“等二老收到信赶过来,也就两个月的事情,别只顾着玩游戏了,好好琢磨一下,该备点什么见面礼吧。” 璇玑顿感压力山大,脑子里浑浑噩噩,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 虽然她从没见过凤眠的父母,但自己的身份早晚瞒不过对方,他们一定会知道,她就是曾经的东楚太子侧妃…… 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传遍东楚的种种光辉事迹,璇玑沉默了。 她想,不用找凤眠私谈,这门婚事大概也结不成了。 应该没有任何公婆能接受,一个曾经炸过皇帝寝宫的屎坑三次、动不动躺倒在对家府邸大门前碰瓷耍赖,引得无数人前来围观的儿媳妇! 【作者君:明天回大周啦!】 第 1149 章 启程回大周 仿佛是预料到了这门亲事的结果,璇玑也就不再纠结要如何向凤眠开口了,反正早晚都会有人替她打消凤眠的心思。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心底略微有些失落,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太熊了。 璇玑暗下决心,为了金王府的脸面,今后要改邪归正! …… 接下来的几天里,众人陆陆续续都收起了玩心,开始着手置办这一次需要带到那边用的东西。 云苓准备了好几个物品分类的行李箱,大致分为办公用品、生活日用、衣服美妆、零食特产和保健医药。 祁天河帮忙订购的那部分作物种子和化肥,也塞满了萧壁城的储物空间。 空间容量有限,还有一部分拿不完,只能先放在别墅地下室的储物间里,等后面再慢慢搬运。 “看看清单上的东西有没有漏掉的,充电宝、手机、超薄笔记本、节能桌灯、羊毛衫、幼儿奶粉、玩具……” 拖回现代的福,小香团儿往后也能喝上奶粉了,比她两个哥哥好运得多。 云苓也再次过上了拥有智能电子产品的生活,虽然古代没有电和信号,但并不影响手机和电脑的使用。 充电宝发展迭代到如今,效果非常给力,半个月的续航绰绰有余。 有了这两个东西,今后他们的办公效率会大幅度提升,虽然很多办公软件萧壁城并不会用,但往后慢慢教就是了。 闲暇时间,也可以玩玩单机游戏,看看动漫影视剧什么的打发时间。 尤其是给太上皇买的那个电脑里,云苓下载了好几百g容量的视频,都是他最感兴趣的《世界简史》、《华国通史》等纪录片,还有不少革命向电影,足够老人家在寝宫里打发时间。 虽说太上皇是封建王朝的皇帝,但却格外喜欢看抗战解放片,光是推翻就王朝,成立新华国的史诗影像,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表现的比云苓一众红旗下长大的花朵还激动有神圣感。 “虽然所处时代背景不同,但许多史实令孤感慨良多,也深受启发。孤要是能在年轻的时候看到这些东西,面对有些问题,便清楚怎样做最妥当了,兴许大周会是另一番模样。” “不过,能在活着的时候有这般见闻,也已经是老天爷给孤最大的嘉奖。” “小三儿啊,你年轻,路还长,又有这等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奇遇,可要好好珍惜机会。” “学无止境,光阴不可虚度,这里面的东西你要好好观摩钻研,身处帝王之位,切莫贪图享受,务必做一个对社会和人民有贡献的人!” 做对社会和人民有贡献的人,而不是做好一个皇帝,云苓听得都忍不住想给太上皇鼓掌。 瞧瞧,这才多少日的工夫,老人家就已经有这等社会主义接班人的觉悟了。 来现代短短半个月,太上皇对这里没有任何抵触不适,放到小区里,他也能融入到路边下棋大爷的群体里,没有半点突兀。 他的气质也变得平和许多,多了智者参悟人生百态后的潇洒与豁达。 如果说太上皇以前有种上位者自带的锐利威严,那他现在看着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华国小老头儿,俨然有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准备回大周的时候,小老头也乐呵呵的,表现得神色如常,并没有像璇玑那样依依不舍地皱起小苦瓜脸。 “享乐的时候恣情,清醒的时候也要收心,孩子们,回家去吧。”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过,大家团团围在后花园的花圃旁边,等待着阵法再次如期开启。 所有人里,最兴奋的当属祁天河。 为去大周认亲最准备,他还提前在这边定制了几套日常所穿的汉服。 依然是熟悉的白内衬与大红衫,在哪儿都是最炸眼的存在。 萧壁城随口问了他一句,“对了,你回去认亲的话,可有身份信物做凭证?” 祁天河点头,拍了拍自己昂贵的登山旅游包,“我妈的遗物里有一根发簪,据说是当年家里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她穿越的时候正好戴在头上,我叔叔就拿来做了飞船跃迁的锚点。” “而且我身上还有个铁证,外公一定会认我的!” 古代做不了亲子鉴定,身份信物也可能有冒领的风险,再加上之前出过封阳的事,云苓心底原本还有点担心封左相会不认祁天河。 听他这么说,倒是好奇了起来。 “什么铁证?” 祁天河神秘一笑,故意卖关子:“嘿嘿……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嫂子就知道了!” 云苓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心底的担忧也就消散了,看来这小子心里都有数。 很快,胧夜的催促声在旁边响起。 “阵法亮了,大家快抓紧时间。” “来了来了!” 闻言,祁天河的眼神也跟着亮了起来,率先打头阵钻进了花圃里,眨眼间就消失了。 “嘿!这小子真够大胆的,也不犹豫一下。” 太上皇笑说着,也在萧壁城的搀扶下走进了花圃。 热闹的后花园里,很快就变得冷清起来。 爱妃顶着可怜兮兮的泪目表情,在一旁作挥小手绢状,电子音都带上了几分委屈和伤感。 “亲爱的小姐们,记得常回家看看,可不要把爱妃忘记了啊,我在这里等你们回家。” 夜空下,花圃中光芒渐暗,只余繁星一闪一闪地悬挂在天幕中。 …… 大周皇宫,月亮羞怯地藏在云雾中,不见半分倩影。 公子幽从井里爬出来后,舒展了一下四肢:“嘶……终于回来了,这庭院里好黑啊,一盏路灯都没有,还真叫人心里发怵。” 见多了华国首都的霓虹夜景,这下都有些不适应了。 萧壁城望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大家现在宫里歇一晚上吧,若没记错的话,明后两天都是休沐日,大家好好休整一番。” 以前朝廷官员是上五天休一,为了配合书院的步调节奏,已经统一改成了上五休二,上午九点开始。 这个举措改动还是相当人性化的,加上木轮车的普及,大臣们再也不用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在皇城门口排队了,吃个早膳再进宫,时间也绰绰有余。 萧壁城挥手招呼祁天河:“天河,走这边,明日中午我和苓儿带你去封家。” 第 1150 章 听妈咪的话 一行人带着祁天河回到东宫,守夜的宫人立刻忙碌起来。 冬青收到通传,也赶忙起身备茶伺候,揉着惺忪的睡眼道:“您和殿下怎么大半夜回宫啊,明日又不用上朝,何必这般着急赶路,在客栈里歇一晚多好。” “你这丫头,莫不是嫌我扰了你的清梦?”云苓笑着打趣,从带回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雕花小木盒给她,“喏,这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真是的,您不在的日子奴婢可天天想着您呢,您到好,就知道打趣我!”冬青跺脚,接过东西后却是惊叹出声,“哇!好香的胭脂啊,这是哪里买来的,看着半点不必御贡的差呢。” 现代护肤品有很多主打国风的品牌,包装造型设计相当复古,拿出来一点都不违和。 云苓随口道:“偶然从外帮商人手里得来的新奇之物,红色的那一盒是口脂,最大瓷罐里那个透明色的是面膜,你每晚睡前涂在脸上,第二天早晨洗掉就可以了。” 里面还有乳液、爽肤水和面霜,云苓都简单告诉了她怎么用。 她这次回来买了有二十几份,都是拿来送人的,除了容婵沈沁等,娘家的母亲和嫂子,包括丽嫔等一众后妃都有。 冬青爱不释手地抱着木盒,喜滋滋地道:“这等好物,您还惦记着奴婢。” “就当是犒劳你这些日子带奶团们的辛苦,霜梨那份也由你转交了,回头待我写个清单,这两日你们替我将带回来的东西送去各自府上。” “嗯嗯!”首发 冬青用力点头,抱着木盒走到寝殿门口,却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哎哟!这个白毛小子是哪里来的?真是大胆,外男怎能随意接近寝殿!” 祁天河看到冬青,立刻跟见到游客的大猩猩一样兴奋,“小姐姐息怒,在下祁天河,是云苓嫂子的朋友,你长得真漂亮,真有气质!” 他冲着冬青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古代宫廷中的侍女,气质仪态含蓄娇俏极了。 带着独特的东方韵味,与现代姑娘反差感强烈,一看就跟他母亲是同类人。 冬青与祁天河大眼瞪小眼,虽说这个青年言语大胆放肆,看着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称赞她的语气倒是城肯得很,没有半点轻浮。 “殿下,这位是?” 怕吓着冬青,萧壁城揪着祁天河的衣领拉到一边。 “天河是我义弟,他的母亲是封左相的嫡长女,冬青,让手下的宫人尽快收拾间客房出来。” 闻言,冬青瞪大眼睛,吃惊地捂住了嘴。 “哦、哦……奴婢这就去!” 封、封左相的外孙?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别说,眉眼还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比一般人要高挺的鼻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他怎么年纪轻轻的头发就白完了? 揣着满心的震惊和疑问,冬青迷迷糊糊地走了。 待她一走,祁天河立马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拍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哥,你这寝宫真气派啊!卧槽,我头一次见到真正的古代皇宫,不是景点文物的那种!” 萧壁城难得扬眉吐气一回,挥手大方道:“回头我给你块令牌,你便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了,不过收敛着点,别让旁人发现你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祁天河点点头,精神一振,愈发期待起自己的京城之旅来。 不多时,冬青便收拾好了客房,将他带了下去。 奶团兄弟被宫里人来人往的动静吵醒,得知爹妈回来了,也吵吵嚷嚷地要冬青抱去寝殿。 “爹地,妈咪!” “团团好想你们哦!” 云苓正在收拾带过来的东西,抬起头把儿子搂在怀里一人亲了一口。 岑嬷嬷干脆把小香团儿也带过来了:“老身还说今晚小主子怎么都哄不睡,原来是母女连心,知道您要回来了呢。” 云苓笑着,把特地准备的保健品和羊毛蚕丝保暖内衣拿了出来。 “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马上入冬了,这是给您准备的新衣裳。” 岑嬷嬷接过保暖内衣摸了摸,惊奇道:“这般绵软暖和,是用什么做的?可比那棉衣轻薄舒适哩,就是样式有些奇怪。” 厚度简直就像块手帕似的,但一上手就能感觉到温暖与舒适。 云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悄声道:“这是大丫铺子里新研制的衣裳,用羊毛蚕丝结合了外邦人的技术制作而成的,是件稀罕物,对外都不卖的。” “嬷嬷自己穿着舒服就好,莫招了别人眼红,我们自己人都不够分呢,到时候谁都想花钱买一件,可就头疼了。” 一听是出自金王妃之手,岑嬷嬷便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太子妃的几个姐妹总是能弄些新鲜古怪的奇物出来。 她立马严肃地点头:“明白了,太子妃这般惦记老身,老身一定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的!” 云苓见岑嬷嬷接受良好,心里松了口气,这样也方便她时常拿些不算太突兀的日用品出来。 “您早些休息吧,孩子们今晚我来带就是。” 大半夜的,三个孩子兴奋的不得了,已经开始在她带来的箱子里寻宝了。 香团躺在床上,漂亮的眼睛望着哥哥们,也不住地蹬着小短腿助威。 “妈咪妈咪,你真的给团团带了好多糖回来呀!” “咦,这个是什么?” 火团很快就注意到了玩具箱里的积木和遥控小车,抱起来左看右看。 萧壁城走过去,笑着搂住儿子道:“这是妈咪从很遥远的家乡给你们带回来的玩具,爹爹教你们怎么玩,但是你们一定要答应爹地,这些东西只能私底下玩,不可以轻易被别人看见,知道吗?” 火团见那小车竟然自己跑起来,已经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连连点头。 雪团则是咬着手指头,神色有些为难:“可爹地和妈咪不是说,有好东西要和朋友分享吗?团团想糯儿姐姐和小卓哥哥也有玩具。” 云苓心一软,捏了捏他的脸蛋道:“宝贝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有些东西不方便和他们分享,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妈咪这里还有很多糖果和漂亮的新衣服,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们分享这些。” 雪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但听妈咪的话一定没错就是了。 第 1151 章 祁天河认亲 遥控小汽车在殿里跑动起来,云苓特地买了静音款的,虽然不能唱儿歌,但闪耀着的七彩光线也足够两个孩子玩得起劲。 萧壁城举着手机把这一幕录了下来,低声与云苓交谈。 “苓儿,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如何安排孩子们?” 在现代生活过半个月后,他其实很希望孩子能够接受另一个世界中更为先进深奥的教育。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希望孩子们与这个世界太过割裂。 何况,另一个世界的生活实在是太舒适安逸了,以至于再回到大周,都觉得处处不便。 萧壁城倒是无所谓,他的家乡在这里,守护江山就是他的使命。 不过作为一个父亲,难免会希望孩子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云苓想了想,认真地道:“其实从为人父母的角度来讲,我当然是希望他们将来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开心健康就好。” “不过,从大局来考虑,我们的确需要后人继承打下的这片江山,一代代地把信念传承下去。” “无心爹地蛮重视这几个孩子的,也有在亲自引导他们掌握精神力,我想他对孩子们也同样抱着很大期待,所以不能让他失望。” 对方赋予了他们常人所不可掌控的力量,自然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与付出。 “先慢慢让他们适应两个世界的不同吧,将来谁继承皇位,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 云苓下定决心,等过段时间起,就开始给孩子们辅导功课。 去了那个世界,也不用头疼上学的问题,现在很多学校都使用智能机器人进行授课。 到时候买个家教机器人回来就好,完全能够包揽全年段各大科目的教学任务。 等孩子长大以后,谁愿意主动接手江山事业,就让谁继承皇位,包括小香团儿在内。 要是三个孩子都对此感兴趣,彼此互相扶持,则是她最乐见其成的。 夫妻俩低声交谈间,火团注意到萧壁城手里有个亮亮的东西,好奇地跑过来看。 “爹爹,这个亮晶晶是什么呀?” “这个叫做手机,从从妈咪的故乡带回来的,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把你和弟弟妹妹画在上面。” 萧壁城笑说着,停止录像换成了前置拍照模式。 火团“哇”地惊叹一声,“镜子!我在好清晰的镜子里!” 雪团也被哥哥的动静吸引了,放下小汽车凑过来。 两兄弟挤在一起,火团对着镜头挤眉弄眼起来,咯咯傻笑。 云苓叮嘱道:“这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除了太爷爷和姨姨她们,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它的存在,不然它就会消失的。” “记住了,都听妈咪的!”火团重重点头,拍了拍胸脯,“我是小小男子汉,说话算话!” 萧壁城忍俊不禁,将小香团也抱在怀里,奶团兄弟一左一右地挤到尽头中。 他搂着云苓,贴着她的脸拍了一张全家福,然后设置成屏幕背景和锁屏画报。 一家五口又摆弄许久,方才横七竖八地躺在一张床上睡了过去。 …… 翌日,临近晌午时分。 云苓依约带祁天河去封家认亲,他坐在木轮车里,用宽大的衣袖挡着手机屏幕,悄咪咪地拍摄往来行人与街道。 木车停在封府门口,守门的家丁眼尖地认出东宫的标识,赶忙跑到院子里去禀报消息。 秋高气爽,难得周末,封左相一脸放松地坐在藤椅上看官报。 乍听家丁说太子夫妇上门来了,立马浑身一个激灵坐起来。 “太子夫妇一起来了?他不是去郦城考察了么,什么时候回京的?” “回相爷的话,好像说是昨儿个半夜里回宫的。” 封左相闻言,顿时如临大敌。 他实在是一听到这对夫妻的名字,就本能地紧张,连喘气都急促起来。 太子夫妇可不会闲着没事儿来封家作客,每次这俩人一出现,准没好事。 这次刚从郦城回来就急着找他,也不知道是朝堂上又出什么岔子,来找他的责任了。 “唉,老夫的休沐日啊,又泡汤了……快快快,赶紧把茶备上。” 封左相叹着,打起精神亲自去迎接两尊大佛。 门口的家丁可不敢让贵人在外面等,已经将人请进了后院,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贵人身旁的白发青年身上瞟。 云苓压低声音道:“小天,解释的说辞你都背利索了吧?” “嫂子放心,我智商高达115,随机应变和临场反应能力都过关!” 祁天河小声说着,便见不远处的花园小径上,一个穿着绣鸟衔花草纹的墨蓝色长衫的老者匆匆走来。 对方身材略有些发福,但看起来威严又不失上位者的气势,灰白斑驳的头发与胡子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只看一眼,祁天河就直觉那是他亲外公,不由得精神一振,心情激动。 他迅速将手伸进袖子,偷偷拿出一瓶迷你催泪喷雾,在脸上喷了两下。 萧壁城颔首道:“左相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封左相拱手行礼道:“多谢殿下挂念,老夫一切安好,不知您与太子妃……”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老眼一花,眼前晃过个人影。 祁天河一个滑跪扑到封左相面前,当场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嚎哭的好不伤心。 “亲外公!我的亲外公啊,宝贝外孙儿可算找到您了!” “哎呦喂!” 封左相猝不及防一惊,差点被他把心脏病给吓出来,本能地往萧壁城身上躲。 萧壁城嘴角一抽,他连开场白都还没说呢,怎么就迫不及待演上了? 等封左相看清画面,才见是一个红衣黑靴的短白发青年,背着个破补丁包袱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大胆!你你你,你是哪儿来的疯癫刁民,竟敢混进丞相府里来撒泼!今儿个算你运气好,太子殿下在此,老夫不与你计较,哼!” 他寻思自个儿除了瑞王之外,有个锤子的外孙。 眼下太子夫妇在,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封左相吹胡子瞪眼地正要让家丁把怪人轰出去,却被萧壁城拦了下来。 “且慢,我今日前来正是要同左相大人说件大事,身旁这位小弟唤作祁天河,生母乃是左相大人的嫡长女封善星。” 第 1152 章 屁股上的胎记 “……善、善星?” 乍听到一个许多年都没被人提起来的名字,封左相呆愣在原地。 他的眉头猛然紧拧起来,目光在祁天河脸上飞速打量,似是想寻找什么回忆。 “怎么会是善星的儿子,殿下您没和我开玩笑吧,这少年郎是不是骗子?” 祁天河赶紧摸了一把鼻涕泪,从随身包袱里摸出一根精巧的紫玉发簪。 “外公,我没骗人,我真是您亲外孙儿!这是我妈……我娘的遗物,及笄礼上您和外婆给她准备的,您还记得吗?” 那抹优雅高贵的淡紫映入眼眸,封左相眼皮一跳,猛地变了脸色。 他急忙将发簪拿过来仔细端详,果真在簪子的尾部看见一个极小的“星”字。 水头好的紫玉极为珍贵,是不可多得的好物,这是他当年给爱女重金打造的发簪没错! 祁天河眼巴巴地看着他:“外公,看我没骗您吧?” 封左相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突然一僵。 “你刚才说什么,遗物?” 说罢,不等祁天河回答,他率先暴怒地跳起来。 “胡说八道!老夫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说,你从哪儿捡来的这根发簪,想故意冒充身份讹封家是不是?” 祁天河早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半点也不慌乱。 “外公,我真是您外孙啊!不信的话,我还有办法可以证明,我一出生左边屁股蛋上就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形似水滴。” “据我所知,您左侧屁股上也有个这样的胎记,要不然咱们俩现在就把裤子脱了比划比划,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祁天河说着,转过身撅起屁股对着封左相,大有任他随时扒裤子检查的架势。 云苓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说自己有张底牌,原来指的是这个啊。 封左相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怒气冲冲地高声道:“谁、谁告诉你的?” “是外婆亲口告诉我娘,我娘又告诉我的,不然您把外婆叫来对峙一下,看看有没有这回事。” 封左相黑着脸,咬牙道:“不必了!老夫的发妻早几年就不在人世了,且当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吧,善星呢,她在哪儿,怎么没一起回来?” 祁天河的目光真切地黯淡了几分,打起精神说出早就商量好的说辞。 “外公,我娘她已经过世十六年了。” “当年娘因为和您发生口舌之争,赌气之下选择混迹江湖,她一路朝东南方向而去,几经生死,机缘巧合之下跟着海上的商队,流落到了一处遥远的小蕃国中。” “娘在那里嫁人生子,多年来十分想念您和外婆,一直想和家中联系,奈何路途遥远,海陆分隔,始终没能将书信送至京城。” “十六年前,娘因病逝世,临终前盼望我将来有机会的话,能回大周见您一面,为当年的事情向您认错,这根簪子就是娘留给我的身份信物。” 听完这番话,封左相怔愣地在原地,许久无法开口。 那只拿着紫玉发簪的枯瘦大手,隐隐有些颤抖,天地间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周围寂静无声。 他屁股上的确有个水滴形的胎记,其实不止他有,他的长女也有。 所以封善星自打出生起,就是九个儿女当中,最受他喜爱的那一个,连长兄封侍郎都还要避让三分风头。 对方是嫡长女,模样又肖似他,故而他对封善星也有着不一样的期待,对她总是要比别人更严厉苛刻。 父女俩偶尔也会有分歧口舌,但封善星总会很快理解并体谅他的苦心。 长大后的女儿没辜负他的期望,容貌才华品性样样出色不说,小小年纪就颇得太上皇看重,令他引以为傲。 这样出色的封善星,太上皇会希望她成为一国之母,封左相一点也不意外。 那时,人至中年的他,可谓是意气风发,也对长女引以为傲。 他知道昭仁帝喜欢妹妹善月的事情,但并不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如果封家的两个嫡出姐妹花都能送入后宫,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以长女豁达大气的性格,也不会与妹妹计较什么。 一个做皇后,一个做宠妃,定能让封家荣获圣宠百年不衰。 虽然昭仁帝闹着要娶善月做太子妃,但封左相认为,以长女的心智手腕,是完全能能平衡好这件事的。 昭仁帝对她来说,不是一个棘手的男人。 可让他失望的是,封善星什么也没做,也不去争取将封家的利益最大化,甚至提出放弃皇后之位。 在这件事上,他因气恼而和对方发生了争执,怨怪她没把事情处理好,还折损了自己的名声,叫外人看封家的笑话。 封左相还记得,很多年前彼此间争吵时的话语。 “爹,您总是说,在一众兄弟姐妹当中,您最疼的人就是我。所以从小到大,不管您想让我做什么,纵然心里不情愿,我也都尽量让您如意,只为对得起您的宠爱。” “可事到如今,女儿想问问,您当真疼爱我吗?” “善月是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她做的那些蠢事,我这个当姐姐的多容忍些不提也罢,可太子殿下呢?” “分明是他不顾大局,陷于情爱而盲目无知,女儿为何还要作践自己,热脸去贴冷屁股!” “都到了这个份上,您依旧一昧地责怪我,却从来不想想我心中是何种感受,这就是您所谓的偏疼吗?若是如此,那我实在受不起,不要也罢!” 封左相气的差点吐血,“你这个孽女啊,怎么说得出这般不孝的话来!” 他怎么就不疼爱长女了? 对方对武学感兴趣,他嘴上唠唠叨叨地嫌弃,最后还不是依顺地给她找了最好的教头。 在教养封善星的事情上,他从来没有过半点马虎,可谓是和她嫡亲大哥一样的待遇。 放眼整个封家,别说其他女儿,就连庶子都没有这般器重。 “善月什么样子,我心里能不清楚吗?我也不指望她这辈子能有出息,在你的庇护下做个宠妃,给太子孕育几个子嗣便是她的福气了,可你怎么能跟她比!” “振兴封家就靠你和你大哥了,以你的格局和能耐,怎么能为这点小事便不懂事耍性子,还跑去跟定武帝陛下说不嫁了?你甚至都没和我商量一句,当这是儿戏吗!” 父女俩心生埋怨,互相指责对方。 最后封善星愤然离家出走,封左相气了个半死,也不许任何人去拦。 但父女间哪有隔夜仇,没等两个月,他就后悔了。 第 1153 章 封左相昏过去了 长女从小就极有主见,许多事情上都有独特的想法,但一直是个敬重父母的人。 封左相也后悔自己太意气用事,因为些许不如意,就将过错全都记在她头上,逼的这般懂事孝顺的女儿都做出离家出走的事来。 他心底的气早消了,就是断绝父女关系这种话已经说出了口,身为一家之主,实在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 他心里琢磨,长女是自己宠在手心养大的千金小姐,没吃过外面的苦头,走的时候连细软都没带多少,兴许在外头游玩上一段时间,手里的钱花光了,自然就知道回来了。 到那个时候,她要是认错服个软,他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像从前一样。 但是封左相等了三个月,也没等到长女回家,唯独妻子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还附带些许土特产。 封善星在信中细细说了近来的见闻,她已经一路向南到了沧州境地,途中还智救了一只押镖的队伍免遭山匪劫道埋伏,不仅结交了几名仗义的江湖兄弟,还得了百两银子的酬金答谢。 她说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海,打算歇脚十天,就继续一路向东,做个游侠好好看看大好河山。 并道自己有结伴而行的朋友,叫他们不必担忧挂念。 封左相看完了信的内容,又气又急,又骄傲又担忧。 气的是这丫头半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反而还越跑越远了,当真一副不要亲爹了的模样。首发 急的是以他对长女的了解,既然说要歇脚十天,想来定是在与山匪的搏斗中受了伤。 他骄傲善星身为一介女流却能有这番英勇作为,又担忧她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迟早要吃大亏。 封左相一会儿气恼当初不该由着长女学什么骑马与武功,助长了她肆意叛逆的底气。 一会儿又唉声叹气,怕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不够看,心想当初应该对此上心些,多教那保命制敌的本事,而不是强身健体的花架式。 身为父亲的责任与疼爱之心,在这一刻彻底压过了此前身为长辈,对待孩子时那理所当然的自负与傲慢。 封左相赶紧写信给沧州知府,让他把爱女拦截下来,并从朝廷借了一批人手前去接应。 但沧州离京城颇远,他终究是迟了一步,知府收到信的时候,封善星已经走了。 却不想这一走,父女之间就成了永别。 自那以后,封善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一封家书回来。 发妻每次收到信,都会埋怨责备封左相当初脑子进了水,说话太刻薄逼走了女儿。 这个时候,在妻儿面前向来威严的封左相也是沉着脸,闷闷地不说话。 他也尝试过回信,可封善星根本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往往信还在半路上,人就已经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逐渐地,封善星寄家书的间隔越来越久,开始是一个月一封信,到后来变成三个月一封信。 封左相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只知道对方离京城越来越远了。 这时候封善月已经如愿以偿地嫁进了东宫,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妃,整日与昭仁帝形影不离,半点也没想起来问问长姐的近况。 他看着小女儿如此得宠,甜蜜中掩饰不住喜悦兴奋的模样,却没预料中的高兴。 直到封善星离家近两年,封左相时隔半年终于再次收到了长女的家书。 信上,她说自己一路走走停停,慢赏河山,如今已经在大周和东楚的交界处。 只要穿越那片森林,就能抵达东楚国,看见大海了。 封左相心底一松,而后又叹气,心想下次再收到家书,怕是要等上更久了。 然而一年过去,两年,三年过去,他始终再没能收到封善星的家书。 封家上下议论纷纷,都说大小姐只怕是不好了,兴许遇到了什么不测。 那一年正逢中秋佳节,阖家团聚之日,不免有人思念起封善星来,哀伤担忧她现今境地如何。 封左相突然在宴席上大发雷霆,摔碎了放月饼的盘子,大骂她是不孝女,往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个名字,否则便是少爷小姐也得掌嘴。 一家之主发飙动怒,谁还敢再当着他的面提起封善星? 可他不让别人提,每逢寿宴与佳节,却都要把封善星拉出来,当着全家的面狠狠地批判一通,骂她长翅膀硬了心,整日在外面野混,家书都不写一封。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的事实。 所有人噤若寒蝉地听着,皆是心知肚明,却也不敢打断半句。 就这样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封家上下都已经笃定大小姐已经不再人世了。 唯独封左相喋喋不休的气愤责备声,像是家规一样,数年如一日地被保留了下来。 岁月变迁,封左相仍旧执着于家族荣耀与名利,只是经历过长子长女的风波之后,相较于年轻气盛时的不顾一切与不择手段,这份功利心变淡了许多。 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也会坐在书房里发呆出神,想着人或许应该懂得知足。 如果当初他不执着地想要封家出一个皇后,同时能再出一个宠妃的话,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长女哪怕不做皇后,也能把封家操持得很好。 至少在大庄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善星一定会出面,阻止他们心虚慌张所犯下的过错。 年纪再大一些,封左相更是连这种幻想与奢念都没有了。 罢了罢了,无论皇后还是千金小姐,哪怕长女做了个游侠他也认了,能安稳平淡度过一生,便是福气了。 有些事情,没有人来捅破的话,便可以自我隐瞒欺骗一辈子。 但当真相猝不及防地摆在面前的时候,封左相也再没了继续安慰自己的理由。 “外公……外公?” 花园小径中,祁天河还抱着封左相的大腿,不停地呼唤着他。 从听完他刚才那番话后,他就石化般陷入了回忆中,站着发呆没有半点反应。 被不住的呼唤和摇晃叫醒后,封左相方才感觉四周的声音回到了寂静的世界。 他低头,愣愣地看向眼前的白毛小子。 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昏了过去。 第 1154 章 我还没咽气呢 祁天河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扶住他:“外公,外公!” 他原以为,母亲失踪这么多年,封家人都默认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封左相的反应会这么大。 云苓赶紧招呼远处的家丁:“快快!把你们老相爷抬进屋里去!” 虽然这老头儿平时挺讨人嫌的,但她还真不希望对方就这么没了。 府中的家丁也吓得不轻,抬人的抬人,传信的传信,不一会儿整个封府都热闹起来。 今日恰逢休沐,绝大多数人都待在府上,左右两侧打通的两个府邸当中,其他封家的子女与孙辈也闻讯而来,挤满了院子。 封侍郎的腿废了,精神也萎靡不振,整个封家当众,现在出了事后能做顶梁柱的,倒是成了封无羁的父亲封老爹。 他慌慌张张地赶过来,跨进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了个狗吃屎。 “爹啊!您怎么了……你你你!你是哪来的妖怪!” 封老爹扑到窗前,脸上的悲忧之色还没散去,就被一头白毛的祁天河吓得打了个嗝,踉跄着往后栽去。 陪同而来的封无羁赶紧扶稳他,“爹,您慢着点。” 他说着话,却也是不住地打量床榻前那陌生的红衣青年。 太子夫妇也在旁边,太子妃正给封左相揉压着几处要穴,他寻思对方应该是东宫带来的。 “殿下,这位兄台是……?” 萧壁城背着手观察封左相的情况,闻言转身解释:“羁儿,他是祁天河,你大姑母的亲儿子,当唤他一声表兄。” 封无羁神色错愕:“大姑母?表兄?” 他从来没见过大姑母,对其的印象,除了封左相逢年过节例行的批判之词外,便是父亲等长辈的说辞描述了。 不等封无羁反应过来,封老爹率先倒吸一口冷气,惊喜地一把上前抓住祁天河。 “什么,你是大姐的儿子?好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娘有跟着一起来吗?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短,还这么白!” 祁天河只得再把刚才那套说辞复述了一遍。 话音落下,封老爹神情一怔,肉眼可见地变得颓丧许多,带着几分真切的悲色。 “原来大姐果真不在了……” 对于封家中年这一辈的子女们来说,封善星的威信很高。 封左相共三个嫡出儿女,其余六个全是庶出,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封善星的照拂。 她会在庶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庶兄遇到棘手麻烦的时候,调动人脉关系帮忙奔走。 就连姨娘们,虽然有争宠攀比子女之心,提起大小姐的时候,也没有说不好的。 身为封左相的第五个庶子,封老爹在家里的排行不上不下,他的性格随生母,母子俩都是本分笨拙的人,从小到大都是个小透明。 姨娘不得宠,他在封家当然也没什么地位,见了嫡兄的书童都得毕恭毕敬的。 遇到苦恼,也不敢主动争求讨要东西。 但封善星身为嫡姐,对待弟弟妹妹们却是一视同仁,会主动关问他们的学业与生活。 封老爹到现在都还记得,长姐模样漂亮又性格大气,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脸红紧张的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放好。 对方问起话来,他也只会说一切都好。 即便如此,长姐还是会从下人那里关问他的近况,然后把自己书房里的书籍都借给她看。 拖长姐的福,他一个庶子才能有机会读到那些难得的珍本,奋发图强考得不错的功名。 后来他和封无羁的生母相遇,流连往返勾栏院被发现,执行家法时也是长姐劝阻求情。 而今,想到长姐已经芳魂陨落,封老爹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大姐,你怎么去得这样早啊!” 他整个人挂在封无羁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这悲恸的哭声传到院外,让一众等候的封家小辈个个提心吊胆,怀疑封左相是不是出了事。 在这惊天动地的哭声中,封左相率先被吵醒了。 他虚弱地道:“哭哭哭,哭个锤子……你老子我还没咽气呢……” 封老爹呜呜啊啊地哭着,又扑到床边,抓着封左相的袖子以泪洗面。 “不是啊爹,儿子哭的是长姐,她怎么就抛下大家伙先去了啊!” 提到封善星,封左相浑浊的眸子里闪过痛色,转头看向祁天河。 他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母亲的遗骨,可有一并带回来?” 祁天河摇了摇头:“那边人的传统是海葬,我只带了她的遗物回来。” 他这话倒不是作假,在3223年,土地是稀缺资源,地盘连活人都不够住,死人就更难寻得一片安息之地了。 所以从很早的时候,诸国就推行鼓励海葬,人们死后都是如此,旨在人从自然中来,又回到自然中去。 如果母亲有留下骨灰的话,他当然也想带回故乡。 封左相的目光更加黯然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上的血色依旧没有恢复。 “你爹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你娘是如何与他相遇的?他对你娘好吗?” 祁天河答道:“那个小蕃国远在海外,船只技术落后,生活在岛上的人从不出海,爹还要给娘守墓,所以没有一起来。” “娘是因为迷路才偶然被我爹所救下,他是个生意人,也是岛上最富有的人,他对娘很好,和我娘是两情相悦。” 封左相听到这里,似是得到了几分心理安慰,精神状态也好了一点。 封老爹也松了口气,他们以前私下议论起长姐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遇到什么土匪山贼之类,遭遇令人揪心。 如今她虽然落难,却好在有人相救,且丈夫与她琴瑟和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封左相撑着身子缓缓做起来,这才有空仔细端详祁天河的脸。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第 1155 章 记入族谱 其实封左相一开始就注意到祁天河的满头白发了,但此前他一直沉浸在长女逝世的悲痛中,顾不上在意。 这会儿缓过心神来,便问起了缘由。 “为何这么短,还白成这样?你是不是也生了怪病?” 不怪封左相多想,长女就是病逝的,他下意识也以为孩子这副模样是疾病所致。 祁天河顿了顿,心思百转千回,表情也忽然变得沉痛起来。 “是这样的,我在岛上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与卿卿两情相悦,此生非她不娶,奈何天不遂人愿,她在一次出海捕鱼的时候遇上风浪不幸丧命。” “得知此噩耗,孙儿痛心疾首,悲怆中一夜间白头,从此封心锁爱,将三千青丝剪下伴她永世长眠。” 云苓抽了抽嘴角,她还以为这小子会说白发是天生的,剪短是海国习俗之类的。 没想到戏还挺多,整这么一出。 注意到云苓的眼神,祁天河偷偷冲她挤眉弄眼,心底嘿嘿一笑。 他今年二十三岁,这不是生怕认了亲以后,被长辈们催婚吗? 干脆把危机直接扼杀在摇篮中! 封左相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关键是这么离谱的话,封老爹还信了。 忆起自身经历,他心生感触,悲痛之感油然而生,一转身又扑到祁天河身上哭成了个泪人。 “侄儿啊,你怎么也是这般命苦人啊!这难道是上苍看不惯我封家的行径,对封家儿女们的惩罚吗?老天爷啊,你发发慈悲,从今以后网开一面吧!” 祁天河被他的嚎哭声震的头晕脑胀,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戳到了封老爹哪根神经,让他反应这么大。 他不理解,但其余封家人却都心知肚明。 尤其封左相的神情明显地有了晦暗变化,却没斥责封老爹口不择言,而是有些神情恍惚地看着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外孙。 他的三个嫡出子女,都谈不上好结局,唯有封善星一人勉强称得上善终。 其余六个庶出子女,后院也各有各的腌臜,谈不上和睦。 余下的孙辈不提也罢,多得是经历坎坷曲折之辈。 封左相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他的功利心当真太重了,满脑子只想着与李老头争夺圣宠皇恩,却忽略了对子孙的约束管教。 所以冥冥之中,都报应在了后人身上。 满屋的悲戚中,封无羁率先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爹,表哥能回京与我们重逢是件喜事啊,本该高兴的日子,您就莫提那些伤心事了。” 封老爹这才振作起来,擦了擦眼泪,赶忙道:“对对,这是大喜的日子,我不能这般扫兴。” 随后,他用疼惜又慈爱的眼神看着祁天河。 “小天啊,五舅可能这样唤你?这是无羁,按年纪辈分来算的话,该是你表亲的十三弟。” 封无羁点点头,友善地道:“天河表哥,幸会。” 祁天河恍然大悟:“哦,你就是小不点的亲传弟子啊,我听她提起过你,幸会幸会。” 他伸臂,主动握住对方的手摇了摇。 封无羁头一回见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不由得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教西洋文的夫子讲解过洋人的社交礼仪,祁天河远从海外归来,有这样的习性也正常。 他好奇地点点头:“表哥也认识我师父?” “咳咳……前阵子认识的。” 祁天河含糊地回了一句,萧壁城适时把话茬接了过来:“前段时间我们在郦城考察民情,恰好偶遇进京寻亲的天河,便把他带了回来。” “对对对,多亏萧三哥跟嫂子帮了我大忙,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外公呢!” 他语气中的感激情真意切,封左相没有精力追问细枝末节,却也大致能猜到彼此能相逢认亲,太子夫妇一定出了不少力,于是就要起身跪谢。 “老臣多谢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善心相助,亲自将天河送到相府中。” 萧壁城抬手拦下,难得宽慰道:“行了行了,左相大人你也一把老骨头了,用不着行此大礼,好好养着身子便是,别天河才回来,你就病倒了。” 他还想封老头晚退休几年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方要是一没留神撅过去了,暂时还真找不到能立刻接替左相之位的合适人选。 封左相又言语感激了一番夫妻俩,而后眼神感慨地看着祁天河。 外孙这张脸,其实看不出太多长女的影子,但两人的气质就是无端地相像。 五官之中,倒是那挺拔的鼻子跟他和善星一模一样。 封左相祖上有纯种突厥人的血脉,他本身的五官很汉人,看不出什么区别,唯独鼻子比寻常人都要高耸挺拔许多。 一众子女当中,只有封善星继承了他这个突出的特点。 看着祁天河的模样,他似乎还能依稀记起善星当年的模样。 她豆蔻年华之际就出落的十分漂亮惹目。 细长的柳叶眉是中原女子独有的含蓄韵味,高耸的鼻尖带着三分异域的豪迈风情,但又不似混血胡姬那般热烈奔放。 眼眸璀璨如星,脸庞线条柔和流畅,恰到到好处地将那抹异邦风情收敛藏起,中和得只剩下英气,却又区别于汉家儿女。 想当年,她是多少王孙贵族朝思暮想,却又不敢轻易接近的明珠啊。 那份心藏了二十多年的父爱与思念,结合着一辈子也忘不掉的遗憾与悔意,让封左相那颗在沧桑岁月中历尽千帆后,早已变得冷硬麻木的心都无法克制地柔软起来。 他用干枯皱皮的双手握住祁天河,一只手在他的手背上反复轻轻拍了好几下,才彻底收拢所有外露的情绪。 “你从遥远的海边来到这里,必然历经万般凶险,此番抵京,想来是已经和你父亲讲好,不再回去了吧?” 听祁天河刚才的话,善星就是因为路途遥远,想家却不能归家,才抱着心中遗憾郁郁而终的。 “你虽是我的外孙,但以后同样是封家的人,我马上便安排通知下去,三日后大办一场认亲宴,将你记入封家的族谱,向所有人公布你的身世。” “你也不用改姓,往后封家依旧会有你的一份。” 第 1156 章 昭仁帝的心理阴影 云苓闻言轻轻挑眉,看来封左相心底还是很在意这个外孙的。 俗话说得好,一谱不容二姓,这个举动算是相当破格了。 要知道,汉人自古以来都是子承父业,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 封左相对祁天河抱有愧疚弥补之心,疼爱他、养着他、让封家荫庇他都在情理之中。 可一旦上了族谱,就不是一般疼爱那么简单了,他这样做,等同于把自家的核心利益分给外姓人。 云苓转头看了一眼,封老爹满脸欣慰的样子,倒是没有任何不满与反对的神色,封无羁也只是乖乖地站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应话。 “祖父放心,待会儿我和梦纾就抓紧时间,尽快把话传下去。” 祁天河虽是来自几千年后的土著,但对历史深有研究的他,多少也对古代族谱这种东西有些了解。 他赶紧摆摆手道:“别别别,外公心疼我的话,平时在家里留间屋子给我常住就行了,真用不着搞这么大动静。” “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爹是他们哪儿最有钱的富商,我一点都不缺钱花!您这样做,万一让家里的姑爷姨舅们心里不高兴,那就不好了!” 身为现代青年,祁天河跟云苓等人是如出一辙的率性直接,有什么话也不掖着藏着,更不会拐弯。首发 他是真的怕封左相的举动引来封氏本家亲戚们的不满,家族财产纷争的激烈程度从不分古今中外,此前在23世纪,他就已经受够了跟祁家二房的一地鸡毛。 但封左相却是倔脾气上来:“整个封家都是老夫一手支起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再说了,他们这些个人,以前也没少受善星的恩惠,如今多照顾你一二怎么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你不缺钱花,外公自然替你高兴,可这世上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任何事情的。听外公的话,一切交给你五舅去安排便是了,什么都不用管,你这两天先安心住下,多陪陪外公。” 封左相已经决定了,他要把祁天河当做嫡孙来对待。 就算他从小蕃国中来,不能像精心教育的本家子弟一样成大气候,封阳和封无羁能分得封家三分,就不会少他一分。 祁天河一个头两个大,他就是单纯回来认个亲,顺便跨时空旅游而已! 回头得想办法让外公知道,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封家利益分到他手中要被糟蹋的。 封左相一锤定音,而后看向萧壁城,恳求地道:“太子殿下,还请劳烦您回宫后向陛下说两句豪华,赐老臣几日朝假,好筹备认亲宴的事宜。” 萧壁城点点头:“左相大人放心,我记下了。” 见认亲之事还算顺利,夫妻俩也不打算多做停留,在这里耽搁别人说家常话,便先回宫了。 离开前,云苓想了想,低声对祁天河道:“小天,等认亲宴结束以后,带上你那块陨石吊坠来一趟宫里,我有事跟你说。” 祁天河猛点头,虽然心里好奇疑惑,但眼下他还有外面一大群亲戚要应酬,实在顾不上多问。 …… 回到皇宫之后,萧壁城如约将口信带给了昭仁帝。 听到这个消息,躺在龙床上小憩的昭仁帝猛然睁开眼睛,一个轱辘翻身坐起来。 “你说什么,大封氏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儿子回京认亲来了?” 萧壁城颔首:“不错,儿臣这次在郦城偶然碰见天河,皇祖父也是知情的,他老人家没告诉您吗?” 穿越现代的时候,太上皇对外的说辞,是跟着他们到京外的别庄游玩。 昭仁帝愣愣地看着他,神色似是有所感触,片刻后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僵硬。 “没有。” 太上皇回归,他这个当儿子的当然要去请安,结果也不知道哪里惹了对方不快,把他晾在外面半个多时辰也没能踏进长宁宫一步。 原本心里还纳闷着呢,现在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见他不说话,萧壁城提醒道:“父皇,封左相的请求您还没赏话呢。” 昭仁帝语气复杂地道:“罢了,他除了认亲,怕是还要补上亡女的遗事,给他放半个月假吧。” “儿臣领旨,对了父皇,封左相的认亲宴定在三日后,到时候皇祖父也会去,您别忘了赏脸。” 封左相很看重这件事,几乎邀请了满朝文武的人,他怎么也是国丈,昭仁帝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昭仁帝僵了僵,摸摸鼻子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没由来地感到心虚,赶紧把萧壁城给打发了。 福公公在一旁感叹惋惜:“没想到封大姑娘去的这么早,真是世事无常啊,若是大姑娘还在,想必一切又与如今大不相同了。” 昭仁帝含糊地应了两句,没说话。 很多人都对封善星出走一事感到遗憾,其中当属他的亲爹最为愧疚。 记得那会儿他还年少,光凭着一腔热血真情,就跑到封家后院向小封氏示爱许诺。 这件事可以说是导火索,直接导致了封左相与大封氏父女关系的破裂。 太上皇知道消息后,前所未有地震怒,那会儿还在上朝呢,就翻了脸让侍卫把还是太子的他拉到了御书房。 真真切切地被吊起来打。 用的还是太上皇年轻时放羊的那根鞭子。 昭仁帝作为小儿子,出生的时候,太上皇的身份已经不是个简单的小卒了。 虽然大周穷苦战乱,可他却没像兄长们吃过那么多苦头。 父皇严厉归严厉,这般重罚他还是头一次。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昭仁帝觉得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未减分毫。 那会儿他不理解,还以为太上皇揍他是因为他不肯娶大封氏。 但他实在接受不了对方,因为大封氏跟季淑妃是同类人,无论是才情也好,容貌也好,在人群中极为出色。 便是男儿站在她们身边,也会有自行惭秽之感,不敢轻易攀折花枝。 年少时冲动不懂事,岁数渐长以后,昭仁帝才慢慢回味过来当年之所以挨揍,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愚蠢与任性。 对于大封氏,他心里也有几分真切的愧疚。 第 1157 章 互飙演技 封左相要办认亲宴的消息传开,京城里又沸沸扬扬地热议了起来。 然而身为话题中心的主角,却在认亲宴的前一天躲进了宫里。 萧壁城问他,“明天就是认亲宴了,你不在封家好好待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祁天河立马大吐苦水,“还不是因为外公非要劝着我把头发染黑,还一直唠叨让我学规矩,说是怕外人见了笑话我,还影响我将来找老婆。” 坦白而言,自家外孙长什么样子,封左相当然是不嫌弃的。 可他怕祁天河顶着一头白毛,会惹来别人异样的目光,导致被疏远孤立。 近年来胧夜夫妻名下的美容美发院办的挺红火的,除了日常保养以外,云苓还友情赞助提供了纯天然的无害草本黑发剂。 眼瞅着就是认亲宴了,封左相便好说歹说,劝祁天河先把头发给染黑。 但祁天河怎么都不乐意,这头白毛是他的个性与标志,于是一口回绝。 “头可断,发型不能换!” “可这幅模样,会叫人家笑话你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得了怪病呢,我看着也觉得怪怪的,将来想说亲的话,姑娘们也会介意的。” “外公多看几眼就习惯了,我也不需要相亲,这是我与卿卿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不能染黑。” 封左相只能退让一步,“好好好,那你不染黑也行,让梳头丫鬟给你戴个假发包,这样总行了吧?” “那多麻烦啊,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自个儿现在的样子是最帅的!” 祁天河说着,还对着镜子,懒洋洋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炫酷的发型,神色相当满意。 那神情,那举动,让封左相都忍不住怀疑,所谓的“卿卿”根本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他那一头白毛! 想他身为威严的大家主,膝下儿女子孙成行,往日在家族中更是说一不二。 还没有哪个小辈在如此耐心的好言相劝之下,依旧我行我素,固执己见。 封左相心里又急又恼,忍不住生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行?” “这样就挺好的,让全天下的人都亲眼见证我对卿卿的爱吧!” “……” 封左相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场被气得心梗,忍不住捂上内伤的胸口。 祁天河吓了一跳,赶忙去扶他:“外公,你没事儿吧?” 见他神情紧张,封左相计上心来,也不说话,只是佯装虚弱地靠在他身上,不住地大口呼吸,一副要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祁天河连忙扶他去太师椅上坐着,一边高喊外面的家丁去叫府医,一边嘴里关怀地喋喋不休。 “外公,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我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和您重逢,您要是就这么嗝屁了,那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啊,干脆回家养鱼算了!” “太上皇马上八十高龄了都还活蹦乱跳的,您明明才六十多,怎么就虚成这样,动不动就晕倒?” “我看您还是早点退休吧,回家种花逗鸟,修身养性,还能睁着眼多看我几年。” 祁天河抱怨起来:“我听别人说,咱们对家那个李右相都带薪休假好久了,天天在家吃吃喝喝,朝廷还给他发和您同等薪水的养老金,怎么您就没这么好的福利?” “回头我得跟萧三哥和嫂子说一下,不能老逮着您一个人薅……” 祁天河仔细想想,觉得他外公也是不容易,妥妥的遭到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双重压榨的可怜老头。 封左相喉咙噎了下,心里连连叹气,寻思他这啥外甥当真是在民间百姓家生活太久,半点不懂官场之事。 他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气若游丝地开口。 “跟旁人无关,老夫是被你急的……你要是不想我被急死,就听话把头发染黑,以后也不要再剪短了……” 祁天河不高兴了,刚才还说戴假发就行,怎么现在不仅要染黑,还得蓄长发? 唉,看来无论男女老少,人性都是恃宠而骄,贪得无厌的。 身为阅片无数的现代人,祁天河如何识不破封左相那拙劣的演技。 他当场深吸一口气,决定让外公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金像影后”的亲儿子。 “外公!您就不要逼我了好吗?这是我对卿卿的唯一念想了,您染黑的不是我的头发,而是埋葬了我曾经最美好的爱情啊!” “如果失去这头白发的话,我的一些,就是比如我帅气的容貌,健美的身材,还有我的社交仪礼,我的美好品德,甚至是灵魂都会被毁了!” 祁天河痛苦地跪在地上抱住头,将帅气的白发揉成了凌乱的鸡窝,泛红的眼睛全是快要溢出来的痛不欲生。 封左相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弹簧似地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下意识地去扶他的肩膀。 “外孙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天河打断,他吸着鼻子,用哭腔道:“我不能失去的灵魂爱情,也不能失去外公。” “如果您真的被我急死了,那我只好随着您一块儿去了,等咱们爷孙俩在九泉之下,一块儿和我娘重聚,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分开了!” 这时,其他院子里被惊动的封老爹也赶了过来,刚进门就看到眼前的一幕。 据说是昏倒了的封左相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气色红润,没半点不适。 倒是祁天河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颓丧绝望地蹲在太师椅旁,似是大受打击。 听到这话,封老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 “哎哟!好端端的,小天怎么忽然说出这种丧气话来啊?” “爹,您感觉如何,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啊?” 封左相抖了抖嘴角,他就是想吓唬祁天河一番,鬼知道他反应这么大,差点真把他吓出心梗来。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服软:“唉,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老夫不逼你了。” 祁天河立马破涕为笑,感动地一个熊抱将封左相紧紧搂在怀里。 “外公,我就知道您舍不得我死,真是爱死您了!” “……” 到底是应该谁舍不得谁死啊! 第 1158 章 世界的参差 猝不及防之下,封左相被这大力熊抱挤得燥红了老脸。 汉人骨子里写着保守传统,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的爱,也从来是含蓄而不善表达的。 他活了六十几年,还没听过哪个孩子直白地说“我爱你”,顿时被祁天河弄的羞燥不知所措,心里又亦是欢喜。 “行了行了,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让人看了笑话!” 封左相老年身材缩水,看着也就一米七出头的模样,被祁天河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子搂在怀里,怎么看怎么滑稽。 好一会儿,他才从祁天河怀里挣脱。 面对外孙不着调的性格,封左相头疼又无奈。 可谁让对方是他长女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呢,打又舍不得打,顶多骂两句。 他心里再憋屈,也只能把火撒在儿子身上。 “不是让你给天河准备新衣服么,怎么还闲得到处跑?” 封老爹也不敢回嘴,老老实实地道:“已经让人到成衣铺子里取回来了,爹您要是没有大爱的话,我就带小天去试试衣裳合不合身。” “多谢五舅,您辛苦了!” 祁天河立马上前,哥俩好似地搂住封老爹的肩膀,顺势溜之大吉,“走走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新衣服了。” 两人出了封左相的庭院,才皆是松了口气。 封老爹不由得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小天啊,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最好改改,男人要稳重才行,抓紧功夫练练规矩,认亲宴上才不会出洋相。” “不然总是这么一副散漫的样子,别人见了会觉得你不靠谱,也就不会愿意把家里的姑娘介绍给你认识了。” 祁天河“嗯嗯哦哦”地应着,也没把这些话往心里去。 他散漫惯了,古代的繁文缛节着实学不来。 封老爹见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嘴上叹了口气,但也没继续唠叨下去。 身为现代人,祁天河也是豪门出身,该有的礼仪教养都不缺。 只不过他这种精英阶层的出色教养,更多表现在骨子里的自信大方,与随性亲和的人格魅力,而非一举一动的赏心悦目。 祁天河坐着的时候,永远不会端端正正地挺直腰板,而是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一边胳膊撑在扶手上支着头。 封左相每次看见都要数落对方,屡屡说教不改,急起来也会骂他是二流子。 但偷偷地讲,封老爹觉得其实倒也还好,他还蛮艳羡外甥这个性子的。 可以说,他活成了封家很多人向往但又不敢成为的模样。 外甥虽然吊儿郎当,可跟那些不正经的二世祖比起来,显然天差地别。 他虽不会端坐着目不斜视,一双上挑的星眸四处流转,却没有那些人的小家子气和贼眉鼠眼感,反而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就能不自觉地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这份独特的气质十足地依托了他的生母。 当然,长姐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外甥这么离谱就是了。 这几天,他领着祁天河在三个府邸中走动,见过了封家各房的长辈和亲戚们。 对于祁天河的到来,多数人还是报以善意的。 就连整日阴沉无声,像个无魂躯壳的封侍郎,也难得坐着轮椅出现在众人面前,陪着用了一顿膳。 不过,封左相要把祁天河记入家谱的事情传开后,各房也暗自打起了小算盘。 除了封老爹这样一门真心对待他的老实人,也有人拈酸吃醋,背地里偷偷说些不中听的话。 更多的人则表现得热情洋溢,想趁着教规矩的功夫,在祁天河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好拉拢彼此间的关系,以求日后能谋得两分好处。 本身那几十号亲戚,乱七八糟的辈分已经让祁天河够头疼得了,这还没完没了地轮流上门来话家常。 他终于遭不住了,随便扯了个理由就躲进宫去了。 祁天河坐在东宫,对着云苓夫妻俩大吐苦水,直到一壶茶都喝干了,方才停歇下来。 “一想到以后住在封家,成天都得应酬亲戚,我就头皮发麻。” 萧壁城道:“那你在外面找个班上不就行了,这样就有借口躲开他们了。”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祁天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在3223年,人工智能已经取代了绝大多数的普通劳动工作。 再加上科技爆炸,可控核聚变技术的突破让能源物资变得极其充足,普通人每天也就上半天班,还是上四休三那种。 除非是出于兴趣热爱,大家才会挖空心思,把时间金钱砸在上面。 比如祁天河就很喜欢摄影、游戏与历史考古。 像他爸那样,跟个老古董机器似的,朝九晚五地打理家族集团,才是苦逼的少数人。 这也是为什么回到23世纪后,祁天河不愿意接手祁氏集团。 不仅不愿意接手祁氏集团,封左相给他的家族产业他也不想要。 祁天河抱怨道:“我来这边除了探望外公,唯二的目的就是吃喝旅游,可不想两个世界打双份工,反正我在哪儿都不缺钱。” “可外公非要把什么庄子铺子田地都塞给我,打理起来多费事啊,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我都想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就授权给你们代理,有了收益二八分,你们八我二就行!” 萧壁城面无表情,拳头都硬了,听听这是人话吗? 有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用打工,也有花不尽的钱财。 有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累死累活,想赚钱还因为半文盲而找不到工作。 他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界的参差”。 云苓笑眯眯地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回头让大丫帮忙打理一下,又是一笔收入来源。 祁天河大气地回应:“嫂子放心,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双方闲聊了片刻琐事,祁天河问道:“对了嫂子,上次你让我带着陨石吊坠进宫来找你,是有什么事啊?” 他拿出脖子处藏在衣领里的吊坠晃了晃。 云苓见状,放下茶杯道:“既然你把东西拿来了,那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谁?” “道无心师父。” 第 1159 章 祁天河的诉求 祁天河精神一振,他早就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上古仙人了,也有很多事想要请教他。 几人没有耽搁,来到宫中一处隐蔽的庭院中,远远地就听到小孩子的欢笑嬉闹声。 “高一点,小外公再举高一点!” 关于道无心此人,祁天河在四姐妹口中了解了不少事迹,包括对方与他的祖宗祁淮生的过往。 但对方长什么样子,还真没仔细问过。 于是他本能地脑补了一个道骨仙风的老道形象,没想到真人温雅清俊,看着也就比他大几岁。 秋日的阳光下,青灰色僧袍站在石桌旁,浓密的长马尾高竖,正笑着将一个三岁大的小豆丁抛起又接住。 在他的脚边,还有个同样雪玉可爱的小男孩,正拽着他的裤腿,糯糯地喊着他。 “小外公,雪团也要飞飞。” “这就是萧三哥的家的双胞胎吧?”祁天河立刻反应过来,忍不住搓了搓手,“啧啧,长的真可爱啊,有种让人想套麻袋的冲动。” “妈咪!”首发 注意到他们的身影,火团挣扎着从道无心怀里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扑到云苓怀里。 他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盯着祁天河,好奇地眨巴眨巴,忽而脆生生地开口。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月亮吃掉?” 祁天河懵了下,伸手捏了捏火团柔嫩的小脸:“小豆丁,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小外公讲过,天狗会吃月亮。” 祁天河挑眉笑道:“嗯?难道我长得很像狗吗?” 火团一本正经地告诫:“小外公说他见过白头发的妖怪,打回原形后是一只大白狗,所以你一定也是白毛大狗妖!千万不可以把月亮吃掉哦,不然团团们以后就没有月饼吃了,做坏事会被小外公打回原形的。” 小孩子的奇怪逻辑天马行空,能把三件毫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 云苓哭笑不得:“小呆瓜,他不是妖怪,以后要喊天河哥哥。” 她看向身后的冬青,示意对方先把两个孩子带下去。 奶团兄弟一步三回头地盯着祁天河看,显然对他感到很好奇。 “你们来了,坐下吧。” 道无心温和的声音响起,示意他们在石桌旁坐下。 只见石桌上放着一壶才沏好的热茶,旁边放着不多不少,正正好四个茶杯,似乎提前预料了他们的到来。 萧壁城道:“无心师父,他就是我此前和您提起过的祁天河。” 面对这种深藏不露的高人,祁天河难得正经了一回,朝对方行了个抱拳礼,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老祖宗好。” 道无心被他的称呼逗笑了,“不用这么拘谨,说起来,我与你祁氏之间还颇有渊源呢,随意自在些即可。” 祁天河暗想,他也想随意自在些,但眼前这位可不是太上皇那种爷爷辈的人,而是他祖宗的旧友啊! 说起来,萧壁城是道无心的女婿,自己管他喊萧三哥,简直是超级加辈了。 胡思乱想间,他端端正正地坐下,拿出陨石吊坠放在桌上。 “嫂子,这块陨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块陨石一定藏着秘密,当初叔叔的研究团队曾反复检测到,它蕴含着一种人类所未知的能量。 联系起枯井里的穿越阵法也是用陨石作为阵眼搭建的,祁天河心思一转,就猜到了几分,两者间或许有什么关联。 云苓闻言,却是先询问道无心:“您看看天河手里这块陨石,跟我们那几块有何区别?” 道无心拿起陨石摩挲了几下,缓声道:“蕴含着很强大的灵力,比起你们手中那几块也丝毫不差,只不过还是块未经打磨的原石,灵力被封锁在其中,无法用作修炼。” “这样的奇珍之物,能落到你手里面,也是一番造化了。” 后半句话是对祁天河说的。 道无心看得出来,这年轻人生来便是极富极贵的命格,通常是累积了多世的福泽造化才会如此。 但很可惜他出生在几千年以后,那个灵气完全枯竭的世界中,所以并无灵根。 云苓又问道:“您可有办法打磨这块原石?” “自然不难。” 得到回答,她心底雀跃起来,又道:“小天,之前同你说过,那个穿越阵法是靠四颗陨石维持运转的,但有很多限制,比如每逢初一和十五的前后才能开启通道,这是因为阵法力量供给不足导致的。” “如果说,把这块陨石增设为阵眼,起到加强巩固阵法的作用,也许就可以实现随时在两个世界当中往返。” “不瞒你说,我们有心求得你这块陨石一用,但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故而想问问你的想法。” 祁天河顿了顿,云苓的请求果然跟他来时的猜测一模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认真地道:“在此之前,我想问问无心老祖宗,我之所以能够顺利穿越时空,是不是跟时光飞船无关,全因为这块陨石?” 这个问题,祁天河最近反复思考过很多次,在3223年中,人类对于时空探索的研究虽然有了些许突破。 可就连云苓他们穿越时空都还需要借助陨石的力量,想来那艘时光飞船也是失败的研究产物。 道无心颔首,温声解释道:“没错,穿越时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当时你手里没有这块陨石,便不会成功。” 时空飞船也就是起到了五分的作用,剩下的九十五分关键在于陨石。 祁天河有些失神,喃喃地道:“我妈当年穿越的时候,也是因为遇上了一场流星雨……她没有阵法和飞船,一样顺利抵达了那个世界。” “既然如此的话,我有没有可能,利用这块陨石再建立一个时空隧道,往返于大周和我父亲所处的时代?” 云苓等人利用四块陨石,就可以做到短期内往返两个世界。 那他手里同样有陨石,是不是也能如此,哪怕只能每年往返一次。 对于祁天河的诉求,萧壁城和云苓并未感到意外。 他的父亲和朋友还活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如果把他们放到祁天河的立场上,也会优先考虑自己能否再与亲友重逢。 第 1160 章 相赠陨石 闻言,道无心神情温柔地看着他。 “孩子,我必须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母亲,能够顺利穿越时空,都是一场概率微乎其微的偶然事件。宇宙天地浩瀚无垠,岁月与时空的秘密,也不是人类轻易能够掌控的。” “你的母亲很幸运,能安然无恙地走出扭曲的时空裂缝,但更多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是永远迷失在其中直到死亡。” “哪怕是我,在曾经流浪的岁月里,也不过是在时空裂缝中漫无目的地行走。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肉体已经消亡,但神魂不灭,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离开其中。” 他仰望着看不见繁星的天空,便是力量强大如此,神色中依旧是对天地自然的敬畏。 没有谁能掌控自己一定会穿越到哪个时空,他只是在曾经旅途歇脚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神魂印记,才能够准确地建立起往返的通道。 “而你之所以能穿越到23世纪,也是因为我早早打通了去往那里的时空隧道,你手中的陨石被阵法中的力量所吸引,才将你带入了其中。” 祁天河沉默地听到这里,算是领悟了道无心的话中之意。 这个阵法是他们提前半年多就布置好的,阴差阳错地为他的穿越时空之旅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如果当时没有这个隧道存在,他也会在其中迷失死亡。 道无心温声道:“淮生是我的旧友,曾经对我照顾良多,他结下来的善果,你作为他的后人摘去也是理所当然。” “我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帮你开辟一条通道,但是你只有着一块陨石作为阵眼,搭建出来的隧道会很不稳定,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一旦发生坍塌,运气好的话,只是这块陨石遗失在时空乱流中,运气差的话,你将再也走不出去。” “此间种种弊端缘由,我都与你详细地解释清楚了,最终的决定权在你。” 在这件事上,道无心的态度与做法十分公平公正,并未偏向云苓等人。 作为曾经失去家园的流浪者,他非常能理解祁天河对家乡和亲人的渴望。 就如他所说,祁淮生曾与他结下善果,只要祁天河开口,他也不会推辞。 祁天河紧紧地皱着眉头,坐在石桌旁沉思良久,似是在犹豫着该如何做出抉择。 云苓等人也没有催促,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他回复,直到茶杯里的水都凉透了,祁天河才舒展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声。 “唉,做人的确不能太贪心了,我已经如愿以偿完成了妈妈的夙愿,是该知足了。” “我想通了,与其追求一个微乎其微的梦想,不如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陪着外公安享晚年……毕竟,这里同样有我的亲人。” 他虽然头疼封家那乌泱泱一大群亲戚,但里面也不乏真正关心在意他的人。 在遥远的未来时代,人们的宗族观念是很淡薄的,无后而终的人比比皆是,这么浓厚的亲情味道,他也是第一次感受。 想到对自己极为关照的封老爹,祁天河眼底多了些许暖意。 哪怕二十多年不曾见过面,那也是他真正血脉相连的亲舅舅啊。 他扪心自问,无法再承受不能和他们见面的风险。 想到这里,祁天河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我决定了,把这颗陨石送给萧三哥和嫂子,如果能做到随时往返两个世界,也是件好事。” 云苓闻言正色道:“小天,这回当真多谢你了,感激不尽。” 祁天河恢复了散漫轻松的模样,耸耸肩笑道:“嫂子太客气了,我能到这边来还不是全靠你们,再说能随时往返的话,我也图个便利。至于我爸那边,当初上飞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做好了未来不再见面的准备。” “我刚才提出那个诉求,也只不过是觉得有些遗憾,要是能让我爸知道,我已经完成了妈妈的遗愿就好了,那样他也算是完成了心愿,可以无忧无虑地陪着妈妈直到老去了。” 祁天河笑容可掬地说完,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云苓见他这副模样,难免有几分怜惜心疼,不由问道:“无心师父,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小天完成这个心愿?” 道无心想了想,抬眸问他:“你可有从3223年那个时空中带来的东西?” “有有有,多着呢。” 那艘飞船里携带的东西,全都是未来时空的产物,在飞船坠毁后,他留了一些还能用且比较重要的东西。 道无心微笑道:“既如此,你就取一样物件给我吧,我替你走一趟,向你父亲传个信。” 有标记物作为锚点的话,他就能准确定位那个世界了。 祁天河立马精神一振,双眼发亮,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没问题!只不过那些东西还放在23世纪呢,我没带在身上,等下次穿越的时候给您拿来。” 道无心笑吟吟地道:“好。” 祁天河迟疑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对了,那个,会不会特别劳烦您啊?这事儿麻烦吗?” 道无心根据自身的流浪经历掐算了一下:“往返一趟,兴许要花上一年时间左右。” 祁天河轻轻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无妨,种善因,便得善果。” 事情谈妥,双方皆是神色轻松,好似心头一块大石头被搬开。 萧壁城颇为激动,将来能随时往返两边世界的话,他和云苓处理朝政会轻松方便得多。 想到这里,他不由期待地问道:“无心师父,那这阵法大概什么时候能巩固好?” 道无心回答:“半个月即可,待我先将这块原石开光。” 萧壁城点点头,便急着想把这个好消息都通知给众人,太上皇一定会很高兴。 等下次回去的时候,他终于可以把三个宝贝崽崽也带上了! 不多时,道无心送走三人,才收拾了冷掉的茶水,便又有客人上门了。 “前辈,打扰了,可否赏光一叙?” 来人紫袍翻飞,气质清冷,恍若踏着紫气而来。 正是前往拜访未来岳父的凤眠。 第 1161 章 凤眠议亲 道无心颔首浅笑:“坐下便是。” 凤眠却并未依言坐下,而是郑重地向他施了一个稽首跪拜之礼,头在地面微垂了片刻,方才抬起来。 这等隆重的跪拜之礼,通常见于晚辈对长辈与君臣父子间,让道无心轻轻扬眉,而后了然一笑。 他主动将话题打开:“小友,何故行此大礼啊?” 凤眠起身垂首作揖,语气认真地道:“晚辈此番前来拜访是为议亲的,我与令爱璇玑相伴已久,曾经同生共死,如今情意自生,盼能幸得您首肯,将爱女嫁与我为妻,以结秦晋之好。” “前辈,今日之事本该由媒人携礼上门,奈何晚辈在大周根系未深,只能空着两手前来求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婚姻大事乃人生重中之重,考虑到家中二老远居东楚,不便即刻上门,故晚辈此番前来只为议亲,并寻求您的意见。” “若您对这门亲事并无反对之意,晚辈这边立刻寄家书一封,他日再与家中父母正式下聘提亲。成婚以后,晚辈也不再回观中做那清修的道士。” 凤眠骨子里还是相当守礼的,按照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传统规矩,应该由男女两家各自请来的媒人,以及中间牵线的媒人一同出面。 但他这会儿既找不到媒人,也备不出一番厚礼来,故而不敢贸然说出“提亲”二字,只当是次非正式的议亲,以免显得轻浮失礼。 道无心笑意盈盈,却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略带些许促狭地询问。 “哦?你不是一心向道么,怎地忽而落入了这红尘之网当中,不怕数年修行道行毁于一旦?” 凤眠神色微赧:“您说笑了,晚辈修的并非无情道,此番能够突破瓶颈,明心见性,还多亏了您的指点。” 闻言,道无心朗笑一声,颇有几分开怀之意。 “你既然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又有什么理由可拒绝的呢,你见识过了那个世界的风采,应该也明白如今的年轻人皆是崇尚自由恋爱吧?" 他冲凤眠眨了眨眼睛,语气含笑,"只要小丫头愿意,婚事自然水到渠成。” 凤眠松了口气,也就是说,他的确过了老丈人这关。 他心中喜悦,却也不敢忘形失礼,立刻将袖中的一卷簿册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多谢前辈开明,这是我近几日编排的有关提亲下聘与纳采问吉的事宜,还请过目。” 道无心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多世界,并不在意这些旧时的虚礼,不过凤眠如此庄重肃穆,他自然也是要认真仔细地对待翻阅的。 他细细地看过去,只见簿册上详细地交代了男方的生辰八字、户籍信息、家族状况,以及资产详情。 还陈列了许多提亲时将准备的聘礼,极为详尽,也看得出诚心。 凤眠耐心地等待着道无心过目。 从现代回来后,他这几天就一直在忙碌此事,既要前去议亲,两手空空便算了,总不能只带上一张嘴。 所以他毫无保留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包括家中钱财产业几何,自己在东楚的私库又存了多少珍宝钱财。 要娶人家的女儿,总要让人家放心,女儿嫁过去了不会吃苦才行。 虽然还没有正式订亲,凤眠却已经将整个婚礼流程都细细琢磨了一遍,什么时候需要什么,都暂且做了定数。 只等道无心点头同意了。 良久后,他抬眸温和地看向凤眠:“你已经做了如此详尽的规划,想来后面诸事皆顺。” 凤眠这才算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那就承蒙您吉言了。” 随后,他欲告退不做作打搅,却又被道无心叫住。 “等等,你功法道行已有了根本上的突破,但还未能意识到其存在,待我助你一臂之力,便可掌控力量为所用了。” 此前便说过,凤眠如处于混沌中的雏鸟,力量将醒未醒。 现代之行一旅后,他的力量有了根本上的突破,已经被彻底唤醒了。 现在,只差最后的一步之遥。 凤眠愣了一下,不解其意,“前辈的意思是?” 在他询问的目光中,道无心微笑着抬起手,指尖在他眉梢处轻点了一下。 刹那间,凤眠只觉得天旋地转,头脑似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清鸣。 而后,他便陷入黑暗中,不省人事了。 “真叫人期待啊,凤氏唯一拥有灵力的后人,会展露出怎样的天赋来呢?” …… 凤眠从黑暗中醒来,只觉得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没有身处大周皇宫,而是在一条蜿蜒无尽的河流旁,看清眼前的景色,不由得微微一怔。 天边残阳如血,云霞如火烧一般彤红。 河畔两岸,赤红艳丽的无叶之花繁茂丛生,在风中轻轻摇曳。 如火的云霞,赤红的花朵,一同交错倒映在河面,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红色。 这里很美,但莫名带着一种忧伤与哀凄之感,有种让灵魂都想要安眠沉寂的宁静平和。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突然在这儿? 凤眠紧皱眉头,他的意识有些混沌,感知能力也大幅度下降,但心中没有半分慌乱,径自踱步向前走去,试图辨认周围环境。 他沿着河岸走一路向西,不知走了多久,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夕阳依旧定格在天幕中,好似这里没有夜晚与白天。 终于,凤眠的视线中忽而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竟是一对看起来五岁大小的童男童女,正手牵着手,跌跌撞撞地往河里走去。 他眼皮一跳,心脏没由来地一紧,立刻高声呼喊。 “停下来,别过去!”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好像听不到他的呼唤一般,慢慢地朝河中走去,眼看就要被淹没其中。 凤眠脸色微变,在顾不得其他,飞速追过去,淌入河中将两个孩子一把抱起。 气喘吁吁地回到岸上,他沉声道:“你们是谁家孩子,怎么能在河岸边玩,不知道危险吗?” 两个孩子明显愣了一下,圆圆脸的小男孩忽然出声道:“你摸得到我们?” 凤眠皱眉,“这是什么话,你们爹娘在哪儿?” 闻言,小男孩眼神黯然道:“阿爹他们不要我和妹妹了,所以我们要到河对岸去。” 第 1162 章 谁要和老男人生孩子 “不要你们了?不论哪朝律法,遗弃幼童都是重罪,被发现了要坐牢的。” 凤眠打量着两个孩子,只见他们生的雪玉可爱,衣服也像是富贵人家的打扮,怎么会被随便遗弃? “我们是南唐锦官城人士,阿爹新娶了后娘,她生了小弟弟,不喜欢我和妹妹,就把赶出去了。” 原来如此,又是坊间屡见不鲜的恶妇作怪。 作为南唐人士,居然能把孩子扔到这里来。 凤眠叹气道:“待我报个官,想办法联系你们的爹爹来接人。” “不用啦,反正爹爹也不喜欢我们,等过了河,我们就能去新家了。” “可过河走桥是常识,谁教你们淌水而过的?” 小男孩皱着脸叹了口气:“我和妹妹本来也想走桥,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们没有钱给官差叔叔,他就让我们趟河过去。” 凤眠听得额角青筋直跳:“竟有这等欺压百姓的恶官差,连小孩子也要收过路费,他就没有想过么,你们若在河里出事怎么办。” 小男孩闷闷地不说话了,淌河有可能会溺死,最后变成河畔边那些红花的花泥,可在岸边等待太久的话,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家了。首发 凤眠又问:“哪户人家收留了你们,怎么没派人来接?” 小男孩摇了摇头,“没有人来接我们,等过了河,我跟妹妹再一起找新家。” 听到这里,一直不说话的小姑娘突然嘤嘤啜泣起来,抓紧了小男孩的手。 “呜呜,可是过了河,我和哥哥就要永远分开了……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面对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凤眠不由得心软。 他看这兄妹俩年纪虽小,却颇有谈吐教养的模样,几位乖巧,一时生了恻隐之心。 想来他们一旦被不同的人家领养,将来便要分开了。 思及此,他蹲下来认真道:“你们干脆随我走吧。” 听到这话,兄妹俩都愣了愣,小姑娘眼里顿时冒出希冀的光芒。 “你愿意做我们的爹爹吗?” “……爹爹?”凤眠微怔,“我……我还尚未成婚,不过……倒是可以收你们做义子义女。” 他忽而就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末了又想,以璇玑那丫头嫉恶如仇的性子,应当不会在意这些吧? 小姑娘立刻就破涕为笑,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爹爹!爹爹!那你可以给我们一根头发吗?” “头发?你们要它做什么?” 小姑娘认真地道:“因为爹爹是很厉害的人呀,把你的头发绑在我和哥哥的手腕上,官差叔叔看见后会害怕,就不敢再收过路费了,这样我们就能过桥啦!” 她说着,摸了摸凤眠的头,小小的手心瞬间就多了两根细长柔韧的黑发,泛着淡淡的红光。 凤眠眼皮猛地一跳,被古怪氛围影响的认知陡然清醒回笼了大半。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从河里把两个孩子捞起来,但衣服却半点都没湿。 再看看河畔两岸的无叶红花,这里应当是…… “爹爹,你要走了吗?” 小男孩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然后冲他挥了挥手,手腕上的发丝红光愈发耀眼。 “那好吧,我和妹妹先过桥了,三年后我们来找你哦。” 周围的画面陡然变得模糊起来,夕阳与河水都似水波纹般晃动起来。 凤眠忍不住高声道:“等等,还没有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又是谁家孩子。” “以前的名字已经忘记啦,爹爹要是想我和妹妹了,就来承恩侯府后宅的梨树下看我们吧!” 话音消逝,夕阳与残红全都消失不见。 凤眠沉睡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只觉得鼻尖有些痒意,有种打喷嚏的冲动。 顾不上在意,惊醒的意识让他猛地坐起身来,额头顿时“咚”的一声,和什么东西撞了个结实。 “哎哟我的妈耶——” 凤眠吃痛地睁开眼睛,便见璇玑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捂着额头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她眼泪汪汪地控诉道:“我不就是拿鸡毛挠你痒痒么,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他有铁蛋功,她可没有铁头功啊。 “嘶……” 凤眠微吸了口凉气,才发现自己躺在东宫偏殿的床榻上。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今天突然晕倒了,无心爹地派人把你送回来的,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虚啊?” 忸怩了几天,或许是笃定凤眠的父母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璇玑很快又放松自在了起来,原形毕露。 见凤眠额头尽是细密的薄汗,她凑近过去,挤眉弄眼地调侃:“怎么着,做噩梦吓着了?给我讲讲呗。” 能把凤眠吓着的噩梦,很难不让人好奇。 凤眠冷静下来,瞥了她一眼,忽然开口:“三年后,你我会有一双儿女降生。” “噗——” 璇玑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她双手插着小蛮腰,瞪着凤眠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调戏我?” 这个老男人怎么突然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我没有骗你,方才我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 凤眠回忆着细细叙述了一番,现在想来,梦中画面该是在忘川河畔。 那兄妹俩遭奸人所害,本是要过奈何桥投胎转世的,可守路鬼差太势利,见他们拿不出冥币,便不让他们过桥。 自己阴差阳错之下许诺要带他们走,怕是已经结了因果之缘。 璇玑听完这番话,嘴角疯狂的抽搐起来,忍不住探了探凤眠的额头。 “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别做了个怪梦就胡乱脑补些有的没的。” 凤眠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莫名认真:“不,我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会是我们的孩子。” 这一觉醒来,他的头脑先是有些晕乎,片刻后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隐约间,似乎连五感都敏锐不少,心神直觉更是远超此前。 就比如现在,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云苓要来探望自己了。 床榻旁,被抓住了手腕的璇玑却是脸色涨红。 “呸呸呸,谁要和你这个老男人生孩子了!” 还三年后,那会儿她顶多才二十一岁,真是个衣冠禽兽啊! 话音刚落,云苓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看到二人的模样,顿时就笑了。 “哎哟,都已经开始讨论起生孩子的事啦?” 【作者君:眠子哥超进化后,直觉强化,会做预知梦,略带一点超脱俗世的感知能力,但不会看见鬼什么的,预知梦都是隐喻向的,这文没有鬼!】 第 1163 章 是她以为的双修么 璇玑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和凤眠拉开了距离,神色羞恼。 “你误会了,我没说要生孩子!” 云苓笑眯眯地道:“我懂我懂,你年纪还小,不想早生孩子也正常,不过凤眠都要奔三啦,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都要抱三胎了。” “你们俩的确需要好好商议一下这件事,毕竟男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同龄人里,成亲早的孩子都满十岁了。 以当代人的眼光来看,他二十七八了还没结婚生子,当真算得上异类。 璇玑生无可恋,“感觉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和傻鸟结婚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怎么不是铁板钉钉了?今日凤眠去找无心爹地议亲,他老人家都点头同意了,你啊,就安心做个待嫁新娘吧。” 璇玑呆了一下,“什么!还找了无心爹地?” “对啊,凤眠已经把从提亲到完婚的事宜大致都安排好了,我看了那册子,上面细致得很。比起我和二驴结婚的时候,你可幸福多啦,他这么用心待你,要好好珍惜。” 云苓的语气带着两分小羡慕。 姐妹四人的婚事当中,璇玑的婚事也许不是最气派的,但绝对是最妥帖顺利,让人安心的。 她和萧壁城不提也罢,留情与老王是风风火火闪婚的,且那时两人手中空空如也,说是裸婚也差不多。 胧夜跟公子幽倒是风光无限,受尽羡慕,但两人的情路最为曲折坎坷,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大的。 公子幽可是较劲脑汁,还花了一座金矿才把心上人娶回家呢! 相较之下,这个傻丫头每天吃吃喝喝,没心没肺地到处玩乐,什么也不用管,自有凤眠默默安排好一切,半点不用操心。 听到这番话,璇玑怔了怔,心底有种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来。 她一直都知道,凤眠是个认真细致,极为负责的人。 但还是没预料到,对方决定娶她,就当真上心地做到如此地步,不是嘴上简单说说。 想到这几天,凤眠都在书房里坐到深夜才睡,而自己却到处吃喝玩乐,璇玑莫名有点小小的心虚。 云苓碎碎念完,才想起自己是来探望凤眠的。 “对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比如头昏脑胀之类的?” 当初萧壁城觉醒精神力的时候,可是受了好一段时间的折磨。 凤眠摇了摇头:“多谢关心,我只是昏倒的时候觉得头脑中巨鸣刺痛,而今醒来却并无大碍,不过你似乎知道缘由?” 云苓微微一笑:“恭喜你,顺利觉醒了精神力。” 凤眠怔住,来不及作出反应,旁边的璇玑先一蹦三尺高。 “哈?傻鸟也觉醒精神力了?他受什么刺激了?”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惊奇地打量凤眠。 “无心爹地说他很早就激发了这种力量,只是一直处于休眠状态,这次现代之行让他心境有所突破,自然而然也就觉醒了。” 云苓一边说着,从袖衫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到桌上,“这是壁城以前修炼时整理的心得感悟,包括一些精神力使用的基础技巧,兴许对你有帮助,可以翻阅参照一二。” 听到这个消息,凤眠讶异过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许是自小就展露出不俗的天分,因此被寻常人当做转世仙人般崇拜,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异样”。 “那就多谢你们了。” 璇玑坐在一旁,悄悄地咬手指。 她想起前不久吃自助餐的时候,的确有一瞬间感觉到凤眠身上有精神力波动,应该是在表白时觉醒的。 换个角度讲,这是不是说明……她对傻鸟而言很重要? 云苓又叮嘱道:“对了,无心爹地说,你在修炼的时候遇到困惑,随时可以去找他。当然了,问我和壁城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璇玑忍不住道:“你们平时那么忙,其实我来教他也可以啦。” 云苓调侃道:“平常你修炼的时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会儿倒是勤快起来了?啧啧,果然有些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凤眠的神色也柔和些许,软声道:“既然璇玑会教,那我尽量不打搅你们夫妻。” “那再好不过,对了,这册子上还有一种双修之法,是我和壁城自行琢磨出来的,修炼速度很快,你们俩也可以多尝试,事半功倍。” 原本只是寻常的修炼技巧,云苓有心逗弄璇玑,故意拉长语气,说得十分暧昧。 双修?是她以为的那个双修吗! 璇玑脸色微妙,忍不住就想到了凤眠刚才说的,三年后他们会有一双儿女。 各种奇奇怪怪的画面乱入脑海,她顿时觉得脸颊火烧火燎,再也坐不下去了。 “……你们聊,我要去茅厕!” 说完,就以尿遁为借口溜了。 云苓看着她的背影,笑话道:“瞧瞧,还害羞了,以前没见她脸皮这么薄,等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不得躲到床底下去?” 她如此直白的打趣,弄得凤眠也有些赧然,轻咳一声道:“这一年来,我住在东宫多有叨扰,还要谢过你们夫妻二人的照应与宽待。” “过段时间,我家中二老应该会在大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直到我成婚后才回去。所以我打算于年底之前,在京城购置一处宅院,还请劳烦你帮忙在户部疏通一二。” 都要成亲了,还要把父母接过来,一直暂住在东宫显然不合适,必须尽快置办一处私宅了。 但他不是大周京城本地人,想购房买地的话,会有很多限制。 虽然能用钱打点,但流程十分冗长繁琐,担心年底之前置办不好。 云苓欣然答应:“没问题,不过你买房这么着急,手里的钱够吗?” 她记得凤眠来的时候,好像就背了个包裹和一点盘缠,别的什么也没带。 “购置宅院的银钱,我自有办法筹集,不必担心。” 云苓闻言,便知凤眠心里有完整的规划,答应下来会尽快帮他办好手续文书后,就离开了。 送走云苓,凤眠调整好精神,这才详细地写了一封家书寄回东楚。 第 1164 章 认亲宴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封家举办认亲宴的日子。 整个封府上下,处处张灯结彩。 封左相特地请了乐班子,在门口的大街上吹锣打鼓地庆贺,还有家丁给过往行人送金叶子讨吉祥话。 出版社的采编团试图做一期采访热点,但他不愿意再提起与长女的遗憾往事,叫人拿去做饭后余谈,故而回绝了采访请求。 但就算没有报纸宣扬,这么大的动静一出,京城百姓也都知道了封家发生的大事。 认亲宴当晚,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堵的水泄不通,全是来出席宴会的达官贵人,引得不少百姓围观看热闹。 皇城禁军甚至不得不联系出动了交通队,才勉强维持住场面。 作为星二代和豪门大少,祁天河早习惯了出门就如影随形的镜头和闪光灯,没有半分紧张。 反倒是封左相放不下心,再三严肃叮嘱:“今晚会有不少贵人来,包括陛下也在内,你可千万要表现的稳重点,别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要是惹得陛下心里不快,你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祁天河耸耸肩:“好歹算是我姨父,不至于那么苛刻吧?再说我有太上皇做靠山呢,不用害怕,听说姨父早前因为我娘的事情被吊起来打,他肯定得对我客客气气的。” 封左相眼角抽搐了一下,警告道:“你是不用怕陛下,但无论如何今晚要把老夫的面子给立住了,尤其不能在老李头儿跟前露怯,这是最重要的,你记住了吗?” “管好你的嘴,少说少错,沉默是金!” 他已经领教过了,外孙这张嘴简直跟太子妃一样口无遮拦。 祁天河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外公放心吧,今晚你绝对倍儿有面子,我心里有数,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 今晚的认亲宴,他可是精心准备过的。 大人嘛,都喜欢炫耀自家小孩挣面子,他从小就习惯了在亲戚面前表演才艺。 封左相见他这么懂事,心底安慰不少:“你听话就好,老夫也不求你能表现得多亮眼,规规矩矩不出错就够了。” 换成封家其他平庸的孩子,他可能觉得拿不出手,见不得人,但在祁天河这里,他的要求一低再低。 然而事实证明,封左相还是太年轻了,显眼包走到哪里都要万众瞩目的。 晚宴开始的时候,云苓等人准时抵达封府。 今晚的客人不算多,男宾女宾加起来也就坐了五张八仙桌,但个个都身份不凡。 除了皇亲国戚之外,便是公侯王爵,最差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官员,足见封左相对祁天河的重视。 封家人当中,则只有男子和少数女子被允许出席。 男席女席在宴客厅内左右隔开,分别用珠帘堪堪挡住视线。 云苓抬眸望去,能看见封左相领着祁天河,点头哈腰地在对面席间四处问好。 昭仁帝坐在太上皇旁边,难得有些许局促。 祁天河刚行礼,他便眼疾手快地扶起对方,无比慈祥和爱地说道:“好外甥,快快起来不必多礼,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受苦了。” “瞧瞧这孩子,长的一表人才,看着就是人中龙凤,虽是外孙,却颇有左相年轻时的风采,将来定有大作为啊!” 昭仁帝拉着祁天河的手,一顿违心的彩虹屁狂吹,也不敢去问他头发怎么回事。 说完还偷偷瞥了眼太上皇,确保自己的态度让对方满意。 太上皇显然挺满意的,摸着胡子笑眯眯地道:“小天这孩子的确出类拔萃,不过孤倒觉得他更肖母亲些,将来比起封左相,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宾客席间,受邀而来的李右相看见这一幕,心里顿时不舒坦了。 他跟封左相争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打下来个势均力敌的结果,怎地就突然冒出来了个小白毛,连太上皇的青睐都抢了去? “左相大人,老夫在此恭贺你找回外孙,实乃一件大喜事。就是看这孩子仪表堂堂,还有几分洋气,似乎并非在中原长大,不知其父是何方人氏,家中做什么啊?” 李右相语气亲和,听似很友好地长辈问话。 但云苓一听,就知道李右相是酸得坐不住,想借机找茬了。 “洋气”可不算得是个好词,因为洋人长相古怪,体味大且多毛,并不受中原人喜欢。 这厮这么说,就是在损祁天河呢,还故意问他父亲是何方人氏,明摆着内涵大封氏莫不是嫁了个洋人! 祁天河坦然回应:“多谢这位老爷夸奖,我们那个海岛的先祖早些年是从中原迁徙过去的,所以我爹是正儿八经的汉人。您会觉得我有几分洋气,想来是因为我自小研学西洋文,并与洋人打过交道的缘故吧。” 李右相瞪大眼睛:“哦?你读过书,会西洋文?” 虽然不喜欢洋人的外貌,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如今大周境内都有很多常驻的外邦商人,四处倒卖茶叶、丝绸和瓷器。 近年来新冒出来许多富庶百姓,都是与洋人做生意而发家的,故而很多商户都自学起了西洋话。 连朝廷都开始要求户部官员必须学习洋文了,可见对此的重视。 为此,朝中官员也都勒令家中子弟学习洋文,还会互相攀比。 李右相私下打听过,祁天河出生在偏远的海岛上,家里是从商的。 他寻思八成是个鱼塘主的儿子,小地方来的该没读过书,见识不多才对啊。 祁天河点点头,“谦虚”地道:“在下不才,也就读过十几年的书,会那么简简单单的四国语言罢了。” 听到这话,封左相都惊了,“你会四国文字?” 之前怎么没听这小子说过! 他还以为对方大字不识呢,毕竟外孙平常讲话的措辞和语气,都不太有“文化”的样子。 “除了中原话之外,还有西洋文、东瀛文和波斯语,谈不上精通,但听说读写译还是没问题的。” 李右相心头冷笑,这小白毛真是撒谎不打草稿,若说会西洋文也就算了,还波斯语,全京城都找不到几个能跟波斯商人打交道的人! 封左相震惊完,心底咯噔一声,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给他长脸,故意吹牛的吧? 第 1165 章 显眼包 隔着珠帘,云苓饶有兴致地吃瓜。 祁天河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之前也没听过他吹嘘自己的本事,这小子大概是想玩扮猪吃老虎的套路,钓鱼执法李右相呢。 果不其然,李右相听到这话后,立马兴奋地道:“哦?既然如此,不如轮番展示一遍,也好叫老夫等人开开眼界啊。” 祁天河接话道:“那您是想怎么个展示法啊?” 难不成要让他当场唱首英文歌?唱了他们也听不懂啊。 李右相皮笑肉不笑地道:“简单得很,今日众宾中恰好就有会这几种话的人,你大可与之交谈几句,尤其是那波斯语,就连户部尚书大人都说不利索呢。你既然能说会写。我们这群老东西都迫不及待想涨涨见识。” 商贸之路打通后,相较于波斯话,西洋话和东瀛话都还算常见了,不过今日在场的人里,恰好就有一个通波斯语的人。 新任的户部尚书才四十来岁,年纪不大,是商户家养出来的读书人,之前官职品阶不高。 陆家倒台后,对方在政绩不多的情况下,能被提拔至此官位,便有因他会多国语言的缘故。 李右相眯眼,小白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如果对方当众丢脸,他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嘲讽封左相。首发 封左相暗暗瞪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道:“诸位若是感兴趣,不妨待宴后再慢慢探讨,不然等下这好菜都凉了。” 他寻思着,等会儿认亲宴结束,就找个借口把外孙这傻孩子支走,不然老李头指不定怎么为难他呢。 意想不到的是,云苓竟然开口了。 “无妨,让他们说两句便是,不然啊,我都怕李右相抓心挠肺的吃不下饭,就让他多长长见识好了。” 语气七分散漫三分调侃,大有起哄看热闹的架势。 祁天河见她如此捧场,立马挺胸抬头:“连嫂子都这么说了,那晚辈就向大家献丑了,不知那位是户部尚书大人,还请赐教。” 静默两息后,一个相貌端正,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从席间站了起来,神色略有些迟疑。 被李右相拉去做筏子,他本不想被牵扯进其中的,但太子妃点名了,也只能配合。 “祁公子,鄙人的外邦言语学得粗浅,说赐教还不敢当。” “没关系,尚书大人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当谈天就是了。” 祁天河姿态利落,中气十足,倒让想看好戏的李右相拿捏不准了。 “那好,我就先用波斯语问祁小公子。” 户部尚书想了想,不急不缓地说出一句席间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的话。 祁天河几乎是下一秒就接上了他的话茬,流利地说了一大长串话语。 户部尚书微微皱着眉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两句,然后再点点头。 看见这一幕,众人心里便都有数了。 虽然他们不懂波斯语,两人的言语也都流利不磕巴,但一问一答之间,户部尚书明显地会停顿几秒,显然是在脑海中翻译转换译文。 而对祁天河来说,则完全不需要思考,很轻松就能接上来。 这说明两人间有着本质的差别,祁天河已经不需要二次翻译成母语,就能理解其中之一,两者高下立判。 随后,户部尚书又分别换了西洋语和东瀛语交谈,两人都对答如流, 待二人停下来后,最急性子的燕王率先忍不住了。 “尚书大人,你跟祁公子都说了些什么啊,倒是解释一番让我们知道啊!” 他也跟着第五瑶学了点东瀛话和西洋话,但只能勉强听出一些什么你啊我啊的单词。 户部尚书拱手,不急不缓地道:“回燕王殿下,微臣方才用波斯语问祁公子,他的头发为何是白色的,还那么短,他用波斯话向我解释了原因。” 随后,他把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简单重复了一遍,让不少同样心存疑惑的人都恍然大悟。 “微臣问祁公子是否因白发引来过非议,他说认真做自己就好,何况头发虽短,胜在茂密,总比有人年纪轻轻就秃了头强。” 户部尚书本是原原本本把对话翻译了一遍,说完才回过神来,这句话好像内涵了李右相。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李右相,他陡然涨红了脸,又不得不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呔!这小白毛,真是小看他了! 瑞王及时调和缓解了尴尬的气氛,认真地道:“原来表弟还是这般用情至深的人,你为她断发,也算是结发情深了,卿卿姑娘在天有灵,必能知晓你的心意。” 对这个才见过几面的表弟,他的好感度蹭蹭上升。 祁天河客气地应了几句,心里却在想,他这个大表哥怎么跟五舅一样单纯。 户部尚书又道:“祁公子的波斯语说得极好,说来惭愧,微臣不少地方都没听懂,还是他又用西洋语和东瀛语一同解释,我才领悟其中之意。” “左相大人,您这位外孙当真是天才啊,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几个像他这样精通四国语言的人,下官佩服佩服!” 户部尚书的语气和神情都不是作假,看祁天河的目光甚至带上了求贤的渴望。 他的父母也是商人,所以并不歧视祁天河。 如今,士农工商那套阶级观念已经淡去很多了,有真才实学,才是朝廷最看重的! 席间,其他人也纷纷奉承称赞起来。 封左相顿时大松一口气,然后在这一通彩虹屁中飘飘然起来,无比神清气爽地瞥了李右相一眼。 “哎呀,这小子连个正经书院都没上过,哪比得上诸位家那些在书院里出类拔萃的公子们啊,再夸下去,我都怕他忘了自己姓什么。” 这话故意悄悄内涵了李右相。 李氏子女在京中颇具盛名,因为在各大书院的佼佼者中,总能看到他们靠前的排名。 饶是如此,也没一个能像祁天河一样精通四国语言的。 最拿得出手的那一位,还叛出了家族。 一句“忘了自己姓什么”,把李右相气得够呛,整整一场宴会都没再说半个字。 第 1166 章 宿敌的命运 散宴之后,封左相先恭敬地送走了一众皇室,而后才是其他大臣。 李右相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黑着脸看他与那些人谈笑风生,言语间还在不断夸赞着祁天河。 户部尚书更是一步三回头,恳切地道:“左相大人,他虽然没有考过科举,但是东宫明年会出政策,急缺的特殊人才,朝廷可以破格录用。” 封左相摆摆手:“老夫替那小子谢过大人,但他年纪太轻,性格不够沉稳,也志不在此,实在担不起你的看重。” “下官是认真的,祁公子这般人才绝对不能埋没,您可要多劝劝他。” 待户部尚书走后,封左相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道不爽的哼声。 回头一看,不是老李头又是谁。 四下无人,他也不装客套了,没好气地道:“你这老秃头,怎么还没滚?” “呵,虚伪!” “你骂谁呢?”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李右相撇了撇嘴,鄙夷地道,“这么多人奉承你家那小子,你心里得意的很吧?户部尚书向你示好,你还惺惺作态地端架子,真是不要脸!” 封左相背着手,轻嗤一声,“我看你是嫉妒吧,也是,你们李家那么多小辈,没一个有出息的,嫉妒就直说,别像个怨妇似的在这里拈酸吃醋。” “我嫉妒?你有什么可嫉妒的,那小子又不姓封!” 李右相跳脚,咬牙切齿地道,“瞧瞧你们封家都破落成什么样了,嫡出子女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还得扶持五房庶子庶孙当家做主,难怪你找回了这个外姓孙子,都还眼巴巴地要破格记入族谱撑门面,真可怜呐!” “你!”封左相气得鼻子一歪,怒气冲冲地笑道,“庶出又怎么样,你们李家长房的嫡长女,还不是给我出身卑微的庶孙做了媳妇儿?” “我看你们李家才是破落的没边了,你们要是厉害,怎么不让李家女去做皇子妃啊?沦落至此,不知道谁可怜呐!” 这话一出,也不知道是在骂谁,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见封左相已经急了眼,见谁都埋汰了。 李右相憋火道:“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还不都是一起烂到泥里了!” 这大概就是宿敌的命运吧,一同见证着彼此起高楼,又眼睁睁瞧着他楼塌了。 封左相冷哼,“别来沾边,李家烂了,封家还没烂呢。户部尚书的青睐,我家小子半点不在乎,你们可连求都求不来。” 李右相当场呵呵:“老匹夫说得好听,你敢不敢再次发誓,绝不接受户部尚书的示好?” “有何不敢?老夫今日还当真就此立下毒誓,绝不会帮他入仕!” 封左相毫不犹豫的话掷地有声,这反倒让李右相瞪大了眼睛,摸不准他的想法了,“老封头,你认真的?” 封左相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知足,有时候越是想要追求,心謝ing交岵黄胶猓闶实闷浞矗阋恍┓炊煤@炜铡k暝麓呷死希裁疵匚唬胰缃窠ソヒ部纯耍行┒骺梢宰非螅荒芷础!� 他来这么一出,顿时把李右相整不会了。 “你是在忽悠我放松警惕吧!” “呵。”封左相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你扪心自问,不管李元绍还是李贵妃母子,你们家沦落到如今的境地,难道不都是因为你逼的太紧吗?” “老李头,你我斗了这么多年,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看在两家如今已结亲的份上,我好言劝你几句。” “为人父母,多少替儿女子孙们想想,他们也不容易,只有他们好了,你们李家才能好得了。” “你现在仗着一家之主的威风,自觉理所当然地置气逼迫他们,还怪他们不懂你的苦心,等老来后悔的那一天,想和好都未必有机会了。” 说完,封左相便扔下呆滞的李右相,径自回院了。 祁天河的出现,令封善星这个名字再度被提起,也让封左相不得不面对曾经逃避已久的事实。 从前,他就是太贪心了。 三个嫡出儿女没有一个善终的结果,本质上是他当年太过看重名利,忽略了儿女们本身。 如果多替长女着想一些,她不会流落异乡思家而亡;如果对小女儿上心负责些,一视同仁地教养,就不会养出那样小家子气的性格。 还有嫡长子最困难的时候,做父亲的若能成为依靠与主心骨,而不是选择半睁只眼推卸责任,对方就不会承受着整个家族的巨大压力,被迫痛苦地去盗亡妻的棺木,留下一生的心魔。 现在看来,封家的衰落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他原本也是想用家族力量帮祁天河仕途无忧的,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渐渐改变了想法。 外孙志不在此,他也不想强行逼迫。 而且外孙的性格太跳脱古怪了,真要到了官场上,他怕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倒不如就做个简简单单的富家公子,不求有多大出息造化,能保得一生顺遂无忧就够了。 如今唯一让封左相挂念的,也就是娶妻生子的事情了。 抛开这些,他在死对头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就好像照镜子一样。 该说不愧是宿敌吗? 互相看不起对方,却干着和对方一样的事情。 李元绍何尝不是另一个封善星,李贵妃更是像极了封侍郎,前者有家不归,后者半生折磨。 只不过死秃子运气比他好,能养出李梦纾这么个通透圆滑的丫头来,还勉强维系着双方间的关系。 可封左相绝不相信,死秃子把李元绍赶出家门,他的父母心中没有半分怨怼,只是碍于长辈威严不敢表露罢了。 死秃子如果还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早晚会重蹈封家的覆辙。 冷清的前院中,李右相还愣愣地看着封左相离去的方向。 他站在原地不动,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半声不吭地离开了。 【作者君:封左相悟了,是用惨痛的教训换来的,李右相迟钝,是因为失去的没他多~】 第 1167 章 没有不也活着 认亲宴告一段落后,京城热闹了几天便平静下来。 四姐妹各自风风火火地忙碌着,日子奔波却也充实。 胧夜要盯梢城南度假村的开发进度,公子幽在现代见过了摩天之城大厦后,立志要打造一个真正的古代百货商场,夫妻俩正在商议施工计划与后续的经营策略。 现代之行给了公子幽莫大的感悟与启发,让他在统领发展听雪阁的事情上也有了许多新的见解想法,俨然从一个每天吃喝玩乐的傻白甜摇身成了事业狂。 留情的动物园则进行了一次扩建和招工,她这两年陆陆续续地救治了不少野生动物,救治完后都绑架……哦不是,都好心收留在园子里养老,混上了编制铁饭碗,绝不是强迫打黑工。 值得一提的是,远在北秦的小秦帝知道留情开了动物园后,时不时会派使臣千里迢迢地送些形貌出众或者通人性的异兽来。 常见的有梅花鹿、雪狼、紫貂,稀奇点的有大马猴和傻狍子,看架势迟早要再凑齐一桌东北的四大神兽。 那马猴长相怪异,通人性又淘气,时常喜欢故意吓唬来园中游赏的小孩,每每吓哭一个就高兴地到处爬,嘴里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这才几个月过去,民间已经广泛流传起了大马猴的恐怖传说,大人们更是常把诸如“大马猴最喜欢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走”这种话挂在嘴边。 让大周小朋友也切身感受了一番,北秦小朋友们从小的精神噩梦。 前两天,小秦帝又派人送了头母老虎过来,说是给虎妞发的老婆。 据使臣吹嘘,这是他家陛下亲自驯养了很久的老虎,还提到明年三月萧壁城登基,小秦帝会亲自来大周庆贺。 云苓总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送母老虎的操作就很耐人寻味,她见过那头母老虎,当真是气质随主人,高傲又贵气。 她不好说小秦帝藏了什么小九九,反正顾长生的醋味熏的她十里开外就闻见了。 虎妞一开始还很兴奋遇到了同类,好奇地围着转,但没两天就闷头闷脑地避着对方走了。 云苓心里还奇怪虎妞这么大了不开窍,直到萧壁城告诉她,说那日去园子里找顾长生,却意外撞见他私下警告威胁虎妞,要做个贞洁烈虎,不能和外面的野母虎有染。 听话一点,他会早点帮虎妞找个称心如意的小娇虎,否则事情什么后果,它不会想知道。 这导致老王成熟稳重的形象在萧壁城心里一度崩塌。 “我就说,他昨日怎么忽然问起我来,大周境内何处能买到猛虎。” 云苓听得咯咯直乐:“给虎妞找个小萌虎也挺好的,就它那个怂样,娶了北秦来和亲的母老虎,以后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萧壁城道:“对了,铁蛋托付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将这文书给他,在京城买宅子土地就不会受限了。” 夫妻俩最近在忙碌筹备农作物种子试种的事情,整日城内外一趟趟地奔波,顺手便解决了凤眠的请求。 而凤眠的动作也相当快,与之前的低调不同,这半个月来,他在京城的风头明显盛起许多。 他同意有偿算命的消息传出去后,各大世家与朝廷大臣们,都纷纷备上重金,争先恐后地跑来找他指点迷津。 凤眠的规矩是每天只算一卦,至于给谁算,那自然先是给有缘人算。 他姿态摆得颇高,但没有一个人不满,求过卦的人事后无一不佩服的五体投地,称他为在世仙人。 就这么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凤眠就把购置宅院的钱都筹备齐了。 萧壁城这两年来也攒了不少私房钱,隔三差五睡前都要背着云苓,悄咪咪地掰着手指头数一遍进账。 每次看到他在角落里窃喜的样子,云苓便翻个白眼,心里骂一句二傻子,然后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萧壁城本以为自己混得也算不错了,但被祁天河降维打击过后,又遭受到了来自于凤眠的“背叛”。 原来好兄弟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模样,都是假象! 至此,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是这个家中最穷的人”的事实,表情麻木而平静。 “我很好,真的,没有不也活着?” 比起他们的忙碌,璇玑倒依旧像个无忧无虑的自在小鸟,平日里除了抽空教导教导徒弟之外,就是跟祁天河到处胡吃海塞地闲逛。 直到这日,凤眠带着她去了朱雀大街上一座古朴清幽的宅子。 “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这是我选定的私人府邸,你看看喜不喜欢,是否合心意,如果觉得可以,就买它做我们的婚房了。” 璇玑当场目光呆滞,脑海里一连串的问题,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啊?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不会借高利贷了吧?你买这么大房子干嘛,在里面跑步吗?” 这座宅子离金王府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倒是离靖王府更近一些。 萧壁城入主东宫以来,靖王府便成了“潜龙邸”,乃是京城最繁华但又最清幽的地方,连带着周围这一片的土地房价都蹭蹭往上涨。 璇玑知道他最近在算卦赚钱,但还是很难想象,凤眠怎么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凑齐了购房的全款。 凤眠答道:“我当然没有借印子钱,皆是近来给人算卦所得。” “你不是每天只算一卦吗?” “我虽然只算一卦,但算的都是访客中最富庶的人,钱自然凑的快。” 璇玑:“……” 合着所谓的有缘人是这么个有缘法。 凤眠负手而立,打量着眼前的宅子,“我近来都在城内外奔走考察各处出售的私宅,故而每天只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算卦,这座私宅是我深思熟虑过后认为最合适的。” 他原本是想买在城外,因为璇玑喜欢捣鼓奇奇怪怪的实验,需要避人耳目的地方。 但城外终究还没发展起来,生活上诸多不便,更重要的是,离皇宫太远了,不利于他们往返现代。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选中了朱雀大街的宅子,这里是离皇宫最近的住宅区了。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里面。” 话音落下,凤眠主动牵起璇玑的手,推门而入。 第 1168 章 嫁给傻鸟也不错 璇玑在古代见过很多漂亮的宅院,最华丽的应该就是金王府了,京城没有一处宅邸可以与之相比。 但凤眠的审美也不差,这处私宅中,水榭华庭,错落有致。 几处小道曲径通幽,尽头别有洞天,逛起来给人一种出乎意料的惊喜感。 不像金王府那么富丽堂皇,但是胜在设计上别出心裁,甚是有趣,占地面积还要更大一些。 “我料想你会比较喜欢这种类型的宅子,房屋空旷错落,方便日后改建成你想要的样子,又能保留几处别致景色。” “但是,这这……这也太大了吧!” “宅子大一点,便能多得几分清静,能让你肆意笑闹,也不妨碍我清修。现在看着是大了,但是等将来孩子出生后,便正正好了。” 璇玑回过神来,两颊发热,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瞪他:“喂!你怎么又提生孩子的事情,再说这个宅子哪里是正正好了,我看开个幼儿园都绰绰有余了!”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乱糟糟的脑海与费跳的心脏,万万没想到,凤眠竟然正儿八经地认真和她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哪有那么夸张,我买这么大的私宅,自然是经过几番考虑的,至少要留出一个单独的院落给你做研究室用。” “何况一辈子很长,除了那两个已经结缘的孩子之外,我们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且日后父母二老也会时不时来小住探望,再加上待客用的客房,是有必要买大一些的。”首发 璇玑:“……” 感觉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 凤眠牵着她,一边走走看看,一边仔细地说着对私宅各处的规划,作为婚房的话,这里明显有些旧了,还得刷新一番。 璇玑咬了咬唇,纠结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你真要娶我啊?” “你为何这样问,莫不是我还有什么地方没顾周全,叫你生了这般忧虑?” “……没、没。” 就是因为太周全了,她才感觉紧张。 璇玑到底是年纪太轻,原本一直觉得凤眠的父母不会同意,便也没有考虑太深远长久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凤眠这么上心,此前没有开口拒绝,现在就更难了。 如果这会儿说不嫁了,璇玑都忍不住会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没有心的渣女! 她脑海里的想法乱糟糟的,人也懵懵的,平时那股机灵劲儿早就跑得精光,甚至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茫感。 平时怪有主意的一个人,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想法来了。 唯有凤眠说什么做什么,她才能在慌乱中被牵引着找到一丝方向。 凤眠把璇玑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轻叹了一声。 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丫头的性格,知道她在恋爱与成亲之事上的懵懂和青涩,他才会这般谨慎,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一切。 没想到因为太过周全,反倒叫她更无所适从了。 不过,凤眠始终坚信,璇玑没有拒绝他,便是心里有所默许和向往的。 只是他一时之间还找不到结症所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迟迟难以开口答应。 想来想去,凤眠还是归结于她年纪太小,理所当然地对成亲感到迷茫。 “罢了,你无需紧张,我说过多等你几年也无妨。” “在此之前……不,应该说不管什么时候,无论我们成亲与否,你都安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够了。” 凤眠带着薄茧的掌心裹住她纤细柔软的手,在冬风中传递着厚重的温暖,让人心里踏实。 “比如说,你可以把这里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之前不是说想在这个世界也安排一张水床吗?等下次回那边的时候,你就可以实现梦想了。” 听到“水床”二字,璇玑陡然想起之前带他去体验情侣主题酒店的夜晚,耳根隐隐发烫。 她偷偷瞥了眼凤眠,发现他神色自如,没有半分异样。 可恶!之前明明是傻鸟害羞的无处安放才对,怎么就突然间一转攻势了啊! 璇玑立刻昂首挺胸,强迫自己也表现出高兴自然的样子。 “没错!我还要买个太阳能冰箱,在这边也要过追剧喝可乐的日子!” 凤眠唇角轻勾,眉眼舒和,“玩乐可以,但别忘了你先前的雄心壮志,不是说要开店铺和情侣客栈吗?我同样暂定几处地址备选,盘下店铺的钱也是够的,若无要紧事的话,这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璇玑又是一呆,傻鸟连这些事都安排好了? 她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不能再让你破费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可你手里哪儿来的钱。” “我有富贵儿姐夫给的黑卡,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亲妹子呢!” 璇玑摸出腰间的腰牌晃了晃。 凤眠却微微皱眉,而后认真地告诫她:“盘铺子的钱由我来出,正如你富贵姐夫赚得的钱都给了大师姐,你想用钱了,也该由我来赚。” “从前你年纪小又尚未出阁,再加上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今后却不同了,你不再只是他们的小妹妹,还是我的妻子。” 哪有丈夫能心安理得地让媳妇儿由姐姐和姐夫一家养的。 “唔……” 璇玑心里苦恼地揪了揪两鬓的小辫子,而后吐了吐舌头。 她不好意思让凤眠破费这么多,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便没有拒绝。 谁让她手里没有属于自己的钱呢,只能是等到以后再还,或者分红的时候少拿一些了。 而后接连几天,璇玑便被凤眠带着把京城内外走了个遍。 对方行动力惊人,做事也周密谨慎,很快就把铺子给盘下来了。 一共是五个铺子和一间客栈酒楼。 铺子用于出手计生用品,故而设置在城内,东西南北中各一家,店面不算太大,但都在居民数最多的街坊旁边,主打一个便利亲民。 计划用来做情侣主题酒店的客栈,则设置在了南城外,胧夜夫妻正在开发的郊区中。 那里以后将是一大片娱乐区,客栈服务的对象也是经济能力强、需要新鲜刺激的客人,设置在那里最合适。 凤眠整日一刻也不停歇,四处奔走添置家用,新买的宅子很快就有了生活气息。 看着他这般认真的模样,璇玑抑制不住地有些心动。 真的跟傻鸟结婚的话,好像……也挺不错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紧接着就是担忧。 糟了!凤眠的父母应该跟他一样保守吧? 她的计生用品店和情侣客栈搞这么大动静,人家到时候该怎么想啊! 璇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好像被判了死刑。 她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想开这种店呢! 第 1169 章 凤家香火不愁了 云雾翻腾,落雪纷飞。 玉京山高过千米,终年积雪不化,无论何时总是一片白皑皑的清冷之相。 尽管徒步上山一趟要一个多时辰,长长的石阶上,往来香客依旧络绎不绝。 青烟环绕的太清观中,凤大娘正扫着庭院里的积雪,抬眸便见寒梅树上落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喜鹊。 她心神一动,立刻满脸笑意。 “夫君夫君,你快看,喜鹊登梅!定是有好事将近了,说不定是眠儿在外找到了他的命定之人呢!” 凤观主转过身,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师妹真是魔怔了。 近来不管外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总能联系到儿子娶亲的事情上面去。 明明之前担忧香火断了的人是他,师妹总是安慰他的那个人,现在却完全反过来了。 但凤观主也能理解妻子的不安与急迫,因为高人说过,儿子这一劫就在二十七岁,是孤独终老还是多子多福,就看这一年了。 眼见离最后的期限就差两个多月,当娘的能不心急才怪了。 “嗯嗯,你说得对。” 凤观主思绪翻动着,嘴上的回应不免显得有两分敷衍,这立刻引来了凤大娘的不满。 “你怎么这副模样,难道你不想眠儿早点成亲生子吗!” “……哎呀,我哪幅模样了嘛。” “哼,瞧你这个当爹的,一天天的还有心思喝茶逗鸟,换我是你的话,早就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凤观主:“……好好好,都是我不错,可你不是算过眠儿将来会有二子二女么,师妹的占卜之道自小就比我强,我自然是信服你的。” 话音落下,他在心里叹气。 凤家三代单传,他的妻子是老观主收养的孩子。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长大后自然而然也就结为了夫妇。 半辈子以来,夫妻俩鹣鲽情深,除了平日里拌嘴以外,极少红脸,日子过得也算顺心。 唯独子嗣单薄,让夫妻俩一直心里发愁。 东楚自古流传着两句俗语,说是什么“三代单传必绝后”,以及“三代单传出贵人”。 从实际情况来看,他们的儿子应验了后一句俗话,年仅十六岁就成了万众敬仰的东楚国师。 这也就引发了夫妻二人更深的担忧。 凤大娘早年一直为此事茶饭不思,她是老观主夫妻收养的孤女,对方十分疼爱她。 身为师兄的夫君也品性专一厚道,只娶了她一个人。 每每看到丈夫眉头紧锁的叹气模样,凤大娘都会感到亚历山大,若不能让凤家香火旺盛,她总觉得对不起师父师娘,对不起凤家。 在凤眠下山入宫那年,她甚至魂不守舍地提出,让凤观主趁着年轻,再娶一两个偏房绵延子嗣。 凤观主当时就急了,那也是夫妻俩唯一一次红脸争吵。 好在争吵过后,夫妻俩敞开心扉,反倒是比以往更恩爱了。 自此,凤大娘一改之前的苦闷惆怅,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乐观心态,还会反过来安慰他。 但凤观主知道,凤大娘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心里从来就没放下过这件事。 临近高人指点的期限,她再也克制不住,看见蝙蝠便觉得是福来了,整日笑意开怀;若见了相思鸟单飞,就愁绪满怀,茶饭不思。 凤观主怕给妻子压力,更不敢表现出担忧之意来, 结果自己表现的过分担忧不行,表现的太过乐观也不行。 可真是叫人难为啊! 凤观主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听着妻子碎碎念,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直到一名小道童跑来后院:“观主,夫人!潇湘子来信了!” 潇湘子是凤眠的道号。 凤大娘听到这话,顿时心神一震,似是冥冥中有所预料,连忙迎上前去。 “快快,把信给我。”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略微颤抖地打开信封,笨拙地废上好一会儿功夫,才把里面厚厚一打信纸取出来。 凤大娘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迅速略过上面的内容,神情从惊愕到狂喜,而后面色扭曲地爆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声。 观主夫人好可怕啊! 小道童被她这副模样吓得娇躯一颤,连忙后退了几步,赶紧溜了。 “夫君!眠儿找到他的命定之人了!他开窍了!他要准备成亲了!咱们要有儿媳妇了!凤家香火不愁了!” 凤大娘捏着信纸,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等字眼,止不住地笑得花枝乱颤,颇有几分癫狂之意,那还有平日里的稳重形象。 凤观主闻言,也是精神一震。 “师妹,快拿给我看看!”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急不可耐地接过信,片刻后仰天长啸,忍不住拍着大腿连道了三声好啊。 没想到他这个如孤家寡人般的儿子,还能有广结好友,觅得心上人的一天。 片刻之后,夫妻俩才从这天降的狂喜中勉强冷静下来。 凤大娘语气复杂地感慨:“真是没想到啊,眠儿的命定之人竟然会是太子侧妃……真是个大胆的姑娘,竟带着天星陨石诈死出逃,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不得气得七窍生烟?” 信上,凤眠详细解释了自己在大周的经历,以及璇玑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关于现代的一切,信上说起来未免太麻烦,怕解释不清让二老徒增忧虑困惑,便没有提及。 凤观主摸着长胡子,笑得合不拢嘴,“不管她是谁,又是什么身份,总是眠儿想娶,那就是我们凤家的儿媳了。” 说实在的,他们俩对凤眠未来的妻子只有两个要求。 女的,是个人,这便足矣了。 至于对方长相美丑,出身高低,性格是好是坏,二老都不敢有何“奢求”。 所以璇玑是否嫁过人,他们也并不在意。 别说嫁过人了,她就是离异带俩娃,凤大娘也会笑着将人迎进门。 反倒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早前见过那姑娘一面,可谓灵气逼人,就是年纪着实小了些,好像比眠儿小了整整十岁呢!” 凤观主讶异:“你还见过太子侧妃呢?” “什么太子侧妃,会不会说话,该改口叫儿媳妇了,万一到嘴的鸭子飞了,就该怪你这张没有遮拦的乌鸦嘴!” 凤观主连忙改口:“对对对,是儿媳妇,儿媳妇!” 第 1170 章 跨国提亲 凤大娘是见过璇玑的,只不过,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当时她思念儿子,就便装下山去探望凤眠。 在京城大街上,却偶遇太子侧妃在宸王府前“大闹天宫”,凤大娘知道儿子在负责保护对方,于是便驻足了片刻。 那可当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正是太子侧妃在王府前闹了一通,京城的百姓们方才知道,原来当初宸王的亲事本是与曲璇玑定下的。 是她出事变得痴傻以后,才被后母所生的曲二小姐抢了婚约。 那宸王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他曾经受过曲璇玑生母的恩惠,两人因此定下娃娃亲。 可他不想娶一个傻子,为了毁掉这门亲事,才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给对方留下一个“东楚祸女”的身份。 真相一出,百姓们纷纷痛骂指责。 当时太子侧妃躺在地上又哭又闹,一副犯病的疯癫模样,还不小心咕噜咕噜滚到了凤大娘的脚下。 虽然那张小脸脏兮兮的,但眼里的狡黠和灵气却躲不过凤大娘的眼睛。 她当时就意识到,这位太子侧妃根本不是真正的痴傻,有意思的很。 对方抓着她的衣摆呜呜哭泣,凤大娘还很配合地作戏捧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那宸王夫妇骂的狗血淋头。 谁让宸王老看她儿子不顺眼的! 但事后没多久,凤大娘探望过儿子后就回山上了,没有在城里多做停留。 省得被宸王认出来她是那个骂他的妇人,然后报复找茬,给儿子惹麻烦。 仅这一面之缘,凤大娘怎么都没想到,未来的儿媳会是那个灵气逼人的小姑娘! 凤大娘忍不住半忧半喜地道:“京城里那么多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她怎么会看得上眠儿,不会是眠儿哄骗于她吧?” 眠子也真是的,竟然对这么个小姑娘下手,实在叫人大跌眼镜。 这让人看见了,谁不得背后说一句吃嫩草的禽兽啊! “师妹,瞧你这话说的,平日天天盼着眠儿带姑娘回来,而今终于如你所愿,怎反倒踌躇起来了?” 凤大娘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你说得对!得趁着小姑娘没反悔的时候,赶紧把她拐进门来!” 不然就儿子那不通人情的模样,平时也不会疼人,万一姑娘醒悟过来跑路了,那就糟糕了。 “快快夫君,咱们今日就收拾收拾细软行礼,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大周!” 凤大娘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房间,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到大周京城去。 凤观主好笑地摇头:“真是个急性子,一天的功夫,哪能把提亲的聘礼和见面礼都备全?” 信纸上,凤眠可是把所需的东西都陈列的清清楚楚。 他索性叫来了道观中的其他师兄弟们,将消息公布于众。 而后,凤眠的一众师叔师伯们皆是满脸开怀笑意。 “好哇!” “大师兄,你和师妹放心去大周吧,观里琐事交给我们便是。” “对对对!若是婚期定了下来,可要尽快鸿雁传书于我们,到时候好前去赴宴哪!” 整个太清观都热闹了起来,众人临时闭观了七天,纷纷帮着筹备起提亲之事来。 凤大娘还亲自去了一趟显国公府,凤眠的信中有一封是送给曲玉衡的。 小公爷是儿媳妇的亲弟弟,自然也要通知这个好消息的。 将一切事情都办妥贴以后,二老才在曲玉衡安排好的护卫队下,带着一堆大红木箱,浩浩荡荡地前往大周。 …… 另一边,璇玑还不知道,凤眠连曲玉衡,也就是十九弟弟也通知了。 这显然是要把她栓牢了,不给她临阵脱逃机会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她也没空关注这些,还在奔波开铺子的事情。 当初的海口已经夸下,无论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有迂回的余地了。 盘下来的铺子不能闲置不管,须得进行装修,给仓库补货,还要招一批合适的人做员工培训。 之前玩的有多嗨,吹牛的时候有多豪言壮语,这会儿就有多累。 半个月过去,才勉强把五个店铺规整好。 而道无心则已经完成了第五块陨星原石的开光,加强了之前的阵法。 自此,姐妹一行人总算可以在两个世界中来去自如了。 “你们认真做事,为师要出一趟远门,若有何急事,便将穿音符放进阵法中寻我。” 他要履行之前的承诺,去未来世界当中,帮祁天河给他的父亲传信。 “好,您早去早回。” 云苓点点头,收好穿音符,而后继续投入到忙碌的事业当中。 近来姐妹四人谁也没空在现代世界吃喝玩乐,皆是像蚂蚁搬家一样,一趟又一趟地将所需的东西搬过来。 倒是太上皇每天傍晚都会过去一趟,他在小区里认识了一群年岁相当的大爷大妈。 自此,便过上了和大爷们在公园里下棋,在广场上和大妈们跳广场舞的退休老年人生活。 云苓和萧壁城最近在忙着种地的事情。 “我仔细想了想,咱们在这边,也同样要有一个能拿出农作物种子来的合理掩护,所以我打算在清懿书院增设一个农学院,再于山脚下开辟一片试验田出来。” “起步的时候,我们可以对外宣称,这些种子都是其他国家或者远洋对岸精挑细选的。等长年累月后,世人就会以为这些种子都是清懿书院的试验田中培育出来的了。” 萧壁城听得认真仔细,经过现代社会信息爆炸的剧烈冲击,他现在已经能很迅速地跟上云苓的思维步伐了。 农学院和试验田也不陌生,之前云苓带他去参观过现代的大学,首都农业科技大学。 那里的画面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对于清懿书院将来的发展规划,也越发清晰明朗了。 只是稍加思索,萧壁城就提议道:“好,这次我们把朝廷、书院和民间的农户都结为一体,自上而下地调动起来。” 户部下有司农寺,里面多是专门负责农业相关的官员,可以调动到书院中做老师,协调朝廷政策的实施。 清懿书院的孩子们,说实话懂种地的不多,不能和那些与土地打交道半辈子的老农们比,但他们是很重要的纽带,与未来的栋梁。 没有现代那些强大的科技机器,想真正落实下去,还是要靠那些以种地为生的百姓们。 第 1171 章 不时之花 夫妻俩说干就干,行动力十足,迅速挑选了一批当前合适播种的种子。 眼下是十一月中旬,正值深秋严冬交集之时,已经不适合种植小麦等主食类作物了。 于是云苓先精心挑选了一些蔬菜种子,诸如油菜、韭菜、豌豆、胡萝卜、甘蓝等等。 现代世界中有很多转基因蔬菜种子,不仅产量惊人,且果实硕大。 但这些蔬菜种子在大周本土已经有栽种了,云苓担心拿出来的话,种出来后会与本土蔬菜差距过大引人怀疑,所以第一批种子挑选的都较为保守。 “这批种子主要是抗寒、抗病和抗虫能力强,而且生长周期更短,和现代常见的蔬菜相比的话,其实产量算不上突出,但放到咱们这里可称丰收了,不会显得太异常。” 萧壁城听得认真,点点头道:“如此一来,比起那些成效夸张惊人的菜种,这些倒更适合我们。” 他去参观试验田的时候,有看到比他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高的水稻,据说是什么杂交水稻,都可以禾下乘凉了。 还有所谓上过天的太空种子,结出来的瓜果称之为巨物也毫不夸张,光是他看见的南瓜,就得要两三个人合抬,才能勉强抱起来。 这些神奇的瓜果蔬菜放到大周,绝对会引起世界震动与哗然,搞不好百姓们将之当做妖物或者神迹。 云苓也觉得不能太过张扬显眼,“没错,而且我挑选的这批种子对肥料要求比较低,很多转基因蔬菜都是需要配置特定化肥的,反倒不方便我们在这里大面积推行播种。”首发 她一边说着,与萧壁城一起,将不同的蔬菜种子各自用纸包好,写上名字与编号。 随后,又单独挑出了另一种蔬菜作物的种子。 “这是花椰菜的种子,长出来有白色和绿色两种,绿色的叫做西兰花,之前吃火锅的时候你尝过的。” 萧壁城好奇地接过来打量,“此物甚是鲜美可口,中原土地内却还从来没有见过。” 不管涮火锅、清炒还是焯水后凉拌,味道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太上皇在那边的时候,就很爱吃这种菜。 云苓嫣然一笑:“当然了,这种蔬菜的原产地在地中海沿岸,在我们那个世界里,也是十九世纪初清朝光绪年间才传入的。” “花椰菜的适应能力很强,再加上大周原本没有,所以我采买了一批最尖端的优质种子。到时候旁人问起来啊,咱们就说是从异邦商人手里弄来的。” “中原人没见过这种作物,管它长成什么样子,也不会觉得奇怪了。”萧壁城也笑了,而后十分期待地道,“真希望寻常百姓们也能尽早在严冬时节吃上新鲜果蔬。” 云苓亦是同样期待。 其实在这个时代,想在冬天吃上新鲜蔬菜并不是顶天难事,诸如萝卜、白菜和苋菜等,都算是比较常见的。 但冬天蔬菜种类稀少,产量也不高,百姓们就算种出来,大多也舍不得自己吃,而是选择卖给酒楼和富贵人家,自己就吃咸菜酱菜度日。 此外,当代已经有类似于温室种植的技术了。 通常有钱人会建造火室和土窖,以此来种植反季蔬菜。 留情就提到过,在北秦的皇家苑囿中,有许多密封的屋子,里面种植着葱、韭黄等蔬菜,通过昼夜燃火来提高室温,使得蔬菜在严冬时节也能生长。 不仅如此,皇室还会利用温泉来反季种植,加上每年提前大肆收购新鲜蔬菜,以冷窖技术储藏,所以宫里倒是从不缺新鲜蔬菜吃。 当然,反季蔬菜很贵,根本不是普通人能随随便便消费得起的。 “大概是春二月吧,有一次我胃口不好,老王还专门去宫外跑了一趟,给我带了盘拍黄瓜回来……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这小小一盘拍黄瓜竟然就要一千文钱。” 常言道“黄瓜初见比人参,小小如簪值数金”也不过如此了。 云苓听得啧啧直叹,老王对情哥绝对是真爱啊。 留情笑了笑,其实除了必要的应酬,顾长生的饭桌上很少出现反季蔬菜,也都是些冬日里常见的白菜萝卜。 他说,如果自己一旦开口要吃,下面的人必然兴师动众。 会有很多难以想象的腌臜之事因此而起,比方说有些百姓的房屋和土地,会被迫改建为火室,以供给宫中贵人们新鲜蔬菜食用。 这样一来,会影响百姓们正常的春种安排,而且拨出去的银子,大概率也会被层层剥削,落到他们手里就不剩多少了。 他不想劳民伤财,便也就不吃了。 留情继续道:“苏贵妃还活着的时候,老在后宫里到处炫耀,因为顾子瑜宠她,专门给她单独建了好几间火室用来种反季花。” 那一株株在寒冬中生长的牡丹花,只要盛放后就会全部被移栽到苏贵妃的宫里。 萧条冬日里的鲜艳,便是苏贵妃最引以为傲的宠爱象征。 “她死的时候,就是在花间自刎的。” 张扬高傲许久的苏贵妃,终于接受了事实,小秦帝的宠爱都是虚假的。 她入宫以来,怀孕过三次,前两次是小秦帝做的手脚,最后一胎是伤身后自然流产。 小秦帝厌恶她,痛恨她,因为她是奸臣之女,因为她咄咄逼人,因为她将风小妹虐待致死,因为她曾经害得另一个妃子怀胎八月诞下死胎。 生命的最后一刻,苏贵妃痴痴笑笑,终于明白她和小秦帝间的感情,就如这些“不时之花”一样。 本身便是强求而来的,再怎么精心呵护,也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更无法长久。 鲜血将娇艳的牡丹染的绯红,一代宠妃香消玉殒。 但留情一点也不同情她,也不觉得这出悲剧有什么浪漫色彩,因为她和小秦帝之间的种种恩怨,背后藏着的都是无数贫寒百姓的血与泪。 古代社会就是这么残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苏贵妃捧着价值千金的牡丹花娇笑时,街头流浪的百姓还在为了一口热粥苦苦乞讨。 这也是为什么留情从来不接受顾子瑜的示好。 “别拿对付苏贵妃那一套来对付我,你把这些东西送到我面前,不会让人感动,只会让我觉得身上又多了几分业障,与其有心思花钱搞这些,不如多怜悯怜悯你那些吃不上饭的子民。” 她的冰冷无情,起初让顾子瑜感到气愤与恼怒,最终却归于沉默。 第 1172 章 星星之火 空气忽而变得有些凝滞,萧壁城适时缓和气氛,幽幽叹道:“北秦还是有钱啊,大周从来不舍得建火室种反季蔬菜。” 太上皇不让大肆兴建火室,哪个官员要是偷偷搞小动作的话,被抓到了是会被责罚的。 若是在自家捣鼓的话,只要不兴师动众,便就算了。 虽然这阻碍了大周的温室种植技术发展,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大周百姓来说,填饱肚子是放在第一位的,然后才是享受的事。 所以哪怕是宫里的贵人,到了冬季也多是吃些应季的常见蔬菜。 萧壁城打趣道:“认真来讲,还是打从苓儿来了以后,宫里才算是真正实现了蔬菜自由呢。” 云苓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亏你还好意思提,一到寒冬腊月,人家都在准备过年,就我还在加班加点帮你们种菜。” 每次入冬时节,她都得用精神力提前催长一批种子,然后分发给太上皇和各宫娘娘们自己去种,亲戚朋友那边也不能少,可把她累的够呛。 萧壁城朗笑,搂着她的肩膀道:“这回啊,咱们一块儿种地,将来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这批现代种子的种植要求和注意事项写的都很详细,但司农寺的官员和百姓们到底不了解,所以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决定亲自带头,先把第一批人培训出来再说。 留情也爽快地道:“我平常也没别的事,就给你们搭把手吧。” 最重要的是,顾长生作为书院院长,肯定是要起带头表率的,她加入其中也算是夫妻搭配,干活不累了。 几人商议确定好试验田的事,便迅速将任务颁发给了下面的人。 数日后,很快就收到了顾长生的消息,表示书院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许久没有去书院,云苓这次把两个儿子也带上了,香团还小就先留在宫中。 火团雪团这个年纪,已经懂事明理了,他们生在封建社会的贵族阶层,云苓觉得有必要从娃娃抓起,让他们亲眼见见寻常人的辛苦与不易,将来才好慢慢教导现代社会的种种理念。 太上皇一听他们要去种地,火急火燎地也换好衣服,跟着上了车。 “你们早说啊,孤种地可是一把好手,没了孤怎么行?” 萧壁城被册立为太子之后,太上皇本是不怎么管朝堂之事的,主要是为了让他们成长,且他这个年岁了,一直掌着几分权也不合适。 但他系着江山和百姓的心是没变的,在现代世界待多了以后,原本有些陈旧的忌讳观念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不少,有事儿没事儿会与他们交流政事见解。 原本平日里就无聊的慌,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事做了,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种地。 “皇爷爷,您都一把年纪了,孙儿这不是怕您闪着老腰么。” 话虽如此,萧壁城还是拗不过太上皇,带着他一块儿去了书院。 木轮车吱吱呀呀地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山中薄雾缭绕,霜色满天。 自朝中局势稳定以来,清懿书院中有顾长生坐镇,云苓去书院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她毕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教导懵懂的孩子同样是重要的责任,加上之前忙于朝政忽略孩子,不免有几分补偿心理。 这会儿远远地看见清懿书院,还有门口石头台阶上那些往来的学子们,不免神色感慨。 “咱们的书院里,如今共有学生多少名了?” “第一年录取三百人,去年录取五百人,今年录取七百人,加上破格录入的,总计学生一千五百零二名。若是算上院中夫子管事等职工,以及开铺子的人,常驻人口已经接近两千人了。” 之所以扩招得这么快,是因为多了武安公负责的医学分院,今年加设农学院的话,明年扩招的人数还会更多。 以萧壁城的计算,将来每年稳定招生数量应该会在一千二百人上下。 最终,清懿书院的所有人数应该会在五千以内,等同于十个军营,这是清懿书院能容纳的极限。 虽比不得现代大学动辄每年三千五千的招生量,放到这个时代也是相当庞大的规模了。 要知道,在最重文士的南唐国内,最大的书院也不过才一千人而已。 南唐是一个被戏称为遍地书院的国度,但萧壁城相信,清懿书院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早晚蔓延点亮整个大周。 木轮车在清懿书院外的官道上停下,云苓一手牵着一个崽,目视着萧壁城引领侍从将带来的东西都搬上台阶。 她已经有三个月不曾来过书院了,踏进正门广场,便看见许多面生的学生说笑着路过。 比起前两年,清懿书院热闹了许多,女孩子也多了不少,据说总计已有四百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学医的。 不少学子好奇地向云苓投来好奇的目光。 夫妻俩这次来是做正经事的,又要下地,故而穿的都是耐脏的寻常棉麻衣裳,而非锦衣华服。 这些新生还没亲眼见过太子夫妇,便一时也认不出来。 “太子妃!”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正是许久不见的顾翰墨。 他笑意满面地迎上前来,看着颇为高兴,“学生在此等候您和殿下已久了,顾院长他们在太学馆中,我来为您领路。” “小哥哥,小哥哥!” 团子兄弟率先欢呼出声,纷纷扒拉着顾翰墨的衣裳,爬到了他身上。 顾翰墨笑着,一左一右牢牢地将两个小胖墩抱在怀里。 云苓嫣然浅笑地打量他,“我看你比上次见到时候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忙坏了吧?” 比起三年前,眼前的青年人少了青涩,多了沉稳内敛,已经隐隐有了些许顾长生的风采。 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不宜察觉却又十分惊人的。 观周身气度,如果不说的话,没人会猜到他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寒门子弟,还以为是哪个世家养出来的翩翩公子哥呢。 也就是在见到云苓的时候,他才一改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模样,透出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春朝气来。 第 1173 章 在古代种试验田 顾翰墨眼中笑意盈盈,“多谢太子妃挂念,忙的人不止我一个,这是留在书院的最后一年了,大家都卯足了劲想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来呢。” 在书院里潜心苦读了两年,今年九月开学后,第一批三年级的学生就陆续地投入到了实习工作中。 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惹人眼花缭乱,虽然忙碌,日子却过的更充实了。 “学生听顾院长说,您和殿下打算带领百姓种地?” 云苓点点头,“是啊,好不容易从各处弄了些绝佳的菜种和粮种来,成效不错的话,今后朝廷会定期以低价出售应季的作物种子给百姓们。” 顾翰墨打量着她一身粗衣,由衷地道:“大周有您和殿下,实乃百姓之福。” 他见过善待百姓的清官,但身体力行地亲自带着百姓们种地的皇室,却还是头一回见。 两人闲谈着,不多时就到了太学馆。 萧壁城也很快领着侍卫们把第一批粮种和肥料给抬了近来。 太学馆是平日里教职工开重要会议的地方,今日屋内数十把椅子中坐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 除了司农寺的官员外,云苓还看见了孟福儿和李元绍等人,另一侧坐着一群衣着朴素干净的老者和中年男人,看打扮应当是附近山脚下的村民,正小声交谈议论着什么。 太上皇牵着奶团兄弟走到角落坐下,没人关注的话,还以为他就是个种地的老农。 留情上前道:“三妹夫,你们来了!” 屋内的学生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金安,太子妃娘娘金安!” 那些村民们得知二人身份后,似是有些意外他们的衣着,也赶忙起身跪了一片。 “诸位不必多礼。”萧壁城虚扶了一下,示意他们坐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顾院长请大家来这里的目的了。” 闻言,司农寺的官员和百姓们面面相觑。 前些日子,他们收到顾长生的消息,说是朝廷从特殊渠道弄了一批奇特的种子,想要领着百姓们在周围试种。 于是司农寺的官员们按照吩咐,把京城近郊的四个村子里的村长和族老给集合了过来。 说实话,马上就要入冬了,眼下就不是该种菜的时候。 他们有些搞不懂,太子夫妇怎么让在这个时候种地。 虽然留情和顾长生已经提前做了解释,还是有些年长的老者忍不住道:“草民等都知道了,但想冒昧问两句,毕竟这事关一家老小的肚子能否吃饱。” “眼下看起来着实不是播种的时候,大家伙把家里的地腾出来种这些东西,若是发不了芽,亦或者有什么冻害,影响了次年的春种……” 云苓明白,古时百姓们播种都是极为看中时节的,很多粮食蔬菜的种植,往往就是那三五天的差别,可能就会导致收获的程度大不相同。 好比最常见的大白菜,这会儿的生长周期在两个半月左右,百姓们通常在八九月份种植,以储备粮食过冬。 这种蔬菜的时效性非常强,如果错过最佳播种时间,哪怕晚上三天,也很难让白菜包心,施肥再多都没有用。 目前正是百姓们收获第一批蔬菜,打算停耕歇田的时候,等到明年二三月才会再次播种。 如果云苓这会儿要求他们种菜的话,收成佳倒还好说,如果收成不好就糟了,不仅无所收获,还很可能会耽误春种的那一波时间。 云苓将百姓们犹豫踌躇的神色尽收眼底,知道他们虽然被叫过来了,心中大抵是不情愿的。 不过,她们既然有此计划,也是早就调查清楚了情况的。 “您老放心,我在此代表朝廷向诸位作下承诺,这次冬种的蔬菜,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有所收成,都全部归诸位所有。如果收成不好的话,来年春种的损失,朝廷也会一并承担,向大家分发赔偿金。” 云苓对自己的种子是相当有信心的。 在农业科技刚刚兴起的时候,冬天种大白菜尚且还需要温室大棚,但发展到23世纪,很多常见的果蔬都大大提升了抗寒和抗旱性。 就算没有温室大棚,在零度以上就能坚强破土生长。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不如古早品种味道好,比如现代人常常诟病的番茄没有番茄味之类。 目前,主要目标是让百姓们能吃饱,味道是其次。 西周在中原土地上,相对来说还是靠南一些的,不像北秦冷得那么厉害。 且今年不似去年暴雪时那么冷,这会儿都还没有要下雪的迹象,气温也维持在十度以上,故而是不用太担心这次播种的。 当然了,凡事不能太绝对。 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能笃定老天爷一定不会翻脸,云苓也考虑到了极小可能的风险,故而做下了这个承诺。 听到这话,刚才问话的老者明显松了口气,“即是如此,草民也就放心了,一切都听官家老爷们的吩咐。” 萧壁城见状,这才与顾长生一起,把这次试种的详细规划一一道来,并将一早准备好的种子分发给各村的村长们。 这几天,主要是由他们和司农寺的官员们,带领着各村的村长族老们学习如何种植不同种类的蔬菜,然后再由他们分别带动自己村内的百姓们播种。 后续,司农寺官员负责跟进指导,而被挑选出来的书院学生,负责记录云苓制定的观察日记。 试验田,顾名思义就是有对照组的,比方说是否使用现代肥料的差距,与如果说古代的动物粪便也能保持正常生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云苓温和地看向那三名学生,“福儿,是顾院长让你来的?你今年毕业,不会耽搁你的考核吧?” 孟福儿连忙点头,而后甜甜笑道:“不碍事的,我的考核没有梦纾他们那么难,平日里闲得很,院长说这事做得好可以加分,我便报名来了,还是好不容易从三百个人里抽签抽来的机会呢!” 云苓又看向李元绍,轻轻挑眉:“元绍总不需要考核加分吧?” 他今年才上大二,离毕业早着呢。 李元绍恭敬地答道:“顾院长说需要有一个能联系起书院、朝廷与百姓共事的人,学生不才,以前曾在朝廷任职过,故而有幸被选中。” 第 1174 章 只对她特殊 在大周,如果通过科举选拔被授予了官职,依然还可以继续进行更高难度的考试,因为通过科举,晋升速度会更快。 李元绍就是如此,他出身官宦世家,拥有的资源不是顾翰墨等寒门学子可比的。 如顾翰墨这样的学子,大多只能选择寒窗苦读,搏取一朝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若是在成为秀才或者中举之后就选择走上仕途,大概率会被严苛的政绩要求,以及忙碌的公务缠身,导致没有向上拼搏的精力。 放在现代世界里,就等于上班的同时还要考研一样,没有家庭的经济支持是很困难的。 李元绍就不同了,身为高干子弟,就算顶头上司也不敢搞职场霸凌,给他绩效压力。 他也没有经济困扰,担任一些低阶小官,本身就是为了磨砺心性能力,更像是自由实习。 如此一来,可以避免在写文章时,落入纸上谈兵或者华而不实的尴尬境地。 事实也证明,像他这样实践与理论结合,往往能写出更一针见血的文章,比许多只能埋头苦读的寒门学子要好得多。 这就是教育资源不同所带来的巨大差异。 也正是因此,李元绍的为人才会更加世故,与其他天真的学子有所差别。首发 放眼整个清懿书院,就没几个像他这般被精心培养起来的贵公子。 云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出身官宦世家,多感受些人间疾苦,对你来说也是个难得的绝佳磨砺机会,好好把握。” 李元绍认真地点点头:“没错,顾院长说,一旦入了仕途,最需警惕的就是不能脱离群众。若是不接地气,脱离了群众的实际所需和真实愿望,就无法领悟百姓们所思所想,只能做些浮于表面的事。” “学生深以为然,观瑞王殿下之举,便知他们是对的。” 云苓听的忍不住笑了,看来老王在现代的时候没少接受马列与毛概思想的洗礼。 李右相绝对想不到,自己当初最骄傲得意的嫡长孙,如今竟然“沦落”到做种地泥腿子的地步。 不知道老秃头儿知道以后,会不会骂李元绍丢了他家的脸。 云苓又看向三人中的最后一个学子,对方长得白白净净,略微有点胖,有点像年画娃娃,给人很敦厚老实的感觉。 他若是剪个短发,再戴个黑眼镜,就很像现代高中学校里那种喜欢看三国小说,脾气很好的白净小胖哥。 “你是……朱嘉阳?” 她对这个学生有点印象,好像是书院第一批录取的学生,因为当年开学报道的时候骑了头驴来,故而江湖人称“驴哥”。 那会儿对方还是个肚子圆圆的小胖子呢,没想到都这么瘦了,可见上学累的不轻。 朱嘉阳笑了笑,看起来十分高兴,“太子妃记性真好,竟然还记得住学生的名字。” 不等云苓问话,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看起来是个很健谈的人。 “我和福儿妹妹是同一个村儿的,家里以种地为生,听顾院长说朝廷要办这么个事儿,便求着他老人家让我也跟着一起去了。” “唉,我的运气没有福儿妹妹那么好,还是求了顾院长好久,他才终于点头呢。” 孟福儿叽叽喳喳道:“嘉阳哥哥的爷爷是村长,本来这件事由他领头去办会更好,可我把名额让给他,他又不要!” 朱嘉阳忙道:“那是你运气好得来的,我当然不能白占!” 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毕业考核加分,很多人都想争取机会。 最后他是因为提出不要加分,无偿帮助书院做这件事,顾院长才答应的。 云苓神色了然,笑眯眯地道:“原来你们是一个村的啊。” 原来是村长家的孩子,怪不得长得白白胖胖的呢。 孟福儿心直口快,雀跃道:“是啊,我跟嘉阳哥哥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我们俩是老熟人,这件事由我们来办,保证让您和殿下满意!” 一旁,李元绍将她熟稔自然的态度尽收眼底,微微垂下眼眸,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朱嘉阳也热络地道:“元绍大哥,你有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快开口使唤,千万别客气!” “嗯。” 李元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看似若无其事地转身,去倾听萧壁城说话了。 孟福儿见状,忍不住闷闷地小声道:“他这是怎么了,干嘛总是对你冷冷淡淡的……” 朱嘉阳也有些挫败,他此举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和李元绍打好关系。 为此,还多次嘱托孟福儿,帮他在李元绍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元绍就是不喜欢他,还对他越发冷淡了。 想到有间药馆中那个让他忘不掉的姑娘,朱嘉阳还是好脾气地道:“元绍大哥本身就是这个性子,他之前差点被亲堂弟给害了,对谁都戒备三分实属正常。” 有吗? 孟福儿神色疑惑,她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说李元绍是个戒备心强,且冷淡漠然的人。 明明他很细心认真,也很会为了别人考虑。 相处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对方是个有距离感的人。 总不会只对她特殊吧。 云苓打趣道:“你当着元绍的面说自己跟朱嘉阳是青梅竹马,他能不吃醋吗?” 这话一出,孟福儿顿时红了脸,下意识想摆手解释,又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自打赵红珠和李元卓那场闹剧过后,在旁人眼里,她和李元绍便成了一对有情人。 虽然,这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对外解释。 当初登报澄清的事件过去之后,李元绍就提出,他们两个直接的关系被人所误会,如果想撇清的话,一定要慎重,以免影响孟福儿的名声。 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就是如此苛刻,若是被男方抛弃,难免遭人耻笑。 所以李元绍提出,如果要澄清关系的话,恶名让他来承担就好了,总之在这段关系中,一定是他对不起孟福儿在先。 孟福儿哪里愿意这样做,到时候李元绍在书院里还要不要做人了,本身就是她一时热血出头,才编了这么个理由。 于是她也提出,家里催婚催的厉害,让李元绍帮她应付一下家中长辈,等两人毕业了再找个合适的借口“分开”。 到时候,身边的同窗各自天涯,奔波忙碌于事业中,也没空理会旁人的八卦。 【作者君:近几章浅浅交代一下书院部分cp的进展~着墨不会太多~等凤璇的姐妹莫心急】 第 1175 章 帝王的义务 李元绍面色平静地在一旁听讲,看似认真,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瞥向孟福儿。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对方看了眼朱嘉阳,突然面容羞涩了几分,他心里便又开始发赌。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李元绍在心里无奈地笑笑,暗骂自己真是不要脸。 此前克制着告诫自己不可以继续心动,待当真亲眼见了她跟别人走得亲近,又憋不住拈酸吃醋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般无耻之人。 不多时,萧壁城把试验田的计划细则讲述清楚后,便领着司农寺的官员们,将菜种分别发放下去。 “今日,就由我和太子妃亲自带领,告诉诸位这些种子该如何种下去。” 顾长生已经提前通知这些百姓翻松过了土地,这会儿他们来了就可以直接上田了。 众人也没有耽搁时间,趁着上午阳光还不错,便先去了山脚下最近的桃源村中。 此前,萧壁城已经提前在现代世界中学习过了怎么种这些菜,这会儿一马当先下了地。 选定一块土壤肥沃,蓄水好,土质上松下实的地块后,他便先拿出了白菜种子。 开好水沟,起好垄,在苗床上浇透水以后,他一边在土壤表面撒播种子,一边叮嘱道:“将这些菜种洒在上面,然后再覆盖一层肥料和细土,最后用粪水浇灌一遍,等待上三天白菜就会出苗。” “三天?这么快?” 身后有村民惊呼出声。 朱老村长则忍不住仔细观察了白菜种子,只见这些黑褐色的小菜籽颗粒饱满,圆润光滑,肉眼可见地比寻常菜籽大上一圈。 “殿下带来的菜籽看着与寻常菜籽不同,想来出苗快也是正常的。” 萧壁城心中暗道,何止是出苗快啊,这种白菜籽的生育期也就六十五天,并且可以延后晚采收至九十天以上不脱帮。 据云苓说,这个品种耐储耐运,是曾经拿过国家丰收奖的旧代冠军种子,乃是市场主流首选。 只不过后来农业科技树发展的越来越离谱,这个品种就慢慢被淘汰了,胜在价格便宜,故而在不少贫穷的国家中还是种植主流。 即便如此,等种出来以后,也得让百姓们大吃一惊。 总之在亲眼参观过了那些现代试验田之后,萧壁城就非常能理解,云苓当初为什么心心念念着想要穿越时空回现代了。 而后,等萧壁城覆盖完细土,村民们也把粪水挑来了。 朱老村长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道:“殿下,剩余的事情就交给村里的年轻人来吧,别让这些脏物弄污了您的衣裳。” 天气冷飕飕的,他想劝萧壁城等人去屋里喝热甜汤,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萧壁城却摇头拒绝,“老村长不必如此,我们今日特地穿这样一身衣裳,就是为了方便来下地的。” “可……可您是贵人,在旁边指点几句便是了,怎么能……” 萧壁城轻笑道:“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大家都一样是人,再说了太上皇当初不也是在泥地里刨食的?他老人家都在旁边亲自劳作着,我等怎能贪图享乐,坐着旁观?” “啊?” 朱老村长瞪大了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原来那位看着干瘪瘦小却精神奕奕、刚才还跟他勾肩搭背一起侃大山的小老头儿,竟然就是当今太上皇! 萧壁城耐心叮嘱道:“老村长不必紧张,从出苗到移栽,朝廷会全程指导跟进,你们习惯些,放自然就好。等第一批播种结束,接下来还有更多作物在排队呢,往后的一年里,我们都会常来这田垄之上。” “这这……您的手是执掌玉玺的手,是拿长枪御敌的手!而不是……您日理万机已经很辛苦了,殿下!” 朱老村长大吃一惊,看着萧壁城在旁边浇粪水,已经风中凌乱了。 在他的观念思想里,从来没有想过太子会跟自己一起种地这种梦幻的事。 “老村长,我等做什么不重要,不管做什么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大周子民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这才是一代帝王与后继之人的责任与义务。 朱老村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愣愣地看了看萧壁城,又怔怔看向太上皇。 在田垄的那一头,太子妃正牵着两个雪玉可爱的小太孙,跟着太上皇一起学种地,衣服和小手脏兮兮的,看起来就跟寻常农家的孩子一样。 “妈咪妈咪!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团团背得好不好,是不是很聪明呀?” “对对……后半句是什么?” “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真棒,等回去了奖励你们吃奶糕。” 朱老村长忽然就红了眼睛,他没读过什么书,年轻时在战火纷飞中逃亡,安定下来后在泥地里刨食了半辈子,说不出什么有文采的话。 他只是觉得激动高兴,以及心中生出对于迎接明天,前所未有的希望来。 田垄上,前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都是听闻了贵人亲自带领大家种地的消息后,跑来围观的。 吃惊过后,百姓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种地的兴致前所未有的高涨,都纷纷参与到其中来,认真仔细地听从告诫。 示范完白菜种子的播种以后,云苓又一一考察了司农寺官员和领头村民们的手法,确认无误后才继续进行下一步。 等白菜苗长出四五片叶子,后续的田间管理与施肥要求,还需步步紧盯着。 接下来,便是其他种子的播种示范了。 一个又一个身影在田间弯腰劳作着,终于到了晌午时分,云苓等人才洗手清理干净,就近去了村长家中用膳。 李元绍则理所当然地被带去了孟家。 他平日大多待在清懿书院里,能与孟家人见面的机会不多,未来女婿难得来家里用膳,孟大娘毫不犹豫地杀了一只老母鸡,煲了一个半时辰的汤。 除了老母鸡汤和炒猪肉,还有冬日里很少能见到的新鲜蔬菜,甚至还有糯米纸包着的点心。 李元绍一看那点心的成色就知道,定是上午从城中最好的糕点铺里刚买的,价格不便宜。 第 1176 章 纠结的李元绍 孟福儿年仅七岁的弟弟舔了舔嘴唇,犯馋地偷偷向点心盘子伸手,却被孟大娘拍开。 “去去去!成天就惦记着这两块点心,小心牙花生了虫疼死你哩!没瞧见有客人来么,还不快去拿碗筷!” 孟弟弟委屈地瘪瘪嘴,却还是听话地乖乖去帮姐姐摆饭了。 而后,孟大娘立马京剧变脸一样,将刚盛好的鸡汤推到李元绍面前,看着他笑成了一朵花。 “元绍啊,这些日子读书辛苦了吧,快喝点鸡汤补补身子,我们这农家饭食一向粗糙,你凑合吃点。” 这一桌饭菜对于从前吃惯山珍海味的李元绍来讲,的确是粗茶淡饭。 但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孟大娘把家里最好的都拿出来了,还特地提前用了过年时的腊肉炒笋子。 “大娘太客气了,多谢您盛情款待,这一桌饭食比我平时在书院里吃的都还好。” 李元绍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旁,旁边是孟福儿的父兄等人,就算穿着差不多的粗布棉衣,也遮不住他身上逼人的贵气。 孟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嗨呀!我做的饭菜那能跟书院里的御厨们比,你太抬举我了。” 自打知道他是女儿的相好之后,孟家人便激动又紧张。 京城四公子的名号哪个老百姓没听过的,就算李元绍已经和李家没有关系了,在他们眼里也是如同天人般的存在。 孟大娘觉得女儿能找到这么个相好,简直是祖坟上冒青烟,让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通常,农家没什么男女不能一桌吃饭的规矩,但想着未来女婿出身高门世家,想必骨子里还是看重礼仪的,便还是在两个堂屋分了两桌。 这一桌只有孟家父子几人,孟福儿乃至连她的弟弟,都被孟大娘轰到了另一间堂屋里,自己则留下来先给他们摆盘添饭。 孟大叔先打开了话匣子,和蔼地看向李元绍。 “元绍啊,福儿再过不久就要从书院中毕业了,你看你们也相识了一年多,这婚事的事情可有仔细考虑过啊?” “你也知道,福儿很快就要满二十岁了,等明年毕业后,就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娘了……” 李元绍顿了顿,客气地道:“自然是想过的,只是不瞒您说,晚辈眼下学业未成,除了书院之外也无所居处,唯恐给不了福儿一场满意的婚事。” 孟大叔忙道:“哎呀,我们农家人不看重这些的,俺也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只是福儿年岁渐渐地大了,一直拖下去不合适,男人先成家再立业也不迟嘛……” 闻言,李元绍面露一丝难色与迟疑。 孟大娘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见状赶紧用胳膊肘怼了相公一下,暗暗地瞪他。 “哎哟,你甭在这儿瞎出馊主意!元绍刚读第二年书,明年是最要紧的时候,你在那个时候举办婚事,那不是让元绍分心劳神么!” 孟家的两个兄长也附和道:“以我们看啊,还是等元绍毕业之后最合适。” “没错,反正他和福儿的事情都定下来了,无非就是迟一年,影响不大,难道爹还信不过元绍的为人吗?” 一家人都这么劝,孟大叔又是个怕老婆的,纵使心里有想法也不好再继续开口了。 他不是信不过李元绍的为人,只是心里有几分别扭。 毕竟,孟家看中的是他这个人,并不在意他如今有没有田地和宅子。 李元绍迟迟不提婚事的事情,孟大叔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身无分文的结婚,会让李元绍觉得没面子。 毕竟他以前可是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 孟大叔觉得,李元绍如果真的喜欢孟福儿的话,就不应该在意面子,还要拖上两年,何况他又不是一毕业,就立马有钱买宅子置办婚礼了。 至于怕耽搁学业,那就更说不过去了,他妹妹不是就还读着书便成亲了吗? 但妻子喜欢这个女婿得紧,这种不中听的话,孟大叔也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用过膳后,萧壁城那边吩咐过,下午两点再继续劳作。 休息的时间,还未成亲的孟二哥便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李元绍午睡用。 门框旁,孟福儿俏皮地探出半个脑袋。 “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我帮你洗了,这套是我二哥的,你暂且穿着。” 李元绍皱眉,拒绝道:“天寒地冻的,洗什么衣服,再说下午还要继续劳作呢,换不换都一样。” 孟福儿一跺脚,娇嗔着抱怨道:“哎呀,你就脱给我嘛,不然我娘等会儿又要一直念叨我了!” 孟大娘觉得李元绍是贵公子,让他穿着一身脏衣服肯定睡不着,所以才叫孟福儿来找他。 李元绍无奈,只能听从她的要求换了衣服。 新拿来的干净衣衫上有股熏香味,孟二哥平时根本不用香,想来是特地为他熏的。 李元绍眼神一软,打开门将脏衣服给了她。 “辛苦你了,福儿。” “没……没什么。” 孟福儿接过衣服,看了他的脖子两眼,微红着脸跑掉了。 李元绍这才注意到,他怕对方在门外久等,衣服换的很快,故而领口松散,露出些许胸膛来。 这纯情的丫头。 他暗自好笑地摇了摇头,关上门后,却在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也孟福儿的事。 李元绍今年二十六岁,清懿书院中没几个和他一样大的同龄人。 他也不是那些才二十来岁,甚至还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城府要深得多,思想也更加现实成熟,不似他们那样天真。 讲心底实话,他是喜欢孟福儿这个傻姑娘的。 他也可以确认,那个懵懵懂懂的傻姑娘,心里也是有他的。 只是,李元绍从未料到自己会对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动心。 倒不是嫌贫爱富,而是根本没有想过这一天。 就如赵红珠那般正三品官员的嫡女,嫁给他都是高攀一番,在从前的择偶圈子里,根本就没有过孟福儿这样的选项。 他叛出李家后,昔日那些虚假的朋友,还有李家曾经的手足,私下百般讥讽为难于他。 嘲笑他离开了李家这颗参天大树,只能落入泥沼中,与孟福儿这样如野鸭子般的平民女子为伍。 李元绍怀着满心的愤慨与不甘,在赵红珠算计他的那一日,他就暗下决心发誓。 终有一天,他要凭自己的力量冲上九霄,同样能娶个比赵红珠更美貌,更高贵的女子,方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只是思虑算计千百遍,也没想到会在孟福儿身上丢了心。 【作者君:李元绍是书中比较偏现实的男角色,权利地位体面金钱爱情,每一样都是他会慎重考虑权衡的东西,他目前处在真爱与复仇打脸的抉择中,是否要遵循内心拿下福儿,而放弃对于古代男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岳家背景资源~】 第 1177 章 天生的克星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李元绍已经记不清了。 他自小以来接触过很多形形色色的女子,有端庄温婉的大家闺秀,俏皮可爱的小家碧玉,也有倚姣作媚的富家千金,尽态极妍的花楼舞姬。 相比之下,孟福儿的出身比不得金枝玉叶们娇贵,也不似舞姬伶人们有出色的一技之长。 她也不是最漂亮出挑的姑娘,但绝对是最“笨”的那一个。 世家千金大多心思玲珑,与男子相处时,免不了在细枝末节上你来我往地过招。 身份更低的商贾之女与漂亮花娘们,就更不用说了,市侩与精明都藏在那艳丽的外表之下。 她们都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适当抬高自己的姿态,在不会惹得男子反感的余地内,来索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李元绍出身不凡,在家族的耀眼光环之下,与他打交道的注定大多都是此类女子,逢场作戏,各需索取。 他从小就被严格教育,对待那些主动靠近的姑娘,可以礼让可以纵容,唯独不能轻易给出真心,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正所谓——会向你示好的女人,定是有所图谋。 所以,李元绍是世故的,也是精于算计的。首发 除了自家妹妹与母亲,他从不会向别的女子心甘情愿地付出什么,当下每一分示好与纵容,他都会在未来收取相应的“回报”。 许是本身是个利己主义者,身边打交道的也多是同类,他在过去的二十六年前,不曾真心实意喜欢过哪个女子。 也就是赵红珠占了青梅竹马得天独厚的优势,多得李元绍三分真心罢了。 但三分到底不是十分,故而在对方背叛算计的时候,李元绍也只是愤怒远多过于失望,更谈不上多痛心了。 孟福儿跟那些姑娘不一样,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心直口快。 她是个朴实的丫头,眼睛和心灵一样清澈干净,与之相处的时候,无需算计任何得失,很是轻松随意。 李元绍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中的爱意怎么藏都藏不住,掏心掏肺地对那人好,哪怕对方从未回应过她。 他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如此狼狈,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实在没什么值得别人可图的地方。 可孟福儿竟然因为怕影响他的名声,让他在书院里不好做人,就一再推迟澄清的事。 还说什么“我也不算吃亏,这样一来,至少我爹娘就不会成天催我相亲嫁人啦,我也落得个清闲”。 这怎么能算是不吃亏? 他现在处于人生低谷中,将来走的都是上坡路,身为男子,嫁娶之事也不会受到影响,可择选的女子只会越来越多。 而她是女子,又是平民背景,错过了这两年的最佳适婚年龄,不说嫁不到好人家,婚事起码也会坎坷曲折许多。 孟福儿是笨,但不是真傻,李元绍不信她不懂这些利害。 无非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委屈自己,替他多着想两分罢了。 她似乎不知道,这样不懂索取地单方面付出,很容易在男女关系中占据下风,被戴上爱情奴隶的枷锁。 偏偏这样的姑娘,正是李元绍此类人天生的克星。 他并非没有真心,恰恰相反,对于选中和认定的人,他可以不计回报地为之流血流泪,甚至自折双翼。 李梦娥是他妹妹,他便能为之与祖父反目,赵红珠得他三分真心,他便给予足够的尊重与虚荣,婚事确认后再无女人可近身。 若想要拿下这颗真心的全部,自然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它就藏在泛着冷光的坚硬盔甲之下,需得用十分的力气敲开,少半分都不行。 而孟福儿就是这个用了十分力气的姑娘。 思绪翻飞间,李元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了窗前。 透过两只宽的缝隙,能看见孟福儿正在后院的水井旁洗衣服。 老旧的农家小院里,木盆里装着烧好的热水,少女坐在小木椅上,试了试水温,便埋头用力认真地搓洗起衣物来。 切成小段的皂角壳放了许多,被她搓出许多沫子来,衣服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少女轻快地哼着浣纱歌,悦耳的歌声断断续续飘进窗中。 “江心澹澹芙蓉花,江口蛾眉独浣纱……” “桃源仙子不须夸,闻道惟裁一片花……” 李元绍轻轻将窗推开了一些,灰茫茫的初冬天地间,最动人心弦的一抹娇艳,便是少女那张被冻得发红的小脸。 他看得出神,又有些惆怅。 孟福儿固然是合他心意的姑娘,但婚姻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 岳家的背景,是绝大多数男人在婚姻中都会衡量考虑的东西。 孟爷爷年轻时是个教书先生,奈何家里的孩子多,负担不起读书的束脩,全靠他一人教导才能识得些许字。 孟福儿是唯一撞大运考上清懿书院的,她术算学得一般,多亏太子妃出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开放式思想题拉高分数。 孟大叔这一辈,几个兄弟都以种田为生,邻里亲戚之间,平常也少不了鸡毛蒜皮的摩擦,但彼此间还算安稳无事。 孟福儿有两个哥哥,大哥已经成家,子承父业在家种地,妻子平日靠绣活赚点钱。 孟二哥在城里做木匠学徒,还未出师,平常会回家帮衬地里的农活,据说是有可能要娶木匠师父家的女儿。 孟福儿的两个哥哥品性没问题,可到底是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眼界和能力都一般,平日里双方交谈起来总有思想壁垒,时常叫李元绍头疼揉额角。 孟弟弟才七岁,近两年家里攒了些钱,能供得起他读书,看着倒是有几分潜力,可年纪实在太小了。 李元绍仔细盘算孟家的情况,虽然称不上拖油瓶,但确实对他的仕途毫无帮助。 他尝过权利地位的滋味,出身有多重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元绍想要往上爬,重回云端之巅,甚至站到更高的位置。 一来是他心高气傲,不肯屈居人后,更憋了一口气要证明自己的本事给李家看。 二来是他还有个妹妹要照应,李梦娥这般境地,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作为兄长,只有他爬得足够高,将来才不会有人轻易对李梦娥示以贬低鄙夷的目光。 一边是喜欢的姑娘,另一边是妹妹与自己的野望,李元绍犯了难。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着孟福儿,却又与之保持着明确的朋友界限,从不做其他回应的原因。 但凡李元绍卑鄙无耻一些也就罢了。 他手段多得是,拿捏孟福儿这样的傻姑娘不要太轻松,有的是办法让对方死心塌地相信自己,跟着自己。 可他自认不是君子,但也绝不是无耻小人,做不出驯化孟福儿思想这样的事。 更何况,那是他打心底喜欢的姑娘,他怎么舍得那样对她。 于是他远远地保持着分寸,却又在看见她与别人亲近的时候,心中醋涌翻腾。 第 1178 章 我有一个朋友 几个月以来,李元绍基本都处在这样一种焦灼的纠结当中。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孟福儿,立刻澄清关系,这样对彼此都好。 情感上他舍不得疏远对方,难以抑制内心靠近她的本能与渴望。 就连李元绍自己都不抱奢望,如果错过孟福儿,将来回到名利场中,他是否还能再遇到一个走进自己心里的姑娘。 但今日来孟家作客,孟大叔的一番言论陡然为他敲响了警钟。 是啊,福儿很快就要满二十岁了。 不管作出何种选择,他都不能再自私地继续犹豫下去了,耽搁的全是福儿最宝贵的青春。 当断不断,不断则乱。 李元绍深深望了眼后院中的少女,深吸一口气,朝着孟家二老的厢房走去。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心上,他从未感觉双脚如此沉重,踩的心口喘不过气来。 孟家小院的隔音不好,远远地还有几步距离,李元绍就听到屋里传来热烈的交谈声。 “……可福儿的婚事当真不能再拖了啊,哪怕不成亲,也先把亲事定下来,吃颗定心丸是不是?” 正唉声叹气的是孟大叔,不知怎地,他们又提起了成亲的事。 “你说元绍跟福儿都相好一年了,村里人每每问起来,俺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说他是咱孟家女婿,寻常亲事哪有拖这么久都没个准信的。” 孟大娘声音也有些低落,但依旧向着李元绍,“我心里也想过,大抵还是因为这孩子一朝跌落云端,如今一无所有,抹不开面子向福儿提亲。他两手空空前来,别说是昔日京城里那些人看他笑话,放到咱们老百姓的村里,面子上也难看啊。” 孟大哥有些不安:“可别让福儿等到最后,落得个话本里的下场吧?元绍就算掉进了江里,那也是海里头的鱼,跟咱们这些虾米螃蟹不一样,等他再游回海里,是不是就……” 孟大娘立马凶他,“呸呸呸!少乌鸦嘴,咒你妹妹呢?” “娘,我不是咒福儿,这不也是担心……” “好了好了,我相信元绍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他之前教我算术教了一个多时辰,人还怪好的哩。” 稍显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孟家母子,听起来像是孟二哥,“要不这样吧,等过几天农忙结束之后,咱们仔细问问元绍。” “如果是面子的原因,那银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娘手里不是还有六十两银子吗?我在师父那儿做活,虽然还没出师,但手艺已经到位了,偷偷接了点私活,这两年也攒了十几两银子。” “此外,咱们东凑凑西凑凑,大不了再借点,凑够一百两银子,在村里买地建个宅子,再办一场婚事也绰绰有余了!” “到时候啊,把银钱和宅子都交给元绍,让他拿来给福儿做聘礼,面子上不就成了?” 孟大叔皱起眉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家里存的银子是给你娶亲用的啊,给了元绍,明年出师的时候,你怎么向他家姑娘提亲哪?” 何况这里面的钱,一部分是给孟二哥娶媳妇儿用的,一部分是孟福儿的嫁妆! 孟二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小彩说了此生非我不嫁,她今年才十六哩,还是福儿的婚事更着急一些。而且小彩是个贴心人,我仔细与她说清原因,她一定能理解的。” “我和小彩都还年轻,晚几年成婚也不碍事,而且爹你放心,等我出师了以后定能聘上木车行的工作,两年就能把娶媳妇的银子赚回来!” 房间外,李元绍听得心情复杂,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孟家在银钱上本不该这么拮据的,福儿当初玩老虎机从他这里赢了三千两银子的彩头。 可孟家夫妻厚道,知道他脱离李家,求学辛苦,又有妹妹要养,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笔巨款,后来更是背地里把银票全都给了李梦娥。 李元绍平时忙于学业,周末也会勤工俭学赚钱,不见得每周都会回城。 但是他赚了钱以后,都会拖熟人帮忙给李梦娥送生活费。 于是孟大娘就让村长家的那个知根知底的小子,也就是朱嘉阳,替她把银票给李梦娥送去。 因为每次金额数量不是很大,李梦娥也不知情,还以为是哥哥拖同窗送来的生活费,就收下了。 还是很久以后,李元绍偶然和妹妹清点起收入开销的账本来,才发现不对劲。 但这部分钱,李梦娥用来投了金王妃在南郊的一处铺子,三年内都取不回来。 孟家人应当是知道这件事,以为他们兄妹没钱了,才会想拿自己的钱给他做聘金。 他们当真是跟福儿一样傻,他怎么可能没钱? 不过是此前没想过这些事罢了。 屋内,孟家人还在议论纷纷,最后孟爷爷拍板做了决定。 “让阿二先去问问小彩爹娘的意见,他们家要是当真不介意,那就先紧着福儿来。如果他们家介意的话,那咱们就再借一笔银子,用来修新房,给福儿做聘礼,两个孩子的大事都不能耽搁,” 孟大娘附和:“对对,大不了把裤腰带勒紧点,等阿二出师挣钱了,日子就好过了。” 话音飘入李元绍耳中,将他本来就不多的勇气全都击碎。 孟家人虽然出身底层,可到了这般境地也都在为他着想,不比亲生父母差半分。 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不正是他最看重的弥足珍贵之物吗? 他费劲万般辛苦,娶一个出身更高的左家娇女,想要凭借好风上青云,免不了要在岳家与妻子面前放低姿态。 为了向上攀爬的野心,放弃真心喜爱的人与淳朴良善的岳家,当真值得吗? 李元绍彻底迷茫了。 他悄然退回房中,试图从焦灼不安中寻求一个冷静的平衡。 然而这事就像根刺一样哽在喉咙,令他茶饭不思,在田里跟着司农寺的人劳作几日后,人就瘦了一圈。 这日,他被云苓单独叫到了村长家中,对方拿出一打簿册放在桌上。 “所有菜种的栽植培训都完成了,我这里有几份植物生长观察记录的模板,主要是用于对比不同肥料对作物生长的影响。元绍,接下来需要你……” 云苓说着说着,很快就察觉到李元绍有些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微微挑眉:“你怎么回事,精神萎靡不振的,人也瘦了不少,难不成病了?” 公子哥嘛,没吃过种地的苦头也正常。 李元绍回过神来,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抱歉太子妃,学生身体无碍,只是刚才走神了。” 云苓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对劲,好笑道:“身体没病,那就是有心事了?” “要是有什么烦恼,就跟我说说吧,兴许能帮你出出主意呢。不然的话,你憋坏了事小,影响了工作事大,我可是要扣学分的。” 李元绍听她调侃自己,也不由得笑了笑。 望着云苓平和含笑,带着几丝鼓励的眼神,他心中一动,犹豫着开了口。 “不瞒太子妃说,学生有一位朋友,他近来遇上了件烦恼的事。” 【李元绍:我有一个朋友,他……(云苓:无中生友是吧?)】 第 1179 章 真正的傲骨 云苓眉梢微扬,握了杯温茶在手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元绍心下斟酌了片刻,继续道:“我的这位朋友,他出身高门,前不久和家里人闹了些矛盾,双方相处的很不愉快,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往来。父母一直劝他低头认错,但他不肯服输,于是他原本的未婚妻也离他而去。” 云苓沉默了一下。 你小子……就说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吧。 李元绍将她变化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垂下了头,闷声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他的斗志反而越发昂扬,决心要作出一番成绩给他们看,让对方知道,没有他们自己也一样能出人头地,未婚妻此前背弃他,他也能迎娶一个比对方更好的女子。” “但是我这个朋友,他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善良淳朴的姑娘,对她动了心。” “因为某些难以解释的原因,外人都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人,实际上两人暗地心悦彼此,但还没有真正确定关系。” “姑娘的父母并不知情,只想催促两人尽快完婚,但这位姑娘乃平民出身,故而我的那位朋友为此十分纠结煎熬。” “一方面,他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也许错过了就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而姑娘的家人也都忠厚老实,将他视如己出,掏心掏肺地对待。” “另一方面,他很想继续往上爬,这个姑娘的出身与家庭情况,显然不在他曾经考虑的范围之内。” 云苓静静地听着李元绍陈述,手中的茶也饮了半杯。 她此前政务繁忙,没有精力过多关心书院里没一个学子的感情事。 再加上现代思维作祟,当初听闻李元绍跟孟福儿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如今仔细琢磨起来,确实有几分异常。 以李元绍贵族的出身,世故的性格,他会选择孟福儿这样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姑娘,属实让人意外。 原来,这俩人压根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李元绍见她听得认真,神色未变,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有道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他怕如果娶了姑娘,前途难上加难,自己会后悔当初一时冲动……漫漫年月中,感情也难免不复当初,不如让这份爱意停留在最初真挚之时。” 说到这里,李元绍眸中流露出几丝藏不住的挣扎与苦意。 见惯了世家大族的人情冷暖,他不敢轻易拿真心赌真心,何况附带的是两人的一辈子。 “可若是放弃了这个姑娘,他只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了,说不定在与其他女子的新婚之夜,想的都还会是她。” “两相比较,他实在难以抉择,元绍诚心求教,太子妃又如何看待此事?” 这番话可谓是把人性趋利避害、贪婪世故的一面,都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李元绍也没掖着藏着,认命地等待着指责与数落。 可以说,他敢把心中想法告诉太子妃,本身就是冲着找骂来着。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让对方狠狠骂一顿,自己就没理由继续无耻地犹豫拖延下去了,也算是为这件事做个了断。 李元绍知道这番话很可耻,但意外的是,预料中的冷怒责骂并未到来。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道轻笑声,才忍不住抬起脸,便见云苓用带着几分好笑的眼神看着他。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李元绍怔了一下。 云苓笑盈盈地看着他,“如果我是你那位朋友的话,这事并不存在让人纠结的地方,爱情我要,面包我也要。能让我挖空心思去想的,只有怎么才能把两者都牢牢紧握在手中。” 李元绍发怔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又带着些茫然,许是见惯了在爱情与现实中苦苦挣扎的人,第一次听见这么“贪心又自信”的回答。 云苓放下茶杯,微抬下巴示意他给自己添热茶。 李元绍不敢有所怠慢,蓄满茶杯后双手奉上,“学生愿闻其详。” “在我看来,你的朋友之所以会如此纠结,无非是自身本事不够强大,心高气傲却又傲气不足罢了。” 云苓说的直白,一点遮羞布也没有给李元绍留。 “如果他足够强大,不需要依赖别人的力量,也能重上九霄……等等,你先别急着回应,我知道,你会觉得我低看了出身与地位的重要性,这番言论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但这句话到底对不对,还要看你我对于‘强大’二字的定义是什么。” 云苓轻轻撇开茶叶浮沫,水色清亮澄黄,香气沁人心脾。 “你见过书院后山里的古树吗?” 李元绍点点头,清懿书院后山有一颗巨大的古树,枝叶十分繁茂。 它的枝干上缠绕着一株紫藤,花开时节整个树冠犹如神迹,最是令人惊叹。 “那株紫藤借助古树的枝干攀爬向上,寻求阳光和雨露,古树便也因此比同类更加繁茂突出,两者之间共生共荣。” “世间的每一个家族,就如同一棵棵古树,有的人是主树干,有的人是枝桠,有的人是依附在上面的紫藤,共同造就了整个家族的繁茂。” “现在我问你,这几类人中,谁才是不可或缺,最为强大的那一个?” “我想答案不言而喻,树要先长出躯干,才会有枝桠,继而让紫藤去攀附。” 云苓缓缓地说着,声音认真而平和。 她并不鄙夷李元绍,相反其实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在古代,任何家族都是一荣俱荣,同体同心的,哪怕他是女婿,娶了孟福儿以后,与孟家人就是同气连枝。 孟福儿的同胞兄弟们,将来都一定需要他的提携,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艰辛的责任。 被汲取了养分,必然拖慢他成长的速度,然一旦成长起来,他就是真正的参天大树。 李元绍沉默了,他聪颖灵秀至此,何尝不明白云苓话中的意思。 他选择了做枝桠和藤蔓,而不是主树干。 一个是攀附于人,一个是被人攀附,孰强孰弱无需争论。 “无论追求虚假的强大还是真正的强大,都能爬上高处,选择权在于个人自己,没有对错之分,只不过虚假的强大,注定无法承载真正的傲骨的重量。” “你的那位朋友,他一心想要证明给别人看,说是要靠自身本事出人头地,可若费尽心思求娶一个高门贵女,那不还是换个对象给人当孙子?在家人面前低不下去头,在老丈人和妻子面前就甘愿伏低做小了?” “说实话,我不能理解这种傲骨,在我看来它就跟书院食堂里的泡椒凤爪一样,轻轻一掰就碎了。” 李元绍正心中自嘲着,听到云苓这番奇怪的比喻,也不由得被逗笑了。 第 1180 章 双向奔赴 李元绍长出一口气,徐徐道:“太子妃说的对,这样的傲骨并非傲骨,不过是想要拼命留住自尊的遮羞布罢了。” 他认这番道理,心服口服。 云苓轻笑道:“探讨完了这些,我们不妨再来聊聊感情上的事吧。” “世人常把门当户对四个字挂在嘴边,不是没有道理的,人都希望日子越过越好,而不是被拉进一地鸡毛中,陷入泥沼里陪着对方一起在底层挣扎,一两银子掰成十份用。” “但我也不认为选择娶一个高门贵女就是好事,毕竟在爱情和婚姻当中,双方是否地位相当也很重要。” “你的朋友要是在还未出人头地的时候就娶了千金小姐,要等捱到飞上云霄那天,才能真正扬眉吐气,也不知道心里会多憋屈。” “这种情况下,他怕是很难对妻子付出真心实意的感情吧,带有目的性的婚姻,怎么能算得上爱情呢,对别人而言也是另一种不负责。” 李元绍默然,云苓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事实。 如果选择福儿,在孟家那样的环境下,他心中会轻松自在很多,而不是满心算计与压抑。 “当然了,身份不同,受过的教养不同,人的三观性格和生活习惯也会有巨大差异,起初被爱情占据理智的时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方的任何缺点都能包容。” “时间一长,感情从热烈激荡趋于平静,种种矛盾摩擦就会暴露出来,要不怎么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首发 “所以,你那位朋友与心爱的姑娘身份悬殊差距甚大,他会犹豫是人之常情。” “不过真正的爱情还有伟大的一点,那就是它会使人向上,让原本两个差异巨大的人,弱势的一方不断向强势的一方靠近,直到彼此完美契合。” 云苓说着,自己的神色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感慨。 “如我和太子殿下之间,也同样是如此,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互相包容,彼此学习的。” 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对“感情责任”概念模糊的人,特殊的成长环境,让她对家庭与爱情的责任感都十分淡薄。 回首过往这些年,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也能清楚看到自己身上的改变。 萧壁城就更不用说了,对方从来都在为了她而不断改变自己。 人都是自我的,这份真心在感情中是弥足珍贵。 “您和殿下之间也是如此吗?” 李元绍喃喃说着,一时有些出神。 不特意提起的话,他都快想不起萧壁城以前的样子了,只记得他还是靖王爷的时候,脾气不大好,性子远不像现在这么平易近人,身边冷冷清清的,并没有那么多朋友。 那时的对方不苟言笑,但现在,李元绍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身上有种幸福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云苓微微笑道:“没错,所以你的朋友当真很喜欢那位姑娘,那就尝试着帮助她一起向上吧。” “当然,我在此郑重告诫你一句,真正爱情是使人向上的,同样也是双向奔赴的。” “如果他愿意包容不如自己的另一半,而那位姑娘却不愿为此努力,只是依附于别人,停留在原地踏步,那么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不然的话,这样的感情注定会有走散的一天。” 云苓的态度十分中立客观,并未偏向李元绍和孟福儿任何一方。 李元绍是个成年人,她也是从最现实的角度来剖析一切的。 孟福儿的确是个好姑娘,不过对方似乎志向不高,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成绩也马马虎虎。 她当初来书院就是单纯为了免费伙食,跟野心勃勃的李元绍可谓是两个极端。 云苓也不是说非要她像柳清砚等一样,做个理想志气大过天的女强人,一朝奋起化身学霸什么的。 但至少在思想与处事要不断进步,才会和李元绍有更多共同语言。 依李元绍的性格和经历来看,他一向喜欢承担责任,不愿把压力分摊给亲近的人,这大概和他身为嫡长孙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 所以,他对柳清砚这类事业心重的姑娘不感冒,更需要一个能为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人,让他在奋力拼搏时,有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港湾。 如此一来,双方不可或缺的是思想与心灵上的共鸣。 倘若孟福儿只想做个安于现状的“傻丫头”,那云苓倒是不希望促成这段感情了,不然便是一出看得到结局的悲剧。 李元绍坐在木桌边,一声不吭地坐了很久,似乎是在回味与认真思考云苓今日的这一番话。 云苓也不催他,待喝完了手里的茶,方才徐徐开口。 “今日同你说了这么多话,大可转告给你那位朋友,叫他仔细想想,慎重做决定。” “另外,看你这两日在田间也累的够呛,左右接下来的事情不那么着急,就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把私事处理妥当再来找我吧。” 这话也算是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务必尽快做出选择,给孟家一个明确的交代。 李元绍回过神,起身郑重地向云苓弯腰行礼道谢。 “谢太子妃体恤,也多谢您今日肯赏光与我闲话这么久,元绍全都仔细记下了。” 他恭敬地垂头弯腰,示以郑重地停留了几秒后,方才直起身告退。 离开朱老村长家的小院,李元绍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晴空,只觉得心头烦闷与迷茫都渐渐褪去,所思所想也都明朗起来。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梦纾等人,还有清懿书院的一众学子们,都那么信服敬重太子妃了。 原本还以为会挨一顿痛骂呢,却没想到她推心置腹地讲了什么多深刻的话。 对方的思想境界与玲珑透彻,的确让他自惭形秽,深感佩服,感觉过去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 再来到孟家小院的篱笆前,李元绍的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似是想通了什么,抬腿朝孟福儿的厢房走去,脚步较之此前轻快许多。 第 1181 章 傻得如此可爱 “叩叩!” 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李元绍的声音。 “福儿,你在吗,我现在方不方便进去?” 寻常人家没那么多女子闺房外男不得擅入的规矩,何况两人对外是情侣,孟福儿很快就回应他。 “我在,你进来吧!” 李元绍推门而入,却见孟福儿坐在陈旧的木书案旁边,桌上摆放着宣纸与墨水。 旁边的矮脚凳上,还摞着几张写满了大字的纸,墨迹很新,才干透的样子。 “今天是周六,你怎么没好好休息,一大早就起来练字了?” 孟福儿脸色微红地吐了吐舌头,“就是想练嘛,不然将来怎么拿得出手,虽说咱们在书院里用碳铅笔写字的时候多,但也不能把书法落下了。” “纸墨金贵,小时候家里舍不得买也就罢了,现在却是有书院无偿提供,这样的机会若不好好珍惜,当真是辜负夫子们的一片苦心哩。” 她说的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受到李元绍影响。 孟福儿是农家女子,在生活上手脚极为勤快,绣活做得也好,但在读书习字上,就没有那么用功了。 这主要也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孟爷爷教孙女读书习字是为了让她明事理,但总体思想还是认为女孩子早晚要嫁人,没必要花太用功读书。 又不是高门世家的千金小姐,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识文写字,算得清账,就已经很好了。 在这样的思想熏陶下,孟福儿可以说是在清懿书院“混”了一年,至于毕业后的打算,小姑娘迷迷糊糊的,还当真没想过。 直到认识李元绍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 她跟李梦纾是舍友,李元绍有时候会去找妹妹,兄妹之间经常商议事情。 孟福儿旁听多了,便发现这兄妹俩都是极有主见的人,对当下与未来的每一步规划都极为清晰,目标明确。 相比之下,她好像除了吃和玩之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太子妃总说清懿书院的姑娘们毕业后,将来也能考进朝廷做官,孟福儿对此想都不敢想,她觉得自己能顺利通过毕业考核就谢天谢地了。 凭着在清懿书院学到的知识,以后能去人家的铺子里当个账房先生,养活自己倒不成问题。 被李元绍兄妹所触动以后,她也受影响多思考了几分,觉得将来做个教书的女夫子也很好。 反观李元绍,在功课上的刻苦程度比很多寒门出身的学子还要强,就没见他何时贪图享乐过。 两人各方面差距如此之大,孟福儿觉得在和李元绍这段关系之中,哪怕是对外做戏,也有种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即视感。 当然,她是那个癞蛤蟆。 李元绍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看,点头评赏道:“你这一手簪花小楷已经初具神韵,比起半年前,说是进步神速也不为过,可见你用心之刻苦。” 孟福儿被夸的脸更红了,但面色却是止不住的甜笑,眸中的雀跃藏也藏不住。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全是庄夫子教的好啦!” 庄夫子就是封阳的小姨,半年前主动加入了清懿书院中,开设了一门书法课选修课,门下的学生基本都是姑娘。 李元绍的眼神认真而执着:“庄夫子固然教得好,可你的努力也不能忽视,本身你的书法底子就比其他人差,能在半年内练到这般地步,必然付出了比她们加倍的刻苦。” 他知道从前懒散的孟福儿,为什么会如此刻苦地练习书法。 只因在他们相好的消息传开后,有人私下调侃两人的不相衬,村里也有人或捻酸或玩笑地说她吃上了天鹅肉。 毕竟李元绍的书法是一绝,孟福儿的字却像狗爬似的。 孟福儿心底害臊,自觉给他丢了面子,于是开始努力用功练习书法。 不仅如此,她对功课也渐渐上了心,下课放学之余也不会只想着玩了,而是向李梦纾等人请教功课。 小姑娘脸皮薄,再怎么性格泼辣,也不好意思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所以这些事,她从前都是背着李元绍去做的。 李元绍却将孟福儿的心思看得透彻,失笑这丫头怎傻得如此可爱。 他以前在书院里不是没接触过“用功好学”的姑娘,但这都是对方接近他的手段,打着好学的名义,找由头来与他搭话罢了。 倒是孟福儿,不想给他丢脸,反倒是躲着他偷偷学。 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很多,孟福儿默默地在做,他也静静地看在眼里。 这样的姑娘,怎么能不让李元绍为之心动呢。 故而他心有柔情,会主动辅导孟福儿课业,对方也很乖巧听话,天分平平无奇,全靠努力,年级排名也在缓慢稳步上升着。 孟福儿被李元绍夸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其实对方也不是没夸过她,平日里更毫不吝啬鼓励赞赏之言,但没有那次像今天这样,用如此直白的目光注视着她,叫人心脏怦怦直跳。 “对了,你……你找我来做甚呀?” 孟福儿率先避开了李元绍的目光。 李元绍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这几天,你爹娘时常提起我们的婚事。” 关于这件事,尽管父母兄弟都是背着她议论的,孟福儿也有所耳闻。 她神情一紧,“唔……是不是让你觉得困扰了,我这就找个机会劝劝他们,不要在你面前提这件事。” “不,福儿,我认真想了想,孟大叔说的没错,我不能再耽搁你了,无论如何要有个交代。” 孟福儿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你这个交代指的是……尽快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她明白,李元绍这样做实际上也是为了她考虑。 她心里藏着对李元绍的情意很久了,知道自己哪里都不出挑,故而也没有幻想过彼此间能真发生些什么。 但一想到两人连这种虚假的关系也不能继续保持下去了,今后将要严格地划分界限,心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失落和难过。 李元绍摇摇头,忽而定神看她,“福儿,你想嫁给我,愿意嫁给我吗?” “……啊?” 孟福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猝不及防傻在原地,大脑停止了思考。 第 1182 章 选择对的人 孟福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李元绍又重复问了一遍。 “福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猛地回过神来,震惊甚至是惊恐地看着李元绍,“元绍,你糊涂了吗?是不是累出病来了?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去跟爹说一声,这就带你去城里看大夫!” 说完,孟福儿就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然后她就当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站稳时已经在李元绍的怀里。 “福儿,我没病,就算有病,那也是害了对你的相思病。” 孟福儿的侧脸贴在李元绍胸膛,感觉他的手紧紧揽在自己腰间,那种突破朋友界限的亲密,让她整个人都跟着两颊的温度一起烧了起来。 “你、你真的不是在说胡话吗?如果不是你病了,那就是我病了……你怎么会、会看上我呢,我就是个乡野丫头,哪里配、配得上你……” 孟福儿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地说着,前所未有地紧张。 头顶上方传来李元绍的低笑,“真是个傻丫头,你那么体贴,那么善良,又那么努力,我怎么就不能看上你了?” “再说了,我如今也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酸小子,细究起来,还比不上你那嘉阳哥哥更适合做孟家女婿呢。” 至少朱嘉阳有房有地,亲爷爷是村长,家中姊妹关系简单和睦,不至于像他似的,成个亲连桌亲戚的酒席都摆不出来。 他也很清楚,自己能被孟家看上,无非也就因为相貌过得去,再加上有才华肯努力。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筹码。 孟福儿心脏砰砰跳动着,极度的惊诧过后,听到这番直白与认可的话,心口涌上来的便是止不住的喜悦和甜蜜。 “你提嘉阳哥哥做什么……” 孟福儿不懂他心里蓄藏已久的醋意,咬唇道,“更何况对我而言,你就是那天上的大雁,而我只是小麻雀……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问出这句话。 李元绍轻叹一声,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看来光说不够,还得做点什么才能让你信服了。” 话音落下,孟福儿就感觉嘴唇上多了柔软湿润的触感,她瞳孔微缩,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纯真懵懂的少女哪里是李元绍的对手,没一会儿就在他怀里溃不成军,整副娇软的身躯都化成了一滩水,站都站不稳。 “福儿,你还不拒绝的话,我就当你是同意嫁给我了。” “一会儿我会亲自去找孟伯伯和孟大娘,把咱们的婚期定下来,我手里也还有些银子,在桃源村买一处小院迎娶你不成问题。” “现在的我没办法为你举办气派的婚礼,但你要永远记住,李元绍会给你他所拥有的一切。” 李元绍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但凡决定要做一件事,就会不惜代价,诸如他要娶孟福儿,对她好一辈子。 太子妃的话依旧在脑海中回荡,而李元绍清楚,福儿就是那个会与他同甘共苦,携手前进的人。 这世上贫民出身的姑娘很多,但并非每一个都是孟福儿。 就如这桃溪村中的许多少女,比孟福儿淳朴老实的不如她灵秀聪慧,比她灵秀聪慧的比如她纯真无暇。 再没有哪个姑娘能够如此完美,正正好地长成他最喜欢的模样了。 孟福儿被他亲的迷迷糊糊,浑身瘫软,只觉得好像踩在云端上一样,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幻般,而唇上的温度却又如此真实。 “可以吗?我可以站在你身边吗?” “只要你想,便能与我比肩,我会牵着你的手,不让你落下半步。” 他要做那古树的躯干,而孟福儿亦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会用数不尽的耐心和雨露去浇灌她,一点一点,直到一起在顶端开出最绚烂的花。 来自恋人的鼓励和肯定,永远最能激发心灵深处的力量。 就如同此刻,孟福儿呼吸微微急促,胸口却滋生出无尽的勇气。 她看着李元绍,干净漂亮的眼眸中盛满藏在娇憨之下的倔强与不服输,“好,那我们拉勾盖章,你说了这些话可不能反悔,将来我一定会拼命追上你的!” 她要变得足够优秀,与所爱的人并肩! 李元绍只觉得她这副模样格外地动人,散发的吸引力比从前更致命。 情动至深,忍不住再次俯下身,释放了那些被他克制已久,早在脑海与梦境中描绘过无数次的冲动。 “福儿姐,你知道我哥哥……呀!” 干柴烈火燃烧出浓情蜜意,直至一道熟悉的惊讶声从门口传来。 李元绍进屋时本身就没有反插门销,初冬的风不知何时将之吹开巴掌宽的缝隙。 李梦娥前来探望兄长的时候,便刚好撞上这惊天动地的一幕,顿时惊住了脚步。 孟福儿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立刻像是被烫到脚一样从李元绍怀里跳开,脸色爆红地慌乱整理衣裳头发,双手都无处安放地不受控制起来。 “梦、梦娥……是你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李梦娥回过神来,目光不停在二人之间流转,“我听朱公子说,哥哥最近在桃源村里做活很是辛苦,瘦了不少,故而专门煲了些药膳来给他补补身子,哥哥,你跟福儿姐这是……?” 她是知道两人之间对外做戏之事的,方才撞见这一幕,可把她惊得不轻,还以为记忆出现了偏差。 李元绍到底是过来人,又年长她们几岁,面上半点也无忸怩与尴尬。 他再次揽住孟福儿的肩膀,语气正经道:“就如你看到的那样,梦娥,你现在可以改口叫福儿嫂子了。” 孟福儿羞得要死,忍不住微带恼意,娇嗔地踩了他一脚。 “八字都没一撇,胡说八道什么呢!” 李梦娥将二人之间的黏腻尽收眼底,心中便也了然了,而后嫣然一笑。 “那就提前恭喜哥哥了,也恭喜我自己,终于要有嫂子了。”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会让李元绍对孟福儿动心。 但既然哥哥做出这样的选择,定然是经过万般深思熟虑的,当妹妹的不会有任何意见。 何况,她早已不是当初眼高于顶的李家贵女,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道荣华名利都是过眼云烟,选择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 1183 章 又成了一对小鸳鸯 午膳时分,李元绍照旧留在孟家用膳,这次换他主动提起了与孟福儿的婚事。 孟大叔瞬间喜出望外,“元绍,你可是认真的?” “自然,此前不提婚事,也是怕耽搁了我与福儿的学业,但您说得对,继续拖下去对福儿的名声不好。” 李元绍神色恭敬地说着,反正都决定成亲了,也没必要多费口舌解释两人之前虚假关系的真相。 “晚辈觉得,也无需先定亲再等到毕业,不妨一步到位,直接筹备婚事。” “其实晚辈手里还攒了一部分钱,且清懿书院有福利规定,院内学生两两成亲的话,会发放一部分礼金与贺礼。两相合计,也能在桃源村中买一处农家小院作迎亲之用,就是这流水席的规格可能会普通一些,要委屈福儿几分。” 云苓给内部消化的书院学生们定下的成亲福利,是一个价值九十九两银子的大礼包,里面包含部分定制家具,如木雕花床、梳妆台、箱柜和书案,还有一部分现金银元宝。 对于寻常人家出身的学生来讲,这些家具实用且性价比高,实际价值是要超过九十九两银子的。 不过,有些学生家里条件好,比如李梦纾和封无羁就不需要家具贺礼,也可以直接换成九十九两的银元宝。 听到李元绍对婚事有具体安排打算,孟大娘激动欣喜地笑起来,简直要合不拢嘴。 “好好好!咱们寻常百姓家也不讲究那些大排场,只要你将来对福儿好,这比什么都强!”首发 于是饭后,孟大娘就欢天喜地的取来了老黄历,准备挑选一个最好的良辰吉日。 李元绍在前厅与老丈人商量下聘和买宅子的事情,孟福儿则在厢房里与李梦娥说体己话,脸上的红云许久不褪。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上门来了,正是朱嘉阳。 “福儿妹子,听说你要成亲啦?真是恭喜贺喜,赶明儿别忘了第一个请我喝喜酒啊!” 孟福儿一呆:“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何止是我啊,整个村儿里的人都要知道了,你家两位哥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刚才逢人就说起这事,大家都说你以后是做官家太太的命呢!” 孟福儿暗自羞恼哥哥是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事,这才定下来的亲事,怎么就在桃源村里传开了。 朱嘉阳笑着与她说话,眼神却是一直往李梦娥那边飘。 “对了李姑娘,多谢你送来的养生药膳,你那煲汤的手艺真是一绝,这是我给你带的回礼。” 他之前总是去药馆帮忙送钱,一来二去彼此间也就熟络了,在城里的时候对她们母子也常照顾有加。 故而李梦娥这次来探望兄长,也没忘记给朱嘉阳送药膳。 她垂眸看了眼,朱嘉阳带的是一包红豆饼,纸皮上印着的是城里一家点心铺的名字。 这款红豆饼是那家铺子的招牌点心,也叫做相思饼。 李梦娥笑了笑,并未伸手去接,“朱公子,我送汤不过随手的事,你怎么还专程回礼,未免显得咱们之间太生分客气了,还是留着给家中的老人们吧。” 这话说得亲近,却是在婉言谢绝,朱嘉阳有些失望,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更好。 不等他有所反应,李梦娥又继续笑道:“还有,我都已经嫁过人生过子了,你总是唤我姑娘,让别人听见该笑话我了,以后还是叫我李娘子吧。” “……” 朱嘉阳的笑容停滞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红豆饼放在了桌上。 “抱歉,是我礼数不周了,另外我爷爷老了牙齿不好,吃得不甜食,这糕饼就留给你们俩做茶点吧。” “嘉阳哥哥,那我就不客气啦。” 孟福儿沉浸在自己将要成亲的喜悦和飘飘然中,只觉得这两人之间隐约有种奇怪的氛围,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梦娥带着淡淡的笑意,作陪着闲话了许久,全程仿佛看不懂朱嘉阳的失意。 她不是感受不到,这个青年人对自己有不一样的情愫。 只是经历过从前的错误与曲折后,她如今对爱情和婚姻提不起任何期待,更不觉得自己值得被对方喜欢。 朱嘉阳虽然出身平民,但品性正直,将来前途大有所望,在桃源村里外都是香饽饽,媒人们青睐的对象。 以他的条件,可以娶个品性模样俱佳的姑娘,没必要在她这样的人身上犯糊涂。 朱家人也绝不会同意的。 …… 休息两日,李元绍将自己与孟福儿的婚事做下了初步计划。 他目前在书院读二年级,清懿书院稀奇古怪的课程很多,即便是他这样饱读诗书的人,也必须卖力学习。 索性他擅长读书之道,名次一直保持的不错,除了课余时间勤工俭学以外,主要的收入就是各种考试和书院活动赛事的奖学金。 刨去生活花销,目前手里总共有五百两银子上下。 对于曾经的李元绍来说,这点毛毛雨不值得让他多看一眼,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讲,确实是一笔巨款了。 这部分积蓄中,他需要留一部分兜底备用,用于应对不时之需。 其次便是用于购置房屋、金饰、婚宴,以及给孟家的聘礼。 最后一部分,则要留下来购置新年贺礼,是人情往来的花费,还不能忘了这次一定要给太子妃送礼答谢。 要不是对方开导指引,他的思想感悟不会受到如此深刻的洗礼。 接下来,孟家夫妻会帮他留意桃源村内的宅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他会利用这个时间,将新宅简单翻修漆涂一下。 再加上置办新家具等,林林总总的琐事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最后婚期大约定在明年仲夏时节。 萧壁城得知这个消息后,颇有几分感慨。 “李元绍这小子变化可谓不小啊,历经此番曲折对他而言,也是种福分。” 坦白而言,对方以前怪招人嫌的,他也不喜与之深交往来,但自打离开李家之后,倒是表现的越发让人欣赏了。 又促成一桩姻缘,云苓笑盈盈地道:“我倒是觉得,遇见福儿才是李元绍真正的福气呢,他大概还没意识到,和福儿在一起待久了,连他自己都变得真诚了许多。” 她手里把玩着一对陶泥玩偶,正是李元绍此前送过来的。 陶泥玩偶是奶团兄弟的迷你缩小版,造价算不得贵重,但显然是花了真心思的。 第 1184 章 拖家带口回现代 说起奶团兄弟,这一个月以来也颇有收获成长。 抛开上学的日子,云苓每周末都会带他们俩去体验种地的辛苦。 以前岑嬷嬷和冬青还得追在屁股后面给他们喂饭,现在一到饭点,两个孩子倒是晓得乖乖坐在饭桌前了。 吃饭的时候,也不再把米粒掉得桌上到处都是,碗里也吃得干干净净。 鉴于他们表现这么好,云苓决定这个周末休息一下,带孩子们去现代世界玩。 一向沉静的雪团都变得兴奋起来,双眼闪闪发亮:“现代世界,就是妈咪的老家吗?” 火团则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地欢呼雀跃起来。 “要去要去,妹妹也要一起去!” “好好好,一起去。” 几个孩子现在动不动就会受到来自各位姨姨和姨夫的投喂疼爱,除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便是新奇有趣的玩具,早就对“妈咪的家乡”产生了无限的好奇和向往。 火团迫不及待地问:“可是爹爹说过,妈咪的老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要坐木轮车嘞,还是坐大船嘞?什么时候才能到呀?” 云苓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妈咪会用魔法把你们送过去,但是不可以告诉别人哦,你们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到了。” 听到这话,奶团兄弟对视一眼,立刻爬上床,一左一右地睡在小香团两侧,分别搂着妹妹的脖子和手。 火团还不忘急声催促道:“妹妹快睡觉觉,妈咪要用魔法了!” “唔!” 小香团眨眨眼睛,迷茫地吃手手。 越是兴奋着急就越睡不着,但小孩子的精力比不得大人,才挨到十点多,三只小猪就挤在一起呼呼大睡过去了。 待整个皇宫安静下来,东宫也陷入一片黑暗中,萧壁城宽阔的长臂一揽,就轻松把奶团兄弟搂在了臂弯中。 云苓怀里抱着小香团,萧壁城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不过呼吸之间,短暂的眩晕过后,两人就出现在了枯井旁。 不得不说,萧壁城这项瞬移的能力是越来越熟练了,如今也不会再失手。 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客厅里的吊灯依旧熠熠生辉。 祁天河与凤眠正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什么,满屋散发着烧烤的食物香气。 看见夫妻俩的身影,祁天河立刻小声地打招呼。 “哟,萧三哥和嫂子来了,这次怎么把小豆丁们也都带上了?” 萧壁城颔首,“地里的活基本做完了,带孩子们来这边玩几天。” “来吃烧烤啊,刚点的外卖,还烫着呢!” 交谈间,夫妻俩把熟睡的三个孩子先带回了卧室,才又去客厅里吃夜宵。 萧壁城拿起一罐啤酒,“你们俩又在忙什么呢?看你们最近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待在这边。” “给道长拉活啊,之前他不是给我名下的公司团队出主意么,姚叔按照他的建议,把团队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洗牌,这不才一个半月过去,就初见成效了。” 内部调整花了半个月,新官上任三把火,团队里的人都卯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 一个月过去,有些店铺的营业额就实现了翻倍增长,最差的也没有继续亏损了。 姚叔拿到财报后,直呼“凤眠道长真乃神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俨然已经把他当作了江湖半仙。 为了报答祁天河的帮助,凤眠这一单没收钱,姚叔记在心里,自然也就卖力地帮他宣传拉活。 云苓好奇道:“那凤眠最近赚了多少钱啊?” 凤眠端坐在沙发上喝果汁,神色没有半分骄傲,“近来给五位客人算过命,酬金总计三千万不到。” 萧壁城:“?” 现在的钱这么好挣吗? 云苓啧啧直叹,铁蛋在两个世界都兢兢业业地辛苦给人算命,这些钱是他应得的。 闲聊间,她得知铁蛋的名声在上流社会的豪门圈子传开以后,便有不少集团老总亲自打电话联系。 有的只是为了事业能够蒸蒸日上,还有人则是希望能花大价钱,让他搞垮对手。 比如祁家二房的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得到了凤眠的私人电话,豪掷五个亿,要他帮忙对付祁天河,想办法把他手里那份遗产弄到手。 凤眠对此表示无言以对,默默挂掉电话后将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他不愿意做这种缺德事,还有某个混过极道的大佬拉拢不成,恼羞成怒之余对他发出了死亡威胁。 祁天河喋喋不休地道:“玑崽知道这件事以后,冲冠一怒为蓝颜,当晚就黑进了对方公司的内部财务系统中,没过两天,对方就爆出了税务危机和桃色新闻来。” 无论哪一样都触及了法律底线,拔出萝卜带出泥,相关爆料层出不穷,闹得网络博客上的热搜动辄几十万评论。 公关水军试图摆平此事,可璇玑的黑客技术实在逆天,那些博文根本删不掉,被严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切也就是上周刚发生的事情,谁能想到原本一个如帝国般强大的庞然巨物集团,只是因为对凤眠发出了死亡威胁,就遇到濒临崩溃倒塌的危机呢。 那个老总估计正悔不当初,因一念之差惹上了这样可怕的神秘人物。 祁天河继续道:“现在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在猜测是何方神秘大佬,也没人敢对他不恭敬了。” 不过,凤眠觉得这些事情带来的负面作用过于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所以如今的业务主打为别人指点感情运势,倒是很受富婆名媛们欢迎。 萧壁城叮嘱:“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安全,凤眠在外行走的话,可要多留心几分。” 凤眠点点头,“放心,我会留意的。” 其实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也不必太紧张,以前在东楚的时候,他天天都处在这种环境下,想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会儿,他每日早起都会为自己算上一卦问凶吉,如今精神力强化了直觉后,更是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周围暗藏的危机。 第 1185 章 家养大熊猫 几人相谈甚欢,直至夜深才送走祁天河,各自歇下。 翌日清早,火团率先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呆呆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哇——” 妈咪真的会魔法! 为了迎接三个孩子的到来,云苓夫妻俩提前对卧室进行了一番改造。 整体的家具与配饰陈设都换成了小孩子喜欢的童话风格,家具的尖角处做了防磕碰处理,卧室中央的空间被腾出来,大地毯上摆满了玩具,让原本足足三十平米的大卧室都显得紧凑起来。 墙角添设了一架树屋造型的上下床,这是特地给奶团兄弟准备的。 火团醒来就发现自己深处柔软的树屋中,兴奋地推了推旁边的雪团。 “快醒醒,妈咪的老家到啦!” 他本是极富冒险精神和好奇心的孩子,张望了几眼,就无师自通地从一侧的木滑梯中滑了下来,掉进下方毛茸茸的地毯里。 高架的树屋旁还有个小树桩,上面有个鸟窝造型的婴儿床,妹妹小香团被放在里面,睡得正香。 火团还顾不上探索这个陌生的世界,就被一道糯糯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早上好呀,欢迎你,新朋友!” 他转过身去,便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熊坐在不远处,盯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浑身黑白相间的长相十分奇特。 雪团也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顿时就清醒了,吃惊地道:“哥哥,它、它会说话哎!它是小妖怪吗?” “萌兰不是小妖怪,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熊精!” 萌兰玩偶发出语带骄傲的电子音,然后缓慢地挪动着四肢,朝着他们走去。 奶团兄弟从未见过熊猫,但不妨碍二人被憨态可掬的模样吸引,便是会说话也不觉得害怕,很快就双双凑到它跟前,好奇地摸摸捏捏。 “萌兰是你的名字吗?我的大名叫做萧玄烨,小名叫火团!” “我叫雪团。” 一个智能ai机器人玩偶,再加上两个奶团子,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了起来。 卧室隔音极佳,云苓从浴室洗漱完毕后,出来才看见这样一幕,熊猫玩偶一头一脚各被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谁也舍不得撒手。 “呜——哥哥给我抱一下嘛!” “我再抱一下,再抱一下就给你!” 云苓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哟,这哥俩好居然还有争起来的时候,真是稀奇啊。 不愧是全世界最热销款的ai智能幼儿伴侣玩偶,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大熊猫的魅力! 没错,这只熊猫玩偶是云苓花大价钱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其造型使用的是21世纪某只风靡一时的大熊猫。 研发人员将智能ai技术与毛绒玩偶相结合,并冠以每个孩子年少时的绮梦幻想,终于让小孩子在童话中成长变为了现实,更实现了人手一只大熊猫的梦想,被誉为上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云苓购买的这一只玩偶造价昂贵,其ai技术迭代到最新,已经是第35代“萌兰”了。 其ai性格被设定为相当于人类的八岁,拥有庞大的语言库和知识库,逻辑能力仅比“爱妃”这种顶级ai稍次一级。 饶是如此,负责起两个孩子的常识引导学习,以及从幼儿园到博士毕业的课程,全都不在话下。 有了它,云苓只需要很轻松地投入一部分精力,就不用发愁教养孩子的事情了。 这只玩偶最厉害的地方在于,技术迭代到最新,还可以根据时间变化而赋予其“成长性”,也就是萌兰的思想成熟程度会随着时间增长,做到真正地陪伴小孩子长大。 且由于ai拥有学习能力,不同家庭环境中“长大”的萌兰,在个体性格上也会有显著差异,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 之所以研发这种功能,是技术人员希望这款保姆级玩偶,能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以最性格合拍的伙伴身份,对他们每个年龄阶段的思想观念起到塑造引导作用。 就比如现在,刚才还有争执苗头的奶团兄弟,这会儿已经在萌兰的调节之下放弃了争抢,乖乖地放下了它。 雪团率先注意到了云苓,起身一股脑扑进了她怀里。 “妈咪!” “喜欢新朋友吗?” 雪团连忙不住地点头,“喜欢,喜欢!妈咪的家乡好棒好神奇,团团喜欢这里!” 云苓笑眯眯地去捏雪团棉花糖般的脸蛋,这孩子打小内向沉静,鲜少见他如此兴奋地情绪外露,可见心底雀跃。 “快和哥哥一起洗脸刷牙吃早饭,吃完早饭妈咪和爹地带你们去外面玩。” 她有心想让孩子们多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暂时没有时间旅游,就干脆听祁天河的建议,选择去帝都世界公园。 随着科技的发展,在世界公园里也能如身临其境般感受异国风光,连太上皇这样的老人家,上次去过一趟后都乐不思蜀,嚷嚷着小辈们得空了,再带他去玩几次。 另一边,萧壁城也已经冲好了热奶粉,化身宝爸给香团洗脸换尿不湿的同时,云苓则去厨房准备早餐,以及等会儿出行必需的随身用品。 祁天河推着他给小香团新买的婴儿车,已经早早在客厅里等待着了,他今日会承担导游的责任一同陪玩。 “唉,今天外面多好的天气啊,可惜道长有事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玩。” 凤眠道:“等见完这个月预约的客人,我就先不接单了,掐算着时间来看,我爹娘应该快要抵达大周了。” 这个月,他的预约名单上只剩下四位客人,而今天要见的这一位女士算是老客户了,乃是个身价数亿的名流模特。 特殊之处在于,对方是个身材傲人的胸模。 这位女士找到凤眠,本是为了寻求感情迷局上的突破,两人前前后后约见了七次。 凤眠每接一单,都是需要跟进客户后续情况的,确保对方的委托或者困扰已经解决,并不是见面算上一卦就算完事。 不过,这位女士的感情纠纷问题已经解决了,却还是寻理由多约见了他两次。 事不过三,凤眠自然而然猜到了对方的小九九。 他这一次过去,也是为了解决对方的小心思,然后拿到自己应得的佣金尾款。 第 1186 章 凤眠的桃花霉运 出门前,凤眠习惯性地给自己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他今日可能会有桃花纷扰,但这厄运成不了多大气候,连小劫都算不得,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估摸着,应该跟这位名模女士有关。 “你们玩,我先走一步了。” 凤眠打完招呼,率先离开了别墅。 约见面的地方离别墅小区有些远,他得准时赶过去。 他才走不久,别墅后花园的花圃中,便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璇玑打着哈欠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拿起云苓做多了的三明治,开始风卷残云般地进食。 “哟,玑崽来啦。”祁天河冲她打招呼,“要不要一起去世界公园玩啊?” 她口齿不清地道:“下次吧,我今天过来有要紧事的,怎么不见傻鸟人呢。” “哦,道长出门见客户去了。”首发 “什么,他已经走了?”璇玑呆了一下,神色急切起来,“他去哪了,什么时候走的?” “唔……去哪儿他没说,但好像挺远的,一大早就出门打车去了,走了得半个多小时了吧。”祁天河摸了摸下巴,“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坏了坏了!这只大傻鸟,怎么能一个人出门呢,不知道危险么!” 璇玑也顾不得上与祁天河多说,当场叼住剩余的半截三明治,然后迅速回房摸出车钥匙,匆忙离开了别墅。 自打前阵子凤眠遭受到死亡威胁后,璇玑就千叮咛万嘱咐凤眠,在现代世界时一定要多加注意,没有人陪伴的话不要轻易出远门,不然被抓去噶腰子都没人知道。 她知道傻鸟有本事,可这里毕竟是现代,杀手是不讲武德的! 抛开那些防不胜防的联合骗局,还有五花八门的麻醉针和新型迷-药,这里更是有枪支存在的世界。 别看墙上写着自由与和平,就算某岛首相来了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吃枪子。 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子弹,这万一上次的仇家有心报复,底下的佣兵出手,biu一下他人就没了! 璇玑有些懊恼,她记得凤眠今天有客户要见,原本想早些过来给他做贴身保镖的,没想到睡过头了。 “追剧误我,追剧误我啊!” 都怪她前几天熬夜看一部谍战剧,看得昏天黑地,一睡就睡了十几个小时,谁来都叫不醒。 “唉……” 璇玑叹了口气,进入跑车驾驶位后,迅速打开了手机。 为了安全起见,她之前对凤眠的通讯工具都做了加密保护,与之联系的人是无法得到他的具体位置的。 同样,她也在对方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软件,可以得知他的实时位置。 软件app打开后,凤眠的行动轨迹很快就在地图上被画了出来,从城中心一路延伸到郊区。 璇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这明白这是要把他拐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实施报复啊! 只能是祈祷在她赶到之前,凤眠这个新手菜鸟能用精神力自保了。 在手机里敲上电子木鱼后,璇玑咬牙将油门踩到了最大。 …… 凤眠静静坐在车里,欣赏着窗外的沿途风景。 嘀嗒出租车司机是个话唠,得知他的目的地后,便随口八卦起来:“小哥,你去白鸽会所做什么啊?” 凤眠虽然没有和陌生人聊天的喜好,但也知道这里的司机大多爱唠嗑,故而礼貌地答道:“见客户。” 这三个字一出,司机大叔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变得暧昧起来。 “小哥,你是在白鸽会所上班吗?看你这幅模样,高低也得有个专车接送才对,怎么还坐我这种小破车啊。” 凤眠注意到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调侃,但不解其意:“我不在那里上班,只是有客户约我在那里见面谈业务而已,另外,您刚刚那句话是何意,什么专车接送?” 司机大叔见他容貌非凡,长得比屏幕里的明星都好看,一听到“见客户”三个字,就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拉到了个鸭哥,故而觉得稀奇。 毕竟白鸽会所里的鸭鸭们都是富婆名媛们的心头好,出门约会都有豪车接送,哪里会打几十块钱的出租车。 不过司机大叔开车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凤眠不是在假装不懂或说谎。 故而略带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刚才还以为你是鸭哥呢。” 鸭哥? 凤眠脸色有些微妙,他在璇玑嘴里听过这个词,好像就等同于古代的小倌。 “原来白鸽会所是这种地方吗?” “你不知道白鸽会所是干什么的啊。”司机大叔见凤眠是真不懂,表情和语气转而带上了几分告诫,“那你可得注意了,一般人正经谈业务的话,是不会把地点约在这种地方的,你答应赴约的话,跟同意和对方约会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猜测八成是哪位富婆看上了对方,暗示约会调情呢。 这小哥出门坐出租车,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万一得罪了富婆,那可有的受了。 凤眠闻言皱起眉头,“原来如此,多谢大叔指点,若早知道是这样的话,我便不会答应赴约了。” 他已经是有半个婚约在身的人了,自然要避开这等风月场所,更别说这种令人遐想的会面暗示。 只是箭已离弦,以他的性格,也做不来临时爽约的事情。 但无所谓了,今日过去就是为了把结束这单业务,等拿到尾款后就不会再和对方有任何往来。 出租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白鸽会所。 这是一处位于首都郊区的大型顶级会所,巨大的欧式建筑如城堡般拔地而起,里面餐厅、健身房、棋牌室等应有尽有,还接连着跑马场与滑雪场。 许多顶级富人在这里度假休闲,同样也是名流人士们约会的圣地。 司机大叔将凤眠送到路边,临别还不忘小声叮嘱道:“对了小哥,你进去之后,最好不要随便喝别人递给你的饮料酒水,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要小心。” “之前新闻里有好几位男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朋友骗到了这里面,然后被人给撅了屁股,你长得这么帅,我都怕你被有心人盯上。” 凤眠:“……” 这都已经到大门口了,您就不能早点说吗? 第 1187 章 一心只想要钱 告别了司机,凤眠按照路标指示,向着白鸽会所前进。 一路上,他忍不住左右打量这个现代“风月场所”,只觉得此处之富丽堂皇,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做那种事的地方,倒像是在手机视频里刷到过的白色童话城堡。 巨大的喷泉广场中心,还有一座维纳斯女神雕塑,极富艺术气息。 各种类型的拉风豪车大白菜似地停在路边,凤眠注意到,从车上下来的基本都是女人,从二十来岁到六十来岁的都有。 每个人身边都至少有一位容貌出色的男人作陪,多的则有七八个,众星捧月般地将女人围在中间,看似个个幽默热情,却都暗中较劲地在争相刷存在感,以求多讨得几分富婆的欢心。 看着他们迷人外表下,那一双双眼睛中藏都藏不住的欲望,凤眠才算是真正嗅到了这华丽外表下暗藏的腐烂与靡丽。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判断出了问题,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男人们,每个人的面相都显示近期运势不佳。 倒是那些女人,面相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难不成,是白鸽会所的地段风水有什么隐秘的问题? 凤眠心下疑惑,面上不动声色地来到大堂来到前台接待处,很快就被英俊的前台拦下了。 在这个地方,凤眠几乎没见到过丑的男人,个个都是一米八的大长腿,这个前台甚至比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鸭哥还好看。 “有会员金卡吗?” 白鸽会所男招待的衣服上都有标志性胸针工牌,他自然而然把凤眠当做了来寻欢作乐的男人。 女士们可以随意进出这里,男士们可是需要斥重金办理会员金卡的。 凤眠眼皮也不抬,声音清冷地道:“没有,我和爱丽丝仙境9号房间的林艾莉女士有预约。” 对方是这么说的,去了前台后报房间号与她的名字就行。 原来是同行啊! 男前台如是想着,看凤眠的眼神忽而带上了几丝暧昧,“这样啊,那你跟我来吧。” 前往套房的途中,他忍不住八卦和羡慕地道:“哥们儿,你居然能拿得下林艾莉?她经常来白鸽会所,身边的男人也总是换,但很少点我们这里的招待作陪。” “虽然林艾莉不是最有钱的客人,但论身材美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比大多富婆强太多了……要是能跟她睡一觉,就算不给钱,我也觉得赚大了。” 对于鸭鸭们来说,钱就是王道,头牌可以为了金钱,用尽浑身解数去讨好那些容貌、身材和性格各异的女人。 但四五十岁的阿姨,到底跟年轻小姑娘比不了。 如果不是很缺钱的话,很多人宁肯陪些不那么有钱,但年轻漂亮的富婆,就比如名流胸模林艾莉,对方才二十六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 男前台冲凤眠笑得暧昧,压低声音道:“哥们儿分享一下呗,怎么才能讨富婆欢心哪?” 他做了三个月前台还停留在考核期,不是外形条件比别人差,而是哄富婆的技巧不足。 如果能学到对方拿下林艾莉的本事,转正就不在话下了,高低能跟头牌鸭王竞争一二。 男前台眼神憧憬,挤眉弄眼的表情让他原本英俊的外貌都变得油腻起来,让凤眠深感不适。 他拧紧眉头,语气冷淡道:“你误会了,我和你不是一类人,跟林艾莉也没有特殊关系。另外,我劝你近期最好换一份工作,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否则恐有血光之灾,会伤及你的体貌。” 说完这句话,凤眠就看到了爱丽丝仙境9号房的门牌,让对方不用跟着了。 男前台从凤眠眼里看见了明晃晃的反感,依旧笑容得体地目送他进入了房间,而后才收起笑容,没好气地朝那个方向狠狠剜了几眼。 “真是只恶毒的野鸭子!” 不说就不说,居然还诅咒他,可真够没品的。 怪不得进不了白鸽会所,只能在外面当野鸭子呢,瞧那副小肚鸡肠的样子,是怕他长得好看抢了林艾莉的注意吧。 男前台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另一头,凤眠对白鸽会所的厌恶感已经到达了顶峰,只想迅速拿钱走人。 “哎哟,道长你来啦?” 极有风情的醉人女声传来,林艾莉穿着一身优雅的酒红色紧身长裙,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那款式保守的长裙包裹着身体,将修长的双腿严严实实藏在布料下,只有一字型的胸口恰到好处地露出完美的事业线,却反而显得更加性感。 该说不愧是国际上的顶流胸模,这样的天生尤物,哪怕同性见了也会心动,让男人神魂颠倒更是轻而易举。 然而凤眠却依旧锁着眉头。 他发现之前两次见林艾莉的时候,对方的感情纷扰已经解决,面相运势颇佳,而这次再见面,她面相却显示着有大厄运! 已经堪称是桃花煞的程度了。 这还是自打他进入白鸽会所之后,看到的第一个面相不佳的女人。 “道长,你怎么不说话啊,我今天穿得这身裙子好看吗?” 林艾莉以为他被自己迷住了,抛着媚眼起身转了一圈,柔顺的波浪卷在空气中划出带着芬芳的弧度。 “我就猜你应该喜欢这种保守些的款式,看来分析的没错呢。” 鉴于对方不诚信的合作行为,凤眠没有贸然提醒面相的事,冷声道:“林艾莉女士,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你还没有付清我的尾款,请尽快结账,我还有事要忙。” 林艾莉顿了顿,神色有些失望地娇嗔,“什么嘛,还以为道长答应来和我约会了呢,枉我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当面过来要钱,是怕我跑了赖账不成。” 别说,凤眠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单合作六百万,他只收了一百万咨询费,剩余五百万是约定事情解决后付款的。 这么大的金额,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当然不能让对方跑单。 关于林艾莉迟迟不给钱的事情,他还咨询过祁天河,对方说他们这种行为不算正经生意,告到法院的话也没办法维权。 于是凤眠严肃道:“我们之间并没有签订合同,交易不受法律保护,不然我也不会连续三次同意和你见面,还请林艾莉女士做个诚实守信的人,立刻把钱打给我,不要再拖延下去了。” 林艾莉:“……” 她见过直男,但直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更觉得可爱有趣了呢。 第 1188 章 追求刺激要贯彻到底 林艾莉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得好一会儿后才直起腰,眼角都多了闪闪的水光。 “道长,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放心吧,我怎么会赖你的账呢?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看我之前打电话约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拒绝,我才专门在白鸽会所买了两天一夜的vip畅玩套餐,这笔钱可都能付两次尾款了。” “花都花出去了,会所也不可能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不如你就留下来陪我两天,起码不能白白浪费了我的钱吧?” 正经守礼的老实人凤眠沉默了一下,他能判断出林艾莉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刚才这番话也没有撒谎。 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回应导致对方误解,花了一笔不必要的钱,确实有几分责任在里面。 “不好意思,林艾莉女士,我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和你单独约会便是失格越界,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但今日观你面相,又聚了桃花煞气,作为补偿,我可以再为你免费卜卦除灾,前提是你要先把尾款付给我。” 君子兰不与小人计较相争,只要林艾莉付钱,他可以不计前嫌,帮忙解决这次的桃花煞,也算行善积德。 毕竟桃花煞可不像桃花劫那么简单,处理不好累及性命都有可能。 但林艾莉的重点显然不在后半句话,反倒略显兴奋地娇笑道:“哎呀,我当然知道你有未婚妻的事了,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几次三番约你出来呢。”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心思,拨弄起酒红色的长卷发来。 “其实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觉得道长是个很无趣保守的男人,但看起来似乎资本很雄厚,多少想尝试感受一下,直到从姚叔那里知道你有未婚妻……呵呵,才发现居然是我最喜欢的宝藏款呢。” 林艾莉见了男人都会习惯性地撩两下,凤眠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没意思的木头美人,禁欲到能让她的荷尔蒙都变得干枯。 知道他名草有主以后,全身的细胞和血液才都兴奋了起来。 相比于白鸽会所的鸭鸭们,她从来只对有妇之夫感兴趣,那些有女朋友、未婚妻和老婆的男人,才是她林艾莉的狩猎范围。 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睡到这个男人! 凤眠的表情变了一下,大概是两个世界里头一次遇到这种人,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他才严声道:“林女士请自重,勿要言失德之话,行失德之事。” “自重?道长啊道长,这叫作追求刺激,很多男人都喜欢的,你试过一次就知道滋味的美妙了,我也只是想和你有个单纯的肉体关系,保证不会让你未婚妻知道的。” 林艾莉不以为然地调笑,还冲他眨了眨眼睛。 但凤眠的表情已经极速冷却下来,疏离的面孔换上了不予掩饰的厌恶。 “林女士,我玄门之人一向不喜与人结怨,但也不是任人揉捏欺负的性子,你若再胡搅蛮缠,违约失信的话,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让你尝尝教训的滋味!” 凤眠极少对旁人恶言相向,他向来都是用本事救人积德,但不代表他收拾不了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鉴于林艾莉是作风开放的现代人,他对其的包容心已经很强了,但也容忍不得对方一再调戏冒犯自己。 烧着地暖的套房里,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十几度,让林艾莉觉得有些冷。 她笑容僵了一下,想到上周网络闹得沸沸扬扬事,帝国商业大佬罗马风波,眼神有一丝退缩。 那件事据传闻跟眼前之人有关,很有可能是他的手笔。 林艾莉有些忌惮,但转而又想起之前和凤眠接触的时候,对方操作电子产品时,有种很明显的生涩感,好像真的在道观做了十几年道士才出山一样。 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那名技术顶尖的神秘黑客才对。 心中一番斗争之后,林艾莉的色欲打败了恐惧,占据了理智的上风。 正所谓,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断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林艾莉决定换个方式猎艳,放低姿态朝凤眠笑了笑,语气也没了刚才的肆无忌惮。 “道长别生气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何必动真格呢……哎呀,好歹相识一场,闹个红脸多难看啊,不如这样吧,我敬道长一杯酒,道长也给我个面子。” “喝了这杯酒,我就立刻让助理把尾款转给你,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她笑眯眯地说着,抬手邀请凤眠坐下,自己则开了一瓶昂贵的名品红酒。 白鸽会所里的红酒,当然不是简单的货色,套房酒柜里藏着两种不同的类型,一种是普通的正常红酒,一种则是加了料的。 把红酒递给凤眠,林艾莉率先笑眯眯地端起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凤眠面无表情地接过红酒杯,心头冷笑一声。 他不知道这酒有没有问题,但是林艾莉喝的那一杯,是他来的时候就倒好的,给他的这一杯,却是新开的酒瓶。 想起司机大叔的好意告诫,凤眠默默拿起了高脚酒杯,放到唇边。 他穿的依然是国风品牌的衣服,袖衫很大,此刻借着袖子的遮挡,看似在喝酒,杯中液体却悄无声息地都进了萧壁城送给他的随身木坠空间中。 林艾莉见酒杯空了,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道长真是爽快人!” 她真的很期待,这样冰冷的男人在床上会不会热情似火。 …… 白鸽会所外,一辆猫猫造型的炫酷改装跑车在广场旁停下。 璇玑拿着手机,心急火燎地往一楼大厅冲锋。 她怎么也没想到,傻鸟的最后地点竟然停留在了这里,白鸽会所可是富豪名流们的销金窟,里面的混乱程度难以想象。 仇家一定是想对凤眠进行打击报复。 他这么保守的男人,万一被撅了屁股或者拍了不雅照,将来可怎么活啊! 然而璇玑刚冲进大堂,就被前台的帅哥拦了下来。 “等等,我们这里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 【作者君:眠子哥有难了】 【虚假的桃花霉运:艾莉真正的桃花霉运:璇玑】 第 1189 章 头顶冒绿光 璇玑的外貌与高中少女无异,而她也的确还差一天才满十八岁。 眼下她满心都是凤眠的安危,也顾不得交涉解释了,抬脚就往里面走去。 “不好意思,我来找个人而已,等人找到我就立刻走!” 话音才落她便已经没了影子,男前台神色一惊,赶忙追了上去,“等等,你还没有出示身份证,如果未成年的话是不允许出入这里的!” 璇玑不予理会,纤细的手指在app上点了几下,地图瞬间变得立体起来,上面显示出凤眠所在的位置是十八楼,且已经在某间房里停留了近三十来分钟。 她心下一凛,迅速闪身进入电梯。 “喂!小朋友别胡闹,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后面追上来的男前台被关在外面,只能无奈地停下脚步,去通知保安调取监控,把擅自闯入这里的顾客找到后请出去。 电梯飞速上升着,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却叫璇玑感觉度日如年,连接心脏的指尖都跟着一起颤抖跳动。 十八层很快就到了,璇玑进入走廊,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用精神力去搜索探测凤眠的情况。 然而她的大脑乱糟糟的,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激发力量。首发 真到了这种危急关头的时候,璇玑才清晰地认清楚一个事实:她己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凤眠出了事,自己要如何承受应对。 …… 爱丽丝仙境9号房内。 套房里的壁炉已经燃起了火焰,房间里的温度不断在上升。 距离凤眠喝下那杯酒已经过去快十五分钟了。 他喝完酒之后,林艾莉果然就遵循承诺,当着他的面给私人助理打了个电话,要求对方立刻转五百万给凤眠。 现在,他正耐心等着尾款到账的短信提示。 林艾莉坐在沙发上又喝了几杯酒,她倒是想借聊天攀谈的机会,多靠近凤眠一些,但她才坐在沙发上,对方就起身坐到落地窗旁边的单人椅上了。 那红酒里有点致幻的药物成分,能拨动人脑海内最兴奋的神经,让体内的荷尔蒙澎湃。 高温可以加速效果发作,所以她才燃起了壁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艾莉拨弄起长发,呵气如兰:“道长,你有没有觉得房间里很热啊,闷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凤眠面无表情:“谁让你烧炉子了,闷也是自找的。” 林艾莉撇了撇嘴,脱掉上身短短的法式小外衫,细细的吊带紧身裙将肩膀裸露在外面。 “道长,你穿这么厚的衣服多热啊,不嫌捂得慌嘛?我光是看着都觉得难受。” “你要是难受,就催助理赶快把钱打过来,我立刻走人不会碍着你的眼,麻烦你们动作快一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啧,真是如冰山般冷漠的男人啊。 “道长,你很缺钱吗?” 凤眠不予理会,在收到转账之前,他都不会再跟这个女人说一句话了。 林艾莉又一连找了几个话题,都没有得到回应,也算是看出这个男人油盐不进,只在乎钱了。 她带着笑意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然后皱眉惊呼。 “哎呀,我说助理动作怎么这么慢,原来是去银行的路上跟别人追尾了,没两个小时怕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呢。” “不过道长别急,其实我这里还有张私人卡片,里面不多不少六百万整,密码是六个零。” “拿这张卡来付尾款好了,至于多出来的一百万,就当是我逾期付账的赔偿,你看怎么样?” 凤眠懒得跟她多说,“拿来吧。” 他看似十分好脾气,实则耐心早就所剩无几。 之所以没和林艾莉翻脸,也是因为有过上次的前车之鉴,不想跟这个世界里那些背景复杂未知的人有太多深入牵扯,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 然而这却助长了林艾莉的气焰更加肆无忌惮。 她从名牌小包中摸出一张黑色烫金的卡片,步伐摇曳生姿地走向凤眠,笑容风情万种。 在凤眠跟前站定,林艾莉两根手指夹着卡片吻了一下,红唇在上面落下浅浅的口红印记。 然后,将卡片放进了胸前的连衣裙里,只留一个小小的尖角露在外面。 她半弯下上身,妩媚地眨眨眼。 “道长想要的话,就亲自来拿吧。” 凤眠终于认清楚,这个女人是决心要纠缠到底了,不正经用些手段,对方是不会老老实实付钱的。 他冷漠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阴郁之色,显然对屡犯被调戏冒犯的行为感到怒不可遏。 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套房门口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两人都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林艾莉,胸前都跟着抖了三抖。 “谁啊?” 她不悦地拔高声音,然而回应的仍旧是“嘭嘭嘭”的砸门声。 几道巨响之后,林艾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厚重的木门竟然被人硬生生给劈坏了电子锁! 木屑纷飞之中,一个看起来未成年模样的漂亮小姑娘,举着一把消防斧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放开他!!!” 震天的怒吼声带着令人退避三舍的熊熊杀气,看得林艾莉和凤眠都傻了眼。 璇玑也傻了眼。 这一路上,她脑补了各种恶劣的可能性和画面,所以确定凤眠所在的位置后,没有任何犹豫就拿起了过道理的消防斧,直接来了个破门而入没救英雄。 然而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全身肌肉的彪形大汉,也没有脖戴大金链子,一脸狞笑的油头老大。 想象中或许遍体鳞伤,或许衣衫不整的凤眠,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奢华的套房里满是成熟女人的香水味,而香水的主人就站在离凤眠不到一米的地方。 对方穿着性感的吊带紧身裙,弯着细腰,那对傲人的雪峰都快怼到他脸上去了! 一瞬间,璇玑觉得自己头顶上突然散发出耀眼的绿光,怒不可遏地挥舞着斧头走过去。 “好啊!枉我担心你担心的要死,你居然背着我在这里和美女逍遥快活!” 第 1190 章 炸毛小猫 一瞬间,璇玑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火大,可看到这副画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凤眠也从惊诧中回过神,下意识起身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呵!想知道你在哪里还不容易,你以为自己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我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非要独自一个人出门,不说留个消息,也不提约了什么人,要去哪儿!原来是想背着我在这种地方逍遥快活!” 凤眠的表情抽象地扭曲了一下,莫名有种被捉奸成双的错觉,他迅速解释道:“不,你误会了,我是出来谈业务的。” “谈业务?谈业务用得着在会所开私人套房,还脱成这样吗?你真拿我当小孩子呢!” 璇玑语气愤然地说着,手里的消防斧冲着凤眠一上一下地比划,差点舞到旁边的林艾莉脸上去。 林艾莉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迅速从这段经典对话中分析出了两人的关系。 她煞白着脸,惊魂未定地道:“你……你莫非就是道长的那个未婚妻?” 是从姚叔哪儿听过这个消息没错,但对方未免也太小了吧,真的成年了吗? 一瞬间,林艾莉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攻略不下凤眠的原因。 难怪任凭她搔首弄姿,对方都不为所动,原来是喜欢这种幼齿款的…… 璇玑原本极力控制着情绪,但到底是智商超高的天才少女,立马就从林艾莉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什么意思,你知道他有未婚妻的?知道还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你是故意的吧!” 好啊,本以为是傻鸟在这个花花世界里飞久了,人变得飘了。 原来眼前这个大波姐也不是无辜的善茬! 璇玑当场气成了河豚,周身的杀意都快要凝为实质。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通常把恋爱看得比命还重,林艾莉还真怕对方一个冲动,做出些危险举动来。 “你是谁,怎么敢擅闯私人套房的,我警告你不要胡来啊,未成年犯罪也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她花容失色地躲到沙发后面,不断朝门外呼喊,“保镖!保镖在哪儿,来人啊!” 保镖没喊来,被惊动的吃瓜群众倒是来了一群。 临近年底,会所里有不少富婆来这里跟相好的鸭鸭们约会,这会儿听到砸门和吵架声,皆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了走廊里。 “什么情况,是有人来捉奸?” “好像是,不过挺稀奇的……以前都是男人来这里捉老婆和情夫,这次好像是正宫抓小三?” 富婆们凑在门口,却多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还有人举起手机打算录视频。 “啧,搞不懂这些男人,有身材这么好的老婆还不满足,非要去外面吃嫩草,真是贱的嘞。” “就是,你看这长得跟初中生豆芽菜似的,什么品味啊……” “正常啦,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很专一,永远喜欢十八岁的。” 吃瓜富婆下意识地把衣着平平无奇的璇玑当成了被包养的学生妹。 璇玑承认自己的身材是搓衣板了一点,但怎么也跟初中生不沾边吧? 她顿时火冒三丈,举着斧头转过身,“你才初中生,你全家都是初中生!” 门口光鲜亮丽的各色女人们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她手里握住消防斧,齐齐往旁边挪了两步。 “哎,好像弄错了,沙发后面那个才是小三呢。”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那不是林艾莉吗?” “什么,是她?” 富婆们窃窃私语起来,架不住隔音的木门已经阵亡,还是清晰地传入了林艾莉耳中。 她一脸菜色,拨弄着长波浪卷挡住自己的脸。 猎艳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抓到现形,更重要的是猎物也没上钩,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副狼狈的模样要是被拍到传出去,不知道要花多少公关费才能摆平。 而且睡鸭子和勾搭有妇之夫可不一样,前者路人和粉丝们只会喊“姐姐好帅”和“富婆养我”,后者的话就要遭万人唾骂了。 林艾莉当下正值事业上升期,一点负面风波都不想惹出来。 “小妹妹,我跟道长单纯谈业务,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别在这里瞎说八道。如果影响了我的声誉,我的法务团队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你说不定要赔一大笔钱!” 林艾莉见璇玑年纪不大,试图吓唬吓唬她。 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本身也没和凤眠发生什么,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再说了,又不是所有来这里的人都是偷情的,休闲度假的时候顺便谈谈业务很正常,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只能怪自己不自信,看到男朋友跟比你身材好的女人在一起就嫉妒吃醋。” 璇玑只想呵呵,“你是懂什么叫倒打一耙的。” 真当她是小孩子好欺负啊。 斧头一甩,茶几上的红酒瓶便四分五裂,看得林艾莉的嘴唇都哆嗦了一下,心道会所的保镖怎么还没来。 现代世界是没有明面上的特层阶级的,人人都要做守法公民,凤眠担心这小丫头一时气急闹出事来,赶紧上前搂住她安抚,夺下她手里的消防斧。 “你先冷静,我再仔细与你解释怎么回事。” 然而璇玑气都气饱了,正闹着小情绪,愿意听他解释才有鬼了。 “不用解释!从现在起,你已经不是我的谁了!” 她像只炸毛的小猫,觉得自己这心急火燎的一早上简直像个小丑,怎么都能不解气。 一把推开凤眠,看见旁边的圆桌上放着蛋糕切角甜点,想也没想就拿起来,送了对方一人一个。 凤眠清俊的侧脸上瞬间沾了一半巧克力奶油渍,另一块抹茶切角蛋糕则呈现一道抛物线,精准地飞向了林艾莉。 对方被蛋糕糊了满脸,发出一声尖叫,抹开眼睛上的奶油时,闹事的小丫头已经跑掉了。 璇玑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走廊上的富婆们瞬间安静如鸡,默契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就是她擅闯会所,还劈坏了套房的大门!” 男前台和保镖们终于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将璇玑围住:“小朋友,别胡闹了!破坏他人财物是违法的,快把你家长叫来!” 他们寻思敢在这种地方闹事的人都不简单,八成是哪位大佬家的千金,也不敢轻易得罪。 璇玑黑着脸,“你们找屋里面那个男人赔吧,别挡我的路!” 话音落下,她抬腿一扫,面前的保镖们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地。 第 1191 章 吃醋 没人料到这个小姑娘会有如此矫健灵敏的身手,皆是被打了个措不及防。 凤眠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地的人仰马翻,将他离开的路挡得严严实实,而少女的娇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关闭的电梯中。 璇玑在气头上,只顾一路低头往外走,也不管后面情形如何。 她怕自己再不赶紧离开的话,会真的忍不住把白鸽会所给炸了。 一路开车跑车回到家,那股火气也还没完全散尽。 客厅里,胧夜夫妻二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公子幽正窝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玩手机。 璇玑板着脸,重重的脚步将地板踩得咚咚响。 胧夜见她不似平日里那样嬉皮笑脸,一时稀罕得很:“哟,怎么气成这样,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惹我们家混世大魔王啊?” “没有!” 璇玑闷闷地回了一句,一头钻进厨房里,在冰箱和货架上搜罗了一堆零食,径直抱着回了屋。 胧夜轻扬柳眉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话音落下,旁边的公子幽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胧儿你快看,这画面里不是凤眠跟小不点吗?” 公子幽最近在琢磨如何完善大周京城南郊的度假村项目,所以在现代世界时,经常会在网上刷一些相关的国内外度假村或私人会所的短视频,以作参考和了解。 在大数据的作用之下,白鸽会所也是系统经常视频推送的对象之一。 但是他刚才刷着刷着,突然就刷到了一条画风不太一样的视频。 胧夜凑过去定睛一看,只见短视频标题明晃晃地写着【起猛了,一大早起来看见林艾莉做小三被正宫打上门了】。 视频的发布时间是一小时前,打了“白鸽会所”,“林艾莉”和“小三”的tag,全都是高热度词。 尤其是林艾莉,这位可是在国际上都相当有人气的性感胸模,胧夜平常关注时装周和内衣秀时,经常能看到这个身影。 所以尽管视频发布时间不长,播放量却已经到达了惊人的三十多万,还有不断往上飙升的趋势。 画面视角有些偏和晃,从拍摄者的角度看去,倒是能清晰地看着奢华宽敞的套房里,有个熟悉的娇小背影气势汹汹地举着消防斧。 凤眠的侧脸暴露在镜头当中,沙发后面还有个酒红色长裙的女人,背景音十分嘈杂。 视频里的弹幕和评论区的留言也精彩纷呈。 【知道的说是在捉小三,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儿演狂斧屠夫呢#狗头】 【白鸽会所的保镖好菜啊,五六个人拦不住一个小女生我的天,这是平常蓝色小药丸吃多了吧,虚成这样】 【会所保镖(x)富婆的玩物(?)】 【牛逼,这一腿下去绝对是个练家子】 【妹妹好猛我爱了,渣男和小三就得这么教训】 【虽然但是,渣男颜值真的很高,为什么要出轨呜呜呜,又是不相信爱情的一天】 【这视频在颠倒黑白吧,林艾莉那么有钱,是白鸽会所的常客,有必要给人做三?更像是男方背着女朋友在外面做鸭】 【这算什么,我前男友背着我在外面做零】 【?】 【细说做零】 【林艾莉的粉丝别洗了!时尚圈里混久一点的谁不知道她是老惯三啊,仗着团队会洗白,平常就爱立什么潇洒的单身富婆人设,这回终于翻车了吧!】 【只有我关心劈坏了门要赔多少钱吗?】 反复将一分多钟的视频看了好几遍,公子幽眼神不可思议地道:“真的是凤眠哎,小不点生气就是因为这个?但凤眠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在他的世界观里,要是有人告诉他凤眠会逛窑子,那简直就跟“萧壁城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亿万总裁”一样离谱。 胧夜神色若有所思,“他应该是去见客户的吧,之前不是听说有个客户一直没付尾款,这种会面地点显然也不是凤眠定的,他八成不知道在这这种地方约见的性质,让混世魔王误会了。” 两人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结合着视频里的对话,稍加思考就将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公子幽却不解地道:“可小不点又不是不清楚凤眠的性子,用屁股想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气成这样?” 他觉得小不点的反应太大了,反正他是相信凤眠人品的。 闻言,胧夜的笑容有两分狭促,“这还用问?除了她以外,你什么时候见凤眠让其他女人近身过半米以内了?”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吃醋的问题。 就如胧夜所言,璇玑心里最为在意的确实是这一点。 凤眠接单算命赚钱,免不了会有和异性私下单独接触的时候,这很正常。 但对方明显动机不纯,那胸都快怼到他脸上去了,以凤眠保守和克制的性格,换做是以前,早就远远地避开了。 可现在他竟然还能坐得住! 回想起推门而入时看到的画面,璇玑依旧觉得心里堵得发闷。 她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用零食抚慰心情,片刻后带上了vr眼镜,进入了虚拟战地射击游戏中。 可恶,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一下午,璇玑在游戏里杀红了眼,背着弹药包见人就炸,连队友也不放过,主打一个敌我不分。 直到宣泄完了情绪,才暂时冷静下来,闷头调查起了白鸽会所和林艾莉的隐秘资料。 不能炸了会所,不代表她会忍气吞声。 知道凤眠有未婚妻还打他的主意,就别怪她下手不留情了! …… 另一边,凤眠在中午的时候回了别墅,他面色不虞,衣领和前胸上还沾着已经干掉的巧克力渍。 这会儿胧夜夫妻正在餐桌前吃午饭。 公子幽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你在白鸽会所里跟那个林艾莉到底什么情况,气得小不点一个人闷在屋里,饭也不出来吃。” “你们也知道了?” “是啊,有人拍视频了,刚才在短视频平台上转发的好火,不过这会儿已经被删除了。” 应该是林艾莉的公关团队做的。 凤眠紧拧着眉头,叹了口气,才无奈将事情缘由道来。 第 1192 章 心动婚纱 “若是晓得那地方不正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答应见面的,早知会让她气成这样,那五百万我宁肯不要了。” 公子幽关心地道:“那到最后这五百万你要回来了吗?” 凤眠摇了摇头,“我不欲与之多做纠缠,璇玑劈坏了套房的大门,会所要求赔偿十万块钱,我刷完卡后就走了。” 因为涉及名流模特,再加上顾忌白鸽会所的形象,所以经理主动提出了私了。 “啊,那这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罢了,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买个教训吧,往后再接单子,我也不会再与人线下见面了。” 现代世界的科技这么发达,凤眠想来想去,觉得用视频连线的方式看相算命也挺好的。 反正私下见面,更多是重在应酬往来与发展人脉。 他不需要经营这些东西,只要把事情做了,钱拿到手就行。 公子幽觉得凤眠也真是不容易,他这样一个曾经半点不在乎身外之物的人,如今却为了五百万块钱,不得不跟反感的女人近距离接触,全都是为了小不点将来的物质幸福。 唉,真是情字累人啊!首发 一上午经历了这么一段糟心事,凤眠也胃口不佳。 他顾不上吃饭,先是盛了一碗来到璇玑的卧室门口,奈何在外面敲了十多分钟也没有反响。 璇玑这会儿戴着耳机,正沉浸在战地游戏里“砰砰砰”杀得正起劲,对门外的一切毫无察觉。 凤眠当她还在闹情绪,只能又将碗放回了餐桌。 单身快三十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眼前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小姑娘消气。 虽然璇玑以前也跟他闹过脾气,甚至有比这还要情绪激动的时候,但那时他们还不是情侣,他也只会冷着脸强硬地讲道理。 如今自不同于往日,何况也的确是他理亏,做了让人容易误解的事情在先。 凤眠有心说软话哄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去请教公子幽。 这可着实把公子幽难为到了,他皱起一张俊秀的脸,“虽然我平日里惯会说些甜言蜜语,可是从来都没有跟胧儿吵过架,你一时问起来,我还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胧夜的情商与爱商可不是璇玑这种小丫头能比的,夫妻相处当中两人默契自然,平常哪怕斗嘴也不过是在调情。 何况,在这段感情关系中,他才更像那个被宠爱迁就的傻子。 公子幽摸着下巴建议道:“你不如去问问壁城,在我们几人当中,他应该是最有经验的那个了。” 毕竟,为了哄云苓回心转意,在金銮殿前躺地板这种辉煌事迹,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凤眠默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是等萧壁城回来再说了。 …… 却说萧壁城携着妻儿,一家五口在祁天河的向导下,去帝都世界公园里玩了一整天。 面对外面陌生的新世界,奶团兄弟从最初的有些紧张好奇,再到后面的兴奋雀跃,玩得不亦乐乎。 “狗哥哥,团团还要玩碰碰车!” 火团拉扯着祁天河的袖子,央求催促他再带着自己开一次。 祁天河不厌其烦地道:“叫小叔叔,我就带你玩!” 太上皇出于私人感情,让萧壁城跟他做了结拜兄弟,那这几个孩子也理当管他叫叔叔。 “叔叔!狗叔叔,碰碰车!” 祁天河:“……算了,你还是叫狗哥哥吧。” 起码年轻。 为了留住这一头白毛,他真是牺牲了太多。 云苓守着婴儿车里的小香团,笑眯眯地看着奶团兄弟与萧壁城和祁天河分成两队,在不远处驾驶着红色小车撞来撞去,颇有兴致地举着手机拍来拍去。 原来有了孩子就会变成晒娃狂魔真的是祖传定律。 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往来人群的注意力。 倒不是全因出挑的容貌,而是在这个思想开放前卫的时代下,如今选择结婚的人越来越少,更别提愿意生孩子,还一生就生了三个的了。 不多时,两个孩子玩得累了饿了,就排排坐在长椅上啃奶油面包和汉堡。 明明是双胞胎,截然不同的气质却能让人轻而易举地辨别出两人来,套着卡通休闲衣裤和羽绒服的样子,好像两个圆滚滚的球。 就连祁天河这种对婚姻没什么想法的人,都忍不住想有这么几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多时,终于有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 “先生女士好,打扰一下,请问这是您家的孩子吗?长得很可爱!” “过奖了。” 云苓笑着颔首,抬头打量对方,是个五官端正的青年男人,一身白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玫瑰,看起来像是婚服。 果不其然,男人下一秒笑着询问道:“我和我的爱人注意到你们很久了,今天是我们拍婚纱纪念照的日子,不知道是否有幸能邀请两个宝宝充当一下花童?” 自家孩子被人看上,做老母亲的当然高兴。 云苓欣然答应道:“当然没问题。” 帝都世界公园是知名旅游景点,选择来这里拍摄婚纱照的新人很多,甚至园内专门办立有相关的业务活动室。 里面不仅有出租着各类婚纱和礼服,还有很多专业的摄影师。 奶团兄弟本就是大胆好奇心重的性子,半点也不怕生,就这么跟着一起去活动室里换了两套黑白小西装。 就连摄影师都忍不住捂脸惊叹,“好可爱啊,看得我都想生孩子了。” “我要是有这么帅的老公,换我我也生三个。” 摄影团队的人员在一旁艳羡地交谈着,很快准新娘就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洁白的头纱罩住挽起的黑发,大裙摆上数不清的水钻闪闪发亮,尽管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裸露着白皙肩膀与后背的准新娘依旧笑容甜蜜雀跃。 萧壁城在一旁颇为好奇地打量着,看见对方身上穿的巨大裙子时,眼神里有明显的讶异和惊艳。 他压低声音询问道:“天河,他们这是在成亲么,怎么都穿了一身白?” 来现代世界这么久,萧壁城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吃就是在学,还是头一次见到这里的人成亲是什么样子的。 “是啊,这个是西式婚礼,女方身上穿的是婚纱,很漂亮吧?我也觉得很漂亮,跟咱们的凤冠霞帔各有各的美,现在国内的年轻人结婚,基本都会选择在办传统婚礼的同时,再拍一套婚纱照。” 萧壁城隐隐有些心动,年底时昭仁帝将按照安排宣布退位,朝廷则会在三月春举行登基大典。 而后,便是帝后大婚。 他一直想要给云苓一个惊喜,为此私下筹备很久了。 第 1193 章 准备一个惊喜 严格来讲,他们两个一路走来,孩子都生了三个,却没有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的婚礼。 萧壁城看向云苓,只见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准新娘的雪白婚纱看,显然是心有向往之意的。 见状,他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天河,在这个世界里举办一场婚礼,需要准备多少钱才够?” 祁天河立马会议,小声地道:“你想在这边和嫂子举办一场西式婚礼吗?” 萧壁城点点头,“你也知道,我和苓儿之间还没有正经成过亲,日后虽有封后大典,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现在我想计划在这边也筹办一场婚礼,也当时圆了当初的遗憾。” 帝后大婚是极为隆重的,礼节流程相当繁琐,新人也并不能算作这场大婚的重点。 他想要再给云苓一场轻松甜蜜,没有那么多拘束的自由婚礼,在现代办一场就是很好的选择。 祁天河听得兴奋起来,“其实钱到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筹办策划的过程,三万块钱的婚礼有三万块钱的办法,三千万的婚礼有三千万的办法,策划得当三万块钱也能办出三十万的效果来,只要别信婚庆公司的鬼话,就不会花冤枉钱。” “萧三哥既然决定要在这边补办婚礼,那你可以琢磨一下,给我报个资金预算,回头我让姚叔给你找个最好的婚庆团队出策划案,就当是添份子钱了。 祁天河这次没嚷嚷着要无偿资助,他知道萧壁城应该会缺钱,不过举办婚礼这种大事,他又并非双方长辈,不是他展现阔气的时候。 不过,他给对方出了个主意。 “对了萧三哥,我觉得不止是你和嫂子,富贵儿哥他们也可以在这边补办一场婚礼,大家一起举办的话,场面多热闹多有意义啊。” “而且选好了共用的婚礼场地的话,只租一次就够了,这样你们可以把组场地的预算用到极致,挑个最好的地方,比如说举办一场海岛婚礼,可以来个旅游休假度蜜月一条龙!” 祁天河越说越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当新郎了。 不过他给出的建议也的确很实用,萧壁城听得都心之向往。 他记得老王跟二驴姐也没好好办过婚礼,两个人裸婚闪婚,到现在连酒席都没一场,还不如他和云苓呢。 如果提议此事,想必老王会欣然应允。 “好,等我回去之后就找他们仔细商量,不过我打算给苓儿一个惊喜,你小子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明白明白。”祁天河连连点头,“还有,如果你们需要这边的现金货币的话,可以拿另一个世界里的银子来和我换,虽然外公不会短了我的吃穿用的,但我也不想总花封家的钱。” 他在大周那边本来就只有个挂名的闲职工作,每个月的薪水还不够他去酒楼里胡吃海塞造一顿的呢。 封左相疼亲外孙不会说什么,封家其他人见他花钱这么大手大脚,心里的意见早晚会堆积成山的。 拿人民币和萧壁城等人换银子花的话,也算是各需所取了。 “好,我原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你先提出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壁城爽快地点头,此事就算暂时定下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的功夫,另一边的拍摄团队已经抱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三岁小正太,在好几处造景旁凹起了婚纱照的造型。 道具人员扶着鼓风机,将新娘的头纱与裙摆吹起,奶团兄弟举着花篮在镜头前咧嘴笑。 约莫半小时左右,拍摄就结束了。 几个孩子收获了来自周围摄影团队人员的投喂,玩偶公仔和零食糖果堆满了香团儿的小推车,闹得素来文静的小丫头也兴奋地咿咿呀呀地不停叫唤。 作别前,身着白西装的准新郎对云苓夫妻再三道谢。 “非常感谢两位先生女士和宝贝们的无偿配合。” 准新娘也不舍得摸了摸小香团柔嫩的脸,笑叹道:“其实我本来挺害怕生宝宝的,担心会很疼,会失去自由和个人时间,不过看见你们家宝贝这么可爱,又忽然不那么害怕了。” 云苓笑容温柔,“我以前也没想过这些,其实也不必刻意去烦恼,缘分到了一切都自然而然,祝你们白头偕老。” “也祝你们永远幸福。” 准新娘笑着点头,双方挥手作别。 不多时,奶团兄弟也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继续在世界公园里游玩起来,直到傍晚天色昏暗下来,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雪团搂着云苓的脖子,意犹未尽地问,“妈咪,以后还可以到这里来玩吗?” “当然,你们乖乖吃饭,好好睡觉,认真学习,妈咪就会带你们去更多好玩的地方。” “比做花童还好玩吗?” 他睁大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渴望,看得云苓忍不住发笑,“怎么,你觉得做花童是最好玩的?” “嗯!” “比碰碰车和太空隧道漫步也好玩?” “唔……太空隧道好玩,但是做花童也好玩。” “为什么呀?” 云苓觉得稀奇,这俩孩子竟然会觉得做花童比碰碰车有意思。 “因为,因为……” 雪团皱着小脸,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小年纪还不懂得如何描述婚礼,却能领会那种神圣纯洁与隆重。 “反正就是很好玩嘛,拍照的叔叔说团团是给哥哥姐姐带去幸福的天使,好厉害的样子!” 云苓失笑道:“碰碰车可以天天玩,但花童没办法天天做,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妈咪会满足你的心愿。” “好!团团会很听话的,妈咪不要让我等太久哦,一言为定!” 闻言,萧壁城在旁暗暗道:用不了太久,这俩小子就能过把十足的瘾了。 片刻后,云苓抱着小香团上了车,奶团兄弟玩得精疲力竭,没一会儿就在车里睡的东倒西歪。 她给两个孩子盖上小毯子,打开手机重温了一会儿刚才拍摄的照片。 其实举办现代婚礼这件事,云苓跟胧夜私底下不是没有讨论过。 但考虑到自家男人们的经济问题,姐妹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主动向他们提起,不愿给对方过多压力,毕竟他们在大周的日子已经很辛苦了。 第 1194 章 六字要诀 云苓等人在筹钱投资祁氏集团名下的农场之后,手里的积蓄就大缩水了不少。 脱离组织后的生活固然自由惬意,但赚钱就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早些年的时候,她们小组接个s级任务,花上一个月的时间,通常就能拿到近千万的佣金,四个人平分下来也是不少的收入。 如今,她们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在现代世界再打一份工。 要是两个世界都过996般的生活,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说可怜。 所以云苓来这边的时候,只想休闲放松身心,反正农场那边参了股,以后慢慢会有分红收益的,无非需要等待的久一些罢了。 目前手中的积蓄并不影响日常花销,她还想再多攒一些钱,尽快把新型农作物都种满大周,甚至是整片中原土地。 到那个时候,想补办一场现代婚礼随时都可以。 云苓还不知道,萧壁城已经在心里盘算起筹办现代婚礼的事情,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惊喜了。 …… 一行人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 三个孩子睡得沉,被抱回了卧室里,云苓凑到厨房里帮着胧夜一起准备晚膳,闲聊间自然而然也知道了凤眠今天经历的事情。 萧壁城本来打算就现代婚礼的事问一问凤眠的意见,却没想到这两口子关键时刻竟然闹矛盾了。 凤眠早就等了他许久,目露希冀地道:“壁城兄,你成亲得早,是我们当中最有经验的,能否给我支个招数,告诉我该怎么办?以前云苓生气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将她哄好的?” 萧壁城拧眉深思了一会儿,显然再回忆过往的经历。 “唔……这大概可以简明扼要地总结为六个字要诀和两句箴言。” “愿闻其详。” “这六字要诀嘛,简单概括就是滑跪、撒娇、卖惨。” 凤眠听得认真,虚心请教道:“可否再讲仔细一些?” 萧壁城解释道:“所谓滑跪,就是在一件事当中不管谁更占理一些,只要你想跟对方和好,那就先一步低头认输道歉,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词还是他网上冲浪时学来的,觉得放在这里用作解释恰到好处。 “如果对方还是气怒难消,那你就撒娇卖乖,多说些甜言蜜语哄她便是,正所谓撒娇男人最好命。倘若还是不能求得对方原谅,那你就改为卖惨,言语打动不了她便试试苦肉计。” “通常而言,只要你不是犯了触及对方底线和原则的问题,都能求得她回心转意。” “至于两句箴言嘛,那就简单了,一是要尽量脸皮厚些,二是要远离其他女人。” 萧壁城说到这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凤眠的肩膀,语气郑重地道:“身为好兄弟,我慎重提醒你两句,通常矛盾发生的八成原因都是因为女人,如大师姐和二驴姐这般亲近的人也就算了,外面的女人尽量少接触,千万要牢牢记住第二句箴言。” 这都是他踩过的坑,以及血泪的教训。 凤眠点点头,一副认真领悟的模样。 “对了,小不点明天过十八岁生日,苓儿在外面预定了餐厅,你要是有心的话,可以踩着今夜子时之刻,提前把礼物送出去讨她欢心。顺便告诉你,苓儿知道小不点卧室的电子密码,等会儿她要是还不出来,你就悄悄去问她。” 凤眠连连向他道谢,“壁城兄,感激不尽。” 话音落下,就听到云苓招呼二人的声音。 “你们在那儿窃窃私语什么呢,快过来吃饭了。” 凤眠回神,才见餐桌上已经被摆的满满当当的。 云苓通过爱妃的管家功能,向璇玑的房间隔空投递了吃晚饭的信号,得到拒绝的答复后,便单独留了一份饭菜起来。 这小妮子连着两顿饭没吃,等饿了八成会自己出来觅食。 时至深夜,凤眠这才掐算着时间,热好那份预留的饭菜,再带上一块蛋糕来到了璇玑的房间门口。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睡下,动作极轻地输入电子密码,悄然推开了门。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笔记本电脑亮着一块光屏,散发出幽蓝的光线。 少女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屏幕前,头上戴着猫耳耳机,手下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聚精会神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凤眠屏住呼吸,进来后轻轻将门关掩,把饭菜放到了床头柜上。 璇玑还在专心致志地敲代码,她花了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侵入各大社交平台的内网,把林艾莉的资料扒了个精光。 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 这个国际名模居然和几十个男人保持着不正当关系,而那些男人无一例外全都不是单身汉,已经结了婚的占据六成以上。 她没想到这个林艾莉居然玩得这么花,专挑有妇之夫下手。 对象包括但不限于她的经纪人、摄影师、上司总裁、企业老总和圈内其他明星,就连圈外的粉丝素人也不放过。 这里面甚至有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最年长的比林艾莉都还大了一轮,搞不懂她放着白鸽会所里那么多年轻帅气的鸭哥不要,而选择跑去啃老腊肉到底图些什么。 璇玑不能理解林艾莉的癖好,但从各种流出的聊天记录来看,对方显然乐在其中,极为享受这种偷猎的刺激。 至于照片视频,那就更辣眼睛了,她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这下不为民除害就说不过去了,好多不知情的女孩子还傻傻地蒙在鼓里呢。 璇玑搜刮出了对方一大堆的黑料,但是不打算就这么公之于众,她也没那个闲工夫一人大战对方的公关团队。 她只需要把这些铁证交给那些受害的女孩子,林艾莉早晚会自食恶果。 于是,她将这些聊天和开房记录的证据都打包起来,分别加密私发到了那些被戴了绿帽子的人邮箱中。 这里面不乏阔太与富婆,自会有人替她教训林艾莉。 敲完代码的最后一个回车,璇玑才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忙得一整天没吃饭,回过神来已是饥肠辘辘,不知道是不是她饿出幻觉来了,居然觉得房间里有饭香味。 “好香呀。”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前胸都快贴后背了,正打算溜进厨房觅食,起身就撞到一个黑漆漆的高大身影。 “卧槽!” 璇玑浑身炸毛,冷不丁吓得差点摔到地上去。 然而在她后仰的一瞬间,一只手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一个香味熟悉的怀抱里。 【作者君:月黑风高夜,是发糖吃肉的好时候!】 第 1195 章 玉簪心头血 璇玑认清来人,立刻凶巴巴地质问,“是你?你来干什么,怎么溜进我房间里的!” 那双大大的琥珀色猫眼在幽暗蓝光的映衬下,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 凤眠随手打开书桌上的台灯,软声低语道:“我是来给你送饭的,你一整天都没有下楼用膳,与我置气事小,饿坏了身子事大,” 闻言,璇玑才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确有个保温食盒,以及一盒巴掌大的黑森林巧克力蛋糕。 凤眠松开她,将食盒与蛋糕都拿了过来,她本想硬气一点地拒绝,奈何肚子先服了软,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璇玑选择心疼自己的肚子,先接过蛋糕盒子打开吃了起来。 她一向喜欢巧克力,也需要甜食治愈心情。 瞥了眼凤眠,璇玑哼哼道:“你怎么还不走,专门挑大半夜来,故意想吓唬我的是不是?” “自然不是,你难道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熬到子时前来,就是为了能第一个送上生辰贺礼。” 听到生辰贺礼几个字,璇玑立马竖起耳朵,眼神不住地往凤眠身上飘。首发 她之前被气糊涂了,还真忘了今天是自己满十八岁成年的日子。 凤眠从怀中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精致锦盒,“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璇玑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渍,小声嘀咕道:“一码归一码,休想用礼物攻势把上午的事情盖过去。” 少女心性脾气来得快走得快,很快就被好奇心盖了过去。 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打开了锦盒,毕竟她还真挺想知道,凤眠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送她什么礼物。 难不成是求婚钻戒? 锦盒打开,却不是什么亮闪闪的鸽蛋钻戒,而是一支通体翠绿的簪子。 玉簪碧色浑然天成,雕刻的鸾鸟造型精致灵秀,却又不显得老气,鸾鸟头部的一点朱红色宛若点睛之笔,整只发簪都灵动了起来。 “簪子?” 璇玑有些意外,没想到凤眠会送她这样的礼物。 凤眠望着她秀丽的小脸,眸光似清月般温柔,“不错,在我们那个世界里,女子年满十五便可结发,用笄贯之,意味着她已成年,可以盘发嫁人了,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通常都会收到一支意义非凡的发簪。” “原来的曲璇玑在东楚显国公府并不受重视,故而你也没有得到过像样的簪子,如今在这个世界,你年满十八岁才真正算得上成年,那么我也遵循古礼,为你献上这样一支玉簪作生辰贺礼。” 璇玑略微出神地看着这支玉簪。 她在东楚的时候,从来都不爱戴簪子,一时嫌太子侧妃用的金簪老气横秋,二是生性活泼好动,又嫌玉簪容易磕碰坏。 所以平日里,她更多是以发带和绢花简单梳头,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这支玉簪的款式打造明显经过深思熟虑,比寻常玉簪要灵动飘逸得多,却又不会太过稚气俏皮,就是她亲眼看见,也会有属于女孩子的心动。 恍然之间,她才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一下子长大了。 凤眠继续道:“这玉簪是用上好的翡翠所打造,或许算不得稀世之宝,不过我取了一滴心头血凝入其中开光。今后你只要戴上这簪子,便能使直觉更加敏锐,而我也能感知你所在的方位。” 他到底是道家弟子,祖上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修炼之法传承下来,精神力被激发出来后,稍加仔细一琢磨,就自行领悟出了这么个可称是“小法术”的能力。 好家伙,这妥妥是可以加buff的辅助法器啊! 璇玑刚在心中惊叹了一句,然后又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大惊失色地去扒凤眠的衣服。 “什么,心头血?你疯啦!” “在心脏上开一刀,就算以现代的医疗水平也得慎重护养,你什么时候跑去干了这蠢事,小说看太多不要命啦?” 璇玑是真的害怕,凤眠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自己的胸口来了一刀,哪怕是在现代私人医院里做的手术,以他这段时间的奔波程度,身体好歹也得累出病来。 凤眠穿的是改良式睡袍,被她用力一扒拉就露出了大片胸肌。 他俊脸微微发红,又有些无奈地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所谓心头血,中医道里为心所主之血,来源于脾胃化生的水谷精微,在心气的推动下流注全身。” “我从中指末节间端中央取了一滴血,这里是中冲穴,连接心脏,亏你还是云苓的师妹,想到哪里去了。” 璇玑:“……” 搞半天,狗血小说看太多的人是她。 璇玑凶巴巴瞪了凤眠一眼,却不经意瞥见他胸膛处的一抹红色,顿时两颊烧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穿好衣服,大半夜的在我房间里耍流氓啊?” 凤眠:“……” 衣服是她扒的,流氓却成了他耍得……也罢。 他认命地拉拢衣襟,末了看着璇玑泛红的耳垂,又想回去她刚才藏不住的本能关心,眉眼柔和地带上笑意。 “把玉簪收好吧,等明日你睡醒了以后,我亲自替你绾发,且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害羞。” “谁、谁害羞了!你少胡说八道,我堂堂阅片无数的老司机,会害羞才怪了!” 璇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带着几分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 她也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真人小电影都亲眼见过,这会儿对方不过露个胸肌,倒是脸红心跳起来了,真是没出息! “你快走,我要睡觉了,别打搅我做美梦。” 璇玑抬手推搡凤眠,试图驱逐这个家伙。 然而眼前的男人却反手握住她纤细的皓腕,不仅没走还贴近了一步。 “不,除了送生辰贺礼之外,我还是来向你赔罪的,你若不消气,我便不走。” “你还学会威胁我了?” 璇玑扬起小脸去瞪头顶上方的男人。 她身量娇小,连一米六都不到的个子,堪堪才到凤眠肩膀处。 也就是这种时候,她才切身地感觉到来到对方身上那种压迫感,然而又与往日里对方身为国师的威严不同。 那是种源自于真正的男人,裹挟着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 第 1196 章 试图撒娇的凤眠 璇玑的小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她搞不懂凤眠的变化怎么越来越大了,简直与当初判若两人。 最早的时候,他还极为注重男女之防,时常为此而训斥她的不懂事与行为无端,更是总被她轻易调戏的恼羞气怒。 而自打告白求婚之后,凤眠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这方面迅速进化。 不但情话张口就来,更是难得见他尴尬脸红,现在竟然还大半夜的时候主动赖在她的香闺里不走! 两人之间的地位情况,好像不知不觉间在对调着。 “我哪里是威胁你了?” 凤眠轻叹一声,想起萧壁城告诫过的六字真言,老老实实滑跪认错。 “我只是想求得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次约见林艾莉,全因她欠了我五百万块钱尾款不还,我之所以答应赴约,便是想将此事做个了解,今后不再与这等无信之辈交涉。” “关于白鸽会所,我在答应赴约之前,也没想到会是那等风月场所。当然,我并不是为自己开脱什么,实际上在抵达会所的途中,我就从司机口中得知了这次见面背后暗藏的含义。” “是我不对,没有在告知你的情况下,便去赴了这场于礼不合的会面。那五百万我不要了,从今以后也绝不会再和林艾莉有任何接触。” 凤眠心中苦笑,枉他自诩聪明,还以为这桃花纷扰指的是林艾莉,没想到却是璇玑。 璇玑愣了一下,没想到凤眠还遇到了被拖欠尾款这种事,顿时有种自己和自己的人被欺负了的感觉。 她气道:“那可是五百万哎!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想办法让那个女海王把钱吐出来了!” “因为我不想你再为我担心生气。” 之前死亡威胁事件的时候,璇玑就头顶冒火了好一阵子,天天熬夜做黑客试图教训对方,为他出口恶气。 璇玑郁闷地道:“被人坑了五百万我才生气呢。” 这五百万没要到也就罢了,凤眠还因为她劈坏了套房大门倒赔了会所十万块钱,简直是得不偿失。 凤眠见状,寻思他滑跪滑完了,接下来就该撒娇了。 这种事情他实在没做过,犹豫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尝试下去,将声音放得极软。 “卿卿……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当真不是故意的,以后绝不再犯,不然……你打我两下解解气可好?” 说着,凤眠握住她小小的粉拳,放在自己胸膛处轻锤了两下。 这是他此前在民间行走时,看到百姓夫妻间打情骂俏的做法。 此番话和举动一出,璇玑当场被雷的外焦里嫩,差点没把跟前的人扔到窗户外面去。 “你你……鬼上身了吧你!谁是你的卿卿了,我可没嫁给你,别胡乱喊,以后也别瞎叫!” “卿卿”是古代夫妻之间私底下才会用的爱称,正所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这会儿从凤眠嘴里冒出来,璇玑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疯了疯了!这只傻鸟不能要了! 凤眠见状有些慌乱,明明他都按照萧壁城的指点做了,怎么还适得其反了,是他哪里领悟的不对吗? 他一时乱了阵脚,俊脸紧绷道:“不行,你已经答应了和我成亲,焉有临阵反悔之理?” “我那叫答应吗?你也没有给我开口拒绝的机会,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 璇玑多少被他刺激到,这会儿也终于忍不住把心里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凤眠顿时一怔,面色略微有些发白,“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璇玑神情拧巴,隐约感觉好像说错了话,欲言又止地闷声道:“……什么我这么想的,明明是你这么做的好不好。” 房间里安静半晌,凤眠方才微白着脸回过神,冲她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抱歉……因为你此前没有明言拒绝我,故而我想着自己正式与你表明了心意,又说要负责提亲,自然不能无所表示,否则与那些光说不做的,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有何异。” “我从来没想过要强迫于你,却没想到会让你感觉苦恼为难了,是我思虑不周,做得不妥。” 他哑声说着,微颤的声音还算平静,却仿佛藏着一种落寞失意的沉寂,让璇玑浑身难受。 这一刻,她才猛然察觉,自己何尝不是光顾着私心感受,而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比方说凤眠那样做的原因。 她怎么就忘了,凤眠与她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中长大的。 在古代人的婚姻里,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的人很少,更没有恋爱适应期这一说。 古代人是最重名分的,在凤眠所受到的教育和认知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如果不娶这个姑娘,却还跟她卿卿我我,做一些越界的亲密举止,那就是个渣男。 凤眠是一个性格极其认真负责的人,他亲口告白求了婚,璇玑可以不予明确回应,但他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否则只是和她处在一个单纯的恋爱关系中,就好比男人对有私情的闺阁小姐说什么“待我日后如何如何,便立刻娶你进门”一样。 纯纯的画饼行为,只管撩,不管负责。 这个傻男人,只是在极尽所能的对她展现真心而已啊。 想通了这一点,璇玑回过神来,听到凤眠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如果……如果说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的话,那我便尽快取消一切事宜,无心前辈和云苓他们那边由我来解释就好,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仔细想想也是,你还年轻,而我年华已逝,怎能入得了你的眼……怪我自作多情了。” 凤眠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眼眸黯然无光。 璇玑傻了一下,瞬间就跟着心慌意乱了起来,语言组织能力都跟着退化了大半。 “不是,你,我……那个……啊啊啊!” “哎呀!我没有嫌弃你啦,我只是……只是觉得太快了,起码给我个反应的时间,让我亲口说一声我愿意嘛!” 璇玑苦恼地说着,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这话无异于答应求婚。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凤眠眼神微闪,轻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看来,撒娇的要领他虽然没学到,这卖惨二字却是领悟了精髓。 凤眠目露希翼地看着璇玑,小心翼翼地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璇玑轻轻咬唇,声如蚊蝇地道:“……愿意啦。” 凤眠的唇角轻轻弯起又放下,得寸进尺地追问,“你说什么?我方才未曾听清。” “我说,我愿意啦!” 璇玑一咬牙跺脚,干脆踮起脚尖仰起头,抬手将他的头按向自己,努力地去贴他的双唇。 凤眠顿了顿,顺势俯身向前靠近,紧紧地吻住她。 坚硬的胸膛撞上来,璇玑踮起的脚尖瞬间失去平衡,直接向一侧倒去,被结结实实地压在柔软的床中央。 【作者君:明天多点肉渣!】 第 1197 章 欲罢却不能 璇玑的瞳孔骤然放大。 随着柔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试探触碰她,两颗紧贴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屋内只有书桌上开了一盏小台灯,淡淡的暖黄色光源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倒是平添了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他们似是隐藏在黑暗里,又能看清彼此近在咫尺的模样。 璇玑觉得自己口中的空气几乎全都被榨取走了,呼吸间已经被异性的荷尔蒙气息强势占据,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你好重,我快被你压扁了……” 她不住喘息,耳根发烫地说着,这次却没有推开凤眠,毕竟刚才是她主动亲上去的。 凤眠俯视着她,目光往脖子以下游移了两分,发现确实被他压得很扁。 少女青涩的柔嫩躯体还在成长中,他很快微微撑起上半身,将之禁锢在身下怀中,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压疼你了?” “没……” 璇玑刚想答话,就注意到他目光注视的地方,陡然领悟过来凤眠的话中之意,霎时脸色爆红。 “你这个流氓,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凤眠一本正经地道:“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以后更是我的妻子,你我之间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的事,何来流氓一说?” 从上次情侣餐厅意外亲吻后,他就没有再主动对璇玑做过出格的举动,最多也只是牵牵小手,揽一揽细腰。 连抱抱都很少,更别说亲吻了。 一来是因为凤眠能感觉到,璇玑面对他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那会儿他心底想不明白,故而也尊重地不越界,以免让她感觉不自在,不过今晚却是知道了缘由。 二来则是因为璇玑的年龄摆在那里,不能以古代旧时的标准来衡量,她还没有满十八周岁,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成年人,所以凤眠一直恪守着底线。 但是今天晚上,两个问题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他不再压抑心底的爱意,与想要亲近心悦之人的本能。 凤眠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之间从柔软的脸颊一路滑到唇珠之上,磁性低语温柔缱绻。 “今晚,你已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我想……我也终于可以和你做一些更亲密的事了。” 璇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还没做什么,光是听着这句话,她的脑海就变得乱糟糟起来。 唇上的指尖好像带着电一样,激起肌肤阵阵颤栗,让她浑身都酥软没了力气。 璇玑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像是齿轮都卡顿了起来,只剩下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在脑海中幻灯片一样播放。 “你,你要做什么啊……” “我心中有一惑事,多年未能得其解,品香弄玉此中何趣,竟令世间男儿神迷颠倒,都言实践出真知,今夜正逢良机,不如亲身上阵探一探个中趣秘。” 璇玑想骂他说人话,嘴巴刚张开就被凤眠堵住了。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块蛋糕,被他仔细地品尝着美味。 就连口中残留的些许巧克力苦香滋味,都全被他抢夺了去,而后又加倍地送回更多甜蜜来。 不知不觉间,璇玑感觉到凤眠原本撑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知何时搂住了她的腰和后脑勺。 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窒息感卷土重来,每当她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对方就会暂时放过她,转而进攻额头,鼻尖与脸颊,甚至是脖颈。 一连几个来回下来,璇玑早已晕乎的七荤八素,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 灵魂飘飘然地好像浮在云朵之上,连带着全身都一同软得像团被烤化的棉花糖。 她醉溺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中,直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钻了进来,轻轻捏了她几下。 “唔……” 璇玑眉头微皱着哼哼了两声,陡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她抓住凤眠的手腕,脸红得能滴出血。 “你干什么!” “搦粉搓酥,原来是这般滋味,难怪常有文人雅士戏曰之‘玉兔’,当真是一捧玉团儿,叫人爱不释手。” “……” 这人骚话怎么一句一句的,欺负她没文化是不是啊! 璇玑突然发现,她从前对凤眠有一个重大的误解。 这只傻鸟虽然禁欲克制,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活了二十几年,不论看过的还是懂得都比她多! 现在,他就好像在用实践去验证从前所见所闻的一切一样。 明明身体各处肌肉的反应以及粗重的呼吸,都彰显着这副躯体已经动情,迷离的眼眸却还保持着一半清醒,认真地探寻着问题的答案, 就跟他之前正儿八经地说情话一样,璇玑拿这种人完全没有办法。 凤眠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你捏够没。” “欲罢……却不能。” 璇玑沉默,其实做人可以不用这么诚实的。 “那你能不能别用棒槌戳我了。” “……” 抱歉,她文化程度有限,只能想出这种平平无奇的形容词。 璇玑也很想假装什么都察觉不到,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凤眠的天赋异禀真的是很难令人忽略的存在。 隔着两层衣服,她都能感到对方的气势汹汹,好像下一秒就要攻城掠池。 璇玑怂怂弱弱地说道:“那个,我有点怕疼,要不然……你去冲个澡?” 虽然她是思想开放的现代女性,而凤眠这个母胎单身了二十八年没有性生活的老男人也确实可怜兮兮,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庞然大物,她是真的很害怕。 凤眠沉默了一下,“那我去冲个澡,你也不用紧张,在没到成亲的那一天之前,我不会乱来。” 尽管意犹未尽,他也并不想在没有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这么轻易草率地带给对方不适的体验。 自己什么状况他心里最清楚,若是冲动行事,怕是他的小姑娘要吃好大一番苦头。 璇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目送着凤眠起身进了浴室,然后将自己藏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耳畔与两颊处,发烫的温度依然久久不散。 第 1198 章 璇玑的报复 凤眠这一去就在浴室里待了许久。 璇玑等啊等,将近等了半小时也不见他出来。 趁着这个空档,她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饭碗,匆匆将肚子填饱,然后就躺在床上开始发饭懵。 脑子里却还在控制不住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切,身躯乏力,也不知道是被亲的,还是今天一天累的。 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坐了十多个小时,璇玑早就困得不行,这会儿放松下来后,不知不觉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片刻后凤眠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淡淡的麝香味已经洗去,神色也恢复了清明。 见璇玑已经酣然入梦,他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关了台灯和电脑,动作极轻地钻进被窝,将小姑娘拥入怀里。 好像抱着一只软软的玩偶。 他突然就能理解,璇玑平时为何喜欢抱着大玩具娃娃睡觉了,因为真的很舒服,还会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好像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凤眠轻轻合上双眼,与他的小姑娘共赴梦乡。首发 一夜好眠。 …… 结果第二天早上,璇玑又是被棒槌戳醒的。 真的很烫!像根大烧火棍! 老实讲,一大早睁开眼睛看到凤眠和自己睡在一个被窝里,她是有些惊吓的。 这样主动的凤眠简直太稀奇了。 不过……她心底挺喜欢的就是了。 云苓等人同样也觉得很惊吓,铁蛋在男女之事方面的领悟速度也太快了,就好像坐火箭一样,刚出幼儿园就跳级读博士了。 倒是萧壁城看起来很欣慰,“看来他们俩已经和好了,不枉我苦心传授经验。” 凤眠也格外感谢他。 “这次还多亏了壁城兄,不仅让我们解决了这次矛盾,还消除了此前的些许隔阂,如今我们二人才真正算得上是两心相知了,改日请你喝酒。” 婚事正儿八经地落实下来,凤眠身心皆是一番轻松,又陪着璇玑在现代世界停留了几日。 主要是采购一批特殊用品,比如润滑剂之类的。 他之前面对这类东西时羞于启齿,如今意识到自己将来可能需要用到之后,也不得不上心了起来。 一连慎重挑选了好几款大牌的润滑剂,凤眠打算拿回去对比一下,看看和另一个世界的玫瑰软膏等相比较,哪个更好一些。 除此之外,便是处理林艾莉的事情后续了。 在璇玑把那些私密“罪证”打包发给各位受害者富婆后,没过多久影视圈与时尚界便发生了一次大地震。 “胧儿你快看,白鸽会所又上热搜了!” 网上高频冲浪小能手公子幽第一时间发现了最新热点。 胧夜拿过手机一扫,便见这又是一个路人甲角度的拍摄视频,内容之劲爆令她都不由得咋舌。 “这个林艾莉,还真不愧是海的女儿啊。” 这话是在打趣对方之前拍过一个海洋主题的时装刊。 视频里,白鸽会所大唐中聚集着许多或年轻或年长的女人,无一不是全身昂贵的限量奢侈品。 她们身前跪了一排男人,个个无精打采,颓丧着一张脸。 没过一会儿,就又有一群黑衣保镖粗暴地推搡着一个身材绝佳的女人出现在会所大堂中,正是近来舆论漩涡中心的林艾莉。 之前璇玑斧劈白鸽会所抓小三的视频流出以后,林艾莉就在网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讨论热度。 但对于林艾莉来说,没什么实锤,只是不痛不痒的程度。 公关团队建议直接冷处理,不出一个星期风头就过去了,于是她干脆就窝在白鸽会所里度假。 哪料到一群黑衣保镖突然闯进套房,二话不说将她拽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绑票勒索吗?” 视频里,林艾莉惊怒交加地质问着,刚来到大堂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周、周太太?您这是做什么!” “好你个林艾莉,枉我前前后后花了三个亿力推你上国际时装周,你居然背地里偷偷玩我的男人!” 打林艾莉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她保养得当的脸上神情怒不可遏,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胧夜平时会关注时尚与美妆,当然也认得对方的身份,是国内一个非常知名的高定礼服设计师,享誉国际好几个奖项的那种。 林艾莉可以说是对方一手捧起来的,在她还是个小野模的时候就被看中,花大把金钱和资源培养,才让林艾莉得到登上国际秀场的机会,从此一炮而红。 她能一炮而红,还多亏了那位周女士当时恰好设计出一条惊世之作的礼裙,选用了她做模特。 胧夜挑眉道:“这位周女士也算是林艾莉的大恩人、大贵人了,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国际名模林艾莉,没想到她转头就跟对方的老公暗通款曲,还真是白眼狼到了极致。” 客厅里,璇玑听到有关白鸽会所的八卦,也凑了过来。 她双手插着小蛮腰,凉凉地道:“不仅如此,林艾莉在第一次登台国际秀场的那个夜晚,还穿着周女士的衣服,在周女士和她丈夫的床上为爱鼓掌呢。” 调查这些秘密信息的时候,连璇玑都觉得膈应的不行,更别说当事人周女士了。 视频一共长达十多分钟,后面就都很混乱了,基本是会所大堂里面的混战。 富婆太太们怒斥着林艾莉的下贱,责骂着出轨渣男的无耻,骂着骂着就动起了手,整个视频里都是耳光声,男人们的脸都肿得像猪头,林艾莉更是狼狈地钻到了前台柜下方。 白鸽会所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前台和保镖全都傻了眼,直到打起来之后才回过神,赶紧劝架。 奈何富婆太太团们的战斗力太彪悍,又带了不少私人保镖,白鸽会所一方难以抗衡,只能是把鸭哥们也叫出来帮忙调和,试图抚平对方的怒气。 然而富婆们早就杀红了眼,便是漂亮鸭鸭们来劝架,高低也得挨几个耳光,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直到会所的男前台在混战中被推开撞到玻璃上,面朝地倒在玻璃渣堆里,流了一大摊血,这场混乱才在救护车的警报声中落幕。 就连公子幽都不忍直视,心叹真是好惨一男前台。 第 1199 章 太上皇舍不得他们 这段视频流出后,很快掀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 种种实锤证据摆在面前,林艾莉无可辩解之词,而她那顶尖的公关团队也像是销声匿迹了般,没有对此做出半点应对措施。 因为助理闺蜜已经发现了她与自己的男友,也就是林艾莉的经纪人,保持着长期的情人关系。 她原本明年就要和男友步入婚姻殿堂,临门一脚爆出这件事,两眼发黑差点没气得吐血。 团队内部乱成了一锅粥,助理闺蜜掐死这对狗男女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还会帮她出谋划策掌控舆论。 当场就和林艾莉撕破了脸皮,放上证据长篇大论地向公众控诉对方的所作所为。 “枉我一路走来风风雨雨陪你到现在,几次为了你的事在约会途中抛下前男友,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真让人寒心!” 一篇小作文将林艾莉的热度推上了巅峰。 #林艾莉绝世海王翻车# #林艾莉白眼狼王# #林艾莉人夫控# #素人粉丝也不放过就离谱# 各种与林艾莉相关的词条挂在热搜上久久不散,就连云苓这种不关注娱乐明星的工作狂,社交平台上都被这些消息所霸屏,一口大瓜狠狠吃了个饱足。 祁天河带来了一手最新消息:“道长,姚叔说林艾莉那边找到他,求你大发慈悲就此收手放她一马。” “至于之前欠你的五百万,她说愿意百倍偿还,一共五个亿,等事情平息后就想办法把钱凑够给你。” 林艾莉虽然是国际名模,但出名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再加上她花钱大手大脚,又是购置豪宅享乐,又是追求融入上流豪门圈子,手里攒下来的钱还真不错。 从未料到过会有今天的林艾莉早就慌了阵脚,几乎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她还以为这么厉害的手笔是凤眠的猛烈报复,想起之前的帝国商业大佬在神秘黑客的手下都毫无招架之力,她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可怕人物。 走投无路之下,林艾莉只能通过联系姚叔来寻找凤眠,恳求他的谅解与仁慈。 凤眠眸中闪过厌恶之色,冷冷道:“这种人的钱太肮脏,白送我也不要,早知她私下是这等水性杨花,浪荡风流之辈,当初我也不会去接她的单子。你们让她死了这条心吧,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代价。” 当初林艾莉找他的时候,就是为了解决感情运势上的困扰。 回想起来,他帮对方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不就是间接地助纣为虐吗? 简直是有损阴德,他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很克制了,帮她更是想都不要想。 萧壁城的表情肃然起敬,“凤兄,在下佩服你的正直与清高。” 那可是五个亿啊…… 算了,没什么好羡慕的,如果有人惹了云苓不高兴,他也不会同意讲和。 不仅不会讲和,更不会像铁蛋这么善良,就此轻易放过对方。 就在这场闹剧的落幕声中,年关慢慢走近。 彼时皇家幼稚园已经放假了,奶团兄弟几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别墅这边。 冬青觉得三位小主子在东宫里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也只以为是他们被带去了太上皇的长宁宫中作伴,并未多问。 毕竟奶团兄弟平日里都要到宫外读书,老人家总是异常想念,好不容易放寒假了总要多多陪伴的。 云苓夫妻等人忙碌的时候,就由太上皇在别墅这边帮忙带孩子,大家来回往返,无论何时别墅里总会有人在,加上两个顶级智能ai机器人作陪,也不会累着小老头儿。 他很喜欢推着婴儿车,再领着奶团兄弟去别墅小区中闲逛,主要目的在于炫耀。 “老萧,你儿孙满堂不说,在这个年头里竟然还能四世同堂,当真是好福气啊。” “瞧瞧这几个孩子,长得很小明星似的,嘴甜又乖巧,可惜我没孙子孙女,不然啊还真想多和你家走动走动,说不定将来能做亲家呢。” 太上皇就爱听这些老伙计夸自家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聊起天来的时候,一群大爷听说他总共养育过十个儿女,全都很是吃惊,佩服的同时,也说不出的羡慕。 “哎,老萧的福气是我们比不了的,现在年轻人都不愿意跟父母住一起,当爹妈的也不想掺合儿女的生活,总是分开各过各的,更别提和孙子孙女一起生活了。” “哪有老萧这样的,儿子在国外工作,还能有孙子和孙媳妇儿照顾养老。” “对对,老萧家的孩子都孝顺,不像我有儿有女的,最后还不是靠机器人管家和保姆照顾起居。” 虽然物质生活的质量上来了,但精神方面却总空缺着。 太上皇也深以为然,他本就是注重亲情之人,接触过现代世界,了解这里的社会情况之后,更是倍加珍惜与小辈们之间的缘分。 这段时间里,他甚至还在爱妃的指导下,养成了清晨科学健身的习惯,本是个贪吃忌嘴的性子,竟也开始忌嘴养生了起来,连最爱的大烟都不怎么抽了。 云苓还好奇地问他,“您这是怎么了,近来胃口不好?” 太上皇摇头笑笑,“你不是常念叨孤的小毛病多吗,想想也是,少灾少病才好不给你们添麻烦。” 云苓稀奇地道:“以前我念叨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您这会儿怎么就听进去了?” 平常她劝说小老头少吃高糖高油食物时,对方总是嘴上应和,然后背地里偷偷的吃,让人好笑又无奈。 太上皇悠悠道:“孤以前总觉得自己辛苦忙碌了大半生,年老了终于卸下重担,难得退居幕后过上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总要好好享受,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趟。” “若是畏畏缩缩,整日担心自己活不长了,顾忌这顾忌那,这般活着也怪没意思的。” “但现在心境变了,人越发老咯,却还想多陪陪你们这些孩子,总要多注意身子骨嘛。” 言外之意,他开始“贪生怕死”了,还想能多看看孩子们长大的样子。 第 1200 章 花甲重开 云苓微微一怔,小老头儿总是一副能吃能喝,爱嬉笑怒骂的顽童样子,给人一种他还很年轻的错觉。 仔细一想,他下次再祝寿的话便是八十二岁,已经是耄耋之年了。 比起刚来大周的时候,太上皇的头发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与小斑点也彰显着悠悠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恍惚间,似乎连身量也缩水矮小了些。 云苓年纪尚轻,也不曾经历过与长辈们的生离死别,故而也从来没有仔细去深想过,小老头儿有一天会有离开他们。 猛然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极为难言的沉重怅然感,连带着鼻尖都酸酸涩涩的。 她发怔的样子逗笑了太上皇,“你这丫头,干嘛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孤又不是马上要死了。” 云苓回过神来,没忍住轻瞪了他一眼,“您别胡说,我们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可发达了,您怎么都得长命百岁,才不会拉低我们这儿的平均水平。” 太上皇笑呵呵地点头,“对对,你说的没错,像孤这样的美男子,生来就得上天厚爱,必然要长命百岁哩。” 云苓知道他在逗趣自己开心,配合地笑了笑,心里却就此藏了事。 晚上在东宫寝殿睡觉,难得没有幼崽打搅二人世界,萧壁城正打算久违地磨一磨枪,便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来。 “怎么了,不舒服?” 云苓回过神,摇了摇头:“不,我是在想,过年休假的工夫,给太上皇在那边买个高端医疗保险,再去国际医院安排个定期的老年人保健服务项目。” 去现代世界也快三个月了,却还没能抽出时间来带小老头去医院做个全套的私人检查,想想也是做小辈的失职。 萧壁城与她心有灵犀,很快领悟过来其中之意,放缓声音道:“皇爷爷老了,你担心他的身子了?” “生离死别乃人间常事,咱们也没有习得什么长生之法,还是要多看开些,在注定的那一天来道前,好好珍惜余下的时光要紧。” 他安慰着云苓,实际上心底也颇有几分惆怅不舍。 只是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非常人能轻易左右。 云苓缩在萧壁城怀里,抱着他的腰闷闷地道:“我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担心,舍不得嘛。” 在古代,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 虽然文国公府那边,陈氏也是真心疼爱她,但毕竟母女俩平日相处的时间太少,云苓不可避免地还是跟太上皇更亲近些。 在小老头儿身上,她获得了曾经不曾体会过的亲情与长辈慈爱。 对方在她心中的地位是独一份的,哪怕是道无心也不能与之抗衡。 爷孙二人才相处了短短三年,对于才得到亲情的云苓来讲,如何能接受很快就要失去的可能呢? 她希望能再陪太上皇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 萧壁城轻轻拍了拍她,继续温声道:“皇爷爷身子骨硬朗着呢,还能陪伴咱们许久。此前我和无心师父闲聊的时候,他提起过皇爷爷来,我既然能诞生出灵根,说明他也非资质泛泛之辈,寿元会比寻常人更长。” 灵根资质越好,精神力越强,都会一定程度增加人的寿元,衰老的更慢。 就拿太上皇和昭仁帝对比,小老头儿的身子素质明显比他强一大截。 明明他年轻的候吃得苦更多,生活条件也比不得昭仁帝,结果反而是养尊处优的昭仁帝动不动就病倒在床上,小老头儿吃嘛嘛香。 说完这番话,萧壁城倒是又动了些小心思。 铁蛋这么会看相掐算,不知道能不能看出写什么来?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真去找了凤眠一趟。 “你想问太上皇的寿命?” 萧壁城点点头,“苓儿近来总惦记着这件事,所以我想着来问问你,若是情况良好,也能让她心安几分,若是情况不妙……我可不告诉她就是了。” 这样询问着,他心底也有些紧张。 却见凤眠温和地笑了笑,“那你们大可放心,太上皇他老人家是福人自有天相,本就是有气运在身者,又有你们这么孝顺关心他的身体,观之面相,将来必会花甲重开。” 六十年为一花甲,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太上皇会活到至少一百二十岁高龄了。 萧壁城心下不由有些兴奋,激动道:“当真!?” 要是这样的话,别说看着奶团兄弟们长大,怕是连他们结婚生子都能亲眼目睹。 凤眠笑意盈盈:“自然,我何时打过诳语了。” 其实他第一次来大周的时候,也观察过这位传奇老人的面相,那会儿只能看出来他乃高寿之人,将来会活到期颐之年,也就是百岁高龄。 也不知道是精神力觉醒后,他的本领水平有了飞跃提升,还是因为太上皇有了现代之旅这番奇迹,如今再观察对方的面相时,结果已然和曾经大不相同。 不过,诸如云苓等人的面相,凤眠就一直都观察不出来了。 为此他还特地请教过道无心。 对方是这样作答的,但凡觉醒了精神力的人,多少都算窥得了一丝天机,在遇见危机时,相比其他人能更好地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无论是寿元也好,还是未来运势也罢,都与个人修行成果相关,是不断在变幻的,所以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萧壁城心情愉悦,说真的,太上皇要是能活一百二十岁,比他自己能活一百岁都还高兴。 “那就多谢你吉言了,话说回来,我看你近来春风满面的样子,想必是和小不点好事将近了啊。” 瞧瞧,连凤眠都会带着笑容和别人交谈了,爱情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再冷的冰山也能融化。 提起璇玑,凤眠扬起唇角,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嗯,她同意嫁给我了,我选了个良辰吉日定在明年六月,最近新宅里面的东西也都差不多置办好了,只不过那丫头心里还有点紧张,生怕我爹娘不喜她呢。” 他收到了爹娘路上寄来的鸿雁传书,大概还有三天左右,老两口就要抵达大周京城了。 第 1201 章 璇玑的特训日记 丑媳妇马上就要见公婆了,最紧张的还属当事人璇玑,无论凤眠怎么安抚都淡定不下来。 “你说什么,已经把我是曲璇玑的真相告诉他们了?” 璇玑头疼地按着太阳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东楚太子侧妃曲璇玑的名声是什么鸟样,没人比她更清楚。 “完了完了,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虽然这事早晚瞒不住,但至少让我先用金元宝的身份出面,初步给二老留下个好印象再说嘛!” 璇玑欲哭无泪地看着凤眠,感觉自己的游戏难度生生从困难模式被他给弄成了地狱模式。 凤眠耐心地道:“爹娘人很好,他们是半个出家人,并不看重世俗尘规,更不会介意你二婚的身份,情情爱爱的事随缘就好,只要我喜欢你,他们就会喜欢你。” 璇玑当场跳脚,“呸呸呸!什么二婚,你才是讨不着媳妇儿的老光棍呢!” 这只傻鸟,真是气死她了,不会安慰人可以闭嘴。 原本璇玑都没在意过自己给东楚太子做过小老婆的事,现在凤眠提起这茬,更觉得焦虑了。 她瞪了凤眠一眼,转身就气呼呼地跑掉了。首发 凤眠:“……” 他心中叹了口气,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劝怎么安慰都不管用,只能是等爹娘到了以后,这丫头就知道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另一边,璇玑一气之下跑回了现代别墅。 她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在初次见面时,给凤眠的父母留下个好印象。 她思来想去,悲催地发现,虽然三个姐姐都已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没有一个需要为婆媳关系烦恼操心的。 也就是说,想取经是行不通了。 璇玑犹豫了一下,决定求助万能的搜索引擎。 【第一次见男朋友家长怎么做才能留下好印象?】 电脑页面一闪,瞬间刷新出许多条经验回复,她坐椅子上认认真真地看起来,还不忘找个笔记本手写记录。 首先,礼物是一定要准备的。 礼物尽可能投其所好,如果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选择保健品、按摩仪和土特产等给长辈是准没错的。 烟酒茶反而要慎重,因为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而这三样东西的品类不下百种,彼此千差万别。 除非能精准挑出对方喜欢的哪一类,否则不建议送,否则看似是标准答案,其实容易显得敷衍不用心。 写到这里,璇玑活动了下手腕,心底寻思凤眠说过他们观中的人都烟酒不沾,还是送保健品和土特产好了。 接下来,又有回答提到。 通常上门见男方父母是,女朋友是客,双方出于礼仪,是不能让客人干活的。 但是如果在未来婆婆做饭时,能主动帮忙打打下手,绝对是超级加分的表现。 璇玑点点头,也认为言之有理。 不过她的情况还不太一样,虽然是见公婆,可上门的却不是她,公婆反倒是客人。 这样一来的话…… 璇玑决定,她要努力学习烧饭做菜的手艺,在凤眠爹娘面前大展身手。 好让二老知道,她其实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离谱,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优点在身上的。 不过,璇玑长这么大还没正经学过做饭,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蛋炒饭。 好在身边就有个手艺顶尖的大厨可以请教。 于是,云苓好不容易有个双休日假期,却被迫困在了厨房里指导做菜。 “酸菜鱼、红烧肉、碳烤羊排、西红柿炖牛腩……就这几个菜吧!” 璇玑咽着口水敲定了菜谱,眼巴巴地看着云苓。 这些菜的口味都不辣,正适合东楚人士的口味,那边的人也很会吃海鲜,所以她特意避开,选了这几道硬菜。 云苓认命地道:“那就手把手教吧,我怎么做你怎么做。” 幸亏厨房大,两边各架一口锅,她便像个老师傅一样指点起了璇玑。 听到动静的留情过来凑热闹,抱着双臂靠在厨房门口,“啧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你确定没问题?我建议你还不如直接订个五星大酒店的外卖,反正放在储物空间里也不会腐坏,到时候就拿出来跟他们说是你做的好了。” 璇玑撇撇嘴,“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不诚信的事,你不要教坏我!” 留情凉凉地道:“我不是想教坏你,我是怕你公婆吃坏肚子就糟了。” “别小看我好不好,我才不会那么没用呢。” 璇玑哼哼唧唧地说着,还当真万分认真地琢磨起了这几道菜。 留情看她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样子耸了耸肩,反正她就是有种直觉,璇玑到时候一定会把事情弄糟。 没办法,这丫头就是有这么种神奇的本领在身上——关键时刻掉链子。 相处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深深地领教过了。 主意帮忙出了,劝也劝了,对方不听她也没辙。 璇玑像是要证明给留情看一样,别说,当晚几道菜出锅之后,卖相居然还不错。 和云苓做的那几道摆在一起,看着也没有差很多。 萧壁城拿起筷子一一品鉴,而后点头道:“虽然不如苓儿做的有风味,但也算可口。” 璇玑顿时乐开了花,得意的样子仿佛身后有尾巴在晃。 她本也没奢望第一次烧菜就能有云苓的水平,做成这样自己也很满意了。 “嘿嘿嘿……风味不够,食材来凑,我专门花重金订购了顶级澳洲和牛肉跟精品盐池滩羊肉,明天就会送到了。” 有了这些顶级食材,把菜肴风味提升一个档次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璇玑对下厨的事有了些许信心和把握后,转而又重视起自己的仪态和形象来。 她平日里贪图方便,不注重穿衣打扮,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衣柜里没什么华丽漂亮的衣裳,得准备件穿上后看起来端庄得体的新裙子才行。 另外,留情也总说她平日里蹦蹦跳跳的,行为举止跟个猴儿一样。 璇玑以前不放在心上,现在也觉得的确难登大雅之堂。 所以她决定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跟着胧夜进行一场紧急特训,完成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 第 1202 章 老王姐夫你管管她 姐妹四人当中,要说谁的仪态最好,那必然是胧夜无意。 她的容貌偏柔和雅致,看起来清纯无害,此前假扮男装的时候也一直被诟病“貌若好女”。 她不似云苓那样明媚艳丽,也不似留情的冷清锋利引人注目。 但就是往那里一站,便是个不露脸的背影,也会叫人觉得定是位绝世佳人。 俗称气质挂美女。 南唐出了名的注重礼节,连公子幽这样懒散的家伙,动起来也会叫人觉得自有一股风流意,更别说在皇宫里熏陶了那么久的胧夜。 于是璇玑虚心请教,恳求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变成一个淑女! 胧夜好笑地道:“你确定?怕是坚持不了三天,就又原形毕露了,还不如拿真诚当必杀技,让他们接受你最真实的样子。” “不不不,我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改变!”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学,那我就指点你一二。” 说实话,胧夜对璇玑不抱太大期望,但是做长辈的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和自信心。 于是璇玑便在别墅里上起了礼仪课,从吃饭细嚼慢咽,到走路时轻移莲步,都照猫画虎地学着胧夜的一举一动。 留情带着顾长生看完电影,回来就看见璇玑夹着屁股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看见这二人回来,璇玑还有心显摆两下学习的成果,扭得更带劲了。 留情扫了两眼,没忍住道:“你要是尿急就赶紧去上厕所,在客厅里瞎晃悠干嘛,别告诉我家里这么多厕所全堵了。” 璇玑气得鼻子一歪,没好气道:“你才尿急呢,这是坏女人教我的莲花小碎步好不好!算了……跟你这个男人婆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哼!” 留情听得没忍住轻笑:“自己都是猴王转世呢,还好意思埋汰我。” “猴王转世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现在是大周金王爷府上的千金小姐。” 留情摸着下巴打量她,凉凉道:“可我觉得你看起来更像是中邪了,大丫教你的时候不觉得瘆得慌吗?” 璇玑:“……” 这头坏驴,真是好毒的嘴! 她猛地停下步伐,气鼓鼓地叉起腰,委屈地看向顾长生。 “姐夫你评评理,我真有她说的那么差劲嘛?” 被点到名的顾长生选择沉默,主要是这真的很难评。 留情顿时乐了,“你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忸忸怩怩了,真的很像一只试图驯服四肢的奇行种,吓到你老公他爸妈就不好了。” 话音落下,璇玑瞬间满脸幽怨起来,瘪着嘴忿忿地数落起留情的不是。 “你怎么这样,三姑奶奶教我做饭,坏女人教我穿衣打扮,你什么都不帮我就算了,还一直打击我……” 真是委屈死宝宝了。 “什么叫打击你,我只是做人诚实,不像大丫那么会说客套话而已。再说了,上次你算计我跟老王吃药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好意思控诉我……” “算了,我做饭一般,穿衣打扮也不在行,但揍人的本事是一流的,你既然嫌弃我不关心你,那我倒是可以帮你特训一下武学水平。” 留情说着活动了几下手腕,扬了扬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老王姐夫你倒是管管她啊!” 璇玑嘴里不服输地嚷嚷着,身体却是很怂很诚实地飞速后退了三步。 眼看客厅里就要上演一阵鸡飞狗跳,倔驴捉猴的戏码,顾长生终于肯出面调和了。 他轻咳两声,清润开口道:“你误会了,情儿刚才是特意在帮你磨砺性子,想改善仪态气质,光有形却没有韵是不行的。” “动作静下来了,心也一并要跟着静,整个人才会显得沉稳。你看看你,就是性子太过浮躁了,情儿随便说两句就能引得你破功。” “总是这样的话,想要进步可是很难的。” 璇玑听到这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吗?驴大爷会有这么好心?” 顾长生一本正经地道:“情儿是你的姐姐,当然和云苓她们一样关心你了,只不过是她一向说不来好话罢了。” “好吧……我知道了,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继续保持得体的!” 璇玑小声嘟囔着,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小模样。 留情没忍住抖了抖嘴角,可真是个傻妞儿。 璇玑苦心学了两天,脚底都快走出个泡来,祁天河还纳闷地问她干嘛在家里刷朋友圈步数,是最近很闲吗? 隐忍地瞪了对方一眼后,璇玑将自己重金订购的食材和调料放进空间,换上衣服回了大周。 凤眠买的那座宅子已经修整好了,为了迎接爹娘的到来,厢房里的东西也都准备的一应俱全。 这几日,他在宅子里进行最后的风水调整。 并且从集市里雇了三个老实本分的小厮,两个负责看门洒扫,一个负责日用采买。 璇玑也已经从东宫偏殿办进了这里住,一进厢房就累的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不多时,凤眠带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这是你在铺子里订的新衣裳,我已经替你取回来了。” 将新衣裙放到红木衣柜里,他也跟着脱衣挤上了床榻,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香味。 被搂进怀里,璇玑推了推他,嘟囔道:“明天你爹娘就要来了,干嘛还进我的房间,被他们看见像什么话。” 凤眠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是顺从内心地将她揉进怀里。 “爹娘明天中午才会到,看不见的。” 两人如今完全调换过来了,放到以前,璇玑才不会在意这些,凤眠也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 但自打有过第一次亲密行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搬到私宅后,几乎每个晚上两人都是同床共枕的,也少不了总要亲亲揉揉,耳鬓厮磨一番。 但今晚璇玑却无心于此,一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凤眠的爹娘了,就紧张的躺到半夜都睡不着。 凤眠轻皱眉头,“你放宽心些,紧张成这幅模样,明日的精神可就好不了了。” “唔……可我就是睡不着嘛……”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这样帮你了。” 璇玑刚想问他,冷不丁便感觉一只温暖的带着细细薄茧的手,贴在了细嫩的大腿处,还在一路向上。 第 1203 章 先拜个早年 璇玑下意识地夹紧腿,小声哼哼:“干嘛啦,我睡不着,你也不安生睡觉是不是。” “等你累了,自然就能睡着了。” 凤眠不再言语,黑暗中吻上她,手上动作久久不停。 没一会儿,怀中小姑娘的声音就变得娇娇柔柔起来。 璇玑只道凤眠“开荤”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好奇心与探索欲极强,好像要把之前听说过的东西都认真实践一番,总时不时地让她在夜晚精疲力竭一下,要多磨人有多磨人。 没成亲前都这样,成亲以后不得更是变本加厉。 她忽然有些后悔,之前做玩具店市场调研的时候,毫无顾忌地给凤眠灌输了一大堆少儿不宜的东西,如今怕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却不知凤眠比她还煎熬,心上人就在怀里,能看却不能吃,这对于一个初次动情又正气血方刚的男人来讲,可谓是天大的折磨。 也亏得他从小修道养性,定力与耐力都非寻常人可比,不然小姑娘早在这床榻之上哭了。 他此番显得孟浪的举动也是在未雨绸缪,好给这颗还带着一抹青涩的蜜桃催熟,也让她有个过渡的缓冲期。 待习惯了他的手指与唇舌,洞房花烛夜时也能少遭些罪,更好地接纳他。 “累……快别闹了。” 璇玑云里雾里地在他手上攀了两次巅峰,只觉得累极,困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娇声嘟囔了两句,就歪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凤眠这才起身,去柴房净了手,又烧了点热水,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给她清理。 “小没良心的。” 这会儿倒是睡得香了,却也不管他困意跑的精光。 替床上的人儿裹紧了被子,凤眠穿着轻薄的中衣走到门外,于寒冬夜风中静静眺望了一会儿明月。 想到这般痛并快乐的日子还要过上半年,他叹气揉了揉额角,待身心都平静下来后,才与心上的人儿共赴梦乡。 …… 璇玑这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在温暖的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方才舒展着身子坐起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匆忙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是早上九点整。 璇玑微微松了口气,一不小心起迟了,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在凤眠的爹娘抵达之前,她要提前筹备好午膳,以迎接二老的到来。 刚洗漱好,准备叫凤眠过来给自己梳头,便见对方步伐匆匆地跨进了房门。 “你起床了?正好,快换上衣服去前厅吧,我爹娘他们已经到了。” 璇玑听到这句话,大惊失色:“啊?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不是说要中午才来吗?” 凤眠无奈道:“本是该晌午后到的,可爹娘急着想见你,昨夜没有在客栈中留宿,坐了一宿的马车,今早上就进了城门。” 他原本还说派人去接,但二老只捎向路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宅子的地址。 刚才看到二老上门的时候,他也颇为意外。 璇玑当场傻了眼,回过神来立刻慌慌张张地摇晃凤眠的胳膊。 “快快快!赶紧帮我梳头!” 她不会梳古代小姐的发髻,平日图省事也是扎两个丸子头,随便再添两朵绢花就完事。 凤眠梳头的手艺,还是在东楚的时候被她给硬生生磨练出来的,便是住在大周这段时间,也经常负责给她绾发。 “莫急,爹娘正在前厅喝茶呢,我说你在清点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 凤眠把璇玑按在梳妆台前坐下,熟练地以最快的速度为她绾了个灵动不失乖巧的垂鬟分肖髻。 “怎么会这样嘛,你不是最会掐算了,怎么没算到他们会提前来!” 璇玑慌慌张张地把流苏绢花和凤眠送的碧玉簪往脑袋上堆,二老这一番突然袭击可谓是完全打乱了她的阵脚。 凤眠也很无奈,他没事去掐算这些做什么。 梳完了头,璇玑又火急火燎地翻出新衣裙穿上。 这是布织道的冬季新品,似明制般的上衣下裳,奶金色的上衣搭配黄灿灿的褶裙,上面绣着喜鹊梅花的纹路,富贵端庄又娇俏,半点不显老气。 “快快快!把礼盒带上!” 璇玑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下仪容,万分紧张地跟着凤眠朝前厅走去。 她准备了不少保健品和土特产,都放在精致的锦盒当中,凤眠也没舍得让她拿重物,全都抱在了自己怀里。 两人匆匆忙忙地来到前院的走廊上,璇玑这才放慢了步伐,停下来再三深呼吸。 而后,她才揣着怦怦直跳的心,步伐淑女地朝前厅走去。 隔着几米开外,璇玑就看见一对身着青灰色袍子,头上梳着道士髻的中年男女正坐在屋内。 旁边还放着行礼模样的包裹,小厮正在端茶上点心。 凤眠率先唤道:“爹,娘。” 听见呼唤,凤家二老转过头去,便看见自家儿子身旁站这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 凤大娘眼神噌地一亮,颇为激动地起身道:“眠儿,你旁边这位就是曲……元宝姑娘了吧?” 她谨记着儿子的叮嘱,在外人面前要喊她“元宝”,不可再唤曲姑娘。 瞧瞧多水灵的小姑娘啊!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突然被点名,璇玑越发紧张,她以前生死一线拆炸弹的时候都没这么提心吊胆。 她踩着苦苦练习了两天莲花小碎步,然而却忽略了一个细节问题。 在别墅里练步姿的时候,她穿的是休闲裤和拖鞋,而现在身上却是此前极少穿过的长裙。 于是意外发生了。 “凤伯伯,凤大娘好,我……啊!” 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璇玑一个不慎踩到裙子,狠狠绊了一脚,就这么直直地向前栽去。 凤眠脸色微变:“小心!” 他本能地想拉住璇玑,奈何双手抱着锦盒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向前扑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摔了个大马趴。 前厅里突然寂静,有那么一瞬间,璇玑真心祈盼上天能带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凤大娘回过神来,关切地道:"丫头,你……" “我没事!” 璇玑涨红了脸,突然一把推开想要服她的凤眠,跳起来笑得格外灿烂,就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丝扭曲狰狞。 “哈哈哈!刚才就是想给您二位拜个早年来着,哈哈……哈!” 怎么办!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璇玑面上在笑,心里却在哭。 第 1204 章 见凤家二老 凤大娘心里会意,面上配合地笑笑,热情地冲她招手:“丫头你太客气了,快到身边来坐,让我仔细瞧瞧你。” 璇玑屏住呼吸走过去,脸上的滚烫温度还迟迟无法消散。 她偷偷瞥了眼凤眠的爹娘,心底忐忑。 辛辛苦苦练习准备了那么久结果,结果初次见面就给对方留下个冒失莽撞的形象,真是倒霉透顶。 好在二老看起来都很和善的样子,倒是让她心里放松不少。 凤大娘应当有四十多岁了,常年在道观中修行,她并不像富家夫人那样保养得很好,脸上的细小皱纹都很明显。 但因着心态好,气质给人一种活泼年轻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善的缘故,璇玑觉得她看起来略有些眼熟。 旁边的凤观主年纪要更大一些,听凤眠说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对方笑容慈和地看着她,利落竖起的发髻黑白半掺,看着颇为道骨仙风,但与凤眠曾经的冷清疏离不同,他的仙气飘飘带着一种俗世烟火的气息,矛盾又和谐。 夫妻俩怎么看这丫头怎么喜欢。首发 凤大娘热情地拉着璇玑坐下,拍着她的小手道:“真是没想到啊,兜兜转转折腾这么久,眠儿的正命红鸾竟是你,啧啧啧,多水灵聪明的姑娘啊。” “丫头,我家这臭小子脾气怪得很,大小又不会哄姑娘,往后可还得你多担待几分,不过他要是让你受委屈的话,你尽管跟我们俩说,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璇玑脸红了又红,“没有啦,傻……咳咳,眠哥哥待我很好,事事都依着我。” “你年纪小,他依着你是应该的,本身就是块又呆又愣的木头,若是不能好好宠你,还要他作甚!” 凤大娘吐槽着,丝毫不掩饰对凤眠的嫌弃之意,就这么当着父子俩的面唠起嗑来。 凤观主轻咳一声,“师妹啊,你别光顾着和元宝说闲话,显国公府的家书你还没拿出来呢。” “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凤大娘一拍脑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丫头啊,这是玉衡小公爷让我转交给你的家书。” “他如今在曲家过得很好,也十分得老公爷看重,你无需太过挂念,等明年你与眠儿成亲的时候,小公爷也会来大周探亲的。” 璇玑点了点头,将家书收好:“多谢大娘。” 她与曲玉衡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在东楚内乱那一年,彼此也数次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双方感情不浅。 那小少年也是个性子聪慧伶俐的的,其实心底已经猜到她并非真正的曲璇玑,直到最后分别之时才袒露心迹。 但对方只道,唤过她一声姐姐,这一辈子便都是他的亲姐姐。 “伯伯和大娘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我也特地为二老准备了些见面礼,都是些保健的药物和家乡的土特产,二老千万别嫌弃。” 璇玑略显腼腆地寒暄着,用眼神示意凤眠赶紧把锦盒打开。 凤眠这才把锦盒打开,他也挺好奇璇玑神神秘秘地捣鼓了这么久,都给爹娘准备了些什么礼物。 只见里面除了现代常见的保健养生药品以外,还有一套高端护肤用品,毛茸茸的羊毛围巾和手套,以及一大盒五彩斑斓的糖果。 什么硬糖,软糖,水果糖,奶糖,巧克力……应有尽有,满满一大箱。 凤眠嘴角微微抖动,暗道她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拿糖果当土特产送。 这么一大盒,吃完了保底也得长出两颗蛀牙来。 不过,小孩子愿意把最喜欢的东西当做珍宝送出去,看的出来璇玑是认真准备的。 璇玑假装刚才的进门一摔没有发生,试图尽快挑起话题缓和遗留的尴尬。 “大娘,这些保健的药品对身体很好,每天早晚各一粒便能强身健体。这围巾和手套是我特地挑选的,太清山终年积雪不化,正适合您与伯伯平日穿戴。” “右边这一盒是胭脂水粉,但不是普通的胭脂水粉哦,总之您坚持长期使用的话,少说能年轻个十岁!” “还有还有,最大的这个盒子里,是一些我家乡的特产糖果,可好吃了,您和伯伯一定会喜欢!” 几大盒子的礼物看得凤家二老眼花缭乱,尽管璇玑已经对包装盒做了更换,两人还是一眼看出见面礼的不凡。 就说这一大盒糖,每一颗都被五彩斑斓的纸包着,那亮闪闪的糖衣不知是用何物做的,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颗璀璨闪亮的宝石。 “好好好,丫头真是有心了,大娘这次来也特地给你准备了个红包,快收下……” 凤大娘乐得合不拢嘴,又从衣襟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红包塞进璇玑手里。 璇玑压下心底的小雀跃,高兴地道:“谢谢您。” 这架势看来,凤家二老应当没有对她不满吧? 凤观主倒是拿起一颗糖仔细端详,好奇地道:“丫头,这糖衣是用什么做的啊?伯伯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纸呢。” 闻言,璇玑再次看了眼凤眠。 凤眠是家中独子,按照传承本该是由他来继承道观香火的。 但很显然今后他的重心会放在大周这边,那么就要给二老一个合理的解释与接受的理由。 两人此前私底下商议过,决定将璇玑的特殊身份告知二老。 所以这次准备礼物的时候,璇玑并没有避开那些塑料包装的糖果。 凤眠正色沉声道:“爹,娘,此前有些话不方便在信中解释,所以关于元宝身世的特殊之处,我并未在家书中提及。” “身世?”凤家二老一愣,“元宝的身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且待关上门后,等我与你们细细讲来。” 璇玑看了一眼凤眠,配合地道:“伯伯大娘,你们慢慢说,正好我去厨房准备午膳。” “你这丫头,好好坐着陪我们说话就是,哪还用得着亲自下厨啊。” “您和伯伯来了就是客,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了,您放心吧,我厨艺还过得去,等会儿让您也尝尝我们家乡菜的味道!” 璇玑笑着摇头,执意要亲自下厨。 开玩笑,她刚才摔了个大马趴,可不得抓紧机会,把印象分补上来才行! 就这样,璇玑将凤家三口留在前厅,自己则钻进了厨房中。 就在她拿出空间里重金购买的顶级食材,准备大干一场时,心里却忽然咯噔一声。 糟了! 之前学做饭都是在别墅里学的,用的是天然气和高压锅。 眼前这种烧柴禾的土砖灶跟大铁锅,她根本不会用啊! 第 1205 章 把锅捅漏了 站在厨房里,璇玑呆滞了三秒钟。 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听留情的劝告,直接在五星大饭店订一桌外卖放到空间里。 可海口已经夸下,现在不硬着头皮上也不行了。 一来私宅离皇宫有段距离,这一来一回去现订外卖的话,时间肯定来不及。 二来说好要做家乡菜,大周京城本地酒楼的菜肯定不行,容易穿帮不说,更别提她专门买了顶级食材,不能就这样浪费。 思来想去,璇玑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正儿八块学了怎么做饭的,不至于没用过土灶,就连烧菜的步骤都忘了。 出于对自己高智商的自信,她咬咬牙摩拳擦掌,决定拼了! …… 前厅里,宅子里的三个小厮都被打发出去了。 凤眠正与父母低语交谈着,二老认真地倾听着,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又变成错愕的了然。 凤观主蹭地一下站起来,神情难以自持,“也就是说,二十七年前来到太清观中,亲赠眠儿护身符,并告诉他红尘中尚有段情缘未了的人,正是无心大师!” “也是他让眠儿保护曲璇玑嫁给东楚太子,最后又指引眠儿来大周找元宝的!” “而那位无心大师,才真正算得是元宝的亲爹!” 凤大娘喃喃地道:“额滴个神呐,竟是碰上仙人在世了,那眠儿岂不是娶了个神女?”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女啊! 不仅仅是以前在东楚流传的天星陨石奇说! 本想着有姑娘愿意嫁给凤眠已经是烧高香了,谁能想到这小子还有本事拐个精灵古怪的神女回来? 虽然说这“神女”跟常人认知中的形象有点出入,但凤大娘还是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感觉整个人都有点发飘。 凤眠点点头:“此中缘由正是这样,请恕孩儿不孝,我如今暂时不能长居于太清观中侍奉二老了。” “元宝身上有使命在身,无心前辈在她们姐妹身上寄托了厚望,我作为他认可的女婿,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凤眠与道无心相处的时间很少,但可以说他这一生冥冥之中都由道无心所指引安排。 凤观主神色略显恍惚地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 现在的儿子比起当初分别的时候,可谓是判若两人,他这个当爹的早上刚进门,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的儿子变得有血有肉,生动鲜活了。 以前他对父母也很孝顺恭敬,但对人待物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就好像彼此间隔着一道若有若无的膜。 凤大娘常常在私底下抱怨,说不论自己怎么做,总觉得儿子跟她不亲。 如今凤眠在迎接他们的时候,竟会主动一路搀扶着他娘,这种亲密而自然的举动,是过去二十多年来不曾有过的。 这一瞬间,凤观主才有种“孩子真的长大了”的感觉。 他幽幽开口道:“天下之大,红尘滚滚,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自己该追求什么,也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道’,当然不必继续留在观中清修。” 想来,这才是眠儿的宿命。 “鸟儿长大后离巢乃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太清观中,还有我和你娘,你的师叔师伯们在,所以你大可放心,今后只需好好对待自己的人生便是。” 凤大娘也红了眼睛,万分不舍地打趣道:“别人家都是娶媳妇儿,咱们家却是把儿子给嫁了出去,好在道家俗家弟子本也不拘泥于这些陈规,你和元宝丫头好好在这边过日子,只是往后也别忘了常回太清观看望爹娘。” 她笑说到一半,还是没忍住抹起泪来。 想到儿子要有自己的小家了,又是为他高兴,又是伤感别离。 这天南地北的,脚程再快走上一趟也要个把月,往后想见面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凤眠神色动容,一言不发地提起衣摆跪下,郑重地朝着二老磕了三个头。 “少时不知父母恩,半生糊涂半生人,孩儿跪谢爹娘这些年来的养育辛劳,如山重恩不敢忘。” 凤观主面容欣慰地把他扶起来,又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好了师妹,你哭什么,该为眠儿感到高兴才是。再说了,往后要是想他们了,就过来住上两三月便是。” 凤眠也点头,温声道:“给爹娘准备的厢房,每处陈设我都是按照道观中的模样来归置的,往后还可以带上师叔师伯们来做客。” 凤大娘这才吸了吸鼻子,紧紧抓着儿子的手,破涕为笑地点点头。 一家三口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这才缓和了情绪。 二老正想再问些关于璇玑的事情,却听外面传来一道匆忙的脚步声,小厮紧张的声音接着在外面响起。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厨房好像着火了,往外冒了好大好浓的烟!” “什么?” 凤眠闻言脸色一变,迅速推门朝快步厨房赶去。 他匆忙一路小跑到后厨,果然发现烟囱和门窗里都在往外冒着滚滚白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不住的咳嗽声。 另外两个小厮听到动静后,已经第一时间打了井水来帮忙,这会儿倒是没看到明火。 凤眠正揪心璇玑的安危,便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驱赶着烟雾跑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凤赶忙上前扶住对方,也被里面冒出来的烟熏的睁不开眼睛。 “你没事吧!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 璇玑大喘着气,欲哭无泪地道:“我也不知道啊!你买的铁锅怎么是劣质品啊,我炒着炒着锅底就漏了!” 这倒霉事还得从刚才说起。 她费劲巴拉地把柴添好点燃了灶火,想把肉和香料下锅煸炒一下,哪知掌握不好土灶的火候,才一小会儿锅底就糊了。 土灶又不能随便调节火力档次,她只能是慌慌张张地翻炒。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锅铲刮着刮着就把锅底给捅漏了。 小半锅的油漏到柴禾上,火蛇立马窜出来老高,直冲房顶,把她给吓坏了。 身为爆炸艺术家,璇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火焰面前感到恐慌。 还好两个小厮反应机灵,听到呼喊声立马就来帮忙灭火,不让这宅子就要遭大殃了。 第 1206 章 心态炸裂 凤眠紧张地将璇玑检查了一遍。 她的发髻有些凌乱,手上脏兮兮地全是锅灰,做饭也没穿围裙,奶金色的新衣裳变得污一块儿白一块儿,活像是刚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 好在没有受伤的地方,凤眠高高悬起的心着才放了下来。 “你这傻丫头,烧不来柴禾就不要硬着头皮上了。” 璇玑喘过气来,却是一拍脑门道:“哎哟!我的澳洲精品和牛!” 她的顶级食材还放在灶台边没顾得上抢救呢! 想到这一茬,璇玑又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里。 烟雾已经散去大半,空气中,肉的焦香与香料的焦糊混在一起,构成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整个厨房惨不忍睹,架锅的灶台被烧黑了一大片,漏了个洞的铁锅里被泼了几桶水,残留在锅里的肉已经变得黑乎乎,宛若一坨坨焦土。 放在灶边的和牛肉也没能逃过一劫,有得被火熏的白了一块儿,有的还挂着血水。 摆放佐料的小桌架倒在地上,瓶瓶罐罐和菜叶子滚了一地,不知道在混乱中被踩了几脚。 看见这堪比叙利亚战场的一幕,璇玑彻底傻了眼,而后哀嚎惨叫起来。 “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倒在凤眠怀里,差点没一口气撅过去。 凤眠正想安慰她,这时外头却响起凤大娘担忧的声音。 “眠儿,元宝丫头,你们没事吧?” 听到这个声音,璇玑浑身一僵,抬头看了眼满目狼籍的厨房,想死。 于是,在对方跨进厨房的前一刻,她果断地两眼一闭,倒在凤眠怀里不省人事。 凤家二老脚程慢一步,才循声赶到厨房,便看见眼前的画面,皆是吓得不轻。 “哎哟!元宝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瞧瞧!” 凤眠正想回话,腰间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悄悄地用力拧了一下。 他扫了眼璇玑脏兮兮的小脸和紧闭的双眼,忍痛配合道:“厨房出了点意外,娘放心,元宝没事,只是被烟呛晕过去了,我先带她回房通风透气。” 说完,凤眠就抱起怀里娇小的少女,快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凤家二老面面相觑,也担忧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璇玑被凤眠安置好在厢房中,凤大娘想要去探看一下她的情况,却被凤眠拦下。 “娘,元宝这会儿正晕着呢,还是不要打搅的好,等她缓过来就会醒了。” “我先去处理一下厨房,你们不是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吗?我这就让小厮去外面买些粥饼回来,您二老先去客房归置行李吧。” 凤大娘绕过屏风探头看了眼璇玑,确定她问题不大,这才半是担忧地点点头,“哎,好……你记得把窗户打开一些通风,再把被子给她盖好,莫要着凉了啊。” 二老离开厢房,凤眠动作小心地将门关上,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抬脚去处理后厨的乱象。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小厮们很快在指挥下将厨房的脏污收拾干净。 只是这口大锅破了洞,灶台也熏黑了,得请专人来修整才行,段时间内是没办法继续做饭了。 凤眠只好又吩咐小厮,去酒楼订外卖回来准备午膳。 临近中午,他处理好了一切,才回到璇玑的厢房中。 “你好些没有?我让小厮去酒楼订餐了,给你带了肉包子来,先垫垫肚子吧,你这一上午还未曾进食呢。” 然而小姑娘把自己藏在被褥里,一根手指头也不露在外面。 “你把包子放下,去陪他们吃饭吧,就说我还昏着!” 凤眠去扯了扯她的被子,却纹丝不动,只能无奈地道:“你想藏到什么时候,藏到我爹娘回东楚吗?他们可是要在这边一直待到我们成婚的,快起来吃东西吧。” “不要不要!反正我没脸见人了!” “不关你的事,我已经和爹娘解释过了,是我买的锅坏了才会害得你失手,他们正担心着你呢,你不起来,他们怎么安心吃得下饭?” 被褥小山堆蠕动了一下,里面的人儿却没说话。 凤眠继续道:“咱们还在酒楼里订了雅间,今晚云苓他们都是要来的,你也不去了?” 他又劝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终于冒出一个脑袋,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伯伯和大娘现在肯定觉得我笨死了。” 凤眠又心疼又好笑,附身过去捏了捏她柔嫩的小脸,“怎么会,我爹娘都觉得你了不起的很,不仅会造航船和火炮,还能将东楚那群叛贼耍得团团转,最后全身而退,就连皇帝也敢戏耍。” “你这么厉害的丫头愿意嫁给我,他们还高兴到觉得祖坟上冒青烟了呢。” 璇玑闷闷地道:“真的嘛。” “我何时骗过你了?未过门的新媳妇第一次见面,就主动要亲自给公婆下厨,他们都说你这样乖巧贤惠的姑娘打着灯笼难找呢。” 凤眠用指腹点了点她不高兴的小嘴,软声哄道:“快起来吧,不然你真要将他们吓坏了。” 璇玑这才深吸一口气,郁闷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凤眠只觉得这丫头怎么能这般可爱,才坐起身来,就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怜爱地吻了又吻。 正难舍难分,便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凤大娘小声地问道:“眠儿,元宝醒了没?她要是还不醒的话,去叫大夫来看看吧。” 凤眠定了定神,回话道:“她已经醒了,娘您进来吧。” 听到这话,凤大娘这才赶紧推开门,一脸关切地走到床榻前。 璇玑脸色一红,作淑女状乖乖巧巧地道:“我没事,不用叫大夫,让大娘担心了。” “瞧你这丫头蔫蔫的样子,还说没事呢。”凤大娘仍旧不放心,“今早上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不像以前头一次见那会儿精神气十足,是不是眠儿没把你照顾好?” 璇玑呆了一下,“啊?以前?” 凤大娘眨眨眼睛,“你莫不是都忘啦?三年前我在宸王府面前见过你,咱们还一起骂过宸王妃跟她那个狗腿丫鬟呢!” 璇玑睁大眼睛,惊喜地道:“啊!原来那个大娘就是您啊!” 她还说呢,怎么觉得对方看起来总有股眼熟的感觉。 惊喜过后,璇玑又突然浑身一僵,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在宸王府面前时的发疯行为,顿时心态炸裂。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在未来婆婆面前就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了! 第 1207 章 凤眠的幼时糗事 璇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凤大娘倒是先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手,“是啊,所以说丫头跟我们凤家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呢。” 就着这个动作,她顺势给璇玑把了把脉,确定她的脉象强健平稳,方才放下心来。 “你饿了没?快起来用膳,咱娘俩好好说会儿话。” 璇玑见凤大娘当真一副打心底喜爱自己的样子,心底的尴尬与紧张也都慢慢散去,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一上午没吃饭,她的肚子早饿的咕咕叫。 才吃了两个包子垫肚,在酒楼订的午膳就到了。 四口人围在一张方桌边用膳,气氛温馨融洽,璇玑很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与凤大娘兴致勃勃地聊到了一起。 好歹当初也是当过“临时战友”的,一老一小性格毫不出意料地合拍,就这么坐在前厅里说了一下午,连凤眠父子都插不上半句话。 “你别看眠儿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其实他小时候可叛逆可不听话了,干出来的调皮事让人想都想不到!” 这会儿,凤大娘正喋喋不休地讲着凤眠小时候的事。首发 璇玑立马竖起耳朵,万分好奇地问道:“真的吗?怎么个叛逆法?” 她很少听凤眠讲小时候的事,每次一提起,对方都说他十六岁前都待在太清观里,清修的日子枯燥乏味得很,没什么好讲的。 说起凤眠小时候的事,凤大娘简直是如数家珍。 “眠儿出生的时候,无心大师曾赠过一个护身符给他,叮嘱我们让眠儿携带此符长居于太清观中,直到十六岁以后才能下山,否则便会被邪魔阴祟所侵扰。” “所以啊,眠儿自小对山下的世界极为向往,为了躲避我们的视线偷溜下山,没少干些蠢事!每次被我们和他的师叔师伯们抓到,都少不了要挨一顿竹笋炒肉呢!” 凤眠打小就是一副沉稳老练,寡言少语的模样,但心里非常有主意和想法。 别看他外表很懂事,不让他做的事,却都会想方设法地达成目的。 然而凤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所以整个道观里的修士都把他看得很紧。 却说凤眠七岁那年,偶然在太清观中撞破一起人贩绑架事件。 事情大概是一户权贵人家后宅斗争,有人买通了绑匪,伪装成送货郎的模样,趁着那家主母带孩子去道观上香时,趁人不注意将那小公子给拐了去,偷偷藏在装货的木箱里。 凤眠年纪虽小,心智水平和洞察力却远超同龄人,一早就发现了绑匪的气息与身手,不似以往来道观中送米面粮食的货郎。 于是他就淡定地看着那小公子被绑架堵嘴,藏进了木箱中。 而后故意找大人引开了那几个假货郎,才将小公子从木箱里救出来。 他也不让小公子告状,只叫对方藏起来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自己趁机钻进了木箱里去。 “就这样,眠儿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想借由绑匪之手偷偷溜下山,不料箱子才抬到山脚处,那群绑匪就被官兵抓了个现行。” 原来是那户人家的丫鬟意外得知恶人的阴谋,第一时间便去报了官。 时候富家主母对太清观连连谢恩,要不是凤眠来这么一出拖延了绑匪的时间,怕是官兵赶到时已经错过,她的儿子就要被偷偷拐走了。 璇玑听得大为惊奇:“傻鸟小时候还干过这种事呢?” 她瞅了眼旁边宛如谪仙,淡定喝茶的男人,啧啧,真是意想不到。 “傻鸟?”凤大娘饶有兴趣地笑道,“丫头这戏称倒是贴切,眠儿小时候还真是只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想飞出道观的傻鸟!” 打从“自愿被绑架案”过去后,太清观一众就把凤眠看得更紧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常常被拘在道观中清修,磨砺定性。 之前好歹还能在山里玩乐,后来连山里都去得少了。 起初凤眠依旧不死心想离开道观,也不知他从几个师叔伯的闲聊中得知,他命里还有一位正命红鸾的事。 而后他便以为,只要这位正命红鸾出现,自己就能“入世”下山了。 “于是眠儿就拿了自己的零钱和糖果,去哄往来上香人家的小姑娘给他做正命红鸾,惹得小姑娘的爹娘还以为他是个小流氓,找到我们理论了好一番呢!” 凤大娘一边笑一边说,还不忘瞪凤眠一眼。 璇玑听得咯咯直笑,意犹未尽地央着她再多讲一些。 实在是难以想象,傻鸟这种曾经不近女色的男人,以前还干过诱哄小姑娘这种事。 对于自家娘亲热衷于给自己揭短的事情,凤眠内心深感无奈,但看璇玑笑得那么开心,便也没说什么。 凤大娘继续讲凤眠的糗事。 那次“耍流氓”的事情后,他自然是挨了好一顿训斥的,喜提禁闭一个月的大礼包。 那会儿他已经满十岁了,对道法和修行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掌握。 于是就经常半夜起来做法,请求老祖快快让他的正命红鸾现身,好脱离这囚笼之苦。 然而连着作了半个月法,老祖也没有显灵,反倒是他眼睛黑了一圈,掉了好大把的头发。 凤大娘知道这事后,丝毫不给面子地将儿子狠狠嘲笑了一通。 大约是屡屡碰壁,凤眠一气之下,便将那护身符给扔了。 说到这里,凤大娘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这个作死的哟!把护身符扔了没两天,就染了风寒发起高热来,可把我们给吓坏了!惊动了整个道馆的人,满山地去找那护身符。” 最后,还是一只喜鹊把护身符叼回来的。 说来也神奇,护身符回来之后没多久,凤眠的病就好了。 凤大娘还记得他在烧得迷迷糊糊时,总是念叨着晚上床边有很多人,房顶上有人,床下也有人。 愁得她都不敢睡觉,整夜地守在床边,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待凤眠恢复清醒之后,倒是都不记得病时所看到的一切了。 不过这场病也算是真正地磨练了他的性子,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做任何出格与不懂事的事情来。 第 1208 章 酒楼聚会 凤眠的生日是九九重阳节,这一天出生的人乃“至阳命”,而他也是纯阳之体。 或许是因此缘故,他生来对道术的领悟天赋非常人所能及,年幼时才易得被那些阴邪之物纠缠上。 自那之后,他不再执着于探索外面的世界,潜心在太清观里修习卜卦看相之术,短短几年下来,本事道行就已经能高过他的父亲和一众师叔伯们。 然而凤眠年满十六岁,如愿以偿地下山以后,却再也没有关心过正命红鸾的事了。 这段未了的尘缘好像只是他下山的绊脚石,反倒被嫌弃起来,被视做修行的障碍。 于是这一单身,就单身到了现在。 凤大娘笑眯眯地看着璇玑,“此前我特地卜过卦,算到眠儿会在二十八岁时成亲,现在看来我掐算的本事也还不差!” 选定的吉日在六月初六,眼下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这期间,他们夫妻二人也会暂住在大周,等两个孩子成婚了以后再回道观。 璇玑捧场地拍拍手,“必然得是您道行高超在前,才能生得出傻鸟这样本事不俗的儿子来嘛!” 凤大娘受用地笑起来:“你这丫头小嘴真甜,我的本事马马虎虎罢了,算卦的准头也就一半一半吧。不过除此之外,我还给眠儿算过一卦,倘若另一卦也能如此灵验的话,便是叫我后半辈子再也算不准卦,我也认了!” 闻言,璇玑颇为好奇是什么卦象能让她说出这番话来,“您还算了什么?” 却见凤大娘的笑容变得暧昧了几分,小声地揶揄道:“我还算到眠儿将来膝下会有二子二女哩!” “丫头,将来可要辛苦你了,瞧你这小身板太瘦弱了可不行,往后一定要多养养。” 一提到生孩子的事,璇玑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来,下意识地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凤眠……的裤裆。 她脸红红地坐在椅子上,也不好意思接凤大娘的话。 还是凤观主闷笑着接话道:“师妹,元宝丫头还小呢,子嗣的事情不急的,可千万别给孩子们压力。” “知道知道,我就是随口说说嘛,什么时候抱孙子,还是得看他们二人的计划。毕竟丫头不是那种只在后宅中打转的妇人,还要像她几个姐姐那样做出一番惊天动地来的成绩呢。” 凤大娘自己就是个理想有追求的道家弟子,成亲生子也没影响她对道术的研究与精进,放到这个时代也算是小众的“异类”,所以很能接受和欣赏璇玑姐妹这样的姑娘。 璇玑心底一暖,她感受得出来,凤家二老根本就是拿她当亲闺女来对待的。 哪怕是现代世界里,这般通情达理,即不催生也不给压力的父母都是少数,放到古代简直是神仙公婆了! 她有心在二老面前表现,鼓起勇气脆生生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凤眠看了她一眼,忽而接话道:“孩儿也会努力的。” “努力实现二老想抱孙子的愿望。”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闻言,璇玑的耳根子顿时烧得更厉害了,恼羞成怒地悄悄瞪了眼某个外表看似正经,如今内心却不正经到了极点的男人。 凤眠却假装没看见,起身道:“好了,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在酒楼里订了雅间,这会儿也该动身启程了。” 凤观主点点头,也跟着起了身。 今晚的会面,主要是去见一见璇玑的几个姐姐和姐夫们,顺便把亲事正儿八经地定下来。 道无心不在,自然是由公子幽出面配合这件事,他虽然是亲姐夫,可对外的身份却是璇玑正儿八经的哥哥。 所以,他们千里迢迢从东楚带来的聘礼,到时候还得送到金王府上去。 等璇玑正经出嫁的时候,花轿也得从金王府里抬出来。 常言道长兄如父,道无心不在,公子幽自然乐得占个小便宜,还真就以亲家的身份妥贴地办起事来。 曲玉衡那边,之前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凤家二老来京城,他给安置到了别庄上,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凤眠这次订的酒楼,也是他名下的产业,所有消费都免费。 这处酒楼叫做“您坐煮”。 奇葩名字依旧传承了夫妻俩不走寻常路的风格,顾名思义,也是家火锅店。 想着爹娘还没尝过这种新鲜玩意儿,凤眠便做主选了吃火锅。 而云苓等人知道凤家二老要来,也还专门从别墅那边拿了一堆新鲜食材过来,蔬菜海鲜和各种调料应有尽有。 不得不说,空间简直是萧壁城最伟大的“发明”,极大程度上地改善了大家的生活质量,连带着幸福指数都飙升不少。 傍晚时分,冬日的天色早已变得昏暗,却不影响食客们吃火锅的热情。 整座酒楼被灯笼点缀得亮如白昼,香味飘逸的整条街都久久不散,勾引着往来人群肚中的馋虫蠢蠢欲动。 最顶层的大型雅间中,一处开放式的小型茶间把左右两张酒桌分隔开来。 公子幽等一群男人领着凤观主在左半间落座,随行的还有爱凑热闹的小老头儿太上皇,以及跟过来蹭饭的祁天河。 右半间里,则是凤大娘和云苓姐妹几人了。 “大娘,您看起来可真年轻,不愧是修道之人,这气色与精神瞧着比宫里的娘娘们都好呢。” 云苓颇感兴趣地看着凤大娘。 见面之前,她还以为能养出铁蛋这样性格的父母,又是常年道观中清修的人,凤家二老应该是不苟言笑,或者保守传统的性子。 没想到凤大娘为人幽默健谈得很,又爱笑又爱说,跟年轻小姑娘凑在一起半点都不难融入。 凤大娘笑呵呵地道:“太子妃这甜话说得夸张了,我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婆子,哪里能跟宫里的娘娘们比。倒是太子妃不负盛名,比我在传闻中听过的还要貌美三分呢!” “哎,瞧瞧你们这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各有各的惹人爱,看得我都想老蚌生珠,再生个闺女了!” 胧夜笑着用茶杯指了指埋头干饭的璇玑,“这不,您很快就要有个调皮捣蛋的傻闺女了。” 第 1209 章 云苓的邀约 被点名的璇玑吐了吐舌头,殷勤地夹起清汤锅里的羊肉和新鲜蔬菜,一股脑地堆在凤大娘碗里堆成小山。 “大娘您快尝尝,这都是我们从那边特地带过来的,原想中午的时候就能好好给您露一手,谁知道竟失算了!” 提起那白白浪费的精品牛羊肉,璇玑还有些心痛。 云苓也听说厨房起火的事情了,只能说毫不出乎留情的意料,这傻妮子果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邀请道:“大娘,您和凤伯伯难得来大周京城一趟,等过阵子有空了,就让璇玑带你们去那边坐坐吧。” 云苓口中的“那边”,凤大娘当然明白指的是什么。 她闻言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讶异,但却没立刻一口应下,而是迟疑道:“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与丈夫听闻姐妹等人的真实身份后,他们是极为震惊的,对另一个世界自然也免不了会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夫妻俩却从没想过说要去那边看一眼,毕竟这实在太过冒犯了。 对方同意眠儿把这等天大的秘密告诉他们,已经让他们意想不到。 云苓微微一笑,“您和伯伯是凤眠最亲的人,我们自然信得过二老能守住秘密。” “更何况,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能永远跟陪伴在身边尽孝,凤眠他为了璇玑留在大周,二老愿意鼎力支持,我们心中也颇为感动。” “往后山高路远,彼此间想见上一面不容易,所以我想着让这丫头带二老去那边坐一坐,我们那儿有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您和伯伯可以多拍点照片,录点视频,等回了太清观中后,想念他们了也可以时常拿出来看看。” 感受过太上皇的疼爱以后,云苓就越发能理解与珍惜人与人之间的亲情。 铁蛋是他们之中最幸运的人,只有他拥有一个健康且美满幸福的家庭。 如公子幽顾长生之流,别说和父母亲人有一场异世之旅了,就是想见面话闲事,都只能是梦中奢望。 虽然铁蛋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件事,但云苓知道他内心肯定是想的,只是怕唐突她们,故而不曾提起。 不管怎么说,铁蛋和他们都是一家人了,又甘愿留在大周帮助他们,云苓当然不能显得自私小气。 何况凤家二老也不会一直待在那边,不过是去短暂做几次客罢了。 凤大娘不太明白云苓话中的“照片”和“视频”是什么,惊喜之余,仍有些忐忑,“当、当真可以吗?” “当然啦!到时候您和伯伯就跟我们一起去那边过年吧!到时候我再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璇玑立马接话,眼巴巴地望着她,看起来比凤大娘还激动。 其实她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是觉得应该先和三个姐姐商量过后,得到大家许可后再说。 不过当下云苓竟然主动提出邀约,看来是她们几个私下已经商议过了。 既然如此,璇玑也就不再有所顾忌。 她一把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喋喋不休地跟她讲,什么是照片,什么又是视频。 凤大娘惊奇连连之余,又忍不住抚摸着屏幕中凤眠的脸不住点头,“好,好……有这等仙物般的画儿,我和师兄想念你们了,便能时常翻出来看看,这可比京城名家画的人像强多了。” “如此一来,那便打搅诸位了。” 留情的神色依旧酷酷的,语气却是爽快利落,“都是一家人了,您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 她喜欢跟亲切善良的人往来,诸如太上皇,诸如凤家二老,一眼就知道他们淳朴且亲善。 老王总跟她说,有太上皇这样的长辈是福气,做小辈的应该懂得珍惜。 凤大娘见姐妹几个这般亲切好说话,半点没有传说中“神女”高高在上的架子,心底欢喜不已地红了眼睛。 “眠儿打小性子古怪,从来没有过什么知心的朋友,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他身边有你们如此真心待他,我也彻底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从前的日子,多谢诸位对眠儿的照顾,今后也还请多多指教。” 这次来大周,凤大娘心里是说不出的欣慰与喜悦。 儿子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不仅会表达对她和丈夫的感情了,还会主动向他们提起身边的人和事。 这一整天说的最多的,莫过于大家是如何关照他,如何包容他,又是如何为他的事情所上心的。 尤其是云苓夫妇,凤眠口头很少直言谢意,心里却一直颇为感激二人。 他也不是光为了璇玑留在大周,还因为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心付出,这是在东楚的数年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此番入世历练,他所获得的不仅仅是一段爱情。 “您客气了,还要多谢您和伯伯对我妹妹的包容才是。”云苓嫣然一笑,替她倒了杯茶水,“来,锅里的东西熟了,大家都动筷吧。” 右半间其乐融融,左半间同样也是热闹非凡。 男人凑在一起,同样有聊不完的话题。 太上皇没一会儿就一口一个“凤老弟”地叫了起来,兴致勃勃与凤观主一同探讨东楚皇帝的八卦,直到良久才终于散宴。 凤家二老就这样在京城暂住了下来。 年关将至,幼稚园和清懿书院都陆续开始放假,街上的店铺反倒都越发热闹起来,百姓们都在奔波着筹备年货。 璇玑每天都会领着二老在京城到处逛吃,或是参观京城图书馆、留情的动物园等著名景点。 所以事宜和计划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金銮殿也从每日一朝变成了三日一朝,劳累奔波的萧壁城终于得了些许清闲。 一闲下来,他就忍不住惦记起现代婚礼的事情,然后专程约了大家都清闲的时候,把祁天河与凤眠三人都叫在了一起议事。 装潢风格简约的快餐店里,几个男人围坐在一角。 公子幽面上全是疑惑,“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干嘛非要约在肯德基里讲啊,这里怪吵的,去酒楼或者咖啡厅里多好。” 萧壁城一本正经地解释:“酒楼和咖啡馆都要钱,但是来这里的话,就算不点餐也不会被赶走。” 凤眠和顾长生:“……” 第 1210 章 筹备现代婚礼 公子幽欲言又止:“你……最近很缺钱吗?” 虽然他以前也抠搜,但不至于连杯可乐都不愿意点啊。 祁天河嘴快地道:“你应该问他,什么时候不缺钱了。” 萧壁城也不掩饰自己的窘迫,叹气道:“哎,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有万贯家业要继承,就是有自己的单独事业,哪怕再不济每个月也还拿着份不菲的薪水。” “哪像我,天天在东宫忙得晕头转向,没有薪水就算了,还得给底下的人发工资。” 一直以来,东宫的财政都是自成一套独立的小班子,朝廷允许东宫有自己的产业,相对的户部也就不会再报销任何开支。 目前东宫各种在职人员,加上在册的宫女太监与亲卫队等,人数也有七八百之多。 一个月下来,日常开销并不少。 这还是萧壁城做太子之后,已经尽可能地缩减了东宫人员规模的结果,不少人都身兼数职,再继续缩减下去,他就要被底下的人戳着脊梁骨喊萧扒皮了。 等他登基以后,东宫的财富也带不走,会继续留给下一任太子。 而上一任太子,他的亲爹昭仁帝,并没能给他留下多少私产,没有负债已经谢天谢地了。首发 萧壁城也不敢背着云苓搞什么私产,这种操作容易弄出误会。 拿乔烨的名义参股分红,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祁天河同情地看着萧壁城,“我小时候看电视剧,还以为全天下的钱都是皇帝的,长大后学了历史和考古,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做了皇帝还是穷光蛋的人一抓一大把。” 如今大周的国库倒是日渐充盈起来了,但国库是归户部管的,皇帝的后宫嫔妃们的支出都有固定数目,昭仁帝要想单独拿钱做点什么,还得跟户部官员们好商好量才行。 不过对方应该是有自己的内库,做皇帝这么多年,估计攒了不少钱。 但那是昭仁帝的私人小金库,也是他退休后的养老金,跟萧壁城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萧壁城摆了摆手,“别提这些糟心的了,还是说正事吧,我今天把你们哥几个叫来,是想商议一下在这边举办现代集体婚礼的事。” 公子幽好奇地道:“现代集体婚礼?” “不错,天河你是专业的,来给他们讲解一下吧。” 祁天河闻言,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一部超薄平板电脑了,手指飞速点了几下,一份图文视频并茂的文件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之前受萧壁城所托后,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姚叔,找了专业的婚庆团队出设计方案。 整整花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把这套设计方案做好。 “所谓集体婚礼,顾名思义就是大家聚在一起举办婚礼,你们当中有人虽然已经领了证,却还没有举办过婚礼,有的人办过婚宴,却没有体验过现代婚礼的流程。”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想试一试?绝大多数女孩子一生都会有一场婚纱梦,这不得给嫂子们一个惊喜?” 祁天河翻动着屏幕页面,视频中的海岛、花田、绿森等背景下,美丽的白色婚纱随风飞扬,很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专业婚庆团队出马,绝对不让你们失望,这一场环球集体婚礼,可以让你们在一个月内游览九个国家的特殊旅游胜地。” “海岛、沙漠、草原、薰衣草花田、古老森林、知名教堂、葡萄酒庄应有尽有。不仅可以享受各国特色美食,过程中还包揽乘坐豪华游轮、热气球、潜水等娱乐项目,旅拍婚庆蜜月一站式服务!” 祁天河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激动的神色引得旁边的顾客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公子幽是最爱吃喝玩乐的人,看见视频里那些新奇的画面,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他目露期待之色,蠢蠢欲动地道:“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啊,我之前就和胧儿提起过,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她总说大家现在很忙,抽不出时间去外面旅游。” 祁天河压低声音悄悄道:“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婚礼选在七月的海岛上举办,绝对是旅游的最佳时机,而且顾院长那个时候放暑假,不用去书院上课。” “萧三哥的话,皇室在酷暑的时候一般不都会去避暑山庄待上半个月么,只要把事情提前安排好,时间上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他可是特地考虑了一个大家都能聚在一起的日子。 萧壁城也认可地点了点头,只要政务不繁忙的话,便是昭仁帝也会在盛夏的时候,带上心爱的妃子和子女去避暑山庄小住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也好叫朝廷的官员们能松快些,不至于炎炎夏日还辛苦地早起上朝。 毕竟古代没有空调,以前盛夏的时候,还发生过好几次官员中暑昏倒的事件。 至于公子幽和凤眠,这二人的私人时间就相当自由了,不存在抽不开身的情况。 萧壁城看向顾长生,“你们两口子成亲也这么久了,当初领证领的匆忙,就没想过补办一场婚礼?” 顾长生面上隐有意动之色,“我向情儿提起过这件事,但她说想等北秦的亲朋好友前来团聚之日再办婚宴,好多收些份子钱……咳,如今看来,这心愿怕是难得达成呢。” 其实两人在北秦那边也没多少亲戚好友,凑起来都未必能摆得出两桌人,留情拖着婚宴不办,归根结底还是舍不得花钱。 若换成其他小姑娘,没能举办一场婚宴,心里或许会觉得委屈遗憾,她倒恰恰相反,觉得白白花钱吃亏。 “但长生心里肯定是想的。”萧壁城点点头,又看向凤眠,“那你呢?” 凤眠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家丫头最喜欢玩乐,我自是愿意给她一个惊喜的。” “ok!”祁天河打了个响指,“那就好说了,大家凑在一起的话,租场地的钱可以平摊,后续蜜月旅游也会有团购优惠价!” 萧壁城打起精神,屏住呼吸问他,“所以,金钱预算大概要多少?” 这才是重点。 “不要八千万,特价只要八百万!就能享受最顶级的服务,收获一场最难忘的美好回忆,你们绝对值得拥有!” 第 1211 章 四个男人的生财之道 八百万这个价格,原本是远远不足以支撑这场环球婚礼的费用需求的,毕竟策划案中每个环节的服务,都堪称顶级水平。 但祁天河有心帮他们出谋划策,没少在策划案上花心思。 23世纪的祁家已经是名声大噪的医学世家了,虽然不像未来那样在各个商业领域齐齐开花,成为全球屈指可数的顶级豪门之一,但也仍旧不可小觑。 祁氏集团的关系网很强大,他爹……哦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的祖宗,生前也是人脉强大。 毕竟,医疗资源与技术永远是富人们最看重的,谁不想和神医世家交朋友呢? 于是在姚叔的帮助下,祁天河动用了这层关系,在婚礼环节的许多方面都拿到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惠。 比如出行方面,那艘豪华游轮之旅就是完全免费的,如果正儿八经地以商业价格购票,一晚上就要数万人民币。 而祁天河不仅帮忙拿到了免费名额,还是那种黑卡贵宾级别的待遇,同期登船的人数有严格控制,不会像平常那般拥挤甚至混乱,这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的体验。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酒店住宿、餐饮方面的安排,他都优先选择了性价比高,还不会折损体验感的计划。 这场原本要花上三千多万的环球蜜月婚礼,硬是被祁天河把预算压低到了八百万。 不过,这里面的门道他没有解释太多,也是担心大家跟他客气,有心理负担。 更何况,八百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了……凤眠除外。 相较于凤眠的淡定,萧壁城三人就更关心钱的问题了。 他问道:“是总共八百万,还是每个人八百万?” 祁天河道:“总共八百万,包括一切服务在内,就连婚纱礼服也会有知名品牌免费租借给我们,但婚戒嘛,就要各位自行准备了。” “到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去玩,以及太上皇老爷子那份算我请客,这八百万预算我会摊销一百万,剩余的你们每一人付一百七十五万就行了。” 凤眠在现代世界跑了这么久业务,对各方面的了解倒是比另外三人都深一些,他也明白这简直是打骨折的血赚优惠价,很是痛快利落地答应了。 “好,等回去后我就把钱转到你的私人账户上。” 对于他来说,几百万已经是洒洒水啦。 公子幽羡慕地看着他,“凤眠在这个世界里不缺钱,但是我们可怎么办啊?”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坐拥金山银山,却像是抱着一堆无用的石头。 祁天河的回答也没让他们失望,“这一点我当然早有考虑,你们可以拿银票来跟我换现金,咱们两个世界的货币购买力不一样,我之前专门考察了一下,刨去零头,你们只要付我四万两就行了。” 公子幽眼神一亮,整个人放松下来,懒懒地挥挥手,“好说好说,区区四万两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回头就叫人把银票送到你府上去。” 没了后顾之忧,他又关切地看向顾长生。 “老顾,你手里有私房钱吗?” 印象里,顾长生基本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书院里,有时候会进宫。 他拿的是死工资,倒是跟萧壁城一样,有在木车行里参股,钱肯定是不缺的,但私房钱就未必有了。 几人这次却都需要用到私房钱,毕竟目的在于给自家媳妇儿一个惊喜。 顾长生倒是神色自若,徐徐笑道:“家中是我管帐,我的私房钱不多,但四万两还是能拿出来的。” 公子幽有些意外,好奇地道:“平日看你也不沾生意上的俗事,你那儿来那么多私房钱?” 对方一派清雅贵气,看着就不像是会在商道上动心思的人,总觉得金钱这等俗物会污了他的气质。 萧壁城也竖起耳朵,盯住了顾长生,试图在他身上取点经,看看除了做生意之外还有什么门道能赚钱。 顾长生微微一笑,“做生意的事我不懂,不过自小对古玩字画感兴趣,于鉴宝之道上有些心得,平日闲来无事也会在坊间淘些沧海遗珠,久而久之名声在圈子里传开了,就时常有人花钱请我出面帮忙鉴定真伪。” “情儿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平时也不管账,所以到现在都摸不清自己的家底呢。” 留情头脑直白简单,那些古玩字画,不管真的假的在她眼里都没区别,也从来不会去干预顾长生的兴趣爱好。 甚至看到顾长生总捡些破烂回来用,她还觉得是老公太过节俭持家,更拼了命地赚钱。 于是每天无比勤奋地在自家动物园里铲屎,然后强迫动物……不是,鼓励动物表演,把挣来的钱都交给了管家夫。 至于家中琐事,留情是一概不管的。 “原来你的私房钱都是这么攒的。”公子幽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顾长生,“啧啧,看不出来啊,老顾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却是个隐形富豪。” 顾长生的兴趣爱好圈里,基本都是文人雅士和大富大贵之人,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没有钱是真的轻易碰不起。 关于鉴定真伪的事,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用看,光听名字就知道对方手里的东西是假的。 因为真品在他北秦的摄政王府库房里呢。 公子幽只是个吃货,虽然有钱,却不怎么涉足这方面,他家里摆放的都是那种一眼看着就很华丽很值钱的东西。 不像顾长生,也许日常所用的某个平平无奇的物件,真实身份就是价值千金的珍宝。 顾长生但笑不语,他身边对古玩字画感兴趣的人很多,但真正懂的人却很少。 留情甚至不知道,她闲着没事用来种大葱和韭菜的“洗脚盆”,实际上是名窑瓷器,随手拿去垫桌角的石块,则是残缺的名家砚台。 来他宅子里做过客的文士,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无一不被狠狠地震撼住,头一次见拿宝贝当破烂用的。 萧壁城闻言,却是遗憾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北秦皇室的底蕴吧,也就只有中原大陆祖上最正统的嫡系后人,才能从小熏陶出这样的气质与爱好来。 换了他来……算了,他只懂兵器谱。 “壁城兄,你呢?” 得知了顾长生没有经济压力后,众人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萧壁城。 “这两年来,你偷偷攒了多少钱啊?” “……” 萧壁城迎着他们的目光,忽然感觉压力山大。 第 1212 章 不仅穷还不值钱 顾长生倒是对萧壁城的私人小金库有点了解。 对方以乔烨的名义在留情的动物园里参了股,每个月的分红都是由他经手给大小股东们审批的。 “自情儿的动物园开张以来,壁城总共拿了十六次月分红,我记得最少的时候每月分红有一千两,多的时候有两千两。若我没记错的话,他手里应该至少有两万三千两银子的积蓄。” 萧壁城闷闷地道:“……差不多吧,加上我通过其他方式,七七八八攒下来的大概有两万五千两。” 剩下的两千两银子,基本都是他从每个月的开支中节省下来的,当然,大头主要还是靠坑其他大臣,比如碰瓷什么的。 但那些老头儿一个个都精明着呢,上过一次当后就再难中招,是越来越难坑了。 公子幽眼神同情地看着萧壁城,难怪专门跑到肯德基来开会,连杯可乐都不舍得点。 他安慰道:“一年多攒出两万五千两银子来,壁城兄也已经很厉害了,我还以为你手里连一万两都没有呢,真是大大超出我的预料。” 萧壁城:“谢谢,但是并没有被安慰到。” 和眼前几个兄弟一比,他的荷包简直惨不忍睹。 凤眠抬眸询问:“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但离四万两也还差一小半,你打算怎么凑齐?用不用我们借你一些?” 萧壁城犹有不甘地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快速赚到钱?” 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凑齐这四万两,他当然是不愿意借钱的,多少有点没面子了。 当然,赌钱和卖腰子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给富婆搓脚也不行! 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很显然,让萧壁城暴富已经是个天大的难题,想让他悄无声息的暴富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公子幽较劲脑汁地替好兄弟想办法,片刻后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我最近在研究这个世界的商法,了解到一种叫做粉丝经济的商业模式,或许可以从中做些参考。” “我看很多年轻人为了追逐偶像,会甘愿花高价购买一些明星周边产品,比如一件普通的衣服原本只要一百块,但如果有偶像代言或者联名,他们就会甘愿花一千块去买!” 虽然听起来有种冤大头的即视感,但其实这种现象在大周也屡见不鲜。 很多食肆、客栈或书肆等地方,因为世家权贵经常光顾,又或者得到名流人士的称赞,便很容易受到百姓们的追捧。 比如胧夜,她随心所欲的穿搭和装扮,总是能意想不到地在京城刮起一股潮流。 再比如云苓,从不不需要给有间药馆做宣传,光是铺子里的东西她自己都在用这一点,就足以让百姓们心甘情愿地买账了。 这里面当然也冒出过不少生意经,有些缺钱的名人会专门给店铺宣传名气,从中获取一定酬劳。 但多数名人还是较为爱惜羽毛的,不会轻易做这种事,毕竟帮忙宣传就等同于担保,一旦店铺闹出什么恶评事件,也会让他们的清誉受损,实在得不偿失。 “目前看来代言广告是做不了,但是壁城兄可以把手里一些用不上的旧物件拿出来,比如衣裳配饰,茶具和扇子之类的,我替你放到听雪阁的黑市拍卖里,有钦慕你的买家自会愿意高价买下那些物件。” 他之前逛跳蚤市场app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出售偶像用过的水杯,穿过的鞋子等等,明明是旧物,也不知道真假,却还是有很多人买账。 萧壁城闻言,眉头打成了死结,“这行得通吗?” 把自己的旧物卖给别人……怎么让他觉得怪怪的呢,哪个傻子会花高价去买一个臭男人用过后不要的破烂? 反正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公子幽鼓励道:“怎么行不通,别忘了你以前也是威名赫赫的大周战神啊,多少闺中少女怀春的对象!” “你对云苓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蔷薇跟我说,她近来编写话本的时候,就属以你为男主原型的话本子人气最高,甚至力压容湛一大截,连载的期刊也是销量最大的!” “照这个架势,你的周边一旦上架,肯定会有很多人买账的!” 萧壁城听得背后发毛,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好兄弟,你还是别出馊主意害我了,这要是让云苓知道了,我非得把搓衣板跪断不可。” 顾长生坐在一旁悠然地听了半天,这会儿也跟着加入了讨论。 “依我看来,富贵兄的判断有些偏差,且不说你这方法会闹出大动静,容易暴露我们的计划,更与我在书院里观察到的情况有所出入。” 他一开口,众人齐齐望过来。 顾长生继续道:“清懿书院的学生很喜欢买陶泥娃娃,也不是谁带起来的风气,如今的新生入学都要在学子居里摆上几个。” 这股风气影响下,连带着京城里的陶泥生意都红火起来了,最早做陶泥娃娃的老板更是靠此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分店都开了三家了。 “据我观察,销量最高的云苓的陶泥娃娃,其次是云苓和壁城的双人情侣款,几乎很少会有人单独买壁城的陶泥娃娃……就算有的话,也都是陶泥铺子老板送的赠品。” 萧壁城:“……” 敢情他不仅穷,还不值钱。 扎心了兄弟。 顾长生徐徐道:“买云苓娃娃的多是少年郎与年轻男人,他们基本不会买壁城的娃娃,倒是京城里的小姑娘爱买你们夫妻的陶泥娃娃,凑个成双成对。” “另外,虽然在话本期刊方面,镇国公府容世子的人气不如壁城高,但他的陶泥娃娃却很受小姑娘们欢迎,销量仅次于云苓,更高出壁城数倍,我想这是因为你已经成婚了的缘故。” 在莫名奇妙的地方输给昔日的情敌,萧壁城再次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他真的很想问问,顾长生在书院里成天都观察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有没有好好教书! 第 1213 章 掏出了整个家底 祁天河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份炸鸡汉堡大餐,一股脑地堆到了餐桌上。 听到顾长生的话,他认可道:“顾院长说得没错,在偶像经济当中,一旦公布了恋情的话,艺人的商业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更别说萧三哥孩子都三个了。” 虽然云苓依旧受欢迎,但人家是实力派大众情人啊,男女老少通吃的。 要是放到以前,萧壁城必然是无数大周少女的梦中情人,但现在他为云苓连后宫都不要了,小姑娘们梦醒之后当然不会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现在京城流行的是磕cp,要是幻想恋爱对象,那肯定是高质量单身帅哥更占优势。”祁天河指了指自己,“比如说我这样的,堂堂老丞相的海归外孙,长得帅不说,更是家财万贯,要是嫁给我的话还没有婆媳问题需要处理。” 所以哪怕那些千金小姐们知道他没有恋爱的打算,也一个个对他很是热情,试图来一场救赎文学,把他从过往的情伤中拉出来。 萧壁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评价,只能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顾长生。 “你每天上班就闲得操心这些事儿吗?” 顾长生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陶泥娃娃这门生意很有意思而已,如今在京城的年轻人之间很是流行,我身为清懿书院的院长,当然也要多多了解学生们的爱好,才能更好的融入他们之中。” 大周或许别的地方比其他三国落后点,但在玩手办这件事上绝对是遥遥领先的。 现在市面上的陶泥娃娃款式可多了,抛开销量巨头云苓娃娃,就连公子幽的娃娃都有人出售。首发 当然了,那不是普通的泥娃娃,百姓们买回去主要是当做财神来拜的。 顾长生也在书院的学子居里看见过自己的陶泥娃娃,据说是考前拜一拜,有助于考试不挂科。 除此之外,市面上甚至还有封左二相的娃娃,出售的时候也是成双成对的,常有人买来送给朋友,寓意双方的友谊地久天长,能够如两相那般玩到老,好到老。 也不知道哪天二人虚假友谊的真面目暴露后,这款陶泥玩偶的销量会不会惨遭滑铁卢。 萧壁城心塞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几人的话都有道理,我心里也已经有主意了,会尽快想办法凑齐这笔钱的。” 一直没说话的凤眠这才道:“如果需要帮忙,千万记得开口。” 萧壁城点点头,心里压了事,连带着吃免费的午餐都提不起劲。 待结束这次会谈后,兄弟几人各自散去,陪老婆逛街的逛街,玩游戏的玩游戏。 萧壁城却是独自回了大周皇宫,来到书房旁的武器藏库当中。 朴素整洁的房间里,空气中泛着铁器独有的冷厉气息,武器架上陈列着二十几把造型各异的武器。 长枪、刀剑、长弓、棍棒、匕首、千机匣……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壁城自幼习武,熟读兵书,自然也钟爱收藏各类武器,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可以与攒钱比肩。 不过他一直很穷,靖王府表面风光,实际上穷酸得很,也就靠一身傲骨挣来的功名撑起些许威严。 他刚封王开府的时候,还不是战功累累的战神王爷,作为昭仁帝毫不起眼的儿子之一,当然也不会有多么丰厚的赏赐,整个靖王府甚至可以称得上破落。 唯一疼爱重视他的太上皇,那个时候也得了痴傻之症,不记得他这个孙儿了。 昭仁帝一并赏下来的田地庄子和商铺,有的不仅无法盈利,还倒亏钱。 这些东西,不是别人挑剩下来的,也不会轮到他。 少年的他身边也无心腹忠良可用,更没有母族扶持,不像燕王瑞王等人,自小就有长辈帮忙谋划着打理私产。 他在边关风吹日晒,所有精力都用在排兵布阵上,哪有闲工夫去想赚钱和生意上的事情。 萧壁城只知道,用尽一切办法打胜仗就好了。 打了胜仗总会有赏赐,若是输了的话,家园失守,就连那破烂的王府都保不住了。 最后,那些用伤痛和热血换来的赏赐,倒也慢慢地将这些窟窿填补,他也渐渐从无到有。 尝过苦日子,就更知道平凡人活着的不易。 但凡手里宽裕些许,便都慰劳了老弱伤残的部下,习惯了腰间荷包的空瘪轻盈。 收藏兵器同样是件财力耗费巨大的事情,爱好归爱好,萧壁城并不舍得在这上面花钱,有时去参观个别黑市的拍卖会,无非也就是过过眼瘾。 面前这种类不同的二十多把兵器,全都来自于曾经手下败将,是他斩首恶敌后的战利品,也是他从年少到青年时期的最大荣光。 看着这些沉寂的兵器,萧壁城真切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属于他的辉煌岁月,已经真正地远去不可留了。 但如此般也很好,山河无恙,人家皆安,这盛世如他所愿。 粗粝的手掌轻轻拂过这些冰冷的兵器,萧壁城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你们这堆破铜烂铁能卖几个钱。” “曾经好歹也是突厥名将用过的武器,不说能卖个一千两,五百两银子总该有吧?” 他蹙着剑眉自言自语,片刻后将所有铁制的兵器都收入了木坠空间里,只留下部分木制的棍棒。 担心卖不够钱,萧壁城又目光犹豫地看向角落里的两柄长枪。 这两柄长枪,绝对是他手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其中一把红缨枪是太上皇当年征战四方时所用的,说是开国之兵也不为过,乃无价之宝。 太上皇的痴傻之症被云苓治好以后,老人家为了奖赏与鼓励他,把自己的宝贝长枪赠给了他, 萧壁城没想过打这柄长枪的主意,就是以后再也无仗可打了,他也得把这柄枪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 于是,他拿起了另一柄长枪。 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本命武器,从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一直伴随他到现在。 哪怕已经不再领兵作战了,也时常会拿出来操练一番。 【作者君:我们云苓也是很宠夫的,不会舍得碳兄卖枪!】 第 1214 章 赤乌流火 这柄长枪曾经断过,后来萧壁城偶获天大机缘,得了块罕见的玄铁,再锻造时便将玄铁融入了其中。 自此,这柄枪锋利无比,再未断过。 锻炼过程中,枪首处的玄铁因千锤百炼而变得赤红发黑,且拥三刃,造型酷似三足金乌。 在阳光的照射下,锋利的刃尖犹如流火附身。 而后萧壁城以暗金尾羽状的穗子做了枪缨,为爱枪取名“赤乌流火”。 长枪重达十斤,是枪兵中少见的重武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破甲之力也非寻常武器可比,击敌有如神龙咬合,触者必伤。 他当年能屡战屡胜,也离不开这把枪的功劳。 且不说这柄枪身上所承载的荣誉之重,单凭那玄铁之价格昂贵,萧壁城也有信心能让有识之士甘愿一掷千金。 到底陪伴了他过往的峥嵘岁月,如今突然下定决心要卖掉,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最后再陪我练一套枪法吧。” 他掸了掸长枪上的红穗子,拿着来到了宽敞的花园中。 雪未落,地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长枪的利刃在冬日晴空下闪耀着点点红芒,划出锋利的破空之声。 这一次耍枪,萧壁城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浑身沸腾的热血驱散了深冬的寒冷。 远处长廊下,不知何时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巡逻侍卫与小宫女,皆是探头探脑地看着,小声低语交谈。 直到乔烨走来,挑眉敲打了几句。 “今儿个怎么都聚在这里偷起懒了?” “詹事大人息怒,太子殿下的枪法飒爽凌厉,瞧着比从前还精进了不少,奴婢等人一时看得入迷了。” 小宫女连忙回神请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萧壁城有晨练的习惯,他龙姿凤章,枪法也天下闻名,时不时会点几名东宫护卫出来陪练,常常引得路过的人驻足围观。 毕竟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赏心悦目之事,但大家都觉得他今日这枪法舞的格外好。 乔烨也下意识地看向花园,围观片刻后,也神色隐有感慨。 “殿下勤学苦练,这身武艺从未落下,枪法也的确比从前更精湛了,难得的是离开绥城这么久了,精神气还能像从前那般。” 他也觉得萧壁城今天练枪的气势跟以往区别很大,晨练多是为了舒展筋骨,架势招数也有收力控力。 这一次,倒是重现了当年在绥城时的风采,势如游龙,所向披靡,气势之凌然叫人望而生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起,又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于是,乔烨也跟着宫人一同凑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直到近半个时辰后,云苓回来了。 “哎?你今天怎么突然来兴致在这会儿练枪了?” 今天大家基本都待在别墅那边休息,成双成对地各自约会。 临近年关放假,云苓也准备了两张电影票,打算与萧壁城一同观影,顺便出去吃个饭,好好享受下难得的二人世界。 结果别墅里却不见他的人影,还以为是又有什么紧急政务要处理才回了东宫,却没想到是在耍枪。 萧壁城这才酣畅淋漓地收了枪势,笑笑解释道:“一时兴起罢了。” “以前天寒地冻的时日,我们在绥城经常粮草炭火紧缺,于是大家都会聚在校场里练枪,两套枪法下来身子就暖和了,连炭火都省了下来。” 云苓原本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萧壁城除了晨练时基本都不会碰枪,这会儿却正值下午。 但心里惦记着看电影的事,听到这番话后也没再多想。 她只是凑上去挽他的手,笑意盈盈地小声道:“别墅那边有地暖,你还跑这边来忆苦思甜做什么……走走走!我订了电影票,是你之前一直很感兴趣的科幻大片!” “瞧你练得这一身臭汗,快去洗澡换衣服,要不然赶不上电影开场了。” 萧壁城眼神一亮,忙期待地点了点头。 他在云苓看不见的角落里,将长枪也一并收入了木坠空间,对于新电影的期待,也将那份不舍冲淡了些许。 …… 身心放松了两天,日子的年味越来越浓。 萧壁城彻底清闲下来,趁着姐妹几人高高兴兴筹备年货的时候,又私下与公子幽等人凑到了一起。 听到他的来意,公子幽吃惊地睁大了眼,“什么,你要把这柄枪卖掉?” “不错。”萧壁城点点头,“我知道你们听雪阁黑市拍卖会的规矩,到时候还劳烦你替我将这柄枪置于黑市中,我的起拍价要求是一万两。” 黑市的买卖交易都是匿名的,双方都十分低调,买家也无需亲身到场,东西卖出去之后,自会有听雪阁弟子把银票奉上。 公子幽眉头打成死结,语气可惜地劝道:“这把枪对你来说意义非凡,卖掉了多可惜啊……非要卖的话,还不如把你东宫库房里的摆件拿几件出来,拿到那个世界里也能卖不少钱吧?” 御贡之物放到这个世界里,除了皇家赏赐之外,寻常人不能轻易买卖,容易沾上官司。 但现代世界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吧? 他看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同样痴迷收藏古董呢。 “咳咳咳!”祁天河清清嗓子,打断他们道,“这次可就说到本历史考古人的专业层面上了,我友情提示一下富贵老哥,这个办法是绝对行不通滴哟!” “我们现代的古董鉴定技术很发达的,通常会根据测定碳十四的半衰期来确定古董诞生的大致年代,且不说光是跨过穿越阵法,并不会让百年古董变成千年古董。” “更重要的是,你们的国家,在我们这个世界的正统历史上并不存在,一经鉴定的话,就会发现古董的年龄对不上历史年代的风格、技术与铸印标记。” “到时候,真古董变假货血亏不说,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搞假冒伪劣的骗子呢。” 他看过很多爽文小说,经常会写到主角靠倒卖不同世界的东西来发家致富。 祁天河只能说这是个美好的梦想,如果当真行得通,云苓等人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 他一个学历史和考古毕业的学生,虽然搭上了时空旅行的巴士,却也不敢随便当跨时空的二道贩子。 第 1215 章 为所爱之人倾尽一切 祁天河继续道:“与其倒卖古董,还不如让道长预言下一期的双色球中奖号码呢!” 凤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本事还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要能预测彩票号码,就不用费劲巴拉地给别人算命跑业务了。 但凤眠也不建议萧壁城卖长枪,“实在不行,你再等上半年,动物园的分红至少也还能再拿六千两,余下的凑一凑借一借岂不更好?” 萧壁城坚决地摇头,“你们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这次不与以往不同,我不能向你们开口借钱,何况算上那六千两银子分红也是不够的。” “我想给苓儿更多,不仅仅是那四万两银子。” 公子幽沉默了一下,心里猜测他兴许是看见凤眠最近在挑结婚戒指,故而也在为此准备。 同样身为男人,他其实很能理解萧壁城这份奇怪的执拗。 和他们三个人相比,云苓和萧壁城之间的婚事并不像他们这般水到渠成,而是缺了件让他一直以来都念念不忘的憾事——求婚。 所以,尽管他知道自己没钱,还是执意要筹办这场婚礼。 对公子幽等人来讲,更多的是一种新奇有趣的体验,以及给老婆一个惊喜,但对萧壁城而言,这是他在向云苓求婚。 所以,他既不愿意借别人的钱,也不肯动用婚后的共同财产。 公子幽也知道是劝不动他了,于是再三郑重地问道:“你当真确定要这样做了吗?一旦卖出去可就不能反悔了。” 萧壁城没有犹豫地点头。 “在遇到苓儿之前,我原本是一无所有的,全凭天意垂怜,把她送到我身边,让我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而这些东西,本该倾尽所有去换取才公平,我却平白靠着好运,不曾牺牲付出过什么,对她亏欠良多。” “现在,让我为她献上曾经本就不多的一切,自是甘之如饴,何来后悔之说?” 盛世江山是夫妻二人一起打拼下来的,仅以此为聘,还远远不够。 听到这里,一直喝茶的顾长生却是侧目看了他一眼,眸中光华流转,了然地笑起来。 “壁城的重点不在于银钱多少,而是想要弥补他当初应该付出的那一份。” “并以决心和行动来证明……不论如今怎样,当年那个一穷二白的萧壁城,都甘愿为所爱的人倾尽一切。” 拥有多少不重要,愿意付出多少才重要。 他做过和萧壁城相似的事,所以感同身受对方的固执。 片刻后,公子幽终于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把赤乌流火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你卖个好价钱的。” 最终,萧壁城将赤乌流火和另外的收藏武器都交给了公子幽,叮嘱他自己不急着立刻卖出去,尽可能把一口价喊高些。 公子幽感觉肩负重任,对此事也格外上心,没有立刻把兵器都交给负责黑市的蔷薇,而是让她先向往年参与过拍卖会的贵客,尤其是那些出手阔绰,又痴迷兵武的人。 通常只有特殊的宝物现身拍卖会时,听雪阁才会如此郑重地递出请柬,也要好好筹备上一段时间。 但这柄长枪值得。 …… 年关已至,朝廷上下终于都放了年假。 云苓帮丽嫔等人筹备宫宴的同时,萧壁城也在清点整理东宫库房的东西,再过三个月,一家五口就又要挪窝了。 早前太上皇主导决定让昭仁帝退位后,整个皇宫和朝廷六部,都在为了次年三月的新帝登基一事做准备。 户部从国库里拨了一部分银子,用于宫殿的修缮维护,正式旨意要等新年宫宴时才会颁布,但消息早已在朝廷和民间传开了。 想想她这个升职速度也够快的,短短几年就从靖王妃晋升成了皇后。 萧壁城也不选秀纳妃,后宫就有很多宫殿空了出来,以后得想办法用作其他事情。 比方说扩大藏书阁,藏兵库,又或者搞个研究室之类的。 等搬进了养心殿,后方花园连着的那个篱笆小院,想要往来出入就方便多了。 云苓计划把篱笆小院内部整改一番,改成夫妻俩的秘密办公之地,以后想在皇宫里用一些现代科技产品,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她正罗列着需要准备采购的物品清单,却冷不丁地发现,萧壁城似乎有好几天早上都没有晨练了。 莫非是假期贪玩懒得锻炼了? 问起来时,萧壁城面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最近不是在整理东宫库房么,那些东西我暂时都收起来了,准备过阵子一起搬到新的库房里去。” 云苓了然地颔首,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直到把需要的东西都添加进了购物车中,被琐事塞满的大脑才清闲下来。 这一清闲下来,就让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 以她对萧壁城的了解,对方耍长枪就像有瘾一样,平日里政务再忙,他也会雷打不动地早起练上一套枪法。 尤其是他钟爱的那把“赤乌流火”,每天不摸两下就浑身发痒似的难受。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把枪瘾戒了? 再联系起半个多月前的下午,萧壁城反常地耍枪那一幕,女人的第六感让云苓总觉得背地里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正想找对方刨根问底,卧室房间的门铃却突然被按响。 爱妃的电子提示音随之传来。 “客人信息识别,身份为家庭成员,大小姐,请问是否自动开门?” “请进。” 声控指令被识别后,门锁咔哒一声自动解开,胧夜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云苓笑眯眯地叉起一颗草莓,“还是大丫懂得心疼我。” 胧夜却小声道:“我来是想问问,你男人最近很缺钱花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最近发现富贵突然忙了起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总心不在焉的,各种表现都有点反常,就好奇地读了一下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然后胧夜就听到公子幽苦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壁城的枪就这么卖掉了总归有些可惜,我要不要偷偷买下来,以后再想个办法还给他呢?】 第 1216 章 难道是卖枪抵债 胧夜听到公子幽的心声后,很是诧异。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追问,想看看这两个男人私底下在搞什么名堂,就留意下听雪阁近日的动静。 得知蔷薇在筹备一年一度的黑市拍卖会后,她便知晓了萧壁城想卖枪的念头,故而前来询问云苓。 “卖枪?” 云苓面色微怔,随即想到了萧壁城这些日子的反常,诧异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枪,他这是怎么了?” 胧夜道:“所以我才私下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苓紧紧皱起眉头,“我不清楚啊,你也知道,他拿乔烨的名义在动物园参股的事情,我一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没有点破。” “虽然每个月明面上还是发他一百两银子的零花钱,但他每个月的分红起码也能拿个一千两,他怎么花这笔钱我一向是不管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缺钱用?”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先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并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难怪他那天下午忽然心血来潮练枪,这几日却又戒了瘾似的碰也不碰,任何反常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手里总共就两把枪,太上皇那把肯定是不敢动的……但是,什么事能让他舍得卖掉那把赤乌流火?”首发 胧夜顿了顿,委婉地道:“壁城是不是背着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我的意思不是说他外面有人……而是会不会欠了什么债务,比如做生意投资亏本了,却不敢跟你说之类的……” 云苓倒也没怀疑萧壁城在外面包养小情人什么的,这种事情百分之一千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倒是胧夜的猜测有几分可靠。 “有可能,也许是在投资动物园的事情上尝到了甜头,又动了其他心思,然后就踩了雷。” 自从胧夜夫妻的度假村项目启动后,京城聚集了来自各地的大商户,很多人都看中了这个机遇,想乘着财神爷夫妻的东风赚一笔钱。 萧壁城一直都很喜欢攒钱,并且以此为乐,花钱方面反倒很克制。 云苓以前给他五十两银子的零花钱时,他能每个月存下三十两,后来涨到一百两银子,他就能存下八十两。 这个傻瓜也没别的爱好,所以卖枪绝对不是为了换钱花。 “难道说他抹不开面子找富贵借钱,所以要卖枪抵债?” 眼看云苓神色不好,胧夜赶忙小声安慰道:“我也只是随便猜测一下,未必就是对的。” “而且就算是真的,你也别先急着质问壁城,省得给他压力,还是先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再做处理。” 云苓冲她苦笑,“做生意投资失败是小事,我不是生气这些,我是生气他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应该和我是,更不该动卖枪的念头。”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颇有些自责与懊恼。 “以前总担心他漏财,不敢把太多的钱放在他手里,瞧着他平日里抠门守财的样子又觉得可怜好笑,所以对他偷偷投资的事情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想来,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把家里的钱看得那么紧,他喜欢赚钱的话,就该陪着他一起,好好教他怎么做生意才是。” 否则也不至于让萧壁城独自摸索他不擅长的事,不小心栽了跟头还不敢说,怕她生气。 胧夜拍拍她的肩,“先别忙着自责,立刻去找富贵问清楚,把那柄枪拿回来要紧。” 闻言,云苓也点点头,忙起身关了电脑就往外走,生怕稍迟一步,那柄赤乌流火就被人给买走了。 回到大周的时候,萧壁城并不在东宫,据冬青说是去赴大臣的宴请了。 云苓跟着胧夜以最快的速度前往金王府,刚进前厅就看见公子幽半躺在摇椅上,正一边吃点心,一边低头翻看着小册子。 突然见到二女的身影,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有些匆忙地将小册子塞进胸口的衣服里。 “咦?云苓今天怎么有空来府上玩啊?” 云苓满心都是那柄枪的下落,顾不得解释,急切地上前问道:“赤乌流火呢?还在不在你手里?” “啊?你怎么……” 公子幽吃惊地傻了一下,然后迅速改口道:“什么赤乌流火,我不太明白。” 他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极力作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心底却是在不停冒汗。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走漏了消息去? 这心声逃不过胧夜的感知,而后她双手搭在公子幽的肩膀上,温柔地在他耳畔轻声细语。 “富贵儿啊,你最近在外面都常和什么人往来啊,怎么还学会在我面前撒谎了呢……” 一瞬间,公子幽只感觉背后的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额头肉眼可见地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他从来不擅长在胧夜面前说谎,且也瞒不过对方的火眼金睛。 这才一个照面的交锋,便立刻败下阵来。 公子幽欲哭无泪地道:“没……胧儿,我不是有意要说谎的,只是那个什么……” 不等他解释,胧夜已经从他怀里摸出了那本册子,眉头轻皱。 是黑市拍卖会的受邀名单和物品拍卖列表,举办的日期就在七天后。 “嗯?这拍卖品列表里怎么没有赤乌流火?” 来回翻了两遍,也没看到这几个字眼。 眼看事情已经"败露”,公子幽认命地道:“没有赤乌流火是因为我把它锁进库房里了,但在我从实招来之前,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消息是从哪儿走漏的?”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萧壁城就这样把枪给卖了,于是决定偷偷藏起来。 反正一口价也就是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听雪阁名下产业无数,每月流水庞大,他划走一笔钱,胧夜也不会觉得奇怪。 万万没想到,云苓居然找上了门来。 胧夜这才好笑地道:“你这个傻瓜,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以为还瞒得过我的眼睛不成?随便动动精神力,就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公子幽:“……” 得,敢情还是他自己走漏了风声。 他怎么就忘了自家媳妇儿那逆天的读心术呢! 第 1217 章 他太爱你了 听到赤乌流火并没有被拿去拍卖,云苓焦急火燎的心情这才平静下来。 她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壁城为什么要卖赤乌流火,是不是他在外面投资生意失败欠了钱?” “啊?”公子幽呆了一下,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没有的事,你们误会了!哎呀,其实事情是这样子的……” 他知道筹办婚礼的计划是瞒不住了,面对老婆大人和小姨子的威压,只能是老老实实地把兄弟们的底裤卖了个精光。 良久后,公子幽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就是这样……壁城一心想要筹办这场婚礼,但是手里的预算不够,只能是把赤乌流火拿出来卖了。我们几个人也劝过他,但他铁了心要卖,也不愿意向我们借钱。” 云苓听完后,在椅子上静坐良久沉默不语。 她说不清心中滋味如何复杂,甜蜜、喜悦、气恼、心疼等交织在一起,忍不住双眼发红。 良久后,她愤愤地骂道:“这个蠢蛋,我也从来没抱怨过当初成亲的事情,想补办婚礼以后有的是机会,用得着他做这种傻事么!” “你们说说,这跟他把自己的腰子割掉卖了来给我买奢侈品有什么区别!他就没有想过,我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吗?他以为我会感动吗?我只会以后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感动之余,云苓心里又难过又生气,火气蹭蹭往上冒。 公子幽见她情绪激动,弱弱地小声劝慰道:“你也别太生壁城的气……他心里一直对你有所亏欠,稀里糊涂地就嫁给他,也没有过几天多轻松舒坦的日子。” “壁城心里惦记这事好长时间了,他说攒了这么久的钱,就是为了能给你个惊喜,否则对于他而言,攒钱就失去了快乐和意义。” 云苓的神色依旧难掩激动:“办婚礼的钱家里又不是没有,用得着他把枪都卖了么!” 公子幽继续小心翼翼道:“长生说这是两码事,壁城的重点不在于钱,而是想弥补他曾经应该付出的那一份……” 话音落下,前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 胧夜神色了然地笑笑,柔柔地打趣道:“壁城平日里表现得像个粗糙的直男,原来心思这么细腻……三妞哭什么,该高兴才是呀,哪怕换成我都觉得羡慕哎。” 公子幽嘴快地附和道:“是啊是啊,燕王说过,壁城年少的时候只想找个贤惠懂事聘礼还便宜的王妃,现在却甘心为你把枪都卖了,简直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哪!” 胧夜眸中含笑,语气认真。 “他太爱你了,所以觉得必须付出一切,才能配得上这份爱意。” 云苓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才吸了吸鼻子,勉强平复下心情。 片刻后,她振作起精神,眼眶仍有些许红意。 “赤乌流火的拍卖一口价是多少?你把枪卖给我,银票交给壁城,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把枪买走的事情,你们几个人的计划,我也会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傻瓜一心想给她准备个惊喜,她自然也不舍得戳破。 公子幽配合地起身道:“一口价成交是二十万两银票,你随我来库房吧。” 穿过典雅华丽的走廊,云苓跟着公子幽来到藏宝阁楼中。 那柄威风凛凛的赤乌流火就被放在最中间的武器架上,周围还有不少刀剑一类的武器,看起来都十分眼熟。 全是萧壁城藏兵库里的武器,云苓并不陌生。 兴致上来的时候,萧壁城曾仔细地给她讲过每把武器的来历,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对方说起往昔峥嵘时的神采飞扬与灼灼双眸。 这个傻子,当真是快把整个藏兵库都搬空了。 她平复着胸口涌动的情绪,定了定神道:“这些我也一并拿回去。” 不多时,十几把造型各异的武器都被取了下来。 云苓握住沉甸甸的赤乌流火,忍不住摸了摸它仍旧色彩明亮的穗子,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木簪空间中。 “这次多谢你们了。” 还好大丫来的及时,公子幽也帮忙把东西收了起来,否则赤乌流火当真被卖掉的话,她真是要念叨一辈子了。 完美地平息了这场意外风波,送走了云苓后,公子幽也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壁城是个有心之人,云苓也通情达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会惹得他们闹别扭呢。” 胧夜轻笑道:“瞧你呆愣愣的样子,可要把消息瞒紧了,别坏了他们的惊喜计划。” “放心吧,其他人那边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公子幽信誓旦旦地说着,而后神色又耸拉下来,“唉,就是原本也想给胧儿你一个惊喜的……这下全泡汤了。” 胧夜微微一笑:“这辈子你给我的惊喜已经够多了。” 能遇见他,已经是此生最大的惊喜。 “可是我觉得还不够!”公子幽摇了摇头,漂亮的狐狸眼中,纯澈的眸光闪闪发亮,“我想要这一辈子,每一天都能给你惊喜!” 即便成亲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满腔热忱,每天都会为胧夜准备一样惊喜小礼物。 有时候是郊外采摘的野花,有时候是糕点铺的新品,有时候会亲自下厨做道小菜,还会偷偷花时间精力去搜罗筹备她随口提起的某样东西。 又或者两人只在相隔不足百米远的书房里各自忙碌时,也还要以飞鸽做传书来“遥寄情思”。 有时幼稚,有时可爱,时而让胧夜失语,却又忍不住会心一笑。 蔷薇等人也会私下吐槽,其实他们家阁主也不是什么整日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只是把所有的劲儿都用在了恋爱脑上。 胧夜眼睛都弯成月牙,歪头挑眉道:“不会觉得腻吗?” “怎么会?我只觉得和你在一起,永远都有好多想做却做不完的事,现在愿望清单上写都写不下了,最大的目标就是在我们老得都动不了的那一天之前,把想做的事都做一遍!” 公子幽信誓旦旦地说着,他可是关注了好多恋爱博主,认认真真地做了好多份情侣笔记呢。 爹娘的婚姻感情并不和睦,但他自小向往灵魂契合的爱情,所以他要编织一场永不消散的浪漫。 第 1218 章 人形钱庄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日。 听雪阁的黑市拍卖会结束后,公子幽私下将那二十万两银票交给了萧壁城。 萧壁城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爱枪易主,故而并未前去参观。 拿到银票后,他甚是惊讶:“这么快就卖出去了,还卖了二十万两?哪个冤大头……不是,我是说哪位慧眼之士出手如此阔气,还这般痛快?” 玄铁虽然稀有昂贵,但价格也不至于离谱到这个程度。 原想着有人或许赏识这把枪的主人,愿意高价接盘,五万两银子就已经是顶天了,还得耐心等上一段时间静候有缘人。 没想到公子幽不仅把一口价喊得这么高,还立刻就卖出去了。 公子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抬手拍了拍萧壁城的肩膀,“拍卖会的买家都是匿名人士,我也不清楚对方身份,不过她说这把枪斩杀突厥贼子无数,守卫过大周疆土,所承载之意义非凡,不是寻常兵器可比的,完全值得这个价格。” 萧壁城听完,神色动容感慨,“看来是个爱枪懂枪的人,把赤乌流火交给他,我也彻底放心了。” 愿意出高价,又认可其价值,新主人必然也会万分珍惜。 萧壁城不是软绵寡断的性子,卖枪之前纵有万般不舍,但决定卖掉了就没有反悔之意,当下也身心一松,再不去想这件事。 倒是这二十万两银票,他犹豫了下,全都给了祁天河。 祁天河诧异地睁大眼,“哎?只要四万两就够了,怎么给我这么多?” 萧壁城解释道:“这么多钱放在身边我觉得烫手,心底不安,所以想让你代为保管,倘若后面有需要用的时候,我再找你就是了。” 赚一百十两银子,他会觉得开心,赚一千两银子,他会觉得兴奋。 但要是赚一万两的话,他就会心神不宁地睡不着觉了。 毕竟他可是丢过一千两银票的人。 这么一大笔钱,放在他手里,如果出了差错的话,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索性把祁天河当成人形钱庄,往后无论支取银票还是人民币都方便。 这是萧壁城栽了无数跟头后渐渐摸出来的门道,他发现只要把钱交给信得过的人保管,通常就不会发生奇奇怪怪的意外事导致破财。 比如之前投资动物园,所有的钱都是放在乔烨户头上的,他只负责每个月看账本。 祁天河了解过凤眠给萧壁城的批命之后,心里还蛮同情他的。 想了想,他抬手搭上萧壁城的肩背,十分义气地道:“萧三哥,二十万两银票换算完也差不多是八九百万了。” “这些钱你又不会一下子都花掉,不如拿五百万出来,我替你在那边找个投资理财的团队?” “你也知道,我们集团旗下都是精英,不说一本万利,但绝对不会亏了你。这样的话,往后你跟嫂子在那边行事也方便,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点头,真要亏了的话算在我头上,咱们可以签协议书。” 祁天河是真心想帮忙的,萧壁城夫妻在大周对他可谓是极尽照顾,但是他除了钱以外,当真没什么再能拿得出手的了。 萧壁城听得很是意动,抛开这次筹备婚礼的事情,他跟云苓有一片江山要治理,可谓是不管有多少钱都永远不够用。 前段时间为了在大周种田,光是投资农厂和买种子,就把云苓在现代的身家掏空了一大半。 五百万看着很多,却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萧壁城相信祁天河的人品和能力,这点钱交给他早晚能积少成多,总比留在手里放着发霉强。 “我当然是信得过你的,协议书就不用签了。” 萧壁城点点头,心中忍不住感叹,祁天河简直就是送财童子。 事情彻底告一段落,他心情颇为轻松愉快地迎接新年的到来,时不时背地里偷偷翻看些婚纱礼裙的照片,想象它们穿在云苓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云苓对此表现的一无所知,内心却半点也不平静。 得知婚礼的事情后,她便也在私下筹备一些东西。 萧壁城的私人藏兵库都快被搬空了,或者说本身也没多少东西,她便想着找些其他东西来填满。 除了那些常见的武器以外,萧壁城对另一个世界的旧时代冷兵器也很感兴趣,诸如中世纪风格的异国刀剑,又或者火龙沥泉枪等名将之武器等。 现代的3d打印技术已经很发达了,云苓决定定制一批精良的武器模型,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她几乎都能想象出萧壁城惊讶欣喜的模样,心中的沉闷这才散去不少。 今年的宫宴也前所未有的热闹,容婵与瑞王彻底和好后,终于又回到了当初青春可爱的那般少女模样。 夫妻俩带着已经两岁多的儿子小泥鳅一同进宫,云苓还是头一次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同框出席这等大型宴会。 皇家年宴还未开始,宫人们在正殿筹备着,大伙便都坐在偏殿里说闲话。 奶团兄弟看到小泥鳅来了,立马凑过去,三个小豆丁咿咿呀呀地交谈起来。 萧壁城感慨:“咱们宫里好久没这般热闹了,有了小孩子就是不一样,不像早些年冷冷清清。” 容婵甜笑着回应道:“可不是嘛,等明年梓桃和元墨家的宝宝也出生了,宫里还要更热闹些呢。” 闻言,云苓惊喜地看向墨王夫妻,“桃子有了?” 梓桃笑脸微红地点了点头,“已经三个月了。” “什么,都三个月了?”萧壁城锤了一下墨王,“啧,你们一个个的口风倒是紧啊,这么大的喜事,也不早早通知我们一声。” 墨王笑着回应道:“还不是怕母妃失望才不敢轻易往外说,这段时间我也憋得辛苦啊。” 他和梓桃成婚也许久了,肚子一直没动静,良妃盼星星盼月亮,为此都闹出过好几次乌龙笑话了。 她愁的头发都白了不少,倒是没指责过梓桃的不是,生怕问题在墨王的身体上,这次终于可以安心如意。 梓桃也是怕良妃情绪跌宕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这才极其谨慎地等到了三个月,确定这次怀孕症状是真的后,方才公开了这个消息。 第 1219 章 燕王夫妻的考验 瑞王也为此欣悦,“今年多添了小海螺,明年孩子们又要多个弟弟妹妹了。” 小海螺是燕王和第五瑶的儿子,前阵子才刚过百日宴,不过身子骨有些弱,一直抱在家里仔细养着,不轻易见风见客。 前段时间,云苓还专程从现代买了些合适的母婴用品送去燕王府。 不过这会儿孩子大了些,身体情况稳定了,第五瑶也出了月子,便一同来赴宴了。 容婵轻轻一拍手,欢喜地道:“哎呀,说到就到,你们瞧那是谁。” 偏殿门口,系着貂毛披风的秀丽少女亭亭玉立,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脸蛋都闷红了。 她想脱披风,却被燕王急声阻止。 “你风寒才好上半个月,不能吹风!” “哎呀,殿里有烧银丝炭,你想热坏我是不是!” 第五瑶瞪他一眼,不管不顾地解下披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墨黑的碎发都粘在了一起,可见是热的不轻。 燕王想阻止,奈何怀里抱着琉璃珠一般金贵又脆弱的儿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五瑶脱了披风。首发 云苓仔细打量她,笑道:“终于见你圆润些了,往后可不能再挑食了,不然你和孩子都受罪。” 虽然生了孩子,可第五瑶的身量却比之前都瘦些,这还是她月子期间被养胖后的结果。 兴许是对方枝玉叶地被养大,在大周一直有些水土不服,孕期身体便不大好,怎么都胖不起来。 为此,燕王和李贵妃母子俩也是操碎了心。 第五瑶嘟囔道:“光生这个小讨债鬼,都快要了我半条命去,我可不要再生了!再想要二胎,让他自己生去!” 容婵打趣道:“御之虽然生不了孩子,瞧着却没比你轻松多少啊。” 这一年来,燕王的变化比第五瑶还大,堪称翻天覆地。 曾经那个满是阳光少年气的小狼狗,现在只能用俩字来形容——沧桑。 发冠束得歪歪斜斜,下巴还有不少青黑色的胡茬,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眼底还有两个黑眼圈。 看得萧壁城忍不住训了他两句:“你这小子,进宫之前也不好好捯饬捯饬自己,让皇祖父他们见了像什么话。” 燕王幽怨地看着他,“我昨晚半夜起来哄了孩子三回,这三个月以来几乎天天如此……你儿子和闺女都懂事,三嫂怀孕的时候也不折腾你,哪懂我的苦。” 第五瑶脸微红,小声道:“我之前又不是故意那么对你的嘛,我也不想的。” 说起燕王夫妇,在第五瑶怀孕期间,可谓是正儿八经地经历了一场深度的磨合考验。 两人年轻气盛,虽然内心善良,但都是被长辈们教官长大的,各有各的小脾气。 只是燕王嘴甜会说话,也乐得包容第五瑶的小性子,热恋期情侣间偶尔吵吵闹闹打嘴炮也算是甜蜜惹人羡慕。 但怀孕期间,一些问题就逐渐暴露出来了。 第五瑶这姑娘平日里便有些娇蛮,但并不过分,所以倒显得怪可爱,唯独那段时间却是狠狠“任性”了一把,把燕王折磨的够呛。 她时常会思念家乡,有时大家正笑着说话,便突然情绪急转直下,伤感地哭起来。 加上她锦衣玉食地长大,又有水土不服的症状,时常念叨想吃海鲜。 燕王费了老大的劲去给她搜罗各种海鲜干活,王府里的厨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但第五瑶总觉得不似家乡味。 她一边嫌弃干货不如现捕的新鲜,一边又让厨房天天做,完后总是恶心孕吐,却又不听劝非要吃不可。 燕王又是头疼又是心疼,他性子急燥,关心起来免不了会有语气不知轻重的时候。 他一凶,第五瑶的情绪就更收不住了,不是觉得燕王不爱自己了,就是闻到他身上沾了脂粉味,怀疑他外面有人。 燕王也是又火大又委屈,急得边吵边解释,顺带发一顿牢骚。 结果就是第五瑶要么默默流泪不说话,就是躲在房门里谁也不见,最后把燕王急得上火,守在门口道歉说的嘴巴都秃噜皮。 有一次傍晚,他甚至怀疑人生,跑到东宫来向云苓大吐苦水。 “我不明白瑶瑶这是怎么了,她从前是有些敏感和任性,但从来不会不讲道理啊!她是不是觉得我不上进没有用,后悔嫁给我了,所以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云苓只得哭笑不得地劝诫他:“女子在怀孕期间是会容易多愁善感,更何况瑶瑶的亲友都不在身边,她又是第一次怀孕,难免会比其他孕妇更脆弱敏感。” “这是因为……唔,反正就是因为她做了母亲,所以身体内多了一种叫做激素的东西,这种东西影响了她的情绪,所以才会变得反复无常。” “实际上她也不想的,你们俩的性子本就急躁,现在这种特殊的时候,你就更要沉稳一些,给她安全感,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燕王似懂非懂地点头,而后又疑惑道:“真有什么能控制人的激素么,那岂不是比蛊虫还可怕?为何三嫂当初不像瑶瑶这样?” “每个人体质不同嘛,当然不能一概而论,至于激素……唔,怎么说呢,当然是存在的。我打个比方吧,你想和瑶瑶同房的时候,是不是总觉得她看起来格外漂亮,满脑子少儿不宜?” “等你们行房结束后,你又突然恢复正常,觉得色即是空了,这也是激素影响的一种表现。” 燕王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 “……我大致懂了,三嫂的话我也记下了,往后会对瑶瑶多耐心些。” 云苓满意地点点头,“这一点你倒是该和李母妃学一学,等瑶瑶生了孩子以后,也切记要多关心她,莫让她觉得大家都只顾着孩子,冷落了她的感受。” 燕王的急性子和李贵妃一脉相承,但在第五瑶怀孕这件事上,对方的作为倒是令人出乎意料。 她对第五瑶表现出了很强的同理心,虽然是婆婆,却没有一昧站在儿子的立场指责儿媳,反倒总向燕王细说第五瑶的不易。 或许是因为年轻时为了孩子吃过太多苦头,所以更懂得理解同为女人的第五瑶吧。 但不管怎么样,都说女人生了孩子,才能看出丈夫是人是鬼。 如今小夫妻俩都比之前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自然也是已经跨过坎坷,愈发心灵契合了。 第 1220 章 容湛的婚事 几个正凑在一起玩的孩子也被动静吸引,纷纷好奇地凑过来围观小海螺。 火团踮着脚尖,拼命抻着脖子,惊奇地道:“妈咪,他好小哦!比妹妹出生时还小!” 燕王逗乐道:“你刚出生的时候,比他还要小一号呢,瞧瞧现在都快成只小猪了。” 云苓的三个孩子里,小香团出生时的斤两是最重的,应该是因为在肚子里待了十一个月的缘故。 不过奶团兄弟也看不出当年早产时的瘦弱了,后天营养跟上来后,个子也是蹭蹭往上窜。 尤其是火团,他爱动爱闹,性格更活泼调皮,虽然跟雪团是孪生子,但个头明显比雪团要高一个指关节,身子也粗一圈。 用萧壁城的话来讲,壮得像头小牛犊。 而雪团挑食一点,吃的也少些,对零食兴趣不大,平常喜欢看动画片不乐意动,身量偏瘦。 为此,云苓不得不给他买小儿钙片,做些蔬菜蛋黄泥之类的辅食。 小家伙讨厌那些味道,也不闹脾气,就是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样子。 每次都看得云苓心里止不住泛软,然后以奖励一朵小红花为由,哄着他吃下去。 火团看见弟弟还有这种操作,甚为惊奇,也效仿着雪团的样子,在萧壁城喂饭的时候玩这一招。 然后屁股挨了亲爹两巴掌,老老实实乖乖吃饭。 倒是容婵家的小泥鳅长得白白嫩嫩,不胖不瘦,脸蛋软的能掐出水来。 “皇叔皇婶们新年好,哥哥弟弟也新年好。” 他穿着小棉袄和虎头帽,一本正经地向大人和孩子们问候行礼,虽然才两岁半不到,一举一动已颇有几分瑞王的神韵。 不过,五官雏形却是更肖似容家人一些。 云苓忍不住把小泥鳅抱起来逗弄,笑盈盈地道:“小婵,你儿子的眉眼和你长得真像啊,等将来长大了,估计也会像你哥哥一样,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呢。” 对于容家的颜值基因,大家都一致很认可。 哪怕是老镇国公,人到中年也还儒雅斯文,颇具风华呢。 第五瑶凑话道:“大嫂的兄长我也见过的,啧啧啧,只能说不愧是名动京城的美男子,亏得我先认识了御之,不然的话……” 燕王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幽怨,“你这是生完孩子就嫌我丑了?也不看看我现在变成这幅样子都是为了谁。” 话音落下,一众人都齐齐笑起来。 梓桃好奇地八卦道:“哎,对了,容世子今年二十有五了吧,他的亲事定下来了么?” “今年我见镇国公夫人在各家府上走动频繁,大家都说是在给容世子议亲,近来却没了动静,可是已经相中了哪家千金?” 之前容湛因为有心疾的缘故,纵然他家世外貌都格外出众,却没有谁家愿意把闺秀嫁给他的,生怕没两年就守了寡。 后来他的病被云苓治好了,又接手了司礼监的职权,负责朝廷的各类印刷出版工作,才算是真正能一展才华。 不仅是清懿书院,往后京城开办的所有义务教育书院,背后的教材提供与统筹协调支持还得靠他。 这般耀眼如新星的人物,自然成了京城各大世家争相议亲的对象,只不过都三年过去了,也没听容家传来喜讯。 说起这事,容婵神色变得无奈。 “我哥哥哪个姑娘也没相中,他本身是个孤高冷傲的性子,嘴巴毒说话直接,眼光又挑剔得很,相看的次数多了,人家便都识趣地不论亲事了。” 为此,外面不少流言蜚语猜他仍有隐疾未愈,又或者长了一副阴柔美丽的面孔,说不定是个喜好龙阳之人。 第五瑶好奇地啧啧直叹:“京城这么大,漂亮姑娘数都数不清,他竟然一个也没看上?那眼光还真是有够高的,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啊?” “我哥说他喜欢性格大气,有志向与远见的姑娘,与京城的名门闺秀们聊不到一起,寻常女子都难得他一句赞赏。” 容湛早年身子骨柔弱,但内心是有一方天地的。 他这样的人,通常对恋爱对象的思想高度有一定要求,能做到与他契合共鸣,甚至是让他惊艳。 京城的闺秀千金们,委婉贤惠的有,娇俏活泼的也有,但他显然不愿满足于妻子只 “诸如镇南将军夫人卫缨姑娘那样的女子,我哥哥倒是颇有几分欣赏,但我爹娘觉得卫姑娘出身低了些……唔,当然了,卫姑娘可抢手着呢,便是不做将军夫人也轮不到我哥哥。” 这话显然是在打趣瑞王,后者脸颊微红,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容婵絮絮叨叨地说着,忍不住看向云苓,连连叹气。 “他跟别的姑娘在一起,既不论诗词歌赋,也不谈相夫教子之道,净说些民生政见与异闻巧工,人家姑娘自然接不上话来,还当是他故意刁难,久而久之便不愿意来受冷脸了。” 毕竟都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父母的掌上明珠,再迷恋容湛的外貌,被泼几次冷水也就心凉了。 镇国公府夫妻心里不清楚,但容婵这个做妹妹的却是心底清明。 无非是初恋对象过分惊艳,哪怕已经放下了这丝感情,还是对择偶观产生了极深的影响。 至此,她也算是为何常有人言,年轻时最好不要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再难将就。 老婆突然被注视,萧壁城纵然心底郁闷,嘴上却还得帮忙出主意:“他想找这样的姑娘,倒是可以去清懿书院里看看,保管有符合他胃口的。” 云苓心底汗颜,清了清嗓子道:“没错,我们书院的姑娘个个儿都是顶好的!” 容婵苦笑摇头,“清懿书院里的姑娘自然不错,但大多出身差一截,过不了我爹娘那关。二老许久之前倒是看上过你门下的学生,李梦纾姑娘,不过人家转头就跟封家的公子定了亲,二老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也只能打消了念头。” 第 1221 章 姻缘难觅 虽然李右相家里闹出一堆糟心事,但李梦纾跟容婼是住在一个小院里的,镇国公夫妇便从侄女口中了解不少。 这个姑娘人品是真不错,兄长也可圈可点,未来可期,出身也足以与容湛匹敌。 就是迟了一步,被封家抢了先。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镇国公夫妻还万分诧异,毕竟封李两家能做亲家,简直堪称大周奇观。 容婵叹道:“别说我爹娘心底发愁,哥哥压力也大得很,祖父年事已高,如今最盼望的便是看着哥哥成亲生子。我既担心爹娘逼他,给他下最后通牒,也担心他为了祖父的身体而委婉求全,娶一个不爱的姑娘。” “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若不能两情相悦,对彼此而言无异于折磨。” 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其中滋味如何,她是亲身感受过的。 只不过在万千不幸中,她算是幸运的那一个,起码瑞王是个专情温柔的人。 若非楚云菡心思恶毒,并不是真正的爱瑞王,不懂得珍惜这份情谊,她也未必会有今天。 云苓想了想,安慰着出主意道:“也许可以找凤眠道长算一卦,请他指点几句,说不定能拨开迷雾呢。” 闻言,容婵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为一个好法子,就是怕凤眠道长算出来的卦象不好,又要多添几分忧愁。” 话题有些沉重,偏殿里难得沉默了几息。 几个孩子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做在一旁歪着脑袋,神色懵懵懂懂地听着。 倒是火团眨眨眼,忽然高声道:“团团爱爹地和妈咪,等团团长大了,就把爹地妈咪,还有弟弟妹妹都娶回家!还有太爷爷!” 话音落下,大人们哄笑做一团。 第五瑶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你这小子,胃口到是不小,怎么不把皇婶也娶回家,难道你不喜欢我?” 火团皱起小鼻子,为难地看了眼小海螺,“那我要是娶走了四皇婶,弟弟会不会生气?” “弟弟不会生气,但是你四叔我会生气,小心揍你屁股啊!” 燕王假装做了个凶巴巴的样子吓唬火团,之前第五瑶未曾怀孕的时候,他没少以“欺负”这调皮的小不点取乐。 火团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到萧壁城身后躲起来,“我不怕,我爹地是最厉害的,你打不过我爹地!” 此情此景,倒是把刚才的沉重都驱散了几分。 热闹团聚的日子,唯独缺了贤王夫妇不在此,有些遗憾。 不过前两天云苓送年货的时候去沈宅拜访过,沈沁兄妹自己的小日子也过得温馨惬意, 偏殿内,一大一小笑闹着,燕王怀里的小团子被吵醒,又嘤嘤地哭起来。 他这个当爹的已经掌握了熟练的哄娃技巧,京剧变脸般地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把孩子斜抱在臂弯里轻轻拍打起来。 这动作不由看笑了云苓,“御之抱孩子的动作可比你三哥当初那会儿熟练得多呢。” 一看就是用心学过的。 第五瑶也甜蜜地道:“这孩子夜里爱哭又认人,交给奶娘我俩也放心不下,索性就抱在自己院里养着。我这段时间在休养身体,御之怕孩子闹着我,都是抱去侧厢房哄的。” 除非是孩子饿了要吃奶,通常燕王是不会把他吵醒的,可谓是一人承担了所有。 这才三个月下来,就已经练就了一身超级奶爸的本事。 也是这孩子哭闹起来太磨人,燕王才给起了个“小海螺”的乳名,也算是双重意义象征了。 瑞王毫不吝啬地温声夸赞道:“四弟真是长大了,如今在这些方面也强于我不少,我这个做长兄的倒是远远不如了。” 云苓打趣他,“小婵生头胎的时候没给你练手的机会,二胎可要抓紧时间啊,现在就只剩玉和一个人还没成亲,再不努力的话,可就真的要被弟弟们甩在后面了。” 闻言,瑞王夫妻俩都红了红脸。 只能说近来都在努力,就看老天赏不赏光了。 角落里突然被点到名的六皇子也难为情地笑了笑,“三皇嫂说笑了,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那能就快过大皇兄去了。” 一众哥哥都已经成婚生子,他属实有些插不上话,加上本性腼腆内向,便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倾听,腿上还抱坐着同样乖巧安静的雪团。 闻言,萧壁城却忽而挑眉,意有所指地道:“那可不见得,玉和怕是要好事将近了呢。” “嗯?” 六皇子怔了怔,其余人也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云苓用胳膊肘怼了怼萧壁城,“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第一手消息了,快别卖关子。” 萧壁城嘿嘿一笑,解释道:“小秦帝二月中旬抵京,他这次前来,同行的还有一位兰陵公主,是北秦肃亲王的嫡女。” “兰陵公主这次来呢,会在清懿书院做一年的学生,不过观小秦帝信中之意,应当是有与大周和亲的打算。” 北秦兰陵公主顾君霓,小秦帝的堂妹,顾长生的亲侄女。 身为肃亲王的嫡女,她原本的封位是郡主,这次小秦帝来大周参观登基大典,却特意把顾君霓加封为郡主,其中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萧壁城倒是能明白小秦帝心中所思所想。 抛开尚在混乱中的南唐不提,原本北秦与大周的盟友关系是最牢固的,双方不仅联军御敌突厥,更是每一代都有联姻往来。 但到了萧壁城这一代,形势却大有转变。 六公主萧幼蓉嫁到草原上以后,东突厥与大周联盟,守得边关平安无战事硝烟,他们与北秦便不需要再年年一起操练将士,关系难免不如从前紧密。 再加上这几年来,大周接连与南唐和东楚和亲,因着海上贸易的缘故,与东楚的往来倒是越发深入。 眼见昔日的好兄弟迅速崛起,北秦当然不希望疏远了这份关系。 可大周皇室已经没有了待嫁的嫡公主,等萧壁城登基,他就小香团儿一个闺女,打死也不可能送去联姻。 假设要派公主联姻的话,就只能从大臣的女儿中去选。 假公主可不如真公主,小秦帝自然是不想娶个吉祥物回去,干脆直接奉上了自家的公主。 不过,北秦皇室子嗣极为单薄,他这一代的亲兄弟姐妹,都在年幼时的宫变中被杀光了,只能从亲王的女儿中去选。 饶是如此,顾君霓作为北秦最优秀的皇室贵女,也足矣看得出小秦帝对大周的姿态与重视了。 【作者君:即将出现的公主,是情哥在北秦时的小迷妹!】 第 1222 章 纯情小奶狗 至于大周皇室这边,未婚皇子就剩下六皇子一个了,如果事情能成,这门亲事大概率会落到他的头上。 特地跑到清懿书院来做国际交换生,可能是想先培养培养感情。 突然成为话题中心,六皇子红着脸忙摆摆手。 “我……我不成的,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那位兰陵公主定然看不上。” 瑞王不认同地道:“六弟不可妄自菲薄,你半点也不比别人差,不过是不爱显山露水罢了。” 六皇子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我会的那些东西,本来就上不得台面。” 暗器之道不像刀剑枪棒,总是给人一种不够光正伟岸的阴险狡诈感。 除此之外,他擅长的女红和精妙绝卓的厨艺,放在女子身上是优点,于男子而言就显得不够阳刚了。 云苓一直觉得六皇子就是只呆萌的小奶狗,放到现代一定会受很多大姐姐欢迎。 纯情体贴温柔,善良富有同理心,颜值高又厨艺佳,粘人的同时还有不俗的武力值,安全感满满。 但燕王等人显然不这么想,他语重心长地劝诫道:“你不是没本事,而是太娘们唧唧了,之前我好心帮你牵红线,结果每次你都跟那些姑娘们处成闺密,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首发 “玉和啊玉和,咱们大周人尚武,你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哪怕像容世子那样的,人家也从来不曾短了气势,你要是再这样跟个小姑娘似的,怕是兰陵公主来了,还真把你当小姐妹看。” 他心里就纳闷,莫不是因为六皇子的母族一脉是南唐人,所以才生来这副性子? 被哥哥当众数落,六皇子难为情地低着头,也闷不吭声。 第五瑶暗暗瞪了燕王一眼,笑着打圆场道:“玉和,你别听他胡说,女孩子都愿意跟你这样脾气好的人打交道,说不定兰陵公主就喜欢你这样的呢,可别学你四哥那臭脾气,净惹人嫌。” 萧壁城紧跟着开了口,“好了好了,不管兰陵公主看不看得上玉和,这门亲事想成,也得咱们玉和自己喜欢才行,若是看不对眼,这亲不结也罢。” 受现代思维熏陶已久,他是不赞成拿和亲来联姻巩固利益的,除非当事人两情相悦,才会乐得顺水推舟。 至于小秦帝那边,如果担心对方有什么想法,他来出面解决就是了。 而后,萧壁城又正色道:“不过,你眼看着就要满二十岁,等下个月开府后出了宫去,的确该有个大人的模样了。” “三哥说的是。” 六皇子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黯淡。 云苓猜测应该是因为马上要封王立府的事情,让他感到心中失落。 六皇子一直没有封王立府,这事倒还真不赖昭仁帝不管不问,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不想出宫。 无他,就是单纯舍不得娘亲而已。 六皇子不封王的话,他住在皇宫里有自己的寝宫,想探望丽嫔非常方便,一日三餐都会陪伴在对方左右。 早年丽嫔的身份未曾暴露,他们母子俩也不得宠,在封皇后和李贵妃的光环之下十分低调,可想而知日子过得也一般。 那会儿丽嫔身体也不好,所以六皇子小小年纪就下厨研究食谱,亲自管控丽嫔的日常饮食,他那身精湛的厨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母子俩相依为命了这么久,等他出宫封了王爷,再想天天陪着丽嫔就难了。 另外,在古代的皇家,如无特殊意外,绝大多数嫔妃一辈子都是要被圈养在皇宫中的。 她们空有地位没有权利,若是没有子女可以依靠,通常晚景凄凉。 倘若帝王驾崩的话,运气差的可能就直接殉葬了。 不过也有开明仁慈的皇帝,诸如太上皇,他当年退位的时候就说过,倘若自己将来痴老病死,后宫嫔妃不必殉葬,有儿子的太妃,则可以由亲王接出皇宫养老。 所以整个大周皇宫中,云苓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太妃,她们老死的老死,少数两个还活着的,都在亲儿子府里养老呢。 哪怕太后这位老太太,平时也很难见到一面。 这是因为太上皇痴傻之后,她就守了七八年的活寡,基本上只礼佛不问世事了。 长子安亲王死后,她更是大多时间都待在寒山寺里养老吃斋,跟出家了也没什么区别,对云苓等人的感情都十分淡薄。 太上皇知道老伴儿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喜静厌闹,便也知趣地不过多打扰,只定期去探望作陪几天。 有时在现代买了保健品,也会让云苓等人给送过去。 凤眠之前说过,昭仁帝是长寿相,人家虽然不如太上皇,活个高寿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丽嫔那身子骨,能不能熬过对方都是个未知数。 也难怪六皇子迟迟不想离宫了,以他的性子,怎么都干不出来燕王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这次定下要开府,也是因为萧壁城很快要登基了,他还留在宫里多少不合适。 偏殿里,众人围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闲聊了两刻钟。 很快,正殿的年宴也终于开始了。 皇家人自己的年夜饭,倒是没宴请大臣,只单独给留情、璇玑两口子下了请帖。 大伙聚在一起,倒也热闹非凡。 面对小辈们的恩爱模样,昭仁帝看着自己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却忽而生出一种孤寂惆怅之感。 以前都是小封氏坐在旁边,对方死后,每逢过节与宫宴,也还有李贵妃陪着他。 如今却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冷冷清清。 昭仁帝看向下方,丽嫔等都恭敬地坐在远离他的位置。 良妃倒是离得近,却一脸激动欣喜地看着墨王夫妻的方向,一副马上就要高兴到晕倒的样子,也不像往年时候,还会争相给他说上几句吉祥话。 昭仁帝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老四啊,大过年的,你母妃怎么没跟着一块儿进宫啊?” 这还用问? 燕王忍住怼他的冲动,勉强好声好气地道:“母妃近来染了风寒,不便面圣。” “哦……那朕让太医院挑几只老参来,你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儿臣多谢父皇赏赐。” 燕王淡淡地回应着,语气不好不坏,也称不上多亲近热络。 他倒是没骗昭仁帝,李贵妃身体抱恙是真的,不想见昭仁帝也是真的。 今晚这个团圆宴,对方也没回李家探亲,倒是把黎娘子给请到了府上作伴,估计这会儿黎娘子正带着顾翰墨陪她呢。 第 1223 章 兰陵公主 昭仁帝已经很久没见过李贵妃了。 从前厌烦对方得紧,可如今当真见不到了,却忍不住念起对方的好来。 所以他没事儿就在燕王面前刷刷存在感,每次燕王进宫来,他都要找理由让对方给李贵妃带点东西回去。 对此,燕王心中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早干嘛去了,现在做一副关心的姿态给谁看呢? 一顿年夜饭吃的昭仁帝心不在焉,太上皇也同样没吃多少。 小老头儿故意不吃,其实是为了留着肚子,晚些时候去别墅里再搓一顿。 年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他就嚷嚷着吃饱了犯困,要回长宁宫休息,还不许任何人打搅。 但云苓知道,小老头儿这是急着赶回去看春晚呢。 果不其然,等晚些时候她再过去时,对方已经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孤觉得这些节目都挺有意思的,咋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爱看呢?” “您爱看就行,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忙呢。” 云苓连忙摆手,生怕说慢一句,太上皇就要拉着他们一块儿作陪,浪费掉这大好的假期时光。 太上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招预判堵在了喉咙,眼角抽搐了一下,嫌弃地摆摆手。 “算了算了,孤还嫌弃你们不懂欣赏呢,让爱妃陪孤一起看就行了。” 云苓这才松了口气,见留情等人坐在落地窗前喝酒赏烟花,她走过去凑热闹,好奇地询问。 “对了情哥,小秦帝这次要带一位公主来大周,你知不知道兰陵公主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你说阿妮?我昨天确实收到她的来信了。” 阿妮是顾君霓的乳名,听留情的语气,显然与对方十分熟络。 “她是老王的侄女,长得漂亮,人也很好,之前在北秦皇宫里帮过我好多次。哪怕顾子瑜跟老王不对付,两个人也都挺宠阿妮的。” 其父肃亲王是老秦帝的弟弟,顾长生的哥哥。 虽然不是同一个妈生的,但是生他的那位太妃从不作妖,甚至还照料过年幼的顾长生。 肃亲王自己帮老秦帝登基也出了不少力,待老秦帝死在宫变中,又是他含辛茹苦拉扯顾子瑜长大,说是小秦帝的半个父亲也不过分,所以叔侄俩都很敬重他。 能在顾子瑜面前说顾长生的好话,还不会惹他生气的人,肃亲王算一个。 因此顾君霓在北秦很是受宠,身份地位也不是其他宗室女可以比的。 云苓好奇地问:“小秦帝宠她,还送她来和亲吗?” 留情一本正经地道:“那必然不可能,顾子瑜管得住她就有鬼了,阿妮是个桀骜不驯的姑娘,性子有些叛逆,这次是她自己要来大周的。” 这姑娘有多叛逆呢。 当初留情大张旗鼓地给顾子瑜写休书,整个北秦朝廷愤而责骂她大逆不道。 这个风口浪尖上,顾君霓却跳出来公开表示支持留情和顾长生在一起。 差点把太后气个半死,直骂她是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然后狠狠地替留情分担了挨骂的火力。 云苓闻言,多少佩服这个姑娘的勇气,心底好感也噌噌往上涨。 “的确有义气,只是她这么做,怕是在北秦都不好说亲了吧?” 难道这就是顾君霓来大周找老公的原因? 留情摸着下巴道:“怎么说呢,别人的眼光对阿妮来说无所谓,因为她本身也看不上那些人。” 信上,顾君霓明明白白地交代了来大周的原因。 表面上是为了两国友好增进交流,顺便来谈和亲的事,实际上是为了躲避家里人的催婚压力。 “你们不知道,阿妮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换成其他姑娘,都在准备生二胎了,但是她眼光比较挑剔,一直找不到合心意的夫婿,宁肯拖着婚事也不愿意将就。” “这不是家里催得烦了,干脆借此机会跑到大周来躲躲清闲,阿妮有自己的想法,顾子瑜做不了她的主。” 云苓颇感新奇,“能顶得住这般压力,看来也是个不简单的姑娘呀。” 留情闻言笑了笑,“放到那边世界里,的确是很少见的女孩,顾子瑜那样的人会迁就阿妮,不光是因为肃亲王,也因为她自己的确有本事。” “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会帮着出谋划策,打压朝廷蠢蠢欲动的各路党派了,甚至还帮大理寺破过重案。就连老王都说,如果阿妮是个男孩子,肃亲王府的爵位怎么都轮不到她的哥哥们。” 相比之下,顾君霓更有北秦皇室后裔的风采。 她行事风格颇有几分顾子瑜的狠辣果决,相比于对方的城府高深,性格却更为爽朗正直。 云苓恍然大悟,“这么有本事的姑娘,眼光高也是正常的。” “无论郡马爷还是驸马爷,做了皇家的女婿后,仕途就一眼看到尽头了。真正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愿意尚公主,而整天在身边花言巧语当舔狗的男人,阿妮也看不上。” “她其实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唔……也不能说是失败吧,更多的是遗憾。” 顾子瑜有一位年轻的宠臣,即北秦大理寺卿,长得一副天人之姿,实际上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姑且喊他“棺材脸”吧,反正留情每次见到那个男人,对方都不苟言笑的样子,让她怀疑其面部神经是不是有问题。 纵然有面瘫症,“棺材脸”却是个智商颜值双双在线的男人,哪怕眼光高如顾君霓,也没能抵抗住心动。 她在那件朝廷重案里和“棺材脸”结缘,相互欣赏,萌生了感情,于是主动求爱。 可惜“棺材脸”更在乎顾子瑜,坚决要效忠追随君主,迟迟不回应顾君霓的示爱。 “我看得出来棺材脸对阿妮也是有感情的,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一天忽然就谈崩了,反正对方现在已经做了北秦朝廷最年轻的首辅,跟阿妮彻底没戏了。” 纵然留情对感情迟钝,那会儿也看得出顾君霓的低落,有心安慰对方。 但顾君霓并未深受打击,只是情绪低迷了一阵子后,便风轻云淡地告诉她,全都过去了,旧事不值得重提。 第 1224 章 前男友磕对家cp 云苓听完这段故事后,感慨道:“怪不得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小秦帝的宠臣果然跟他一个性子。” 都是要江山,不要美人。 棺材脸将来会不会后悔,她不清楚,反正小秦帝心里是挺不得劲的。 但照留情这么说的话,如果兰陵公主真要能在大周找到个看对眼的男人,反倒是件好事。 毕竟嫁过来的话,也就没有北秦本土男人那么多七七八八的顾虑了。 这个时候,顾长生不知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 “兰陵之所以会跟谢首辅翻脸,原因有三,一是因为谢首辅犹豫不决,迟迟不给她确切答复,二是她得知对方私下劝你留在北秦皇宫,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留情神色愣了愣,“竟然还有这事?” 她没想到,顾君霓跟棺材脸分手,竟然还有自己的原因在内。 那大约是在两年前,北秦内乱平定后,她就打定主意要移居大周了。 得知她想走,棺材脸还曾私下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过一番。 …… “风妃娘娘,这么多年来臣从未见哪个女子能真正走进君上心里,他其实很孤独,你是他为数不多愿意无条件信赖的人。” “因为你,君上做了太多打破原则和底线的事,甚至纵容你视宫规于无物,放眼整个后宫,谁能有此殊荣?” “在你和摄政王殿下去大周求医的那段日子里,君上被刺重伤,命在旦夕之际,依旧念的是你的名字。” “君上是大秦帝王,而娘娘是后宫嫔妃,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在君上身边,他也不能失去你,而你和摄政王殿下注定于伦常礼法所不容,会遭整个大秦所唾骂。” 留情对此反应冷淡,甚至觉得好笑。 因为就在棺材脸找她的前一刻,她刚刚得知消息,顾长生拿摄政王之位找顾子瑜换了她的自由身。 说什么顾子瑜离不了她,还不是二选一当中划掉了她这个选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顾子瑜一直都是那么敏感与自私。 当年他在权力和风小妹之间选择了前者,现在依旧如此,留情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彻头彻尾地改变一个人。 所以,她狠狠地骂了棺材脸,顺道嘲讽了顾子瑜一波。 “少玩道德感情绑架,你大爷不吃这一套,那么心疼顾子瑜的话,你自己给他做小老婆去。” 棺材脸是顾子瑜的心腹,是他手中的一把刀,同样是他忠实的拥护者。 见留情如此轻贱顾子瑜对她的感情,气得从一座冰山变成了火山,怒斥她和顾长生直接违背伦常,道德缺失,没被处以极刑都算顾子瑜善良。 这人是学律法出身的,性格板正爱说教,把礼法规矩看得很重。 留情不想跟他废话,最后忍着挥动铁拳的冲动把人轰走了,要不是因为顾君霓喜欢棺材脸,她早按住这小子一顿狠揍了。 …… 别墅里,顾长生姿态优雅地在白色小圆桌前坐下。 他如黑檀的眸子映照着窗外天空中的烟花,悠悠道:“不错,这件事是我让绿衣告诉兰陵的。” 绿衣是风家养女,在风家被流放,风小妹入宫为妃后,做了她的贴身大宫女。 “你也知道,兰陵自小对我有几分孺慕之情,因为你的事,总跟子瑜不太对付。她得知这事后,便对谢首辅大失所望,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到这儿云苓算是听明白了,兰陵公主和前男友磕了不同的cp,前男友不仅磕她的对家,还贬低抹黑她的墙头。 这简直是在她的雷区上蹦迪,难怪最后吵崩了。 胧夜在旁边听了半晌,凑话道:“冒昧的问一下,我能认为你这是蓄意报复吗?” 顾长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姑且算是吧,我不否认有几分私心在里面,但也是希望兰陵早日看清谢首辅,对方和她不是一路人,这同样是他们最后翻脸的原因之三。” “兰陵是个心气高的姑娘,可惜……谢首辅包容不了她这份心气,他一边被兰陵的离经叛道所吸引,一边又过不了心里那关。” 提到侄女的感情挫折,顾长生的语气变得悠长起来。 说句实在话,谢首辅碰上兰陵,简直是他的一道劫。 他那侄女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看中了就不会轻易放手,前后搅黄了对方三次说亲。 最早的时候,谢首辅是很反感兰陵的,但这种桀鹜叛逆的姑娘,反而对他这种板正守礼思想传统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顾长生不能否认,对方为兰陵改变了很多,但家族的阻力始终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谢家不会接受兰陵,顾子瑜也不会希望他的心腹宠臣跑去做驸马。 一边是父母孝道,一边是君主严威,他对兰陵的那点感情夹在中间,被磋磨得太可怜。 如云苓所说的那般,爱情要双向奔赴才会有结果,才会幸福。 在他看来,谢首辅在男女之情上太没有担当,拖泥带水犹犹豫豫的,半点也不像他处理案子时那么雷厉风行。 只是兰陵独自一人飞蛾扑火,早晚会湮灭其中的。 顾长生静静道:“为了对方,兰陵越发变得不像她自己,若是要做谢家妇,她就要收起爪牙和傲气,从翱翔九天的凤凰变成一只乖巧的金丝雀,被精细圈养在后宅中。” “我不想看到这个结局,我希望她永远是那只高高在上的小凤凰。” 作为顾君霓的亲皇叔,他一定会拆散这两个人,因为谢首辅过不了他的考验。 留情冷冷地道:“棺材脸本来就配不上阿妮,他只会否定对方的一切,从来不懂欣赏阿妮的优点。” 顾君霓但凡张扬一点,他就皱眉说对方出格,只有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他才会点头表示有所长进。 这两个人本质上就三观不合,全凭棺材脸“妖颜惑众”,把顾君霓迷得团团转。 呵!北秦第一美男了不起啊,欺负颜控算什么本事! 第 1225 章 来大周追“星” 云苓听完后,虽然还没亲眼见到这位兰陵公主,心里却很是有好感。 “这小姑娘不是恋爱脑,清醒的很快,没让你们失望。” 胧夜也好奇地道:“所以兰陵公主这次来大周,难不成是为了散心?” 留情再次接话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散心,还为了追星和是事业。” 闻言,云苓神色有些茫然,“啊?追星?事业?” “是啊,就是你跟大丫这两颗星星嘛。” 留情看她们迷茫疑惑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阿妮是听着天星降世的传说长大的,一直对预言里的四个神女很感兴趣。” 顾君霓甚至还吐槽过,要不是留情突然冒出来亮瞎了所有人的狗眼,她都还以为北秦的神女就是自己呢。 那会儿她刚帮着大理寺破了重案,心底正沾沾自喜。 “所以阿妮早就想见识一下诸位的庐山真面目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等她知道东楚的混世魔王也还活着,并且就在大周京城,也不知道会兴奋成什么样。”首发 留情笑容轻松,“以她的性子,一定跟苓妹特别合得来。” 当初回北秦的时候,顾君霓追问最多的,便是西周靖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云苓已经有不少事迹流传开来了,虽然受到的争议很大,顾君霓却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要太对她的胃口。 “至于事业嘛,她本身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只是因为女儿身限制了她的发挥,这次来大周也是为了帮顾子瑜。” 云苓的清懿书院开办两年半,如今已是声名远扬整个中原,外邦人都知道大周京城有这么一座非同凡响的书院。 就连顾子瑜也觉得云苓的清懿书院很有说法。 “北秦的学阀世家垄断官职的现象很严重,顾子瑜早就想好好整治一番,其实他很久以前就一直在观察你们,确认清懿书院这条路走得通,就也想效仿一番。” 不得不说,顾子瑜倒是挺精明的,以北秦的情况,创办清懿书院的难度会更大,遭受到的阻力更多。 他直觉这个模式风险很大,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等到云苓夫妻成功了以后,才顺势来搭顺风车。 “阿妮说,顾子瑜打定了主意要跟你们合作,在北秦京城也创办一个书院,借着这个说法,朝廷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所以她跑来做国际交换生,是专程为了实地考察书院的情况,她还在信里说,希望你们能不吝赐教。” 云苓欣然表示欢迎,“当然没问题,这么有理想的姑娘可不多见,来了就都是同志了。” 上一个主动提出要仿建清懿书院,并且真正付诸了行动的人,还是东突厥王毛毛呢。 顾君霓能顶住时代限制的压力,跳脱小情小爱之外,致力于家国发展,实在是很优秀的姑娘。 几人凑在一起,絮絮叨叨地聊了些北秦的民生琐事。 一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守夜的人才陆陆续续地回房休息。 今年的新年,云苓夫妻过的十分惬意。 昭仁帝每天晚上忙着宴请各路大臣,他们倒是不用凑热闹,乐得躲个清闲。 没事儿就在大周京城串门走亲戚,回家后便溜到别墅里追剧看综艺,享受网购的快乐。 胧夜和留情两口子几乎住在了别墅度假,璇玑倒是陪着凤眠一家人在新宅里待了好几天。 二老说新宅子要有人气才行,所以除夕当晚她也没有进宫,陪着又是放烟花又是贴对联请门神的,比起现代世界一年比一年无聊的春晚,反倒年味十足。 一直到了大年初五,凤家二老才在云苓的邀请下,如约来现代别墅过了一回年。 夫妻俩虽然心里各种惊奇,却极力保持着沉稳,不乱看乱动任何东西,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璇玑像只小云雀似的不停讲解。 “伯伯大娘,这是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折叠手机,内存容量超级大哦,还配备了太阳能充电宝!” “虽然那边没有卫星信号,打不了电话,但是可以拍好多照片和视频存在里面,等我教你们怎么用!” 这是她和凤眠一起挑选的最新款折叠手机,平时叠放起来也就巴掌大小,轻薄又便携,操作也很超级智能化。 里面已经提前录好了除夕夜晚时悄悄拍的视频,璇玑作为示例播放给二老看。 凤观主素来沉稳,听过描述后已是知道了此物的神奇,可亲眼所见后,还是忍不住指着屏幕惊呼。 “方天水镜,这是古籍上所说的方天水镜啊!” “师兄,你挡到我了,快让一让!” 二老头顶着头,一股脑地往璇玑面前凑,连连惊奇地感叹手机的神奇。 见他们喜欢,璇玑嘿嘿一笑,“回头我再帮你们下载一些电视剧,也方便你们打发时间。” 尤其是经典的斗地主,绝对不能少。 凤家二老也不亏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学起手机的用法来,一点都不比公子幽等年轻人慢,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能上手了。 凤大娘宝贝似地将手机小心翼翼放好,“丫头啊丫头,你送我们这么贵重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回礼好了。” “这是我和眠子哥孝敬二老的,还要什么回礼?他现在可有钱啦,再给你们买十个八个都轻轻松松。” 璇玑说着,便提出趁着年假的功夫,带他们在首都到处逛逛,多拍些合影留恋。 但凤家二老却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肯了。 “丫头,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这样奇异的世界,我们能来一次,长长见识便足够了。” 凤大娘的性格看似和璇玑一样,有些跳脱,实际却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一来,她和丈夫都不愿过多打搅云苓姐妹一家。 二来,这个世界太过新奇,他们都觉得能有一番奇妙的境遇足矣,却不能流连忘返。 凤眠与这里有不解之缘,但他们是过客。 能亲眼看看不同的世界,知道儿子将来会拥有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便也彻底安心了。 第 1226 章 政务狂人 最后,在璇玑的强烈要求下,二老还是陪着在小区里转了转,四处拍了些合影与视频做留念。 凤眠与璇玑订婚后,两人自然而然歇在了一个卧室里。 原来一楼那间客房,便留出来给二老睡了。 第二天吃完午饭,二老便带着他们准备的一些七七八八的物品,从传送阵里回去了。 就连萧壁城都忍不住佩服凤眠父母的洒脱自然,除了对这边世界感到有些新奇以外,当真是没有丝毫留恋。 大周的年假总共长达半个月。 云苓夫妻俩安心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便又很快地忙碌起来,开春后二人迎接的将是一系列马虎不得的重大要事。 首先是去年初冬种下的那批蔬菜种子里,已经有一部分作物到了成熟收获期,必须去亲自验收成果,然后指导司农寺带领百姓们筹备即将来到的春种。 其次春节后再过一段时间,小秦帝的人马会于二月下旬抵达大周京城。 他这次来是亲自观礼盟国的登基大典与帝后婚礼,这种难得一逢的历史性会面,整个京城与朝廷也要格外重视对待。 昭仁帝已经官宣了退位的旨意,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在宫宴上宴请朝中大臣,待这个新年一过完,他就会搬到新的宫殿里去住。 这短短的一个月内,长乐宫和凤栖宫的新家具都要立刻换新。 长乐宫是帝王的居所,宫作为一个建筑群系,里面包含着亭台楼阁等,而用于起居的养心殿便是其中的大殿之一,相当于帝王的卧室。 其次还有一处紫宸殿,通常用作设宴之地,无论宴请大臣还是皇家内部设宴,多会安排在此,功能性等同于客厅。 至于皇后的凤栖宫,按照传统规矩,帝后是要在这里拜天地,行大礼的。 自从小封氏领盒饭后,已经空置封闭很久了。 讨论起相关事宜细节的时候,萧壁城多少有些嫌这座宫殿膈应,对乔烨道:“把大婚的地方改成长乐宫,到时候接亲的仪仗队直接把舆辇送到这里就行了。” 乔烨迟疑了下,“殿下,这会不会不太好?微臣主要是怕朝中有人非议,在这种大喜日子来临的时候扫兴。” 通常而言,帝后有各自的宫殿,起居都是分开的,这主要是为了防止皇帝沉迷女色,不好好干活,以及权衡后宫嫔妃的宠爱地位。 萧壁城拉着脸,拍板定案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们滚蛋,登基大典那天不用来了!” 他寻思都是夫妻了,同寝而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倘若让他每天还得坐十多分钟的三轮车去见媳妇儿,那他可是不干的。 乔烨好笑地答应,“好好好,这天底下本该就是您说了算,谁要是对此有意见,微臣就把他们拦在外面,不让他们碍殿下的眼。” 他低头落笔,把要求细则都记载了纸上。 每次一遇到和太子妃有关的事,殿下就会变得非常执拗。 不过乔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过往史书上,也不是没有帝王十分宠爱自己的皇后,留对方在养心殿中同寝同居的。 殿下就这么一个媳妇儿,也不用翻牌子,顾及什么雨露均沾的事。 再说了,这对夫妻俩完全就是政务狂人,哪个大臣会怕萧壁城沉迷女色? 他们要是能少上两天朝,说不定下面还会有人松口气偷着乐呢。 萧壁城满意地点点头,“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早些时候在靖王府里,也都多亏你把持庶务,等你做了内务府大总管,让云苓给你多涨点俸禄。” 乔烨打趣儿道:“谈不上辛苦,倒是拖殿下的福,微臣有望成为那史上最轻松的内务府大总管呢。” 内务府等同于皇宫的后勤部门,要负责帝后,以及庞大的皇族人员们的衣食住行。 其规模之大,有近两千人,是六部当中人员最多的户部的十倍。 但到了萧壁城这一代,他不纳嫔妃,子嗣数量也少,可见内务府的工作量会大大减少。 不过,这样的职位,通常会任用皇亲国戚,或者功臣之后,极少数是被君主极度信赖的人。 乔烨可以说是萧壁城夫妻的御用管家了。 从靖王府的管家到东宫的詹师,再到未来的内务府总管,一路走来可谓是替这个家操碎了心。 他的出身其实并不高,当年在军营里也是负责后勤统筹的,胜在能力出色,为人稳重踏实情商高。 早年靖王府穷的不行,萧壁城也没钱多请几个管事,基本靠乔烨身兼多职。 无论府内日用采买,人员调动,发工资,还是商铺田庄管理,都是对方一手抓。 云苓甚至都觉得,莫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耽误了对方娶续弦。 她凑过来道:“乔大人,等你做了二品大官,亲事应该就不愁了吧?要是看上哪个姑娘,我帮你牵线做媒啊。” 严格来说,对方马上也要一飞冲天了,可以预见说亲的人很快就要踏破乔家门槛。 在足够的权利地位面前,不管死过老婆,还是生了六指儿子,都不是阻碍。 乔烨闻言,眼神有所触动地笑了笑,“多谢太子妃,倘若微臣中意的那位姑娘不嫌弃,一定会前来求您做媒的。” 云苓立马竖起耳朵,“等等,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以前给提出帮乔烨相亲的时候,他都是拒绝的。 但这次无论她再怎么好奇,乔烨却都不肯透露了,只是微微一笑。 “将来微臣若是有了好消息,再告诉您也不迟。” 云苓撇撇嘴,不满地嘟囔,“你还吊起胃口来了。” 乔烨低声一笑,“微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是热心肠的人,倘若我现在说了,您一定会忍不住为此分心的。” 他已经看透了云苓,这姑娘一向喜欢做红娘,替别人的婚事操心。 身为年满三十的老男人,乔烨自觉婚姻这等大事,靠其他人来解决多少不合适。 要是说自己对霜梨有意,云苓又该抑制不住兴奋,把自己的事情丢到一边,绞尽脑汁地替他出谋划策了。 第 1227 章 做好一个女官 说起霜梨,起初乔烨并未太关注这个小他十岁的小姑娘。 只是因年长的缘故,再加上管家属性的职业病,在日常生活方面习惯性地对她多有照顾。 他对于霜梨的印象,大致可以概括为娴静,懂事,沉稳。 就是小小年纪太过老成,不似同龄姑娘那么活泼。 相应的,对方的领悟能力非常出色,任何事情都一点就通,在靖王府和东宫的日子里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乔烨已经习惯有霜梨在身边的日子,他们之间好像有种无形的默契,无需多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想做什么。 他的发妻早死,没有完整温馨的家庭,所以更加用心地把精力都用在了年轻的太子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身上。 而霜梨出现后,却莫名填补了那种遗憾,让他并不着急把心思放在续弦上,甚至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 直到霜梨被云苓派去做皇家幼稚园园长之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极速减少。 他感到心底空落落的,忽而惊觉一件事,自己竟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了爱恋的感情。 自那以后,乔烨依旧被叮嘱协助霜梨,尽管不能一直待在宫外,思念仍旧使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幼稚园待上小半日。 而两人之间的交集不再仅限于宫务琐事,还有他的儿子——卓哥儿。 卓哥儿在幼稚园读书,因为他的身份和天生残疾,霜梨对他总是格外关心,也更为重视他的情绪与性格引导。 或许是这个原因,两人之间相处少了,关系却莫名比从前更亲近起来。 他那原本内向安静的儿子,去了幼稚园里以后,也竟一天比一天开朗起来,甚至主动表达起关于“母亲”的渴望来。 “阿爹,霜梨姐姐就是我的娘亲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 乔烨诧异,卓哥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她会哄我睡午觉,关心我有没有吃饱,担心我被别人欺负。以前我问奶奶,娘亲应该是什么样子,奶奶就是这样回答的。” 乔烨回过神来,耐心道:“因为霜梨姐姐是你的老师,师者父母也,她像你的娘亲,但并不是你的娘亲。” “那阿爹让霜梨姐姐做我真正的娘亲吧。” 乔烨哑然,心底有种触电般的感觉,片刻后还是轻声道:“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呀,之前过生辰的时候,阿爹不是答应会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卓哥儿目光迷茫,爹爹对他一向有求必应,他不明白这个愿望为什么不被答应。 乔烨素来擅于沟通,这会儿却是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他了解到一件事,卓哥儿很喜欢霜梨。 这好像催长了他心中一颗早就被埋下的种子破土发芽,这个念头越发清晰强烈。 但霜梨的优秀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 毕竟是给墨王当过通房备选的大宫女,不仅姿容相当出色,能力也半点不落于人。 皇家幼稚园的工作,让霜梨的人际关系一下子拓展开来,与官员大臣家属们接触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这其中,就有好几个人看上了霜梨。 有二品官员的夫人,看重霜梨的沉稳,与她太子妃心腹的身份,很是热络殷勤地给她介绍亲戚,想要牵红线。 也有世家子弟,在帮忙接亲戚小孩的时候,无意间结识了霜梨,有心求娶。 追求者们身份低的有六品官员的嫡子,身份高的甚至是三品官员的庶子。 乔烨自觉除了近水楼台之外,自己没有任何优势,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还是鳏夫。 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头婚嫁给他太吃亏了。 饶是如此,乔烨还是克制不住,把霜梨的追求者的家里情况都摸了个透。 谁是真的良人可依,谁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都为她把关的仔细严实。 但凡他说谁一句不好,霜梨都不会有半分犹豫怀疑,只点头答应。 “好,我今后会注意些,尽量不与陈公子往来。” “多谢乔叔,明日我就想办法回绝了宋夫人的好意。” 这般信任他的姑娘,估计就是把那些追求者数落个遍,她都会听从地全部婉拒吧? 但凡乔烨自私一点,或许就能把这些事都搅黄了,把霜梨的年纪拖大一些,反而更有利于他。 可他有私心不假,却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连带着对霜梨的喜欢,都只能以长辈般的关心表现出来,甚至不敢轻易表露太多情绪,生怕霜梨这个过于聪明的姑娘察觉到,觉得有所唐突。 所以乔烨只是旁敲侧击地打探姑娘的想法。 “那位周家公子人品不错,和你年岁相当,便已有秀才功名在身。我见他肚子里颇有墨水,继续这般奋发努力的话,想来中举有望。” “周家虽然不算殷实,但也非贫寒,做夫婿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已经年满二十了……再拖下去的话,对你不是件有利的事情,就没仔细想过吗?” 霜梨沉默了很久,第一次没顺着乔烨的话点头。 她只是风轻云淡地道:“乔叔,多谢你关心我,但嫁人并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太子妃给了我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我希望做出一番对得起她,也让我自己满意的成绩。” “哪怕嫁人,我也只愿寻个情投意合的男人,不论他的出身相貌与年龄,而不是迫于年岁和周围目光的压力,匆匆物色个合适的人选把自己嫁掉。” “与其如此,我更想做好一个女官。” 乔烨哑然,他头一次知道姑娘的事业心这么重。 想开口劝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选择尊重对方的想法。 “……无论怎么样,只要你开心知足就好。” 既然霜梨心思不在于此,别人都没机会,就更轮不到他了。 乔烨继续保持沉默。 因着寒假与帝后大婚的缘故,分开依旧的两人再次搭档合体,一同在宫中忙碌了起来。 明明这么近,却突然一下子又感觉离对方好远了。 倒是云苓得知乔烨有心动女生后,就按捺不住八卦的小心思,暗搓搓地观察了好几天,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然而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乔烨身上有什么猫腻,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故意开玩笑拿自己寻开心的。 失望之余,她兴趣缺缺地收回心思,备车和萧壁城去了城外的桃源村。 一是作物到了收获的时候,二来也顺道看看李元绍跟孟福儿的婚事进展如何了。 第 1228 章 李元绍的蜕变 京城外白茫茫一片,厚厚的积雪将道路掩埋,而就在这天寒地冻的冰霜下,田间却藏着点点惹人怜爱的绿意。 “太子殿下,太子妃,这几个月来地里的菜长势很好!” 李元绍主动领着云苓夫妻二人前去巡视村民们收获,他的脸被冻得发红,却也像那些百姓一样,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明明不是应季蔬菜,在那么冷的天里种下,收成却比往年间都好,您搜罗来的这些菜种真是绝了。” 李元绍此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从来没关注过农民是怎么种地的,他虽然只负责观察和记录生长过程的日记,但这几个月里也没少上手帮忙。 苦归苦,累归累,他一开始也会嫌在泥地里刨土太脏,可看着各种不同的蔬菜在眼前一点一滴的破土出芽,茂盛生长,心里却慢慢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不只长势好,就连味道也非同凡响,比京城酒楼里买的新鲜玩意儿都还好吃,我都怀疑是不是神仙给这些种子洒了观音玉瓶里的杨枝甘露!” 前两日村民已经开始陆续收获贮藏蔬菜了,李元绍当然也跟着在桃源村的庆收宴上好好享受了一番。 他从前在李家,哪怕冬天饭桌上也从不缺新鲜蔬菜,但也没有这么丰盛的。 云苓被他的喜悦所感染,忍不住笑道:“其实这些菜种除了容易丰收之外,滋味是远不如本地品种的,只是你付出了辛苦和汗水,自然觉得胜过山珍海味。” 这几个月以来,李元绍基本在清懿书院和桃源村两点一线地跑,村子就在书院的山脚下,离得也不远,他课余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写观察日记上。首发 奔波操劳之下,李元绍明显瘦了,但精神状态却看起来比以前更好。 要说他之前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没吃过苦的世家公子哥,走段曲折的山路都能气喘吁吁,满面薄汗那种。 但现在他的模样变黑了些,皮肤也粗糙了不少,可那股高高在上的清傲劲儿却褪去了,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踏实许多,十分接地气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李元绍的眼神变得清澈明亮了,让云苓觉得他比起从前来,多了真诚,少了算计。 观他在田地间行走,也健步如飞,似履平地,可见已经习惯了在田间劳作。 看着田间一片丰收的场景,萧壁城同样颇有成就感。 他很惊喜,这些现代种子的表现远超当初所预料,虽然比不上现代科技加持下的大丰收,品质也要差一些,但已经是会让这个世界的土著百姓们难以置信的程度。 眼下,这还只是一部分作物到了成熟收获期,接下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其他陆陆续续的作物被收获,可预见将是一副热闹的场面。 他敢打赌,等小秦帝来京城后看到这番景象,定然也会万分吃惊羡慕的。 民以食为天,未来让大周百姓们吃饱肚子,甚至是在严冬时节也能吃上新鲜蔬菜,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梦。 萧壁城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看向为此事卖了不少力气的李元绍,关怀道:“对了,这段时间你跟孟福儿的婚事进展如何了?” “回殿下,孟家老爷子帮我在村里盘下了一处小宅子,正好在过年那段时间重新漆涂了一遍,不过现在家具物件尚未置办齐全,二位不嫌弃的话可以随我入宅喝杯茶,正好给太子妃看看观察日记的成果。” 在李元绍的邀请之下,云苓夫妻二人随他来到了桃源村中的一处小宅院中。 眼前是处占地面积不算大的一进四合院,三正两耳的格局,规模最小的那种。 宅子虽小,用料却都是红砖青瓦,这在村子里还是比较少见的,看起来干净整洁,典雅幽静,估计价格不便宜。 李元绍的审美也很在线,整个宅子的内饰和庭院景观改造都是他亲自设计并一手改造的,院内目前还是半成品的模样,花圃中堆着不少黄土,几处地方移栽了梅树。 光是这格局规划,便能想象出来年满树繁花时的美景。 到了屋内,李元绍的出众品位就体现得更明显了,虽然都是些价格便宜的家具和摆件,却愣是让他陈列摆放出一种别致的韵味来。 空荡荡的墙壁上挂了他自己写的字画,书法字迹颇有风骨。 他那在世家大族中熏陶出来的底蕴,让这座被改造的小宅子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和整个桃源村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太子妃请喝茶,另外这是我按照您要求写的观察日记,还请过目。” 木桌上摆放着李元绍的战果,好家伙册子叠了一大摞。 云苓喝了口热茶润嗓子,便仔细地翻看检查起来。 她给李元绍安排的任务,主要是观察记录不同的肥料对不同的作物生长有何影响。 有了一颗种子,只要花些时间和耐心,早晚能变成一百颗。但化肥这种东西可是没办法随便量产的,且采购也是一大笔资金消耗。 云苓觉得自己不管在现代挣多少钱,都无法解决一整个古代国家的化肥供给。 何况比起种子来,这玩意儿的来历可不好交代。 好在种田是汉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作为农耕国家,便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常用的肥料种类就多达几十种。 比如除了常见的粪发酵肥以外,还可烧秸秆草木灰,甚至是种植专门的植物来发酵绿肥,掺了动物骨头的骨肥等等…… 什么肥料适合哪种农作物,种地多年的百姓们也是有经验总结的。 为了能够解决肥料使用的问题,这个时候试验田的另一个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第一次试种,云苓设计了很多组对照实验,并让李元绍带领了一批学生,观察记录不同肥料使用下的同种作物,分别都会遭遇什么样的病害,以及收获成效如何。 李元绍做得十分尽职用心,云苓满意地点点头,“这些笔记写得非常好,不过这是个耗时漫长的大工程,要坚持很多年才行。” “仔细保留好这些笔记,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让司礼监那边做雕版印刷,将来京城之外的各州各县,都是要以此为参考的。” 李元绍点头应下,“太子妃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在桃源村这段时间,他可谓感悟良多。 以前大家都说读书入仕是为了大周苍生百姓,可到底怎么做才能实现鸿志,又都言考取功名便是。 如今,李元绍总算找到正确的答案了。 他没有入朝为官,却是真正地做到了为天下苍生。 第 1229 章 鸡飞狗跳的李家 三人坐在堂屋里,闲闲地聊着天南地北的事。 就着观察日记的内容,云苓作为相关专业人员,又指点了李元绍几手小诀窍,以及需要修正优化的地方。 正探讨得起劲,院外突然响起匆忙的敲门声。 “元绍大哥!元绍大哥你在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被打断思绪的李元绍微微皱起眉头,“朱嘉阳?” 在萧壁城示意的眼神下,他起身要去开门,哪料朱嘉阳已经等不及地推开大门,不发匆匆地走进了院子里。 “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朱嘉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太子夫妇在此,连请安都顾不上,急声道:“元绍大哥,李右相大人方才突然在村外的田埂上现身,正难为福儿兄妹呢,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萧壁城很是诧异,率先惊讶道:“什么,李右相怎么会跑到桃源村里来?” 还不等多问两句,李元绍已经猛地变了脸色。 “殿下,太子妃,恕学生先失陪了!” 丢下这句话,他便扔了笔记,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朱嘉阳勉强喘过气来,这才解答萧壁城的问话,“学生也不太清楚原因,反正刚才有辆木车的轮子陷进泥里了,福儿兄妹好心去帮忙,却不知怎么吵了起来。” “我听那下人称对方右相大人,便察觉事情不妙,立刻前来报信了。” 云苓和萧壁城面面相觑,都打算起身去看看李右相又在作什么妖。 这老头儿跟李元绍不是早就断绝关系了么,总不能是大老远跑来专门找他麻烦的吧? …… 别说,李右相今日还真是专程来找麻烦的。 今年这个新年,可以说是他有史以来过的最糟心的一个年头了。 身为呼风唤雨的一品大臣,李右相素来在家族中说一不二。 当初李元绍叛出李家时,大房夫妻虽然有所不满,但碍于长辈威严,以及李梦娥闯祸理亏在先,不好表露微词。 但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唯一的儿子,一直在私下偷偷去看望李元绍,甚至想接济帮扶他。 只不过李元绍骨头硬,心里有傲气,不肯要李家的钱。 但这事却被二房的人告密,李右相得知后在家里大发雷霆,当众给了大房两口子好一顿没脸。 后来,又发生了李元卓联合赵红珠污蔑李元绍的事,登报后被全京城的人吃瓜,脸丢到了姥姥家。 李右相也觉得窝火恼怒,可对方是他少有值得看重的嫡孙,当然得保着。 于是他不仅没罚李元卓,还动用关系把对方送到了外地去做事,想等过几年平息了风波再接回来。 “爹,凭什么!” “当初您不许元绍管梦娥的事,说这样会丢了李家的脸,元绍不愿意,您就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如今李元卓那小龟孙干出这等蠢事,把李家的脸面里里外外丢了个干净,叫全京城的人都看笑话,您不罚也就算了,凭什么还要送他去外地避风头?” 李元卓本就是二房的嫡子,他干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来,大房两口子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于是便在去年的团圆宴上吵得不可开交。 当时大房好歹还有个圆滑的李梦纾在,勉强维持着家里的和平表象。 如今大姑娘出嫁了,整个李家就乱了套。 李右相带病休假也快三年了,威信力大不如前,多少有些压制不住下面的小辈们。 于是大房二房基本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三房四房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到处拱火,唯恐天下不乱,闹得他脑瓜仁儿都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府是菜市场呢。 今年的团圆宴更是没法看。 也不知道谁从哪儿得来消息,说李元绍如今沦落到给种地的泥腿子做女婿,还要娶一个出身低微的村姑为妻。 听到风声后,李家派人偷偷去书院打探,发现传言竟是真的,李元绍不仅在桃源村里买了宅子,甚至经常住在岳家。 堂堂一个世家贵公子,混到这种境地,二房夫人拍手称快,在年宴上就阴阳怪气地嘲讽了起来。 “哎呦呦!之前还当元绍跟那个村姑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准备要成亲了,幸亏他已经不是李家人了,不然让别人知道我有个村姑侄媳妇儿,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李元绍的父母忍气吞声这么久,终于破防了。 大房夫人怒声反击:“村姑怎么了,村姑好歹清清白白,总比你儿子费尽心思讨一个小娼妇欢心强!你们也就配讨赵红珠那种货色当儿媳妇,倒要看看谁比谁丢脸!” 双方骂骂咧咧一通,当场就在屋里干起仗来,李右相的饭碗都被掀翻了。 还没来得及啃上一口的鸡腿咕噜咕噜滚到地上,被人一脚踩扁。 “你们几个是不是要造反了啊?竟在老夫面前撒起泼来!我看你们大哥别说二哥,谁也别嫌弃谁,养出这种不成器的儿子,还不是怪你们自己!” 这次他再发火,却已经没人理会了。 大房二房都急红了眼,恨不得掐死对方,更是连他一起骂。 “还不都怨爹偏心!元绍当初那么听您的话,那么孝敬您,偏偏您对他那么苛刻,但凡有对李元卓那样两分偏心,他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我呸!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家元卓占便宜了?占尽便宜的明明是你儿子,我们元卓哪里比他差了,不就是少了个嫡长子的身份么,但凡爹能一碗水端平,元卓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傻事来!” 李右相被埋怨得涨红了脸,“合着全是老夫的错?滚滚滚,都给我滚!” 看着吵成一团的大房二房,闷声看戏的三房四房,再想起连过年也不回来的李贵妃燕王母子,他从来没有对李家的未来这么绝望过。 自家的鸡飞狗跳固然难掩心累,但是死对头的得意美满更令人揪心。 看看李家,再看看因为祁天河回归而春风满面,笑意开怀的封左相,李右相心里更不得劲了。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封家认亲宴上,死对头的那番话总是不停在脑海里回荡。 李右相左思右想睡不安稳,终于鬼使神差地偷偷备车来了桃源村。 第 1230 章 冲突 白雪皑皑的山川间,炊烟袅袅的村子坐落在棕黄色的土地上,在晚冬的雾气中显得惨淡破败。 车夫把木三轮蹬到村口的土路旁后,恭敬地提醒道:“相爷,不远处就是桃源村了,前面的土路有些泥泞不平,您小心坐稳些。” 李右相掀开帘子朝外探看,景色入眼后不仅心情愈发复杂。 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嫡长孙,如今就住在这样破落的村子里,在脏兮兮的田埂间做农活? 要是放到两年前,祖孙俩刚闹掰那会儿,李右相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狠狠嘲讽一通,让这小子知道,跟家族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或许是被死对头的话刺激到了,如今李右相心中没有快意,只有种说不上来的苦闷。 “你去探问一下孟家在哪儿,然后绕小路过去,不要走大路。” 吩咐完车夫,李右相就放下了帘子。 他就是这段时间觉得心里不得劲,想出门散散心,莫名就想来看看李元绍的现状如何,以及那孟家人又是什么样。 但他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让李元绍知道自己来了。 所以这辆木轮车还是租的,上面都没有李家的族印,身边除了车夫之外,半个护卫也没带,主打一个低调。 “小的遵命,还请相爷在此地等等。” 车夫走后,李右相独自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发怔。 自从他被迫带薪休假以后,李家的影响力就大不如前,面对日渐走下坡路的家族,他才惊觉自己真的老了,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昭仁帝已经宣布退位,新帝登基在即,属于他这代权臣呼风唤雨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昭仁帝多少还会给他几分薄面,新帝新后可不会惯着他,想职复原位是绝无可能了。 从前,李贵妃救驾有恩,又对太子有过养育之恩,在封皇后被赐死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新的后宫之主,巴结讨好李家的人络绎不绝。 把昔日的死对头踩在脚底下,他心里多少有点飘飘然,所以害怕李梦娥铸下大错影响整个家族的声誉,极力想要撇清关系。 于私人感情上来讲,李右相清楚自己是愧对孙女的,但从大局上来讲,他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哪怕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他依旧会坚决要求李元绍跟对方撇清关系,从此不再往来。 说他自私也好,狠心也罢,只要对家族大部分人有利,他还是会选择牺牲掉个别人。 唯一让李右相感到后悔的,唯有把李元绍逐出家门一事。 他当时被嫡长孙的叛逆举动气得不轻,在二房的挑拨之下,把事情做得太狠太绝。 但凡李元绍只是叛逆离家,他的名字仍旧记在族谱上,李家今天都不会这么艰难。 “唉……老夫年轻的时候机关算尽,如今却频频失策,当真是老了啊。” 谁能想到,看似繁荣的李家,在如流星般短暂地冒了个头后,就又迅速坠落了呢。 中年这一辈,兄弟姐妹间的关系已然分崩离析。 李贵妃再也不是那个任由兄弟姐妹索取的李家女儿,现在做事主打一个我行我素,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她连皇帝的面子里子都不在意了,怎么可能会迁就李家人委屈自己? 大房二房反目成仇,三房四房太过无能不堪重用。 小一辈受到影响,彼此间也不热络,尽是防备与疏离。 李右相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族,如今已是一副摇摇欲坠之姿,他不由心底设想,假如当初没有把李元绍赶出家门会怎么样? 如果这个自小被内定为下人家主的嫡长孙还在,也许李家就不会为了争夺权利而内斗了。 “相爷,小的打听到孟家宅子的方位了,就在靠村口左边的第二户。” 车夫打探完消息回来了,指了指远处的一户人家。 李右相扫视了外面几眼,眼神颇有些嫌弃,京城里现在都是宽阔干净的大道,他已经很久没走过这种泥泞的土路了。 积雪融化了一半,上面还凝结着薄霜,整条道路都没法下脚。 倒是左边那条稍窄的岔道干净些,上面铺的土也是新的。 “你走左岔道,从小路悄悄绕到孟家后面的那片地上去。” 车夫听令照做,才行驶几米,便忽然被人急声喝止。 “喂!那边的,左边这条路近两日才翻新盖土,还不能驾木车过!” 喊话的人正是孟福儿的大哥。 为了方便村民在田间行走干活,村里近日商议着多修一条路出来,大伙刚把泥土和荒草铲掉,盖了层新土画出道路轮廓,还没来得及填碎石做硬化。 眼看那木轮车在岔路上印出三米长的印迹,连带着土层都陷下去半个手掌的深度,孟大哥赶紧追上去拦车。 他语带牢骚地道:“嘿,我说你这人,好好的大路你不走,非去碾那没修好的新路作甚?瞧瞧这压出来的印子,亏得被俺看见了,不然叫你们驾车碾过去的话,俺们昨儿个一天的活都白干了。” 车夫出身丞相府,虽是个下人,也忍不得被低贱的村民教训,语气高扬,“你没看见我驾的是木轮车么?村口的主路全是泥水,这么精贵的车怎么过,你当我驾的是马车啊,弄坏了轮子你出钱修不成?” 木轮车虽然精巧方便,但需要有平坦的道路支持,否则很容易磨损和卡轮,陷在地里走不动。 在这样的泥地里行驶自然是不如马车的,也是考虑到这点,李右相才让车夫走左岔道。 车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孟大哥也不惯着他,拉着脸皱眉道:“三岁小孩都知道没修好的路不能乱踩,你倒是理直气壮,外村儿来的吧?俺可告诉你们,别瞎霍霍俺们村儿的路啊!” “怕弄坏了车,你们就下来走路,里面的人难不成是个瘸腿的?” 听到这话,车夫顿时满面怒容,“放肆!哪来的贱民胆敢口出狂言,告诉你我们家老爷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 远处,刚才帮着在田间劳作的孟福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冲突。 第 1231 章 高攀不起李家 能买得起木轮车的人通常非富即贵,她寻思里面估计坐了位富商或者前来考察田地情况的官家老爷,赶紧上前去劝阻。 “这位大哥,岔路还没修好,你把车架上去会把地压坏不说,也危险得很呐!” 一直坐在车厢里的李右相皱眉,他来桃源村是想低调行事,不愿与之纠缠。 于是,他瓮声瓮气地道:“老夫出一百两银子的过路费,一百两总够你们请人重新修条好路了吧?” 随后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银票,让车夫交给拦路的人。 车夫满脸嫌弃地把银票甩在孟大哥脚下,二话不说便往前驶去。 “哎!等等……” 孟福儿还想阻拦,却被黑脸的孟大哥拦下,“他们要过就让他们过吧。” “可是那路才铺了土,好些地方都还没填平呢,现在松软得很,路压塌了不要紧,车翻了可怎么办!” “呵!有钱了不起啊,你瞧那车夫狗眼看人低的模样,俺们劝也劝过了,翻了车也是他们活该。” 孟大哥不满的话音才落下,前方果然响起一道惊叫声。首发 只见行驶出去十米开外的三轮车,前面的轮子猛地扎进一个土坑里,后两个轮子和车厢全都翘了起来,几乎贴近垂直角度。 车厢木制的门被震开,由于斜坡的惯性,里面嗖地飞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来,对方砸在车夫身上,双双滚了下来。 李右相的脑袋连着在木轮车和车夫身上,咚咚磕了两下,顿时眼冒金星。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摔进了前方的泥坑里,发出一声粗嘎的痛叫。 “哎哟!我的老腰哎!” 孟福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道:“老伯,您没事儿吧?” 眼前的老者穿着墨青色的云纹锦衣,看着便气度不凡,就是头顶上的帽子被甩掉了,露出一个只剩几根稀疏白发的秃头顶,让他华贵的气度大打折扣。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起来扶他,“相爷!相爷您没事儿吧?” 相爷? 孟福儿怔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就被李右相颤颤巍巍的痛呼声给夺走了注意力。 “腿……腿!老夫的腿好像摔断了,你别乱碰……” 一把老骨头了,哪里经得起这般磕碰,疼痛令李右相面色发白,额头不住地冒冷汗。 车夫一听,跟碰到烫手山芋似的收回手,满脸紧张无措。 孟福儿心下一紧,连忙招呼道:“大哥!老伯摔到腿了,你快把人背到家里去,我去找村大夫来!” 孟大哥虽然心头气恼,还是拉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说了不让走非要走,这下吃苦头了吧,也就俺家福儿脾气好,不然俺才懒得管呢!” 孟福儿给大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转身安抚李右相。 “老伯你别怕,我家就住在那儿,左边第二座宅子,离村大夫家不远,让我哥哥先背您过去吧!” 听着两人的对话,李右相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他听这庄稼汉称呼少女为“福儿”,心底就隐隐有个预感。 此刻见她指着目的处的宅子说是自己家,他顿时眯了眯眼,冷不丁问道:“难不成你就是孟福儿?” 有关李元绍的近况,李家的人前阵子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李右相当然也知道孟福儿的名字。 他目光严厉地审视眼前的少女,紧紧地拧起眉头。 一身粗布棉衣,袖子和棉鞋上全是泥土,头发粗糙地扎了两个麻花辫,上面系着地摊上最劣质的绢花,脸蛋被冻成高原红。 看起来圆脸圆眼,五官倒是端正讨喜,的确有几分传闻中的“小福女”的福气。 只是……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突然被点名,孟福儿心里一紧,被眼前老者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简直比书院里的夫子还让人压力山大。 她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是孟福儿,老伯您、您认得我?” 李右相心情万分复杂,这就是他嫡长孙要娶为正室的女子? 换作从前,这般姿色的女子怎么可能入得了李元绍的眼! 他那付出了无数心血栽培的嫡长孙,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打击和刺激,才会选择跟个毫不起眼的村姑定亲啊! 这一瞬间,李右相又是气恼又是痛心,更多的是无法回避的懊悔。 从前跟李元绍说亲相配的对象,哪一个不是高门贵女。 如果当初没有闹得那么僵,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孟大哥迟钝地无所察觉,伸手要去背李右相,却忽然被对方一手拍开。 他懵了一下,“啥意思啊?” 李右相目光沉沉,语气冷冽,“原来你就是孟福儿,老夫那不孝孙要娶的女子!” 孟福儿呼吸都停了半拍,刚才她就听见车夫称对方“相爷”,所以眼前的人…… “您、您是李右相大人?” 孟大哥瞪圆了眼,吃惊地道:“福儿你说啥,他是当朝丞相?” 他一介普通百姓,哪里见过丞相这等大人物,当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后已经被孟福儿眼疾手快地拉着屈膝行礼。 “民女见过丞相大人!” 李右相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道:“老夫不知用了你什么心计,竟能将他迷得团团转,但老夫告诉你,李家是绝不会接受一个出身低微的村女进门的。” “我等李家的门楣可不是那么好高攀的,你们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生出什么攀附的心思来,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孟福儿从来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准备地和李右相见面。 李元绍虽和家里闹翻了,可对方怎么都是他的祖父,还是当朝丞相,对她来说不是能轻易怠慢的对象。 她也清楚是自己高攀了,但听李右相没有半点犹豫地否定自己,还是心里一阵难受,面色苍白地僵立着。 面对这难堪的话语,孟福儿深吸一口气,脆生生应道:“民女和元绍是两情相悦,况且他已经不在李家的族谱上了,故而丞相大人此言差矣,民女何来攀附一说?” 李右相被戳中了痛点,发白的脸当场涨红。 “竟还跟长辈顶起嘴来了,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丫头,果真是上不得台面!” 对峙间,一道冷怒的熟悉男声传来。 “福儿哪里说错了,你我早已断绝祖孙关系,我娶什么女子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难不成堂堂丞相大人还想仗着权势,以公谋私,随意插手平民百姓的私事?” 第 1232 章 福儿的勇气很纯粹 来人正是李元绍,得知消息,他就第一时间赶到了村口。 一看见李右相指责贬低孟福儿的样子,胸口就有股怒火在不断升腾。 “……你!你怎么跟老夫说话的!” 李右相习惯性地想要训斥,可在看见李元绍身着粗麻棉衣的黑瘦模样后,却又是心一梗,后半句话都堵在了胸口。 李元绍将孟福儿牵到身后,眼中闪过轻嘲之色,“怎么?只能你随随便便对别人指手画脚,却不能别人反驳辩言?” “哦,我倒是险些忘了,您毕竟是丞相大人,哪怕已经不在朝中做事了,也不是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大人物呢。” “可那又如何呢?我们清懿书院自建立以来就有院训,不为权贵而折腰,不因位卑而倨傲。” “在遭受到无理的对待或者压迫时,也要勇于发声,敢于捍卫自己的声誉权利而抗争,所以右相大人以势压人这一套怕是行不通呢。” 李元绍语气嘲讽地阴阳怪气了一通。 这般说一句顶嘴三句的模样,换成是以前,被挑衅了家主权威的李右相早就滔天震怒了。 但是这会儿,他内心深处存着与对方缓和关系的希冀,便没有立刻再次语气强硬地反击。 更何况,之前的事的确做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吵起来的话他并不占理。 李右相长长吁出一口气,心间思绪飞转,面上冷哼一声。 “你不用那些有的没的,老夫只告诉你,你跟我断绝了关系不假,我做不了你婚事的主,但是你爹娘呢?” “虽然你已经从李家族谱上除名了,可你体内依然留着你爹娘的血,也没有跟他们断绝关系。” 话音落下,李右相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强硬的理由,腰杆都挺直了三分。 这小子不认他,总还得认他爹娘吧? “他们对你有生恩,亦有养恩,难道你只因为跟老夫怄气,便连你爹娘的意愿都不顾了吗?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这话让李元绍等人的脸色猛然一变,他不明白,自己早就跟李家不忘来了,李家人为何还要一再找他的麻烦? 先是李元卓,后是李右相,二房爪牙平日里暗地搞的那些小动作,他更是懒得细数。 只因为选择了遵从内心想法,不愿意听从李家的摆布,就要想方设法毁掉他平静的生活吗? 好歹也有过二十多年的祖孙情,对方竟是丝毫不念,哪怕老死不相往来也罢,非要逼得他将心中最后一丁点柔软与念想都磨灭掉! 想到这里,李元绍再看向李右相的眼神中更是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愤恨与悲凉。 “呵,早在被族谱除名的那天起,我李元绍不孝之人的名声就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如果丞相大人不辞辛苦地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的话,那我劝您还是歇了这份心思,早早回城安养晚年去吧,毕竟我是个不孝之人,可不会在意这些!”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两分底气叫板的李右相呆了呆。 这是他亲自带大的长孙,要知道对方是个极为重视亲情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李梦娥跟他闹翻。 他特意搬出李元绍的父母来,就是想侧面告诉这小子,双方有着怎么都剪不断的羁绊在。 原以为父母之情多少能让李元绍有几分动容在意,却不料对方的反应和所预料的截然不同。 眼见打亲情牌都不管用了,这会儿李右相的心里才是真的有些慌了。 他指着孟福儿,又急又怒地道:“看来你是当真要为了一介村女,连生身父母都不要了?” 李元绍咬牙,心中一阵煎熬。 他的爹娘在李右相面前,软弱归软弱,总归还是真心疼爱孩子的,尤其是他。 李梦娥也就罢了,她做错事之后,被失望至极的爹娘抛弃是事实,双方断绝往来情有可原。 他身为长子,从小受尽父母的偏疼,怎么也无法当真开口应下这句话。 可他的傲气和理智又不愿在李右相面前低头,倘若被对方拿捏住了一回,后面定然永无休止。 场面一时僵冷下来。 孟福儿有些心疼地看着李元绍,忍不住站出来认真道:“自古以来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现在与往日不同,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都提倡鼓励过,年轻男女一定要在婚事上有自己的想法,不能盲目地任别人来操控人生。”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应该向现在和未来看齐,而不是墨守陈规。” “更何况,孝顺父母与自主姻缘本就是互不冲突的两码事,福儿敢问丞相大人,如何就只能择其之一了?” 李右相嘴角抖了一下,脸色如锅底般发黑。 这话才出口,孟大哥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妹妹一眼。 他心里很愤怒李右相对孟家的贬低与轻视,但在官老爷面前,身为平民百姓也只能忍着火气闷不吭声,却没想到福儿会站出来直言反驳。 妹妹从小胆子就不小,毕竟老娘是个泼的,做女儿的也经常帮着吵架助战。 但是现在,孟大哥却觉得妹妹的这份“勇敢”,似乎和以前那种“胆大”有所不同,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解释不出来。 十米开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下,云苓夫妻已经悄悄吃了好一会儿瓜,见状也不由得颇感欣慰。 萧壁城点头道:“孟福儿这姑娘,我从前倒是小瞧了她。” 云苓小声感慨,“李元绍这等出身的人,会喜欢上福儿也不是没道理的事。” 萧壁城继续认可道:“这姑娘当真称得上是勇敢无畏,严格来讲,比容婼柳清砚之流更甚。” 他敢笃定,今天这事儿如果把李右相换成昭仁帝,甚至是太上皇,孟福儿仍然会直白地质问和反驳。 如果换了容柳二女,反而会有所顾虑地慎言。 孟福儿所拥有的,就是一种发自内心,非常纯粹,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建设的勇气。 并且,这种勇气不会因为反驳对象的身份高低而有所变化。 云苓轻轻扬眉,笑道:“在你口中听到对福儿这么高的评价,我有点惊讶。” 惊讶归惊讶,孟福儿接下来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辜负萧壁城的称赞和认可。 第 1233 章 李右相被怼出内伤 远处,李右相还坐在湿泥巴地上,也不嫌屁股冷。 他黑脸地看着孟福儿,竟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小丫头。 好一会儿,李右相才瓮声瓮气地道:“你应该清楚,自己跟李家门不当户不对……你们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爹娘绝不会答应的……” 他虽然没跟李元绍的父母讨论过,但很笃定大房夫妻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当初,他给李元绍定下赵红珠这个正三品官员之女,大房夫妻心中尚有极大怨言,觉得女方出身太低,全凭他一手压制做主。 如今换了出身更差的孟福儿来,能点头就有鬼了。 不过是跟二房干仗的正火热,还没来得及找李元绍谈这事罢了。 孟福儿小脸倔强认真,“我要嫁的人是元绍,不是元绍的爹娘,他愿不愿意娶我才是最重要的,我和他的差距再大,还能大过墨王妃和墨王爷去?” 京城人都知道,墨王妃只是个木匠之女,人家夫妻俩还不是恩恩爱爱,激励了不知道多少有情男女鼓起勇气冲破障碍争。 孟福儿搬出皇室来说事,李右相的脸更黑了。 他不好评价这事,转而言他,语气依旧不善。 “你们一家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家中三儿一女,都没个读书读出气候来的,但凡有点自尊自爱,都该知难而退了。” 孟福儿口齿利落地回答,“孟家是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不错,可再瞧不起泥腿子,这天下多少富商权贵,无数张嘴还不是靠我们种地养活?” “太上皇在建国立业之前,和我们孟家人一样靠锄头吃饭,他老人家早年还是个小卒的时候,分不着长枪打仗,都还是扛锄头上战场的哩。” “没他老人家那把锄头,哪有大人您和我今日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再者,谁说一代是种地,便代代都要种地了?“ “我一介小小女子,照样考入了清懿书院中,将来也是能进朝廷做女官的。我的两位哥哥,大哥现在已经是清懿书院试验田的专职劳工,二哥马上就要进入木车行做活。” “他们干得都是为大周百姓好的实事,与丞相大人的区别,不过是没有名义上的一官半职。” “至于我弟弟,他是我家中读书最厉害的人,比我不知强了多少倍,只是年纪尚小罢了,将来定会比我更有出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左相大人莫欺少年穷。” 一张小嘴叭叭叭,说的头头是道,精彩得云苓都忍不住想鼓掌喝彩。 李右相就更听的脑子嗡嗡响了,李元绍是骂一句怼三句,这丫头是骂一句怼十句啊! 他差点被怼出内伤来,咬牙切齿地道:“……真是好能说道的一张嘴,他便是被你这张巧嘴给迷惑了心智吧?” 李元绍深吸一口气,也在孟福儿掷地有声的响亮话语中平定了心神。 他沉声道:“这门婚事是我主动求来的,我的态度和立场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左相大人自便吧,福儿我们走。” 说罢,就牵紧孟福儿的手要离开。 李右相左手握紧拳头,洪声道:“别犯倔了!但凡肯稍稍低个头,你爹娘还为用尽全力为你选一门好亲事,要是再这般执迷不悟,被那丫头骗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都拼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听不懂人话吗? 只要肯服个软,一切都有迂回的余地,他也会默许和帮助大房夫妻,再相看一门更好的亲事。 李元绍没说话,只觉得李右相挖空心思想挫他的傲气,让他不痛快,牵着孟福儿走得更快了。 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李右相咬紧牙关,嘴里的金牙都快崩出去。 “老夫伤了腿,你就这么把老夫丢在这儿,管都不管了?” 孟福儿率先犹有担忧地回头。 李元绍却是毫无感情地道:“您还有心情和别人吵架,可见伤的并不严重,再者我们不是大夫,不能随意搬动伤者乃是常识。” “等下会去叫村大夫过来处理,您就在这儿坐等着吧。” 李右相:“……” 李元绍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路过歪脖子树旁才停下来。 云苓抱着双臂靠在树干,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们放心回去吧,朱嘉阳已经叫过村大夫了,喏,人已经来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远处,有四五个人正往这边赶。 “……有劳殿下和太子妃了。” 也不知道两口子在这儿看了多久的戏,李元绍心情复杂地点点头,带着孟福儿告退了。 云苓和萧壁城对视一眼,这才缓步朝李右相走去。 寒风中,老秃头儿毫无形象地坐在泥地上,双目无神地愣愣望着前方。 几根白毛迎风飘扬,好不凄凉。 他眼圈有些发红,闷闷不乐的样子。 腿伤得的确不算太厉害,刚才剧烈疼痛了那一下后,便也慢慢缓过来了,还能受的住。 可以前百般疼爱过的嫡孙就这么把他扔这儿,李右相还是无法避免地伤心了。 朱嘉阳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招呼喊来的村民帮忙把木轮车从坑里抬出来,还有人拿了搬移伤员的担架。 “老大爷,动得了不?动不了我们背你上担架啊。” 而后,有人去扶李右相的肩膀,却被他一扭身子甩开,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就是闹脾气。 直到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愿意让人抬,还要我亲自背过去不成?” 李右相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来看见是萧壁城两口子,愣是惊地扶着旁边的车夫站了起来。 他额头冒出几滴冷汗,忍着疼痛道:“殿殿殿……殿下,您又来村儿里看菜啊,老夫没事,没事……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这便坐车回去了。” 云苓语气凉凉地提醒,“您腿都摔成这样了,不赶紧处理还要坐车回城,是想当个瘸子,好能多拿朝廷一份补助金吗?” 李右相:“……” 这太子妃,他都落得此般境地了,就不能多关爱关爱老人,说点中听的话吗! 第 1234 章 口是心非的老头儿 最后,李右相还是老老实实躺在担架上,让几个村民给抬走了。 掉落的帽子也被他捡起来盖在脸上,生怕这副丢脸的模样被别人看到。 车夫被打发去看守木轮车,村大夫在屋里给李右相查看伤势。 “不算太严重,但是要做正骨,须得用夹板固定,然后卧床休养一月,其间不要随意走动,不然容易影响今后的走路姿势。” 云苓点点头,“那大夫给他做正骨吧。” 她也看了李右相的伤势,只能说对方还算幸运,有个车夫做垫背的。 否则老年人骨质疏松,摔一跟头就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简单的事了。 村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有着多年行医的经验,他不知李右相的身份,当下便也没有任何顾虑。 “老兄弟,你忍忍啊。” 说完,院子里就响起李右相杀猪般的惨叫声。 “哦哟哟哟哟——痛痛痛!”首发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鬼哭狼嚎和骨头闪动声,李右相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好在折磨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村大夫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在他的小腿上按摩起来。 从上药到固定夹板,总共花了半天时间,回过神来都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 李右相这才缓过神来,无精打采地虚弱道:“老臣多谢殿下和太子妃相救。” 云苓微微扬眉,坐在一旁的木桌边倒了杯茶,饶有兴趣地问道:“右相大人,今儿个怎么有兴致跑到桃源村来看孙子啊?” 李右相语气不屑,“呵……那不孝子孙现在过得如何,跟老夫有什么关系?偶然路过,训斥两句罢了。” 就嘴硬吧。 云苓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色突然严肃:“那就是特地来找我门下学生的麻烦咯?右相大人,你该不会为了棒打鸳鸯,就利用权力地位背地里做些针对福儿和孟家的事情吧?” 李右相身躯一僵,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发怂。 这两口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委婉柔和了不少,“太子妃误会了,老夫虽然看不上孟家,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来。” “刚才老夫特意把话说得难听,并非当真看不起二位的学生,只是想吓唬吓唬孟家丫头,叫她知难而退罢了。” 这倒是李右相的真心话,来之前,他私底下对孟福儿和孟家做了全方位的考察了解。 能入清懿书院得太子夫妇青眼,孟福儿的人品能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至于孟家人,倒也跟那丫头如出一辙,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 如孟家这般的寻常百姓一抓一大把,他没必要闲得慌,挨个贬低鄙视。 因为这类人跟他完全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根本不会过多在意。 只是看不上,并非看不起。 云苓继续道:“真的假的?您都跟元绍断绝关系了,还专程来这么一出,实在很难让人信服,不会表面如此回答,背地里却指使元绍父母为难于他们吧?” 李右相眼角抽搐了一下,“您这话说的,老夫平日里倒也没那么闲……至于那小子的爹娘,就算老夫不插手,他们也一定会阻止此事,且比老夫做得更加强硬。” “那小子在外面待了一年多,性子变野了,这等大事竟也不和父母商量着来,呵呵……后面有他受的!” 萧壁城接话道:“如此来说的话,右相大人还是存了好心,特意前来提醒元绍,或者说给他们二人一个台阶下?” 这话才出口,李右相便直了眼,目光颇为惊异古怪地看着他。 他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太子猜中了深藏的小心思。 萧壁城和云苓对视一眼,观李右相的表情反应,就知道他们刚才围观吃瓜时的分析没有错。 这老头儿突然跑到李元绍面前刷存在感,不是吃饱了撑的跟对方过不去,而是他心中日渐后悔,萌生了想缓和关系的想法。 在大房夫妻闹过来之前,先一步找到李元绍说这些话,不就是想卖个“好”么。 顶着二人的目光,李右相僵笑了一下,“殿下可真会开玩笑,老夫就是敲打下孟家,别以为攀上李元绍,就能和李家沾上关系,世上可没那等美事。” 这老秃头儿,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嘴硬? 萧壁城心底好笑,悠悠道:“好一个‘攀上’元绍,看来在右相大人心中,元绍也没那么不堪,我还以为你将人逐出了家门,在你眼里他就是一摊烂泥不如呢。” 他说的是“攀上李元绍”,而不是“攀上李家”。 看似话都一样,透露出的心思却天差地别,老秃头能脱口而出此言,可见他内心深处依旧是认可和重视李元绍的。 李右相:“……殿下,老臣身体不适,想独自歇息一会儿。” 这天实在聊不下去了! 萧壁城没有应允,反而还跟着坐在了云苓对面,悠哉地喝起了茶。 “可是我与太子妃无聊得很啊,我们陪护了右相大人这么久,跟我们闲话会儿家常总不过分吧?” 云苓抬眼瞥向李右相,凉凉地道:“别口是心非了,真当我们是傻子看不出来呢?您分明就是心里后悔了,特地跑过来与元绍求和,盼着他能回李家。” “右相大人让元绍多顾念父母,不就是暗示您与他之间,还有着再怎么也撇不清的血缘关系么?” “您劝他放弃和孟家的婚事,又表明态度不反对元绍爹娘帮他说亲,不就是在给他递台阶么?” “您后悔了就大大方方直说,别整这些歪七扭八的门道,想求和又拉不下脸,试图让别人先低头服软,摆出一副施恩的姿态给谁看呢。” “如我直言,做人还是真诚一点好,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面对这番话,李右相的脸色精彩纷呈,被说中了心思本就越发心虚,到最后更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炸毛。 他猛地拔高声音道:“老夫什么都没做错,要求和也该是他先低头!谁让这小子虽然不懂事,到底年纪轻轻,也是老夫一手养大的,倘若他幡然悔悟,知错就改,老夫也不是不能宽宏大量,再给他一次机会!” 刚说完,李元绍的冷哼声就在门外响起。 “右相大人还是把您的宽宏大量收回去吧,草民不需要!” 第 1235 章 大气不敢出一下 李右相傻了一下,“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紧闭的门外立着两道影子,听到这话后,敲门声方才响起。 “殿下,太子妃,学生求见。” “进来吧。” 房门这才打开,李元绍就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提着一个大食盒的孟福儿。 他看也不看李右相,神色漠然而恭敬地道:“殿下,太子妃,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福儿的爹娘知道您二位还没出村,特地备了一桌好菜相邀。” 萧壁城颔首,“知道了,我们等会儿就过去。” “那学生在院外静候二位,福儿,你也把东西放下吧。” 李元绍说完后颔首示意,便转身出门等候了,那表情之冷漠比中午时候更甚,显然一眼都不想看见李右相了。 李右相僵硬地半躺在床榻上,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心中满团乱麻。 这该死的傻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来!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对方听去了多少。 一时之间,李右相的心情万般复杂,既害怕李元绍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误会更深。 又怕云苓那番话也被听了去,叫他在小辈面前又露怯又矮了气势,颜面扫地。 静默间,孟福儿眸光复杂地看了李右相一眼,把手里的三层大食盒放到了桌上。 “农家的伙食比不得丞相府,您将就一些吧。” 说着,就把里面的菜都端了出来,香味顿时溢满整个房间。 新鲜的炒时蔬是今天才从地里摘的,鲜浓澄黄的鸡汤不知熬了多久,清淡的脱骨鸡肉被细心撕成条状,还有小半碗上好的火腿熏腊肉。 云苓和萧壁城来村子里的时候,都是由朱村长家招待用饭,从来不在孟家吃。 今儿做这么丰盛的菜,可见邀请他们作客只是个表面理由,给床上那位病号做饭才是真。 “村大夫家里没有药童伺候,您既然腿不方便,就我来侍候吧。”孟福儿又盛了碗不烫不凉的菜粥,而后看向云苓,"太子妃,您二位先去用膳吧,这儿交给我来就行。" 不等云苓做反应,李右相先涨红了脸,嚷嚷道:“别以为在这里献殷勤,老夫就会接受你!” 孟福儿忍住翻白眼望天的冲动,鼓着脸蛋道:“右相大人想多了,民女没有要高攀您的意思,做学生的总不能让老师留在这里伺候病人吧?” “您要是觉得我居心不良,那就给结算个三十文钱的护工费,把我当成有间药馆里的药童就行。” 李右相眼角抽搐:“……” 他又被怼了两句,还没找到反驳的话语,孟福儿就已经把桌子吱吱呀呀地挪到了他床前。 ……真是个壮实的丫头,咋这么大劲儿啊? 一人能顶他李家千金俩。 面对满桌令人食指大动的农家饭菜,李右相瞥了眼迟迟不走,还在旁边看戏的夫妻俩,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 他冷哼一声,轻蔑地道:“这等粗陋的饭食,老夫可是吃不下去的,你还是拿走吧,等下老夫就要坐车回城了。” 孟福儿皱眉:“您的腿都上了夹板,还要坐车回城?” 李右相抬起下巴,“怎么着,你有意见不成?惦记那点护工费是不是,不就三十文钱么,老夫赏了你便是。” 孟福儿忍不住黑了脸,习惯性地单手叉腰训斥道:“您都一把年纪了,别像个三岁小孩似的不懂事行不行?” “你、你说什么?大胆!竟敢说老夫是三岁小孩!” 李右相气愤地瞪大眼睛。 他在李家靠长辈身份威风惯了,从来没人用这种口气跟他如此说话,也就当年老妻还在世时,才敢这么念叨数落他。 而且离开了朝堂,他在家里长短方面没什么打嘴仗的经验,基本是个战五渣,愣是被孟福儿频频怼得说不出话来。 孟福儿毫不畏惧,振振有词地数落他,“难道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天色暗了不能在村外晃悠,更何况晚上山里有狼哩!这天头还下着雪,晚上回城路也看不清,您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让您别坐车压新路,您非要压,弄得摔成个瘸腿!如今叫您别走夜路,您非要走,是赶着喂狼吗?” “您还不如我们村里的三岁小孩呢,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事都不懂!早点吃完早点休息,明儿随您什么时候回城去,我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哩!” 孟福儿越说越生气,砰地一声把碗放到李右相面前,想不通堂堂丞相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平常在家里教训弟弟习惯了,自然而然也就拿出了这股气势来。 李右相莫名回到了曾经被老妻支配的恐惧里,愣是被数落得大气不敢出一下,与孟福儿大眼瞪小眼。 最后在对方满含怒气的目光下,一声不吭,磨磨蹭蹭地拿起了勺子。 他选择隐忍,否则不知道还要被太子夫妇看多少笑话。 云苓在旁边围观这一幕,差点没笑出猪叫声来。 “唔……咳咳咳,福儿,那我们先去你家用膳了啊。” 说着,就憋着笑拽走了萧壁城,直至走到大门口,才不再掩饰地放声笑起来。 隔着一扇门和数米远,李右相都能听到云苓发出“鹅鹅鹅”般的笑声,老脸涨红地埋进饭碗里。 乡下就是乡下,连房子的隔音都这么差! 心里生气归生气,孟福儿还是伺候着李右相用完了晚膳,来回在村大夫家和孟家跑了几趟,又是拿被褥又是烧炉子的,生怕夜里冻着他。 还烧了壶茶水在床榻边温着,以免他起夜喝水时够不到。 “大夫,今晚我二哥住西厢房,这是宿费,您收好了。” 让孟二哥住在村大夫家,是以免李右相起夜需要人帮扶,村大夫年纪大了,让他来伺候也不合适。 村大夫摆摆手,慈祥道:“哎呀,都是一个村儿的,哪还用得着宿费,记得让你二哥多带床被子,我这屋可比不上你们家里暖和。”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院子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李右相独自睡在破旧却整洁的厢房里,心底突然几分惆怅,没由来地怀念逝去多年的老妻。 【作者君:莫担心这对!李右相其实是李家长辈里最能接受福儿的一个,前面涉及赵红珠的篇幅里,提到过李右相把姑娘的婚事当做筹码利益,但对男孩的婚事出乎意料的松弛,看重人品大过出身,这也跟他的自身经历有关~】 第 1236 章 李家往事 李家是个大世族,但李右相年轻的时候,也不过是众多李家儿郎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年少时家里还算富足,他过得都是殷实的日子,直到后来大周战乱不停,生活才变得跌宕起伏,陷入一团乱麻中。 因为家里孩子太多,钱财在战争中被掠夺,他也曾经历过颠沛流离,家徒四壁的苦日子。 那会儿身家不丰,故而他求学时娶了一个来自落没小世家的女子。 仅从身份上来讲,嫁给李右相算是高攀,哪怕年轻时的他除了出身门第高以外,既无功名也无权财。 但李右相每每回忆人生,都感激命运让他遇见对方。 妻子是个贤惠的女人,时值战火纷飞的年代,她并不像现在的大周姑娘那么温柔小意。 明明出身江东一代,性子反而泼辣得很,敢说敢做,常常操着吴语口音的官话把他骂得找不着北。 他年轻的时候,这样那样的臭毛病不少,尤其是刚落魄那几年,还没有改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起初,李右相和妻子争吵埋怨不断。 他会埋怨对方抠门小气丢面子,也会埋怨对方太过泼辣,不够温柔体贴。 日子就这样在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中过了几年,他才逐渐被现实磨平棱角,真正变得成熟可靠起来。 很久以后,李右相回想起才成婚那几年的日子,也不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更心疼妻子的不易。 他总说对方出身不高,见识不如别人多,教养也不够落落大方。 却也不想想,妻子一个女人,要在乱世中拉扯两三岁的孩子长大,还得照顾他这个只闷头读书,却不赚钱养家的丈夫,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每每吵起架来,妻子也都是就事论事地骂他,从没嫌弃过他拿不出钱来,也没怪他不管家事,反倒是在读书的事情上一直支持他。 有好几次李右相都萌生了跟族中叔叔们做生意,或者另谋生计的念头,最终都被妻子拉了回来。 “侬脑子瓦特啦?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家里又不是没钱让侬读书,赶紧滚回书院里去!” “家里的事用不着侬操心,是饿着侬了还是饿着侬儿子了?今天卷铺盖走人,明天封公子就能把侬笑死信不信!” 妻子一边劝一边骂,还拿死对头封煜来刺激他,最终将李右相种种不靠谱的念头都扼杀在了摇篮中。 当时他的起居饮食都在书院里,每隔五天才能回一次家,虽然一见面就拌嘴,但有了妻儿,也总算是在乱世里多了几分牵挂。 还记得有一年他馋起豆腐了,回家时念叨了好几次,惹来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 “吃吃吃!吃死侬算了,书院没给侬饭吃是不是?不知道豆腐金贵,都能买好些糙米了!” “我又没说非要吃豆腐,你不买就不买,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你……罢了罢了,圣人诚不我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吾看侬在书院里也没少吃豆子,回来还有这么多文屁放,闲得慌就去把孩子的尿布洗了!” 李右相气得鼻子一歪,饭也没怎么吃就带着满肚子郁闷回书院了。 等他几日后再归家时,却见家里除了三张嗷嗷待哺的小嘴以外,唯独不见了身影。 问了大儿子,才知妻子出门大半天没回来了。 “阿娘说去集市里买豆腐,给我们留了野菜粥,爹爹饿了就吃这个吧!” “粥?没蒸饭吗?” “天天喝粥哩,悄悄告诉爹爹,只有你回来的时候阿娘才蒸大米饭,还有肉吃,阿娘不让我们告诉你,爹爹以后能不能多回来几次啊?” 李右相每次回家桌上都能见到荤腥,他一直以为妻儿在家里吃喝是不短缺的。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他也顾不上吃饭,有些担心地出门找妻子。 几里地的距离,怎么都不至于离家大半天不回来。 结果却听同巷子的人说,集市那边出了乱子,有沦为草寇的叛军劫掠百姓,跟当地的卫兵打起来了,死了好些个人。 李右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跑去求镖局的朋友寻人,终于在半夜的时候,找到了逃亡途中掉进山中首坑陷阱里摔晕过去的妻子。 当时对方身边有块摔烂的豆腐,还有一小块脏污了的猪肉。 找到妻子的那一刻,李右相紧绷的心弦才松开,当场哭成了个泪人。 他无法想象,如果妻子不幸遇难了,这个家怕是就要散了。 背妻子去医馆治伤的时候,对方还要强撑着睁开眼骂他,“侬这没出息的,哭什么哭,吾又不是见阎王了……去什么医馆,赶紧回家,想饿死吾儿啊?” 李右相难得没有回嘴,泪眼婆娑地看了大夫,才又带着妻子回家休养。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他念叨想吃豆腐,妻子特地跑去给别人洗衣服赚钱。 因为洗衣服的人太多了,不得不以低廉的价格优势揽活,才在短短几天凑齐了买豆腐的猪肉的钱,就为了他下次回来时能吃上肉末豆腐。 妻子养伤的那一阵,李右相专门向书院告了半个月假,回家照顾妻儿。 从来极少管家的他,才知道照料三个年幼的孩子和一个成年的大人有多么不易,更难相信早几年孩子们还要喂奶哄睡,离不开身的时候,妻子一个人又都是怎么撑过来的。 李右相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穷酸到如此地步。 他暗暗发誓,要成为李家最出色的儿郎,将权力地位和财富紧握在手中。 养伤期间,妻子嫌他请假请得太长,每天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催他回书院去上课。 但李右相却没和以前那样觉得厌烦,自那以后,他也再没和妻子顶嘴过一句话,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她唠唠叨叨,骂了二十几年。 生活所有的苦难,最终都化为了无限的动力,与强烈坚定的信念。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妻子风光无限,重振李家盛时的繁茂富足! 第 1237 章 托梦 很多人笑话妻子,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女子,怎地养出个村妇般的泼样,还能为了一两银子跟人撕破脸皮地闹。 也有人劝李右相,既然考取了功名,就再纳两房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侧室,面子里子也好看。 李右相不为所动,若非年轻的妻子能豁得出去脸面,操劳把持家中一切,将一文钱掰成两份花,哪有他的今天。 寒窗苦读那些年,全靠妻子为数不多的嫁妆支撑,而本该赚钱养家的他,反倒因为购买纸墨笔砚这些金贵的东西,屡屡差点将家底掏空。 没有妻子,他根本没办法心无旁骛地读书。 可惜奋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一步步出人头地,李家也他手里日渐壮大,再也没人能冷眼看不起他们,妻子却四十多岁就早早离开了人世,甚至都没能享受多几年好日子。 李右相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心底无比怀念老妻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这辈子,他就娶过一个妻子,对方总共为他生育了四子一女。 老妻在世的时候,李家内部关系和睦,儿子们彼此间也手足之情浓厚。 对方离开后,他不得不承担起教养子孙的重任,于是没什么经验的他,便有模有样地学起老妻严厉的作态来。 因着老妻性子泼辣,儿女辈的孩子基本都很听话,很少违抗长辈的命令。首发 至于孙辈中的孩子,李元绍的模样与老妻最为相似,再加上嫡长孙的身份,独得李右相几分偏爱。 年轻的时候,妻子总教导儿子们,当哥哥要多照顾弟弟,他便也时常叮嘱李元绍,要爱护一众弟妹们。 以前他总爱在李元绍面前唠叨,实际上那些话,也都是老妻反复在耳边提过的。 他不厌其烦地对孙子重复,好似老妻依旧还陪在身边。 困意绵绵地躺在床上,李右相怀着对老妻的思念,昏沉地陷入梦境中。 隐隐约约间,仿佛又听见老妻用她那极富特色的吴语骂起人来。 “侬这个糟老头子,瞧瞧家里在侬手里给糟践成什么样了!” “真是老眼昏花了,好好的福气落到侬跟前都看不见,侬还嫌别人家穷,也不瞅瞅侬以前还不如别人哩!” “唉,吾以前就说,钱权不是个好东西,差不多就该知足了,侬非不听,怎么骂也不听。” “现在明白了吧,那真不是好东西,迷人眼啊,叫亲兄弟也反目成仇……” 老妻的声音带上了丝丝伤感,恍惚间,李右相已分不清是她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心声。 “夫人,我这一辈子真失败啊。” 如果他没有为了李家的繁茂,将家族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小辈手足之间便不会互相算计,反目成仇了吧? 李右相心中哽咽,眼角湿润润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又在耳畔清脆的少女呼唤声中悠悠转醒。 “右相大人,右相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李右相迷迷糊糊睁开眼,才见是孟福儿面色关切地站在床前,许久没小辈这样关心过他了,他下意识缓声道:“没事,我没得事。” 孟福儿将信将疑地道:“我看您眼泪花都冒出来了,当真不疼了?” 这话一出,李右相清醒不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果然带着些许湿意,竟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哭了。 他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说没事就没事!你这丫头,巴不得老夫腿疼是不是?什么眼泪花,这是房顶上的雪化了,漏下来的水!” 孟福儿狐疑地看了眼房顶,见他中气十足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房顶上连只苍蝇都钻不进来,哪里有漏洞……哭了就哭了,我又不会笑话您怕疼,醒了就先用早膳吧,这都已经九点多了,记得给我算三十文钱的护工费。” 再次被怼,李右相却没了昨天的窝火,还莫名觉得有一丝亲切。 又在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中结束了早膳,待孟福儿走后,他才微微松口气,心里三分怅然。 这屋子被炭火烧得很暖和,可就是无端让人感觉好不孤寂清冷。 没一会儿,云苓和萧壁城便上门来了。 “右相大人,感觉腿怎么样了啊?” 李右相半坐起身子,勉强地道:“回太子妃,老臣好多了,二位怎地还在村子里,还以为您和殿下一早回城了呢。” 萧壁城接话道:“昨天傍晚村外的山上有积雪滑坡,将好长一截官道的路都堵住了,现在没办法通行。” 云苓从他身后冒出一个头来,幽幽地道:“亏得右相肯听福儿的劝,不然山里的狼也要享受一餐冷冻老腊肉了。” 李右相:“……” 太子妃这话虽是有意打趣,但他昨天傍晚是当真动了心思想回城的。 因为他偷溜出门时没告诉府里的人去向,要是夜不归宿的话,担心府里会因为他突然失踪而出乱子。 回过神来后,李右相额头冷汗涔涔,一阵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运气不好,他就要被埋在雪里了。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昨晚竟然突然梦见老妻骂他,梦里的模样还那么清晰,属实反常。 对方是来接他团聚的,还是专门托梦来骂他的? 【好好的福气落到侬跟前都看不见……】 福气福气,难不成是指那个丫头? “右相大人,右相大人……吓傻了?” 李右相回过神来,见云苓的手掌一直在眼前晃,“啊?太子妃说什么?” 云苓无奈地重复,“我说,您就先在村大夫家安心住下吧,我们用书院里的飞鸽给城里传了书信,顺便告知了李家人您的情况,叫他们不用担心。” “哦,哦……” “别哦了,您的住宿费、伙食费和医药费都是我们垫付的,回去后别忘了还,看在您是老年人的份上打个折,一百两就成。” “……” 一百两……这是拿他当冤大头坑呢。 算了,他一个老头儿,没必要跟年轻人计较。 萧壁城颔首道:“那您就在这儿好好休养吧,有什么问题跟福儿说就行,我跟苓儿去集结附近的村民清理道路,怕是至少有六七天都回不了城。” 早上他们去看过一眼,滑坡的积雪堆得很高,清理起来有点麻烦。 眼瞅着小秦帝的人马都快到郦城了,得赶紧把官道清扫干净才行。 第 1238 章 不挨骂浑身难受 两口子暂时滞留在了桃源村里,萧壁城每天领着村民清理道路,从早忙到天黑才回来。 他盯着官道的情况,却不肯让云苓跟着,说什么都要她留在村里,生怕她受累。 云苓闲着没事儿干,只好在村大夫家围观李右相挨骂。 要说孟福儿这丫头也当真是勇气可嘉,半点都没带害怕的,不管什么事情绝不会惯着李右相,该说说,该骂骂。 可任凭她怎么数落都不管用,李右相反而变本加厉了。 云苓津津有味地围观了几天,语气肯定地对萧壁城说道:“李右相肯定是隐性抖m的人格,一天不挨骂就浑身难受。” “真的假的?” 萧壁城表示震惊,李右相这个老头儿看起来比封左相面貌和善,其实性格更加说一不二,向来无法忍受别人挑战他的威严。 好比李元绍,疼爱孙子的时候拿人当个宝,一旦忤逆了他的意思,就能把人从族谱上除名。 相较之下,封左相看着严肃古板,在对待儿女子孙的事情上,手段反倒柔软温和许多。 现在,突然说李右相其实是个喜欢找骂的人,萧壁城觉得异常荒谬。 “他应该是在故意刁难福儿吧。” “呵,不信你自己看,瞧瞧他是不是乐在其中。” 萧壁城闻言,也暗搓搓仔细围观起来,发现还真是云苓说的那么回事。 李右相从来不主动找事情为难孟福儿,唯独喜欢跟她对着干。 只要是孟福儿唠叨叮嘱的事情,她不提还好,一旦提出来,李右相绝对会故意违背对方的意思,主打一个叛逆。 过程中,他还会悄悄关注孟福儿的情绪和神色。 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对方回以隐忍的表现,他便愈发变本加厉。 直到惹得孟福儿耐心殆尽,满脸窝火,又是讲道理,又是数落地说他一顿,李右相才肯老老实实照做,过程中也不会还嘴。 萧壁城只觉得一言难尽:“……真看不出来,他居然是这么幼稚的人。” 这老头儿哪里是一天不挨骂浑身难受啊,分明是欠揍。 感到震惊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李元绍。 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在李右相跟前露过一次面,仅通过孟家人和太子夫妇了解对方的情况。 唯独担心福儿被刁难,会常常守在院外观察动静。 原想着只要李右相一作妖,他就立刻出面给福儿撑腰,哪里最后却是李右相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李元绍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能压制得住对方的人。 几天下来,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他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福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 幼稚可笑,如此难缠。 孟福儿显然误解了李元绍的意思,摆摆手道:“没关系啦,咱们出身不同,长辈反应强烈一点很正常,而且说实话,李右相比我想象中好相处多了。” “你觉得他好相处?” “……唔,以前我看话本子的时候,每当碰到这种男女主角身份悬殊,遭受家庭阻碍的情节,高位的那一方通常手段频出不穷。” "什么甩出一万两银子,叫女主角离开男主角啦,又或者以家人的性命前程作要挟,威逼利诱之类的。相比之下,李右相也就是跟我吵吵嘴而已,没动过真格。” 对方只会喋喋不休,说她太泼辣了,小心李元绍以后受不住她的性子,丢下她跑路,又或者迷恋上其他温柔乡之类,有她哭的时候。 对此,孟福儿只想说天地良心,她跟元绍在一起的时候,才没有这么多鸡飞狗跳好不好。 她的性格是有点泼辣,可元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在清懿书院熏陶了那么久的文人气质,她对外也维持着知书达理的形象,只有李右相能逼得人破功。 气人归气人,孟福儿并不反感李右相,总觉得对方就是个内心渴望被关爱在意的老人。 李元绍闻言,却是眸光沉沉,握紧了孟福儿的手。 “就算他们当真这么做,我也绝不会离开你。” 孟福儿脸蛋微微发红,对他许下的承诺感到开心,但见到他略显凝重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爹娘也许会……唔,他们的态度比李右相更尖锐,对吗?” 这段时间,李右相跟她吵架时,时常会提起李元绍的父母,言语中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 话说得委婉,但李元绍明白其中意思。 他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认真道:“你别怕,一切有我在。” 孟福儿顿了顿,却是对他嫣然一笑,“我怎么会怕呢?你别忘了,我可是村里出了名了胆大姑娘,能徒手捉虫蛇,也不惧鬼神!” 说完,她撇了撇嘴,叹气道:“这世上能让我害怕的事情,大抵只有考试了。” 每次出成绩前,都得求神拜佛地烧好几炷香。 李元绍被逗笑,沉重之色也消散不少,他伸手刮了刮对方的琼鼻,“对,福儿天不怕地不怕,比我都还勇敢。” 他知道孟福儿是个侠义勇敢的姑娘,会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然前几日与李右相对峙时,对方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令他惊喜,更令他感动。 越是相处,李元绍就越能发现孟福儿身上那些曾经不被人察觉的闪光点。 此前,他险些就与这颗明珠失之交臂了。 想到这里,李元绍定了定神,语气郑重,“福儿,我们这个月就成亲吧。” “啊?”孟福儿一惊,“你要把婚事提前?” “对,尽快完婚,越早越好,不给旁人干预我们的机会,唯独婚宴会匆忙潦草些,怕是要委屈你了。” 他把婚事瞒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担心夜长梦多,不如将婚事提前。 等到二人成亲,便有了大周律法的保障,到时候外力就不能轻易迫使他们和离分开了。 “婚宴潦草些没关系,那我们就把婚事提前。” 孟福儿点点头,没有丝毫怨言地选择配合,但还是没忍住轻叹了口气,“从前你和赵红珠订亲时,我还以为你爹娘会是很开明的人呢。” 第 1239 章 罚到倾家荡产 对比起李元绍的身份,赵红珠的出身不算高,同样称不起门当户对四个字。 闻言,李元绍亦是有所怅然感触,“其实这门亲事是祖……是李右相定的,当时我爹娘极力反对,认为赵家与李家相差甚远,婚后不能为我的仕途带来助力,反而还要我去帮扶赵红珠的兄弟,不是门合适的亲事。” “这也是为什么,我和赵红珠只说了口头婚约,却迟迟没有交换庚帖定日子。” “但李右相很看好赵红珠,执意要她做孙媳妇,因为赵家在那种情况下,还答应愿意让赵红珠等我几年,其间更是没有为她议过任何亲事,所以李右相觉得赵家人守信靠谱。” “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品性,妻子能与丈夫同甘共苦,互相扶持,便是最和睦美满的婚姻……当初他是这么说的。” 李右相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他爹娘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无奈接受了。 赵家老爷跟他是同窗,关系很不错,他觉得这样家庭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惜他还是看走了眼,赵家老爷品德高尚好,赵红珠却没继承到对方的三分。 孟福儿有些诧异,“这话竟然是从李右相口中说出来的……从前听梦娥说起你们兄妹三人的往事,我总觉得他是个古板严肃,重利轻情的老人。” 李元绍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苦涩,“是啊,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在李元绍的视角里,祖父是状元郎,只娶过一位妻子,是文采绝佳又重情重义的人。 那个时候,他是真正把李右相当做崇拜追随的对象,时至今日,对方的许多言行思想,也依然还在影响着他。 年幼的时候,李右相不是这般冷血专断的,他待儿女子孙们很好,否则也不会宠出姑姑李贵妃这种性子的女儿来。 彼时,李家人之间的关系还很和睦,他作为三代第一个孩子,各房叔叔伯母也都真心疼爱他。 梦纾还不会因为表现平凡就被无限忽略,她小时候发急热,李右相还曾大半夜亲自跑去敲武安公府的大门。 梦娥也不会嫌弃梦纾不争气,给李家丢脸,那会儿虽然娇气任性,却是依恋喜欢着姐姐,总黏着要她陪伴。 时光飞逝,三代的孩子们渐渐长大,李家越来越繁盛,兄弟姊妹间反而生疏隔阂了,剩下的只有利益得失与种种算计。 孟福儿心里也有些难过,轻声安慰道:“这样看来,李右相也不是那么坏的人,也许有一天,他会醒悟过来的。” “但愿如此吧。” 李元绍没再说话,牵着孟福儿去找孟家二老,商议将婚事提前。 很快,云苓夫妻也得知了消息。 萧壁城皱眉:“这未免太匆忙了吧,你们嫁衣喜服之类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李元绍道:“福儿的嫁衣在及笄那年就准备好了,至于我的喜服,找件红色的衣袍将就下便是。我到还要感谢殿下和太子妃,多亏你们在书院里规划出了一处小集市,让我现在有地方可采买婚宴上用的东西。” 虽然官道被堵住了,但是清懿书院里的小集市一年四季都常开着。 今年过完年后,很多毕业生为了考核任务,都在开学前就回了书院,所以小集市里热闹如昔。 李元绍和孟家以最快的速度将喜果蜡烛一类的东西置办好,云苓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帮着一块儿布置花轿与新房。 大家效率高超,竟还当真短短几天内就把婚宴给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这会儿天色已黑,已经过了黄昏的嫁娶吉时。 萧壁城道:“官道明天上午就能清理干净了,到时候再办婚宴也赶得及。” 李元绍想了想,“那明天上午我先带福儿去大理寺登记领婚书,下午回来办婚宴,时间正好。” 萧壁城表示理解,他这是担心李家人会来阻止,所以要提前把结婚证办了。 他们在桃源村里住了这么多天,李家人这段时间肯定也反应来了。 等明日官道一打开,立刻就会到桃源村里来,一是接李右相回京,二是打消李元绍娶亲的念头。 “你们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和苓儿坐镇呢,他们不敢对孟家做什么的。” 萧壁城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太担心,他们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自家学生。 李元绍目露感激地道:“学生多谢殿下和太子妃。” 随后见夜色已深,众人便都陆续歇下。 第二日,李元绍和孟福儿一早就去了官道上,等路才通,两人就坐上木轮车去了城里。 云苓则守在桃源村里,她还真有点担心李家人闹过来把婚宴给砸了,这可是大家花了好几天工夫筹办出来的。 谁要是敢捣乱,她跟谁急。 连带着李右相都被再三警告了一番,“他们要办婚宴的事右相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可郑重告诉您啊,这婚宴上的好多东西都是我掏钱置办的,李家人要是敢乱动,坏一罚百!” “不是开玩笑的,小心罚到他们倾家荡产。” 李右相眼角抽搐,“太子妃跟老夫说有什么用,您跟他们说去啊。” 他在桃源村躺了好几天,每天都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面色红润不少,脸都变圆了。 云苓见不得他这副优哉游哉,好像来度假的惬意样子,凉凉地道:“罚他们是罚破坏私人财物,您还有一张单独的罚单,教子无方,父母之过。” 李右相:“……” 想坑他的钱就直说。 待云苓走后,他抬头望着房顶,安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家人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 还没到晌午,桃源村中各家正燃起炊烟做饭的时候,李右相的车夫就高兴地跑进了院子里。 “相爷,相爷!大爷和大夫人来接您了,人已经到村口了。” 李右相正闭目养神,动也不动地问,“可带了人手来?” “约莫带了十几个相府随从,还有好几个大箱子,大夫人说让总管事先接您回府,他们有事要办。” 看来是打算恩威并施了。 “殿下和太子妃在哪里?” “回相爷,贵人这会儿正在孟家呢。” 闻言,李右相终于睁开了双眼,眸中冷沉锐利,“亲老子摔断了腿,竟也不来慰问一声?你去传话,让他们要么立刻滚过来,要么滚出李家去!” 第 1240 章 违令者撤职问斩 车夫缩了缩脖子,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去村口把人拦下了。 “大爷,大夫人,相爷这次是当真发了火,二位就别为难小人了吧!另外,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这会儿正在孟家准备用膳,相爷说切莫惊扰了贵人。” 车夫也是个机灵的,生怕劝不住对方,故意加了半句话。 果不其然,原本还坚持要先去孟家的李家大房夫妻,神色都有了些许动摇。 李大老爷看起来是个憨厚稳重的中年男子,模样与李梦娥有几分相似,可惜发际线后移得厉害,让他的儒雅多了些老气,看起来比旁边相貌端庄的李大夫人年长许多。 李大夫人倒是生得娴雅文静,看得出李梦纾的美貌正遗传自她。 夫妻俩对视一眼,李大老爷先叹气道:“还是先去看爹吧,本也不该把他撇到一旁。” 李大夫人心里藏着儿子的事,但也还是忍着急躁点点头。 她小声叮嘱随从,“你们就守在村口,派个人盯着点孟家,太子夫妇如果走了,就立刻过来报信。” 话落,便由车夫领路,与丈夫一起带着些许人手去了村大夫院中。 李大老爷进了屋子,拱手低头道:“爹,这段时间叫您在桃源村受苦了,孩儿心中也是万分记挂,您的腿脚可好些了?”首发 李右相面无表情,平声道:“万分记挂?我怎么没瞧出来你有一点记挂的样子,还以为在你们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爹了呢。” 没有想象中的震怒与高声训斥,却反而让大房夫妻心底莫名有些不安。 李大老爷率先惭愧地认错,“爹,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小辈做得不对,不该在年宴上闹出那么荒唐的笑话,可还不都是老二他们欺人太甚,我们夫妻俩是什么人您最清楚了,要怨就怨老二媳妇儿之前……” “行了,我叫你过来不是听你告状的。” 李右相隐有不耐烦地打断他,望着大儿子的眼神沉静而复杂,还夹杂着丝丝失望。 哪怕是认错,都还不忘推卸责任和抱怨。 罢了罢了,也不能全怨对方,归根结底一切源头还是在他…… 李大夫人极有眼色地瞪了丈夫一眼,说起好话来:“爹还伤着腿呢,这乡下村子不是人住的地方,想来爹这段时间身子也不利索,你说这些不是净惹人心烦么。” “爹,咱们这便立刻启程,让大郎先送您回府吧,御医我们已经提前请来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仔细诊诊……” 她拼命偷偷给丈夫使眼色,着重念了“大郎”两个字,示意他带走李右相,自己留下来处理儿子的事。 李大老爷立刻配合妻子的暗示,满面关怀地上前,“对对,先回府要紧,人力轿就在门外候着,我来服侍爹换衣裳戴帽子,外面那么冷,可不能再冻坏了身子。” 木轮车不方便运输伤员,所以他们特地准备了人力轿椅。 李大夫人见势要退出房门避让,冷不丁却被叫住。 李右相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小把戏,“慢着,什么叫让大郎先送我回去,你留在这儿想做甚?” “……我、我自然是一同回府了。” 李右相冷笑一声,“呵,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去孟家呢?” 被戳破心思,李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想到儿子所遭遇的委屈不公,她原本温柔典雅的面孔都变得尖刻起来。 “爹,我知道您心中对元绍还有气,也不许我们接济帮扶他,可他再怎么也是我们的亲儿子,您可以对他不闻不问,我们却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婚姻大事乃人生重中之重,还请爹多体谅我们夫妻几分,容我和夫君去与孟家交涉,就这一回!” 李右相沉默了一下,不欲多作解释,“他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 闻言,李大老爷也急了,红着眼悲愤地道:“爹!做长辈不能这么偏心啊,您对李元卓的宽容,就不能分给元绍一点吗?” “他已经带孟家丫头去大理寺领婚书了,你们去了孟家也是白费口舌。” 话未说完,李大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尖声道:“什么?爹,元绍做出这种傻事来,您为何不拦着他啊!” 听到这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她身子摇摇欲坠地倒在丈夫怀里,而后便无助绝望地失声痛哭起来。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 李右相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拧紧发白的眉毛,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怒声大吼大骂。 “你过来。” 他冲着墙角大气也不敢出的相府总管事勾了勾手指。 总管事被点到名,紧张地走过去,“相爷,您请吩咐……” 李右相低语了几句,然后就继续靠左在床榻的一头闭目养神。 而后总管事脸色莫名地出去了,这倒是让李大老爷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的悲愤与怒火凝结在脸上,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隔了一座宅子的孟家小院里,云苓微微挑眉。 “这老秃头儿有些反常啊,是想干嘛?” 刚才李家人到村口的时候,夫妻俩就得知了消息,这会儿正用精神力旁听吃瓜着那边的动静。 没有预料中的争吵,李右相平静得不正常,面对大房夫妻的不满,也只是派了管事过来,向萧壁城求借腰牌一用。 萧壁城猜测道:“可能是觉得在村儿里吵架太丢脸,想借腰牌直接镇压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没过两分钟,李府的总管事果然前来求见,殷切诚恳地求萧壁城借腰牌一用。 他没多问,解下腰牌就扔给了对方,然后继续探听那边的动静。 不多时,总管事领着一队神色肃穆的人马,乌泱泱地进了院中,正是大房夫妻带来的那批人马。 村大夫吓了一跳,“这……这是?” “管事的,把医药费给村大夫结了,即刻带着令牌回府,通知二房三房和四房,务必在申时之前抵达寒山寺北侧的老太君墓前。” 李右相坐起身,举起萧壁城的腰牌,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院内所有人,最后落在大房夫妻脸上。 “其余人等,现在随老夫一同前往寒山寺,皇家令牌在此,谁敢抗旨不遵,便撤职问斩!” 第 1241 章 第一位诰命夫人 此话一出,李家大房夫妻都睁大了眼。 李大夫人泪眼婆娑,都吓得忘了哭,不可思议地道:“您认真的?” 金色的腰牌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亮,上面的金龙犹如神威显现,带着让人看到便心生畏惧的气势。 前段时间也不是没跟李右相闹翻,顶撞过他,但哪里到过这么严重的地步,她方才的气势一下子就全都消散了。 李大老爷还算保持着些许理智,脸色苍白地问:“爹,您让我们去娘的墓前做什么?” 李右相紧绷着脸,也不搭理他们,只招呼随从帮自己更衣。 他换好衣服,戴上厚实的棉帽,在随从的帮助下坐上了人力轿椅。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话,气氛沉默诡异的可怕,令大房夫妻坐立难安,神情不知所措。 片刻后,李右相躺靠在椅子上,半身盖着柔软的被子,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看向远处的寒山寺,眸光深深。 “起轿吧。” 夫人啊夫人,你等这天很久了吧。 都怪老头子糊涂不中用,让你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长眠,在梦里也还百般挂念着李家。 …… 李右相走了。 带着大房夫妻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不到两刻钟就消失在了桃源村口的主路上,只留下几个大箱子孤零零地放在村口大树下。 萧壁城让人把那几个大箱子给搬到了孟家小院里。 孟家二老提心吊胆了半天,本以为就算有太子夫妇坐镇帮忙,也免不了有场硬仗要打,这会儿却是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茫然。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云苓打开箱子一看,啧啧叹道:“哎哟,还真是大手笔啊。” 一共六个箱子,五大一小。 其中三个大箱子里是亮白发光的银元宝,看规格大小,总共应该有一万两。 其余两个大箱子,则分别是上等的布料丝绸与胭脂香料。 最后还有一个小锦盒,里面放着几张地契。 孟大哥倒吸了一口冷气,“俺滴个乖乖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萧壁城也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些箱子,“李家的家底还真是丰厚啊,元绍他爹不过官居三品,出手也如此阔绰……” 孟小弟好奇地伸手去摸箱子,“娘,这是丞相府送给我们家的吗?” 孟大娘也被晃花了眼,闻言却是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领,将儿子往后一拉。 “别碰,一定有诈!” 这话一出,孟二哥也赶紧收回了手,“什么?有、有炸药?” 孟大娘面色严肃地道:“李家怎么可能会送我们这些东西?别忘了,他们根本不同意元绍和福儿的婚事!” 孟大叔迟疑地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些财物呢?” “那是因为有殿下和太子妃在这里,李家不敢明面上对我们做什么,所以就想使用迂回计谋。” 孟大娘振振有词地分析,“李家肯定是故意的,一旦我们拿了这些东西,就会报官说我们偷窃私占他人财物,这样一来便能绕过殿下,捏住孟家的喉咙!” 云苓汗颜,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孟大娘是个脑洞如此之大的推理达人。 孟大哥一惊,怒声道:“什么?这也太恶毒了,要是闹到官府里,这得坐多少年的牢啊!万一俺们谁入了狱,小弟将来岂不处处受人白眼,还怎么读书考取功名!” 这下,孟二哥的眼神也变了,如临大敌地看着地上的箱子。 “快快!赶紧把箱子放回树底下去,万一他们说少了东西,咱们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啊!” 萧壁城语气深沉地安抚:“诸位不必害怕,或许我可以代为管理,料李家也不敢污蔑到东宫头上来。” 一瞬间,孟家人用看救星般的目光看向他,神色激动。 云苓:“……” 她没忍住瞪了一眼萧壁城,然后按住孟大娘准备搬箱子的手。 “大家不必紧张,这是李家给福儿补的聘礼。” 孟大叔不信,“……太子妃,您就别开玩笑了,元绍的爹娘明显是想拿这些东西打发孟家的。” 云苓语气肯定地道:“也许之前是这样,但很快就会变成聘礼了,你们相信我,把东西收好,不管什么意外都有我和太子担着呢。” 李右相那个口是心非的老头儿,肯定是他故意把这些东西留下的。 虽然没有特地送到孟家,但态度已经足以表明对两家婚事的默许。 她再三劝说之下,孟家人迟疑着把箱子留在了院内,却是谁也不敢碰一下。 云苓转身用胳膊肘碰了碰萧壁城,“等吃完了午饭,咱们跟去寒山寺看看什么情况。” 她很好奇,李右相为何突然把李家人都集结到寒山寺中。 晌午后的冬日阳光下,夫妻俩坐上了前往寒山寺的木车。 寒山寺处于京城和清懿书院中间的路段,距离不算太远,如今南郊慢慢发展起来,往来途中的香客也越来越多。 不过,在寒山寺的背面,倒是许多墓地的集结之处,那里风水极佳,又有佛门加持。 传闻若是善人葬在那里,死后能功德圆满,来世福禄无双。 便是坏人葬在那里,在佛门圣光的洗涤下,也能免去死后的地狱刑法。 很多高官与富商都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在山背后买下一处土地作为死后的墓地,但通常很难办到。 “老太君墓前……是他发妻的墓吗?” 萧壁城点头,“不错,以前听皇爷爷说起过,李家老太君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也是皇爷爷立国以来,授封的第一位诰命夫人。当初李右相能为朝廷立下大功,加官进爵为右丞相,还多亏那位老太君相助呢。” 云苓小声嘀咕,“他运气还挺好,娶得这么位贤妻。” “可不是么,就连皇爷爷都说,李右相这辈子最好的运气用在了娶妻上。”萧壁城笑了笑,继续道,“他年轻时落魄得很,全靠妻子把持家里,可惜才坐上丞相之位没多久,老太君就因积劳成疾去世了。” “不过,他们当年是出名的恩爱,李右相的后宅只有老太君一人,他在朝为官那么多年,更是从来没有闹出过半点桃色流言。” 太上皇之所以器重李右相,也是从他对待糟糠之妻的态度上,觉得人还不错。 【作者君:李贵妃跟亲妈老太君的性子挺像的,但是昭仁帝喜欢顺着自己的!】 第 1242 章 寒山墓群 “听皇爷爷说,李家老太君是个很注重节俭之风的人,平日里相处起来虽抠门,但该出力的时候半点都不吝啬。” “她经常自掏腰包接济穷人,咱们京城里那么多家慈幼院,差不多有近一半都是她当年牵头办起来的。” “奈何斯人已逝,这份荣誉后来被陆家给盖过去了……李家老太君为人太低调,比不上前任户部尚书那个陆家会做宣传,不过,我想佛祖一定会认可她这份功德。” 萧壁城徐徐地说着,抬眼看向越来越近的寒山寺。 “因为李家老太君反对铺张浪费,所以她在世那会儿,李家还不像现在这么富裕,争墓地也争不过富甲一方的商贾,寒山寺背后那一处墓地,还是李右相当年拿功勋换来的。” 有关李右相夫妻的事迹,萧壁城也都多是从太上皇和燕王等人口中听说的,可信度很高。 云苓对李右相了解不多,一路上听他说了不少往事,不由连连感叹。 “这位老太君实在担得起德高望重几个字,就是没想到,李右相居然还是这么专一深情的老头儿。” 萧壁城点点头,笑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老秃头儿有时让人恨得牙痒痒,可要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倒也没有。” 说起才德兼备,大周的左右二相自是拿不了满分,但打个七分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老头在为朝廷效命方面,向来是鞠躬尽瘁,不留余力。 扣掉的三分,都在于没有管教约束好族中子弟。 萧壁城一直觉得,这俩老头太跟对方较劲了,一旦上头起来,就总做些让人皱眉头的举动。 每次出点事,首先想的是会不会让对方看笑话,如何保全颜面,而不是正确的解决办法。 夫妻俩闲话着家常,很快就到了寒山寺脚下。 木轮车停在管道旁,二人爬了百步阶梯来到寺庙中,顺道上了炷香,又向庙里的小沙弥打听了李家老太君的墓地所在方位。 “两位从侧院绕到后山去,走上八百米的距离,便能看到一处岔路口,两侧分别有一片墓地,李家老太君的墓应该在左侧。” 云苓道过谢后与萧壁城离开,好奇地问道:“这墓地怎么还分左右?” 她第一次来,难免不了解寒山墓群的特殊之处。 萧壁城解释道:“死后想葬在这里的人很多,所以也有很多人表示不满,觉得奸佞不该与好人同葬在一片地,不过佛门讲究众生平等,何况人都死了,自然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为了顺应民意,还是分了左右两处墓群,自古以左为尊,所以左边墓群里葬的都是有大功德在身,或者从未作恶的人。” “右边那处墓地,葬的则是些有业障在身的人……安亲王跟季淑妃的墓就在那里。” 这是安亲王死前的遗愿,大概也是知道自己造了太多的孽,想要在佛前忏悔,以祈求来世还能和季淑妃重续旧缘吧。 萧壁城继续道:“这里的土地都归属于寒山寺,他们售卖一处墓地,风水越好价格越高。” 听起来铜臭味很重,不过这些钱寒山寺会用来接济百姓,同样也负责墓群的清理与保护,使之免受盗墓贼的侵扰。 封阳的母亲当年未能葬在墓群中,只是在寒山侧面找了块地下葬,就让封侍郎带人给偷偷挖了。 后来庄大学士筹集了很久的钱,才把女儿的坟墓给迁到墓群中。 云苓跟随萧壁城的脚步来到后山,果然遥遥望去,便能见到每隔一段较远的距离,就能看到一处规模不大不小的墓地,各自前方都立着一座神龛。 寒山寺的和尚们把道路都修整过,宽阔的地面上铺着砖石,周围的野草也清理得很干净,还栽种了很多松树,寓意万古长青。 没有半点令人不适的阴森感,反倒因有不少沙弥在道路上清扫积雪,让人觉得十分庄严安心。 这样的墓群,在古代是很罕见的。 云苓和萧壁城顺着道路走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李右相的身影。 他只带了两个抬轿椅的随从,此外身边跟着的就只有李家大房夫妻二人了。 两人停下脚步,在侧山坡上寻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在山岩上俯视下方的情况。 大房夫妻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忐忑不安。 李大老爷忍不住问道:“爹,您到底是想……” “在你母亲的墓前,还不知道安静些吗?” 李右相抬手示意他闭嘴,面色严厉,他声音不大,训斥之意却十足,显然很不满大儿子的喧哗。 李大老爷哑了声,看向亲娘的墓碑,老老实实地闭嘴。 这会儿已经是冬末,周围山上泛着点点绿意,但积雪融化之时,仍旧寒冷沁骨。 李右相坐在轿椅上,半身如青松立于山石般岿然不动,迎风而视着老妻的墓碑,不再发一言。 令人难捱的沉默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另一群人抵达,略显喧闹的嘈杂声打破了此刻的清静。 “爹!您这么匆忙火燎地让兄弟几人来娘亲的墓前,可是有什么急事啊?” 原本才用完了午膳,正打算美觉一番,却被总管事的东宫令牌吓得一个激灵。 连歇都来不及歇,就匆匆忙忙地备车赶到了寒山寺后。 有人上前仔细查看了老太君的墓,微微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起来,“突然弄这么大的动机,我还以为娘的墓出事了呢……” 李右相终于转动脖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沉声道:“全都在你们母亲墓前跪下!” 四兄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照做,身后跟着的几位夫人们也都察言观色,跟着一同跪了下来。 “前些日子的事,你们这群孽子可知道错了?” 李大老爷老实地认错,“儿子知错,任凭爹发落责罚,便是在娘墓前跪着挨上十棍子,也毫无怨言。” 李右相又看向其他儿子。 三房四房神色一僵,忙接话道:“爹,儿子当真不知犯下了什么大错,怎惹得您如此生气,那天我也没做什么啊……” “是啊是啊,大哥跟二哥打架,我跟三哥可没掺和半点儿。” 第 1243 章 李右相肯认错了 李右相不言不语。 李二老爷瞥了他们一眼,拉着脸道:“爹,儿子之前不该在年宴上动手的,现在叫我在墓前长跪不起,跪到爹消气,我也心甘情愿。” 闻言,李右相眼睛也不眨一下地道:“那你就先在这儿跪上半个时辰吧。” 李二老爷身形一僵,有些拿捏不准对方说的是气话还是认真的。 要说让他跪着别起来了,那肯定是气话,可跪上半个时辰,倒像是认真的。 二夫人记挂夫君,忍不住小声道:“爹,这天寒地冻的,夫君也不年轻了,真跪这么长时间,岂不是跟封侍郎一样废了腿?” 李右相拿出胸口的怀表,无动于衷地道:“这话不是他亲口说的吗?老夫先记着时,半个时辰后若还未消气,便让他继续跪着。” 闻言,大房夫妻眼里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二夫人瞬间急了,“爹!这不公平,大老爷还说愿意挨十棍子呢,怎么不见您当真叫人动手?” 李右相面无表情地道:“十棍子太少了,可见让他涨不了半点记性,倘若要是再不知错,老夫不如一直让人打下去,打到死为止。” 哥几个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李大夫人已经见识过了李右相反常的怒火,生怕他来真的。首发 “爹您消消气,在母亲面前就不要说这等气话了,您真动了手,岂不叫她老人家也不能安生?” “老夫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群自私自利的狗东西,她在地底下才是真正不能安生呢!”李右相突然发了火,怒目圆睁地高吼着,一把将拐棍丢给了身旁的侍从。 “你们两个,现在给老夫把他们四个人全部各打十棍,重重地打!”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紧张,但主子命令在此,不敢有丝毫违抗。 “诸位老爷,小的得罪了……” 话音落下,竟当真动起手来。 四兄弟瞬间慌了,从小到大他们也就挨过母亲的烧火棍,李右相可是从来不打他们,永远都是说好话劝架的那一个。 闷棍声和痛叫声响起,身后的几位夫人揪心地喊了起来。 三夫人和四夫人泪眼涟涟,“爹,我们老爷可没掺和过大房二房的事情,您不能连坐啊……” 二夫人急道:“爹您消消气,之前也不是夫君先动的手啊,明明是大老爷先砸了杯子,把夫君的头都打破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 李右相岿然不动,冷声道:“我罚老大,是因为他身为长兄,却不懂得包容爱护弟妹。老二挨打,是因为他教子无方,竟让元卓私下去做手足相残的蠢事!” “至于老三老四,你们身为李家人,看见兄长之间水火不容,不相帮劝阻也就罢了,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企图煽风点火,难道不该罚吗!” 斥责的话语掷地有声,几个中年男人都红透了脸,分不清是疼的还是气的。 大夫人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愤声反驳道:“还有没有道理了!分明是二房一再挑衅,我们忍无可忍才动手的!” 李大老爷也双眼通红,委屈隐忍地道:“爹把我们拉到娘的墓前来,那儿子今日就斗胆在娘亲面前替自己求个公道,您扪心自问,从小到大我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我身为长兄,他们哪一个不是我曾经帮着娘亲手带大的,从小在家里便是我吃得最少,干活最多,何时有过一句怨言?” “我掏心掏肺对弟弟们,到头来他们却反而来戳我的心窝子!” “尤其是老二,我替他儿子的学业和仕途操过多少心,走过多少人情?他不心怀感激也就罢了,还故意引诱元绍与李家反目成仇,何曾念及过手足之情?” 当初他们夫妻都把李元绍关起来了,正是二房偷偷打开了锁,还在他去找李梦娥的时候,带着李右相前来抓包。 李二老爷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少在那里假惺惺,二房的委屈不比你少!元卓从来不比你儿子差,要不是李元绍在李家占尽便宜,元卓只会比他更出色。” “分明是你们大房贪心,抢走了那么多东西,只从手指缝露出一点施舍给别人,到头来还要大肆吹捧标榜自己!” 二夫人也含泪辩驳道:“没错!我承认元卓的手段是不光彩,可你们别忘了,当初是爹亲口说过,要让李元绍那小子往上爬一尺,就将他踹下去三尺!” “元卓从小那么努力,全不被人看在眼里,他不过是太想讨得爹的赞赏与认可,才会做下那些傻事,你们不敢对爹抱怨,就把气都撒到他身上来。” “是你们做绝在先,连一次机会也不给,便把他名声全都毁了,只能远走他乡避风头,叫我们夫妻怎能不恨!” 争吵完,十棍子也都打完了,墓前只剩怨恨的啜泣声。 李右相望着老妻的墓,一瞬间仿佛苍老许多。 他布满皱纹的面容异常颓唐,声音沙哑地道:“对……说的都对,你们错了,老夫也错了,老夫是那个错的最彻底的人。” “倘若我在最开始时将一碗水端平,你们就不会心中不平,互相妒忌。” “倘若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能承认事实,没有用长辈威严推卸责任,你们兄弟间就不会反目成仇。” “李家走到今天的局面,源头在我,是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话说到最后,李右相无法掩饰地有几分哽咽。 却让在场其他人静在原地,泪眼怔愣地看了看彼此。 爹……竟然向他们道歉? 这个嘴硬了一辈子的老人,训诫了他们一辈子的父亲,竟然主动认错了。 “夫人啊夫人……老头子对不住你,曾几何时,孩子们是多信任依赖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老头子想念极了与你住在破屋的日子,老大坐在院子里抱着老三喂米汤,老二才五岁大,便会熬粥给一家人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揪心的话语轻飘飘地回荡在墓前,令一众李家人目光怔怔,神色似喜又悲。 “如今孩子们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啊……” 李右相说着,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沙哑颤音中的悔恨之意,饶是远在山腰的云苓也听得清晰。 她望着远方,背影苍老的李右相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墓碑。 他颤颤巍巍的身子极力地想要站起来,然后“咚”一声地跪倒在了墓前。 “爹!” 所有人都面色一紧,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 第 1244 章 父亲的责任 李右相跌跪在地上,他已是风烛残年,这般老泪纵横的凄怆模样,令人揪心。 “夫人,夫人……我真想随你一起去了啊!可是老头子对不起你,没脸下去见你……呜呜……” 他痛哭起来,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只是用枯瘦如树皮的手握紧拐杖,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腿上敲打,嘴里不住地念喊着“夫人”二字。 遥远的风声将这痛楚悔恨的哭声传来,饶是萧壁城这等八尺男儿,听了也面色动容,心有不忍。 就更别说墓前的一众李家人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成长,早已习惯了长辈的强势与说一不二。 李右相性格执拗,这辈子除了在母亲面前,几乎没有向其他人低过头,哪怕在面对昭仁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占三分理,便要想尽办法拐着弯地为自己争论七分。 这样一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却在妻子的墓前放声痛哭,忏悔着过往的所作所为,给李家人带去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 震撼过后,便是强烈的自责与坐立难安。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李右相突然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下意识地把一切归结于年宴上的荒唐闹剧。 李大老爷身为长子,终究看不得父亲如此凄楚可怜的模样,率先面带痛色地抓住李右相的手。 “爹,爹!您别这样,错的人是我,是孩儿不孝,没有听话照顾好弟妹们……您要打就打我吧!” 李右相勉强缓过气来,泪眼蒙眬地望着长子黑白交缠的鬓发。 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那上面刻着超过同龄人的风霜痕迹。 “不……是爹亏待了你,早些年家里穷,你考上秀才以后,明明能去更好的书院里进修……全因爹不中用,才使得你为了帮衬养活一大家子,跑去私塾里教书补贴生计,硬生生蹉跎了六年光阴,若非如此,你会有比现在更高的成就。” 李元绍的父亲将近三十岁才正式踏上仕途,早年因为生计压力太大,不得不暂时放下科举,跑去赚钱养家。 后来李右相渐渐在家族里得势,为了帮助父亲坐稳家主之位,他也没有立刻回书院继续读书,而是与妻子一起协助父母打理千疮百孔的家族。 直到根基彻底打稳了,他才又继续进修,然而终究错过了最年轻力壮的年纪,记忆力和专注力都不如从前,费了很大劲才考上个吊车尾名次的进士。 哪怕有李右相的扶持,他如今的仕途也已走到了尽头,再难更进一步了。 “我和你娘总觉得亏欠你太多,所以一直对大房格外帮扶,元绍的事怪我犯了老糊涂,梦娥如今的处境我也有甩不开的责任,你们怨我是对的,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 望着李右相藏不住慈爱的目光,李大老爷激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心里欢喜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爹……儿子不委屈,呜呜……不委屈。” 李大老爷拼命摇头,却是忍不住掩面呜咽起来。 他苦心付出那些年,嘴上从未埋怨过什么,有多少委屈苦闷也都往心里藏,无非这段时间被手足伤透了心,才情绪爆发。 可现在有李右相这一句心疼和认可,那些苦闷忽然就得到了发泄口,令他万般委屈,却又有种释然的轻松。 四十好几的男人,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李二老爷望着这一幕,也神色动容地垂下头。 他想起年少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自己满脑子都是挣钱的门道,半点都不把心思用在读书上。 那时他还跟家里闹矛盾,想着反正也交不起束脩,不如跟着镖局去押镖赚钱,被李右相和老太君按着一顿混合双打。 最后还是大哥来给他上药,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告诉他读书的重要性。 后来更是因为有了大哥外出赚钱,包括他在内的三个弟弟们,才都能继续读书。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后来结识恩师的女儿,娶了现在的妻子。 而那个时候,大哥大嫂为了省钱,连婚宴都办得十分简陋。 李二老爷忽然能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怀念起旧日时光,虽然日子穷苦,可那个时候,一家人的心始终是聚在一起的。 李右相拍了拍泣不成声的长子,又看向次子,语气沉沉,“老二这些年也辛苦了。” “爹不像你们娘亲那样会掌家,以至于都忘了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亲生子,有了各自的小家,不适合再用老一套的法子去教你们。” “爹也知道,分给你的不如给老大的多,而你其实从来不替自己委屈,只是为元卓不平。为人父母哪有不为自己亲骨肉着想的,你也没有错,是我太过忽略你们,让你们心中失了衡。” “元卓那个孩子,资质并不差,可从小看到的便是李家的一切都由大房优先择取,他只能在别人挑剩的东西里面去寻求。” “而老夫……又一直苦心教导李家子女要学会和别人争,敢争才能争气,他会对大房心有不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太想得到我的重视,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才会在我说出气话后,当真言听计从地去谋划陷害元绍……老夫明白,他不是生来就坏,是我给他指了错误的路。” 李右相徐徐地说着,面色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既是在向老妻和孩子们道歉,也是在审视自己这些年来始终不肯承认的错误。 李二老爷握紧拳头,直直地望着天空,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不能全怪爹,是我们夫妻没教好元卓,从小在他面前抱怨太多,在孩子心里埋下了种子,才叫他觉得元绍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的。” “我们怨恨元绍做得太绝,才私下百般为难他出气,如今想来,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元卓的事情,对元卓的挑衅也都包容忍让着,而元卓却想将他彻底毁掉,如何不令他愤恨难忍。”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二房不是全然无辜的,只是太多对错是非被孝道压在头上,大家不敢轻易责备父亲,便只能把怨恨都转移在手足身上。 可当父亲真正地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样,背负起了那些怨怼与责任后,压在他们身上的沉重负担,便都烟消云散了。 如此前所说的那番,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罢了。 对的事情,据理力争,错的事情,甘愿认罚。 第 1245 章 最高的评价 当初李元绍想去找李梦娥,的确是李二老爷让人把房间锁偷偷打开的。 本想着是李元卓一意孤行地犯错,就能为亲儿子争得几分表现的机会,闹到断绝关系也是超出计划的“意外惊喜”。 大房气愤他们背后捅刀子,而后一切的事情就慢慢失控了。 “元卓偷偷联合赵红珠干出那等蠢事,让您赵老爷面前抬不起头来,险些失去了一位相交几十年的挚友,罚他是应该的。” 李二老爷语气沉重地认了错,二夫人眼神复杂,却是没有再开口辩驳什么。 本就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子,纵然多年的后宅生活让她变得市侩庸俗,明辨是非的能力依然还在。 两个哥哥主动说了软话,李家老三和老四对视一眼,也都低头认错。 “爹,我也有错,都是一家人,不该把事情高高挂起。” “其实我们当真没有想要煽风点火……我与老三私下聊天时,时常觉得为难,纵然大哥二哥各有各的委屈和错误,可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实在难以评价这些事。” “不去掺和站队,是害怕再把关系搞得一塌糊涂,偶尔实在忍不住说两句公道话,便叫您看起来觉得像是在煽风点火了……” 其实他们心里也愁得很,大房二房吵架的时候,气上头时会说些难听的话,他们看不过眼,也就劝说两句。 结果不仅没有起到调和的作用,反而火上浇油。 “如今想来还是我们做得不好,不该一味指责大哥二哥,应该想办法调和才是。” 李右相叹气,说来说去,还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老妻在世的时候喜欢念念叨叨地训夫训子,他便也学着对方的模样训斥小辈们。 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模仿父母的,可不就学了他,遇到事先想到指责么? “如此这般,你们是真的知错了吗?” 这次,李家人都重重点头,吸鼻子道:“爹,孩儿们真的知错了。” “你们当真能明白错就好。” 李右相看向老妻的墓碑,目光深深地凝望了半晌。 而后,他沉声道:“老夫要你们今日在这里立誓,今后再不互相指责埋怨,算计攻讦,若有人违背此誓,那老夫就带头辞官,将李家迁回祖地!” 兄友弟恭,时和岁丰,如果亲兄弟之间都能反目成仇,李家就是再繁盛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家族,迟早都会崩塌溃散的,没必要再苦苦支撑。 一群人沉默着,在李家老太君的墓前重重磕了头,立下誓言,没有再挑起争斗。 李家二爷主动上去搀扶,担心地道:“爹,您的腿还没好,快回寺里重绑一下夹板吧。” 大房夫妻也难得默契地示意随从抬轿椅,心里记挂着李元绍的事,却也没有急着开口。 一行人回到寺庙里,本打算请懂医术的沙弥来给李右相医治,却不料进门的竟是云苓夫妻。 云苓的态度难得比之前多了两分真切的关怀,“右相大人,腿疼得厉不厉害啊?” “是太子妃啊……您和殿下怎么来寒山寺了。” “听说您没回城,还跑到寒山寺去了,就来看看,您这腿还没好呢,可不能到处瞎跑啊。” 云苓查看了会儿伤势,微微皱眉道:“伤得有些厉害了,不该随便动夹板的,您以后走路怕是要有点跛了。” 老年人骨质疏松,都这么大岁数了,刚才那一跪可不得了。 治是能治好,将来走路一定有影响。 但李右相倒是平静,眸光感慨地看了眼自己的腿,“罢了罢了,还能走得动路就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谢太子妃关心老夫了。” 虽然这次桃源村之行让他吃了大苦头,但他并不后悔,反而十分庆幸。 庆幸在那个破旧小院的日子里,让他重忆起了当年的时光,找回了年轻时的初心。 云苓重新给李右相包扎完固定好了夹板,她打量了下眼前老者,觉得他看起来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明明面容苍老褶皱,神色的变化却让他五官线条都柔和了不少,精神气儿也年轻了许多。 眼神有一点清澈的愚蠢,大概李右相年轻时便是这样的人吧,傲娇执拗却也正直。 “老夫挺好的,您和殿下不用作陪,桃源村里不是要办宴了么,您二位放心回去吧,老夫也要带着孩子们回城了……” 也告诉孟家人和那小子放心,没人会去找麻烦。 云苓轻轻扬眉,笑着点点头道:“那您慢走,我们就不多留了。” 她没问李右相是否同意了两家的婚事,也没问他要不要去亲自参加婚宴。 如何安抚李元绍的父母,想必他自有打算。 果不其然,等云苓夫妻走后,李大夫人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爹,元绍看上的那孟家姑娘……” “孟家丫头挺好的。”李右相静静地说着,“那个姑娘的性子,很像我夫人年轻时的模样。” 只简单一句话,却给了孟福儿最高的评价。 话音落下,大房夫妻的心态都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李大夫人下意识地与丈夫对视,后者几番观察李右相的神色,最终面色复杂地向妻子点了点头。 他们对赵红珠不满意,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得到李右相这般评价。 夫妻俩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李大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他们今日成婚多少有些匆忙……罢了,已经定下吉时,也不能随意更改,爹确定要回城,不亲眼去看看吗?” 儿子连婚书都已经办好了,再反对也是徒劳,不如相信儿子的眼光。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父亲值得他们信任。 李右相摇了摇头,笑道:“还是不了,这种大喜日子,老夫要是露面的话,他指不定觉得膈应呢。” 误会可以通过沟通来解除,但伤害造成了是无法抹去的。 那个孩子未必能立刻释怀并原谅他,与其如此,他宁肯不打扰,多给对方一些轻松自在。 “至于婚宴,你们俩要是想去,老夫不拦着。” 李大老爷顿了顿,“爹,婚宴我们就不参加了,天色不早,咱们尽快回城,太医还在府内等着呢。” 几人默契地陪着李右相离开寒山寺,在半山腰的官道上,李右相喊了轿停。 这个高度,能将如水墨画的桃源村一览无余。 “他不想回李家,你们也不用劝,让他留在外面比回来更好……假以时日,他会成长到比你们曾经预期更高的高度,元卓也一样。” 李右相目光悠远地望着桃源村的方向,身后的子女也都静默着眺望远方。 黄昏的风声中,好似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将苦闷都驱散。 良久良久,他佝偻垂暮的身影才隐没在路的尽头。 【作者君:莫急,小秦帝明天就到~姐妹团继续甜甜恋爱搞事业!】 第 1246 章 命定的小锦鲤 这日,桃源村内张灯结彩,锣鼓声天。 婚宴的喜庆让冬末的小村子添上一抹亮色,红彤彤的灯笼与彩绸在灰白黑的背景色调下格外鲜艳。 云苓夫妻回到李元绍的宅子里,他正筹备着结亲的事宜,脸上双眉微蹙,时不时地看向村口的方向,显然有些放心不下,生怕一会儿出岔子。 萧壁城上前道:“李右相带着你爹娘他们回城了。” 李元绍愣了一下,“他们就这么回去了?” 他心中盘算了许久要如何应对李家的为难,听说他们就这么离开了,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元绍正色感激道:“多谢殿下和太子妃,让两位替我的私事操心了。” 他以为是太子夫妇在保驾护航。 萧壁城摆了摆手,“你误会了,不是我把他们轰走的,是李右相自己走的。” 李元绍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这话是何意? 云苓笑盈盈地道:“方才我们在寒山寺后面围观了好一出家庭伦理的大戏,你祖母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哪怕不在人世了,对李家的影响力还是那么大。”首发 “丈夫和一众儿子都在她墓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不仅能让李右相心甘情愿地认错,还能让你爹娘跟你的叔叔婶婶们握手言和。” 听了这话,李元绍的脸色变得愈发古怪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云苓描述的画面,那太过不可思议。 萧壁城拍了拍李元绍的肩膀,“你专心准备成亲吧,李家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 “我们走的时候,亲耳听到李右相说,福儿这丫头有几分你祖母的影子,想来他对倒是当真有几分认可呢。” 李家那些纷乱的家事,夫妻俩都没有过多转述。 也没有安慰李元绍,说什么李右相已经后悔知错,劝他放下原谅云云。 以他们的立场,有些事情不合适深入说太多,日后李元绍的父母自会告诉他李家内部发生的变化。 但点到为止的几句话,已经足以让李元绍领悟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眼神微动地沉默着,转头眺望远处寒山的方向,心中翻涌的情绪与眼神一样复杂难言。 释然、感慨、遗憾、气怨、委屈,皆有之。 “好了好了,快换上新郎官服吧,迎亲队伍在外面等着你上马呢,虽然从这儿到孟家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但也不能松懈啊。” 萧壁城说完,率先一步走出了大门。 李元绍也点点头,起身回房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捯饬好。 铜镜里的青年人身着红裳,头戴官帽,看起来意气风发。 想到正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他定了定神,柔和的面庞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怀着雀跃的心情推门而去。 虽然这场婚宴准备得很匆忙,但礼乐队伍和迎亲队伍却是人手完备,样样齐全。 前来观礼的队伍也十分热闹,很多清懿书院里熟识的面孔都来了。 人群里,顾翰墨率先上前拱手祝贺道:“恭喜元绍兄与福儿修得正果,二位实乃佳偶天成。” 李元绍面上也带着笑意,诚心答谢道:“顾会长,前段时间多谢你牵头帮忙筹办婚宴,在下感激不尽,今日不喝上三杯可不能轻易离席。” 积雪封路的那段时间里,清懿书院还未正式开学,但有许多毕业年的学生为了考核任务,早早地回到了书院里自习。 得知李元绍与孟福儿要办婚宴,大家就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在云苓的号召下一同帮忙筹备。 这会儿的礼乐班子就是清懿书院里的学生们组成的,吹拉弹唱样样不差,还有姑娘主动组团伴舞洒彩纸,那氛围和架势,除了因缺少充分排练而显得匆忙以外,半点也不差。 封无羁也打趣道:“大哥排场不小,竟能请来太子殿下做主婚人,瞧把桃源村里的百姓都羡慕成什么样子了。” 由于李元绍这一方没有长辈能出席婚礼,故而萧壁城顶上了这个位置。 桃源村的百姓们的确艳羡极了,不住地夸赞孟家好福气。 “福儿这丫头,要我说当真是福星转世,一点没错啊!” “是啊是啊,我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孟家两口子穷得叮当响,在村里欠了一屁股外债。福儿她娘生产发作那日,老孟在山上采药还摔下去了,那么高的山坡啊,不但人没事,还采着了灵芝!” 从此以后,孟家的生活就越来越好了。 孟福儿从小就展露出与旁人不同的惊人“天赋”,人家走路被石头绊个鼻青脸肿,她却是踩着别人丢失的玉佩摔个跟头。 村里有人被窃贼光顾,丢了藏在墙壁砖后的私房钱,可轮到孟家,却是窃贼半夜被起夜的小福儿发现,吓得落荒而逃还弄掉了财物落在孟家。 很多人眼红嫉妒孟家,但多数村民还是愿意与孟家交好的,因为孟家人个个老实厚道,跟他们走得近,时常能沾上好运。 当初小福儿捡到玉佩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还给了丢玉佩的落魄路人,几年后落魄路人靠着玉佩寻到失散多年的富商亲人,从此一飞冲天,特地前来酬谢,硬塞给了孟家几块良田,还帮忙修了破宅子作答谢。 后面那个窃贼在孟家落下私财,孟家也同样上交给了官府,使得捕快通过财物辨别出窃贼的身份下落,将其抓捕归案,追回了许多被盗者的钱财,间接拯救了不少摇摇欲坠,即将破裂的家庭。 对此,桃源村的人都心服口服,换成是他们,未必能做到不贪婪,故而大家都认为孟家有福气是他们应得的。 所以今天孟家办婚宴,全村人都自发地参与到了其中,一早就起来帮着准备今天的流水席。 “今儿晌午之前我还看见村口来了好气派的一批人马,带着好几个大箱子,最后都送进了孟家的院子里。” “听说是李公子的爹娘,特意送礼给孟家,看来是对福儿满意得很,已经默许了这桩婚事。”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出席婚礼,桃源村的百姓也各自猜测。 大抵是因为李元绍明面上和李家割离了,所以才不方便出场,但送来的几个大箱子已经表明了他们接纳孟福儿的态度。 “都说福儿命好,我瞧李公子更命好……唉,怎么就半路杀出来个李公子呢,要不是他,我就向福儿提亲了。” “哈哈哈!你早认识福儿十多年也没结成亲,说明人家的真命天子就不是你!” 李元绍骑在白马上,听着这些议论和打趣,也是微微一笑。 看着道路前方,他忽然福至心灵,想到当初凤眠曾批下的判词,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鸿鹄坠入深谷中,清溪锦鲤来相助,断翅重生上九天。 福儿便是他命定的小锦鲤啊! 第 1247 章 头号强敌 桃源村第一次办这么热闹的婚事,有邻村路过的人看见后来凑热闹,也都被欣然接纳入席。 李家大房的两姐妹也都来了,李梦纾这会儿正在帮孟福儿梳妆打扮。 李梦娥要照顾儿子,便在孟家的客房里歇着。 小灯泡这会儿已经一岁零八个月左右了,儿子肖母,他眉眼生得与李梦娥很相似。 人生的巨大波折,让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神色间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与两年前的幼稚高傲相比,她的变化天翻地覆,几乎看不出来是一个人。 “梦娥妹子!我是朱嘉阳,这会儿方便进来吗?” 李梦娥回过神来,抱着儿子起身去开门,“朱公子有何事?” 朱嘉阳腼腆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食盒,“我刚才听小灯泡饿了在哭闹,今日流水席长辈们都在后厨忙活,却没人顾得上做些幼童吃的东西,我弄了些鸡蛋黄豆腐菜泥,还有米汤来。” 这次李梦娥没有拒绝,孩子的确有些饿了,她正头疼地哄着呢,又怕耽搁的婚宴,便没去打搅后厨。 “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咱们都是老熟人了。” 东西被收下,朱嘉阳显得很高兴,就这么看了会儿李梦娥喂小灯泡,便识趣地告辞了。 前段时间的相处,让他意识到若自己太过热情,对方表现的就会越守礼生疏。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保持了距离,生怕将对方推得更远。 如此这般能正经如常地相处,他就很心满意足了。 今日是李元绍的婚宴,但是朱嘉阳表现得比成亲的当事人们还开心,全因前阵子帮李元绍筹办婚宴的事情,让李梦娥对他的态度软和了许多,双方关系也一下子拉拢许多。 迎亲的队伍来了,他跟着前去庆贺欢呼,爹娘也跟在队伍后面,目光满是艳羡。 朱大叔感慨道:“如今咱们村里,数孟丫头嫁得最好。” 朱大娘又酸又羡慕,“全凭她当初稀里糊涂撞大运考上了清懿书院,里面那么多尚未婚配的世家子弟,钓金龟婿可不是容易得很吗?咱家闺女比孟福儿长得还漂亮哩,就是可惜当初没让她学读书,否则说不定嫁得比她还好。” 朱大叔调侃道:“你当初笑孟家说让丫头片子学读书没用,还白费银子,现在羡慕了,倒是晓得改口了。” “我羡慕啥,嘉阳不也考上了清懿书院。”朱大娘嘴硬地回答,而后幻想道,“考进书院里的人将来都有大出息哩,咱们儿子也不例外,你看孟丫头都能嫁给右相大人的长孙,那我们嘉阳以后娶个尚书的女儿不过分吧?” 朱大叔笑骂道:“你这婆娘,净做白日梦哩!”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也升出一番期待来。 不说娶个尚书女儿,将来那什么四品官五品官的嫡女,总是有机会的吧? 朱老村长用拐棍敲了敲地,瓮声瓮气地道:“娶妻娶贤,还得是品行最重要,尚书女儿不见得有福儿好呢。” “老夫以前就劝你们跟孟家结亲,可你们总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觉得嘉阳读书有出息,福儿一家配不上,瞧瞧现在让人家给聘走了吧。” 朱大娘不以为然地道:“说明后面还有更好的儿媳妇在等着俺们哩!” “不过爹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娶妻还得是品行最重要,就如这李家大房的长兄长女都顶呱呱的好,唯独让那个李梦娥给拖了后腿。” “嘉阳啊,你跟李元绍打好关系是对的,但是不能跟李梦娥走太近,知道吗?”朱大娘想到这事,语重心长地小声道,“离她远点,小心坏了你的名声。” 朱嘉阳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其实梦娥妹子人挺好的,我以前也听过很多恶劣的传闻,接触过后发现并非那样。” “反正这种未婚便与人苟合的女子,你听话远离就是了……”朱大娘嘀咕着,而后一拍脑袋,“哎哟!到了到了,马上拜堂了,咱们快进去!” 她满脸堆笑地走进热闹的宅院中,然后找了个好位置等开席。 朱嘉阳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心中一声叹息。 婚宴顺利地进行着。 桃源村中都是邻里乡亲,大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男人女人们都混着坐在席上说家常。 云苓和萧壁城这一间厢房里,坐的都是清懿书院的学生。 趁着这个工夫,她闲话叮嘱学生会的几位,“三日后,小秦帝的人马就会抵京了,这次会有一位北秦公主来大周游学,开学后以插班生的形式入驻书院。” “到时候,我们会把关于这位公主的喜恶与日常起居中需要注意的事情,以文书的形式下发给各位,你们可千万要替我将人照顾好了。” 兰陵公主来清懿书院,更多的还是体验与考察,不会像正经学生那样按部就班地上课,所以也不能用常规去约束对方。 接下来的几个月,也需要学生会的一众骨干们负责与她对接。 容婼出身较高,消息也最灵通,立马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北秦兰陵公主是不是?前段时间我听堂兄提起过,这位公主是来大周挑夫婿的,听说她喜欢模样俊美又才华出众的男子,嘿嘿嘿……” 她揶揄地看了周围一圈,把目光落在顾翰墨身上,“咱们书院里符合要求的适婚男子不少,诸位可要抓紧这个大好机会啊,听说兰陵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最重要的是,兰陵公主是异国公主,她来大周成亲的话就不是招驸马,而是嫁人。 这样一来,就不存在驸马为了在朝堂避嫌,只能担任闲职的问题了。 所以那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子弟,私底下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好好表现一番,以求有机会能入兰陵公主的眼。 在他们看来,六皇子的竞争力不大,最具威胁的反而是清懿书院这群能够近水楼台的家伙们。 顾翰墨皎如明月,芝兰玉树,他的出色是大伙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暗中将他视作头号强敌。 闻言,他却是回以容婼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目光不经意落到柳清砚身上。 第 1248 章 小顾有了心上人 但柳清砚只是低头斯文地吃着菜,似乎并未太过关注这个八卦话题。 仿佛是感觉到了那抹若有若无的视线,她才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经意与顾翰墨对视了两秒。 而后,两人又默契地错开视线。 容婼见顾翰墨不说话,忍不住更加直白地调侃他,“会长大人,你现在可是最被大家看好的新秀,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顾翰墨面上笑意不减,落落大方地回答,“我已有了动心的姑娘,此事自然与我无关了。” “哦?” 这话一出,瞬间满桌的人都看向顾翰墨,眼里抑制不住好奇和八卦的神色。 就连柳清砚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容婼双眼闪闪发亮地催促道:“快说!是谁是谁?” “唔……这个人就是……”顾翰墨扫了一圈众人停筷等待的模样,脸上狡黠的笑意愈发深,“不可说,不可说啊。” 容婼急得就差抓耳挠腮了,“有什么不可说的,你脸皮厚如城墙,还害羞了不成,快别卖关子了!” 萧壁城却觉得顾翰墨这颗芝麻汤圆的包心藏得极好,看不出来像是有对女孩子心动的样子。 对方在清懿书院和宫里宫外忙碌的这半年来,他们会面交谈的次数也很频繁,顾翰墨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心扑在学业上的模样,哪有空谈恋爱啊。 故而他道:“这小子八成是拿你们寻开心呢,你们看他像是有心上人的样子吗?” 分明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容婼回过神来,顿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故意吊人胃口,不想让我们安生吃饭是吧?” 顾翰墨悠悠叹道:“唉,居然这么快就被太子殿下识破了,不过趁你着急得吃不下饭时,我已经这盘剩下的四喜丸子都偷偷吃掉了。” 容婼回过神一看,果然见她最喜欢的四喜丸子已经空盘了,顿时抓狂。 “……不就是昨天在食肆里把红烧茄子打光了没给你留么,你可真记仇!” 昨日顾翰墨协同帮助他解决毕业考核方面的问题,两人去食肆用午膳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火爆的红烧茄子只剩下最后两勺,容婼排在前面,一勺都没给顾翰墨留。 然后无数了顾翰墨略显幽怨的目光,在他面前将红烧茄子吃了个精光。 柳清砚见状,终于开口道:“傻瓜,你又中计了,方才他根本没有夹四喜丸子,最后一颗是封无羁夹走的。” 说着,将自己碗里那颗肉丸子夹给了容婼。 容婼:“……” 观顾翰墨眯笑起来的双眸,她就知道自己又被寻开心了。 这欠揍的家伙,平日里装得跟个人似的,却是头披了画皮的狐狸精! 清懿书院里的学生们都敬重这位会长大人,夫子和院长们也极为喜爱重用他,但容婼就是觉得顾翰墨有种贱兮兮的欠揍感。 平日里总会不经意间就被对方拿去寻了开心,过一会儿才后知后觉。 以至于容婼在和顾翰墨相处时,总会莫名有种智商被碾压的不爽感。 李梦纾也难得打趣道:“会长大人心思细腻,手段高明,倘若真有了中意的姑娘,怕是早就将人给拿下来了。” 云苓也觉得这话在理,“是啊,你们几个人的婚姻大事里,我最不担心的就是小顾,他心里有的是主意呢。” 顾翰墨是那种看着不显山露水,心思却极为缜密的人。 要是喜欢上了哪个姑娘,都不用助攻牵红线,对方自己就能运筹帷幄着主动出击,将一切搞定。 他不会像封无羁那样的腼腆顾虑,也不会像李元绍那样权衡犹豫,唯一需要思考的便是怎么做能达成目的。 顾翰墨笑了笑,“诸位倒是高看得起我。” 其实他也没有李梦纾说得那么厉害,至少这一次,想要拿下那位姑娘的芳心,可当真是困难重重啊。 太过聪明的姑娘,可不是轻易能够掌控的。 不过,偏偏他就喜欢这种棋逢对手,攀峰折花的感觉。 顾翰墨轻扫了柳清砚一眼,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神色悠然地斟酒共饮。 不多时,席间便都是醉醺醺的人,李元绍也被灌了不少酒,不过他以前在李家的时候就经常在外交际,躲酒的技巧不要太高明。 没一会儿就装作一副醉得双颊酡红的样子,被簇拥着去闹了洞房。 婚宴终于临近尾声,宾客们都各自散去,清懿书院的学生们也都打着灯笼结伴回到了书院中。 倒是顾翰墨被容婼盯上,被“报复”的有点惨,玩行酒令时喝了三碗酒。 他平时极少沾酒,酒量自是不佳,这会儿难得脚步虚浮,显得两分狼狈。 云苓见状,不由叮嘱道:“一会儿你们谁搭把手,把小顾送回学子居里去吧,不然这副模样我都怕他掉进池塘里。” 封无羁本是顾翰墨的舍友,但是他和李梦纾今晚宿在了桃源村里,方便明天早上送李梦娥母子回城。 而容婼……容婼被白川拐跑了,两个人也不睡觉,刚踏进书院大门口就跑去小集市买宵夜。 扫视一眼,同行的学生竟然就只剩下柳清砚了。 不等她开口表态,顾翰墨就幽幽道:“副会长大人,你今晚帮着容婼灌我的酒,送我一程总不过分吧?” 玩行酒令,容婼自然是赢不过他的,还不是有柳清砚充当智囊团帮她“作弊”,才叫他吃了三碗酒的亏。 清懿书院里风气开放,没有那么多严苛的男女之防,云苓便摆摆手道:“那就劳烦清砚送他一程吧。” “太子妃放心,您和殿下早些休息吧。” 柳清砚闻言也没拒绝,她作为副会长,此前经常跟顾翰墨代表书院出席一些场合,偶尔有几次沾酒的情况,也是她负责照料顾翰墨。 毕竟这家伙的酒量是真不行,今晚被她折腾的有点惨。 到男学子居也就两百来米的距离,柳清砚持灯开路,一路将他送回了清幽的小院厢房里。 本该就此作别离开,她瞥见顾翰墨醉意朦胧的样子,忽而心里一动,去温了壶茶水来。 “顾会长,你今日说自己有了中意的女子,应当不是开玩笑吧?” 顾翰墨斜斜靠坐在榻上,发丝和衣衫因方才的闹洞房而有些凌乱,模样慵懒放松。 与平日里的清俊正经不同,这会儿的他看起来颇具名士风流意,一个眼神便能令人心跳不止。 第 1249 章 酒后吐真言 柳清砚倒是心如止水,定性非常,柔声笑语地道:“这里没有别人,何况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总不至于连我都不好意思告知吧?” 顾翰墨眼神微微闪动,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他的副会长这是故意趁醉酒套话呢。 “唔……不错,我的确有一位心上人。” 柳清砚将温茶倒好,端过去递给他,“她是什么样的人?” 人人皆有八卦之心,她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可架不住对象是顾翰墨。 柳清砚实在是很好奇,像对方这种心思弗猜的男子,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将之俘获? “她嘛……冰雪聪明,智勇双全,不同于世上绝大部分姑娘,非常独特。论才华不输给男儿,在危险紧要关头时也能冷静自持,遇事极有魄力。” “此外,她容貌也生得极美,能令无数男儿为之折腰。” 听到这个描述,柳清砚的神色稍稍有些微妙,眼神不大自在地左右看了一圈,心里隐约冒出一个猜测。 顾翰墨一直在暗中观察柳清砚的神色,见状不由得心中轻笑。 相处这么久,他也算是摸透了柳清砚的性子。首发 想要俘获这个姑娘的芳心,绝不能太明显地暗示心意,更不能直白地向她诉说情话。 或许是成长经历与自身容貌的缘故,她不仅心思缜密敏感,防备之意也相当高。 坦白而言,她不是个会轻易信任男人的姑娘,在被示好的时候,不仅无法拉近关系,还会被疏离。 所以顾翰墨一直耐心按兵不动,主打一记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但今晚却是个难得的机会,话题是柳清砚主动问的,而他又在半醉半醒的状态,说些“放肆”的话再合适不过…… “不瞒你说,我喜欢上这个姑娘许久了,只可惜佳人难得,令我朝思暮想,心中苦闷。” 柳清砚眼皮一跳,心脏也跟着飞速跳动起来,直觉不能继续聊下去了,不然接下来的局面会很难收场。 她起身道:“顾会长,你果真醉得有些失态了,早些休息吧,睡着就不苦闷了。” 顾翰墨微微眯眼,确定她神色的紧张和不自在,唇角微弯地叫住她,“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柳清砚脚步一顿,神色也紧绷起来,有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可还没等她离开房间,顾翰墨忽然将声音拔高了几分:“原来天边,近在……” 恰逢这时,学子居小院外响起一阵行人路过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应该是其他参加婚宴的学子陆续都回来了。 柳清砚吓了一跳,飞速把房门关上,三两步走到顾翰墨身边捂住他的嘴,面色紧张严肃。 “你疯啦?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传进太子殿下耳朵里,你不想要这条命了是不是!” 她以前一直觉得顾翰墨对太子妃的追逐之情有些狂热,与他本人的内敛深沉极为不符。 此前没有刻意往那方面揣测,没想到竟是真的! 顾翰墨眨了眨眼睛,这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柳清砚情急之下捂住他的嘴,这会儿感觉掌心湿润的柔软,才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沉声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平时在房间里挂画像摆泥塑也就算了,今晚竟还敢在酒席上打谜语,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去接阿婼的话茬,还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原来是因为太子妃在场……” “幸亏行酒令的时候没有失态,不然叫太子殿下知道你对太子妃的心思,怕是把你捅成窟窿眼的心都有了!” 顾翰墨:“……” 他终于反应过来,柳清砚把他的心上人当成太子妃了。 虽然刚才那番描述的确有存在令人误解的普遍性,但这姑娘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猜测呢? 如果不是柳清砚的紧张与震惊太过真实,顾翰墨都要以为对方其实听懂了,只是故意作出这番反应来婉拒自己。 但是他抬头看了看厢房,左边柜子上摆放了好几排云苓的泥塑娃娃,旁边挂了好大一幅云苓的画像,还是他亲手画的。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误会了,我是崇慕太子妃不假,但那种喜爱,并非男女之间的思慕之情” 顾翰墨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谋算心计向来事事稳操胜券,竟然也能有翻车的一天。 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他真是要亲手断送自己的爱情了。 柳清砚脸色缓和不少,“看来你酒醒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慎言慎行,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什么都没听到。” “……” 顾翰墨无奈,头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好笑地看着对方,“我的副会长大人,原来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我喜欢太子妃的事情,便是这会儿到她的面前去,也能坦坦荡荡地说出口。” “我从来不信神佛,在苦难降临的时候,祂们从来不曾现身过,故而我知道那是虚假的,但太子妃是真实存在的,她对我有着特殊的意义。” “人在灰暗世界中行走的时候,需要抓住一抹光继续前行,不过是世人选择了信仰神佛,而我选择了相信太子妃罢了。” 顾翰墨对云苓的喜欢极为纯粹,甚至是带着几分虔诚的。 在他曾经最迷茫的人生低谷,就是这束光落入了黑暗世界中,他将精神信仰寄托在素未谋面的对方身上,从而塑造了心中真正的“神女”。 柳清砚皱眉,好一会儿后才接受理解了他的心境。 “……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作弄我的?” 顾翰墨微微挑眉,笑道:“明明是你先打着酒后吐真言的主意,故意想套话我的。” 饶是八面玲珑如柳清砚,这会儿都忍不住收起笑容,瞪了他一眼,“真是被你吓死了!” 顾翰墨低头不住地发笑,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来,“可如愿以偿套到了我的心里话,副会长大人也不亏啊。” 闻言,柳清砚怔怔地看着他。 这话的意思是…… 冰雪聪明如她,瞬息间就回味了话中之意。 顾翰墨的神情似笑非笑,那双平日里温和无害的狡黠双眼,这会儿仿佛被褪下了伪装色,深黑得犹如浓墨,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又似闪着点点繁星般的亮光。 柳清砚的心头漏了一拍,就这么被扰乱了阵脚。 作者君【柳清砚:姐妹们谁懂,吓得差点以为某人要被太子灭口了】 第 1250 章 攻心为上 脑海里忽然就不受控制地闯入许多画面,都是当初被殷棠绑架那一晚的点点滴滴。 夜色中,柳清砚的脸蛋微微发烫,却依旧神色镇定,落落大方地冲他莞尔一笑。 “哪里不亏?顾会长说话向来半真半假,你这般狡诈的人,若轻易相信的话,只怕又要如阿婼那般被拿来取乐。” “今晚这一局也算打成了平手,你就安生点些歇着吧,我可再不给你第二次反击作弄的机会了。” 她笑着推门作别,三言两语就将他那番引人遐想的暧昧暗示打成了玩笑话。 顾翰墨微眯着眼目送柳清砚离开,半晌后低笑着摇了摇头。 “唉,方才心里还笑话姑娘变笨了,这反应可真是快啊。” 整个清懿书院里,也就柳清砚能如此迅速灵敏,态度从容应对他平日里突如其来的恶趣味,故而他才频频喜欢逗弄对方。 该说不愧是默契绝佳的好搭档吗? 只是,他这次当真不是贫嘴找乐子啊。 顾翰墨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平日里戏弄搭档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才不被当回事? 但转念一想,他平时可不开这方面的玩笑,以柳清砚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懂其中暗示。 “看来前途漫漫,仍需努力啊……” 回味刚才柳清砚一瞬间的怔愣错愕,顾翰墨微皱的眉头又松开来,换上了轻快的笑意。 能搅乱了姑娘的心湖也不错,她这般心思玲珑的姑娘,越是语焉不详地暗示,就越会多想,越是多想,必然阵脚自乱。 他半点也不着急,来日方长,攻心为上。 …… 柳清砚回到女子居的时候,才走进厢房,便见容婼坐在堂屋里津津有味地吃烤羊肉串。 桌上还有不少大羊肉串用油纸包着,少说有十来根。 柳清砚摇头,“这才散席多久,你怎么又吃上了,晚上吃多了小心积食。” “哎呀,反正是扫地的请客,不吃白不吃。”容婼笑嘻嘻地凑过来,举起一根羊肉串往她嘴边放,“喏!快趁热吃,扫地的孝敬你的!” 扫地的特指白川,很多人都知道南疆有位质子在京城,却不知就是他。 平日里他的身份就是清懿书院的扫地工,然而除了蹭吃蹭喝以外,什么都不干,成天撺掇着容婼到处跑。 不过容柳二女却是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的。 柳清砚接过羊肉串,像个老母亲一样地喋喋不休起来,“再过一学期就毕业了,少和白川在外面闲逛,万一他耽搁你毕业考核过不了,让你在书院里留级可就糟了。” “留级就留级,这样也挺好的。” “话说回来,你不会为了躲避婚事,当真打算故意留级吧?” 她们来书院很快就要满三年了,容婼当初来这里是因为不想成亲,而容家支持她来读书,目的也是希望她和唐逐星修复关系。 哪知柳知絮的事情私下被曝光,在太子夫妇的指导下,唐容二人的婚事便取消了。 如今容婼的父母都快急死了,就想着等她毕业了赶紧安排婚事,以免拖成了老姑娘。 为此,荣国公还不得多次私下找萧壁城说话,恳请他别把容婼外派出去,一定要留在京城里。 萧壁城也是被缠的没办法,才给容婼安排了鸿胪寺基层的实习任务。 这也算是给容婼两条选择发展的余地,她性子活泼,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将来无论是留在京城做翻译官,还是外派邻国做外交官都有机会。 容婼吐了吐舌头,叹了口气,“唉,在书院里能躲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啊。清砚,其实……年前时扫地的向我表白,我接受了。” 柳清砚眼皮一跳,紧紧皱起眉头。 白川喜欢容婼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也看得出容婼对他有意。 “阿婼……我不否认白川是个不错的人,可你千万要想清楚了,他是南疆王的儿子。” 苗疆与中原素来有着多年的仇怨,更别说现在那边正乱成一锅粥呢。 胧夜公主嫁给金王爷后,南唐局势就开始混乱不堪,纷争不断。 而淮湘王逃到南唐之后,就被其中的派系势力保护了起来,把本就混乱的局势搅成了一锅粥。 据朝廷探子的消息,如今南疆与北疆也趁势把手伸进了这趟浑水中,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一来是南疆想扶持淮湘王派系,好救回被扣押在大周的质子白川。 二来是北疆则扶持了南唐本土派系,想要与南疆对抗,将其吞并,实现苗人部落的统一。 两者不管是谁笑到最后,对大周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平日里书院学生们议论起此事,都笃定未来三年之内,大周和南唐、苗疆必有一战。 朝廷把镇南将军派去了襄州驻守,夫妻俩这会儿都在日夜练兵,时刻准备着上战场。 如此紧张的局势之下,容婼和白川的感情几乎看不到未来。 容婼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闷闷地道:“我都知道,所以现在感觉好迷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让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可若爹娘知道我和白川的事,也不会同意我们胡来的。” 所以她和白川的事情,只告诉了柳清砚一个人,就连太子夫妇那边都悄悄瞒着。 柳清砚沉声关怀道:“那白川是怎么想的?” “他希望我再等一等,毕竟现在南唐的局势还不明朗,但他承诺不会拖太久,两年之内必定会亲手打破现在的僵局。” 白川看着只知道吃喝玩乐,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容婼跟他走得近,却是知道他一直在关注南唐和苗疆的动静,并给太子夫妇传递一手消息。 说起这事,容婼也没什么胃口了,托腮闷闷道:“唉,谈恋爱好难……罢了罢了,不提我的事情了,话说清砚你呢,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你的婚事我娘同样操心,但她说你是个清醒有主意的人,只要是你看中的男子,便会想办法帮你促成婚事。” 柳清砚闻言,下意识地想到顾翰墨,“我……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第 1251 章 登基在即 容婼也没怀疑,幽怨地数落起顾翰墨来。 “都怪顾翰墨那小子,天天把你当老黄牛一样使唤,害得你连跟书院里的男子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 柳清砚聪慧貌美,是很多男学子爱慕的对象,这几年来收到的情书没有一千封也有一百封。 经常有人约她相会或者自习,但没一次能成事的,只因顾翰墨总会因各种急事临时将她叫走。 在容婼看来,好闺密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全是顾翰墨害得。 “真是的,也不想想把你忙成了老姑娘,到时候谁来负责啊!他吗?” 容婼一脸气呼呼的样子,郁闷地大口啃着羊肉串,没注意柳清砚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异样。 以前她到还没在意过顾翰墨的举动,只觉得是学生会琐事太忙太多,才频频占用她的私人时间。 但今晚顾翰墨半醉之下的那番话,却是让柳清砚后知后觉地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那家伙……莫非是故意的? “对了,你最近帮着瑞王殿下修编律法很辛苦吧?湛表哥说让你有事多找他帮忙,留点时间给自己张罗人生大事,不然我娘要把他耳朵念出茧子来了。” 容家二夫人对容婼既宠又骂,但对柳清砚绝对是极尽温柔的。 知道她很忙,更对掌权三房有野望,所以就连成亲这种事也从不强逼她去相亲,只在私下默默发愁。 现在,柳清砚是瑞王的助手兼小徒弟,容家二房夫妻就天天念叨容湛这个侄儿,让他帮忙给柳清砚“减压减负”。 柳清砚回过神来,安抚地冲她笑了笑,“你就别替我发愁了,至少三年内我都不会考虑成亲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做。” 因为柳三夫人的倒台,如今三房已经没有人能左右她了,父亲柳三郎对她有愧,各方面很是宽待包容,所以她的催婚压力比容婼小很多。 容婼点点头,还以为柳清砚说的是掌权三房的事情。 但凡是柳清砚想做的事情,她一向是不问缘由,举双手双脚支持的。 “你没问题的,三房那群嫡出的没一个能胜过你!” 柳清砚却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她说的重要事,并不是掌权三房,而是和毕业考核的修编大周律法有关。 瑞王要先从民法修改起,她最近正在经手的,便是民法中的婚姻法。 柳清砚虽未成婚,但在民间走访考察这几个月,却是看尽了人间夫妻的百态,种种案件最后给她的感悟,便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其中百般心酸苦楚不必详说,柳清砚身为一个庶出的姑娘,能够充分体会那些无奈与不易。 为什么只有男子休妻,却没有女子休夫? 哪怕是和离,也叫做“放妻书”,主动权仍掌握在男方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对于女子非常苛刻的律法,她想要改变这一切,拯救那些可怜的女子。 所以她深思熟虑过后,起草了很多革新的律法,旨在保护一些弱势群体的尊严与利益,甚至大胆提出废弃“休妻”、“和离”、“义绝”等婚姻变动的制度,改为由平等的“离婚”取代之。 这么大胆的举动,将来一定会遭到很多激烈的批评与反对。 所以,这个草案她没有给任何人看,打算后面通篇完善结束,找个时机直接呈给云苓过目。 顾翰墨作为毕业考核的协助者,也不知道草案的存在。 柳清砚不敢保证,到那个时候,曾经那些表白的男子还是不是会继续爱慕她,还是明晃晃地咒骂指责她这种挑战夫权的行为? 包括顾翰墨,他会喜欢一个外表文静淑女,内心却离经叛道,甚至野心勃勃的女子吗? 柳清砚没有答案,所以也没有回应对方今晚模棱两可的表态。 如果此生能与一人白首不相离,她希望那人能够懂她,尊重她,理解她,而她对那人亦然如此。 若不能做到三观合拍,她宁肯孑然一身。 有些事情,哪怕会让她再也嫁不出去,甚至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柳清砚也想去做。 这是她从后宅枷锁中解脱后,所寻找到的人生方向。 见柳清砚也寡言少语,容婼叹了口气。 “我经常幻想,假如你我之中有一个人是男子就好了。若我是男子,便娶了你,若你是男子,我一定嫁给你,这样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闻言,柳清砚忍不住笑了。 “无论你是男是女,在我心中都无人可比……只可惜啊,某人怕是要先抛弃我而去了。” “才没有!扫地的当然没法跟你比,他要是没本事处理好苗疆的事,我就不要他了!大不了今后我们俩过一辈子!” 容婼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是在认真地发誓一样。 而后两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扑哧”一笑,厢房里的沉闷散去不少。 …… 一夜北风吹,山川的积雪悄然慢慢融化。 自桃源村婚宴过后几天,官道上的积雪便都只剩零星残余了。 在清懿书院开学的前三天,北秦的人马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京城。 今年的大周京城格外热闹,再过五天便是新帝登基的日子。 这会儿城中出现了许多新面孔,不仅有东楚的使臣,还有来自天竺、波斯、东突厥等地的外使前来庆贺,罕见古怪的面孔看得百姓们啧啧称奇。 东宫内,云苓夫妻正穿戴着朝服与宫装,等会儿要去紫宸殿接待小秦帝这位老朋友,以及传说中的兰陵公主。 萧壁城整理着衣领道:“可惜了,毛毛和幼蓉这次来不了,他们的孩子才出生不久,怕是三五年内都回不了京城。” 前段时间,尉迟烈和六公主的孩子出生了,是个超重的大胖小子,大抵是养胎是肉蛋奶补得太营养,让六公主生产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她刚怀孕的时候,草原上的牧民们也胆战心惊的,生怕娇小柔弱的王后挺不过去。 好在尉迟烈十分果断,在六公主查出怀孕之后,就把她送到了绥城养胎,那里的生活和医疗条件更好。 而他自己则不辞辛苦地骑着马在两头往返,听说一年下来汗血宝马都累死了两匹。 结果是喜人的,母子平安,身体健康。 为此,绥城百姓还和突厥草原办了一场联欢篝火会,热闹得很。 云苓等人见尉迟烈当真说话算数,对六公主极好,便也就都放心了。 第 1267 章 一同登基 众人深以为然,望着这犹如九天神明降临尘世的浩大场面,心中的激动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网站,即,.将,.关,閉,.,,.請,下載 曾经他们大周还是中原大陆上最穷最落后的国度,常被其他三国人嘲笑,而今却短短数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富饶强大开放,达成了前人未竟之业。 未来的大周,只会更加所向披靡,不可阻挡! 迎亲的仪仗队后方,璇玑等人也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跟着一同送亲入宫去。 “哇哇哇!不愧是我参与精心设计的盛世婚礼,怎一句牛逼了得!!!” 璇玑坐在木轮车里,不住地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乖乖坐好,小心激动得掉出去。”凤眠一把将她抓进怀里,“要是喜欢这般热闹的场面,等你我成婚的时候,我也为你举办一场。” 璇玑闻言,目光有一丝渴望,但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黑面神跟三姑奶奶的婚礼是公费报销,咱们可没有,不能随意挥霍家财的!” 眼看她的古代生计用品店和情侣客栈才刚刚开业,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可舍不得这么破费地办婚礼。 凤眠却不言不语,心道便是不花钱,他也有办法让这小丫头欢天喜地一场。 另一辆马车里,公子幽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愉悦感慨道:“哎呀,这两口子总算是正儿八经地修成正果了。”首发 “这排场比咱们成亲那会儿一点不差呢,如此这般定叫云苓心中欢喜,壁城肯定要得意坏了。” 胧夜笑而不语,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前方,然后在车厢里,借着角度与阻挡遮掩,用手机将这难忘的一幕都记录了下来。 留情与顾长生乘坐的马车在最后方。 留情也不好好坐在座位上,站在车厢外面前方的横板上,抱着双臂眺望远方,秀发迎风飞扬。 车厢内,顾长生隔着纱幕注视她,轻笑道:“情儿为何看起来如此惆怅,舍不得三妹了?” 留情回过神来,叹道:“那倒没有,不管嫁人与否,我们始终都是在一起的,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很久前的往事。” “往事?” “是啊,想当初在那边的时候,我想着要是能一起逃出去,就买个房子跟她求婚,反正我们那种情况,也不可能找到靠谱对象,干脆凑合过一辈子算了。” “一眨眼间过去,我们都有各自的小家了,她甚至连孩子都三个了……时间过得真快,岁月催人老啊。” 顾长生轻笑一声,“你就只想着这些?没有一点羡慕这样的婚礼吗?” 留情顿时一脸菜色,“……要花钱的还是算了吧,你让我花冤枉钱,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对钻石戒指不屑一顾,也并不热衷于举办婚礼。 简单来说,就好像是对浪漫有些过敏。 顾长生摇摇头,心里更觉得好笑。 对于留情来说,如果办婚礼不是为了收份子钱的话,那将毫无意义。网站,即,.将,.关,閉,.,,.請,下載 此前对方还特地跟他了解过收份子钱的规矩,结果听说邀请远房亲戚来参加婚宴的话,通常都是由婚礼举办方出路费和食宿费,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老远地把亲戚朋友从北秦请到大周京城来,她得亏死,收份子钱也收不回本来。 顾长生暗自寻思,与其在这边补办婚礼,不如直接把他存的钱全部交给留情,这样会更让她开心。 锣鼓喧天的礼乐中,望不到尽头的仪仗队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 天光乍破,初阳从山畔升起,温暖和煦的光透过云层照亮大地。 仪仗队终于从朱雀大街进入了皇宫。 接亲完毕,萧壁城跃下马,亲自接云苓下婚车,两人又转而共乘一辆轿子,由另一队人马迎着前往长宁宫的方向。 轿子内,他趁外面人看不见,忍不住捧着云苓的脸,在她的双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苓儿,你今天真漂亮,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倘若这世上当真有仙女,都不见得比你美。”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云苓急忙小声道:“你坐稳点,也不怕亲一脸化学物,等下把我的妆都弄花了!” 她赶紧从空间里掏出小镜子照起来,好在胧夜用的化妆品质量好,上妆手法也佳,口红完好如初,半点也没掉色。 萧壁城低低一笑,这才褪去威严之色,恢复平日里的随性,“苓儿,等下我们去长宁宫给皇祖父和父皇请安,按照规矩本该先去祭拜宗庙的,不过你也知道,萧氏皇朝到咱们才传了第三代,前两位也还都好端端的,这一项也就免了。” “等拜见了皇祖父和父皇,咱们再一起去祭天祈福,接下来就是你和我的登基大典……”网站,即,.将,.关,閉,.,,.請,下載 他说的是“你和我的登基大典”。 闻言,云苓心底泛起温柔与骄傲。 她和萧壁城只有帝后大婚,没有封后大典,因为身侧的男人要携手与她一同登基。 冬青曾经告诉过她,按照中原诸国的规矩,新帝登基当日,无论是主持祭天祈福,还是给前任皇帝等请安,都是该他单独做的事。 而萧壁城在制定流程的时候,执意更改了规矩,此举的意义无需多言。 云苓心里觉得甜蜜骄傲,是因为她没有看错人。 哪怕她从不主动开口说什么,对方也会认真地去做。 在这个世界中,如萧壁城这般尊重理解与疼惜伴侣,主动与伴侣分享一切的人,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或许这是身为伴侣本该做到的责任,但世间能有几人心言一致,不改情深?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苓儿,从今日起,我们一同共赴这盛世江山。” “好!” 夫妻二人站定在长宁宫前,双双相视一笑,而后紧握着彼此的手,朝着长宁宫走去。 第 1253 章 究极颜控 一朝失策,顾子瑜憋闷至极。 顾长生和留情,他是一个也没留住。 但凡当初手段软和一些,主动放留情走,再用顾君霓的父亲留下顾长生,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北秦损失一员栋梁之材,他还得看着皇叔和昔日的妃子恩恩爱爱,心情简直复杂的无法描述。 以至于到了紫宸殿的偏殿歇脚时,都还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 留情跨进门槛的一句话就是皱眉怼他,“你啥意思?我姐们儿要大婚了,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摆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呢?你来庆贺的还是来添堵的啊?” 顾子瑜心情更郁闷了,两年没见,见面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就算了,还怼他。 就那么讨厌他? 顾君霓面色难言雀跃地迎了上去,“小皇叔!留情姐姐!不对,现在应该叫小皇婶了,你们这两年过得可好?我好想你们呀。” 听到这称呼,顾子瑜更难受了。 “我警告你,一会儿到了宫宴上别扫兴啊。” 留情严肃地告诫完顾子瑜,才又对顾君霓露出一抹熟悉的爽朗笑容。 “我们当然过得很好,你也听说了吧,我在城南郊外开了一处动物园,现在可谓是日进斗金,等过两天带你去参观啊。” 顾君霓笑容明媚地点头,“好,我这次来大周,还特地给你带了一对漂亮的白孔雀呢。” 顾长生也笑吟吟地看着她,“两年不见,阿妮现在真的是一副大姑娘的样子了呢。” “小皇叔的身体如今没有大碍了吧?” “已是彻底痊愈了,早在一年前就停了药。” “那就好,多亏了太子妃医术高明,对了,什么时候能见到传说中的太子夫妇啊?” 留情揽住她的肩膀:“马上就到开饭的时候了,这场宴办的特殊,中午就咱们几个熟人一起用膳,晚上才是正式宫宴,你们在这里尽管放开手脚就好,我师门的姐妹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等会儿我亲自给你介绍大丫和苓妹,哦对了,还有只泼皮猴,她就是传闻中的东楚神女。” 顾君霓惊喜又吃惊:“什么?那位太子侧妃还活着?” “不错,但这是个秘密,千万不要对外走漏了消息。”留情点点头,“对了,也别喊她侧妃娘娘,她现在已经和前任东楚国师定下了亲事。” 顾君霓本就明亮的大眼睛再次吃惊地睁大,让平日里颇为雷厉风行的她,看起来颇有几分小女孩的可爱天真。 她被勾起了兴趣,与留情喋喋不休地攀谈起来。 一旁的两个男人则相互对视,有片刻寂静无声。 顾子瑜率先神色不变地微微颔首,“皇叔。” 顾长生笑容温润,目光关切地打量着,“许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失眠之症可还时常再犯?” 他平和的语气中带着几丝关心,与当初一致无二,仿佛过往那些猜忌与针对并未成为两人间的隔阂。 顾子瑜没由来地心里有些发酸,这曾经被他视作虚情假意的关怀,如今想要再听上几句已是奢念。 他微微垂眸,压下心底波动的情绪。 “多谢皇叔关心,已是极少再犯了。” 之前来大周的时候,有段时间顾子瑜被云苓的两个孩子给缠得筋疲力尽,自那以后他的失眠之症突然就奇迹般地减轻了很多。 后来回到北秦皇宫,再有睡不着的时候,就突发奇想地去帮淑妃带孩子,他们的孩子那时也才半岁大。 或许是因为出身体弱,性格倒是比奶团兄弟乖巧安静得多。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多,顾子瑜的失眠之症几乎就慢慢痊愈了。 孩子的存在,让他原本暴躁多疑的心境也平和柔软了些许。 淑妃很是惊喜感动,常感叹苦尽甘来,自己还能有得到他温柔宠爱的一天。 对此,顾子瑜只能沉默以对,他无法开口告诉淑妃,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走神地想到另外一个人。 曾经的某个深夜里,他陷入梦魇之时,那个看似冷漠大条,对他极为嫌弃的女人,也曾罕见地展露过温柔的一面。 难以言说的别扭气氛弥漫在两个男人之间,自开口关怀过后,二人就默契地保持安静。 直到云苓夫妇的到来,打破了偏殿里的气氛。 “真是好久不见啊,团团你们看,是谁来了?” 夫妻俩牵着两只奶团出现,二人一眼就认出了顾子瑜,兴奋地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个抱住他的大腿,一个往他身上爬。 “小王哥哥!小王哥哥!” “团团好想你呀!” 一瞬间,顾子瑜又回到了当初被小孩子支配的恐惧当中。 不过两个孩子长大了一些,明显懂事多了,在他脸上吧唧吧唧亲了两下后,就开始从衣服兜里掏糖果。 火团神神秘秘地道:“小王哥哥,团团听妈咪说你要来家里做客,专门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多糖哦。” 雪团也认真地小声道:“这是无心小外公给我们的糖,可好吃了,街上都没有卖的,偷偷给你吃,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哦。” 顾子瑜猝不及防被亲了一脸口水,然后望着掌心两颗用米纸包裹住的巧克力球,心情动容又微妙。 总觉得大周皇宫有种奇怪的力量,会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他的身躯不再紧绷,终于露出入境大周后的第一抹微笑。 “好,多谢。” 另一边,顾君霓则是精神一振,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云苓看,那眼光太过热烈直白,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想必这位就是兰陵公主吧?情哥提起过你好多次了,我们可以叫你阿妮么?” 云苓语气温和说着,见顾君霓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然后她笑问道:“抱歉,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顾君霓呼吸停了一下,心里抑制不住地有些激动,她很早就听说西周太子妃美貌无人能敌,没想到对方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时,那种沉鱼般的国色冲击力会如此强大。 刚想开口回应,她就感觉鼻子下方热热的。 下一刻,云苓的惊呼声响起,“公主,你流鼻血了!” 顾君霓:“……” 她原以为,当初第一次见到棺材脸的时候,在他面前流鼻血就已经是天大的黑历史了。 没成想到了异国他乡,还会丢人现眼第二次。 她这个看到美人就会心跳加速,情绪激动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顾君霓内心感到无比抓狂丢脸,却是不慌不忙地摸出条手帕,面上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 “抱歉,君霓失仪了,冬日天冷干燥,这段时间便有些上火。” 留情却是抖了抖嘴角,知道她的颜控病又犯了。 第 1254 章 颜狗盛宴 顾君霓称得上是个性格强硬的姑娘,她出身非凡,自身又极为优秀,骨子里多少是有几分倨傲的。 但偏偏她有个毛病,就是喜欢俊男靓女,且对待这一类人时,态度明显温柔包容许多。 因为这个缘故,顾君霓身边伺候的小厮与侍女个个都容貌非凡,什么风格类型的都有。 比如这次来大周携带的贴身侍女小蛮,武功底子不俗,当初就是她从花楼里救出来的,甚至还是妈妈桑钦定的花魁预备役。 这些人犯错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一再心软,当初办案子时还差点中过美人计。 留情一直觉得,顾君霓很有做昏君的潜质。 周围人认可她的才能时,经常惋惜她是女儿身,可偶尔闹出啼笑皆非的事情来,又会庆幸还好她不是男子。 好在,顾君霓有时会在小事上为美色而昏头犯糊涂,但在大事上永远是拎得清的。 唯一让留情皱眉的,就是她当初对棺材脸太过包容妥协,一再委屈自己。 作为朋友,留情很靠谱地保全了顾君霓的面子,没有当众揭她的短。 “喝点降火的茶吧,午膳也都备好了,我们去正殿坐。” 待顾君霓重新打点好仪容,一众人便都去了正殿。 朋友间的小聚会,没有那么多规矩和排场,出席的也仅是拖家带口的云苓四姐妹。 众人一入座,顾君霓的目光扫过周围,越发闪亮。 云苓温声道:“阿妮初来乍到,御膳房特地准备了几道传统的北秦菜,就是兴许比不上你们那儿的口味正宗,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顾君霓回过神来,语速轻快地笑着回应,“太子妃客气,哪里招待不周了?能入席这般不俗的盛宴,是君霓有幸。” 云苓只觉得这位兰陵公主比想象中热情和善得多,并没有北秦皇室那种普遍性的庄严,一时也放松不少。 这场小聚的确算不上盛宴,但顾君霓还是很激动,因为这是一场属于颜狗的“盛宴”! 打从这些人入座起,她的眼睛就忙不过来地不停转动,都不知道先欣赏哪个美人好了。 “这位便是胧夜公主吧?你生得可真美,我听过阁下许多传说,原以为会是副雌雄莫辩的玉人模样,没想到这般柔情似水动人。” “公主作为女儿身,却能以一己之力在南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乃女中豪杰,我辈荣光,君霓佩服佩服。” “这一位应当是璇玑妹妹了?你长得真是玲珑娇小可爱,难以想象东楚那些犹如天兵下凡的炮船出自你一人之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早前听闻你在海中遇险,我还深感遗憾,得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留情姐姐,你师门中的姐妹都是才貌无双的绝世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负传闻中的神女之名,君霓此番能够结交诸位,可谓是三生有幸哪。” 一到了席位上,顾君霓便笑容不断地主动与周围人攀谈结交。 她说得都是些奉承之言,却不会叫人觉得有半点虚伪。 胧夜坐在席间,耳畔不断响起顾君霓的心声,寒暄的过程中就没停止过一刻。 “啧,当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哪,不知这胧夜公主若真是男儿身,该是怎样倾倒众生的无双公子。” “金王爷此人倒是貌若狐仙,就是看起来没有狐仙的精明劲儿,有点傻呆呆的?” “凤眠国师……似乎为人很冷淡的样子,他多大了?印象里应该快三十了吧,道观里的男子都保养的如此好么,莫非他们真的修炼什么长春诀?” “璇玑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凤眠国师竟会与之定亲,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罢了罢了,是人都喜欢十八岁的水灵姑娘,大家都一样的。” “西周太子真乃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终于领悟何为‘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可惜北秦没有这一款的美男子。” “他可真是好命,叫我艳羡,倘若我也能跟他一样,有太子妃那般风华绝代的美人作伴,也会心甘情愿遣散后宫。” “该死的谢枕玉,本公主当初许下诺言,只要他肯从我,此生绝不招一个男宠做入幕之宾,他竟半点无所动容……不识好歹。” “罢了罢了,不提那煞风景的冤家了。” “啊,好一幅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盛世美景啊……” 胧夜听得心里发乐,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高傲美丽的兰陵公主,居然是这么个内心丰富的颜控小女孩。 兰陵公主性格豪放大气,不是个守清规的女子,在北秦的时候名声一直褒贬不一。 这次来了大周,倒像是鱼儿入了水,极为自在。 性格合拍,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没一会儿双方就从天南聊到地北,一场小宴氛围好不热闹。 就连璇玑都难得地对顾君霓表现出不俗的好感,“别总是夸我啊,阿妮姐,你也挺厉害的。” “我之前听驴大爷说,当初北秦宫变的时候,她跟二姐夫被隔绝在宫外的日子里,多亏有你在宫中护圣驾,你也会剑法吗?” 顾君霓点点头,“不错,只学过八年,但是天赋极佳,所以能抵得寻常人学十二年的功力。” “哇!你居然学了八年,很少见到世家大族的姑娘学这么久的剑法呢。” 大周贵女千金们学骑马射箭很常见,但这是西北地带多战事的风气所致,大多书院里都会教习一定的基础底子。 其他国家的女孩学习这些,目的就在于应用到社交中去了,很少会有贵女下苦心学这么久。 顾君霓笑了笑,“北秦局势复杂,多学点本事在身对自保有好处,而且我也不是喜欢浅尝辄止的人,但凡决定了要做一件事,那就做精做好,否则我宁肯不浪费时间去做。” 她的剑法,是她自己执意要学的。 为此,不仅主动求师过风老将军,还央着小皇叔亲自教导过她三年。 虽然比不上小皇叔和小皇嫂厉害,但能接下北秦大内高手十招,足以傲视群雄了。 至少在北秦的盛京之内,没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惹她。 第 1255 章 领袖型人格 双方接触的过程中,云苓也算是发现了,顾君霓不仅是个社牛,还是个天生的领袖型人格。 这类人通常豪爽,不拘小节,正义公平。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并努力前进,由于不愿被人控制,所以具有一定的支配力。 除此之外,也通常自视甚高,遇强越强。 从顾君霓的言辞谈吐中,能感受得出她极富自信,总是毫不吝啬地夸赞别人,同时热衷于表现自我。 这使得她虽然身为客人,却能落落大方成为宴会气氛的半个主导人,与此同时又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不会喧宾夺主。 顾子瑜反倒是寡言少语的那个,只是时不时与萧壁城和顾长生低语交谈,但对于顾君霓抢走他“风头”的事情,却也没有半点不悦。 云苓甚至觉得这小子心里应该挺高兴的,他古怪的性格摆在那里,自闭又不善社交,有顾君霓在,倒是能很好的作为两国之间沟通的桥梁,迅速拉近距离。 难怪他愿意带顾君霓来大周,还有让她常驻的心思。 聊起剑法,顾长生也扭头加入了话题中。 “阿妮不但剑法好,骑射书法也是一绝,乃是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首发 “我和情儿暗中来大周求医那阵子,子瑜遭到埋伏刺杀,还是她机敏察觉出不对劲,硬是领着三十多名护卫队与人数多出一倍的刺客们周旋,才撑到援军赶来的。” 那场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顾子瑜有这么个靠谱的搭档是活命的关键,否则光靠重伤的他,在没有良将可用的情况下,也很难指挥被突袭乱了阵脚的护卫队。 危机关头,顾君霓往往是冷静可靠的,她不是那种会吓得腿脚发酸,眼泪涟涟的女孩,相反还能险中寻觅机会,射杀剑刺敌人。 云苓越看这姑娘越喜欢,同样是一国公主,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出第五瑶、萧幼蓉与之的区别所在。 她不及二女有亲和力,更像是一颗华美的明珠。 单说容貌,顾君霓未必是天下无双,可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是很多贵女千金都不具备的。 那种自信飞扬,机敏凌厉的风格,大概只有北秦这样底蕴深厚的皇室才能培养出来。 真不愧是老王的侄女啊。 云苓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如果这姑娘不排斥和亲,得想个法子把人长久地留下来才行。 被周围人夸赞了一番,顾君霓神色颇有几分骄傲,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捻着酒杯给了顾子瑜一个斜眼。 “小皇叔不提这事我都快忘了,当初堂兄说我救驾有恩,同意无条件答应我件赏赐,我让他把谢枕玉赏给我做郡马爷,他却又不反悔了,这份赏赐到现在还欠着呢。” 顾子瑜面色沉冷地道:“不是朕要反悔,是谢首辅不愿意,他不愿意,朕不可能把他当个物件一样赏赐给你。” “事后你生气,说要朕赏十个名伶小馆做补偿,朕答应也照做了,把人送过去后是你自己拒收的。” 顾君霓当众翻了个极为优雅的白眼,不搭理他了。 云苓这会儿正蠢蠢欲动着,趁势调侃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八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尤其是我西周男儿,英武不凡者甚多,阿妮要是看上了哪个,我倒是能帮忙牵牵红线。” 原本是想试探顾君霓对和亲与下一段感情的态度,却没想到这姑娘出乎意料地爽快直白。 “太子妃这话说出口,那君霓就不客气地应下了,也不怕诸位笑话,我素来喜好相貌出众的男子,这容貌嘛,自然是摆在第一位的。” “若是京城有尚未婚配的美男子,倒是可以为我引荐一番,兴许能遇上合眼缘的呢。” 听到这话,顾长生都忍不住关切地问她,“你可是认真的?如果不想的话,无须勉强。” 有他在,北秦想要和西周拉近关系,其实不需要太过依赖和亲。 毕竟说句实话,他现在跟入赘到大周也没什么区别。 顾君霓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和谢枕玉的事,故而面庞柔和地笑起来,“小皇叔不用担心,我可不是那种在一件事上栽了跟头就爬不起来的人。” “谢枕玉错过本公主,是他没福气,我也不会当真痴心无怨到此生非他不可,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就像太子妃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天下俏郎君多得是,走了这一个,下一个更俏。” 顾君霓轻晃着酒杯,笑容促狭地打趣回应,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情史拿到明面上来讲。 云苓看在眼里,觉得这姑娘在情爱方面,表现出来的模样多少有几分风流倜傥,也难怪北秦人不待见她,毕竟这种形容词向来是男人专属。 她心思转了转,笑道:“你要是喜欢这个,那可来对地方了,我手里恰好有本大周美人谱,回头让人给你送去,你看上了哪个,我帮你介绍!” “那君霓就却之不恭了!”顾君霓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而后又叹气道,“实不相瞒,这种东西北秦也有,不过那画像上的跟真人可差远了……” 云苓微微一笑,神神秘秘地道:“我们大周的美人谱可不一样,等你见了就知道,包君满意!” 所谓《大周美人谱》,是听雪阁出产的一种娱乐刊物,蔷薇捣鼓出来的东西。 她很喜欢出版一些奇奇怪怪的读物,通常也很受百姓们欢迎,销量不俗。 云苓手里就有一本蔷薇赠送的精装版,里面搜罗了大周京城十几万百姓中的美人,不论出身与名气,各种类型都有。 厚厚一大叠,看得人眼花缭乱。 更重要的是,相比起传统工笔画和水墨画,《美人谱》是用如今流传的铅笔画形式来作画像的。 绘画者乃清懿书院里的学生,都是曾经出于热爱,学习过云苓早前彩铅画法的画手。 保证真人秀与买家秀一直,绝不会出现照骗的情况! 第 1256 章 南居野客 云苓许下了承诺,当真在晚上的大型宫宴结束后,便亲自把那本厚厚的《大周美人谱》送到了顾君霓的房中。 顾君霓好奇地接过美人谱,看到著作落款的名字时,顿时神色惊喜。 “苓姐姐,这美人谱竟出自南居野客之手?我记得你刚才说,美人谱是友人亲制的礼物,莫非苓姐姐与南居野客相识?” 南居野客是蔷薇混迹文坛所用的笔名。 “野客”多有村野隐逸者的意思,同时也是蔷薇花的别称。 “南居”则寓意着蔷薇南唐人士的身份,故而她给自己起了这样一个笔名。 云苓见她惊喜异常,猜测道:“不错,她是我的至交好友,阿妮也是她的书迷?” “是啊!我一直很喜欢看她写的话本子,只要书肆里有上新,我全都一部不落地买来收做藏书呢!” 顾君霓自小喜欢读书,但却不爱看什么三从四德,唯爱那些剧情超脱世俗的大胆读物。 于是在一众才子佳人的老套话本里,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名自称“南居野客”的墨客。 顾君霓生来性格叛逆,对方的故事处处透露着对俗规与清律的不在乎,很是合她的口味。 除此之外,“南居野客”的书甚至还是她的性启蒙,里面很多令人大开眼界的"知识",都是秘戏图册里所没有的。 女孩子在及笄的年纪,家里人为了令其在婚后能更好地服侍丈夫,通常都会安排嬷嬷进行相关的教导。 顾君霓作为皇室成员,所接受的教育就更正统严格了。 但她不喜欢那些教女子取悦讨好男人的东西,倒是“南居野客”的书里,总是不乏男子取悦女子的情节,给人一种男欢女爱自由平等,情至深处水乳交融的缠绵感,靡丽却不低俗。 由于这些内容的存在,“南居野客”一直被世人当做男子,作品也被归于上不得的台面的三流读物。 北秦风气严正,主流上是很排斥“南居野客”这类墨客的。 诸如顾君霓的前男友谢枕玉,就是个极为禁欲克制的男人,十分不喜她私下看这些东西,还对“南居野客”表达支持和喜爱之意。 两人之前为此没少闹不愉快,但就算顾君霓那会儿颇为迷恋谢枕玉,也没有因此而放弃收藏观看“南居野客”的书。 得知“南居野客”和云苓是好友,顾君霓很是兴奋。 她欢喜地道:“真没想到,来大周一趟竟还有这样的惊喜,苓姐姐,南居野客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否替我引荐一番?” “当然没问题了。”云苓笑了,“她是个才华横溢,妩媚多情的大美女,性格很好相处的。” 真没想到,顾君霓还是蔷薇的书粉,蔷薇有排面啊! 顾君霓啧啧惊叹,“我知道南居野客是南唐人士,她的书向来辞藻大胆直白,风格奇诡绮丽,故事新奇奔放,好多人都猜她是位风流倜傥的大才子呢,原来却是位姑娘!” 南唐那种压抑束缚女性的地方,竟然会有女子能写出这种大胆奔放的禁书,实在令顾君霓佩服。 再加上听云苓说她是个妩媚多情的大美人,更是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的感觉。 侍女小蛮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公主,注意仪态。” 顾君霓这才克制住激动的情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又让苓姐姐看笑话了。” 云苓亲切地笑了笑,“无妨,看得出来你很想早点见到她,等明日我就安排人给她传话。” “太好了!我来大周的途中,可是满肚子的疑惑想问问先生呢!” “疑惑?” “哦,是这样的,先生笔下的爱情故事向来结局圆满,可我来大周的途中,却从一个叫做《金阳情事》的月刊读物上,发现了先生的连载话本。” 顾君霓认真地解释道:“故事编撰了一名正道侠客和魔教妖女的爱情,比起先生以往的新奇想法,这次的故事倒是显得朴实无华许多,甚至有点老套。” “但读起来却很是生动有趣,且文笔风格也和先生一样,唯独故事结局急转直下,竟是一纸悲剧。” “故而君霓心下疑惑,不知是先生一时兴起改了口味,还是有旁人冒用她的名号敛财。” 云苓闻言,眉梢微微轻挑。 《金阳情事》是蔷薇自己创办的一款月刊,主打各类奇幻的言情故事,她听从云苓建议,收编了好几个有才华的落魄墨客,以连载的形势撰写故事。 待字闺中的少女和后宅中的年轻妇人们,平日里没事干就喜欢看这些东西打发时间,故而热度很高。 已经从京城扩散到了临近的六七座城池里,很多大型书肆中都有贩卖的。 所谓正道侠客和魔教妖女的故事……这不是叶折风跟蔷薇本人的真实写照吗? 云苓没时间看这些读物,但从顾君霓的描述中推测,莫非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唔……这一点你放心,《金阳情事》是南居野客自己主办的刊物,不存在盗用笔名的情况,至于其他的问题,就要她亲自解释作答了。” 云苓不太确定蔷薇和叶折风之间是否出了问题,刚才也只是她毫无根据的推测。 毕竟,据灵素银面等人反馈,俩人前段时间感情状态挺好的。 就连萧壁城都说,对于日后担任千牛卫长一职,叶折风表现出来的意愿不高。 所谓千牛卫,和金吾卫一样是大周京城的十二卫之一。 两者的区别在于,金吾卫是远卫,负责皇城的安危,而千牛卫是近身臣子,负责皇帝的安危,相当于高级贴身保镖,与皇帝可谓是朝夕相处。 千牛卫的权利和地位自然是比金吾卫要高的,这类人通常都是帝王亲信,等萧壁城登基之后,叶折风自然是千牛卫长的最佳人选。 但萧壁城猜得到,他之所以意愿不高,无非是蔷薇的缘故。 这两年多来,叶折风担任起东宫禁军护卫长一职,导致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皇宫里,自由外出的时间大大减少。 很明显这个情况耽搁了他和蔷薇的感情培养,导致两人到现在都迟迟没有说亲。 第 1257 章 大周美人谱 如今叶折风主动向他表达意愿,应该是决定想和蔷薇更进一步了。 好兄弟的婚姻大事,萧壁城还是很关心在乎的,而且蔷薇拖到今年都二十四岁了,放到这个时代妥妥的“大龄剩女”。 人家早就想脱单成亲了,他要是再“霸占”折风,蔷薇心里不得怨死他。 所以萧壁城决定给二人充分创造感情培养的条件,让他们能够早点成婚,生个几个孩子出来。 而原来的金吾卫长是卫缨的父亲,对方升迁后,这个职位正好空出来给叶折风。 如此一来,他平日里想见蔷薇就容易多了,也不用经常宿在宫里。 顾君霓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听说“南居野客”的笔名没有被盗用,便松了口气。 “那我就放心了,多谢苓姐姐耐心作答,辛苦你这么晚了还亲自送书过来。” “无妨,这本《大周美人谱》你慢慢欣赏,天色不早,我便先回宫,不打搅你了。” 云苓亲切地笑了笑,与顾君霓挥手作别。 待她走后,顾君霓就神色兴奋,颇为激动地在桌前坐下,捧着宝贝一般地翻开了《大周美人谱》。 侍女小蛮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书籍才翻开,主仆俩就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叹。 “哇……公主,这美人谱上的画像可真是绝了啊!简直和真人无所差别,就像是活的一样!” 顾君霓也睁大了美眸,赞道:“本公主还从未见过如此传神的画技,难怪苓姐姐说不会让我失望。”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些精湛脱俗的画像出自南居野客之手,翻看了几页后,才发现每幅画像的右下角,都红章印有画师的名字。 多数画像都不是同一个画师,显然这应该是有南居野客广泛搜罗后,绘制而成的合订本。 什么叫做精装版?这就叫做精装版! 市面上售卖的那些《大周美人谱》,都是用木雕大批印刷出来的读物,虽然制作拓片的时候,吸取采用了云苓那现代美术的绘画技巧风格,但终究与手绘画像的精细程度天差地别。 石墨炭笔的稳定性很强,但黏着离差,为了防止画像因摩擦而晕花,还特地用定画液做了特殊处理。 顾君霓手里这本精装版,全部都是手绘版,蔷薇耗费大量精力钱财总共也就制作了三本。 每一本《大周美人谱》中,被收录的美人画像上,人物的衣着打扮和表情都是截然不同的。 故而每一本都独一无二,珍贵万分。 四姐妹都算不上颜控,所以胧夜等人都没有收她的心血赠礼,只有云苓此前帮蔷薇出谋划策套路叶折风,硬是被她塞了一本做收藏。 顾君霓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谱,侍女小蛮也跟着看得入神,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美人谱的前半部分是女子,后半部分是男子。 左侧是画像,右侧是对方的籍贯出身等大致介绍,采访收录者为南居野客本人,以证信息的真实性。 “啧,这个叫做柳清砚的姑娘真是标致,这便是书上所写的风露清愁,轻灵似烟哪!还是清懿书院的学生,也就是说本公主日后有机会见到她咯?” “公主公主,这位容婼姑娘也很美呐,不过奴婢觉得她有点像……呃,谢首辅?” 小蛮话音才落下,就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紧张自责地看向顾君霓,生怕引起对方的伤心回忆。 “公主,对不起,奴婢……” “好端端的突然认错做什么,你说的没错,这个姑娘的五官轮廓的确有两分谢枕玉的影子。” 顾君霓打量着容婼的画像,评价道:“不过这位容姑娘看起来明媚活泼,可比那个死人脸让人舒心多了。” 提到谢枕玉,顾君霓的心态很是平和,没有半点伤感痛苦。 对于她来说,追逐某种珍视热爱的事物时,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挠她,只有她能让自己放弃。 而一旦放下了,就是真的放下了,不会再回头留恋半分。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就是这样的人。 奈何身边的人总以为,她这副洒脱的样子是故作风轻云淡,对此,顾君霓也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 她兴致勃勃地看了好一会儿美人谱,心里大呼痛快过瘾。 “这个容家倒是有意思,我已经看见好几个出身镇国公府的姑娘了,当真是美人如云哪。” 可惜南居野客不收录四十岁以上人的画像,不然她还真的挺想见识一下,容家的祖辈都是何等风采,怎能生出这么多漂亮的姑娘来。 美人谱的画像太过令人惊艳,主仆二人津津有味地看了许久,也才品味完图册的一半。 小蛮打了个哈欠,劝道:“公主,还是早点歇息吧,都已经子时了,熬夜伤眼,咱们明日再看吧。” 见时间不早,顾君霓这才意犹未尽地合上画册。 “嗯,早点休息吧,明日说不定能见上南居野客,可不能叫她看见本公主憔悴邋遢的模样。你明日也不要早起,多睡一会儿,不然会有黑眼圈的。” 作为一个究极颜控,顾君霓对自己的身材容貌管理很严格,同样也很爱惜身边人的容颜。 “对了,让人去给本公主备壶安神降火的茶来。” 今晚实在过度兴奋了,她怕自己到半夜都睡不着。 闻言,小蛮赶紧去拿了瓶瓶罐罐里的香乳过来,又让守夜的大周宫女去打了热水,抓紧时间给顾君霓做护肤。 两刻钟后,她才熄灯歇下,那本厚厚的美人谱也被夹放了一张精致的书签,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柜中。 主仆二人谁也不知道,只要再将美人谱往后翻一页,便是金阳城四大公子之首容湛的画像了。 倘若顾君霓能多看一眼,便会惊讶地发现,相较于容婼,这个男人的容貌更加酷似谢枕玉,眉眼轮廓竟是足有五分相像。 第 1258 章 独一无二 夜深人静,一天的事都尘埃殆尽。 待朝阳懒懒从山峦云层中升起,整个皇宫却都热闹紧张起来,各处上下一派忙碌繁荣的气息。 眼瞅着就是新帝登基大典的日子了,各个环节的宫人们谁也不敢马虎,认真仔细地筹备着即将到来的盛宴,力求做到完美无瑕。 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加上昨晚熬夜,顾君霓起得有些晚。 但刚洗漱完准备用早膳的时候,顾子瑜就先来了,他穿戴整齐,俊朗的面容上还有些许薄汗,看来是已经早起晨练过了。 “堂兄金安,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何吩咐?” 顾子瑜摇了摇头,“萧兄登基在即,先不谈国事,朕来是想问问,昨晚宫宴上你已经见过了大周的六皇子,可有何感想?” 来的时候,他就私下向顾君霓透露过,希望她能代表北秦与大周和亲的意思。 旁人都以为堂妹怕是仍旧深陷在和谢枕玉的那段过往中,所以才迟迟不愿说亲。 但顾子瑜和顾君霓朝夕相处,却是如今整个北秦里最懂她心思的人。 对方并不抵触成亲,恰恰相反是个向往爱情的姑娘,只是眼光太高,所以宁缺毋滥。首发 顾君霓闻言,也诚实地答道:“昨晚宴后我与六皇子单独说了片刻的话,坦白而言,我很欣赏六皇子,也看得出他是个纯洁善良的人。” “我很愿意和六皇子做朋友,但他不符合我觅夫婿的标准。” 来大周之前,顾君霓对大周唯一未婚的皇子也提前做了充分的了解。 虽然六皇子的名声平平无奇,比起他的几个哥哥们,简直像是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甚至还有些不被同性喜欢的“弱气”。 但顾君霓却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弟弟。 无他,只因在和六皇子相处的时候,她感到很舒服,对方自内心有种对女子的尊重理解与爱惜,从他的言谈举止中都能感受出来。 这种态度,恰恰是很多男人所不具备的,至少北秦那帮家伙里很少有这类人。 顾君霓也挺遗憾的,她很惊喜六皇子能对自己的事迹表达真挚的欣赏与支持,但对方的确不适合做伴侣。 “用留情姐姐的话解释,大概就是不来电吧。” 顾子瑜微微颔首,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所以并不意外,“未来在大周的一年里,你就慢慢挑选合心意的人吧,不论对方出身如何,只要自己看得上就好。” “倘若始终不能得偿所愿,那就回北秦去,至于你曾经想做的事情,朕也会默许,就当是谢……就当是你之前救驾有功的赏赐。” 他本来想说,就当是谢枕玉之事的补偿。 无法不承认,他早前为了阻止二人在一起,明里暗里费了不少劲。 顾君霓同样心知肚明,所以兄妹俩此前常因谢枕玉闹得不愉快。 顾子瑜也默认,有些事情是他理亏。 顾君霓怔了一下,有些讶异,连蟹黄灌汤包都忘了吃。 “我没听错吧,堂兄愿意让我入朝堂?” 顾君霓不是个“安分”的主,在权力阶层的中心长大,她的野望和志气并不比同龄的男子低。 正是这种野望与志气,让她乐此不疲地在官场边缘混迹,从而收获了一个极差的风评。 毕竟在正常人看来,那些都是该让男人做的事情,女人是不能碰的。 顾子瑜对此倒没有那么多微词,他以前不同意顾君霓入官场,纯粹是因为对方崇拜孺慕顾长生。 把她放进权力场,不是给他自己添堵找事么。 现在顾长生都不在了,他自然也没什么好别扭不爽的。 顾君霓的能力摆在这里,手底下很多臣子远不如她,能为北秦带来利益的人,顾子瑜并不介意对方是男是女。 故而他点点头道:“时局不同往昔,有大周太子妃这样的表率,朕想堵住那帮老东西的嘴轻而易举。” 中原大陆经历了“南唐最出色的皇子是女人”,“西周太子妃乃惊才绝艳之辈”,“东楚能打跑东瀛海寇还靠太子侧妃”等事件,就连百姓们都明白了,英雄不论出处,更没有性别之分的道理。 北秦内乱的时候全靠留情力挽狂澜,这是他们再怎么骂留情荒唐、违背伦常,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顾君霓闻言,嗤笑道:“那帮老东西,也就敢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小辈,同样的话,怎么从不听他们在孝贞太皇太后面前提起?” 嘴上斥责女子干政是大忌,心里却都知道真正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是孝贞,却谁也不敢说半个字,生怕丢了小命。 不过顾君霓也知道,北秦朝堂的臣子们怕死了孝贞,看到她的时候多少有点应激,更害怕再出现一个孝贞,所以拼命地反对她。 因为孝贞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颇为疼宠顾君霓,甚至比顾长生和顾子瑜这对和她有母系血缘关系的叔侄更温和包容。 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同样身为女子,孝贞欣赏她的野望,感同身受她的不易。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堂兄答应我入朝堂,为何还要让我来大周?” 顾子瑜瞥了她一眼,“北秦没有你看得上的男人,做兄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孤苦伶仃一辈子吧,来大周长见识是一方面,让你觅夫婿也不是假话,也许缘分不经意间就到了,遇不到也无需强求。” 顾君霓怔了怔,她一直以为顾子瑜同意帮她来大周,主要还是想用她的婚事为北秦谋取利益。 却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在为她的终身大事在着想。 她心里一时有些感动,打趣道:“我还以为,堂兄只想着怎么把我卖个好价钱呢!” 顾子瑜浅酌了口茶水,淡淡道:“你是当之无愧的北秦明珠,怎么能以货物来衡量,没想到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朕的,倒是让朕失望,白疼你一场了。” 对这个妹妹,他可谓极尽包容。 人都是向往亲情的,而他自幼目睹父皇母后与一众兄弟姐妹被残忍杀害,对顾长生又揣着怀疑、依赖、不安等无比复杂的情绪。 内心深处这份对亲情的渴望,无疑都寄托在了顾君霓身上,只是他向来不如顾长生那样温柔体贴,会说话讨人欢心罢了。 闻言,顾君霓的笑容多了两分小女儿的雀跃娇美,主动起身给顾子瑜揉肩。 “哎呀~开个玩笑嘛,堂兄这话说的,我当然知道你疼我了。” “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一定争取在大周找个才华横溢的美男子做夫婿!” 顾君霓的目标很明确,一切为了北秦,在这一点上,她和顾子瑜是同心同知的。 大周的崛起令人不可忽视,但北秦也绝不甘落后于人。 只要能让北秦变得繁荣强盛,她不在乎待在异国他乡做个和亲公主。 就算远隔千里,她依旧可以为自己的家乡,为所忠诚热爱的北秦成为炽热的光。 哪怕做和亲公主,她也会是史书上独一无二的和亲公主! 第 1259 章 真正的婚礼 兄妹俩在四方馆里闲聊了一会儿。 顾君霓原本还想拿出《大周美人谱》来和顾子瑜一起观看,顺带一睹大周美男子们的风采。 然而还没开口让小蛮拿书,冬青就奉云苓之名前来传信了。 “秦帝陛下万岁,兰陵公主金安!” “公主可是已经用过早膳了?太子妃派奴婢来传话,说今日出版社休沐,南居野客先生应当在家闲居,您若是想见先生的话,金王妃会代太子妃帮您引路的。” 顾君霓一听,立马把美人谱抛到了脑后,“好,那我这便安排侍从备车,你回去吧,替我转告答谢太子妃。” 想着马上能见到心心念念的墨客,她眼眸里洋溢着藏不住的雀跃与小兴奋。 “堂兄,今日我有要事安排,就不留在皇宫陪你了,你自便啊!” 顾子瑜摇了摇头,没有多言什么,由着她去了,自己则起身去找顾长生议事。 萧壁城登基在即,云苓夫妻忙得抽不开身,留情两口子也就承担了接待小秦帝的责任。 但不管再忙,她还是惦记着顾君霓,让胧夜帮忙引荐蔷薇给她。 据说二人见面后,发觉性格合拍,兴趣爱好也颇为相似,顿有一见如故之感。 一连好几天,顾君霓都留在蔷薇那里打发时间。 蔷薇更是连班都不上了,带着这位书迷公主好好地领略了一番大周京城商业街的锦绣繁荣。 据说短短三天时间,就花出去了五位数的银子,把各种新奇的店铺买了个遍,大多数都是买来送给蔷薇和侍从们的。 萧壁城啧啧叹道:“这姑娘可真是个购物狂啊,跟富贵儿有得一拼。” 云苓也觉得顾君霓怪可爱的,爱吃爱玩又爱美,还工作努力有上进心,这样的姑娘在哪儿都不会缺朋友。 就是不知道哪个大帅哥能把她拿下。 不过,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云苓暂时抽不开身去操心做红娘的事。 后天就是登基大典,她要尽快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 “嗯?怎么有封大理寺来的信?” 云苓收拾着公文,便发现桌上有封信笺,落款是大理寺卿程大人。 萧壁城解释道:“是这样的,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新皇登基之后都要大赦天下,张玉书也在这次被减刑赦免的名单中,故而他特地书信一封来问我们,是否要将其除名。” 所谓大赦天下,便是对监狱里的犯人既往不咎,不再追求过去的犯罪问题,给予起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是为了体现新皇的恩德与恩惠,从而收获一定的民心,巩固皇权的统治地位。 不过,大赦天下也是有限度的,通常穷凶极恶的犯人并不会被免除死刑,顶多是延迟一年问斩。 此外那些犯了欺君、谋反和对抗皇权相关的政治犯,则是不会被赦免的。 相关的减刑与赦免度量,大理寺都有一套完整的文书标准。 但张玉书没犯这么严重的事,主要是家暴虐待妻子,所以大理寺判了他五年牢狱。 这还是因为他当初言语冒犯了留情,大理寺才判得严重了些,不然按照律法,对方只坐两年牢就出来了。 因为这层缘故,大理寺卿才特地私下问问。 眼下小秦帝正好又来大周做客,他把怕张玉书给放了,会惹得贵客不满。 云苓惊讶,“他在里面关多久了,居然还活着哪?” 她还以为这个人渣已经被大头鹅克死了呢。 萧壁城:“咳……他在里面已经待了快两年,其间张家人一直给牢里塞钱,保住了他一条狗命。现在按照赦免的标准,他可以减刑五年,所以马上就能直接出狱了。” 云苓微微皱眉,她其实不太认可“大赦天下”这种行为,如此一来容易导致社会治安变差。 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可能去改变古往今来的传统,更何况萧壁城在位期间不会发生第二次。 故而她只问道:“他在牢里表现怎么样,老实吗?” “程大人说,他除了还活着,跟废人也没区别了,服刑期间倒是没什么异常表现。” 张玉书本就用药过度,肾虚体弱,两年的牢狱生活更是令他瘦骨嶙峋,浑浑噩噩,感觉放出去也活不了多久的样子。 云苓闻言,叹气道:“那就放他出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壁城点点头,“虽然他跟我们有些私人恩怨,但在律法面前,还是要一视同仁。” 要维护和尊重律法的公正严明,要么就都别放出去,要么就都赦免了。 两人达成一致,萧壁城给大理寺回了信。 夫妻二人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按照礼仪流程,云苓今晚要回到文国公府去,后天一早,皇城的仪仗车辇会亲自接她从正南门入宫。 在大周朝,帝后的婚礼跟民间的夫妻一样,也是要遵循六礼制度的,并且更为隆重繁琐。 萧壁城依依不舍地亲自出宫送她,“想到明日一整天都见不到你,我便觉得心烦意躁,坐不安稳……” 云苓没好气地笑道:“谁让你非要我回文国公府的,明明都已经成过亲了,还嫌登基大典不够折腾人呢?” 通常,皇帝在登基后娶亲的话,才需要遵循这些旧礼。 像萧壁城这样在登基前就已经娶了正妻的,只需要进行册封大典就好了,但他说什么也要重新办一次婚礼,执拗地让云苓回文国公府待嫁。 “之前那次不算,这回才是我正儿八经地用轿子把你抬回家中。” 萧壁城语气认真,他当初接回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云苓,怎么能叫已经成过亲了呢? 严格来说,他那都不叫做成亲,因为楚云苓当时很不配合,两人连堂都没拜成。 所以他势必要和云苓在大周举办一场真正的婚礼,方才能弥补遗憾。 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合礼数,但他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自己的婚事想怎样就怎样,没人敢有意见。 哪怕是用国库的公费结婚,那也是他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公费,花点钱怎么了! 【作者君:终于真正意义上的修成正果啦!】 第 1260 章 香的数量不对 当晚,云苓便回文国公府待嫁了。 萧壁城亲自送她回府,又留下来用了一顿晚膳,直至天色彻底暗下来,才依依不舍地作别回宫。 如今的文国公府人丁不多,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冷清,萧壁城走后也还是很热闹。 前院里摆满了正红色的大箱子,都快无处下脚了,老世子背着手在这些红箱子旁边来回踱步,神色好不春风得意。 “女婿出息了啊,瞧瞧这满院子的聘礼,咱们文国公府都快装不下了。” 陈氏瞪了他一眼,“我今早出府的时候就叮嘱你,赶紧将这些聘礼都收回库房里放好,你怎么净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这些聘礼是前两日就送过来了的,夫妻俩都以为太子只是想补办一场婚礼,没想到他连聘礼都要重下,于是赶紧领着府内下人将库房收拾腾空。 今早她出门走访好友,叮嘱丈夫把家务事顾好,结果傍晚回来的时候,东西还放在前院。 想到这里,陈氏就来气,“你说说你,让太子殿下看了叫什么样子?往轻了说,是你不重视他的心意,往重了说,那是藐视皇尊啊!” 老世子怂怂地辩解,“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因为今天有好几个同僚到府上来吃酒,我忙着招待他们,一时抽不开身罢了……” 陈氏瞪他,没好气道:“胡说八道!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呢?我看你就是故意想在外人面前炫耀,你这个爱显摆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 前院的堂屋里,云苓逗弄着兄嫂两岁多的女儿小年糕,兴致勃勃地看外面的热闹。 她闷笑道:“许久不回来小住,娘的脾气都变得这么火爆了?” 想当初,陈氏挨了老世子训斥数落,也只是红着眼不敢说话,在背后暗自抹泪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她算是翻身把歌唱了,反过来讲老世子骂得唯唯诺诺。 楚云泽笑着小声道:“可不是么,娘说她以前忍气吞声,过得太窝囊了,就连祖父都说她没有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 “想着不能给你丢脸,叫外人笑话那么厉害的太子妃竟有个如此软弱不中用的娘,她这几年来可是花了大心思学掌家算账,和外面各家夫人的走动也多了起来,慢慢的性子就比从前强势许多了。” 楚云泽夫妻与母亲陈氏朝夕相处,对她的改变历程是感悟最深的。 当初那个说话弱声弱气的妇人,哪怕如今训斥起人来也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那股气势却已今非昔比。 温怀瑜柔声道:“你们兄妹俩是母亲的依靠,因为你们,她才有会底气。” 云苓深以为然,在此之前,原身是完全被楚云菡的光环所笼罩在阴影之下的。 陈氏亦如此,现在她的心结没有了,对老世子也看透了几分,自然不像当初那么逆来顺受。 前方的庭院里,老世子仍旧在怂怂地顶嘴。 “……爱显摆怎么了,谁不爱显摆?想显摆也得有显摆的资本才行,再说了,太子殿下当初才给咱们两千五百两银子的聘礼,每逢外人问起来,我的老脸都没处放,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把面子找回来有什么不可的。” 陈氏闻言,怒容更甚,“你还好意思提太子殿下,傍晚他送苓儿回来时看到这满地的聘礼箱子,没跟你计较都算他脾气好!” “夫人,这你就说错了,方才我俩在前厅喝茶,我跟他说我的那些酒友们看见他下两次聘礼,还如此贵重,都称赞他阔气大手笔,太子殿下听了可高兴呢,哪会生气。” 他这人是不聪慧,但萧壁城的小心思却是一眼就能看穿。 爱财好面子的人凑在一起,大家一对眼,就能默契地感受出谁是同道中人。 陈氏:“……你还胆敢顶嘴了!” “夫人,我冤枉啊,解释怎么能叫顶嘴呢?” 眼看老世子又要挨骂,温怀瑜适时地笑着走出去解围,“娘消消火,这事儿不能全怪爹,也是我疏于打理府内庶务,没把聘礼箱子收好。” 陈氏立马缓和了神色,换上一幅笑颜,“当然不能怪你了,你身子骨弱,之前染了风寒才好,本就不该劳累操持,快快回屋去吧,莫要再受凉了。” 老世子见状,缩在一旁小声嘀咕,“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话音落下,他立马收到陈氏不善的目光,然后轻咳着假装没察觉,“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领着小厮们把箱子都放到库房去吧。” 温怀瑜也配合地笑劝道:“是啊,难得云苓回来一趟,娘回屋多陪她说说话吧,这样的机会难得呢。” 陈氏这才终于作罢,瞪了一眼他后便走了。 云苓也把小年糕还给了温怀瑜,回到怜光院中准备休息。 沐浴更衣后,她先来了一趟正房的耳房。 正规四合院的厢房两侧都会有一间耳房,以前这里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现在却被改为了小佛堂。 这是云苓还是靖王妃的时候,在一次回娘家小住时,吩咐文国公府管事改的,并叮嘱他们不可撤掉,平时要多打扫。 因为这处小佛堂,实际上是给原身楚云苓所设立的。 逝者已矣,却没办法立碑,所以用小佛堂代替。 云苓没有立牌位,毕竟让打扫小佛堂的人发现会吓坏的,所以便取了原身生前常用的一支簪子藏在摆件的下方。 这会儿,她正打算过来上香,却发现香炉里已经有了三支香了,看起来已经燃尽的样子,只剩短短的尾部还立着。 “哎?” 云苓有些奇怪,她只吩咐下人打扫小佛堂,但没让他们天天上香,丫鬟们也不会随便代主人敬神。 “这里面的香是谁点的?” 她随口问了院里的丫鬟,对方立刻就恭敬答道:“回太子妃,奴婢也不清楚……倒是少夫人经常来您的院子里检查丫头们清扫。” “但奴婢猜测或许是夫人点的?以前您不在府中的时候,夫人也会来小佛堂上香呢。” 云苓点点头,猜测应该是陈氏。 陈氏也是信佛之人,看到香炉空着,经常来添香也很正常。 正打算重新点香,又忽然身形一顿,察觉眼前的画面有些违和。 似乎……香的数量不对。 第 1261 章 陈氏的秘密 云苓不是佛学爱好者,23世纪里接触这方面的年轻人很少,有关这些宗教的俗世尘规,平时多是从凤眠口中聊天得知。 比如给神明上香的时候,香的数量是有讲究的。 无论是向天神祈福,还是供养阴间鬼神,都只烧单数香,即一、三、五、七、九支香。 单数是阳数,阳又为尊,故而如此。 像太后和陈氏这一类信仰佛祖的人,民间俗称佛陀信徒,她们在供奉佛像的时候,都只会上一支香。 凤眠是这样解释的:“因为一支香是信香,代表着信徒全心全意,虔诚地供奉着神灵。” 但是现在,小佛堂的香炉中却有三支香。 上香数量为三支的话,分别代表天、地、人,若为了祭奠逝者,通常便会上三支香。 虽然三支香的意义颇多,是很普遍寻常的事,但云苓很肯定,陈氏绝对不会这么“不讲究”。 文国公府里就有大祠堂,她以前回娘家的时候,也随着长辈们前去跪拜过。 那祠堂正前方是一尊高大的佛像,两侧供奉着楚家先祖的灵位。首发 她清楚地记得,陈氏在祭拜先祖时都上的三支香,唯有在佛像前跪拜,才上一支香。 云苓当时就是因为好奇,后来才随口问了凤眠几句,得知了里面的讲究。 如果小佛堂里的香真是陈氏点的…… 思绪飞转间,云苓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答案。 这时,一道熟悉柔和的声音打破了气氛。 “苓儿?” 来人正是陈氏,她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漆红木匣,模样很是精巧。 “我说正房里怎么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跑到佛堂里了。” 云苓定了定神,问道:“娘,这佛前的香是怀瑜点的吗?” 陈氏怔了怔,摇摇头道:“不,是我。我见你在耳房摆了佛陀画像,平日里却又都不在府中,让香火空着不合适,便每隔几日都会前来上香。” “原来如此。”云苓笑了笑,心下有了确定的答案,而后指了指香炉,“我瞧见这里点了三支香,还以为是怀瑜点的呢,没想到竟会是您。” 陈氏闻言,忽而陷入沉默当中。 在她的认知里,云苓不是个信仰神灵的人,对方一向和旁人格格不入,缺少凡人对神明天生的敬畏心,也不关注供奉神佛的事。 她不知道云苓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洗礼,只当因为对方是“神女”才会如此。 然而云苓当下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对供奉佛陀的俗规有一定了解,那么…… 陈氏回过神来,而后先屏退了丫鬟,“你先出去吧。” 而后,小佛堂里只剩下两人。 陈氏隐有感慨之意地看着云苓,眸光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你真的很聪明,想来已经猜到了。” 云苓浅笑不变,温声道:“您才是真正聪慧之人,可否冒昧地问一句,您是何时发现的?” 陈氏顿了顿,轻声叹道:“其实很早的时候……你第一次与太子殿下回门时,我便隐隐察觉出异样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亲骨肉,知女莫若母,我怎么会认不得自己的女儿呢?” “但那时我仅仅觉得奇怪而已,并未多想,直至后来与你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便越发察觉你和她的不同之处。” “她自小敏感孤僻,与父亲兄长都不亲近,冬青那孩子年纪小,是个单纯的丫头,大家看不出来也正常,但种种细节瞒不过我的眼睛。” 佛堂里气氛沉默,陈氏没有立刻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平复着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才又继续缓缓道:“直到后来你在院子里设立了这个佛堂,我终于可以肯定,你不是她。” 陈氏转身,目光缓缓落在佛像之上。 那并不是一尊雕刻的佛像,而是一副挂在墙壁上的画——释尊涅槃图。 “我还记得,你向总管提出要加设小佛堂那天,特地去了一趟寒山寺,回来之后就多了这副画像。” “后来我去寒山拜佛时,私下问了主持,你为何要选这副画像。主持告诉我,你说想要祭奠一位已逝之人,而寺庙中的佛陀雕像有许多,你不知应该拜哪一种。” “所以最后,主持给了你这副画像……释尊涅槃图,这是一副特殊的画像,画的是佛祖圆寂之时的场面,虽代表着死亡,同样寓意涅槃与新生。” 陈氏徐徐地说着,朝供桌伸出了手。 不起眼的缝隙处,悄悄藏着一支发簪,那是女儿当年及笄时,作为母亲的她为对方准备的礼物。 她带着怜爱与怀念的眼神,轻轻地抚摸那支发簪。 “看到这支发簪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云苓默然,她没想到陈氏竟然这么早就确定了她并非原身。 仔细算算,她设立佛堂的日子,差不多是当初和萧壁城第一次吵架冷战,为了赐婚侧妃的事赌气跑回娘家那段时间。 也就是说在她成为楚云苓只有几个月的时候,陈氏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对方什么都没说,仍将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直到今日她终于意外发现端倪。 “您……还请节哀。” 云苓定了定神,忽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 沉默了几秒,她才又道:“您不害怕,或者怨恨吗?比如猜测我是什么孤魂野鬼,精怪夺舍之类……” “怎么会呢?” 陈氏笑了笑,眼里闪着泪花,似是一种喜悦的哀伤。 “我只觉得,她儿时心心念念的愿望,或许成真了。” “……愿望?” 陈氏微微颔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她自幼就不得父亲喜爱,身边也很少有玩伴,在外面总是受到讥讽和嘲笑。” “小的时候,她经常躲在我的怀里哭,那时我给她讲故事,讲到天上四颗星星的神女传说时……她告诉我,她希望传说是真的。” “如果传说真的存在,她祈祷神女有一天能降临到自己身边,把她变得聪明漂亮,将她带离苦难。” 第 1262 章 没有怨恨的理由 所以当陈氏察觉真相的时候,她怀揣着前所未有的哀伤与打击,最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云苓安静地听着她轻如羽毛的话语,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涌动。 同样是做了母亲的人,她能对陈氏的遭遇感同身受。 “这么久以来,您独自承受这些无法向别人倾诉的悲痛,一定很辛苦吧。” “多谢您将我视如己出,也很抱歉此前没能给到您感情上的慰藉。坦白而言,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您心底可能会有一些怨恨。” 诚然,云苓认为自己成为文国公府嫡小姐后,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完全对得起每个人,并不亏欠他们什么。 但人是感性的,母亲对孩子的爱源自本能,无关是非对错。 所以如果这份爱转化为针对她怨恨,云苓也不会觉得意外和不满,因为这本身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无论是从感性还是理性上,陈氏都全然地接纳了她。 佛像前,陈氏低头轻泣了一会儿,听到云苓的话后,方才继续回应。 她摇了摇头,沙哑轻声道:“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怨恨你的理由。” “其实早在昭仁帝赐婚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死志。她痴恋瑞王,我一直都知道,可在她被陷害污蔑的时候,看着她被旁人误解,而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无能为力,做不到为她申冤,更无法替她分担半点痛苦……” 女儿家哪有不注重自己清白的,更何况楚云苓喜欢的人是瑞王,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当着众目睽睽的面失去清白。 这对她而言,是身心上的双重打击。 那段时间,她消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十分安静。 与从前的孤僻阴冷不同,那是一种无声的死寂,让陈氏感到不安。 以至于后来楚云苓想要悄无声息地自缢时,她及时现身阻止,哭着苦苦哀求女儿不要做傻事,才勉强短暂地挽留住对方一段时光。 “那天晚上,她哭着恳求我去向昭仁帝求情,取消与靖王的婚事,我答应了她,却没能做到。” 那时,她是女儿唯一的希望,可最后还是彻底磨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抹光芒。 陈氏知道,女儿不是任性的傻瓜,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生就一副敏感的性子,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的利害。 明明心知昭仁帝不会收回成命,却还是求她一搏。 女儿真正想要的,未必是取消这门婚事,而是想要求得一个心理安慰,确定这世上还有真正能呵护她的港湾。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我是老帝师的女儿,就算真的驳了圣上的面子,圣上也不会当真将我怎么样。倘若我不是从前那般软弱不堪,我甚至可以求到太后面前去,求她老人家做主,帮忙还我女儿一个清白。”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在丈夫训斥责骂我过后,甚至连昭仁帝的面都不敢见一见。” 事发之后,昭仁帝赐婚下来,她收到女儿的请求,便与老世子商量这件事。 但对方只骂她糊涂不中用,以女儿的处境来讲,她没有比嫁给靖王更好的选择了。 ——她生来一副恶鬼之相,如今又败坏了名声,你以为不嫁给靖王,她将来还会有人要吗? ——眼下她只是耍耍性子,等冷静下来后就会安分了,要不是靖王瞎了,就是出了这档子事,她都做不了正妃。 ——我这个当爹的,在陛下面前点头哈腰地认错,将脸皮都丢尽了,才换得免去她本应受到的责罚,求来了这门婚事。你现在竟然说去找陛下收回成命,嫌我活太久了就直说! 最终,陈氏默默咽下了所有的眼泪和话语。 她心理安慰自己,是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她忘了,还有更坏的结果。 女儿大概是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吧,才会毫不留恋地选择离开。 “倘若要怨要恨,我该痛恨的人也是自己,做娘亲的怎如此软弱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陈氏才擦掉眼泪的双眼,说着说着又变得通红,面颊再度被染湿。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现世报,可她却是来报恩的,承受了本该由我遭受的苦难,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早就死在莲夫人的毒害之下了。” 得知真相后,很多个夜晚里陈氏都辗转反侧,那阴毒的魂消香怎就落到了女儿体内,若是报复在她身上该多好。 “倒是你……做到了我日思夜想却又无可奈何的事,你替我主张公道,让云泽变得懂事,更替她洗清了原本的冤屈。” “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呢?” 陈氏手里的帕子几乎被浸湿了一半,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方才终于缓过来。 “所以我想,你的来到,也许是冥冥中听到了她对上天的请愿吧。就连公爹都说,你的到来是天命所归,让我以平常心对待。” 陈氏说到这里,勉强地冲她笑了笑,解释道,“不只是我,公爹对这件事也有察觉,所以才特地嘱咐我,怕我收不住情绪坏了大事。” 老文国公是何等人精,只不过他将京城风云尽收眼底,却一直岿然不动。 太上皇恢复正常之后,他私底下也进宫与之攀谈过几次,旨在从老朋友的口中了解云苓出嫁前后的种种改变与差异。 而后,太上皇将有关无心大师对天星神女的所有预言,全都告诉了他。 “自那以后,我和公爹就奉太上皇之命,一直私下为你造神女之势,并堵住楚家族内众人之口,打消他们的疑虑,未免那些人去干预打搅你。” 楚云泽身为亲哥哥,虽然后知后觉,却并不是个傻子。 但哪怕他有时觉得不对劲,也全都被老文国公和陈氏给压住了,到现在都毫不怀疑地相信,云苓之所以像换了个人,是因为在天星降落后,觉醒了做仙尊弟子时的前世记忆。 云苓再次默然,皇室要拿神女传闻造势这件事,当初研制鸟铳的时候,萧壁城就告诉她了。 就是没想到,老文国公和陈氏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参与了进来,太上皇也心里有数。 【作者君:故事早期,碳兄曾因原身之死感到内疚难安,当时云苓提到根本原因是她太绝望了,不少读者仍觉得是碳兄让人打死的,这是强行洗白(。)由于早期篇幅节奏限制,没有透露过多剧情背景,后来在编辑要求下,不得不改动了当时的部分细节,现在算是完整的补全了背景,放到现在才写,是觉得新婚这段剧情比较有意义,安排在这里最合适,算是彻底告别过去,送走已往者,迎来新的明天(所以任性地不想提前写_(:3」∠)_】 第 1263 章 母亲 不过也是,当初第一次跟老文国公见面的时候,她当着人家的面,把原身的亲表姐飞起一脚踢进水池里,做祖父的不怀疑才怪。 只是那会儿她年轻气盛,仗着有精神力傍身,过得十分任性恣意,半点不在意别人的怀疑和看法。 现在看来,老文国公当真十分包容她了。 在那件事后,云苓甚至从没见楚大姑来找过茬,更没见过其他楚家亲戚对她指点过半句。 她做太子妃得势以后,娘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也安分得很,既没偷偷搞事,也没跑来巴结烦她。 云苓隐隐能察觉到,老文国公一直都跟她保持着一个不亲不疏的关系氛围。 平时基本不会打搅她的生活,唯独她和萧壁城在政事上需要帮助是,总会毫不留余力地出面帮忙。 比如当初创办清懿书院的时候,老文国公就没少出力。 云苓以前一直觉得,老文国公对她不亲不疏,是因为原身跟家人本就不亲厚的缘故。 如今想来,除了奉命帮她以外,这位老人家也是想她过得自在点吧? 还有太上皇那个精灵古怪的小老头儿…… 估计萧壁城那个傻瓜编造仙尊梦境的故事骗他们时,小老头儿心里该在发笑呢,真正被骗到的只有昭仁帝。 云苓回过神来,郑重地道:“多谢您和祖父一直以来的包容,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做了这么多事情。” 看似都是不经意的小事,却无形之中为她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困扰的麻烦,让她能够专心致志地把精力都放在政事和生活上。 陈氏哭了许久,终于也缓和了情绪,冲她温柔地笑。 “不必言谢,本身就是我们该做的,你的到来,也拯救了水深火热之中的我们。” 云苓微微颔首,顿了顿道:“那么,我还能继续喊您娘亲吗?” “你愿意?” 陈氏闻言,眸光有些许惊喜。 云苓认真地道:“我能感受出来,您对我的疼爱不仅是因为她。” “若你愿意,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陈氏柔软的目光注视着她,感慨道,“其实每次看见你的时候,我总会想,你这般出众的孩子,来到这里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母亲,想必也如我和她一样亲历着骨肉分离之苦吧?” “每每想到这里,我便感同身受,故而拿你将亲女儿般疼惜。” 听到这里,云苓觉得陈氏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 她也冲对方笑了笑,“我其实并没有父母,姑且算有一位父亲吧,也是来到这里后才得知他的存在,在此之前,我一直和师门的姐妹一同长大。” “不过谢谢您,我现在算是父母双全了。” 陈氏没有立刻说什么,眸里却多了一分柔软,她怜爱地问道:“原来如此,‘妈妈’是你们那里对于娘亲的称呼么?我平日总听你让火团兄弟俩这样唤你。” 云苓点点头。 陈氏目光更温柔了,她捏着帕子,轻声细语道:“你已是我的女儿,若是想的话,也可以如此唤我一声……” 云苓微怔,她这辈子还没管任何人叫过“妈妈”。 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里,从来都是缺席的,那人到底是谁,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 空气安静了很久,双方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她启唇轻唤了一声。 “妈妈。”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无法用所学的任何词汇去形容描述。 陈氏欣悦地点头,笑着回应了一声。 云苓不由看向佛像前的香炉,不言不语地将三支香点燃,重新插在了香炉中。 如今,她和原身也可称得上是义姐妹了。 见状陈氏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弯腰拜了又拜。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喃喃自语,“孩子,你放心去吧……娘会为你诵经念佛一辈子,来世定投个美满如意的好人家……娘在人间也过得很好,不必记挂。” 话音落下,她才发现云苓不知何时已经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小木盒打开,里面正是前段时间腾清东宫时,被单独拿出来的白玉兔耳坠。 云苓将原身及笄时的发簪一并装入盒内,轻轻放到了香炉后方的佛像之下。 “这是属于她的东西,除了我们之外,这些年来仍有人还记得她。” 封阳从未忘记过她,而她的母亲,也将一辈子永远地爱着她。 陈氏眸光闪动,深吸一口气,缓缓沉声:“孩子,你所有的恩怨仇恨都已了结,安息吧。” 窗外夜风拂来,飘向远方的袅袅烟雾中,香火没有熄灭,反而变得愈发明亮。 片刻后,云苓与陈氏方才悄然离开小佛堂,留下一室寂静。 夜空繁星点点闪烁,回到正房里,陈氏的面容被昏黄的灯光照的异常温柔。 她将刚才带来的漆红小木匣交给云苓。 “这个木匣子里,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姑娘在成亲的时候,做母亲的,是要单独为女儿添妆,准备些东西的。” 陈氏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打开木匣子,里面竟是一叠薄纸,旁边放着三个小瓷瓶,和一捆小树枝。 这几样精巧物件的下面,还放着像是衣裙的一摞布料。 云苓目光微惑地落在上面,以她的认知,这么小的匣子,大抵是放不了衣裙被褥的。 陈氏温声解释道:“这三个小瓷瓶装着的是米、油、盐,再加上这捆小木柴,寓意柴米油盐一词,压箱底的衣服是我按照棉花娃娃的大小亲手缝制的,姑娘要出嫁了,就是要准备这些东西,求个婚后生活美满如意才行。” “另外还有十万两银票,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多少也是讨个彩头。” “当初她成婚的时候,我准备过这些的东西,而你也是我女儿,自应同样备一份。” “等到你出嫁的那天早上,我也会亲自为你梳头……” 云苓一时神色恍惚,身为23世纪长大的人,她其实对婚礼并没有什么执着,也感触不深。 只是萧壁城如此将她放在心上,让她感到很开心。 可如今陈氏的这番言语和举动,却反倒让她突然有了种待嫁姑娘的期待感,那是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受。 这天晚上的事过了很久很久,云苓仍旧记得很清楚。 陈氏一直细声细语地唠唠叨叨着,问她这个那个,而她只会点头摇头。 两人坐在雕花沉香木床边,陈氏和她说这两年来府内的点点滴滴,不厌其烦地关问她一些婚后的琐事,叮嘱她忙于政事的同时也要兼顾身体。 困意席卷而来,熄灯躺在床上,云苓很快就睡着了,她恍惚茫然了一晚上的心放了下来,然后就突然觉得欣喜。 这就是‘妈妈’啊,原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妈妈是这样子的。 第 1264 章 云苓出嫁 一天一夜的时光悄然而过。 登基大典这日,外头的天色还深黑一片,文国公府内就已灯火如昼。 外面的动静窸窸窣窣,吵吵嚷嚷。 云苓睡意蒙眬地从温暖的被窝里被吵醒,打着哈欠才睁开眼睛,一群宫女丫鬟便随着陈氏鱼贯而入地涌入房间。 她吓了一跳,打着哈切道:“才几点哪,这么多人?” “瞧你这孩子,本该子时就起身的,今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生怕你吃不消,才让你多睡了会儿。” 陈氏一边说着,一边招呼身后的丫鬟们,“快快!把浴桶里的水满上,伺候太子妃沐浴!” 云苓瞥了眼她身后,好家伙,一溜的宫女从房间里排到了院子外,遥遥看不到尽头,每个人手里都用精致的木盘托着东西。 沐浴用的热水、新鲜花瓣、香膏发膏、浴巾…… 她瞥了眼怀表,发现这会儿还不到凌晨两点钟! 原本一切都该在皇宫里完成,萧壁城一定要做迎娶仪式,故而这些宫女也在子时就出了皇宫。首发 云苓之前看过萧壁城和礼部定制的详细计划,知道他起得比自己更早,估计子时就开始忙活了。 给宫女们领头的正是冬青,她脆生生地道:“太子妃金安,还请贵人沐浴!” 云苓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被这小妮子抓去沐浴更衣。 她在东宫的时候嫌宫女伺候洗澡麻烦,向来都是自己解决,然而今天可不是普通的日子,便顺从地由她们伺候着完成了今日的第一步。 三个宫女加上冬青同时伺候,硬生生洗了快一个小时,云苓觉得自己的皮都快搓掉一层,浑身像个被浸过蜜糖的白面团,由里而外地散发着诱人的幽香。 这香味暖暖的,隐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前所未有地符合云苓的喜好。 从木桶里出来的时候,她乌黑如墨的长发还湿着,穿上干净的里衣,又裹了一件暖和的毛绒披风,被簇拥到桌子前坐下。 冬青在背后给她擦头发,陈氏则立刻招呼道:“快快快!把膳食都端进来!” 清淡的稠粥与点心摆满了整个桌子,她等不及宫女行动,便自行盛了一碗粥,小心吹凉后放到云苓面前。 “多吃点填饱肚子,不然今晚要等上许久,你才吃得上第二餐。” 云苓闻言往嘴里塞了包子,问道:“她们给我抹的什么香啊?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嘿嘿,当然是坏女人专门为你准备的惊喜啦!这可是独一无二的藏品,全世界里只给你一个人用哦!” 熟悉的话语从门口传来,正是满脸兴奋之色的璇玑,胧夜和留情也紧跟在她身后。 云苓惊喜道:“你们来了?” 胧夜笑着点头,眼神闪闪发亮,“我们可是你的娘家人,当然要来送嫁了。” 留情也少见地带着满脸笑意:“这段时间为了给你准备惊喜,我们三个可费了老大劲,等会儿你就打起精神准备接招吧!” 三个人私底下商量过,各自的婚事都有云苓的参与,唯独对方成亲的时候,她们谁都不在身边。 所以萧壁城提出要补办婚礼的时候,三人也举双手双脚赞成,并且在很早的时候就私底下做了精心准备。 云苓一听,也多了兴奋和好奇。 趁她填饱肚子,半湿的头发也擦干了。 立刻又有一批新的宫女有条不紊地进入房间中,双手呈上的便是云苓今日要穿的凤袍。 “当当当当!布织道出品,当属精品!” 璇玑站在一侧托起小手,捧场地介绍起来,“这也是坏女人亲手设计的哦,在原本的规格制度版型上,进行了一点小小的改动!用料非凡,刺绣是全手工双面绣,穿起来既轻便又保暖,舒适度超高!” 云苓的目光落在凤袍之上,先在她们的侍弄下穿上了配套的里衣,很快就察觉到了胧夜用心的地方。 古代人结婚时的衣服都是层层叠叠的,初春乍暖还寒时节,为了保暖考虑,内务府和礼部那边对凤袍的准备也偏厚。 胧夜与之交涉了很久,才让他们放心地给到了一部分改动和负责的权利。 料子私下换成现代的高科技材料后,厚度减少,保暖性提升,穿上后轻便不多,整个人也不会显得臃肿。 “好漂亮啊!” 饶是云苓平日里不怎么关注穿衣打扮,都不由得发出惊叹的声音。 她激动地看向胧夜,“呜呜呜,大丫你真好!” 胧夜目光柔和,“赶紧穿上试试吧,应该很合身。” 云苓闻言照做,这件凤袍用高档的绸缎和锦缎搭配,整件袍子厚实而有光泽,入手触感十分柔滑。 大气的砖红色为底色,外袍与内衬和裙摆的正红橘红渐变得当,层次感极为清晰。 面料上用细如毫毛的金丝线绣成金凤展翅的图案,繁复的花纹几乎布满外袍,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得耀眼。 上面点缀的饱满金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穿上衣服后,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前来帮衬众人的温怀瑜不由看呆了,喃喃道:“书上常说的神妃仙子,莫过于如此了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胧夜率先反应过来,满意地笑道:“陈姨,你来给苓妹梳头发,等下我来帮她上妆。” 古代的发髻极为繁复,更别说登基大典时所梳的头发,故而要先做好发型再上妆,免得弄花了脸。 她带来的化妆品,自然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胭脂水粉,而是特地从现代世界里带过来的。 云苓天生丽质,是姐妹几人中容貌最出色的,但是她身为热爱生物医药研究的理工女,反倒是不怎么会化妆。 仗着脸蛋底子逆天,平日里基本是素面朝天。 胧夜身为文艺青年,深谙时尚与美妆,不仅在纸上有一手好画技,在脸上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既不擅长梳头也不擅长化妆的人,云苓老老实实地把脑袋交给了她们。 陈氏的手艺很好,与特地出宫而来的岑嬷嬷配合,共同商议着挽发。 “夫人,这里还得加一个假发包。” “对,看着有点秃了,还是加两个吧。” 云苓听到这番对话,只觉得内心受到了亿点点暴击。 想当初,她也是个秀发浓密的大美女,每次去美发店都要被托尼老师连连惊叹的那种程度。 几年的工作摧残下来,肉眼可见的有些秃了。 看来得更加注重生发护发的研究,不然人到中年就变成大头鹅和李右相那样可怎么是好! 第 1265 章 萧壁城接亲 半个小时左右过去,陈氏和岑嬷嬷很快就手巧地为云苓挽了一个端庄厚重的发髻。 胧夜拿着调配好的美妆品,早已等待多时。 陈氏在旁边围观她帮忙上妆,忍不住惊奇地道:“金王妃,你这上妆的手法可真是巧妙独特啊,相似的东西,之前我们就画不出你这般的效果呢。” 云苓经常给身边的人送现代的东西,也包括护肤化妆品一类的东西,只不过都是打着神奇金王夫妇的名号。 胧夜巧妙地笑答:“在南唐时练出来的,若没点本事,还真藏不住我这女儿身呢。” 陈氏了然地点点头,只当这些特殊的化妆品和手法,都是胧夜做假皇子时为了生存而练就的。 云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胧夜仔细地给她修了眉毛,然后还是做全套的护肤保湿与打底妆。 看着那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调色盘,云苓忍不住伸出指头想摸摸,“话说,这个红色会不会太亮太艳了啊……” 手指头还没碰到,就被胧夜一巴掌打掉。 “坐好,别乱动!” 云苓立马收回手,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你长相偏媚,平时但凡上点妆就显风流,这种场合不能用太粉的颜色,否则不够端庄典雅。太深的红色又显得老气,正红色最合适。” 胧夜认真地在她脸上轻描,用大地色系的眼影涂眼妆,棕色、褐色与橘色混合晕染。 最后,画笔落在眉心处,画上独属于云苓的身份标志——四重花瓣花钿。 云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忍不住眸光惊叹。 没想到她看起来还能有这么端庄典雅的一天,要知道当初萧壁城说只娶她一人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人在背后骂她是狐狸精妖媚相呢! 这多少也是她不爱化妆的原因之一。 妆成之后,璇玑率先激动地哇哇大叫着,差点跳起来。 “哇哇哇!太美了太美了,拍下来,必须拍下来啊啊啊!” 眉目如画,灿若朝霞,当得起国色二字的明艳。 她滋哇乱叫着,差点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当场从随身空间里掏出手机来。 还好被留情一把按住,然后对着陈氏等人疑惑的目光,轻咳着解释道:“她说的我们那儿的方言,意思是想画下来作留念。” 陈氏了然地点头,笑着打趣道:“早听说金王妃画技精湛,连苓儿都是师承自她,不过今日时间紧张,可没有时间留出来作画呢。” “嘿嘿嘿,我就是随口一说啦!”璇玑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去晃胧夜的胳膊,央求道,“师姐,我的好师姐,等我成亲的时候也来帮我化妆好不好……” 可恶,她也好想和三姑奶奶一样漂亮啊! 不不不,有一半也知足了! 胧夜瞥了她一眼,“也不是不可以,但从今天开始到你成亲那天,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坏女人’和‘巫婆’之类的字眼,你自个儿看着办。” “那,那喊这么多年,喊顺口了怎么办?” “憋着。” 璇玑转了转眼睛,那她在心里喊总行吧? 胧夜优雅地喝了口水,瞥眼她道:“对了,好心提醒你,我所谓的‘听到’包括任何形式。” “……” 合着就是心里嘀咕也不行呗! 在璇玑幽怨的目光中,胧夜又命宫女呈上来了头面与首饰。 云苓再次惊叹,“好漂亮啊!” 温怀瑜也睁大了眼睛,羡慕地道:“这金饰好生繁复的工艺,当真是前所未见,想必也是金王妃从天下各处搜罗来的奇珍吧?” 胧夜再笑容柔柔地点头。 她没告诉文国公府的人,这些配套的金饰其实也是她亲自设计的,还请教了不少历史学者和顶尖设计师,只为了在展现特殊的同时,最大程度地还原旧时的盛世古韵,为此祁天河忙前忙后地帮着跑了好久的腿。 “这些头面一看就价值连城,我真不敢想象,得花多少……不,也许有钱都买不到呢。” 温怀瑜不住地感叹,黄金或许不算顶级奢华的东西,但就冲这些首饰头面的工艺精巧度,就绝不是寻常之物可比拟的。 这话倒是猜对了,现代顶级工匠和顶级设计师合作之下的产物,当然是无价之宝。 这些黄金的原料,是她们三个人私下一起凑钱准备的。 最开始的时候,还为要给云苓准备什么样的首饰而争执了好久。 璇玑提议用钻石,不灵不灵的闪闪发亮,在大周也很少见,够美够特殊,但留情嫌弃钻石是智商税,被一票否决。 也考虑过玛瑙、玉器和其他宝石等等,但胧夜最终还是定下了黄金饰品结合珍珠,衬得上封后大典的高贵典雅。 只要工艺和设计水平到家,黄金绝不会显得俗气。 现在看来,效果没让她们失望,盛装打扮好的云苓站在那里,简直能把旁边的人美晕过去。 云苓轻抚着自己的头饰,笑道:“果然还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照起镜子来都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 虽然头上好像顶了个西瓜那么重,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但能这么美也值了。 珍珠流苏从凤冠上垂下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令人魂牵梦萦。 若说云苓有十分美,那胧夜便是将她的美貌提升到了十二分,冲击力却是一百分。 这种撞击灵魂的美丽,只是听闻描述,不站在身侧目睹,是无法感受到那股冲击力与震撼的。 众人目不转睛地赞叹之际,冬青从外面一路小跑进来。 “来了来了!太子殿下接亲来了!” 陈氏吃了一惊,“什么?太子殿下怎地来了,不是该我们送苓儿进宫么?” 按照传统规矩,帝后大婚的时候,皇帝是不会像寻常新郎官一样,亲自跑到宫外来接亲的,而是宫里会有一顶轿子前来,专程把人接进宫中。 虽然还没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但实际上从今天开始,他已经是大周的新帝了。 冬青气喘吁吁地道:“这是太子殿下给太子妃的惊喜,咱们要是一切就绪,就准备上轿吧。” 云苓在众人的搀扶簇拥下起身,看着桌上的怀表道:“才五点半,他这么早就来了?” 她暗骂了一声这个爱搞突然袭击的傻瓜,心里却是甜如蜜糖。 天边已然亮起了鱼肚白。 热闹的笑语中,云苓由步辇抬到了文国公府前院,心里也生出前所未有的期待与激动。 第 1266 章 盛世婚礼 初春之际,庭院里的树已枝繁叶茂,梢头垂着团团粉花。 落英在朦胧清晨中翩翩起舞,云苓透过薄薄的雾霭遥望过去,便见长长的仪仗队已在大门外等待。 通体黑如墨玉的高大骏马之上,萧壁城身着庄严肃穆的玄色龙袍,威猛霸气的五爪金龙攀附在绣袍上,随风而动起来,犹如簇拥在他身侧一般,令人望而敬畏。 大周人尚武,往上数代人都亲历过战争,故而代表皇室的龙袍是庄重的黑色,再配以深红色的腰带,极为简约大气,却气势逼人。 他们认为,帝王不仅是帝王,同样是大周最出色的战士。 这样的衣袍穿在帝王身上,便如同他用玄铁盔甲铸成的身体,以及永远奔腾不息的热血。 云苓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威严俊美的模样。 初相识的时候,萧壁城还是不苟言笑的靖王,那时他也总喜欢着玄色衣袍,习武之人的发髻一丝不苟地全部竖起,面容轮廓尽显锋芒冷厉。 那时的他也十分内敛稳重,给人更多的却是沉闷感。 后来成为太子,他才换上了色彩鲜亮的明黄色宫装,头发一半用明珠玉冠束起,一半随性地披在背后,显得活泼和气,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到反而显得有几分少年意气。 如今,萧壁城已为新帝,墨黑的长发全尽高高竖起,以十二旒冕冠之,长长的珠帘流苏垂下,尽显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看起来比曾经更成熟了,身上却再没了那种无声的沉寂,全身的锋芒被恰到好处地收敛,转而化为令人心甘情愿臣服的威严。 “苓儿!” 风声中,萧壁城深深地凝望着云苓,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惊人。 喜悦、激动、期待……都不足以涵盖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嘴唇没有动,云苓的精神力却清楚地“听到”这一声柔情万千的呼唤,心有灵犀地嫣然一笑,神采飞扬地冲他点头。 一瞬间,萧壁城只觉得整片还有些昏暗的天光都亮起来了。 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抬臂做了一个手势。 福公公立刻高声喊道:“乐起,迎新人入轿——!” 话音落下,庄严厚重的礼乐在这一瞬间响起,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整个京城都在这一刻醒了过来。 萧壁城轻跃下马,亲自前往步辇旁去迎云苓,然后在无数道激动注视的目光当中,紧紧握住她伸过来的手,牵着她向文国公府外的婚车走去。 等跨出文国公府大门口,云苓才发现今日的阵仗有多大。 她观看礼部定下来的流程事宜时,已有心理准备,可当真到了这一刻,却还是无法不为之震撼。 由叶折风带队,数十名高大威猛的禁卫军身姿英挺地护卫在两侧,一辆造型精巧别致的婚车停在朱雀大街中央。 那是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底座由红木制成,周身被雕刻为鸾飞凤舞的模样。 周身没有车厢壁,四根木柱擎天顶起一架花纹繁复的宝盖,粉色的纱帘垂下来,在晨风中掀起一道又一道梦幻的波浪。 数个精巧的木轮着地,支撑着座椅稳稳立住。 最令人震惊的是,前方负责拉扯的不是人也不是马,而竟然是两头巨大的白虎! “嗷呜——!” “吼——!” 看见云苓的到来,虎妞忍不住用厚实的毛茸爪子挠了挠地,示意她赶紧上车。 云苓震惊地看着这辆马车,哦不是,虎车,难以置信地询问萧壁城,“你怎么想到让它们来拉车!?” 萧壁城幅度极小地弯了弯唇角,以保持在大众面前的威严,他语带笑意地小声道:“苓儿忘了?虎妞这家伙对外的身份,可是大周神女前世的坐骑呢,你我大婚之日,它来拉车岂不是天经地义?” 云苓被这番骚操作给震惊到了,“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带头谋划,再由大师姐、二驴姐和小不点倾情相助。” 这辆木车是由萧壁城口述想要的效果,胧夜进行设计外观,再有璇玑配合指导工匠打造而成。 至于留情,当然是负责“车夫”的培训了。 云苓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那两头身材庞大的白虎,一只是眼熟的虎妞,另一只应该是前段时间,小秦帝给它送来的媳妇儿,被留情赐名为“大壮”的母老虎。 眼下,两只猛兽都服服帖帖地站在她身侧,灼灼金瞳看着她,等待着她入座。 “苓儿,我说过的,要给你一场独一无二,此生难忘的盛世婚礼。” 萧壁城轻声说着,威严的面容展露出一丝无法克制的柔情,掀起纱帘扶着她踩凳上去坐稳。 带他回到高大的骏马之上,福公公才又满脸激动笑意地喊道:“奏乐,起轿,迎新后入宫!” 刹那间,本就震耳欲聋的奏乐声更响了。 由叶折风领路带着禁卫军开路,萧壁城骑马紧随其后,后方是云苓的“虎力婚车”。 婚车两侧是一群容貌秀美的宫娥,挽着花篮一路轻舞向前,手中落下漫天花雨,把极为宽阔的朱雀大街都填得满满当当。 福公公这才止不住笑地上了小轿子,跟在队伍后面,接下来便是礼乐仪仗队,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禁卫军长龙。 禁卫军队身着盔甲,脚步整齐划一地踏在地上,犹如铁骑嘶鸣,带来所向披靡的气势。 然每个人胸前又都别了一朵颜色鲜红的绒花,俏生生地在风中摇曳生姿,令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哇……新帝陛下这是迎娶神女的仪式吧?” “那当然了,瞧瞧那顶轿子多漂亮啊,只有书上的神仙才会坐这种轿子,还能用瑞兽来拉车!” “这些将士们看着就跟天兵天将一样!” 街道两侧的警戒线后,挤满了前来围观凑热闹的百姓们。 登基大典加上帝后大婚,举国同庆三日,各大书院也都放了假,大家纷纷丢开手里的事,跑过来凑热闹围观。 既有京城百姓与清懿书院的学生们在欢呼喝彩,也有听闻消息后,提前半个月就从其他城池赶来观礼的外地百姓。 有人摇头晃脑地悠悠道:“新帝新后这场大婚,不仅有小秦帝亲自前来观礼,还有东楚特派的使者与显国公府小公爷前来庆贺,南唐那边更是有胧夜公主这样的奇人入席为宾。” “往前数一百年,中原哪一国能有如此盛景?要我来说,咱们大周可真是颇有五百多年前的盛汉雄风哪!” 第 1267 章 一同登基 众人深以为然,望着这犹如九天神明降临尘世的浩大场面,心中的激动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曾经他们大周还是中原大陆上最穷最落后的国度,常被其他三国人嘲笑,而今却短短数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崛起,富饶强大开放,达成了前人未竟之业。 未来的大周,只会更加所向披靡,不可阻挡! 迎亲的仪仗队后方,璇玑等人也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跟着一同送亲入宫去。 “哇哇哇!不愧是我参与精心设计的盛世婚礼,怎一句牛逼了得!!!” 璇玑坐在木轮车里,不住地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乖乖坐好,小心激动得掉出去。”凤眠一把将她抓进怀里,“要是喜欢这般热闹的场面,等你我成婚的时候,我也为你举办一场。” 璇玑闻言,目光有一丝渴望,但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吧!黑面神跟三姑奶奶的婚礼是公费报销,咱们可没有,不能随意挥霍家财的!” 眼看她的古代生计用品店和情侣客栈才刚刚开业,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可舍不得这么破费地办婚礼。 凤眠却不言不语,心道便是不花钱,他也有办法让这小丫头欢天喜地一场。 另一辆马车里,公子幽悠哉悠哉地摇着扇子,愉悦感慨道:“哎呀,这两口子总算是正儿八经地修成正果了。”首发 “这排场比咱们成亲那会儿一点不差呢,如此这般定叫云苓心中欢喜,壁城肯定要得意坏了。” 胧夜笑而不语,只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前方,然后在车厢里,借着角度与阻挡遮掩,用手机将这难忘的一幕都记录了下来。 留情与顾长生乘坐的马车在最后方。 留情也不好好坐在座位上,站在车厢外面前方的横板上,抱着双臂眺望远方,秀发迎风飞扬。 车厢内,顾长生隔着纱幕注视她,轻笑道:“情儿为何看起来如此惆怅,舍不得三妹了?” 留情回过神来,叹道:“那倒没有,不管嫁人与否,我们始终都是在一起的,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很久前的往事。” “往事?” “是啊,想当初在那边的时候,我想着要是能一起逃出去,就买个房子跟她求婚,反正我们那种情况,也不可能找到靠谱对象,干脆凑合过一辈子算了。” “一眨眼间过去,我们都有各自的小家了,她甚至连孩子都三个了……时间过得真快,岁月催人老啊。” 顾长生轻笑一声,“你就只想着这些?没有一点羡慕这样的婚礼吗?” 留情顿时一脸菜色,“……要花钱的还是算了吧,你让我花冤枉钱,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对钻石戒指不屑一顾,也并不热衷于举办婚礼。 简单来说,就好像是对浪漫有些过敏。 顾长生摇摇头,心里更觉得好笑。 对于留情来说,如果办婚礼不是为了收份子钱的话,那将毫无意义。 此前对方还特地跟他了解过收份子钱的规矩,结果听说邀请远房亲戚来参加婚宴的话,通常都是由婚礼举办方出路费和食宿费,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老远地把亲戚朋友从北秦请到大周京城来,她得亏死,收份子钱也收不回本来。 顾长生暗自寻思,与其在这边补办婚礼,不如直接把他存的钱全部交给留情,这样会更让她开心。 锣鼓喧天的礼乐中,望不到尽头的仪仗队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 天光乍破,初阳从山畔升起,温暖和煦的光透过云层照亮大地。 仪仗队终于从朱雀大街进入了皇宫。 接亲完毕,萧壁城跃下马,亲自接云苓下婚车,两人又转而共乘一辆轿子,由另一队人马迎着前往长宁宫的方向。 轿子内,他趁外面人看不见,忍不住捧着云苓的脸,在她的双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苓儿,你今天真漂亮,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倘若这世上当真有仙女,都不见得比你美。”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上,云苓急忙小声道:“你坐稳点,也不怕亲一脸化学物,等下把我的妆都弄花了!” 她赶紧从空间里掏出小镜子照起来,好在胧夜用的化妆品质量好,上妆手法也佳,口红完好如初,半点也没掉色。 萧壁城低低一笑,这才褪去威严之色,恢复平日里的随性,“苓儿,等下我们去长宁宫给皇祖父和父皇请安,按照规矩本该先去祭拜宗庙的,不过你也知道,萧氏皇朝到咱们才传了第三代,前两位也还都好端端的,这一项也就免了。” “等拜见了皇祖父和父皇,咱们再一起去祭天祈福,接下来就是你和我的登基大典……” 他说的是“你和我的登基大典”。 闻言,云苓心底泛起温柔与骄傲。 她和萧壁城只有帝后大婚,没有封后大典,因为身侧的男人要携手与她一同登基。 冬青曾经告诉过她,按照中原诸国的规矩,新帝登基当日,无论是主持祭天祈福,还是给前任皇帝等请安,都是该他单独做的事。 而萧壁城在制定流程的时候,执意更改了规矩,此举的意义无需多言。 云苓心里觉得甜蜜骄傲,是因为她没有看错人。 哪怕她从不主动开口说什么,对方也会认真地去做。 在这个世界中,如萧壁城这般尊重理解与疼惜伴侣,主动与伴侣分享一切的人,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或许这是身为伴侣本该做到的责任,但世间能有几人心言一致,不改情深?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苓儿,从今日起,我们一同共赴这盛世江山。” “好!” 夫妻二人站定在长宁宫前,双双相视一笑,而后紧握着彼此的手,朝着长宁宫走去。 第 1268 章 内心深处的嫉妒 长宁宫中,太上皇与昭仁帝分别坐在桌案的两侧。 二人今天也认真地装扮捯饬了一番,太上皇还特地翻出了自己当年登基时所穿的那身龙袍。 龙袍是由内务府改过大小的,以他干瘦的身材穿上去,仍然显得十分宽大,依稀可窥见他年轻时英勇健硕的身姿。 相较于萧壁城的新装,他这身衣服的布料显得老旧,但极为干净,半点都不起皱,看不出半点缝补的痕迹。 “你们来了?” 太上皇粗粝的嗓音沉沉响起,回荡在旷大的宫殿中,犹如古刹钟声。 看见二人的那一刻,他有些浑浊的双眼瞬间亮起,难以抑制的喜悦让眸子都变得清澈透亮。 “拜见皇祖父!” 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高喊着,双双行叩拜大礼。 云苓身姿利落地跪在毯子上,双手交叠着放在前方的蒲团上,额头紧贴手背。 整个过程中,华丽硕大的凤冠极小幅度地晃动,流苏发出轻微的叮铃碰撞声。 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做的最标准,最优雅,最规范的宫规礼仪动作了。 太上皇看在眼里,便不免想起她当初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那段时间里,被岑嬷嬷教导练习各种礼节仪态的模样。 比起那时的僵硬笨拙,如今已完美得无可挑剔,再看萧壁城,也从容不迫的无懈可击。 还算平静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好,好,好!”太上皇连说了三个好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起身吧,孩子们。” “谢皇祖父!” 夫妻俩音字同步,却未立刻起身,又向着昭仁帝以同样的姿势叩拜了一遍。 直到昭仁帝面色感慨地为二人赐起,夫妻俩这才终于起身。 刚站定身姿,云苓便忍不住冲太上皇笑道:“您今天穿的这身新衣裳可真好看,瞧着少说年轻了二十岁呢!父皇也一样,俊的很哪!” 她这可不是在拍马屁,小老头儿为了今天的登基大典,特地去染了头黑发。 加上他这一年来心态极佳,平日里保健养身也没落下,看着还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太上皇忍不住乐呵呵地道:“你这丫头,今天这等庄严的场合,还不忘跟孤说俏皮话,往后在文武百官面前,可要拿出一国君主该有的威严稳重来!” 昭仁帝也缓缓回过神来,他今天基本处在一个有些茫然和不真实的感觉状态中。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对皇位也并无任何留恋与舍不得,自觉能心态平和地接受一切。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万般滋味却是难以言喻表达的,欣慰、激动、轻松、失落、怅然、伤感…… 昭仁帝也开口叮嘱道:“太上皇说得对,在臣子面前,还是要威严一些才能压得住他们。” 这个时候,作为旧日君主的他,本该说些勉励和警醒的话。 可他想了想,又将原本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给咽了回去。 “这片江山交到你们手中,往后就更需要你们夫妻同心协力,携手与共了。” “你们一贯是任何时候都有主意的,再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帮不了太多……切记勤政刻苦是好事,但也要爱惜身体,别仗着年轻就挥霍身体资本,多注意劳逸结合。” “无论何时都要将身体安康放在第一位,你们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是对整个大周负责。” 昭仁帝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他本事平庸,在天骄的面前,没必要以前辈的姿态训诫警醒后辈,同样也没什么经验教训能传授给二人的,这夫妻俩年纪轻轻,懂得却比他更多。 倒是做了皇帝这么多年,深知那样的日子有多累多苦,不免多叮嘱几句。 萧壁城神色隐隐动容,知道这一刻昭仁帝是发自内心地在关怀他们,不掺杂其他任何缘由。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待二人拜过了长辈,福公公才恭敬地提醒:“陛下,文武百官已经在金銮殿前的广场集结等候,祭天的吉时快要到了。” 时间紧迫,夫妻俩作为主祭人,也不再逗留长宁宫,才喘口气便又立刻朝下一个目的地赶去。 昭仁帝和太上皇作为祭祀配位,同样要出席,只是可晚到一步,时间上不那么紧张。 等待宫廷木车前来接驾的功夫,太上皇扫了昭仁帝一眼,瓮声瓮气地道:“怎么一副丧气样儿,难不成后悔这么早退位了?” 昭仁帝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笑,“父皇这话说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老早想卸下这担子了。” “那你这会儿不是应该笑?” “……孩儿惭愧,方才回想往昔这二十多年来,不曾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反倒要您时时刻刻都搀扶着我向前走,劳累不得安生……孩儿万分羞愧,又哪里笑得出来?” 太上皇忍不住看向他。 昭仁帝微微垂头,声音更显沉闷,“儿臣一直都不聪明,论文采自小就比不过大哥,论武学更是没法和老三相提并论,半点都没继承到您年轻时的英勇。” 诚然,昭仁帝在见到太上皇看向那夫妻二人的目光时,心中是酸涩失落的。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自己为何总是忽略萧壁城,而更偏爱瑞王一些? 也许是因为,瑞王是他曾深爱过的女人生的儿子。 也许还因为,萧壁城在小小年纪就得到了太上皇的重视,被他老人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昭仁帝到现在都还记得,年少时太上皇曾找来武安公等人给他摸骨,尝试过这样那样的试炼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根骨极差,习武难有成就。 “唉……孤生了九个儿子,竟是一个习武的苗子也没有,罢了罢了,想来是天意吧。” 当时太上皇失望遗憾的表情,昭仁帝到现在都还记得。 同样他也忘不了,萧壁城偶然被发现根骨奇佳,被太上皇点名要带到身边教养习武时,自己的心情有多么震惊和复杂难言。 他想,自己对这个儿子,内心深处其实多多少少是有点嫉妒的吧。 所以才会更偏爱瑞王,无论哪个方面,长子都更像他。 第 1269 章 传承 可人就是要接受自己的平庸,哪怕他曾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年轻气盛时也自命不凡过,但终究还是在岁月变迁中认清了这残酷的事实。 “只差一点点,您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就要葬送在儿臣手里了,要是当年父皇的神智不曾失常,定能早早就察觉出大哥和贤王的不对劲,而不是如我这般愚昧迟钝……” 昭仁帝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太上皇在背后撑着,那几年他过得既疲惫又混乱。 所以酸妒归酸妒,在有云苓夫妻俩能接手这片江山之后,他心中是当真松了一口气的。 苦苦支撑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心神紧绷,有那样一个光环强大的父亲压在头顶,压力可想而知。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便毁了太上皇打下的基业,亦或被写进史书中被人议论责骂。 “儿臣心中有愧,辜负了父皇您的苦心栽培,叫您失望了。” 太上皇静静地看着昭仁帝,他眼角布着苍老的皱纹,眸光平和慈祥。 “不,做错事情的人是大郎,而你自始至终都没让孤失望。” 听到这话,昭仁帝怔了怔,“父皇,您……” 他听错了吗?当真吗? 可此前他犯浑犯糊涂的时候,太上皇眼中的失望生气不是假的。 太上皇负手而立,悠悠道:“孤问你,曾经辉煌了近五百年的大汉是如何灭亡的?可是因为草原蛮族?” 昭仁帝老老实实地道:“回父皇,草原蛮族充其量只是导火索,大汉真正灭亡于内斗相残。” 汉朝皇室顾氏,当年曾八王相争,使得中原在与北方游牧民族交战时,内部也硝烟不灭纷争不断,才分裂成了如今的四国。 “那孤再继续问你,西周的前朝皇帝是怎么死的?” “……死于亲王谋杀。” “好,孤最后问你,自大汉分裂以来,西周这片土地上共兴亡过多少个王朝?” 昭仁帝想了想,继而答道:“这四百年间来,大约共有过八个王朝,我们是第九个。” 太上皇低低笑了,“是啊,才四百多年而已,就更替了九个王朝,最短的存在不过一个月,最长的也才六十多年……那孤再告诉你,前八个王朝里没有一个是被蛮人打散的,全都是灭亡在自己人手里,你是何感想?” “你瞧瞧,你瞧瞧……曾经的汉朝顾氏,现在的北秦顾氏,上一代也出过手足相残,差点灭朝的险事。” “大周如今不过才四十五年而已,放到中原史书上还年轻得很,可放到这片土地上来讲,称得上垂垂老矣了。” 太上皇眸光平和地看着他,温声道:“孤执意要你做皇帝,看重的并非你的文武才能,而是你的心性品德。” “大郎生于乱世之中,为人不仅感情用事,性格也自私凉薄得多。他与那些非同母所出的手足兄弟关系淡薄,你是他的亲弟弟,他都能为了女人不惜与突厥勾结卖国,若是他做了皇帝,你觉得你和其他兄长还能安生活命吗?” 昭仁帝闻言,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季淑妃当年心悦于他是事实,如果安亲王有所察觉,只怕半点不能容忍吧。 就算不杀了他,也逃不过软禁或驱逐的下场。 被满朝文武看在眼里,怕是其他有夺位心思的亲王又要搅动风云了。 太上皇语气沉沉:“孤立你做太子的时候,你上面那几位哥哥没一个安生消停的,你吃了很多苦头,但始终没有下过狠手。后来他们承你的情,各自前往封地驻守也算尽心尽力,方才能勉强稳定这片江山。” “倘若换成别人来做皇帝,孤的儿子怕是活不了几个,就连孤都未必保得住性命。” “但你不会这样做,甚至大郎那样对你,你还是遵循他的遗愿,将他和季淑妃一同安葬了。” 别看太上皇平时像个和气的小老头,年轻时却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主宰风云那些年,朝廷和皇室同样流过无数鲜血。 只是担忧王朝的寿命,才在教育子女的方式上,选择了一个和历代王朝都截然不同的做法。 九个儿子里,唯有昭仁帝是最令他满意的。 太上皇深吸一口气,目光幽幽道:“孤从来没要求你做一个文韬武略的帝王豪杰,哪怕平时对你的不上进感到窝火,也只是身为父母的人之常情。” 他气昭仁帝不用功,但不怕昭仁帝没本事。 自己退位时还年轻着呢,一开始就是动了幕后辅佐的念头,用昭仁帝推行以“仁”治国,淡化这片土地曾经嗜血的风气。 养孩子这件事情,不能说昭仁帝做的有多好,但除了偏心之外,小一辈们之间确实没有那种死斗不休的隔阂。 至少除了被安亲王利用的贤王,每个孩子心中都对他有过父爱与亲情的期盼。 这与昭仁帝自身的宽厚温和脱不开关系,倘若他是个冷酷的帝王,孩子们不会有这样的渴望,只会感到恐惧与防备。 “你在位的这二十多年来,已经做的很好了……孤很快将会成为中原汉土的第一个无上皇,堪称前无古人。” “而孤所得到的这份荣耀,与你,与小三他们都脱不开关系。” “未来大周若屹立数百年不倒,小九啊小九,你也功德无量。” 太上皇低笑地说着,缓缓走出长宁宫,眺望着天空悠然舒了一口气。 接驾的宫廷木车已经停在了长宁宫前,他抬臂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别愣着了,一同去天坛祈福吧,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昭仁帝回过神来,忍不住双眼发红,他按捺住激动与重新昂扬的心情,大步跨前跟了上去。 太上皇说得对,“传承”二字,不仅仅是一代和两代,而是数代的事情。 无论未来大周走到哪一步,兴荣也好,衰落也罢,离不开每一任帝王的辛劳奋斗。 他们都是这座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心协力地朝着不朽前进。 第 1270 章 让你一次也无妨 晴空下,暖风轻拂。 云苓与萧壁城再度坐上庄严华丽的宫廷木车,朝着皇城北面的天坛祭台驶去。 后方依次跟着小秦帝、顾长生和凤眠的木车,再往后则是太上皇、太后与昭仁帝的木车。 前几位都非大周本土人士,一个是特来观礼的君主贵客,一个是堪称特级两国使臣的书院院长,最后一个则作为祭祀特使,受钦天监之邀友情参与祈福祭天。 故而三人都专程被安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以客人的身份被赐座了宫廷木车。 同样被赐了木车的人还有今年已经六十岁的福公公,他是今日负责主持登基大典整个环节的司仪。 福公公十岁的时候就跟在太上皇身边了,原本也是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小少爷,却在乱世中被恶霸流寇所掠劫致家破人亡。 那时太上皇还是个揭竿起义的山头草寇,却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自此陪伴在太上皇身边,一陪便是五十年。 福公公幼时在乱世中伤了根本,太上皇称帝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太监。 他看着大周这个稚童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奔跑着,成为今天青壮年般充满力量与希望的模样。 侍奉了太上皇一生,又亲眼看着两代帝王长大,可以说是为大周皇室奉献了自己的一生。首发 登基大典司仪的担任,除了福公公以外再无更适合的人能胜任,哪怕封左二相都比不过他的资历与威信。 随着太上皇彻底隐退,昭仁帝也居于幕后,在登基大典结束后,他也即将要卸下重担了。 雕刻花纹华丽的木车中,福公公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沿途退至身后,不禁热泪盈眶。 木车窗外,一个面容白净,乖巧讨喜的小太监轻声安慰着他。 “师父别哭,今日您该高兴才对,咱们大周能有这般辉煌意气的一天,也离不开您的鞠躬尽瘁呢。” 说话的太监叫小金子,是福公公此前特地从一众徒弟里挑出来的接班人,也是给萧壁城夫妻准备的心腹。 在萧壁城被立为太子后,他已经在宫中侍奉了二人将近三年。 福公公用手绢抹了抹泪,打起精神关问道:“莫说这些讨巧的话,你在东宫侍奉也有近三年了,往后咱家不在了,你可有信心照顾好新帝新后,带好新班子?” 小金子顿了顿,“坦白来讲,陛下和娘娘都是有主意的人,徒儿在东宫这三年来,顶多也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自然比不得师父您深谋远虑,处处周全。” 萧壁城和云苓都是大忙人,且两个人都不喜欢身后跟着一大票人伺候,要用到他的时候不多。 他更多是跟在乔烨大人身边学习做事,对方教导他的第一条就是:少想少说多做,没事不要去打搅太子夫妇。 平日里,他跟冬青等人相处的时间最多,干活最多的活大概就是帮忙带孩子。 “不过徒儿也有得陛下与娘娘夸赞的时候,所以徒儿自认做的还不错,有信心接好您的班子!” 福公公语重心长地叮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对了,那两个孩子都是心思纯粹的人,不需要你绞尽脑汁地谋划如何邀宠,亦或者小心翼翼地揣测心思,更不要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记住,往后你侍奉的人便是大周的君主了,做事千万要尽心尽力,不可以公谋私,时刻摆正自己的身份,永远牢记效忠大周和皇室的誓言。” 小金子重重点头,“师父说的话,徒儿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福公公这才欣慰地笑了,放下木车帘子。 宫廷木车后方,余下队伍是浩浩荡荡的步行大军。 大周没有不许女子参加祭天的规矩,故而一众王妃,以及各家有诰命在身、朝廷三品以上大臣的官眷都来了。 北面的天坛祭台离皇宫大约有三四公里的距离,光靠双腿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走上一个小时。 但按照规矩,其余皇室成员和臣子们都要徒步走过去,以示心诚。 满朝文武之首,赫然是封左相与李右相。 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带来暖洋洋的感触,已经没了十几天前的化雪霜冷。 李右相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摇摇晃晃气喘吁吁。 看见老对头这副模样,封左相忍不住小声道:“老李头,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让轿椅抬你吧,别强撑着啊。” 从桃源村回府后,李右相也就在府里休养了半个月。 他现在只是个挂名丞相,根本没有实权了,但出席的资格还是有的。 萧壁城觉得李右相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徒步走过去怪受罪的,便赐了人力轿椅抬他,但他说什么也不肯坐,非要一起走过去。 李右相喘息着,粗声粗气道:“行了行了,你说谁不行呢?我这辈子可以输可以败,唯独不会在你面前低头退缩,别想着看我笑话!” 封左相:“……老夫可没有欺负残障人士的癖好。” “呵,你这话什么意思,停战宣言?怎么年纪老了,反而变怂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这辈子输给我的时候数都数不清,以后也没机会再跟我比划了,这次让一让你也无妨。” 李右相黑着脸瞪他,嘀咕道:“什么叫我输给你的时候数都数不清?别忘了我当年可是太上皇钦点的状元郎,明明是你输给我的时候更多……” 两人如常地斗着嘴,语气和心态却比从前平和许多,那份针锋相对的锐利之气,不知何时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以后是当真没什么机会再继续比试了。 大周即将迎来新的君主,而属于他们的时代,很快也要随着往昔岁月一同落幕了。 为了照顾徒步的老臣,领头的木车每隔一公里左右就会停下来歇息三分钟。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三次,终于抵达了皇家天坛祭台。 在仪式正式开始前,萧壁城与云苓率领的浩大的队伍进入祀门,在门前的石阶上向天祈祷。 第 1271 章 龙君凤主 每年的祭天仪式都十分隆重,今年登基大典上的仪式则更甚。 天坛祭台是一个大型的建筑群,祭天内坛有围墙两重,内圆外方,红墙蓝瓦,庄严神圣。 率领百官祈祷过后,夫妻俩进入内殿前的前轩献礼,然后跪拜鸣钟。 这是向神灵跪拜,祷告供奉。 然后是定祭礼,夫妻俩于内殿中共读祷文,宣布祭祀大典的仪式安排。 在仪式正式开始前,萧壁城将内殿的帘子掀开,钦天监的官员立刻面色庄严肃穆地将祭品搬上祭桌的两边。 如此一来,才继续下一步,安排官员对祭品进行考察,确认无误。 祭坛旁的近臣将祭牲带上坛台,有壮硕的猪、牛、羊、鹿等。 直至萧壁城在祭坛前向次臣们下发指令,才正式宣读祭礼仪式的内容,云苓随之下令请乐,正式开始祭祷嘉乐。 祭天仪式开始,萧壁城和云苓先向高台的天帝像上供香,以示尊敬,继而前往皇御坛参拜,向诸神献出蜡烛、乐器等祭品。 夫妻俩都是第一次主持如此盛大的祭天仪式,但此前已经在心中彩排联系过无数次,把每个环节流程的细则都记得滚瓜烂熟,整个仪式过程都有条不紊。 太上皇看着二人稳重的模样,不由抚须浅笑。 凤眠在这个环节出场,指引着新的大周天子祈春秋,以保佑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万物繁荣。 他身着淡紫神官服饰的他犹如仙君入凡,俊美威仪得令人挪不开眼。 就连璇玑都忍不住看迷了眼,“……难怪以前在东楚的时候,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却很少有人幻想嫁给他。” 当真是神圣不可亵渎。 在仪式的结束阶段,还有群臣和祭祀舞者联合演出的歌舞。 等到祭扫完毕,所有人都陆续退场之时,便已临近正午之时。 木车上,云苓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 萧壁城立刻抬手给她按摩,温声道:“累了吗?” 云苓脖子酸得点头的力气都不想浪费,“当皇帝真是个体力活啊,我脖子都僵了。” 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登基大典了。 回到金銮殿前,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下,昭仁帝双目炯炯有神地出场,伴随着隆重的礼乐声,郑重地将传国玉玺授予了萧壁城。 福公公深吸一口气,高声宣读起了传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即位二十有五年矣,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 “皇太子萧壁城,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 “朕欲传大位于太子萧壁城,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良久后,传位诏书宣读完毕。 萧壁城执起云苓的手,二人一同持着传国玉玺的鎏金匣子,缓缓朝金銮殿内高位上的龙椅走去。 那是把造型独一无二的龙椅,或者说应该称之为“龙凤椅”。 与历代皇帝所坐的龙椅不同,这把金碧辉煌,镶嵌满了红绿宝石的椅子,一共有两个座位,中间被一张不宽不窄的书案连接在一起。 左边的椅子雕刻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右边的椅子是凤凰展翅绕身。 背后矗立着一道宽大精美的龙凤呈祥屏风,流光溢彩的金黄色几乎能晃花人的双眼。 这把龙凤椅是萧壁城专程嘱托公子幽帮忙打造的,此刻起,他将亲自宣告天下,未来的大周江山帝后共治。 “苓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万里江山,你我携手共赴。” 萧壁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却藏不住话中的感慨万千。 云苓也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肩膀上所承担的责任之重。 夫妻二人携手向前,分别在龙凤椅上坐下,传国玉玺稳稳当当地摆在中间的书案上。 面对如此传奇的一幕,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质疑,有的只是虔诚的敬畏与信服。 礼乐声中,其余人在福公公的宣读引领之下,依次陆续进入殿中。 观礼的小秦帝面色肃穆地坐在左尊位上,看见龙凤椅的那一幕,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震撼。 垂下眼眸,他于无声的沉默中,陷入谁也猜不透的深思之中。 亲王们进入金銮殿,奶团兄弟也换上了新衣服,兴奋好奇地被小金子牵着手,随着文武百官们一同进入殿中跪拜帝后。 瑞王看着前方高位上盛装打扮,犹如神祇的夫妻二人,心中难掩欢喜。 这一刻,他真心地为二人感到喜悦,为大周光明的未来感到激动。 极力平复着心情,瑞王与一众兄弟,都随着文武百官一起向天子三叩九拜,行君臣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大的场面中,萧壁城沉稳而有力地开口。 “众爱卿平身!” 福公公挺直了往昔佝偻的背脊,继续宣读册封圣旨。 光熙帝登基,改年号为光熙,昭仁二十五年落幕,今年即为光熙元年。 太上皇为无上皇,昭仁帝为太上皇,敬淑太后晋为太皇太后。 光熙帝之生母珺贤妃追封为纯贤端惠太后,母妃李贵妃为庄敏太后。 昭仁帝其余的嫔妃,则一律晋封为太妃。 最后的最后,萧壁城亲自宣读圣旨,册封云苓为清懿皇后。 他没有再单独为云苓取一个封号,清懿二字是当初的太上皇授意昭仁帝赐封给她的,不仅意义非凡,更是云苓自己的标志。 代表着她是一个独立的人,而非谁的靖王妃。 如今,萧壁城依旧坚定地尊重着这两个字的意义——她先是自己,而后才是他的妻子。 “从今往后,朕为龙君,梓潼为凤主,江山共治,文武百官与天下子民,见凤主如见龙君!”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宣告这前无古人的双帝王朝正式拉开帷幕,也为大周未来独树一帜的传承制度,在史书上翻开浓墨重彩的传奇一页。 【作者君:有姐妹说一股大结局的味道,其实还没有呢!在书粉群里经常聊天的姐妹是知道的,这本书原定是一个系列,只是后来我融合成一本书写了,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主线结局,应该是四姐妹团聚的现代婚礼。但也只是主线结局的落幕,很多相关的支线,比如收复南唐、铁蛋玑崽远方寻梦中之子、公子幽能力觉醒等等,在后面的南唐部分都会开启,包括很多副cp,基建进展,尤其是其余姐妹三人的cp故事,很多主线正文里没地方安排描写的,往后都会慢慢写一些~也会有一些特辑番外故事!】 第 1272 章 宫宴相逢 百官行礼之后,萧壁城又念了表文,所有人都跪地叩首倾听。 直到将后续的一系列事宜都完毕,登基大典终于接近尾声。 礼部尚书开始排班列位,下达命令指示宫人将满殿的皇亲国戚与文武百官引向不同的宫殿中,准备观赏奏乐与歌舞,等待新帝赐宴。 整个皇宫都热闹了起来,金銮殿里容纳不了所有人,故而只有高位权臣与皇亲能够前往新帝的紫宸殿中赴宴,其余的人则都安置在了左右稍小些的侧殿中。 为了男宾与女宾的各自方便,双方赴宴的场合依旧是分开的。 萧壁城负责在紫宸殿镇场,云苓则单独在就近的原凤栖宫中宴客。 女宾的数量比男宾少很多,只一个主殿加一个侧殿就坐满了。 她所在的主殿中,主要是太皇太后、一众新晋的太妃、亲王的王妃,以及早早从封地赶回京城的老亲王的妻女们。 除了姐妹三人外,顾君霓也在这里,还有零星几位年迈的官眷,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 舞乐翩翩之际,伶人以优美的身姿表演起飒爽的剑舞,宫人们排列有序地鱼贯而入殿中,送来瓜果点心与前菜冷盘。 云苓垂眸扫了眼盘子里的精致吃食,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尽管她已经饿得想要大快朵颐,但在这等场合中还是要继续保持优雅。 今日在座的好些长辈亲戚都是她没见过的,也就是太上皇其他儿子的老婆和女儿。 作为一个曾经连爹妈都没有的人,云苓最头疼认亲戚了。 她也看得出来,这些个叔婆和堂姑姐在她面前也挺拘谨的,毕竟神女的名号天天听到人提起,亲眼见到真人却还是第一次。 大周国土一共划分为九个州,其中两个州由异姓王驻守。 一个是反叛后逃亡南唐的莫氏淮湘王,一个是温怀瑜的祖父,已经逝世了的老平阳王。 其余七个州,则由太上皇的其他儿子们分派驻守。 这么多亲戚凑在一起,想分辨记住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好在还有容婵这个靠谱的大皇嫂,提前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足了,在席间言笑晏晏地牵话头暖场。 还总能在恰当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提醒云苓交谈对象的身份,辅助她完成这场宫宴。 “这位便是裕亲王妃吧?您从青州跋山涉水来京城真是辛苦了,听说青州离东楚很近,边城的人士经常能吃到海鲜,不知滋味与干货比起来如何?” “魏亲王这身衣裙可真美,这用料莫非是凉州的云锦段?果真名不虚传,流光溢彩,似用云霞织成一般。” 有容婵助阵,云苓也渐入佳境,在她和煦的笑容下,其余人也都慢慢放开了神色。 她心里着实佩服容婵,平日里看起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在这种场合里却表现的游刃有余,半点不失名门闺秀的风范。 她的学生容婼也是如此,想来豪门社交这种天赋,从小就刻在了容家姑娘的骨子里吧。 但抛开社交天赋之外,还有那么几个人也是社交牛人。 比如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胧夜,究极豪爽的直女情哥,不知害臊为何物的混世魔王,以及北秦小凤凰顾君霓。 有她们在,时时刻刻都气氛活跃,云苓都不怎么用担心宴会氛围冷场。 用过餐前点心之后,御膳房便送来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 天色渐晚,美酒与歌舞相伴,不少人都有了些许醉意,宴会氛围也就越发轻松。 胧夜提议玩起了行酒令,云苓便让跳舞的伶人们都退下,金碧辉煌的大殿成了女儿家们献艺的舞台。 殿中没有男子,也无需攀比和显摆,大家都认认真真地拿出真才实学表演。 “哎哟!到我了,到我了!” 欢声笑语中,璇玑看着自己酒碗里的红花,醉醺醺地走到大殿中央。 “我给诸位表演个什么好呢……唱歌跳舞有点俗,要不给你们来一手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踢吧!” 云苓闻言,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还来不及阻止,就见璇玑当众翻了个跟头,然后一个重心不稳趴在地上给所有人拜了个早年。 大殿中安静了一瞬间,不少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显然有被这等前所未闻的场面震惊到。 顾君霓率先忍不住发出高昂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 她一开口,其余人也跟着捧腹大笑起来,就连旁边侍奉的宫女都直不起腰,笑出了泪花来。 云苓的脸红一阵烫一阵,顾君霓知道璇玑是她的小师妹,这下可给她把老脸都丢光了。 “咳……快来人把元宝扶起来,她这是喝醉了?冬青,你先带元宝去偏殿休息吧,叫御膳房备醒酒汤来。” 她赶紧打发冬青把人给带了下去,不然一会儿凤栖宫里就要上演猴王大闹天宫了。 云苓心底郁闷这妮子怎么又喝酒了,回过神才发现顾君霓的脸颊也红得有点不正常。 留情主动承认道:“我带了点家乡的小酒来,本是要给阿妮尝尝的,又被她偷喝了。” 家乡的小酒? 云苓动用精神力拿鼻子嗅了嗅,很快就闻到空气中一股猛烈的伏特加的味道。 好家伙,难怪连顾君霓这种在宫宴场合身经百战的姑娘都喝醉了…… 顾君霓笑完后回过神来,也发觉自己刚才笑得有些失态,她笑着起身抱拳,带着歉意地爽朗道:“诸位莫怪,方才是兰陵失仪了,作为赔礼,兰陵愿为在座的诸位献舞一曲。” 在云苓欣然期待的眼神下,顾君霓缓缓走到殿中央,却是借留情的佩剑,来了一场英姿飒爽的剑舞。 比起方才的宫廷伶人,她的舞姿更加狂放凌厉,长剑不断地发出“嗖嗖”的破空之音,精湛的剑法更是看得人目不转睛,赞叹连连。 一舞毕,顾君霓赢得了满堂喝彩。 而后歇息了片刻,她才又以上茅房的借口暂时离席,打算去御花园里吹吹夜风醒酒。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整个皇宫中却千灯如昼。 安静的御花园中,一抹略显消瘦的清雅身影于花前而立。 他白皙如玉的指尖轻抚着一朵殷红的山茶花,略带一丝忧郁和孤傲的侧脸倒映在湖面,好似遗世而独立的水仙。 …… 第 1273 章 世间竟有此等绝色 宫宴欢腾吵闹,容湛独自一人出来透气。 他的心疾被云苓和武安公治好后,已经仔细修养了三年,如今虽然没有再犯过病,但在人多嘈杂的环境里待久了,还是会觉得有些胸闷。 今日,容湛既是欢喜,又是怅然。 欢喜的是新帝登基,且是一位明君,更开启了龙凤同治的时代,作为云苓的支持者,他当然为对方感到高兴。 但同样身为云苓曾经的爱慕者,他又不可避免地为自己那惊鸿一瞥,却又无缘碰触的刹那岁月而遗憾惆怅。 知道她已为人妇,和亲眼看着她与别人大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但无论哪一种,容湛都切身尝过了其中滋味。 “是该放下了,也早该放下了。” 容湛指尖轻轻触碰那朵红艳的山茶,晚风中花朵摇曳轻颤,美得动人心魄。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初第一眼见到云苓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突然心病发作,却恰好没带药在身边,呼吸困难与意识模糊之际,他想自己大概是要凶多吉少了。首发 可也许是命运可怜他,让他遇到了云苓,命悬一线之际被对方一把拉出了鬼门关。 睁开眼睛看见对方的那一刻,毫不夸张地说,容湛恍惚间以为看到了上天派下凡来拯救他的仙子。 可命运又总是热衷于捉弄他,给了他相遇的缘分,却没有给他相知的机会。 越是求不得,他心中就越是放不下。 坦白而言,容湛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想过要娶妻生子,他也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姑娘。 心病注定他只能孤身一人,连子嗣都不敢强行一搏。 要不是遇到云苓,他大概都想不到,原来自己还是这等痴情的男子。 但不属于他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他的。 “罢了罢了,也该知足了。” 如今他喜欢过的人拥有幸福,而他也同样有了寻觅追逐幸福的能力,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另一边,顾君霓挥手打发了宫女,带着醉意走到御花园中醒酒。 那烈酒的后劲很大,她的额头有些涨疼,揉着太阳穴绕过假山石,却是神色一怔。 远处十米开外,一个身量纤细高挑的男子静立花前,光是侧影就美得人心颤。 他抬头望向夜空,轻风将纤软的墨色长发吹起,一袭温柔的月白色衣衫飞扬,好像下一刻就要逐月成仙。 “……” 顾君霓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昏昏欲醉的她有些茫然。 嗯,是出现幻觉了吗?竟然看到了月下仙子。 就在顾君霓发懵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虎啸声。 “喵嗷呜~” 与其说是虎啸声,不如说是撒娇声,结合着猛虎的粗犷与猫科的音调起伏,听起来滑稽又可爱。 声音的源头正是虎妞。 今日给云苓当坐骑拉了一个小时的车,它和包办老婆大壮也被留在了宫里,享受了一顿好吃好喝的伺候。 虎妞是只养生虎,留情嫌他太胖了吃得多,每天晚上喂过饭后,都要月隐星沉二人把它拉出去运动减肥。 久而久之,虎妞也就养成了饭后溜达的习惯。 这会儿他被月隐星沉拉着狗绳,哦不,拉着虎绳散步,突然看见湖边的容湛,大胖脸上的金瞳就冒出了巨大的星星眼,兴奋欢喜地在原地跳了两下。 “喵嗷呜~喵嗷呜!” 虎妞认得容湛,并且对这只直立猿很熟悉。 倒不是因为它颜控爱美,而是因为容湛经常到动物园里看它,还花钱给它打榜。 每次这个时候,虎妞下班时都会得到一顿加餐奖励,所以对容湛也很是亲近热情。 那可是它的榜一大哥! 于是乎,在看见容湛的那一刻,虎妞立刻就跟脱了缰的野虎一样,撒丫子朝容湛跑去,试图求蹭求抚摸。 它兴奋起来的力度之大,月隐星沉加起来都拉不住。 “嘿!傻妞回来!” 虎妞完全不听劝,一边嗷呜呼唤,一边蹦跶着朝容湛冲了过去。 另一个角度,陪同容湛来御花园的太监小金子看到这一幕后大惊失色。 前面就是湖水,容世子要是被白虎一撞,掉进水里事小,被撞断了腰可就事大了啊! “世子小心,快躲开!” 小金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容世子出了差错,他可难辞其咎。 今日才答应了福公公要接好他的班子,转眼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可让他怎么交代! 容湛闻声侧身,看见虎妞的傻脸之后,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眼看就要撞上来,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突如其来的迅猛力道却将他扑倒在地。 有人抱住了容湛,与之在地上惯性地翻滚了一圈,看看避开虎妞的“袭击”。 “喵呜呜?” 虎妞来不及刹车,顶着惊恐迷茫的目光,在月隐星沉的注视下飞了出去,扑通掉进湖里。 “虎妞——” “世子——” 不同的方向发出两道凄惨的叫声,月隐星沉赶紧上去打捞这只落汤虎,小金子也朝着容湛跑去。 将人压倒在地上的时候,顾君霓才勉强找回了些许清醒和理智。 看见刚才那一幕时,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体就本能地冲了过去。 “嘶……” 身侧的“月下仙子”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吃痛声。 顾君霓回过神,看了眼被压在身下的男人,赶紧坐起身来道:“仙君,你没事吧?” 这么清瘦的身板,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压坏。 嗯,仙君? 容湛愣了愣,手臂撑着地板缓缓坐起来,抬眸与之对视。 是个陌生的美丽少女,好似从未见过对方。 “……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 他心底暗自猜测,这个少女大概是哪位老亲王的孙女,特地回京来参拜新皇的。 就在容湛抬头的那一瞬间,顾君霓却是浑身一震,酒意消退得无影无踪。 “谢……枕……玉?” 她喃喃地念出这三个字,而后猛地在心中否决。 不不不,眼前之人绝不可能是谢枕玉。 对方生得很美,与谢枕玉足有五分相似,可谢枕玉是雪峰上的冰凌花,漂亮且锋利,浑身都如最冰冷的霜刃,寒意刺骨,若是握住他,便会将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而眼前的男子好像是一尊易碎的琉璃,有着恰似霜雪的气质和外貌,却温润太多。 看清楚对方容貌的那一刻,顾君霓脑中蹦出来四个字——风花雪月。 似风之轻盈,如花之绝艳,似雪之清冷,如月之孤高。 世间……竟有此等绝色美男子! 第 1274 章 又流鼻血了 在这一瞬间,顾君霓下意识屏住呼吸,几乎停止了心跳。 眼前的美人轻灵得好像不慎坠入凡间的仙子,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容湛注意到眼前的姑娘走神发呆,不由再次轻唤了一声。 “姑娘?”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似山泉水叮呤,如环佩相撞之玉鸣。 顾君霓乱七八糟地想着,回过神来后见他如玉般白皙的侧脸上,竟然破皮擦伤了两道红痕。 她顿时着急关切地开口,“你……你的脸!你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动作没有轻重,害你碰伤了脸!” 容湛感受着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摇了摇头,“不碍事,若非姑娘出手相助,我怕是已经掉进湖里了,倒是姑娘你……你没事吧?” “感觉可还好,是刚才摔倒了哪里不成?” 顾君霓愣了愣,目光有些茫然。首发 下一秒,对方那修长的玉手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手帕,递到了顾君霓的下巴处,几乎要贴在她的脖子上。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顾君霓理智回笼,她微微低头看去,便见上面印了两朵血红的“梅花”。 “……!” 该死的,怎么又流鼻血了! 顾君霓的脸色有些发青,身为堂堂的一国公主,在男子面前因犯花痴病而出糗,实在有损她的形象和威严。 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绝世美人面前。 这一瞬间,顾君霓躲进地缝里的心都有了。 “我没事,最近天气干燥上火罢了,帕子还你……我先走了!” 容湛见她神色不佳,却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妥了,毕竟将手伸到一个初见姑娘的胸襟前,的确显得唐突冒犯。 其实他平日里厌烦了那些纠缠不休的女子,故而跟其他异性走得也不近,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但面对救了自己一把的姑娘,态度自然该温和耐心。 于是容湛缓声解释道:“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刚才看见你流鼻血了,才下意识这样做,否则血迹沾在衣襟上的话,待会儿就不方便回宫宴了。” “这帕子你收着吧,可用我让宫人把御医叫来替你看看?” 顾君霓本是下意识想要逃的,她不想在对方眼里看到轻视和鄙夷的神色。 因为她当初也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如此失态过,而那人平日里总被许多女子痴缠不休,所以很厌恶对他犯花痴的女人。 没想到却听到这句话,忽而叫她心底一暖。 顾君霓不是不懂规矩的小女孩,也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的宫宴途中,若以血迹将衣服弄脏了,难免叫别人诟病不吉利。 她定了定神,谢道:“我真的没事,这是老毛病了,等一会儿便能止住血,多谢公子的手帕,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真是个温柔的美人啊…… 但是如此尴尬的场合,实在不适合与美人结交,继续攀谈下去。 希望此时御花园里天色太黑,对方没有看清楚她的脸! 顾君霓用手帕将自己的半张脸捂的更严实了,她打算赶紧溜掉,事后再打听探查对方的身份。 然而刚转过身去,便见月隐星沉拖着湿漉漉的虎妞气喘吁吁地上了岸。 这两个熟悉的面孔,左边的瘦高个四肢修长,右边的娃娃脸身姿灵巧。 不是她小皇叔的两个贴身暗卫又是谁? 顾君霓心底立马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月隐缓过神来看见她后愣了一下,瞬间两眼泪汪汪,激动的不能自已。 “郡、郡主?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和陛下几天前就进京了,怎么不到京城动物园来看看我们,阿月这两年真是想死你了!” “什么郡主!你这个蠢货,兰陵现在已经是公主了!” 旁边的星沉也一把松开了虎妞,满面惊喜地凑上来。 “公主,我是阿星啊,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突然看到我们俩惊喜坏了?” 兰陵公主? 听到这对侍卫的对话,容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 他看向顾君霓,语气试探地问道:“阁下是……北秦兰陵公主?” 空气短暂地寂静了一息。 顾君霓忍住赏这两人一个爆栗的冲动,对容湛露出一个优雅不失礼貌的笑容,只是表情怎么看都有一丝勉强和僵硬。 “不错,正是北秦顾氏兰陵,不知公子又是何方人氏?” 容湛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抱拳行礼,“微臣容湛见过兰陵公主,公主万安,方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他还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按照身份规矩,是要给顾君霓请安行礼的。 只不过对方并非本朝公主,所以免去了跪拜这一环节。 月隐嘴快地在顾君霓耳边小声提醒道:“公主,这是西周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在朝任藏书院丞一职,官居正三品。” 顾君霓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原来是美人谱上的那个容家! 怪不得生得如此绝色,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嫡子。 她微微颔首,虚扶一礼道:“原来是容院丞,大人快快请起,无需多礼。” 顾君霓对云苓夫妻的朝政手段进行过深入研究,知道这个职位是此前在礼部之下单独设立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掌管印刷出版相关的事宜。 目前清懿书院的考卷和教材书籍就是又藏书院负责整理、撰写、印刷和分发,将来还会负责朝廷所有的义务教育教材。 对方是她这次来大周,需要深入接触的对象之一。 顾君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连带着刚才的尴尬都消退许多。 原本以为担任这般职务的应该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美男子。 看来今后相处与共事都会是一番享受了! 双方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这会儿便有巡逻的侍卫往这边靠近,带头的人正是陆七。 “容世子,方才我怎么听见这里有响动?哎哟,虎妞这是怎么了!” 月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没人落水,是虎妞掉进湖里了。” 闻言,被忽略了已久的虎妞这才打了个喷嚏,委屈地“呜呜”叫唤着,就要往容湛身上蹭。 “虎爷,好虎爷,世子爷身子骨弱,可经不得你折腾啊!两位大人,你们还是赶紧将这尊神兽请走吧!” 小金子眼疾手快地将虎妞挡住,然后又回头劝容湛。 “世子,您出来好一会儿了,若是身子爽利了,那奴才陪您回席,若是还有不适,咱就去见太医。可千万别继续站在湖边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才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第 1275 章 第二个谢枕玉 容湛微微颔首,歉意道:“抱歉,方才叫你担忧了。” 这种场合之下不适合与陌生异性相处太久,更何况对方还是尊贵的一国公主,故而他也不打算多做停留。 “兰陵公主,在下失陪,先行告退了。” “容大人慢走。” 顾君霓目送容湛离开,直到对方缓缓消失在视线中,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真是个温柔的美人啊,对小太监都那般和颜悦色。 她回过神来,便见月隐星沉目光古怪地看着自己。 “你们这样看着本公主干什么?我问你们,刚才小太监说那位容世子身子骨弱,是怎么一回事?” 月隐欲言又止,而后缓缓道:“哦……那位容世子,他自出生便患有心疾,身子骨很弱,好些人都说他活不长,好在太子妃……哦不是,皇后娘娘联合武安公将容世子的心疾给治好了,他如今已与正常人无异。” 顾君霓庆幸道:“竟有这等事?那还真是多亏了云苓姐姐医术高明。” 这样的绝色美人若命绝于此,真是全天下人的一场大损失啊! 星沉率先藏不住话,忙问道:“公主,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他们两兄弟作为顾长生的贴身暗卫,跟顾君霓怎么也认识十多年了,对她的脾性那叫一个了如指掌。 方才瞧着顾君霓看容湛的眼神,他们就觉得不对劲。 当初公主就是这么看谢枕玉的! 然后任凭他们怎么劝,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直到撞上南墙把自己撞的鲜血淋漓。 顾君霓闻言挑眉,“怎么,他已经娶妻了?” “呃……这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 月隐瞪大眼睛,“不是吧公主,你当真看上容世子了啊?难不成是因为他长得像谢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顾君霓的脸色有一丝晦暗,还没来得及说话,星沉也咋呼了起来。 “公主!这位容世子的孤高冷傲跟谢公子比起来可半点不差,你不要被他柔弱的外表骗了,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蛇!” “人不能掉进同一个坑里两次,你千万要清醒,不能被美色迷惑了心智啊!” 顾君霓沉默了一下,她抬眸扫视二人,“你们刚才说,容湛孤高冷傲?” 月隐拼命点头,“是啊是啊,公主初来乍到,不了解容世子的为人,若你多打听打听他的名声事迹,就知道他是个多么冷情的人了。” 星沉也附和道:“好多跟容世子说亲的大家闺秀,最后都是从镇国公府里哭着出来的,他就是大周谢枕玉!” 顾君霓没再说话,她刚来大周,确实不了解容湛的为人,可从刚才的相处细节中能感受的出来,容湛和谢枕玉只是有着相似的气息。 看似同类人,可两人的内在却截然相反。 谢枕玉外表是冷的,心中则更冷,而容湛内里却是柔软温暖的,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 同一个坑不能掉进去两次? 呵,她当然不会掉进去两次。 她只会牢牢地记住曾经的教训,绝不让自己再失败第二次! 月隐星沉见她不说话了,都双双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听到谢枕玉的名字后退却了。 毕竟容世子生得再美,也不适合拿来做谢枕玉的替身。 “公主,我送你去偏殿洗漱一番吧,瞧你手上都是血。” 月隐说着,打发星沉去安抚虎妞,自己则带着顾君霓去净手。 洗去了手上和脸上的血渍后,顾君霓摸出腰带中的小盒子,浅浅地补了下妆。 看着掌心皱巴巴的帕子,她犹豫了下没有扔掉,小心翼翼地叠好后,放在了袖兜中。 顾君霓这次来大周的目的很明确,为了北秦的将来和自己的追求,她深思熟虑过后,便决定了要把自己嫁出去。 只是这个联姻的对象,顾君霓有个不可退让的最低要求,那就是一定要有过人的容貌! 今日月下惊鸿一瞥,她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 回头等有空了,要找人好好问一问关于容湛的事情才行! …… 凤栖宫中,云苓还不知道御花园中发生的插曲。 顾君霓回来后不久,这场宫宴终于到了尾声。 然而热闹却没随着舞乐声的消散而结束,因为云苓和萧壁城还要回长乐宫中拜天地。 燕王喝了不少酒,带头领着人跑过来闹洞房,一个个脸上都泛着红意,嚷嚷着不把萧壁城喝倒不罢休。 “你小子,敢闹起我的洞房来了,看来今日不把你喝到躺着出去是不行了。” 萧壁城笑骂着,将留情从现代那边带来的酒满上燕王的酒杯,还真就一个人喝起车轮战来。 他在边关待的时间长,酒量本就不俗,再加上伏特加的读书高,几杯下去就把燕王喝趴下了。 “三、三哥你……是不是在,在酒里下药了!” 燕王大着舌头嘟囔完,当场倒在案上爬不起来,最后被黑着一张脸的第五瑶叫人过来,像拖一摊烂泥似的把人拖走了。 闹洞房的都是熟人,其他人也不客气,乔烨笑着坐上了燕王刚才的椅子。 “您和娘娘的喜酒难得,微臣也要多喝几杯才行。” “好啊,乔大人,你也来这招。” 萧壁城眼看这群人是不想他好好洞房了,一点也没客气地将酒再次满上。 接下来醉倒的便是乔烨、陆七、叶折风一众,连带着瑞王都被怂恿着上去拼酒。 他才喝了一口,便被辣得脸红脖子粗,不住地扶着墙咳嗽。 “咳咳咳……不来了不来了,我认输。” 墨王遗憾地道:“唉!咱们兄弟几个竟没一个喝得过三哥的,看来要铩羽而归咯。” 萧壁城没好气地笑骂他,“你们还不快给我滚蛋,不然就等着休假后回来清算吧!” 等这五天婚嫁过去了,他非得好好治治这群小子破坏他洞房花烛夜的小子不成。 好不容易将闹洞房的刺头们都轰走了,长宁宫这才安静下来,萧壁城带着一身酒气走进了养心殿中。 云苓立刻端了杯温水和药片来,抱怨道:“让你拼酒,你还当真傻乎乎地跟他们拼起来了,也不知道装醉,喝酒伤肝懂不懂!” 萧壁城接住水杯,一把搂住云苓,在她耳边低低一笑。 “那些酒水都被我藏到空间里去了,盼了好久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第 1276 章 结发两不疑 云苓这才放下心来,斜眼看他,“你倒是越来越鸡贼了。” “你夫君这明明是机智,怎么能叫鸡贼呢?” 萧壁城说着,牵她到床榻边坐下,“今天累坏了吧?看你顶着那么大那么重的凤冠一整天,我都替你脖子酸,趴一会儿,我给你好好揉揉。” 云苓活动了下肩膀,配合地趴在枕头上,开始享受自家夫君的萧氏手法按摩。 萧壁城做这件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最早是她怀香团的时候感觉身体四肢浮肿,有时还会腰酸,故而特地去请教宫里的嬷嬷学了专业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都会给她揉捏好一会儿。 他宽大温暖的手掌贴在云苓的肩颈处,能感受到粗粝掌心的一层薄茧,力道恰到好处。 借着暖黄的烛光,夫妻二人温馨说起话来。 “苓儿,今日成婚你开心吗?” 云苓舒服的轻轻眯起眼睛,“开心,我第一次知道结婚是件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从前我撮合别人的时候也觉得很高兴,但这两种欢喜是完全不一样的。” 萧壁城微微松了口气,听到这话后笑道:“你喜欢就好,我还生怕你觉得疲惫和无聊呢,特地让大师姐她们帮忙准备了惊喜。” 想到“虎力婚车”,云苓也忍不住笑了,“亏你想得出来,找虎妞过来拉车。” 就算放到现代世界也是很炸街的存在,的确极大程度地满足了寻常人心底的那点小虚荣。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以为全是走流程,会很累很麻烦。 可到了这一天,当真是从凌晨醒来睁眼的第一刻起,就有源源不断的惊喜。 只有作为这场婚宴的主角,才能切身地体会到那种激动、期待、盼望,以及人生走向新阶段的仪式庄严感。 但云苓也明白,她所拥有的幸福并不是婚姻本身带来的,而是她遇到了对的人。 体贴挚爱的丈夫,温柔善良的娘家人,还有与她血浓于水,相互依赖信任的姐妹…… “有爹娘送嫁和没有爹娘送嫁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有了香团儿以后,我才能明白娘当时的心情。” 云苓絮絮叨叨地向萧壁城诉说着文国公府里的事情,包括陈氏早就知道她不是原身,却依旧拿她当亲女儿看待,还单独准备了嫁妆的事。 萧壁城神色柔和,弯唇一笑道:“真好,苓儿也是有娘亲的人了,真让我羡慕。” “是啊,有妈妈真好。” 云苓看向他,夫妻俩在这一刻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却都心有灵犀地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假如……萧壁城的生母也还活着,能够目睹这场婚礼,那就当真没有任何遗憾了。 云苓知道,他面上不说,心底定然是有几分憧憬的。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萧壁城起身道:“天色晚了,该歇息了,不过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你且稍等我两刻钟,待我洗去这一身酒味再来。” 宫里人都知道,他们向来不喜欢有太多人服侍,所以今晚也只让人备了浴桶和热水,养心殿外没留一个当值的宫人。 萧壁城也没去沐浴,直接回了别墅里洗漱打理。 搬进养心殿中,以后他们再想回现代别墅就相当方便了,抬腿走路也不过三五分钟的距离。 昭仁帝提前搬出这里后,夫妻俩就对养心殿进行了一番改造。 养心殿是座“工”字形殿,实际看上去并没有听上去那么高大上,前殿面阔三间,分为明间、东暖阁和西暖阁。 明间好比是待客的客厅,后殿作为寝宫则共有五间房,东西间各设有床,用作起居的寝屋。 东、西暖阁也分隔为数间屋室,有用于看阅奏折的书房,也有便于和大臣密谈的小室。 在长乐宫中,养心殿更像是自成一体的小院,被改设得像一个“家”,舒适且安全。 篱笆小院被三面砌红墙绿瓦围了起来,想要进入其中,只能通过西暖阁某间屋子的暗门。 以后想来回走动,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地掩人耳目了。 萧壁城回到养心殿的时候,从木坠空间里摸出了不少东西,充电式床头氛围灯、护颈软枕、一瓶年份颇老的红酒…… 云苓看着他一件件东西地往外拿,忍不住扑哧一笑,“你现在好像哆啦a梦。” “那是什么?” 萧壁城不似公子幽那样爱看动画片,自然也不知道这个诞生历史年代久远的角色。 云苓解释道:“唔……就是一只口袋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的机器猫,咦,你怎么还拿了剪刀过来?” 萧壁城闻言笑了笑,“你我今日正式结为夫妻,当然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 话音落下,他分出半指粗细的一撮头发,利落地将其剪了下来,缠绕在一根红绳之上。 云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而后便任由萧壁城挑起鬓边一侧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剪了一截下来。 他看起来高大威猛,手指动作却意外地灵活轻巧,将两人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打了一个漂亮的红色同心结。 将同心结轻轻放在锦盒当中,萧壁城眸中流露出一抹柔情。 他将醉人却温和的红酒倒在卺杯中,递到云苓面前。 “苓儿,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云苓眸光明亮闪烁地回应,接过卺杯,与他手臂相交着饮下了这闻起来略带一丝苦味的酒。 旧时有一种俗称苦葫芦的瓠瓜,因味苦不可食,人们便将其清洗后劈开做成瓢。 夫妻成婚之夜,仪式中也会将一个瓠瓜剖成两个瓢,又以线连柄,新郎新娘各拿一瓢饮酒,同饮一卺。 合卺酒,除了象征着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以外,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 旧时的酒酿度数低,而味道也多偏香甜。 将甘甜的酒倒入苦涩的葫芦瓢中,便寓意着夫妻二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饮尽醇香的酒,轻纱幔帐被放下,遮挡住一室春光。 唯有烛火与暖光在轻轻摇曳,映照出两具叠在一起,早已水乳交融的躯体。 【作者君:今天一更!姐妹们不好意思,这两天有点忙,还很倒霉的把眼镜摔坏了,比较影响码字速度,明天拿到新眼镜就恢复正常~】 第 1277 章 龙隐之路 新帝登基遇上帝后大婚,整个京城接下来要放七天假。 虽然不用上朝,夫妻俩还是在第二天就回归到了工作状态中,只是办事不急不缓,略带两分蜜月婚假里的悠闲。 悠闲归悠闲,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却半点不简单。 云苓主动聚集了姐妹四人,带着各自的老公在西暖阁开了场工作会议。 璇玑伸了个懒腰,从木坠空间里摸出一堆零食饮料堆在桌子。 “要开会怎么不回别墅啊,坐在沙发上多舒服。” “好歹也是登基后的第一场会,总要有点仪式感嘛。”云苓笑看她一眼,然后将几把造型独特的钥匙,以及几张地形图放在了桌子上。 璇玑嚼着薯片,口齿不清地问:“这是啥?” “这是龙隐之路的密道钥匙和路线图。” 闻言,顾长生眸光微讶地看了云苓一眼,“龙隐之路?莫非是传闻中西周开国皇帝所打造的那条密道?” 身为皇室人,他对这些辛密是有所耳闻的。 北秦顾氏早期曾有吞并西周的想法,但开国的周帝及其部下都天生骁勇善战,倘若不能直接擒王,让他逃掉必然会迎来激烈的反扑报复,后患无穷。 也正是因为这条修了三十多年的密道,北秦朝堂激烈讨论过后,最后觉得武力征服的胜算不大,方才打消了吞并念头,改为与西周结盟。 公子幽也来了兴趣,“不错,听雪阁的确打听到过不知真假的隐秘消息,据说这条龙隐之路就设在大周皇宫之内,并且有一条通向城外的出口,是开国周帝给自己留下的一条生还后路。” 萧壁城颔首笑道:“不错,的确有这么一条龙隐之路,但这条密道不只有一个出口,而是总共有八个。” 他指向桌上的地图。 “唯一的入口就在养心殿后殿的龙床之下,八个出口通向宫外,城内城外各有四个出口。” “离皇宫最近的一个入口,就在朱雀大街金王府隔壁的私人宅邸中。当初富贵儿和大师姐成婚的时候,苓儿把这座小私宅作为礼物赠送给了你们。” 公子幽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你们把藏有密道的宅子送给了我们?” 当初云苓附赠给他们的那个小宅子并不大,说是为了方便他们夫妻,将私人生活与王府内的杂役乃至听雪阁的弟子们分隔开来。 毕竟好歹是座王府,少不了伺候的下人与打扫的杂役。 公子幽本来就是个喜欢享受的懒蛋,自身有钱也不愁发不起工资,整个府里的丫鬟小厮加起来多达五十余人,光做饭的大厨就有五个。 所以云苓送的那个宅子虽小,却还挺得公子幽心意的,每隔几日就和胧夜去过二人世界。 他也不许别人随意进入房间打扫,从现代带回来的东西大都放在里面,活脱脱安置成了个现代小屋。 却没想到,这座小宅子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可是,这么重量级的宅子,不应该好好严守起来吗? 许是读懂了公子幽的震惊和疑问,云苓笑眯眯地解释道:“关于龙隐之路的秘密,只有历代皇帝之间才会亲口相传,我们俩之所以提前知道一些,还是因为当初老突厥王潜伏袭击京城一事。” 在那个时候,小老头儿就主动向她透露了一些秘密,只是没有把完整的路线图告诉她。 而后云苓就得到了这座小宅子的处置权利,算是太上皇对他们夫妻力挽狂澜的嘉奖,也算是一种偏爱和信任。 她把这间宅子作为新婚礼物送给胧夜夫妻,当然也是有其他心思在里面的,今天总算可以阐明了。 云苓认真地道:“现在把钥匙和路线图拿出来分享,是想告诉大家,我和壁城虽然登基为帝,但是这个朝廷,这片江山,乃至这个天下,都离不得你们。” “我们不会因为各自嫁人成婚,便成了两家人,恰恰相反,今后大家彼此间的联系只会更加紧密。” “我们之间,也永远不会有君臣等级之分。” 这番话真诚而直白。 云苓一直都觉得,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远方,表面上有着等级之分,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组织,一个联盟,一个血浓于水、情感不可分割的共同体。 从异世团聚走到现在,大周前进的每一步都离不开所有人的努力。 而她和萧壁城更像是这个共同体的代言人。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沉沉低语:“三妹,多谢你的认可,我也在此承诺,绝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没人比他更明白这份信任的珍贵与重量。 公子幽、凤眠都与各自本国的皇室有着极深的矛盾,可他不一样。 他曾是北秦的摄政王,是土生土长的北秦人,顾氏血脉的延续。 就算如今来了大周追求理想,也并不代表就忘记了北秦的子民。 所以身为一个仍旧在捍卫北秦利益的人,能得到“龙隐之路”的钥匙,可想而知有多难能可贵。 云苓夫妻也知道,顾长生心里依旧记挂着北秦的百姓,平日里在与北秦相关的朝政上,总是格外上心。 这次小秦帝和顾君霓来,他更是主动肩负两国交好,共进合作的重任。 但恰恰是这样的顾长生,才让他们觉得信赖可靠与钦佩。 若是为了私人感情而抛弃曾经养育他的那片土地,那就不是顾长生了。 萧壁城抬手拍了拍顾长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后,他才继续道:“地形图上把这些入口密室的位置标记得很清楚,进入其中的办法也写得很详细,每个入口都有隐卫在暗中严守,今后我会将这支隐卫队交给大师姐和富贵来统领。” 隐卫队是皇帝的私人死士,只对皇帝效忠,同样也负责守护龙隐之路的入口。 萧壁城将统领隐卫的权利交给公子幽,也算是正式承认了大周皇室对听雪阁的认可,明确了结盟的意义。 这就不只是私人情感和生意上的往来了,将来听雪阁在外面无论闯了祸还是惹了事,大周都有保全其羽翼的责任。 除此之外,听雪阁也获得了与朝廷隐卫队共享情报,以及部分调动朝廷各地驻军的权力。 …… 第 1278 章 招安听雪阁 公子幽的眼神也微动,而后露出牙齿展现一个灿烂的笑容。 “真够意思啊,看来我也是有铁饭碗的人了,不枉我们兄弟结交一场!” 他心底颇为感动。 其实这么多年来,听雪阁只在暗处行动,阁中弟子在江湖中行走也十分不易。 尤其是南唐皇室,与他们有着祖上便积累下来的仇恨,更将听雪阁视为臭水沟中的老鼠与暗兽。 很多年前,初代阁主放言不会插手中原各国的朝政之事,无非是念旧情,以及为亲信部队的后代谋求一条生路。 但听雪的退让并未换来南唐的仁慈,在她死后,阁中弟子还是遭受了无情的打压与清洗。 他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胧夜最清楚,根本没有现在看上去那么惬意风光。 在南唐有意的声势渲染下,情报、机关、暗器、毒药……种种字眼,都让阁内弟子被打上阴冷毒辣无情等标签。 听雪阁人并非不想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阳光之下,而是南唐皇室不给这个机会。 不仅皇室清洗他们,武林中人也将听雪阁视为歪魔邪道,狭路相逢时还会对暴露了身份的听雪阁弟子群起而攻之。 哪怕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有不少觊觎眼红听雪阁财富的,打着惩恶扬善的旗号,对阁内弟子实施杀抢劫掠的行为。 谁若做了恶事,也动不动就甩锅到听雪阁的头上,反正他们的弟子也不会出来解释,解释了也没人信。 公子幽不否认,早期的听雪阁的确是个灰色组织,内部人做过很多残忍冷血的事迹,但后来更多是被南唐皇室与其他武林人士迫害的结果。 到他外公的那一代,听雪阁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了,为了未来存亡,阁内弟子开始有意大力做善事,辛辛苦苦赚了那么多金银,也是拿钱买名声。 母亲公子盈更是以铁血手段清洗了阁内各个派系的势力,硬生生将听雪阁的名声扭转成了褒贬不一,累的她年纪不大就逝世了。 公子幽接手听雪阁后,最大的心愿目标就是能让听雪阁“洗白”上岸,弟子们都过上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这几年来,他为什么带着核心弟子长居大周? 还不是因为有萧壁城夫妻在这里,朝廷对他们一视同仁,阁内弟子能过上曾经梦寐以求的宁静生活。 他们已经很少接悬杀令了,都是正儿八经的情报生意和商业往来。 换作北秦和东楚,公子幽想都不敢想。 就算他们愿意被“招安”,还真没哪个皇帝敢收。 他母亲当年扛不住南唐的压力,原本想把本营迁到东楚,私下给楚帝老儿交了不少保护费。 最后楚帝老儿还不是打着太极拳,拿了钱翻脸不认人。 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若接收了听雪阁,就等于间接宣布和南唐为敌。 三国各有各的忧患,本就已经焦头烂额,谁也不愿挑起中原内部的战事,丢掉潜在的盟友。 如今,萧壁城主动站出来破局,想必不久的将来,也不会遮掩与听雪阁的关系。 纵然南唐国主灭听雪阁之心百年不死,公子幽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公子幽等人将钥匙和地形图都收好。 胧夜则是仔细地将图纸看了看,“这图上还画了很多处贮藏点,看来是战争年代当中,用来藏民、储存武器粮食,以及转移兵力用的。” 在组织做了多年的战事指挥官,她对战争的嗅觉十分敏锐。 南唐的京城跟大周的京城离得很近,只隔了两州七座城,这不是件好事。 淮湘王所在的莫氏是大周前朝的皇族,对方蛰伏这么多年,很难说在各州城池里留下了多少旧日势力。 三妞她们只铲除掉了襄州和京城的叛党,切断了淮湘王与大周内部的联络,可各州城池还没有深入调查过。 等到南唐与大周的战争彻底爆发,那些潜藏的极好的残党势力,应当就会露出真面目了。 万一对方集结兵马偷袭京城或者周边的城池,这条龙隐之路会起到相当强大的战略作用。 想了想,胧夜继续道:“空出来的地窖,倒是方便我们存放一些现代物资在里面,尤其是粮食,需尽快多储备一些。” 大周才闹过粮灾,而南唐历来盛产粮食。 淮湘王极有可能会联系留在大周内部的暗线,在战争开始时率先烧毁各地粮仓,切断周军的补给。 云苓点点头,“壁城已经在筹划向小秦帝买粮食作储备了,大周和突厥少说打了几百年,这方面的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 大周历朝历代虽然喜欢内斗,但在抵御外部入侵这件事上,目标却是高度一致。 历代帝王都对龙隐之路进行过延伸和修补,才会扩大到八个出口。 她走过龙隐之路的密道,比想象中要高大宽阔,里面甚至和地面连接着让人琢磨不清的通风和排水工程,墙壁的烛火点燃后可以亮很久,可见氧气充足。 也不知道这样浩大的大工程,旧时的匠人是如何做到的。 当初小老头儿面对老突厥王时还能做到谈笑风生,老神在在,这张底牌就是倚仗。 而后,云苓又继续笑道:“另外,你们那处小宅子的密道离皇宫是最近的,倘若遇到特殊情况,不方便走皇城门的时候,还可以从密道进入养心殿中。” “西暖阁打通了篱笆小院的门,以后想回别墅也任由你们来去自如了。” 璇玑闻言,却是放下薯片,不怀好意地一笑。 “嘿嘿,出口不是在你们的龙床之下么,我要是半夜溜进来,会不会打搅你们办事儿啊?” 云苓没好气地往她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出口在后殿的北房,不是南房!” 后殿五间屋子,当初昭仁帝睡的是南房,他们夫妻搬进来后,把寝屋设置在了北房。 凤眠抬手摸了摸璇玑的头,“乖,快把东西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说来惭愧,他来大周这么久了,云苓夫妻帮了他不少忙,他却还没能好好出过力。 萧壁城之前委婉地询问过,他是否愿意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 凤眠觉得,自己应该答应下来。 【作者君:近期铺垫下前置剧情,大概现代集体婚礼过后,就会开始战争部分,情哥和大丫都快有孩子啦!顺便姐妹们集思广益一下,可以说说期待老王跟公子幽觉醒什么特殊能力!我的脑洞不够用了!】 第 1279 章 留情的任务 将密道钥匙和地形图都分发出去后,云苓又打起精神问道:“情哥,现在动物园那边的运转怎么样,可还要需要你亲自盯着?” 留情摇头:“动物园里的飞禽走兽已经饱和了,我不打算再继续增加数量,平日里也会救助一些受伤的野生动物,但治好后都会放归。” “月隐星沉把园子打理的很好,不用我操心什么,我现在去园子里,无非是用精神力训练四大神兽,一方面提升自己的修行,一方面也帮它们开开灵智。” 驯兽师是件很有意思的工作,也是留情上辈子的老本行。 除了姐妹几人外,她并不擅长和其他成员打交道,出行任务的时候也多是独行侠,所以训练出来的动物可比其他人类靠谱多了。 比如虎妞现在就十分亲人,被她训练了这么久,智商明显要高出母老虎“大壮”一大截,差不多有八岁小孩的水平。 要知道,普通老虎的智商水平也就相当于两岁的人类婴儿,虎妞虽然看着呆蠢萌,但已经是同类中万里挑一的智者了。 当然,四大神兽中,如今智商表现最高的还要数金雕一家,这对鸟夫妻除了不会说话,在沟通上已经和成年人无异。 老鹰本就是鸟类中智商极高的一类,留情此前有过很多与鸦科打交道的经历,鸟儿便是她最好的情报员,凭借着经验,训练起金雕来也算得心应手。 提到它们,留情也向众人汇报自己的训练进度,“总而言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虎妞和鸟哥鸟妹是我重点训练的战士预备役,如果将来开战的话,它们也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处。” “至于蟒大爷和龟奶奶……蟒蛇不便移动身体,乌龟本身也是智商偏低的动物,所以它们俩只要负责在动物园里当吉祥物赚钱就行了。” 说是吉祥物,实则是金主。 留情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轮班制度,确保每周有两天休息日,若是想去外面兜兜风,也有月隐星沉负责保卫它们的安全。 蟒大爷现在已经不提要回深山老林独居了,有时候出去兜风一段时间,也会主动掉头爬回园子里。 老人家虽然社恐,但当它拥有了灵智以后,就注定已经无法再回到野外。 因为它已经懂得了人类的情感,并且滋生出了对情感的渴望,就如人类是社会性动物那样一般,懂得了孤独。 留情说到这里,又看向云苓,“突然问起我的近况,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去做?” 云苓打了个响指,笑道:“不愧是情哥,果然有默契。” 她的确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交给留情去做。 “我决定取缔大周境内的所有青楼妓院,进一步规范合法的勾栏瓦舍,并禁止民间开设私人赌场,首先就要从京城开始进行第一步清扫。” “这里有一份关于扫黄打赌专项行动的方案,需要情哥你成立小组带领成员配合朝廷,我希望能在三个月内看到成效。” 云苓说到这里,表情语气严肃了许多。 她和萧壁城私下经常共同探讨两个世界的不同制度与法规,并试图汲取后人总结的经验反哺于大周。 大周正儿八经地和突厥停战,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此前边境一直有大大小小的战争。 人口数量短缺,劳动力不足,社会治安不稳定,都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想要改善和解决这些问题,解放旧时代的女性是一项重要的举措,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人权角度来讲,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坦白而言,在目前这个时代环境下,云苓没抱太乐观的希望,甚至可以说绝对不会成功。 因为这项举措,本身和旧时代的制度就是矛盾冲突的,想要获得真正的成功,唯有彻底推翻封建王朝。 但这并不影响她决定做这件事,至少开了一个头后,这个不完美的结果,会在很久很久后的将来产生不可估量的正面影响。 小老头儿自从去了现代后,就迷上了世界史和华国近代史,也有了新的伟人偶像,对小夫妻俩的想法很支持。 “我跟壁城近乎花了一个月制定这套方案,私下也跟老王、大丫探讨过,皇祖父的建议也收纳在其中,确保对目前的大周而言是可行的。” “今后,大周将不再有合法娼妓,任何逼良为娼和人口买卖的行为都是违法的。那些青楼妓院,会以朝廷的名义进行取缔,情哥需要做的,就是剿灭背后所有不听话、不配合的势力。” “余下的便是六部官员的事情了,朝廷会将青楼变更为乐坊、绣坊等场地,给那些恢复良籍的女子安排合适的谋生工作。” 诸如染布、绣织、种花、种地一类的工作,绝大多数女子都能胜任。 大周与外族歇火停战以后,商贸之路四通八达,这些工作缺口越来越多,对劳动力的需求是不断在上升的。 不过小老头儿也指点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步子跨太大,小心扯到蛋。 倘若只想留下白色,未免过分理想主义,黑色必须抹去,但也要留下一部分灰色作为缓冲地带。 云苓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与萧壁城商量后,便只对勾栏瓦舍进行了规范要求。 所谓勾栏瓦舍,与妓院并不是一回事。 前者相当于现代的高级娱乐场所,勾栏是大型艺术演出的场所,里面的很多艺伎是不卖身的,只唱曲唱戏,而瓦舍则类似商业中心,聚集各种酒楼店铺。 两者结合起来,便是当代百姓们生活娱乐的场所,胧夜名下的商业街就包含在内。 只不过就算是清倌伎子,大多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本质上那些女子还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种场所无论在什么年代,都很难彻底消灭掉。 故而夫妻俩最终只做了规范要求,防止有强权迫害的事情发生,在律文上将之定性为违法。 她管不了那些自甘堕落,乐于出卖色相与皮肉的男女,但必须拯救其他迫于无奈流落烟花之地,时刻都在挣扎盼望着被救赎的凄苦灵魂。 第 1280 章 早就露馅了 除了妓院以外,另一个要强力打击的就是黑赌场了。 这种赌场的庄家没有不出千的,甚至想尽办法引诱、哄骗与胁迫老百姓去赌,直至对方负债累累,不得不以妻女或自身抵债,家破人亡的事迹常有发生。 在这一点上,萧壁城则考虑效仿现代世界的做法,保留了部分诸如赛马一类难以作弊的体育竞技博彩,并决定由朝廷官方开设公益性质的福利彩票。 这钱拿去给黑赌场赚了,不如由朝廷把控在手中,建设好监管和反腐机制,便能将相关收入投入到其他运作中——扶老、助残、救孤、济困。 这也是现代世界很多福利彩票设立的初衷。 萧壁城也附和道:“这事办起来怕是很棘手,我从兵部调动出了部分力量,此事便全权交于二驴姐,切记自身安全为上,若有重大威胁者可就地问斩。” 这几件全是得罪人的事情,没有一身硬骨头,还当真别想做下来。 看来看去,也没有比留情更合适的人了,不仅武力值奇高,对专项行动方案也不会有理解问题,更值得完全信赖。 闻言,公子幽义气地道:“二驴姐,我手下的四个红令弟子如今都快闲出屁来了,你把他们拿去尽管使唤,不用客气!” 蔷薇好歹天天写稿子,把报刊办得风生水起,闷葫芦斩影是个武痴,身手功夫半点没有松懈落下。 反倒是灵素和银面这两个家伙,天天正事不干,到处胡吃海喝,脸都胖了一圈,他这个做阁主的还得给两人发工钱。 公子幽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亏。 留情被委以重任,面色严肃地点点头,“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三个月之内必定还你一个河清海晏的金阳城。” 眼看大家都有事情要做,璇玑忙不迭跳起来挥舞双手,试图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那我呢,那我呢!我要做些什么啊?” 云苓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安排。” 璇玑闻言,失望地耷拉下肩膀,“什么嘛,怎么没我的事情,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要不然我去给驴大爷做帮手?” 云苓凉凉地道:“我让情哥扫黄打赌,目的在于加强京城的治安,而不是制造混乱,你一边玩儿去就行了。” “……”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加入其中只会闯祸嘛! 璇玑气得狠狠咬了一口薯片。 凤眠再次拍拍她的头,“你又要开店,又要琢磨在大周发展黑科技,还收了个徒弟要教,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小心把自己累坏掉。” 想到几人当中,只剩下她的生意还没走上正轨,璇玑想想也是,还是不去掺和其他事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有个小小的想法,想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璇玑。 璇玑清了清嗓子,“咳咳,是这样的……等我徒弟从清懿书院毕业之后,我想带他去现代世界进行深造!” 萧壁城闻言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却没立刻反对,“你想带羁儿去那边?为什么?” 璇玑认真地道:“因为我渐渐发现,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有些事情做起来很难。” “你们也知道,我研究的东西很多很杂,其实那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都跟改善这边的现有技术相关。” “但说实话,让我编写一款复杂的程序,甚至是研究现代最前沿的尖端武器,全都不在话下,可改良大周现有的东西,反而是徒弟比我更得心应手。” 萧壁城略一思索,大致明白了璇玑的意思。 她擅长创造,但有些东西能设计出来,却没法在这个世界大规模造出来。 她生长于现代,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世界先进的配套技术,思维方式与卓越天分放到古代,反而受到科技水平的限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想要在古代世界发力,就必须深入了解这里的科技,对璇玑而言,也是需要花时间去学习的。 但封无羁不存在这个问题,他涉猎颇广,本身就很了解当下的一些奇巧技艺。 至少璇玑以现代知识和思维方式,对他稍加点拨启发,便能收获颇深。 如果能解除限制,与封无羁有更深的技术交流,师徒俩做事便会事半功倍。 璇玑继续道:“当然啦,我提出这个想法也不是一时脑热,而是做了全方面考量的。” “首先我徒弟的天分摆在那里,完全值得大力投入培养,其次他是天河哥哥的亲表弟,保密协议这方面也不用担心……他要是去了那边,有天河哥哥帮忙,想做什么都方便。” 毕竟自己人好说话。 云苓仔细想了想,微微颔首道:“的确考虑得很全面,如果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无羁毫无疑问是最完美的选择,我对此没有意见。” 璇玑这丫头就不是当老师的料,但封无羁若能从那个世界带回来一颗火种,并将其传递延续下去的话,也不枉他们师徒一场了。 留情也摇了摇头,“我也没意见。” 只要是有利于大周的事情,她觉得没什么好反对的。 胧夜思索的时间较长,最后却也点了点头,看来是默许了璇玑的提议。 见大家都没意见,公子幽迟疑道:“那是不是得先给封公子打预防针啊,这么光怪离奇的事情,万一吓到他就不好了。” 璇玑摆了摆手,拔高了语气道:“什么预防针,不用打不用打!那小子早就觉得我们不对劲了!” 萧壁城微微挑眉,“哦?怎么说?” 他觉得大伙平日里伪装的挺好啊,怎么会露馅呢。 璇玑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天河哥哥,他老跟我们师徒俩混在一起,都已经露馅好几次了!” 不只是日常交谈的时候说漏嘴,上次当着封无羁的面,手机还不小心从袖兜里掉出来了。 封无羁看他们的目光早就欲言又止,不过是出于分寸感,才没有贸然发问罢。 估计她的好徒儿心里早就存了一大堆疑问了。 第 1281 章 心疼爹爹 萧壁城:“……” 他怀疑就是因为祁天河露馅了,璇玑实在瞒不住,才提出要带徒弟去现代进修。 不过这也并非坏事,起码到时候他的伴郎团能人数加一,现代婚礼能多个见证者也挺好的。 会议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众人也还有各自的公务要办,便都散去了。 抽出这个空闲时间,云苓把篱笆小院好好地归置了一番。 这里说是小院,其实就是西暖阁后方单独加建的一间三开间厢房,与西暖阁之间有一片不到两百平米的小花园,实际面积很小巧。 建造这方小天地的旧代皇帝将之当做归隐桃源的密地,此前昭仁帝看不上,如今倒是很合云苓夫妻二人的心意。 三面的高篱笆被撤掉,现在已经改成了红墙绿瓦,显得朴素简洁又大方。 萧壁城还给房屋加设了一块牌匾,上书“别有洞天”四字,自此小院终于算是有个正式的名字了。 云苓从井中回到别墅,搬了一堆早就买好的家居用品放在里面。 中间的堂屋简单地拜访了沙发和茶几做休息用,左边的开间光线很好,放上了两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便是间书房了。 在这里办公的同时,也能时刻掌握养心殿中的动静,以免宫人来找时寻不到他们。 右边的开间则作为儿童房使用,放置了一些孩子们的东西。 最开心的当数奶团兄弟,有这么一方秘密小天地,他们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玩玩具,云苓再也不用遮遮掩掩地怕被人发现了。 兄弟俩看见她整理厢房,也倒腾着小短腿在旁边帮忙,一岁多的小香团坐在地毯上吃手,看着他们“咿咿呀呀”地叫唤。 “妈咪妈咪,这些东西是什么啊,看着好酷哦!” 火团费力地抱起一把骑士剑的模型,憋得小脸都红了。 小家伙劲儿还挺大。 云苓好笑地接过来,放在了陈列展示架上,“这是你们爹地的玩具。” 这是她之前花钱用3d打印技术定制的古代中西方经典冷兵器模型,一共十五件。 现在陈列在“别有洞天”的书房里,也是准备给萧壁城一个新婚惊喜。 香团眨眨眼,在旁边振臂欢呼:“玩具!” 她已经是一岁零四个多月的宝宝,正在牙牙学语的阶段,总是喜欢模仿和重复别人话中的最后几个字。 “爹地的玩具!?”火团瞪大了眼睛,“原来爹地有玩具,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嘛?我也好想要哦!” 他刚才亲眼看见妈咪凭空变出好多造型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像是武器的样子,造型都很酷很拉风。 火团看得手痒痒,才跑过来凑热闹,趁机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 雪团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闻言脆生生地道:“呀!爹地这么大了还玩玩具,有点幼稚哦。” 香团跟着挥动小手,“幼叽!” 云苓被孩子们人小鬼大的话语逗笑了,雪团这孩子的性格的确与同龄人截然不同。 她买的那些玩具,多是火团在玩,并且百玩不厌。 雪团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便不怎么玩了,平时只是围观哥哥妹妹玩玩具,还把云苓给他买的都送了出去,不方便送出去的就都给了火团。 自己只负责领着他们把玩具收好,并且监督着火团的举动,以免他得意忘形,被别人发现那些不可以透露出去的“小秘密”。 小小的个头,反倒更像是哥哥。 “因为你们的爹地小时候很可怜,不像你们一样有那么多玩具,所以妈咪决定把这些玩具送给他,弥补童年的遗憾。” 火团“啊”了一声,似有些伤心地道:“爹地小时候没有玩具吗?好可怜哦!” 香团瘪瘪嘴:“可怜!” 火团握了握小拳头,忽然就迈着小胖腿跑了出去。 云苓摇摇头,“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又要干嘛去?” 雪团不紧不慢地出声道:“哥哥是去拿玩具了,他觉得爹地很可怜,所以决定把自己的玩具送给他。” 香团大声道:“送给他!” 说完,也翻身爬了起来,慢慢吞吞地走向屋外。 虽然已经走得很稳,雪团还是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紧跟了上去,以防妹妹跌倒。 云苓将剩下的模型放好,通过窗户盯着香团的动作,发现她走到了小院两侧的墙边蹲下。 不一会儿,云苓就看见自己前两天才种下去,作为观赏绿化的草莓植株肉眼可见地生长起来,结出了红红的果子。 香团白嫩的小手将果子摘下,雪团很配合地提起衣摆作篮子,将那些草莓兜住。 “爱哥哥,果果,洗澡澡!” 雪团一手抓衣摆,一手牵着香团走到了墙壁旁边的竹笕处,就着竹管里流出来的水清洗草莓。 等草莓都洗干净被放到小碗里,萧壁城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入口处,旁边还牵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火团。 “好好的怎么哭了?” 听到云苓的问话,萧壁城哭笑不得地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刚才突然跑到前头的明间来,说要把他的玩具全部送给我,我不肯要,他就问我小时候有没有这些玩具。” 恰巧燕王在屋里跟他说事,就故意逗弄了几句,让火团把玩具都送给他,还跟说他爹爹小时候的所有玩具,通通都是要上缴给他的,不信的话去问太爷爷。 火团听完之后,当场就哇哇大哭起来,说燕王欺负爹爹。 恰好初春时节屋里还烧着炭火盆,那火星子当场就蹦到了燕王的衣摆上,把他的新衣烫出好几个洞。 “御之这臭小子,就爱逗小孩哭,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但火团伤心起来却劝不住,萧壁城这才带着儿子回了别有洞天。 云苓忍俊不禁,“小孩子嘛,把玩具看得比天大,听说你小时候没有,就替你伤心起来了。” 萧壁城也笑着揉了揉火团的脑袋,他这个儿子平日里倔强胆大得很,怎么摔跤磕碰都不带喊一声痛的。 这会儿为他被“欺负”的事情伤心成这样,可见是把他这个爹地放在心尖上的。 第 1282 章 新婚礼物 香团催生出来的草莓,最终还是被萧壁城顺手拿去哄了火团开心,急得她在旁边忙不迭地挥手。 “果果……香香,爹爹!坏哥哥!” 萧壁城听得不明所以,雪团继续充当婴语翻译,“妹妹说,这些果子是她专门种出来给爹爹吃的,哥哥不可以全部都吃掉哦。” 萧壁城了然,随即笑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又是要给我送玩具,又是要给我送果子的?” 雪团指了指屋里,“妈咪也给爹地准备了很多玩具。” 听到这话,萧壁城倒是真觉得有些稀奇了,“哦?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地都准备了礼物,我的生辰不是前段时间刚过吗?” 说着,他在云苓笑盈盈的目光注视下,好奇地走到了左边的书房中。 才站定脚步,萧壁城便怔住了。 在书桌的后方,竟然有整整两面墙都摆放着武器陈列架,且上面的武器做工十分精致,近乎一半都是他在现实里不曾见过的。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闲暇之余在现代视频网站上浏览过的古代中西方冷兵器模型! 武学作为萧壁城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他空闲时光的乐趣就是了解现代世界的兵器历史,云苓还曾带他去博物馆参观过。 却没想到,这些东西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内! “苓儿?” 萧壁城惊喜地回头,用眼神询问她。 云苓笑着点头道:“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早就知道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所以一早就找了相关工厂定做模型。” “虽然是模型,在材质上和真实武器有所不同,但也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可以当做正经兵器使用。” “怎么样,喜欢吗?”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萧壁城脸上的笑容都快止不住了,他看了看那些令人爱不释手的模型,又看了看云苓,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走向哪边。 若说谁能对这种惊喜感同身受,那必然是祁天河无异。 这就好像女朋友不仅不嫌弃他打游戏,还专程买了最高配的电脑显卡和全套电竞装备给他一样,值得所有男人心下狂喜,狠狠炫耀! 好一会儿后,萧壁城才兴奋不已地走到云苓身边,搂着她在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当然喜欢,从小到大我还没有收到过这么别出心裁的礼物,谢谢你苓儿!” 似是被他的喜悦感染,火团也不哭了,吧唧吧唧啃着手里的草莓。 雪团牵着香团,对着萧壁城刮了刮脸蛋,“爹地羞羞哦。” 在孩子的揶揄声中,萧壁城松开云苓,神色欢喜地走到武器陈列架前,挨个摆弄端详起来。 云苓浅笑地看着他,“这里面还有柄霸王枪,模型仿照了华国历史上的名将项羽的爱枪,就是重量做了调整,你不是一直对它很感兴趣么,可以换把枪耍,也能尝个新鲜。” 搬到养心殿后,萧壁城以今后要专注朝政为由,把原来的私人兵器库都挪到了其他库房中。 其实他的私人兵器库早就空了,这只不过是个借口,未免她发现赤乌流火不见了。 萧壁城仍旧会每天练枪,但却不在云苓眼皮子底下练,用的枪也换成了太上皇赐给他的那把红缨枪。 但云苓知道,红缨枪终归是太上皇的枪,萧壁城用起来不顺手,多少有些不得劲。 所以她在打造霸王枪模型的时候,才特地在重量上做了调整,确认这柄枪的手感能够接近赤乌流火。 至于萧壁城的那把赤乌流火,现在仍在她的木簪空间里藏着呢。 云苓不打算现在还给他,计划顺着萧壁城的心意,等他如愿将现代婚礼举办完后,再给他一个二次惊喜。 她贴心地给了萧壁城一个台阶,对方自是乐得接下。 “好,往后我就拿这柄枪练武!” 说着,萧壁城就顺势在庭院里挥舞了数个招式,心中更是惊喜。 这把枪虽然比不上赤乌流火与他人枪合一,但重量手感极佳,绝对是这段时间里他所摸过的最舒服的枪了。 卖掉赤乌流火后,他一直想找替代品,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知吾者,吾妻也,苓儿送的东西就是称心如意!” 再看看因为他高兴,也跟着露出笑容的妻子儿女,萧壁城心里感动。 虽然他以前没爹疼,但是现在和以后有老婆孩子疼也很好。 云苓见萧壁城开心,就这么面带笑容地坐在石桌旁,搂着香团和雪团看萧壁城耍枪。 火团一直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看到他耍枪更是看得津津有味,连哭都忘记了。 “爹爹好棒,爹爹好棒!”他拍着小手,不住地欢呼鼓掌,“爹爹最厉害了,团团也要学,将来打到燕王叔叔大坏蛋!” 萧壁城忍俊不禁,“好小子,有志气,你若是感兴趣,那以后爹爹就开始教你习武了,习武要吃不少苦头,你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三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开始打基础了。 他是六岁左右才开始跟着无上皇学枪的,小老头当初一直遗憾,没能早点让武安公给他摸骨。 不然早在三岁就从娃娃抓起的话,以他的天分,武学会比现在更精进。 萧壁城观察过,火团这孩子天生活泼好动,同龄的别家孩子还在爬的时候,他已经会走了。 等人家学会了走,他更是跑起来都很稳,是块练武的好苗子,骨骼天赋不输给他这个当爹的。 火团兴奋地点头,擦掉脸上的泪痕,大声握拳道:“我是小小男子汉,不怕苦来不怕累!” “等我变得和爹爹一样厉害,将来就能保护你们不被燕王叔叔这样的大坏蛋欺负了!” 萧壁城忍俊不禁,看来燕王这个大型熊孩子在火团心里已经是洪水猛兽了。 不过火团有目标和斗志是好事,他的一身武学技艺,也算是有了衣钵传人。 这样想着,萧壁城决定从现在起,就给火团安排武学师父,并亲自教导他习武打基础。 最好是古武与现代武术双管齐下,将来必能成为一代高手! 第 1283 章 昭仁帝的请求 至于武学师父的人选,也不用发愁到哪里去找。 火团若喜欢学枪,那萧壁城就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教给他,若喜欢学剑术,两个世界的天下第一剑客是他的二姨和二姨父。 要是喜欢其他武学,或者对奇门机关感兴趣,听雪阁里的四大弟子都能抓来做老师。 萧壁城仔细想了想,请二驴姐来给火团做现代武术的启蒙老师,想必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于是趁着新婚假期这几天,他除了处理政务之外,还单独抽出了一部分时间来教导火团,看看他的韧性和耐力如何。 结果让人十分满意自豪,这孩子一听说将来可以变得和爹爹一样厉害,每天鸡鸣之时就主动爬起来了。 萧壁城带着他练了几个基础的动作,他也当真不怕苦累,性子要强的很。 “太爷爷说,爹爹小时候比这还辛苦呢,那我一定要更辛苦,将来才能超越爹爹!” 萧壁城听笑了,“才刚练上三天,就想着要胜过我了?好小子,有志气!” 对于火团来说,他从小就被身边的人告知爹爹是大英雄,是大周的守护神。 虽然夫妻二人很少在孩子面前提以前的事,可无论乔烨、冬青还是岑嬷嬷等人,在照顾奶团兄弟的时候,无一都会给他们讲述萧壁城当年的英武。 每次去皇家幼稚园的时候,园里的小同窗们也都喜欢围着他,排着队地问他“战神爹爹”的事迹。 因为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亲爹,火团一度是幼稚园里的孩子王,虽然年纪小一点,可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却反而都很听他的话,喜欢跟他玩。 他也从不仗着身份恃强凌弱,反而总是调解小同窗们之间的矛盾,还不许出身高的孩子欺负那些出身低的。 这都是萧壁城言传身教的结果,做孩子的一直都在像父亲看齐。 故而被他一夸,得到了偶像爹爹的肯定,火团更加高兴,到哪儿都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走路。 萧壁城看儿子这么有毅力,当真不怕吃苦,心里也踏实下来,决定等留情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可以把火团交给她了。 …… 短暂的清闲时光很快过去,临近恢复上朝的前一天,已经晋升为太上皇的昭仁帝倒是难得来养心殿作客了一趟。 萧壁城亲自给他沏了壶茶,“父皇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许是卸下了身上的重担,昭仁帝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红润许多,浑身的气质也变得松弛下来,倒是显得随和不少。 但萧壁城却觉得,他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威严和韧劲,也不知道是因为脱下了那身霸气肃穆的龙袍,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整个人显得有点颓。 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精神气儿。 昭仁帝道:“……哦,寡人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之前怕打搅你们夫妻俩休沐,所以挑这个时候来。” 萧壁城微微颔首,“父皇请说。” “咳,是这样的,寡人这些天以来觉得待在宫里有些无聊,想在宫外再单独安置一处宅院作养老用。” 对于这个提议,萧壁城并不意外。 现在的昭仁帝可谓爹不管妈不爱,老婆不理儿子不待见。 太后就不多说了,人老了精神头不佳,心里的地盘九块给了佛祖,剩下一块被早逝的大儿子安亲王占据。 小老头儿也有自己多姿多彩的退休生活,如今待在现代世界的时间比留在大周还多,经常找不到人。 不过昭仁帝也并不想跟太上皇一块儿作伴过日子,他当了一辈子的孝顺好大儿,现在只想过得自在悠闲些。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昭仁帝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寂寞。 儿女们有自己的小家要经营,后宫里的太妃们也找到了生活的动力,平日大把时间都花在幼稚园中,独留他一个人在皇宫里无所事事,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偌大的宫殿金碧辉煌,装满了孤独。 萧壁城点头,有些奇怪道:“您在城里不是有好几处私宅么?想搬出去小住的话,直接和内务府说一声就好了,用不着和我们商量啊。” 昭仁帝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他的私人小金库里除了金银财宝,私宅商铺田地也一样不缺。 这种事只需打声招呼而已,根本用不着来商量征求他们的同意。 难不成是看中了那处大豪宅,想让他们花钱买来作孝顺养老? 萧壁城猜对了一半,只不过这次需要花的不是钱,而是人情和后门。 昭仁帝清清嗓子道:“寡人那几处私宅都在城里,搬进去住了平日里一个人也无聊的紧,身边都没个人作陪的……所以寡人想起来,福公公近日不是要出宫养老了么,干脆和他一起做个伴,互相有个照应,日子也不无聊。” “寡人也知道,福公公年纪大了,该是享清福的时候了,所以也不用他伺候,同他做个邻居就好。” 云苓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话了,“您的意思是,想在京城南郊那片区域里再买座私宅?” 福公公的养老事宜,最近是她在亲自安排。 原本是想在朱雀大街买座宅子,安置在武安公府旁边,再雇些丫鬟小厮好生伺候。 这里的住宅区离皇宫最近,她给了福公公皇家令牌,对方什么时候想小老头儿和团团们了,随时都可以进宫来。 又或者福公公年纪大了,万一身体有何不适,旁边还有武安公府的人帮忙照应,她在宫里赶过去也及时。 但福公公却说义子在南郊新兴的集市附近购置了宅子,无需她再破费。 所谓新兴的集市,其实就是胧夜夫妻已经步入正轨的度假村。 像福公公这样的太监,没有后人继承衣钵,通常都会在宫外收养一两个义子,等将来离宫后好有人照顾养老,也能在名义上延续家族香火。 他收养的义子是个战乱遗孤,抚养在宫外已有三十来年,早就成婚绳子了。 对方这些年来做点香料买卖,为人踏实勤恳,生意一直不错。 之前胧夜搞度假村项目的时候,还因为货源优质和口碑上佳而通过了招商考核要求,获得了购买商铺和住宅的资格。 第 1284 章 孤家寡人 “老奴在京城里是有处小宅子的,也舍不得离您二位和无上皇太远,只不过孩子的生意转移到了南郊,不免要帮他在那里先站稳跟脚,故而打算先过去住上一年半载。” 对于福公公的打算,云苓表示理解。 老人家为皇室奉献了一辈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但他在宫外同样还有其他亲人。 这些年来双方聚少离多,他退休了总要多关照小辈们几分,也好享一享天伦之乐。 不过,想在南郊买商铺和私宅并不容易,除了有钱之外,还得通过胧夜指定的种种资格筛选,并靠摇号购房。 这是为了防止各地商人投机倒把,炒作这里的房价和地价。 胧夜的规矩很严格,哪怕是皇亲国戚想在她的地盘上做生意,也要按照她的规矩和流程来。 而昭仁帝明显是不符合资格筛选的。 此外,公子幽不是他亲儿子,胧夜不是他真儿媳,又自觉以前冷落了丽嫔母子,打感情牌拿不出手来。 这不,只能是找云苓两口子来帮忙了。 昭仁帝轻咳一声,继续道:“不错,那边的情况你们夫妻俩最清楚了,寡人虽然有钱,想买宅子却还花不出去,这不便想让你们跟月胧夜两口子打声招呼,好让寡人行个方便……” 萧壁城顿时脸色古怪地看着他,“好端端的,您跑那么远去做什么?您不会还对黎娘子有非分……不,我的意思是,您不会还对黎娘子旧情难忘吧?” 昭仁帝生怕他们不同意,连忙摆了摆手,“寡人哪里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婉筝已经明确拒绝了入宫的事,寡人也已经退位了,当然不会再自找没趣。” 萧壁城将信将疑地道:“那您莫非是为了李母妃?想求得她回心转意?” 昭仁帝脸色有些不自在,“寡人明确说了,是宫里太无聊,想在外面住段时间散心,顺便跟福公公做个伴而已。” “现在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数南郊那一片了,寡人想去凑凑热闹怎么了,总不能因为她们两个在那边,寡人就非得避嫌不可吧?” “再说了,寡人行得端坐得正,没有那些想法就是没有,一昧地避让着她们,反显得寡人心思不端正了。” 萧壁城:“……” 要不是他太了解昭仁帝的性子,还就真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云苓也心里汗颜,怪不得今天昭仁帝的态度这么客气,一点也没有曾经那种我是你爹就理直气壮的底气,感情是藏了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小心思啊。 她故意不解地道:“您要是喜欢热闹,那肯定还是城里好啊,城里铺子多乐趣多,郊外才发展了一年,许多铺子都还未正式开业呢。” 昭仁帝心想,就知道这丫头会拆台,不过他已经不是皇帝了,又是来求人的,故而依旧语气温和地解释,“城里的确有意思,可那些地方寡人都去过,早就腻了,郊外虽差上一些,但胜在新鲜。” 他都这么说了,云苓还能要求什么呢。 本身昭仁帝自己去找公子幽开口的话,对方也不会拒绝,还不是他不好意思,拉不下那个脸来。 不过这件事到无伤大雅,对自家长辈也摆一张铁面的话,反而显得做小辈的无情了。 故而云苓点了点头,“那好吧,回头我跟大丫说一声,倒是您……咳咳,那就提前祝您休假愉快吧!” 昭仁帝的神情立马就高兴了起来,“那便劳烦你们两口子了,看你俩也不清闲,寡人就不继续打搅了。” 想到自己不用每天在宫里跟个孤寡老人一样,他心里舒坦多了。 回想前几年的时光,他身边是多么热闹啊。 如今儿女们远嫁的远嫁,成家的成家,忽然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昭仁帝暗自腹诽……他明明有妃子有孩子,竟活得跟个鳏夫似的。 寡人,寡人,这二字还但真是与他相衬极了! 望着昭仁帝挺拔却不再显年轻的背影,云苓心里门儿清,他去南郊的目的就是李贵妃和黎娘子,毕竟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个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 不过走到今天这步,昭仁帝应该翻不出什么妖风和浪花来了,去了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云苓还挺乐得见他来一出修罗场或者追妻火葬场呢,有清闲的日子不肯过,大概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才是他所盼望的“热闹”吧。 把这件事情告诉胧夜以后,对方也是痛快利落地点头,“要住在福公公的隔壁是吧?大叔还挺会挑,那里和黎娘子家也就百来米的距离。” 黎娘子前段时间在南郊买了房,她作为一个家底平平的普通老百姓,又不是京城户口,本来是没有希望在城内买房的。 不过这次却是遇上了南郊这个机遇,在郊外还未划分进内城的时候,看准时机果断购入了宅子。 虽然这会儿负债累累,每个月都要还贷,日子过的拮据一点,可是等两三年后,朝廷文书正式将这片地划进城内,她就有了迁入京城户口的条件。 对于户籍变更的事情,大周的户部管理还挺严格的,在要么靠婚嫁,要么靠赋税,且有个硬性条件是必须在城内有房,无论通过继承、获赠还是购买。 黎娘子能够买房,除了她和顾翰墨娘俩自己攒的银子之外,大头是向李贵妃借的。 两人如今的关系挺不错,李贵妃也没单独收黎娘子的利息,待在南郊的时候,基本都是歇在黎娘子家的客房。 想到这里,胧夜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今后我在南郊的日子不会无聊了,呵呵呵……” 这个人情,她很乐意卖给昭仁帝。 事情告一段落,昭仁帝心生欢喜,翌日一早就迫不及待地跟着福公公出宫了,连萧壁城登基后第一次上朝都没关心。 而夫妻俩登基后第一次上朝,就连番定了几个新政下去,震得金銮殿的大臣们头晕耳鸣,连带着京城都掀起热议的浪潮。 第 1285 章 夫妻组队上朝 这是萧壁城和云苓登基以来独立主持的第一次朝会,各方面的规矩都更加正式威严,不似之前太子监国时那般有礼部官员统筹协调。 还好在东宫这几年累积了不少经验,夫妻俩初次上阵也并不露怯,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十分顺利。 大周朝会的流程继承了旧汉的统治风格与流程,一共分为大朝、朔望朝和常朝。 大朝一年只有三次,分别是在元旦、冬至和万寿节,而所谓的万寿节也就是帝王的寿辰。 每逢大朝时,所有的官员都要进宫上朝,向帝王进行参拜和庆贺,人数最多的时候可达千人。 而帝王在这一天也不会处理任何政务,说穿了就是一种体现国礼的仪式而已。 这种真正的“百官云集”的现象,只有在举行大朝会时才会发生。 平日里的时候,能进入金銮殿上朝的也就三四十名大臣,只有四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与,此称之为“常朝”。 哪怕是拥有爵位的贵族,倘若在朝廷内没有一官半职,也是无法进殿议事的。 至于那些四品以下的京官,想要参与朝会的话,就要等到朔望之时了,也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 今天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但作为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所有在职的京官都要前来参与。 除了京官以外,还有部分京外的地方官也提前半个月就做了准备,特地入京朝拜新帝。 午门上设立有钟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第三通鼓响过后,百官才按照次序排队依次入内,文官从左掖门进,五官走右掖门。 整个金銮殿内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绝大多数官员都只能在殿外依次跪间参拜。 云苓大殿内遥遥望去,只见下方人头攒动,殿外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尽头。 好家伙,亏得现在入春了天气暖和,不然这一次朝会下来,非得冻倒一片不可。 行过三叩九拜之礼后,云苓率先挥挥袖道:“众爱卿平身,都请坐吧。” “诸位也都看见了,金銮殿内两侧增设了矮凳和案桌,今后再上朝时,你们坐着听朝就行了,谁若有事上奏也不必再跪着参报,站起来答话便是。” 这样才有开会的感觉嘛,不然殿内所有官员都跟站军姿一样,总觉得缺了点会议讨论的氛围。 之所以用矮凳而不是高椅,也是从侧面体现等级制度中的帝王威仪。 闻言,殿内的大臣们纷纷拱手行礼答谢,纷纷拍起彩虹屁来。 “龙君凤主英明,多谢您的体恤与厚爱。” “陛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实乃我大周臣子之后福……” 矮凳上加了软垫,坐起来很舒服,配备有单独的书案,侧边还放了冒热气的茶具,可见用心。 金銮殿里的众人感激是真的感激,尤其是左侧列的文臣们。 要知道上朝一次,他们少则站上半个时辰,多则一个上午。 他们又不像那群武官身强力壮,总是累得双腿酸胀发麻难忍,还不敢随便舒展活动筋骨,生怕在圣前失仪。 因为每次上朝都会有专门的官员在旁边严盯纪律,谁要是大声喧哗,或者犯了礼节性的错误,都是要被小本本单独记下来的。 云苓觉得礼制归礼制,太严苛繁琐了也不好,何况在华国的历史上,唐朝官员们上朝时都是坐着的。 等到了宋朝,皇帝的权利地位越来越高,官员们只能站着商议国事。 最后到清朝的时候,就连站着都不行,为了体现皇权的至高无上,必须要大臣们跪着表现自身的低微。 萧壁城也与她有同样的感受,故而对上朝流程的礼仪做了去繁化简。 毕竟朝廷里的官员们是需要每天上朝,还是三天或五天上一次朝,根据职位的不同,规定也不同。 可他和云苓却是每次都要主持朝会的,简单一点,大家都轻松,办事效率还能提高。 这会儿,不止金銮殿内设置了矮凳和案桌,连那些只能在殿外干等作陪的小官员们,也纷纷收到了统一分发的便携小巧木马扎。 虽然没有书案和茶水,但以后再碰上朔望朝会,都可以自带木马扎,在殿外坐着等候了。 顾翰墨也在这一次的朝会当中,他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因毕业考核被授予了特殊令牌,故而被安排在金銮殿内文官之列的最末尾角落里。 他安静观察着殿里的一切,看着前方凤椅上的云苓,弯唇露出一抹浅笑。 “果然是老师一贯的风格啊。” 最开始的时候,云苓也会到清懿书院里亲自授课,后来学生越来越多,便改成了现代主题讲座的形势。 每次报名听课的名额都被学生们争破了头的抢,没抢到名额的便都挤在窗外走廊上听。 这不仅因为对方当时是太子妃,更因她讲课时内容极为生动有趣,且氛围无比轻松融洽。 她很喜欢与学生们互动,甚至每次都会提前备好茶点,不像是在上课,倒像是跟朋友闲聚。 清懿书院里老夫子们本是严苛肃穆的风格,发现云苓这种教学风格不仅深受学生欢迎,更能激发他们的兴趣与热情,教学效果比重复枯读好得多,也纷纷尝试着改变自己的授课方式。 如今,清懿书院的教学风格这绝对是中原大陆上最独树一帜的了。 顾翰墨已经开始期待将来进入朝堂后的日子了。 虽然现在很多朝廷新人和京外的地方官员不了解云苓,心里对她有抵触之意,但他可以肯定,往后日子长久了,与之深入接触过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她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事实也的确如此,赐座这件在夫妻俩看来属于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却是飞快俘获了绝大多数臣子的心。 尤其是许多刚上京入朝的地方官,对于云苓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有朝一日突闻朝廷除了龙君之外还多了一位凤主,多少都觉得别扭和意外。 这下,他们心里都无不称赞了几句,原本的抵触之意也淡了一分。 第 1286 章 美得鹤立鸡群 除了顾翰墨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也旁听了这场朝会。 那便是作为国际友好交流学生的顾君霓了。 她马上就是半个清懿书院的学生,主动提出要旁观学习,云苓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种要求在当下人看来多少有点“荒谬”,不过云苓夫妻并不介意,所以巧妙地将她安排在一侧角落的高大屏风之后,与金銮殿众人隔绝开来。 若不仔细去观察,甚至都注意不到顾君霓的存在。 然而顾君霓提出这个“冒犯”的要求,也不只是为了琢磨云苓的新政,还为了另一个人。 那个坐在文官中列的月下美人——镇国公世子容湛。 “真是美得鹤立鸡群啊……” 顾君霓眯着眼睛,借角度的便利偷偷欣赏起容湛的背影来。 “云苓姐姐可真幸福,以后天天上朝都能有这么漂亮的脸蛋看,要是我每天也能对着这么一张脸,都不敢想象有多快乐。” 她小声嘀咕着,引得前方的顾翰墨都忍不住不动声色地侧回头扫了一眼,他坐在最后排,离顾君霓最近。 顾君霓轻笑一声,将窈窕的身姿藏回了屏风后面。 她才发现,自己前面这个少年郎也生得模样十分出挑,看起来也很聪明的样子。 倒是符合她的审美与口味,奈何先见过了容湛,勾得她心里对其他美少年都提不起兴趣了。 角落里的小小插曲无人注意,而后朝会正式开始。 先是鸿胪寺官员起身出列,上报入京谢恩和离京辞官的人数。 就着对方的奏报,萧壁城进行了登基以来的首次大型人事变动。 云苓的哥哥楚云泽,之前被昭仁帝调去御史台做佥都御史,是个正四品的官。 转眼间过去快四年了,楚云泽兢兢业业,为朝廷奔波忙碌做了不少大事。 御史台主要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这几年间朝廷发生过两次较大的官员变动,一次是贤王谋反之后的判官清算,一次是殷陆两家倒台后的派系势力大清洗。 两次事件中都有楚云泽的身影,他当时的官职偏虚高,手中的实际权利并不大。 再加上与东宫有姻亲关系,办事的时候反而会成为他被人攻击的要点,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借私越权的话柄。 之前为了给他和温怀瑜赐婚,楚云泽已经被昭仁帝连连提拔,从七品小官飞跃成四品官员,没有政绩的话不能再升迁。 所以这几年来在政事上,他可谓是辛苦非常,好在事情最终都办得很漂亮,也算是以才能服众了。 故而这次上朝,萧壁城将楚云泽提拔为了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 他才二十七岁的年纪,绝对称得上年轻有为。 或许是早预料到自己的官途该更进一步,楚云泽表现的还算沉静,“微臣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今后必当为朝廷鞠躬尽瘁,定不负陛下厚望!” 相比之下,老世子的表情就得意多了,激动的差点从矮凳上坐起来,嘴角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虽然他一把年纪,都快奔五了还是个正四品的光禄寺卿,可他闺女儿子争气啊! 而后,之前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年事已高,提出辞官告老还乡,萧壁城赏赐对方一番后,又宣布任命原东宫詹事乔烨为总管内务府大臣。 卫缨的父亲也得到了升迁,从原来的四品金吾卫中郎将,封为从三品上的明威将军,调去负责京城驻地军的训练与统领。 叶折风接替了卫将军原本的职务,今后掌管皇城禁卫军中的数千金吾卫,负责京城内的治安巡察。 他没有接受千牛卫长一职,萧壁城也就没有再单独指定人选。 这个帝王贴身保镖的职务,可不是一般人能担任的,非得是宗室子弟或相关人员不可。 要是没有其他足以信任的心腹,还不如暂时空着。 诸如此类的调动还有不少,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所有的事情才终于尘埃落定。 接下来,便该颁布新政了。 云苓清了清嗓子,“自大周与东突厥签订盟约以来,西北已再无战事,且商路通至天竺,以及波斯、楼兰等西域地带。如今大周国土内可谓政通人和,百废待兴,当下应提倡军中战士解甲归田,致力文学工术。” “故而经我与龙君商议过后,决定变更原本的征兵制度,往后以募兵制为主,征兵制为辅,具体细则还请众爱卿翻阅书案上的文章。” 在这次上朝前,他们已经提前安排印刷好了一批重点文书。 事关大周军本,满朝文武都仔细认真地翻阅起来。 征兵是强制义务性的,募兵是自愿性质的,需要朝廷花钱招兵买马。 以前大周与东突厥经常发生战争,所以有强制征兵的命令,哪怕是朝廷官员,膝下只要不是独子和残疾,都得送一个儿子服几年兵役。 至于老百姓那就更不用多说了,打起仗来兵员不足的话,都是直接抓壮丁,谁还管是不是家中三代单传。 别说十岁小孩,五十岁的老者都得抗锄头上战场。 不过,乱世多强征,治世多自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现在大周人和突厥人不打架了,再加上武器威力的突飞猛进,原本的储备兵力就显得太富足,甚至臃肿了。 哪怕后面要和南唐开战,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养一堆兵蛋子是很花钱的,故而夫妻俩更改了征兵制度,放宽了原本的要求,只针对有三个儿子的家庭强制征一名士兵。 此外,在自愿入伍的募兵制度中,还解除了女子参军的限制。 既然女子都能参军了,那么入仕自然也是要一并开放的。 云苓喝茶歇息的功夫,萧壁城接过话头继续道:“从今年起,朕要求九州效仿清懿书院的制度,在各自州城内设立一座大型书院,并统一所有书院的授学书籍。” “从州城书院中结业的学子,无论男女,都可被选拔进入地方朝廷中做事,朝廷在用人之际,也必须优先任用州城书院中的学子。” “待三年后,州城书院中第一批学子结业,朝廷将下发文书,正式取代旧日的科举制度。” 【作者君:千牛卫长一职是给沈拓留着的!毕竟和南唐南疆相关的戏份,大哥不能缺席!】 第 1287 章 身为凤主的下马威 萧壁城继续道:“为勉励大周百姓勤学,朕决意免除大周境内所有周人子民三年的农田赋税,并降低商税。” 送孩子读书意味着家庭劳动力减少,收入降低,所以萧壁城做了各方面的考量,慎重决定实施三年免税。 不是那种逢年过节时,帝王象征性地免税一个月,还附带多种要求限制。 而是真真正正,没有任何限制地给农民免税。 当然,税收是国库的重要来源,国库连续三年没有税收也是遭不住的。 所以萧壁城仔细研究了现代华国的相关历史,然后决定实施隔州轮番免税的制度。 比如大周一共有九个州,每年对其中三个进行免税,依次在九年内完成对每个州三年免税的福利政策。 此外,完全免除的是农田税,商税只做了降低,并且非大周人士是不享受此项福利的,那些外来的异邦商人该交税还是要交税。 这样一来既能减轻大周百姓的负担,也能保证国库的稳定。 除此之外,新政还鼓励百姓去开荒。 但凡是新耕种的土地,六年内都不会征税,并且由国库拨银子给地方朝廷,向百姓提供免费的耕牛和种子。 之前的试验田种植初步进展结果喜人,这次总算可以进一步实行之前“丰粮惠民”的长远计划了。 方案一出炉,连云苓都忍不住夸萧壁城用心,就更别说金銮殿内的大臣们了。 新任的户部尚书看完文书后,当场就振臂高呼起来。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之前才闹了雪灾,这三年的农田税赋免除对平民百姓来说太及时雨了。 萧壁城等他们拍完彩虹屁,又道:“与之相配合的还有几道新政,是针对妓院、勾栏瓦舍与赌场等地的规范,细则也都一一印在文书上。” 顾翰墨低头翻看纸张,上面的印刷墨迹清晰,他能很容易地分辨出哪些文章出自萧壁城之手,哪些政论又是云苓着笔。 萧壁城写的文章更加简洁明了,用词精准谨慎,难以揣摩他落笔时的情绪。 而云苓的风格则更随性直白,时常夹杂些个人角度的点评,偶尔末尾还有几句情绪表露明显的吐槽。 比如后面这些针对勾栏瓦舍等地的规范要求,很明显就是云苓写的。 洒洒洋洋好几大篇,因为她用的全是白话文,风格简单粗暴,言语犀利激进。 云苓也知道文言文简洁,更加省纸,但那不是为难她吗? 片刻后,看完这部分文章的大臣,不少都脸色精彩纷呈。 因为文书上一边写一边骂,还“点名”了好几个殿内的大臣,罗列了与他们相关的妓院和赌场名字。 斥责他们利用职权便利,包庇没有功名在身的亲戚靠这些东西敛财。 文章的大致意思是“别以为你们天天面上装得跟孙子一样听话,我就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在干什么,这次妓院赌场的任务,点到名的都统统出列带队办事,如果不愿意做表率,那你就去当反面教材。” 被“点名”的大臣有些坐立不安,背后更是连连冒冷汗,想不通云苓每天待在皇宫里,怎么会对他们家族内的私密事都这么了解。 就连顾翰墨都看笑了,老师显然是新君上任三把火,要给这些臣子们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呢。 毕竟她身为女子,以前登堂执政也就算了,谁让她确实有几把刷子。 可如今却是以凤主的身份与龙君平起平坐,一些人定然心底有想法,只是碍着萧壁城全力支持的缘故,不好说些什么。 朝野当中胆子大一些的,甚至放言分析她做太子妃后的一切举措,都是在为今天的登基步步为营。 明晃晃地开设清懿书院收揽天下学子,给他们直通朝堂的公平机会,又灌输一些闻所未闻的思想理论。 等到朝廷的老一代臣子退下,新注入的血液便全都是她的拥护者,到时候还有谁敢反对她的统治? 对此,云苓只想说,能想到这里还不算太傻。 当她还是靖王妃的时候,决定了要留下来和萧壁城并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走向今日。 那句“皇位我来坐”不仅仅是随口一说而已。 哪怕到如今,每一项颁布的新政也是紧密联系,环环相扣的。 明亮的眼眸波光流转,高高在上地扫视了地下的臣子一圈,云苓抬声道:“众爱卿可都看完了?有何异议否?” ……这谁敢有意见啊。 原来的朝廷班子都让夫妻俩一锅端的差不多了,现在各自派系实力零散不成气候,但凡说话有分量的大臣,也都是她的人。 满朝文武中,容湛率先开口表示支持,“凤君的文章言辞犀利,指出问题一针见血,更有独到见解,提出的解决办法也完美得无可挑剔,有君主贤明如此,微臣自当为马前卒,不辞辛劳。” 他一开口,楚云泽也立马接话配合,而后金銮殿内便三三两两地都是附和的声音了。 能站在朝堂上的都是读过书的文人,本身就对这类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嗤之以鼻,一部分私底下偷偷流连忘返的官员,面上也不好意思大肆宣张反对,故而不管是真心支持还是做做样子,全都振臂高呼“圣上英明”。 只有个别利益相关被牵扯入其中的官员,脸色十分微妙,却也不敢唱反调。 云苓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对此表示很满意。 顾君霓原本是冲着容湛来的,却没想到这一堂朝会如此之精彩,注意力也渐渐被吸引走了。 她认真分析琢磨着听过的有关于云苓夫妻的传闻,又联系二人如今在做的事,心里全是佩服。 “妙啊,妙啊!” 北秦的孝贞太皇太后呕心沥血的一辈子,为了掌握皇权杀了无数人,甚至连自己的血脉后人都下毒手,死后也只在史书上落得个后妃干政的恶评。 倘若她有幸活着看到云苓成为凤主这一天,定然会万分感慨吧? 无论如何,顾君霓越发觉得自己来大周是最正确的选择。 她看向云苓的目光,已经全是星星眼般的崇拜和兴奋。 【作者君:本章古代战乱后经济复苏的免税政策,描写参考资料是康乾盛世,小小科普,相关资料统计康熙总共免除农业税1.5亿两,史上第二,第一是他孙子,2亿两】 第 1288 章 一夫一妻无妾令 整个朝堂的会议渐渐步入尾声。 萧壁城在临近末尾的时候,终于亲自宣布了最后一个堪比重磅炸弹的新政。 “文献《盐铁论》中曾有贤良云:古者,夫妇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 “及后,士一妾,大夫二,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今诸侯百数,卿大夫十数,中者侍御,富者盈室。” “是以女或旷怨失时,男或放死无匹。” 这段古文的大致意思是,自古都是一男一女结婚成家,而士大夫与诸侯却能凭借身份地位和财富多纳妾室。 后来贵族的妻妾子女就越来越多,有钱人满后院的妻妾,使得许多女子被困在后宅多生哀怨,而其他平民男子到死都没有媳妇可讨娶。 萧壁城继续道:“朕深思熟虑后,为约束朝廷上下奢靡轻浮的风气,令平民百姓能安居乐业,成家生子,使大周国土内人丁兴旺,故决定下令,今后凡大周子民者,非年过四十而无子不可纳妾,年过四十无子且仍不纳妾者,由朝廷发放年老补助金。” “朕与皇室宗亲以身作则,还望诸君共勉。” 这条新政的大致意思是,将来只要是大周百姓,无论贫穷与富贵,身份卑微还是权贵,都只能娶一位妻子,不可以纳妾。 想要纳妾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年满四十,二是家中无子。 但考虑到当下时代观念默认女儿出嫁后不养娘家,所以萧壁城制定了福利政策,如果夫妻年满四十无子的同时,依旧不纳妾,朝廷会每个月发放一部分养老救济金。 这也算是变相奖励和支持那些坚持一夫一妻无妾的家庭。 萧壁城设定这个新政,乃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从解放女性的角度来讲,既然已经取缔了妓院,将娼妓纳入违法职业当中,同时允许女子参军入仕,那么这个新政是必定要配合一同实施的,旨在保障女子的基本权利。 另外,就是从政治高度与大周长远发展的角度考虑了。 其实中原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制,虽然可以纳妾买妾,但并不提倡平民百姓如此,甚至还有诸多政令限制。 于是能够纳妾的人,多是富家商户与世家贵族,纳妾便成了对他们的一种福利。 这当然不是件好事。 有钱人和贵族妻妾成群,生一堆子女,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光享受阶级权利,而不履行劳动义务的。 而被压榨的老百姓们娶不到老婆,使得劳动人口减少不说,还会加剧阶层怨恨,令社会动荡。 尽管每个时代的人对婚姻都有不同的看法,但无法否认追求繁衍是绝大多数生物的本能。 百姓被压迫的久了,也会为了捍卫争取自己的权利而举起武器。 大周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对人口的消耗是极大的,现在没有常见的战事,为了国土人丁兴旺,也必须实施一夫一妻无妾的制度。 这个政令一出,金銮殿内有不少大臣们都皱眉深思起来。 “这……想要人丁兴旺的话,只需限制布衣和商户便可以了。” “确实,何至于连公卿诸侯也……” 话才说到一半,便突然反驳不下去了。 有的官员本来想,官员和贵族的数量本来就很少,没有必要连二者的特权也一并剥夺。 但转念一想,这一辈的众亲王们好像还当真没有一个纳妾的。 别说皇室宗亲了,就连龙君都只娶了一位妻子…… 上位者皆是如此,他们底下这群人哪敢反驳? 事实也的确如此,楚云泽平声道:“在微臣看来,龙君此言并无不妥,哪怕是东突厥王,不也发誓只娶大周公主一人为后,将来绝不纳妃。” “连东突厥王都恪守承诺,我等一众臣子,难不成还要越过龙君去?” 就连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世子这次都主动发言表示支持了,“不错!纳妾有害无益,何况官场之中从来不乏美人计,哪怕为了朝廷的稳定与安慰,也当支持龙君的新政!” 提到纳妾的事,他可太有发言权了。 女婿的新政不就是文国公府楚家百年来的组训吗? 遵守祖训的族人都好好的,就他破训后捅了天大的篓子,差点就要被写进史书里遗臭万年了。 曾经的老世子是稀里糊涂的护妾宝,但现在他已经清醒了,坚决唾弃纳妾这一行为! 楚家父子俩这话一出,再没人吭声了,实在是想从皇室找个反对的例子都找不到。 此外,朝廷班子到底被清洗过一遍,如今还是贤良之士占大多数,有长远的目光。 无论从哪方面来思考,萧壁城的决策都没有错。 天子为国为民,读书人也自当心怀天下,故而众人在低语交谈一阵过后,都默认接受了这道新政。 萧壁城深呼出一口气,侧身与云苓对望一眼,相视而笑。 至此,夫妻俩登基后第一次上朝的新政全部都颁发了下去,这一场朝会算是圆满完成。 结束至于,云苓留了金銮殿内的大臣半个时辰,允许他们畅所欲言,相互讨论商议文书内容与抒发各自的简介。 这一场朝会开下来,也临近中午了。 御膳房早就备好了足以供应千名官员的午膳,只待散朝后,宫人将他们都领去不同的宫殿中入席用膳。 老世子是光禄寺卿,管的就是宴劳荐飨之事,负责进呈朝廷祭祀大典所用食物,以及皇帝宴请文武百官、招待外国使臣时的酒宴制作,还有皇族成员的日常饮食的烹饪、各种调料的制备。 说白了就是烧菜做饭的皇家厨师长。 散了朝后,他嘿嘿一笑,揣着手得意地跟同僚道:“早前老夫不过随口提了两句,说每次中午下朝回府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人老了多少受不住。” “不承想女儿……哦不是,凤主就将老夫这番话听了进去,往后但凡下朝的时辰超过午时初,众卿都可在金銮殿内用过午膳再出宫。” 也就是以后常朝时间超过中午十二点,宫廷御膳房就管饭了。 反正萧壁城的后宫都是空的,也没那么多主子贵人要伺候,这点小事对御膳房来说轻而易举。 同时云苓还调整了常朝的开始时间至九点,再加上每个官员都配备了公家木轮车,这样他们就不用每天四五点钟天不亮便爬起来到皇城外排队等候了。 闻言,文武大臣们皆是感动地拱手称赞,“陛下不仅爱民如子,更体恤我等啊!” 都是苦逼打工人,能碰上这么个人性化管理的上司,谁能不爱啊? 【作者君:刚登基,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基建发展内容描写,也参考了不少史料,看起来可能会有点枯燥!交代完就好啦!接下来会偏日常和感情戏~】 第 1289 章 被骗五十万两 起初大家还觉得金銮殿内多了位女帝陛下,感觉怪别扭的,但连续上了几天朝后,就体会到其中的好处了。 凡是云苓主持的朝会,虽然宫规纪律仍在,却还有种难以描述的松弛感,让人半点也不觉得疲惫。 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定武帝,也就是如今的无上皇执政时的样子。 相比新上任的臣子,金銮殿内的老臣们感受最为深刻。 自古以来,西周的地盘上多是武人执政,所以朝堂上的风格也十分粗犷豪放。 再说了,定武帝一个种田养猪起家的人,又没受过贵族教养的熏陶,不能指望他多么注重规矩礼仪。 他主持朝会的时候向来是有事说事,没事就散了干活。 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也会认真听取臣子们的想法,说得好就喜笑颜开不吝夸赞,说得荒唐就直言斥骂,还经常跟许多开国老臣当众吵架。 比如云苓的外公老帝师,温怀瑜郡主的祖父老平阳王。 就连封左相都摸着胡子感叹,“老夫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朝堂上如此随心地畅所欲言了。” 他和李右相当时都算年轻,初入朝堂的时候,看见这定武帝在金銮殿里跟这几位大佬吵得脸红脖子粗,都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等到昭仁帝登基后,朝堂上的执政风格就发生了变化。 当年大周经常被南唐评价为粗鄙,难登大雅之堂,他受过外来使臣的气,所以一直记在心里。 待登基之后,便设立各种朝堂制度,将礼仪宫规都向南唐靠齐,因为南唐自古以来最誉为中原第一风雅之地。 昭仁帝似乎很在意这些,他本身是个不习武的文人,自然格外看重这些,连带着对长子瑞王的教育都十分看重涵养气质。 但这对于大周臣子来说却是水土不服的,于是朝堂上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闷枯燥,也是种心累的折磨。 如今,金銮殿似乎又恢复到了许多年前那种轻快活跃的气氛中。 云苓自己当家做主后,也觉得办事效率比之前做太子妃的时候提高不少,也轻松许多。 近来臣子们都十分积极,便是散朝之后,都还有不少单独找他们商议政事的。 比如容湛,他今日前来养心殿西暖阁做客,为的是推行和规范纸币一事,旁边还坐着愁眉苦脸的墨王。 容湛语气严肃道:“近两年来,大周境内的异域商人越来越多,市面上流通的假宝钞也越来越多了,光是我上个月去东市逛一圈,手里就多了两张假宝钞。” 所谓的宝钞,也就是这个时代发行的官方纸币。 “前些日子,天竺商会向大周重金求购一批药材,墨王爷奉命负责与之交涉,结果对方交付的宝钞有一大半都是假的,约莫损失了五十多万两银子,昨日早晨再看,那天竺商会已人去楼空。” 墨王才匆匆地向大理寺报了官,这便拉上容湛一起来宫里汇报了。 容湛是宫廷印刷技术的核心负责人,和负责印钞的交子局经常打交道。 听到这话,萧壁城心都在滴血,他深吸一口气道:“元墨,怎么回事?你手下不是有专门的辨钞人么,怎么还会被骗了这么多钱?” 所谓辨钞人,也就是专门负责辨别宝钞真伪的技术人员。 由于种种原因,目前大周市场上的假币很是犯懒,光墨王手底下负责辨钞的团队,就多达近百人。 墨王欲哭无泪地道:“三哥,辨钞团里出了叛徒,有人和假造宝钞的团伙勾结,那个天竺商会也是骗子假扮的,骗了朝廷的钱和货物以后就都逃了。” “这事都怪我监管不力,大理寺已经派人去追缉运货的商队了,若是不能追回损失,这笔银子我想办法自掏腰包补上。” 萧壁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追不回来就按规定罚你五万两,先把那群假造宝钞的人解决了再说。” 五十万两银子不是笔小数目,能把墨王府掏空了都还不够赔的。 虽然墨王这次办事不力,他也当真舍不得弟弟掏钱补窟窿,毕竟目前国库还挺充盈的。 “这群人真是无法无天,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连国库的钱也骗!” 萧壁城很郁闷,他才登基两天,底下就敢这么搞事情,真是一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容湛玉手轻抬,给他倒了杯温茶,“消消火吧,京城里盘踞的外邦商人那么多,自然鱼龙混杂,他们胆敢如此妄为,归根结底还是大周的宝钞印刷术太弱了,这才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今日我和墨王爷进宫来,便是想问问针对此事,你和云苓可有什么打算?” 萧壁城眉头紧拧,“且待我先与苓儿商量一番,看看有何应对之策,再召你们入宫详谈。” 容湛点头,“好,那我这几日也先在府中构想一些对策,改日再谈。” 送走了二人,萧壁城茶也顾不上喝了,火急火燎地就跳入井中回到了现代别墅。 “苓儿苓儿,大事不好了,我们被人骗走了五十万两银子!” 难得周六,老公负责批折子,小老头儿带着两个儿子出去玩,云苓优哉游哉地躺在客厅沙发上,敷着面膜吃零食刷视频。 香团乖乖地依偎在她怀里,湿漉漉的眼珠也盯着手机看。 听到这句话,云苓浑身一震,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薯片撒了一地。 “什么?被骗了五十万两银子!?” 身为一个出生在数字信息时代的人,云苓很少见到真正的纸币,以至于萧壁城跟她说收到了假钞时,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乍得知这个消息,她的表情有几分扭曲,敷着面膜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香团眨了眨眼睛,指着她大声喊道:“妈咪,怪兽!” 萧壁城也是痛彻心扉的模样,把墨王和天竺商会做生意被骗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光中看到了痛苦和疲惫。 云苓看了眼手里的薯片,忽然间就不香了。 “假钞啊……” 她喃喃重复了一遍,深深叹气,看来这个愉快的周末是泡汤了。 第 1290 章 假宝钞与木纹纸 作为一个搞学术研究的医学人,云苓有一点经商头脑,但不多。 她此前开药馆的时候,是凭借现代常识走捷径赚钱,真要讲经商头脑,可能还比不上曲玉衡小弟弟。 平日里在大周的时候,也很少有亲自花钱购物的时候,故而对那边的实际市场环境感受不深。 这次跟萧壁城坐下来详细分析,云苓才恍然发现大周目前的货币、经济和市场有多么混乱,简直是乱七八糟。 萧壁城叹气道:“大周的物价一直很不稳定,但总体居高不下,也就是你们现代所说的通货膨胀,这个情况甚至比商贸最发达的东楚还要严重。” 在中原大陆,旧汉时期就已经有官方纸币发行了。 纸币的出现极大地方便了百姓们的生活,促进了商贸的繁荣,但与此同时,假钞也比金属铸币更容易伪造。 所以自古以来,防伪都是一项重要的技术活。 但大周的这项技能却修炼的十分弱鸡,这主要还是跟历年的战乱脱不开关系。 战乱年代物资匮乏,物价自然飞涨,朝廷打仗要钱,也就会不停发行纸币,进一步导致通货膨胀。 假钞团伙自然也就应时而生了。 萧壁城道:“你不知道,皇祖父当年还是名小卒子的时候,他跟过的那个山大王,就是靠印假宝钞发家的。” 如此这般,可见大周的假钞问题有多严重。 “此外,每逢改朝换代的时候,投机商人都会收集旧朝的金属货币,等到新朝收购这些金银重新铸币的时候,趁机换取一大笔钱。” 改朝换代后重新铸币是很正常的事,好比萧壁城现在登基了,朝廷发行的“光熙宝钞”在今年也会陆续开始取代原本的“昭仁宝钞”。 可好歹都是大周人民币,实际价值是不变的。 但西周这片土地每次内斗结束换个朝廷班子,以前的旧币就不能用了。 这样一来,朝廷需将百姓手中的旧币进行重造,由于货币价值的浮动,在收购的过程中也会产生实际上的经济损失,这是很大的消耗。 隔几十年就来这么一出,朝廷也受不了,久而久之就更愿意印纸币,因为纸币造价低。 而那些没有被收购的金属货币,也就滞留在了百姓们手中,总不能让别人捏着钱花不出去吧,所以民间私下交易的时候,也是承认旧朝货币价值的。 “所以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差不多有三种,可以追溯到上上个王朝……彼此之间甚至还有不同的汇率。” 云苓听得无比汗颜,这不就等于在同一个国家内,南方人用南方币,北方人用北方币,双方交易还有不同汇率吗? 这事说起来也真够离谱的,她突然能够理解南唐和东楚人为什么老diss西周人奇葩了。 “不仅如此,宝钞的购买力是不如铸币的,倘若某件货物定价十两银子,你如果用宝钞付钱,就得要十五两。” 因为纸币太泛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废纸,百姓们知道宝钞“不值钱”,更愿意把金银握在手里。 云苓叹气,问道:“东楚的商贸如此发达,他们就没有假币泛滥的苦恼吗?” 萧壁城遗憾地道:“无论是印钞技术还是防伪技术,东楚都比我们高明得多,这是东楚皇室的秘密,之前我还私底下让御之套过第五瑶的话呢,但是第五瑶也只了解其中一部分,对核心的东西并不知情。” 防伪技术有很多种,而所谓核心的东西,也就是纸币本身的造材了。 如果印钞的材料足够特殊,那么就可以极大程度地打击假钞团伙。 云苓想了想,“得把璇玑和铁蛋抓过来问问才行。” 夫妻俩今天深入地一聊,都升起了无尽的危机感。 货币的问题要是不想办法解决的话,可以预见过几年要出大乱子。 之前大周商贸乏力还好,现在商路一打通,各国和异域的商人都涌入进来做生意。 别说假币泛滥了,万一碰上个玩汇率的高手,那岂不是得把他们玩儿死? 比如看似老实却一直很狡猾的东楚,他们口袋子里的钱是诸国中最值钱的货币,一两银子能换大周五两! 到时候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几个月就被别人吸空了。 今天是周六,璇玑和凤眠不知道又去哪里浪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去过二人世界的两人才终于回到了别墅中。 一进门,就被云苓夫妻俩按在了沙发上问话。 得知原因后,璇玑一脸茫然,“啊?不知道啊,我虽然脑子好使,但擅长的是物理化学,经济学我也不懂呀!”、 对于经济学相关的知识,她是行外人,四姐妹里也没有一个人是专业进修此道的。 至于凤眠……他曾经视金钱如空气,对这方面也并无过多钻研。 不过好歹做过东楚国师,凤眠还是给了夫妻俩一个较为可靠的消息。 “我曾经和东楚的交子局短暂打过交道,关于他们印钞的秘密,倒是偶然听得几句,据说和北秦有关。小秦帝不是正在大周做客么,你们不妨亲自问问他,或者是长生。” 云苓微微颔首,“多谢。” 看来北秦这位明面上的好基友,私底下也跟东楚有不可言说的勾勾搭搭,这倒再正常不过。 夫妻俩琢磨了一下,便在翌日早晨去拜访了顾长生。 留情这些天在外面奉命办事,顾长生一个人在家中整理书院的教案。 得知二人的来意,他凝眉深思了一会儿,方才道:“不错,北秦在这方面确实跟东楚有所往来。” “东楚朝廷印发宝钞所用的造纸,实际上是北秦境内所产,那是一种十分特殊的木纹纸,用燕都一带特有的奇木所制成。除了燕都造纸局外,没有第二个地方能仿造。” 北秦的自然矿产资源丰富,国内实行的是金银铜和宝钞共同流通,但东楚的矿产资源少,又商贸发达,便更加依赖宝钞。 所以为了解决货币问题,东楚在很久以前就与北秦私下做了交易,用大量的商贸优惠政策换取北秦的木纹纸供给。 而关于木纹纸的制造技术,一直都掌握在北秦谢家手中,也就是顾君霓前男友所在的那个谢家。 这便是顾子瑜这些年来致力于拉拢和培养谢枕玉的原因,他将曾经在家族内被打压排挤的谢枕玉推上首辅之位,以此来掌控监视整个谢家。 顾长生笑意盈盈地抬眸道:“你们若是想要这种木纹纸,可以好好跟子瑜谈谈,他这些天去桃源村中视察过了,对你们那些粮种很感兴趣。” 双方凭此做交易的话,顾子瑜想必是很乐意的。 【作者君:大周缺研究经济的人才,容湛是天生学霸,只是之前被疾病掩盖了光辉~】 第 1291 章 技不如人的痛苦 云苓听出了顾长生的言外之意,顾子瑜看上了他们的现代作物种子。 其实她早就想用粮种跟北秦做生意了,原本是想捞一笔实实在在的好处,这下倒成了解决问题的必要筹码了。 不过总归算是互利互惠的好事,只要拿捏好分寸,想来顾子瑜也不会狮子大开口。 顾子瑜的确没有趁火打劫,但身为北秦帝王,力所能及地为北秦谋取利益是他的使命与职责。 养心殿西暖阁内,他知晓大周假宝钞泛滥的问题后,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这燕都木纹纸,孤当然可以提供给你们作印发宝钞之用,你们也不用再单独花银子买,我们只做一笔简单的交易就好,便是用你们的粮种来交换,每年双方商会往来时交付一次。” “但孤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木纹纸的工艺绝不对外传授。” 云苓并不意外地点头,“这是自然,不过我们的粮种有限,一时之间也提供不了那么多给北秦,怕是要等上一两年的育种时间才行。” 两个古代国家,加起来现代几个省的面积,年年都要种地,就是把她卖了也买不起那么多种子啊! 必须得靠着几个州县的田地先育种,慢慢孕育属于本土的种子。 顾子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颔首道:“孤明白,也不急于这一时,待月底孤回北秦之后,可以先命人先给你们运送木纹纸,等明年的时候,你们再交付赊欠的粮种便是了。” “至于木纹纸和粮种交易的具体细则,还需仔细商定,孤会把这件事交给阿妮,日后她在大周常驻,全权负责此事最合适不过。” 云苓闻言,心头骂了一声小狐狸。 瞧顾子瑜悠哉轻松的模样,就知道这份细则定下来,必然是北秦占更多的便宜, 他那番话听起来好像很有人情味,实际上是吃定大周了,事先送一年份的木纹纸来,一旦用于印钞,后面就都离不开木纹纸了。 反观北秦,却并不是非现代粮种不可。 被人用技术卡脖子的滋味不好受,但没办法,这次大周实实在在地处于被动位。 送客顾子瑜后,云苓回到现代别墅中,打算好好恶补一下货币制度相关的历史知识,寻求更妥当的解决之法。 可看来看去,她还是皱紧了眉头,因为防伪技术是保证纸币体系不崩溃的核心原因之一。 她虽然改进了大周的印刷术,但对比其他三国,他们的造纸术依旧显得“粗糙”,且国内缺乏成熟完善的造纸业体系,短期内怕是没有攻克这项难题的办法。 如果让璇玑出手解决问题,创新独特的造纸技术并进行量产,也等同于要求她徒手搓大炮,难如登天。 “唉……这就是技不如人的痛苦啊。” 客厅里,凤眠接过爱妃递来的咖啡,道了一声谢谢。 看着愁眉苦脸的云苓,他开口道:“中原大陆中,除了北秦之外,南唐的造纸术也相当不俗,据闻发明木纹纸的先辈曾有两个徒弟,其中一支的后代是燕都谢家,另一个徒弟的后人则在战乱分裂后定居于南唐。” “你们和南唐早晚有一战,等拿下了他们,说不定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云苓汗颜,铁蛋这话的意思是在鼓励他们攻打南唐吗? 这可真不像一名道士能说出来的话,不过还是感谢铁蛋相信他们一定能力胜南唐。 旁边的璇玑也安慰道:“你们别发愁,等顾子瑜把木纹纸送来后,我就利用现代科技对他们进行降维打击,保准能解开木纹纸的制造秘密!” 她握紧小粉拳,一副信誓旦旦的坚定模样。 “到时候我会对他们的木纹纸做改进,创造出防伪性更厉害的纸张,然后再带着小羁羁一起改良造纸工具,完善大周的造纸工业体系,绝对不让你们再为这种事情发愁。” “一年做不到就三年,三年做不到就五年!我就不信了,本二十三世纪超级天才美少女,连这点小小的困难都解决不了!” 自打木轮车和大炮问世以后,璇玑的黑科技事业就陷入了停滞期。 倒不是研发不出东西来了,而是研发的很多东西,都受限于旧时代的生产力与其他种种客观原因,没办法进行推广和量产。 比如她从海外商队手里搞了些橡胶树的汁液和种子,自己的小私人单车轮子上,也裹了一层橡胶做保护层,十分耐磨耐用。 可就那一点点原材料,也没办法让所有木轮车都换上橡胶套。 出于这个原因,璇玑才渐渐把重心转移到了情侣客栈这门生意上。 如今突然发现又遇到了必须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她立马找到了事业的新目标方面,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准备撸起袖子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云苓看她这么懂事体贴,心里甚是欣慰感动,愁绪也消散不少。 孩子长大了!熊归熊,但关键时刻终于不掉链子了! …… 三日后的下午,云苓夫妇如约与北秦商议木纹纸交易事宜的细则。 容湛和墨王也在场,但代表北秦一方来谈判的人却不是顾子瑜,而是顾君霓。 这个机会是她特地求来的。 登基大典的晚宴上见过容湛以后,顾君霓虽心里有了想法,却没有任何是实质上的行动。 她不急不缓地私下搜寻关于容湛的所有消息,尽可能地了解对方的一切。 当初在谢枕玉的事情上,她就是太过心急和随心所欲,没有筹谋计划,方才输的一败涂地。 那时顾君霓只觉得,她看上了谢枕玉,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对方做自己的驸马。 至于谢枕玉的想法和喜好,其实并没怎么考虑过。 所以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谢枕玉更偏好素净娴雅的女子,而她总是胭脂华丽,金玉满身。 对方喜静,她偏要好动,拉着他在烈马的背上奔腾,对方厌酒,她却情有独钟,宴席上敬酒的人来者不拒。 谢枕玉真的很不喜欢她的张扬如火,也讨厌她身上的熏香酒味。 这样想着,顾君霓摸了摸自己淡施粉黛的脸,心想这次总不能再踩坑了吧? 第 1292 章 不一样的顾君霓 有关容湛的各种消息,顾君霓主要是通过向镇国公府中当值的仆役们打听。 容湛从出生起就因毒而患有心疾,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院内静养。 他不会骑御之术,更不可能在烈马背上奔腾,通常只待在书房内读书下棋。 镇国公夫人为了儿子的病情,更是命令府内仆役不可大声喧哗,在容湛身边伺候的下人都是细心乖巧的安静性子。 他发病的时候会胸闷气短,所以镇国公府内的人都十分注意香薰的使用,但凡近身伺候容湛的婢女,一概不许涂脂抹粉。 酒就更不用说了,是绝对不能让他沾半滴的。 容湛对此也习以为常。 打听到这些消息后,顾君霓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也跟谢枕玉一样,长得像就算了,连喜好也那么像,怎么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顾君霓有些郁闷,因为她最真实的模样,都不是这两个男人所喜欢的。 但凭借容湛那张脸,顾君霓愿意“委屈”自己一段时间。 不管怎么样,初步阶段的好感很重要,她已经在初遇时出糗一次了,得想办法将好印象弥补回来才行。 养心殿内负责通报消息的人已经从福公公变成了年轻的太监小金子。 “北秦兰陵公主驾到——!” 他高声喊道,一边恭敬地说着千岁,一边将顾君霓和贴身侍女小蛮领到了西暖阁。 看见顾君霓的一瞬间,云苓的眼神十分惊喜,“阿妮,今日怎么是你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前阵子公务繁忙,加上顾君霓和蔷薇打得火热,她都好一阵没瞧见这姑娘了。 顾君霓嫣然一笑,指尖勾玩着鬓发编织而成的小辫子,显得有几分俏皮,“我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再这样下去,皇兄都要累坏了,这不我今日替他前来,也好叫他歇息歇息。” 云苓上下打量她几眼,竖起大拇指道:“你今日这身装扮倒是少见,不过清新动人得很!” 对方今日穿了件对襟交领齐腰襦裙,通体素雅纯白,但衣裙外面都罩了一层浅绿色的纱,上面绣着点点鹅黄与白色相间的雏菊。 很少女的款式,一看就是“布织道”的新款。 走起路来裙摆翩跹,配上乌黑发髻上的同款浅绿绢花,略施粉黛的秀丽脸蛋,好像春日梨花雨中走来的仙子,素雅清馨。 云苓觉得,顾君霓最惊艳的模样还要数刚见面时,这姑娘生来就与华丽珠宝相得益彰,活脱脱一颗帝国明珠。 但如此少见的小清新少女打扮,也是别致美丽,十分动人的。 顾君霓弯起唇角,抬手向她展示自己的新衣服,“这是蔷薇姐姐送给我的,她说她跟布织道的老板交情极好,以后我每个月的新款裙衫全都由她包了。” 她与云苓说这话,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朝西暖阁内的书房瞟。 容湛与萧壁城和墨王等人正皱眉低头低语着什么,听到通报声,下意识地抬头侧眸。 看见那道有两分熟悉的身影,容湛怔了怔,片刻后才想起来哪里见过对方。 原来是登基大典晚宴上曾有过一面之缘,还救了他一把的北秦兰陵公主。 两次见面的形象风格差距太大,他差点没认出对方来。 “微臣见过兰陵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容湛起身,拱手弯腰行礼。 容家女儿众多,受家族风气熏陶,他在美学上的造诣不错,也很会品鉴女儿家的衣着装扮。 眼前的少女很美丽,但容湛还是觉得那晚的月色下,盛装打扮醉颊染红的兰陵公主更惊艳动人一些。 这身裙衫似乎不大适合她,将她原本热烈如火的明艳与华丽都盖住了。 “容大人请起,不必客气。” 顾君霓虚扶一礼,向萧壁城和墨王等问安之后,方才端庄地坐下,仪态比之前收敛许多。 “君霓此番前来,是为了与大周交换粮种的事情,这本册子上是我与皇兄的一些想法,另附这桩生意的书契草稿,还请诸位过目。” 她从小蛮手中接过册子,推放到了云苓面前。 所谓书契,也就是合同的意思。 云苓等人仔细地将册子和合同草稿反复看了几遍,微微扬起眉梢,她指着其中一处道:“倘若粮种交付给北秦以后,当年的作物产量少于实际预期,则大周需补足相应的粮食缺口?” 细则中提到,大周把粮种交给北秦以后,需要制定一个平均产量标准线,这个数值会参考大周同年的粮食收成情况。 比如某种水稻一亩田平均产量为三百斤,大周达到了这个数值,北秦却没有达到,那大周要按照种植面积,补足短缺的那部分给北秦。 顾君霓微微一笑,“不错,常言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在桃源村的田地间,那些作物的涨势的确很喜人,可云苓姐姐目前应该无法保证,这些种子到了北秦的土地里也能如此。” “倘若北秦用了大周的粮种,到头来却结不出粮食,那我们的百姓就白忙活一年,后果之严重想来你们也能预料到。” 云苓摇摇头道:“我不否认是这个道理,但北秦的气候与大周不同,那边更加寒冷,粮食收成本就比不上其他三国,这是中原百姓都知道的事实。” 这兄妹俩真够鸡贼的,拿亩产来说事,对标的却不是北秦土地的平均产量,而是对标大周土地。 等于以后每年都要从大周白嫖一部分粮食。 此外,但这个合同细则中有漏洞。 “何况,若是遇上天灾人祸又怎么算?这条细则恕我不能接受,否则一旦北秦发生了旱涝雪灾,岂不是要整个大周替北秦兜底?” 闻言,顾君霓想了想,认真地道:“云苓姐姐说得对,灾年的话可以论外不计。” “可若北秦用了大周的粮种,收成还不如本土的粮种又该如何?皇兄看上大周的粮种,就是冲着它们能在冰天雪地里也能生长,商人卖东西,自然要保证货物的好坏,对得起口中的吆喝才行。” “如果大周无法保证最基本的收成,那么这部分风险自然需要一同承担。” 云苓静静看着册子,心道顾君霓的顾虑也没错,有的粮食在10c的时候能正常生长,可再低个几度,产量也许会打折扣。 但大家平日里虽是朋友,可站在家国的立场上,都要尽量争取自身的利益。 这个时候,容湛忽然出声了。 他抬手用茶盖轻轻撇去杯中浮沫,抬眸看向顾君霓,“可北秦又怎么保证,给大周的木纹纸就没有任何风险呢?” “只有燕都能造出木纹纸,若是有人徇私舞弊,拿木纹纸偷印大周宝钞该当如何?” “再者,公主怎么就有自信,除了燕都以外,永远不会有其他人能造出一模一样的木纹纸来?” 【作者君:恋爱没谈上,搞事业的时候先吵一架hhhh,顺便阿妮这次走偏了,其实容湛喜欢的恰恰都是她原本最真实的模样!】 第 1293 章 容湛VS顾君霓 被人反驳,顾君霓下意识地就要扬眉提高声音,但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对上容湛的眼睛时,生生哽住了。 “关于徇私舞弊,容大人尽管放心,东楚用北秦木纹纸印发宝钞已有十八余年,这期间未曾出过北秦人偷印东楚宝钞的事情,倘若有这种案件发生,东楚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顾君霓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冲着容湛柔柔一笑。 “我们北秦人向来堂堂正正,也不屑于去做那等令人不齿的事情。” “至于木纹纸的工艺,容大人就更不用担心了,那类纸张所用的原木料子是北秦境内独有,要是轻易就能被人仿制了去,怎么东楚十八年来都没半点动静?” 顾君霓对自家的工艺技术与保密防范措施相当有信心,她和谢枕玉走得近时,也去视察过交子局的造纸厂和印刷厂。 那里密不透风,重兵把守,连她这个尊贵的公主也只能在外墙下匆匆观摩几眼。 谢枕玉告诉她,造木纹纸的核心技术只掌握在谢家当权的嫡系一脉手中,下面负责干活的全是重犯。 这些深入接触造纸工艺的犯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工厂,直到老死在里面,这是前几代君王为了防止技艺外泄而立下的规定。 倘若哪天核心技艺外泄,谢家之主第一个砍头,整个家族也就离倾倒不远了。 容湛摇摇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未来的事定数难论,在下不才,这些时日以来也仔细研究了一番中原诸国的情况,据我所知,造木纹纸的原木全天下并非北秦独有。” “虽然你们对原木树种的偷盗走私监管极其严格,但东楚这些年来不断进行远洋贸易,自从与东瀛一战大获全胜后,境内的西洋商人更是多如牛毛,那些人就从海对岸带来了与北秦原木相似的木料和种子。” 顾君霓眸光微微一凝,闪过难以察觉的冷厉,“有这等事?” 旁观谈判的墨王也终于开口了,他在户部做事,专门负责的就是对外贸易。 “容世子说的没错,这个消息还是我与燕王妃闲谈时偶然得知。之前东楚偶然间发现,西洋人航船上的甲板和水桶等所用木料与木纹纸的原料高度相似,故而特地要求远洋商队带了许多树种回来。” 容湛浅饮了一口清茶润嗓子,继续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简单的道理想必公主是懂的。” “也许一两年之内,东楚无法仿制出木纹纸来,可等到五年十年后,他们以远洋购回的树种植木成林,有了原料在手里,结果可就难说了。” 顾君霓眉头轻蹙,她知道东楚一直都在想办法研制木纹纸,毕竟没人愿意被别人卡住脖子命脉。 只是多年以来,北秦对原木和技艺进行双重严格管控,东楚完全无从下手,却没想到,他们竟能通过远洋贸易得到木料树种。 可这个消息虽然令人烦恼,但还不至于让她阵脚大乱。 容湛似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不等她回应,又徐徐开口,“公主可能在想,最重要的技艺掌握在北秦手中,哪怕东楚有了原料也未必能成事。” “可据在下的了解,北秦的造纸技艺传自谢家先祖,对方乃是旧汉年间奇人鬼谷子的弟子,但鬼谷子不只他一个徒弟,南唐地带同样也有衣钵传人。” “如果东楚拥有了原料,又能找到鬼谷子的其他衣钵传人,未必不能破解木纹纸的工艺造术。” 说到这里,容湛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恍若雪融花开。 “如此一来,公主还能信誓旦旦地开口,保证北秦的木纹纸永远万无一失吗?” 顾君霓抿唇,一言不发地端坐在座位上审视容湛,很难以想象,眼前似琉璃般易碎的美人,性子竟如此刚毅。 他并不像谢枕玉那般冰冷尖锐,而是将所有的锋芒都潜藏包裹在似水的温柔之下,柔软而有力。 如果说谢枕玉是冰凌,那容湛就是水刃。 空气似乎沉默了,容湛静坐于席间,感受着迎面若有若无的低沉威压,面上笑意未变,神态自若。 良久后,顾君霓收敛了外露的气势,忽而一笑:“容大人好口才,此番君霓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双方都有备而来,她手中的消息不如容湛精准迅捷,落败是显而易见的。 如此干脆利落地认输,态度还能做到这般坦然,倒是让容湛对顾君霓有两份刮目相看。 是个大气的姑娘。 他浅笑着举杯示意,“公主豁目开襟,不愧为北秦明珠,在下以茶代酒敬公主一杯。” 顾君霓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笑着空杯以示众人,宣告这场谈判的结局算是步入尾声了。 萧壁城暗暗给容湛竖了大拇指,其实刚才的谈判中,若对象是小秦帝也就罢了,据理力争起来没什么好顾及的。 但顾君霓和留情夫妻的关系匪浅,争执得太尖锐难免有伤私人感情,所以刚才的谈判不宜由他和云苓主导,容湛来唱红脸是最合适的。 事至此,生意还是要和和气气地做,该轮到萧壁城出面打圆场了。 “凡事皆有代价与风险,但周秦两国结盟这么多年,就好比兄弟手足一般,道理讲得太过反而显生分了。” “依朕之见,不如就这样吧,大周可以向北秦承诺,大周粮种的收成一定会比北秦本土粮种的收成更好。” “倘若北秦用了我们的粮种之后,收成反而还不如你们本土的粮种,那这部分损失大周愿意承担补足。” 这是十分公平的买卖了,谁也不坑谁,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顾君霓莞尔一笑,“陛下良策灼见,那君霓就代皇兄在此谢过了。” 谈判已成定局,双方当场变更了书契草稿内容,只待交予相关部门印刷完毕后,双方签字画押便算成事。 事后,见时间还早,云苓笑着把双方都留下来,一起喝下午茶,也好增进增进感情。 顾君霓本就不舍得太早离开,见有机会能跟容湛多相处些时候,自然乐得爽快应下。 第 1294 章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下了谈判桌,大家便是寻常朋友,气氛轻松融洽许多,聊起天来便也没什么顾忌。 但讨论最多的,自然还是和引发宝钞相关的事情。 顾君霓感叹道:“宝钞确实比金银元宝更方便,若能完全取代那些沉甸甸的石头,自然再好不过,可惜难啊。” “我的皇祖父在位时,为了强迫百姓们使用宝钞,专门禁止了金银铜的流通,但适得其反,百姓们压根不买账,那些宝钞很快就变成了废纸。” 所谓禁止金银铜的流通,就是不允许百姓们把宝钞兑换成金属货币,以此强制他们使用纸币。 这反而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大家不信任纸币,故而宝钞一再贬值,物价也就跟着混乱飞涨起来,很快才发行不久的宝钞便都无奈作废。 “后来北秦发生宫变,朝廷幕后的执政人变成了孝贞太皇太后,她重新恢复了宝钞和金银铜之间的兑换流通,花了不少力气,才将乱象稳定下来。” 萧壁城颔首,认同地道:“不错,本身就是一张纸,若想大肆推行,首先要让他们相信这张纸和金银等价才行,自然不能禁止其与金银的兑换。” 他这些天跟着云苓恶补了好多经济学相关的知识,也明白了什么叫作货币信用。 所谓货币信用,是指人们对纸币的价值和流通性的信任。 这是一种无形的、心理的、社会的现象,决定了纸币能否被广泛接受和使用,以及它在市场上能够兑换多少商品和服务。 纸币信用有两个基本要素,一是纸币本身的质量,诸如材质、印刷和防伪,二是纸币背后的保证,又如朝廷律法和金银储备等。 只有当这两个要素齐全时,纸币才能获得较高的信用度。 北秦恰好都具备,所以这些年来局面还算稳定。 顾君霓继续道:“若是发生什么事情导致动荡,她也会挖空心思,拿与东楚的贸易往来进行调节,以免宝钞再次沦为废纸。” 虽然孝贞太皇太后冷酷无情,但她在执政方面的能力,的确要强于她的丈夫,这是许多人都公认的事实。 自从她执政以来,北秦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目前的货币制度,至今还未曾崩溃过。 云苓听顾君霓讲述孝贞的事迹,不由感叹顾长生的母亲真的蛮厉害的。 作为一个古代人,她竟然有拿外汇做工具来调节本国货币问题的思维,堪称神人。 在现代经济学里,这叫做货币干预,通过干预外汇市场来调整汇率,以此来影响本国货币的供求关系,推动自家宝钞的贬值或升值。 容湛对顾君霓讲述的话题很感兴趣,他有些意外这个姑娘论起朝政来头头是道,而且颇有见解,也很清楚问题的所在。 这在当世女子中是很罕见的,绝大多数人聊起这些事情来,都是一脸茫然的,更别说琢磨事情的本质与规律了。 思索了片刻,容湛道:“陛下说得对,百姓们的信任很重要,孝贞太皇太后能稳定局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每次印发宝钞都很谨慎,绝不大肆滥发。” “大周之所以如此混乱,便是因为每逢战事,朝廷都会大量滥印宝钞,将百姓们辛苦半生攒得的家本都掠夺一空。” “虽为天子,此举与恶匪又有何异?” 闻言,云苓忍不住赞赏地看了容湛一眼。 容湛抬眸,继续认真地道:“宝钞不仅不能滥发,国库里还需要有足够的金银存货才行,否则当百姓们想要将宝钞兑换为金银时,朝廷却拿不出钱来,最后一样会沦为废纸。” 听到这里,云苓更是忍不住想鼓掌称赞。 真没想到,容湛竟然能自行琢磨出经济学里“准备金”的概念! 纵观华国历史,纸币制度屡屡以失败告终,归根结底就像容湛所说的那样。 发行纸币不是立足于社会与经济,而是作为朝廷解决财政困难、控制税源的统治工具。 缺钱的时候就疯狂印钱,百姓要换成金银时,国库又没钱换不出来,这不崩溃谁崩溃? 历史上的那些帝王们,几乎都不具备“货币思维”,盲目地信任皇权。 而容湛却跳出了时代的局限,看到了本质问题!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天才? 萧壁城也挺佩服他的,“容兄,你真知灼见,想必近来为了解决此事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吧?” 容湛笑了笑,自谦道:“倒也没有,我自幼困于后宅中养病,闲来无事便喜欢琢磨这些东西,今日不过恰逢时机,有感而发罢了。” 他体弱多病,连出京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心里却装着一方浩大天地。 书本上所写的天下之事,但凡是他足不能至,目不能及的,他都抱有浓厚兴趣。 这么多年来,闲暇时间钻研杂闻一道,自有别样心得。 容湛的一番话,同样令顾君霓醍醐灌顶。 她一直对北秦感到自信骄傲,直至今日容湛出现,却连番让她意识到了潜藏在平和繁荣背后的暗流危机。 这一趟西暖阁小聚,令顾君霓受益良多,她心中琢磨着那些话语,看容湛的目光越发奇异。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远比想象中更令人惊喜!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朝政,时光不知不觉便恍然到了黄昏。 容湛的面色显而易见地多了两分疲惫,顾君霓看在眼里,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准备告辞。 “云苓姐姐,我答应了要陪皇兄用晚膳,时间不早了,便不继续作陪啦。” 时间不早了,容湛明天还得上朝呢。 但她是贵客,对方身为臣子,没有撇下她先走的规矩,因而顾君霓识趣地先提出了离开。 云苓欣然点头,“明天我不上班,哦不,我是说我明天不上朝,该轮到壁城了,你到时候记得过来玩啊。” 顾君霓笑颜如花地点点头,挥手与之作别。 等她离开之后,云苓才双眼亮晶晶地对容湛道:“容世子,恭喜你要升官了。” 容湛一愣,“嗯?” “本宫决定了,三个月内成立金阳交子局,由你来做一把手。” 以后,对方就是她钦定的银行行长了! 【作者君:本章涉及了一点金融知识,看着可能有点累,哈哈哈属于是梦回大学专业课了,已经毕业多年,万一哪里记错了求轻喷】 第 1295 章 一年半内好事将近 容湛眸光错愕,不确定地重复道:“由我来坐一把手?可我入朝堂尚不足三年。” 交子局的一把手,那怎么也得是正二品大官了,比正一品的户部尚书要低两级,但是权力却一点都不低。 别说他入朝为官的资历尚浅,经验不足,光凭沾上印发宝钞的事情,怎么看都该由皇室内部的成员亲自管控才对。 云苓用力点头,兴致勃勃地道:“那又如何?你在这方面的见解比户部那帮老头儿们强多了,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官,还不如你这个才当了三年的有用呢!” “以后大周若要发行宝钞,就由你来协助朝廷制定各州城每年的发行量,我也看了你最近写的奏折与策论文书,有关防伪的那部分也写的很好,可见是用了心思的,这个位置舍你其谁?” 宝钞防伪是门技术活,除了原材料纸张的选择外,上面的印刷图案,以及配套的监管体制也很重要。 容湛在折子里很详细地分析了目前大周交子的种种问题所在,基本跟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今天的闲谈中,他透露出来的很多观点,也与云苓在现代经济学类文章里看见的论点互相贴合。 就凭容湛的天赋,他要是生在现代社会,怎么也得是个金融界的巨擘了。 大周生于战乱,读书人本就是少数,但凡能把文史读明白的人,在官场里已经是香饽饽。 更别说理工金融类的天才学生,堪称凤毛麟角。 理工方面好歹还有封无羁那样的天才,工部唐家教养出来的后代在这方面素质也不错。 但能自行琢磨透类现代金融规律的古代人,云苓却是第一次见! “怎么样?你不会因为这个职务太累而拒绝吧?”云苓目光期待地看着他,“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我可以在给你升官涨俸禄的同时,保留你目前享受的休沐福利,如何?” 容湛目前是正三品的藏书院丞,主要负责朝廷六部中的印刷需求,以及协助清懿书院给学生们印教材和考卷,算是个权力不大的闲职,一周也就上三次常朝。 因为他此前病愈后,身体尚在恢复期,所以朝廷没有给他安排强度过大的工作。 但现在云苓却觉得,让他做个图书管理员兼大学助教,实在是太屈才了! 容湛失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加深了唇角的笑容,“君王有令,做臣子的怎敢推辞?只是君上这般看中我,实在令我受宠若惊,那我必须全力以赴,方才不负君上厚望。” 他眼角眉梢都泛着雀跃之意,是因为被云苓信任和肯定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连带着方才的疲惫都消散不少。 墨王在一旁围观,本来想说两句鼓励与庆贺容湛的话。 但碍于旁边某个气压特别低的男人,他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决定识趣地闭嘴。 恭贺的话,等到升官的圣旨下发后再说也不迟。 这会儿要是不长眼睛地开口了,他怕三哥会反悔之前的事,让他把五十万两库银的窟窿补上…… 容湛笑得眸子闪闪发光,萧壁城站在旁边目光幽幽地围观,周身怨气比鬼还大。 等到容湛和云苓终于谈妥了,他才忽然上前一步,笑得如沐春风。 “用功是好事,但也别为政务忙坏了身子,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顾不上了。对了,我听说前几天镇国公夫人好像为了你的婚事,特地向凤眠求了一卦,卦象怎么说?” 萧壁城发誓,他绝对是发自内心地、真诚地、殷切地希望容湛能赶紧找到自己的命中红鸾。 提到这件烦恼事,容湛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无奈地冲他笑笑。 “凤眠道长说是一年半之内好事将近,让我娘不必忧愁,万事顺自其然便可。” 有凤眠的金口玉言,镇国公夫人就跟吃了颗定心丸一样,腰也不酸腿也不疼的,整天乐呵呵的样子,再也不逼迫容湛跟其他姑娘相亲了。 她是高兴了,容湛却高兴不起来。 倒也不是不高兴,而是感到迷茫和无措。 他定性颇佳,不是个会轻易动心的人,倘若真如凤眠所说会在一年半内成婚,那人会是他真正喜欢的姑娘吗? 萧壁城听到这话,面上的笑容瞬间就变得真实了许多,他拍拍容湛的肩膀道:“那我就在此提前祝贺你姻缘美满了,等到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以前其他大臣邀请参加婚宴,他都是能推就推,好省下点份子钱。 但容湛的份子钱不能少啊! 他不仅要给,还要包个大大的红包! 容湛:“……陛下大气。” 他大概能猜到萧壁城的心思,但还能怎么办呢。 以前总觊觎人家的王妃,本就是他理亏。 一番相互恭维之言过后,容湛识趣地告退出宫了,墨王也顺势与他同道离去。 云苓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不由道:“真不知道容湛将来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做老婆,不过话说回来,阿妮那么喜欢美男子,怎么瞧见容湛的时候那么淡定,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君霓初来乍到的时候,看见美人时的目光从来不会掩饰欣赏之意,哪怕对象是萧壁城和公子幽这种有妇之夫,也不会避讳。 但她今天的表现却很沉静,有些出乎意料。 萧壁城回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容湛跟兰陵公主的前男友长得很像,她肯定是想起什么伤心的回忆了,所以才反应冷淡。” “谁告诉你的?” “还能是谁,长生咯。”当然了,后半句是他猜的。 闻言,云苓可惜地道:“怪不得……” 顾君霓喜欢美男子,容湛不仅天人之姿,还是单身的钻石王老五。 她原本还琢磨着,要不然想办法撮合一下这两个人,说不定能顺利拿下顾君霓,让她永远留在大周。 万万没想到,容湛这张脸竟然和那个传说中的棺材脸长得很像? 看来那位北秦首辅是位货真价实的大帅哥,顾君霓接触过这种级别的美男子,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周男子才能够俘获她的芳心。 京城之内,想找个比容湛更美的单身青年难如登天啊! 第 1296 章 势必拿下容湛 云苓是答应过顾君霓的,倘若她看上了哪个美男子的话,就想办法替她做媒。 可大周美人谱交到顾君霓手里这么久了,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云苓自动理解为画谱里的男子没有一个被看上的。 却不知顾君霓早早就定下了心选之人,不过是没有贸然开口。 她承云苓的情,但性格要强,不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绝不肯求别人帮忙。 这会儿,顾君霓才回到四方馆中,将今日谈判的细节与结果都告知了顾子瑜。 顾子瑜认真听完,对与大周的交易细则没什么意见,不过东楚靠海外贸易得到原木树种的事倒是让他上了心。 “看来回大秦之后,要督促谢枕玉让底下的人研制新的纸张了。倘若有一天,东楚真的仿制出了木纹纸,那大秦就将木纹纸的工艺公开。” “必须保证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纸张工艺掌握在大秦手里,唯有如此,方能让东楚把在商路中赚到的钱心甘情愿地交给北秦。” 北秦的商贸不如东楚发达,但在大周崛起之前,综合国力是要比其他三国高出不少的。 他们的耕地不如南唐肥沃,也不像东楚那样有诸多商贸港口。 不过胜在燕都曾是旧汉京城,那一片区域的城池底蕴丰厚,繁华且坚固。 同时地理条件得天独厚,两面被雪山包围,不受蛮人入侵,再加上从过木纹纸的交易,这十几年来从东楚捞了不少好处,可谓富得流油。 顾子瑜是拿东楚当自己的半个钱袋子看的,当然不允许钱袋子长腿跑了。 如果东楚研制出了木纹纸,他立马就会让木纹纸变得满大街的都是,然后再用新的特殊纸张替代木纹纸。 前提是得先研制出新的纸张来。 顾君霓闻言,却是撇了撇嘴,“皇兄,光凭木纹纸并不能让大秦宝钞屹立不倒,今日我与云苓姐姐他们详谈许久,才惊觉大秦宝钞背后还有诸多隐患,且听我与你一一道来。” 而后,她便把下午喝茶时的聊天内容,尤其是容湛等人各自的观点着重重复了一遍。 顾子瑜眉头微蹙,深黑的眼眸划过流光,似是在认真思索什么。 半晌后,他轻轻挑眉道:“想不到大周还有这般卧虎藏龙的名仕良臣,此前竟一直默默无名?” “皇兄也觉得容大人才华惊人,对吧?” 顾君霓闻言,神采飞扬地笑起来,“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好,看中的人绝对不会差,也就只有容大人这样美若天仙又惊才绝艳的男子,才配得上做我顾君霓的驸马!” 顾子瑜抬眸扫她一眼,淡淡道:“难怪你输了谈判还这么高兴,原来是冲着男人去的。” “这是什么话?说我的好像个只知道寻花问柳的浪荡子似的!”顾君霓瞪他一眼,娇嗔道,“我自是为了谈判去的,顺带见见容大人而已。” 她一口一个“容大人”,顾子瑜在脑海里思索了片刻,很快想起了对方的模样。 他来大周这段时间,主要是亲自参观清懿书院、试验田、京报社与京城图书馆等地,所以和容湛也有过几次照面。 那人长得很像谢枕玉,故而他印象很深。 顾子瑜眉头一皱,很快又松开扬起,似笑非笑地道:“看上容湛了?你还真是个专情如一的人。” 这话显然是在内涵顾君霓,先是看上了谢枕玉,然后又看上了和谢枕玉相貌相似的男人。 顾君霓有些不高兴了,“皇兄别拿他们作比,容大人不是谢枕玉。” 顾子瑜轻笑:“也罢,随你开心就好,清懿书院里那个顾翰墨很是不错,原本孤还想着早点把你交给他,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顾翰墨负责代表清懿书院接待顾君霓,但之前萧壁城登基,全京城连带着各大书院都在放假,这事也就顺其自然地推后了。 他去视察书院的时候,跟那名叫做顾翰墨的青年接触过,品貌俱佳,处事圆滑,进退有度,很是不错。 连顾子瑜都有些羡慕云苓夫妻了,手下有这般潜力深远的良生,对方出身寒门,未来又必有大成,很适合作为顾君霓的驸马人选。 如果顾君霓嫁给了他,这样的良才也能间接地为他所用,可惜半路杀出来个容湛。 闻言,顾君霓这才重新挂上笑容,“他确实不错,但我势必要拿下容大人不可。” 再过三天,她就要正式进入清懿书院了。 不过此番前来,还为了参观大周的雕版印刷术,恰好金阳印刷厂是由容家来负责掌控,后面与容湛相处的机会很多。 …… 这周的双休结束后,顾君霓就要去清懿书院了。 周一恰好云苓轮休不上朝,于是她特地起了个早,打算亲自送顾君霓去。 留情近来忙着扫黄打非,抽不出身来,没有旧朋友做伴,却有新朋友相聚。 华丽的木轮车平稳地驶向清懿书院,这是今年的最新改良款车型,车厢变大了不少,也由最初的单排座变成了三面都可载人的三排座。 顾君霓坐在云苓左手的位置,看着对面的蔷薇高兴地道:“多谢蔷薇姐姐,姐姐真是贴心,我不说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听说顾君霓要去书院了,蔷薇特地准备了一批彩铅、花笺等文房四宝,还整理了大周京报和民报的往期刊物。 既能拿来给顾君霓解闷,又能帮助她了解大周京城近一年来,朝廷与民间的大事动向。 蔷薇靠着车窗娇笑,“公主可是我的大金主,我当然要好好地讨你欢心了。” 顾君霓绝对是她的书籍读者中身份最高的人了,出手也相当阔气。 初次见面相谈甚欢,就一掷千金,出手买了一间地段不错的书肆送给她,说是这间书肆以后只专卖“南居野客”所撰写的话本读物。 云苓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蔷薇了,这会儿闲下来,忽然想起顾君霓先前偶然提到过,说蔷薇近来破天荒地写了悲剧,还是以她和叶折风为蓝本的故事。 于是她顺势问起,“对了蔷薇,你和折风近来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们俩的好消息啊?” 第 1297 章 蔷薇和叶折风的危机 突然提到这个话题,蔷薇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快得像是错觉。 而后,她风轻云淡地笑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和他到底身份悬殊,世间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故事都能如话本里一样完美收场。” 终究是她一个人编织的美梦罢了。 看来两人之间还真的出问题了,云苓心里一沉,“怎么会呢?年前的时候富贵儿还提到过,说你们打算今年尽快成婚。” 为此,叶折风连千牛卫长一职都放弃了。 她知道蔷薇和叶折风的出身比较起来有些微妙,一个是负责维护秩序与律法的带刀侍卫,一个是江湖神秘组织的情报刺客。 换句话说,相当于是黑道大姐头与正道警官谈恋爱,且这位年轻的警官出身根正苗红,亲爹还是个军二代高官。 叶折风一开始就知道蔷薇来自听雪阁,起初对她很是警惕防备,可架不住烈郎怕缠女,两人最终还是在一年前定了情。 云苓了解叶折风的性子,他是个极为看重责任担当的男人,既然选择了蔷薇,肯定会确保家中长辈不反对此事。 都准备成亲了,怎么事态忽然急转直下? “身份悬殊?”顾君霓也微微皱眉,“是他嫌弃你,还是他爹娘嫌弃你的出身?” “倘若是他爹娘不同意的话,这事儿好办,我书信爹爹一封叫她收你为义女,谁敢嫌弃北秦肃亲王的女儿身份低微?” 叶折风是武安公的义孙,那蔷薇给她爹做义女,也不算是谁辱没了谁。 硬要比的话,她爹是实打实的正统皇室亲王,而叶折风的父亲只是外姓侯爷,身份还要低上好几个等级呢。 顾君霓并不知道蔷薇是听雪阁护法级别的红令弟子,只当她是个出身商贾之家,父母早逝,靠写书为生的平民女子。 她说出这番仗义豪爽的话来,让蔷薇忍不住地弯起唇角,这笑容却是发自真心。 “多谢公主,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此事说来复杂,我已不愿再去多想了……” 蔷薇本是个多执着和敢爱敢恨的姑娘啊,听她这么说,云苓不由有些发急:“蔷薇,好端端的你们到底怎么了?” 闻言,蔷薇似是有些无奈,她看了眼顾君霓,而后顿了顿道:“我和他最初相识的时候,为了接近他,故意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凄惨的假身世博取同情,还有我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他也一直以为我是迫于无奈,而非出自本心。” “但前段时间他得知了真相,很是愤怒。现在,他大抵觉得我就是个浪荡不堪、满口谎言的女骗子吧。” 云苓听完呆了一下,等等,这不是好久之前她给蔷薇出的主意吗? 居然是她造的孽! 完了,金牌红娘翻车了。 想到这里,云苓万分懊恼自责地道:“都怪我出的这个馊主意!” 她还是高估了叶折风的接受底线,早知道他性格如此正派,半点也接受不蔷薇这样的姑娘,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 “骗人的是我,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去?”蔷薇冲她笑笑,继续语气平静地道:“但我仔细想过了,我本身是那样的性子,他若实在接受不了,又何必费口舌辩解呢。” “何况的确是我欺骗他在先,他失望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与其争执吵闹,不如好聚好散,你们不用担心,我好得很,女子这一生不是非要嫁人,我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顾君霓在旁边听着,却是误以为蔷薇在和叶折风认识的时候,故意隐瞒了“南居野客”的身份。 后来这个身份不慎暴露,对方便格外介意她写这种不入流的话本读物,认为她浪荡不正经。 她气闷地道:“这算什么啊,不就写了些大胆直白的话本子吗?他凭什么嫌弃你风流浪荡,有本事一辈子别碰女人!” “写那种话本的男人多了去了,那才真叫入目不堪呢,照样有一大堆人追捧,甚至将其作为谈资。我就不信他私底下没偷看过春宫图,比庙里的和尚还禁欲!” 这一瞬间,顾君霓想到了谢枕玉,忽而心里气闷,对蔷薇的遭遇格外感同身受。 “真是岂有此理!”她越想越气,倾身抓住蔷薇的手,认真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男人若不懂你,任他走得远远的,用不着伤心挽留。” “六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回头我立马让皇兄从北秦搜罗些美男子送过来,要多少随便你挑!” 蔷薇再次被逗笑了,“公主真是率性的可爱,只不过你的好意我怕是无福消受了。” “我好久没回南唐,是该去祭拜一下父母亲了,过些时日我打算启程离京,封笔一段时间,也算是散散心。” 云苓听到这话,未曾松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南唐那边现在乱成这样,蔷薇回去不可能是为了祭拜父母,大概率是执行什么任务。 可公子幽一直想让整个听雪阁洗白上岸,现在的生活那么宁静,他不可能舍得让似亲人般的蔷薇回去涉险。 最大的可能,是蔷薇自己提出要去的。 但碍于顾君霓就在旁边,云苓一时也不好深入详细地问,直到在煎熬中抵达了清懿书院门口。 顾长生和顾翰墨已经掐着时间在清懿书院的石阶旁等候了。 云苓本该陪着顾君霓熟悉书院环境,但对方却摆摆手,小声地道:“云苓姐姐,你回去陪蔷薇姐姐吧,她现在心里肯定很不好受。你不用陪我逛书院,有小皇叔在呢。” “好,那改日我再专程抽空陪你。” 云苓确实很担心蔷薇,也有一肚子话想问,见顾君霓如此体贴,便又回到了木车中。 “怎么不陪公主?” “她专程让我陪你,你这副模样,怎么让人放心得下,快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蔷薇知晓不把话说清楚,云苓大概是要内疚得睡不好觉了,左右车里再无旁人,便将来龙去脉详尽道出。 事情还得从先前过年那会儿说起。 第 1298 章 天生妖女 蔷薇和叶折风都老大不小了,一年前定情后,两人就在考虑彼此的婚事。 公子幽老早连嫁妆都置办好了,就等叶家那边传来好消息。 有关蔷薇听雪阁弟子的身份,叶折风并没有隐瞒父母。 林芯因为早前大周宫变时铸下大错,被武安公勒令不许再回京,这三年来一直跟在丈夫身边,和叶折风的母子关系也十分紧张,也就丧失了对儿子婚事的话语权。 而宣平候本是武林人士出身,年轻时还是个名门正派的大侠,对江湖儿女自然没有鄙夷之意。 听雪阁的大名对他来说如雷贯耳,只不过他从萧壁城这边了解到,听雪阁阁主与他们私交甚笃,故而不像寻常武林人士那么仇视这三个字。 但他从未见过蔷薇,自然极为慎重地对待。 于是,他动用京城的人脉来严格考察蔷薇的品性,发现这姑娘的确不是什么魔教妖女。 再加上叶折风的执着努力,一副认定了蔷薇的样子,足足花了一年的努力,宣平候才终于松了口。 恰逢新年,叶折风与听雪阁的弟子聚在一起,打算想庆祝好事将近,再确定一下婚期。 “哪料银面那傻小子酒喝太多,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折风方知我早前的许多话全是故意哄骗他的。” 闻言,云苓小声骂了一句,“真是个猪队友!” 蔷薇无奈地揉揉额角,“他以为我出身贫寒,父母早亡,年幼时被亲戚一家虐待打骂是家常便饭,后来更是被卖进风月之地,侥幸被听雪阁人相救才得以脱离苦海……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叶折风起初对她的态度是警觉,敌视和不喜的。 后来听到这些话,以为她年幼时便在风月场所里讨生活,小小年纪就见多了成年男女的腌臜之事,才会如此放浪形骸,浮浪不经。 于是那些复杂的情感便都转为了怜惜,对蔷薇的态度软化了很多。 但实际上,蔷薇根本不是什么孤儿小可怜。 恰恰相反,她在听雪阁里的背景深厚且强大,四大红令弟子看似平起平坐,却都隐隐以她为尊。 斩影和银面才是她小时候捡回来的孤儿。 她的父母的确多年前就去世了,但二老是上任阁主公子盈的左膀右臂,家族世代效忠听雪阁,乃是精英骨干。 蔷薇与公子幽称得上青梅竹马,也可以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她的年龄比公子幽还要大上两个月。 甚至到了公子幽这一代,公子盈觉得自己子嗣单薄,唯恐儿子寒毒深重无法延续血脉,甚至在遗书中强调,若遇到这种情况就让蔷薇接替阁主之位。 所以,她哪里是什么小可怜啊。 她是真真正正的魔教千金,天生的“妖女”,没有被迫和从良一说。 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景色,蔷薇平静道:“也怪我演得用力太猛,起初尝到了点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因为发现这招十分奏效,她刻意把许多谎言都添油加醋,比如告诉叶折风,听雪阁对弟子的训练十分残酷严格,被体罚没饭吃是家常便饭,种种刑罚令人难以想象。 虽然严厉,却也是为弟子们好,如果自身本领不够强大,容易被武林正派人士追杀殒命。 当然了,被体罚没饭吃的不是蔷薇,因为她才是那个在旁边抽别人鞭子的。 叶折风却以为她在听雪阁内也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有些疤痕就是因此留下的,而她也是为了在武林正派面前自保,才学了惑人心弦的媚术。 实际上蔷薇是因为武学天分不高才专攻媚术,那些疤痕也不是被武林人士追杀才留下的,而是她接了悬杀令以后,技不如人让对方给揍了。 可叶折风身为正道大侠的儿子,本就是嫉恶如仇的仗义性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套路啊? 面对蔷薇这种久经情场的“浪子”,他一个纯情少侠怎么顶得住! 被拿捏得死死的。 在叶折风过往仗剑江湖的十年中,他见过很多柔弱可怜的女子,会为对方的经历遭遇而感到愤怒,但没有哪个女子能像蔷薇一样,会让他感到心痛,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怜惜与保护欲。 与此同时,他又可耻地被对方浮花浪蕊的一面所吸引,那是一种来自异性荷尔蒙的致命诱惑。 对于他这种从小接受正派思想洗礼的人来说,是种背德般无与伦比的隐秘刺激。 然后叶折风在痛并快乐的折磨中,身心具是沉沦其中。 云苓听到这里后,愣呆呆地道:“啊……你把他睡啦?” “姐姐我这样气血方刚的年纪,忍不住也是正常的吧。”蔷薇慵懒地靠在车厢壁上,翘起的二郎腿轻轻晃动,“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他这般看了就让我腿脚发软,春梦不休的男人。” “有些男人,我随随便便撩拨一下,就知道他们是假正经的伪君子,但折风不一样。” “可他越是正直矜持,我就越想得到他。” 虽然孟浪,但这的确是“南居野客”能说出来的话。 云苓悄咪咪地问她,“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得逞的?” “也就是……认识大半年的时候吧,当时灵素在研究苗疆的情蛊,配药的时候出了岔子,叫折风误饮了药,不找人纾解会伤及武功根本。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不能白白便宜了花楼里的姑娘。” 所以蔷薇顺势把叶折风给睡了。 那个时候二人还没定情,她纯粹就是馋对方的肉体,所以不觉得吃亏,也没有心理负担。 愧疚复杂难安的反而是叶折风,他以为蔷薇有过很多男人,但那是第一次。 回想起当初叶折风诚惶诚恐的样子,蔷薇忍不住觉得好笑,其实她真的不是什么良家小白兔。 不过是没遇到称心如意的小郎君,否则早就将人给榨干了。 云苓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我的姐,你真是敢想敢做。” 她突然想起来,当初萧壁城提到过,说什么叶折风身上有蔷薇留下的气味印记,无论对方如何乔装改扮,都能识别出他的身份。 咳咳,所以这个气味印记它…… 停停停!打住,现在不是该思考这些的时候。 云苓抬眸认真地道:“你们都亲密到如此地步了,折风当真放得下?” 以叶折风的性格,他不该说翻脸就翻脸啊。 第 1299 章 心碎的声音 蔷薇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放不放得下又如何呢,心中的隔阂若是诞生了,再怎么也不会回到从前的样子。” 其实她也就是最初撩拨叶折风的时候,时常故意编造些谎话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到两人正式定情以后,反倒是极少提起从前的事了,因为叶折风不愿触及她过往的“伤痛”,所以刻意回避相关话题。 一开始,蔷薇还考虑过要不要坦白从宽,但那会儿叶折风是东宫侍卫长,能出宫的机会不多。 俩人每个月能见上四五回,蔷薇又是个恣情纵欲的性子,每逢休沐日便跟他在床榻上黏腻到昏天黑地。 这点时间连相思的情话都说不够,哪里顾得上提说谎做戏的事。 久而久之,蔷薇就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也是叶折风一直以来的纵容柔情溺醉了她,叫她习以为常地觉得两人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忘了当初是怎么把对方勾到手的。 直到过年的宴席后,银面醉得神志不清,叶折风便主动扶他回房。 他大着舌头说喜庆话,结果一没留神就提到了蔷薇的父母。 “叶哥,等你和蔷薇成婚以后,一定要赶紧多生几个小崽啊……你都不知道,阁主夫人迟迟不怀孕,婉姨又不肯让六皇子回听雪阁,阁里的老前辈们心里都快愁坏了。” “阁主生来就带寒毒,万一他真的那方面不行,听雪阁便要后继无人,到时候全靠指望你和蔷薇了!” 叶折风好笑道:“你这话说的,传承听雪阁的事情怎么还扯上我们了?且不说金王爷他们还年轻,你们三人怎么不尽快找个合眼缘的姑娘娶妻生子?” “嗐!我们几个可没法跟蔷薇比。”银面大着舌头嘟囔道,“她们家世代效忠听雪阁,爹娘是盈姨的左膀右臂,盈姨更拿她当亲女儿看。” “要是阁主真的没办法重振男人的雄风,将来阁内众长老便要培养蔷薇的孩子做下一任阁主,这可是盈姨的原话!” 叶折风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两分,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蔷薇的爹娘……不是货郎和医女吗?” “那是鄢姨夫妇为了行走江湖方便用的身份!”银面醉眼蒙眬地贴过来,神神秘秘地道,“叶哥,你也在江湖中行走过,总不会没听说过鬼美人和蛇郎君的名号吧?” 叶折风心里咯噔一声,他怎么没听过? 从小他就喜欢听父亲讲当年在江湖上的故事,对这两个名字可太熟悉了! 传闻中的鬼美人和蛇郎君这对夫妻,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听雪阁大魔头。 男子出身于苗疆,身边常有毒蛇与虫笛为伴,哪怕顶级高手也难近身三分,又因生得一副玉面俊俏相,江湖人称之为蛇郎君。 女子则极为貌美,不仅是暗器高手,更是修媚术大成者,常常笑语嫣然间夺人性命于无形,犹如鬼魅,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 父亲宣平候年轻时闯荡江湖,曾与这对夫妻交手过,评价是非常棘手的敌人,在他三十余年的江湖生涯中排得上前五。 两人的武功手段也的确狠绝毒辣,不过倒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丧心病狂,只有怨报怨,故而不曾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他痛下杀手。 不过这两大高手的下场也不怎么好,听说是在南唐皇室对听雪阁的秘密围剿中,被上百羽林军包围,双双丧命于箭雨之下。 叶折风回过神来,一颗心忽然高高悬起,“你是说,那才是蔷薇的亲生爹娘?” “是啊!不然你以为她从哪儿学来的一身媚术!” 得到答案,叶折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被无尽的海水所包围,刺骨的冷痛。 他趁势追问下去,银面一方面醉的糊涂,一方面又不清楚他和蔷薇平日相处的细节,直接无所顾忌地把蔷薇卖了个彻底。 比如蔷薇的真名唤作鄢红妆,因为蛇郎君是在和鬼美人斗法失败后被从苗疆骗回来的,算是入赘听雪阁,她也就跟娘姓。 比如鬼美人年轻时风流多情,入幕之宾无数,成婚后才彻底收了心,但欠下不少风流债,江湖上爱她恨她入骨的男女数也数不尽。 故而哪怕放在听雪阁内,知道蔷薇真实身份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就怕身份泄露后,被鬼美人的仇家找上来对她不利。 比如蔷薇在鬼美人的影响之下,小小年纪就曾放言要向娘亲学习,蛇郎君为此很是生气,揪着她的耳朵教训了整整一个月,告诉她做人要专一。 比如他和斩影都是被蔷薇捡回来的孤儿,因为长得好看才被她带回阁内当做未来宠侍预备役,但他们靠着自身强大的天赋与刻苦努力成为了红令弟子,才得以挣脱蔷薇的魔爪。 绝对不是因为蔷薇嫌他太傻,又觉得斩影太嫩。 比如灵素其实跟蔷薇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两人算是远亲,所以才得以逃脱她的摧残。 比如公子盈最开始想让蔷薇给自己做儿媳,但蔷薇喜欢成熟阳刚的男人,所以她才成了公子幽的姐姐而不是未婚妻。 比如蔷薇这个女人她真的很坏,最喜欢撩拨调戏正道少侠,新鲜劲儿过了撩完就跑,不知道有多少颗心为她碎过,除了不睡走别人的清白之外,她干的事情跟亲妈一点没差。 诸如此类的话,银面说了很多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聊起年幼的事更是来劲,不用叶折风问,就主动挖蔷薇的陈年黑历史爆料。 他讲在兴头上,没听见旁边又有一颗心碎掉的声音。 叶折风静静地坐在旁边,紧紧握起的拳头从青筋暴露,再到无力地松开。 直到蔷薇久等人不回来,端了碗醒酒汤去银面的房间,这场荒唐的戏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又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月色下,叶折风望着前方那个在数不清的日夜中,与自己抵死缠绵过的女子。 曾以为对方最真实的样子只为他而绽放,却不料到头来一切都是谎言与虚假。 “鄢红妆?” 他轻声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紧绷的面庞上眼眸遍布红血丝,所有的愤怒、痛心、失望最终都化为苦笑。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你,骗得我好苦。” 第 1300 章 爱是谎言的倚仗 听到这个名字,蔷薇一怔过后脸色慢慢发白,扫了眼神志不清还在嘟嘟囔囔个不停的银面,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被忽略遗忘许久的事情忽而被提起,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当初第一次对叶折风撒谎时的紧张。 这不过现在的紧张是曾经的百倍,心中对成亲的期待与喜悦已尽数消散,独剩惶恐。 “折风……” 蔷薇轻启朱唇,被叶折风所打断,“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却因太过平静而令人不安。 蔷薇嘴唇动了动,头脑有些发懵,往日里最爱调笑的人在这一刻失了言语,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因为喜欢他,所以骗他? 喜欢就可以成为欺骗的理由吗?显然不是。 多么可笑又荒唐的答案,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短暂的沉默好像过去了一整夜那么长久,叶折风收回目光,不再看她一眼。 擦肩而过的一瞬,蔷薇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到被夜风一吹就散去。 “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这一刻,蔷薇惶恐的心情忽然就全都消散了,飞快跳动的心脏也归于缓慢平静。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纷杂的回忆,有他窘迫害羞的笑容,有他恼怒吃醋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有他说要娶她时的认真与执着,多到令人顾不及去感受酸涩与痛苦。 种种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年幼时与父亲嬉闹的一幕。 “爹爹真笨,又被娘亲当小猪骗啦!快点睁开眼睛,娘亲把你的点心都偷走了!” “什么叫我笨?不过是让着你娘罢了,再说了……打从相识以来,她有哪天没骗过我的,我都习惯了。” 年幼的蔷薇眨眨眼睛,“那爹爹都不生气的嘛?” 蛇郎君懒懒地靠在藤制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红蛇的鳞片,“不生气啊。” “为什么捏?” “嗯……因为爹爹爱娘亲。” “爱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爹爹爱娘亲,就不生气了捏?” “爱嘛,就是你娘当说谎精的最大倚仗。” ——喜欢不是欺骗的理由,但爱是谎言肆无忌惮的倚仗。 月光冰冷地倾泻在青石板上,蔷薇怔怔地想,在叶折风那里,她或许还并未拥有这样的倚仗。 自那晚过去后已经快两个月,她和叶折风再也没有见过面。 所有的激情都回归于寂静,生活变得一潭死水,这种闲暇与宁静曾是蔷薇所渴望的,可现在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也许其实她天生是个不安现状的人吧,所以恰逢南唐局势变幻莫测,听雪阁本部也有些动荡,才主动提出要回去,也好搜集前线的第一手消息送回大周。 云苓得知事情的所有细节后,忍不住急声问道:“你怎么不解释呢!你就没有告诉折风,当初是我出的馊主意,让你骗他的吗?” 蔷薇深吸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顺势躺靠在软垫上,摸出香帕盖住自己的脸,以遮挡窗外洒进来的刺眼阳光。 “管它骗不骗,折风在乎的也是最终的真相,那些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比如她的出身,她的父母,她的经历和所作所为。 云苓又急又郁闷,“魔教人士的女儿怎么了,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但话说回来,也真是日了狗了。 没想到蔷薇的真实身份如此特殊复杂,得亏和叶折风之间没有杀父之仇,否则她当初不管不顾地撮合一通真是在造孽啊。 云苓心里郁闷烦躁,看蔷薇这副样子,也不好再多追问劝说什么,免得惹她伤心难过。 待马车驶回城内,蔷薇便先与她分道扬镳了。 “手下的弟子已经在着手准备回南唐的事宜了,我大概月底便会启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有银面跟我一起。” 那小子酒醒之后,愧疚后悔得直撞墙,说什么也要陪蔷薇一起回南唐。 云苓皱起小脸,“这么匆忙?如今南唐那么危险,就非要回去不可吗?” 满打满算,离月底只剩下五天了。 “危险?”蔷薇摇头轻轻一笑,“南唐皇室这么多年都拿听雪阁没办法,如今我们更胜从前,他们却乱成一锅粥,反而更安全了呢。” 怕云苓继续劝阻自己,她赶紧将人推回车厢。 “快回宫去吧,你们刚登基就忙成这样,难得有一下午空闲时光,好好休息,多陪陪孩子。” “我先走了。” 蔷薇挥了挥手,替云苓放下帘子。 云苓趴在车窗边缘目送她的背影消失,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要让蔷薇走掉了,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不行!她得想办法阻止,先看看叶折风那边的情况才行。 云苓招呼车夫,直奔城中巡逻治安的禁卫军而去,问他们新上任的金吾卫长在哪。 领头的禁卫军挠了挠头,“回陛下,叶大人近来身体不适,专程告了一个月的假。” 云苓一呆,“一个月的假?” “没错,叶大人他……呃,总之龙君下旨晋封完,他也就出勤了三天便告假了。” 这小子!他丫的才刚升官啊! 云苓想掐死叶折风的心都有了,不管是因为他刚任职就掉链子,还是因为婚事说作罢就作罢。 最重要的是,哪个家伙给他批的假,她寻思自己也没收到请假条啊。 答案不言而喻。 云苓以最快的速度杀回了养心殿,这会儿萧壁城已经下朝了,正窝在东暖阁里,边吃饭边玩手机游戏。 今天御膳房只做了三菜一汤,他特地把小金子和冬青都打发走了,就是为了摸鱼玩会儿手机。 哪料房门突然被撞开,吓得他差点把手机藏进汤盆里。 看清楚来人后,萧壁城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把无处安放的手机放回了桌上。 “怎么是你啊苓儿,不是陪着顾君霓去参观书院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音落下,云苓一脸焦急狰狞地冲到他旁边,“快快!告诉我,叶折风去哪儿了?” 第 1301 章 蔷薇走了 “折风?”萧壁城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云苓急声道:“请假条不是你给他批的么,他去做什么了你不知道?” 萧壁城回想了一下,“是我批的假,不过是口头许诺的,他请假的时候称有些要紧的私事需处理,想来应该是和蔷薇筹办婚礼的事情吧,我就允许了。” 本来请假应该以书面形式说明请假期限与原因的,但那天他们正好在外面办事,没有笔墨与印章,萧壁城便让他回头有空再补上。 一个月的期限着实有点长,何况叶折风才刚刚上任。 但萧壁城对他本来就有些愧疚,之前因为东宫用人紧张,不得已让他留在宫里帮忙,使得他和蔷薇的婚事一拖再拖到现在。 所以叶折风提出要请一个月假的时候,他也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怎么了,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萧壁城还是头回见云苓一副火烧屁股的急切模样,“他不在武安公府的话,也应该在蔷薇那里吧?” “在你个大头鬼啦!”云苓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地托腮,“完了完了,这回真的造孽了。” 萧壁城不解,追问下去后才知道来龙去脉,神色诧异地拔高声音,“什么!他们居然分手了?” 不是,他都提前留好份子钱准备喝喜酒了,临门一脚却说婚事告吹了? “不过,之前折风请假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要回去筹备提亲的事,他的确没有正面回答……” 当时叶折风只是冲他笑了笑,萧壁城还以为兄弟不好意思了,现在想来,对方似乎的确没有即将成婚的喜悦与期待。 “……唉,当初你劝我不要给他们做媒,说蔷薇这样的姑娘不适合折风。我偏不信邪,总觉得蔷薇这姑娘性格不错,又长得美貌,他迟早会心动,现在看来,还是我太武断了。” 那会儿萧壁城觉得,蔷薇不是个“良家女子”,处处都精准地踩在叶折风的雷点上。 云苓现在想来,觉得他的顾虑也没有错,蔷薇虽然不是坏人,但跟这个世界定义的“良家女子”相去甚远。 叶折风被骗之后的愤怒,只怕是比被蔷薇直截了当的纠缠调戏还要深得多。 萧壁城见她闷闷不乐的内疚样子,连忙安慰:“这是什么话,你当初的想法才是没错的。” “其实我师父宣平候早就盼望折风能找个姑娘安定下来了,还特意嘱咐我帮他相看合适的姑娘,所以折风才会去靖王府做了侍卫,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当时失明的我,二来也是迫于无奈回京相亲。” “但我跟武安公为折风相看了好些女子,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折风通通不为所动,因为他一直都很向往做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久而久之就耽搁了下来。” “我原以为,凭折风的性子,他只会喜欢那些温婉贤良的端庄女子,直到蔷薇出现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叶折风虽然为人相当低调,可作为宣平候唯一的儿子,私底下对他有意的女孩子并不少,也不乏暗送秋波和投怀送抱的。 他也不是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不过是为人正直,故而表现反应都很冷淡,用现代话说就是对女人不来电。 可蔷薇出现之后,却迅速地打破了叶折风的冷静自持。 萧壁城回忆道:“很早前我告诉过折风,他若实在不喜欢京城里的生活,待登基后便还他自由,可后来是他主动找到我,说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因为他有了喜欢的人,想要与之共度一生,而那个姑娘厌倦了江湖的险恶是非,一直盼望宁静的生活,故而他想给对方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不再受江湖纷扰。” 那个姑娘便是蔷薇。 “折风那么固执的性子,都甘愿为了蔷薇而改变主意,怎么可能不是真心爱着对方的呢?” 萧壁城拍拍云苓的肩膀,鼓励安慰道:“我和折风相识多年,对他再了解不过,定然是得知被骗后一时气极,故而钻了牛角尖,等他冷静下来,便该后悔了。” “苓儿,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折风,时间不等人,若蔷薇真的离京,再想让他们解开误会就难了。” 南唐现在禁止大周人入境,同时严查刺探军情的线人们。 蔷薇是南唐人,自身本事不俗,回那边是鱼儿入水悠然自得,但叶折风就没那么容易躲避搜查潜入南唐找她了。 云苓定了定神,也收起心中的烦闷与懊恼,“是这个理,先找到折风再说吧。”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头顶风。 此刻最被需要的凤眠并不在京城,璇玑为了解决木纹纸工艺的难题,特地跑去外省拜访一位非遗文化传人,两人今天上午的飞机刚刚起飞。 难得离开帝都一次,璇玑还把凤家二老也给带上了,说是打算顺带跨省旅游十天。 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云苓便又匆匆出宫,找胧夜动用听雪阁的势力帮忙。 而银面却无精打采地道:“前几天,蔷薇突然决定要回南唐,我得知消息后就一直想到找叶哥,把这件事告诉他,可他不想见我们,所以一直有意躲避。” 无意间毁了蔷薇的感情和婚事,他也很自责。 果不其然,一天过去,三天过去,云苓始终没有等到叶折风的消息。 听雪阁弟子整天蹲守在叶折风平日里经常出没的地方,将偌大的京城街道走了个遍,甚至还动用了寻人启事悬赏,愣是没能抓住一点影子。 京城四门的进出记录也都查过了,并没有叶折风的痕迹。 云苓心里急得像有蚂蚁在热锅上爬,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感觉金阳城竟有如此之大。 连萧壁城都叹气道:“折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见人,他对听雪阁都那么熟悉了,想特意避开不是难事。” 再说了,大周京城将近四十多万人口的百姓,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很快,令人煎熬头疼的五天过去了。 云苓上朝这日,蔷薇带领着手下的十余人马在清晨时分出了京城南门。 临近晌午,她下朝后回养心殿,萧壁城将一封密信放在桌上。 “这是银面走之前留下的,他说等折风回来了,如果还对这段感情有所念想,哪天想去南唐的话,可以通过信中的方式找到他们。” 第 1302 章 黄花菜都凉了 在南唐境内,听雪阁弟子之间交接消息极为隐秘,信里详细写了接头方式,以及几个特殊的秘密情报点信息,都是高级机密。 云苓看着这封信,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唉……等他休完假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还剩十来天,蔷薇要是脚程够快的话,足以抵达南唐境内。 时间过去的越久,感情的裂痕就会越大,哪怕只是小小的误会,也会在心上留下疤痕。 难道这两人之间,当真命中注定了有缘无分吗? 她这个金牌红娘要彻底翻车了? 云苓不肯放弃,依旧嘱托听雪阁的弟子们帮忙寻找叶折风的下落。 再次沉闷忙碌地过去了三天,她终于在一个夜空暗淡的晚上得到了消息。 冬青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的时候,云苓刚洗去一身疲惫准备睡下。 “找到了找到了!陛下,娘娘,叶大人找到了!” 云苓瞬间一个激灵,几乎是弹射起步地跳下床,连忙问道:“他人在哪儿,谁找到的?” 冬青小脸通红地喘着粗气,“刚才阿七来宫里报信,说留情姑娘今夜带人强拆莳花馆的时候,碰见了在里面买醉的叶大人!” 陆七这些天一直跟在留情身边跑腿,整治京城内的各处赌场妓院,发现叶折风的踪迹后第一时间便跑进宫报信。 莳花馆? 云苓皱眉,刚想问那是哪儿,便见萧壁城已经套好了外衫从寝屋里走出来,满脸诧异地看着她们。 “莳花馆?折风怎么会跑到听香坊北里那一带去!” 听香坊北里,是大周金阳城内最具代表性的红灯区,位于听香坊的东北角,京城东西市的交界处。 从北到南分为北曲和南曲,其中南曲有很多名气不俗的秦楼楚馆,是许多达官贵人都爱光顾的地方,相对来说正规一些。 但叶折风去的北曲一带档次就要低得多了,那里是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要知道,除了行侠仗义以外,他以前连半步都不会主动靠近的! 云苓搞不清北曲南曲的区别,只知道叶折风跑去了烟花之地,脸色瞬间就绿了。 “快快!让陆七备车,立刻带路!” 难怪之前一直找不到叶折风,谁会想到他居然跑到了那种地方。 不是,失恋对他的刺激就这么大吗? 云苓无比真诚地向上天祈祷,但愿叶折风的贞洁和清白还在,没有因冲动而做下糊涂事,不然他和蔷薇之间是彻底玩完了。 夫妻俩换好衣服后走出养心殿,木轮车在夜色下疾驰,陆七把车轮子都快蹬得冒火。 他扯着嗓子道:“属下跟留情姑娘抵达莳花馆的时候,叶大人倒是没有狎妓,就是独自在台下买醉。” “不过听馆里的老鸨说,叶大人在那儿住了十多天了,夜里也不点牌叫姑娘作陪,只管出来听曲看舞喝酒,天亮了回房倒头就睡,谁也不理。” 最近朝廷严打青楼妓院,馆里的姑娘见他出手阔绰,还想着能不能傍上条金大腿。 有大着胆子进屋爬床的,愣是被折断了胳膊,用作医药费的金锭砸破了头。 这下,馆里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个来历不明的醉鬼,而老鸨见他有钱,便当祖宗爷般地供着。 “属下发现叶大人的时候,他还想走,为了拦住他挨了好几拳头呢!” 陆七揉着发肿的脸,都快委屈死了,他以前跟叶折风喝过那么多次酒,都没见对方有过这么凶狠暴躁的时候。 “亏得留情姑娘功夫厉害,几下就把叶大人给揍趴下了,属下才得空来宫里报信。” 云苓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叶折风是为了躲着银面等人,才特意藏身在莳花馆里的。 木轮车在夜色下行驶了片刻,进入一条稍显破旧却灯火通明的街道。 夜色下,空气里隐约还飘散着淡淡的胭脂香味。 以前这里曾是京城夜晚最热闹的地方,但现在却凄清冷寂了不少,两侧的馆舍虽然依旧亮着,里面却没了往来的嫖客。 各色年轻漂亮的姑娘们无所事事地坐在窗边摇扇,探着脑袋察看远处的动静。 陆七道:“听香坊北里这一代,留情姑娘近日来整治了约莫十多家妓院,旁边这几家馆舍都已经停业了,只等户部后续分派下人来接管分派。” 云苓扫了眼车窗外飞速变幻的景色,果然见那些房屋大门上都用红漆画了一个圈,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禁”字,想来应该是留情的杰作。 情哥的效率还真是快,一上来就剑指城中最具标志性的红灯区。 陆七继续道:“还剩三五家不肯配合朝廷关门改行的,姑娘见好言劝说不动,今晚干脆带着兄弟们过来强拆。那莳花馆就是一众钉子户里最蛮横的,姑娘便说要拿他们杀鸡儆猴。” 结果冷不丁抓住个叶大人! 木车又向北面深入地行驶了一段距离,云苓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高楼门口热闹非凡。 好几处挨在一起的阁楼馆舍仍在营业,里面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男人身影,个个一脸丧样。 穿着轻甲的带刀侍卫面色冷峻地严守在门口,前来喝花酒与狎妓的恩客们被聚到了一起,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侍卫长在旁边厉声高喝,“挨个上来报名字和住址,每人五两银子罚款,交了罚款的站左边,交不上来的站右边!明日就送你们去城外搭桥修路,看你们还敢不敢顶风作案!” 朝廷已经命令将妓女划为了违法职业,这些男人还敢大着胆子过来寻欢作乐,简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萧壁城忍不住扶额,折风啊折风,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堂堂金吾卫长,跑到这种地方来顶风作案,不在朝堂中狠狠通报批评一番都说不过去。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小子算是他的师兄,他的心腹,他这个新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夫妻俩下了马车,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黢黑。 二人在陆七的带领下,穿过前厅来到二楼角落里的雅间中,推门便看见留情傲然挺立的身影。 “你们来了?”留情抱着手臂,用下巴点了点前方,“喏,他就搁这儿呢。” 叶折风衣衫发髻凌乱地被绑在椅子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作者君:等折风清醒过来,想起这段荒唐会羞愤死的hhhh】 第 1303 章 没猝死都算命大 云苓一眼望过去,差点没认出跟前的人。 印象里,叶折风是个有点严肃和一丝不苟的男人。 他曾经在靖王府照顾过失明的萧壁城,所以还有着居家好男人的隐藏属性,总会把自身与周围都收拾打理的干干净净,跟粗心邋遢的陆七是两种画风。 但现在,眼前的男人蓬头垢面地被绑在椅子上,要死不活地仰着头,鼻子处的血迹半干不干地挂着,下巴全是青黑的胡茬。 云苓打量周围的环境,屋子里全是东倒西歪的空酒坛,都快没处落脚了。 她捏住鼻子抵挡冲天的酒臭味攻击,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到底多少天没洗澡了啊?” 留情面不改色地道:“据我了解,他从住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洗过澡,应该差不多有二十天了。” 莳花馆的人除了奉命来送酒送饭,平时不敢轻易踏进房间半步,生怕挨揍。 刚才打起来的时候,这里的鸨母还跟她诉苦,说叶折风有时候会在晚上下楼听曲,身上那味儿把人熏得够呛。 她不敢得罪这个凶狠的金主,又怕影响生意,只能给他单独安排个周围无人的雅座,简直比祖宗还祖宗。 萧壁城:“……” 完了,这兄弟不能要了。 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醉得神志不清的叶折风,终于转过头来。 “酒……给我酒!别拦着我!” 叶折风口齿不清地低声怒吼着,暴躁地挣扎起来,试图挣开绳索。 但留情的高超捆绑技术哪里是他能轻易破解的,椅子“咯吱咯吱”地晃动了几下,便连人带椅地“砰”一声摔倒在地上。 脚边的酒坛子倒下滚开,还有被踢破碎了一地的。 萧壁城沉思了一秒,从空间里掏出了手机,默默地开始拍照。 云苓满头黑线地看着地上的人,“酗酒到这种地步,没猝死都算你命大!” 留情点头附和:“是啊,幸亏莳花馆里卖的都是掺了水的假酒,不然就要出医疗事故了。” 云苓:“……” 她走出房间让陆七倒一杯温水,再打盆冷水过来。 片刻后,她将醒酒的药溶化在温水里,三四个侍卫奉命上前按住叶折风,陆七负责把药灌进去。 “嗷嗷嗷嗷!” 挣扎对持间,陆七的手掌被咬了个大大的牙印,那碗药也终于在他杀猪般的惨叫声中尽数灌进了叶折风的肚子里。 他委屈地看着叶折风,没好气地将旁边的冷水泼了对方一头。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叶折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难以焦距的目光在片刻后终于多了几分清醒的神采。 他喘着粗气,沙哑低语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萧壁城脸色黑沉,声音里压着几分怒火,“若是再不来,你便是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赶紧跟我们回去,也不照照镜子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要不是心疼兄弟失恋,他真想将这小子暴打一顿,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是想让宣平侯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松开。”叶折风艰难地动了动酸疼的四肢,满面颓容有气无力地道,“我告了假的,还没到结束的日子。” 云苓忍不住走过去,沉沉开口,“你不想回去就算了,只不过莳花馆马上就要拆掉了,你愿意睡大街也行,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两个消息。” “第一,你和蔷薇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当初……” 云苓的话还没说完,叶折风眸色一暗,忽地拔高声音打断她,“别说了!” 房间里沉默了两秒,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合上双眼仰倒在椅背上。 “我不想听见她的名字。” “如果是来劝我的,那就请回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也该了解我的性子,我不可能……” 原谅一个欺骗作弄他感情的女人。 失意买醉的这些日子里,他心中询问过无数遍,蔷薇为什么要用谎言戏耍玩弄他? 他把心都给了对方,他们的身体彼此水乳交融,哪怕到了这个份上,她都不曾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多可笑啊,他都要娶她为妻了,却在定亲的时候,连她真正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知道答案,想听她解释,想听她诉说苦衷。 那个夜晚,叶折风心里甚至存着一丝侥幸和希冀,也许她是因为真实身份太过特殊,才迫于无奈对他隐瞒的呢? 当时他的心里就在想,只要给一个理由和答案,他就相信。 哪怕是骗他的也好,就像之前一样。 可她甚至连一句谎言都不愿说,那晚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他始终没有等到答案,只有一句“对不起”。 看着面前男人闭眼藏起脆弱与痛苦的样子,云苓心中叹了口气,平声道:“我不是来劝你们和好的,只是想告诉你,当初是我给蔷薇出主意,让她用那些话术去骗你的。” “你若生气怨恨,也有我的一半责任在里面,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叶折风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眸中隐有错愕。 “……为什么?” 云苓解释道:“当初蔷薇对你一见钟情,但你总是很不待见她,她说想嫁给你,却苦恼于你态度冷淡,故而我才给她出了这个馊主意。” 闻言,叶折风的嘴唇动了动,眸中多了些晦涩不明的东西,呼吸停顿了一秒。 他双手掐住椅子扶手,一字一句地问云苓,“当初?她跟你说的,想嫁给我?” 不等云苓回答,叶折风又自嘲一笑,摇头喃喃道:“怎么可能……还是别拿我寻开心了,想劝我也不用说这种话。” “骗你有什么好处?我就算想劝你们和好,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云苓耐心地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蔷薇并不是抱着玩弄感情的心态来骗你,那晚她之所以没有解释,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真正出主意的人是我,我算是帮她的人,她怎么可能把责任都甩到我头上来?” 第 1304 章 狠狠扣工资 萧壁城也忍不住道:“折风,你就别钻牛角尖了,蔷薇哪怕去骗银面的感情都不会去骗你的。” “你也不仔细想想,她若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来接近你,我和苓儿能忍得了吗?便是我们忍得了,公子幽也忍不了,恰恰因为蔷薇是认真的,她才敢向云苓透露这样的心思。” 蔷薇亲口承认过的,看见叶折风的第一眼,她就想嫁给这个男人。 此前江湖十余年生涯中,她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无论是玉树临风的端方君子,还是亦正亦邪的俊美郎君,其中有她为了种种目的主动撩拨过的,也不乏主动向她求爱的。 或许也遇到过互相欣赏的人,但从始至终她没有动过嫁给对方的念头。 唯有叶折风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缘分和感觉是捉摸不透的东西,明明他们此前的二十年中没有过任何交集,可是月色下初见的那惊鸿一瞥,蔷薇的心便漏掉一拍,让她鬼使神差地主动吻了这个男人。 夜风不停地从窗外吹进房中。 叶折风的理智也逐渐回笼,听完萧壁城的话后,不由得神色发怔。 真的是这样吗? 从很久以前开始,蔷薇就想要嫁给他了,对方没有骗他。 叶折风一直以为蔷薇是一时兴起才撩拨他,又或者故意拿他来寻乐子打发时间。 毕竟从第一次见面起,对方的三言两语便不离调戏,还偷走了他这个陌生人的初吻。 寻常人家的姑娘,哪里有这般轻浮浪荡的? 所以那晚分开之后,叶折风胡思乱想了很多,害怕她和银面所说的一样,只是一时寂寞才缠上他。 又或者自己在她过往的“猎物”当中,是最为倔强的那个,所以才激起了她一向叛逆的征服欲。 叶折风紧紧地掐着扶手,手背的青筋都冒了起来,显露出心中藏不住的苦闷挣扎和耿耿于怀。 “……那,她为何连真正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既然是真心想和我成婚,为什么还要瞒着我这么多事?” 他即将成为她的丈夫啊,即便如此,也不能走进她的心中,成为她最信赖依靠的人吗? 云苓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人在恋爱的时候智商为零,这句话果然没错。” “蔷薇怎么敢告诉你那些真相,她害怕啊,你能接受现在的她已经实属不易,如果让你知道她是魔头夫妇的女儿,你还会娶她吗?就算你肯娶她,宣平侯还会接受她吗?” 叶折风就不是个会撒谎的性子,他是极为厌恶谎言这种东西的,同样也不会为了和蔷薇在一起,而对父亲有所隐瞒和欺骗。 他干不来这种事情,他只会把所有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宣平侯,然后用所有的坚持与倔强让父亲去接受真实的蔷薇。 “更何况,曾经的一切对蔷薇来说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就连公子幽都不希望她被原来的身份所困扰,哪怕在听雪阁中,知道蔷薇真实身份的人也不足两只手。” “蔷薇想过平凡安宁的日子,你是清楚的,她害怕把真相告诉了你,来之不易的幸福就溜走了。” 如果不是银面醉酒走漏了消息,蔷薇会把这个秘密一辈子藏在心底。 话音落下,叶折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隐隐发红。 原来是这样吗? 可是,他怎么会因为这些缘故就不娶她? 他早已接受了蔷薇的一切,也早就知道自己爱上了什么样的女人。 她随性、风流、大胆,是在夜色中盛放摇曳的妖冶花朵。 但不论什么样的出身,不论是迫于无奈还是生性如此,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蔷薇就是这样的性子。 而他所爱上的,也正是这样的她。 在定情的那一刻起,叶折风就认清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心甘情愿地在他所认为的“堕落”中沉沦。 “蔷薇……蔷薇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叶折风再次挣扎起来,狼狈颓唐的面容被焦急之色所占据。 他想要立刻见蔷薇,告诉她自己不会因为出身而动摇丝毫心意,和她诉说自己不被信任的委屈。 哪怕有过被欺骗的恼怒,也早已败给了她。 云苓顿了顿,继续缓缓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蔷薇走了。” “走了?她去哪儿?” 叶折风还在试图摆脱绳索,来不及去辨别心中的慌乱。 “蔷薇回南唐了,近来那边的局势屡屡变化,听雪阁本部也有一些动荡,蔷薇主动要求回去,好为我们搜集第一手最准确的情报。” 话音落下,叶折风心里升起无尽的恐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云苓会说现在劝他们和好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回南唐,那不是蔷薇最想逃离的地方吗? 过去二十年,她在那片土地上的艰难求生不是假的,连她的父母都丧命于南唐皇室手中,她怎么能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蔷薇……蔷薇……她走多久了!?” 叶折风几乎是咆哮着问出这句话。 云苓看着他神色变得扭曲癫狂,静静道:“已经走了五天了。”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瞬间,在这一刻,叶折风感觉自己的心脏跟着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臂与肩颈在细绳的紧勒之下破皮渗出血迹。 “咣当”一声,他再次连人带椅地摔倒在地。 萧壁城忍不住上前安抚,从袖兜实际上是空间里拿出了一封信。 “折风你别急,银面留了信,上面有他们回南唐的路线与一路上的接应点。” 他刚想让陆七把叶折风的绳子解开,就见地上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竟是大力挣断了麻绳。 留情都看得愣了一下,“不是吧,哥们儿你……” 话还没说完,叶折风已经一把夺过那封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云苓就透过厢房的窗户,看见了那抹在月色下策马狂奔的身影。 “唉,希望他还追得上吧。” 留情摸了摸下巴,咋舌道:“蔷薇已经走了五天,等他追上的时候,人家都跨过大周一半的国土了……啧啧啧,三妹夫,你家好兄弟怕是要旷工一段时间了啊。” 萧壁城:“……” 还能怎么办,狠狠扣工资呗! 【作者君:要千里追妻啦!】 第 1305 章 千里追妻 叶折风以最快的速度策马奔腾回到武安公府。 武安公并不在府内,需要传授医术的日子,他基本是住在清懿书院里,更想不到一向孝顺沉稳的义孙这些天都干了什么蠢事。 “等等!哪里来的流浪汉,不可擅闯武安公府……” 大门口的守卫乍见一个“黑毛狮王”逼近,吓了一跳,就要上前阻拦。 叶折风心急得都快烧起来,完全没空跟他们解释。 “让开!” 两个守卫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哎哟叫唤不停,但也通过声音认出了不速之客的身份。 “嗯?是小侯爷?” “他怎么弄得这副样子,难道这段时间去校场练兵啦?” 二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疑惑,练兵也不至于练成流浪汉啊,而且还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叶折风一路飞奔回了厢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衣服、路引、银票、通关文牒…… 一股脑地塞进鼓鼓囊囊的包裹里,他刚想去马厩换匹快马,却冷不丁在镜子里瞥见自己邋遢狼狈的模样。 方才还没觉得不对劲,这会儿离开了莳花馆的雅间,叶折风的嗅觉终于恢复正常。 乍一闻到自己身上浓郁的酒臭味,都差点忍不住被熏得吐出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去见蔷薇。” 她不会喜欢他这样子的。 叶折风急怒交加地呵斥府内小厮,让他们立刻送沐浴的热水来。 管家和小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急躁暴怒的模样,谁也不敢多问,赶紧各自奔波起来。 还在这会儿是晚间,厨房本就备了不少用于沐浴的热水,便一股脑地都送到了房中。 叶折风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跳进浴桶中,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水底。 一桶又一桶污水被倒出去,脑海中的酒意消散了大半。 他来不及擦干身子和头发,就这样匆匆地套上干净的衣裤,将还在滴水的头发一束,带着包袱和萧壁城给的信离开了院子。 所有的事情都在半个时辰内做完,叶折风要赶在子时城门关闭前离京。 马厩里有一匹千金难求的汗血宝马,通体暗红,毛色茂密又油亮。 这是尉迟烈特地送给萧壁城的登基贺礼,当年他来大周求娶和亲公主的时候,东突厥还穷得给不起马。 但这两年靠着大周的扶持与商贸便利,东突厥人的日子也大有变化,所以尉迟烈一下子送了整整五匹过来。 其中一匹,就被萧壁城送给了从小的好兄弟。 这匹骏马的速度已是非凡,在夜色下的繁华街道中狂奔,引起路人频频回头与惊呼声。 呼呼的夜风从耳畔吹过,将叶折风的头发吹得半干,却不能熄灭他心中火燎般的焦急。 他看过了银面的信,上面有这次回南唐的路线安排,根据推测蔷薇一行人大概率会在七天后抵达凉州的丹阳郡。 必须想办法,在七天内赶完听雪阁十二天的路程,提前在丹阳郡的接应补给点将人截下。 要做到这一点,就只能抄近路了。 叶折风早年效仿父亲宣平侯仗剑游历江湖,对大周各州的路途倒也十分熟悉。 故而他没有按路线走官道,一路翻山越岭,又或者租船走水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连干粮都是用冰冷的山泉水就着干硬的馒头下肚。 累了困了也不肯停下来,唯独马儿需要歇息和吃草的时候,他才敢顺势稍作歇息。 …… 短暂的七日时光飞逝而过。 是日,天气晴朗,暖风和煦,路边的粉色野花在绿荫下摇曳生姿。 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城门,银面叹气道:“真是快啊……这就已经到丹阳郡了,下一站就该去襄州城了吧?路上要花多久啊?” 随行的听雪阁弟子接话道:“这两年各州的主城官府都在修路,路况已经比从前好上许多了,咱们只稍花八天就能抵达襄州境内。” 那里是大周和南唐的边防交界处,跨过襄州城,就能入境南唐了。 大周和南唐本来就离得不远,合理规划好时间路线的话,从京城出发,只需要花二十天就能抵达襄州城。 之前听雪阁的情报探子们快马加鞭传信时,昼夜不停歇地更替换人,甚至只用十天就能把南唐境内的东西送到大周京城内。 “……唉。”银面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喃喃道,“还有八天,叶哥会来吗?” 这一路上,他每天都在盼着奇迹发生,眼看希望越来越渺茫,心中也就越来越惆怅。 不过,或许可以再等等? 胧夜曾经说过,遇到困难不要怕,紧要关头不放弃,绝望就会变成希望。 那什么是紧要关头呢? 每一次想要放弃的时候,都是紧要关头。 这样想着,银面忍不住扫了眼旁边的蔷薇,对方跟个没事人一样,神色一如往昔地慵懒平静。 “看我干嘛?” 银面猝不及防被抓包,被口水呛了一下,然后揉着肚子做痛苦表情。 “……我,我想拉屎……不不不!我是说,我肚子疼,好像吃坏肚子了!” “懒人屎尿多。”蔷薇翻了个白眼,“你这一路上不是拉肚子就是头疼脑热,到底行不行啊?要不是你事多,我们昨天就该抵达丹阳郡了。” “我看你是这两年的平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现在哪里还有个红令弟子的模样,早知就不该带上你,省得回了南唐变成我的猪队友。” 银面小声嘀咕道:“猪队友怎么了,留情大哥说过,其实猪是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而且你才是急什么急啊,又不是去赶投胎。” 害得他一路上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 蔷薇收起笑容,狠狠地瞪了银面一眼,“你再说一遍?” 后者感受到空气中的杀气,立马讪笑道:“嘿……嘿嘿,对对对,我是猪!” “蔷薇姐姐你最人美心善了,就行行好嘛,在丹阳郡多休息一天,求求你了!不然我这肚子时不时地发作,实在是难受得紧,多歇一天我去抓服药喝,才不耽搁后面的路程对不对?” 蔷薇脸色发黑,但还是允诺了银面。 “就这一次,你要是喝了药还不见好,要么我先走一步,要么你就在屁股上套个麻袋,就算路上窜稀了也不能停下来!” 银面:“……” 让他自由飞翔是吧? 第 1306 章 银面的助攻 临近晌午的时候,银面与蔷薇带着七八个听雪阁弟子抵达了客栈接头点。 这个客栈自然也是听雪阁名下的,并且属于高级机密的据点之一,仅对听雪阁内弟子开放。 若是一般人来打尖住店,掌柜的只会告知客房已满。 故而几人住进了客栈里以后,倒是可以没有顾虑地放松一番。 银面装模作样地去药铺抓了一服药,厨房的炉子里咕噜咕噜地熬着,药味飘满了整个房间。 为了装得像一点,他还每隔一个时辰就跑去茅厕待会儿,身上都快熏入味了。 “叶哥啊叶哥,你再不来,我就要变成屎壳郎了……” 很可惜,在客栈里歇了两天一夜,奇迹仍然没有发生。 又是夜幕降临,蔷薇看着大堂墙角处生无可恋的银面,凉飕飕地道:“歇也歇完了,明天一早说什么也必须启程了,你要是还没好利索,就赶紧把麻袋准备上。” 银面在内心呜呜落泪,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痛恨自己的愚蠢。 他为什么不能像胧夜和云苓一样聪明呢! 如果是这两个人在的话,一定有一百种不重样的办法可以留住蔷薇。 再不济哪怕笨一点,像留情大哥一样也行,好歹武功高强,一拳就能把蔷薇打晕。 可惜他是个菜狗,擅长的是易容潜行,根本不是蔷薇的对手。 银面正在这头自怨自艾,忽地听闻旁边的掌柜声音响起,“角落里那两个紫令小子,你们少喝点,明天还赶路呢,小心误了事。” “是是,陈叔放心,我们就是解解馋,不贪杯。” 贪杯? 银面的眼神蹭一下就亮了,太好了,有办法了! 眼珠子转了转,他哎哟叫唤了一声,“啊!我又要拉了!” 说完,便捂着肚子冲进后院,实则鬼鬼祟祟地钻进了酒窖。 银面选了两个小坛子,然后偷偷摸出腰间行走江湖常用的药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了进去,然后把酒水摇匀。 约莫两炷香后,他带着酒坛子回到了大堂中,其余小弟都已经回访了,剩下蔷薇独自在一张桌子旁吃夜宵。 “正月都过了,吃什么汤圆啊,来喝酒啊!” 银面“咚”地把酒坛子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 这举动立刻引来蔷薇的嫌弃,“你身上味儿太冲了,简直叫人难以下咽,能不能别膈应我吃夜宵啊?” 银面伸出一根手指,脸色高深莫测地摇了摇,“不不不,你是因为被我熏到才难以下咽的吗?当然不是,你是因为放不下叶哥,所以才食之味同嚼蜡!” “来吧蔷薇,好歹我们一起长大,也认识这么久了,今日便陪你一醉解千愁,明天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完,银面把下了药的酒坛子推到蔷薇面前。 蔷薇眼神微微一眯,扫了眼这坛子酒,冷不丁问道:“你不是肚子疼吗?还敢随便喝酒?” “唉……舍命陪君子嘛,呸呸呸!我是说,其实我好的差不多啦,喝点没问题的,更何况是陪你喝嘛。” 蔷薇不是君子,是妖女,他才不想给对方舍命呢! 蔷薇轻笑了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一起喝点吧,不过光有酒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你去厨房切二两卤牛肉,再拿盘花生米来吧。” 半张面具下,银面被藏住的那边嘴角高高弯起,“好嘞!那你等等啊,我马上就回来!” 他飞速冲进厨房,花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 蔷薇已经开了坛子,率性随意地举起来大饮了一口,“你也喝啊,不是说要陪我么,别光看着。” “喝喝喝,这就喝!” 银面心底窃喜地在旁边坐下,拿起另一坛子酒豪气万丈地喝了起来,一边喝还对蔷薇苦口婆心地进行感情劝诫指导。 “薇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不就是男人嘛!你长得这么漂亮,嫁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嫁不出去。” 蔷薇:“嗯?” “哦不不不,我是说,嫁不出去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我们嘛……咱们谁跟谁啊,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就算嫌弃你,你要实在恨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娶。” 蔷薇:“滚。” “咳咳,那咱们换个话题吧……”银面说着,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满面惊恐,“对了对了!你近来有没有把过脉啊?” 蔷薇皱眉:“把脉干什么?” 银面着急地道:“看看有没有怀孕啊!你跟叶哥之前反复颠鸾倒凤不是天地为何物,万一怀上了怎么办?” “难道你打算像自己写的话本一样,情场失意后独自带球跑,数年后主角回归认亲,男方才愕然发觉心爱之人早就香消玉殒,最后只能独自悲痛欲绝,悔不当初吗?” “不可以啊,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没有爹娘,云苓说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三观影响可大了!” 蔷薇额角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吗?” 银面委屈无辜,“我没有啊,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剧情吗?” 蔷薇深吸一口气,“不劳你费心,我脉象很正常,大姨妈半个月前刚走。” 因为是婚前,所以叶折风很小心,每次的措施都做得相当到位。 “哦……真可惜,没想到叶哥那么威猛强壮的男人都没能让你怀上,看来听雪阁是要绝后了……” “够了!我看你不是肚子疼,是皮痒了吧?” 蔷薇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站起身来美眸冒火地看着银面。 银面缩了缩脖子,刚想开口求饶,便忽然面色一变,痛苦地捂住了肚子,“啊!我肚子好痛!我要憋不住了!” “别装了!装了一路还不够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底打的什么鬼主意,还敢在酒里下料?是不是老娘这段时间对你太仁慈了!” “你……你全都知道?那你还敢喝……” 蔷薇冷笑:“那酒当然是在你肚子里了,以为我傻吗?” “啊?”听到这话,银面傻了,欲哭无泪地道,“完了完了,薇姐,你身上有没有一泻千里散的解药啊,我身上的用完了!” 蔷薇顿时变了脸色,“你下的泻药?” “……是、是。” “为什么?” 为什么是下泻药,而不是下迷药? 银面痛苦捂着肚子道:“我不是想着,如果你也拉肚子的话,就得留在丹阳郡多休息几天了吗?嘶,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茅厕,这回是真的!” 留下这句话,银面就夹着屁股,踩着鸭子步飞快地走了。 蔷薇:“……” 留情之前总骂银面的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二逼。 她觉得很贴切。 大堂里只剩下蔷薇一个人,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回房休息,刚要转身,客栈的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 来人风尘仆仆,发髻散乱,一身裁剪得体的锦衣已经不成样子,到处都是被树枝和利器划破的口子。 看见门口之人的模样,蔷薇怔住了。 这一瞬间,她以为是喝醉了出现的幻觉。 作者君【银面: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第 1307 章 小别胜新婚 蔷薇晃神了一瞬,本能地道:“你……” 话音刚出,就猛地被搂入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中。 挺拔的鼻尖撞的酸痛,腰间禁锢的力道与耳畔跳动有力的心脏声传来,告诉蔷薇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幻觉。 她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心中陡然生气惊讶、错愕、喜悦、难以置信……很快又被无所适从的迷茫所取代。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折风紧抱着蔷薇的手不住颤抖,没人知道他心里除了喜悦之外,还有数不尽的惶恐害怕未曾消散。 路上出了点意外,比预计的行程晚一天半抵达丹阳郡,好在幸运眷顾了他,一切尚来得及。 他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沙哑道:“我还以为从今往后见不到你了。” 蔷薇沉默了一下,极力平复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你竟然还愿意见我。” “不会是太生气了,所以决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吧?” 她语气僵硬地开着玩笑,以掩饰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好的尴尬。 叶折风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不,是来接我离家出走的妻子归家。” 这一瞬间,蔷薇再也抑制不住越来越快的心跳,连带着无数复杂的情绪紧跟着潮涌而出。 “你、你不是说婚事作罢了么……” “对不起。”叶折风哑声低语着,“云苓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不该怀疑你的心意,让你失望难过了……对不起。” 蔷薇二十多年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她极少会哭,上一次哭还是得知父母双双身亡的时候。 叶折风转身离开的那个夜晚,她也十分平静地没有流一滴眼泪。 但此刻,她却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样,眼睛不顾一切地想要诉说这些天来心中被拼命忽略的委屈和心痛,以及被原谅的惊喜。 “折风……你、你不怪我了吗?”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她才对。 “得知你骗我的时候,我很生气,但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想要一个解释的原因。” 叶折风说着,声音愈发沙哑,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可你甚至连再骗我一次都不肯,还不辞而别,难道你真的打算对我始乱终弃吗?” “身和心都被你骗走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今以后我就只剩下一具空壳。” 叶折风的声音低哑中多了一些哽咽,蔷薇侧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感觉到有发烫的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与她滑落的泪水融在一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蔷薇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视线模糊中,双手紧紧抱住他。 无需再多言,寂静的客栈大堂里,屋檐角落的暖黄灯笼晃动,将一对紧贴的影子拉得斜长。 划过的风声中,唯闻低低的啜泣久久不散。 良久后,蔷薇渐渐平复情绪,方才注意到叶折风的脸上,脖子处,还有手臂上都是新旧不一的伤痕。 她心疼地想要抚摸却又不敢触碰,“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一路抄近道来的丹阳郡,途中租船运气不好遇到了水匪,与之打斗了一番,不过都是些皮肉伤口,不用在意。” 叶折风说着,这才松开了蔷薇,掸掸身上的尘土和叶子。 “我有两天没沐浴了,熏着你了吧?” 蔷薇闻言,连忙牵着他的手向楼上走去,“云苓说身上有伤必须消毒处理,否则感染的话会迟迟不愈,快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拿药来。” 把叶折风推进屋里,蔷薇又“咚咚咚”地跑下来,叫起客栈里的听雪阁弟子帮忙烧热水,自己则翻箱倒柜地去拿伤药。 沐浴的水桶很快放满了水,叶折风知道蔷薇爱干净,生怕她嫌弃,仔仔细细地恨不得搓掉自己一层皮,换了整整三桶水。 “好了好了,快擦干净,我好给你上药。” 方才帮他洗澡洗头的时候,蔷薇就看见他四肢有好多细小的划伤,恨不得把最好的伤药一股脑地都抹在他身上。 “不用了,这点小擦伤,以前行走江湖时都不放在眼里的。” 叶折风从浴桶中起身,水珠从精装的胸膛滑落至下腹,落回桶中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他跨出浴桶,拿起屏风上的浴巾胡乱地擦了一桶,等不及蔷薇帮忙上药,就压着她去了床榻。 一个晃神间的功夫,蔷薇便成了颗被剥了壳的鸡蛋。 她却一点不觉得冷,房间里氤氲着还未散去的水雾,加上对方躯体传来的温度,反而让人觉得闷热。 蔷薇愣了一下,忽而轻轻笑起来,“怎么变得一副急色鬼的模样,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我怎样?” 叶折风低声问着,俯首开始作乱,这样主动的他是很少见的。 蔷薇眼神慢慢变得迷离,“从前的你啊……嗯,就像个闷葫芦一样,定力惊人,能忍得很。” “不过,我偏偏就喜欢你这幅坐怀不乱的模样,越是忍到极限,纵情后的滋味就越美妙……”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声,不安分地抬起光洁的玉足,习惯性地轻轻踩住它。 叶折风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滚动了两下,显然也想起了最初的时候。 当时他不小心喝了灵素研制的奇药,那药本来是用于破解情蛊的,而原理之一就是促使人体释放本性。 否则药效在身体里堆积不散的话,功力会逐渐衰退,伤及丹田根本。 蔷薇这个妖女,便趁势夺走了他的清白,此后变得越发难缠。 那药不是一次欢好就能解决的,而是要在一个月内慢慢散去药性。 不过捱过了最初那次后,感觉便会好很多,后面再有发作难耐的时候,虽然忍得辛苦,叶折风却也不是憋不住。 他一个此前连姑娘小手都没拉过的八尺男儿,和蔷薇的那次交缠已是出奇荒唐。 虽然对方并不忸怩,叶折风却无法不在意,更觉得亏欠她。 故而蔷薇再提出要帮他的时候,叶折风宁肯难受,也不愿意点头。 谁能想到这妖女面上盈盈一笑,却是变本加厉地作弄他! …… 第 1308 章 可以要个孩子 比方说,叶折风这头在桌前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地和灵素商议快速破解药性的事。 那头的蔷薇坐在对面,竟是脱了绣鞋,借着桌布的遮挡,伸到了他大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叶折风差点当场破功,心里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他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蔷薇这么大胆的女人! 偏偏和灵素交谈的时候,他还得辛苦强忍着不露出异样,在蔷薇笑意盈盈的无辜眼神注视中,心里的怒火跟欲火一同交织不灭。 事后叶折风恼羞成怒地冷了脸,死活不肯理会蔷薇。 夜晚他一人在房里“自助”,结果这女人又以道歉赔礼的借口,如鬼魅般悄然潜入了武安公府。 乍看见蔷薇的那一刻,叶折风几乎是面色大变地瞬间提起裤子。 在对方面前“丑态毕露”,他简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怪我今日下手……哦不,下脚没个轻重,害你药效提前发作了,所以特来赔个不是,顺便帮帮你。” “不必了!上次是我神志不清时犯的错,今后都需要你帮忙了。” 叶折风闪身到屏风后方,脸色极为冷冽,不慎被撞倒在地的凳子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慌乱。 蔷薇步伐窈窕地走向他,几乎将他逼进角落里,“叶公子,你就听话些吧,我在梁上瞧你忙活快两炷香了都还没能完事,倘若憋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叶折风:“……” 两、两炷香的时间,她都在? 蔷薇语气轻快又认真地道:“你不喜欢那样的方式,我也不逼你,不过其他法子有的是,你尽管放心好了。” “就当是我帮灵素那家伙的吧,他不慎把药喂给了你喝,心底愧疚得很呢。” 药效起作用的时候,叶折风气息紊乱,不是蔷薇的对手。 半推半就着,到底是被(迫)帮了一次。 不过对方也没骗人,过程中外衫都不曾乱过,甚至连手都没有动。 只是一盏茶的工夫,蔷薇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哎呀,比我想象中快很多。” 叶折风忍住拿被子盖脸的冲动,面无表情地道:“多谢,你可以走了。” 他不得不承认,女子跟男子的身体是完全不一样的,任何地方都那样柔软。 “你就让我这样子回去?”蔷薇撇了撇嘴,坐在床榻边缘,跷着二郎腿晃啊晃,“我好歹帮了你哎,现在这样子怎么走路?” “你若是不替我清理干净了,那我就只能回去让金王府的下人伺候了。” 叶折风盯着她那只没穿鞋袜的脚,上面还有他留下的痕迹,脸色青红交织,几乎烫得冒烟。 最终他还是认命地偷偷去后厨提了一桶热水来,亲自给蔷薇洗脚穿袜。 而后……诸如此类的情况就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在正式情定以前,叶折风只碰过蔷薇一次,但却在她面前失态过无数次。 他很是挫败,一度怀疑人生,恨不得将腿间的孽根给砍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定力,在对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就像现在一样,叶折风依旧迅速地就面红耳赤了,但如今的他没有再继续忍耐。 客栈三楼的天字雅间里,闷哼一声的人换成了蔷薇。 “要死啊,这么大力……你的定力变差了。” 叶折风为人刚正侠义,外冷内热,但在房事中却很腼腆,极少主动。 哪怕两人定情后,每月见面之时,也多是蔷薇先行撩火。 通常憋得越久,她越是放肆,猛兽出笼后就越凶狠,但蔷薇就是迷恋他失控的样子。 叶折风低头闷声道:“不,这段时间忍得够久了……红妆,我以后可以叫你红妆吗?” “你喜欢这个名字?” “只有你和我的时候,我想这样叫你。” 会让他觉得有种拥有了独一无二的满足感。 蔷薇眼神软下来,“好。” 她明白对方接受了自己的一切。 床笫之间的事,叶折风一向不怎么开口说话,惯爱听对方的声音。 而后他便不再言语,只越发卖力,很快就通过蔷薇的声音辨别出来,她这次兴奋得都开始吃苦头了。 良久以后,蔷薇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寻思自己今天也没作恶撩拨他啊,怎么就挨了这么狠的一顿棍棒教育? 突然,她感觉到了什么,迷蒙的眼神清醒了几分。 “折风?” 蔷薇唤了一声,用眼神询问对方。 叶折风凝望着她的水眸,动作不退反进,埋得极深,“银面一直催我跟你尽快要个孩子,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那小子。”蔷薇怔了一瞬,而后嫣然浅笑,“罢了,确实不错。” 房间里的温度再次热起来,直到后半夜,她带着无尽的疲惫在男人的怀里沉沉睡去,方才有些后悔今晚答应得太爽快。 一个晚上过去,床榻上的被褥几乎不能要了。 翌日清早,饶是蔷薇素来放浪大胆,让客栈里的女弟子来清洗床单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掌柜的看到叶折风,欲言又止地道:“大人,这位……” 昨晚上就听见了好大的动静,但一众弟子们都不敢多问。 蔷薇轻咳一声,“计划有变,暂时先不去南唐了,歇息一日就整装待发回金阳城吧。” 掌柜闻言,“您这突然又要回京城是……” “成婚。” 叶折风语气沉沉地插话。 掌柜愣了一下,而后似是明白了什么,连忙笑着拱手恭喜,“原来如此,那小人就提前祝贺您和公子喜结连理了。” 这个时候,脸色青白的银面像抹游魂似地飘了过来。 “喂……我说你们两个是和好快活了,但明日启程,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大功臣的感受啊?” 他昨天跑了一晚上的茅厕,都快拉得虚脱了。 蔷薇嘴角抽了一下,不过话说得对,银面这次的确是大功臣,虽然气得她心里好笑。 “折风只告了一个月的假,再不回去怕是有人要弹劾他了,你身体不适就先在丹阳郡休养几天,让手下的弟子陪着你,我们先回去,省得云苓他们担心。” 闻言,叶折风的眼神有些微妙,“……不,不必了,飞鸽传书一封给他们更快,反正在休假结束前赶回去也来不及了,难得与你同游山水,不如多停留几日。” 前段时间那副样子实在是太丢脸了,他还没有建设好心理准备,回去面对云苓等人。 第 1309 章 钻小树林 蔷薇闻言有些惊喜,随后而来的便是心中丝丝甜蜜。 他这样恪守戒律的人,会为了自己而打破常规,便是理智上觉得那样不太好,最后还是架不住叶折风的坚持而妥协了。 一封飞鸽传书从客栈送出,旅程暂停了下来。 银面足足反复跑了三天的茅厕,这下是真的被熏入味了。 闲来无事,叶折风便带着蔷薇在丹阳郡中游玩,他年少时游历过这一代,对本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 蔷薇好奇地跟着他到处逛,时不时聊聊从前的故事。 “红妆,你爹娘的安息之地在何处?等我们成婚以后,也要挑个合适的时间祭拜他们才行。” 两人的婚期定在九月份,宣平候会在那个时候回京城出席婚礼。 叶折风仔细考虑过了,蔷薇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京城这边的听雪阁里也没有谁适合做主婚人。 丽太妃倒是能出面给蔷薇送嫁,她也是为数不多与蔷薇父母有交情的人。 过年那会儿叶折风还在宫里的时候,就特地询问过了丽太妃,对方很高兴地答应了。 蔷薇叹气道:“我爹娘的骨灰葬在南唐与苗疆交界处的一座深山老林里,想要过去祭拜一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折风不解道:“为何葬在深山中,而不将骨灰牌位供奉在祠堂里?” 蔷薇解释道:“这是苗人的习俗,他们认为大山是天地间最有灵性的东西,如果将人的遗体葬于山林之中,就可以让灵魂回归自然,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自苗疆大乱分裂以来,苗汉通婚便为常人所不容。我爹为娘亲放弃了故乡的一切,我娘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记得这份情意的,她也不舍得我爹一辈子待在中原,连死后也不能落叶归根。” “所以她活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哪天他们不在人世了,就把他们葬在苗汉交界的大山里,这样既能让爹爹的灵魂归回大山的怀抱,也能让他们夫妻生死不离。” 叶折风了然地点头,感慨道:“我年少时行走江湖也和苗人打过交道,他们常年与毒物打交道,虽然有风莹莹之流极恶者,但也不乏淳朴真诚之辈。” 蔷薇笑了,“是啊,苗人讲究真情实感,最忌讳浮华与虚伪。他们很讨厌谎言与欺骗,偏偏我爹就栽在了我娘手里。” “你一定肖你的娘亲,我倒是步了你父亲的后尘。”叶折风失笑地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话说回来,你父亲到底是何方人氏,我听我爹讲过他在中原汉土的些许事迹,想来在苗疆也是个顶尖高手。” 蔷薇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我爹应该是北疆人,但关于他的真实来历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愿让我学那些驭虫蛊术,也不想我牵扯上有关苗疆的事。” 蛇郎君甚至不教她学苗语,好像要斩断她身上与苗疆的所有关联,这似乎是一种保护的手段。 整个听雪阁里知道他来历的,也就是她娘和前代阁主了,碍于当时的周遭舆论环境与利益对立,父母当年能走到一起也十分不易。 虽然不知道爹娘的爱情往事,但蔷薇也隐隐有预感,父亲的来历不会太简单。 她私下推测,父亲很有可能为了和娘亲在一起,叛出了某个不好惹的势力,若他只是个普通的苗人男子,没必要如此谨慎。 听完这番话,叶折风点点头,他在蔷薇身上的确看不出任何苗人的特质,完完全全就是个汉人女子的模样。 “既然如此,祭拜的事情就先放放,等南唐的局势稳定以后,我们再找个机会前去。” 在丹阳郡停留了三日,银面总算勉强缓过来了,短短几天人就瘦了一大圈,走路都像飘似的。 一行人不好再耽搁时间,便择日启程。 午后的春日阳光和煦,这会儿蔷薇雨叶折风同乘一匹汗血宝马,在宽阔平坦的官道上驰骋着。 银面身体还有些虚,便坐在马车里,由其他弟子护送。 周围有一些往来的马车和赶路的行人,叶折风面无表情地拉着缰绳,额头遍布细密的薄汗。 忽然,他调转了马头,朝着旁边无人的林间小道而去。 银面见状,隔着马车窗户喊道:“喂!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官道上太晒了,我走小路阴凉些,你不必管我们,晚上客栈汇合便是了。” 留下这句话,叶折风一骑绝尘而去。 “……啊呸!鬼才信呢,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往没人的林子里钻,当我傻么?”银面目光幽怨地道,“太过分了,就这么撇下我去过二人世界,诅咒你们妖精打架的时候被野猪追着拱!” 蔷薇和叶折风这几天的确打得火热,暂时逃离了城中的繁华喧嚣,连带着叶折风都“放纵”了不少。 才骑马钻进阴凉的林子里,他就按住了怀里的蔷薇。 蔷薇回头看他,挑眉道:“有那么热吗?我觉得今日天气正好啊,好不容易天气暖和了,晒晒太阳多舒服,干嘛钻到这逼仄的林子里来。” 叶折风深吸一口气,在她的臀侧拍了一下,“你一路扭得没完没了,再不避开他们,难道要等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这样你就高兴了?” 出发的时候蔷薇非要跟他同骑,他就知道这冤家不是个安分的主,见不得他舒坦。 偏生这会儿是四月初,穿着薄薄的春衫,差点就掩盖不住失态的画面。 蔷薇语气无辜:“是你硌得我屁股不舒服,我才一直扭的。” 不舒服是吧? 叶折风抿唇不语,搂着蔷薇的腰将她调了个方向,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裙摆飞扬间,细微的布裂声响起,他将红裙下的手收回来,搂紧她的腰,二人紧贴在一起。 阳光从斑驳的树叶间隙洒下来,却照不见被藏在裙衫衣摆下的春光。 “抱住我坐稳了,不然一会儿有你苦头吃的。” “嘶……”蔷薇蹙眉适应了一下,媚眼如丝地瞪他,“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胡来,真有你的。” 第 1310 章 马背之上 叶折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丝低哑,“这不是你在话本里写的吗?我不过是效仿一下罢了。” 蔷薇眨眨眼睛,抬头看他,“你看我写的话本了?哪一本,我怎么不记得了?” “《金阳情事》中,妖女作恶多端,被正道侠客抓捕得手,送官的路上二人同骑一匹马,妖女再施诡计逼得侠客失态,趁机逃之夭夭……你自己写的,这么快就忘了?” 果然是个薄情的坏女人。 蔷薇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一时灵感发挥落笔写下的剧情,然后嗔了叶折风一眼。 “胡说,我可没有写正道侠客主动做过什么。” “是啊,他就是什么都没做,才让那妖女跑了,倘若拿出宝剑狠狠教训一番,对方就只剩哭的份了。” 马背上与别处不同,短暂的几句话交谈间,蔷薇便尝到任性后被惩罚的滋味了。 “嘶……你慢些,小心从马上摔下去。” 叶折风不慌不忙地扶稳她,“放心,摔不了,我的骑术可比你笔下的那个侠客好上不知多少倍。” 话虽这样说,感受到蔷薇有些紧绷的身体,他还是勒住缰绳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林间的羊肠小道蜿蜒起伏,马蹄一深一浅地踩在地上,慢慢颠簸着二人有节奏地起伏。 山泉淙淙伴随着鸟语轻灵,蔷薇一时分不清水声来自远方还是近处,也顾不上思考他话里的“骑术”又是什么“骑术”。 话本里的欢喜冤家,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对林间的凫水鸳鸯。 片刻后,蔷薇懒懒地抱着叶折风的腰靠在他怀里,困乏得想睡觉。 身边的男人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这会儿不需要他出太多力,否则平常这种时候他是不会有那么多闲话的。 不知过去多久,蔷薇感觉马和男人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 她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抬头看见叶折风眉头微皱,略显戒备地看着不远处的山坡。 “那边好像有东西。” 闻言,蔷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上方的山坡灌木丛在簌簌响动。 她微微挑眉,嘀咕道:“不会让银面那小子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吧,难道真遇上野猪了?” 这样的林间有野兽出没很正常,叶折风武艺高强,又有汗血宝马,倒是并不慌张。 他只是不想此处有路过的行人,叫他们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 正想着,刚才那处颤动的灌木丛忽然发出更大的响动,有什么东西从高高的山坡上滑落了下来。 蔷薇的瞌睡虫跑了大半,“好像是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旖旎的浓情消散了大半,双双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叶折风摸出怀里的帕子,迅速地给彼此做了清理,才整理好衣服朝着远处靠近,查探情况。 果然是个人,还是个年轻的男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旁边有个扁扁的脏包袱。 对方身量纤细瘦小,长得倒是还行,就是有几分女相。 此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打结,脸色发黄,嘴唇干裂,看起来有些天没喝水进食了。 叶折风检查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活着,但是气息有些微弱,看着像是在山中迷失了,从高处跌落又摔晕了。” 确定没有威胁,蔷薇这才靠近过来,“啧……看来是个倒霉蛋,丢在这儿的话,今晚就得被山里的野兽啃掉了。好人做到底,把他带回客栈吧。” 叶折风点点头,扛起地上的陌生男子,将人和包袱都放到了马背上。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男子的衣服里滑落了出来,看样子是支短笛。 蔷薇下意识地捡起来,扫了一眼后,眸光微凝。 “红妆,这里离客栈不远了,大概还有四里地的样子,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到……你怎么了?” 叶折风正说着,回头便看见蔷薇的脸色不对劲。 蔷薇神色古怪地拿着手里的短笛,迟疑道:“……这、这好像是北疆的虫笛。” “北疆?虫笛?” 叶折风愣了一下,看了看她手里的笛子,又看了看昏迷的男人,面色严肃起来,“你确定吗?” 蔷薇抿了抿唇,“我年幼时见过父亲驭蛇,当时他吹奏的就是这样的笛子,我印象很深刻。” 南疆与北疆有各自的驭虫蛊术,在使用的虫笛上也有差别,此前听雪阁也跟白川、风莹莹之流打过交道,所以她一眼就辨别出了这支虫笛来自北疆。 叶折风的目光变得锐利危险,“北疆离中原之间还隔着一个南疆,他们是怎么越过边防潜入大周的?” 北疆很遥远,对比南疆也更加神秘古老,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他们想要涉足中原的话,得先跨过南疆才行。 但南北双方本来就矛盾不和,所以北疆极少进入对方的地盘,出现在中原汉土上的苗人也大多来自南疆。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越过南疆,又穿过了半个南唐,千里迢迢跑到大周境内来的? 这样想着,叶折风动手检查了陌生男人随身携带的包裹,果然在里面搜出了些不普通的东西。 带有苗疆风格的银饰,应当是用来代替银两货币之用的。 两个可透气的小瓷盅,一个已经空了,一个里面躺着只干瘪的蜘蛛尸体。 还有两封信,一封全是苗文,一封是用汉文写的。 但写这封信的人汉文实在不怎么地,写的跟鬼画符似的,叶折风皱眉看了好一会儿,只能勉强辨认出个别字体。 口蛇口……斤雨问…… 什么玩意儿,完全看不懂。 “从包袱里这些东西来看,应该就是个苗人,不知潜入大周有何目的,难道是刺探军情?” 当下局势混乱,怪不得叶折风多想。 据白川给出的消息,南疆选择扶持淮湘王,北疆则站队南唐皇室。 由于南唐不肯交出淮湘王,他们跟大周的盟约关系完全是名存实亡了,不知道派人来大周又想做什么乱。 蔷薇也心下一凛,“不是所有苗民都会驭虫蛊术,此人定然身份不简单,大概率是敌非友,先把他控制起来再说吧。” 蛇郎君的虫笛造型很独特,非寻常人可吹奏,也不是所有北疆人手里都有。 这个人的虫笛和父亲的一模一样,莫非来自父亲出身的那个势力? 【作者君:这两天有关剧情的铺垫多一些~就快铺完啦~怕诸位姐妹看的无聊,特意多炖了点肉!】 第 1311 章 北疆来客 抱着警惕和怀疑的态度,蔷薇与叶折风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沿途休息的客栈。 银面早就提前半个多小时在客栈中等候了,眼瞅着黄昏落日都快消失了,那两人还不见身影,心底寻思他们不会是要在林子里胡闹上一整夜吧? 叶哥也真是的,从前没发觉他是这么狂野的男人。 正想着,客栈外就响起了马蹄声,蔷薇与叶折风的身影双双出现。 “我说你们抄近道走小路怎么还这么慢,到底是在那林子里快活了多久……咦,怎么马背上还多了个人?” 银面揉着肚子走过去后,面色诧异。 这个客栈可不是听雪阁名下的据点,蔷薇冲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回房说。” 银面意识到了不对劲,紧抿嘴唇跟着上了楼。 进到了最里面的雅间中,昏迷的陌生男人被放到了床上,他才得知对方的身份来历。 “北疆人?”银面神色吃惊,“他们跑到大周来做什么,不会是听说留情大哥在这里,还没死心想谋杀她吧?” 几年前,公子幽还在因寒毒而性命难保的时候,听雪阁曾向苗疆求取过麒麟果。 当时北疆的王族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求听雪阁杀掉小秦帝的妃子风留情。 因为她是苗疆风氏的正统嫡系后裔,南疆王想要利用她做政治工具统一苗疆,但这场刺杀最后以失败告终,他们也没能拿到麒麟果。 相较于南疆,北疆地势更加遥远,那边的人满心想着统一,并不喜欢干涉中原的事情,不像南疆对中原虎视眈眈,总想搞点大动作出来。 听雪阁和北疆王族打交道也只有这一次,自那后再无联系。 所以冷不丁冒出个北疆人来,银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留情。 叶折风抱着剑,冷淡地道:“连南疆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北疆这样做岂不是螳臂当车?先想办法把人弄醒再说吧。” 床榻上的人目前继续进水进食,否则怕是性命不保。 他让店小二熬了锅肉粥来,三人一同伺候着勉强喂了小半碗粥和清水,对方在昏迷中也本能地进行吞咽。 眼看时间不早,一众人都分别回房了。 客栈内的空房有限,蔷薇和叶折风住一间厢房,那北疆男子身份特殊,便安置在了银面的房间里,自然也由他看管照料。 “唉……我可真是个老妈子的命啊!” 银面多少还是爱干净的,有点嫌弃这个北疆男子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故而弄了盆水来,给对方擦洗换衣。 他将对方的衣衫都扒掉后,便见其胸前裹了几层同样脏了的白布,不由得愣了下,脑中冒出几行字。 ——令郎胸肌为何如此壮硕? 别说这小子瘦瘦矮矮的,脱了外衫后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紧接着银面又心下一紧,“什么情况,不会受了重伤吧?” 这可是重要嫌疑人,他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拆掉白布查看伤势。 下一秒,银面停下了动作,瞳孔地震。 脑袋卡壳的瞬间,床上的人略显痛苦地睁开了眼睛,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 银面晚上睡觉的时候并不会戴面具,刚才为了方便擦洗,他也将面具摘掉了。 这会儿和对方大眼瞪小眼,有种不小心被看破了真面目的不安感。 房间寂静了三秒后,银面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留下少女满脸懵比地躺在床上,好像还没认清楚当下的处境。 尖叫声中,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少女看到地板上多了个红色的物件。 她摇晃着有些虚弱的身体,下床捡了起来。 是块令牌,花纹图案和王给她看过的一模一样。 …… 隔壁房间里,叶折风和蔷薇刚准备歇息,正要熄灯,就听得一道尖叫声在隔壁响起。 还没等他起身查看情况,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 银面冲进屏风后方,面色惊恐地道:“叶哥救命,她她她是……” 话还没出口,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抓着胳膊丢到了门口。 叶折风眼疾手快地把只着亵衣的蔷薇用被子裹住,满脸发黑地走到屏风另一侧,“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银面顾不上喊疼,惊恐地指着外面,“叶哥,我、我……我房间里有女人!我是说,我是说她是个女人,她醒了!” 完了完了,他看了对方的身子,他不干净了,要长针眼了! 叶折风皱着眉头,从他语无伦次的解释中大致听懂了话意。 他们救回来的北疆人醒了,是个女子。 蔷薇这下也不困了,迅速起身套好裙衫,跟着他们前去隔壁厢房查看情况。 回到房中的时候,那少女已经醒了,身上歪歪斜斜地随意套了件干净衣衫,看起来应该是银面的。 这会儿她坐在桌边,正端着粥碗稀里呼噜地喝着,两三下就喝空了。 少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抬头是一双颇为单纯无邪的眸子。 “是你们救了我吗?” 会说汉文,但是并不标准,带着明显的西南口音。 蔷薇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温柔笑道:“没错,你从山坡上滚下来摔落昏迷,我们恰好路过,便将你带回了客栈中。” “多谢姐姐,可以再来一碗吗,我还没吃饱。” 蔷薇示意银面去厨房拿粥,正想借救命恩人的身份,先套一套这北疆少女的话,便见对方将一块红色令牌放到桌子上。 “对了姐姐,你们是听雪阁的人吗?”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的令牌!”银面飞速跳过去抓起令牌和自己的面具,又飞速后退躲到蔷薇身后,捂着脸透过指缝偷偷看她,“你怎么知道听雪阁,你到底是谁?” 少女闻言,眼神有些兴奋和雀跃,“我的名字叫朱蛛,来自北疆五仙教,这次入中原是特地来寻找听雪阁的。” “太好了!还以为我要死在山里了,没想到才抵达凉州就遇到了你们,一定是娲皇庇佑!” 名为朱蛛的少女从椅子上跳下来,面色虔诚地对着空气做了个看起来像是祷告的动作。 蔷薇等人面面相觑,不是刺探军情,也不是刺杀留情,是来找他们听雪阁的? 第 1312 章 朱蛛的秘密 等等,五仙教? 那不是苗疆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教派么,更是苗疆王族背后的最大力量靠山,南北未分裂之前,历代被选作苗疆圣女的都是五仙教中地位不凡的女子。 当然了,在中原武林中,江湖人士们都视之为邪派。 提起名字的时候也不是五仙教,而是五毒教,名声比听雪阁还要狼籍不堪。 蔷薇对五仙教有所耳闻,因为听雪阁的历史跟这个教派脱不开关系。 据说初代阁主听雪跟五仙教的教主本是至交好友,但在南唐皇室的挑拨下,双方却反目成仇。 可以说那位南唐始皇相当有手段,等听雪阁和五仙教反应过来中计后,为时已晚。 苗疆一分为二,听雪阁的势力也受到了重创, 那个神秘的五仙教则盘踞于遥远的北疆中,多年来慢慢销声匿迹了。 几人正在惊讶当中,银面率先回过神来,下意识嘲笑道:“猪猪?怎么会有人给自己起和猪一样的名字啊,哈哈哈!” 头一次碰见取名比他还随意的人。 朱蛛好脾气地回道:“因为我最擅长饲养毒蛛呀,这是王特地为我在中原行走而起的汉人名字。” “什么王啊?”银面撇嘴,“你们那个王肯定是个文盲,不然谁会给起这种谐音的名字呀?” 刚才还笑脸天真的朱蛛立马变了脸,生气地一拍桌子道:“你才是文盲呢,不许这样侮辱王,她是我们北疆最懂汉文的人了!再敢对王出……出……出言不行,我就放蜘蛛咬你!” 敌寡我众,银面根本不带怕的,“什么出言不行,那叫出言不逊,这也不会也是那个王教你的吧,还说不是文盲……” 朱蛛更生气了,四处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包袱,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苗语。 “不用理会这小子,快滚去厨房盛粥。”蔷薇将打岔的银面一脚踹出去,“朱蛛,你说你来自五仙教,那口中的王又是谁,来中原找听雪阁做什么?” 或许是看蔷薇比较有话语权,像是领头人物的样子,朱蛛忍下了怒火,解释道:“王当然是我们北疆的王了,同时也是我们五仙教的新教主。” 闻言,蔷薇眼中闪过一抹讶色。 她虽然身在大周,却一直关注着南唐和苗疆的动向,自然也知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新的北疆王继任了。 对方是个女人,唤作风息颜,出身王族风氏的旁支,祖上应该跟留情关系匪浅,不过真正的风氏嫡系只剩下留情家这一支了。 在苗疆中,女子成为新王倒也不算太罕见的事情。 只是蔷薇没想到,这位新的北疆王同时还是五仙教教主,这就很让人佩服了。 绝对是个不缺手段头脑的女人,怪不得才上任就敢打统一苗疆的主意,有野心。 朱蛛继续道:“我是五仙教新任的天蛛使,奉王的命令来中原,是想找你们听雪阁的老大商议合作之事。” “只要你们肯答应结盟,帮五仙教完成重新统一苗疆的大业,作为诚意,此前你们向北疆讨要过的麒麟果,我们可以全部赠予你们……呃……就是不知道你们老大还活着没……” “我们从南唐听雪阁弟子口中得知,他如今不在南唐,而在大周京城,所以才一路辗转入西周……所以,他应该还在人世吧?” 朱蛛越说语气越弱,忍不住懊恼地挠了挠头。 如果之前北疆王族没有给听雪阁麒麟果,而导致阁主身死的话,那就不妙了。 蔷薇扫了眼叶折风,心道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听雪阁早就暗中投靠大周朝廷了,断不可能再随意介入苗疆内部的事情。 于是,她只淡淡地道:“我们阁主自然还活得好好的。” 不等朱蛛露出欣喜的面色,蔷薇又继续说,“但是很不好意思,我们已经不再需要麒麟果了,因为阁主的寒毒已经痊愈。” “啊?”朱蛛瞪大了眼睛,郁闷地道,“什么嘛,早知道的话,我们就不派人去捣毁南疆的麒麟果树了,害我们损失了好多弟子呢!” 叶折风旁听了许久,忍不住挑眉插话道:“你们去毁南疆的果树?为什么,莫非因为南疆也打算找听雪阁合作?” “嘿,你这个汉子倒是聪明嘞!”朱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得意地道,“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的王得知消息后,先下手为强毁了果树,叫他们没法跟你们做交易,现在只剩北疆有麒麟果了。” “不过既然你们的阁主已经痊愈,这果子也没什么用了……” 朱蛛垂头丧气起来,小嘴一瘪,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叶折风冷淡道:“不管果子有没有用,听雪阁都不会随便插手南唐和苗疆的事。” 他们如今还不知道呢,听雪阁与大周关系暧昧,不可能出手帮他们任何一方。 因为南北两疆都各自选择扶持不同的南唐势力,这样一来和大周就是敌对关系。 除非北疆王愿意抛弃南唐,转而跟大周合作,这倒是有点说法。 想到这里,叶折风忽而心下一动,看来必须带这小姑娘见见壁城夫妻。 这时候,却听朱蛛摇头肯定道:“不,虽然我们五仙教曾经与听雪阁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说到底也是被南唐所利用,面对共同的敌人,大家应该站在一起才是。” 蔷薇轻笑道:“听雪阁当年就被背刺过一回,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公子幽一脉体内的寒毒,可不就来自五仙教的冰蟾蛊。 朱蛛咬了咬唇,“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总之我还有秘密要告诉你们的老大,等他知道后,一定会考虑和北疆合作的。” 蔷薇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哦?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不行!这个秘密很重要,我必须先见到你们老大才行!” 严格来说,如今的五仙教跟听雪阁算是姻亲。 如果灵蛇使的孩子还活着,并且就在听雪阁中,那对方跟教主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关系。 【作者君:新人物北疆王是个风情万种的御姐,是小奶狗六皇子的漂亮大姐姐……南唐和苗疆剧情的势力关系比较复杂,大家有啥看不懂的可以评论区直说,我尽量写得清楚些,明天回京城啦!】 第 1313 章 蛛蛛死了 蔷薇耸肩笑了笑,“好,那你就跟我们去大周京城见阁主。” 她见朱蛛这姑娘年纪不大,性子虽然天真,却倔强得很,便也不急着刨根问底。 “吃完饭后早点歇息吧,你身子骨还虚着呢,有什么事就找银面。客栈里没有别的空房间了,今晚你就睡着里,让他睡门口吧。” 朱蛛用力点了点头,觉得蔷薇真是个好人,“谢谢姐姐!” 这时,银面终于把粥端过来了。 朱蛛瞪他一眼,埋头专心干起饭来,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汤盆大的粥碗给消灭了。 蔷薇和叶折风见没别的事后,便双双回房了。 留下银面一屁股坐在木桌对面,啧啧直叹,“你是有多久没吃饭了啊?” “……大概有四五天没正经吃过饭了吧。”朱蛛吃饱了肚子,忧伤地叹气,“大周实在是太远了,我们入境的一路上被南疆和南唐的人追捕拦截,还要想办法混进襄阳城边境,只好尽可能地走山路。” 原本是近十人的小队,在抵达南唐边境的时候,就因被淮湘王派系的官兵追捕逃散得差不多了。 朱蛛是当时唯一有机会进入大周境内的人,只好咬牙孤身潜入襄阳城。 那些留在南唐的同伴倒是不用担心,有暂时结为同盟的皇室庇佑,但朱蛛在大周的旅途就没那么轻松了。 她此前从未来过这里,手中的地图也有不少标注错误的地方,也就不小心在山里迷失了好多天。 银面“哇”地叫了一声,对朱蛛竖起大拇指,“那你还挺厉害的,一个小姑娘能在大山里生存那么久,好多猎户都做不到呢!” 山里的野兽可多了,什么老虎、野狼、熊瞎子之类的,还有各种毒蛇虫蚁。 “那当然啦!我们苗人在大山里面,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自在,更何况,我是有女娲娘娘保佑的人!” 被银面夸赞了一句,朱蛛瞬间喜笑颜开,立刻把刚才被他惹生气的事忘到了脑后,脸上还有几分小骄傲。 银面却指了指角落里的包裹,“但是女娲娘娘好像没有保佑你的蛛蛛哎,它死了。” 出于好奇他翻看检查过对方的包裹,里面的蜘蛛尸体都被风干了。 朱蛛拿出那个白色的小瓷盅,看见里面一动不动的爱宠后,瘪起小嘴一副将哭欲哭的样子。 “我养了它整整五年,就像我的宝宝一样,好不容易再过一年它就可以变成厉害的天蛛了,没想到会死在这里……呜呜……” 银面是不怎么喜欢苗疆人的,因为早年风莹莹痴缠公子幽那些日子里做过很多极端的事情,让他对苗疆人观感极差。 但他最怕女孩子哭,于是连忙摆手安慰,“好了好了,它命短归命短,可你还年轻着呢,死了再养就是嘛,千万别哭啊。” 银面看着朱蛛,觉得她哭起来的样子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倒是没有风莹莹那么渗人,不自在的感觉也消散了两分。 他一向不会说话,这安慰的言辞让任何一个人听了都是要甩个爆栗的。 但朱蛛却也不在意,只是停下了哭泣,含泪将蜘蛛尸体放进嘴里。 嘎嘣嘎嘣,咽了下去。 银面顿时瞪大了眼睛,手指着她抖啊抖:“你你你……你怎么把它吃了!找个地方葬了不好吗!” 他刚才错了,现在突然觉得朱蛛好可怕,明明上句话还说这玩意儿跟她的宝宝一样,那她岂不是把自己的宝宝吃掉了! “为什么要葬了?虽然它没能成为天蛛,但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也是难得一寻的上好药材,不吃就亏了。” 银面眨眨眼睛,“嗯?药材?这只蜘蛛不是用来咬人屁股……哦不,用来杀人的吗?” 朱蛛缩了缩脖子,有些防备地瞪他,“什么杀人,别以为我们和听雪阁一样,我可是好人!再说了,天蛛是用来祛毒除病的,不伤人!” 银面有些郁闷,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个杀人不见血的魔头一样。 虽然他手上的确有不少亡魂,但这五仙教来的小丫头就没毒死过人? 银面将信将疑地摸着下巴,“这玩意儿真能治病?”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蛇啊蝎子啊的都好可怕,之前风莹莹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当然了,苗疆五圣之物,既能杀人于无形,也能妙……妙……” 银面接话道:“妙手回春。” 朱蛛眼神一亮,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对,就是妙手回春!我的宝宝不伤人只救人,若是谁不慎被毒蛇咬伤,它可以救命,成为天蛛后更是百毒不侵!” “这么厉害的宝贝,那得值多少钱啊,你怎么不把它看好了。” 朱蛛垂头丧气,“我在山里迷路的时候,捉这里的蜘蛛喂它,结果它被毒死了。” 银面抖了抖嘴角,“不是说它百毒不侵吗?” “前提是要成为天蛛才行,它还只是个宝宝,抗毒能力有限,我也没想到中原的蜘蛛会这么厉害……” 云苓有个很贴切的词怎么说来着? 对,倒霉孩子。 银面眼神同情,而后打了个哈欠道:“你可真是个倒霉孩子,别伤心了,早点洗洗睡吧,你不睡我还睡呢。” 得知朱蛛的确没什么威胁,也没有要跟他算账被看了身子的事后,银面终于松了口气,不担心会被蜘蛛咬屁股了。 发现朱蛛是女孩子的时候,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生怕会像传闻中那样,冒犯了苗女后被对方又是放虫子咬,又是下蛊报复的。 谁让南唐人打小就听着这种传闻长大。 放下心来后,银面给对方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自己抱着枕头到门口走廊上呼呼大睡了一夜。 …… 翌日清早,朱蛛的气色和状态都好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掉了那只蜘蛛的缘故,看起来除了有些虚弱外,没有了昨日被救时奄奄一息的感觉。 叶折风确定她没有大碍后,决定即刻起程,不再耽搁。 骑马是最轻便迅速的,只有银面的身体还经不起颠簸,队伍里单独备了辆马车。 朱蛛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并不会骑马,他们那儿骑的都是大象,蔷薇便让她跟银面同乘一辆马车。 一行人快马加鞭朝京城赶去,另一边收到回信之后的云苓松了口气,也盼着他们尽快回来。 第 1314 章 京城光影 叶折风这一去一回,便是二十个日夜。 在这个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京城中发生了不少事。 前几天四月中旬的时候,小秦帝就动身回北秦了,他在大周停留了整整一个月。 走的时候,他没有主动开口,但百忙之中的留情还是抽空主动现身送了他十里路。 和第一次来大周时有所不同,那会儿的小秦帝虽然也和现在一样,一直都在关注着留情,却更加平和沉默。 这段时光,他基本都在走访京城各处新兴的产业,与萧壁城等人交流朝政见解,一次都没有主动打扰过留情。 仿佛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是个局外旁观者的事实。 被留下的顾君霓毫不留情地吐槽:“因为皇兄这回是彻彻底底的翻车了,他不蠢,认得清事实。不过也算他活该,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可真心哪里是那么容易算计得到的?” “小皇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其实从来没有因为风姐姐的遭遇而厌恶敌视过皇兄,一直都把自己和风姐姐分得很清。” 哪怕她最初动手杀小秦帝和苏贵妃,也完全是出于生存角度做出的举动,并不掺杂私人感情恩怨。 顾君霓知道留情不是风小妹的事实,因为留情这个大直女对待亲近信任的人时,并不喜欢隐瞒。 她不仅直白地告诉过小秦帝自己不是风小妹,风家父子也知道这个事实。 “所以……皇兄本来是有机会的,小皇婶信任过他,但他太让人失望了。” 最开始的时候,留情真的是把小秦帝当作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来看待,并无先入为主的主观立场。 两人之间的相处,除了客观现实的种种摩擦外,也并非没有过温情与感动。 留情能抛开一切客观,以最本真的自我去和小秦帝接触交往,但小秦帝却做不到把她当一个纯粹的个体看待,将风小妹的一切都加诸在留情身上,从而不停地算计。 爱情、权力、得失……每一样都是他在算计的东西。 留情意识到之后,自然也就冷漠了下来,所以她后来对小秦帝的态度,全都是发自本心的,并不是因为风家的遭遇才讨厌他。 只可惜小秦帝醒悟的太迟了。 顾君霓叹气:“到现在连真心朋友都没得做,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萧壁城深以为然,以前他同情过顾子瑜的遭遇,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值得同情。 对方并非没有过能抓住光的机会,是他自己要藏匿于黑暗中,任凭别人怎么努力,也不肯走到阳光之下。 送走了小秦帝,云苓关心道:“阿妮在书院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顾君霓粲然一笑,点头道:“感觉很好!我现在每天在书院里上课学习,一到休沐日就和容大人去参观图书院和印刷厂,过得很充实。” 虽然中意容湛,但她并没有把全部的时间精力都放在对方身上,还是以自我提升为主。 毕竟她来大周是搞事业的,搞男人才是顺带。 不过目前进展还不错,顾君霓发现图书院是个很能增进感情的地方,容湛并不厌烦与她在那里相会,两人也慢慢越来越有话聊。 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顾君霓挥了挥手,“今天也约了容大人在图书院见面,我先走啦!” 云苓笑着点点头,见她跟容湛相处的正常愉快,也就放心下来了。 顾子瑜回了北秦,留情的扫黄打非特别行动也进行的十分顺利,云苓终于迎来了一段清闲的时光。 她心里琢磨着,小秦帝这几年来的有点频繁,按照两国盟约的习惯,下次就该是他们夫妻去北秦拜访了。 也是这个时候,云苓才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却竟然还没离开过大周京城,多少对外面的世界有几分向往。 “唉,要是可以像无心爹地一样随心所欲地到处飞来飞去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为了给祁天河传个口信,道无心这趟时空旅行外出的时间也够久的。 但云苓预感他应该快回来了,因为再过一个月左右,便是璇玑和凤眠的大婚。 凤眠最近明显忙起来了,整天四处奔波,听说是到时候整个太清观的前辈们都要来参加婚礼。 安置这么一大群亲友可不是件容易事,至少光路上的花费就要他一个人出,而且亲友长辈来了大周,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上一阵子吧? 后面还有婚宴、食宿之类的安排,再加上行程计划,杂事琐事堆积起来也是个大工程。 云苓看着璇玑整天没心没肺到处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管的样子,反观凤眠头发都掉了不少,忍不住说了两句。 “你也不能什么都自己干,两个人的婚礼,多少让那妮子有点参与感,她也是个大人了。” 凤眠下意识地维护璇玑,“她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爹娘能留在大周的时间不多了,以后还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让他们无忧无虑地多相处段时间更好。” 所谓的很多事情要做,其实就是早上去京城南郊逛集市,晚上去高档餐厅吃牛排。 云苓知道他这么说无非是舍不得璇玑受一点累,不过…… “罢了,你能把她当小孩宠一辈子也好,有空的时候把宴会单和行程表给我,暂时做不了主的地方我来协调。” 凤眠的传统婚礼办得很正式,各个环节都一丝不苟,除了自家的长辈亲戚要安置,璇玑这方的亲友也需要接待。 原本这是该璇玑做的事情,但那小丫头跑出去玩了,云苓也只能替她做了。 谁让她是怨种姐姐呢,胧夜和留情都忙着呢。 凤眠明显松了口气,这次答应的飞快,“那真是再好不过。” 如今做了钦天监的一把手,不可避免地需要和朝中官员打交道,那些大臣们也都非常殷勤地想要跟他拉拢关系。 更别说璇玑的身份是金王爷胞妹,出于礼仪,有些官员是必须走动的。 人情世故是凤眠最不擅长的东西,何况他对大周官场并不熟悉,有云苓帮忙会轻松盛世很多。 唯独萧壁城忍不住牢骚了两句,“你不舍得让小不点累着,那也不能让我老婆累着啊,好不容易清闲一阵,还想带她跟孩子出去走走呢……” 凤眠假装什么也没听到,眼神略带感激地对云苓道:“多谢了,下次请你吃饭,我还有事忙,先走了。” 萧壁城:“……” 看来回头得好好压榨一下小不点那个懒丫头打黑工才行! 第 1315 章 两个小傻瓜 这日,云苓正在书房忙碌,忽而收到金王府的飞鸽传书,是胧夜送来的,通知她蔷薇一行人已经抵达京中了。 看了余下的内容,她眸色中闪过诧异,“北疆人?” 云苓思索着放下书信,让小金子去通知宫人备车,准备立刻与萧壁城前往金王府。 …… 春光晴朗,朱蛛终于跟着听雪阁的队伍抵达了大周京城。 她从小生活在大山和苗寨里,偶尔也去过南唐边境,但无论哪里都不如真正的中原城池繁华。 一路上,朱蛛看到那些雕梁画栋的高楼,还有一马平川的官道,忍不住连连惊叹。 起初进入襄阳城的时候,她还觉得跟南唐的边境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破旧些,可越是靠近京城,她心中就越是震撼。 “原来中原人住的地方这么漂亮啊,我还以为你们都住在茅草屋里呢!” “哇,这里的大路也好宽好平坦啊,这上面铺了什么,为什么感觉硬硬的,下雨都感觉不会滑倒了哎!” “咦?这满大街跑的又是什么车,为什么没有牛和马来拉也能自己跑起来?” 苗寨村落都聚集在山里,各处小路都是崎岖蜿蜒的,很难跑马,多是用牛来拉车。 只有那些身份地位高的人,才有资格骑乘大象。 这样全新的世界,对朱蛛来说无疑冲击力巨大,天真的少女心性也让她的好奇心被激发到最大,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题都没停过。 银面骄傲得意地道:“这个叫做自行木轮车,是我们……咳咳,是大周朝廷研制发明的,人骑上之后想去哪就去哪,行驶在路上可平稳了,一点都不颠簸。” “丹阳郡那边太落后了,木轮车还没有普及,但是现在大周京城上一大半都是这种车,你还没试过吧?等着我带你坐上感受一番!” 刚进了京城南门,银面就让手下弟子把马车换成了木轮车。 “真的吗?” 朱蛛喜出望外,跃跃欲试地抓着他的衣袖钻进了车厢,好奇地到处打量。 然后忽而想起了什么来似的,问道:“对了,坐这样的木车是不是很贵啊?我没有大周通宝,就拿银饰抵给你吧,顺便能不能帮我换些中原人用的钱?不然我住在这里太不方便了。” 银面浑不在意地挥挥手,“不贵不贵,这样的木车我要多少有多少,你也不用将银饰抵给我,这段时间乖乖听我安排就好了,我堂堂听雪阁遍地都开了商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还怕我饿着你不成?” 他虽然看起来呆呆的,但是身为听雪阁的红令弟子,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私产? 就像蔷薇喜欢写话本,灵素爱捣鼓药物那样,他也有开铺子,不过卖的全是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面具。 “你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朱蛛看银面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带上几分崇拜地竖起大拇指道,“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厉害的人,总算明白了王说的人不可貌相是什么意思,难怪你要戴面具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呢!” 车窗外骑马的蔷薇差点听笑了,戴面具和人厉不厉害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朱蛛还在夸赞,“你是除了王之外,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银面听完,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脸色得意的几乎要冒泡。 “啊,有吗?其实也没多厉害啦,嘿嘿嘿……”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得很。 都说苗人不喜欢撒谎,由此可知,既然朱蛛说他厉害,那他就是真的厉害! 银面向来都是挨骂的那个,平日里也总被周围人嫌弃蠢,还是头一次被人用这种仰慕的目光注视,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都要飞起来了。 他觉得朱蛛这个姑娘其实也挺好的,虽然是从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土里土气的,总问些傻乎乎的问题,但胜在性格真挚淳朴。 跟对方短暂相处十天,银面受到的夸赞比这辈子受到的都多。 反正他还挺乐意跟对方待在一起的。 蔷薇见状,暗笑着摇了摇头,心道真是两个小傻瓜凑在一起了。 也不怪朱蛛亲近银面,这小子的性格的确憨厚,而且这一路上都是银面在照顾她。 朱蛛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性子风风火火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经常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哄两句就喜笑颜开。 她这样不计较的性子,倒是跟银面的呆头呆脑很合得来。 其实整支队伍里蔷薇是唯二的女子,朱蛛自然愿意多和对方亲近。 但蔷薇身边那个男人却让人感觉毛毛的,总是板着一张脸,看她的目光严厉而戒备,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久而久之,朱蛛就不敢去招惹蔷薇了。 她以为叶折风是对自己出身五仙教有偏见,却不知叶折风只是单纯不爽媳妇儿被人霸占。 抵达金王府门口后,银面有心彰显自己的阔气大方,挥手道:“叶哥,薇姐,你们先去复命吧,我带阿蛛去街上逛逛,顺便吃顿好的,麻烦记得给她安排间客房。” 说完,双方就分道扬镳。 蔷薇等人走进金王府后,朱蛛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虽然会些中原话,但汉文却不认得几个,更不会写,自然也就没认出牌匾上的“金王府”三字。 两人在街上到处吃吃喝喝,朱蛛目不暇接地四处张望询问,一路哎呀哇啊地惊叹,几乎将能够解答一切的银面当成了最厉害的人。 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终于吃饱喝足玩了个尽兴,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听雪阁中。 蔷薇在前方领路道:“跟我来吧,阁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朱蛛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要紧事,赶紧打起精神,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云苓等人收到信后,也齐聚在了金王府中。 她和萧壁城、留情等坐在侧屋中,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名相貌秀气的姑娘被带进了书房内。 屏风和书架柜子巧妙地挡住了侧屋的入口,朱蛛全然没发现屋子里还藏着另外的陌生人。 她好奇地打量着公子幽,“你就是听雪阁的阁主吗?” 第 1316 章 结盟谈判 公子幽跷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错,在下正是听雪阁的现任阁主,公子幽是也。” “朱蛛姑娘请坐,蔷薇已经把你的来意都告诉我了,你说北疆王想与听雪阁结盟,还有秘密要告诉我?” 蔷薇对公子幽的神色毕恭毕敬,朱蛛自然不怀疑他的身份。 只不过她看了看银面等人,又看了看公子幽身旁那位貌若空谷幽兰的女子,张口欲言又止。 公子幽挑眉:“怎么又不说了?” 银面却是明白朱蛛在犹豫什么,飞快地插话道:“旁边这位是我们的阁主夫人,在场的也都是听雪阁的红令弟子,你不必有任何顾忌,直说便是。” 朱蛛这才得了几分安心,咬了咬唇道:“没错,北疆诚心愿与贵阁结盟,这是王的亲笔书信。” 她从包袱里拿出那两张被小心翼翼保存完好的信纸。 公子幽接过来之后扫了眼,顿时眼角抽搐,“这写的是什么啊?抱歉,我不懂苗文。” “呃,王特地用汉文写了一封同样的信啊。” “汉文?你确定这不是什么巫术图案?根本让人一个字也看不懂啊!” 朱蛛瞪大眼睛:“怎么会?王是我们北疆里汉文学得最好的人了,我的中原话也是她教的!” 在谈判对象面前矮了一头,她的小脸因为不好意思和露怯而有些发红。 汉文最好的人…… 银面是看过那封信的,不禁对北疆苗人肃然起敬,就这样便敢千里迢迢跑到大周来,真是可敬的勇气和自信啊! 胧夜目光温柔,笑盈盈地看着她,“朱蛛姑娘还是翻译一下信上的内容,或者直接告诉我北疆的目的吧。” 很显然,会听说并不代表精通读写,起码这位新任的北疆女王就没能掌握这门技巧。 朱蛛不自在地忸怩了一下,这位阁主夫人看起来温柔亲善的样子,可单纯小动物的天性本能让她潜意识里觉得对方不能轻易招惹。 她这才组织语言缓缓道:“想必阁主也知道,目前南唐的局势有多混乱,自从七皇子……不,胧夜公主被送往大周和亲之后,朝廷中就分为了多个派系。” “其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便是太子党和九皇子党。” 胧夜闻言,神色不变地浅浅饮了一口茶,南唐那边的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 她和南疆妖妃缠斗胜利后,隐瞒了多年的女儿身终于纸包不住火。 于是从民心所向,老皇帝最信赖认可的七皇子,变成了被朝廷视如洪水猛兽的七公主,天下一片哗然。 胧夜是嫡出,那几年在南唐大放异彩,更是解决了祸乱宫廷的妖妃。 原本老皇帝连传位诏书都准备好了,结果硬生生被中断了举动,改为立庶出的大皇子为太子。 对方资质尚可,人缘也不错,就是母族力量不够强大,再加上并非皇后嫡出,所以竞争力不强。 但没了“七皇子”,他就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那会儿胧夜在南唐过够了勾心斗角的日子,惦念着身在大周的姐妹与寒毒发作的公子幽,故而也不愿意留下来继续奋斗走什么女帝路线。 她的心性与手腕不俗,但孱弱的身体却受不住那等强度的权谋斗争,怕不是当上皇帝后没被人刺杀死,也得把自己累死,于是果断选择了去大周和亲。 胧夜虽然对老皇帝有些失望,但和这位长兄的关系尚可,分别时二人之间还算和睦。 不过南唐太子运气不好,才成为储君没多久,便发生了淮湘王叛逃南唐的事情。 原本这储君位子就坐得不稳,结果淮湘王还带着兵马与私下研发的鸟铳等先进武器,跑到南唐扶持起了九皇子党。 九皇子母族势力强盛,但他这儿只是个八岁小孩,在老皇帝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情况下,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没办法作为储君登基。 所以淮湘王扶持九皇子的目的很明显。 无非是九皇子的母族不甘心,还想争一争江山,所以选择跟淮湘王合作共谋,顺便保对方不被大周朝廷抓捕砍头。 不过胧夜觉得,淮湘王的胃口很大,想通过扶持个傀儡皇帝在南唐鸠占鹊巢也有可能。 总而言之,南唐如今的局面便是这两个派系在对抗,就等着老皇帝一咽气,看谁先动手。 朱蛛继续道:“北疆与南疆不和已久,但多年来都保持着一种相安无事的平稳,只是南唐的情况打破了这一局面。” “淮湘王得知南疆王的爱子白川在大周被俘为质子后,便主动提出结盟,只要南疆帮助九皇子夺取皇位,他就会想办法救回白川,并助力南疆吞并北疆完成统一。” 说到这里,朱蛛眼神里显露出毫不掩饰的愤慨与厌恶。 “为了和他们对抗,南唐太子党便提出想要和北疆结盟,我们北疆人从来不喜欢插手中原的事,答应下来也是无奈为之。” “但王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与其一味忍让,不如主动反击,故而才想抢先南疆一步,来寻找听雪阁结盟。” 胧夜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而后浅笑道:“既然要结盟,那北疆能给听雪阁什么?朱蛛姑娘应该明白,听雪阁与南唐皇室不共戴天之仇,为何要掺和进你们的恩怨里?” 朱蛛闷闷地道:“原本是想以麒麟果做交易……罢了,不提也罢。王曾经说过,只要听雪阁愿意合作,保太子党顺利登基,他们会和南唐皇室谈判,要求停止对听雪阁弟子的追捕杀害。” 公子幽笑了笑,看起来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无论南唐还是五仙教,曾经都背叛过听雪阁,这样的空话谁敢信?” 所以他只信任大周。 朱蛛连忙摇头,“不不不!许多年前,五仙教是受了蒙蔽挑拨才会针对听雪阁,实际上北疆人同样憎恨南唐皇室,相比之下,我们更愿意相信你们。” “只要苗疆完成统一,重新掌握在王的手中,便可以帮助听雪阁对抗南唐皇室,让他们不敢再迫害你们。” “我绝对没有说空话!因为五仙教的上任灵蛇使就死于南唐皇室手中,而灵蛇使是北疆王的亲舅舅,他的妻子正是你们听雪阁之人。” “北疆与听雪阁,如今才是真正密不可分的一体,这也是王让我告知你们的秘密!” 公子幽眼皮一跳,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是清楚蔷薇的真实身份的。 难道说……当年鄢姨从苗疆拐回来成亲的那个蛇郎君,居然是五仙教的人!? 第 1317 章 魔幻的剧情 若是真相如此,也就能解释蛇郎君执意隐瞒身份的原因了,要是让听雪阁的人知道他的来历,绝对不会同意他和鄢姨成亲。 房间中,心情最受震动的当属蔷薇,她忍不住再三确认,“蛇郎君是五仙教的灵蛇使?” 朱蛛点头,没有任何隐瞒,“不错,他年轻时为了一名汉人女子叛逃至中原,被五仙教中弟子所不容。知道灵蛇使去向下落的人,只有他的亲姐姐,也就是王的母亲。” 其实那些年来,蔷薇的父母跟五仙教一直私下有联系,只不过十分隐秘,再加上怕暴露蛇郎君的行踪,所以姐弟二人每年只通一次信。 但蛇郎君的姐姐知道弟弟和汉女成了婚,还有了一个女儿。 直到数年后,蛇郎君突然断了音信。 奈何两地相隔千里,想要探查对方的下落,再重新取得联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前些年五仙教内的斗争也很严重,所以寻找蛇郎君夫妻的事情就被耽搁了。 “直到王顺利掌权五仙教,成为新的南疆王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舅舅与听雪阁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那时风息颜的母亲已是弥留之际,临终前留下遗嘱,希望她找到舅舅一家的下落。 这一调查,才知灵蛇使夫妻早在数年前就死于南唐皇室的围堵截杀中,只留下一个小她两岁的表妹,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朱蛛认真地道:“我奉命来听雪阁,既是寻求结盟,也是为了帮助王寻找血亲。” “当年灵蛇使因苗汉对立,不得不远离家乡,至死未能与亲人见上一面,如今五仙教和北疆尽数掌握在王的手里,再也不用担心叛教的惩罚,她希望能够见一见灵蛇使的孩子。” 蔷薇“嘶”地倒吸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要找的人就是我,蛇郎君是我的父亲。” 朱蛛再次瞪大眼睛,惊喜地道:“啊!原来蔷薇姐姐就是灵蛇使的女儿啊!” 屏风背后的侧室里,云苓等人也各自惊异地面面相觑。 蔷薇的身世可真是传奇啊!这就是身为武林中人,江湖儿女独有的浪漫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叶折风,对方脸上除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外,倒是没有其他情绪,想来已经彻底包容接受了蔷薇的一切。 不管对方是听雪阁的妖女还是五仙教的妖女,都无所谓了。 正厅里,银面夸张地叫起来,“哇!薇姐,想不到你的靠山这么厉害,以后行走江湖可一定要多罩着我啊!” 蔷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沉声询问朱蛛,“你们的王……或者说我的那位表姐,以及姑姑和父亲们,与五仙教、北疆到底是什么关系?” 朱蛛得知了她的身份后,脸上尽是亲近之色,雀跃地道:“灵蛇使的姐姐是五仙教的玉蟾使,后来嫁给了北疆的风氏王族,故而王即拥有竞选新任教主的资格,也有继承北疆王位的资格,然后她力压一众竞争者,顺利拿下了王位与教主之位。” 胧夜等人听到这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北疆女王还挺佩服的。 比蔷薇大两岁的话,也就是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当真是女中豪杰,人中翘楚啊。 朱蛛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目光尽是期待,“怎么样?听雪阁可以答应与北疆合作了吗?” “王还嘱咐过,如果你们仍不放心的话,她愿意在听雪阁中聘一位王夫,以彰显自己的诚意!我们的王可漂亮啦,她还没有娶王夫哦!” 话音落下,朱蛛的目光在银面等人身上扫过。 银面立刻后退一步,把头摇成拨浪鼓,“我怕虫子!” 灵素轻咳一声,“我跟蔷薇是远亲,这样一来,跟你们的女王也算远亲的远亲,听说这样的结合容易生出畸形儿来。” 斩影淡淡扫了朱蛛一眼,冷声道:“没兴趣。” 朱蛛的脸垮了下来,“那蔷薇姐姐呢?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找好多个漂亮男侍伺候你!” 听到这话,隔壁侧屋里的叶折风差点按不住刀。 好在蔷薇直接拒绝了,“多谢你的好意,但我马上就要跟心上人成亲了,至于这结盟合作的事情……” 她看向公子幽,眼神中有询问之意。 公子幽会意点头,然后神色慵懒地答道:“朱蛛姑娘,结盟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得问问我家王妃的意见才行。” “王、王妃?”朱蛛一懵,被他弄糊涂了,“什么王妃,这里不是听雪阁吗?” 公子幽叹气,甩开扇子摇了摇,“你进门来的时候,难道就没看见大门牌匾上写着金王府三个字吗?” “金王府……” 朱蛛迟疑地念着这三个字,片刻后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阁、阁主夫人是金王妃?金王妃不是南唐的胧夜公主吗?那你、你……是金王爷?” 听雪阁的阁主娶了南唐死敌的皇室公主,两人还在大周隐姓埋名地做起了别国的王爵夫妻,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 这一瞬间,朱蛛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原以为能凭借着对南唐皇室共同的仇恨,顺利拉拢听雪阁,可对方竟然娶了敌人为妻。 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眼神惊恐地都变得结巴起来,“你们……你们……不会杀我灭口吧!” 胧夜忍不住笑了,故意逗她道:“只要朱蛛姑娘老实本分,我们当然不会做什么,结盟的事情还需待我与大周君主商量一番再做打算,事情尚未有定论结果前,就请朱蛛姑娘安心留在王府中作客吧。” 朱蛛已经彻底蒙了:“???” 这事跟大周又有什么关系,不是,这夫妻俩到底站哪边的啊! 胧夜继续温声道:“时间不早了,银面送朱蛛姑娘回房休息吧,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好好地招待她。” 恶趣味作祟,她故意在“好好”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 朱蛛顿时有种孤身一人进了狼窝虎穴的感觉,吓得泪水在眼圈里打转,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银面忍不住嘀咕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非吓唬人家干嘛……好了好了跟我走吧,放心,这里不吃人!” 闻言,朱蛛立马像看到救星一样,紧紧地抓住了银面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 胧夜心下好笑,“这家伙出去一趟连智商都变高了,我还以为他听不出来呢。” 换成平常那个傻了吧唧的银面,肯定会满口答应说一定好好照顾对方。 第 1318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一) 这时,云苓等人也从屏风后的侧室中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萧壁城,叶折风,以及留情夫妻二人。 云苓感慨道:“你们听雪阁跟南边儿的势力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 蔷薇无奈地笑笑,“我也没想到,出趟远门还能带回来这么大一个秘密,亏得你先劝过了折风,不然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他坦白了。” 说句真的,如果她在分手期间得知自己五仙教灵蛇使之女的身份,怕是更没有勇气敢奢望叶折风接受自己了。 闻言,叶折风赶紧表态道:“不管你出身如何,都不会动摇我娶你的决心。” 公子幽忍不住调笑道:“啧啧,老实人都会当众说情话了,看来在这次成长不少嘛。” 萧壁城吐槽道:“可不是,难怪苓儿说什么爱情使人头昏脑涨,你们两口子是没瞧见我们找到折风的那个晚上,简直跟鬼上身了一样。到目前为止,朝堂上参了他一本的人不少,那折子在御书房里都快堆成小山了。” 没能恪守尽职还算小事,主要是他在莳花馆被找到的那晚,太多人亲眼目睹了。 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所以御史台那边纪检的官员重点上报了此事,倒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他之前干的事情太离谱,人家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蔷薇挑眉讶异地道:“折风做什么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弹劾他?” 叶折风顿时不自在起来,想起之前的荒唐糊涂,恨不得当场找个坑钻进去。 生怕蔷薇知道他在莳花馆那种妓院里住了半个月,他赶紧红着脸打岔道:“没……没什么,之前喝醉酒做了些荒唐糊涂的事,违反了朝廷的规定,我心甘情愿认罚。” “不过我的私事不重要,眼下的重点还是在苗疆与南唐上,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萧壁城扯了扯嘴角,也没当场戳穿他。 反正他把当时的场面都拍照了,回头等叶折风和蔷薇成亲的时候,他要把照片洗出来,然后塞进装份子钱的红包里送出去。 顾长生倒是很关系南边的局势,面色严肃道:“不错,北疆是否可信需要仔细考察,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派人刺杀过情儿的,情儿作为幸存的风氏王族嫡系后裔,会不会和他们有利益冲突?” 不怪顾长生对苗疆没有好感,且不说这南北两疆内战拿留情的性命做斗争筹码,光是他幼时便遭过苗人女子的毒手。 年幼时的他就是因为被贼人所害,才会落入苗女手中,成了对方试药的药人,饱受奇毒折磨。 留情认同地摸了摸下巴,当初南疆找她回去做圣女就是想压北疆一头,虽然她不在乎这个,但是真要认祖归宗的话,她的那份遗产继承怎么算啊? 云苓沉思道:“新的北疆王看起来对中原的态度偏向保守温和,我隐约感觉这会是个对我们有利的好机会,不过到底如何筹谋布局,还是得先弄清楚听雪阁、南唐与苗疆之间的恩怨纠纷才行。” 摸清楚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对下一步棋的安排至关重要。 于是云苓分别从公子幽、顾长生等人口中询问了不少信息,最后又抽空去了丽太妃宫里长谈了很久,终于在不同的心思碎片中拼凑出了一个大致的完整真相。 …… 中原诸国还未分裂的时候,大汉王朝与苗疆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也并无仇视与敌意。 真正的纷争死斗,是从大汉王朝分裂后开始的。 当时的南唐在分裂之后,是四国当中土地面积最小的国家,他们与西周接壤,却不敢招惹骁勇善战的周人,故而把主意打在了苗疆头上。 于是南唐的开国君主为了开辟疆土,便占领了一部分苗疆的土地,也就是如今南唐与南疆的交界地带。 自此,苗疆人为了夺回家园土地,与汉人展开了长达三百多年的斗争。 虽然未来大家终归是要从五十六个民族变成一家人的,不过云苓能理解苗疆人被侵占了家园的愤恨,土地问题也是苗汉之争的根本。 汉人善于心计,苗人的神秘蛊毒也不是吃素的,居住在边境地带的普通百姓们生活并不安宁。 直到南唐的景文帝横空出世,力破苗疆,将其一分为二,方才使得南唐获得了百余年的安宁繁荣。 这位景文帝,便是听雪阁初代阁主听雪曾经的恋人。 彼时,景文帝还只是一个母妃早逝,在宫中不受重视,被太监宫女们漠视敷衍,在泥沼中挣扎求生的庶出皇子。 而听雪是一名出身最底层最卑微的孤儿女奴,没有尊严的蝼蚁,她的存在,就是被侍卫扔进斗兽场里与野兽搏斗,以此供达官贵人们享乐。 很难想象,在南唐那种被称为文人天堂的风雅之地,竟然会有比粗犷的西周人还要残暴的享乐之法。 总之当时这种从西域传来的斗技在南唐很流行,才十岁的听雪被丢进了斗兽场中。 十二岁的景文帝因为性格胆小怯懦,被兄长们强行拉去观赏人兽斗技,就是想看他会不会被吓哭,方才好嘲笑他丢脸。 怯懦胆小固然是景文帝的保护色,为了不触怒其他皇子,他被迫与奴隶和动物的尸体近距离接触,然后如其所愿地被“吓哭”,在遭受了一番嘲笑后被孤立丢下。 侍卫们开始清理尸体,景文帝也欲起身离开,却有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个被压在同伴尸体下的瘦小女孩,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救,救我,我想活。” 冬日的雪花落下,朱红的血迹衬得她的脸色愈显得苍白,明明气若游丝,抓住他的力气却大得可怕。 原来这小女奴竟是凭借躲在同伴的尸体下装死,侥幸逃过一劫。 景文帝本是无依无靠的浮萍,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可在这一刻,他却被小女奴眼中对生存的强烈渴望所触动。 一只蝼蚁,一株草芥,拼命地在这无情残酷的世道中挣扎求生,她与他是如此的相似。 鬼使神差之下,尚为皇子的景文帝要走了这个小女奴做贴身婢女,甚至允许她坐进自己破旧的马车里。 景文帝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奴虚弱地回答,“殿下,奴生来没有名字,贵人们都唤奴猫儿、狗儿。” 厚重的风雪呼啸声中,冰花从车窗帘子的缝隙飘进来,景文帝抿了抿唇,忽而开口。 “听雪,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小女奴愣了一下,眸中涌动欣喜的星光,脸上展露出能够融化冰雪的笑容来。 “听雪……听雪……真好听,多谢殿下,以后奴也是有名字的人了……” 她一声声念着这个名字,不厌其烦地重复,好似要将这两个字刻入心里。 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第 1319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二) 听雪做了贴身婢女后,在宫廷中的生活并不算好。 景文帝这样的皇子都能被随意欺压凌辱,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又能如何反抗? 不过,苟延残喘地活着至少不用担心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这样的生活对听雪来说,比起曾经已是天堂。 故而无论遭遇什么,她总能以笑脸面对,心中充满希望。 阴郁的景文帝被她这份乐观坚强所打动,恍若黑暗的世界照入了一抹光,两人互为彼此的依靠与温暖,在宫中无言地相依扶持了六年。 身边有了听雪后,景文帝开始亲自教她读书习字,过程中发觉她灵秀聪慧,时常能够做到举一反三,这份才华与用心刻苦,便是令身为男儿的他也毫不吝啬地赞叹。 他起了惜才之心,越发用心地培养听雪。 听雪也没有辜负景文帝的厚望,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她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如饥似渴地疯狂汲取着种种知识。 两颗心紧靠在一起,弱小也能激发出无限的力量。 景文帝从小饱受欺凌,此番经历越发助长他想要成为强者的渴望,随着年岁的增大,曾经的瘦弱少年也慢慢长成了宽阔挺拔有力的身躯,开始渐渐崭露锋芒。 曾经瘦黄得像猫儿一样的小女奴,也渐渐出落得美丽动人。 在美人如云的皇宫中,听雪的姿色并不算出众,但她眉眼间的那种坚毅倔强,以及极富生命力的眸子,却是宫中所有嫔妃公主都不具备的美丽。 这样的独特自然也时常招来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于是她在景文帝的帮衬下,琢磨出了些自保的特殊技艺。 比如暗器、毒药、易容…… 听雪似乎是个天生的杀手,不仅能轻易上手掌握这些东西,还在机关奇门一道中展露出超越常人的天赋。 在听雪十六岁那年,景文帝依照她的奇思构想,命人成功打造出了一支纯金的圆筒暗器。 这些暗器发射出来时,美丽的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辉煌灿烂,故而得名孔雀翎。 景文帝将此作为生辰礼物赠予听雪,同样也是二人的定情信物。 两人默契如昔,无须任何承诺与情话,听雪顺其自然地成了景文帝的第一个女人。 彼时的景文帝十八岁,虽未及冠,却已展露出不同以往的惊世风华,身边有听雪这样的助力,他做起事来更是如有神助,风头一时两无。 但少年终究资历尚浅,行事操之过急,在云谲波诡的皇宫斗争中,不慎被构陷获罪,更是身中夺命奇毒。 在南唐的朝廷斗争中,一向少不了苗疆的身影,敌人正是利用苗疆的虫毒,击溃了这个当时惊才绝艳的皇子。 眼看只剩下一年的性命,景文帝眼中亮起的光彩再次灰暗了下去。 他失去了求生的希望,死之前唯一放不下的牵挂便是爱侣听雪。 故而景文帝用最后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为听雪换来了良民身份,并把这些年所有的私人积蓄都给了她。 “走吧,阿雪。” “世间不像斗兽场那么小,也比皇宫更大,离开这里,就真正地自由了。” “从今以后,你便是你,再也不用依附任何人而活……有机会的话,替我多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望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生机不再的景文帝,听雪落下了入宫以来的第一滴眼泪。 这些财富足以她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不再受任何忧愁困扰。 可是她怎么舍得丢下生命的另一半? 那个将她从斗兽场中救出来的人,那个想尽办法保她安全离宫的人…… 从奴隶到婢女,再从婢女到平民,景文帝给了她两次新生。 离开皇宫的那一晚,听雪擦掉眼泪,下定决心。 这次要换她来救他。 获得真正的自由后,听雪一路向苗疆出发,试图寻找江湖上神秘的五仙教,以求解开景文帝身上的奇异虫毒。 对恋人的思念与对敌人的仇恨交织在一起,素来被动求生的听雪,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倘若这次能够活着,她势必要杀掉那些虚伪的君子和狡诈的小人,保护心中所爱。 听雪这一去便杳无音讯,景文帝被旧日的仇敌幽禁在深深庭院中,默默地数着余生的时日,平静等待死亡降临。 将爱侣安置妥当后,他已了无牵挂,自然心如止水。 却没想到八个月之后,在景文帝的弥留之际,听雪回来了。 一并带回来的,还有苗疆五仙教的至宝冰蟾,硬生生将他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了回来。 数月前的重案被翻案,景文帝沉冤得雪,敌人锒铛入狱,两具灵魂紧靠在一起,再次生出炙热的光芒。 许久不见,听雪的模样变了很多,好似笼中的雀儿飞入天际,展露出了鹰隼的姿态。 她神采飞扬地讲述出宫后的奇遇,在景文帝看来是那样的迷人。 或许是上天眷顾,听雪在抵达南唐边境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个被苗人追杀的男子。 那是个阴柔美丽的少年,对方告诉她,“你可以叫我朝瑶。” 朝瑶,招摇。 《山海经》中曾提到,“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 听雪后来才知道,她阴差阳错救下来的阴柔少年,正是五仙教的玉蟾使。 对方姓巫,来自招摇山,那是南边第一列山系之首,朝瑶是他游历南唐化用的中原名字。 因为被选定为五仙教的下一任教主,朝瑶遭到教内异党的埋伏刺杀,幸得听雪所救。 山民淳朴,爱憎分明,虽然苗汉自古多有摩擦,但朝瑶对待救命恩人却一心一意。 得知她需要冰蟾救人,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带她回五仙教向母亲求取至宝。 五仙教素来与风氏王族为紧密一体,听雪不敢告知他们要救的人是南唐皇子,对自己的来历亦有所隐瞒。 朝瑶的母亲察觉到她身上秘密颇多,又看出儿子对汉女情愫暗生,几番私下告诫。 “汉人阴险狡诈不可信,你报恩之后速速离开,切莫与之过多往来。” 朝瑶嘴上答应,心里却不当回事。 哪怕后来到了京城后他才知道,听雪要救的是皇室之人,虽然心底有些不情愿和生气,却也还是信守承诺,为景文帝解了毒。 …… 第 1320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三) 解完毒后,朝瑶并没有立刻离开南唐京城。 他在中原游历过几年,本就对汉土文化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如今又遇见令自己心动一生的人,自然找千万般理由留下。 听雪已经不再是宫女,身上还有着景文帝给的积蓄,这些钱对方并没有收回去。 再加上她本就对力量深深渴望,于是趁势在京城创立了听雪阁,大肆在民间收留些落难的能人,或是有潜力的孤儿乞丐。 听雪开始研制奇毒、暗器、机关……然后暗中刺杀报复那些对景文帝有威胁的人。 有朝瑶的帮忙,她在这条路上所向披靡,一年多时间就在江湖上闯荡出了不小的名声。 与此同时,听雪也不留余地报答朝瑶,协助他在中原安全地学习和游历,帮他稳定五仙教内的局势。 碍于时局舆论,双方虽然没有正式结盟,但却与盟友无异。 这一时期的景文帝尚在皇宫当中,未能得到封王立府的机会,故而情人平时难以见面,听雪多是与朝瑶混迹在一起。 双方之间越发熟络,听雪将朝瑶视为知己挚友,这也是她此生唯二信赖的朋友。 直到一年多后,景文帝年满二十岁及冠,正式封王立府。 光阴荏苒,听雪变了很多,景文帝也变了很多。 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煎熬,感受过等待死亡的滋味,一场场苦难磨砺着他的心志。 少年已然浴火重生,当初那个阴郁的他已经是成熟的男人,变得越发稳重内敛,能够完美地隐藏自己的心绪。 拂袖间运筹帷幄波澜不惊,就连听雪也时常觉得再难看透他心中所想。 景文帝出宫后,听雪在他的帮助下竭尽所能地招兵买马,招揽各路能人异士。 听雪阁的力量再次飞速壮大,短短三年内,便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成为武林第一情报组织。 不曾提过娶妻生子,依然没有任何承诺,两个灵魂继续心照不宣地并肩作战。 只是在听雪不知道的时候,景文帝与朝瑶会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朝瑶嘲讽他,“你对阿雪连句承诺都不肯给,还敢说爱她,我们苗人重情重义,喜欢便是唯一,可不像你们汉人这样朝三暮四,花言巧语,劝你还是尽早把话说清楚,不要再耽搁她和我了!” “哦?你要娶阿雪?”景文帝眼眸波澜不惊,轻笑着奚落他,“怎么,不怕蚩尤大神降罪于你,将你架在火上烧吗?” 传闻中,苗族的祖先是蚩尤,被汉族的祖先炎帝与黄帝联合打败,蚩尤战死后,苗汉就结下仇恨。 苗族先祖更是立下不与汉人通婚的遗训,谁要是违反遗训和外族通婚,便会被架在火上烧死。 朝瑶翻了个白眼,骂道:“少挑拨离间了,你跟阿雪不会有好结果的!” 谁也不会想到,两句戏言皆是成谶。 景文帝虽然觉得朝瑶此子实在碍眼讨嫌,但对方出身五仙教,这件事上倒是威胁不大。 真正的威胁,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他想要给听雪皇后之位,必须瞒过那位的眼睛,或者等到彻底掌权,登上九五至尊宝座的时候,方有能力与之对抗。 但那样可怖的存在,如何是景文帝这一路披荆斩棘时,所遇的小妖小将能够相提并论的? 与听雪一路扶持走来,他击败了所有的竞争者,踩着骸骨与鲜血前进,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庞然巨物”面前。 南唐这一朝的开国皇帝——皇太祖。 以令人难以想象的惊人手段灭杀了前朝,令月氏取而代之。 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景文帝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彻骨的寒冷与恐惧。 龙椅上的人笑容慈和地看着他,吐出的话语却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栗。 “很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近乎完美得无懈可击,果然是最好的储君人选……不过,尚有一丝瑕疵。” “杀了听雪,朕立刻就下诏书传位于你。” 景文帝顿住身形,面部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骤然微缩的瞳孔却泄露了内心的愕然与惶恐。 “怎么不说话?是在想朕为什么知道她的存在,还是不舍得?” 皇太祖幽幽地叹惜着,眼里似有失望,“孩子……朕知道她陪伴你多年,为你做了很多事,更拼尽全力救了你的性命,可若要做南唐的帝王,便不能有任何弱点,她已经成为你的软肋了啊。” 景文帝久久没有说话,他和听雪之间的关系一直隐瞒的极好。 从小还是弱者的时候,为了不让听雪受到牵连,他便对外刻意疏远两人的关系。 所有人都以为听雪只是个暖床的通房宫女。 就连将听雪送出宫的时候,景文帝都以同样的办法送走了身边大部分人,就是为了不让听雪太过显眼,惹人注目。 后来的事情……听雪更是一直在暗处行动,可没想到皇太祖从最开始就将一切尽收眼底。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苦难与风波中挣扎求生,奄奄一息,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是在观察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没错,虫子。 皇太祖的子女加起来一共三十多人,景文帝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四十五岁了。 没有任何一个子女能够得到他额外的欣赏与注目,他将这些“小虫子”放在盅碗里,饶有兴趣地观察他们厮杀缠斗。 就如苗人养蛊那般,等到剩下最强壮的蛊王时,方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皇太祖自言自语地道:“在叫你来之前,朕已经私下见过那丫头了,朕原本想着,只要她肯解散听雪阁,便赏她皇室之姓,能安安分分地给你做个宠妾,倒也不是不能容忍她的存在。” “可惜,那丫头是个心大的,你知道她跟朕说什么吗?” “她拒绝了朕,还跟朕说,听雪就是听雪,她这辈子都不需要旁人施舍姓氏。” “呵呵……不愧是你教出来的人,有志气。” 宠妾,是男人的玩物,是随手可弃的物品。 听雪本是一介女奴,景文帝将她从泥沼中拉出来获得真正的自我,她怎么可能再糊涂地跳回泥沼中去? 她不会那样做,对方也不会愿意看到她那样做,这也是为何两人从未提起过婚嫁之事。 景文帝没有过任何承诺,他只是一直在用行动去给心爱的人争取妻子的身份。 他们心中都明白,包括皇太祖。 【作者君:听雪阁部分可能有点长,明天还有一章就交代完,主要作者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终于能写出来啦!】 第 1321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四) 皇太祖这个时候已经七十岁了,但这个老者的目光并无半分浑浊,比起年轻时的深沉,已经显得平和亲切许多。 正是这样的他,反倒更令人不寒而栗。 景文帝恍然间发觉,自己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际上不过是皇太祖养在猎场里的一只野兽。 他傻傻地以为那片森林就是全世界,殊不知猎场外的人主宰着整片森林。 只差一步便能攀爬上权力顶峰,俯视天下已久的景文帝,罕见地在皇太祖面前卑微地低下了头。 “儿臣恳求父皇给一次机会,阿雪不是软肋,她是儿臣的股骨。” 支撑全身重量的股骨。 “还请您相信,我与阿雪心神合一,她虽与五仙教有着深交,但此生绝不会背弃南唐与儿臣。” 景文帝言辞恳切,祈求皇太祖能够相信他,听雪和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同,他们的灵魂早已交融为一体。 皇太祖似乎被他打动了,惆怅地叹气道:“……唉,真没想到,朕的儿子里竟然也会有痴情种。” “罢了罢了,那便再给你个机会,只要能够做到在一年内收复苗汉边境的那片土地,将苗人向南驱逐二百里,朕便传位于你。届时你成了天子,世间一切自然尽在你的掌控之中。” “不过朕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做不到的话,她必须死。” 景文帝握紧了拳头,垂头深深地行了一礼,“儿臣跪谢父皇恩赐。” 他没得选择,无论拒绝与否,皇太祖都不会轻易认可听雪,唯有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才能向着最后的希望放手一搏。 景文帝满心都装着听雪的事,以至于很久以后他仔细回忆今晚的一切,方知皇太祖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们在一起,一切都是圈套。 既然不愿意死,那就痛苦地活着。 高高在上的皇太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反抗忤逆自己的人呢? 比起轻松将整个南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皇太祖,二十五岁的景文帝终究太年轻。 对方说得对,他有了致命的弱点,但这个弱点并不是听雪,而是他拥有了感情,为此乱了思绪,心脏也变得柔软了。 皇太祖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破绽,轻易地拿捏住了景文帝。 他苦心培育子女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选出一个心慈手软的继承人来。 …… 与皇太祖定下契约后,景文帝第一时间告诉了听雪,没有任何隐瞒。 “阿雪,只要苗疆那边肯配合我们,此事并不难解决。” 边境那片土地纷扰已久,南唐虽然粮草军备优渥,奈何那边全是山川,苗人的民兵比汉人更熟悉地势,多年来谁也讨不着好,就一直这么僵持着。 景文帝提出让朝瑶配合,令边境的苗民向南退让两百里地。 “……父皇看起来身体健朗,但这几年来醉心于求长生之药,御医说他的寿命最多不过五载。” 待他顺利登基,皇太祖寿终正寝,便将那两百里地的边境线拉回,此前苗汉相争的那块土地也一分为二,自此苗汉两族便可求和无战,化敌为友。 景文帝有野心有手段,但他显然是个仁君,与历代那些好大喜功、以扩大疆土为人生首要目标的南唐君主不同,处理政事的风格也与皇太祖截然相反。 他求的是以和为贵,长远稳定的繁荣比作为帝王的名声政绩更重要。 皇太祖拿这件事要挟听雪的性命,景文帝也如实告知了朝瑶。 他心里清楚,朝瑶并不相信自己,只有这样对方才会松口同意配合。 果不其然,在沉默很久之后,朝瑶神色复杂地点了头,而后讥讽道:“你们这些汉人历来鬼话连篇,我答应合作,是因为我相信阿雪,也想她活着。” 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要不是牵扯到听雪,他宁愿景文帝被皇太祖一巴掌拍死。 这次的合作对于苗疆来说风险很大,朝瑶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景文帝的人品,如此一来,说服五仙教众和风氏王族自是难如登天的事。 为此,听雪表示愿意让五仙教为自己种毒蛊,以此作证并为契约筹码,等到将来事成后再解开。 但是朝瑶不肯这样做,因为任何蛊虫在人体内养上几年,都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何况听雪年幼时过得苦,底子本就有亏损。 朝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服了苗疆教众,后来听雪才知道,他松口了和风氏王族女子的婚事。 五仙教的历代教主,都是要与风氏联姻的。 朝瑶最终选择了成全,尽自己的力量去帮他们抓住希望的光芒。 这份感情令听雪心中动容,然而她却注定无法回应。 就这样,在三人联合的计谋下,景文帝亲自领兵征战,与朝瑶联合演了一出好戏。 苗人节节败退,南唐盛京捷报频传,朝野士气高涨。 景文帝班师回朝,皇太祖果然龙颜大悦地正式册封他为太子,并且慷慨地大手一挥,满面慈和地封了听雪为公爵。 “她本是奴隶,既然要做你的太子妃,总得有个配得上你的身份才行。” 听雪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皇太祖当真认可了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犹如梦幻,美好的让人无法心安。 事实也证明她的预感没错,就在景文帝被召回京城后,原本战局已定的边境忽然烽烟再起。 趁着苗人退让之际,南唐的精锐部队乘势追击,一鼓作气攻进苗疆腹地数百里。 苗疆领头的人尚摸不清局势,还以为盟友这场戏有何变动,等反应过来被骗时,已成了刀下亡魂。 不过短短半月时间,苗疆的领地近乎缩水了三分之一。 捷报传入京城,朝野上下红着脸兴奋欢呼,恭贺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王犹如神祇,一举拿下了前朝历任皇帝都束手无策的边境,更开拓了南唐的疆土。 景文帝的心脏却几乎停止跳动,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与周围格格不入,深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人。 皇太祖带着笑容,沉浸在无数臣子追捧赞誉的畅快中。 “朕……自然当得起千古一帝!” 南唐历代君主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哪怕拉出旧汉朝的开国大帝来,他也有底气与之一较高下。 宫宴上的皇太祖喝醉了酒,罕见地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景文帝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表露出发自内心的狂喜。 “你啊你,让朕说什么好,明明还有乘胜追击的能力,却只做到七分就收手。” “罢了,就当是做了太子后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吧,小子……较朕还差得远呢!” 景文帝悄无声息地站在养心殿中,没人能读懂他此刻的情绪。 他失策了,答应下皇太祖的要求,才是真正地亲手葬送了和听雪的未来。 第 1322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五) 景文帝已经预料到了皇太祖的下一步行动,他不会放过听雪的。 “为什么?” 他问皇太祖,为什么始终容不下他和听雪,单单只是因为他爱上了对方吗? 直觉告诉景文帝,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皇太祖带着醉意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遍布皱纹,“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呵呵,不是朕容不下她,是这个世道不能留她!” 景文帝依旧不能明白。 “看到外面天上挂着的四颗星星了吗?”皇太祖摇摇晃晃地走到窗边眺望夜空,眼神凶恶的好似要吞噬星空的天狗,“这四颗星星出现的时候,有个自称无心的和尚来皇宫见了朕。” 景文帝也看向夜空,那四颗星星是几年前他封王立府时出现的,没有任何征兆,就在某个夜晚的天空中亮了起来,此番异象引得中原百姓热议许久,却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皇太祖缓缓道:“那个和尚……不,那个道人,给朕留下了一首预言诗。” 四星坠世,九州将乱。 上苍庇护,神女降世。 福泽深厚,惠及子孙。 攘外安内,兴邦定国。 纵横天下,通往同归。 …… 御书房内,皇太祖眼神发亮地问那青衫道人:“神女在何方?” 青衫道人笑答:“当第一颗天星坠落后,属于南唐的神女自会降世,耐心静候便可。” 皇太祖眼神动了动,追问道,“什么意思,神女不只是南唐有?” 青衫道人点了点头。 “既然有四个神女,那这纵横天下又该当何解?”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是也。” 皇太祖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那未来统一中原的是谁,北秦?东楚?西周?还是朕的南唐!” “都是炎黄先祖的血脉。”青山道人微微一笑,“这并不重要。” 皇太祖的心和眼神顿时凉了下去,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他明白了道人的意思。 …… 夜空中繁星闪烁,四颗散发淡淡红光的星星是那样惹眼,犹如神迹。 皇太祖心中因成功开辟疆土的喜悦已经冷却下来,眼神变得无比阴冷。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若统一中原的不是朕的南唐,那南唐与灭国又有何异?” “呵,神女……神女……亡国妖女还差不多!” 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穷尽一生精血开辟的王朝,凭什么断送在一则预言、一个女人手里? 他绝对不会给所谓的“神女”降生与成长的机会! 这一刻,景文帝看着皇太祖愤恨扭曲的面容,终于明白了他为何执着地针对听雪。 对方真正想做的,是扼杀神女诞生的摇篮。 而风暴漩涡中心的听雪尚不知情,她已经无暇顾及一切,在边境战乱消息传来的第一时间,便带领部众赶往苗疆。 他们都中了皇太祖的计谋。 苗疆处理叛徒的手段听雪是清楚的,可想而知朝瑶会落入何等境地,她必须去救他。 在危险的战局中,听雪极其轻松地进入了苗疆深处。 不是因为南塘军队将苗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事实上占据苗疆三分之一的领地后,军队就已经停下了进攻的步伐。 是苗疆内部自己乱了,方才能让她如此轻松地抵达五仙教。 然而听雪终究是晚来了一步,她看见巨大的蚩尤神像下,朝瑶被愤怒的苗人捆在火场中央。 四周的石柱和地板上画满了古老神秘的鲜红图案,苗人子民们眼含热泪地将叛徒献祭,以祈求先祖的原谅和庇佑。 “……朝瑶!” 听雪失控地冲向祭坛,周围目光饱含仇恨的苗人们逼近前来。 火光与愤怒惊恐的尖叫声中,火焰中心阴柔美丽的男子抬起了满是伤痕的脸。 看见听雪的那一刻,似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神亮了起来。 “阿雪……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骗我。” 朝瑶始终执着地这样认为,哪怕被困于献祭坛中时也不曾动摇过。 但眼中那抹光彩亮了一瞬,便稍纵即逝,被绝望的凄怆所取代。 “可是他骗了我们,阿雪、阿雪……父亲死了,阿幼朵和阿茹娜也都不在了……” 听雪喘着粗气,拼命冲破了守卫的阻碍,用力地朝瑶伸出手。 可对方却动也没有动,只是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阿雪,我是苗疆的罪人。” 滚烫的火光照在朝瑶的脸上,仿佛是闪着水光的血泪。 听雪看着烈焰狂热地吻上他白皙美丽的侧脸,无情地吞噬他微卷墨黑的长发,直至将整个人都淹没。 那个曾经犹如山间精灵,总爱吹笛引来碧蝶绕膝哄她开心的少年,就这样一点一点变成了灰烬。 无法言喻的悲恸中,听雪感到心口一阵剧痛。 一个苗人女子疯狂地冲过来,尖叫地说着听不懂的苗语,却也藏不住话语中的怨毒。 她认出来那是朝瑶的母亲,对方散乱着头发,神情癫狂,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明媚风情。 剧痛伴随着彻骨的寒冷突袭全身,听雪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回京城途中的客栈里。 “……冷,好冷……” 明明是六月艳阳天,却冷得好像置身于深冬的冰湖中。 听雪被冻得神志不清,只本能地索求着身边人的体温,直到小铜炉堆满床榻,方才勉强颤抖地入睡。 门外的交谈断断续续传来,听不真切。 “太子殿下放心,姑娘腹中有两月身孕,只要等胎儿大一些,把冰蟾蛊逼入胎儿体内再引产,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代价呢?” “呃,代价是这一胎必然保不住,而且姑娘以后依旧会受寒毒之苦,也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有没有办法同时保住母体和胎儿?” “有倒是有……比如将子蛊转移走,只留母蛊在姑娘体内。但此法条件苛刻,冰蟾蛊进了人体后就不会轻易出来,直到跟着宿主一同死亡。除非另一个寄宿对象曾中过赤蜈毒,方能激怒冰蟾蛊虫,引诱其与天敌斗争,从而完成寄生对象的更变。” 可赤蜈也是苗疆的毒物,段时间内哪里找得到合适的人选啊。 景文帝垂眸,“我曾经中过赤蜈毒,把子蛊转移到我体内吧。” 身旁的人面色骤变,急声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这蛊虫阴邪至极,若是让它入了体,必然子嗣长绝!” 而且人会短寿。 景文帝轻轻长叹一口气,“只管按我做的做。” …… 许久以后,再次醒来的听雪虽然还是感觉四肢发冷,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痛苦难忍。 景文帝不知为何陷入昏睡中,但此刻除了复仇,她脑海中已经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藏起孔雀翎与毒药,听雪主动入宫求见皇太祖。 或许是在龙椅上坐了太久,已经习惯了俯视脚边的可怜小虫子们,对方竟然毫无防备之意。 这给了听雪绝佳的机会,在御书房内,迎着对方悠然得意的嘲笑目光,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袖中的金筒。 在皇太祖错愕夹杂着痛苦的目光中,孔雀翎绽开耀眼美丽的尾羽。 【作者君:还以为今天能交代完,结果还差点咳咳……听雪阁的故事是个悲剧,悲剧在于三个人从来没有背叛过谁,男女主为了自由和活着竭尽全力,但就是看不到希望,相爱却无法在一起!】 第 1323 章 南唐旧事秘闻录·听雪阁(完) 一生都将别人掌控在手里的皇太祖,从来没想到捏在手里的小虫子会狠狠地咬他一口。 他已过七旬,本就不剩几年寿命,根本扛不过这一劫。 但震惊与愤怒过后,在奄奄一息之际,他却对听雪露出耐人寻味的冷笑。 “你以为杀了朕便能解决一切了?” “呵呵……朕是南唐的神祇,你的命运在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很快你就会知道……弑神的代价和惩罚!” 听雪紧绷着脸,死死咬牙。 直到死亡的那一刻,皇太祖看她的目光依然充满了不屑,而对方也的确如恶鬼一般阴魂不散,在死后也给他们留下了看不见希望的重重南关。 皇太祖驾崩的那晚,听雪成为了南唐的叛徒。 这是早就谋划好的一环,他的死亡并未影响计划的推进,刺杀无非是让皇太祖的心腹臣子怒焰高涨,却不能改变结局。 听雪的真实身份与苗疆五仙教的关系被公布天下,种种铁证被呈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她便成为千夫所指。 朝廷说,她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与五仙教勾结的叛徒,野心勃勃地想要夺取皇权。 她试图迷惑太子殿下的心智,并且刺杀当今圣上,罪不容诛。 听雪阁虽然是江湖组织,但在听雪的带领下,名下弟子从来都是侠义心肠,为民除害,拯救黎民百姓的事情从来没有少做。 百姓们虽然不愿意相信朝廷的说辞,可证据就摆在面前,令人不得不接受现实。 失望与愤怒堆满了他们的脸,百姓言辞激昂地声讨听雪,叫嚣着杀掉她,好似忘了听雪阁曾经为朝廷与百姓付出的一切。 景文帝醒来后,顾不得处理登基的事,只求力保听雪。 其余势力虎视眈眈,看到了争夺皇位的希望,想要借机卷土重来。 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皇太祖的遗力对抗,勉强把局面维持在一个动荡的平衡当中。 两人见面的时候,景文帝问她,“阿雪,你怪我吗?” 全是因为他的错,事情才会落得如此不可挽回的局面。 听雪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在数日之间便老去很多,不复曾经的鲜活灵动。 “我只恨自己太弱小,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你,还有他。” 想起化为灰烬的少年,她在景文帝胸膛前落下泪,触及那滚烫灼热的温度,好似能感受对方葬身火海时的痛苦。 听雪并未对景文帝有任何嫌隙,但是他们都知道,在朝瑶死后,这份感情承载了太多太多,已再难回到从前的纯粹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成为新皇的景文帝会孤寂茫然地独坐在养心殿内,看着夜空喃喃自语。 “我这一生所求的不过是自由地活着,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做想做的事情……如此微小的愿望,为何那么艰难呢?”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心腹红了眼,忍不住宽慰道:“陛下,您现在已经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了,您还年轻……和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景文帝沉默不语,有时候他也想过,不如抛下一切和听雪离开这个牢笼,飞到真正的天外长相厮守。 可命运从来没有给过他们选择这条路的机会。 曾经他们是那样弱小,在宫里相依为靠的时光,连活着都要费尽心机,何谈飞出牢笼。 等到渐渐长出羽翼后,他们不再一无所有,一路走来拥有了许多同伴,肩上自然也有责任与羁绊。 听雪阁壮大到如此地步,阁中弟子遍布南唐。 如果他选择逃避,与听雪一同隐姓埋名,或许能求来短暂的安宁,但朝廷势必不会放过对他们的追杀,阁中弟子也会沦陷地狱。 景文帝深知自己必须走完最后一步,坐稳这张冰冷的龙椅。 听雪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主动向朝廷低头服软,发誓往后阁中上下绝对不会与各国皇室有所往来,更不会插手朝廷之事,以保全听雪阁上下数千名弟子的性命。 对他们来说,一开始走上的就是条没有希望的路,但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一旦停下迎来的就是死亡,所以哪怕已经清楚结局亦是悲苦无望的,也还要咬着牙走下去。 至少这样还能在黑夜降临前,贪得一些夕阳的余温。 皇太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吧,方才在临死时依然用讥讽嘲笑的目光看他们。 南唐的局势就这样慢慢稳定了下来,在百姓眼里,是景文帝看在昔日的情分与功劳上,这才放了听雪阁一马。 景文帝并未革去听雪的爵位,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但曾经声名远扬的听雪阁终究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神秘阁主,如今却在不知名的僻静庭院中苟延残喘。 一面宫墙,隔绝了两道相思的目光。 景文帝登基的第一年,选秀纳妃二十余名大臣之女,朝中局势洗牌后迅速得到了稳定。 虽然后位空悬着,朝廷中的臣子们却不急,只静候哪一位后妃先诞下皇长子,殊不知景文帝已经不可能再孕育子嗣。 在宫中的时候,他一向只埋头政事,不问后宫,唯独会风雨无阻地前往那座隐秘的阁楼。 因为那里有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两个人都付出了生育的代价,孩子也不容乐观地遗传了母体的寒毒。 比起景文帝和听雪,孩子身上的毒性要小许多,但日夜啼哭的声音也令二人心中绞痛。 景文帝一面劳心费神地把持着朝堂的一切,一面为妻儿牵肠挂肚到半夜,华发一根接一根地生出。 饶是如此,竟也是种来之不易,被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珍惜的幸福。 庭院里的所有造景陈设,都是依照两人曾经的构想而建造的,每当踏足这里,景文帝都有种美梦成真的虚幻幸福。 万物萧条的苍茫间,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又是一年冬。 夕阳很美,落霞像海浪一样在天空中翻滚,飞鸟在似火的云层中游动。 二人依偎在一起,观赏着奇景看得痴了,景文帝心血来潮,絮絮地说起最初相逢的那个雪夜。 “阿雪你看,又下雪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便二十多年过去了。” 听雪握着他冰冷的手,想要给他温暖却做不到,“你的头发都湿了,快进屋擦擦吧。” 景文帝摇头,像孩子一样幼稚执着地道:“不,我喜欢这样。” “今年怎么不怕冷了?” “怕,但是我更想和你白头偕老。” 听雪愣了一下,握紧他的手,靠在他怀里露出一抹恬静的笑。 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 第 1324 章 历史的真相 从丽太妃口中得知了这段辛密的南唐往事后,云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您的意思是,公子幽实际上是景文帝和听雪的后代?” 丽太妃神色莫名地点点头,“没错,景文帝英年早逝,他在位还不足十年便死了,只和听雪有一双儿女,也就是我们的先祖。” 景文帝体内的子蛊并没有听雪体内的母蛊凶险,却比听雪还要早死几个月,大抵是因为政事太过操劳所致。 他很好地接替了皇太祖打下的江山,虽然在位时间很短,但每一项举措都影响深远,为当时的百姓带来长远的利益。 丽太妃温声道:“在南唐的历史上,景文帝是位很出名的皇帝,文人臣子提起他来多是讴歌赞颂的,大家一致认可“太祖之下,当属景文”。” “但他活着的时候,风评却很一般,因为他没有孕育出子嗣,对听雪阁的手下留情,甚至是试图与苗疆缓和关系,因此而遭到很多批判反对。” “直到他死之后,当初制定下的种种政策与律令,才让臣民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所有政论都是极富远见的,只是受限于当时的情况显现不出来。” 云苓惋惜地叹道:“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从丽太妃叙述的故事里,能判断得出景文帝有一抹高洁的灵魂。 虽然成长于黑暗苦难中,却一直保留着人性的光辉,不断追逐着光明与希望。 他从小在宫中伪装,没有迷失在虚假的面具和权力之下,只为保全自己。 却又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珍惜怜爱着更弱小的听雪,尽自己所能地将对方拉出泥沼。 这样的人……没黑化长歪简直是奇迹。 就连顾长生都幽幽惋叹:“如果景文帝当年成功让苗汉两族和解,现在的南唐就一切都大不同了。” 公子幽听得泪花都出来了,“原来真相是这样……我还一直以为是景文帝和苗疆背叛了先祖,小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们全都是受害者。 从这个故事里,他感受到的除了绝望就是绝望。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他的先祖们坚持相爱并且走下去。 丽太妃解释道:“这还要从我离开听雪阁之后说起,我当初被恩人所救,在她死后顶替了她的身份,回到家族中复仇……” 然后她无意间发现,这个身份的父亲,大周从四品盐运使郑大人,祖上竟然是南唐人。 带着好奇心查下去,才发现郑家先祖在百年前曾是南唐的史官,因为种种原因遭到迫害选择背井离乡,直至这一代做了大周官员。 “我问起父亲来,他说郑家先祖因为受过听雪阁的恩惠,所以不愿意篡改史实,因此被朝廷杀害,并下了灭族令。” “但郑家先祖高风亮节,硬是豁出性命留下了真实的史卷,由他侥幸活下来的子孙保存至今。” 丽太妃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从前南唐月氏皇族早期的历史很多都是篡改过的,尤其是关于听雪阁的部分。 这也就能解释,她年幼时查看听雪阁内的文书,为什么总觉得很多言论前后矛盾,对不上也解释不清。 但这个东西实在是很棘手,郑家已经是大周人了,也不敢贸然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去触南唐的眉头,干脆就让那些史卷一直被存放在宗祠库房里,只待后人有机会去发现它。 丽太妃皱眉叹气,“景文帝还活着的时候,听雪阁与朝廷相安无事,但是他死之后不久,下一任皇帝就蠢蠢欲动地开始篡改史实,并且针对听雪阁了。” “我钻研阁内流传下来的书籍与前人言论,大概推测出是阁内出过叛徒,暴露了景文帝有亲生血脉的消息,才引得新帝动了杀心。” 因为景文帝之后的那一任皇帝,皇位来得并不光彩。 当时景文帝没有子嗣,眼看着身体又不行了,朝廷便只能考虑从宗室皇亲中选择储君,这自然又引起了不小的朝堂纷争。 一旦听雪的儿子被证实为景文帝血脉,必然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 景文帝厌恶深宫的一切,不愿意让孩子再去受这份罪,更何况他的子嗣也受着寒毒之苦。 何况秘密一旦公开,听雪阁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他必须保护听雪阁和爱人与后代子孙。 但没想到,听雪阁内反而出了叛徒,在他死后又起波澜。 新的皇帝知道秘史,自然也就得知了天星降世的预言,选择了和皇太祖一样的事。 不仅打压听雪阁,这场灾难更是扩大到了针对所有女子,于是就一步步演变到了如今的局面。 胧夜静静地道:“怪不得当初陨石落下来的时候,他们都跟见了鬼一样赶紧扔了,还请了天师来封印做法……我以为他们是厌恶女人,所以视天星为不详,没想到天星才是一切的源头。” 因果循环,如是而已。 萧壁城也为景文帝和听雪的故事扼腕叹息。 不过有了丽太妃的补充,关于南唐和苗疆的故事也就全局清晰明朗了。 现在看来,苗疆在被皇太祖摆了一道之后,苗疆爆发了强烈的矛盾冲突,结果导致苗疆一分为二。 五仙教盘踞在北疆,跟随者中有一部分风氏王族的旁系,他们因为痛恨背叛,不愿与汉人有所往来,宁肯居于深山中。 这一派系的势力发展到如今,便是以北疆女王风息颜为代表,成为了史上第一个同时出任教主与女王的人。 而风氏王族的嫡系,则在分裂后迁至南疆地带,他们疯狂地想要复仇和夺回疆土,和南唐展开了多年的纠缠厮杀。 甚至到了胧夜这一代,苗人已经顺利潜伏进了皇帝老头儿的后宫里,要不是胧夜穿越至此,苗人就要成功偷家了。 目前南疆的势力派系发展到现在,比北疆混乱许多,他们本来是王族嫡系,结果却在内斗与外斗中死了不少人。 现在掌权的是白家,也就是白川的父亲,并非风氏王族。 白川曾说过,他的父亲为了坐上南疆王的位置,辜负了他的母亲,可想而知这个位置坐的并不稳。 但这位南疆王又野心不小,还有着统一苗疆的心思,奈何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当初才想找留情来做圣女。 希望能凭借这枚棋子对抗风息颜,重新拉拢五仙教。 第 1325 章 形象代言人选择 萧壁城与云苓等人商谈一番后,心中很快就有了个模糊的计策。 “北疆既然对中原汉土并无觊觎之意,帮助他们统一苗疆也不是不可以,倘若我们当真和南唐打起来了,那么边境的土地自然也该重新分划。” 他一直有吞并南唐的想法,并且对此战也有七分胜券在握,剩下的三分不确定因素在于苗疆。 说白了,攻打南唐可以用鸟铳大炮这种火器进行降维打击。 但苗疆能和南唐纠缠这么多年,的确不容小觑,那个神秘古怪的地方不是瘴气就是毒虫,打起来堪比生物战争,这一点是大周的弱项。 哪怕云苓是医术达人,但南疆对她来说是个没有研究过的未知课题,严谨起见当然不能说万无一失。 可如今老天却把机会送到了眼前,北疆想要寻找个盟友,目的只在于捍卫原来的领土,而不是扩张版图,对大周来说就是个绝佳的合作对象。 如果北疆能跟大周里应外合,在背后牵制住南疆的势力,那收拾起淮湘王来就容易得多了。 顾长生也认可道:“如此一来,此战我们的胜率可达九成。” 不是他太过自信,而是见过了鸟铳和大炮以后,他真的想不通这场战役要怎么输。 根据听雪阁刺探回来的情报,当初南唐从大周购买了一批鸟铳,后来淮湘王叛逃至南唐时,也动用人脉手段搞到了朝廷的图纸。 双方一拍即合,这两年也在私底下研制鸟铳,但冶铁和工匠技术终究比不过大周。 制造出来的成品也被对比过,确实比大周要次一些。 更何况,璇玑制造的炮火只在东楚抵御海口的船艇上使用过,在陆地上行军打仗的将士还没见过此等威力,可谓是一大杀器。 萧壁城沉声道:“倘若能顺利拿下南唐,不妨将苗疆当初丢失的三分之一土地归还给他们,订下个同盟条约,凭此也可令汉苗两族握手言和,再不仇视纷争。” 他想得很明白,苗人对失去土地的仇恨是无法被消除的,就算他们和北疆顺利合作成功,也改变不了这一历史事实。 只有大周把那部分土地公正地归还给苗疆,他们才会真正地相信,感激并接纳汉人。 老实说,萧壁城自幼受中原文化影响,如果换作以前,这样扩张疆土机会摆在面前,他是绝对不会选择主动归还这部分土地的。 毕竟旧汉朝的天子曾立下“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壮志,中原诸国的每个帝王都将其奉为圣言与志向。 可他偏偏得了穿越时空的奇遇,能够亲眼所见千百年后的世界,思想也跟着有了极大的转变。 既然早晚都是一家人,那三分之一的土地姓不姓周就都无所谓了。 与其吞掉苗疆丢失的土地,不如归还给他们,然后帮助苗人安居乐业,鼓励他们与汉人通婚,早早完成民族融合。 萧壁城觉得这样也很好,谁说只有通过武力征服才能完成旧汉天子的壮志? 以文明进行同化融合,同样是种至高之术。 顾长生语气赞同地道:“壁城这个提议不错,我也研究过苗疆的文化,他们跟汉人的区别是很大的,不同的氏族部落通常以苗寨的形式散居,王族的权力并不像中原帝王那么大。” 汉人尊崇的是皇权至高无上,而苗人信奉的是蚩尤与女娲,他们是没有“苗疆国”这种概念的。 所谓的风氏王族,实际上是苗疆多个部族中最强大的那一支,也就是所谓的领头羊。 关起门来的时候,不同的苗寨部落之间也会有摩擦。 但是当苗疆受到侵害后,为了抵御敌人,无数个部族便会拧成一股绳,为了守护土地与信仰而战。 所以顾长生觉得,后世的“少数民族自治区”当真是个极好的制度。 敢问若是汉人尊重苗人的信仰与文化,认可他们自行治理土地,还能为其提供需要的帮助和指导,哪里会有仇恨滋生? 这是分明统一与融合的开始。 事至此,众人对与北疆进行合作达成了共识。 胧夜吹了口茶杯里的浮沫,“既然如此,就要考虑一下如何让北疆顺利拖住南疆的后腿了。话说回来,白川恨他的父亲,一直想阻挠南疆王的野心,有这个二五仔帮忙的话,北疆想要对付南疆应该不难。” “这一步由白川亲自和风息颜谈最好,苗疆的事情他们自己人再清楚不过,我们只需要确认策略步骤无误,给他们提供需要的东西就好。” 留情想了想,也开口道:“他们不是很重视苗疆圣女的仪式感么,回头我简单出面一下也不是不行,如果我以风氏嫡系的身份站出来支持北疆,南疆应该会有不少人认可统一吧?” 她也不求继承部落遗产,只要结一下出场费就行。 至于圣女的义务就算了,她只当做个纯粹的吉祥物。 听她们这样说,云苓忍不住摸摸下巴,心叹优势在她啊! 这下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不拿下南唐都不行。 “这么大的事情,朱蛛那个小姑娘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得选出个能代表大周朝廷的人跟白川一起去见风息颜才行。” 云苓说完,便琢磨起了形象代言人的人选来。 蔷薇? 她是听雪阁的骨干,又是风息颜的表妹,倒是很合适作为出面人选,何况风息颜强调过很想见见这位表妹。 可蔷薇并不能代表大周朝廷,要不要把叶折风也加上呢? 似乎也不太合适。 云苓正蹙眉思考着,便听丽太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如就让玉和去吧。” 萧壁城愣了一下,“玉和?” 六皇子……哦不,现在应该要称之为宁王了。 身为大周皇子,又是听雪阁嫡系,的确没有比他更合适出面谈判的人了。 “可是玉和他……会不会太危险了?” 萧壁城微微皱眉,本来想说宁王年纪还小,转而又一想对方都二十岁了,这话不合适。 可想起幼弟那天真腼腆的模样,他是真的很担心对方能不能行啊! 第 1326 章 岂止是人人喊打 丽太妃说到这里,也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庄重许多。 “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玉和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怪我将他保护的太好,从小教育他低调不争,方才让他养得这般涉世不深。” “不怕诸位笑话,几个月前他封王立府的时候,还闷闷不乐了很久,甚至想找壁城说情,让他能把我接出宫去养老……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气得我没忍住训斥了他一顿。” 云苓觉得稀奇,很难想象丽太妃这么波澜不惊的女人,私底下也会有生气责骂孩子的时候。 她眨眨眼睛道:“玉和一直都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可能是习惯了照顾您,放心不下您的身体,才想带您出宫住。”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犯不着为了宫规责骂他,我和壁城这里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您要是想玉和了就去宁王府住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丽太妃柔和了眉眼,对她温声解释道:“你们两个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不是怪玉和有违反宫规的念头,而是气他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离不开我。” 说起儿子的性格,她也有些犯愁。 以前为了在皇宫里过相安无事的生活,她特地磨砺过对方的性子,也会尽量避免和其他宫殿的人打交道。 教宁王以绣针技艺入道学暗器,便是让他学会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 但皇宫这一方天地实在太小,单薄的人际关系与枯燥的世界造就了宁王纯如白纸的性子。 都该成家立业了,还是个躲在母亲羽翼下不肯自己展翅飞翔的鸟儿呢。 “早前你们父皇暗示过几次想给玉和说亲,我屡次回绝,便是因为他的性子还没能立起来。这样难堪重任,哪个姑娘嫁给他都少不了苦头吃,故而这次我希望你们能让玉和出面去北疆,好好历练他一番。” “你们也不用担心太过危险,玉和这些年来在暗器之术上的成果远超旁人想象,放到江湖中绝对称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唯独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丽太妃很久以前说过,宁王生来是个武学奇才,因为通体经脉天赋异禀,所以生来不受寒毒所扰。 虽然代价是不能像萧壁城一样正常习武,但那点泛泛浅薄的内力,足以支持他修习暗器之术。 这么多年来,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上面,早就不是可以拿普通人的来衡量的了。 丽太妃继续耐心地道:“玉和该长大了,他既不能躲在我的羽翼之下,也不能藏在哥哥们身后,替你们排忧解难是他该做的事情,同样也是他身为听雪阁后裔的职责所在。” 这下云苓总算是听明白了,孩子在象牙塔里生活了太久,当妈的希望他去社会上找工作锻炼一番。 于是她便笑着点头应了,“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就让玉和去吧。” 连朱蛛那样傻乎乎的小丫头都能顺利溜进大周来,没道理宁王做不好这件事。 更何况南唐境内有听雪阁弟子相助,南疆那边有白川这个二五仔做内应。 从丽太妃的宫殿中离开后,云苓和萧壁城便筹划起这次指派出境的人选来。 南疆这边有白川为代表,大周和听雪阁以宁王为代表,再加上银面和朱蛛二人。 蔷薇和叶折风的婚事就定在九月,差不多两个月后,宣平侯便要从襄州回京主持婚礼,行程与吉日都已经定下,他们两个人不宜离京。 定下计划后,胧夜那边接到通知,便着手安排听雪阁弟子的接应之事来,预计准备工作在三周左右完成。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便正式启程前往北疆。 萧壁城还是挺担心宁王这个弟弟的,事情叮嘱了一大堆,还准备了不少防身之物。 要不是宁王没有精神力,他都想塞个装满急救物资的木坠空间给对方了。 白川那边也收到了密信,云苓让他前往北疆与风息颜商议牵制南疆之事,他不能被人发现真实身份,故而会伪装成听雪阁弟子一路随行。 要离开的事情,他只告诉了容婼。 春日的书院后山里,容婼愣了一下,忍不住心脏收紧:“北疆人那么恨南疆,会不会趁机把你做掉啊?而且……如果白家人知道你背叛了,将来你岂不是人人喊打?” 她怎么看都觉得白川扮演的角色吃力不讨好,听说苗疆人惩罚叛徒的手段可严厉了。 白川见她担心自己,心底乐得开花,面上却是死皮赖脸地凑了过去,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岂止是人人喊打啊,叛徒是要被烧死的,等到苗疆统一的那天,我肯定要被秋后算账,到时候可再也不敢回去了,就只盼着容大小姐你好心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淳朴山民了……” 容婼见他又开始插科打诨,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她和白川混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往事了解不少,自然也清楚身为南疆王子的他,曾经也遭到过北疆的多次针对。 苗人都可记仇了,但他却愿意放下之前的私人嫌隙,反过来帮北疆做事,很大原因是为了她。 原本白川只是想和父亲作对,不让他得逞如愿罢了,若是如此,倒也不必操心插手这些他本来就很讨厌的权谋斗争,还把自己变成个人人喊打的叛徒。 若苗疆统一,白家必然式微,损害的是他的权力地位。 但是若想和她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只有苗汉和睦这一条路可走。 白川见她不说话,忍不住不满地嘟囔道:“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不打算收留我了么?我知道你爹娘最近忙着给你相亲,你是不是被那些漂亮公子哥给勾走魂儿了?” “勾你个头啦!”容婼回过神来,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你要是让人给捅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守活寡的!” 她气呼呼地说完,一口咬在白川的嘴上。 第 1327 章 风景这边独好 白川“嘶”了一口冷气,看着容婼的眼里却全是笑意。 “我说你能不能盼我点好的?这都还没去呢,就开始想着守活寡的事情了,看来家里相看的那几位佳公子让你很满意嘛,连退路都想好了。” “说什么混账话,非得惹我生气你才高兴是不是?” 容婼被他的一再“犯贱”气得心中火气噌噌往上冒,就要狠狠地踩他一脚,却在抬脚的一瞬间被揽住细腰,失去平衡地撞在对方怀里。 就着这个姿势,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令容婼缺氧到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脑子都混沌成了一团浆糊,身侧的男人才终于放过她,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太丑了,还是生气的样子比较可爱。” “放心吧,你的情郎本事通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拿捏的,四个月后我一定平安归来,到时候从家乡给你带毕业礼物回来。” “可不许被那些小白脸给勾搭走了,要是让我发现的话……我的手段你可是最清楚的!” 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与北疆顺利谈和的话,就赶紧亮明身份向容家表明诚意。 就算容家不能立刻答应他,至少也要求得一个被考验和选择的机会,否则等到容婼毕业,就真的要被毫不知情的容家二老强制催婚了。 容婼小脸微红地喘着气,身体都快软成一滩水,嗔怒地瞪他一眼都像是在撒娇。 “你长成这副模样,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小白脸呢,怎么着,我要是看上别人,你还想给我种情蛊不成?” 说来也叫人纳闷,她从小就不喜欢白川和顾翰墨这种精致白净的纤瘦男子,更偏好那种虎背狼腰,硬朗英武,刚阳勇猛的男人。 结果最后偏偏就栽在了白川这个家伙身上。 “唔……也对,你看不上小白脸,喜欢唐逐星那种类型的。”白川轻挑秀气的眉毛,笑道,“那就看上别的小黑脸也不行,你要是对谁动了色心,我就要用苗疆的独门秘药把他们……哼哼哼……” 容婼扬起下巴,“把他们怎么着?” “把他们变成比我还白的小白脸!” 容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奚落打趣道:“你要是有这等本事,早就成京城首富了,还用得着天天在书院里扫地?有间药馆里的神仙水都该把名号让给你!” 她以前觉得自己看上白川真是鬼迷心窍了。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可以一起闹一起笑,无忧无虑的快乐吧。 虽说这人的嘴又贫又贱,但确实不像唐逐星那般正经沉闷。 白川看她高兴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起。 “嘿嘿嘿,你不都说我是小白脸了……小白脸还要什么本事,我就死皮赖脸吃定你了!”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那你以后入赘到了我家,凡事都得听我的……哼哼,那事儿也得我在上你在下!” “啧啧啧,你们大周女子都这般孟浪的嘛,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事害不害臊啊!让我摸摸你的小脸蛋,看看脸皮到底有多厚……” 两人嬉闹做一团,私会在书院后山的花丛里打情骂俏,天清气朗,风景这边独好。 …… 大半个月的时间飞逝而过,听雪阁那边很快就安排打点好了一切。 宁王带着印有大周玉玺图案的亲笔书信,随着白川等人一同从京城出发。 听说苗疆沼泽里的瘴气和蚊虫很多,云苓还特地从现代搜刮采购了一批用得上的药品物资。 什么三层防护的口罩啊,避免蚊虫叮咬的花露水,其他抗菌抗过敏的膏药等等。 “三嫂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同行的人。” 宁王将东西都收到,还专门给云苓展示了他随身携带的孔雀翎,梅花针等暗器,示意她大可放心。 云苓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心里感叹这个少年确实长大了,四年前初见的时候还跟她一样高呢,现在想来个摸头杀都得踮脚尖了。 她鼓励道:“嗯,相信玉和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等你历练归来,一定能大有所成,把京城里的小姑娘们都迷得神魂颠倒!” 宁王也明白自己至今未能说亲的原因,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磕磕绊绊地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这才坐上马车挥别。 蔷薇看着银面屁颠屁颠地上了朱蛛的马车,眯着眼睛道:“我怎么有种这小子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预感……” 回京城以来的这个月,银面几乎是跟只哈巴狗一样黏在那小苗女的后面,态度殷勤地带着她做这做那,很不符合他一贯懒散的性子。 胧夜似笑非笑地道:“孩子长大了,迟早要成家的嘛,他开窍了是件好事,而且未必就跟着别人跑了,说不定会把别人家的肉包子叼回来呢。” 她看银面陷入恋爱之后智商直线上升,以朱蛛那个小姑娘的傻瓜劲儿,谁吃定谁还不一定呢。 “哎~这就是春天哪!”云苓伸了个懒腰,欣赏着路边的桃花,然后冲蔷薇挤眉弄眼,“对了,我看最近折风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肾火旺盛,好像跟你之间不太和谐啊。” 蔷薇轻哼了一声,“谁让他竟然跑进窑子里睡了半个多月,不好好惩罚一下怎么行。” 叶折风这段时间也是不容易,因为回京比请假的时长迟了六天,萧壁城便大手一挥直接扣掉了他半年的俸禄。 加上之前他在莳花馆买醉的事情被人发现弹劾,虽然没有被降职,却被丢到了驻军营地里和新兵共同训练一个月,算是体罚。 好不容易每隔三天才回来一次,又被蔷薇刻意缠着撩拨,等他进入状态了,对方却突然转身走人,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里发傻。 本来就天天训练得满身阳火无处发泄,这下更是饱受折磨。 偶尔蔷薇“善心大发”,那便是她也忍不住了,方才肯掌握着主导权纾解一番,却不许叶折风主动。 那猫儿一样的小劲儿,哪里比得过亲身上阵肆意驰骋来的痛快解意,她是舒服了,他却胀疼的满头大汗。 这如同隔靴搔痒般的感觉,简直就是冰火交织的地狱。 一个月下来,叶折风看谁都是满脸怨气,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都能被吓跑。 第 1328 章 顾君霓受伤 苗疆那边的事情有大突破进展,朝廷的政事在忙过第一阶段后,也稳部就班地向前推进着。 云苓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周末闲来还能抽空带着男人孩子去现代世界,来一场春游踏青。 皇家幼稚园平常下午三点钟就放学了,奶团兄弟有时候是被幼稚园里的太妃们送回来,有时候是小老头儿亲自去接的。 自打荣登无上皇的宝座后,小老头儿的日子越发逍遥自在了,也顺便肩负起了替夫妻俩照看孩子的任务。 每天放学之后就会把孩子们带到别墅里去,由家庭机器人负责现代内容的幼儿教学。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动好学的时候,云苓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变得聪明懂事了很多,也慢慢领悟了自身与父母的特殊,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平日里她也不用太操心孩子的事情,就算小老头儿琢磨不清现代世界的东西,还有个祁天河在一旁帮衬。 老的小的凑在一起全是顽童,中间那个也不着调,净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如今的奶团兄弟更是整天一口一个“狗哥哥”,要不然就是“太爷爷”,听得萧壁城都有些吃醋了。 这天晚上九点多,他正在睡前规划着下个周末带孩子们去哪儿玩,便听得小金子传来急报。 “陛下,京城南郊那边出事儿了!” “镇国公府的容世子在路上遇到一伙贼人伏击,同行的还有北秦兰陵公主,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兰陵公主却受了些伤,这会儿已经就近安置到南郊集市里照料了。” 萧壁城听得头皮一紧,赶忙与云苓起身穿衣,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询问事情的详细状况。 很难想象以京城如今的治安水平,还能在城外发生这种事情,要知道当初修官道的时候,朝廷可是把外面山头里的匪寨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结果现在不仅有人伏击朝廷命官,还伤了北秦公主,这可是件严重的大事。 小金子口齿利落地将具体情况道出:“两个月前墨王殿下行商被假商会所蒙骗,容世子一直在奉命调查此事,并于前些日子顺利捣毁了京城内两处大型宝钞造假团伙的窝点。” “其中有伙逃窜出城的贼人大抵是对容世子怀恨在心,便跟踪设下埋伏,发动了十多人的奇袭。幸亏兰陵公主身负武艺,撑到了城门口的禁卫军前来支援,如今贼人已尽数落网。” 云苓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记得顾君霓那边是专程安排了护卫队的,而且留情还把月影星沉调去给她使唤了。 如此不俗的战斗力,怎么还能在面对十多人的伏击中受伤? …… 云苓却不知道,为了能和容湛独处,顾君霓把身边那些碍眼的护卫全都撤掉了。 月影星沉那两个只会给她泼冷水唱反调的家伙,更是被打包送回了动物园里铲屎。 这个周末,顾君霓如常与容湛约在京城图书院会面。 来大周有两个月左右了,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上五休二的特殊制度,书院里的学生和朝廷官员都是统一的休沐日,让她能够完美地和容湛培养感情。 平日里在清懿书院中专心研学,到了周末便进京城小住两日,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容湛待在一起的。 不过今日容湛却来迟了,两人约好未时初相见,对方却直至酉时才匆忙露面。 这会儿已日近黄昏,容湛满面歉意道:“抱歉公主,今日是我失礼了,原本指派了小童来图书院里传话,让你今日不必等我,谁想那小童竟疏忽了此事。” 他处理完事情后得知小童忘了传话,心道顾君霓怕是还在图书院里苦等自己,赶忙亲自前来寻找。 顾君霓放下书,好脾气地笑笑:“无妨,我就猜到你突然爽约定然是碰上了急事,故而也没有让人去询问打搅你。图书院很有意思,我独自捧着书在这里坐上一整天也不觉得乏味,你不必感到抱歉。” “倒是你遇上了什么急事,怎么忙成这样?” 她一边问着,主动给容湛倒了杯温茶。 “多谢公主。”容湛接过茶水,神色柔缓地对她笑笑,“我今日是在处理天竺假商会的事,墨王殿下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那批丢失的货物已有了眉目。” 顾君霓了然地点头,“恭喜容大人终于解决了这桩棘手的案子。” “这还要多谢公主鼎力相助。”容湛却冲她抱了抱拳,诚恳地谢道,“先前要不是公主在旁边出主意,几番令我豁然开朗,我也不会那么快追查到宝钞造假团伙的蛛丝马迹,从而查得那批丢失货物的去向。” 顾君霓跟容湛交往的这段时间,也知道他在负责调查宝钞造假的案子。 她以前在北秦的时候没少跟大理寺打交道,在断案方面有几分经验,虽然身为外人不好过问别国政事,还是委婉地与容湛探讨着出了点主意。 能帮到喜欢的人,顾君霓此刻也是心花怒放,但还是极力保持着谦虚端庄的模样,生怕过于骄傲自满会让人不喜。 “容大人折煞我了,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凭借着经验随便点评两句,瞎猫撞上死耗子凑巧说中了而已。” 容湛失笑地摇摇头,“公主自谦太过了,你的冰雪聪明在下这段时间早已有所领教。” 这姑娘哪里都好,思想见地和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偏偏行为举止十分矜持柔顺,想来也是受世俗礼教所困。 容湛觉得有点可惜,不然像顾君霓这样的姑娘该是相当热烈迷人的。 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抬眸浅笑道:“不知公主可有用晚膳?若是不曾的话,前些日子锦绣街里新开了家酒楼,在下斗胆请公主赏脸,便当是赔礼和答谢了。” 顾君霓顿时更加心花怒放了,容湛虽不喜人情往来,但平日里的饭局应酬却不少,以往他们也就是白天聚一聚,共进晚膳还是第一次。 “当然没问题,正好我也饿了呢!”她立马便雀跃地点头答应了,兴冲冲道,“不过把赔礼和答谢算作一顿饭,容大人你可真是好算计啊,怪不得平日里听那些同僚说你是池塘里的莲藕,身上净是心眼儿……咳咳,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注意到这话有点不符合她塑造出来的形象人设,顾君霓连忙转了话头,悄悄地吐舌头。 刚刚太得意忘形了,一没留神露出了本性。 容湛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两分,“无妨,公主这样说的话,那下次我再补你一顿饭便是了。” 他并不觉得冒犯,甚至觉得这样的顾君霓比平时要可爱许多。 【作者君:下一章阿妮的“人设”就要崩了,容湛(震惊.jpg)】 第 1329 章 感觉好像被调戏了 两人一道去酒楼用了膳,各自胃口都不错。 容湛是因为案子有了进展,顾君霓则是为独处而暗自窃喜,畅聊起来便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外间的侍女小蛮见天色都昏暗下来了,终于忍不住敲门打断二人。 “公主,天色不早了,明日清晨书院还有课呢,再不回去的话,怕是赶不上门禁的时间。” 清懿书院是有门禁制度的,一般到晚上九点就不能随意进出通行大门了,除非有特殊文书说明,否则就要被扣纪律分。 顾君霓猛然回过神来,瞅了眼云苓送给她的西洋怀表,才发现都傍晚七点多了。 她作为北秦公主,代表的是一国门面,哪怕大门口的守卫不会给她扣分,也得把面子保全才行。 “容大人,今日与你相谈甚欢,但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再继续作陪了,咱们下次有空再约。” 容湛也紧跟着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会儿山头的夕阳已经只剩下一个角了。 顾君霓出行没带护卫,他当然不能让对方就这么回去,“怪我忘了时辰,耽搁了你早回书院,马上就要天黑了,你与小蛮两个女子走夜路不安全,今晚由我送你们一程吧。” 顾君霓眼里飞速地划过惊喜,但还是婉拒道:“不了不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左右不过半个时辰,倒是容大人这一来一回太奔波劳累了,明日清早你还要上朝呢!” 这倒不是矜持客气,而是她的确舍不得大半夜的如此折腾容湛。 方才是她贪图享受独处的时光,才一个劲地找话题拉着对方说个没完没了。 容湛却是摇了摇头,认真执着地道:“公主是贵客亦是好友,断然没有不相送的道理,何况让你走夜路回去,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随后,他又先一步打断对方。 “公主,听话,莫要再推辞了,若是家中长辈知道的话,也要怪罪我失礼的。” 顾君霓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这一声带着三分训诫严肃的“听话”给堵了回去,便也就应下了。 “好吧,那就多谢容大人了。” 她看着容湛离开安排人手备车的背影,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但还不赖。 以前谢枕玉也常和她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君霓听话,别闹”这几个字,她不知在对方口中听过多少遍。 谢枕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并不带强烈情绪,既没有横眉冷眼,也没有过重的语气。 可偏偏是那种极为风轻云淡的不容置喙,以及说出这话的习以为常,让顾君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闷感。 好像她总是多么不懂事,多么的任性,又给他添麻烦了一般。 说来也奇怪,容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语气明显加重许多,却反而让人觉得自在。 这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她移情别恋了,所以看前男友是臭狗屎,看容湛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顾君霓思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这大概是因为容湛更有温度吧。 虽然他也好似天边月,自带一种淡漠的疏离感,但相处的时候总能通过细枝末节感受到他的情绪。 欢欣也好,不悦也好,亲和也好,严肃也好,让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有温度的、真实的人。 每一次互动,无论是否带有试探目的,都能够得到真实的回应,而不是沮丧与挫败的打击 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抱着一块冷冷的冰,永远也感知不到它的喜怒哀乐。 顾君霓曾试图用全身的温暖去把这块冰融化成春水,但现实结果告诉她,这样做除了把自己冻死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她真蠢,当初怎么就没直接把谢枕玉架在火上烤? 唉,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 约莫一刻钟后,容湛安排好了回书院的马车,还贴心地让小厮买了街上的点心给顾君霓带回去做宵夜。 小蛮掀起后面那辆木车的帘子,正等待着顾君霓先登上去,却见对方脚步微顿,身形一转去了前面那辆马车。 “我跟容大人坐一辆,待会儿问起来就说你身体不适,可别露馅了啊!” 小蛮眼角微抖,欲言又止地道:“公主,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是大周,又不是北秦!” 在北秦中男女同车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但这种行为通常会被人诟病。 可大周就不一样了,这里民风热烈开放,男女同车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清懿书院的学生们经常结伴拼车进出京城。 再加上木轮车普及后衍生出来的“叮叮打车”业务,百姓们对此情形不要太习惯。 故而容湛回来发现顾君霓坐在自己车里的时候,除了有点意外,并未觉得不妥。 顾君霓面不改色地撒谎,“小蛮身体不适,我让她单独乘一辆车,也好侧卧着休息一会儿。” 容湛并未怀疑,“原来如此,公主倒是心善体恤下人,难怪能和云苓她们成为莫逆之交。” “是啊,云苓姐姐当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不但一身本事,还长得漂亮又待人和气,能认识她是我三生有幸。” 顾君霓说的诚恳,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两人在车厢中的两侧相对而坐,就着关于云苓的话题闲聊了几句,不承想容湛倒是打开了话匣子,难得主动地说了很多,言语间赞肯之意十分明显。 顾君霓心底一喜,想起容湛被云苓治好心病的事,只觉得自己找对了话题。 又或者共进晚膳后关系他们的拉近了一大步,就这么喋喋不休地谈论起云苓来,果不其然见容湛的神色却发亲近柔和。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四个骑马的佩剑侍卫随行木车前后,车厢里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容湛绝美的脸在灯光中忽明忽暗,勾得顾君霓忍不住频频投去目光。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三分迷俊影,七分乱心神…… 容湛察觉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道:“公主,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顾君霓正沉迷在美色当中,便也渐渐忘了矜持形象,心神意动地道:“没有,只是看着容大人,忽地想起诗经中所言的句子。”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我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这首诗的魅力。” 这本是称赞女子美丽的诗歌,但她觉得用来描述容湛一点也不突兀。 容湛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平日里偷偷红脸看他,背地小声议论的女子数不胜数,但这么直白地盯着他看,还夸他貌若好女的姑娘,顾君霓是头一个。 但顾君霓的目光除了大胆直白外,并没有掺杂太多旁的东西。 容湛生气不起来,只觉得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粉。 因为这是首可称之为恋歌的诗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正犹豫思考着怎么接话,马车却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何人胆敢拦路!” 【作者君:姐妹们,今天搬家所以只有一更】 第 1330 章 容湛遇袭 喊话的人是镇国公府侍卫。 容湛闻声抬手掀起帘幕,沉声道:“怎么回事?” 车夫的声音紧张颤抖,“世子,咱们好像遇上劫匪了,约莫有七、八、九……十多个人!” 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一排蒙面大汉突然从黑暗的山坡里跳出来,个个手持大刀与长剑,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为首的人持着灯笼,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身边还有个跟班模样的瘦小男人将火把点燃。 火光之下,那一双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都是仇恨的凶光,好似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 容湛紧紧皱起眉头,实在没想到如今京城郊外竟然还能遇上劫匪。 他只带了四个侍卫随行,身边还有两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明显不是那群人的对手,于是果断隔着帘幕对车夫低语了两句。 顾君霓也下意识地探头去看,却被容湛一把拦住。 他将帘幕放下,迅速掐灭了车内的灯笼,小声道:“我们遇上劫匪了,公主万万不可轻易露面。” 顾君霓瞬间明白过来,此举是在保护她,便是遇上险事也忍不住悄悄弯起唇角。 随后,车夫强自镇定的微颤声音在外面响起。 “各位壮士有话好好说!若是求财的话,我等将随身之物尽数奉上便是,刀剑无眼,切莫冲动啊!” 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容湛不想惊吓到顾君霓主仆,选择息事宁人。 那举着火把的瘦小男人却不予理会,语气兴奋道:“大哥!我刚才看见车厢里好像有女人的身影,莫不是镇国公府的小姐?” 为首的男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健硕,衣服下鼓起的手臂极富力量感。 他听到这话眯起眼睛,打量着木轮车冷笑道:“倒是老子走运了,既如此就全都抓起来,除了容湛和女人之外,其他人都别留活口。” 容湛听得心底微沉,这群人知道他的身份,显然专程冲着他来的,今日这遭便不是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了。 马上的容府侍卫闻言,厉声呵斥道:“明知世子身份贵重,还敢伏击朝廷命官,你们是疯了吗?速速退去还来得及,否则被朝廷抓住便是问斩之罪!” “呵,少来那套!老子全家都让你们给灭了,就差没诛九族了,还怕砍头?” 高大男人语气愤恨,又似带着一丝恶毒的快意,“老天开眼,让我逮到这个报复机会,等将你家世子的项上人头送到柳府,倒要看看那老尚书是什么表情!” “本来也没盼着能逃过追捕,若能让容家小姐给老子留个种,便是死也值得了哈哈哈!” 容湛脸色冷沉地飞速思索了一番,很快断定了寻仇之人的身份,近来与刑部柳家有怨,又被缉拿斩杀了全家的人,只有前阵子涉及宝钞造假的团伙。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万分懊恼愧疚,亲自护送本是为了顾君霓的安全,谁料反将对方连累落入陷阱中。 “公主莫怕,微臣拼上这条命,也定护你周全。” 哪怕是他死在这儿,也绝不能让顾君霓受半点伤害。 顾君霓的手被容湛下意识地紧握住,她抿了抿唇,没有贸然动作,而是贴近车窗缝隙飞速扫了眼外面。 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死士和侍卫,只是一身匪气的恶徒,胜在人数众多,手持利刃。 看得出来近一半人都算不上练家子,唯独那个为首的高大男人身躯孔武有力,下盘沉稳,扛着的大刀起码有二十斤,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对方显然是把她认作镇国公府的小姐了。 身后的小弟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放肆的笑声与污言秽语充斥整条官道。 后面车厢中的小蛮听到这些话,忍无可忍地掀开帘子,神色怒不可遏。 “放肆!我家主子是堂堂北秦兰陵公主,谁敢出言不逊,也不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然这番话却并未能起到想象中的震慑作用。 高大男人只是面色惊异迟疑了一瞬间,很快又被冷酷果决所取代。 “北秦公主?公主又怎样,今儿个就是北秦皇帝在此,老子也照砍不误!” 一个流窜逃亡的穷凶极恶之徒,本就是抱着自毁的心态前来复仇,又如何会被权势所轻易震慑。 “快烧了木车,别让他们跑了!” 高大男人粗声令下,身旁的瘦猴立刻猛地将手中火把掷向车厢。 “公主小心!” 这一瞬间,容湛本能地将顾君霓压在身怀下,侧身挡下了从帘幕外飞进来的火把。 那火把似重锤般砸在他的肩膀与后背处,又坠落在车厢中,瞬间点燃了帘幕与他的外衫。 顾君霓惊急地喊道:“容大人!” 容湛发出闷哼声,唇色陡然白了两分,他反应迅速地脱下外衫,顾不得那处带着火燎般的钝痛,连忙拉着顾君霓的手跳下起火的马车。 “公主,我们和小蛮分乘三匹马,朝三个不同的方向跑!” 这条官道除了回城和去书院以外,便是通往南郊集市,后者是最近的。 容府侍卫听到这句话,也毫不犹豫地跳下马来,高声喝道:“众将听令,掩护公主和世子突围!” 话音落下的瞬间,烟火信号在夜空炸开,夜风将空气吹满硝烟的味道。 这是容府侍卫随身携带的烟花弹,只要城门口的禁卫军看见,一定会立刻带人前来支援。 四个侍卫与两名车夫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应对起围上来的恶徒。 容湛却顾不得上马奔行,而是赶紧将顾君霓拉到了最近的马匹旁边,“公主,右侧那条路是通往南郊集市的,你快趁现在跑!”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先掩护顾君霓离开,自己是那帮恶徒的首要目标,怎么也能以血肉之躯拖住对方一会儿。 借着以多欺少,不远处的瘦猴男人钻了空子,持着把锋利的铁剑靠过来,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顾君霓上马到一半踩着马镫,余光瞥见这幕,想也没想就抬起另一只脚,用足了十成力,一记回旋猛踢在对方的下巴处。 第 1331 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啊!” 瘦猴男人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仰着头飞出去半米远,口中血沫横飞,竟是落了两颗牙下来,当场疼的在地上打滚,手里的铁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战局瞬息万变,才交手几招的功夫,就有两名车夫和一名容府侍卫都负了伤,更多的恶徒向马匹围过来。 事到如今,顾君霓也再没心思维持什么娴静柔弱的人设了。 “小蛮!把那剑给我,你保护好容大人的安全!” 她高呵一声,小蛮立刻机敏地将瘦猴掉落的铁剑捡起来。 顾君霓握剑上马一气呵成,动作利落的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容湛本能地愣了愣,下一秒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没有往右路跑,反而驾着马飞速地朝那群恶徒冲去。 “公主!” 容湛瞳孔骤缩,失态地急声呼唤她,只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把人叫回,却又见身侧的小蛮忽然从腰间抽出把薄如蝉翼的软剑,纤细玲珑的身躯如夜游蛇般疾滑而出,刺瞎了一名恶徒的双眼。 小蛮将容湛护在身后,脆生生道:“大人莫急!不过是群毫无章法的亡命徒罢了,我们以六敌之,未必就怕了他们!” 容湛万分惊异,怎么也没想到,顾君霓身边这个看起来娇美可人的小侍女竟有如此身手。 他却不知道,顾君霓虽怜爱美人,但只会赏识认可有才之辈,能给她做贴身侍女的小蛮当然不会是花瓶。 就在容湛惊懵的电光石火间,前方响起一阵混乱的惶恐咒骂声。 原来是顾君霓骑着马横冲直撞进恶徒人群中,将一个持刀的倒霉蛋撞飞出去,也不知道命还在不在。 驾马冲出去数米远,她又立刻勒住缰绳掉头回来二次冲撞,几下就把恶徒的阵型撞得溃散成沙。 素白色的纱裙随夜风飞扬,不像是个月下仙子,倒像是个冰罗刹。 逃倒是能逃,但顾君霓不肯。 她高傲如斯,岂能容忍宵小贼子在面前大放厥词,更别提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被伤,早已令她胸口怒火升腾,唯有手刃这群恶徒方能后快。 容府的侍卫虽然也神色吃惊,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抓住这个机会配合反攻。 原本对方有十五个人,现在却折了两个,他们只有四个侍卫,却多了顾君霓主仆助力。 几人护着不会武的容湛与车夫,各自以一敌二,倒也勉强能不落下风。 “格老子的!倒是小看你这女人了,待会儿落到老子手里,有你好受的!” 高壮男人狼狈地躲开烈马冲撞,扫了眼七零八落的弟兄们,胸口怒火与腹中邪火交缠相生。 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男人面上却并无慌张,眼中冷意更甚。 他看得出这位公主骑术极好,但那马终究不是她的坐下神驹,冲撞三次后便受惊嘶鸣起来,已经有了失控的状态。 手下弟兄被冲撞散开后,与那些侍卫打斗交缠在一起,她若再敢冲撞下去便是敌我不分。 “小蛮,你先带容大人走!” 顾君霓知道容湛是不善骑马的,对方以前的身体弱成那副模样,太过颠簸的马车都能要他半条命。 结果却在这个关头提出要跟她们兵分三路逃跑,显然是有拿命相搏的打算,叫她又气又急。 小蛮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战况的不妙之处,赶紧拽着容湛往另一只看起来最温顺冷静的马儿身旁走。 “容大人!快上马吧,小蛮护你周全!” 容湛面色猛沉,此事本因他而起,焉有丢下顾君霓一个姑娘独自逃命的道理? 可如此紧张险恶的关头,他竟是除了保证不拖后腿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理智告诉容湛,现在走掉才是给顾君霓减少负担,强烈的情绪却让他脚下一步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懊恼责悔自己为何这般不中用。 小蛮朝他伸手,焦急地催促道:“大人,快跟我上马啊!” 就在容湛犹豫着伸出手时,战局再次骤变。 高大男人怒喝一声,“都给老子把马拦住,先砍了它的前蹄!” 所有黑布敷面的恶徒闻言,纷纷放弃与侍卫纠缠,转而围攻向顾君霓。 顾君霓沉着嘴角冷视周围,以她的力道,和那高大的男人正面敌对实在吃亏。 下一秒,她再次无所畏惧地握紧缰绳继续冲撞。 那高大男人早有所准备,趁着她御马奔腾之际,双手高举大刀朝着马的前蹄狠狠一砍。 “咴咴——” 马儿痛苦地嘶鸣一声,朝着地上栽倒而去,也将马背上的顾君霓甩出去三米远,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乎摔晕了过去。 男人见状,快意地放声大笑起来,扛着大刀一步步靠近。 “真没想到,老子还能有机会尝尝一国公主的滋味,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趟了。” “竖子尔敢!” 容湛脸上血色尽褪,青筋暴起地高声怒喝,情急下竟反手夺了小蛮的软剑就要冲过去。 此刻他再顾忌不得什么,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任何人碰到顾君霓。 就在高大男人靠近过去后,正欲伸手把人扛起来,脚边的素裙姑娘却忽地抬手朝他的脸袭来。 一抔沙石打在脸上,男人下意识地举臂护目,却将下方弱点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顿时心头发毛,暗道一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架势防御,顾君霓飞速翻身而起,朝着他下腹处的气海给了一记肘击。 “呃——!” 男人被命中死穴,瞬间血涌气破,剧烈的疼痛袭来,脸色骤白地弓起身子后撤两步。 顾君霓捡起脚边的铁剑,连招迸发,寒芒闪耀的瞬间便削去对方的手掌。 男人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握住砍刀的手掌突然与身体分离,疼痛在滞后了几个呼吸后席卷全身,令他发出刺耳的惨叫。 顾君霓却仍不罢休,提剑趁势追击,剑尖连番迅速挑刺,在他四肢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直至男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倒在地上痛嚎不止,身躯翻滚间冷汗淋漓,脸红青筋涨起,眦目欲裂的神情似恶鬼般骇人。 其余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所吓,皆是目光骇然地看着那半身溅血的素裙姑娘,颤抖着腿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作者君:好久没写打戏了,为后面的南唐剧情温习准备下……】 第 1332 章 色迷心窍 擒贼先擒王,眼看高大男人竟然折在一个姑娘手里,不少人已是丧失了战斗意志。 “大家上,把他们都抓起来!” 小蛮等人则士气高涨,娇喝一声领着侍卫们将剩下的恶徒一网打尽。 容湛剧烈地呼吸着,惊怔地看着顾君霓,一时间不知该作出何种表情。 月色下,她凛然的眉眼间有种锋利的美,身后火光冲天,照亮那沾了血的脸颊与素裙。 夜色下的红与白激烈相撞,画面用力撞击在容湛心口,有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反复激荡,被混杂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当中。 顾君霓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看见容湛的表情以后,心里又是一紧。 完了! 刚才在气头上,动手时也没多想,该不会吓到容湛吧? 对方会不会觉得她出手太过狠辣残忍? 顾君霓忍不住偷瞥了高大男人一眼,虽然已经算克制了,但那副血淋淋的惨样确实看着怪吓人的。 才一个半月,此前苦心营造的娴雅形象就全部崩塌了。 顾君霓正纠结着该如何面对容湛,制服了最后一个贼人的小蛮脚步轻盈地跑了过来。 “公主,你没摔坏吧?” 她一边关怀着,连忙伸手检查对方的身体情况。 顾君霓刚才那下摔得够狠,若不是她会武,保底也得断条胳膊腿。 刚才满心想着制敌,这会儿被小蛮碰了左臂,方才觉得疼痛难忍,下意识地皱眉吸了口气,吓得小蛮赶紧收回了手。 容湛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紧张上前。 “公主伤到了哪里?” “没……没事,大概是磕着左臂和小腿了,缓缓就好。” 顾君霓嘴上这样说着,抬脚落地时却明显难以发力,可见伤势不轻。 容湛定了定神,面色略显复杂地轻叹一声,“公主,暂且冒犯了,我抱你去车厢里吧。” 木车被烧了一辆,另一辆还完好无损,他将软剑还给小蛮,主动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顾君霓,问她有没有碰到伤处。 清冽的梅香萦绕在鼻尖,顾君霓的头脑一下子就迟钝起来,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 容湛竟然抱她了!? 脚不沾地的感觉让人飘飘然起来,她蓦地坠入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身子感受对方的怀抱。 虽然身姿单薄颀长,实际接触后才知胸膛与肩膀远比看上去宽阔有力,能稳稳地抱住重量不轻的她。 想到这里,顾君霓猛然一个激灵,忙用右手抵着他的胸膛。 “容大人,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小心压坏了你!” 她长年练武,身形与寻常女子不同,一米七出头的身高有一百二十斤重。 在留情等人眼里是非常健康匀称的体形,线条流畅美丽,略带肉感但不过分成熟丰满,却不符合北秦主流的纤细轻盈审美。 容湛哑然失笑,“公主,我是生来体弱,并非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再怎么样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由于体质偏弱,从小武安公就会叮嘱他要适当锻炼身体,这两年病情痊愈后,也遵循医嘱格外注意这方面的康复训练。 他只是不会武功,不是轻轻一碰就碎的琉璃宝瓶。 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交谈间便将顾君霓带回了车厢中,容湛这才指挥起侍卫们收拾残局。 余下的恶徒都被刺伤了腿,被镇国公府的侍卫们扒了外衫反绑住双手,挨个捆在路边挤成一团。 然后又连忙将被烧的木车扑灭,免得不小心引起山火。 做完了一切之后,京城门口注意到烟花信号的禁卫军才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此地。 领队的赫然是叶折风,他皱眉上前与容湛交谈了一番,方得知来龙去脉。 “我先派人护送你们去南郊集市处理伤势吧,这群贼人就交给我来处理,宫里和镇国公府那边也会安排人报信。” “那就多谢叶大人了。” 容湛记挂着顾君霓的伤情,与之匆忙交谈了几句,便先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远处的南郊集市已今非昔比,虽比不上城里繁华热闹,在夜晚中仍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着。 直到把顾君霓送进客栈雅间,经历了一场生死危难的容湛才终于彻底定下心神,回顾不久前的一切,好似是场不可思议的梦。 月色下对方衣袂飞扬的模样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忍不住轻抚上心口处。 明明已经病愈了,这会儿竟再次有了心跳加速,呼吸不上来的错觉…… 雅间里,小蛮正在给顾君霓上药,嘴里不住地唠叨数落着。 “公主就不该把护卫队撤掉,哪怕把月隐星沉留在身边,今晚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狼狈的境地。” 顾君霓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唉……筹谋这么久,好不容易和容大人拉近关系,今晚才单独用过膳,便叫他知道了我的真面目,真是功亏一篑啊。” 小蛮气呼呼地道:“都这个时候了,公主还想着容大人呢!原以为您变得清醒了,结果还跟以前一样色迷心窍,幸亏之前您赶我走的时候我没走,不然可怎么向陛下交代!” 哪有一国公主在异国他乡行事,身边连个护卫都不带的。 以前公主就没少因为谢枕玉犯糊涂,从而吃了不少亏,现在老毛病又犯了。 不行,她得向摄政王殿下打小报告,不能再由着公主胡来了。 顾君霓闷不吭声,还在思考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容湛。 想来想去索性破罐子破摔,决定以真面目示人,反正装也装不下去了,这一个半月以来也够累的。 另一边,容湛好一会儿后才平复了心情。 看见小蛮从雅间里出来,说是去附近的动物园找月隐星沉报信,他才整理好情绪,敲开了顾君霓的房门。 “公主,可疼得厉害?” 顾君霓的左臂和左小腿都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刚才来急诊的大夫说,对方除了皮肉擦伤之外,腿部还有轻微的骨折,要安心静养个一月。 顾君霓抬眸关切地道:“我没事,不必担心,倒是容大人你呢,伤势严不严重?” 容湛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房间里心绪纷乱地待了好一会儿,都忘了让大夫给自己看看后背。 第 1333 章 做本公主的驸马 “大夫说不碍事的。”容湛摇了摇头,不愿让她担心,神色有几分愧疚,“就是连累了公主,若非因为我,你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顾君霓想说,其实她还挺乐意的,受点小伤能换来和容湛亲近接触,她不觉得自己亏了。 不过…… 她想了想,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容大人,我刚刚没吓着你吧?” 容湛怔了怔才明白过来这话指的是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他摇了摇头,赞许道:“自然没有,不过公主竟然身负如此高强的武艺,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之前公主表现得与寻常女子无异,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顾君霓笑了笑,见他并无反感之意,陡然放松许多,悠悠斜靠在椅子上。 “我的武艺和剑术都是小皇叔教的,北秦燕都不算安稳,虽然爹安排了很多隐卫保护我,但我始终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得有本事傍身才行。”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那些隐卫都是不中用的东西,每到要紧关头都指望不上。” 她姿态风流,说话口气也流露着与生俱来的自傲,一改之前的端庄矜持,看得容湛愣了下。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来,认可道:“公主说得对,有自保的本事起码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就像今晚一样,若非公主与小蛮舍身相护,怕是我命休矣。” “救命之恩重如山,便是结草衔环也不足为报,我欠公主一条命,今后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要在下能做得到,定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顾君霓听到这话,却是眼神闪了闪,眸中划过一抹流光。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容家人都讲究恩义,否则当初秉持不掺朝廷浑水的他们,也不会坚定不移地成为靖王党。 顾君霓忽然笑了,觉得今晚这场劫杀真是来的妙极,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她还费心装什么? 她眸光灼灼地看着容湛,朗声道:“好!那本公主要你做我的驸马!” 话音落下,房间寂静了一瞬。 容湛怀疑自己幻听了,他神色怔然,不确定地道:“……公主莫不是在与我说笑?” “当然没有!容大人,跟你实话实说吧,自打在登基宫宴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是我想要的人。” “容大人应该也清楚,我来大周本是要和亲的,得知你尚未婚配,心中便有了想法。” “只是为免让你觉得唐突反感,才没有贸然表明此意,想着先扮成你喜欢的模样,等彼此间熟络了后再慢慢筹谋。” 顾君霓说得爽快利落,容湛却觉得这场面比刚才遇到劫杀都还震惊刺激。 “扮……扮成我喜欢的模样?” 他没太明白这个意思。 顾君霓扬眉,垂眸略带嫌弃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是啊,我专门打听过,你院里的丫鬟婢女都是这般素净的风格,若不是对你蓄谋已久,这种连点颜色都没有的裙子,必然不可能出现在本公主的衣柜里。” “可既然你刚才那样说,我也就不继续装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容大人不会拒绝吧?” 她越说下去,容湛脸颊与脖子上泛起的淡粉色就越深。 见过对他犯花痴的女子,但像顾君霓这般痛快承认自己蓄谋已久的人,活了二十几年来还是头一次遇到。 对方脸上也有没矫揉羞涩之意,明亮的眼里全是势在必得,叫容湛颇为哭笑不得。 “在下不才,竟不知能让公主上心到这般地步。” 说来有些好笑,他什么时候喜欢那种打扮素雅,举止文静柔弱的姑娘了? 不过是母亲在后宅之事上管的严厉,防止婢子们为了攀附老爷公子们争奇斗艳,才不许她们穿得艳丽罢了。 容湛从来不喜欢那样的姑娘,以前楚云菡在京城里还颇负盛名的时候,他也对这类女子不感兴趣。 从小见惯了身边婢女的呆板老实与枯燥无味,他觉得如繁花般绚烂的姑娘更赏心悦目。 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寂静,心中向往的是朝气蓬勃的热闹。 顾君霓抬起下巴,固执地盯着他,“容大人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乃天人之姿,又年轻有为,足矣让我为你心动。” “刚才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么,你到底答不答应我?还是说你讨厌我这样的女子?” “公主有千万般好,我当然不讨厌,只是……” 容湛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了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相处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跳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 顾君霓却以为他在犹豫,侃侃而谈道:“容大人,听闻你祖父年事已高,身体抱恙,家中最盼能早日看到你成婚生子,既然你没有合心意的姑娘,何不如答应我?” “皇兄给我一年时间在大周选驸马,可我一来就遇上了你,眼里早放不下其他人了。” “本公主虽然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当得起姝丽二字,论身份乃北秦皇室嫡系血脉,至于本事嘛,你也都看在眼里,说一句文武双全不为过,绝对辱没不了你。” “何况做我的驸马并不会影响你的仕途,反而对容家大有益处,我虽然身为公主,也不会对你的父母亲人颐气指使,包管二老觉着面上有光。” “此外,我还知道你曾有过一个意中人,或许是心中还忘不了她,又或者我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这都无所谓,我有的是耐心愿意等。” “容大人不是那些眼拙愚笨的凡夫俗子,只要你想明白之后多看本公主几眼,心动是迟早的事情。” 顾君霓就是有这样的信心,她敢对天发誓,这番自我评价绝对没有半点夸大自傲的嫌疑。 她觉得自己各方面都绝对出色,在北秦的时候哪怕名声差一些,也不缺乏裙下之臣。 没道理容湛也跟谢枕玉一样眼瞎,看不见她的好。 容湛属实是被这番发言给震住了,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顾君霓竟然连他有过心上人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不管她知不知道那人是谁,鉴于对方如今的身份,他都觉得有必要澄清解释一番,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正欲开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是小蛮回来了。 “公主!月隐他们来探望你了!” 顾君霓这才收敛了神色,压低声音道:“容大人,凡我看中的人和事,向来势在必得,我可以给你一段时间仔细考虑,希望不要让我等太久。” 怀柔政策不是她擅长的东西,强取豪夺才是她的一贯作风。 说完这句话,顾君霓高声回应小蛮,让外面的人进来。 第 1334 章 那种感觉是心动 此时的情形不适合再讨论这样私密的事情,容湛只得收敛了神色,在小蛮等人进来之后,礼貌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厢房。 回到雅间里,容湛在深夜中静坐了很久,还一直沉浸在顾君霓“性情大变”的错愕当中。 直到侍卫提醒他送来的热水要放凉了,他才回神准备沐浴。 身体浸入水中,背部的伤处传来轻微的疼痛灼热感,让理智回笼了许多。 坐在浴桶里,容湛回忆起顾君霓刚才说的话,竟然真的认真思考起那些话的可能性来。 祖父年事已高,大夫都说时日不多了,老人家整日念叨的就是他何时能够成亲生子。 早两年他还拿男儿应以事业为重作借口,去搪塞长辈们提出的婚事,如今也慢慢动摇了想法。 但是这个念头一从心里冒出来,容湛又会产生强烈的反感和抵触心理。 他真的不想因为满足长辈们的心愿,就强迫自己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这对他和妻子都不公平,不负责。 可顾君霓说出那番话时,容湛发现自己心里除了别扭和不舒服以外,抵触的情绪并没有从前那么强烈。 甚至还有点惊奇和期待,这位奇妙的公主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一面,会给他带来更多不同的惊喜? 作为一个成年男子,还是有过感情经历的男子,容湛并非不懂风花雪月。 恰恰相反,他明白今晚心中的异样是什么,那感觉就叫做心动。 容湛出神地望着屏风,喃喃道:“莫非这就是云苓曾经说过的……吊桥效应吗?” 曾经云苓和容婵闲聊家常的时候,他在旁边听到过这个词。 所谓的吊桥效应,便是指当一个人因为环境而出现心跳剧烈加快的时候,如果在此时碰巧遇到另一个人,那么他就会错把这种环境引起的心跳加速,理解为对方让自己心动了。 大量有效的实验曾证明,情侣一起做些刺激的事情,的确能够让彼此间的感情升温。 不管是不是错觉,的的确确拨动了他的心弦。 直到现在心情平静下来,容湛仍然能够清楚地记起那时的感觉,好像在胸口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莫名地有两份期待。 …… 另一处雅间里,小蛮注意到容湛离开时的状态不对劲。 待人一走,她就忍不住紧张地道:“公主,你没对容大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顾君霓轻轻挑眉,“怎么着,还怕我对他霸王硬上弓不成。” 月隐摸着下巴,思考两息后语气深沉地道:“以我们对公主的了解,这种事儿您还真能干得出来。” 星沉也小声嘀咕:“就是,当初在酒楼里的时候,谢公子就差点着了您的道……” 类似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当初在北秦的时候,谢枕玉有个爱慕他的表妹,对方寄住在谢府多年,本来有机会成为谢枕玉的未婚妻,结果硬生生被顾君霓给搅黄了。 后来那表姑娘不甘心丢掉机会,就想了个昏招,趁谢枕玉外出办事的时候,用药设计对方想生米煮成熟饭。 当时顾君霓将谢枕玉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把他身边盯得很紧,自然也就知道这件事。 本来是个美救英雄,趁机刷好感的大好机会,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根筋抽风了,在把表姑娘扔出去之后,反手将谢枕玉跟自己锁在了一个房间里。 ——谢枕玉,除了本公主之外,你别无选择,我不许你跟其他女人走得这么近。 ——你就是再不情愿也得乖乖俯首,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就不信你宁肯憋得断子绝孙也不做本公主的驸马! 当时月隐星沉守在门外,听得那叫一个汗流浃背。 明明是个顺风局,硬生生打成逆风。 俩人偷偷戳破窗户纸瞅了一眼,只见顾君霓满脸自得地坐在榻上,旁边是被表姑娘“轻薄”得衣衫不整的谢公子。 对方那张因药物而涨红的脸,在看见顾君霓带人解围的时候,本来是带着感激和那么几丝惊喜的。 结果在顾君霓做出这番举动后,脸色当场就吃了苍蝇似的和小青菜一样绿。 最后两人在房间里僵持了半天,谢枕玉始终不肯靠近一步,那定力就连庙里的老方丈来了都得甘拜下风,把顾君霓气得直哆嗦。 可她也真不能看着人憋坏了,于是扔下解药就冷脸走人了。 月隐一直坚定地认为,当时若谢枕玉的表情有一丁点动摇,绝对会被公主抓住机会当场办了,强行逼作驸马。 所以有时候,他心里其实挺同情对方的。 人人都道兰陵郡主追着谢家公子满京城跑,为他放低姿态做尽出格之事。 但认真来讲,哪怕郡主退让付出了很多,这份霸道的爱意依然并非寻常人能消受。 就像那位表姑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落得个被谢府匆忙许配给京外人的结局。 虽说那表姑娘本身品行不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自己玩脱了,可用留情的话来说,顾君霓前期拿的就是反派剧本。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执着替心上人出气,可人家表姑娘是谢府的亲戚,又在谢母膝下养了那么多年,就算犯了错也比跟她这位皇室公主更亲近。 所以到最后,谢家人不仅没有念她的好,还都在心里怨她性子咄咄逼人,把事情做得太绝。 听到这话,顾君霓似乎也想起了往事,难得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事方式不对,怨不得旁人不喜欢我,所以今后都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听到这话,月隐星沉对视一眼,都有些懊恼刚才不该那么说,勾起她的伤心事。 “咳咳……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公主那会儿年纪小,行事作风难免锋利一些。” “对对对!您如今长大了,这两年的改变大伙都看在眼里呢!” 这话倒是真的,谢枕玉的事让公主成熟了很多,不再是个霸道唯我的小姑娘。 第 1335 章 看好他们 顾君霓这才又恢复笑容,声音清亮道:“没错,人都是要长大的。” “所以我这次没有强硬逼他,直到他刚才亲口说会尽最大所能报答救命之恩,我才真心诚意地向他表露爱意,和他细说与我在一起的好处,也告诉他我可以耐心等待答复。” 听完这话,小蛮眼角疯狂抽搐:“……” 所以这跟以前有什么区别,不还是强取豪夺那一套吗! 不过是从不占理的威逼利诱,变成了占五分理的挟恩图报…… 小蛮真的有点担心,公主之前扮淑女辛苦刷来的好感,会不会在刚才已经倒扣完了。 她倒是不在意容湛怎么想,只是发愁公主又抱着一腔真情栽进坑里,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星沉皱起一张娃娃脸,吐槽道:“不是吧公主……您当真非容世子不可吗?” 把话往好听了说,那叫钟情专一,任何时候都只爱这一款的男人。 把话说难听点,他觉得可以称之为狗改不了吃屎…… 月隐也叹气道:“看来之前的苦头您还没吃够,选容世子还不如选谢公子呢,这事儿陛下能同意吗?要是让北秦那边知道的话,怕是要闹翻天吧!” 通常而言,和亲公主一般都是嫁进皇室的。 顾君霓一心想和容湛好,对于大周人来说可能有点意外,但并非不可以的事,甚至面上倍有光彩。 可对北秦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顾君霓是北秦皇室的代表,如果嫁给了容湛,那就变成了臣妻,将来见到大周皇室成员是要行君臣之礼的。 别的不说,北秦人历来以自己是旧汉正统嫡系后裔为骄傲,心中自带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顾君霓这样做,那不是把北秦皇室的脸面扔在地上摩擦吗? 想到这里,月隐脑海中灵光一闪,“话说回来,这不会是公主的迂回之计吧!” “我怀疑您根本没放弃对谢公子的想法,所以才跑到大周来挑驸马,然后利用容世子这个出其不意的人选,倒逼陛下妥协您和谢公子的事!” 月隐觉得自己真相了,汉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 顾君霓要是说她想招谢枕玉做驸马,小秦帝和朝廷肯定千百个不愿意,可她要说给大周人做臣妻,大家就得哭着喊着求她把谢枕玉带回府了。 这回难得轮到顾君霓眼角抽搐了两下。 “滚!整天就你们脑子里戏多,这件事是皇兄默许的,他答应过我,不会干预我在大周择选夫婿。” “所以你们几个要是怕我吃苦头,就该想办法帮我讨得容大人真心,而不是成天在这里和我唱反调!” 说完,她没好气地将所有人都轰出去了。 小蛮三人在客栈大堂里托腮皱眉地坐了许久,各自面面相觑,纷纷叹气。 “看来公主是认真的。” “和当初遇见谢公子时一模一样。” “不怕公主嫁不出去,就怕容世子跟谢枕玉一个性子,到时候又……” 三人正小声嘀咕着,客栈外却响起一阵动静。 外面守夜的镇国公府侍卫领着两个人走进客栈,正是云苓和萧壁城。 小蛮等人赶紧躬身行礼,“奴婢见过龙君和凤主,万岁万万岁!” 云苓虚扶一礼,“起来吧,宫人来报阿妮和容世子今晚在官道上遇袭,他们二人可伤得严重?” “公主从马上摔了下来,大夫说要仔细静养一个月,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小蛮连忙将大夫的诊断结果详细说了一遍。 云苓略略放下心来,听说顾君霓已经歇下了,便也不贸然去打搅她,就在客栈大堂里和小蛮详细地了解起事情经过来。 问完之后,萧壁城压低声音道:“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明天的早朝先取消。” 顾君霓受得不轻,他们总得表现得重视点。 云苓认可地点点头,转头神色温和地叮嘱小蛮早些休息,却见这姑娘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蛮,怎么了?” 小蛮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道:“奴婢有些事想和您说说。” 今晚的事压在心里,需要和人倾诉一番,想来想去竟然觉得云苓很合适。 对方跟公主交好,又那么熟悉容湛,或许可以劝劝公主。 打着这样的主意,小蛮原原本本地将顾君霓追求容湛的事情都告诉了云苓。 云苓听完后吃了一惊,神色意外地道:“阿妮竟然看上容湛了?” 这可真是个令人意外的消息,此前顾君霓对容湛表现的并不热络,她还以为对方不太喜欢这张酷似前男友的脸呢。 哪料是一早就掉进坑里了,正谋划着怎么开展新恋情呢。 云苓哭笑不得,她就说容湛那么出尘绝色的男子,顾君霓这样的小色鬼看了怎么会没有半点波动。 “这很好啊,容世子和阿妮男未婚女未嫁,两人若能结缘也是段佳话,她这么快就能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你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小蛮愁眉不展,“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旁人都道容世子对婚事的态度极为冷淡,甚至心中还有个忘不掉的朱砂痣,公主这样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如果对象不是容湛的话,她的确是会为顾君霓感到高兴的。 “这种事情,奴婢也左右不了公主的决定,不过是为她担忧心疼罢了。” 听到“朱砂痣”三个字,云苓差点被口水呛到。 她清清嗓子道:“关于阿妮过去的事情,我从别人口中也了解过一些,能够理解你们对她的担忧,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容世子很好的,他可不是棺材脸那样的男人。” 云苓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相当看好二人的模样。 这是小蛮没想到的,“您似乎很赞成这件事?” “当然,容世子具体有多好没法详细描述,但我向你们保证,他骨子里是个温柔的男人,绝对不会伤害阿妮一丝一毫!” 如果说有谁希望顾君霓能把容湛追到手,那绝对是云苓无疑。 第 1336 章 时间会淡忘遗憾 从最初认识到现在,云苓一直将容湛当做寻常朋友看待。 至于当初那场意外的出手相救,她也没想到会让一个高岭之花般的男子为此折心。 坦白来讲,起初的云苓并没有太把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除了定期帮容湛诊病以外,他们俩的交集并不算多,独处的时刻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认识没多久,她就已经孩子都生了俩了。 云苓觉得时光很快会让容湛忘掉这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事实也的确如此,对方是个克己复礼的君子,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始终都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出格的举动。 但后来云苓却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面上并不表露什么,私底下却总在默默关注自己身边的一切事情。 有时候遇到事情想找容湛请教,又或者关于瑞王两口子的事情需要沟通,才开口说几句话,便发现对方早就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全貌,还猜到她会来拜访,为此提前做好了准备。 一次两次还没觉得什么,次数多了,就连直男如萧壁城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可彼此间的关系特殊,有些话摆在面上讲太尴尬,于是只能私底下跟瑞王夫妻嘀咕抱怨两句。 “虽说他与苓儿之间不会有什么吧,可每次一想到对面坐着和我商议政事的男人,心里惦记着自家媳妇儿,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坦。” 萧壁城其实不是个爱吃醋的男人,和云苓的感情也很稳定,但在容湛的事情上总是格外在意。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间节点很微妙,那会儿他对云苓还处于单恋状态。 犹记得他前脚刚和云苓表白无情被拒,容湛后脚就找上门来打探她的身份,还是一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要以身相许报恩的模样。 当时云苓的态度还是“惹得老娘一个不高兴,明天就立马带球跑”。 萧壁城处在随时会失去的紧张中,突然杀出来一个容貌绝世,身份非凡,还长的那么白的美男子,简直让他如临大敌。 所以哪怕后来夫妻感情稳定了,再提起容湛来还是会格外有危机感。 “你们俩作为他的亲妹子跟亲妹夫,就不能对容兄的私事上点心吗?镇国公府做梦都想给他娶个世子夫人,你俩也想办法给他牵牵红线,别让他总吊死在一棵树上。” 容婵对此表示尴尬,语气略带无奈地道:“我当然也不想哥哥这个样子,不是没给他介绍过闺中好友,可是每次他都要拿云苓姐姐来做比较。连我娘都察觉出古怪来了,后来天昱便让我不要再插手管哥哥的私事。” 此时的瑞王跟容婵已经和好如初,他跟大舅子打交道很频繁,当然也聪慧敏锐地差距到了容湛隐秘的感情,便叮嘱容婵不要再这样做。 对此,瑞王解释道:“人总是对已经失去的和得不到的事物抱有强烈的遗憾,进而在心中不断美化他们,更何况是初次动心的人,想要淡忘这种感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盼他能早日放下没有错,可越是为容湛的私事忙前忙后,告诉他其他姑娘有多么多么好,他就越要心生抵触与逆反。” “婵儿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让他反复不断认定,世上再不会有比云苓更好的姑娘,从而更难忘掉她。”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谁都不要再提起,能冲淡这种遗憾的只有时间。” 瑞王说这段话的时候十分平静,但眸光却很深邃。 有时候,理智是无法掌控情绪的,类似这样痛苦迷茫的阶段,他曾经历过很长时间。 过去的数年时光里,楚云菡曾是他盼而不得的心上人,所以在他的心里,对方总是有一万个好。 哪怕后来知道对方与自己所想的模样相去甚远,他也能麻痹自己一再放低底线。 别人越是说楚云菡不好,他就越要去维护包容。 处在这样的情绪里,他曾对容婵造成过很深的伤害。 但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世间潇洒的人总是少数,瑞王对楚云菡的爱恨与遗憾,都是在过去那段狼狈不堪的时间里慢慢消散的。 同样的,他对容婵的感情也是如此,并非一开始就深入骨髓。 那时的瑞王只是对容婵抱有好感和依恋,清醒后的愧疚与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男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所以他对容婵的感情,也是基于责任与好感,在岁月的转化下一点点转变为浓烈爱意的。 “所以顺其自然就好,时间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会在未来的每一天慢慢淡忘这件事,直到彻底放下。” 于是,萧壁城也就不再执着于鼓动身边人给容湛牵红线了,他觉得瑞王的话确实有道理。 云苓也希望容湛能尽早找到可以执手一生的人,就算不愿意成亲生子,她也希望对方是单纯的享受独身主义,而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否则真的让人会有种莫名的压力。 如今突然有个优秀的姑娘扬言一定要拿下容湛,她当然举双手双脚支持。 萧壁城得知这件事后,想了想问道:“既然你家公主都表白了,那容湛是什么反应?” 小蛮顿了顿,“唔……容大人还没有给出答复,公主还在等待。” 听到这话,萧壁城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没有给出答复,也就是说没有立刻开口拒绝,这说明什么? 有戏,有戏啊! 哪怕容湛几经思考后拒绝了顾君霓,两人之间也绝对有戏! 因为换成一年前的容湛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摇头,并且对婚事表露出冷淡与抵触之意。 可他竟然需要时间去思考和衡量这件事了,也就是说心中的遗憾已经被冲淡,或者多少对顾君霓有两分心动。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知道他这四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萧壁城在内心喜极而泣,忍不住一把将云苓拉倒旁边,眸光闪闪发亮。 “苓儿,接下来就该轮到你这个金牌红娘出手了!” 帮顾君霓趁热打铁,趁早拿下容湛! 第 1337 章 爱情不讲究先来后到 云苓重重点头,心里也是一阵激动。 “没问题!明天我就给容湛放一个月假……哦不对,是他没能保护好兰陵公主,罚他贴身伺候阿妮,直到阿妮的伤势痊愈为止!” 还上什么班啊,赶紧给她谈恋爱去吧。 “对了对了,得把这个消息赶快告诉小婵,让她在镇国公夫妻面前为阿妮多说几句好话,只要婆媳相处得和睦,这婚事就能成一半。” 萧壁城神采飞扬地点头,“如果是你亲自保媒的话,镇国公夫人绝对千万个放心满意。” 云苓想了想,忽而又皱起眉头,“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容湛的官职是不是太低了?成亲的话面子上有点不好看,得想个办法给他升官才行,要不然就把银行行长的职位定成正一品吧。” 反正现在今年大周的官职体系是要有大变动的,到时候那些新的官职品级还不是都由他们来定。 萧壁城也认真思考起来,“另外,顾君霓作为一国公主,北秦那边可能会对婚事有些想法,咱们要不然给她修座公主府以表重视?” 这姑娘跟老王还不一样,老王早就脱离了北秦朝廷,为了生活工作方便,他很快就要通过朝廷考核拿到“移民证”了,等同放弃了在北秦的爵位。 顾君霓却是北秦皇室的代表人物,跑到大周跟一个臣子和亲,可谓是相当自降身份的行为,关乎两国颜面的事情,面子功夫还是要维护好的。 云苓赞许地看了萧壁城一眼,“这回你倒是想的周到。” “那我尽快把这事安排下去,看上了京城那块地,让顾君霓自己挑。” 花自己的钱给别人买地修房子,萧壁城难得大方一回,生怕自己说迟了,顾君霓就会反悔。 小蛮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夫妻俩。 不是,她明明是希望对方能劝劝公主的,怎么搞得好像公主和容大人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一样啊! …… 这一夜,云苓心情极好地宿在客栈里,兴奋的半宿没睡。 她在案前奋笔疾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关于镇国公府的第一手情报。 比如镇国公夫妻的喜好与忌讳,还有容湛的一大堆亲戚里,谁和他们家关系亲近,谁家冷淡,又或者私底下有龃龉,全都扒了个一干二净。 就差没把容家的族谱给举列出来了。 洒洒洋洋地写了小半本册子,云苓这才合上本子,然后在封面上写了几个大字——《世子妃攻略大全》。 第二天一早,顾君霓收到这个小本本的时候,愣是看直了眼。 “这……这是云苓姐姐一晚上没睡特地写给我的?” 云苓连连点头,表示已经从小蛮口中得知了她对容湛有意的事情。 她神采飞扬地道:“我料想镇国公府那边得到了消息,估计今日白天就会来这里探望你,所以抓紧时间把一些要点都写了上去。” “你不用担心,镇国公夫妻都是很好说话的人,肯定会喜欢你的。” “前阵子他们还特地找了凤眠算命,说是容湛一年之内好事将近,若让二老觉得和你甚是投缘,岂不是妙极。” 顾君霓闻言,连忙翻看起册子上的内容来,恨不得赶紧背下来才好。 越看下去,她嘴角的弧度就扬起得越高。 “小蛮这丫头长出息了,竟还晓得向你求援,总算不跟我唱反调了。” “话说回来,最该谢谢的还是云苓姐姐你,这个册子可帮了我大忙呢,昨晚我还想着得花些时间跟容家其他人多打交道,没承想刚打瞌睡你就送来了枕头。” 册子上面还写了很多容家人的生辰,有几个日子将近正好可以安排走动。 换作以前,顾君霓是不在乎这些的,她一向不会特意去讨好谁,所以当初跟谢枕玉的家人相处的都很不愉快。 年少的时候过于锋芒毕露,趾高气扬的模样的确不讨人喜欢,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 后来经历的一切让顾君霓慢慢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她当初就是太过自傲,总拿自己和男儿作比,对于后宅的纷纷扰扰不屑一顾。 然而真正聪明的人,是要有本领和手段把后宅也平衡好的,这一点不分男女。 趁着顾君霓翻看册子的功夫,云苓帮她重新换药包扎了伤口,又找来夹板对小腿做了固定。 小姑娘津津有味地看着,忽而道:“对了云苓姐姐,你跟容大人关系这么好,知不知道他曾经暗恋的姑娘是谁啊?” 云苓猝不及防差点被口水呛住,“你很想知道吗?” “唔……的确有些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念念不忘这么久,我向来不肯服输,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顾君霓语气认真,看得出来是真的有些在意这个人的身份,眼中除了好奇之外,还有几分不服的小倔强,很符合她要强的性子。 回忆起小蛮说顾君霓为了容湛特地扮成他“喜欢”的样子,云苓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 “你哪里都没差,只是差在晚一步认识容湛,但爱情是不讲究先来后到的,所以不用在乎对方是谁,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你可以行事圆滑,但没必要为了迎合别人而戴上虚假的面具,哪怕要做出改变,也是变成更好的自己。” “否则当你因为在意而去迎合别人,从而丢掉真实自己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先行认输了。” 听完这番话,顾君霓不由得愣了愣。 她心中微动,似是有所感触,良久后不由得冲云苓笑了笑。 “云苓姐姐不愧是过来人,看得总是比我通透……” “我以前也这般为谢枕玉改变过自己,可是每次都适得其反,我不明白是怎么了,明明我压抑着本性,做了他们喜欢的事情,怎么还是不能让人满意呢?” 顾君霓轻叹一声,合起书看向窗外,“此前我一直觉得是自己改变得太迟了,才导致积重难返,这次还为自己的提前谋划感到沾沾自喜……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 第 1338 章 相见恨晚 云苓说得没错,无论何时都应该做更好的自己。 顾君霓想通了这一点,心中有所释然,回过神来见她对自己的新恋情如此鼓励支持,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询问。 “云苓姐姐,我第一次看到容大人就对他动了心,你不觉得我这样的喜欢很肤浅吗?” 当初没有立刻寻求云苓帮自己追求容湛,除了性格上的要强以外,其实这也是原因之一。 顾君霓是在这种事上吃过亏的,当初追着谢枕玉跑的时候,对方问她为何要如此,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他生得容貌不俗,让自己为之倾倒。 谢枕玉没说什么,但顾君霓当时就是明显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冷淡了许多。 世人都觉得她只是看上了谢枕玉的皮囊,肤浅又世俗,可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难道喜欢美男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云苓眨了眨眼,坦白道:“怎么说呢,我从来都认为所谓的一见钟情本质上是见色起意,但这与肤浅与否无关。” “爱美是人之天性,大家就是喜欢追求美丽的事物,这没有错。” “有些人的感情始于容颜,而后选择主动去了解对方的内在,最终被才华或人品折服。有些人则外貌平平无奇,但靠着高尚的品德与性情纯良打动了别人,最终让人接受了他普通的外貌。” “两者并没有高下之分,容貌出色与否,只是决定了他们相知相爱的过程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 “任何人都是多面的,你可能因为某一个特点而被对方吸引,但在步入婚姻的过程中,迟早会了解他的全部,比如性格、能力、爱好、家境……” “你最终选择一个人,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已,否则就不可能跟谢枕玉分道扬镳了,不是吗?” 她知道顾君霓为什么会这样问,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寻常人总会觉得心灵美比皮囊美要高尚。 尤其是在看重三观品德的旧社会,否则怎么会有“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样的说法。 无论男女,如果大方承认喜欢的初衷是受到了对方容貌的吸引,就很容易被打上肤浅的标签,就连被爱慕的人也觉得被“看低”了。 但云苓始终觉得,既然两者都是“美”,那又何必有高下之分? 大家总是在嘴上喊着“心灵美才是真的美”,绝大多数人依然追求得体的着装,以及出众的外貌。 心灵美与皮囊美从来不是冲突的,更不是对立的,无论是哪种美受到认可,都可以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 说到这里,云苓语气鼓励地对顾君霓道:“总而言之,以平常心去享受这段恋情就好了,过程中发现双方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换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家真正应该追求的东西是幸福。” “哪怕成亲了也是一样的道理,无需为了世俗的眼光死守婚姻,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虽然很希望顾君霓能跟容湛修成正果,但云苓还是认为必须告诉顾君霓这样的道理。 她这个金牌红娘做的事情,只是帮助他们创造更多的机会了解彼此。 顾君霓听完这番话感慨良多,内心颇受震动。 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换,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的道理,洒脱又自然。 顾君霓双眼亮晶晶地道,“云苓姐姐,要是我能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乱七八糟地想些不知对错的东西,在那段感情里不停地内耗,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顾君霓头一回遇到在情感观念上这么懂自己的人,这一刻,她才是真正地对云苓产生了一种名为相见恨晚的情绪。 云苓嫣然一笑,两人的关系无形之中拉近许多。 待重新包扎处理好顾君霓的伤势以后,怀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半。 大理寺专程派了人过来慰问和查案,容湛顺势把案子托付给了墨王处理。 昨晚他们遇袭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会儿来客栈里探望顾君霓的人很多,连顾长生都专程请了半天的假,跟着留情一起来探望。 顾君霓果不其然挨了一顿训斥,最后不得不把月隐星沉留在身边做贴身侍卫。 云苓在旁边看得偷笑,与萧壁城悄悄咬耳朵,“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王发火,真没想到他也有这么凶的时候。” 他板起脸冷着表情的样子,还当真与小秦帝有五分相似。 留情也没有帮她说话,很自然地代入了小皇婶的神色,在一旁围观她挨骂。 顾君霓还试图跟她撒撒娇,“小皇嫂,我的腿都伤成这样了,还揪着我骂……就不能让小皇叔心疼心疼我吗?” 留情却道:“你是腿受伤了,又不是耳朵受伤了,骂两句没影响,何况老王说的都没错。” 她向来不会给别人做思想教育,更安慰不来人,犯事的人要是换成璇玑,这会儿已经在挨揍了。 于是顾君霓那么要强的姑娘,愣是被顾长生训斥得耷拉着肩膀,一声也不敢反驳。 萧壁城啧啧叹道:“已经能想象得出来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了。” 碰上这么一对严父严母,日子不好过啊…… 容湛在大堂里和墨王交代事宜,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楼上雅间,心里有些愧疚和担心顾君霓。 要不是这会儿走不开身,他还真想去给对方解解围。 片刻后,墨王和大理寺的人处理完事情,一行人前脚才走,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出现在了南郊集市中。 昨晚镇国公夫妻已经知道了南郊发生的事情,赶紧连夜准备了慰问礼和谢礼前来探望顾君霓。 北秦公主被儿子牵连得受伤,这可是惊天大事,夫妻俩肉眼可见的紧张,带着容湛一同前去赔罪道谢。 见有外人前来探望,顾长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总得给侄女留点面子,于是便放下东西离开了。 云苓悄悄给了顾君霓一个鼓励的眼神,也离开了雅间。 第 1339 章 天赐良缘 顾君霓本来就是个社交小达人,早上又专程把册子上的要点记得清清楚楚,几个来回下来就打消了镇国公夫妻的紧张不安。 不多时,云苓就听见雅间里一阵阵地传来欢声笑语。 半个多时辰后镇国公夫妻再出来时,神色已是一派轻松,小声地私语着。 “夫君,这位兰陵公主可真是气度不凡,这北秦教养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般,顾氏皇族不愧是旧汉嫡系后裔啊。” “我从前见多了世家贵女,都是咱们大周京城拔尖出挑的姑娘,可今儿遇上兰陵公主,方知何为差距。” 镇国公也认可道:“年纪虽小,眼光格局却不低,难怪北秦要将这样的公主送到清懿书院来。” 镇国公夫人笑意盈盈道:“我瞧这姑娘跟云苓丫头是一路人,看见就心生喜欢得很,亏得她满身贵气却半点架子都没有,那一声声蕙姨真是叫到我心坎里去了。” “唉……没想到这样好的姑娘,生母那样早就去世了,真叫人心疼得紧。” 云苓以前跟镇国公夫人接触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是个心地善良,母性很强的女人,非常容易在父母子女的事上与别人共情。 于是顾君霓跟她聊天的时候,也没有避讳自己家里的事情。 镇国公夫人好奇她为何有如此高强的武功时,她便告知对方自己年幼时曾经历北秦宫变,母亲在事件中为保护她而重伤身亡,故而激发了她学武自强的心理。 镇国公夫人一听到这事,立马心疼得紧,对顾君霓又怜又爱。 顾君霓本就有心跟镇国公夫妻拉近关系,便在聊家常时交了不少底,聊了许多在北秦的经历。 她的童年颇为惊心动魄,是当年那场闻名天下的宫变幸存者之一。 “叛党血洗皇宫,只对皇子皇女动手,本来我只是个与此事无关的郡主,奈何运气不好,当时与娘亲在宫里做客,恰撞上了这场宫变。” 最后,她是在腌菜缸里藏了两天一夜才逃过一劫的。 说完往事之后,顾君霓还自我打趣,“那腌菜缸熏得我嗅觉都快失灵了,自己也被腌得入了味,走到哪儿都带一身腌菜味,弄得我长大到现在最不爱吃的就是腌菜。” 旁边的容湛却是听得心里一紧,这种事对方之前没跟他说过,他以为顾君霓这样自信优秀的女孩子,必然是在千宠万爱中长大的,却没想到对方在北秦的经历如此不易。 他忍不住看向顾君霓的脸,那份平淡与坚毅现在看来是如此地令人疼惜。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大多会留下心魔,可她不仅战胜了恐惧,还能继而自强奋发向上,实在是勇敢至极的姑娘。 难怪遇上那群恶徒时,她半点恐惧紧张都没有,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马上就是午膳时间,镇国公夫妻带着儿子慰问过顾君霓后,并未第一时间离开。 趁着对面的酒楼备餐,云苓也与镇国公夫人私下闲聊了一会儿。 “蕙姨好久不见,最近怎不见您找我娘帮忙相看姑娘了?” 镇国公夫人笑了笑,语气轻快地道:“看来丫头你还不知道,前阵子我求凤眠道长给湛儿算了姻缘,说是一年内好事将近。” “都说凤眠道长掐算八字准得出奇,我也就不去操心这些事了……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弄得我现在看谁家姑娘都像是湛儿的命中人,好几次都险些闹出笑话来。” 云苓当然知道这事儿,她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奇地道:“咦,说起来倒是巧了,兰陵公主此番来大周也是为了寻觅驸马,这次又阴差阳错救了容湛,莫不是有什么说法?” 镇国公夫人愣了下,“兰陵公主前来和亲的话,跟湛儿有什么关系?” 她尚不知情,下意识地认为异国公主来和亲的话,对象必然是六皇子无异了。 云苓却是凑近她,悄咪咪地道:“蕙姨,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兰陵公主这次来和亲,却未必是与皇室联姻,上次我听见小秦帝亲口答应她,同意她在大周随心意选个驸马,无论皇室宗亲还是平民百姓,只要她愿意就好。” “前阵子兰陵公主和宁王相处了几日,觉得不大合适,现在她正考察书院和京城里的公子们呢。” 镇国公夫人吃惊地睁大了美眸,“竟有这等事?” 云苓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是啊,我看这段时间公主与容湛之间相谈甚欢,指不定有什么说法呢,就是不知蕙姨觉得公主如何?” 镇国公夫人不假思索地道:“还能如何评价?若是湛儿有那个命娶到一国公主,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顾君霓这样的姑娘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但是对方身为北秦公主,她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云苓告诉她这个消息,心里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异国公主不与皇室和亲,这可是历来罕有的事情,怎么偏偏就让她儿子给遇上了? 镇国公夫人越想越觉得是场奇妙的缘分,神色激动地道:“莫非公主便是上天赐给湛儿的良缘?” 云苓忍笑道:“说不定还真是呢,蕙姨可要抓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难得见容湛跟其他姑娘处的这么好呢。” 这倒是实话,之前给容湛安排的相亲,每次都以各种各样的不愉快结束。 镇国公夫人每次都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火,去给别人姑娘家里赔笑脸,心里却把儿子这块臭石头骂了一千遍。 想到这里,她神色殷切地拉住云苓的手,“好丫头,能不能帮蕙姨一个忙?” “蕙姨您说。” 镇国公府夫人小声地道:“我想请兰陵公主到府上养伤,可能有些唐突,你看行不行得通?” 按照规矩,兰陵公主这样的身份,受了伤应该是在皇宫中休养的。 云苓闻言,便知道自己的助攻成了,欣然应允道:“哪有唐突不唐突的,其实我和壁城昨晚还在头疼呢,我们平日里那么忙,留公主在宫里难免会怠慢了她,要是蕙姨肯帮忙照顾公主的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公主那边,一定会体谅我们的难处。” 镇国公夫人立马笑意盈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一会儿便请公主到府上做客!” 第 1340 章 计上心来 待午膳后,镇国公夫人果然对顾君霓发起了邀请。 “公主,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救了湛儿性命,养伤期间就让容府来好好照顾吧。府上比不得皇宫,全凭我这份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因着湛儿从小身体孱弱,我平日里没什么事做,就爱捣鼓些养生的膳食,这点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到时候天天给你炖汤喝。” 她拉着顾君霓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时不时地向容湛投去目光。 “还有湛儿这次护驾不力有责在身,陛下才罚了他在养伤期间亲自辅导你的功课,住在容府也方便我们照料你。” 顾君霓这才知道,萧壁城早上给容湛下了命令,等她什么时候伤势痊愈了,才准许他回去上朝。 养伤期间,她没办法在清懿书院继续上课,便有容湛来给她做夫子兼伴读。 她心底暗喜,忍不住眸光亮晶晶地偷偷与云苓对视一眼,双方眼底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蕙姨这般用心待我,我怎么可能嫌弃呢?” 顾君霓反握住镇国公夫人的手,心底暖暖的。 “容大人可真幸福,我好久没有喝到过家中长辈亲自炖的汤了,您对我简直就像我娘一样。” 这话却是发自内心的。 顾君霓母亲去得早,家里除了父亲之外,都是年长的哥哥,虽说平日里都是无脑地宠她,但男人免不了没有女人心细入微,没一个是真正会教养姑娘的。 而那些同宗室的姑姑和皇婶们,心里也不平衡自家姑娘跟顾君霓一样的辈分,却处处比她矮一头,彼此间算不得亲近。 至于谢枕玉的母亲就更不用说了,顾君霓这辈子前二十年吃过的暗亏闷气,绝大多数都是谢夫人给的。 谢夫人拿她当仇人一样看,恨不得她赶紧死了,免得一直阻挠她儿子的仕途。 镇国公府夫人听到这话后,看顾君霓的目光更怜爱了,心想现在直接改口喊她娘都行。 午膳后短暂地休息了一番,镇国公一家就将顾君霓给接走了,同行的还有小蛮和月隐星沉这对贴身侍卫。 萧壁城难得笑容可掬,冲着容湛挥挥手。 “容兄,公主就交给你了,可千万要替我们照顾好她啊。” 容湛目光幽幽地在他和云苓身上转了圈,总觉得俩人是故意的。 但想到接下来要和顾君霓独处,他心里除了略微的窘迫与不安之外,倒没有抵触和烦恼,罢了罢了。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在夫妻二人默契的笑容中,容湛登上木车离开了南郊集市。 微凉的风轻轻吹拂而过,带着一丝雨的味道。 怕颠簸磕碰到顾君霓,木车一路上都行驶的平稳缓慢,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抵达镇国公府大门前。 顾君霓一条腿动弹不得,须由人抱着进去才行。 她体重不轻,府里的侍女显然是抱不动的,小蛮用了吃奶的劲憋红了脸,还是放弃了。 “不成不成,怕是抱着走几步路就要摔了。” 月隐星沉对视一眼,面色紧了紧,默契地推辞道:“我等粗鄙之人满身脏污,碰不得公主千金之躯!” 两人退到小蛮身侧,皆是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话当然是随口推辞,他俩小时候还给公主当马骑呢,不过是刚才公主悄悄瞪他们,不许他们背罢了。 小蛮也苦着脸揉腰,她可不是弱女子,抱着公主走路也能脚下生风,可刚才公主一直偷偷掐她的腰…… 三人心里都明白顾君霓的小心思,看她一直假装不经意地瞥向容湛就知道了。 但容湛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已经转身去吩咐起了大门口的守卫。 “让小厮去库房取金丝竹藤轿椅来,要快些。” 顾君霓心里有些小气恼,这人分明之前还主动抱她呢,怎么现在跟个傻子一样。 大周人明明不讲究这些的,莫不是开始躲着她了? 她却不知道容湛看似冷淡清高,内里却颇为腼腆害羞,当初云苓当众给他做过心肺复苏按压,愣是害臊得他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哪里又做得出当众抱她的事。 好在老天爷似乎听到了顾君霓心中的懊恼,忽地两道紫电撕破天空,紧接着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来,风声也越来越大。 眼看着雨滴就要落下下来,轿椅也坐不成了,容湛再顾不得什么,还是主动抱起来顾君霓。 “怕是要下暴雨了,还是先进屋再说吧……公主,冒犯了。” 顾君霓这才顺势靠在他胸膛处,嘴角偷偷弯起。 镇国公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松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湛儿这不中用的小子,还取什么轿椅啊,亏得老天有眼。” 容湛按照母亲的指示,一路把顾君霓抱去了容婵以前住的院子里。 “公主,这是我家婵儿曾经的闺房,这处院子就在湛儿隔壁,离主院也近得很。我这便带人去拿干净的新被褥来,先让湛儿陪着你吧。” 以安置住处为由,镇国公夫人果断把小蛮也叫走了,给两人创造了短暂的独处机会。 容湛把顾君霓放在榻上,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尴尬。 “抱歉,想是你初来乍到,母亲太激动才失了礼数。” 虽然大周风气开放,但让未婚的男女独处一室也不大合适,他也搞不清楚母亲怎么还能犯这种错误。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风呼呼地吹着门窗吱呀作响。 顾君霓还穿着单薄的夏裙,容湛下意识地想把门窗关上,走两步却又意识到那样更加显得不合礼数,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其实他本不是这样纠结在意的性格,换了其他姑娘来倒也能坦荡地将门关上。 偏生顾君霓此前说了非他不可的话,这下浑身哪哪都不自在起来。 纵然面色波澜不惊,但那略显紧张的尴尬还是没逃过顾君霓眼里,她微微眯眸,心中颇感有趣。 她好像发现了容大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想着,顾君霓决定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没关系的,容大人能不能把门窗关上,风吹得我有些冷。” 容湛默默照做,但神色明显局促了一点。 顾君霓转了转眼珠子,想到此前跟云苓蔷薇等人谈论的闺中话,陡然间计上心来。 第 1341 章 柔软的唇 “嘶……!” 容湛见她忽然眉头紧皱,发出低声痛呼,下意识地开口关问,“怎么了?” “小腿有些疼,可能是固定的夹板有些歪了。” 容湛闻言,生怕是自己刚才抱着她走太快所导致的,这下也顾不得心里那些别扭的情绪了,快步走到顾君霓身边蹲下,仔细地替她查看起伤势来。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君霓偷偷狡黠一笑,主动打开话匣子闲聊起来。 “容大人,云苓姐姐让你给我做侍读,清懿书院里那些课本你也学过吗?” 容湛头也不抬地轻轻挪动着夹板,动作极为小心,“嗯,公主大可放心,拖慢不了你的进度。” 顾君霓眨眨眼睛,“你不是早就从书院毕业了么,莫不是自己单独再学的?” 她记得容湛病好之后就直接进入了朝廷做事,当时清懿书院还没有创办起来呢。 容湛解释道:“从去年九月开始,清懿书院就对臣子们无条件开放了,哪怕已经在朝为官,也可以前往书院旁听夫子讲课。” “不论是在家中自学还是去书院旁听,只要每门课程通过结业考试,也能获得朝廷颁发的结业文书。” 这算是云苓夫妻给朝廷官员单独开放的绿色通道,有点类似于在职研究生的进修方式,只不过压力相对正式学生们来说要小很多。 没有毕业论文考核,只需要通过正常结课考试就可以。 毕竟这些官员目前还是朝廷的栋梁支柱,却又没办法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兼顾繁重的学习。 云苓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没来得及行动,等到顾长生加入书院之后,这个特殊的考试体系就正式开始实施了。 “虽说朝廷并不强求臣子们必须进修这些新的课程,但我身为图书院的院丞,又负责清懿书院的课本试卷印发,若连书院的夫子们在讲些什么都不懂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从清懿书院创办的时候,我便开始研读那些课本里,休沐日再单独请教书院里的夫子们,目前进度和第三年的学子们是一样的,给公主做侍读的资格还是有的。” 容湛垂头低声说着,差不多快要将夹板重新固定好了。 以上只是他主动学习的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是清懿书院由云苓所创,里面好多教材都是对方亲手编撰的,他自然对其抱有强烈的求知欲。 通过这些书本,能够更深入地了解他想要了解的人,但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在日后和京城其他千金闺秀的相处时,越来越难找到思想的共鸣。 顾君霓算是个例外,她此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但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好奇心,也有着不俗的理解能力。 所以容湛并不反感每个休沐日跟她在图书院里见面,甚至还挺享受跟这位公主交流的。 顾君霓恍然大悟,佩服地道:“原来如此,难怪容大人每个休沐日都在图书院里待上好久,平日里有那么多政务要忙,还要单独花时间学书院里的课程,你可真是辛苦,也好生厉害!” 目前她接触的都是一学年课程,很多知识都在正常人的认知范围外,冲击感强烈,适应起来并不轻松。 容湛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是真的让她刮目相看。 “容大人,你当真是有颗孜孜不倦的求学之心哪,若是你有机会做学子,书院第一的名号花落谁家可就难说了!” “公主过誉了,倘若你也是书院学子,我可不敢笃定自己能做魁首。” 容湛淡淡笑了笑,当初京城有四大书院,他的授业恩师曾是南淮书院里德高望重的老夫子。 由于身体原因,他从来没有去书院里读过书,都是老夫子在镇国公府单独教导。 他的学业成绩的确是拔尖的,也顺利通过省试考取了进士功名,奈何孱弱的身体太不争气,在封闭的考场内住了几日,出来时发病差点没命,直接错过了最后的殿试。 恩师无比惋惜,若是他的身体再好一些,定能拿下那一年的状元。 镇国公夫妻也连连叹气,劝他歇了入仕的心思,只要能平安顺遂,一辈子做个普通的贵族也无所谓。 这对从小耗费很多时间精力在读书上的容湛打击很大,更对自己无法撑起镇国公府而心灰意冷。 所以他总是对云苓抱有特殊的情愫,喜爱有之,感激亦有之。 容湛时常会思考,他对云苓或许并不是纯粹的爱意,但在一潭死水的生命中,她太热烈夺目了,再加上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美化她,故而令人难以忘怀。 现在,他的心湖中又悄然多了一丝涟漪,不似从前那么热烈,但格外能够拨动心弦,让人觉得心尖痒痒的。 想到这里,容湛忽然想看看顾君霓的脸。 对方的双眼一定亮晶晶的,他想告诉她,这样的她其实比之前的模样更可爱。 察觉到容湛似乎弄好了夹板的位置,顾君霓眼睛眨了眨,不动声色地低头靠近他。 容湛心里想着事情,低着头无所察觉,就这么下意识地抬头看她。 “公主,弄好……” 正说着,他突然感觉脸上有湿湿软软的触感,从额头一路滑到鼻尖。 视线里撞进一片藕白的玉颈,容湛愣了愣,意识到刚才那是对方柔软的朱唇,才反应过来彼此竟然贴得这么近了。 他的耳根几乎是瞬间就染上了一层绯红,好像晚霞映在莹玉上一样美丽。 “抱歉公主,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容湛飞速地起身拉开两步距离,脸上全是薄粉,几乎不能直视顾君霓带着笑意的目光。 “不碍事,这怎么能叫冒犯呢,容大人谪仙之姿,分明是我占便宜了。” 顾君霓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心想蔷薇和云苓说的套路真是厉害呀,比她之前霸王硬上弓的办法厉害多了。 本是无意识的动作,却叫容湛喉头动了动,身体莫名发热,心底微羞又微恼。 他这是又被姑娘家调戏了吗? 第 1342 章 缺了点危机感 面对此种情形,容湛觉得自己应该因为被调戏而感到生气。 但看着顾君霓微光闪闪的眸子,他半点火气也生不出来,只觉得脸颊燥热得慌。 好在镇国公夫人带着小蛮回来了,暂时打破了一室的尴尬氛围。 “公主,我们邀请得突然,未来得及提前准备客房,你若有什么短缺之物,尽管开口告诉我们便是。” 顾君霓端坐得乖巧,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狡黠流氓的样子,“好,那我就不跟蕙姨客气了,您也不用一口一个公主的称呼,那样太生分,家中父兄都唤我的乳名阿妮,蕙姨也这样叫我就好。” 镇国公夫人自然高兴地点头,两人坐在床榻上絮絮叨叨地说话,又叮嘱容湛多关照她的日常起居和伤情。 顾君霓就这样在镇国公府里住了下来,云苓派人把她的贴身物件也都送了过去,隔三差五会亲自去探望一番,顺便检查对方的伤势恢复情况。 两人坐在房间里说闺中话,顾君霓的脸蛋白里透粉,好像一颗圆润细腻的珍珠,气色颇佳,一看就是过得很舒心。 顾君霓摸着自己的脸,笑语嫣然地道:“是啊,蕙姨每天都给我熬不一样的汤,这才半个月过去,我的脸都胖了一圈。” “有容大人天天陪着我,日子倒是过的舒心,就是近来容家其他几房的公子小姐来得有些频繁,说是陪我解闷吧,却一个个殷勤的叫人生厌。” 云苓轻笑一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 顾君霓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把我要在皇室之外挑驸马的风声走漏出去了啊!” 怪不得其他房中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她面前凑呢。 “不错,都已经半个月了,容湛还没点动静,再不添把火的话,他不急我都要急死了。” 虽然云苓联合镇国公夫人给他们创造了绝佳的独处条件,但总觉得缺了点危机感。 顾君霓现在只耐心等着容湛的答复,并未步步紧逼,而容湛也不知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一直没有提起此事,整天埋头给顾君霓教书。 不过,以云苓对容湛的了解,他考虑得越久,说明这事越有戏。 所以她觉得有必要来点刺激的东西,加速一下进展。 云苓浅笑道:“后面想方设法接近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过这也是个了解容家的好机会,就当是世子夫人提前上岗培训了。” 顾君霓点头,高门大院里的后宅是非多,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容家这样的庞大世家同样免不了俗,内部斗争也暗流涌动。 容湛兄妹所在的长房还算好的,镇国公目前只有一个侧室夫人,对方是蕙姨的陪嫁丫鬟,性格老实本分,平常行事低调,相处起来很舒服。 至少对方的两个庶子从来不会贸然接近打扰她,这一点让顾君霓很满意。 说起容家大房的情况,顾君霓住在镇国公府的这些日子,通过暗中观察与和云苓的交流,也大致都摸了个清楚。 蕙姨年轻的时候容貌倾城,又是刑部柳家的嫡女,镇国公与之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两人乃真心相爱。 就是成婚后整整三年都没有孩子,所以容家老太君对此颇有微辞。 后来这位老太君就强硬地给儿子塞了两个侧室,一个是和其他世家联姻纳的庶女,另一个是老太君娘家的姑娘,镇国公的远房表姐。 这样的婚姻配置在世家大族中并不罕见,但也是容湛生来体弱的祸乱根源。 此前曾说过,容湛先天体弱是因为蕙姨怀他的时候被人毒害了,总之要不是武安公出手接生,他根本活不出母亲的肚子。 后来查出是妾室作乱,整个容家动荡了很久,两个侧室夫人被镇国公一杀一休。 主谋当然是镇国公的远房表姐,老太君的心肝肉,她哭闹了好久才保住对方的性命,但也因此跟儿子生分了。 因为容湛虽然活了下来,但蕙姨的身子同样受了损,她本来就是难孕体质,可以预见这一脉的子嗣香火不会旺盛。 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她诞下容婵之后,肚子里就再也没有过动静了。 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人会选择多纳侧室繁衍子嗣,但镇国公却怎么也不肯再纳妾。 老太君这下又愁又悔,哭得眼睛都花了,就怕容湛没办法活着长大,大儿子将来要绝断香火。 但任凭她怎么祈求,镇国公都不肯点头,最后还是蕙姨先妥协,主动把陪嫁丫鬟抬做了丈夫的侧室,调和了长房的矛盾,老太君方才对此羞愧感激,再没为难过她一句话。 这位侧室夫人生了两个庶子后,镇国公便不再与她同房了,每逢固定日子倒是会去院里歇歇。 对方是蕙姨带在身边多年的心腹,当初就是为了报答主子才点头同意做侧室的,所以倒也没什么怨言。 镇国公对容湛的期望就是平安活着,偌大的家业需要有人帮衬打理,这就是庶子存在的意义。 他把容家的权力紧紧握在手里,对庶子们严厉苛刻,这二人也低调得很,平日里只顾埋头做事。 容湛病好之后,镇国公终于放心地慢慢把权力交接给他,他倒是主动分让了一部分权力给两个庶弟,所以长房的气氛一直都很和谐。 其次便是容婼一家氛围尚可,她的父亲跟镇国公是同胞兄弟,亲兄弟间自然没什么龃龉。 剩下几房的情况就没这么和谐了,容湛生病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盼着他咽气,好争一争爵位的继承。 结果盼来盼去,病秧子不仅没有死,还变得生龙活虎了,叫人如何不气恼。 这不偶然得知北秦公主要在京城挑选驸马,又都眼红起容湛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凑到顾君霓面前刷存在感。 顾君霓清楚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却也不推辞邀约,每日下午都会接见一两位客人,在院中赏花谈天。 容湛看着她被其他房中的堂兄弟们逗笑得花枝乱颤,漂亮双眸亮晶晶的样子,脸色肉眼可见地沉闷下来。 第 1343 章 好难缠的脾气 待顾君霓送客后,他走上前去将课本放在石桌上,语气淡淡地道:“公主这几天花在待客的时间上似乎有些多了。” 顾君霓闻言眉梢轻扬,调侃道:“容大人似乎对此很有意见啊,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吃醋了?” “我怎敢对公主有意见,不过是怕你耽搁了课本研读的进度。” 话说出口,容湛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听起来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好在顾君霓似乎并未这样觉得,她撇了撇嘴道:“读书是该刻苦,但也要劳逸结合嘛,整日困在院子里怪闷的,这里又不像清懿书院那么热闹,难得有人来陪我玩。” “容大人和你的两个庶弟都是安静沉闷的性子,这几日来拜访我的公子小姐们倒是外向热情,一个个都有趣得很。” 容湛表情微妙,他这是被嫌弃性子沉闷了吗? 其实他并非古板无趣,之前也能跟顾君霓相谈甚欢,但是如今知道了对方的心意,独处时便再难和曾经一样安之若素,只好专心于教学来转移注意力。 “总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公主最好少跟那群人接触,尤其是刚才来拜访你的那位。” “为什么?我觉得这位公子讲话很有意思啊,而且这些天来拜访的人里属他长得最风流倜傥,看着也赏心悦目。” 容湛心里微堵,沉默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开口,“我天天坐在这里为公主授课,公主竟然还能用风流倜傥四个字评价他,看来北秦人的审美确实与众不同。” 顾君霓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差点没笑出声。 不就是说了两句他不爱听的话吗,便这般刻薄的把那人跟她一块儿都骂进去了。 啧啧,容大人好难缠的脾气啊……不过,她喜欢! 顾君霓得了趣味,偏要拿这事逗弄他,反倒与那个公子接触的越发频繁了。 于是镇国公夫人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教书太累了。 容湛心里发闷,他看得出来堂兄对顾君霓别有心思,而且对方并非什么正人君子。 他很想就这么直接把人拒之门外,但又没有不许顾君霓见对方的权力,于是只能暗地用各种借口打断二人的会面,尽量减少顾君霓和对方的接触。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皇宫里的云苓收到了来自镇国公府的最新消息。 容家二房的一位公子被顾君霓的贴身侍女给揍了。 仔细问了问容婵,才知道她那二房的堂兄不知怎么的,竟然色胆包天地偷溜进顾君霓的房间里欲行不轨,被小蛮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事发之时,她的堂兄被丢到院子里,整张脸鼻青脸肿的全是血,不住地大喊冤枉,说是顾君霓用贴身帕子暗示他入夜私会的。 结果那帕子却并不是顾君霓的,而是容湛院子里一个侍女的,双方竟然私下有染。 事关兰陵公主的声誉,此事把退居幕后的老国公都给惊动了,当场便发卖了那个丫鬟,并且将她的堂兄杖责了一百,几乎要将人都给打废了。 这可是件大丑闻,还好顾君霓没有放在心上,并且承诺不会对外透露消息,让老国公等感激不已。 西暖阁里,容婵面色愧疚地道:“虽然公主顾全我们镇国公府的名声,但祖父让我务必把这件事上报,没能照顾好公主是容家的失职。” 云苓若有所思地听完这个消息,却是忽然笑了。 “不必有心理负担,阿妮这次是故意的。” 容婵瞪大眼睛,“……故、故意的?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那位堂兄平时没少针对容湛吧,印象里就属他跳的最欢,当初我们推行雕版印刷的时候,他还跑到壁城面前刷过存在感呢,话里话外希望我们把事情交给二房负责,呵呵……” 上次给顾君霓写攻略小本本的时候,云苓专门把几个和容湛不对付的人重点交代了一番。 “阿妮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专程设计了这么一出戏,为你哥哥出气呢,就是没想到小妮子这么狠,一出手就把人给干废了。” 云苓摇了摇头,容家二房针对长房已久了,也是容氏内部派系斗争的最大刺头,这下是彻底翻不出水花了。 容婵听完之后,当场目瞪口呆。 这段时间她常回娘家,也察觉到了顾君霓对容湛有意,但没想到她会拿自己的清誉做工具来维护自家哥哥。 …… 镇国公府中,容湛很快也从愤怒和后怕中清醒了过来。 以他对堂兄的了解,对方虽然狡猾好色,但平日里行事小心缜密,不可能因为一场乌龙而轻易犯错。 容湛问起来的时候,顾君霓也痛快地点头承认了。 “没错,是我故意陷害他的。” “他知道我在京城挑驸马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我故意撩拨他,让他以为被我看上了。” 对方几次暗示顾君霓给个确切答复,她便装作害羞犹豫的样子迟疑了好些天,然后才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用手帕暗示对方到房间里细说。 “手帕是真的,情诗也是真的,否则他怎么敢来……不过是小蛮在揍他的时候,趁机将帕子给掉了包而已。” 那公子本来也是个谨慎的人,实在是这些天被吊足了胃口,又看到顾君霓的手帕和字迹都是真的,才敢大着胆子前来“定情”。 结果一开门就被小蛮揍了个满脸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被杖责打晕过去的那一刻,他都想不明白,明明跟顾君霓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样陷害自己。 容湛听完后,漂亮的眉毛都快打成了死结。 “为什么针对他?” “因为我发现他跟大房的丫鬟勾搭在一起,整日打探监视你的行踪。” 容湛抿了抿唇,“这事我知道,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早就察觉对方把手伸到了自己院子里,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方便反制二房。 “可我不许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所以干脆一石二鸟把他们都收拾了!” 【作者君:下章就点头答应啦!】 第 1344 章 爱上她并不难 顾君霓说得理直气壮,眉眼间还有些许小得意,明亮的眼眸里闪着光彩,好像在期盼着心上人的夸奖。 容湛是她看中的男人,她当然不许别人欺负算计他,但这话说出口之后,容湛却久久没有回应。 顾君霓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心头的喜悦好似被冰水冷却下来,忽地想起一些往事,表情也略显不自然。 “那个,你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我是不是给你帮倒忙了啊……” 容湛眉头微动,不解她的情绪怎么忽然低落下来,“公主为何这样说?” “我当时只觉得这两个人碍眼,事情想做便做了,没问过你的想法,也没考虑过这样会不会让容家长房和二房结怨。” “但你刚才说早就知道他们有问题,却没有作为,想来定是有你的道理和其他打算……我是不是闹得你们难做了?” 顾君霓问得小心翼翼,她是个护短的人,从来不会让在意的人被欺负。 不过有时候,这种维护会给别人带来另外的困扰。 就比如当初谢枕玉那个表妹的事情,对方父母双亡,但却是为了救谢枕玉的父亲而死,所以谢表妹才被谢府亲手养大。 她看不惯谢表妹到处干蠢事给谢枕玉添麻烦,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对方,却让谢枕玉一家陷入孝义难两全的尴尬境地。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有特意针对二房公子,不过是想借对方刺激刺激容湛。 哪料无意间发现对方把手伸到了容湛的院子里,她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怒之下就趁势将人给收拾了。 顾君霓心里懊恼不已,她总是这般以自我为中心,哪怕把消息直接告诉容湛让他来定夺也好啊。 见状,容湛轻皱的却是眉头慢慢松开,好笑地看着她。 “女儿家的心思果然晴雨难测,公主刚才一副高兴自得的样子,这会儿又后悔起来了,是因为担心伤了容家人之间的和气?” 顾君霓点头,咬唇道:“你们毕竟是亲戚,我怕自己多事了。” “公主莫要多虑,我之所以不予理会,纯粹是觉得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不值得,并没有什么旁的打算。还要多谢你仗义出手,无意间替我解决了个大麻烦,让他们今后都翻不起风浪来了。” 顾君霓原本黯淡的脸色很快又亮起来,“你没生我气?” 容湛轻轻挑眉,不解地道:“我为何要生公主的气?” “我没能看管好府内下人,让那奸贼钻空子溜了进来,害得公主在府上受委屈在先,要生气也是该你生我的气才对。” “更何况公主这样做是为了帮我解决麻烦,我要是生你的气,岂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君霓脸上这才又有了笑容,然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害得我还以为自己又帮了别人倒忙。” 容湛哑然失笑,“公主不惜利用自己的清誉也要帮我出头,这般待我的人还是天底下头一个,我心里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我刚才只是在自责,明知他不是个好东西,却还任由他肆无忌惮地接近你,差点就坏了你的名声。幸亏你早有筹谋,轻松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亲耳听到他说高兴,顾君霓感觉忽然一下子好像飞上了云端。 这种被心上人肯定的感觉,让她满心都是飘飘然的雀跃,说出口的话便不自觉地带上了小女儿的娇嗔之意。 “算你有点良心,可是我的声誉已经受损了,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半夜摸进了我的房间,这回你又要怎么报答我!” 容湛墨玉般的眼眸划过流光,轻声开口道:“公主是在镇国公府里出的事,在下自然当负起全责,若我说愿娶公主为妻,公主意下如何?” 顾君霓本来是想暗示他别忘了给答复的事情,也没想着能立刻得到回应,岂料容湛竟然主动开口说愿意娶她。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反而一下子懵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容湛见她愣神不答,心底有些不满,微微挑眉道:“公主怎么不答话了,莫非是这些天见多了其他俊秀男儿,又变了心思?” “当然没有!” 顾君霓猛然回过神来,眸子里的光亮得惊人。 “容大人,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再想推脱反悔可不能够了!” “既说出了口,便绝不反悔。” 这段时间他反复在想这件事,可当知道顾君霓为了他拿清誉算计二房的事情之后,他忽然就不想再去权衡种种利弊了。 这一次,容湛选择听从内心深处的意愿。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姑娘,语气认真地道:“公主,我自认在感情事上不是轻率之辈,换作以往的话,绝不会与一个只相识了两个月的姑娘互许终身。” “我不否认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个妻子来面对家族施加的压力,但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仍然不会答应这件事,因为我从来都不希望自己的婚姻是桩虚假的交易。” “我现在答应你,便是向你郑重承诺,将来会与你携手相伴一生。” “公主这样出色的姑娘,我想……爱上你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算要娶,容湛也只会娶一个抱有好感的姑娘。 这个姑娘就是顾君霓,而他也期待着自己会爱上她。 顾君霓怔怔地看着容湛,心脏怦怦跳动,喜悦翻山倒海而来,在胸口汇聚成澎湃的心潮。 夏夜的晚风透过小轩窗吹进来,月光洒在容湛秀美绝伦的侧颜上,恍若一朵盛开的月下幽昙。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雀跃地起身扑进了对方怀里。 “容大人……本公主宣布,今后你就是我的驸马了!” 身前的姑娘就这样扑过来,容湛下意识地紧搂住她的腰,两具紧贴在一起的身躯让他的耳根飞速染上红霞。 他喉头动了动,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公主,你的腿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容湛想扶她回榻上坐好,可顾君霓却不肯依他,反而像八爪鱼似地缠得更紧了。 “我不要!你现在是我的驸马了,本公主命令你抱紧我!” 说罢,顾君霓抬起头来,主动吻向那双她早就觊觎已久的软唇。 第 1345 章 男侍与朱砂痣 霎时间,容湛脑子“嗡”地一声响,脑海中的画面全部变成空白。 心脏飞速跳动间,他无比清晰地感到一条柔软灵活的舌头在唇齿间作乱,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淡淡暖香。 那是上好的御贡百花香,又夹杂着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幽幽体香,随着身体温度的升高,那独特的香气似乎越发浓郁了。 顾君霓感受到容湛的僵硬和生疏,忍不住偷偷一笑,贴在他唇畔处戏谑低语。 “容大人也二十有五了吧,怎么还这般生疏?” 她早知容湛十分律己,院里通房都没有一个,但这般像个青涩愣头一样还是叫人出乎意料。 毕竟官场上应酬颇多,难免会与歌姬舞姬逢场做做戏。 容湛借着这个空隙深深喘息,垂眸微眯道:“那公主这般高超的技巧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顾君霓噎住,藏起眼里的心虚道:“都是看禁书学的,我可是南居野客的铁杆书迷,南居野客的大名驸马总该听说过吧。” 糟糕,差点暴露了她是老油条的事实。 她好歹是有过一段感情的,有点经验也正常,不过这等花前月下的情景当中,提过去的人和事就太破坏气氛了。 容湛搂着她幽幽道:“没想到公主私底下竟然好这一口……方才我还在思索自己是你的第几位入幕之宾呢。” 其实他倒也不是很在意顾君霓此前身边是否有过人。 北秦的公主地位很高,那边继承旧汉遗风,在府里养点外貌出色的男侍近身伺候是很常见的事情。 等公主成婚以后,这些男侍就会变成暖床的男宠,所以北秦的驸马反而是诸国当中地位最低的。 像是大周和东楚的公主,她们是不能养男宠的,只是相对平民女子有较多的权力,可以主动休夫。 南唐的公主地位最低,她们嫁的驸马甚至能正常入仕,名义上和公主一夫一妻,背地里养外室却屡见不鲜。 容湛清楚北秦的风尚习俗,所以答应顾君霓的时候,也没有介意过这一点。 只不过,他的确对这件事挺好奇的。 “公主府里有几个男侍?” 顾君霓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皱起眉头道:“嘶……驸马,我的脚有点疼。” 说着就要逃离对方的怀抱,这次却被男人的手臂紧紧锢住。 “乖乖回答我便给你揉揉腿。” “……我可以撒谎吗?” “不可以。” “你真的想知道?” “不说的话让我猜猜看,是两个,三个,还是五个?应该是五个吧。” 北秦的公主也分等级,不同等级能养的男侍数量也不同,五个就是最大的数量了。 容湛思索顾君霓这么受宠,大概率有五个男侍。 “这是你非要问的啊,我说了可不许生气。” 顾君霓轻咳一声,举起手在他面前比画了两个数字。 容湛的脸瞬间就黑成了锅底,“十二个!?” 他的第一反应是顾君霓在逗他玩,可看对方心虚别扭的表情,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顾君霓硬着头皮解释道:“……其实也不都是男侍啦,有几个是我爹和兄长们挑选的,有几个是皇兄赏赐的,剩下的是我从各处救回来安置在府里的。”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男侍?” “我跟皇兄关系比较好。” 总不能说是顾子瑜因为谢枕玉的事情亏欠了她,所以才将她可养的男宠数量翻了个倍吧? 当时正好她跟谢枕玉闹掰了,所以心情不快之下,干脆就把那几个男侍都照单全收了。 容湛语气凉凉地道:“那你爹和兄长还真是够疼你的,竟然主动给你选男侍。” 顾君霓吐了吐舌头,她好美色的事情全家都知道,父兄又宠爱她,可不就给她挑男侍么。 当时顾君霓还是郡主,那些男侍都是在她十岁时入府的,个个都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极为出挑,什么风格的都有。 不仅每天学习琴棋书画,还要做体能训练,顺带跟她培养感情。 本来是想着等顾君霓十六七岁左右出嫁后,这些长到青年的男侍正好能伺候她,结果她却遇上了谢枕玉,一直耽搁到二十岁都没嫁出去。 男侍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结果好不容易等到顾君霓长大,她却要为了谢枕玉把他们都遣散,怨气简直比鬼还大,可以说是整个京城里最厌恨谢枕玉的人了。 容湛见顾君霓发呆不说话,忍不住端着她的下巴与之对视,语气有些恼怒。 “突然不说话,看来是在思念你那些男侍了?公主,这里是大周,前段时间朝廷才颁布了新的一夫一妻令,你来了这里也是得入乡随俗的。” 这事到底是顾君霓心虚,她讪讪一笑,“这是自然,其实我来大周的时候已经遣散安置了一部分人,剩下几个是皇兄赏赐的,不好把人赶走,等你我定亲之后,我就让皇兄把人领走……” 她遣散安置的那几个男侍都是父亲和兄长亲自挑选的,也是最早入府的。 双方相处十年都算是亲人了,结果都快熬到奔三了也没能得到个名分,顾君霓心里过意不去,便帮他们脱离了奴籍,安排了合适的生计不说,还各自送了套宅子。 花了她好大一笔钱呢。 “驸马……你别生气嘛,我保证你是我今后唯一的驸马!” 顾君霓生怕容湛介意,赶紧缩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地撒娇。 她本来就是健康丰满的体形,二十岁女子的身体更是小姑娘无法比较的,顿时蹭得容湛呼吸不畅,脸颊发烧。 此前哪里跟女孩子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胸口那明显的触感让人想忽视都难。 这下轮到容湛想逃离对方的怀抱了。 “好了我相信你,快坐下吧,不是说腿疼吗,我给你揉揉腿……” 然而顾君霓又不肯放过他了,忽地抬起白皙泛粉的鹅蛋脸,眼神明亮地道:“我都坦白从宽了,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那位忘不掉的朱砂痣是谁家姑娘了?” 容湛:“……” 他后悔聊起这个话题了。 【作者君:情侣恋爱必经环节——互揭老底。阿妮和容湛这对还有个坎,不说你们也知道,但是不会虐,一直都是甜!】 第 1346 章 将来的事情说不准 “驸马,你要是不肯老实交代的话,今天可别想走出这间房门了。” 顾君霓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容湛感觉她抱住自己的力度也大了些许,意识到这个问题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迟疑了下,“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顾君霓撇了撇嘴,“说不介意心里是假的,但既然你已经答应做我的驸马了,倒也无所谓啦。” “我就是想知道,能让你动心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放着你这样的男人不要,选择嫁给了别人,可是因为怕你活不长?” 顾君霓打探到的消息有限,她只知道容湛的心上人已经嫁作人妇,却不知道双方之间的过往如何。 各种版本的故事都是自行脑补的,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因为容湛当初体弱的缘故,导致这段感情没能顺利走下去。 “你就告诉我嘛,难不成是怕我去针对别人吗?” 容湛心底好笑,面上却是赧然地摇了摇头,“不,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因为,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成婚了,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闻言,顾君霓倒是有些意外,看不出他竟然好这一口。 仿佛是读懂了她的眼神,容湛不自在地解释:“你别想歪了,起初我并不知道她已经成亲。” “所以她到底是谁,能让你忽略世俗礼教生出倾慕之心,一定是很优秀的女子吧?” “其实……那个人你也认识。” 容湛薄唇轻启,说出了一个名字。 顾君霓美眸不可思议地睁大,“竟然是云苓姐姐?” 她完全没料到会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但转念一想二人之间的交情过往,很快便能理解容湛为何会心动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一直以来完全是我自己的独角戏,她根本没有放在过心上的。” 容湛忍不住迅速解释了一句,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担心什么。 也许是怕她们之间相处的时候会有不自在的感觉,也许是怕顾君霓觉得他对别人旧情难忘。 但顾君霓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还很高兴的样子。 “我就说嘛,能让你动心的人绝对不简单,不愧是我选中的驸马,眼光跟我一样好!” 如果那个女子是别人,顾君霓可能还会酸一下,但对象是云苓,她完全生不出一点醋意,反而觉得高兴。 喜欢的人和事物相似,这说明他们之间的三观兴趣也是契合的。 更何况,云苓可是一直在暗地相助她拿下容湛,也看得出她对容湛态度自然,让人感觉不到超越友情以外的关系。 这总比对方是个与容湛真正有过旧情的女子要好得多吧? 确定这一点后,顾君霓心情大好,心里半点在意也没有了。 容湛也被她神采飞扬的笑容所感染,神情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看来你很喜欢云苓。” “当然了!云苓姐姐此前可是亲口答应过,要是我能把你拿下,就让人在京城修座公主府给我做贺礼!” 容湛哭笑不得,看来对方一早就惦记着撮合他跟顾君霓了。 和眼前的姑娘袒露心声以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为情了,心中轻松很多。 “看来我得提醒她别忘了这件事,早点将公主府修好,才不耽搁你我成婚。” 容湛这般调侃着,当晚还真就写了一封奏折,让人明天送到御书房里去。 折子里的内容主要是上报顾君霓这段时间在镇国公府的起居日常,伤势恢复情况,以及课业进展。 文书末尾的时候才上报了两人的私人感情进展,并请求朝廷派出使者,向北秦皇室提出请求,正式为他们赐婚。 云苓一早收到这份奏折,忍不住欣喜道:“太好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这些日子她都在忙着筹备凤眠和璇玑的婚事,眼看二人好事将近,又传来了顾君霓的喜讯,可谓惊喜连连。 萧壁城心道这兰陵公主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把容湛拿下了。 以免对方改变主意,他赶紧召集了一批人马,备上丰厚的贺礼,特派使臣前往北秦商议联姻之事,只盼着喜日越早定下越好。 虽然还不能正式公布喜讯,但朝廷这么隆重的举动,让联姻的风声很快就传了出去。 顾长生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跟容湛共事许久了,对其人品知根知底,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反倒是把小侄女叫到跟前言辞训诫了一番,大致意思是对待感情和婚姻要认真,不可心猿意马,凡事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莫要以自我为中心。 听起来像是觉得顾君霓这个驸马选的太快了,担心她处于热恋期时情难自已,事后冷静下来又后悔过于轻率,对容湛不复此前热情。 留情点评道:“你这话说得阿妮像是个渣女。” 顾长生失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她,遇事多换位思考,既不能为了迁就对方而失去自我,也不能要求对方为了自己抛弃底线。” “我们都清楚阿妮的性子,她有时候可以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但霸道起来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尽管阿妮已经改变了很多,她也并非完美无瑕的姑娘,但愿容世子有足够的耐心去包容她。” 作为顾君霓的小叔,顾长生算是比较了解她的人了。 换作月隐星沉,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到现在都觉得她还受到前任影子的影响,才会和一个认识不足三月的男子定下终生。 小蛮反倒是不再多想了,“只要公主开心就好,连摄政王殿下都默许了此事,说明容大人的确是个可靠的人,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倒是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提起谢首辅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省得容大人知道了心里不舒服,影响他对公主的感情。” 月隐耸了耸肩,“放心吧,这点眼色我们还是有的。” 他们都觉得,顾君霓既然选择留在大周,那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跟对方见面了,确实没有提起的必要。 但将来的事情总是说不准的。 第 1347 章 凤璇大婚倒计时 镇国公夫人见好事成了,不由得喜笑颜开,第一件事便是去给凤眠送了份贺礼。 凤眠扫了眼快把他家院子堆满的大箱子,忍不住道:“夫人,我和元宝的婚事还有十多天才到呢。” “哎呀,我不是来送新婚贺礼的,是来还愿的!” “还愿?” “是啊,凤眠道长的卦卜得真准,前不久说湛儿好事将近,府上果真就有喜事了,不枉我对着你的画像拜了一个多月,果真灵验!” 镇国公府夫人满脸笑意,看凤眠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一样崇敬。 “所以道长一定要收下这些供品,否则我心里不安。” 凤眠:“……” 到也不必如此。 他很想告诉镇国公夫人,她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凤眠对自己的算卦能力很自信,既然他说容湛的好事会在一年内发生,就绝对不是两个月内这么快。 他之前给容湛算八字的时候,就算到了对方的姻缘会有一番不小的波折。 但总体结果是好的,所以也就没有说太多,免得镇国公夫人为儿子的姻缘日思夜想,徒增烦恼。 当下看镇国公夫人这么高兴,凤眠也不好往她头上泼冷水,只道:“那夫人的谢礼我就收下了。” 送走了客人,他继续忙着筹备婚礼。 整个五月都是在忙碌当中过去的,好在还有云苓等人搭手帮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每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 京城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总的来说都是好消息。 南郊恶徒事件过后,墨王终于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丢失货物的消息,及时地在城关处将犯人拿下,不仅挽回了之前被骗五十万两的损失,还一路捣毁了好几个宝钞造价的窝点。 留情这边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也告一段落,以雷霆手段清洗了盘踞在京城的各种灰色势力。 曾经那些专做皮肉生意的妓院都不复存在了,听香坊北里那一代已经正式改名为锦绣坊,主要发展织造相关的手工业。 卖笑的姑娘们全都脱离了奴籍,若是被迫卖进来的,家中还有亲人的话,后续会有户部帮忙寻亲。 若是家中已无人可依靠的,便由朝廷重新发放京城户口。 虽然没有分配田地房屋给她们,但锦绣坊内有不要租金的居舍可以住。 哪怕家中还有亲人,大多数姑娘依然选择留了下来,有的是觉得沦落风尘之地,无缘再见父老乡亲,有的则是被亲戚卖进来的,不肯再与之有所往来。 朝廷给这些姑娘们都安排了正经的工作,如果她们将来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有嫁人的话,只要在锦绣坊内劳作到二十五岁,就可以一直在坊内分配的居舍里住到老。 锦绣坊也会负责她们的养老问题,不至于没有子女尽孝导致无家可归。 此外,这些工作算是编制类的,锦绣坊将来对外招工时,也不会轻易解雇这些姑娘。 一系列的安置政策都是由云苓亲自制定的,她在了解这些姑娘的情况以后,很是替这些早早凋零的花儿们感到惋惜。 最低等的妓院必然是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 很多姑娘因为常年服药和频繁堕胎的缘故,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放在这个时代里,她们可以说是与婚姻无缘了。 除非真爱或者特殊情况,大抵是没有男子愿意娶她们的,除非给人做外室。 但现在养外室已经被明文规定是犯法,朝廷必然要对她们未来的人生进行帮扶。 云苓把退休年龄定在二十五岁,看似很早,但绝大多数花楼出身的姑娘寿命都很短,据户部统计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五岁。 她们如果在二十岁前还没能被人赎身,慢慢就会失去竞争能力,为了生计不得不什么客都接。 染一身病都算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不小心丢了命,也不会有人多看她们一眼。 被救下来的姑娘多集中在十四到二十岁的年纪,好多人年纪轻轻就一身伤病,朝廷为此还花了一笔银子,专门在锦绣坊内设立了医馆,安排大夫给这些姑娘治病。 云苓为这些姑娘感到心疼,这些姑娘看到她的时候,却是眼眸明亮笑得灿烂。 “是官家让姐妹们知道,人世间并非都是孤苦无望的。” “官家费这么大的力气把姐妹们从火窟里救了出来,我们将来必然要自力更生,好好地活着,方才不负这一片苦心。” 被她们脸上的朝气与生机打动,云苓暗自下定决心,要尽快将那些仍在苦难中的人们都解救出来。 萧壁城会意,很快从朝廷中清点了几个官员,指派到大周各州城中,配合官府领兵对各地的秦楼楚馆进行整顿。 京城百姓们每日议论着朝廷颁布的新令,但如今最受瞩目的事,还要属钦天监正凤眠大人与金王府的婚事。 时间步入六月,璇玑和凤眠的大婚之日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五月末的时候京城里就来了不少客人,个个看起来道骨仙风,都是凤眠的师叔师伯们,特地从太清观前来大周观礼的。 璇玑被拎出来拜见长辈,亏得她记性绝佳,才能将这么一大群人的身份都分别记得清清楚楚。 她本就性格跳脱,总是三言两语便将人哄得喜笑颜开。 那些师叔伯们见凤眠要娶的是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娃娃,个个都稀罕地拿她当宝贝看。 眼看婚期一步步接近,璇玑面上喜气洋洋,心里却是暗自着急,整日魂不守舍的。 云苓揶揄她,“你不会是婚前焦虑症吧?” “哎呀不是!我是想无心爹地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忘了我结婚的大喜日子了!” 道无心上次说要去帮祁天河送信,这趟时空旅行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年,她盼的花儿都要谢了。 璇玑心里正惦记着,就听一道含笑的熟悉声音在背后响起。 “哦?你是想我了,还是想你的新婚礼物了?” 【作者君:接下来是凤璇主场】 第 1348 章 空间钥匙 西暖阁后方“别有洞天”的庭院内,悄然间多出了一道身影,不是道无心又是谁。 璇玑一脸惊喜地扑过去撒娇,“哇!无心爹地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担心你是不是走丢了!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让你乐不思蜀,有没有带土特产回来啊?”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揪着道无心的衣袖左看右看,好像他藏了什么惊喜在里面似的。 道无心随手用拂尘敲了一下璇玑的头,“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惦记着礼物呢。” 看到来人,云苓眸中也迸发出喜意,忙起身给他倒了杯爽口的凉茶。 “无心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道无心目光含笑地上下打量她,面上隐有欣慰之色。 “这身朝服你穿起来很好看,看起来比之前更沉稳了,只可惜错过了你们的登基大典,前段时间很辛苦吧。” 云苓是他从四个孩子里择选出来最适合主导位的,她身上的凝聚力很强,内心深处有一片善良,即不过分仁慈也不会显得冷漠。 如今看来,对方没有让他失望。 被道无心如此肯定夸赞,云苓心底也颇为雀跃欣喜。 “身边有那么多人替我们分担着,谈不上辛苦,倒是无心师父这次旅途可一切顺利?” “嗯,祁天河的愿望我已经替他达成了,祁默雪托我带了些东西给他,不知他这会儿在何处?” 云苓笑答道:“今天是星期天,小天带着皇祖父和孩子们去儿童主题乐园里玩了,您可以把东西留下,到时候我来转交给他。” 道无心颔首,青衫长袖微微晃动,两样现代科技气息浓厚的东西就落在了石桌上。 云苓大致扫了眼,是一本相册,和一个像闪存器似的的东西,应该是祁天河的父亲留给他的纪念物品,储存着重要的影像资料。 那小子平时提起飞船穿越的事情,最遗憾的就是坠落失事的时候,从3223年带来的东西毁坏的七七八八,导致他有心想给封左相看看父母后来的样子都做不到。 自己除了母亲的吊坠遗像外,连父亲的照片都没能保留一张。 现在这个缺憾总算是被填补了。 云苓将东西仔细收好,旁边的璇玑又眼巴巴地追问起来,“所以礼物有没有我们的份?” “自然是有的,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道无心好脾气地说着,又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牌,从中拿出几颗大小不一,颜色迥异的石头来。 云苓立刻感知到了这几块石头能与精神力产生共鸣,但又远不如天星碎片那么强烈。 “这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陨石。” 道无心解释,“这不是陨石,而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一些稀有天然矿石,我在那个世界停留这么久,就是为了它们。” 他穿梭过很多时空,但那个3223年的世界还是第一次去,所以这次便多逗留了些时日,观赏时代独有的人文风景。 期间,是祁天河的父亲一直在招待他。 两人聊起时空穿梭,感叹陨石的神秘,祁默雪就顺其自然地邀请道无心参加了一场世界级的奇石展览会。 这个会展不止有各类陨石参展,还有很多稀有的玉石、矿物等。 道无心就是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些神奇的天然矿石。 “你们平日里经常看小说的话,应该知道‘灵石’的概念吧?在上古时代,有很多天材地宝级别的矿石,因为能和精神力共鸣,产生各种各样的神奇效果,故而被广大修士们收集利用。” “这样的宝物现在已经很罕见了,能在那个世界里发现,完全是场意外之喜。” 道无心琢磨一番,猜测大概是后世的尖端科技过分发达,人们从地底深处开采出了很多前人从未发现的矿石,从而才又令这些天材地宝再度现世。 “眼前的这几块矿石,我无意间发现它们有吸收和储存精神力的作用。” 云苓好奇地摸了摸这几块造型迥异的石头,“吸收和储存?的确,它们和陨石不一样,本身并不蕴含任何力量。” 道无心给她们的那几块红色陨石,就好像一个能源球,本身凝聚着强大的精神力。 这几块石头则平平无奇,但要说它普通好像也不普通,云苓发现当自己试图注入一丝精神力进去后,这块石头能良好地与她共鸣,留存住她的力量。 不像其他死物,对精神力刺激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璇玑也拿起一块石头左看右看,“所以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帮助我们修炼吗?” 道无心轻笑,“要说修炼的话,当然比不上天星碎片的效果好,对你们来说用处不大。但是对公子幽和顾长生之流,以及其他没有精神力的人来说,作用可就奇妙非凡了。” 云苓与璇玑面面相觑,全都一副乖乖洗耳恭听的样子。 “比方说,这些石头可以打造成开启随身空间的钥匙,让没有精神力的人也能靠媒介使用空间。” 萧壁城给身边的人打造了不少蕴含空间之力的物品,但公子幽和顾长生并没有精神力,两个人也就无法使用空间,这一直是个遗憾。 现在有了这些稀有的天然矿石就不一样了,只要“钥匙”与“空间”上篆刻出匹配的阵法,每一把“钥匙”就都能打开对应的“空间”。 “你们可以把它们当成需要充电的钥匙,只要通过储存精神力给钥匙充电,就能让没有精神力的人也使用空间。” 云苓瞬间明白了道无心的意思,顿时眼前一亮,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 “也就是说,我的发簪相当于门牌号为一的房间,现在用这些石头打造成编号同样为一的钥匙,再注入精神力,就算是皇祖父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拿着钥匙打开空间?” 道无心笑着点了点头。 云苓不由惊喜地叹道:“那可真是太有用处了,您都不知道,小天跟皇祖父平时有多羡慕我们!” 这一老一小平日里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的时候,吐槽最多的就是随身物品携带不便。 尤其是祁天河,没事儿经常拿着些现代物品在京城晃悠,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露馅。 要是把随身空间给他们安排上,两人做梦都能笑醒。 第 1349 章 求子有望 道无心认可地点头,“小天既然需要,就让壁城给他打造一把钥匙吧,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他父亲买下来的。” 祁默雪知道他想把这些石头带给孩子们,便花了昂贵的价格将之买下,也算是答谢道无心从遥远的异时空来送信,顺便托付云苓等人多照顾祁天河一些。 璇玑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了两块小石头在手里,嘀咕道:“那我要给我公婆也安排上。” 道无心见两人一副就要立刻行动的样子,语气含笑道:“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除了作为开启空间的钥匙,这些天然矿石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会对胧夜等人要孩子有极大帮助。 听完道无心后面的陈述,云苓顿时又惊又喜,“这些石头当真有助孕的效果?” “不错。”道无心点点头,沉声道,“此前我告诉过你们,精神力者和普通人很难孕育子嗣,所以胧夜他们成婚这么久却迟迟无法有孕,未必都是双方身体的原因。” 其实之前有些话他没说得太死,是怕让胧夜夫妻低落失望。 但事实就是,公子幽从小寒毒缠身,胧夜又体质孱弱,放到普通人当中,也得好好调养几年才能要孩子。 再加上胧夜的精神力很强,公子幽却没觉醒任何力量,他们想要孕育子嗣的话,概率极为渺茫。 留情夫妻的情况要好很多,但也说不上乐观。 道无心自认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是要为儿女们操心的,所以才在异时空停留了那么久,只为了尽可能搜集更好的稀有天然矿石。 “待将石头给了胧夜,告诉她每日将精神力注入其中滋养石头,然后再让公子幽日夜贴身佩戴,久而久之他会沾染上胧夜的力量气息,对他们要孩子会有帮助,留情和顾长生也可以这样做。” 这就和玉养人,人养玉是一个道理,听起来玄之又玄,但就是无法解释的管用。 上古时代很多修士爱上普通人,想要与之诞下后代,便是通过类似的方法。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或许还能帮助他们激发出潜在的精神力。 这么重要的东西,云苓赶紧将之都妥善存放好了,等着寻个时间亲自给胧夜和留情送去。 她叹口气,“以前生完奶团兄弟的时候,我还盼着二胎千万不要来那么快,没想到最后是我走运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跟萧壁城当时政务忙的要死,还是很注重避孕的,结果这都能怀上香团,简直是中彩票的概率。 璇玑张了张嘴,“呃……” 她本来也想发表点意见,但又觉得这个话题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道无心抬眸看她,轻笑道:“怎么,你还没成亲,莫不是也担心起了子嗣的事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璇玑小脸一红,气鼓鼓地道:“我才不担心呢!我还这么年轻,一点都不想早早生孩子,都怪傻鸟整天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连龙凤胎都预定好了!” 按照当今现代女性的思维,三十岁要孩子都不算迟,结果却告诉她一个十八岁半的黄花大闺女,三年后会有一双儿女,怎么想都让人汗流浃背。 可要嚷嚷说自己不想生吧,在这个老大老二拼了命想怀都怀不上的节骨眼上,显得有点气人了。 道无心墨眉轻挑,“此话怎讲?” 璇玑不好意思地将凤眠做的怪梦叙述了一遍,那对奈何桥边的兄妹来自南唐,还说什么要是想他们了,可以去承恩侯府后宅的梨树下看他们。 拜托,这个梦真的很惊悚! “明明是凤眠从河里捞上来的孩子,为什么不投胎到他的肚子里啊。” 道无心看着璇玑暗暗咬牙切齿,莫名纠结的样子,不由得心底发笑。 小姑娘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还在他面前撒娇渴求着父爱,这会儿要让她对两个小孩子产生母性,着实太难为人了。 他拍了拍璇玑的头,“上天送道子一场造化,也算是你们夫妻二人的福气了,不必为此烦恼。” 世间夫妻常言,有的孩子降生是来报恩的,有的孩子降生是来报仇的。 冥冥之中,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凤眠此番际遇福缘不浅,可以预料到那对龙凤胎的降生会是一场祥瑞之兆。 不愧是天生的道子,连气运都比别人强得多。 云苓坐在一旁幽幽叹道:“唉,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公子幽要是有铁蛋这个本事,怕不是能高兴的在忘川河里游三个来回,捞一堆小孩儿回来。 不过,如今有了道无心带回来的东西,怎么说也算有个盼头了,也许惊喜就在不远的将来呢! 三人又絮絮地闲聊了一会儿,璇玑才揣着一大堆东西,高兴地蹦哒着走了。 道无心从未来世界捎回来不少东西,除了祁天河父亲嘱托的转交物品外,绝大多数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糖果,看得出来是特地给奶团们准备的。 托孩子们的福,云苓也有幸品尝到了未来的味道。 萧壁城今日在宫外办事,她便将二人登基后所颁布的政令,以及种种措施的实施进展通通上报给道无心。 道无心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时不时地再指点几句,转眼间一个下午便过去了。 云苓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交假期作业给老师的学生一样,在得到对方的夸赞与认可后,原本有些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浑身轻松又喜悦,还干劲十足。 道无心这一次回来之后,便不打算再外出云游了,不过他平日里依然还是神出鬼没的,只是每当有人想找他的时候,他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附近。 据说,他这几日都在跟凤眠的师叔伯们论道。 这群太清观道士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好似是要帮着凤眠给璇玑一个什么惊喜。 第 1350 章 凤璇大婚(上) 凤眠身为道教中人,婚宴流程自然也是与寻常人家不同的。 云苓帮忙整理宴宾名单的时候,就发现他一直和京城北郊的紫霄观有所往来,原来按照他们的规矩,成亲当天要在道观的大罗宝殿前行礼。 紫霄观位于北郊的深山中,离京城不算太远,但云苓几乎没怎么听到百姓们提起过这个名字。 萧壁城解惑道:“紫霄观是京城附近唯一的一座道观,据说初代观主曾经在乱世中抗击过外敌,颇有一番功绩,后来皇帝为了表示对道教的尊崇,便下令在京城附近修了一座道观,用于安置那些在乱世中救人而伤病的道士们。” 当时紫霄观吃的还是“皇粮”呢,不过随着王朝的更替,他们的名号也就逐渐落没了。 绝大多数皇权都倾向于尊崇佛教而不是道教,因为佛教的思想是“今世受苦,来世享福”,更符合统治者的理念。 而道教的教义却是“替天行道”,当然让自诩为“天子”的皇帝有所芥蒂,所以统治者几乎不会主动帮助道士传教。 “看铁蛋的经历就知道了,自从他辞去国师之位后,东楚那边这两年一直在倡导百姓尊崇佛教。” 凤眠因被道无心选中,专程下山帮助东楚皇室应对国运中的浩劫,但楚帝老儿却打心底不喜欢他,处处看太清观不顺眼。 太清观原本是个历史悠久但默默无闻的道观,因为凤眠的出山,才在十年间声名鹊起。 被皇室盯着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反倒是凤眠辞去国师之位后,观中的氛围变得轻松自在很多。 萧壁城继续道:“正所谓‘乱世道士盛世佛’,如今天下太平,平日里自然难得一见道士的身影,加上他们并不看重香火,故而百姓们求神拜佛时,大多会选择去南郊的寒山寺。” “反倒是因为铁蛋的缘故,这些日子去紫霄观上香的人也多了起来。” 凤眠“当时仙君”的名声在外,引得不少人对道教也推崇起来。 他能得到大周皇室的认可,紫霄观对他也十分敬重,但得知成婚之日要带璇玑前来拜见道祖时,观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帮忙操持流程。 烧香拜神的吉日是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 婚礼当天,璇玑大半夜就迷迷瞪瞪地被抓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虚眯着眼打哈欠,任由金王府内的侍女摆弄自己,还不忘叮嘱胧夜。 “今儿个可是我的大喜之日,请你务必把我变成绝世大美女!” 胧夜给她梳着头,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道:“我能力有限,这种事情你还是去求女娲比较靠谱。” 璇玑气呼呼地撇嘴,“你成天就知道损我!” 她正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也没有很差嘛。 胧夜心底偷笑,手上还是认真地给她梳了一个相当漂亮的妆发。 成婚的新娘子不能再散发,但全部盘起来又容易显得成熟老气,更与璇玑跳脱的气质不符。 于是她纤纤素手翻飞间,那乌黑厚重的发髻上就多出了两个可爱的“猫耳”。 固定住黑发缠出来的猫耳后,胧夜在妆匣里挑挑拣拣,拿出两个雪白的绒球流苏固定在上面。 镜子里的少女瞬间好似猫儿成了仙,绒球配上错落点缀的珍珠和银花,仙气飘飘又不失精致美丽。 留情在旁边毫不吝啬地鼓掌称赞,“不愧是大丫,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术真是绝了。” “喂喂喂,说谁是腐朽呢!夸她也不用踩我吧!” 璇玑作势张牙舞爪了几下,心里却是相当满意,兴奋地捏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嘿嘿,她今天这么漂亮,不得迷死傻鸟那家伙! 云苓在一旁拿着手机,负责记录此刻的画面。 镜头里的姑娘漂亮极了,因为前段时间的奔波,她两颊的婴儿肥清减了不少,稚气再度褪去三分,多了灵秀与清丽。 她不由得心中感叹,一晃眼就来到这个世界四年多了,当初的小皮猴儿也是真的长大了。 不多时,待璇玑化完妆换好喜服,院子里便响起公子幽急忙催促的声音。 “快快!凤眠迎亲的队伍到了,你们好了没有啊,已经到吉时了!” “来了来了。” 胧夜高声回应着,不慌不忙地将最后的珍珠面帘给璇玑戴好,指挥侍女们前去开门。 刚打开门,云苓等人就被眼前的画面惊住了。 只见数十名“金童玉女”打扮的小童子分列于两侧,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个个身着年画娃娃般的喜服,煞是可爱惹人怜。 “请新娘子过喜门,前往紫霄观拜灵官!” 脆生生的稚嫩童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块长长的红色绸布从房门前铺开,直达金王府门口。 云苓小声地和胧夜咬耳朵,“铁蛋操办的婚事还真有点东西啊。” 胧夜深以为然,她在这个世界参加过不知多少场传统婚宴,这道教的婚礼还是第一次见。 就连留情都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在金王府内的莺莺笑语声中,璇玑极力按捺住想要原地翻跟头的激动心情,脚步仪态万千端庄地踩着红绸布来到了门口的迎亲队伍前。 朱雀大街两侧全是观礼的人群,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达官贵人们。 胧夜夫妻在京城人脉广阔,今日来观礼的不止权贵,还有许多文人、商人,大伙都十分好奇凤眠这位“在世仙君”成婚时会是何种场面。 最前方开路的是仪仗队,与寻常婚礼手持的孔雀羽掌扇不同,他们举着的都是明黄色的令旗,飘带上印着许多分辨不出的文字符号与八卦图案。 这画面引得不少人好奇围观,就连云苓等人也连连瞩目。 道无心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边,仿佛是看懂了她们的好奇,语中带笑地道:“这是道家黄旗,也称黄帝旗,在道家中有很高的信仰地位,通常广泛运用在各种仪式和法事当中,有着驱邪避恶,祈福平安的意义。” 【作者君:不好意思这两天发烧啦】 第 1351 章 凤璇大婚(中) 云苓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在她出生的时代,人们对这些旧时的宗教知之甚少,但并不妨碍姐妹等人在这一刻本能地生出敬畏之情。 前来迎亲的侍者都是一副仙女仙君的打扮,有的手挽花篮,有的提着蟠桃,面上笑意温柔沉静。 如果此刻周围有云雾缭绕的话,云苓都要怀疑自己误入了九重天上的神仙大婚。 就连璇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都消失了大半,她小心翼翼地四处瞅了瞅,愣是不敢有任何杂念。 人群当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凤眠。 对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喜服,款式是她从未见过的,与自己身上的明显是一套。 明明是这样喜庆热烈的颜色,却愣是衬得他越发如神仙般丰神俊朗,神情庄严肃穆,不可亵渎半分。 两人无声对视,凤眠的眼神总算是多了一抹流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方才示意婚礼继续。 在吹奏的道乐声中,璇玑坐进了婚车中,浩浩荡荡的婚礼队伍开始朝着北郊出发。 这回轮到云苓等人坐在后方的宾客礼车中了,她将手机藏在袖子里,四处寻找着角度拍摄录像。 “妈咪妈咪,好多漂亮姐姐哦!团团喜欢这个,那个也喜欢!” 火团也穿了一身红色的小喜服,半个身子都探到车窗外围观,被萧壁城抓着脚才勉强没掉下去。 “发发,发发!” 香团坐在云苓旁边,举着手里的花朵咿呀咿呀个不停,独自玩得起劲。 只有雪团不动如山地坐在角落里,任劳任怨地运用精神力给周围降温,隔绝了六月艳阳的炙热。 好在紫霄观不算远,北郊这边的官道也早就已经重修过了,就是发展的远不如南郊繁荣,平日里路上往来的行人数量少很多。 今日凤眠与璇玑大婚,官道上罕见地人头攒动,都是打算前往紫霄观参观婚礼的。 仪仗队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抵达了紫霄观入口的山下。 观主菩真子早已带领观中弟子在此等候,他发髻高束,下巴蓄着美髯。 蓝灰色的朴素衣袍随风轻轻摆动,笑容平和地望着众人,一举一动颇有仙气。 金色的太阳从层层山岚间一跃而出,金光洒落在飘满晨雾的山林间,恍若误入仙境。 迎亲的入口搭建了一个璇玑斗门,两旁各配有八仙图案,象征着斗府九皇延生赐福之意。 看见这番场面,原本还热闹的迎亲队伍竟是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无心道长,潇湘子,你们来了。” 紫霄观主上前一步,先拜会了道无心与凤眠,紧接着是凤观主夫妻俩与太清观的一众同道。 待璇玑被凤眠牵着走下马车,观中修士在前方开路,其余人等才陆续进山。 紫霄观主一直候在入口斗门处,神情自若地一一拜会云苓等贵宾。 萧壁城打量着四周低声道:“好个仙气飘飘的道观,虽然香火不盛,却比寒山寺也半点不差。” 云苓深以为然,她才踏进这里,就莫名有种心灵被洗涤的沉静感。 道观里的香火味道并不似庙里那么浓重,连浮空的青烟袅袅也好似仙人留风,与晨雾完美交织在一起。 道观的面积很大,不愧是曾经由皇帝拨款修建的,四处都有岁月流逝的痕迹,但那些老旧和破了漆皮的神像却格外有古朴的韵味。 连云苓等人都不自觉地变得恭恭敬敬起来,更别说璇玑了。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误入此地的猴精,半点都不敢在神仙面前放肆,心里还有甚至那么点忐忑。 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璇玑悄悄掐了下凤眠的手。 “喂!这不会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吧?” 这个婚礼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喂! 凤眠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定会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正式抵达太清观的大门口,紫霄观主停下脚步,高声道:“新人拜灵官,请灵官护持护法!” 常言道“上山不上山,先拜王灵官”,这位神仙不仅是真武大帝的佐使,更是天庭五百灵官之首,位列道教护法监坛神之首位。 待先拜过了灵官,方才能在大罗宝殿前上香礼四方。 这一礼节过后,待新人与众宾客全都进入道观中,辰时的钟声终于正式响起。 场外,云苓在宾客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除了皇室的几对夫妻,角落里的顾君霓正挽着容湛的手笑说着什么,容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与她如此亲近,脸颊泛着淡淡的红色,却任由她挽着手臂。 封无羁和李梦纾也仔细装扮了一番,早早前来参观小师父的婚礼。 每个人都小声地低语着,唯恐惊动了天上的神仙。 小老头儿今日也一脸精神奕奕,还徒步登了百层阶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接下来就该是拜三清、四御、三官,还有那四方护卫神了!” 祁天河顶着一头极为惹眼的白毛,虚心请教道:“大爷,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小老头儿振振有词道:“所谓三清嘛,便是玉清、上清、太清三位道家天尊!” “四御是辅佐玉皇大帝的四位神仙,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以及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三官指天官、地官、水官,正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此又称三元大帝。” “四方护卫神就不用多说了,即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神。” 祁天河佩服地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大爷不愧是我大爷!” 作为未来世界的考古学生,他对民俗风气如此浓厚的婚礼感兴趣至极,这样的婚礼在后世根本看不到,哪怕放到当下的时代,也是难得一见的。 在外场宾客的注视下,璇玑和凤眠已经举着香来到了三清殿中。 凤眠站定在高大的神像前,深深看了璇玑一眼,而后面色无比虔诚地念出婚书中的誓词。 “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请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三界除名,永无轮回!” 第 1352 章 凤璇大婚(下) 誓词的声音不算大,但掷地有声。 听得周围观礼的人感慨地笑着调侃起来,说这不像是成婚誓词,倒像是签生死状了。 璇玑在一侧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感觉话中的每个字都好像敲在了自己的心上,在诸天神明的见证下,誓言仿佛多了一种玄妙的力量,让她生出前所未有的安心感来。 伴随而生的还有无言的感动。 她感觉鼻子酸酸的,也想回应凤眠些什么,可在观礼人群的注视下,最终憋出来四个字。 “我也一样!” 话音落下,凤观主夫妻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就连紫霄观观主也忍俊不禁。 璇玑以为大家在笑话自己“没文化”,小脸不由得慢慢涨红。 她知道这话有点煞风景,但是没办法,她不擅长说这些文绉绉的古文啊! 凤眠眼底带上温柔的笑意,低声缱绻道:“傻瓜,你非道教中人,不必立此誓言。” 只有同道结为伴侣,才会互相许下这样的誓词,这是他们道教婚姻的风俗。 璇玑眨了眨眼睛,“好吧,那我重新宣誓一下,用我们那儿的传统!” 随后,她清了清嗓子,万分认真地看向殿中高大的神像。 “诸天仙尊在上,我金元宝在此发誓,愿意嫁与凤眠为妻。” “将来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我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承诺在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诚不变!” 清脆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大殿内,令凤眠的心几乎融化做一池春水。 他强忍着想要就此亲吻她的冲动,牵着璇玑的手继续完成接下来的庄严仪式。 拜完了三清祖师,二人上前行拈香礼。 待在大殿中拜完了天地和祖师爷,这场盛大庄严的婚礼才刚刚拉开序幕。 接下来,凤眠便要带着璇玑走遍道观中的每一座大殿,给四御、三官等一一上香。 一直从七点拜到九点,辰时结束之前,二人终于在吉时中完成了“礼神达意”的习俗。 回到三清殿前的空广场上,紫霄观主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当迎神请圣证盟!” 当下,所有紫霄观与太清观的道士分别坐定两侧,响彻天际的道乐奏起。 凤眠与璇玑端坐在中间,道无心立于前方,慈和悲悯地俯视着一切。 今日的婚宴中,他作为高功法师被邀请至此,在开坛科仪中讲经。 虽无法以“父亲”的身份正面出现,却也在璇玑的婚礼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 云苓等一众观礼者在数米开外围坐了一圈,面色恭敬地听着道无心诵念经文。 檀香在缭绕的青烟中徐徐绕身,身心由内而外地平静下来。 每逢重大节日,皇室也会安排宗室子弟和臣子们去寒山寺听和尚念经,云苓前几年每逢这个时候都觉得昏昏欲睡。 不知是不是道无心法力高深,她明明听不懂对方在念什么,却听得如痴如醉。 一直到道无心停下来,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过去了几瞬。 待云苓回过神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此前因为走遍道观礼神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侧身打量周围的人,似乎都与她有着一样的感觉,忍不住小心地窃窃私语议论着经文的玄妙。 燕王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道:“真是神了,刚才我还觉得肚子饿得厉害,眼瞅着到正午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了。” 第五瑶也压低声音附和道:“这位无心大师比传说中还要厉害,我此前只听说他出身寺庙,不承想道行也如此高深。” 刚才她还觉得天气燥热的慌,这会儿清风徐来,竟是通体舒爽。 其余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目光不约而同地都变得越发虔诚起来。 诵完经文,又奏了几段道乐,而后又遵照规矩行了几场仪式,终于到了焚表上天的时候。 所谓焚表上天,便是将表文以焚烧的形式送上天,证明这场喜事已经有神明作为证婚和鉴察,并且为新人赐福。 凤眠站在火光前,数不尽的烟灰在他眼中盘旋上天。 就在此时,那九霄云外的神宫仿佛当真知晓了表文的来意,只听得一道道清鸣从道观中响起。 燕王吃了一惊,看着天空率先一步惊声道:“是仙鹤,天上有好多仙鹤!” 一只只羽翼华美的丹顶鹤发出声声长啸,冲天而起飞入云霄,不住地在晴空盘旋。 这犹如神迹的画面顿时看呆了一众人,纷纷激动地喊出声来。 “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嘿!” “凤眠道长的诚心天地日月可鉴,是九重天上的仙尊命仙鹤来为新人赐福了!” 就连祁天河都瞪大了眼,连连咂嘴。 这不科学! 云苓注视着道观上空的异响,忍不住偷偷和留情咬耳朵,“情哥,这是铁蛋找你帮忙做的手笔吗?” 天空中的白鹤腾空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还训练有素地顺着固定的路线在天际滑翔,显然不是“神迹”那么简单的事情。 留情摇了摇头,“不是我。” 她知道云苓以为这是驭兽之术营造出的景象,但凤眠此前并未找过她。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隐约想起来,前段时间曲玉衡带着太清观一众师叔们来大周的时候,好像还带来了许多只白鹤。 想来这些白鹤在太清观中饲养了多年,才会如此通晓人性,这应该就是凤眠给璇玑准备的神秘惊喜了。 当初她和萧壁城大婚的时候,虎妞作为一方“神兽”前来给她拉车,如此拉风炫酷的场景可是把璇玑羡慕坏了。 那妮子年纪小,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凤眠真是有心了。 云苓抬眼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璇玑眼里全是兴奋,激动的快要合不拢嘴了。 随后,凤观主夫妻作为证婚人给凤眠行了加冠礼,道无心则为璇玑加簪。 她在一脸傻笑当中,与凤眠对拜喝交杯酒,而后向双方证婚人行三礼拜。 直至凤观主夫妻上殿拈香礼神,再受新人的叩首礼,喝了敬茶,这场庄严隆重的婚礼才终于步入尾声。 第 1353 章 冰火两重天 新人向司仪和宾客们行过礼后,便算是礼成了,而后紫霄观观主邀全体宾客到斋堂中共进喜宴。 云苓还是第一次在婚宴里吃斋饭,虽然都是素食,却意外的爽口,可见凤眠为了这场婚宴耗费了多少心思。 等一套流程下来,已经离日落黄昏不远了。 这才只是第一场喜宴,等喜轿回了宅邸中,还有流水席要办。 就连萧壁城都忍不住叹道:“难怪铁蛋要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备婚宴,这般繁多的细节,真是佩服他竟能一个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云苓深以为然,难怪凤眠不让璇玑插手帮忙这些事。 繁琐劳累是一方面,就这些细节的特殊程度,换普通人来根本无从下手。 相比之下,她帮凤眠安排的那点事都不算什么了。 想到这里,云苓忍不住笑道:“参加完今天这场婚宴,我对他们两人是彻底放心了。” 萧壁城认可地点头,“铁蛋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小不点没嫁错人。” 看吧,他当初站队凤眠是没错的! 老男人老归老,但是会疼人啊,换了祁天河来就只会欺负小不点。 更何况凤眠不只是有责任心,还很懂得少女心思,更将小不点宠得甜牙。 那喜轿才从紫霄观里抬出来,周围山林繁花丛中便神奇地聚集过来无数彩蝶,环绕着轿身久久不肯散去。 六月盛夏,正是蝶群翩飞的季节。 无数红橙蓝紫黄绿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的蝶翅震颤,当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 这一次,萧壁城敏锐地在喜轿上发现了小秘密。 “那喜轿上竟刻了阵法,是阵法引得蝴蝶久绕不散,铁蛋这小子……别说还真挺会哄小姑娘开心的。” 在过往行人与回城宾客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璇玑已经飘飘然地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她坐在轿子里,却比任何人都欣喜雀跃。 这样梦幻童话的场景,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在小时候幻想过,没想到居然会有实现的一天!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但绝对跟凤眠脱不了关系,可谓大大地满足了她的少女心。 满天的蝴蝶或飞舞,或停落在喜轿上,一路从郊外到了城中,旁观之人无不奉为祥瑞之兆,看来很快就会霸占下一期大周京报的头条。 璇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嫁给喜欢的人是这么幸福的事。 成亲之前所有的迷茫与忐忑,期待与紧张,都在喜轿进门的那一刻变成了心安。 “以后我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看着府邸大门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云苓等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幸福是什么滋味。 夕阳隐没,华灯初上,府邸中一片火红喜色。 流水席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波宾客,云苓等人都知道今晚是凤眠的大喜日子,很给面子地都没有过分“为难”对方。 好不容易赶在二十八岁之前脱离单身,就不闹他的洞房了。 不过,他一副清冷严肃的模样,其余宾客也不敢轻易灌他的酒。 是以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凤眠准时抵达了新房中。 酒酣众宾散,整座府邸都安静下来,只有庭院里时不时地响起一声蝉鸣。 他掀起珠帘走进去的时候,璇玑正蜷缩在榻上睡得正香,红盖头被她丢到了一旁,头上的猫耳绒球也歪歪斜斜的,煞是可爱惹人怜。 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看来是吃饱喝足了。 宅邸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凤眠弯身抱起璇玑,绕过屏风走向浴桶。 层层叠叠的喜服被挂到屏风上,映照出两具紧贴的身体。 璇玑是在半身浸入热水的时候醒过来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眼前是一片白皙壮硕的胸膛,她正躺在一个气味熟悉的怀抱里。 “你回来了啊……”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晶莹的泪花,脑子还有些迷蒙。 凤眠“嗯”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顺势拿起毛巾给她擦洗身子。 两人确定关系大半年,共沐鸳鸯浴也不是第一次了。 本来也没什么,但璇玑却感觉有个贴在腰侧的东西明显比热水还要烫上两分,还在以惊人的迅速变大。 想到今晚是新婚夜,她忽然就不自在地忸怩了起来。 “你起开,我要自己洗。” 璇玑推了推身侧的男人,对方却纹丝不动。 凤眠手臂的力道更大了些,“之前在这边不都是我帮你洗的吗?” 有时候璇玑嫌这边洗澡不方便,他就会任劳任怨地亲自上阵伺候对方。 璇玑勉强找了个理由,“咳……那不是夏天到了吗,你靠这么近太热了。” 凤眠闻言,沉默地起身,就这么带着一身水珠踩在外面的踏板上帮她洗。 璇玑顿时涨红了脸叫唤起来,“喂喂!你这样随意裸奔合适吗!” 她有些慌张地别开脸,心底暗骂这只傻鸟,怎么那物生得如此狰狞,跟他清冷俊逸的外表极其不符。 那简直跟柄能杀人的利器似的,本来就有点紧张,现在更害怕了! 两人都不知道坦诚相见多少次了,凤眠知道璇玑心里紧张,故而也不与她打嘴仗,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完双方的身体,然后用浴巾裹着她进了内室。 这处厢房是当初改造过的,旁边一侧的耳房被打通了,只要绕过看似正常的红木软榻,就能通过书柜后面的隐藏暗门来到深处的内室中。 内室原本是堆放杂物的东耳房,现在被封了外面走廊的门,里面大部分都是现代家具陈设。 之前璇玑购买的那张昂贵的水床就安放在这里。 凤眠将璇玑放在摇晃柔软的水床上,“现在凉快了吧?” 璇玑:“……” 被对方直白火热的视线盯着,她能说并没有感觉凉快吗? 那眼神都快把她点着了。 璇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睡床上的一块小薄毯盖在自己身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房顶。 “现在又感觉有点冷。” 凤眠顿了顿,欺身逼近对方,将身体不自觉紧绷的少女搂在怀里,“那你现在应该不冷也不热了。” 璇玑:“……” 明明是冰火两重天! 【作者君:接下来又到了紧张刺激的飙车环节!】 第 1354 章 月亮不睡我不睡 “你累不累?今天在道观里折腾那么久,天还没亮就忙到现在,明天还得早起给长辈敬茶呢,赶紧关灯睡觉吧。” 璇玑喋喋不休地说着,偷摸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就要去关床头柜上的台灯,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按住。 高大炙热的躯体翻身而上,将她娇小的身形锁在水床上,床体摇晃当中,一对软玉团儿也跟着有节奏地摆动了几下。 她瞬间感觉一道视线粘在了自己胸口处,身体的温度顿时又高了许多。 “不累,你难道不知道吗?无心岳父道行高深,他所诵的经文与寻常人不同,具有清神舒身的效果,我现在不仅不累,甚至还精神百倍。” 璇玑看了眼与自己肉贴肉的男人,心道他某些地方的确是“精神百倍”。 毯子被凤眠撑了起来,她滑溜溜的身体暴露在柔和的夜灯光线下,心底别扭纠结的情绪更甚。 内心深处有种未知的恐惧让璇玑产生想要逃跑的冲动,可该死的好胜心又告诉她不能就这样临阵脱逃。 两人都已经三垒打了,她要是表现出怂样来,那也太逊了。 这让她老司机的威名往哪儿放啊! 倘若这次正式交锋之夜表现弱势,以后岂不是就要一直被傻鸟给拿捏了? 如此想着,璇玑在内心给自己打气,挺胸抬头地抱着凤眠的脑袋亲了一口。 “嘿嘿,不累就来做点有意思的事情,今晚月亮不睡我不睡!” 她表现得与之前的夜晚一样自然,以掩饰内心深处的紧张。 凤眠不知她心里弯弯绕绕在想些什么,有点意外她突然变得如此热情。 不过这样也好,他还担心璇玑害怕与他真正地亲近呢。 心爱的小姑娘主动投怀送抱,凤眠也不再多想,俯身亲吻她的额头,自上而下地开始怜惜。 这样的夜晚曾经历过很多次,他已不再是那个对床笫之事的认知只停留在书本上的男人,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娴熟。 大半年来,他悉心呵护着掌心这颗青涩的果子,一次又一次地忍耐着内心深处的冲动与渴望,用无尽的耐心与爱意将她一点点催熟。 如今,这颗白玉般的果子开始泛粉,七分成熟中透着三分青涩,正是采摘的最好时候。 只要他最后深入地灌溉,果子便能彻底熟透了。 璇玑只感觉凤眠的掌心很烫,可能是这段时间他太忙,两人温存的时间变少,他今夜的表现明显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急躁,力气也很大。 她就好像面团一样被反复揉搓,都觉得有些疼了。 “你……你轻点!” 璇玑忍不住小声叫唤,不一样的凤眠让她心跳飞速加快。 “抱歉。” 凤眠声音低哑地说着,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可反复煎熬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修成正果之日,今夜实在令人难以自持。 未免惹眼前的小姑娘生气,他适当地放松了力道,但动作却越发大胆放肆了。 那柄狰狞的凶器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璇玑眼前晃来晃去,她悄悄挪开视线,它却又主动亲近腰窝与下肢,让人想忽略都难。 换作平常的夜晚,璇玑会玩心大起,想尽各种办法点火作弄凤眠,看他被折磨得不上不下,然后暗自得意偷笑。 可那是建立在她知道凤眠绝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的情况下。 “它”就好像是凤眠饲养的一条恶龙,任凭璇玑三番五次地挑衅,也最多只是被锁住关在笼子里,生气地朝她吐口水,然后偃旗息鼓。 现在关押恶龙的笼子被打开了,它浑身滚烫的烈焰几乎能将一切燃烧殆尽。 主人也不再忍耐璇玑的无礼,亲自带着它来讨要当初的利息。 对于璇玑来说,这无异于游戏的“新手保护期”结束了,打死她都不敢再轻易挑衅boss半分。 但记仇的恶龙是不会放过坏蛋勇士的。 当火焰即将从上半身蔓延到下半身的时候,璇玑终于扛不住这份恐惧与紧张,磕磕巴巴地高声喊出来。 “等……等等!今晚太热了,我口渴……我想喝水!喝冰水!” 凤眠果不其然暂停了动作,他深深地看了璇玑一眼,那双平日里极为清冷的眼眸好似封印着一团火焰。 然后便顺从地起身,给她倒了一大杯冰镇矿泉水。 璇玑松了口气,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起来,试图拖延时间。 凤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多喝一点吧,这样一会儿才不会脱水。” “噗——咳咳咳!” 璇玑差点喷了自己一身。 可爱的玉团儿随着咳嗽的身躯上下振动,满心紧张的她没注意到身前男人的呼吸更沉重了,还试图用冰水给那头恶龙降降温。 “你渴不渴,也喝点水凉快凉快吧?” 凤眠却没接过她递来的水杯,而是将毯子丢到一旁,回到了水床上,“不必,慢慢喝,你不渴我就不会渴。” 璇玑还迟钝地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见对方低下头去,触电般的感觉差点没让她把水杯打翻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喝水啊!” “你喝你的,我喝我的,不碍事。” 凤眠连头都没抬,专心地完成刚才的未竟之业,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引得泉眼轻轻颤了颤。 这是不碍事的事吗? 她在上面喝,他在下面喝,这叫什么事啊! 璇玑的内心想要疯狂尖叫,但声音才出口就变了调,她赶紧猛地灌了一口冰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圆润的脚趾却在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中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轻颤的身子还是不争气地变得发软无力起来,这一刻,她脑海里飞速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 要是现在把冰水泼过去的话,应该能对烈焰恶龙造成强大的魔法伤害吧? 嗯?等等,她怎么把水都喝完了!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空掉的杯子,璇玑在心里哀嚎,小命休矣! 越来越强的危机感和压迫感逼近,她开始进行最后的挣扎,试图将最后的审判之刻再推迟一些。 第 1355 章 酒心巧克力 璇玑随手将空杯放在床头柜上,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以求转移那该死的能冲击天灵盖的触电感,顺便打断恶龙主人进攻的节奏。 “对了,那个什么……今天道观上空飞来飞去的白鹤,还有那些跟着我飞到家里的蝴蝶,是怎么回事?无心爹地做的吗?” 凤眠这才勉强暂停动作,解释道:“那些白鹤是我书信让师叔师伯们特地从太清观带来的,养了许多年已是晓通人性,便专程安排了这样一幕祥瑞之兆,也算讨个喜头。” “至于那些蝴蝶,是我用专程引蝶阵招来的……嗯,怎么样,这个感觉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不过你是……嘶啊!” 璇玑刚微松了口气,结果又立马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男人的嘴是停下来了,手指头又开始进攻了。 她浑身剧颤了一下,下意识地紧闭双腿,眼尾发红地对凤眠怒目而视,水汪汪的眸子又嗔怒又可怜。 “你干嘛突然袭击我!” “刚才问你,不是说喜欢这个感觉吗?” 凤眠抬头不解地看璇玑,那根水淋淋的修长手指像是莹白发光的玉石,还在不停变换角度和力道试图让她满意。 “慢了,快了?还是轻了,重了?” 柔和明亮的夜灯照耀下,他浅红的薄唇与脸颊沾着不少亮晶晶的水渍,清冷依旧的俊逸面庞被欲色浸染,却还能这般正经地询问,比摄魂夺魄的妖女还要人命。 璇玑差点背过气去,表示想死,她回答的根本不是这个满意好吗! “我……我是说对你给婚宴设计的心思很满意!你从哪儿学来招蜂引蝶这一招的?” 凤眠认真地观察和感受着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动着手指答道:“不是招蜂引蝶,是引蝶阵,太清观藏书阁里某本古籍中记载的东西,据说是祖先传下来的。” “我年幼时读到这些内容,只觉得是故弄玄虚的伎俩,后来从无心岳父口中得知了些关于灵气时代中太清观的故事,方才知道古籍记载的阵法并非虚假。” “于是我便与壁城兄交流了一番有关阵法的心得,然后尝试用精神力去刻画这个引蝶阵,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其实这也是凤眠经历了很多次失败的结果,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道无心并不在身边。 只能是向同样半懂不懂的萧壁城请教,然后废了不少工夫才琢磨出来。 这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更没什么特殊的功效,古籍里记载是用来给宴会增添氛围的。 不过能让心爱的小姑娘这么开心,凤眠觉得没有白费这几个月的功夫。 在他答话的间隙,璇玑眼神迷蒙地哼哼唧唧着,然后忽地身躯紧绷了好一会儿。 凤眠忽地转移了话题,“你今晚很紧张,是害怕吗?” 璇玑立马清醒过来,浑身一个激灵,嘴硬道:“谁、谁怕了啊,少胡说八道。” “你去得比平日里快,这才不到一分钟呢,我甚至还没发力。” 凤眠说着抬手示意,节骨分明的修长右手上全是清亮甜蜜的水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翻了水杯。 “换作平常的话,起码要三分钟才行,而且……也不会这么的多,我前段时间甚少与你亲近,应当不是手艺进步了,可见是你太紧张,才会如此敏感。” 救命!谁家打本垒的时候还跟做研究写论文似的呢! 璇玑终于选择败下了来,“我认输,我认输行了吧……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些害怕,但这不能怪我胆小,是你太变态了!” 她睁大眼睛瞪着凤眠小声嘟囔,一副害怕又不想服气的样子。 凤眠心底叹了口气,他这半年来用双手勤勤恳恳地开拓疆土上的羊肠小道,甚至任凭对方怎么放肆也任其为之,原以为新婚夜能顺利度过,却不想还是要用到筹办的备用物品。 他不言不语地取出空间木坠,拿出了一罐彩虹纸包装的糖果出来。 璇玑动了动鼻子,立马闻到了香甜的味道。 “你拿巧克力干什么?” 凤眠犹豫了下,最后拿出三颗来,“紧张的话就吃点甜的吧,缓解一下压力。” 这个剂量应该正好。 璇玑是个糖果脑袋,看见巧克力就什么都顾不得想了,立马撕开糖衣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 “嗯?还是酒心巧克力,你平时不是不沾酒的吗,怎么随身携带这种糖啊?” 璇玑一边问着,三颗甜而不腻的巧克力很快就下了肚。 她平日里也是喜欢偷摸喝点小酒的,但是留情等人不乐意让她碰酒,因为她酒量不好酒品还烂,喝多了容易发癫。 “特地为你准备的。” 璇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伸手道:“那你再给吃点。” 凤眠摇头,反手将糖果罐子收了起来,“不可,三颗已经是极限了,你尚是初夜,受不住的。” 然后下一秒,水床上忽然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可爱玩具,还是新包装未拆封的。 璇玑:“?” 等等,这不是她们之前去现代成人用品区探店的新款商品吗? “你你你……你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凤眠!” 苍天哪,他是不懂这个画面对于一个了解他性格的人来讲,冲击力有多大吗? 璇玑已经风中凌乱了,这简直比黑脸姐夫突然豪气万丈地丢出三张至尊黑卡让大家随便刷还要恐怖。 许是也觉得难为情,凤眠清俊的脸上闪过些许赧色,但还是动作坚定地把东西拿了起来。 “姑娘家用的玩具,我此前还没怎么研究过,但是你刚才吃了助兴的糖果,我想应该体验应该不会太差吧,先待我仔细研究一番……” 说着,凤眠就拆开了玩具的包装,无比认真仔细地阅读起使用说明来。 尽管他在购买的时候,已经提前了解过了使用方法和功能,但是为了防止让心爱的小姑娘有任何不适,他还是要再重新看一遍。 璇玑的眼角疯狂抽搐:“……” 天呐,让她立刻晕过去算了吧! 【作者君:两章居然没写完,凤眠的戏果然跟他的设定一样长】 第 1356 章 仙君与小妖女 看着凤眠认真研究说明书的样子,璇玑现在是当真觉得有点晕了。 那酒心巧克力只是糖而已,里面的鸡尾酒含量并不高,后劲却意外地大,这才几分钟过去,她就感觉脑子变得迷糊了。 对周围的感知能力也迟钝起来,可身体却与之恰恰相反,敏感度提升了几倍不止。 就在璇玑躁动不安的时候,夜晚蝉鸣的背景下,忽而夹杂了些许电子振动的声音。 她看着凤眠拿着造型可爱的玩具靠近自己,眼神发直,迷茫中夹杂着一丝丝对未知的兴奋。 待凤眠伸出手,玉指轻轻拂过那一节藕白的小腿,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流连忘返。 这时,床上的小人忽然高高地抬起一条腿,神色得意地看着他。 “怎么样,本姑娘的腿生得不错吧?” “虽然短是短了点,可胜在又白又直,体态匀称,跟别的美女比起来也算各有千秋!” 璇玑好像看懂了凤眠的喜欢,晃悠着腿高兴地自夸起来,还啪啪往自己大腿上拍了两下。 凤眠一时哭笑不得,观对方面色酡红,眼神呆呆的样子,完全没了刚才的紧张和怯意,他就知道小姑娘已经醉了。 他还是认真地回应着,“嗯,是很漂亮。” 因为基础武学的底子在,璇玑的双腿纤细中带着些许力量感,却又没有肌肉发达的硬朗,是很健康的美。 小姑娘得意地炫耀着把腿甩来甩去,倒是让凤眠有幸赏遍溪丘间山花烂漫的美景。 他只觉得刚才被打断后平息下去的感觉又迅速卷土重来,抬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啊!” 触电感传来的一瞬间,璇玑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但水床是摇晃的,脑袋是晕乎的,身前男人的力气是极大的,轻轻松松就让她又倒了回去。 “停停停!我不玩这个!” 璇玑哆嗦了下,从未有过的体验过于刺激,她本能地想要反抗,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不由怒视凤眠。 “好你个坏鸟,居然偷偷阴我,这是耍赖!要是正大光明的比试,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落入下风!” 她已经完全陷入了醉酒的状态,换作平日里,早就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开始大闹天宫了。 但这会儿一身法力被加了料的丹药压制,除了嘴上功力不减半分,手脚却翻不起浪花来。 凤眠脸色紧绷着,眼尾愈发泛红,抿着唇瓣不言不语地继续动作,房间里很快就被璇玑的各种“惨叫”声充斥满。 活像是仙君擒拿住小妖女的作法现场。 手无寸铁的小妖女敌不过仙君道行高深,还随身携带着种种奇特的法宝,很快就败下了阵来,嚣张气焰不再,呜呜啜泣着忏悔求饶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偷摸作弄你丢脸了,饶了我吧,停停停——” 小妖女满头大汗地哀嚎了一会儿,仙君终于大发善心放过她,但才喘息了半分钟不到,新的法宝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哎呀呀呀!怎么还来?” “我认输,我认输还不行吗?只要你停下来,今后我就认你做大哥,作牛作马任劳任怨凭你差遣!” “嘶……哎呀不行,你换一个,换一个,之前那个行不行?” 小妖女求饶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泪花不住地往外冒,看着好不可怜的样子。 要不是生理上的反应很诚实,仙君还真就要被她装可怜的样子骗过去了,于是眉梢微挑,继续祭出其他更厉害的法宝来。 之前两人还没有这般“打得你死我活”时,晚间相处也算和谐。 小妖女心思诡计颇多,总用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诸如什么“造福苍生人类”、“帮助构建和谐生活”等等理由,哄骗他去感受些威力不凡的法宝,帮助她钻研此道。 那时她总看着仙君最后狼狈不堪的样子背地里得意偷笑,如今仙君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论对方如何示弱求饶,也绝不心软退让一步。 他帮了小妖女这么多次,总该轮到她给自己淬炼本命法宝了吧? 不知过去多久,小妖女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起来。 “完了完了,这水床怎么漏水了?” “快快快,赶紧打售后电话预订上门维修服务,这可是我花了好多米买的名牌家具啊,怎么这么不经用呜呜呜……” “顺便……嘶,顺便给我打个120急救,我感觉喘不上气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快报警,有鱼……有鱼要淹死在海里了,救命……” 小妖女毫无章法目的地摆动着四肢,大口大口剧烈喘气,瞳仁都迷蒙地涣散了。 仙君清冷紧绷的脸,终于在这刻透露出几丝柔情。 “不怕,我会做人工呼吸。” 说罢,便好心地渡了一口真气给她。 小妖女这才缓过气来,心里一阵感激,宛若落水之人看到浮木一样,伸出手紧紧地缠绕住对方。 殊不知这是最后审判前的温柔,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仙君已经祭出本命法宝,危险地逼近了致命的弱点。 “啊——!” 剧痛袭来,小妖女薄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连叫声都喊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就好像是在海浪中沉浮挣扎的时候,一道渡劫的天雷自电闪雷鸣中落下,劈在天灵盖上,神魂都出窍了。 世界瞬息间变得无声起来,这一击让她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僵直着抽搐了下,汗珠如雨地当场晕死过去。 仙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却没有就此终止。 方才祭出那么多法宝来历练她,便是为了迎接此时这至关重要的一刻。 受了那么多苦头,怎么能半途而废? 唯有咬牙坚持下去,帮她渡了这场必经的天劫,他们才能真正登上九霄云外,去寻觅那极乐境界,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云散月出,夜风透过雕花窗轻轻吹入厢房内,带来一丝丝舒爽的凉意。 冰蓝色的水床起伏摇晃,带着两具身影在情.潮中不断沉浮,直至东方天明。 【作者君:我很努力了,要是这也被和谐的话,我真的没法了,呜呜呜】 第 1357 章 少女的蜕变 璇玑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 当她迷蒙地睁开眼睛时,窗外洒进来的却不是清晨的阳光,而是落日余晖。 肚子饿得不行,强烈的饥饿感使得肠胃不停收缩,发出咕咕的响声。 但要命的是,昨晚那种整个小肚子都满满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这具身体上。 “嘶……真是个禽兽啊!” 璇玑揉了揉酸疼的身体,想起昨晚醒来后的事,忍不住骂了一句。 可转念一想起自己适应过后,主动一再索求的样子,她又沉默了。 算了,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亏得傻鸟禁欲二十八年,身体素质从来没有落下过锻炼,不然她都担心亏空了。 不过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璇玑料想凤眠现在应该还好。 水床很是凉爽舒适,她本来应该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可这会儿却忍不住躺在床上发呆。 想起昨晚水漫金山寺,还嚷嚷着床漏了要找维修的事,璇玑默默地双手捂住脸,用力搓了搓,然后在心中尖叫。 啊啊啊!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怎么能表现出这么蠢的一面! 正当她疯狂地揉搓着自己的脸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凤眠端着热腾腾的可口饭菜走了进来。 “你醒了,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坏了吧?” 他如今的直觉敏锐的不似常人,预感到心爱的小姑娘醒了,便立刻去取了温好的饭菜。 斑驳的黄昏日光洒进屋里,给床上的少女添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凤眠只觉得他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变得更美了,眉眼间的眸光神色还是一派天真无邪,但最后的那几丝青涩已经悄然褪去,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抓眼得让人见了便会为之倾倒。 “岂止是饿坏了,昨晚那么大的运动量,少说瘦了三斤!” 璇玑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接过饭碗二话不说便开始大快朵颐。 她身上穿着件凤眠套上去的棉质睡裙,粉色的裙子前后印着黑色的猫咪,很是俏皮可爱。 裸露出来的四肢红痕未褪,看得他心中泛起疼惜的涟漪。 “还疼吗?” 璇玑大大的猫眼染上委屈,控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咽下嘴里的饭菜道:“当然了!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凤眠哑口无言,其实昨晚上两次过后,他就不打算再继续了,担心对方受不住。 但兴许是那酒心巧克力吃多了,药效与醉意久久不褪,缓过劲儿来后的小姑娘就一直死命地纠缠不休。 昨晚的最后,他甚至像马儿一样,无奈地让她骑了一次。 这个举动可把凤眠吓得够呛,生怕她受伤。 不过幸运的是,昨晚渡劫顺利,他无论是玩具还是药膏都准备得很充足,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伤口。 “唉……新婚第二天睡到下午才醒,他们肯定要笑话我了。”璇玑填饱了肚子,瘪瘪嘴道,“爹娘他们没怪我吧?” 她也不想这么没规矩,但实在是没力气爬起来啊。 记得以前围观某些少儿不宜的读物时,经常能看到什么“仿佛被卡车碾了全身一样”的描述。 当时璇玑只是冷笑吐槽,“呵呵,我保证,被卡车碾过的人都死了。” 可真到了自己经历的时候,才发现那酸爽的滋味不是一般语言能够形容的。 凤眠安抚道:“没事,爹娘知道你我昨日举办婚宴甚至劳累,特地跟我们说了今晨无须早起请安敬茶,我们道家也没有俗世那般严苛的规矩。” 凤观主夫妻害怕他们累坏了呢,今日都没有主动出面打搅,就是希望小两口有个舒心的新婚第一日,可以尽情温存。 璇玑这才放下心来,欢喜地道:“爹娘真好!” 她觉得这世上简直找不到比凤观主夫妻更开明的公婆了,也不知道她上辈子踩了哪坨狗屎,这辈子才走了如此大运。 吃饱喝足后,璇玑懒洋洋地躺在水床上,不停地晃动小脚丫。 “我身上疼,还好累,你给我按摩。” 凤眠任劳任怨地由她使唤,抱着心爱的小姑娘,认真地给她揉捏推拿。 璇玑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个怀抱的味道很好闻,带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还有温暖阳光的香气。 明明是在六月炎夏,也让人有种在冬日里晒着暖阳的幸福感。 她哼哼唧唧地让凤眠一会儿揉这里,一会儿揉那里,茶饱饭足后又开始犯困,醒了还没一个时辰,便又东倒西歪地睡过去了。 凤眠却是连轴转了两天一夜,这会儿重归宁静,干脆踩着夕阳的尾巴,就这样抱着小姑娘早早睡下。 虽然才开了荤,有些食髓知味,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打算让她好好缓个十天半月再说。 这半个月里,璇玑也再没有去外面乱逛,大多时间都待在宅邸中陪伴凤观主夫妻,以及这具身体的弟弟曲玉衡。 温馨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眨眼间半个月过去,他们就要启程回东楚了。 太清观里的居士们这次全都来了大周参加婚宴,其间两个月道观中都无人主持大事,所以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分别那天,云苓等人送去了许多“土特产”,璇玑更是塞了一大堆现代世界的生活物品在木坠空间里,种类五花八门,足足能用上一整年。 道无心给了她天然矿石后,她便马不停蹄地去找萧壁城打造了一把空间钥匙,这样一来凤观主夫妻便也能使用了。 临别之际,璇玑难得伤感。 她此前拼了命一心想要来大周跟云苓等人团聚,可如今与东楚有了更深的羁绊与感情,对那片陌生的土地反而多了丝丝牵挂。 不舍之际,璇玑突发奇想:“傻鸟!连空间钥匙都能制作,你说有没有机会造出小说里的那种传音石来啊?” 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和无线电话,也没有飞机和高铁,一旦分别就是远隔万水千山的数年时光。 如果要是有神奇的传音石就好了。 凤眠凝眸深思,“古籍里似乎记载过这样的东西,有空我去找无心岳父请教一番,他或许能指点一二。” 但凡璇玑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想办法去尝试。 【作者君:新道具会跟老王的能力觉醒有点关系,将来会实现的!】 第 1358 章 送别 如此神奇的道具,璇玑也只是突发奇想随口一提,并未奢望能够拥有。 她不知凤眠上了心,踩着分别的最后时刻,去印刷厂取了一本厚厚的新书。 书籍作为孤本,印刷出来耗费了一大笔银子。 里面的内容包含有广告营销、金融心理学、投资学等知识,是她翻找过许多现代金融类书籍后对内容进行删减整理,又找人重新印刷的。 而这本没有名字的书,正是璇玑特地给曲玉衡准备的礼物。 对于这个身体血缘上的弟弟,此前她和对方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璇玑刚穿越到东楚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她的亲弟弟跟别人争妓子大打出手,闯下弥天大祸后卷款畏罪潜逃了。 实际上这个小倒霉蛋是被卖到了大周,阴差阳错被云苓所救。 “姐弟相认”的时候,璇玑心里是有些难言的尴尬和别扭的,她实在是不太懂如何做一个陌生少年的姐姐。 对方看她的目光,就好像世界里唯一的光,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是好。 直到后来他们一起回了东楚,在那一年的战火硝烟中,双方共同经历了几次生死,她和这个弟弟的感情才算是急速升温。 曲玉衡对她掏心掏肺,正儿八经地来讲,他们是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姐弟,本该亲密无间。 璇玑也很想像与凤家二老相处那样,和曲玉衡无话不谈,但有些秘密注定不能轻易告诉对方。 就如云苓喊了文国公府陈夫人好几年的娘,方才在大婚的前一晚上,正式向她承认自己外来者的身份。 璇玑也默默地将自己的真实来历藏在心底。 她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这种时候反而做不到像留情那样的洒脱,淡定地向风家人切割她与风小妹的关系。 因为曲玉衡生母早亡,父亲是混蛋,他的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这个“姐姐”了。 如果让他知道姐姐早就死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未免太残忍。 璇玑平日里到处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唯独在曲玉衡面前会像是长大了好几岁,颇有长姐的派头。 这会儿送了曲玉衡与太清观一众长辈出城,她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些琐事。 “这个书里都是生意经,你自己看看就行了,莫被别人也偷学去了!” “好好把有间药馆发扬光大,才不辜负武安公和三姑奶奶对你的悉心培养。” 曲玉衡回到东楚后就做起了医药生意,也很卖力地帮着云苓赚钱。 如今有间药馆里但凡上新了货物,新药的药方都会同步给他一份,每个季度云苓都能从他这里收到一笔不菲的分红。 不仅如此,曲玉衡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清懿书院送来一笔银子,帮助医学院更好的发展。 也算是他身为武安公的弟子,却不能在师父身边尽孝的弥补。 “还有,老头子犯浑你不要惯着他,反正你有太子做靠山呢,何况除了你,他也没别的子嗣能继承国公府了。” “呵呵,真要再跟你不愉快,将来年纪大了没人养老送终的是他。” “我虽然明面上是死了,但还活着好好的呢,他实在发癫得厉害,你就写信给我,我来想办法收拾他!” “你也别光顾着赚钱……花点心思在恋爱上,注意用心分辨,别让坏女人给迷了眼。” “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回东楚看你!” 曲玉衡只是傻傻地笑着,不住点头附和,听到最后这句话却又赶忙摇了摇头。 “不用了,你回去的话太危险,被有心人认出来就糟了,何况你不喜欢东楚,在这里过得更开心些。” “我知道……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走到木车前,曲玉衡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身侧的璇玑,眼眸在暖阳下闪过微光,藏着些许不明的情绪。 被救回靖王府那年他虚岁十五,如今已是快要十八岁的少年。 时光飞逝而过,当初那个瘦弱的孩子身量抽条,已初具玉树临风的英姿。 璇玑愣了愣,心底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还没等说什么,却又见曲玉衡笑起来。 “没办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所以啊……你不用总惦记着回娘家,让我来大周便是了。” 璇玑略微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对方知道什么了。 他笑了笑,转身登上木车,掀起帘幕与璇玑挥手作别。 “姐,今天日晒毒辣,你不要送我了,快回去吧!” “以后我每年都会来看你的,你在这边一定要好好的,我也会一直想你的。” 话音落下,曲玉衡似乎不想璇玑再送,主动摆了摆手,微笑着放下了帘子。 璇玑只得停下脚步,“那好吧,一路小心哦!” 纱帘隔绝了视线,让人看不清曲玉衡的神情,直到木车驶出去很远,他才忍不住再次掀起帘子,探出窗外去追寻那抹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身影。 良久后,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其实,他很早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现在的姐姐并不是以前的姐姐了。 当时他年纪尚小,对梦中拜仙尊为师的说辞坚信不疑,也当真以为璇玑是在梦里结识的几个师姐们。 但随着后来正式深入接触,他的年岁与阅历渐长,也慢慢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曲玉衡跟姐姐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记忆里的她是个很温柔可爱又聪慧的小姑娘,幼时总牵着他的手陪他做游戏,小小年纪就有着大姑娘般的成熟稳重。 姐姐八岁生病出事那年,他才七岁,对其印象也只停留在那个时候。 后来她变得痴傻不堪,根本无法与人正常交谈,就被显国公关在后宅里,鲜少露面。 维系姐弟感情的,便只剩下了那一缕血缘关系。 要说起真正的相处,曲玉衡反倒是与“病”好之后的璇玑相处得更久,共同经历的事情也更深刻。 但是单纯的“病愈”,真的会让一个宛若新生的痴儿变化如此大吗? 他知道答案并非如此,但有些秘密,任其埋藏在心中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对于曲玉衡来说,真相怎么样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不管怎么样,“曲璇玑”永远都是他的亲姐姐,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依旧会是。 无论如何,只要彼此幸福就够了。 第 1359 章 传音 送走了东楚的客人,大周京城从热闹回归于平静。 凤眠的半个月婚嫁也结束了,正式开始回来上朝,作为钦天监正,他平日里不算忙碌,每周也就上两次朝。 毕竟这个官职的主要工作也就是编制历书、计算星象、测定日月交食等。 原本是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须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才能担任,但凤眠这一身占卜看卦的本事实在厉害,又有现代科学仪器的加持,做起来倒是轻松简单。 空闲出来的时间,他一头栽进了对太清观古籍的研究中,日子反倒是过得比上朝还忙碌。 整理好了古籍中的资料以后,凤眠主动向道无心请教了一下其中提到的关于传音和留音的法术。 道无心得知他的来意后,笑着点头道:“不错,在很久很久以前,人们的确经常通过传音符来联系,没有手机电话也可以实现跨越千里的对话。” 他似乎很乐意与孩子们分享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是他曾经的岁月旧影,却无人可以倾诉。 但凡有人主动表示好奇和感兴趣,都会不厌其烦地与之交流很久。 “你的那本太清观古籍,应该不是讲述阵法的,而是符篆书。” “灵气时代有许多符师,他们可以通过符文的篆刻创造出许多奇思妙想的神奇法术,比如飞天遁地等等……虽然比不上阵法师强大,却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在很久远的曾经,太清观便是以符师闻名天下,令天下修士望而敬之,也是无数人希望交好的对象。” 太清观的修士战斗力一直不算强,他们厉害的是占卜观星与刻画符篆,走的是辅助系。 利益相关,大家很少与他们起冲突,道观里的修士们也大多性情平和,不爱与人斗争。 太清观之所以还能传承至当代,这也是原因之一。 “你所说的传音符,根据符师的天赋与能力不同,传音的范围和持续时间也大不相同。” 比如粗糙滥制的传音符,只能做到在数十米内传音几秒钟,而威力卓绝的传音符,却能跨越千里,令相隔两地的人持续对话上好几分钟。 传音石就更厉害了,这种将法力基于特殊媒介的宝物,可以大幅度降低传音的限制,提高使用感受。 再往深了说还有传影石,留影石。 顾名思义,传影石可以像打视频电话一样,让两个人看见彼此身边的景象;留影石则是能够保存一段特定的画面,可以是某处场景在某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厉害的还能够保存脑海中的记忆。 凤眠虚心请教道:“敢问岳父大人,小婿既已觉醒了精神力,有没有可能让这种灵符重现世间?” 道无心微微一笑,遗憾地道:“难矣,就如现代人打电话靠卫星通讯一样,传音符也是利用灵气作为媒介的。” 没有了灵气,就好比声音在真空中无法传播。 凤眠却不肯放弃,“岳父大人只说难,却没说不可以,也就是说多少还有些办法?” “不错,倘若一个符师天赋异禀,再加上画符经验高深,也许能做到这一点。” 那便是在符篆上加持阵法,注入自身大量灵气,用锁灵阵将灵气留在符纸上,作为“临时信号”来完成通信。 “除此之外,还有个特殊的情况,我也只见过一例。” “我当年曾有个至交好友,他乃天道宠儿,原本是一介寒门书生,苦读圣贤书三十余年仍旧默默无闻。众人讥笑嘲讽他,他也一笑置之,只顾埋头读书。” “直到某日院中忽然霞光满天,百姓们闻声而来,却看见他被无数金色文字环绕于身,踏着祥云登上九霄,人们方知他锦绣文章成,已是由此道入圣。” 说到这里,道无心眸中多了几丝怀念之色,浅浅饮了半杯茶后,方才继续开口。 “他并非符师,但能力却在天下万千符师之上,只因他随意挥毫落笔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世间最玄妙的力量。” 像是寻常的传音符,他只稍在纸上落笔写下一个“言”字,就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且用处远不止于此。 比如符师的风灵符分等级,而他简单写个“风”字,便能随心自如地唤出微风或狂风。 “从古至今只有过他一个儒圣,可惜灭世的时候,我这位好友也身死道消了,因为他的力量本源自文明的传承,一方天地若是毁灭得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他自然也就跟着一同消亡了。” “我不知现在这个世界是否还留有他的神秘传承,若是将来有缘人遇见,或许能让这样的力量重见天日吧。” 凤眠听完,惊叹旧时代的精彩玄妙之余,也遗憾感慨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心里清楚,传音符这种东西大概率是做不出来了。 以道无心的能力或许能做到,但凤眠自有分寸感,没有为了一己私欲开口求对方帮忙。 一来这种东西不是关乎家国存亡的必需品,二来道无心明显更倾向于让他们自行探索属于自己的“道法”。 为他和萧壁城解惑的时候,也更多是指导和启发,通俗点讲便是只教原理公式,不教应试做题。 拜辞了道无心后,凤眠私底下自行尝试着琢磨研究了下太清观古籍上的内容。 很可惜,他传承了先祖强大的占卜预知能力,但在符篆一道上却没有半点天赋。 于是又把对布施阵法有了一定经验心得的萧壁城叫上,试图寻找其他门道,结果俩人弄了好几天,除了一堆废纸外毫无收获。 萧壁城叹道:“虽说我在阵法上有些心得,但明显也不是画符的料子啊。” 说真的,他平常不怎么练书法,也就是宗室子弟的平均水平,字迹漂亮但不出众。 真要比较起来,瑞王和墨王都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要论谁的书法出众,京城中很多老学士都各显神通,不过从同龄人的角度来看,萧壁城觉得书法大家的桂冠非顾长生莫属。 老王就是年轻了些,再给他几年时间,怕是便能远远超过前辈们了。 可是他没有精神力,字写得再好也画不出传音符来。 萧壁城和凤眠最后折腾了一通,便也就放弃了。 第 1360 章 清懿书院毕业季 时至六月下旬,萧壁城把精力都放在了政务处理上。 再过一个月,便是他策划已久的环球婚旅之行了,祁天河安排的时间是从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 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快将当下政务都处理完毕,并提前安排好婚旅期间的大小诸事。 此时临近清懿书院的毕业季,尚有两件事乃重中之重。 首先便是去年给毕业学生们安排的考核任务,作为书院院长的顾长生最近应该很忙。 好在书院创办的第一年只录取了三百名学生,他要赶在七月中旬带领书院夫子们完成评核任务还来得及。 而学生会那几个重点学生的考核任务都是萧壁城夫妻亲自指定的,自然也该要由他们亲自过目评定才行。 不过这件事倒是不着急,他和云苓给出的分数只占一部分,先要经过书院内的老夫子们统一阅卷,再让朝廷相关部门进行审查,最后将评审情况送到萧壁城面前来。 等到婚旅结束归来,还有半个月的充足时间可以处理这件事。 相对而言,马上就要来临的毕业典礼才是备受瞩目的环节。 这是清懿书院创办以来的第一场毕业典礼,各方都十分重视,萧壁城甚至安排了礼部官员进行协助。 顾长生参考了现代高校的毕业典礼,适当调整了一些内容。 除了经典的校长讲话、学业颁奖和授冠加簪,也还添加了宴会用餐的环节。 七月仲夏,天高云淡。 云苓和萧壁城再一次前往清懿书院,来时的一路光景已与三年前大不相同。 昨天才下过雨,今日天气不算炎热,山间空气清新,处处蜂飞蝶绕。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就三年过去了,想想当初的城外还是一片荒芜呢。” 她透过车窗看去,那时黄土朝天的山路已经成了宽阔平整的官道,再没了下雨后的泥泞不堪。 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有赴往南郊新市赶集的,也有不少百姓在路边修建房屋。 自从京城决定要对外扩张面积之后,朝廷的相关工作就自上而下地安排了起来,想来几年过后,这里又会成为一处繁华的街心。 萧壁城胸口的喜悦与欣慰也油然而生,没有什么事情比从无奋斗到有更让人有成就感了。 “是啊,这是你来到大周,来到我身边的第五个年头了。时常会想起最初的时候,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做梦一般。” 今年三月他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即将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了。 看看身边的云苓,彼此明明是青春年华最盛的年纪,萧壁城却莫名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温馨感。 五年前在靖王府里拥抱着黑暗与孤独的他,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重见光明,拥有挚爱的妻子、三个调皮可爱的儿女,和一群无话不谈的亲友。 想到往后那么漫长的岁月都会有他们作陪,萧壁城忽然觉得很幸福。 清懿书院里的学生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某种程度上,跟他的孩子也差不多了。 怀揣着轻松惬意与期待,夫妻俩早早抵达了清懿书院中。 今日是周末,道路上往来的学子很多,不少都是陌生的面孔。 有人抱着书匆匆忙忙而过,有人携着三两好友时不时驻足停留,细看书院的每一处风景。 看起来繁忙的应该是低年级的学子,正发奋筹备着下周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那些面带悠闲与不舍之色的人,应当就是首届毕业的学子了。 当初改建的大礼堂再次派上用场,提前一日被装点得喜气洋洋。 礼堂附近摆放着许多向日葵和野花扎成的花架,那向日葵还是从远洋贸易中引种至京城的花卉,七八月正开得灿烂。 茎干直立,花大如圆盘,颜色金黄明丽,因为花序会起奇特地朝着太阳转动而得名向日葵,也被誉为“向往光明之花”。 很多文人雅士喜爱它的独特品性,书院里的老夫子们也觉得这花儿的朝气与学子们十分相衬,半点不输给梅兰竹菊。 流动的人群中,云苓一眼就看见了顾翰墨。 典礼的时间定在上午十点开始,他作为司仪之一,也就是男主持人,今日特地穿了一身红色的锦衣礼袍。 看起来俊美似玉,倒真有几分新科状元的模样。 “老师,你们来了!” 注意到云苓夫妻的身影,顾翰墨眸光一亮,踏着清晨微光而来,嘴角噙笑。 明面上双方是君臣,但私下是师生更是朋友,这样的场合,他更喜欢称呼他们为老师。 萧壁城打量了他几眼,点头夸赞道:“这身衣裳很不错,若是科举还要考较容貌的话,这一门考试你定能摘得魁首。” 顾翰墨拱手行礼:“多谢老师盛赞,就是不知容貌这门考得好,能不能给学生的毕业考核加几分?” “你小子,惯会得寸进尺,说你胖还喘上了!” 萧壁城笑骂着拍他的肩膀,顺势关心地问了些书院相关的事宜。 “怎么样,下一个接任学生会会长的人选,可是定下了?” 顾翰墨微微一笑,“想来老师心底早有答案,第二届学子里非元绍兄莫属,无人能出其右。” 六月份期间,李元绍已经通过了下一任的会长选拔,暑假期间会重新组建新的学生会班子,接替毕业学生们的职责。 从第二任会长开始,任期为当年的九月初至次年的六月底。 人选范围固定在大二学子中,因为毕业季的学生要忙毕业考核与实习,实在是太忙太累了,而新入书院的学子尚且稚嫩,还无法担任起这样的重任。 其实这样的制度才是最正常合理的,顾翰墨属于是特殊情况,这个会长一做就是三年。 起初只搭了个青涩简陋的草台班子,全靠他用心凝聚身边的人,才一手撑起了这个重要的组织。 连带着他如此忙碌的最后一学期,都还整天操持着会里的大小事务,不可谓不辛苦。 三年时光过去,这个曾经圆滑机灵的青年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云苓心有怜爱地拍拍他的肩膀,“翰墨,这三年来辛苦你了,多亏你和大家把书院的根基打得这么好。”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这几个学子就是她大周光熙年纪最不可或缺的中坚基石。 …… 第 1361 章 自荐 顾翰墨清润地冲云苓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卸下了会长的担子,即将迎来分别的典礼,他并不感到悲伤难过。 因为他知道,这是旧的结束,新的开始,将来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会追随着信念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老天爷,我的会长大人!我都快忙死了,你还在那边偷懒,快点过来帮忙啊!” 远处响起容婼的声音,她匆匆忙忙地跑进礼堂,甚至都没从人群中发现云苓夫妻的身影,可见是忙晕了头。 云苓赶紧道:“你去忙吧,我们就先不打搅你们了。” 顾翰墨点点头,抬手指向右侧,“那老师你们先忙,那边有休息的厢房,正好元绍跟福儿就在那里呢,学生会相关的事情可以问他。” 今日毕业典礼,他和柳清砚,还有会议的四位部长都各负职责,眼下还有半个多小时就要开始了,需最后确认好各个环节的准备无误。 留下这句话,顾翰墨匆匆回到礼堂中。 云苓和萧壁城循着他的指示去了休息室,果然见李元绍小夫妻在此,看样子是来给筹备典礼的同窗送茶水点心的。 “太子妃!哦不……陛下,老师!” 孟福儿甚是惊喜,连忙拉着李元绍赶紧行礼。 一看见她,云苓就忍不住打趣,“哎呀,这才多久不见,福儿你真是胖了好一大圈啊!” 听到这话,孟福儿涨红了小脸,瞪着圆圆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有那么明显吗?” “喏,下巴都快两层了,看来你过年那段时间冬膘贴了不少。” 云苓抬手比画下巴的位置,孟福儿的确是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不少,脸蛋好像一只大糯米汤圆,软乎乎的让人想咬一口。 但调侃归调侃,对方的身材并不臃肿,反倒是比之前看起来健康许多。 听到这番话,孟福儿却是连忙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欲哭无泪地看向李元绍。 “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不能多吃,你还非说我没有胖,这下都要变成猪了!” 李元绍有些无奈地看云苓一眼,安抚道:“老师在开玩笑呢,你的身量比梦纾高,却跟她一样重,能胖到哪儿去?” 许是因为生在农家从小要干杂活,孟福儿虽然特别能吃,却不怎么长肉。 成亲之后他才发现,这丫头就是脸蛋看起来圆乎,身上却没几两肉。 他私心希望对方健康丰满些,才想尽办法哄她多吃些。 “你要是不信的话,等典礼结束去找梦纾比划比划,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孟福儿听到这话,才慢慢放下心来,对着云苓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憨笑。 云苓闷笑道:“好了不逗你了,这半年来你们小两口过得怎么样啊?” 孟福儿小脸微红地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前段时间公婆专程来了桃源村一趟,让我们安心把聘礼收下。” 经历过墓前的事情后,李家的氛围大幅转变了很多,大房夫妻在经过两个月的深思后也平复了心情,选择接受了孟福儿这个出身平民的儿媳。 夫妻俩亲自拜访孟家做客,掏心掏肺地说了不说话,两家关系倒也和睦不紧张了。 “现在我大哥和爹爹给书院的试验田做事,大嫂跟娘亲支了个摊子在南郊新集路边上卖吃食,往来的人多,生意很不错。” “二哥上个月初也成了婚,如今在城里跟岳家到木车行工作,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 “小弟在村里的私塾上学,元绍经常指点教导他功课,只待明年朝廷的义学正式开办后,就送他去城里读书。” 之前萧壁城从各大官员手里“讹”了三千两银子,已经陆续投入京城义学的创办中。 今年九月,很多慈幼院改建的公立幼稚园就会正式开放了,马上就是报名统计期。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类似中小学的义务教育书院也会逐一设立。 “多亏了公公婆婆的帮助,要不然这些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每件事都得花银子,所以李家大房夫妻拜访孟家的时候还送了一部分礼金。 原意是希望孟家和儿子改善生活,不要炎夏寒冬都在田里做活,但孟家人还是各有追求。 那些礼金的大头也没动,任何亲戚来借钱都被孟大娘给打发了。 她清楚李元绍再过一年就要毕业外放,女婿的抱负心强,将来行走官场少不了人情往来,她得把钱给孩子们攒着。 “哦对了,右相大人这段时间也时常来桃源村中,说是天气太热了,想到乡下避暑,还托我帮他看合适的宅子哩!” 云苓心底好笑,小破村子哪里有避暑山庄舒坦,她看李右相就是怀念被孟福儿骂的日子,想来找骂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元绍眉头微皱,“还有这事?” 孟福儿自觉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也就是这几天,他说离致仕没几年了,打算找个地方养老,城里太喧嚣他不喜欢。” 其实在李元绍不知道的时候,李右相经常到村里来。 没事儿就跟村夫们钓鱼,或者在村口下象棋,旁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附近村中来亲戚家串门的老头呢。 他跟孟福儿私下打交道很多次了,倒是会避着李元绍,只时不时远远地看他两眼,并不多做打搅。 “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能折腾,看来他的腿脚是好利索了。” 李元绍淡淡地说完,没再多言语,微皱的眉头却是松开了。 萧壁城主动帮他避开这个别扭的话题,“对了福儿,元绍明年才毕业,你今年是怎么打算的?” 孟福儿忙答道:“我向夫子们申请了留京一年,这一年先帮书院的试验田做事,等明年元绍毕业了,再跟他一块儿离京。” 李元绍必然是要外派出京的,到时候她也会跟着去,书院对此也会有相应的福利补贴。 提起这事,李元绍主动拱手道:“陛下,我这半年来对种地一事颇有经验心得,明年若要外派的话,我倒是想趁此机会走遍大周的每一个州郡,兴农耕之事。若朝廷有这方面的用人之需,学生料想自己应该很合适。”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自荐了,朝廷的确需要很多人手去做这件事。 萧壁城爽快地笑道:“好,只要明年你能通过相关考核,便由你协助户部去做这件事。” 这小子不愧是世家出身又抱负心强,还没读到第三年,就主动为自己争取起外派工作了,这样的学生还是头一个。 要知道,其他学子的外派任务都是由书院和朝廷来分配指定的,他倒是先自行挑上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说明李元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第 1362 章 唐逐星的打算 几人闲谈了一会儿,便到了毕业典礼开始的时间,陆续有夫子和学子进入礼堂,厢房外响起热闹的声音。 孟福儿也匆匆与李元绍作别,赴往了礼堂中。 礼堂是一个大院子,由当初温泉山庄的一个华丽院落改建而成,每一面的几间厢房相互打通,倒是能同时容纳不少人。 东西北三侧分别坐了百来名学子,以及书院内几位威望不俗的老夫子。 没有扩音喇叭,讲话环节也设立得比较简单,老夫子们分别对即将离巢的学子们作最后的教诲。 作为院长的顾长生则要忙碌些,三面的学子都要兼顾。 云苓跟余下的其他夫子们坐在北面上房中,还有郑管事等行政管理人员。 等会儿要由云苓夫妻来给一些这几年在书院内表现优异的学子们颁奖,她跟萧壁城翻看了下奖单,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获奖类别五花八门的还不少。 有学业相关的,才艺相关的,比赛相关的,志愿贡献相关的,甚至还有人气相关的。 至于奖品,那自然是简单粗暴的金钱了。 没有什么比钱更符合这些毕业学子们的需求了,他们贫寒出身的占据大部分,并非谁都能像封无羁等人一般出身高门。 待亲自给这些神色激动感慨的学生颁完奖,云苓和萧壁城便在一旁观看夫子们给这些学生授冠加簪。 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虽然云苓不方便用手机录像,好在璇玑自告奋勇要帮她把今日的典礼都记录下来。 待这些流程走完,便到了晌午时分。 食肆那边送来了各色点心、果盘与茶酒,今日清懿书院还筹备了专门的餐会,要等到下午两点才会开始,与其他未毕业的学子错开用餐时间。 享用餐前点心的时刻,便是这一届学子与同窗和夫子们最后相聚同欢的光景。 云苓和萧壁城也顺势了解了一番重点学生的近况。 最先碰见的人是唐逐星,此时他拿着一杯清酒,正远远地望着几个女学子低语说笑,硬朗的面容上是少见的温柔。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听见云苓的声音,唐逐星迅速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朝云苓笑了笑,“老师,您吓我一跳。” 云苓轻笑着压低声音,关心他近来的情况,“顾院长说你申请了留京一年,是为了等你的小情人?” 唐逐星脸色隐隐发红,不自然地解释道:“一方面是如此,另一方面是学生在驿丞司待了十个月,发现郦城有几处水陆工程有不小的风险,若想实施当初的驿站规划,就必须先解决这些问题。” 一年时间内,完成京城周边三座城池的驿站规划,包括驿站内部的管理结构优化。 这是萧壁城去年开学时给他安排的毕业考核任务。 唐逐星不得不在第三年的上半学期压缩课程进度,然后把下半学期的时间挤出来,在三座城池间四处奔波。 好在他没辜负萧壁城的期望,虽然毕业考核还没有正式评审,却先一步得到了兵部的认可和重视。 在古代,驿站负担着重要的军事情报工作,以及邮驿传递,所以是由兵部管理的。 “学生认为,既然要做就做好,我想您给我定下这样的考核,并不希望只看到几张写在纸上的结论。哪怕是延期毕业,学生也得将这些事彻底落实下去。” 萧壁城微微颔首,唐逐星不愧是唐家最寄予厚望的孙辈,他的确没看错人。 云苓关怀道:“也就是说,你心里多少还放心不下留他一个人在京城里,之前唐夫人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可是她有为难你们?”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柳知絮了。 之前卫缨回京的时候,唐夫人可是拼了命的想给她和柳知絮牵红线,就是为了斩断对方和儿子的“孽缘”。 后来封阳与卫缨喜结连理,唐夫人的打算自然就落空了,也不知道她后来还做了些什么,但唐逐星却没再向他们求助过了。 唐逐星面上的笑意浅淡不少,叹了口气道:“我娘之前闹了一阵子,逼我和兵部侍郎家的姑娘相亲,又或者绝食以死相逼……虽然令学生为难,最后也都应付过去了。” “后来她把心思打到了知絮身上,但被清砚和阿婼知晓了,老师也了解阿婼的性子……总之她出手过后,我娘便再不敢找知絮的麻烦了。” 唐夫人之前试图给容婼下药,让她跟唐逐星生米煮成熟饭,那姑娘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唐逐星压低声音道:“阿婼的爹娘知道了我娘背地里做的事情,很是震怒,只是碍于唐容柳三大家族的面子与和睦,才没有撕破脸皮。” 所以唐夫人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对付容婼这样脾气暴躁心思耿直的小丫头,她或许还有六分胜算。 可容婼身边还有个足智多谋的柳清砚帮着出谋划策,连柳三夫人都栽了,她又怎敢轻举妄动。 真要弄得唐家与容柳两家生嫌,唐老尚书得第一个把她生吃了。 云苓没问唐夫人具体做了什么,猜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唐逐星继续道:“毕业后阿婼会留在京城,她说接下来的一年会帮忙好好保护知絮,但是学生放心不下。” “倒不是对阿婼不放心,只是怕给她添麻烦,让她吃亏。” 因为毕业之后柳清砚是一定会外派的,唐逐星怕没人在旁边照看,容婼在自家娘亲手里讨不着好。 所以深思熟虑过后,才决定申请留京一年,这一年对他来说会压力很大,但捱过了这段时间,他带着柳知絮远走高飞后就会轻松很多。 他甚至连未来的安排都想好了,在外漂泊个十年,收养两个孤女,回京之后便称是外派期间与已逝发妻所生的孩子,今后誓不再娶。 至于为什么不收养儿子,则是出于愧疚心理。 没有儿子的话,他将来是不会成为唐家的下一任家主的。 在这个时代,不生育后代的行为等同不孝,唐逐星也自觉对不起父母和唐家,所以断不会为了将来能够成为掌权人,就做出混淆唐家血脉的事情来。 第 1363 章 初见柳知絮 云苓微微颔首,“容婼这个姑娘倒是侠义心肠。” 面对昔日的“情敌”,不仅没有对其性取向有任何鄙夷偏见,还能主动仗义出手相助,当真是胸襟大度的姑娘,难怪白川那小子喜欢她。 唐逐星也看着远处角落微微一笑,“是啊,阿婼是很好的姑娘,只盼她能一辈子幸福无忧无虑,我和知絮离开的时候也就放心了。” 云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容婼和几个姑娘坐在角落地吃着点心说笑。 首届招生的女孩子总共也就二十来个,都一同聚集在角落里,如姹紫嫣红的锦绣繁华般惹人注目。 不过坐在最角落里的容婼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改平日里活泼外向的模样。 可能是心底正思念着小情郎,也可能是不舍得即将与柳清砚分别三年。 柳清砚作为典礼的女司仪,今日穿了一身惹眼的红衣,衬得她肤色赛雪,此刻正与另一个人陪伴着容婼,面色温柔地不知在低语什么。 云苓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那个清瘦的陌生身影上,对方穿着男子服饰,头上也并未及冠,看起来不是毕业生。 虽是名男子,那身段韵味却说不出的好看,一举一动犹如姣花照水般娴静雅致。 萧壁城注意到她的眼神,压低声音道:“那人就是柳知絮。” 柳知絮是第二届的学生,那年云苓正好怀二胎生香团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清懿书院,不曾与柳知絮正面打过交道。 依稀记得对方有耳疾,辨音能力很弱,但此刻柳知絮却好似心有灵犀般转身侧头回望。 他面庞清瘦,脸部线条极为柔和,那眉眼雅致如画,病态苍白的皮肤有种弱柳扶风的美。 再加上周身气质特殊,乍一眼望过去令人觉得雌雄莫辨。 云苓心底赞叹好个精致美丽的人儿,但觉得柳知絮与阴柔和娘炮等形容半点沾不上边,更没有半点脂粉气。 他是男儿身,却有一种天然的女性魅力,这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浑然天成。 据说在清懿书院里很受女孩子欢迎,人气程度仅次于顾翰墨。 注意到云苓等人的目光,柳知絮鼓起勇气主动上前请安,说话也慢声细语甚是悦耳。 “学生柳知絮拜见龙君凤主,两位贵人万岁金安。” 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云苓,并不妨碍他对其抱着巨大的好感,以及深藏在心里的感激。 曾经的柳知絮一直认为自己是世间不容的异类,拥抱着昏暗的人生。 他其实对未来不曾抱有希望,哪怕唐逐星坚决要一直陪伴他,心里也始终认为早晚会有迫于现实而无奈分别的一天。 直到有一天,唐逐星对他说,他们是并非被所有世人唾弃的,未来是有希冀的。 有人懂得他们的迷茫,理解他们的苦难,像看正常人一样看待他们。 孤僻如柳知絮,为了拥抱这抹光亮,素来鲜少与外人接触的他来到了清懿书院。 这里果真像唐逐星说的那样,是另一个充满希望与朝气的新天地。 云苓和煦地对他笑笑,“不必如此,和逐星一样唤我们老师就好,怎么样,平常在书院里过得还好吗?” 闻言,柳知絮面露几丝感激,温声道:“多谢老师关心,学生一切都好,还要多谢您体贴入微,特地为我安排了单独的居舍厢房。” 当初柳知絮入学的时候,云苓曾为难过,到底要把他安排在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 他是个男子,可自我认识却是女子,想来想去觉得哪边都不合适,便把他安排在了一个独立院落中。 给管事处的解释则是,柳知絮患有耳疾,四人配置的学子居舍过于吵闹,会对他的日常生活与学习造成困扰。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值得一提的是,柳知絮入住后,发现厢房里有不少东西都是按照女子居的规格配置的,心底愈发滚烫。 他从小被当作姑娘养大,故而一直认为自己是女子,长大后被告知真相也难以转变过来。 除了唐逐星之外,云苓是接纳并尊重他自我认知的第二个人。 “不必言谢,这本来就是身为老师的职责,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知絮缓声答道:“食肆有招其他年级的学子做侍者,学生便来给师兄师姐们送点心了。” 云苓颔首,温声道:“那你忙着,我们便不打搅了,平日里有什么难处记得找顾院长。” 柳知絮应下,他的确还有事要忙,便细声告退了。 夫妻俩这才又踱步到角落里,去听听那几个姑娘们在聊什么。 容婼双手托腮,无精打采地道:“唉,本来毕业了我还挺高兴的,可一想到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离京,心里又高兴不起来了。” “爹娘也真是的,非要我留在京城里,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面的天地间多走走才好呢!” “你这一去就是三年,也不知道会被派去哪里,怎么叫我放心得下,要是我能跟你一起的话,好歹还能给咱未来的女尚书做个贴身护卫呢!” 柳清砚忍俊不禁,“少打趣我了,倒是你一毕业就能在鸿胪寺任职,将来前途无量,有的是机会去看西周之外的大好山河。” 虽然书院最后的派遣文书还没有下发,但作为未来的外交官预备役,容婼大概率会留在鸿胪寺基层磨砺几年,继续深入学习西洋文等语言,并与各种异域使团接触。 等沉淀个几年,将性子磨砺好好磨砺一番,以后便可以随着大周使团走访其他诸国。 容婼还在为好友们都将离京,自己却要独自留在这里而郁闷,她皱着小脸继续叹气,不经意抬眸却看见云苓和萧壁城的身影,顿时眼神一亮。 “老师老师!可不可以提前告诉我,你们打算把清砚外派去哪里啊?” 她寻思如果是离京城比较近的州县,逢年过节还能找对方聚一聚。 但萧壁城的话却打破了容婼的期待,“你问清砚?今年九月朝廷会安排巡抚团去地方视察,接下来的三年她都要与之随行。” 第 1364 章 殊途同归 这个安排目的在于加强地方治安,实施反腐工作。 柳清砚毕业考试的志愿填报就是刑部,加上她正好在帮着瑞王重编新民法典,更需要走遍不同的地方,深入体察民生民情,才能做好这件事。 故而萧壁城决定安排她跟着巡抚团一同出行,在三年内把大周每个州的郡城都走上一遍,让她增长阅历。 这姑娘生得貌美,跟朝廷大团一同出行的话,安全也能有所保障。 “啊?”容婼傻了眼,“那我岂不是三年都见不到清砚了。” 相比较她的丧气,柳清砚却是亮起双眸,神情显露出一丝期待,“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没想到老师给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份惊喜。” 萧壁城颔首道:“的确是个磨砺自身的好机会,就是可能会耽搁你说亲,所以这一路上如果有哪家少年郎能入你的眼,将人带回京城来也不错,户部在某些方面会有特殊扶持的。” 比方说户口迁移,分配工作和住宅等等。 这算是朝廷对女学生的特殊福利,因为年龄对她们婚姻大事的影响是客观的,就算书院能做到男女一视同仁,世人的眼光也不会那么快有所转变。 像柳清砚这种于早期考进入书院,并且在毕业外派时尚未成婚的姑娘,户部的福利可以增强她们在婚姻大事中的资本。 与此同时也是告诉所有人,她们为朝廷所牺牲和付出的代价是被认可的。 柳清砚听到这话却是浅浅笑了笑,答谢着应下,却并未多说。 姻缘一事她只想顺其自然,不会因为外界的压力去做些违心的选择。 更何况,清懿书院里的女夫子芦溪居士,年过四十仍旧未婚,不也过得潇洒自在么? 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熟悉男声在背后响起。 “老师既然提前告知了清砚后面的安排,是否也能向我透露一二?不然这等待书院下发通知的日子,实在是让人抓心挠肝啊。” 来人正是顾翰墨,方才看见云苓等人在一处角落交谈,他便忍不住靠近过来,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柳清砚身上。 云苓笑道:“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也就不吊你胃口了,朝廷打算效仿清懿书院的模式,在九州各主城中分别设立类似的书院,这事便由你领头带着团队去协调地方官府推进。” 清懿书院的模式已经被证明了是可行的,成功的,她自然要让这颗种子在大周遍地开花。 目前国库充盈,有足够的资金去支撑这件事,再加上现代改良作物种子的引进,目前看来粮食储备很快也不成问题,能够承担得起免费温饱福利。 云苓继续道:“其实自登基大典以后,相关的任务就已经陆续安排了下去,五月底的时候,各州主城中就已经完成了初步的生源信息采集,以及清懿书院在各州分院的选址。” “分院改建会在今年的年底前完成,你要做的就是协调统筹六部官员和地方官府,让这些书院都尽快步入正轨。” 这是个大工程,不仅六部和地方官府都要参与其中,清懿书院还会挑选出一批合适的学生分配给顾翰墨。 他要做的事情乃重中之重,便是让新的书院制度彻底取代旧时制度,解决那些沉疴痼疾。 容婼听到这话,连呼羡慕道:“那会长大人岂不是能和清砚一样,公费游遍整个大周了?” “怎么,你羡慕了?这回可是羡慕也羡慕不来了。” 顾翰墨笑着打趣容婼,眸光却未曾离开过柳清砚。 “话说回来,我跟副会长的外派安排有些相似,不知道老师是否还有其他打算,或许我跟副会长还有继续搭档的机会?” 云苓的确有过这个想法,整治地方官吏的同时,推行书院分院的设立。 不过两者到底是不同的任务,想要完全同步是很难做到的。 故而她并未点头,只是道:“也不尽然,你们两人的三年之旅姑且算是殊途同归吧,不过期间免不了会有任务交集的时刻,到时候可要惦记着多互相帮衬对方一把。” “您说得对,副会长这般厉害的姑娘,兴许我后面还要时常仰仗她几分呢。”顾翰墨颔首,看向柳清砚笑得有几丝俏皮,“到时候副会长可要看在这三年的同窗之谊上,多担待一二。” 他其实也没奢望过接下来的三年能与柳清砚同行,但各自为奔赴理想的过程中,还能有所交集已是足矣。 柳清砚神色如常地回应,“在书院这三年分明是你照顾我多些,谁担待谁还不一定呢。” 顾翰墨笑笑,不再多言,这几个月来,他借学业之便屡屡试探柳清砚,以这个姑娘的聪慧程度,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然她却避而不谈,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婉拒了,于是他见好就收,以免引得中意的姑娘为难反感。 但这并不代表顾翰墨就此放弃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的野心很大。 当前的阶段,她有着更重要更明确的目标,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全都被抛在身后。 顾翰墨看清这一点后,便也就不急了。 他相信柳清砚在未来繁忙的三年内不会考虑婚事,那他自是有足够的耐心静候等待机会。 随后,云苓夫妻又与学生们闲聊了些关于毕业外派的事情。 其实也并非所有学生都会被外派,差不多近一半的人是被留在了京城的,因为今年九月民间幼稚园开学,急缺能够为孩子们启蒙的夫子。 寻常私塾和学堂里的夫子也不少,但没有经过清懿书院的思想洗礼,许多方面尚且达不到云苓的标准。 故而又增加了类似于官方培训机构的组织,由清懿书院的毕业生来给普通夫子们授课,学成后便能任用于幼稚园中。 这项工作的负责人便是刑部柳家的柳兰舟兄弟还有李梦纾,至此重点学生的未来三年,便算是彻底安排好了。 唯独封无羁是个特例,璇玑已经决定就在近期把徒弟带去现代进修。 …… 第 1365 章 去现代进修 璇玑今日来清懿书院参观徒弟和徒媳的毕业典礼,顺便给这对小夫妻送礼。 在礼堂用点心的时候,两人都被叫了出去。 见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封无羁忍不住好奇道:“小师父,你到底要送我们什么毕业礼物啊?” 李梦纾没问,但根据新婚礼物来看,她直觉这次也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 果不其然,璇玑猫眼闪光地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用粉色花笺制作的卡片来。 “喏,这是夜旅人客栈的至尊贵宾卡,你们俩一人一张,以后去我的店里消费不要钱,还能享受顶级的一流服务。” “夜旅人客栈?”封无羁一脸茫然,“小师父,你什么时候在京城里开店了?” “嗨呀!去年底就开始筹备啦,一直到最近才终于步入正轨,预计在七夕节当天正式开业。” 这个客栈就是璇玑心心念念的古代版情侣酒店,她在南郊集市里看中了一块地,煞费苦心地设计了建筑造型和主题房间,一直到七月初才终于正式竣工。 璇玑挤眉弄眼地对他们道:“偷偷告诉你们,我这个客栈可不是一般的客栈,不过里面到底什么样子,还得你们自己去了后亲自体验完才知道。” “另外,夜旅人客栈只接待合法夫妻哦,嘿嘿……我已经跟客栈掌柜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和徒媳过去的话,优先接待你们随便挑选喜欢的房间,我准备了不少惊喜在里面,提前祝你们玩得愉快!” 只接待夫妻,再加上璇玑那带有颜色的笑容,封无羁几乎是瞬间心领神会。 他想起当初成亲时璇玑特地送的小雨伞,脸上一阵发烧,不由自主地想要转移话题。 偏偏璇玑不肯如他的愿,还问道:“对了,之前我送给你们的小雨伞感觉还不错吧?” “原谅为师这一年都在忙着搞事业,想办法研究开发新品,没能继续关心你们的夫妻生活。”璇玑一左一右拍拍他们两人的肩膀,“但从今以后就不用愁啦,我在京城里开了好几家夜旅人用品店,小雨伞用完了随时可以买!” “不只有小雨伞,我还开发了许多新玩具,也不知道你们会喜欢哪一种,所以明天我会让人亲自给你们送到府上去。” “以后若有了新款式的话,也会第一时间给你们准备一份,喜欢的话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哦!” 璇玑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饶是素来淡定如李梦纾,这下也不由得脸蛋染上薄红。 她迅速看了眼周围,还好大家都在礼堂里聊天喝茶,没人注意到这里。 早知小师父性格独特,但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些脸红心跳的东西,还是太羞耻了…… “梦纾谢过小师父的好意,那便不客气地收下了,劳烦你今日特地前来参观毕业典礼,只是礼堂中的同窗还有事等着与我商量,这厢就不便多留了。” 璇玑理解地挥挥小手,“去吧去吧,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了,趁现在好好聚一聚吧!” 闻言,李梦纾点点头,红着脸转身快步走了。 有学生在等她议事是真,但怕对方说些更孟浪的词也是真的。 以她对璇玑的了解,再继续待下去的话,搞不好对方就要分享起在夜旅人客栈里的体验了。 璇玑果然谈了口气,“哎,徒媳最近很忙啊,原本还想多说两句,多给你介绍一下夜旅人客栈呢。” 封无羁失笑道:“是啊,毕业了大家都难得一阵清闲,可梦纾却是更忙了,九月份京城里的民间幼稚园正式开放,她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连我都没空理。” “平日里难得一见梦纾的身影,不提今天这场典礼,我上次见她还是五天前呢。” 当初云苓给李梦纾的毕业考核,便是详细制定义学中关于夫子和学生们的福利政策。 九月份第一大批孩子很快就要入学,目前幼稚园里的夫子都是从各个学堂中招来的,层次水平良莠不齐,具体福利标准要尽快落实下去才行。 封无羁叹道:“至于我倒是轻松多了,老师给我制定的考核不难,京城的交通道路规划图我早就画好了。” “有关木轮车的改进,我也分别准备好了图纸和样品,这一点还得小师父您来亲自验收才行。” 目前他是彻底清闲下来了,原本还想帮帮梦纾,但那是她的毕业考核,对方不让他插手。 璇玑听得心里啧啧直叹,三姑奶奶这简直是拿学生们玩儿命的使唤啊,相比之下她打的黑工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这个宝贝大徒弟也别想清闲到哪去! “你的作业我已经验收过啦,满分妥妥的,所以你这个假期准备怎么过?” 封无羁老实地回答道:“等待书院下达关于外派的通知,在此之前,便是和昔日的同窗们多聚一聚,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尤其是顾翰墨,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又在同一个房间里睡了三年,可以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对方注定是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的,他心中很是不舍,却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璇玑摸了摸下巴,“那你就趁这几天好好跟他们聚一聚吧,十天之后,为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师父要带我去哪儿?” “嘿嘿……是秘密,也可以当做是你的毕业考核做得好,为师给你的旅行奖励。”璇玑压死了声音,说得神神秘秘,“但是你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哦,到时候我会对外宣称,带你去远方拜访一位名匠大师。” 既然是对外宣称,那就并非拜访什么名匠了。 封无羁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那到底是去做什么?听起来似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大概要多久?” “去进修学业啦,笨蛋!不用等什么书院通知了,我已经跟姐夫说了让你留在京城里,清懿书院这边你算是毕业了,可我这里还没出师呢!” 真要让封无羁接受现代科学知识的洗礼,没个五年八载是成不了事的。 所以璇玑决定过几天就带封无羁去现代开始异世求学之旅,往后一周七天之中,五天上班两天上学,到退休之前都别想有周末了! 第 1366 章 彩票中了五百万 与此同时,萧壁城也向朝廷宣布了消息,将在京外的避暑山庄中休假一个月。 期间不上朝,若有要紧的朝政事务需处理,便由瑞王和墨王代为处理。 因为是要去现代环球婚旅,也不方便带仪仗队和随从,便以不想劳师动众为由,没有安排宫人做任何准备。 临近定好的日子,萧壁城把一众人都叫到了西暖阁里,准备坦白这场“蓄谋已久”的蜜月之旅。 不算大的西暖阁内坐了不少的人,将原本空旷的厢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听到这个消息,璇玑率先睁大眼惊声道:“什么!环球婚旅?” “没错,天河说这叫做旅游婚礼和蜜月一站式服务。”萧壁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是我们几个去年就在准备的事情,所有的环节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们不用操心半点。” 留情目光微讶,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顾长生,“你们?” 后者颔首附和道:“没错,最早的时候壁城提出想在举办一场集体的现代婚礼,大家都没有经历过,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便找天河帮忙策划了一番。” 璇玑立马惊喜地跳起来,“哇哇哇!出国度蜜月哎,真是太棒了!傻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目光控诉地看了凤眠一眼,前阵子成亲的时候,她就嘴上念叨着度蜜月的事情,只是想到手头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思虑再三后放弃了。 没想到凤眠嘴上安慰一通,却是私底下早就把旅程安排好了,还一声不吭地在旁边看着她干叹气。 凤眠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里全是温柔的宠溺,“现在知道了不是很惊喜吗?要是早点告诉你的话,说不定你会激动的这些天都睡不好觉了。” 萧壁城清咳两声,“没错,之所以到现在才说,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惊喜。这几年来大家都辛苦了,一起出去放松放松。” 说完这话,他目光隐隐期待地看着云苓,后者非常配合地露出错愕的表情。 云苓又惊又喜地看着他,语气丝丝甜蜜,“为这件事整整准备了大半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浪漫了。”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萧壁城心中一软,只觉得当初把枪卖掉的遗憾一点都不剩了,那么多钱花出去换心上人一个笑颜也值得。 而且,苓儿居然夸他浪漫哎! 日常生活里,萧壁城在情调情趣方面是比不过另外三个兄弟的。 论嘴甜没人比得过公子幽,情话张口便一句句地来,他热爱浪漫,平日里更少不了鲜花礼物之类的小情趣。 萧壁城是不擅长说情话的,他也试图向公子幽学习过,但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口,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云苓甚至评价他说这些话时油腻得跟当初昭仁帝为黎娘子写情书有得一拼。为此,萧壁城的内心受到巨大的挫败,然后就默默地闭上了嘴。 有时候想时常准备些惊喜小礼物给云苓吧,却又总是出些奇奇怪怪的岔子。 比如买回来的点心被小团子拿去喂鸡了,或者被皇爷爷偷吃了等等。若是看中了首饰和小玩意儿,那十有八九是要被狠宰一顿的。 总之,在制造浪漫的路上总是诸事不顺。 想学习顾长生那样体贴留情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留情说话做事直来直去,心思大条,顾长感情细腻,总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做些令人无声感动的事情,与之互补。 而云苓心思灵慧,他反倒是那个经常脑子缺根筋,常被包容体贴的对象。 至于凤眠就更不用说了,原以为是个恋爱细胞为零的菜鸟,没想到竟是隐藏的高手,简直把小不点宠上了天,连萧壁城都觉得自己要是能嫁给他也很不错。 云苓外柔内刚,从来不需要别人竭尽全力地撑起一片天,他能做的似乎并不多,甚至连陪伴对方的时间都那么少。 五年时光走来,萧壁城大多时间都是在御书房里或者皇宫外面奔波,朝政上的事情他多费些心思,云苓就少操心一些。 但凡闲下来的话,就手忙脚乱地跟她一起带孩子,免得三个奶团子一起闹她。 虽是天子皇后,却也如寻常夫妻那般被柴米油盐的大小琐事填满每一天的生活,如今被云苓夸一句浪漫,萧壁城都感觉心中激动的快要不能自持。 见状,胧夜也笑盈盈地低声夸了公子幽一句,“平时的小惊喜腻了,专程来一次大的?” 旁边的公子幽默默汗颜,这是明知故问啊! 云苓的演技可真好,也就壁城傻乎乎地以为自己的惊喜计划天衣无缝呢。 罢了罢了,就让他高兴一会儿吧。 祁天河跷着二郎腿坐在一侧,也兴致勃勃地摸出超薄电脑给他们展示旅游行程安排。 “我们的计划是在一个月内完成九个不同国家旅游景点的打卡,第一站在国内的一个海岛上!这一趟我们坐豪华游轮过去,那边为你们安排好了集体海岛婚礼,五天后正式出发!” 璇玑早已被玩乐的心思占满大脑,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兴奋地围观起来。 留情在淡淡惊喜之余,尚还保留着理智,忍不住问道:“豪华游轮?这一趟环球旅行花销不少吧,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花了多少?” 她很是疑惑地看着萧壁城,想不通他这么穷又抠搜的人,怎会主动策划这么奢侈的旅行。 真不是对三妹夫有意见,而是她明白赚钱的不易,穷人最了解穷人。 乍被问住,萧壁城喉头一噎,疯狂地向祁天河眼神暗示。 “哦……是这样的,之前萧三哥运气特别好,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呢!” 祁天河张口就来,说得眉飞色舞,信誓旦旦。 这话一出,萧壁城的嘴角狠狠一抽,这小子就不能说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吗! 璇玑甚是吃惊,“天哪!三姐夫你居然还能有中彩票的时候,中完奖之后还领到了?” 萧壁城:“……” 一旁的云苓听得都快汗流浃背了,连璇玑都觉得不可思议,要让她装作完全信服的样子真的很有难度好不好。 第 1367 章 环球婚旅准备 就在夫妻俩表情微妙,各怀心思的时候,顾长生眸带笑意地开口了。 “确实如此,不过那组号码是我跟壁城一起买的,所以事后他还分了我一半。” 留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说老王哪儿来的钱呢。” 这话算是解除了她心中的疑惑,也给云苓和萧壁城继续表演的舞台。 萧壁城忙不迭点头,打哈哈道:“对对对,光凭我的话哪儿有那么好的财运啊,我就是出了买号码的二十块钱,号码本身都是长生选的。” 有顾长生帮忙“作证”,他心里是一点都不慌了,就算云苓依旧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他也可以拿出彩票的购买记录来。 因为他真干过买彩票这种事情,不过没中罢了。 云苓总不能还会专门跑去查当期的中奖记录吧? 他身旁的云苓心底也微松了口气,一副赚大发了的表情,喜滋滋地看着顾长生。 “这都能中奖,真有你们的啊!” 幸好老王给力,不然这场戏真是演不下去了,除非强行降智。 公子幽也适时地开口帮忙转移重点,“至于我嘛,是用一些金银之物跟天河换了些另一个世界的钱,大家拼拼凑凑,再加上天河的赞助,便有了这场旅行。” 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一直没吭声的凤眠才终于点点头。 他是修行之人,不能随意打诳语,所以刚才的场面恕他爱莫能助。 璇玑知道凤眠在那个世界里很有钱,故而也没有问起。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哦对了!我前两天才跟宝贝徒弟打过招呼,说过两天要带他去那边呢!” 如果要出去玩的话,进修学业的事情就要先暂停了。 祁天河痛快地道:“那正好带上他一起去,不然伴郎团就我一个人也太没意思了,他的费用我来负责就行。” 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分的那么清。 最终行程确定下来,众人便各自散去,处理起最后的琐事来。 云苓这边可谓是全家出动,上有八十岁的小老头儿,下有三个黏人的奶团子,不能抛在一边不管。 得知有机会能在现代周游列国,小老头儿很是惊喜,“哟,孤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也就去过几次北秦,连东楚的海都不曾见过呢。” 某天孩子突然告诉他,要带着他把整个地球都绕一圈,这份激动与期待不是语言能够简单形容的。 饶是如此,小老头儿却没有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关切地问道:“只不过,孤这一把老骨头了,会不会给你们年轻人添麻烦啊?” “团团们也还小呢,带着孩子一起多不方便啊,要不然孤还是留在家里看着团团们吧。” “年轻人本就该多出去走走,你们平时那么累,难得有机会结伴出游,玩就要玩个痛快才行。孩子们还小呢,他们将来有的是机会去看外面的天地,这次就别让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有管家在,孤一个老头子都能把孩子带好,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他考虑了云苓等人,也考虑了三个奶团,就是没考虑自己,典型的传统华国老人思想。 云苓心底一暖,牵着他干枯起褶的手道:“您就别推辞了,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壁城他们既然都安排好了,自然是考虑到了这些的。” “不必担心一路上太折腾,您就算担心我们照顾不好孩子,也相信小天的钞能力啊。” 她笑着打趣,哄劝着小老头儿丢掉顾虑答应此事。 钱不是万能的,但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情,有祁家那么专业的服务团队,别说在旅途中照顾三个孩子了,就是照顾三十个孩子也轻轻松松。 小老头儿也实在想亲自参观年轻人们的现代婚礼,最后便兴高采烈地应下了。 至于封无羁那边,萧壁城则传令让他三日后进宫,并给了封家一个口头上的交代,称是要带上他和祁天河一起去京外避暑。 封左相自然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还不忘跟李右相炫耀一下孙子和外孙多么得圣上宠爱。 李右相羡慕嫉妒恨了一番,但想到李元绍在清懿书院即将成为下一任学生会的会长,便也就心理平衡了。 假以时日,他的嫡长孙不比封家小子差哩! 收到陆七传话的时候,封无羁正在跟顾翰墨吃酒,最近梦纾把他丢在一边忙得不可开交,日子基本是跟兄弟一块儿过的。 他疑惑地道:“老师要带我和天哥去避暑?” 陆七点点头,羡慕地道:“是啊,封公子你的运气可真好,陛下这次出去玩是一个宫人也不带,还把我打发去了燕王殿下那里!” 燕王一向爱玩,过阵子也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和李贵妃去避暑山庄玩。 不过他准备南下,萧壁城骗他说自己还有事要办,两人出行不在一个方向。 封无羁心有疑惑,忍不住问道:“敢问陆大人,除了我和天哥之外,一路同行的还有谁?” “除了皇后娘娘师门中的那几位贵人,也就是你们和无上皇了。” 所以这可是一份极高的荣耀,陆七简直羡慕嫉妒地咬手绢,他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还没能去过避暑山庄呢。 陛下当王爷的时候穷死了,天气热的时候府上用块冰都得心疼好久。 封无羁点了点头,“多谢陆大人,我知道了。” 坐在酒桌对面的顾翰墨若有所思地看着陆七离去的背影,“前几天你不是说,元宝姑娘要带你去拜访名匠大师吗?” “是啊,我也正纳闷呢,莫非是行程有变?”封无羁也心底纳闷,拿不准璇玑到底是什么打算,“可师父没通知我啊。” “不管怎么样,去了就知道了。”顾翰墨说完,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封无羁被他看得有点背后发毛,“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如你好,怎么老师去外地避暑要带上你,却没我的份呢?” 封无羁汗颜,“……想来是因为九月初你就要离京了吧,老师或许是不愿在这段时间打搅你和黎姨。” 顾翰墨眯了眯眼,没有多言。 其实他今天早上在家的时候,收到了乔烨送来的一件重要物品——西暖阁房门的钥匙。 乔烨叮嘱道:“顾公子,陛下说他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你若是需要拿放文书,就自己去西暖阁里找。” 对方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和萧壁城的亲信无异,这大半年来更是充当着首席秘书的角色,所以便信赖地把办公室钥匙给了出去。 顾翰墨点头应下,将钥匙认真收好。 说起西暖阁,这个房间他也算是经常去,但一直觉得很多地方都透着古怪。 【作者君:古代土著里会被带去现代的人,除了太上皇和四男主外,只有小顾和小封,但不会去的太频繁,着墨也不会特别多,主要是让未来史上最年轻的左右二相进行思想洗礼,学习知识。】 第 1368 章 师父被鬼上身了 顾翰墨心中对西暖阁藏着诸多疑惑,他之前经常在里面协助萧壁城处理政务,自然也知道阁内还有一处小门,连接着一座隐蔽的田园小宅。 那宅子檐下有牌匾上书“别有洞天”四字,老师家的三只奶团经常在小院子里玩。 据萧壁城所解释,他和云苓平日政务缠身,平时难得有机会出游,故而单独安置了这样一处幽静的院落,忙里偷闲时放松身心,寻几分清闲自在。 帝王的私人密地,顾翰墨自然是不敢贸然主动进入的,不过三只奶团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被拉进去作陪。 那紧锁的厢房他没去过,但是院子里有个突兀违和的地方,让他一直有些不解。 便是院中古树下的那口枯井。 顾翰墨一直不明白,萧壁城为什么要留口枯井在院子里,他一个平民百姓都知道,枯井在风水学中向来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 昭仁帝时代这座院落被弃置不用便也罢了,可如今既然要住人,怎么也该把枯井重新弄活才对。 哪怕萧壁城不信风水学,打通活井也能让日常生活方便不少。 再退一万步来讲,内务府大总管乔烨总不敢对此事轻视怠慢吧? 安排一队工匠把井水打通不是难事,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顾翰墨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萧壁城对枯井不管不顾,单纯是为了省下一笔施工费的话,那他真是对亲爱的陛下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纳闷归纳闷,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把精力都放到了正事上。 待把手里的事情做个最后收尾,他准备趁假期好好陪一陪黎娘子。 不然到时候离了京,母子俩便是三年见不到面了。 …… 另一边,封无羁也做好了随帝后出游避暑的准备,在约定好的第三天凌晨进入了皇宫。 宫里叮嘱他什么也不用带,人去了就行。 这会儿才刚过凌晨两点钟,天空黑漆漆雾蒙蒙一片,零碎几颗辰星闪烁着。 据陆七交代,老师一行人大概会在清晨四点离宫。 出游当天时间安排得早些问题不大,就是让封无羁有点纳闷,既然这样何必还让他进宫,直接在相府门口等着汇合随行不就是了? 待到了西暖阁,他却没看见萧壁城夫妇,倒是璇玑与祁天河在此等候已久。 两人看见他后皆是眼中冒出一阵精光,各自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来。 “嘻嘻嘻……我的好徒儿,你终于来了……” “嘿嘿嘿,我的好表弟,等你半天了。” 封无羁莫名被这俩人笑得背后发毛,不自在地问道:“小师父,天河表兄,怎么是你们两人在这里,老师他们呢?” “我们是专程来接你的,不用管姐夫他们,时候到了自然会跟咱们汇合。” 璇玑说着,飞速给祁天河丢了个眼神,后者迅速会意。 两人突然一步上前,各自架着封无羁的胳膊就往后屋院子里跑,这堪比绑架的举动顿时吓了封无羁一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眼前一花,他便从西暖阁的小门中来到了一座风格悠然闲适的院子里。 封无羁此前从未来过,正心底惊异这里竟还有座隐蔽幽静的院落,人就被带到了井口旁。 “天哥,快把他扔下去!” 璇玑一声令下,祁天河立马配合指挥,按住封无羁就要把他往井里推。 那井口深不见底,在夜色下好似妖怪深不见底的大口。 突如其来的操作把封无羁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又懵又急喊道:“等等!师父这是做什么,可是我做错了事,惹了你不高兴?” 他双手死死地撑在井边,用力抵抗着祁天河的力量,眸中全是震惊不解与慌乱错愕。 璇玑站在一旁,满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幽幽道:“……唉,师徒一场,我原本也不想做得这么绝,可偏偏谁叫你不走运,撞见了我们的秘密呢。” 祁天河也一脸遗憾,神色痛苦挣扎地道:“表弟啊,别怪哥狠心,哥有哥的无奈。” 小师父和表哥竟然想淹死他? 有那么一瞬间,封无羁风中凌乱地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不然就是撞鬼了。 但想起之前三人相处时的点滴,他的神情飞速变幻,惊异地道:“你们说的秘密,莫非是指那个会发光的东西?” 数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受邀去祁天河院中喝酒,据说是从海对岸带回来的什么白兰地葡萄酒,稀罕得很。 结果两人正喝着酒侃大山,祁天河身上突然掉出个奇怪的东西来。 尽管他飞速将东西捡了起来,封无羁还是看到那巴掌大的物件会发光,在傍晚的院子里比灯笼都亮多了,几乎是刺眼的程度。 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被祁天河给打发出了院子。 第二天再想问,祁天河只说是从老家带来的传家宝,不便示人。 结果后来又有一次周末,他去璇玑屋里上课学习,祁天河闲着没事跑来围观。 正写着算术题,空气中忽然凭空响起一道女人的歌声,唱着“好运来,祝你好运来”的词句,声音高昂尖锐,把封无羁吓了一大跳。 当时对方也是神色慌张地在身上摸来摸去,那个奇怪的东西又“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没等他问起,祁天河就被璇玑叫走了。 离开前他听见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卧了个大槽”,“闹钟没调”,“忘了静音”之类的字眼。 封无羁心中甚是震惊,但看两人都一副避之不谈的样子,只好把疑惑埋在心底。 回想起这些事,他神色一凛,猛然看向祁天河。 “表兄,你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了身?你之前说的那个传家宝,它会唱歌,里面可是封印着恶魂,又或者有人拿它供养小鬼?” “你们是被她胁迫了吗?还是被她影响了神志?” 话本里经常会讲到有人饲养鬼怪结果被反噬控制的诡异故事,封无羁越想越觉得此事极有可能,否则无法解释两人为何突然变脸。 “大胆妖孽!是不是你上了小师父的身?”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凤眠道长的威名你该听过吧,他可不是什么寻常道士,你胆敢害人的话,小心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第 1369 章 欺负老实人 听到这番话,璇玑差点没忍住笑出猪叫。 下一秒,她忽而双手叉腰,仰天发出一阵嚣张的怪笑声来。 “哈哈哈!什么凤眠道长,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姑奶奶法力高深,连这皇宫中的真龙之气都奈何不了我,一个小小的道士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今日是大难临头,插翅难飞啦!” 封无羁听完,心中焦急震惊之余涌上一阵绝望。 是啊,皇宫是紫气汇聚的福地,普通的妖魔邪祟怎能轻易靠近。 这恶鬼潜伏在众人身边那么久,凤眠都没发现不对劲,可想而知对方的法力有多高强。 说起来他进入长乐宫之后,除了宫殿最外围的守卫以外,内里都没见到什么人影,萧壁城夫妻也不见踪迹。 封无羁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老师他们已经先遭遇了恶鬼袭击? 他心中乱成一锅粥,祁天河顺势将人往井里推得更远了些,恶声恶气地开口。 “大仙儿,别跟他废话了,等把这小子吃了,您的道行又能高上几年。看在小的这些年来给大仙儿当牛作马的份上,您今后可一定要保我一世荣华富贵啊!” 璇玑的笑容在惨白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桀桀桀,那你就快把他丢下去吧,淹死的水鬼最好吃了!” 封无羁大惊失色,当场奋力挣扎起来。 他倒是在清懿书院学过些武艺,可哪敌得过对方不止一个人,还有一只“恶鬼”。 璇玑迅速地伸手在封无羁腰间软肉一拧,他便被卸掉了大半力量,呈倒栽葱的姿势被祁天河给丢进了枯井里。 完事儿后两人拍拍手,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爆笑声。 “哈哈哈哈!羁儿怎么这么笨啊!” “笑死哥了,看不出他脑补能力还挺强。” 不远处的小门旁,云苓一脸黑线地看着二人,她刚刚在寝殿收拾东西,老远就听到小院里传来声声鬼叫,才走过来就目睹了刚才那一幕。 “别总欺负老实人,无羁性格单纯,你们小心把他给吓坏了。” 以前聊天的时候顾翰墨曾说过封无羁的糗事,别看他长个凶巴巴不好惹的模样,其实特别怕鬼,偏偏还总爱看些鬼怪异志。 璇玑吐吐舌头,“嘿嘿嘿……我们这是给他做个壮胆训练,等他到了那边之后,承受能力就会大大增强了!” “算了,你们赶紧过去安抚安抚他吧,晚些时候我们再过来。” 云苓说完这句话后摆摆手就走了。 她留在这边,是还要跟萧壁城营造一番出宫离京的假象,要不然两个大活人就这么在长乐宫里凭空消失了说不过去。 好在萧壁城的空间之力没落下过修炼,如今瞬移这项本领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要不了几分钟便能悄无声息地回到西暖阁中。 …… 再说封无羁被推下枯井后,全身立刻传来失重感。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飞速闪过许多思绪与画面,最终定格在李梦纾的脸上,心中阵阵悲痛茫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觅得幸福,充满希望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竟然会猝不及防地命丧于此,死在一只诡异凶险的恶鬼手中。 想到自己死后可能连魂魄都要被吃掉,而那恶鬼今后还不知道害死多少人,封无羁的心中就满是懊悔与无力。 要是他聪明警觉些,早点察觉到天河表兄吊儿郎当的模样下,竟是这样一张可怕的面孔,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心怀着对身边亲友与封家人的担忧,封无羁紧紧地等待着溺水的窒息感传来。 可下坠了足足有三秒钟,预料中的感觉依旧没有到来。 这口井到底是有多深? 封无羁乱七八糟的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突然一个脸刹砸在了地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嘶……等等,竟然是口枯井?”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心里闪过劫后余生的狂喜,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算是枯井,直线坠落了这么久,也能把人摔得四分五裂了! 想到这里,封无羁神情惊异地爬起来,顿时愣住了。 这口井……居然这么浅的吗!? 藏有传送阵的枯井内部其实只有一米五的高度,连通着别墅后花园的花坛,高度更是仅有几十厘米。 封无羁的个子一米八出头,站起来后大半个身躯都露在花丛外面。 待夜风吹来,封无羁看着眼前黑白线条流畅的现代别墅,还有远处天边璀灿若星河的城市夜景,神色彻底地茫然了。 “这……这里是阴曹地府?” 封无羁喃喃自语着,他绝对已经死了,且极有可能在坠地的一瞬间就摔死了,所以才没来得及感受到多大痛苦。 很多鬼怪异志里都描述过幽冥的画面,可从来没想到,真正的阴间居然会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模样。 封无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对他而言却好似世界都静止了。 一声“叮咚”响起,别墅花园的精致后门被打开,有熟悉的身影步步靠近。 凤眠感应到传送阵有波动,第一个来到后花园中,但花圃里却只有封无羁一个人,不由得微微皱眉。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元宝呢?” 封无羁身形机械地看着他,抖着嘴唇脸色发白,“凤……凤眠师爹,你竟然先我一步遭了毒手?难怪那恶鬼如此猖狂!” 凤眠:“……?” 另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从凤眠背后窜出来,打量着封无羁,粗声粗气地道:“你小子说啥呢?” 封无羁看见他,更是大惊失色,“无上皇,您怎么也进了阴曹地府,那恶鬼到底是已经害了多少人!” “滚犊子!你才入了阴曹地府呢!”小老头儿的眼角疯狂抽搐起来,瞪着旁边的凤眠,“这就是你跟元宝丫头要带过来进修的徒弟?孤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呢?” 凤眠沉默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八成又是璇玑在搞什么恶作剧。 正想着,便感受到传送阵又是一阵波动,透明的空气泛起水波纹,片刻后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地出现在封无羁身侧。 身着靛蓝色薄衫的青年身形僵硬,额角不受控制地冒出些许薄汗。 “哟!怎么还没进屋坐啊,是专程在这儿等我们吗?” 祁天河吹了声口哨,习惯性地抬手去拍封无羁的肩膀。 然而指尖刚碰到衣服,对方便浑身一凛,飞速闪现到了凤眠身旁。 【作者君:羁儿要被无良师父和表哥吓坏了,心理阴影面积三室一厅】 第 1370 章 孩子被吓蒙了 就算大家都变成了“鬼”,封无羁也还是觉得凤眠给人的安全感最强。 “哎哟,你别躲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刚才我俩跟你闹着玩呢。” 这反应逗乐了璇玑,她走过去踮起脚尖,把封无羁的脸蛋往两边用力一拉,做出个滑稽的鬼脸来。 “看吧,你还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封无羁浑身的肌肉都还紧绷着,只是出于对璇玑的恐惧,脚底下像生了根似的抬不起来。 这下被对方掐了个结结实实,熟悉的疼痛感传来,才算是相信自己还活着。 封无羁顿时语无伦次地道:“小师父,你……我……他们、这是……” 璇玑俏皮地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别慌,你仔细看看,我是最疼你的师父啊,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月色下,少女的一双猫眼像星星般善良耀眼,带着熟悉的俏皮狡黠之色。 封无羁这才勉强驱散了几分心中的恐惧,身体放松了些许,转而又冒出无数的疑问和茫然来。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璇玑又忽然变出一副扭曲狰狞的表情,张牙舞爪地坐视要朝他扑去。 “哇!” 封无羁瞳孔骤缩差点一蹦八丈高,本能地转身拔腿就跑,却“咚”一声撞在个坚硬的物体上,当场摔了个四仰八叉,眼冒金星。 后花园里再次响起璇玑放肆得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这次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喊疼。 凤眠忍不住扶额,在心中默默叹气,无奈地上前把封无羁给扶了起来。 封无羁只感觉脑门被撞得阵阵眩晕,回过神来后,才看见一个造型酷似人体躯干的“怪物”站在面前,浑身泛着冷色调的金属光芒。 “怪物”甚至还会说话,“哦,我的上帝啊,我竟然不小心撞倒了初次来家中做客的客人,这简直比隔壁玛丽奶奶家的咖啡还要糟糕!” “抱歉,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欢迎你来家中做客,刚才只是个意外,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爱妃,一名性格风趣幽默,功能强大的家用机器人。” 一股寒气从脚底冲上封无羁的天灵感,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铁皮壳子,里面绝对藏着人魂。 他嘴唇哆嗦,满面惊异地看着凤眠,“师爹,这里莫非是那恶鬼的洞府老巢?” 否则井底下怎会是另一个世界呢! 凤眠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淡淡斜了祁天河一眼,“好了,你们两个也该玩够了吧,再闹下去烧烤外卖都要凉了。” 早知道祁天河如此“不靠谱”,他就不该放任这家伙跟过去。 旁边乐呵看戏的祁天河这才笑着凑过去,一把拦住封无羁的肩膀。 “啧啧啧……老弟啊,不是哥故意埋汰你,瞧瞧你一米八的大个子,长得也高高壮壮的,一拳能打死两头牛的样子,怎么还能随随便便让人给吓成这样。” “好了不逗你玩了,走走进屋坐去,等我慢慢跟你解释。” 祁天河说完便揽着他往客厅里走。 封无羁经历了一吓一撞,脑子里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只能无所适从地跟着他往前走。 直到走进那个古怪的“妖怪洞府”,周围明亮如昼的柔和灯光方才彻底驱散了黑暗。 一道熟悉的声音嘟囔着响起,“你们怎么磨叽这么久,我都等半天了,快快,大家可以开动了!” 说话的正是公子幽,他看见封无羁等人的身影,立马忙不迭地开始拆烧烤外卖的包装袋。 封无羁茫然地看着他,目光在沙发上绕了一圈。 “金王爷,顾院长……” 前方坐着的全是熟悉的人,不止金王爷夫妻在此,还有顾院长和留情将军,都是熟悉的面孔。 顾长生脸上带着如常的笑意,朝他颔首示意道:“无羁,来这边坐。” 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从心中升起,封无羁这下才算是真正地松懈下来,可心中又响起无数的疑问。 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打量着周围不可思议的景象。 “顾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井底是这样一番光景,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话,胧夜瞥了璇玑一眼,“你们没跟他解释?” “嘿嘿,还没呢,现在说也不迟嘛!饿死我了,咱们正好边吃边说!” 璇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腮帮子立刻被撑得鼓鼓囊囊。 胧夜:“……” 她就知道这丫头不靠谱,二话不说就把人给带了过来,难怪吓成这样。 最后还是顾长生耐心地向封无羁解释了来龙去脉,这一解释便是半个多小时过去才说清楚。 封无羁心底的惧意已经尽数消散,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疑问。 他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好半天,才勉强消化对方口中那些匪夷所思的话。 平行时空?千年后的世界? 这里是小师父和老师她们的故乡?天河表哥是从更遥远的千年之后来到这里的? 云苓编写过清懿书院的教材,里面有很多现代科学相关的知识,她觉得有这样的思想培养基础在先,封无羁对这种事情的接受能力应该不会太差。 但是托璇玑和祁天河的福,孩子是真被吓蒙了,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来呢。 “无羁啊,玑崽之所以提出带你来这个世界,就是因为看好你,想让你正儿八经地做她的亲传弟子。” 祁天河也终于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地道:“我们一直有这个打算,所以很早就在这边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头你就住在我那里,外人问起的话就说你是我发小。” 坦白的说,封无羁能来到这里,其中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是他一直对璇玑旁敲侧击,对方最终才会做下这个决定。 因为他心中埋藏了许多秘密,一直希望有个血脉相连的家人可以倾诉。 身边的所有人里,只有封无羁是最适合的,对方既是他的表弟,又是璇玑收入门下的弟子,和云苓夫妻更是交情匪浅。 璇玑等人固然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但两者终归是意义不同的。 第 1371 章 血缘的力量 封无羁良久之后才逐渐消化了这些惊人的事实,大脑停滞的思绪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许多方才被忽略的地方。 比如身边人虽然都是熟悉的面孔,却都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 七月中旬的炎夏,别墅里的空调吹着冷风,一众人也都穿得清凉。 胧夜一身剪裁贴合的吊带裙长至脚踝,淡紫色显得格外温柔,但肩膀上只有两窄窄的带子系着,整条洁白藕臂都露在外面。 留情更是简单粗暴的休闲短衫配宽松短裤,一双修长而匀称有力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封无羁顿时坐立不安,左看右看尴尬的不知把眼神往哪儿放好,只能低头看地板。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我都明白了。” 胧夜看出他的不好意思,体贴地道:“天色不早了,既然说清楚了,大家就都早点休息吧。今晚小封睡在天河家里,你们两兄弟正好趁此机会聊聊,也帮他熟悉熟悉这里。” 吃也吃过了,解释也解释完了,客厅里的众人点点头,这才各自回房。 祁天河继续搭着封无羁的肩膀,边走边说道:“我就住在隔壁别墅,平常除了有阿姨定期来打扫之外,一般没有别人,你随意就好。” 封无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在夜晚的别墅小区中,忍不住在夜风中怔怔地打量周围景色。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明明是夜空最黑的时候,城市的繁华却在辉煌灯光下一览无遗。 也不知那些灯里燃着的是煤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小小的一盏,散发出的光亮就能胜过满庭院的灯笼。 眼前的道路也又宽又平,他一直以为大周新修的街道已经是天底下独一份了,目睹这幅画面后方知是小巫见大巫。 刚才坐在客厅中,封无羁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 比如那个会说话的铁人是什么,空调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小师父简单说两句话,就能命令屋子里的物件做出反应,智能家居作何解释? 不过他生性腼腆老实,就算藏了一肚子的疑问,也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神奇。 如果不告诉他这里是千年后的世界,他一定会把这里当做神仙的府邸。 走过五分钟的路,祁天河便回到了自己的别墅中。 其实他并不是个害怕孤独的人,但如今空旷冷清的别墅里住进来一个可以无所顾忌交心的亲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喜悦和兴奋。 “对了老弟,你还没见过我爸妈什么样子呢,正好前段时间无心大师从老家托运了些东西过来,里面就有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的视频。” 那些数据资料是父亲祁默雪珍藏的宝贝,全是与封善星相关的影像,从他们相遇恋爱起就开始记录,一直到婚后有了祁天河,多年来把他抚育成人的点点滴滴。 祁天河拽着封无羁去了家庭独立影院的房间,迫不及待地与他分享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一切来。 “喏,这就是我妈,你的亲大姑,她很漂亮吧?” “嗯……姑姑的眉眼与祖父很像。” 封无羁情不自禁地点头,也顾不得询问这犹如神迹的画面是怎么保存下来的,只是认真地观看着每一帧画面。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还会有见到这位“姑姑”的一天,这些年来他只在父亲的回忆中听到过对方的名字。 虽然不曾与姑姑真正面对面地交谈过半句话,可看着画面里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哪怕对方穿着异世界的服装,也抵挡不住油然而生的亲近感来。 也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姑姑意外闯入数千年后的世界,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封家人重逢,她的儿子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踏上未知旅途,完成了她的遗愿,与另一个时空的家人们重逢。 老一辈的故事远去,却在他们年轻的一辈手上续写断章,秘密悄悄地藏在彼此心底,却永远不会被遗忘。 多么玄妙的连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片刻后,封无羁欲言又止,“表兄,原来姑父还身体安康地活着,那你……你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祁天河笑了笑,捏着可乐痛快地喝着一口,指了指屏幕,“这不是想见了的话,随时都能见到么。” “前些日子无心大师回来之后,我专门问过他,以后还能不能像这样,让我和我爸多几次跨时空交流,他答应我了。” 建立新的传送阵是不可能了,但道无心凭借着他从3223年带来的东西,确定了那个时空的锚点坐标。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的话,随时可以前往祁墨雪的世界,只是费点时间的问题,但对于生命接近无限的他来讲,时间是最富裕的东西。 碍于和祁家先祖那深刻的特殊羁绊,道无心对祁天河十分耐心包容,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另一个世界有着可遇不可求的神奇天然矿石,他本就打算每隔一段时间过去搜集一番,顺带给这父子俩捎点东西是顺手的事情。 祁天河笑了笑,“所以啊,我们俩现在相当于是能跨时空打电话,就是通话内容有点延迟而已。” 父子俩都看得很开,现代人的独立自主意识本来就很强,孩子长大成人后离开父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有所联系,已经心满意足了。 祁天河又播放了一个最新的影像,这是父亲录给他的单独视频片段,叙述了些对方的近况。 画面里的祁默雪已经快要五十岁了,但未来科技的医疗力量下,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就像是正值壮年的三十岁男人。 唯有没有漂染过的头发中掺着灰白色,留下岁月在他身上流淌过的痕迹。 这是一个优雅矜贵,气质不凡的男人,时光与智慧沉淀的气质像红酒一样醇厚迷人。 封无羁无声地听着“姑父”在画面中徐徐讲述身边的近况,叮嘱祁天河不必牵挂自己。 他心中忽然万分感慨,由衷地佩服起这对父子的勇气,以及他们对姑姑的爱来。 第 1372 章 祁天河的时尚审美 临近天明破晓,封无羁才在陌生的房间中,带着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沉沉睡去。 翌日再起的时候已是中午,祁天河指了指卧室里的衣柜。 “这里面都是给你准备的衣服,直接挑看顺眼的穿就行,等下我教你怎么洗漱,有不懂的地方你也可以直接问机器人。” 封无羁老实巴交地跟在他后面,瞥了眼房间里正在扫地的机器人,充满好奇的同时又心有余悸。 他昨晚被吓得够呛,心理阴影现在还没消除,有点不太想和那个会说话的铁疙瘩接触。 转头看向衣柜,他又是两眼一黑,犹犹豫豫地道:“表兄……这些衣服,在老师他们面前穿的话,会不会太冒犯了……” 这些衣服都又露胳膊又露腿的,造型风格极为奇特,虽然用料颇佳,可跟亵衣亵裤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穿的,大热天的你想把自己捂出痱子来啊?” 想到昨晚看见顾长生等人的衣着,封无羁极力平复心中的忸怩,然后在一众花里胡哨的衣服里,挑了一套相对不那么起眼的换上。 他本来觉得身上这套衣服已经够花里胡哨了,没想到换完衣服的祁天河更是“七彩斑斓”。 一身夏威夷沙滩风格的花衬衫花短裤,配上名为遮阳镜的浅紫色眼镜,再加上那一头耀眼的银色中短发,全身加起来少说七种颜色。 花花绿绿的好似孔雀成精,是直接能震撼封无羁三年的程度。 此时此刻,他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做“潮”,憋了半天只能朝祁天河竖起大拇指。 “表兄不愧来自数千年后,穿的衣服都这般有新意。” “有吗?”祁天河挑了挑眉,插兜打量自己道,“我没觉得啊,玑崽还天天说我土呢。” 他这身衣服要是再往前个两百多年,可以说得上是新潮,但现在已经是过去流行的东西了。 但他在时尚方面本来就是复古风爱好者,所以喜欢这种穿衣打扮的风格很正常,给封无羁挑选的衣服也大多如此。 封无羁默默无言,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居然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看见这么多颜色! 他瞥了眼高清玻璃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摸了摸光溜溜的胳膊,脸颊微微发红。 早前跟梦纾欢好的时候,对方总嫌他手臂和腿上的毛发弄得人不舒服,几次三番地提出让他清理掉。 当时封无羁还觉得,男人剃毛未免也太那个了,但现在他很庆幸自己顺应了梦纾的意愿。 否则等下在老师面前露出“毛手毛脚”的话,真是没脸见人。 但光是露出半截四肢来,也足够让封无羁感到难为情,于是祁天河带着他去隔壁别墅蹭午饭的时候,他显得比往日里要腼腆许多。 云苓和萧壁城已经从大周过来了,家里有这么多人,大家一时间也懒得做饭,通通外卖解决。 “无羁啊,等下让你师父给你采集制作一下电子信息,把身份信息弄好之后,你就可以没有任何限制的出门了。” 云苓亲切地招呼封无羁坐下,双眼发亮地打量这个小伙子。 他穿了一件修身的短款银灰色上衣,衣服上印着简单却狂放的艺术字母,下面是配套的黑色短裤,点缀着些许闪耀的银色饰品,走起路来叮铃轻响。 这身轻朋克风的打扮乍看过去,就好像大学校园里热爱重金属音乐的摇滚少年,他那张凌厉厚唇的校霸脸也很适合这种风格。 偏偏对方却高高束着黑色的马尾,那拘谨中带着腼腆害羞的神色,以及古代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沉稳气质,又让他和那些张扬肆意的少年完全不同,显露出一种独特的清爽韵味来。 不得不说,祁天河真的很懂时尚。 “快坐下吧,中午先吃外卖将就一下,等晚上再带你去美食城逛逛。” 封无羁依言坐下,奶团兄弟听到招呼声从房间冲出来,看到他之后一个个地往身上爬。 “小鸡哥哥!你来啦!” “小鸡哥哥,爹地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旅游哎,是真的吗,好棒哦!” 封无羁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小皇子,用疑问的目光看向给香团喂饭的萧壁城。 萧壁城这才解释道:“七月避暑出游,我们打算在这边周游列国,你既然过来了,正好随着我们一起去,也好熟悉一下这个世界,往后你来这边跟当地人打交道的日子多着呢。” 璇玑说计划先亲自带封无羁学习三年打好基础,顺便让他适应现代的一切,等后面看情况可以带他组建实验室,和各行业的名家们多多交流学习。 封无羁懵懵地应下了,他心里疑惑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要怎么周游列国,但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会儿呆呆愣愣的老实孩子还不知道,如此奇妙的经历将会对人生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他的注意力全在餐桌那些新奇的食物上,好多都是他没见过的,看起来可口异常。 萧壁城也不多说废话,拿起筷子给他夹了点菜,然后絮絮叨叨地说起现代世界相关的常识来。 “小不点的技术很厉害,她制作的身份信息很安全,只是出行在外的时候,切记少说话多观察,以免出错惹人怀疑。” “我们大后天中午的飞机,趁这两天你好好适应一下。” 封无羁点点头,就这么在别墅里留下,疯狂地补习起新世界的种种日常知识来。 云苓等人轮番围着他转,耐心地为其解答任何疑惑,有这么多信任可靠的人在,封无羁心中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也渐渐消散,努力尝试着融入起来。 萧壁城见一切顺利,便放心下来去做自己的事情。 离着出发还有整整两天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便干脆继续埋头处理朝政。 提前做好一些工作,休假回来的时候也能更轻松一些。 他静悄悄地在现代别墅和西暖阁之间往返,房间的门从外面被锁上了,周围的宫人也被命令不可轻易靠近这里,倒是不用担心被发现异样。 …… 第 1373 章 两个人都沉默了 夕阳坠落云海,城市的天光逐渐被霓虹灯所取代。 时间尚早,才吃过晚饭,窗外的天光还未完全消失,别墅里的众人便都各自回房,养精蓄锐以等待明日开启的旅程。 萧壁城把三只小奶团都哄睡了,还没来得及凑到老婆旁边偷香一口,就顿住身形坐了起来。 云苓悄声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吧。” 萧壁城迟疑地说着,他刚刚感觉到传送阵有十分轻微的波动,微小到除了他这个阵法设立者之外,旁人都无法察觉到。 他静坐着等待了几息,却没再发现有异样,于是继续躺下。 可刚一躺下,那微妙的波动感又传来了。 “传送阵真的有波动。”萧壁城猛地坐起身,紧拧眉头,“可周围没人啊。” 云苓在听到这话的瞬间释放精神力查探了下,后花园里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人在附近。 但她相信萧壁城的精神力不会感知出错,于是推推他道:“你去看看,不是这边的话,难道是那一边?” 萧壁城心下一紧,也担心是不是西暖阁那边出了异常,迅速起身离去。 …… 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黄昏时分的大周皇宫已是天色昏暗。 顾翰墨今日约了瑞王在皇宫藏书阁会面,双方为手头的事详细商谈了一下午,确定了最终的细节。 “多谢瑞王殿下相助,今日劳烦您为我耗费这么长时间。” “不必道谢,这下你可以安心回家陪伴母亲了,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你早些回去吧。” 两人寒暄一番,就此作别。 顾翰墨却并未立刻出宫,而是朝着西暖阁方向走去,准备将写完的奏折都放在萧壁城的书房后再离开。 守在长乐宫外的侍卫看到是他之后,没有任何阻拦。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傍晚的风卷走了暑气,带来丝丝冷意。 顾翰墨将奏折摆放整齐在书柜里,身后一阵风吹起,书桌上的纸张被翻得哗啦作响,一支毛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地捡起毛笔放好,眸光无意间落在桌面上,却陡然顿住了身形。 厚厚一叠的纸张旁边放着一块古朴的砚台,里面还有着半干未干的墨迹。 顾翰墨看得微微蹙起眉头,记得老师一家在前天清晨时分就驾车出城了,他当时还去送过对方。 按理说过去这么久,砚台里的墨应该干透了才对,怎么会是半湿呢? 明显是不久前才有人用过的痕迹。 他环顾周围,确信窗户关得很紧,雨水不可能吹落进来,否则桌上的纸张也该是皱巴的才对。 难道说有人来过西暖阁? 顾翰墨心中一凛,他记得乔烨大人交代过,他是唯一被赐予西暖阁钥匙的人。 就连乔烨自己这个近臣亲信都没有,可想而知其他人更不可能有,哪怕是像金王爷和顾院长之流的特殊人物,也都尽数离了京。 那么到底是谁来过西暖阁? 顾翰墨不敢有所怠慢,万一有人偷偷潜入西暖阁中窃取机密,且不说出了事后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他,再者真要酿成什么严重的祸事,那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凝重,找来附近洒扫的宫女盘问了一番。 “回顾公子,奴婢不曾见过有人在西暖阁附近徘徊,最近几天便只有您来过了。” 顾翰墨微微颔首,“好,你去忙吧。” 他神奇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如果真的有贼人潜入西暖阁的话,定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胆行走,怎么也得趁着月黑风高时离开。 结合刚才那半湿半干的墨迹来判断,贼人前不久才来过,此刻极有可能仍躲在西暖阁中! 推测到这里,顾翰墨想到了小门后方的别有洞天院,眼神暗了暗,决定前去探查一番。 环视周围一圈后,他拿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当做棍子防身。 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卷着水汽灌进来,顾翰墨一手提着灯笼踏进小院中。 夜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闪电撕裂天空后,接近着传来轰隆的雷响声。 昏暗的天光中,他手里的灯笼烛火摇曳,竟让这处桃源般的小院显得有几分阴森。 顾翰墨在小院的厢房前绕了一圈,确定门窗都从外面被锁地死死的,不可能有一只苍蝇飞进去后,才把目光放到了古树下的枯井中。 他早就觉得那口枯井很古怪了,在风雨交加的昏暗傍晚中,更添神秘诡异的气息。 担心里面藏着不怀好意的人,顾翰墨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周围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他握在手中掂量了下,朝着井口掷去,微弱的破空声响起后,精准地落入了其中。 顾翰墨心中万分警惕,眼神紧紧地盯住那里。 他离小门很近,但凡里面有什么异动,立刻就能呼喊外面的侍卫赶到这里。 可想象中的痛叫声没有传来,甚至连砸地的声音都没有,那块石头就好像沉入了大海般。 顾翰墨的脸色顿时几经变化,屏息一会儿后,捡了块更大的石头继续试探。 一直到丢了三四块都没响动后,他才确定里面没人,大着胆子过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可他刚走到井边,顿时就怔住了。 天色虽然昏暗,但还不至于看不清眼前,可直到将灯笼探入井里也是深黑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般。 雨水拍打在古树的枝丫上,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在没入井边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顾翰墨握着灯笼的手微微发紧,他认为世上的确有能人异士,但不相信存在鬼神,平日里还时常作弄封无羁。 可亲眼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得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一时间僵硬着身躯静默在原地。 井底的另一边,萧壁城迅速来到了后花园的花坛前。 仲夏的傍晚连风也是闷热的,离了空调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只想赶紧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脚踩进花圃之后,当场滑了个屁股蹲。 “嘶啊——!” 谁啊那么缺德,往花坛里扔一堆石头! 萧壁城倒抽着冷气坐在井底,还没等捂着屁股站起来,就感觉头顶上多了根木棍子,在他的脑袋上胡乱地捅了又捅,戳了又戳。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待猝不及防地与一张熟悉的面孔四目相对时,萧壁城瞬间沉默了。 顾翰墨看了看手里的鸡毛掸子,又看了看突然从井底钻出来的人,也沉默了。 第 1374 章 多一个也不多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贸然开口,似乎都在思考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些什么。 萧壁城在看见顾翰墨的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他完全没预料到有人会闯入别有洞天院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把西暖阁钥匙给了这小子。 意识到秘密暴露后,他心里是有点慌乱的。 但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和“质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之间摇摆了一会儿后,他选择了后者。 雨滴稀稀疏疏地落下来,打湿白衫青年的脸。 萧壁城黑着脸瞪他,“朕不是说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别有洞天院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很少用“朕”这个字眼在熟人面前自称,现在说出来都莫名多了两分底气。 顾翰墨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缓缓答道:“……学生来西暖阁放东西,察觉到屋里前不久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担心有不怀好意者偷偷潜入,故而才来院中查探一番。” 他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萧壁城顿时脸色微妙,敢情是他的疏忽让这小子洞悉到了破绽。 晚饭前他正好来过西暖阁处理公文,那墨就是他研的。 因为炭笔容易被人篡改痕迹,所以需要下达给地方官员的文书,萧壁城依旧采用最传统的墨水。 但大概是平日里电脑和现代办公用品使得多了,他一时竟忘记了处理掉砚台里的墨汁。 哪晓得顾翰墨恰恰就在今日来了西暖阁,还心眼多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学生在别有洞天院里绕了一圈,倒是没发现有人躲在这里……唔,如果除了您的话。” 当然,眼前的人也有可能是鬼变的。 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从井里冒出来,这是阿飘才会做的独有行为。 可为什么他刚才用鸡毛掸子试探的时候,明显能感受触碰到了实体呢? 顾翰墨看似表情十分平静,对眼前的惊悚画面无动于衷,实际上心中在一秒之内已经闪过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念头。 面对他暗含疑惑的目光,萧壁城张了张嘴,还是没想好怎么解释,“你干嘛往井里扔石头?” “因为发现这口枯井十分异样……老师,您能不能从井里出来说话?” 顾翰墨把目光往下挪,似乎极力想确定萧壁城到底有没有双腿。 “您只有半截身子的模样真的挺可怕的,而且天空正下着雨呢,学生有点冷。” 他手中的灯笼已经快灭了,微弱的烛光在夜雨中摇摆,搭配上眼前的场景,就连萧壁城都觉得自己怪瘆人的。 于是他抬脚踩着梯子爬出来,一身休闲体恤配短裤拖鞋的模样,令眼前人的目光更疑惑了。 “……罢了,进屋说去吧。” 萧壁城心里叹了口气,发愁这秘密怕是瞒不住了。 骗顾翰墨说,井底下有通往城外的密道,自己是有不便透露的安排才会出现在此的? 怕是不行,他已经发现了枯井的秘密。 这口井在白天的时候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当夕阳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候,星辰引力就会加强穿越阵法的力量,使得时空隧道的入口被打开。 顾翰墨这小子有八百个心眼,可不是随随便便编点理由就能随便糊弄过去的。 可这么荒诞离奇的原因,就算解释清楚了,放着这小子留在这边,他也放心不下来。 生怕顾翰墨一个接受不良,或者心里多想,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消息出去。 萧壁城一路走一路想,冷不丁发现顾翰墨的动作,忍不住嘴角抖了抖。 “你为何倒着走路?” “哦,学生怕老师摔着,所以特地为您掌灯明路。” 顾翰墨一直面对着萧壁城,将熄未熄的灯笼放在身前,一路倒退着从井边走到了西暖阁小门。 直至摸到小门的把手,他才面不改色地转身推门而入,看起来当真就波澜不惊,万年淡定。 如果他的动作不是那么飞快迅速,甚至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的话。 萧壁城:“……” 温暖的灯盏重新被点燃,照亮了安静的房间,回到屋里的师生二人都有些沉默。 事情太过突然,萧壁城想了好一会儿,愣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解释起好。 最后还是顾翰墨率先开口,“老师,您不是去京外避暑了吗,为何会……” 萧壁城神情复杂变幻,好一会儿后才道:“你手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对吧?” “是。” “接下来一个月可有重要的安排?” “除了回家陪陪娘亲之外,倒无甚旁的安排。”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些,顾翰墨还是配合地一一回答了。 萧壁城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深吸一口气道:“那你现在回去跟黎娘子说一声,就说我有特殊紧急的任务安排给你,须得出京一个月。” 虽然打搅顾翰墨母子分别前最后的相处时光很过意不去,但他还是决定把对方带在身边,确保这小子理解消化接下来的信息后,能保守好秘密。 反正都已经把封无羁带过去了,多一个也不多。 顾翰墨欲言又止,“您……” “先别问那么多,我明天急着出远门,来不及现在和你全部解释清楚,就按我说的话去做吧。等会儿出了南郊城门之后,你在右手边的第三棵树下面等我。” “你出了西暖阁之后,记得把房门从外面锁上。” 萧壁城说完这句话,便挥挥手催促他赶紧走。 顾翰墨只得压下疑惑照做,待他锁门离开后,萧壁城才火急火燎地穿过井口回到别墅中,赶紧把这个消息发在了pp群里。 #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就是钱吗我也没有很想要】:诸君,大事不妙!!! 【玑崽萌萌哒】:猫猫探头.jpg 【不就是钱吗我也没有很想要】:))))33s 【首席铲屎官】:三妹夫你说慢点,我听不清,语音转文字都不好使了。 【不就是钱吗我也没有很想要】:))))))))1min54s 【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的】:哎哟,这还真是有点不妙啊,胧儿在洗澡呢,我去跟她说一声 【白毛王子】:啊?这不是挺好的么,有人给老弟做伴了,出去玩的话费用我全包。 第 1375 章 顾翰墨加入队伍 在群里解释完来龙去脉后,萧壁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苓也不睡觉了,一手推着他催促道:“那你赶紧把衣服换了,早点把小顾接过来,好让璇玑给他采集制作一下身份信息,在零点之前补购明天的机票还来得及。” 虽说意外横生,但并非什么坏事,她得知消息后错愕了下,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其实云苓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带看重的学生来现代进修,尤其是顾翰墨这个被她和萧壁城都寄予厚望的青年人。 但穿越这种事情终归是个特殊的秘密,而人心又是最难测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消息泄露后引起各种各样的麻烦就糟了。 道无心以前就说过,他曾经遇到过两个被天然时空隧道连接的世界,这个消息和隧道入口一直被其中一个世界的高层隐瞒把守着。 结果消息不慎泄露后,不少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人试图闯入,尤其是高危级别的国际罪犯。 最后一方逮捕一方潜逃,把两个世界弄得一团乱,使得时空隧道彻底崩塌。 所以顾虑到种种情况,云苓等人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之所以同意封无羁过来,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是祁天河的血亲,性格也刚正老实。 至于顾翰墨……这小子还真是凭借自身实力加入队伍的。 萧壁城将这个意外告知众人后,便回了皇宫准备去接顾翰墨。 他换好衣服,掐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运用起精神力一连破开几处空间,短短几分钟后便出现在了南郊城门外的第三棵树下。 这会儿的雨势小了很多,已经成了毛毛细雨,他撑着伞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顾翰墨从城里出来。 顾翰墨在城中叫了辆车,到城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心底还琢磨着萧壁城要如何隐瞒踪迹前来会面,就发现对方已经提前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老师,您这么快就到了?” 顾翰墨下意识地走上前询问,声音藏不住地有几分惊异。 他明明比对方先出宫,就算有密道的话,也不可能快过木轮车啊。 难不成会飞不成? 萧壁城没有解释,只一手抓住顾翰墨的肩膀,“时间不多了,我们速去速回。” 顾翰墨只觉得空气一阵水纹扭曲,身体传来浮空和失重的感觉。 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开始犹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幻起来。 他再难以自持地惊睁大眼,心中万分惊愕,直至片刻后失重的感觉不再,他略微踉跄地站在地上,方才感觉头脑后知后觉地一阵眩晕。 几息之后,顾翰墨的知觉恢复正常,赫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南郊新市的居民区,拐角处就是他的家。 远远望去院子里的灯光还亮着,是黎娘子仍未休息,尚在劳作。 “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吧。” “……” 顾翰墨顿了顿身形,步伐有些机械地朝着院子里走去,被卷起惊涛骇浪的心情半点都不平静。 从南城门到南郊新市,距离大概有八九公里,光靠走路的话要耗费一个时辰左右,但方才只怕是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老师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是名不为人知的能人异士。 顾翰墨回忆起当初在殷棠别庄里的那一幕,他亲眼看见小小的火团像摆弄玩具一般操控飞舞的火蛇,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定了定神,心情忽然就镇定下来,面色如常地踏进了院中。 黑暗无人的树荫下,萧壁城远远地听见屋内传来母子俩的对话声。 “几时回来?” “约莫一个月后,所以这段时间没有办法陪娘了,事情来得急,孩儿顾不上托人照顾您,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无妨,娘还没有老得走不动路呢,昨日贵妃娘娘问我要不要去京外避暑,让我问问你事情办完没有,倘若办完了,不妨随她一起去。” “我原想着你要是忙,便婉拒了贵妃娘娘的好意,可既然陛下给你安排了任务,那娘便应下好了。” 顾翰墨松了口气,“好,您能陪在李贵妃身边,孩儿也就放心了。” 黎娘子点头,又絮絮叨叨地道:“那我尽快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和干粮……天色已经暗了还下着雨呢,确定今晚就要走?” “娘不用操心这些了,孩儿有人接送照料,早些休息吧。” 双方又简单寒暄了一会儿,顾翰墨便作别了母亲,很快离开了院子。 萧壁城也不同他废话,再度运用空间之力,带着他悄无声息地回了西暖阁中。 从空间跳跃到进入井底,顾翰墨一路上都显得无声平静,哪怕赫然来到别墅后花园中,也没有贸然开口询问半个字。 他只是眼神环顾四周,藏起震惊与迷茫,带着好奇和警惕,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直到看见古怪打扮的封无羁坐在明亮如昼的客厅里,顾翰墨的神情才终于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无羁?你也在这里?” “翰墨!” 封无羁得知消息后就有些坐立难安,这会儿看到挚友也来了,立马就跟见到了组织一样激动。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终于不是单独特殊的一份子了,这令他感到莫名的心安。 萧壁城直接把人丢给了他,“无羁,你慢慢跟他解释来龙去脉吧。” 云苓也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一套衣服,是从顾长生那儿借来的。 “赶紧让小顾把衬衫换上,给他采集一下人像信息。” “得令!” 祁天河立马揽着对方的肩膀前往一楼客房,封无羁也接过衣服,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顾翰墨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璇玑立马举着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快马加鞭地回房制作起临时身份信息来。 顾翰墨换了身衣服,穿着白色衬衫的他看起来异常清俊文雅,表情也仍旧波澜不惊。 云苓微微松了口气,没吓着他就好,她甚至有点小骄傲,瞧瞧,多么处变不惊啊! 不愧是她最看重的学生! “翰墨啊,你现在应该明白自己在哪儿了吧?” 顾翰墨淡定如常地点头,“明白,学生是在做梦。” 云苓:“…………” 第 1376 章 旅行启程 云苓忍住想掐顾翰墨一把的冲动,把他交给了封无羁。 “你慢慢跟他解释吧,解释不完的就等明天上了飞机再继续说。” 别墅里倒是还有个空房间,但这种情况下,显然安排顾翰墨和封无羁一起睡比较合适,反正他们两个在书院里住一间厢房很久了。 最后,封无羁默默地带走了看似平静实则呆滞的顾翰墨。 这回轮到他不甚熟练地教顾翰墨认识和使用别墅里的家具电器,并艰难地为对方讲述其中的原理。 祁天河没有插手,权当是锻炼封无羁。 直到夜深时分,顾翰墨都还没有丝毫睡意。 他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望着绚烂多姿的霓虹夜景,远处的摩天大厦闪动着绚烂的灯光秀。 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但眼前这一幕,应该比神迹还要美丽吧? 封无羁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不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真美啊。” 前两个夜晚他也和对方一样,会驻足在窗前注视这个陌生的世界,直到很久很久才入睡。 “翰墨,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小师父掐过我好几次,我的胳膊都被她掐得淤青了,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 顾翰墨无言,他何尝又不是同样的感受? “直到你也来了这里,我才终于相信这不是一场荒诞的梦,多神奇啊……老师她们竟然身负如此非凡的秘密,我到底是走了多大的运气,才能被带到这里来?” 封无羁喃喃地说着,这两个晚上他憋得太辛苦了。 明知道这个秘密不能对外说,他还是很渴望找个人倾诉,比如说梦纾。 现在,他终于有了能够分享激动和震惊的对象,站在落地窗前停不下来地自言自语。 许久之后,兄弟俩睡在一张双人大床上,封无羁还忍不住捏了捏旁边之人的手。 顾翰墨飞速与他拉开三十厘米的距离,“干什么?你已经成亲了,这样的举动不适合吧?”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在做梦而已。”封无羁尴尬地伸回手,摸着鼻子讪讪道,“总觉得能碰到你,才是真实的。” “……封兄,以后不要说这种容易令人误解的话。” 顾翰墨又默默地往外面挪了十厘米,几乎睡到了床边处。 要不是知道封无羁对李梦纾一心一意,真的会怀疑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封无羁:“……” 他真的只是因为有了共同语言的小伙伴,所以太过兴奋了而已。 两人注定一夜无眠,直到天光微微亮起的时候,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再见面的时候,顾翰墨的目光清明真实了很多,看起来好像真的恢复了平日里的深藏不露。 唯独眼底那淡淡青黑色,彰显着他昨晚上过的并不平静。 云苓等人倒是精神抖擞,个个为旅程的开始而心情振奋。 到了约定出发的时间,别墅门口便停了两辆价格不菲的加长版豪车,看上去应该是今年的新款式。 顾翰墨无声地打量着奇怪的长方块,猜测应当是类似木轮车一样载人的工具。 漆黑的外壳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看上去竟然与丝绸一样光滑,却又坚硬无比。 足足能容纳七八个人的样子,在大周根本找不到能与之相比较的载具 一名西装革履,穿着墨蓝色衬衫打领带的陌生男人走上前来,他扶了扶金丝边眼镜,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天河少爷的特助姚修,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祁天河道:“姚特助负责我们这次环球旅行的全部行程,大家在路途中有什么需求都可以直接向他提。” 云苓知道这个男人,他的父亲姚叔是祁天河名义父母的心腹,姚叔退休后,就把儿子安排在了祁天河身边接班,帮忙打理祁氏集团内的大小业务。 在现代世界里,姚家父子可以说是祁天河最信赖的人,就连之前的农场合作也是他们经手的。 双方其实很熟络了,也视频对话过多次,但正儿八经地见面还是头一回。 姚特助长相并不出众,顶多算是清秀,但涵养气质极好,一眼望去就知道是个精英人士。 云苓回以浅浅微笑,礼貌伸出手道:“那就多谢姚特助的照顾了,请多指教。” 双方简单握手寒暄后,被姚特助分别邀请上了不同的车辆。 姐妹四人带着三只奶团和小老头儿坐前面那辆,祁天河与姚特助带着其余人坐后面那辆。 璇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倒在座椅上,喟叹道:“哎~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呀,比我那辆小跑车舒服多了!” 以前还在组织里的时候,因为任务的缘故,她们也没少乘坐豪车跟私人游轮。 但那时候满心都是任务的紧张感,根本没有时间全身心地去享受。 “天哥连私人飞机也安排好了,这下什么都不用担心,抱土豪大腿的感觉真是太爽啦!” 昨晚云苓还着急着要帮顾翰墨补订机票,临到头才知晓祁天河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提前通知私人机组报备了飞行航线,她们只要正常安检后登机就可以。 私人飞机起飞一次耗费的金额可不低,那小子大概是怕他们知道后提前婉拒,非说是特意准备的惊喜。 这会儿的祁家不是未来的祁家,离顶级豪门尚有差距。 云苓都担心祁天河含着金汤勺长大,做惯了散财童子,将来坐吃山空可怎么办。 另一辆车里,萧壁城也格外关心这个问题,他穷归穷,也不能老让别人这么破费。 祁天河却一脸得意,“萧三哥放心,像我这样的天选之子,从来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 同车的姚特助也笑着附和道:“是啊,天河少爷简直是天才呢,去年他投资的几个行业股票一直在涨,让集团新开拓的产业也前景大好,没人不夸他有先见之明的。” “原本他继承了那部分遗产后,董事会里的老家伙都没把他放在心上,还当他是个好糊弄拿捏的呢,这下是不服也得服了。” 第 1377 章 云端之上 原本祁家二房还想跟他恶斗一番,结果这才大半年过去便节节败退,还得看祁天河的眼色过日子才行。 不过他却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敲打一番后就突然停了手,不再理会那群人。 姚叔怕二房心怀不轨卷土重来,毕竟那对夫妻连谋害性命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谁知道膝下子女又会做出什么。 他本想劝祁天河干脆把二房彻底踢出集团算了,但祁天河却以顾念亲情为由拒绝了。 开玩笑,当真细究起来的话,把祁家血脉传承下去的二房才是他真正的祖先。 他要是这么干了,那可真是欺师灭祖啊! 姚特助遗憾叹道:“可惜少爷志不在此,平常不是宅家玩游戏就是到处旅游,经常十天半个月都找不到人,要是肯全心全意地把精力放在打理集团上,一定会成为世界级的商业神话。” 彩虹屁吹得祁天河这样厚脸皮的人都不好意思了,他摆手道:“倒也没有啦,还要多亏了凤眠道长的指点才是。” 凤眠静坐着观赏窗外的风景,不予任何评论。 有些人天生就是富贵命,什么都不做也不愁吃喝,稍加努力一点就能获得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祁天河就是这种人,跟他的算命指点关系不大。 对方来自一千年后的顶级商业豪门,又是精英名人出身,学识眼界有着跨越时代的先天优越性。 他熟知各个年代的科技迭代与产业沉浮,自然也就能轻松地根据时势做出精准的判断。 只能说祁天河当真是个头脑清醒,不一味追名逐利的人,否则很多有此机遇的人,早就凭借着“先知”的力量大肆敛财了。 萧壁城听完之后,羡慕嫉妒恨地闭上了嘴。 他真是昏了头了,以一个穷光蛋的身份去操心亿万富翁破产的可能性。 随后他又扭头关心坐在最后排的两个学生,“无羁,翰墨,你们晕不晕车?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被点名的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半声不吭。 封无羁和顾翰墨自打上了车以后就没有说过半句话,祁天河等人的聊天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此刻,看着车窗外飞速变幻的情景,两个人的内心已经全部被新奇与震撼所充斥。 封无羁还好一些,他早两天过来,被云苓等人带着去别墅小区对面的摩天大厦吃过一顿饭,不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可这会儿坐在豪车中急速飞驰,一颗心还是怦怦跳动不止。 这么神奇的载具,他在梦里天马行空地幻想都想不出来。 比起震撼,现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铁车”是如何做到比木轮车还又快又稳的。 被称作“司机”的人,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就能随心所欲地超控它。 智能自动驾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封无羁从小就对巧匠之物感兴趣,这一幕幕更是激发了他强烈的求知心,与对未来在这个世界里不断进修的期待。 相较之下,顾翰墨受到的震撼就远不是文字能够形容的了。 昨天晚上起,从他发现枯井的异样,到目睹萧壁城施展空间跳跃之力,再到通过井底穿越现代,坐进车中在新世界中疾驰,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 “惊喜”一重接一重,根本就来不及给顾翰墨反应和消化的机会。 每当他好不容易接受了现状,便立刻又有能够颠覆认知的新事物出现。 他本是心思神秘细腻,喜欢观察思考的性格,如今一个个得不到答案的疑问直接令大脑宕机停止工作。 正如此时此刻,在高速路上疾驰了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人通过安检抵达了机场,穿过特别通道来到了祁天河的私人飞机前。 封无羁直接倒吸了一口气,“这玩意儿……要带着我们飞天?” 他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被璇玑戳了戳腰间,才注意到自己的表现太反常,赶紧手动将下巴合上,并且紧紧地捂住。 生怕控制不住地说出些让人怀疑的傻话来。 璇玑微松了口气,看了眼顾翰墨后不由得道:“哎,果然还是小顾稳重些啊,羁儿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别总是露出这一副傻狗模样,太毁气质了! 顾翰墨面无表情,其实早就已经停止思考了。 别说两个学生,就连公子幽等人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各自心中惊叹,只不过他们早在视频里见过很多次了,所以反应倒是还算正常。 只有凤眠几个月前就已经和璇玑坐过飞机去外省,如今显得最为淡定。 小老头儿摸着胡子,神采奕奕地道:“有诗云‘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依孤看它应该叫飞鹏更合适,叫飞鸡太没气势了。” 祁天河捧场地拍手鼓掌,“大爷说得对,回头我就让人把这架飞机改名叫飞鹏号!” 本着尊老爱幼的美德,一众人扶着小老头儿先登机。 私人商务飞机的内部设计与寻常客机不同,休息室、会议室、餐厅甚至是浴室都一应俱全,完全就像是一座建在地面的豪宅。 待所有人陆续就位,姚特助便很识趣地不做打搅,带着电脑去了会议室处理公务。 “诸位贵客有什么需要,直接通过智能电子菜单下达命令就好。” 待他离开后,云苓按住三只兴奋得不成样的奶团子,关心地询问两个学生。 “你们看起来昨晚没睡好的样子,从起飞到降落大概要四个小时呢,累了就去套房里睡一会儿。” 封无羁忙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道:“不用了老师,我、我想拍点照片,就是前两天您教过我的东西有点忘了,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早就打算带他过来,所以璇玑特地为他准备了智能手机做礼物。 顾翰墨那份则还没来得及准备,不过云苓已经提前预订了一部送到落地后的海岛酒店里。 她招呼着两人跟小老头坐在其中一个观景的窗口前,等飞机俯冲上天平缓下来后,窗外的景色再次震撼了所有人。 顾翰墨情不自禁地抚上玻璃窗,俯瞰着奔腾翻涌的云海。 他看着巨人神像般的摩天大楼越变越小,直至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挤在脚下。 他看着地平线的轮廓从模糊变得清晰,万千山川河流尽收眼底。 阳光从远处照耀过来,雪白的云与碧蓝的天都洒上神圣金色。 这一刻,他的心无法抑制地滚烫起来,颤抖着。 有种莫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第 1378 章 海岛酒店 昨晚顾翰墨几乎一夜没合眼,疲惫与高度亢奋的心情让他的眸子里布了不少红血丝。 但此时此刻他仍旧不想闭眼休息,怎么也看不够九霄云外的景色。 人生初次飞天俯瞰浩大天地,是足以让灵魂都颤栗的经历。 其他人也站在飞机舷窗旁舍不得挪步,各自欣赏地掏出手机纷纷录像拍照。 小老头儿还摆了几个pose,嚷嚷着云苓帮他拍云端背景照,拍完了还要抱着奶团们合影。 云苓噙着笑意一一照做,最后大家又在飞机上拍了张全体合影,一直到飞机落地时都还兴奋未退。 落地沙滩群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海天一色,夕阳在一望无际的空中洒下淡淡金光,海面波光粼粼。 海鸥划过天际,在云层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尾巴,留下浅浅的痕迹。 公子幽等人不由得驻足眺望,他小声惊呼道:“哇,为什么这里的海水如此清澈见底?我从前游历过东楚,那里的海域也很美,但远不像这里那么碧蓝。” 凤眠也有些挪不开眼睛,他对大海并不陌生,那是东楚人赖以生存的第二个家。 但东楚的大海是神秘广阔的,颜色也是如倾洒了墨汁般的深蓝。 此前在祁天河的旅游策划里也观赏过沙滩群岛的景色,但身临其境的时候比在视频图片里看上去要震撼多了。 “是因为地理原因啦!不是每片沙滩海洋都能这么漂亮的哦,要不然怎么叫旅游胜地呢!” 璇玑摇头晃脑地给他们讲解了一些地理知识,听得众人个个似懂非懂的表情。 祁天河已经戴上了他的浅紫色墨镜,神采飞扬地道:“现在是七月中旬,目前观赏海上落日的最佳时间是六点到七点,我们时间安排的正好。” “温泉度假酒店离这里不远,等下让姚特助带着你们去登记一下入住手续,大家随便挑个自己喜欢的房间,稍作修整后咱们一边烧烤一边看日落!” 祁家目前主攻医药产业,还并未涉足旅游业,但这个温泉度假酒店背后的老板跟祁氏集团交好,得知祁天河要带亲友来度假,直接把最顶层的套房,包括观景位最佳的天台都单独留给了他们。 在姚特助的指引下,云苓等人夫妻两两一间套房,顾翰墨和封无羁住一间双人套房,小老头儿和祁天河分别单独一间。 云苓夫妻的房间面积是最大的,带了单独的儿童室和育婴室。 萧壁城新奇地捣鼓着屋子里陌生的东西,连连咂舌,“怪不得常有句话说,现代世界里的每一个人过得都比古代的皇帝还要好。” 有钱人的世界实在是难以想象,肉疼归肉疼,他现在觉得花一笔钱来换场难忘的经历也蛮值得。 三只奶团在飞机上兴奋太久,才下飞机就不约而同地呼呼大睡起来。 云苓摸摸他们柔嫩的睡脸,将房间里的空调调整至最宜人的温度,然后打起精神兴致勃勃地准备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只有结婚生子的人才知道,没有工作和孩子需要照顾的时光有多难得! 烧烤和落日在天台等候着,云苓过去的时候,祁天河已经安排好了专业厨师,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中,裹挟着海风咸湿的气息,令人食指大动。 “你们俩站在那边做什么呢,过来吃烧烤看落日啊!” 云苓发现那两大只远远地站在天台入口处,连忙挥手招呼他们。 封无羁和顾翰墨都是一脸局促的样子,让她心里纳闷,刚才不是已经适应这里了。 尤其是小顾,她很少在对方脸上看到如此不自在的神情,这小子最善于隐藏情绪了。 没辙,封无羁只能慢吞吞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老师,这里的人都穿成这样吗?” 云苓闻言才注意到,从天台的视线朝远方看去,可以将楼下和沙滩的景色都一览无余,包括那些穿着比基尼和沙滩裤的往来男女。 她顿时恍然大悟这两只在忸怩什么。 “在这边这很正常,你们不用当回事,大热天的来海边,总不能指望别人还穿长袖长裤吧?” 而且,她还给这两人也准备了沙滩裤呢。 甚至有很多来晒日光浴的国外游客更加奔放大胆,躺在沙滩上都不带穿衣服的。 但云苓决定先不告诉他们,免得把孩子吓得睡不着。 封无羁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烧烤架上,绝不往别的地方多看一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幸亏梦纾不在这里……” 不然他会被打死的。 顾翰墨坐了个最靠里面的位置,这一路上他已经被震惊了太多次,本以为自己彻底麻木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 他也是个气血方刚的青年男人,当初在殷棠别庄的夜里,无意间看到月色下只着薄纱的柳清砚后,对方的影子令人难以克制地魂牵梦萦了一月有余。 但是,面对这么刺激的画面,他着实生不出邪念,心里甚至有点恐慌。 “老师,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整整一个月都在这里避暑的话,那就不是享受,而是煎熬了。 祁天河嘴快地解答了他的疑惑,“沙滩海岛是七日游,明天大家好好休息放松,后天一早正式举办婚礼,剩下的五天我带你们逛遍附近的群岛!” 顾翰墨这才松了口气,对着给自己递果汁的萧壁城道了声谢,抬头眺望天际试图放空大脑。 夕阳美得惊心动魄,海阔天空的画面有种洗涤心灵的魔力,种种疲劳与迷茫不安都尽数被抚慰。 他渐渐平静下来,于夜幕降临之后,在这个陌生奇幻的世界里进入沉沉的梦乡。 翌日醒来时已经不早了,云苓知道两大只估计累坏了,所以也没有打搅他们赖床。 祁天河第一个进入套房问候他们,顺便教他们怎么用虚拟菜单点早饭,再由酒店里的服务机器人送到房间里来。 封无羁如今已然满心被这些神奇的科技所吸引,好奇地对着那些奇形怪状的机器人上下其手。 “我曾经在书上读过关于墨家机关术的描写,听闻旧时有些神工名匠能够操控木人为己用,彼时便心之向往,如今却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闲暇之余也曾研究过一些小心的奇巧机关,不知若能将这个世界的知识融入几分,该会是怎样的神奇? 第 1379 章 看起来真般配 祁天河懒洋洋地笑道:“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但首先得把手机怎么使用学透了,有了这个玩意儿啊,你们在两个世界里随时随地都可以翻阅相关资料。” 二十三世纪是知识共享的时代,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热情与恒心,便可以自学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专业本领。 与此同时,家教机器人的使用也越来越广泛,就是使得低端教育行业的许多人工都被取代了,不过尖端的人才依然炙手可热。 祁天河说完,把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顾翰墨。 “这是嫂子专门给你订购的手机,作为你初次来这个世界做客的见面礼,趁度假可以多拍点画面作留念。” 顾翰墨下意识地接过礼盒道谢,随后又忍不住迟疑地道:“祁公子刚才说……让我们在两个世界里随时随地用这个东西?” “对啊,手机很方便的,而且这是最新款的光能手机,可以靠太阳能充电,还有配套的应急充电器,回头你就算离京外派三年也不影响使用,就是得提前把资料下载好。” 云苓会送他这么神奇的宝物已经很让人受宠若惊了,顾翰墨没想到她竟然还允许自己把东西带回另一个世界。 就连封无羁都忍不住道:“表兄,老师的好意我们固然感动,但会不会有些不妥?若是被别人察觉了异样什么的……老师难道不担心吗?” 好比之前的祁天河一样,频频在他面前露馅,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封无羁都想不到要怎么和别人解释。 祁天河扯了扯嘴角,往他肩膀上一拍,“你们俩跟我这种马大哈不一样,嫂子也相信你们对这个世界的保密事宜自有分寸。” “什么人可以说,什么人不可以说,面对最亲密的人坦白到哪种程度最适合,想必你们心里都有一杆秤。” 他其实讲得很明白了,云苓把手机送给封无羁,并且允许他带回现代,某种程度上来讲,是默许他对李梦纾透露一些事情的。 毕竟表弟妹跟别人不一样,她是封无羁最亲密的人。 云苓认为夫妻间需要有足够的信任和坦白,否则遮遮掩掩的容易闹出误会。 至于怎么和李梦纾交代这件事,那就需要封无羁自己思考了。 顾翰墨也是一样的道理。 祁天河继续唠叨:“翰墨老弟也不用担心会露馅,等回大周之后,萧三哥会给你一个特殊的东西,里面能够存放很多东西,除了你谁也看不见,更取不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感叹云苓夫妻也真是足够看重这小伙子,就连木坠空间都决定要为他准备一个。 顾翰墨这小子简直是爽文小说里的男主角模板,出身贫寒却天赋奇佳,情商智商双双在线,在落魄的低谷遇上最强大的靠山,萧壁城就是那个给他发金手指的老爷爷。 这小子将来不做出点石破天惊的功绩,都对不起两口子给他开的外挂。 “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要尽力保守好秘密,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话……虽然可以抹去知情人脑海中的记忆,但你们也未必会再有来这里的机会了。” 关于保守现代世界秘密的事情,麻烦归麻烦,但并非没有处理和解决的办法。 胧夜能够通过独特的精神力异能对旁人进行记忆清洗,说句糟糕难听的话,哪怕两个学生在未来某天起了异心,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抹去一切记忆。 这也是道无心并不阻止他们带学生来现代的原因,他知道孩子们有能力把控好每个细节。 顾翰墨抱着盒子,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且不说祁天河口中的特殊东西到底是什么,光凭老师对他的这份信任与疼爱,已经是重如泰山了。 “祁公子放心,在下绝不辜负老师的一番心意。” 祁天河满意地点头,而后又跷着二郎腿笑道:“快把早饭吃了,然后把衣服换上,等会儿哥带你们去玩冲浪!” 好久没有享受极限运动了,他这会儿已经是迫不及待,摩拳擦掌。 璇玑更是这方面的天才高手,一大早就拽着凤眠,抱着冲浪板去沙滩边玩了。 封无羁吃着香甜浓郁的夹心面包,看到他拿来的衣服后,表情呆滞了一瞬。 “就只有一条裤子?” 还是短短薄薄的一条裤子,看起来还没他家的桌布大。 祁天河挑眉,“来海岛度假当然穿泳裤了,今天气温正好,涂点防晒就够了。你们俩可别忸忸怩怩的啊,入乡就得随俗,省得让别人觉得你俩很奇怪。” 两大只原本想要拒绝的话顿时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面面相觑一眼后,只能是认命地换上了泳裤。 看着二人一副鼓起勇气“英勇就义”的模样,祁天河暗暗在内心仰天狂笑。 其实云苓考虑到两大只初来乍到,对这里前卫开放的气氛不适应,特地嘱咐祁天河给他们准备保守款式的泳衣。 这种泳衣套装穿起来,跟寻常的衬衫短裤夏装区别不大。 但祁天河“有心”帮助他们迅速适应这里,专门只准备了条泳裤。 不过他还算良心未泯,准备的两条泳裤都是宽松防尴尬的款式,如果要是那种贴身款的,这俩人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但对于封无羁和顾翰墨来说,这跟裸奔没有任何区别。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离开温泉酒店前往沙滩与大部队会合的时候,一路上都是穿着比基尼和泳裤的男男女女。 那些刺眼的肉体在阳光下发亮,冲击力比昨晚在天台上的匆匆一瞥震撼多了。 封无羁倒吸一口气,连忙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已经成亲了,绝对不能看这些画面! 心中生了退缩之意,真正要借口尿遁逃回酒店,便有两个结伴同行的漂亮女人上前搭话。 “嗨~帅哥,你们没有女伴吗?要不要结伴同行啊?” 搭话的女人气质大方舒朗,神色热情洋溢,左边的姑娘一头柔顺黑长直,五官柔和精致,右边的御姐身材高挑丰满,金发碧眼动人。 两人都只穿了三点式的泳衣,顾翰墨内心大受震撼,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了封无羁身后,默默地用好兄弟的身体遮挡画面。 封无羁脸色烧红得像猴屁股,偏偏祁天河还假装看不到他求救的目光,走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约了。” 封无羁没辙,只能磕磕巴巴地道:“抱歉,在、在下……已经成亲,不是,我已经结婚了!” 漂亮女人歉意地笑了笑,“哦,那不好意思打扰了,身后这位漂亮的男士是你的妻子吗?看起来真般配啊,祝你们玩的愉快!” 顾翰墨:“……” 第 1380 章 感觉有被冒犯到 这番话让封无羁属实没想到。 他呆了一瞬间,立刻就想赶紧做出解释,却被顾翰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了一把,解释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顾翰墨面不改色地点头,“没错,这是我的丈夫,多谢称赞,也祝你们玩得愉快。” 说完,还十分亲近自然地挽住了身前人的胳膊。 这回吓得封无羁一阵恶寒,但相识多年的默契硬生生地阻止了他想要远离的冲动,只能是对着两个陌生女子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两个女子见没有结伴同游的可能性后,便了然地挥手作别,笑着擦肩而过了。 一直到她们走远了,顾翰墨才飞速松开封无羁的胳膊,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被嫌弃的封无羁:“……你这样让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抱歉,但你不能解释,否则你解释了我怎么办?” “你也可以说自己成亲了!” 顾翰墨摇了摇头,“你忘了祁公子说过的话么?之前有个女人想方设法地纠缠凤眠大人,哪怕知道他有了未婚妻也要贴上了,好的就是这一口。” 昨天在飞机上的时候,祁天河以八卦的口吻拿这件事当乐子给他们讲过。 “世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可见说自己成亲了也不见得好使,还是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夫妻比较稳妥,至少不会当面做那样的事,我虽是小小地利用了你一下,又何尝不是在帮你。” 封无羁:“……” 真是够了,一边利用他嫌弃他,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算了,他向来是说不过这家伙的。 祁天河在旁边差点乐出猪叫,别说顾翰墨这人还真是有够周密圆滑的,这种情况下都还能考虑到这些细节,难怪云苓夫妻喜欢他。 封无羁叹了口气,郁闷地道:“表兄,她们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是那样啊?还一副理所应当,没有半点怀疑的样子……这个世界里,像唐逐星那样的人很多吗?” 祁天河点点头,习以为常地道:“是啊,而且在很多国家都是合法的,时代不一样了嘛,大家都是正常的普通人。” 难怪当初云苓得知唐逐星和柳知絮的关系后,表现得除了意外没有半点其他反应。 “放到一千年之后我出生的时代啊,国外甚至经常有人游行示威,要求官方把人和动物的婚姻也合法化呢,不过年年有人提议,年年都没通过就是了。” “还有很多人自行举办和虚拟偶像的线下婚礼,然后邀请同好们参加,一起成为对方的翅膀之类,根据吉尼斯世界纪录,配偶人数最多一位女性虚拟偶像总共被举办过线下婚礼超过上千次,总计有十多万个老公。” 顾翰墨&封无羁:“……” 这种事情多少有点抽象,他们属实不能理解,未来的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疯狂的事情远不止于此,前往沙滩的这一路上,他们看到很多女性都落落大方地穿着轻薄的衣物,没有半点忸怩之色。 生长在大周那样的时代环境下,这种画面实在是无法令人想象。 按照律法,这些人都算是“有伤风化”,甚至要被拉去沉塘了。 但在这里,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路过的男人们也没有一个指责女人不检点的,他们毫不避讳地欣赏异性的身体,并出言称赞她们的身材很美丽,眼中没有半点轻视与猥琐。 那些被夸奖的女性甚至不乏是有伴侣的,可她们的男友或者丈夫却并不会感到被冒犯,反而因为爱人被夸赞而感到高兴和引以为傲。 角色对调,女性也会大胆地反过来欣赏异性的身体。 震惊归震惊,顾翰墨却是逐渐地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律法产生了好奇。 这千百年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人们共同构建了与旧时截然不同的新秩序? 他一边思索着,不多时便在一处游客不多的沙滩边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无上皇优哉游哉地躺在沙滩椅上晒日光浴,头顶一柄遮阳伞,手边是冰镇果汁和甜点,正与旁边的顾长生闲谈着什么。 老人家穿得比一众年轻人还新潮炫酷,花裤衩花衬衫,脖子上戴了串大金链子,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黑色墨镜。 衣装风格跟祁天河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他亲自挑选的。 相较之下,顾长生等人穿得就保守多了,都是看起来很寻常的沙滩体恤与短裤,风格简约大方。 他从小生活在北秦寒冷之地,有些惧热,也不擅长凫水,所以只是在沙滩椅上陪着小老头儿唠嗑,顺便观赏留情和璇玑在海上冲浪比赛。 公子幽则是单独占据了椰树下的一处阴凉,屁颠屁颠地在胧夜身边转来转去,一边按摩一边推油。 云苓吹着湿润的海风,心情颇佳地举着手机给他们录像。 考虑到两大只第一次来做客,适应不了这里的风气,她甚至特地穿了那种看起来跟正常夏装没区别的保守款泳衣。 结果抬头却看到这两人就穿了一条大裤衩子? “你们俩这是……” 看到其他人的衣着,封无羁和顾翰墨也呆了一下。 祁天河立马摆摆手道:“哎呀,他们俩说想尽快入乡随俗适应这里,就穿成这样咯。” 云苓恍然大悟,那看来适应得还挺好的,白担心一场了。 两大只对视一眼,哪里还没反应过来是被祁天河给戏耍了。 但始作俑者已经抱起冲浪板准备开溜了,“我去找玑崽冲浪了,你们俩要是也想玩的话,可以让姚特助叫个专业冲浪手来教你们,嘿嘿嘿!” 说完,人就一溜烟儿没影了。 两大只在原地大眼瞪小眼,面色藏不住地尴尬,试图抱臂遮挡上身,又觉得太过忸怩难看。 直到目光不经意落在萧壁城身上后,皆是眼前一亮。 顾翰墨指了指远处,“老师那是在做什么?” 只见萧壁城躺在沙滩上,三只奶团将他团团围住,每个人都拿着塑料小桶和铲子,勤奋卖力往他身上堆沙子。 这会儿人已经埋得就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脸上还盖了个草帽挡光。 第 1381 章 日光浴 云苓轻微抖了抖嘴角,“不用管他,他是在晒日光浴呢。” 说是日光浴,其实是怕被晒黑。 讲道理,这里世界很多人是以美黑为时尚的,来沙滩边度假的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被晒黑一些,好多人甚至涂着美黑膏来晒日光浴。 萧壁城那种健康的蜜色肌肤绝对是让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只有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裹起来。 “这里的人嘴上说着想变黑,可一个个都长那么白,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云苓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国外游客,顿时沉默了。 没办法,白种人在肤色上天生有这方面的优势,不过他们也是最大的美黑人群。 相较之下,亚洲青年男女们反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美白,也难怪萧壁城怀疑。 不过七月的海滩实在是太晒了,穿太多他嫌热得慌,只好出门的时候涂了一大堆防晒霜。 早起的时候云苓拿起自己的防晒霜一看,好家伙,新买的一瓶直接就剩了薄薄一层底。 到了沙滩边,他看见有人把自己埋在沙子里晒太阳,便让三只奶团也把自己埋起来。 奶团们咿咿呀呀地努力着,没一会儿就把萧壁城埋了起来,还捡了些海滩上的贝壳给他做装饰。 云苓见两人站着不动,便道:“你们要不要试试冲浪?害怕的话,我开车带你们玩也行,远一点的海域还可以钓鱼。” 她玩冲浪板不是很厉害,可论起开水上摩托艇,那绝对是个技术过关的老司机。 虽然很久没有玩了,但应该还没有退步的很厉害。 顾翰墨疑惑地道:“开车?” 他不明白海上怎么开车。 云苓为他指了指远处的海面上,“喏,就是那种。” 碧蓝的海面上,有人正驾驶着多人摩托艇疾驰而过,速度犹如离弦之箭,浪花在经过的地方筑起一道高高的水墙。 看着那像是要创死谁一样的激情速度,顾翰墨难得额头渗出些许薄汗。 “多谢老师好意,我还是更想试试日光浴。” 说着,他便朝萧壁城走过去,哄着三只奶团们把自己也埋起来。 封无羁见状,立马亦步亦趋地跟上,“老师,我也想试试。” 不一会儿,两人就一左一右地躺到了萧壁城的身侧,任由孩子们把沙子倒在身上。 萧壁城扭头看了看两人,一阵无语。 小孩子本就喜欢玩沙子,刚才埋了一个萧壁城还意犹未尽觉得不够,这回一下子来了俩,顿时显得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哥哥,你埋一个,我埋一个。” 雪团指挥完,撅着小屁股卖力地铲着沙子,一点点地把顾翰墨盖起来。 很少见他有玩得这么放开的时候,来到海滩边,小孩子的天性也尽数被激发出来。 香团早就玩累了,坐在埋着萧壁城的土堆上,晃动着手里的漂亮海螺呀呀叫唤,“哥哥加油!” 火团活泼好动力气大,也是干活最卖力的,折腾了小半天就把封无羁埋得严严实实。 又去捡了小半桶花里胡哨的贝壳和海螺回来,在妹妹的指挥下装饰起他们。 这景象很快引来旁边其他游客的小孩子们围观,纷纷凑近跟三只奶团一同玩耍了起来。 云苓在海边录拍了半天,猛地一回头,就发现老公跟学生身上堆了三座花里胡哨的“城堡”,嘴角一抽。 最后,萧壁城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率先扒开沙子从土里爬出来。 “你们两个小子,想谋杀亲爹是不是?” 再躺下去,命都快让他们给埋没了。 虽然海滩的沙子干干软软的,触感十分细腻,埋在里面怪舒服的,但这群小孩儿动不动骑在身上就让人很难受了。 萧壁城起身之后,发现另外两人仍旧一动不动,忍不住道:“你们俩不难受吗?” 顾翰墨和封无羁无声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答道:“我们感觉挺好的。” 比起光裸着半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晃悠一整天,他们宁愿被埋在沙子里。 萧壁城:“……” 他表示不能理解,抱起地上满身沙子的小香团儿,带着闺女去沙滩伞下吃冰激凌了。 两人就这么在土里埋了一整天,默默无言地戴着墨镜看太阳,任由火团丢了小螃蟹在脸上爬过也不动弹一下。 等到傍晚准备吃饭的时候,才终于被挖了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了整天,脸和脖子以下被晒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脸上的肤色明显比身上黑了两个色号,就连墨镜遮挡的地方都留下了完整的痕迹。 配上封无羁凶巴巴的校霸脸,以及顾翰墨波澜不惊的斯文气质,滑稽程度翻倍。 萧壁城看得心有余悸,“看吧,这就是出门不涂防晒的后果。” 回到沙滩酒店里洗过澡,两人迅速拿回之前的衣服套上,才终于没有了当众裸奔的羞耻感。 晚间,封无羁躺在床上叹气,“唉,以后表兄的话绝不能轻易相信。” 以前有个喜欢作弄自己的小师父,现在又多了个更不着调的表兄,他的人生太艰难了。 顾翰墨平复心情后,却是拿出了手机,动作生疏地自行摸索起来。 据他对身边人的观察,好像可以通过语言和手机进行沟通,直接下达准确的命令。 他尝试了一会儿,果真顺利获取了有关这个世界的一些资料,以及完整的电子版《华国民法典》。 这下,封无羁着实不得不佩服顾翰墨的适应能力。 “你这会儿竟还有心情琢磨这些东西。” “难得来一趟,自然不能耽于玩乐,要抓紧时间做点正事才行,不然可就真的要被你远远甩到身后去了。”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和机会有多么宝贵。 尤其是顾翰墨,他不像封无羁一样今后每周都能到这边来进修,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尽情利用,下次再有机会开阔视野是在什么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不久后便要外派,他希望能储备些有用的知识,在未来的三年里慢慢钻研学习,早晚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第 1382 章 女装上阵 封无羁是知道顾翰墨私下有多刻苦的,纵然他出身贫寒,却绝对是大周数万学子当中最未来可期的那一个。 这样的觉悟,连带着原本有些懈怠的他,都跟着打起了精神来。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先关注这个世界的律法。” 他还以为顾翰墨会最先了解这个时代的教育体系发展呢,毕竟这才是他未来三年外派的任务重点。 顾翰墨答道:“想了解这个世界,最好从熟悉这里的一切规则开始,通过规则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本质上最真实的一面。” 不过,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早前,柳清砚负责帮助瑞王编撰新的大周民法典时,顾翰墨作为会长也被赋予了协助和监督学生会成员毕业考核的任务。 对于新法律的制定,柳清砚私下跟他也探讨过很多次。 尤其是迎来了史上第一位女君王以后,周人女子的地位不断在提高,以前那些被剥夺的权利都慢慢得到了重视。 但相关律令的优化变更,却又与传统思想碰撞,产生诸多矛盾,所以在改变的途中阻力重重。 为此,柳清砚十分努力,提出的许多意见也不可避免地遭到批判指责。 顾翰墨是有心帮助她的,过程中也做了不少事情,身为一个被母亲孤身养大的孩子,他比绝大多数男子都更懂得尊重和理解女子在世间的不易。 但柳清砚这样的姑娘,好似比他的母亲黎婉筝还要不一样。 母亲坚韧善良,但本质上还是一个符合世人思想标准的传统女人,而那姑娘骨子里就“叛逆”多了,哪怕是他也偶尔会被一些思想惊讶到。 对于柳清砚的一些想法,顾翰墨很难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但选择尊重。 可突然来到千年后的世界,目睹这里的人和事以后,顾翰墨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触,曾经那些对于柳清砚的不理解,隐约明白了原因。 等再回到大周时,他或许可以给对方新的答案。 手机系统里的字体被贴心地设置成了繁体,顾翰墨辨认起来并不费力,只要识得字,上手一种新事物就只是时间问题。 他天性喜欢观察与摸索,遇到不懂的事情通常都是先自行摸索,尝试解决无果后,才会向别人寻求答案。 这一晚上磕磕绊绊地把玩着手机,不断地发现新天地,倒是觉得趣味横生。 比如前脚才从资料库里获取了原版,后脚就发现还能搜到相关案例的视频讲解。 封无羁被顾翰墨所带动,一时也睡意全无,两人探讨着摸索到了深夜,见子时将至方才意犹未尽地睡下。 明天有重要的海岛婚礼举办,祁天河给他们安排了伴郎的任务,可不能耽搁了要紧事。 …… 翌日清早,海风轻拂过落地窗前的纱帘。 两人早早起来洗漱吃饭,不多时便被服务生请去了化妆间中。 才刚进门,就看见一团雪白的球形物体坐在镜子前,发出他们熟悉的声音。 “你们俩可算醒了,快赶紧把婚纱换上,一会儿他们就要来接新娘了!” 封无羁定睛一看,差点把漱口水喷出来,“表、表兄,你为何穿成这副模样?” 只见祁天河穿了一件裙摆蓬松的雪白婚纱,胸口塞了两团不知是气球还是棉花的东西,一头白毛上还别着水晶王冠和半透明的头纱。 顾翰墨更是被塞了一件质感丝滑的礼裙,他看了看怀里的裙子,忍不住挑眉。 “……不是说让我们做伴郎吗?我记得伴郎穿的衣服不是这样吧?” 昨天去海滩的路上,他们也偶遇了其他在这里举办婚礼的游客,明明那些出席做伴郎的青年穿的衣服都很正常。 他忍不住怀疑祁天河又在搞什么恶作剧。 听到这话,对方扭过头来,冲着他们邪魅一笑,“当然是让你们做伴郎了,只不过伴郎的衣服不是现在穿,等会儿还要先跟他们玩一个小游戏。” 集体婚礼嘛,怎么能少了必备的猜新娘环节呢! “我们这儿不兴作什么催妆诗,但也不能让新郎那么容易把新娘带走,等会儿咱们就混在假新娘的人群里……嘿嘿嘿。” 祁天河专门安排了二十来个人假扮新娘,等会儿叫他们挨个去猜,猜错一次就罚一千块红包。 封无羁抖了抖嘴角,“那也不必我们亲自上阵吧……” “哎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你们看姚特助都亲自上阵了,就别推辞了。” 祁天河一边说着,指挥化妆师们一拥而上,不给两人逃跑的机会。 顾翰墨朝角落里看了眼,才发现姚特助竟然真的穿了一身婚纱,还戴了件长长的假发在涂口红。 原以为他也是被迫屈服于祁天河这个集团少爷的淫威之下,没想到对方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冲他们比了个耶,然后继续低头涂口红。 顾翰墨:“……” 实在很难想象,一派上流社会精英人士形象的姚特助,私底下竟然也这么玩得开。 两人都有被震撼到,默默地对视一眼又逃离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被架上了化妆桌前。 不多时,在化妆师飞舞的毛刷之下,四个身形不一的金刚芭比出现在化妆间中。 四个人当中,属封无羁的身形最高壮,肌肉也是最发达的,最大号的婚纱礼裙穿上后都勒得慌。 他满头黑线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卷曲浓厚的假睫毛,芭比粉的樱桃小嘴,高原红的脸蛋,再配上蓝色的死亡眼影。 这待会儿谁要是错把新娘认成了他,晚上睡觉都得做噩梦吧? 相比之下,顾翰墨显得正常许多。 他的身量偏清瘦,容貌也不似封无羁那么硬朗锋利,一番打扮下来模样竟然还有点俏。 祁天河兴奋地搓手,嘴角不住上扬,“嘿嘿嘿……院草不愧是院草,扮起新娘子来也有模有样的,待会儿肯定能骗到人。” 说完,就兴致高涨地领着他们直奔宴客厅而去。 顾翰墨忍不住想要扶额,他当初怎么就非要手贱往枯井里扔石头呢? 第 1383 章 猜新娘 另一侧的化妆间里,景象同样繁忙。 清晨醒来后,云苓身为今日的主角之一,便早早被请到了化妆间当中。 负责给她们做妆造的团队是祁天河花大价钱请来的,据说曾经手过不少顶级影星与上流社会名人婚礼的妆造,技术够硬。 璇玑对着镜子里的留情竖起大拇指,“啧,天哥请来的化妆师真是太厉害了,我头一次见驴大爷这么有女人味。” 脱下了平日里一成不变的青衫短褐,总被随意束起来的马尾也换成了海藻般卷曲的黑色批发。 中性的气质被模糊,使得女性独有的柔和被放大,穿上雪白婚纱长裙的留情漂亮的像是另一个人。 好个清冷无双的美人,犹如童话城堡里的冰雪女王。 看得云苓忍不住拿起手机咔咔一顿拍,这样的情哥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 胧夜侧身微笑道:“二驴的老公眼光很不错,这套婚纱礼裙很适合她。” 裙子是贴合曲线的修身剪裁,裙摆是前短后长的款式,背后有一截不长不短的人鱼拖尾,设计简洁利落却在细节上不失心思精巧。 留情面上难得显露出一丝不适应的紧张,“还好没有给我选苓妹那种大裙摆的婚纱,走起路来太不方便了。” 习惯了上衣下裤的便服装扮,她都怕踩着高跟鞋绊倒,要是在今天这种场合摔个狗吃屎,那可就出大糗了。 四人的婚纱礼服风格各有不同,胧夜的飘逸,云苓的华丽。 璇玑个子小,穿着唯一一条短款婚纱礼裙,平日里的混世魔王也变成了一只纯白无暇的小天鹅。 大家面对面而坐,眼看着接亲的时间快到了,都不约而同地有些紧张,却又忍不住会心一笑。 胧夜细声感慨:“我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放到以前,哪怕是做梦都没敢想过。” 云苓微微一笑,“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们始终还在一起,真好。” 那时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大家一起从组织里活着走出来,以为相互扶持着度过余生便是最美满的结局。 现在她们不仅实现了当初的愿望,还拥有了各自的幸福,最美满的人生也不过如此。 留情不时地抚平裙子的褶皱,认真地道:“多亏了三妹夫才有今天这场婚礼,他真的很有心。” 此前她一直觉得婚礼这种东西有无可无,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合拍与心意。 但现在这般手挽手一起走入殿堂中的感觉原来那么美好,她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一切准备就绪,接亲的时候也终于到了。 四个已经成亲过的男人神情都微微有些紧张,明明在大周的时候,更盛大的场面都经历过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期待万分。 “我特地挑选出来的婚纱,胧儿穿上一定很漂亮。” 公子幽语气欣然地说着,率先抱着期待推开了宴客厅的大门,刚跨进门顿时就懵了。 “怎么这么多人?” 宴客厅被改成了临时接亲的地方,前方的一派红绒椅上整整坐了有二十来个身影,皆是被一块红绸布盖住了全身,连裙摆和鞋尖都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些许洁白的头纱。 司仪上前笑道:“这是猜新娘的游戏,诸位新郎要在二十名假新娘中找到自己真正的新娘之后,才能把新娘带去教堂完成仪式。” “每人有一次猜错的机会,如果第二次依旧猜错了的话,就要给假新娘一千块红包,千万千万不可以作弊哦。” “天河少爷已经跟新娘子们打过招呼了,各位用特殊技巧想作弊的话,她们是不会回应你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他们别想靠精神力感知来辨别她们的气息。 什么,一千块红包!? 萧壁城顿时脸色一变,怎么还有这个环节,祁天河没跟他说啊。 扫视了一圈那根本看不出半点身形的一排人影,他果断谦让地看向旁边的人。 “大家都是好兄弟,要来就你们先来吧,富贵刚才不是都等不及了,要不你第一个?” 让他先排除掉几个错误选项,余下的人正确率就会大大提高了。 公子幽抖了抖嘴角,萧壁城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在八百米外都能听见声响。 “罢了罢了,那就我先来吧。” 反正他不缺钱花。 公子幽想也没想就走到了最近的红绒椅旁,随手一指道:“我猜她!” 红绸布被揭开,果不其然是个陌生姑娘的面孔,应当是婚庆团队的工作人员。 对方乐不可支地笑道:“猜错啦!红包拿来,祝百年好合!” 公子幽毫不意外,摸出手机就给对方扫码转账。 他原想着按照顺序把这些假新娘挨个指一遍,直接用钞能力来确定每个人的身份,也就省得兄弟们猜错了还得发红包了。 结果转完账后,司仪却拦住了他,笑眯眯地道:“等等,我刚才还没把规则说完呢,每人每轮可以猜一次,下一个该他们了。” 公子幽闻言直呼,“这不早说,那我不是白送出去个红包!” 随后,他给了萧壁城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 萧壁城顿时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了顾长生身上,后者会意道:“那就按照师门排行的顺序来吧,第二个我来猜。” 他说着上前走去,步伐悄无声息地从那排红绒椅前走过,屏息去凝听红绸布之下藏着的人的呼吸声。 习武之人的气息绵长而深厚,与普通人的紊乱虚浮有所不同,而留情是她们当中武功最强,气息最稳的那一个,并不难辨认。 不过宴客厅内有些吵闹,顾长生缓缓走了两个来回之后,才在一把椅子前停下脚步。 随后他抬起手,弯起嘴角轻轻扯下对方身上的绸布。 下一秒,一个身着婚纱的肌肉猛男暴露在众人面前。 顾长生:“……” 看见妆容妩媚的封无羁,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后者冲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院、院长……” 不远处的双面玻璃休息室中,胧夜看着这一幕,扶额叹气,“真是一群傻瓜。” 第 1384 章 天生道子的直觉 休息室的玻璃用特殊材质打造而成,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象,里面却能将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其实司仪刚才把话讲得很明白了,让他们“在二十名假新娘”里找,已经是把正确的答案明晃晃地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振奋了,这群平日里一个赛一个机敏的男人竟然都犯了傻,陷入了思维陷阱里。 云苓苦中作乐地道:“算了,一共也就二十个假新娘,发两万红包也不贵。” 平均下来一个人五千,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就是怕萧壁城浑身难受。 留情安慰道:“想开点,他们也不至于笨到那个程度,顶多猜上三轮应该就能察觉出不对劲了吧。” 璇玑却是小声嘀咕道:“傻鸟可不是个好骗的男人,司仪这点伎俩未必难得倒他。” 说完,便继续查看起宴客厅里的情况来。 顾长生在封无羁面前站了足有三五秒钟,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热情调皮’的一面,倒让我十分意外呢。” 他素来沉静稳重,方才表情都险些没绷住,可想而知封无羁这副装扮的冲击力有多大。 旁边的萧壁城幸亏没喝水,否则得当场喷出去,“你怎么穿成这样,该不会顾翰墨那小子也在里面吧!” 封无羁的脸已经快臊得烧起来了,磕磕绊绊地解释:“表兄说这样才热、热闹……” 妩媚的妆容配上难为情的神色,怎么看都有种别样的娇羞风情。 萧壁城有些受不了这种画面出现在封无羁一个大男人身上,这对他的精神和视觉造成了极大的污染,有种把红绸布再给他盖回去的冲动。 公子幽倒是接受良好,反而还颇有几分期待地眼前一亮,“哦?那我可还真有点期待他穿女装的样子了,平时总听大家夸他长得好,倒要看看我俩谁才更胜出三分!” 萧壁城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反正他是不想掀开盖头后看见顾翰墨的脸。 没有精神损失赔偿费不说,还得倒贴对方红包。 是以轮到萧壁城猜新娘的时候,他万分细心谨慎地打量每一个红绒椅上的人,试图从被红绸布遮盖的轮廓中辨别对方的身形。 他记得给云苓挑的婚纱是蓬松华丽的款式,然后在脑海中勾勒描绘对方穿上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排除掉一大半人选。 还有,云苓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 她时常去药房中捣药,体香中带着些许药材的清香苦涩,被其他香薰杂糅混合后,有种独特好闻的淡淡香气。 不过宴客厅中假新娘们身上都喷了不同的香水,无数种气味交织混杂在空气中,一时间也无法轻易辨别出来。 萧壁城在余下几人面前犹豫徘徊片刻,忍不住问道:“这个游戏就没有半点提示吗?” “在游戏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给过所有人提示了哦。”司仪优雅微笑,“当然了,这个游戏最讲究的还是心有灵犀,拥有绝佳默契的恋人,必然能凭借爱情的指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辨认出对方。” 什么爱情的指引,那玩意儿都是电视剧里唬人的好吧! 单说小老头儿平日里看的古偶肥皂剧,女主角那么明显的女扮男装,男主角都跟瞎了一样雌雄不辨,鬼才信他能在茫茫人海中靠着一个背影认出对方呢。 萧壁城皱眉暗暗吐槽,正要回忆游戏过程中被忽略的细节,便冷不丁看见其中一张红绸布之下,有一只漂亮的水晶高跟鞋悄悄探出三指宽的鞋尖来。 那精致的水晶鞋轻轻翘了翘,好似在不经意间勾引暗示着什么。 萧壁城微愣了下,瞬间福至心灵,这一定是苓儿给他的暗示! 苓儿知道他性子节俭,定然是不舍得他破财,所以才偷偷地给他暗示。 想到这里萧壁城眸色一喜,瞬间定下心来,走到那只水晶高跟鞋面前,胸有成竹地揭开了红绸布。 “我与苓儿恩爱多年,双方心有灵犀,这里面藏的一定是……”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宴客厅里就回荡起祁天河杠铃般的爽朗笑声,“哈哈哈哈!萧三哥你上当了,红包拿来吧你!” 祁天河一把扯掉身上的红布,坐在红绒椅上跷起二郎腿冲着他直乐,笑得头上的水晶皇冠都差点掉下去。 宴客厅中,公子幽等人也都没能憋住笑。 “噗……”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萧壁城的脸瞬间黑了起码三个色号,咬牙切齿地道:“你小子……算你狠。” 虽然被祁天河摆了一道气得够呛,但想想筹办这场婚礼对方没少在背后出力,这份红包他倒是给的挺心甘情愿。 是以萧壁城二话没说,摸出手机痛快地当场给他转了一千块钱过去。 余光瞥见对方贱兮兮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得找个机会揍这小子一顿出气才行。 第一轮猜新娘的游戏,兄弟三人都铩羽而归,最后轮到凤眠。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淡定无波。 婚闹游戏已经将气氛彻底活跃了起来,司仪笑眯眯地催促道:“凤先生,轮到您猜新娘了。” 凤眠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宴客厅众人的脸上流转,而后徐徐道:“我猜真正的新娘子应当不在宴客厅里。” “哦?”司仪有些惊讶地挑眉,“您为何这样认为呢?” “直觉。” 哪怕不靠卜卦来掐算方位,也有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凤眠,璇玑并不在这些新娘子当中。 这就是身为天生道子的玄妙直觉。 这个回答仿佛醍醐灌顶,令顾长生等人也意识到了这个被忽略的可能性。 然司仪的神色看起来仍旧如常,只是笑着温声道:“您确定吗?” “确定。” “唔……凤先生这样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等到其他人猜完剩下几轮后,如果事实结果证明您的猜测是错误的,那可就要给余下所有的假新娘们发红包了哦。” 凤眠仍旧语气肯定,“我坚持我的猜测。” “好吧。”司仪笑了笑,不再坚持劝说,转而看向公子幽,“那金先生可以开始进行第二轮猜测了。” 公子幽本来觉得凤眠的猜测可能是对的,但见司仪仍旧继续主持游戏,一下子又有些拿捏不定了。 这个时候,顾长生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率先失笑道:“且慢,我与凤先生持同样的猜测,接下来的环节我就不参与了,如果猜错了的话,便给余下所有新娘子发红包。” 没错,司仪其实在一开始就道出了真相,这二十名新娘子全都是假的。 他这样一说,公子幽和萧壁城也迅速地反应过来,纷纷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第 1385 章 胧夜夫妻的喜讯(跨年快乐) 见状,司仪这才终于放声大笑,调侃地看向祁天河。 “哎呀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祁少爷,按照最初定下的游戏规则,如果正确答案被人猜中的话,你可得给剩下那些没有被验明真身的假新娘每人发一万块钱红包啊。” 这回轮到祁天河跳起来嚷嚷了,“不是吧,这才第一轮哎!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他还以为怎么也得等到第二轮结束,这几位哥才会发现不对劲,结果好戏刚开场就落幕了,十七万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最可惜的是,他居然没能把凤眠骗到。 萧壁城忍不住笑骂他,“臭小子,就属你心眼多,明明凤眠都说出正确答案了,还想诓骗我们继续猜。” 要不是他们三个人反应默契迅速,保不齐还得让祁天河多坑走几个红包。 祁天河叹了口气,当场认命地开始给余下的假新娘们转红包。 红绸布一张张被揭开,陌生的漂亮女孩们都喜气洋洋地凑过来讨红包,说祝贺词。 “老板大气,年年暴富!” “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最外侧的顾翰墨也从红绸布中露出了身影,比起旁人的兴奋喜悦,他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幸亏游戏提前结束了,方才他最担心的就是一不小心被萧壁城选中。 认识这么久,他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别人的红包拿了沾沾喜气,陛下发的红包拿着烫手啊! 好在祁天河没有继续“为难”新郎们,顾翰墨和封无羁也终于如蒙大赦地回到化妆间中换上正常的衣装打扮,过程中还被无上皇取乐了一番。 小老头儿今天穿着一身浓郁复古的巧克力色西装,正式隐退后直接放飞自我,让造型师给自己剃了个光头,凉快又省事。 就是这会儿活像颗戴着墨镜的卤蛋,手持一柄价值不菲的拐杖往那儿一站,气派拉风得很。 乍一眼望过去,竟然比身边两个容貌不俗的青年人还要气质夺目。 宴客厅内,司仪也终于拉开了休息室的玻璃门。 一阵带着海浪气息的夏风吹过,掀起纯白透明的头纱与长裙,纤细窈窕的身影自逆光中而来。 萧壁城的眸光在一瞬间亮起来,情不自禁地走上去牵云苓的手。 “苓儿,好漂亮。” 挑选婚纱礼裙的时候,他在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对方穿上后的模样,任何幻想都不及此刻亲眼所见的美。 不同于大周婚宴上的浓墨重彩,原来素白无瑕也可以美得如此震撼,丝毫不比艳丽庄重的朱红逊色。 萧壁城忍不住隔着头纱吻了吻云苓的唇角,这还是他头一回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如此情难自已。 祁天河看着他们眼中只剩彼此有情人的模样,酸溜溜地叹道:“哎哟,今天的狗粮管饱,我看这下连饭都不用吃了。” 他以前很少关注感情方面的人和事,有钱单身也过得潇洒,可自打认识这群人后,每天不是在被喂狗粮就是在被喂狗粮的路上,搞得他偶尔也觉得寂寞空虚冷起来。 不远处,坐在小花车里的香团也伸出短胖的小手盖住眼睛,“爹地,羞羞脸。” “妈咪今天好漂亮,团团也要亲妈咪,妈咪亲亲!” 火团撒着脚丫跑过去,兴奋地挂在云苓身上撒娇,像小狗一样胡乱地蹭。 云苓捏了捏他的肉丸子似的脸,蹲下身在他两颊啵唧留下对称的口红印。 奶团兄弟已经满四岁了,在今天的婚礼上负责做花童,两个小家伙自打当初去过主题公园后,便对此念念不忘,如今终于梦想成真。 祁天河准备的小西服很可爱,是黑白双子的款式。 火团的小西服是黑色的,却意外地并不显得沉闷,反而帅气十足,小小年纪就酷酷的样子,难怪昨日在海滩上那么吸引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雪团穿着白色的小西服,安静乖巧地站在一旁,用湿漉漉的目光打量她们,奶声奶气地挨个夸赞。 “姨姨们今天也很漂亮哦,和妈咪一样漂亮,像童话故事里讲的天使。” 小绅士的模样看得胧夜等人心里痒痒,也不知他这份斯文俊秀是随了谁。 香团年纪尚小,被扮成了小花仙的模样,抱着奶瓶躺在小花车里踢动着小短腿,时不时咿咿呀呀地附和上几句。 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通知消息,司仪走上前笑道:“环岛巡游的花车已经到了,新人们都上车吧。” 接亲后的第一个环节,便是乘坐花车巡游海岛,从温泉酒店起步途径过海岛上的数个景点,直至抵达终点的教堂。 大家按顺序两两一对地走出温泉酒店,门口停了数架被鲜花、丝带和气球装点梦幻的双人花车。 巡游花车是智能跟随驾驶,被打造成贝壳房与南瓜车等独一无二的经典童话造型,最前方的天马上坐着一位负责婚礼巡游路线导航的“车夫”。 云苓定睛一看,不由低声惊呼:“无心师父!” 那扮演童话车夫的青年人正是道无心,他穿着牛仔风的褐色衣服,摘下礼帽浅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此前便特地邀请过道无心参加现代婚礼,对方欣然答应了下来,表示到时候一定不会缺席。 但他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却也没有同他们一起出行,这会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真是给了众人好大一个惊喜。 看祁天河的表情也相当讶异,看样子并不知晓道无心什么时候“混”进了婚庆策划的团队里,想来对方在这个世界里有着自己的合法身份。 “这位是道无心先生,他是我们今天花车巡游活动的负责人,” 司仪说完,引领着云苓等人依次乘坐花车。 封无羁默契地跟顾翰墨坐了同一辆车,祁天河负责照料奶团兄弟,香团则乖乖地坐在小老头儿的怀里。 胧夜和公子幽坐在第一辆巡游花车上,登上花车的瞬间,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头脑传来轻微的眩目感。 “胧儿,你怎么了?” 公子幽连忙搂住她,神色关心。 两息过后,胧夜定了定神,松开眉头温声道:“没事,可能是这两天玩得太累了,刚刚有点头晕。” 可能是不太适应这种纬度的地理环境,再加上旅途的疲乏,登岛之后的胃口也不算好,她向来是不怎么爱吃海鲜的。 只不过大家都玩得这么开心,胧夜也不想叫旁人担忧,怕坏了这次旅途的气氛,便没有对外表露半分。 “定是海岛上太晒了,你快坐稳些,我给你按摩按摩。” 公子幽让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自己的肩膀坐,抬手给她按揉一侧的额头。 待清风迎面吹来,伴随着花车舒缓悦耳的音乐,片刻后胧夜才神色舒缓不少。 前方,道无心神色悠然地收回了那一抹润物无声的精神力,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那些未来世界的天然矿石果真玄妙非凡,才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这么快就有了喜讯。 【作者君:公子幽两口子终于怀上啦!顺便祝大家元旦快乐,跨年快乐,感谢大家陪伴这本书三年半了,姐妹们2024年诸事顺利,平安~暴富!】 第 1386 章 梦想成真 待胧夜小两口知道了这个喜讯,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道无心打算晚些时候再告知他们这个惊喜,不然公子幽怕是要坐立难安了。 他眉眼柔和地将目光落向远方,浅笑着观赏周围风景。 巡游花车要环岛一周,不过这座小海岛并不大,约莫一个半小时就能走完整条路线。 沿途的街道建筑很有异国风情,几乎所有店铺都用玫瑰花点缀装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甜的玫瑰花香。 萧壁城等人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这种浓郁的西方风情。 听祁天河说,这座小岛屿是专程为情侣打造的圣地,许多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里举办婚礼和度蜜月。 岛上有几座标志性的建筑,除了海岛酒店之外,便是白鸽教堂和碧蓝大剧院了。 受周边岛国的民俗影响,每年的七月,这座小岛屿上也会举办游客们喜爱的海上花火大会。 傍晚的剧院将定期上演《仲夏夜之梦》这样的爱情喜剧舞台表演,表演结束后,海岸边还会有大型的烟火秀。 男男女女们穿着浴衣或是泳衣,手挽着手走在街道上观赏焰火,两侧的路边摊上挤满了人,气氛很是热闹。 今天便是海上花火大会举办的日子,祁天河把婚礼的日子特地定在了这一天,接下来的行程都令人期待十足。 伴随着悠扬悦耳的琴声,云苓等人在清爽的海风中抵达了白鸽教堂。 大片绿茵草地后方,雪白的教堂如城堡般矗立在眼前,在蔚蓝的天空下美得像一幅油画,说不出的圣洁。 童话般的风景中,云苓等人随着司仪的指引一路向着教堂前进。 一路上有琴手在两侧拨弄弹奏着乐器,听旋律是流传很久的经典名曲《梦中的婚礼》。 不知不觉间,云苓渐渐忘却了所有的琐事与烦恼。 一切杂念都被抛在脑后,她第一次有种穿越成了童话中公主的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作为花童的火团今日也难得十分稳重,他和雪团一起走在最前方,卖力地挥动小短手,将篮子中的花瓣洒向半空。 风卷走各色玫瑰花瓣,又如花雨般落在红毯上,尽头处面容温柔和蔼的神父早已等待许久。 神父是一位脸上布满皱纹,长卷发泛着灰白色的老者,两侧的修女们引领着祁天河等观礼的人纷纷入座。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在圣洁的雕像面前,年迈的神父亲自主持这场婚礼。 “主啊,今天我们来到你的面前,是为了目睹祝福这四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他们双方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天长地久。”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教堂内的气氛肃穆而庄严,神父等待了片刻,露出一抹微笑。 “新娘们,你们是否愿意对面的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三个字异口同声地响起。 神父又看向左侧,目光慈祥又认真:“新郎们,你是否愿意对面的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萧壁城定了定神,声音坚定有力,“我愿意。” 他和他们的声音回荡在教堂里,带着一种被赋予神圣的力量。 而后,神父看向观礼的人群,“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作证?” “愿意!” 封无羁情不自禁地高喊出声,他不了解这个陌生世界里的一切,却也不由自主地被教堂中的气氛感染,心情莫名激动。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神父宣布新人们正式结为夫妇,双方开始交换戒指。 戒指是由司仪托盘呈上来的,云苓这才有机会目睹萧壁城私底下偷偷准备的戒指是什么样,她好奇地将视线挪过去。 女戒上并没有镶嵌钻石,但是纯铂金打造,上面一朵小巧精致的立体四重花,是熟悉的造型。 竟然是定制的戒指,这个傻瓜,怕不是把卖枪的老底儿全都搭进去了! 云苓一边暗暗吐槽着,心里却止不住地泛起甜蜜和雀跃,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萧壁城给自己戴上戒指。 ——喜欢吗? 身前的人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云苓眼角泛着喜意,用力地点头。 萧壁城心中所有的期待和忐忑瞬间就尘埃落定了,胸口蔓延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在神父的祝福之下,揭开白色头纱轻轻地吻她。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自己曾经最重视的、拥有的,一切全都献给了此生最深爱的人。 温柔而虔诚的一吻结束,热烈不断的掌声响起,安静肃穆的教堂中这才一下子喧闹起来,连带着琴手弹奏的调子节拍都欢快活泼起来。 这场集体婚礼并未宴请什么宾客,除了祁天河与顾翰墨等人以外,其余观礼的便都是婚礼策划团的工作人员了。 饶是如此,热闹和喜悦不减半分。 “走走走,我们去教堂后面的白鸽广场上!” 祁天河兴高采烈地扬着手,示意众人跟着自己走,神色间的兴奋不输婚礼的一众主角。 璇玑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姚特助在旁边微笑解释,“婚礼主策划安排了专业的摄影团队为大家拍摄结婚照,随行的还有超大移动服装库,里面有上千件不同款式的服装,化妆造型团队会为你们服务一整天,包括夜景录像拍摄。” 祁天河笑他,“大晚上的还拍什么啊,你这不是耽搁别人过二人世界么,再说了今天可是新婚夜,嘿嘿嘿……我看还是谁都别去打搅他们的好。” “尤其是顾院长跟富贵老哥,最近才得了生子秘方,趁着花好月圆使劲努力一下,也许会梦想成真呢?” 公子幽被他调侃得蠢蠢欲动,他的确是不想辜负今晚的春光,还特地把道无心给他们的宝物都一并随身带来了。 就在这时,却听道无心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不是也许会梦想成真,而是梦想已经成真了。” 第 1387 章 幽夜初见 他这话说得突然,公子幽甚至一瞬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其余人也都愣了下,还是云苓最先意识到什么,猛然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梦想已经成真了?这话的意思是说大丫她……” 所有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胧夜平坦的小腹。 道无心点点头,微笑道:“没错,明年初夏的时候,火团这几个孩子就要有新的玩伴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公子幽蓦地睁大了狐狸眼,眸中先是难以置信,紧随而来的就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有种被幸福当头打了一棒的感觉,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觉得脚下飘忽不已。 “胧儿她……她,我……她……” 公子幽唇瓣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胧夜下意识地单手盖上小腹,脸上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虽然她的精神力还感觉不到有胎心在跳动,但道无心说有了就绝对不会有错。 “这、这么快?您当初说会很难……太突然了,我甚至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所以我说,也许那样东西会给你们带来惊喜。”道无心冲她眨眨眼睛,神色温柔道,“恭喜你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他也终于可以再次看到血脉的延续,真好。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喜的声音。 “哇!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璇玑高呼着跳起来就要冲过去,被凤眠眼疾手快地一把圈住,免得不小心冲撞到了人。 留情眼神新奇地凑上去围着胧夜左看右看,“真没想到啊,富贵儿平时看起来不爱动弹,这次居然这么给力。” 顾长生也跟着眉梢轻挑,心中感叹,他竟然慢了一步啊。 “月份应该只有一个月左右吧?这期间可要多小心注意,度完蜜月之后也先别急着回老家,就在这边多待一阵子吧,头胎前三个月一定要养好了。” 云苓面上止不住喜意,忙不迭地就当场给胧夜把了个脉,确定她身体状况安好才放心。 大丫的身体素质一直很差,两辈子的两具身体都是先天不足,虽说这几年精心调养过后已经和普通人区别不大了,但古代的医疗比不上现代发达,还是在这边养胎最稳妥。 祁天河立马接话,“哎哟!这事儿交给我来安排准没问题,你们放一百个心!” 他们祁家就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医学力量,这不正是专业对口了嘛。 这一重磅消息让一众人喜不自胜,连带着拍结婚照的热情都抛到了脑后。 尤其是公子幽,整个下午都是在晕晕乎乎的感觉中度过的,满脑子的“我是谁我在哪”。 直到傍晚黄昏日落,婚礼的晚宴结束后,他才从不真实的幸福感中猛然回过神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嘶……很痛,不是梦! 晚上有烟火大会,姐们四人各自分头行动过二人世界,谁也不打搅谁。 公子幽原本是想和胧夜一起去海滩边赏烟火,闲逛路边摊的,现在得知胧夜怀孕,立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胧儿,外面的游客太多了,晚上街边各处又黑灯瞎火的,难免会和别人有磕磕碰碰,要不然我们就留在酒店里吧?” “酒店里的观景位置这么好,在落地窗前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顶楼的天台风景也不错,能把整个海岸一览无余,你要是想去的话,我给你找件外衫披上。” 夜晚的海风还是有点湿冷的,他怕胧夜冻着,就要起身去找衣服。 胧夜拉住公子幽,声音柔软道:“不用了,今日在外面一整天我也挺累的,等会儿洗个澡,留在房间里看烟火就行了。” 他们住的楼层最高,落地窗的面积也很大,温一杯热牛奶坐在窗前看海,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公子幽忙不迭地点头,两人回到满脑子的后,他迅速把空调提高了两度,殷勤地伺候起胧夜沐浴来。 看着他额头渗出的薄汗,胧夜忍不住道:“你不用忙前忙后的,这里是现代,又不是古代,做什么都很方便,哪里要你亲自来伺候了。” “不行,这浴缸再智能也只是会自动放热水而已,我得守在你旁边,免得你脚滑摔了怎么办?” 公子幽像个管家夫一样唠叨着,拿起沐浴露和浴球开始给胧夜搓澡,也不管浴缸中漫出来的热水打湿衣服裤子。 原本今晚是想来个鸳鸯浴,好好增进一下夫妻间的感情,这会儿他却半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了,满心都是守护胧夜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胧夜躺在浴缸里,抬起一只手任由他伺候,“我哪有那么柔弱,好歹也是能跟你过上三五招的好不好。” 她是身体素质孱弱,但跟留情等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多少也具备点基本的武术素质。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不成? 虽然只会那么几招,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瞬息之间扭转过战局。 听她这么说,公子幽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笑容,“这倒也是,想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这南唐的七皇子看着真是有够瘦小可怜的。” “本来一直觉得自己活不过三十,直到见了你,我都觉得要是能活到三十也算长寿了。” 南唐人皆知七皇子是龙凤胎之一,“他”比姐姐晚出生半个时辰,从小生得瘦小无力,甚至不如正常的同龄女孩子健壮。 在其余几个身量高挑健硕的皇子中,胧夜的瘦弱足够引人注目,所以当时公子幽选择了抓住她作为挟持反制的筹码。 没错,他和胧夜的初见就是在那么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之中。 南唐二皇子为了夺嫡,邀功心切,偶然间走运寻得公子幽行踪,便想设计捉拿他,斗争动乱中数名紫令弟子不幸负伤丧命。 当时胧夜恰好在场,公子幽便顺势捉拿了她做掩护,得以顺利逃脱。 随后,赶来救驾的紫令弟子义愤填膺地提出杀了七皇子为同伴报仇,对方虽默默无闻不受重视,却是皇后唯一的儿子。 若是能杀了七皇子,绝对能给南唐皇室重重一耳光。 【作者君:终于可以讲点大丫和富贵最初的故事!】 第 1388 章 忆往昔 公子幽思量间尚未作答,身旁一直瑟瑟发抖的人儿却忽然抬头,以迅敏奇特的手法反制挟持了他,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我当时真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瘦小的你,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本事……嘿嘿嘿,一时不慎,竟让你给得手了。” 不过,那时的公子幽到底不是吃素的,胧夜的身体又先天不足,制住他后没一会儿,便因为逃离皇室抓捕时的一路颠簸晕过去了。 回忆起往事,胧夜也不禁失笑:“我只是最后关头求生的本能爆发,放手一搏罢了,原以为闭上眼睛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可你却没有杀我。” 当时,她对于听雪阁阁主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知晓他们与南唐皇室不死不休。 意外地落入对方手中,精神力又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面对杀气腾腾的听雪阁弟子,她只能尝试反挟持对方。 要说这种事胧夜倒是习以为常了,谁让以前在组织里的时候,她就是那个战斗力最弱的。 偏偏身为团战指挥,她一直都是敌人优先攻击的目标,被人挟持当作人质这种事情,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久而久之,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便心中波澜不惊了,还能镇定地观察周围情况,寻找反制逃生的时机。 反制公子幽的那几个招数,就是胧夜在多次沦为人质的丰富经验中实战练出来的,就连身负古武的他也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身体素质。 再次醒来后,胧夜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精致楼阁,那便是听雪阁。 浴缸旁边,公子幽坐在小凳子上冲干净胧夜身上的泡沫,嘿嘿一笑,“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杀你,当时没有作答,也只是在思考如何安抚阁内弟子的怒火,毕竟对弱者下手不是我一贯的风格。” “七皇子虽是嫡出皇子,却在宫里受尽冷眼鄙夷,甚至是被兄长欺辱……”说到这里,公子幽脸色变得冷怒了两分,“说起那个混蛋,没能亲手了结他,我始终心里咽不下一口气。” 他口中的混蛋,便是潜伏在皇宫中的苗疆妖妃之子,对方有断袖之癖,曾试图欺辱胧夜这个“瘦弱美丽”的弟弟。 这人被天星给砸死了,公子幽总觉得太便宜了他。 许是想到在未出世的宝宝面前露出如此戾气的一面不合适,他的神色很快又变得温柔起来。 “我原是想放你走的,只是你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所以我觉得很有意思,世人眼中孱弱不堪的七皇子,竟然身负连听雪阁高手都没见过的武学招式。” “出于对你的好奇,我才临时改变主意,把你带回了听雪阁。” 胧夜当时的精神力状况无法支撑使用读心术,否则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大概就不会贸然出手,而是继续乖乖地伪装弱小无助,等待着听雪阁放她离开了。 不过,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神奇。 如果她当时没有反过来挟持公子幽,便不会有后来这一段情缘了。 被带到听雪阁之后,侍女在给胧夜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女儿身的秘密。 公子幽甚为吃惊,谁不知道南唐皇室有一条隐秘的变态规定,若是后妃诞下双生女,便要下令杀掉其中一个。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默默无名的七皇子竟然是女儿身! 难怪很多人私底下讥笑她娘们唧唧,甚至有说荤话,揣测她长度只有五厘米的。 一切都有了答案和解释。 这个消息一旦暴露出去,南唐皇室怕是要大变天了,当今皇后等于是膝下无亲子,再加上她欺君之罪的事,足以让整个南唐发生一场大地震。 灵素等人都觉得这是场意外之喜,有这个秘密在手,胧夜便没有任何威胁,还能给听雪阁对抗皇室的绝佳机会。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亦敌亦友的微妙同盟关系。 听雪阁帮胧夜隐瞒女儿身,助力她发展培养自己的势力,胧夜则将南唐皇室的第一手内部消息告知公子幽,让听雪阁可以轻松避开皇室的暗中围剿,帮他把皇室耍得团团转。 冲洗干净了泡沫,公子幽拿来浴巾为胧夜擦拭身体。 “若说起初是因为好奇,那么选择与你合作,除了利益相关之外,便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动了恻隐之心,所以他选择合作这样柔和的方式,否则直接威胁对方就好了。 一个女孩子是如何在南唐皇室中辛苦生存这么多年的? 公子幽无法想象,但他回忆起有关七皇子备受欺负的传闻,便知道对方求生的艰难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他虽然出生起就带有寒毒,可至少他有关心自己的阁中长老,亲如手足的伙伴,以及忠心耿耿的部下们,还有花不完的钱。 整个南唐医术最好的人在他的麾下,虽然嘴上总吐槽自己活不过三十岁,可有灵素在,以重金耗费药材支撑他活个人生半百并非不可能。 公子幽心中不忿的,只是对抱着药罐子苟活的后半辈子不满罢了。 但胧夜不一样,她的命运几乎是看不到未来的,就算小心翼翼地伪装了这么多年,一旦到了及冠的年龄,她女儿身的秘密必然还是藏不住。 对于她来说,其实人生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只是皇后用自己作为母亲的爱,一意孤行地用会覆灭家族的下场来推迟了这个结局。 可她还是那么努力地活着,陷入绝境的最后一刻都不肯放弃。 那时的公子幽还不知道,上辈子胧夜的一生都在为了追求自由与活着,这辈子就算再次艰难开局,她也不会气馁半分。 反而觉得是上天的恩赐,给失败的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怎能不珍惜? 那一刻,公子幽在心中对胧夜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感。 尽管她看起来那么病态弱小,眼神深处的执着与焕发出来的精神力,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于是在后续的相处中,他无法自拔地为她倾倒了。 因她骨子里的坚韧,她不为人知的美丽,她惊人的聪慧才华,还有她……并非出自真心的撩拨。 哪怕知道胧夜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故意扮作柔弱无害的小白花,他还是甘之如饴地迁就一切。 第 1389 章 胧儿,我太高兴了 抱着穿好浴衣的胧夜走出浴室,公子幽埋在她颈窝处幽怨控诉。 “可惜你是个小没良心的,我当初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却在心里偷偷想着怎么要了我的命!” 胧夜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唔,好吧我承认,当初好像是有那么点没良心。” 这具身体先天不足,少不了要调养身体,为了隐瞒女儿身的秘密,皇后所用的太医乃是亲信,可惜医术却称不上多高明。 她刚穿来的时候,原身因为被人差点玷污,是在最大秘密暴露于世的极度惊恐中被掐到窒息而死的,所以也给这副本就孱弱的身体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 在与公子幽不打不相识那一战中,胧夜晕厥过去后,本是危及性命的。 好在有灵素这个顶尖的妙衣高手,愣是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公子幽放心不下来,还特地把灵素给她带回宫中用了几个月,她的身体才慢慢调养过来,精神力也得以逐渐恢复。 重拾精神力以后,胧夜考虑过是否要干掉这群知道她最大秘密的听雪阁众。 只不过权衡再三才没有选择立刻动手,不如借催眠暗示的手段,蛊惑公子幽为自己所用,间接拿下听雪阁成为自己的势力。 哪知道这家伙都不用她靠精神力蛊惑,随便勾勾指头说几句好听的话,就屁颠屁颠地凑过来跟她主动贴贴了。 胧夜甚至都不用花太多力气去偷听公子幽的声音,因为他对她的情感是如此热烈,以至于只要靠近一些,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好喜欢她! ——想抱一抱她!想吻她,想亲她! 很难想象,堂堂听雪阁的少阁主会是这么一个单纯好骗的恋爱脑。 亏得他没有出生在现代,否则一定是那种网恋被骗八千的纯情男大学生。 对于胧夜的回答,公子幽却看起来并不满意,哼哼唧唧道:“什么好像没良心,明明就是没良心!我都为你不要命了,你才肯勉强多看我一眼!” 话音落下,胧夜的神色多了一种无言的温柔。 “哪有,你为救我跳下冰湖的时候,我担心的要死。” 大家都爱调侃他年纪轻轻就懒得奋斗动弹,整天睡觉喝茶的像个老年人一样养生,其实是因为那次入水的后遗症太大了。 公子幽原本武学不差,这一病耗费了过多元气,如今在大周这几年中都很注重调养,毕竟他想活得久一点,也能陪伴她久一点。 听到这话,公子幽的眼神立刻亮起来,在她颈边蹭着撒娇。 “真的嘛?那是不是说,你很早以前就爱上我了?” “是。”胧夜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胧儿你亲亲我,把当初错过的都补上!” 公子幽神采飞扬,好似整张脸都泛着光,要是背后有条尾巴的话,这会儿已经高兴得到处甩来甩去了。 “你天天都要我补偿以前错过的,到底什么时候才算补完啊?” 胧夜笑着调侃他,却是很配合地在他脸上一点点地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补一辈子都不补完。” 公子幽牵将她的头按向自己,身体因为动情而轻轻颤抖。 呼吸交缠间,胧夜轻轻闭上眼睛,直到逐渐感觉唇边多了咸咸的味道。 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胧儿……我太高兴了。” 公子幽的眸里不知何时泛起点点水光,漂亮勾人的狐狸眼尾泛红,带着一种与生俱来魅惑人心的力量。 他掌心不住地轻轻摩挲胧夜的脸颊,难掩激动的声音带着几丝沙哑。 “我太高兴,太开心了……听到你说爱我,喜欢我,我就高兴得情难自已。” “以前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如今都梦想成真了,你陪在我身边,我们还有了血脉的延续……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好幸福,死也无憾了。” 胧夜眉眼柔和下来,樱色的唇瓣微动着吐出两个字,被淹没在窗外夜空中忽然响起的烟花声中。 公子幽听清了她说的是“傻瓜”,不禁露出一个憨憨呆呆的笑容来。 “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就是喜欢做一个傻瓜。” 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瓜,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彼此之间没有半分猜忌,她可以放心相信他会永远爱她。 绚烂的烟火点燃海上的夜空,将二人的侧脸映照得似画中人一样动人。 公子幽抱着怀里的胧夜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膀,他的下巴慵懒地蹭着她的发梢。 轻轻地抚摸着怀中人平坦的小腹,他神色期待地描绘着未来的点点滴滴,直到漫天烟火都累得安静睡下,他还依旧不知疲倦。 …… 海浪翻卷着拍打在岸边,给这场盛放的海上花火大会伴奏。 天空美得如梦似幻,点点星火与夜空的星河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海岸附近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无数身影穿越喧嚣的人群,试图占得一席绝佳的观赏位。 璇玑被淹没在人海里,要不是手被凤眠紧紧地抓着,怕是就要被人群冲散了。 “完了完了,刚才逛得太忘神了,这下肯定抢不到前排的位置了!” 刚才他们和留情夫妇一起去剧院中看《仲夏夜之梦》,舞台结束后便分道扬镳。 留情不喜欢拥挤,与顾长生去寻找了其他人烟稀少的烟火观赏位。 璇玑却偏爱吵闹,拉着凤眠专门往人群里钻,什么摊位面前人多,就要好奇地伸着脑袋过去凑热闹。 一路上玩了不少诸如捞金鱼之类的小游戏,乱七八糟的零食买了一大袋子,等赶到海岸边看烟火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能欲哭无泪地站在后方。 她踮起脚尖,又原地蹦跶了几下,声音懊恼沮丧。 “全都是胳肢窝,怎么看嘛!” 这个年代生活条件好,街上到处都是大个子。 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试验的缘故,年满十八岁了身高还是一米五五,混进小学生的人群里都毫不突兀。 这下站在后方的人堆里,是彻底看不到烟火从海上蹿升天空的全景了。 “那你就坐到我肩上来看。” 凤眠淡定地在璇玑身旁蹲下了身,后者立刻双眼发亮地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旁边有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璇玑这才注意到,周围骑上别人肩膀的都是三五岁的小孩子,唯独她一个人超大只,显得格外突兀。 甚至有人开口跟他们搭话唠嗑,“哟,帅哥,这是你妹妹,还是你家闺女啊?” 第 1390 章 接纳他们的孩子 凤眠微赧道:“不,这是我妻子。” 搭话的男子神色诧异,“什么?你们原来是夫妻啊,真让人意想不到呢!” “嗯,我们今天才在这座小岛的教堂中举办了婚礼。” “原来如此,恭喜恭喜,祝你们新婚快乐啊。” 男子笑着祝贺完,便侧身去旁边的另一个年轻姑娘低声耳语去了。 璇玑眨巴眨巴猫眼,她有精神力在身,在喧闹的环境中听清对方的交谈声不难。 “竟然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是兄妹呢,唉,难得碰上个合眼缘的帅哥,却是名花有主的。” “我刚才就说过,来这个岛上看花火大会的大多都是情侣,你还不信,这下问完后你可以死心了吧。” 听交谈是对来旅游的兄妹,对凤眠有点意思,刚才是专门来搭讪打听他们之间关系的。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让璇玑感觉有点郁闷的是,把他们误认成兄妹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当成父女的? 她寻思凤眠看起来并不显老,那就是她给人的感觉太幼稚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璇玑左看右看一圈,自己好像的确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她莫名脸一红,在看见凤眠额头与脖颈处冒出来的细汗后,便扭动着要下来了。 “怎么了,这个位置还是看不见?” “没有啦……我是怕你累着,好歹我也有一百斤重,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我们去人少的地方看烟花,这里挤得人热死了!” 凤眠倒是并不觉得累,但小丫头心疼他,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便牵着她的手,往远处人少的地方挤了挤。 远处的空地虽然不是绝佳的观赏位,但总比埋在人堆里舒服多了。 夜晚的海风吹拂而来,带来通透的凉爽舒适。 璇玑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等以后再来看烟花的话,你肩膀上说不定就要坐两个小不点了。” 凤眠神色微动,“你一向不喜欢跟我聊孩子的事情,今日怎么主动提起来了?” 小丫头年纪尚小,关于那两个孩子的事情总是表现得很纠结,但凤眠从来不会主动逼她去接受。 他能理解对方年纪轻轻,对于孕育子嗣这种大事的不安与迷茫。 这些并不是光靠几句安慰鼓励的话就能消除的,而是需要他在过程中耐心地包容她,一点点守护着她慢慢成长。 所以当璇玑忽然反常地提起孩子后,凤眠便立刻直言询问,他必须时刻了解对方的心情与想法,才能给她最正确的关心。 璇玑慢吞吞地道:“唔……也不是不喜欢聊宝宝的事情啦,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话题,有一种离我很遥远,却又近在眼前的感觉。” “但今天无心爹地说确定大丫怀孕了,我心里莫名也觉得很兴奋很高兴,看见他们对宝宝那么期待的样子,我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或许是被胧夜夫妻的情绪感染了吧,刚才看烟花的时候,她也不自觉地脑补起和凤眠牵着两个孩子,一家四口漫步海岸边的画面来。 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感觉还蛮新奇的。 “而且我突然有些好奇,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宝宝啊,记得你之前说过,那两个孩子是被奸人所害,既然和我们有缘,或许应该找个机会去看看他们。” 凤眠没想到她主动表达出对孩子的关注与好奇,眉眼瞬间格外温柔,心中亦是欣喜。 “你想知道他们的事了吗?” 璇玑背着手微微垂头,脚尖在地板上无意义地划来划去,“你跟我仔细说说嘛。” “好……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多,在忘川河旁边遇见他们的时候,只知道他们生于南唐,父亲极有可能是南唐的承恩侯。” “我对南唐不熟,只私底下向公子幽和胧夜打听过,据说这个侯爷的确娶过两任妻子,发妻几年前病入膏肓而亡,给他留下了一双儿女。” “胧夜做皇子的时候,和承恩侯打过多次交道,听她评价是个对亡妻情深义重的男人,品性也没什么瑕疵。” 那位承恩侯在发妻病逝后还给她守了三年孝,这种事情放在南唐算是极为难得的,但侯府不可长期没有女主人,所以后来他又迎娶了发妻的妹妹做继室。 “胧夜离开南唐太久了,并不清楚这两年承恩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只道他很疼爱这两个孩子。但我在忘川河边时,却听孩子们说是父亲不要他们了,料想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但真相到底如何,怕是要去一趟承恩侯府才知道。” 其实梦醒后凤眠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对兄妹说,想念他们了就去承恩侯府后宅的梨树下看他们,可见孩子的尸骨一定被埋在树下。 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但他却清楚其中的门道。 在风水学中,梨树乃是不折不扣的凶树。 “梨”与“离”同音,且梨树的枝条向外伸展,形状类似鬼爪,同样也被人认为不吉利。 再结合两个小孩子渡河时被鬼差拦下,只能在岸边徘徊,最后变成水鬼或是河畔花泥的结局,定然是被懂风水玄学的人动了手脚。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见两个孩子的死定有隐情。 不过,凤眠并没有急着立刻去调查这件事。 一来是南唐局势紧张,牵扯到承恩侯府这种王勋贵族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亲自前去探查。 二来是两个孩子取了他的头发做结绳,已经顺利过了河,只需耐心等待投胎转世了。 璇玑听完这番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神色认真地道:“找个时间,我们一定要去南唐承恩侯府中看一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把幕后凶手揪出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她本来就是个护犊子的人,既然兄妹俩早晚会投胎成为自己的孩子,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前世的账也得掰扯清楚。 凤眠明白这话意味着什么,对于这两个上天赐予的孩子,璇玑已经开始接纳他们了。 他握住她的手点头回应:“好,一定为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 这句话让璇玑的脸颊微微发热,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反握紧了凤眠的手。 …… 第 1391 章 悦你亦是悦我 在同一片月光与烟火下,观景台高筑的岸边人群熙攘,昏暗的沙滩边却人影寥寥。 夜晚十点左右,正是涨潮的时候,没什么人来沙滩边看烟花,留情却觉得这里清静的正好。 走了一段湿软的沙路,顾长生忍不住道:“情儿,你穿着这样的高跟鞋走路不习惯吧,还是脱下来好了。” 其实刚才他们看完剧院里的莎士比亚舞台剧以后,本是打算回酒店换过一身衣服的。 当时大家都穿得比较正式,反而不适合在花火大会上闲逛,尤其是留情还穿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会很累。 但留情却以回酒店的路太长太麻烦为由拒绝了,就这么穿着下午拍照时的长裙跟他一起来了沙滩边。 听到这话,留情下意识摇头,“没事,穿高跟鞋而已,又不是在钉子上走路,我……” 话还没说完,她的鞋跟便陷进沙子里,差点当场栽了个狗啃泥。 顾长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而后失笑道:“你看吧,哪有穿着高跟鞋在沙滩上走路的,这会儿正涨潮呢,还是脱下来吧。” 不断拍打沙滩的海浪把留情的丝袜都打湿了,他不由分说地扶着她到旁若无人的沙滩椅上坐下,替她脱掉了那双后跟细得跟筷子似的高跟凉鞋。 担心赤脚在沙滩上走会被贝壳割破皮肤,顾长生紧接着又脱下了自己的黑色皮鞋,穿在了留情的脚上。 “尺码比较大,穿起来不怎么合脚,不过比光着脚好。” 他这样说的,自己确实只着短袜踩在沙滩上,将一双高跟鞋拎在手中。 留情见状干脆一把拉住他,“算了,就坐在这里看烟花也挺好的,不用继续往前走了。” “好。”顾长生笑吟吟地坐下,打量了手中的高跟鞋几眼,“话说回来,今天下午拍结婚照的时候换了那么多套衣服,你选的好像都是这种又高又细的鞋子,穿着不累吗?” 留情的神色有些微妙,答非所问道:“我穿这种鞋子走路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顾长生认真点评,“唔,说实话姿势有点奇怪,但和丑沾不上边。” 听到这话,留情似是微微松了口气,而后抬眸看他,“那你觉得我今天的风格怎么样?”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主动这么打扮自己……感觉有些出乎意料,这种风格是胧夜教给你的吗?” 从婚纱礼服开始,留情今天所穿的衣裙都十分冷艳性感,几乎都是贴合身体曲线的长裙。 就如她现在穿的这身白中泛着冰蓝色的鱼尾长裙,完美地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寸线条,海藻般卷曲的波浪长发散落在肩膀上。 好像夜晚趁着人类不注意,偷偷溜到海滩上晒月亮的美人鱼。 留情轻咳一声,“不是大丫教的,是我自己选的……虽然我以前没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但是每次去酒吧里的时候,总有很多漂亮的女人会这么打扮,她们通常也是最受异性青睐的那一类。” 哪怕她从来不关心化妆打扮,也能切身地感受到其他同性身上那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顾长生笑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那情儿特地打扮这种风格,是希望我喜欢吗?” “……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当然喜欢。” “那你觉得好不好看?” “自然极美。”顾长生认真地道,“你都不知道,今天我的目光甚至舍不得从你身上挪开一秒。” 他的情儿虽然平日里不在意涂脂抹粉,但其实本身并不缺乏独属于女性的美丽。 她的身材很高挑丰满,常年练武的曲线比绝大部分寻常闺中女子更加傲人,挺拔的身姿带有一种力量和成熟的美。 只不过,这些美丽平常都被藏在了宽松的衣衫之下。 像现在这般落落大方地展露出来,对顾长生而言可谓是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留情唇角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笑意,“那以后我经常这样打扮好了。” 顾长生凝神看她,眸底温柔,“不必,还是像你平时那样随心所欲就好,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话,无须强求自己。” “可你刚刚还说喜欢,难道不觉得比往常的样子好看吗?”留情微微抿唇,直白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真实的自己最好看’这种话,最简单的美丑我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她平常随性惯了,在大周的时候为了行走动作方便,衣柜里几乎都是男装,裙子都找不出两件。 在现代的时候依旧如此,白体恤配黑裤子万年不变的搭配,怎么舒服怎么来。 月隐星沉经常会当面吐槽,说她明明当初在北秦后宫做妃子的时候,也是个冷艳动人的美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顾长生的好哥们儿。 留情很清楚自己那样的打扮虽谈不上丑,也绝对没好看到哪儿去。 顾长生从来没表达过任何意见,只是曾主动给她买过几条很漂亮的裙子,但试过一次后就都压箱底了。 留情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试穿的时候,对方眼里惊艳的神色,说不喜欢绝对是假的。 本来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可当今天穿上那件顾长生私下准备了许久,特地为她挑选的婚纱礼裙时,留情好像忽然间就萌生了对打扮的兴趣。 闻言,顾长生认真地道:“现在的情儿当然比平时漂亮得多,诚然,作为一个丈夫,我希望能够时常看到妻子美丽的一面。但我更希望你永远是为了取悦自己才美丽,而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如果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没有必要强求自己,如果你偶尔心血来潮,那便是我有幸能赏得你展露的这份美丽。” 留情心底暖暖的,她家的老王总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抬眸笑了笑,星眸明亮地看着他,“我的确对穿衣打扮不感冒,可今天尝试一下却觉得很开心,以后也想试试更多。” “长生,对于我来说,悦你亦是悦我。” 相较于变得美丽带来的快乐,顾长生的欣悦更能让她开心,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悦己? 顾长生闻言一怔,“情儿……” 他喟叹一声,情动深处,忍不住低头与她缠绵一吻。 第 1392 章 长情的研究课题 留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对男女情事无所适从的人了,有过经验后,现在一如她外在性格那样奔放。 顾长生平日里内敛,在这种事情方面,骨子里有种半点都不压抑的放纵疯狂。 海浪温柔地拍打岸边,沙滩椅上拥吻的两人堪称激烈。 要不是仍有一丝理智尚存,二人大概已经在海滩边来一场“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战斗了。 留情跨坐在顾长生腰间喘着气,艰难而不舍地松开他的唇,“这海滩附近的安全监控很多,就算夜里也能进行高清拍摄。” 该死的,她从来没有过像此刻般,觉得现代的高科技也挺碍事的。 顾长生闻言,扯着她肩带的手动作停了下来,转而又将那根细细的带子拨弄了回去。 但他的手却没有甘心就此放弃,顺势从薄薄布料的一侧滑了进去。 贴身的布料弹性并不大,凶猛的力道与强势的挤压带来些许呼吸困难的窒息感,紧贴胸口的掌心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 顾长生温热的气息洒在留情耳畔,沙哑低喃着道:“那我们回酒店?” 耳后酥麻的感觉引得身体一阵战栗,留情长吸一口气缓了缓,却没立刻动弹。 “其实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反正附近没人,只要穿着衣服卡好体位,监控也拍不到什么。” 她穿的大腿侧开叉的长裙,这会儿办事倒是很方便,说完指尖就勾住他腰间的皮带,发出轻微的卡扣声。 顾长生斜眸扫了眼身后,天边绚烂的烟火照进他染欲的眸子里,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深沉与些许令人着迷的危险。 那些安全监控就在椰树旁的路灯上,若保持目前姿势的话,有沙滩椅的遮挡,的确看不出什么异样。 放在平日里的话,他会很乐意与留情探索一些隐秘的刺激,不过现在的话…… 顾长生握住她的手,略略平复了下紊乱的气息,低声道:“的确是个好主意,不过我现在更想和你探讨一些其他的东西,必须回酒店才行。” “嗯?” 留情抬眸,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他。 顾长生眼神暗了暗,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探讨一下什么样的姿势更容易受孕了,要不然怎么还能被公子幽他们抢了先?” 提起这事多少让人有些郁闷,虽然他以前也中过异毒,但北秦太医说过那些毒并不会对男子的生育能力造成影响。 来了现代之后他也去医院进行过全套体检,医生说他的身体素质锻炼的非常好,远强于那些喜欢宅在家里不动弹的年轻男女和疲于奔波的上班族们。 留情的身体情况就更不用说了。 但现在公子幽夫妻居然先他们一步有了喜讯,这就不得不反思一下他们在备孕之事上的积极性了。 顾长生觉得自己各方面做的准备并不比公子幽少,想来想去最后归结于姿势上。 留情不是那种害羞忸怩的女人,他们夫妻在床笫之事上,一向是怎么痛快怎么来,故而大多时间都是留情在上面。 这样可以足够深入,顾长生也就乐于与她配合。 但这样的体位并不是受孕的最佳姿势,看来以后不能为了贪欢而继续下去了。 想到这里,顾长生搂住留情,迅速整理好彼此的衣服。 “所以我们还是回酒店吧,好好研究一下相关课题。” 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那大学校园里清俊儒雅的斯文教授,手却无比自然地在留情臀侧流连了两个来回才离开。 有关备孕的事情留情向来都很配合,但这会儿心里却莫名升起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来。 在探讨各种问题方面,顾长生向来严谨而执着,能够清醒冷静地做出很多不符合常人对他基本印象的事情。 原本是尽情寻求快乐的事,现在变成了一个需要长期努力攻克的困难课题,留情忽然觉得以后怕是要很辛苦了。 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并没有错,从这一天起,他们夫妻房间里就陆陆续续地多了许多不可描述的东西。 月隐星辰偶尔帮忙打扫宅子的时候,心里还觉得纳闷,两个人的床榻上怎么要睡四五个枕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两道依偎的身影从沙滩边离开的时候,海上花火大会正到了最高潮的时候。 23世纪的科技发展到现在,烟花已经不再通过火药燃放,而是利用全息投影技术进行发射,不会对海水造成任何污染。 此刻无数种被电子绘制好的烟花被精准投放到夜空中,再配合着炫酷的无人机灯光秀,把海岸照的像白昼一样,几乎闪瞎了岸边观景的一众游客们的眼睛。 哪怕现代土著们看到这幅画吗,也时常会为年年都在进步的科技而高声惊呼,就不用说初次见到这等大场面的封顾二人了。 “……老天爷啊,我从来不知道,烟花的形状竟然还可以像画一样被这么清晰的画出来。” 封无羁睁大眼睛紧盯着绚烂的烟花,不住地喃喃自语,又或者无法自抑地随同人群一起惊呼。 在海岸边的短短半个小时,他就已经见过了玫瑰花、丘比特爱心箭等各种各样的烟花图案,那些电子发射器投向夜空的烟火中,甚至用许多种语言将“我爱你”在暮色中都绘写了一遍。 本以为这已经是了不起的神迹了,结果现在他居然还看到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画面! 顾翰墨也怔怔地望着天空说不出话来,有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十五的月亮圆如银盘,电子烟花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绘出一片星河。 尽管牛郎织女相会的一幕仅仅在空中停留了三秒左右,便像所有烟花一样转瞬消逝,却在无数人心中留下了永恒的震撼与美的记忆。 观景台上有不少情侣紧紧地抱在一起,甚至忍不住激动地看烟花看得哭了。 顾翰墨独自站在栏杆旁,小心翼翼地将这此生难忘的一幕珍藏进手机。 他盼望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够与爱情分享这份独一无二的美丽。 第 1393 章 还君战枪 海岸边的游客们有的激动惊呼着,有的幸福拥吻着。 海滨酒店里的套房中,萧壁城和云苓也在露台上远远地欣赏着小岛上的夜景。 一同看完舞台剧后,他们便直接回了温泉酒店,因为云苓说自己也准备了一件惊喜礼物要送给他。 祁天河很贴心地把三只奶团都带出去玩了,并表示今晚不会打搅夫妻俩难得的二人世界。 “苓儿,你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啊?” 回来的一路上,萧壁城便期待了好半天,心里暗戳戳地想着,会不会是什么每月零花钱额度提升之类的惊喜。 却不想云苓直接从木簪空间中取出了一件东西,看着那熟悉的长长物件,萧壁城当场愣在了原地。 这是……是他的赤乌流火? 萧壁城的大脑瞬间宕机,怀疑自己被烟花闪得眼睛出现了幻觉。 云苓见他呆若木鸡动也不动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接着你的枪啊,沉得要命,举得我胳膊都酸了。” 话音落下,她不由分说地将这柄光泽冷冽的长枪塞进萧壁城怀里。 萧壁城下意识地接住,沉甸甸的重量和熟悉的触感自掌心传来,他瞳孔微缩,手臂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屏住呼吸,举起这把长枪看了又看,灯光下锋利的刃尖犹如流火附着,暗金尾羽状的流苏穗子轻轻晃动。 是他当年亲手系的枪缨没错,是他的赤乌流火没错。 早就已经痛下决心卖掉的爱枪,如今猝不及防地再次回到了手中,就好像多年杳无音讯的老友忽然有一日与他再次重逢。 萧壁城瞬间激动错愕的语无伦次,“苓儿……它、怎么会……你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他明明已经托公子幽把这柄枪卖掉了啊!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卖了二十万两银子,换来了这趟蜜月之行,与她身上的婚纱和戒指。 “呆子。”云苓轻声骂他一句,而后瞪着他道,“幸亏当初大丫及时发现不对劲,逼问得公子幽暴露了你们四个人的婚礼计划,要不然这把枪如今早不知落到谁的手里了。” 萧壁城闻言愈发错愕,“苓儿,你们早就知道了?” “唔……我和大丫很早就知道了这次的蜜月计划,不过没有告诉情哥和小不点,省得坏了老王他们特地准备的惊喜。” 听到这话,萧壁城又是惊喜地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宝贝,又是不知所措地看向云苓,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状,云苓忍不住笑道:“瞧你那傻样,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惊喜礼物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萧壁城欣喜若狂地说着,随后又忽然感觉一盆凉水浇下来,“等等,苓儿你就是那个花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买主?” 那不就等于说,他最后还是花了老婆的钱来策划婚礼吗? “不错,除了赤乌流火之外,你另外收藏的那些战利品也都在我这里,等回去后可要放进藏兵库里保管好了,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 萧壁城顿时欲哭无泪,苦笑道:“苓儿,我当真没想到,你竟然把这些东西买了回来。” “我原本……原本就是想,才……” 他张了张嘴,无数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云苓明白他想说什么,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知道,你觉得我们相识的最初太过荒唐戏剧,稀里糊涂地就被绑在了一起,心里总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所以才执意要卖掉这把枪来换一场婚礼,也不肯借钱来做这些事。” “你希望让曾经那个拥有不多的自己,把所有的全部都给我,对吗?” 重点从不在于换来了什么东西,而是他想要为她付出。 云苓双眸明亮地看着他,笑盈盈道:“傻瓜,在你决定卖掉赤乌流火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到你曾经的一切了。现在这把赤乌流火属于我,我把它送给你,要求你一辈子珍惜它,爱护它,绝不能再轻易弄丢它!” 萧壁城怔怔地看着她,心中忽然难言地泛酸,他的苓儿是懂他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八尺身高的他此刻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尾。 “苓儿……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 萧壁城一手紧握着爱枪,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环抱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蓬松柔顺的长发中,声音闷闷的。 云苓回应地搂住他的脖子,轻声嗔道:“对你好难道还不好?” “你对我好得过分,我就会因为太幸福了而感觉不安,前面的二十二年人生和现在差距太大,老天爷好像突然间就大发慈悲眷顾了我一样。” “平时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不到你,我心里都会紧张,如果哪天有人告诉我这是场梦,醒来后我一定会彻底疯掉的。” 世人都说什么夫妻间有七年之痒,可他跟云苓相识五年多了,也还像个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 岁月流淌,他的爱意没有被时光冲淡,反而像珍藏的酒一样越来越香醇浓烈了。 云苓拍拍萧壁城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我和孩子们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现在和将来。” 萧壁城深吸一口气,这才敛去了几分泪意,笑道:“好,那我也告诉你,我心甘情愿把曾经现在与将来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这把赤乌流火……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绝对不再轻易弄丢,曾经我用它守护大周,现在我用它守护你和孩子们。” 云苓抬眸与他碰了碰额头,笑眯眯地道:“那是当然了,我还想你以后每天练枪给我看呢,你都不知道自己练枪的时候有多帅!” “我以前时常觉得可惜,没能一睹你当年在战场上的英姿,后来想想这样也好,我宁愿日子平淡如水,也不想你再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萧壁城心口软得一塌糊涂,“你若喜欢看我耍枪,我就耍一辈子给你看!” 话落,他抑制不住胸口潮涌的情愫,将赤乌流火往木坠空间里一方,强健有力的臂弯单手就将人抱起走向浴室。 云苓猝不及防双脚离地,连忙搂紧了他,“要干什么。” “练枪给你看。” 第 1394 章 他的温柔乡 萧壁城常年练武,大腿肩臂都十分有力,单手便能稳稳地抱着云苓走路。 只是他抱着她热烈拥吻的同时,大手还略显急躁笨拙地扯着那剪裁别致的裙子,不到十步路的距离愣是走了有半分多钟。 待两人喘息着抵达浴室,衣裙已经在身后散落了一地。 云苓被圈在蜜色的胸膛中,男人壮硕的躯体遮挡了白皙娇体大部分的旖旎之色,两具坚硬与柔软的不同身体紧贴在一起,为彼此带去阵阵颤栗。 萧壁城喉结滚动了一下,心中的躁动让他等不及浴缸里的水被放满,抬手便打开了顶端淋浴的花洒。 温热宜人的水流哗啦啦地打在两人紧抱的身体上,本就轻薄的胸衣立刻变成了半透明状。 这款胸衣是系带式的,造型设计美感满分,解起来却有点费事。 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掌摸索着扯了几下都没弄来,眼看结绳越来越乱,越来越紧,男人有些懊恼地放弃,耐心尽失地埋头隔着布料啃了上去。 “嘶,今天干嘛像个急色鬼一样!” 云苓闷哼一声,反手自行在后背摸索起胸衣的绳结来。 这个姿势几乎是把两捧玉团儿主动送了过去,身前的男人也半点不客气地埋首其中,在水声中口齿不清地回应她。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这事儿不一样,就得趁热乎的时候吃才最美味。” 云苓属实不能理解男人对这处“温柔乡”的异常迷恋。 其实他平日里也是个急色鬼,但好歹还会克制一下,至少老老实实把汗味洗了,免得熏着人。 今天却是急色的厉害,衣服都还没脱完,就急不可耐地开始了。 待她终于把绳结解开后,萧壁城一把扯开那堆碍事的布料和绳子,头也不回地甩在了放着浴巾的架子上。 云苓的身量不高不矮,恰能抵着他的下巴,许是觉得这样啃噬不能尽心,他抬起头换了个姿势。 每当这种时候,云苓总是能格外深切地感受到男女之间体型力量的差异。 就如现在这般,他健硕有力的手臂伸向她的膝盖弯处,轻轻松松地就把她架了起来。 她丰满成熟的身材,在对方怀里都显得那么娇小依人。 云苓几乎是骑坐在萧壁城的臂弯上,这个姿势让她高出对方一大截,身体为了保持平衡感本能地向前倾去,她双手抱着他的头,整个上半身都压在对方脸上。 她晃悠了两下稳住身形,忍不住面色潮红地道:“这个姿势你也不怕被闷死。” 然而萧壁城却没再开口回应,鼻尖不住地往她身前挤,好像真恨不得把自己闷死在那片温柔乡里似的。 云苓气喘吁吁地任由其摆布,成婚这么久以来多次水乳交融,她也算是对自家男人在某些方面的兴趣爱好有了一定了解。 她总觉得萧壁城肯定是因为从小缺少母爱,所以每次总要在这片温柔乡里流连忘返很久,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但萧壁城却对此表示反驳,这明明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天性。 何况她年轻却又有过生育经历的身体与普通少女截然不同,他一个各方面身体机能都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顶得住? 好一会儿后,萧壁城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喘息。 “苓儿,你身上好热。” 浴室里弥漫着湿闷的水汽,浅雾朦胧中的白皙皮肤已泛起一层浅浅的粉色,可口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萧壁城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就着这个姿势不变,将云苓抵在奶白色的瓷砖上,胡乱地在她身上毫无章法节奏地乱啃,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云苓又疼又痒,忍不住笑骂他:“你当是啃狗骨头呢!” “你可不是骨头,骨头哪有你这么香,这么软。” 萧壁城气喘吁吁地说着,挤进两条玉藕节中间,坏心地戳了她几下。 “苓儿,骨头可是很硬的……就跟我的枪一样,你方才拿着我的赤乌流火,该知道它有多硬吧?” “不是说想看我当年拿着赤乌流火征战沙场的模样么,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演示几遍,让你看个够。” “但这事还得有个陪练才行,今晚你就配合我来扮演那战场上的敌人好了。” 云苓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身前的男人大概是今晚太兴奋激动了,连爱枪都跟平日里有所不同。 她本能地缩了缩腿,但人还被架在臂弯上,双脚高高离地,无处可躲。 然后下一秒,身前的男人果真就给她展示了一番当年的勇猛,格外卖力又投入。 他好像动了真格,决心要在她面前用心表演一番,上来便是以极富侵略性的势头猛烈进攻,半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与平日里点到为止的操练之法全然不同。 云苓的武学算不得顶尖,这几年又多是在做文书工作,难免功夫退步,哪里是这种体力怪物的对手。 开局还没过上几招,就节节败退下来,不住地认输求饶。 第一回合下来,她便全身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得像一团云,始终在半空飘飘忽忽地落不了地。 全身力量都压在一处支点,好像被钉在了他身上一样,云苓险些要不能呼吸。 萧壁城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在云苓晕过去之前抱着她离开了闷热的浴室,呼吸一下子顺畅许多。 他粗粝的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脸,“才刚演完第一幕,你可不能就这么晕过去,最精彩的正戏接下来才开始呢,千万睁开眼睛看仔细了。” 云苓才刚缓过神来,又一阵天旋地转躺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很快她就明白所谓“最精彩的正戏”是什么了。 体型与力量的差异摆在这里,她对上如此强大的敌人根本毫无胜算,只能被对方随意揉搓摆弄。 于是这个晚上,她一会儿被对折起来,一会儿被抱到镜子面前,可算是高清近距离地观看了他到底是如何执枪驰骋沙场的。 这一场战事演绎到大半夜才终于落幕,云苓累的半死不活,身旁的男人酣畅淋漓。 她带着懊恼与疲惫沉沉睡去,发誓今后再也不好奇萧壁城在战场上是如何英勇了,这简直要人命! 第 1395 章 命运的馈赠 夜色醉人,月光温柔,烟火绚烂。 岛上的喧闹最终在大海的温柔包容中陷入沉静。 第二天早上,除了胧夜夫妻与祁天河等人醒来得比较早以外,其他人都是日晒三杆才爬起来的。 云苓的腰杆格外酸痛,下地的时候腿都站不稳,没忍住在萧壁城身上狠狠捶了两下。 “旅游结束之前都不许再做了!” 不然这一身骨头就得玩完了,她可不像这躺蜜月之旅都躺着度过。 正值壮年的男人如狼似虎,何况她身边这一只是比小狼狗还要凶残的大狼狗,一般人真驾驭不住。 萧壁城顿时面露菜色,万分可怜地看着她,又在看见她僵硬走姿的一刻,勉强忏悔了一秒昨晚的不知节制。 祁天河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会心笑容,弄得一众原本厚脸皮的人都颇不好意思。 “昨天都累坏了吧?嘿嘿……举办婚礼的确是个体力活,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一样。”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大家就在海岛上好好休息吧,附近的几座小岛也很有意思,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这里逛一遍。” “等五天后,我们正式出发,开启国外旅游的第一站!” 祁天河的声音热情洋溢,好似七月盛夏的太阳,在海风椰香的浸染下带着令人愉快的气息。 云苓也不自觉地对后面的行程愈发期待。 将战枪归还给萧壁城后,两颗没有一丝缝隙地紧紧贴合在一起,她才算是真正地暂时将一切烦恼和琐事抛之脑后,尽情地享受这难得的假期来。 祁天河手下的旅游策划团队不愧是专业顶尖级别的,将一切都安排的无微不至。 云苓等人每天除了吃吃喝喝以外,就是在岛上各处闲逛,亦或者乘坐游艇出海钓鱼,晚间还有丰富的夜生活和健康夫妻运动。 在海上度假几天,她都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回了十八岁。 不得不说,有钱人的生活真是该死的令人羡慕! 封无羁和顾翰墨初来乍到时还总被一件又一件的新鲜事物震惊,在此停留生活了几日后,也都慢慢适应了这里。 虽然每天还是会有数不清的疑问与好奇,但也不会和最开始一样闹出各种笑话了。 两人每结束一天的游玩,便会认认真真地写下一篇日记,记录今日发生的点点滴滴。 顾翰墨更是多了一本手写的学习笔记,上面都是他记载的,在这个世界学到的各种知识。 离开海岛飞向国外的那一天,他从海边捡了两只漂亮的回音海螺,问云苓自己可不可以带回大周去。 “当然可以,准备带回去做纪念吗?” 顾翰墨笑着点头,“嗯,打算送人。” 一只给他的母亲,另一只赠予他心爱的姑娘。 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对外透露,但以这样的方式,便也算是与她们分享了。 “唔,的确是该给黎娘子带点礼物回去,匆匆忙忙地把你拉进旅行计划当中,害得你都没法跟她好好过最后这个假期。” 云苓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地认为他带两只回音海螺回去,一只是送给黎娘子,另一只则是自己留下做纪念。 “这一路上要是看上了什么合适的纪念品,你们两个直接开口就是了,算在我账上报销。” 说完,云苓还很热心地给他们推荐,什么东西适合作为礼物带回大周去,又能轻松简单地解释来源。 还要多亏了中原大陆三国之间的和平往来贸易,才使得越来越多的异邦蕃国与大周贸易往来,让她把现代的东西带过去后,也能方便有合理的说辞。 下一站便是欧洲,正好趁机会让这两个小子好好看看,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云苓等人循着路线不断向前,中途只稍作短停留又很快继续上路。 尽管无法尽情地在每一个地方停留得足够久,但恰恰是这一幕幕匆忙中惊鸿一瞥的风景更令人记忆深刻,永生难忘。 走过极具欧洲风土人情的小镇,也见识过草原丛林上奔跑的雄狮,目睹过瀑布从最原始的山崖上坠落,也踏足过无尽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薰衣草花田美得如梦似幻,遥遥对望的向日葵田是金色的海洋,乘坐上巨大的热气球,俯视奔腾的巨大河流在脚下蜿蜒成一条小溪。 夜色下的小酒馆浓情醉人,葡萄酒庄的空气中泛着香甜的气息,香水之都浪漫永恒,蒲公英草与漫天飞舞的花雨交织在一起。 不经意地与炎热的赤道擦肩而过,随后又一路走走停停,辗转着来到寒冷的北极圈冰岛。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黑夜不会降临的极昼。 顾翰墨感叹着,抬头看向冰雪天地中那一轮灼目的烈日,心中激动又略带些许遗憾。 听当地的洋人说,若是冬天来这个国家旅游,足够幸运的话便可以在极夜当中目睹绚烂的极光…… 虽有些许遗憾,但心中更多的是满足。 手机中一张又一张的合照已数不清数目,每游历过一处风景,他将最值得留念的画面都小心仔细地珍藏。 走走停停掠过无数风景,一行人终于在八月中旬回到了旅程最初的起点。 顾翰墨腰间多了一块木制的玉坠,里面装满了云苓等人一路上塞进来的礼物和纪念品,封无羁时不时地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但对于顾寒墨来说,此行最大的收获并非这些东西,而是他在读过万卷书后,终于真正地行遍了万里路。 自此,方知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站在前所未有的独特角度看天下,窥见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全新世界。 曾经的许多想法不知不觉间悄然地发生了改变,一切不曾得到过解答的疑惑,也都在冥冥之中觅见了真理。 这趟玄之又玄,妙又极妙的异世之旅,是老师和前辈们对他的真心与厚爱,亦是命运赐予他的馈赠。 临近离别的那天,顾翰墨写完最后一篇日记,将厚厚的一本书放回空间里。 这将是他人生所寻得最大的宝藏。 第 1396 章 麻烦事找上门 旅途结束,云苓在别墅里休息了两天,放松的心情有所收敛,打起精神准备应对下半年的繁忙事务。 公子幽暂时还不打算回去,“天河老弟帮胧儿预约了最好的医生,过两天我要陪胧儿去做产检。” 不出意外的话,往后直到生产的日子,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陪胧夜留在现代养胎。 “二驴姐回去了以后,麻烦帮我跟蔷薇说一声,让她多代掌听雪阁一段时间,等我们忙完了就回去参加她和叶兄的婚宴。” 留情痛快地应下,“行,回头我杀几只老母鸡带过来给大丫补身体。” 现代世界虽然科技发达,但还是古代的蔬菜家禽绿色无公害,连老母鸡炖汤都香得多。 临别前,她目光轻扫过胧夜的小腹,眼神期待中带着些许艳羡。 八月末伏时节,最炎热的酷暑已经过去,立秋以后早晚的天气都变得微凉起来。 一行人再次穿过空间隧道,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别有洞天小院中。 萧壁城等人是趁着三更半夜回来的,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要亲自将身旁的两个学生送到宫外去。 他拍拍顾翰墨的肩膀,低声道:“还剩下小半个月的时间,回家好好陪陪黎娘子吧,还未来得及聚一聚的同窗,也趁早摆场饯行宴,今后你们可就当真要天各一方了。” 顾翰墨点点头,离开前最后看了那口平平无奇的枯井一眼,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木质吊坠的触感很真实,此前的过往都并非南柯一梦。 他不由眉眼舒缓,放松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跟上前去。 封无羁也终于真实地体会了一把被萧壁城“带飞”的感觉,落地后不由连连惊呼,那感觉简直比坐飞机还刺激。 “院子里停了几辆马车,你可以去侧厢房里睡着,等会儿天亮了,你随我们乘车进城,直接回封家大宅便是了。” 南郊新集里,萧壁城指了指不远处。 这处豪华又幽静的院子,自然是胧夜夫妻名下的房产,他此前便是把入宫避暑乘坐的木轮车停放在了这里。 待清早乘车进宫,做出一副避暑结束回宫的假象,简直天衣无缝。 封无羁用力地点点头,这会儿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但他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心中反而兴奋异常。 好久没有见到梦纾了,他如泉涌的思念早就一发不可收拾。 还得仔细想想,回去后该如何隐秘而巧妙地与她分享前段时间的奇幻经历。 萧壁城则径自走到书房里,这会儿云苓带着孩子们正休息,他便开始准备起后天恢复上朝后要用的政务公文来。 “唉……我真是天生劳碌命啊。” 跟在祁天河身边来了一趟环球世界之旅,他才算是终于见识到了有钱人真正穷奢极欲的生活。 相较之下,他这个古代帝王根本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老黄牛。 吐槽归吐槽,萧壁城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了工作状态,马上会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算算日子,大周管北秦要的第一批水纹纸下个月就应该会送到了。 不知道容湛这几个月有没有把新版大周交子和光熙通宝的图案绘制好,过段时间就要投入印刷生产了,这家伙可别光顾着谈恋爱,忘了给他干活。 到时候使臣应该会一并捎来关于两国和亲的关系,得催着顾子瑜早点把日子定好,什么时候情敌真正地成亲了,他心里才能彻底舒坦。 还有,顾翰墨的毕业考核完成的非常好,之前让这小子对朝廷官职体系进行考察研究,然后罗列出应该被取消的不必要存在的官职,以及朝廷目前需要的新职位。 对方洒洒洋洋地写了一大本册子,各种考虑都面面俱到。 环游世界的这个月,君臣两人还就现代的几种社会制度进行了交流探讨,继续做了优化更改。 萧壁城决定九月起就正式进行朝廷官职体系的革新,到时候京城和各州县免不了又要有一场大地震了。 不过,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最后,白川和银面一行人计划顺利的话,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北疆了吧? 也不知道他们跟北疆女王谈判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有回信…… 整理好杂乱的思绪,萧壁城收起散漫的心神,很快又恢复了在皇宫中繁忙又熟悉的日子。 这日上午,云苓在书房里整理儿童用品。 奶团兄弟就快要开学了,这个时代可没有万能的家教机器人,一切琐事都得他们两个当爹妈的亲自上阵。 刚收拾到一半,便见门外的萧壁城抿着嘴角,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云苓刚想问谁在上朝的时候惹了他,便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大理寺卿程大人。 “程大人今日怎么来长乐宫了?” 她直觉又有麻烦事找上门了。 果不其然,萧壁城进屋后关了门,开口便沉声道:“苓儿,张玉书死了。” 云苓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有点耳熟的名字是谁,刚想问对方是不是作了什么妖,又听萧壁城继续道:“他昨天半夜死在有间药馆里,是后脑勺被人重击所致,大夫和药童听到动静赶去的时候,只看到李梦娥母子在院子里。” “药馆里的人第一时间报了官,张玉书身边的小厮非说是朱嘉阳砸死了张玉书,但李梦娥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 这突如其来的惊闻让云苓一时没缓过神,好一会儿后才诧异道:“张玉书怎么敢跑去有间药馆找事?还有朱嘉阳,这事怎么会牵扯上他?” 她记得这个朱嘉阳是桃溪村老村长的孙子,孟福儿的青梅竹马,是个勤奋踏实的寒门子弟。 大理寺卿程大人面色不虞地走上前,行了一礼后道:“凤主,正是因此案牵扯到了清懿书院的学生,微臣昨晚接到案情之后,才先扣住了张府的小厮,暂时将案情压了下来。” “只不过张玉书一夜未归,张府的人正到处找他,怕是瞒不了多久。” 因为死的人是朝廷官员之子,所以大理寺的人接到案情之后,大半夜地立刻上报给了他。 第 1397 章 张玉书之死 云苓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冷静下来,迅速从中分析出了一些重要信息。 观身前二人的神色,这事只怕跟朱嘉阳脱不了关系。 程大人定然是对案情做过了复盘,判定张玉书是死于朱嘉阳之手,才选择隐瞒消息。 要知道朱嘉阳可是清懿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在一众寒门学子里虽不像顾翰墨那么出众,但也是勤奋刻苦,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 朝廷在对他进行综合评估后很是看好,甚至有户部的官员提早与朱嘉阳做了对接,明显是有心要将他培养作未来的户部人才。 马上还有五天左右的时间,朱嘉阳就要被朝廷外派出京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却沾上了命案。 命案与寻常的民事案件不同,一旦定罪的话,他将来就不能入仕了! 云苓眉头不自觉地拧紧,起身道:“走,我们去一趟大理寺,尽快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张玉书出狱之后不是挺老实的么,什么时候又去纠缠大头鹅了? 三月登基的时候新皇大赦天下,张玉书也在被赦免的名单中。 云苓对这混账玩意儿没有半点好印象,还特地叮嘱了李梦纾几句,让她多注意张家的动静,以免他们去找李梦娥的不痛快。 不过,张玉书在监狱里待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能保住一条命都是走运,还真没什么精力去作妖。 渐渐地她也就没再继续关注这件事了,哪承想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整出幺蛾子来。 陆七第一时间前去备车,夫妻俩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便匆忙来到大理寺中。 昨晚有间药馆里的目击证人也被暂时留在了大理寺中,是武安公从医学分院那边派来的一对师兄妹,负责打理有间药馆有一段时间了。 那名有些坐立不安的青衫姑娘唤作岳汐,此刻正来回踱步碎碎念着。 “哎呀!我早说那张玉书不是善茬,李娘子就不该允许他踏进有间药馆一步,否则迟早要惹出是非来,现在可好!” 身旁模样稳重些的青衫男子叹气道:“李娘子也是不想我们被刁难暗算,才任张玉书几次三番挑衅,他到底是朝廷官员之子,平民百姓轻易惹不起的。” “虽说你我虽是清懿书院的学生,又在老师的药馆里做事,可他若背地里使些阴毒的手段,也防不胜防叫人头疼。” 云苓闻言,沉声问道:“江潮,岳汐,怎么回事?听你们的话,那张玉书此前经常到有间药馆里来?” “老师!” 师兄妹二人见状,连忙屈膝向云苓等人行了一礼,纷纷迎上前来。 江潮率先道:“那张玉书是大约一个月前,突然开始频繁到有间药馆里来的,说是来看病抓药,却动不动就对药馆里的童子和坐诊大夫百般刁难,怎么都赖着不肯走,非闹得李娘子亲自出面不可。” 岳汐紧跟着附和道:“我等都知他跟李娘子的恩怨,故而对其十分警惕,也有过几次摩擦冲突,可每次他都拿病人的身份来压我们!” 毕竟有间药馆就是给百姓看病抓药的地方,张玉书大大方方地来看病,他们一介医学院的学生,也没权力代表有间药馆将对方拒之门外。 “若是我们强硬些,那死鬼就在门口哭诉卖惨,说是为了唯一的血脉而来,就想看几眼儿子都不让。偏偏也是奇了怪,街上的百姓都知道那死鬼不是个好人,却还有不少人起哄替他说话,指责我们的不是,弄得药馆生意都没法好好做。” 她气冲冲地说着,神色仍显憋屈。 江潮补充解释道:“应当是张玉书故意安排来跟他一唱一和的,恰巧前段时间老师离京避暑去了,元绍公子与梦纾姑娘也都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总之李娘子不愿给他们添麻烦便瞒着没说,也不想我们难做,就大多时候都忍着他。” 云苓听得皱眉,这张玉书果然是对李梦娥怀恨在心,故意钻了个他们都不在的空子去纠缠李梦娥。 “不过李娘子说什么都不肯让张玉书见孩子,所以他便百般死缠烂打,隔三岔五地来。” “昨晚上桃源村里有书院的毕业同窗办饯行宴,元绍公子与梦纾姑娘都不在,药馆里其他医学院的见习弟子也都告了假,那张玉书便乘人不备,偷偷摸摸溜去了李娘子院中。” 江潮是被小灯泡的哭声吵醒的,结果赶来以后,就见小灯泡哭的厉害,地上趴了个已经断气的张玉书,旁边还有个大喊大叫“杀人了”的张府小厮。 而李梦娥身上伤了好几处,最为严重的是脖子,有一道被尖锐物体刺伤的划痕,那位置稍有不慎的话都得危及性命。 “我和师妹都吓坏了,问起李娘子来,她却什么话都不肯说,我俩只好报了官。” 那张府小厮明显是给张玉书望风的,这主仆俩擅自闯入有间药馆欲行不轨,也被江潮绑了起来一并交给大理寺。 “待程大人抵达药馆后,李娘子便说是张玉书带着小厮妄图偷走孩子,被她发现后两人起了争执厮打,对方还试图用孩子的性命威胁折辱她,才在反抗的过程中将他砸死了。” 这番话可谓漏洞百出,明显是当事人在紧急慌乱的情况下临时编造的。 大理寺卿靠近过来,低声道:“微臣让人给他们验过伤,张玉书伤的是后脑,明显是有人从背后砸了他,若是两人争执厮打,张玉书还以孩子作人质胁迫,断不可能把后背暴露给李梦娥。” “李梦娥脖子上的伤口也不对劲,她声称是张玉书动的手,可根据伤势走向来看,她应当是自伤。” 自伤…… 萧壁城神色微动,“那张府小厮说杀人的是朱嘉阳,你们可有看见过他?” 江潮摇头,“再没有旁人了。” 萧壁城神色了然地点头,他做太子的时候三天两头跟大理寺打交道,形形色色的案子经手过不少。 结合朱嘉阳与李家兄妹的交情,他大致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第 1398 章 因果轮回天注定 萧壁城又问道:“李梦娥如今在哪儿?” 大理寺卿程大人拱手道:“犯人本该关押在监牢里,但念及她的幼子才两岁多,又受了惊恫离不开母亲,微臣便暂且将他们安置在了婢女们的居所中。” 虽说李梦娥已经和李家断绝关系了,但血脉的事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怎么说都是李右相的孙女,怀中的孩子更是李右相头一个曾外孙,还真不好把人关到牢里去。 江潮也跟着道:“小灯泡确实受了些伤,脖子和身上都有掐痕瘀青,可见那张玉书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唯一的亲骨肉也下得去手,我跟师妹已经给小灯泡诊治过了,暂且没有大碍。” 萧壁城点点头,侧身和云苓低语了两句,打算去下人居所中看看情况。 大理寺的一处矮墙小院里,李梦娥抱着哄睡过去的幼子,神情怔忪地看着窗外,宛如一尊雕塑。 她想,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轮回果然是天注定的,谁也逃不过。 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多希望只是场噩梦,但脖子上刺痛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当初被云苓救回有间药馆时,是李梦娥这一生中最狼狈不堪的时候。 原本心中已经存了死志,想着不如结束了这一摊烂泥般的人生,可最后关头兄长和姐姐却没有选择抛弃她。 尽管他们曾经也斥责她,怒骂她,对她报以失望和冷眼,可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自己这个妹妹。 李元绍宁愿离开家族也要选择庇护妹妹的做法,在危急时刻是一根救命稻草。 李梦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寄住在有间药馆的那段时间,是他们兄妹三人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从前都是家族的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寻常所用之物无不是上等佳品,这会儿却为了生计发愁,要他们将一块银子掰成几块花。 兄长为了她和孩子去给人教书,一站就是一整天,说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上火,嗓子哑了好久。 姐姐为了帮她打官司,更是跑回去偷房契和存折,还“骗借”亲戚长辈的银子,事后几个月都不敢回家。 那段时间,李梦娥第一次无比真切地看清了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愚昧无知,眼高于顶。 是她自己不争气,还连累的哥哥姐姐也陷入狼狈之中。 可当她无比懊悔自责时,兄长和姐姐却没有一句责怪,反而还不停地宽慰她。 李梦纾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焉知非福?这一路来虽磕磕绊绊走了些弯路,可历经了这次磨难,方才更看清了人生的真谛。” “从前咱们三个在相府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彼此都不亲近,如今兄妹同心,其利断金,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李元绍也附和道:“梦纾说得对,离开李家并非件坏事,至少哥哥想明白了自己真正该守护和追求的东西是什么,而不是像个不会自己思考的傀儡一样留在李家,任祖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别看二房得意将我赶出了李家,我现在只觉得庆幸,甚至还有几分怜悯他们,为了讨得祖父的欢心与关注,连最基本判断是非黑白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样的人来接替家族能有什么大作为?衰败是迟早的事,不待下去也罢!” 李梦娥心中酸涩,亦是动容,在亲情的支撑中,慢慢地正视和接受了曾经愚蠢的自己,以及现在狼狈的自己。 同时,也鼓起勇气坚强地直面以后的人生。 她已经是个及笄的姑娘了,成年人要为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 何况张玉书被关进了大牢里,刑期三年,就对方那个体虚的模样,能不能熬过去都是未知数。 不少人都觉得张玉书一定会死在牢里,就连李梦娥也这么认为,她觉得凤眠国师给自己算的那“刑夫克子”命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两年来,她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也越发振作起来。 原以为是迎来了新生,哪知好景不长,今年三月的时候,张玉书竟然提前出狱了。 听说他在牢里本来都快不行了,眼瞅着熬不过第三年,哪知走狗屎运碰上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被张家人接了回去。 李梦娥不由得苦笑,这哪里是张玉书命好走狗屎运,分明是她从前犯下的罪孽还未偿还清楚,老天爷依旧在惩罚她呢。 自打张玉书出狱后,她的日子便过得心绪不宁,总怕有一天对方会为了小灯泡而找上门来。 得知这个消息,李家兄妹三人都很是紧张了一阵子。 好在张玉书是当真就剩下半口气,安安分分地在张府里当药罐子养着,一直没作什么妖。 李元绍对这件事表现得很郁闷,他明年毕业就要离京了,把李梦娥留在京城实在放心不下,张玉书那个混账东西怎么就没死在牢里? 李梦娥安慰他,“我平日都在有间药馆里住着,张家哪敢轻易找我的麻烦,那不是跟陛下过不去吗?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再说了,姐姐和姐夫会一直留在京城,我也不算没有人照应。” 说起离京外派的事,她忍不住心中泛起些许伤感。 不只是为了将来会与兄长离别,更因那个青年的注定远去。 与朱嘉阳的相识源自一场意外。 那时李梦娥寄住在有间药馆里,平日里会上街采买些寻常用品和纸墨笔砚,那段时间正逢七夕佳节,街上很多铺子都有举办猜灯谜和写诗作对的活动。 失去了千金小姐的身份,她便为了省钱而打上了那些活动彩头的主意。 虽说李梦娥曾经心高气傲,自视不凡,但她也的确有两把刷子,作为北麓书院当年名副其实的第一名,想拿下赛事魁首的彩头不难。 但尴尬的是,大周风气开放,七夕节举办的许多赛事都是要以情侣双人的身份参赛的。 于是李梦娥干脆在人群中观察了一阵,最终注意到了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也正独自一人猜着花灯铺的灯谜搏彩头。 对方穿着的紫色衣袍吸引了她,她认出那是清懿书院的院服。 观周身却并无值钱的佩饰,想来应是寒门出身的学子,能考进去定然有几分真才实学。 李梦娥定了定神,戴上随手买来的兔儿面具,主动上前找到青年男子,问对方是否愿意与她假扮情侣,两人一同参赛,事后将彩头平分。 那人便是朱嘉阳。 第 1399 章 冥冥之中 作为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朱嘉阳虽然有个村长爷爷,家境比同村人要富裕许多,但在采买昂贵的书籍和纸墨笔砚方面,也是能省则省。 所以尽管顺利考入了清懿书院,他还是习惯性地在每年七夕的时候,到集市上去用才华本事赚些彩头回来。 他从小就在读书方面展露出过人的天赋,在村里上私塾的同时,家里人还会单独请教书先生来给他补课,更是攒了一笔银子,想要送他去四大书院之一的北麓书院读书。 可北麓书院哪里是那么好进的,里面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平民百姓想进去,可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能进入四大书院里的寒门学子,多是从京城外各地方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有的是被朝廷贵人看重才华收入门下作为势力苗子培养,要么就是侥幸得到当地省书院中的大学士的赏识,被举荐入京。 余下的一条路,便是厚着脸皮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做狗腿子,以走后门的方式进入其中。 朱嘉阳虽出身平民,但也是有骨气家教的人,哪里会做攀炎附势的事。 于是他爷爷拿着银子忙前忙后地找人通融打点,最后钱是都花出去了,却连北麓书院的门槛都没摸着。 当时的朱嘉阳十七岁,想着自己好歹已经通过院试考中了秀才,不如一边教书一边赚钱,靠着自学拼一拼能否中举。 但朱家人对他寄予厚望,愣是不许他跑到外面去赚钱,揪着他继续在其他小书院里埋头读书。 结果到了第三年考试的时候,却恰逢太子夫妇创立清懿书院,当时的朱嘉阳直觉这才是会真正改变自己命运的地方。 于是毅然放弃了当年八月的乡试,转而去报考了清懿书院。 事实证明朱嘉阳的直觉没有错,清懿书院果真改变了他的一生,也正是因为这身紫色院服,方才令他邂逅了那个人。 李梦娥主动提出联手参赛后,朱嘉阳愣了一下,很快欣然答应了这件互利互惠的好事。 老实说,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没有姑娘愿意跟他这样做。 因为他从小被家里好吃好喝地富养着,很少下地做活,所以长了副白白胖胖的身躯,外形不佳。 刚进清懿书院的时候朱嘉阳就很胖,不过他脾气极好,便是同窗们开玩笑喊他天蓬元帅也不生气。 表达类似提议的时候,人家姑娘都以为他想故意占便宜,没什么好脸色地绕着走。 虽然被体课操练了一年,瘦下来不少,但还是跟“才俊”两字沾不上边。 所以有姑娘主动提出跟他联手,朱嘉阳又惊又喜,还相当不好意思。 大周历来尚武,读书人是少数,读过书的平民女子就更难得一见了。 他心想着不管对方读过几本书,是不是单纯想蹭点便宜都无所谓,总之绝不能让姑娘失望。 可朱嘉阳没有跟陌生姑娘假扮情侣的经验,难免心下紧张,越是想好好表现一番,反而确实发挥不如寻常。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穿着廉价布料的黄衫姑娘,竟是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妙人儿。 不仅每次都能在他失误的时候巧妙地圆回来,更是金句频出,文采斐然,令人赞叹。 七夕佳节会上的赛事也不止吟诗作对,还有投壶打靶之类的游戏。 更让朱嘉阳不可思议的是,这位黄衫姑娘文采佳也就罢了,竟然连射箭掷标的本领也颇为不俗。 那个晚上,他们联手挑了整整一条街的店铺擂台,赢来的彩头装了三四个竹篮都装不下。 朱嘉阳不由得对身旁的黄衫姑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但对方全程都态度平淡疏离,也并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来历,只声称出身寻常人家。 可细观言谈举止,黄衫姑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骨子里的矜贵不俗,何况寻常姑娘家哪有那个条件能读书,还学些骑马射箭的本事? 朱嘉阳觉得,如果对方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那便是从天上溜到凡间游玩的仙女了。 临别之际,黄衫姑娘把一些赢来的情侣饰物都留给了他,只带走了些文房四宝类的彩头。 对方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离去,将朱嘉阳的一颗心也带走了。 那个七夕灯会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黄衫姑娘,做梦都想看一看兔耳面具下的娇颜到底是什么模样,今后是否还有再相遇的机会。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朱嘉阳的心声,没过多久,他当真重逢了那梦境中人。 这一年李元绍顺利考进清懿书院,深秋时节书院举办了一周年院庆,他在院庆日搞老虎机的活动,被孟福儿赢去三千两银子输得血本无归。 孟家人老实厚道,当然不肯收下这笔钱,于是便托朱嘉阳帮忙转交给寄住在有间药馆中的李元绍幼妹。 朱嘉阳跟孟福儿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便爽快地应下了这个跑腿的活。 关于李元绍那位小妹的事情,当初闹得可谓是满城风雨,他也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犹记得年少时被爷爷带去北麓书院打点关系,他曾在庭院里远远地看见过一个坐在粉色纱帘轿椅中的少女。 对方被许多人簇拥着,那些平日里嚣张至极的公子少爷在她身旁也像哈巴狗似地弯腰俯首,神色极尽讨好。 从旁人的小声议论中,朱嘉阳方才得知那小姑娘是当朝李右相的嫡亲孙女,真正的金枝玉叶,掌上明珠,年方十三。 朱嘉阳很快收回了目光,对方的光彩太过耀眼,于他而言完全是触不可及的天上月,像他这样的人连在旁边做哈巴狗的资格都没有。 谁能想到,那位曾经被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如今竟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 朱嘉阳心底忍不住唏嘘,但他只是个跑腿的,哪怕千金小姐落魄了,也不是会跟他有交集的人。 然而在拜见李梦娥的时候,他却在对方幼子的木制摇摇车里,看见了一张极为眼熟的兔儿面具。 第 1400 章 再遇 廉价的兔儿面具是七夕灯会上最常见的款式,但朱嘉阳确信那就是当晚黄衫姑娘所戴的那一副。 他们在赛事中携手作画的时候,曾有人不慎甩了几滴红色墨汁到面具上,那被风干的墨迹位置绝无偏差。 所以……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了数月的黄衫姑娘。 李梦娥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和青年男子再遇的一天。 原只是将兔儿面具随手留下逗弄孩子,却成了暴露她真实身份的证据,那浅红色的干涸墨迹忽然变得莫名刺眼。 她素来自尊心极强,也感受得到七夕灯会上朱嘉阳对自己的惊叹与欣赏,所以才始终不肯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自从与张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后,旁人看她的目光总是异样的。 她害怕……害怕面前这个青年男子在得知自己的过往后,也会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不过朱嘉阳的眼底在闪过错愕和惊喜之后,倒是并无半点嫌恶的神情,只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问起来的时候,面对确凿的证据,李梦娥无奈承认了自己就是七夕灯会上的那人,只是因异常沉默而显得态度冷淡,在答谢过他后便很快送了客。 李梦娥不希望再与朱嘉阳见面,有任何交集。 比起一开始就受到别人的冷眼鄙夷,被人欣赏后会又厌恶的滋味才是苦涩无边。 她觉得朱嘉阳只是一时猝不及防感到惊讶,等事后反应过来,便也会主动远离自己了。 要知道……她可是“刑夫克子”命啊。 当初她与张玉书珠胎暗结,因害怕被送去和亲,脑热之下算计宁王接盘失败,昭仁帝为了惩罚她,在赐婚的时候并未隐瞒“刑夫克子”的命格。 她跟张家闹得势如水火,对方当然把一切罪名都扣在了她的身上,对外大肆宣扬这件事,说她是害了张家的灾星,试图为入狱的张玉书洗白。 凤眠国师威名在外,世人当然对此深信不疑,所以许多男人在知道她的身份后,都恨不得绕开三尺远地走。 李梦娥认为朱嘉阳大概也会如此,可没想到对方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许多次…… 他并未急忙与她划清界限,每逢书院休息都会来给她跑腿送钱。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不熟也得熟。 好在朱嘉阳绝口不提张李两家相关的事情,每次稍作歇息的时候,都只会和李梦娥讲清懿书院里的事。 知道她心里挂念兄长姐姐,便每周都会告知她关于两人的近况。 李梦娥从小被众星捧月惯了,自然也分得清谁是油腔滑调之辈,谁又是体贴细腻的良善之辈。 这朱嘉阳显然是个慧心巧思,淳朴敦厚的人。 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从不介意她的冷淡沉默,总会主动找到合适的话题不让气氛冷场。 对方从来不问她的过去,更不提从前的事,所思所言永远都是当下与未来。 他时不时也会关心小灯泡,却不显得过分热情,亦或表露太多怜悯,更半句不提孩子生父的事。 这显然是不着痕迹地在顾及着李梦娥的感受。 李梦娥也的确放松下来,渐渐接纳了朱嘉阳成为身边的常客。 她后来认识了那么多人,有些人对她表露藏不住的厌恶,有些人特意对她表现出接纳与同情关怀。 恶意有之,善意亦有之,但以她要强的性格来讲,无论哪一种态度都令她心中有放不下的包袱。 唯独在朱嘉阳这里,她感到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可以真正忘掉曾经的一切,像寻常朋友一样随意地交谈。 时间长了,李梦娥终于不再只是充当倾听者,偶尔也会主动问问朱嘉阳。 “你每次来,光是说我哥哥姐姐,还有书院里的事,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认识这么久,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兄弟是做什么营生的。” 朱嘉阳愣了一下,眼底神采有些惊喜:“我们朱家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平民老百姓,没什么好值得说道的,我以为你会不感兴趣……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那我往后跟你说说就是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两人相识了大半年,李梦娥才算真正地对朱嘉阳有所了解。 她这才知道,对方是桃源村老村长唯一的孙子。 朱爷爷是个老秀才,“嘉阳”这个名字就是老人家亲自起的,希望他长大后做个满身浩然气的光明磊落之人。 不过他父亲却没继承到读书的脑子,倒是打猎一把好手,是村中有名的杀猪匠。 他娘是从隔壁村家来的农妇,家里数他最年幼,上面还有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所以从小在家中很是受宠。 作为唯一的男孩,朱家人把所有心血与资源都倾注在朱嘉阳身上,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十分争气,孝顺懂事。 李梦娥翻捡着药材,随口道:“那像你这样的男子,在桃源村中应当抢手得很,家中门槛定是都让媒人踏破了,你就算还没成婚,婚事应当也有定数了吧?” 朱嘉阳闻言神色有些莫名,而后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地道:“还、还没呢……” “哦?这倒是少见,先前也有清懿书院的学子来过药馆,他们好些人都已成了家,专程来给家中妻子买美肤露。你也年满二十一了,怎地婚事还没个着落,怕成家会耽搁学业不成?” 平民百姓家的男女成亲很早,也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规矩。 像李元绍这样的世家公子,基本会等到二十及冠后才正式说亲,但平民男子并不遵守这样的礼规,多的是年纪轻轻有了孩子的人。 好比清懿书院里的那批寒门学子,不少人是已经成家的,就算没成家也有婚约在身,剩下一部分实在穷得厉害娶不起媳妇儿,方才孤零零一个人。 像朱嘉阳条件这么好的平民男子,及冠了还没有婚约,着实令人意外。 对方磕磕巴巴地答道:“呃……是、是,我娘说先以学业为重,成家的事情不急。” 其实李梦娥说得对,村里为他说亲的媒婆很多,但他娘亲挑三拣四的都不满意,一个也看不上。 在朱母心里,她的儿子就是天大的宝贝,一点都不比世家公子差,那在书院中名列前茅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她总是念叨着让朱嘉阳在清懿书院里好好表现,若能赢得同届女学子的芳心再好不过。 第一批女学子就那么些人,除了孟福儿以外都出身高门世家,若是娶个贵女回来,该是多么光宗耀祖,羡煞旁人的事啊! 第 1401 章 不是良人 李梦娥闻言笑了笑,回忆起了曾经在北麓书院里还算愉快的些许时光,不由打趣了他一句。 “那你就光是听你娘亲的,没遇见个心动的姑娘吗?若是满脑子只有书本子,等将来想说亲的时候,人家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看着她的笑颜,朱嘉阳的头脑迟钝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有是有的,就是觉得人家看不上我。” “为何,莫非你心悦书院里的同窗?”李梦娥微微挑眉,“那的确是有些难度。” “不过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只看重出身,若是你足够出色,也能打动姑娘的芳心,说服她的家中长辈。” 实际上,寒门出身的才子在权贵们的女婿备选中还是挺受欢迎的。 如果不能强强联合,那就选择有潜力的苗子亲自培养,这样的女婿跟半个儿子差不多,利益结合更加紧密不说,还容易拿捏。 所以李梦娥觉得就算朱嘉阳喜欢上清懿书院里的姑娘,未必不能结善果。 他这样敦厚良善又情商极高脾气极好的青年,简直是广大官老爷们为自家娇娇千金挑选的最佳良婿。 朱嘉阳闻言,两颊臊红了一会儿,才缓缓轻声道:“多谢,我心中确实有这样一位姑娘,只是不敢轻易表露心意。” “李姑娘,若是你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我应该如何变得更出色,才有机会打动那位姑娘的芳心?” 他鼓起勇气问了对方这样一句话。 而李梦娥当真以为朱嘉阳喜欢上了书院里的名门贵女,才会向曾经同样出身名门的她请教这个问题。 于是她认真地想了想,斟酌着给了朱嘉阳不少切合实际的建议。 “其实你的才华和品性都已经足够出众,唯独形貌上比旁人逊色几分,你或许觉得我的想法有些肤浅,但世间女儿哪个不爱俏,好色的本性与男人是不分伯仲的。” “我见多了为男人一张皮囊就和父母长辈闹得要死要活的人,不说非要貌比潘安,但凡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平日里和别人打交道都能多行些方便。” “人的出身无法改变,但是外貌可以,你若信得过我,我便为你指点一二。” 朱嘉阳喜出望外,连忙点头道:“我自然信得过李姑娘,往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很赞成李梦娥的话,容貌外形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没人比他经历过的更多更清楚。 此前也是自知相貌不出众,方才在和李梦娥相处时不敢表露出半点心意。 如今对方答应亲自指点,朱嘉阳心里喜不自胜。 李梦娥也的确想帮朱嘉阳一把,左右不算难事,便当是还份人情。 于是只要她说什么,朱嘉阳便努力去做什么。 名门出身的千金到底品位眼光与普通人不同,李梦娥只是眸光一扫,就知道什么样的衣裳适合他,便是最寻常的布料也能穿出几分贵气来。 她自学了药理后,甚至还帮对方抓配了些调理身体的药。 半年过去,朱嘉阳肉眼可见地清瘦下来,往边儿上一站,竟也是好个面貌和善,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然而,就是在这段双方关系被急速拉近的时间里,李梦娥隐隐约约地品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那个青年来找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周末在药馆一待就是大半天,寻常下午没有课时也会跑过来。 他看她的目光总是含着笑意,纯真中带着一抹藏不住的热烈。 来时所携带的礼物,也逐渐从常见的点心变成了一些只有女儿家会用到的事物。 李梦娥的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莫名有种头晕目眩的不真实感觉。 天哪,这个青年人是疯了吗? 她意识到了什么,试图阻止事态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开始以百般理由推辞与朱嘉阳的见面。 在她的刻意为之下,双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关系也逐渐冷淡下来。 李梦娥明显地感受到了朱嘉阳的失落与苦闷,但她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有意地婉拒他的种种心意,并反复不经意地透露出自己对将来的婚事没有任何期待的态度。 她的胸口蔓延着无边的苦涩,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 昔日她是丞相最看重的嫡孙女,风头之盛京中闺秀无人能及,那时张玉书这样的尚书府公子也都对她极尽谄媚之态。 后来高楼倾塌,她一夜之间沦为全京城的笑话,却不想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对她以真情相待。 只有真正的傻子,才会在知道她曾经是怎样一个人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可这个傻子,却拥有一抹最纯洁良善的灵魂。 李梦娥清楚,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的自己,都肮脏下作的配不上他。 倘若她还像曾经一样愚昧无耻,大抵会趁机紧紧地抱住这块浮木吧。 可现在的她无比唾弃曾经的自己,又怎么会再做出那样的事? 她不是朱嘉阳的良人,她只会是他的火坑。 李梦娥狠心斩断一切念想,打定主意不再见朱嘉阳,再过一阵子他就会被外派出京。 桃源村办饯行宴那天,孟福儿专程邀请了她,她也称病不去。 静悄悄的小院里,她独自望着夜幕中的明月,心脏并不疼痛,却硬生生地空了一块没有任何知觉。 下一次相见,也许是在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 重逢时朱嘉阳或许已经成亲生子,有一个贤惠美丽的妻子,而她仍像旧时这般模样。 回忆起当年的情愫与幼稚冲动,他大抵会一笑而过,然后与妻子琴瑟和鸣,任往事如烟。 唯独天上孤零零的冷月,会永远铭记她今夜埋藏在心中的感伤。 【作者君:这对cp的he要在很多年以后了】 第 1402 章 夜袭药馆 这一晚,有间药馆里冷冷清清的。 正值暑假,轮班义诊的医学生都早早离去了,除了几个小药童之外,就只有江潮岳汐这对师兄妹还守在药馆里。 立秋后天色慢慢黑得早了,小灯泡也早已入睡,只有李梦娥独自坐在庭院里发呆。 她现在是有间药馆的总管事,有一处独立的幽静小院,与其他人的居舍厢房离得很远。 这是李梦娥自己要求的,一来她性子比从前孤僻了许多,二来小灯泡年纪尚幼,夜晚哭闹起来吵到别人也不好。 因着药馆里都是自己人,偶尔半夜也会有急病求医的人找上门来需要她指挥打点,故而小院的门总是虚掩着,并不会从里面上锁。 李梦娥正坐在树下的矮凳上发呆,便隐约听得院门“吱呀”一声,似有轻而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她下意识地起身绕到树后,便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两道鬼祟的黑影,一道瘦长,一道高壮。 “谁?进来为何不先敲门?” 李梦娥本能地觉得不对劲,药馆里的人断不会如此冒失地在夜晚推门而入。 心中刚升起一股危机感,那身影便从黑暗的阴影中现身了,淡白的月光映照在那阴森熟悉的笑脸上,不是张玉书又是谁? 她瞬间脸色一变,立刻就要高声呼喊,却被张玉书身旁另一个高壮男子眼疾手快地按倒在地上。 双手被反制在身后,那人用坚硬的膝盖死死定压住她的后腰,力道之大犹如一座小山,带来阵阵钝痛。 口鼻也被大手紧紧地捂住,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咽。 来人显然是个练家子,李梦娥根本不是对手,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锦鞋。 她怎么也没想到张玉书竟敢带着人手半夜擅闯有间药馆! 看着地上不得动弹的李梦娥,张玉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梦娥啊梦娥,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还真是不容易啊。” “别太惊讶,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孩子罢了,可谁叫你这段时间总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只好趁着夜深人静时再来了。” 前段时间他以看病为借口三天两头地来有间药馆,就是为了查探这里面的情况。 张玉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踩点,大致弄清楚了药馆里那些做事人的日程习惯,并找到那些曾经在药馆里住院治病的人,用银子换来了整个有间药馆的布局,顺利摸清楚了李梦娥所居住的地方。 这里是药馆中最僻静的小院,今晚上还没什么人看守,简直是天助他也! 张玉书神色得意,心情颇好地蹲下身来,仔细欣赏她此刻狼狈的姿态。 “看来这两年你在外面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嘛,瞧瞧这脸蛋……啧啧,怎么感觉摸起来比当初还水嫩光滑了?真是叫我想念在寒山寺里夜探香闺的日子啊,回味无穷,回味无穷!” 感受着冰冷的手指如毒蛇吐信般游走在脸颊上,李梦娥心中一阵阵作呕反胃。 想起当初竟然妄图用清白之身来套住对方,好凭此脱离软禁,她就恨不得给当时那下作愚蠢的自己狠狠几耳光。 每每回忆至此,她都觉得是当时在病中被烧坏了脑子。 感受到李梦娥的愤恨与厌恶,张玉书又是眉梢一扬,“怎么对你夫君露出这种表情,莫不是后悔了?梦娥啊梦娥,想想曾经我对你多好啊,简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有求必应。” “现在看张家大不如前了,就嫌弃上我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这么薄情寡义啊!” 张玉书姿态夸张地说着,还痛心疾首地抚上自己的胸口,神色也愈发激动起来。 “你可知我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那简直是猪狗不如啊!” “明明我娘私下给狱卒塞了那么多银子,他们也顶多是把馊饭换成馒头,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我非打即骂,心情好的时候也要鞭笞我取乐。”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死在里面了!堂堂尚书府公子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你所赐,你知道吗?” 张玉书言辞激烈地说着,骨瘦如柴的手一把揪住李梦娥的头发拽起,逼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那力道之大,疼得李梦娥感觉头皮都要被撕下来了。 可她仍旧愤恨地看着张玉书,眼中有鄙夷有不屑,唯独没有惧怕之色。 就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未看得起过张玉书这种不中用的舔狗草包,从来如此! 张玉书被她的眼神激怒,冷声道:“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你倒好,在外面找了个姘头逍遥快活!” “那个叫朱嘉阳的,不过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出身,相貌平平无奇,你的眼光要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这样的人也能做你的入幕之宾?” 听到这个名字,李梦娥身形微僵,眼神里方才多了几丝惊惧与防备。 张玉书竟然知道朱嘉阳的存在! “从我出狱起,便总看见朱嘉阳来药馆里和你卿卿我我,眉来眼去。” “那男人到底哪里比我好,是他比我能更让你爽吗?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不中用了,才连这样的男人也来者不拒!” “本公子睡过的女人,这种蝼蚁也妄图染指,简直该千刀万剐!” 提起对方的名字时,张玉书语气激愤,神情阴冷怨毒得不似常人。 他本就在狱里消瘦得厉害,就算出来养了半年也依旧形销骨立,凹陷的两颊在惨白的月光下如同一副骷髅架子,令人望而胆寒。 负责制住李梦娥的打手都忍不住缩着脖子微微低头,他们家公子身体本就阳虚,在牢里残喘那么久,人早就废了。 有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不行了,久而久之就会心理变态,好比张玉书。 京城青楼被朝廷查封后,他便私下在府里淫欢作乐,有心无力做不成事,便总要逼着下人们当面淫行给他看。 这回他抓了李梦娥,也不知今后还要如何报复对方。 然李梦娥此刻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激烈挣扎着“呜呜”地朝张玉书叫唤。 她最怕的事就是朱嘉阳会被自己连累,张玉书那又蠢又坏的本性没人比她更了解。 一想到朱嘉阳未来外派出京后,也许会在途中遭到对方的暗算,李梦娥便觉得心脏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第 1403 章 从天而降 …… “怎么这么激动,被我说中了,怕你的姘头死无葬身之地不成?” 张玉书见她这副模样,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他的神色忽而变得无比温柔,对李梦娥笑笑道:“你放心,我不动他,当今天子的人,我哪里有胆子敢动呢?” “虽然你背着我跟那男人勾搭成奸,但看在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只要你肯收心,安安分分地继续做我的娘子,从今往后我还是会好好待你,并且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连外面的私宅都买好了,今晚就带你和孩子启程出发,从今往后我们远走高飞,离京城远远的,到时候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就再也没人会冷艳嘲笑讥辱我们了。” 李梦娥听得心惊,这厮果然还惦记着孩子,情急之下,她竟是挣脱了一瞬。 “我呸!你做梦!” 张玉书脸色微变,立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直至她将要窒息而晕的一刻才松手,“你给我看好她,把人绑起来,要是被发现半点动静的话,仔细你的脑袋!” 对打手冷声丢下这句话,他起身快步朝着厢房内走去,四处张望了几下,便在角落一张有着围栏的木制小床里看见了熟睡的小灯泡。 张玉书顿时精神一振,上前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不算太亮的灯笼烛火映照下,两岁幼童熟睡的脸蛋红扑扑的,看得人心生喜爱。 张玉书却皱了皱眉,略有些嫌弃,“怎么一点张家人的模样都没有。” 不满归不满,这孩子到底是他此生唯一的血脉延续了。 虽然恨不得把李梦娥这个扫把星千刀万剐,丢进油锅里炸,但对孩子他还是很看重的。 “罢了,长得像谁无所谓了,反正从今以后你也不会再有娘。” 等把李梦娥母子都绑去凉州,他就把孩子放到膝下养着,至于孩子母亲……她只配跟牲畜待在一起夺食,就像最初被关进牢里的他一样! 张玉书抱着熟睡的孩子走出厢房,便见院子里的李梦娥已经被绳子捆住了手脚,嘴巴也被布条紧紧拴住。 看见小灯泡的那一刻,李梦娥才算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不住地激烈挣扎起来,呜呜地朝着张玉书怒吼。 但刚刚张府打手给她嗅了软骨香,这会儿浑身麻痹没有半点力气。 母子连心,这一瞬间熟睡中的孩子似是感觉到了娘亲的挂念,忽地睁开了蒙眬的睡眼。 两岁的孩子已经能说话认人了,乍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个全然陌生的凶恶面孔,顿时不安地挣扎起来。 “阿娘……阿娘!” 看到庭院大树下的李梦娥被捆着,便是懵懂无知的小灯泡也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他用力地朝李梦娥伸出小手,急急地呼唤着她,不住在张玉书怀里挣扎。 小灯泡年纪虽小,却被娘亲和长辈们万般疼爱,养得也是白白胖胖的。 两岁幼童挣扎的力道并不小,消瘦体虚的张玉书竟是有些抓不住他,就这么让小灯泡栽倒着摔在地上。 “呜呜呜……疼,疼,阿娘吹吹……” 幼童的哭闹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尤为刺耳,张玉书脸色猛地一变,赶忙慌张地上前紧紧捂住小灯泡的口鼻。 恰逢这时院墙外好似有脚步声之类的响动,他立刻做贼心虚地身体紧绷,连忙吩咐打手去外面望风。 “赶紧去外面探路,看看有没有惊动人!” 张府打手也紧张地点点头,赶忙丢下失去行动力的李梦娥,跑到院外去查探情况和后路。 小院里,张玉书还在紧紧地捂着小灯泡的嘴,他可没什么耐心哄孩子,万分紧张之下模样更显凶神恶煞,惨白脸色犹如怨鬼一般。 “闭嘴,别哭了!我说了不许哭!” 张玉书胡乱地抓住小灯泡,又是揉掐恐吓,又是猛力摇晃。 幼童疼得眼泪汪汪,害怕地哭得更凶了,令他慌张地伸手去掐脖子捂嘴,不顾小小身躯拼命挣扎,死死将哭声掩盖住。 李梦娥目睹此幕,眼见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顿时火急火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月色下高高的院墙上忽然多出一道紫衫身影。 对方从墙上高高跃下,看清楚小院中的情况,二话不说从墙角边搬起一块粗粝的石头,便狠狠地朝着那行凶作恶的贼人砸去。 张玉书根本来不及防备,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眼看小灯泡就要栽倒在地,来人眼疾手快地将孩子抱住,小心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情况。 见孩子虽然气声微弱的哭出不来了,但鼻息尚在,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赶紧抱着孩子冲向李梦娥。 “梦娥……梦娥你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朱嘉阳。 今晚桃源村中举办饯行宴,相熟的同窗都来了,唯独李梦娥称病不见身影。 再过几日他就要离京了,此去还不知再见是何年,酒席间他满心愁绪,始终放不下心心念念的那个她。 借着醉意,朱嘉阳忍不住鼓起勇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前来见李梦娥一遍。 哪怕她对他无意,他也至少想在最后见她一面,做一场道别。 怎料才抵达有间药馆附近,朱嘉阳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不妙的动静,还有小灯泡的哭闹声。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李梦娥院墙外的一处狭窄后巷,于是顾不得绕到有间药馆大门处,三两下爬上树干翻进了墙内。 刚刚落地,就看到了令他心脏提到嗓子眼的一幕。 前所未有的担忧与紧张下,他在顾不得保持距离地喊她什么“李姑娘”或“李娘子”,头脑一片空白地冲到她身前,赶忙将绳子解开。 “梦娥!你怎么样了,张玉书这贼人怎么会到你的院子里来!” 李梦娥重获自由,赶忙将小灯泡搂在怀里,狂跳不止的心才安定几分。 看到朱嘉阳的面孔,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被极力忍住,颤抖哽咽地道:“快……快先把他绑起来,外面还有个望风的打手,快叫人来!” 闻言,朱嘉阳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追问下去,赶紧照做。 却不料才抓起张玉书的身体,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在心中蔓延开来。 迟疑了一瞬,朱嘉阳试探地将手指探向对方鼻下,不由得身形僵硬。 “梦娥,张玉书他……他死了……” 第 1404 章 求你快走 朱嘉阳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张玉书,指尖轻微抖。 方才事态紧张,他拿捏不住力道的轻重,没想到这奋力一击竟会要了张玉书的命! 像他这样的守法良民,从小被师长们教导要心怀善念,纵然对方是个死不足惜的恶人,也轻易做不出伤人性命的事来。 意识到自己杀人了,朱嘉阳本能地浑身发冷,一时前所未有的无措,控制不住手掌的颤抖。 无论对方是好是坏,就在刚刚,一个鲜活的生命被他亲手夺走了。 李梦娥也是一愣,“什么,他死了?” 她仍身躯发软地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看向前方。 惨白的月光下,暗红的鲜血从张玉书脑袋上流下来,迅速蜿蜒成一小滩水洼,连微凉的夜风也沾染上了黏腻作呕的铁锈味。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然后浑身猛地一震,迅速反应过来。 “走!你快走,趁着没人看见赶快走!” 如果被人发现朱嘉阳失手杀了张玉书,他的仕途就全完蛋了。 李梦娥心急如焚,不住地催促他尽快离开,“院外还有个张府的打手,千万不能让他看见你,你快从那边翻墙离开,今晚就当没来过这里!” 朱嘉阳也惊出一后背的冷汗来,但他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连忙摇头。 “那怎么行?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逃走,且不说你们孤儿寡母的有多危险,待旁人发现张玉书的尸体,难不成要你来担责?梦娥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畏罪潜逃!” 见他还不走,李梦娥顿时急得直哭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朱嘉阳,你犯什么糊涂,张玉书这样的人渣哪里值得你搭上一辈子的前程,你连这点关系利害都想不清楚吗?若是你因罪入狱,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怎么办,朱家人怎么办,你要他们今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 “可我不一样,就算官府认定我是凶手,也不会处以死刑,无非就是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罢了,这对于我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你要分得清孰轻孰重!” 她语气急促地说着,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朱嘉阳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眸光便再次被坚定之色所取代。 杀人是要坐牢的,就算是张玉书不轨在先,李梦娥哪怕被判正当防卫,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按照当下的法律刑期在三年以下。 如果她出了事,那小灯泡怎么办? 而且李梦娥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眼看才渐渐转好,怎么能因为他的过错再次陷入深渊。 朱嘉阳深深地看着李梦娥,沉声道:“梦娥,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替自己担罪,更何况是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人。” 这一刻,他再抑制不住心中藏了两年的感情,原本前来道别的话语终是成了表明心意。 “我并不认为前程比你的清白与名声更重要,仕途没了就没了,我也不是做不了其他事,去私塾里教书,行商,或者做个手艺人也一样能谋生。” “只是那样兴许会辜负了你的期许……一辈子都是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人,你……你还会愿意给我机会吗?” 李梦娥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眼睛愈发酸胀。 被人珍视的感觉令她胸口滚烫,无边枯寂的黑白世界好似又重新染上的色彩,让她感觉真正地活了过来。 从心口迸发出来的情愫汹涌无边,令她抽泣着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嘴唇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真傻啊,她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清白可言? 为了张玉书的死断送前程不值得,为了她的名声同样不值得! 两人急促短暂的交谈只发生在片刻间,李梦娥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那望风查探的打手回来了,见朱嘉阳一副坚定倔强的模样,她忍泪咬牙从头发上拔下一根银钗,将尖锐的一端抵在了脖子上。 “你到底走不走!” “梦娥!” “你若不走,我宁肯立刻死在这里!” 李梦娥极力地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至极,激动地将银簪刺入细嫩的皮肤中。 鲜红的血痕像镰刀划破白纸,看得朱嘉阳呼吸停滞,面色大惊。 “梦娥,你别犯傻!” “走……我求你快走,求求你……” “我走!现在就走,你快把利物放下!” 望着她悲痛含泪的双眸,朱嘉阳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心急如焚又担忧地看着她,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最终退让地攀上了来时的院墙。 他忍不住再看李梦娥一眼,咬牙跃下了墙壁。 回眸的一瞬间,恰遇小院门口的来人对视了几秒,正是张玉书手下的打手。 乍看见朱嘉阳的身影,张府打手也不由愣了下。 但他的脑子还顾不上做出反应,口中便本能地慌张喊了起来。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居舍那边有人被惊动,属下方才设法将人引开了,得尽快从后门撤离!” 话音刚落,张府打手就看见了挣脱绳索的李梦娥,以及倒地不起的张玉书。 他面色大惊,赶紧跑过去扶人。 “公子,公子!” 待张府打手将张玉书扶起来,才发觉他浑身僵软得不正常,青白的脸上沾了大片血迹,还睁着的眼睛瞳孔涣散,俨然已经不是活人了。 他霎时间面色骇然,跌在地上惊恐地朝后躲去,惊喊出声。 “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啊!” 这响遍有间药馆的惊惧叫声彻底打破了夜色的沉寂,方才被小灯泡的哭声惊醒的江潮师兄妹二人,也终于闻声赶到了小院里。 小院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然而李梦娥只是犹如丢了神魂般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怔怔地看着远方。 她唇角挂着一丝浅笑,胸口滚烫的感觉依旧炽热,脸上冰冷的泪水却无休止地流淌着。 第 1405 章 怕什么来什么 江潮和岳汐赶来后,有间药馆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两人率先抓住制服了张府的打手,张玉书的尸体也随之被发现。 充满惊异和不安的嘈杂声中,江潮第一时间查看了李梦娥和小灯泡的伤势。 见她失魂落魄问什么都不答的样子,只好让岳汐带人去大理寺报案,张家的公子死在当今凤主的有间药馆里,这可是件大案子。 大理寺卿程大人得到消息后迅速赶来,第一时间盘问了张府的打手。 那打手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什么都交代了。 “张公子一早便有把孩子接走的想法,只是怕得罪清懿书院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方才想了个拐人的计策,准备将这母子二人偷偷带去凉州,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自打张玉书出狱后,李梦娥就极为小心,出门时从不独身一人,身边总有人随行。 他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才会大着胆子潜进药馆里来直接绑人。 “小人回到院中来的时候,亲眼看到墙上有个男人,那人是清懿书院的学生,记得是叫什么朱嘉阳,定是他谋害了张公子,绝不会有错!” 打手之前也帮着张玉书暗中监视过有间药馆,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朱嘉阳的身份。 大理寺卿程大人面色微变,目光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等他发话,李梦娥瞬间惊醒,高声道:“不!人是我杀的!” 所有人都看向李梦娥,她似是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哭诉。 “程大人,那张玉书此前便三番两次来纠缠民女,今夜更是带了人手来强抢孩子,民女激烈反抗之下才不慎将他砸死!” 张府打手立刻反驳,“不可能,你当时被绳子绑起来,还闻了软骨香,怎么可能杀掉张公子,小人的确看到了朱嘉阳的身影,绝对是他没错。” 李梦娥指甲刺入掌心,垂着头愤声道:“民女的确被绑起来了没错,但刚才幼子哭闹,张玉书生怕惊动药馆里的人,便对孩子又掐又捂。” “民女担心孩子的安危,便声称答应跟他走,且能将孩子哄住,张玉书见我吸了软骨香,才不设防备地解开了绳子,民女便是趁其不备动手的,原是想将他砸晕,谁知这短命鬼就这么见阎王去了!” 张府打手神色迟疑,“这……” 他当时去外面望风了,的确没有看到院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人。 大理寺卿微微眯眼,他断案多年,一下就听出了李梦娥的说辞经不起推敲。 但涉及清懿书院的学生,他不好轻易定论,也不愿事情闹大,便先以没有人证物证表明双方说辞真实性为由,先把人都带回了大理寺中扣押审问。 …… 云苓和萧壁城来到大理寺下人居所中后,李梦娥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 她擦掉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水,起身就要下跪行礼。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想必二位已经在程大人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民女在有间药馆中犯下杀人之罪,铁证如山无话可说,还请凤主降罪!” 云苓手快地拉住她,沉声道:“什么铁证如山,哪儿来的铁证,朱嘉阳搬起来砸人的那块石头吗?” 李梦娥脸色微变,紧张的掌心止不住地渗出汗水。 她了解这夫妻俩的性格,既然能公平公正地在大赦天下时放张玉书出狱,便不然不会因私教私情而包庇学生的罪行。 这是她最害怕的,于是咬牙道:“陛下莫听那张府下人胡说八道,朱公子昨晚不曾现身过,他只是因为哥哥和福儿的缘故平日里对我照料有加,便被张玉书怀疑与我关系不当,那黑心主仆俩是故意要拖他下水的!” 李梦娥打定了主意要担下罪名。 大周律法有一条“疑罪从无”的规定,若现有证据既不能证明嫌疑人的犯了罪,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嫌疑,就根据无罪推定原则,判其无罪。 大理寺卿昨晚在院子里没有搜查出朱嘉阳留下的任何证据,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人,便有很大机会能保朱嘉阳无罪。 萧壁城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叹气道:“在我们面前你就不用撒谎了,我们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朱嘉阳是我的学生,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他有事,可他既然杀了张玉书,必然躲不过朝廷法律的审判。你与其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不如把昨晚的真相好好讲个明白,我们方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寻找应对之策,将对你们的伤害减少到最小。” 萧壁城说着,拧起眉头打量李梦娥脖子上的伤口,语气半是疑问半是肯定。 “程大人说你脖子上的伤口是自伤,若我猜得不错,应当是为了逼走朱嘉阳才这样做的吧?他秉性纯良,绝不可能同意让你替他顶罪。” 李梦娥脸色阵阵发青,还想再说什么,心中却涌起一阵阵无力的绝望感。 她也清楚,根本瞒不过这两人。 云苓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在厢房里来回踱步,“过失杀人罪,按照当下法律的话,应当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我记得似乎有几种办法可以减刑免罪?” 然萧壁城的神色依旧不轻松,“有是有,但张玉书是朝廷官员之子,而朱嘉阳乃是平民身,杀人的行为算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朝廷对他的量刑会更重,将功折罪这条路并不好走。” “但不论如何,最好先压下这件案子的风声,由大理寺内部进行秘密审判。否则一旦走漏消息,在京城里形成舆情,不管他最后有没有被定罪,名声算是毁了。” 有时候,名声是比一把比律法更锋利的刀。 目前的案情的确有操作空间,但既然要借用伦理法律的优势,必然要先抢占道德的高地。 萧壁城最担心的是,朱嘉阳会按捺不住地主动到大理寺认罪,那就有些不妙了。 他们是局外人尚能保持冷静和清醒,但那个正直纯良的青年,目前良心正受到强烈的谴责,还真有可能那么做。 “总之先把朱嘉阳找到再说。” 怕什么来什么,萧壁城还没来得及吩咐陆七去找人,就见大理寺卿就步伐匆匆地走过来,面色不佳。 “陛下,张家人已经得知了张玉书昨晚死在有间药馆里的事了,正在大理寺门口闹着要朝廷做主呢。” 张夫人哭喊着要李梦娥杀人偿命,街上聚集了一大堆百姓围观。 他都还没来得及控制局面,人群里就冲出来一个青年人,主动认罪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第 1406 章 张夫人闹事 李梦娥乍听到程大人的话,不由略带绝望地面露苦笑。 “糊涂,真糊涂啊……” 萧壁城也觉得脑仁疼,但如今之际除了迎头直面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是先让大理寺的人把涉案人员全都收押起来。 …… 大理寺外,张夫人带着随从一身素缟地跪在门口石狮子前,早已哭天抢地了好半天。 “我的儿,你怎么这样命苦啊……老天爷不开眼,为何让那丧门星找上你来!” 她曾经本是二品官员的夫人,结果因为张玉书和李梦娥闹出来的事情,夫君被降至五品官员。 公公原是户部尚书,前两年也因年事已高,被朝廷规劝致仕了,明面上是正常的辞官退休,但到底什么原因懂得都懂。 自此,娘家人怨她丢脸,夫家人怪她教子无方,就连丈夫也与她离了心。 失宠的张夫人已经不再是曾经风光靓丽的京城贵妇,短短两年过去就苍老憔悴了许多,唯一的挂念便是张玉书这个儿子。 她年轻时连生三女才得一子,把张玉书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从小便极尽疼宠。 张家人都觉得张玉书没了前途,在狱中定然连命都保不住了,于是彻底放弃了这个孩子。 捞人是捞不出来了,那就也没必要再白花银子去打点什么,故而张玉书在牢里受苦的时候,一直都是张夫人自掏嫁妆打点狱卒善待儿子。 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身体也调养的好多了,本想给儿子说个姑娘好好过日子,哪料竟然闻此噩耗! 张府的下人找了张玉书一夜,上午的时候才终于从有间药馆的人中打探到了情况,小药童尚且年幼,多追问几句便说漏了嘴。 听到张玉书被人砸死了,张夫人当场就晕死了过去,悠悠转醒后,第一时间便是来大理寺门口发疯。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儿子,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凭什么拦着我!” 张夫人不住地挣扎着想冲破侍卫的阻拦,无果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儿子死了,官府不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也就罢了,还不让我这个当娘的看他,这跟包庇李梦娥那小灾星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那小灾星的兄姐得了当今天子的青眼,所以便指使大理寺包庇她?我告诉你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玉书死在有间药馆里,就算是龙君凤主来了也得给张家一个交代,否则便是不仁!跟徇私枉法没有区别!” 大理寺的侍卫见多了这种场面,倒是个个神情冷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听到这话后,面不改色地厉声喝道:“休要胡言乱语妄自揣测,张玉书之死尚有疑点,目前人证物证还在调查取证中,其尸体存放在大理寺中也还需待由仵作验伤,自然不能让任何人轻易靠近破坏尸体,影响伤情诊断。” “目前案子的结果还没有水落石出,真凶是谁还无法定论,你这般在大理寺面前无理取闹,便是干扰朝廷查案,甚至还敢污蔑龙君凤主的声誉,小心程大人治你的罪!” 这话是说给张夫人听的,也是说给旁观人群听的,以告知他们大理寺这样做自有他们的道理。 百姓们向来喜欢吃瓜,也容易人云亦云,这种事情最忌三人成虎,最后事情传开来真相变得面目全非。 但张夫人却不肯依他们,她要是怕了龙椅上那对夫妻,今天就不会来大理寺闹了。 左右人生已经没了盼头,便是冒着杀头之罪,她也要把这件事情闹大闹开,绝不容许李梦娥借着兄长的势,杀了她的儿子还在世间逍遥快活。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儿子死了,连有间药馆的药童都说,昨天半夜是李梦娥亲口承认砸死了玉书,凭什么不能定罪?” “全京城都知道她是什么货色,不要脸的下贱灾星一个,让那小娼妇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周围的百姓看着热闹,也有那较为理智的人提出异议,“大半夜?大半夜的你儿子去有间药馆干什么,药馆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前段时间总去药馆里做些无赖纠缠的事情,这次不会是大半夜溜进去偷鸡摸狗,让人给打死了吧?” 张玉书当初在街上家暴李梦娥的事情闹得很大,虽然他们对李梦娥这样自甘堕落的千金小姐感到不屑,但对张玉书这种殴打孕妇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好感。 听到这话,张夫人当场就急了,神情激动地舞动着肢体,“我儿子去有间药馆是看病,怎么,别人都看得,偏他看不得吗?你们这样污蔑我儿子,简直就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我要去告你们!” “其他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玉书以前的确做过些不好的事情,在京城里惹得大家怨声载道,可他入狱待了那么久已是改过自新,从三月出狱以来从未做过半点坏事,每天老老实实安分守己。” “他总忘有间药馆里跑,也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亲骨肉罢了,他时常跟我说后悔以前做的糊涂事,只想好好弥补和疼爱孩子,可李梦娥却孩子的面都不让他见!” “要不是李梦娥太狠心无情,玉书也不至于被逼得大半夜跑去药馆看孩子,分明是她太过分了!玉书是孩子的亲爹啊,她凭什么不让见面!” “何况她一个女人能害死玉书,定然是趁着玉书对她不设心防蓄意报复,她怎么这么狠毒无情啊!她一定要给我儿子偿命,张家的血脉也不能养在这样的女人膝下!” 张夫人绝望地痛哭流涕,自作主张地脑补案情,并一口咬定真相如此。 她倒是逻辑自洽,百姓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也有不少将信将疑的,故而哪怕张玉书在京城的名声不怎么样,也还是免不了有人被张夫人中年丧子的悲痛模样所打动,纷纷神色异样地低语起来。 眼见舆情越发不受控制,这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挤出人群,挺直了背脊扑通一声跪在大理寺门口前。 第 1407 章 一顿痛骂 “诸位大人!草民朱嘉阳,京城南郊桃源村人士!” “昨夜途经有间药馆,听闻院内有异动与呼救声,故而擅自翻墙闯入。却见那张玉书正捂掐怀中两岁幼童,李娘子则被捆缚于院中,显然是欲行不轨,草民情急之下便搬起石头砸了张玉书,却没想到将贼子误杀。” “李娘子当草民是救命恩人,不愿牵连于我,故而以死相逼要我离开。” “然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让李娘子定罪非君子所为,草民更于心有愧,故而特地前来大理寺自首认罪。” “草民有罪在身不敢辩驳,然那张玉书也不是良善之辈,带着打手夜闯有间药馆,意图强掳妇女孩童,罪行同样天理难容,还望青天老爷明鉴,还李娘子一个公道!” 昨晚从有间药馆中离开后,朱嘉阳就一直没回桃源村。 他在暗巷里眼睁睁地看着李梦娥被带走,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回去。 可杀人这种事情朱嘉阳也是头一次经历,一时间难以面对亲友,便独自一人心神不宁,浑浑噩噩地在街头过了一宿。 直到张夫人带着人前来大理寺哭闹,定要李梦娥血债血偿,他再也忍不住出面自首认罪。 张夫人顿时瞪大瞪圆了眼睛,恨不得一口生吃了朱嘉阳,好像妖怪一样恐怖。 “什么?原来你就是那个奸夫!” “听我儿子说,你平日里总是围在灾星小贱人身边,两个人眉来眼去,原想着清懿书院的门生断不会瞎了眼,跟一个贱货纠缠不清,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张玉书不是没在张夫人面前提起过朱嘉阳,但那会儿她只觉得是儿子心里有怨恨,方才愤愤不平。 再加上清懿书院的学生她不想沾惹,故而也没当一回事。 哪知朱嘉阳自己跳出来认罪,这下可把张夫人逼得发疯,当场一个飞扑过去,张牙舞爪地往朱嘉阳身上抓挠。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大家也都听见了,他大半夜地去有间药馆做什么?路过?放屁!” “分明是去跟那小贱人偷情幽会,两人被玉书抓了个正着,方才联合伙同起来杀了他!” “玉书……玉书!娘的儿啊……呜呜呜,你真是被灾星给害惨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死都去死!” 张夫人已经彻底疯了,逮着朱嘉阳又抓又挠,又踢又打的。 朱嘉阳素来心性纯良和善,更不会跟妇人动手,便也只是左右躲避,忍耐着对方的恨意发泄。 “我与李娘子堂堂正正,不曾越界一步,有间药馆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岂容你这泼妇肆意污蔑!” 不管他们怎么抄,这番话带来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尤其是朱嘉阳身上还穿着清懿书院的院服,昨晚他们办饯行宴,所有学子都穿着这身意义非凡的衣裳,也让旁人确信了他清懿书院学子的身份。 周围的百姓们立刻炸开锅来,这下便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人骂张玉书贼心不灭活该被老天爷收走,又或者感叹李梦娥果真克夫,终是把张玉书给克死了。 有人觉得张玉书不是好东西,但张夫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朱嘉阳大半夜去有间药馆确实耐人寻味。 喧闹声中,大理寺卿程大人终于沉着脸带人赶到门口,将认罪的朱嘉阳和闹事的张夫人都给拘了。 “在大理寺这等朝廷重地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案子尚未开堂,你们便在这里先行给人定起了罪名,本官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干脆让你们来坐算了!” “来人哪,把嫌疑犯人和闹事的都给本官抓起来,在尚未结案前,谁再到大理寺前闹事,一律押入监牢伺候!” 程大人大手一挥,直接把张夫人也给拘了,并派人去张府传话,暗示警告他们不要再继续来闹事。 这是萧壁城的意思,以免张家浑水摸鱼,趁机搅动风云。 朱嘉阳成了犯罪嫌疑人,很快被关押在一间普通的牢房中,云苓夫妻过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草席上怔然地发呆。 “……老师!” 看见夫妻二人,朱嘉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而后又面色一白,捏着袖口立刻跪了下来。 “学生不争气做下错事,辜负了老师的期望,还给书院抹了黑,您开除我吧。” 萧壁城没好气道:“你不是做了错事,而是做了蠢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顾院长就住在朱雀大街上,你是不认识他家的路吗?动不动就开除,清懿书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一个张玉书死不足惜,却要我搭上一个培养了三年的学生,真当书院教养你这么久是做慈善呢?” 朱嘉阳一怔,无措地道:“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以前上课的时候,夫子没教过你们么,遇到事情最重要的是先去想怎么解决问题本身,避免发生连锁问题,而不是争论该谁承担责任!” “你觉得你出来认罪能让事情平息吗?有没有想过你爹娘那边知道后承不承受得住?” “还是觉得朕就那么没用,连自己的学生都保不住?” 这是朱嘉阳第一次见萧壁城这么生气,但对方话里话外却半点都没有怪他给书院带去了不好的影响。 夫子们总说,虽然陛下夫妻无法亲自悉心教导清懿书院里的所有学生,但在他们的眼里,所有的学生无论出身来历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平平无奇,跟李元绍这种落魄名门等人是不一样的,跟顾翰墨这种出色的寒门子弟也是不一样的。 能进入清懿书院已是侥幸,朱嘉阳虽羡慕顾翰墨等人被青睐,却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多得老师几眼赏光,与他们如朋友一样亲近,更别提被重视偏爱的“特权”了。 直到此刻朱嘉阳才知晓,老师是当真把他们都放在心里的,不由得心里酸涩无比,红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萧壁城劈头盖脸地把朱嘉阳骂了一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真是快被这傻小子气死了。 人善被人欺,这么耿直守规矩的人,就算这会儿不被坑,以后外派了早晚也得吃闷亏。 算了……就当是一次历练吧。 第 1408 章 身为老实人的自觉 云苓也耐心地道:“李梦娥不是杀人凶手,这会儿被张夫人骂几句也不会少块肉,大理寺不是靠她一张嘴来给人定罪的,还真能让她给张玉书偿命不成?” “所以说还她清白是早晚的事情,倒是你牵扯入这桩案子中,无论量刑还是舆论,对你的试图仕途和朱家人的正常生活都会有影响。” “我把话说的难听点,就算你的仕途保不住,也总要把外面那些议论声对朱家人的影响降低到最小吧?” 从夫妻俩的一番话中,朱嘉阳总算是听了出来,老师是全心全意站在他的角度着想的。 他也不是真的蠢,被狠狠骂了一通后,从昨晚紧张无措的茫然状态中回过神来,很快意识到自己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 “老师,对不起……是学生愚蠢鲁莽了!” 朱嘉阳愧疚不已,懊恼得想给自己两耳光。 云苓摆摆手,随即道:“我话还没问完呢,昨晚大半夜的你不在村里参加践行宴,跑去有间药馆找李梦娥做什么?” “我、我……”朱嘉阳顿时结巴起来,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还请老师相信学生,我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像张夫人污蔑捏造的那样!” 云苓见他这副模样,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肯定道:“但你的确对李梦娥有意,是吗?” 朱嘉阳脸色紧张地发红,垂头抿着唇不说话了,他不知道对方会怎么看在这段在世人眼里“不正常不健康”的感情。 云苓叹气,“我就说你平日里也是成熟稳重的人,怎么遇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原来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她之前在桃源村里的时候没少和村民们打交道,平日里朱嘉阳都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把村里的孩子照顾引导的很好,连孟福儿也很信赖他。 看着也不像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现在就解释得通了。 听到这话,萧壁城颇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想到朱嘉阳会对李梦娥上心。 但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他对此没有过多想法,很快又正色起来。 “先不谈别的,你和张夫人在大理寺门口一闹,这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开,我刚才已经先派人通知顾院长亲自到朱家走一趟,安抚老村长的情绪,免得他们担惊受怕。” “至于张玉书之死,我相信你的确是误杀,有关过失杀人的案子,大周各地官衙都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审判结果根据案情的不同也有很大出入。” 过失杀人分很多种,比如有猎户打猎误伤路人致其死亡,这种肯定是要罚钱判刑的,没得说。 其次是当事人受到迫害,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迫反抗时不慎致其死亡,类似情况衙门会判为正当防卫,不会给当事人定罪。 但第二种情况的前提是,必须确保当事人在案子发生的时候,的确属于弱势的一方。 倘若人真是李梦娥杀的,她不会被判太过严重的刑罚,只会因为目前的平民身犯了权贵性命,被判个一两年意思意思,还可能因为儿子年纪尚幼被不断减刑。 她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执意要顶罪。 但朱嘉阳就不一样了,首先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当时处于弱势反抗的一方,其次他是个平民,按照法律得罪加二等。 虽然这个“以下犯上,罪加二等”的规定很操蛋,但在古代这种阶级明显的封建社会背景下,却是很常见的。 当初封侍郎的填房小杨氏在设计封阳时,只是略略影响了云苓的名声,就被判了三年刑。 而她买凶杀人未遂这么严重的事情,也依旧只判了三年刑,因为线人的出身比她卑贱太多。 污蔑诽谤和买凶杀人未遂,两者的严重程度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最后却因为涉案对象的身份尊卑而导致了同样的量刑结果,云苓早就觉得不合理了。 她和萧壁城一直想要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落实下去。 只是以前贵族阶层在法律中有许多优待和特权,牵扯的条律太多,刑部那边一直还没重新编写好法典,这才没来得及改革。 倘若能早些改革,朱嘉阳这件事会好处理很多,但谁也算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只能算这小子倒霉。 云苓没参与过大理寺的日常工作,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解有限,不由得问道:“朱嘉阳此举也算是见义勇为了吧?类似他这样的情况,有没有最终判定无罪的?” 萧壁城点头道:“有倒是有,不过这类案件很少,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杀人者曾是远近闻名的贤者,做过许多拿得出手的善事或对当地有大贡献,被官府格外开恩赦免罪名。” “要么就是被杀者乃罪恶滔天之人,所做之事足以激起民愤,最后官府反而判杀人者是为民除害的义士,不仅不会被定罪,还会被嘉奖。” 他最早想的就是从这方面入手,先保护好朱嘉阳的名声再说,因为这两种判决结果都立足于当事者的声誉和民间舆情。 就算这个青年人现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不代表他以后没有。 萧壁城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哪怕暂时不入仕,朱嘉阳去做别的事也能干出一番实绩,到时候依旧能折罪。 虽犯了命案,在百姓看来也是见义勇为,能够谅解。 只是没想到他跟李梦娥的关系有些暧昧不清,还被张夫人给宣扬了出去,这便在舆论上先矮了一头。 真是个傻小子啊,哪怕刚才在大理寺门口吵架的时候,当众咬定自己去有间药馆是急病抓药呢? 顺着张夫人的话去解释他和李梦娥堂堂正正,不就等于间接承认的确是半夜去找李梦娥的了。 难道这就是身为老实人的自觉吗? 萧壁城心里叹气,不管怎么样,先尽可能地搜集对朱嘉阳有利的证据再说。 天子门生的关注度太高,这件案子不能压着冷处理了,必须尽快开堂公审,以免舆论演变成流言。 …… 第 1409 章 鲫鱼豆腐汤 朱嘉阳和李梦娥就这么暂时被扣押在了大理寺中。 事情的风声要不了半天就在京城里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右相府上。 得知消息的时候,李右相正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在自家后花园里钓鱼玩。 这池子里养的并非锦鲤一类的观赏鱼类,而是鲫鱼之流餐桌上的常客。 他原本是在桃源村里买了个小宅子养老的,但这几天李元绍都待在桃源村里,他不好频繁现身,不然爷孙俩碰面怪尴尬的,干脆就回府了。 封左相下朝后路过大理寺时,恰好在人群里吃了个完完整整的大瓜,等张夫人被抓去关押了以后,他直接调转车头去了右相府。 “虽不知事情缘由如何,但案子牵扯到李梦娥,你那宝贝嫡长孙怕是又要急得上火了。” 李右相握着鱼竿,神色没有什么表情,却罕见地沉默。 封左相也不在意,望着池子里肥美的鱼儿,悠悠道:“依老夫之见,这次的事情龙椅上那两口子有点不好做啊。” “那朱生是户部看重的苗子,两口子肯定不会轻易让人折在这里,可他们要保人的话,稍有不注意避嫌,便会落得个徇情枉法的评价,容易叫人诟病。” “如今朱生因为救李梦娥而身陷囹圄,怕是李元绍也做不到置身事外……啧啧。” 其实他想说,李右相若是想与好孙儿缓和关系的话,这倒是个好机会。 李家以前可是跟张家穿一条裤子的,没人比这老秃头知道能怎么拿捏他们。 闻言,李右相动了动,忽而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嫌弃地看了老对头一眼,“我说你这糟老头子,一天天的怎么那么闲?” “下了朝也不回府用膳,跑到老夫这里掰扯这些糟心事做什么,怕不是上朝挨了骂,自己憋屈吃不下饭,跑到这儿来存心让我也吃不下饭。” 封左相心底一声冷笑,暗暗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老夫就是特地来看你笑话的,马上李家又要在京城里出名咯!” “你越是难受,我睡觉就越香,不跟你废话了,我这便回府听着八卦下饭了。” 看着封左相悠闲起身离开的背影,李右相差点没忍住一鱼竿戳在他菊花上,不过他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瞪着对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后花园里又安静下来,李右相一个人坐在藤制躺椅上,怔怔地望着水面发呆,鱼饵被啃光了都没想起来抬手。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话,他肯定会说,那兄妹俩的破事跟李家有什么关系? 一个两个的早就被逐出李家了,无论怎么被人拿出来做饭后谈资,都影响不了李家的声誉一丝一毫。 可现在这话,李右相说不出口,却不是因为想与李元绍缓和关系。 他只是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来,相府花园的水池里,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上不得台面”的鲫鱼? 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 哦对了,是当初梦娥那小丫头干的。 李右相犹记得早年的时候,自己有一次生了病,忽然间就很怀念老妻常做的鲫鱼豆腐汤,据说夜里病得稀里糊涂时,还曾哭着闹脾气要喝,在小辈们面前丢了好大的脸。 醒来后他觉得挂不住面子,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子女们也都很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唯独三岁大的李梦娥,却娇声嚷嚷着府里的下人把他那院子池塘里的锦鲤都换掉,要改成养鲫鱼。 “祖父要喝鲫鱼豆腐汤,他白天喝不到,晚上做梦都伤心哭啦!以后院子里养了鲫鱼,想什么时候喝都可以!” 大人们听到这话,皆是偷偷暗笑。 李右相脸上怪害臊的,但也不至于跟个三岁小孩过不去,心里反而觉得熨帖,对这个年幼的嫡孙女很是喜爱。 比起乖巧文静的孩子,他其实更偏爱活泼外向些的小丫头,就算娇蛮凶横一点也没什么,反倒更让人觉得有几分老妻的影子,甚是可爱。 于是,哪怕鲫鱼这种东西并不适合出现在丞相府里作为观赏鱼,李右相还是任由李梦娥指挥下人们当真把锦鲤给换掉了。 封左相来右相府里做客,发现他院子里养的鱼跟其他院子里的不一样,还特地嘲笑过他的审美。 李右相并不当回事,嫡孙女的心意他懂个屁。 但自从老妻去世后,他就很少喝鲫鱼豆腐汤了,因为无论再好的厨子,始终做不出来老妻当年的味道。 久而久之,这一池子的鲫鱼也就被遗忘到了脑后。 只有右相府里的园丁们,每一年都还勤勤恳恳地遵循着小小姐幼时的要求,不断地投入新的鲫鱼苗。 这会儿,十六年前的往事猝不及防涌进脑海,让李右相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突然又想喝鲫鱼豆腐汤了。 今日,右相府中的午膳注定让人味同嚼蜡,李家大房的夫妻俩根本就一点都吃不下饭。 厢房中的李大夫人靠着床柱直哭,“你说说,梦娥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老天爷是觉得还惩罚得不够吗?” 对于这个曾经宠爱过的女儿,她可谓又恨又怨又痛心。 她怨恨李梦娥不争气,做出那些荒唐事来,让她丢尽脸面抬不起头来,最终在极度气愤与失望之下选择放弃她自生自灭。 可每当真的听到对方现在过得如何凄惨,她却又忍不住为之伤神落泪,到底做不到狠心不管不顾,便私下半睁着眼放任李梦纾拿钱去接济对方。 偶尔路过有间药馆,李大夫人总是会为李梦娥的现状揪心,可想起她之前犯的事,又忍不住怒火冲天。 但自从李右相改变之后,整个李家的气氛便也默默地发生了变化。 李大夫人也开始反思自己做娘的失败,对小女儿的挂念日渐增长,却又只能默默地远远看着她。 李家大爷心里也不好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许久之后,终于鼓起勇气道:“到底是亲骨肉,此事不能放任不管。” “先请示一下父亲吧,这次不论他作何回应,我定据理力争,不再退让。” 李大夫人这才止住了眼泪,眸带希冀地看着他,连连点头。 两人就要去找李右相摊牌,却在他院子里扑了个空。 小厮摇摇头道:“相爷刚才未曾用膳就出府了,也没说去哪儿。” 对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第 1410 章 把柄 大理寺的下人居舍内,李家三兄妹齐聚一堂。 李元绍狠狠一拳砸在梁柱上,眼瞳发红地咬牙道:“到底还是让那混蛋惹出了事来,都怪我对他放松了警惕,若昨晚上没有把你一个人留在有间药馆里,便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李梦娥平声道:“哥哥别太自责,张玉书的心思摆在那里,就算这次不动手,将来抓住别的机会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不是你的错,非要怪谁的话,那也是我当初自己种下的因果,怨不得别人。” “那个挨千刀的孬货,死了也不让人安生,这下又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真是祸害遗万年!” 李元绍忍不住低语咒骂了几句。 然而事已至此,李梦娥也只得打起精神面对现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帮朱嘉阳摆脱困境。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以前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今后再差也越不过从前去。唯独朱公子为了救我横遭此劫,若是对他的名声和仕途有影响,我怕是这辈子都要寝食难安了。” 李元绍拧着头沉默不语,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他对朱嘉阳的做法也甚是惊讶,但不管怎么说,感激之情是摆在第一位的。 对方于他们兄妹有恩,这事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李梦纾也沉着脸色,但总体还算冷静,“哥哥,这次的事情,老师他们怕是有些难做,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帮到朱嘉阳?你从前被带在祖父身边做事,对张家有几分了解,手中有没有他们一些不为人知的把柄?” 她跟柳清砚交好,在其影响之下,也学得了许多关于本朝律令的知识。 现在说出这番话,是跟萧壁城夫妻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元绍跟妹妹心有灵犀,也知道她的意思,神色不由得有几分微妙,“……有关张家的一些腌臜事,我倒是听闻过些许,但具体细节并不知晓。” 以前他还是李家嫡长孙的时候,没少游走在灰色地带之间奔走办事,这自然是受到了张家和李右相的影响。 比如说他知道张家暗地里很隐晦地跟青楼赌坊之流关系暧昧,经常在朝廷当中打着风雅的幌子邀客办宴,实则干些拉皮条的权色交易。 礼部嘛,那帮人就是这样,从来不缺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 张家的老家主曾是上一任礼部尚书,张家当然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李元绍那会儿是李右相最重视的长孙,所以在学习料理家族事务的时候,难免会在和别人的交往中听到一些三教九流的隐秘。 但有关那些黑暗的事情,他也只是半遮半掩地窥见一角,看得并不真切。 因为李右相一直都很慎重地拿捏着尺度,不让李元绍做个天真理想的单纯傻瓜,也不让他过分浸染其中被染上黑色。 李元绍沉沉地道:“不管怎么样,张家私底下肯定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他们运气好,在殷陆两家被清算之前便退出朝廷核心了,这才侥幸缩着尾巴逃过一劫。” 否则按照后来萧壁城对朝廷官员进行大清洗的雷霆手段,张家肯定讨不了好果子吃。 李梦娥虽然没被关在监狱,目前也属于嫌犯,探监的时间一到,兄妹俩就被狱卒请出去了。 “梦娥你安心在里面待着便是,哥哥一定会想办法的。” 李梦娥了解兄长的性子,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神色安心了几分。 在对方的目送下离开后,李元绍略有不甘地离开了下人居舍,神情却并不轻松。 李梦纾冰雪聪明,从刚才的话中也大致猜到了些许,不由低声问道:“哥哥,祖父手里是有张家把柄的,对吗?” 李元绍没说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梦纾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蹙起眉头喃喃道:“不知祖父如今对梦娥是否还有气恨在心,你若是觉得难做,便让我去向祖父求情好了。” 家里的氛围已经好转很多了,哪怕李右相再生气,到时候她拉上爹娘一起求情,他应该不至于狠心肠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反正李家早就跟张家闹翻了。 但李元绍却摇了摇头,眸光复杂地道:“不,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单单是为了梦娥和朱嘉阳,哥哥并非不能向他低头,哪怕下跪都无所谓。” “……哥哥的意思是?” “你从前不觉得奇怪么,朝廷官员中奉承讨好李家的不在少数,为何李家单单与张家同气连枝,祖父甚至想过要把你许配给张玉书?” 他这么说李梦纾立刻就懂了,不由得当场吓了一跳,“哥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张家做的腌臜事,李家也有份吧?” 李元绍神情郁郁道:“老头子不至于糊涂到那个份上,但也绝不会出淤泥而不染,否则当初两家闹翻的时候,他怎么不在昭仁帝面前直接将张家一军。” 早前李梦纾不怎么关注家族纷争,入了清懿书院后又一心扑在学习上,这会儿仔细一想也品出了不对劲来。 为了张玉书和梦娥在寒山寺犯戒的事情,祖父当初可是跟礼部老尚书在昭仁帝面前打起来过。 事后祖父直接被迫带薪养病,逐渐退出了朝廷的舞台中心,他一个把家族发展看得跟命一样重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 要是能狠狠报复张家,李右相绝不会顾念昔日的同盟旧情。 他没有那样做,说明张家出事了,李家也讨不了好。 想通这一点,李梦纾的心也直直沉了下去,不敢确定李右相会为了帮梦娥而损害整个李家的利益。 兄妹俩心事重重地走出大理寺,看到江潮岳汐带了些幼童的衣裳和玩具过来,却没看到孟福儿的身影。 “咦,福儿去哪儿了?” 刚才他们三人一同去探望李梦娥,因案情发生的突然,居舍里缺少照料孩子的日用品,孟福儿便主动提出回有间药馆拿。 江潮闻言解释道:“刚才福儿正收拾着东西,突然有人来找,她便告诉我们村里隔壁的大娘有急事找她帮忙,托我和师妹把这些东西送过来,匆匆忙忙地走了。” “对了,福儿还让我们转告两位,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让你们不必担心。” …… 第 1411 章 贪心惹祸 李元绍满怀心事地点了点头,将侄儿要用的东西都收好,向师兄妹俩道了一声谢,请狱卒把东西给李梦娥送了过去。 “梦纾,你还有公务在身,回去吧。这件事交给哥哥来办,我先去求见了陛下再说。” 李梦纾也知道自己留下来没用,只得先回封家,想着将这事告诉封左相,也许老人家能有主意。 李元绍想的却是,他对张家的私密事多少了解一点,不妨尽快把知道的消息线索都告诉萧壁城。 大理寺卿程大人说,陛下夫妻俩正在调取查看往年的宗卷,彻查张家的底细当中。 萧壁城确实已经为这件事忙了一整天了,他以前闲着没事儿老爱用精神力偷听八卦,得知张家以前私下有过一些密切往来的官员。 印象里,他们有一大半都因为犯事被查,在后来的清算当中被严惩了。 张家则是因为跟李家早早闹掰,反而因祸得福提早抽身。 他叹气道:“现在要从头查起有些难了,张家不是傻子,意识到咱们迟早要清算朝堂,肯定提前处理干净了小尾巴。” 云苓对那个爱撞柱子的礼部尚书印象很深刻,撇嘴道:“这群张家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轻易放过他们失策了。” 不过,那会儿他们的清懿书院才刚刚建起来,还撼动不了一品官员这样的庞然大物,能逼得礼部尚书主动退休已实属不易,谁能想到还会发生后来的幺蛾子。 夫妻俩顾不上气馁,在藏卷阁里一待就是两天一夜。 其间李元绍主动前来求见,有他的加入,办事的效率倒是高了一倍不止,但离学子们整体外派没几天了,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怕是有些来不及。 云苓不由得揉了揉额角,难得地为一件事犯愁。 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在第三天时猝不及防地来了个急转弯。 许久不见的燕王竟是亲自来了一趟大理寺,手里还亲自抱着一个不小的木匣子。 “御之,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燕王前段时间出去避暑了,这会儿才刚回来几天,刚见面就赶紧把那个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气喘吁吁地道:“三哥三嫂,不得了了!你们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云苓闻言将木匣子打开,便见里面放着厚厚一沓写满了字的文书,还有不少账本。 不等他们回话,燕王便急吼吼地道:“你们快看,这里面是张家鱼肉百姓和欺压良民的铁证啊!” 萧壁城顿时精神一振,迅速地翻看起来,一时间脸色又是惊喜又是愤怒和意外。 惊喜的是得到了心心念念想找的张家罪证,愤怒的是这个看似老实的张家,私底下干的事情一点都不老实。 比如故意设立私人赌坊,哄骗百姓赌钱上瘾,输得倾家荡产后就逼人卖田卖房,以此手段掠夺抢占百姓们手里的土地。 还有花重金培养京城各处秦楼楚馆里的歌姬舞姬们,让她们进行各类权色交易,从而谋求利益,甚至是敲诈勒索其他官员。 甚至还有私下组织官员一同聚众-淫-乱的宴会名单,参与过其中的官员及其家眷都有记录,还详细地记载了参宴次数。 最让萧壁城额角突突直跳的,则是有的官员家眷因为不肯从,便遭到药物设计被迫牵扯入其中。 他早就知道,六部当中的官员,数礼部那群表面清高廉洁的家伙私底下最爱拉帮结伙混迹秦楼楚馆,但其真正的混乱程度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匆匆翻看完一些证据后,萧壁城差点气笑了,“御之,这些证据你是从哪儿来的?” 燕王顿时神色古怪,“是大伯亲自送来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把匣子给我的时候,只说你们会用得上,其余什么都没解释。” 他当时还心里纳闷呢,打开后看了一眼,差点把下巴给惊掉。 这些毁三观的东西要是公开审判的话,多少人得丢尽脸面啊。 更可怕的是,匣子里还有张家的私人账本,详细地罗列了他们家这些年来的“送礼账单”,说好听了是人情往来,说难听了就是金银贿赂。 燕王看到这些证据的时候,心底便咯噔一声,第一反应是李家的名声要彻底玩儿完了。 虽然那些与赌坊青楼相关的营生,李家并不在合谋共事的东家名单中,那些淫宴也跟他们不沾半点关系。 但这本私账的人情往来对象上,涉及金额数量最大的赫然就是李家! 张府“孝敬”给李家的私宅、田产、各种瓷器、茶叶、宝物,十几页纸都罗列不完。 再结合送罪证来的人是他亲大伯,李元绍的爹,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家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可能不干净,非但不向朝廷举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收下了! 即便没有参与欺害良民百姓的事情,这种做法也绝对要被狠人戳脊梁骨。 听到这些东西是自己爹送来的,李元绍迅速靠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御之,你说这些东西是我爹给你的?他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这些罪证不是应该被李右相深深地藏起来,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吗? 燕王摇头,显然也被这口大瓜噎得不轻,“不知道……但大伯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梦娥的事情了,说不定是瞒着外公偷来送给我的。” 萧壁城合上匣子,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息了怒火。 不管怎么说,救朱嘉阳东西是有了,凭张家干的这些事情,百姓们光是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可是这些东西一旦披露出去的话,李家也会迎来潮涌般的恶评,说不定燕王和李梦纾也会受到些许影响。 云苓紧紧地皱着眉头,叹气道:“李右相这个老秃头,真是贪心犯糊涂啊!” 为了那些金银之物,这下可是他自己亲手给李家挖了个大坑。 第 1412 章 告发李右相 面对这些摆在眼前的罪证,萧壁城抛开私底下的人情,第一时间便动员了大理寺和户部官员,对涉案的相关人员进行调查取证。 他不可能因为这些证据会影响到李梦纾等人,便对此遮遮掩掩,或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不过,一旦罪名确定,李家必然将迎来高额罚金,甚至是牢狱之灾,家族中在朝廷任职的官员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萧壁城心底很是不解,李大老爷是怎么有胆子敢把这些东西交给燕王的? 如果不是这会儿天色夜色已深,他还真想把人叫来问个清楚。 夫妻俩连夜安排大理寺成立专案调查小组后,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看他们这么辛苦,燕王主动提出接手后续的跟进事宜,但要查的是他母族的人,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他很震惊李右相贪污受贿的金额之大,想骂又骂不出来,毕竟他曾经得到的利益都是外公给的,这一点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同时燕王也意识到,自己曾经在母族享受到的东西,少不了掺杂着民脂民膏,哪怕他以前并不知情,心里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残酷的认知令他坐如针毡,浑身难受,就这么心事重重地走了。 再过三个小时还得上朝,云苓和萧壁城也调转车头回了长乐宫。 路上聊起这件事,她思索着道:“除了李右相授意,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李大老爷这么有勇气。” 萧壁城道:“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 “很不可思议,对吧?” “嗯。” 如果说李右相是在知道大理寺开始调查张家之后,害怕李家也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主动“自首”以求能够从轻发落,这未免太荒谬了。 老秃头手里这些东西,他要是不主动爆出来,大理寺还当真未必能挖得出来。 毕竟里面的很多涉案官员,早就在当初的洗牌中被清算掉了,李家大可以顺势轻松抹去残留的痕迹,从此不为人知。 更何况要自首的话,他该亲自找天子坦诚才是,而不是让燕王来送罪证。 可要说李右相这样做是为了帮李梦娥出气、救朱嘉阳于水火之中,那就是荒谬中的荒谬了! 老秃头怎么会为了断绝关系的孙女和毫不相干的陌生小子,把李家推上风口浪尖?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在上朝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今日轮到萧壁城上朝,他回别墅匆匆洗了个澡吃过早饭后,便直接去了金銮殿。 原本这两天没什么大事要安排,他想早早结束会议散朝,那位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李家大老爷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扔了个惊雷。 李大老爷在朝中任职太仆寺少卿,是个从四品官员,掌舆马畜牧之事,相当于交通部的副部长。 眼看要无事散朝,他忽地起身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奏!” “微臣要举报揭发当朝右相李大人贪污受贿,与前任礼部尚书张鹤以权谋私,私下收受金银珠宝、良田房产无数,受贿之银高达上千万两!”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哗然。 “什、什么?” “我没听错吧,李少卿举报李右相,他揭发自个儿亲老子贪污受贿?” 所有人的重点不在于李右相贪污受贿,而在于举报李右相的人。 说白了身在朝堂,水至清则无鱼,有几个官员没有在私下受过旁人恩惠的? 收一两银子的礼也算受贿,细说起来没几个干净的,所以这事并不稀奇。 但这位李少卿平日里只知道跟头老黄牛一样埋头干活,不是很有存在感,印象里一大把年纪了还总被李右相训得服服帖帖的,让往东不敢往西。 所以他突然跳出来举报亲爹,弄得整个金銮殿的官员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萧壁城却是精神一振,高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事,又证据何在?” 李大老爷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但还是坚定地拱手道:“回陛下,自家父带病休养后,相府的大小事宜便逐渐由微臣掌管处理。却不想府中在查对往年的账目时,无意间发现许多假账漏洞,有个别未曾经营的田庄铺子进项异常,顺藤摸瓜后发现了此事。” “此乃右相府中的阴阳账本,微臣已尽数整理完善,还请陛下一一过目。” 李大老爷将案几下的一个小箱子双手呈上,太监小金子立刻交到了萧壁城手中。 不等他翻看,李大老爷又继续跪下,痛心疾首地激昂道:“天下百姓苦贪官污吏久矣,陛下为肃清朝廷殚精竭虑,微臣本该替陛下排忧解难,却不想有朝一日竟也成了附骨之疽,微臣实在无颜面见陛下,罪该万死!” “而右相大人虽是微臣家父,然其不知廉耻,只顾一己,此举与鱼肉百姓又有何异?世人皆知,贪者自贱,唯有清正廉明才能问心无愧地行走世间,故而微臣无法容忍和包庇家父的做法,特在满朝文武面前当众揭发!” 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封左相更是直勾勾地看着李大老爷,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知道老秃头的大儿子是个循规蹈矩的刚正性格,但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告发亲爹。 所以老秃头这是……? 萧壁城看着匣子里的账本,心中却是风涌云动,电光火石间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 张家的罪证是李右相让人送来的,也是他让大儿子当众告发自己的。 先不论老头子的动机如何,但他此举绝对是要抗下一切罪责过错,然后把整个李家都摘出去。 回过神来,萧壁城率先震慑了闹哄哄的金銮殿,然后当场把李大老爷交给了大理寺,并下令禁卫军严守右相府,在事情没有定罪前将李右相暂拘于府中。 他在金銮殿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消息当然瞒不住,散朝后很快就穿到了民间。 百姓最恨贪官污吏,这事一经传开,立刻压过了张玉书之死案件的热度。 封家,李梦纾也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她面色惊疑不定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杯都因失神而没能放稳,从桌沿上掉下去摔了个粉碎。 “难怪……难怪当初祖父会动心思把我许配给张玉书。” 第 1413 章 李右相的抉择 李大夫人坐在李梦纾对面,愁容满面地抹泪。 “昨日,你祖父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们了。” “当初他才坐上丞相不久,你祖母便逝世了,彼时李家才重振不久,处处上下都需要银两打点。他后宅中没有主母能够当家,忙的焦头烂额,恰逢礼部的张侍郎找上门来向他示好,他一时动了贪念,便收下了对方的好处。” “这种事情你也明白,一旦沾过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故而有一就有二,李家与张家的往来越发密切。” “你祖父当时也心里不安,一来昭仁帝刚登基不久,朝廷尚有无上皇把控,他怕被发现后吃不了兜着走。二来担心李家落了把柄在张家手里,日后被对方拿捏要挟,所以想着助对方顺利拿下礼部尚书一职后,便立刻划清界限。” 听到这里,李梦纾深吸一口气道:“但祖父没能和张家划清界限,还是被缠上了,对吗?” 能难倒李右相,其中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更大秘密。 李大夫人表情几番变幻莫测,有些难以启齿地道:“张家的家主做了礼部尚书之后,便以答谢为由邀你祖父赴宴,却不想,却不想……” 后面的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说出口。 且说张家邀请李右相赴的宴,赫然是个众人共欢的淫宴。 礼部尚书此人大概有些特殊癖好,他自觉跟李右相关系亲近非常,双方是同一条船上的盟友,又见他人到中年丧妻,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便主动邀他寻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右相才发现了礼部尚书,以及朝廷其他官员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自然是惊出一身冷汗来,连忙拒绝了礼部尚书的“好意”,但这么大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也不敢轻易宣扬出去,否则李家满朝皆敌。 “你祖父心生贪念,踩到了一坨洗不干净的屎,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往前走。后来他便继续保持与张家的关系,而张家则向你祖父透露了更多东西。” 这些东西,自然就是燕王交给萧壁城的罪证提到的秘密。 “张家的做法既是投诚,也是威胁,警告李家不要妄想跟他们撇清关系。” 李右相当然不可能让李家被人拿捏,所以在和张家打交道的时候,私底下也搜集了他们许多罪证。 但他根本不敢告发张家,否则他也完了。 李梦纾沉沉道:“所以他才会为了保全李家,不惜要把我指婚给张玉书。” 李大夫人满面郁色地点头,“不错,是张家提出要李家女儿嫁过去的,想要更深入地捆绑两家的关系。那时梦娥还深得你祖父看重,所以才动了心思让你嫁过去……” 张玉书这种人就连李元绍都看不上,李右相怎么可能当真觉得对方是个良人? 不过是处于当时的纠葛立场中,决定牺牲掉另一个作用不大的孙女罢了。 听到这番话,哪怕是泥人也得有三分火气,李梦纾面容上忍不住泛起冷怒之色,“祖父太过分了!明知张家是那样的火坑,还要推我进去!” 李大夫人张了张嘴,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其实张家内部风气不正,倒也不敢真的对李梦纾做些腌臜事,礼部尚书清楚李右相厌恶反感这种事情,所以派出的联姻对象是张玉书。 这个嫡孙虽然扶不上墙,还老去青楼里寻花问柳,但比起另外的张家子弟来说,都能道一句“干净”了。 可李右相当时的做法就是如此令人寒心,她没办法在李梦纾面前为其说好话。 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昨日知道那些难以启齿的真相后,心中对李右相也是极为愤怒埋怨的。 李梦纾到底性格理智,很快又冷静下来,“所以他现在做这些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李大夫人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祖父说……梦娥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有他逃不脱的责任。” “他自觉亏欠梦娥太多,想要弥补从前做下的错事,将张家彻底解决掉,让他们无法再阴魂不散地纠缠她。” 或者不仅是对李梦娥的亏欠,还有对其他子孙的亏欠,让李右相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有关张家的秘密,除了李右相本人以外,再无其他人知晓,是他从前亲手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恶果也当由他一人承受。 “今日上朝的时候,你父亲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告发了你祖父。此前有关连坐之罪的律令已经废除了,所以只要保证李家其他人不知情不参与,官职便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你父亲甚至还会因为揭发你祖父的罪行而立下大功。” “另外,你父亲和几位叔叔们也将会向京城百姓们承诺,把李家从张家手中受贿得来的不义之财,全都归还给原来的苦主。” 房屋土地是张家抢来的送给李家的,那李家就还给当初被欺压的百姓。 这样一来,不仅能减轻百姓的怒火,说不能还能让人反过来称赞一声李家人有道义。 李梦纾沉沉地道:“祖父是要父亲高举大义灭亲的旗帜,然后把所有污名都揽下,这样李家就算被朝廷重罚,至少道义上能对百姓有个交代,不会让李家子女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萧壁城夫妻要保她和李元绍的话,就一定会配合李右相,把所有的罪责都判给他一人。 “所以祖父……他会怎么样?” 李大夫人捏紧了手帕,喃喃道:“被罢官是一定的,但砍头还是牢狱之灾就不得而知了。” 天子夫妻心胸仁厚,未必会要了李右相的命,但牢狱之灾就难说了。 可他已经六十多岁的年纪,吃几年牢饭跟等死也没区别了。 李梦纾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不知该露出各种表情,甚至有些茫然。 她本该感到愤怒的。 可一想到,曾经那个用子女们的人生来换取家族利益的老人,如今竟然也会有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子女们的一天,她的心情就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 1414 章 他本该为子女遮风挡雨 右相府中,被限制了人身行动的李右相坐在后花园中,神色平静地应对大理寺官员的盘查询问。 待事情告一段落后,他瞥了眼忧心忡忡的四个儿子,瓮声瓮气地开口:“摆出一副丧气样子干什么,老头子我还没被陛下赐死呢。” “再说了,陛下夫妻面冷心软,还不至于对一个糟老头子用刑罚,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李右相心里也捏不准萧壁城夫妻会怎么处罚他。 毕竟在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就闹出这么大的丑闻来,简直是让朝廷和皇家面上无光,按照思维惯例,得被拎出来杀鸡儆猴,震慑朝廷才对。 不管怎么样,他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后,依旧做出了这个选择,就说明没有怕的。 李大老爷攥紧了拳头,忍不住道:“爹,梦娥的事情并非只有这一种办法能解决,您为何……整个李家一起扛,未必抗不过去啊。” 罪责摆在那里,他们一人承担一部分,均摊下来压力会小很多。 陛下将在朝廷任职的所有李家子弟都降职处理,也足以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可现在李右相揽下所有的罪名要把他们摘出去,就要承受全天下的怒火了,并且注定在史书上留下臭不可闻的一笔。 哪个在朝为官的不想名垂青史?哪个读书人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羽毛? 没有人希望自己死后成为后世人批判怒骂的典范,何况李右相这么在意名声形象的人。 李右相依旧反应平和,淡淡地道:“什么一起扛,这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懂个屁。” “为人父母的,自当为儿女子孙们遮风挡雨,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老头子一人造的孽,用不着别人来担责。” 他从前就是在仕途中走上弯路迷失了自己。 原本振兴李家的初衷是为了让家族强大起来,成为儿女子孙们避风的港湾,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再也不会受到旁人欺负。 结果到头来却把儿女子孙拿去当做维护家族的工具,可不是本末倒置吗? 李右相只庆幸自己还没有糊涂得变成老年痴呆,身子骨也还能动弹,尚能有机会弥补曾经的错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张家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要是不尽快站出来解决这件事的话,将来某天秘密曝光后,对于李家来说将会是真正的浩劫。 届时子孙辈辛苦打拼多年的业绩和名声毁于一旦,李姓子弟在京城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他才是李家真正的罪人,死后也无颜面见老妻和列祖列宗。 “你们几个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把老夫交代给你们的事情都办妥了,往后多多行善,花光了银子不要紧,能把李家的名声买回来就是千值万值。” “切记拧成一股绳子,才能顺利渡过难关。” 一番话说的李大老爷等人眼圈发红,心中感动。 这一刻,看着面前佝偻瘦小的李右相,好似又忆起了年幼的时光。 当年父亲的身形也是清瘦不堪,可在他们眼里看来却是那么高大,令人心安。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让人如此怀念,鼻尖发酸。 李大老爷应了下来,打起精神继续配合朝廷查案,去年这会儿还相互敌对仇恨的四兄弟们,也都一言不发地默契各自行事。 …… 京城里炸开了锅,文武百官依旧沉浸在李大老爷揭发父亲的震惊中。 萧壁城却是在诧异过后,很快明白了一切,他不禁叹道:“李右相当真是变了。” 不管这老秃头以前有多令人讨厌,他无法否认对方在这一刻的担当与勇气,足以让人心生敬佩。 云苓轻声道:“他让燕王来送罪证,想来也是对李贵妃的一种弥补吧。” 李家的几个子女,李右相都考虑到了。 这份“大义灭亲”的检举功劳,他并没有全部留给李家的儿子,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给李贵妃。 只是李贵妃身为女子,不需要这份功劳,所以转而将愧疚倾注在了燕王身上。 燕王是姓萧的,实打实的皇室之人,李右相完全可以不管他的。 毕竟这事闹开了以后,顶多让他蒙羞一段时间,却并不会影响他的实际利益。 不过李右相还是自觉心有亏欠,所以让大儿子把罪证交给了燕王。 只要对方想,他可以很轻松地撇清与这件事的关系,还能顺便挣一份功绩。 但李右相没有让大儿子解释其中缘由,因为以燕王的性格,未必会乐意收下他这份“好意”。 可不管对方接不接受,他都是要弥补的。 等计划往下进行后,燕王自然会知道他的用意,到那个时候想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燕王的确也反应了过来,却是满心窝火地攥紧了拳头,气愤道:“谁要他牺牲自己给我挣好处了!我是没什么出息,但也干不出踩着母族上位这种事情来!” 他以前不喜欢李右相这个外公,哪怕外公对他很好,但都是建立在维护李家的利益上。 在燕王看来,对方跟昭仁帝比起来半斤八两,他有多厌恼父皇的偏心,就为母亲的遭遇感到多痛心。 老秃头儿跟昭仁帝一样,都是母亲半生悲剧的重要参与者。 可现在对方却做出了牺牲自己而保护子女的事情,这是燕王在昭仁帝身上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这一刻,他无法否认,自己动摇和心软了。 “三哥三嫂,我还有案子要查……就先不多作陪了。” 燕王心事重重地回到府内,在书房中坐了很久。 最终还是第五瑶先找了过来,将一个匣子放在了他面前:“御之,这里是一千万两银票。” 燕王愣了一下,还没等询问,便又听她道:“赶紧给你大舅他们送去吧。” “……瑶瑶?” 第五瑶叹了口气,“就你外公那个受贿金额,非把李家罚得倾家荡产不可,他还让子女去补偿被张家坑害的百姓,手里的钱哪里够用。” 想花钱保李家的名声,那也得手里真的有钱安抚百姓才行。 “虽然之前跟李家闹得很不愉快,但与那几个堂兄弟姐妹们相处得却不差,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光是为了他们,咱俩也不能坐视不理。” “瑶瑶……” 燕王心下感动,搂住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慢慢道:“谢谢你。” 第 1415 章 京城风云 燕王将银票送去右相府中后,李大老爷脸上的愁色立刻消退了许多,他感激地道:“御之,你这雪中送炭真是太及时了!” 李家兄弟几个不曾分家,各房用度都是从账房统一拨下去的,除了个别的私人小金库以外,绝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李右相这个一家之主手里。 所以他贪污被查的话,罚金就得从这些银子里交。 李大老爷这两天清点了一下家里的财务状况,怕是交完处罚金以后就不剩下多少了,补偿被坑害百姓的那部分钱有个大缺口。 但这笔钱必须花出去用以挽回李家的声誉,所以他们兄弟几人绞尽脑汁地想找人借钱。 眼看李右相摊上大事了,从前那些阿谀奉承的官员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李梦纾送了笔钱回来,里面一部分是她的嫁妆,另外的大头是封老爹给她支援娘家的。 不用猜,定然是封左相的意思。 不过封左相也只能尽些绵薄之力,他以前积累的财富,都让封锦程和封锦薇这对兄妹坑的差不多了。 当年富比小皇宫的温泉山庄被查没收,他也免不了被朝廷清算了一番,被迫上缴了大笔银子。 哪个官员不收礼啊,怎么处理无非看天子心情罢了。 只能说那会儿小封氏还在,昭仁帝有意保全封家的脸面,所以清算得十分低调。 不过封左相后来连续几年不敢搞什么收礼的幺蛾子,生怕被人抓住把柄,如今两袖清风得很。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李右相也是心情复杂,自己跟这个糟老头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竟然是他主动伸出援手来。 李大老爷也不是没想过找燕王夫妇借钱,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除了金王府以外,就属这两口子富贵泼天。 可因为李贵妃的事情,他们的亲戚关系早就破裂了,哪里好意思开这个口。 如今燕王主动送钱过来,李大老爷差点当面哭出声来。 “……御之,你放心,这笔银子打上欠条,今后一定会还给你们夫妻俩的。” “也告诉你母亲,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李家影响你的声誉前途,让她尽管放心。” 李大老爷本想说些关心亲妹子的话,又自觉没脸,最终只这样回复了一句,拍了拍燕王的肩膀。 很快,在京城舆论沸腾的最高点,李家四兄弟及时站了出来,承诺哪怕借钱和变卖家产,也一定会偿还那些从百姓们手中掠夺而来的不义之财。 这下倒是让那些唾骂李家的百姓们冷静了不少,怒火被平息许多。 自古以来,官宦权贵搜刮的民脂民膏在不在少数,但那些官员落马之后,都是被处罚流放,财产充公。 连皇室都穷得不行,至于那些被鱼肉的百姓们,谁管他们的冤屈死活啊。 能亲眼看到贪官认罪已是大仇得报,哪里想过被侵吞的财产还能还回来? 李家老爷承诺的事情,可谓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在京城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只不过,这一次骂的人少了,替李家说话的人多了起来。 “总归是李右相一人贪污受贿,他的几个儿子能够大义灭亲,已是坦荡磊落了。” “不错,他们原可以隐瞒此罪,但李少卿还是在金銮殿上揭发了其父的罪状,可谓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确实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话说回来,李右相受贿有罪不错,大家伙却别忘了这些钱是谁孝敬给他的!” 一句话,就把许多百姓的重点转移到了行贿之人的身上。 没错,受贿归受贿,行贿之人才是掠夺霸占百姓财富的罪魁祸首! 京城舆论的热点转移到了张家身上,无数百姓要求彻查张家是如何得来那么多金银田产的。 燕王顺水推舟,向天下人揭发了张家是如何鱼肉百姓的。 他们做得很隐秘,通常不会亲自动手,在外人面前一副清正廉明读书人的模样,私底下却养着青楼赌坊与数不清的打手。 与此同时还敲诈勒索同僚,那些被敲诈的官员拿不出钱来,自然就只能想办法从百姓身上压榨,或是侵吞国库拨下来办事的银两。 这下百姓们的怒火更盛了,几乎已经没人顾得上骂李右相,将矛头对准了张家,火力全开。 整个张府在案发的时候,就已经被禁卫军所包围了,相关的涉案人员全都被押入了大牢中等待审判,其余一些妇孺幼童则被软禁在府中。 高高的白墙青瓦抵挡不住百姓们的愤怒,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跑到张府门口来骂街,或是朝里面扔石头。 萧壁城亲眼关注京城内的舆论越演越烈,思索一番后,再次让燕王放了最后的猛料——张家引诱胁迫官员举办参与淫宴。 这对朝廷来说是堪称奇耻大辱的惊天丑闻,如果换成昭仁帝来处理的话,他定然不会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而是私底下偷偷处理。 但萧壁城和云苓的想法却截然不同,他们年初登基以来,本就在对青楼等地进行打击改革。 虽然成效不错,但那种类似高级会所一样的秦楼楚馆却依然存在。 张家的案子正好可以拎出来作为反面教材,好好地警告震慑文武百官,告诉他们朝廷对这种事是什么样的态度,也让天下百姓见证朝廷肃清官场风气的决心。 只不过,出于对某些受害人的保护,参宴名单上的那些人并未被公开。 但这么毁三观的事情,还是足以让百姓们大受震撼了。 李元绍此前早已得知张家私下做的丑事,故而这几天都在四处奔走,暗中调查张玉书出狱后的情况,果然也被他查出了不少丑闻。 “呸!这不要脸的混账东西,果然跟其他张家人都是一路货色!” 第 1416 章 开堂审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玉书之前做的荒唐事隐瞒得很好,但墙倒众人推,眼看整个张家在劫难逃,府里那些丫鬟小厮也是心中惶惶。 无需李元绍费太大力气,就盘问出了那些不为人知的丑闻。 自从张玉书举不起来后,他就隔三差五地花钱打赏府里的丫鬟小厮演活春宫给自己看。 有的人财迷心窍,愿意为了赏银干这种荒淫的事情,但也有一部分人并非出于自愿,是受到胁迫才无奈为之的。 这些人便成了能举证张玉书犯罪的证人,被李元绍上报给了大理寺。 他犯事的时候,恰恰是朝廷在打击整改青楼妓院的时期,可谓是明知故犯,罪加三等,影响极其恶劣。 于是在张家之案中,早已咽气的张玉书成为众矢之的,被拉出来反复鞭尸咒骂。 百姓们甚至已经不满足于朝张府扔石头了,光天化日之下去他们家的院墙旁泼起了狗血,以及牛粪和马粪。 萧壁城将百姓们的愤慨看在眼里,心底更有了几分把握,沉声告知大理寺卿:“程大人,对外张贴告示,明日午时开堂审理朱嘉阳误杀一案吧。” 张玉书蓄意绑架李梦娥的事情,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已经足够认定朱嘉阳乃见义勇为。 告示张贴出去后,消息很快在京城中散开,无数关心案情的百姓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大理寺中。 程大人开堂审案当天,萧壁城坐在一侧的屏风背后旁听,门外洒洒洋洋地挤满了前来听审的百姓。 哪怕太仆寺已经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这会儿整个朱雀大街的交通还是全都瘫痪了。 木轮车和马车堵在宽敞的官道上,一盏茶过去都不得前进几米,叶折风不得不带领着皇城禁卫军们四处维稳治安。 有好事者挤不到前排的位置,干脆爬到了路边的树干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附近的茶楼里也坐满了乡绅富商,个个手里拿着精巧的西洋望远镜。 他们倒是用不着跟街上的人摩肩擦踵,就是听不见大理寺审案的过程,故而安排了一队负责传话的小厮,专门对案件的进展进行人力现场直播转述。 在万众瞩目之下,大理寺卿程大人终于在午时现身。 照旧走完开堂的流程,他惊堂木一拍道:“将犯人朱嘉阳、李梦娥与张三带上来!” 张玉书在案件中的身份,既是死者亦是主谋,他已经再无开口说话的可能,故而由张府的打手张三来与他们当面对质。 很快,师爷准备好了笔墨,朱嘉阳等人也陆续被带了上来。 在狱中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告知他们外面的情况,故而都看起来精神面貌尚可。 程大人高声道:“朱嘉阳,本官问你!八月二十四日亥时两刻,你从有间药馆南侧暗巷翻越至李氏所居小院中,以坚石重击张玉书后脑,从而致其死亡,可有此事?” 朱嘉阳定了定神,已经不再像几日前那样慌张无主,跪在地上沉声答道:“回大人,确有其事。” “好!你为何要袭击张玉书,且将当晚情形细细道来,不可有半句谎言!” 朱嘉阳听令,再次不卑不亢地把案发时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确保堂上的人与门口的百姓们都能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草民救人心切,情急之下做出此举,不曾料到会将其置于死地,还请大人明鉴。” 案子开审之前萧壁城提醒过他,一定要强调自己是误杀。 程大人微微颔首,又神色不变地看向李梦娥,“李氏,朱生所言与你最初呈堂的证词有大出入,对此你可有话要说?” 李梦娥连忙道:“回大人,朱公子所言非虚,张玉书的确是死于他之手。” “那夜张玉书带人偷闯入院中,二话不说就将民女按到在地,妄图用软骨香绑架民女与幼子至凉州,过程中幼子哭声引起了朱公子的察觉。他为了救民女于为难,失手砸死了张玉书,民女感念其恩情,所以才执意要揽下杀人之罪。” “民女对天发誓,朱公子绝对不是畏罪潜逃,他本不愿让民女顶罪,是民女用性命要挟强逼,他才不得已离开,民女脖子上的伤势可以作证。” 李梦娥缓了一口气,再次磕头道:“民女犯顶凶换命之罪未果,甘愿受大理寺惩罚,但此事的确与朱公子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在此之前,萧壁城已经分别告知了他们双方,在审案时需注意的要点。 故而两人的回答皆是不紧不慢,条理清晰。 不管顶凶换命还是畏罪潜逃,对朱嘉阳来说都是不利之词,李梦娥的回答必须将对方摘出去。 两人将案情交代清楚后,程大人与身侧的师爷低语交谈了几句。 很快,师爷便正色道:“大人,已派医师与仵作对案件死者和伤者进行过诊断,李氏的确有吸入软骨香的迹象,且在张府打手身上也找到了未曾用完的药瓶。” “根据李氏脖子上的伤口走向来判断,确定为自伤而非他伤,故她所言应该不假。” “此外,仵作对张玉书后脑的伤情进行了检验,从其后颅骨受伤的部位和情况来看,颅骨部分完好无损,主要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并不会致人立即死亡。” “而张玉书之所以会当场死亡,则是后颅骨受到击打后,引起了颅内出血,这跟他此前身体上的旧疾有一定关系。” “下官调查了张玉书的过往就医诊录,发现他此前便因为长期酗酒引起的头痛而多次问诊,故不排除是外伤引发旧疾而致死。” 这番话倒不是大理寺的人有意为朱嘉阳辩护,他们在处理案子的时候向来公正公平,事实的确如此。 当晚张玉书脑袋上流了那么多血,看着很吓人,其实是头皮被锋利的石棱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如果是失血而亡,他不会一下子就没了气息。 至于那块用来砸人的石头,也被带回来了,师爷掂量过石块的重量,并不算沉。 想要用这块石头把人给一击砸死的话,真得有几分超凡的力气和本事才行,就连军营里的将士来了都不敢有十足的把握,那显然更不是朱嘉阳一介寻常书生能轻易做到的。 …… 第 1417 章 陈情书 张玉书在大理寺坐了那么久的牢,身体虚成什么样府医们都清楚得很。 结合他当时做贼心虚,情绪处于高度紧张的情况,这种时候头部受到外力击打,是很容易引起颅内出血的。 这才是真正导致他当场死亡的原因。 屏风背后,萧壁城微微颔首,这些都是利于朱嘉阳的调查结果。 在相关案件中,类似的情况也能够帮助犯罪者减轻刑罚。 程大人耐心听完后思索了片刻,方才对着张府打手质问道:“张三,李氏说张玉书命令你绑架她和幼子去凉州,可有此事?” 眼看张家都要完了,张府打手也不是个傻子,心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种时候只有配合官府判案,才能把罪责降低到最小。 左右张玉书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便立刻倒豆子似地把知道的全说了,过程中还不忘顺应民心地多咒骂张家几句,表明自己只是个无奈听令办事的下属。 “少爷……哦不,张玉书怎么死的俺没看见,但他的确早就计划着想报复李娘子了!” “六月初的时候,他便花了一笔银子托人在凉州购置了个小宅子,打算找个机会把李氏母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因着小人力气大,性子还算机灵,张玉书便一直使唤我盯着有间药馆,还答应事成之后让小的做凉州宅内的总管事。” 师爷便听边记录,时不时地点头。 在另外调查张府的案子里,大理寺的确查到张玉书有凉州一带的房产地契,画押时间也对得上。 此物可以作为他暗中谋划行恶的辅证。 “要说这张玉书也真不是个东西,他自个儿做不成男人了,便净想些肮脏的手段使在别人身上。”张三还在喋喋不休,好像多骂张玉书几句就能让自己减罪似的,“他筹谋着拐走了李娘子之后,要在凉州那边养一群打手,囚她做禁脔呢……” 程大人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了。 有些事情虽然已经传开了,但摆到明面上来讲实在是污人耳朵。 不过这话到底还是让大理寺门口的百姓们面露嫌恶之色,忍不住窃窃私语地骂起张玉书来。 李元绍作为案件候审证人之一,更是捏紧了袖里的拳头,恨不得把张玉书的尸体丢进油锅里炸。 此刻他只庆幸朱嘉阳出现的及时,不然梦娥就有危险了。 程大人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大门口的人安静下来,然后面色严肃地看向张三。 “案子的来龙去脉本官都知道了,如你所言,是张玉书谋算害人在先,朱嘉阳路过救人在后,也就不存在张玉书之母所说的,两人偷情私会被发现后,才合谋将他打死的了。” 他当面提起这事,显然是有心要帮两个人澄清绯闻。 张三不明所以,只老实巴交地道:“他们俩是啥关系小人不清楚,什么奸夫淫妇之类的话都是张玉书一人揣测的。” 这一次,朱嘉阳也长进聪明了许多,主动澄清起自己和李梦娥的关系来。 “程大人,草民与李娘子的兄长乃是同窗,平日里会定期帮忙送些银两和寻常物件给她,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熟识,双方之间不曾逾矩半分。此事诸多清懿书院的学生,桃源村百姓,乃至整个有间药馆的人都可以作证。” “案发当晚,江潮大夫和李娘子等人未能来桃源村中参加践行宴,草民想着家中长辈平日里在城中看病时,受到江潮大夫诸多照拂,故而决定特地与旧友告别一番,这才会前往有间药馆当中,便有了后来的事。” “还请程大人做主,还草民与李娘子清白!” 朱嘉阳语气平稳,没有半点心虚。 他的确是因为思念李梦娥才深夜入城的,希望在离开前好好道别一番不留遗憾,而江潮师兄妹同样也在他的道别对象里。 他甚至都没奢望能见到李梦娥,想着能借江潮等人之口转达告别之词,便也心满意足了。 程大人听到这话,很是配合地叫了李元绍和江潮等人来作证。 江潮道:“草民可以作证,朱公子和李娘子之间不曾有过半分失礼的举动!” 李元绍也点头:“平日里朱嘉阳对梦娥的任何关怀之举,都是受到我这个兄长的嘱托罢了。” 那小子就算真对梦娥有点什么想法,也都是在心里。 他此前还觉得奇怪,小妹怎么总是对朱嘉阳态度冷淡,原以为是她不喜欢和男人接触,现在才知道是刻意避嫌。 想到这里,李元绍又是心头一酸,小妹真是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以自己为中心的小姑娘,也学会为他人着想了。 案件进展到这里,朱嘉阳和李梦娥的名声关系算是得到了澄清,很快就要进行最后的宣判结果了。 大理寺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孟福儿给自家父母兄长们递了个眼神,鼓起勇气上前敲响了大理寺门口的重鼓。 “嗯?何人在门外击鼓?” 程大人抬眸望去,便远远地看见大理寺门外,一时间竟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百姓。 为首的孟福儿手中托举着一物,高声道:“民女孟福儿,桃源村人士也,今日与村中一百九十八名父老乡亲斗胆求见大理寺卿大人,并献上一纸陈情书,恳请青天大老爷判朱公子无罪!” 桃源村的村民识字懂法的不多,知道朱嘉阳的事情后,除了咂舌和同情担忧外,却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份陈情书的内容,则是前些日子李右相亲自落笔写下的,上面还有着桃源村中所有村民的画押手印。 对方告诉她,只要呈上这一纸陈情书,判朱嘉阳无罪便是民心所向,定能保他无忧。 第 1418 章 民心所向 听到这话,高位上的大理寺卿精神一振,抬手道:“宣孟福儿进来!” 孟福儿随着侍从进入堂内跪下,将手中的陈情书递交给了师爷。 “青天老爷在上,请听民女一言。” “民女与朱大哥乃同村邻里,胆敢对天发毒誓,朱大哥为人堂堂正正,秉性纯良,乃胸怀大义,光明磊落之辈。他身为朱村长之孙,多年来对村中长辈敬爱有加,更是经常慷慨解囊帮衬村中的妇孺寡幼,行善事数百不留姓名,却从未做过一件恶事。” “此番误杀贼子,一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是救人心切失手杀人,情有可原,日月当鉴!” “那张玉书一介鸡鸣狗盗,狼心狗肺之辈,往日里便仗着出身官宦之家,肆意欺辱城中百姓,受其迫害打压者何止一二,京城百姓们早有满腹冤怨不得解。” 孟福儿神情激愤地说完这句话,便当场列举了几件张玉书从前嚣张的行事。 诸如不拿茶楼酒馆的小厮当人看,随意指使手下动手伤人,又或者去青楼花天酒地后赖账不付钱等等。 还有在京城里御马撞断行人的腿却不予以赔偿,哄逼百姓家的漂亮姑娘给自己做婢女云云。 这些都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民难与官斗,张家强行将风声压下去后,事情便不了了之。 再加上后来张玉书入狱,张家在朝廷势力衰弱,以前的种种恩怨也就逐渐被人遗忘了。 现在孟福儿旧事重提,很快再度勾起了外面百姓对于张家的厌恶和不忿。 比起朝廷官员受到的压迫,平民百姓们的遭遇更容易令他们共情,外面一时间骂声四起,大理寺的人压都压不住。 孟福儿见状,立刻继续道:“民女斗胆放话,张玉书这样的人死不足惜,该真千刀万剐,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转世轮回入那畜生道去!” “而朱大哥在危难之时不畏强权,挺身而出,勇气可嘉,此举乃为民除害,是大义之士,更不负天子对清懿书院众学子的谆谆教诲!” “民女与桃源村一百九十八位父老乡亲,再次恳请青天老爷判朱大哥无罪。倘若朱大哥因误杀一个奸恶之徒而受到牢狱之灾,那将来再遇到权贵欺人之事,谁还敢仗义出头?” “彼时民心皆冷,人人各扫门前雪,不理他人瓦上霜,世间还有何真情义气可言?” “民女求青天老爷明鉴,莫让天下人都寒了心!” 孟福儿的话掷地有声,她神色坚决地跪在堂下,外面以孟家人为首的桃源村村民也都纷纷神情恳切地高声喊起来,求大理寺卿判朱嘉阳无罪。 场面极为鼓舞人心,很快那些原本来凑热闹的京城百姓也都受到了莫大的感染。 “朱嘉阳无罪!朱嘉阳无罪!” 不知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声,而后声浪此起彼伏,犹如震天雷响。 数隔百米的街道上,也只剩下这五个字在不断回荡,盖过了杂语和车辙声。 萧壁城看着这一幕,原本不算轻松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给大理寺卿递了个眼神。 大理寺卿见状,当即重重拍了三下惊堂木,神色极为庄严肃穆。 “本官已阅尽手中这份陈情书,字字情真意切,令人无法不为之动容,可见其的确乃良善忠义之士。” “如今之际,判朱嘉阳无罪乃民心所向,势不可挡,本官便代天家与日月宣判,赦朱嘉阳无罪,且其见义勇为挺身而出,乃清懿书院众学子与大周百姓之榜样,当赏!” 话音落下,惊堂木再次一敲。 外面百姓们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人人神情激动,为天理与公道选择了正义的一方而不胜喜悦。 大理寺卿也是一派神色轻松,面上显露出些许笑意,紧跟着对李梦娥和张三也做出了审判。 李梦娥虽有瞒骗官府定凶换命的过错,但到底出于报恩心切,也并未铸成犯罪事实,被训诫了一番,便和朱嘉阳一样被当堂无罪释放了。 剩下的那个从犯张三,因为跟着张玉书做了不少恶事,且牵扯到其他未调查清楚的案件,便继续收押候审了,只怕将来也逃不过数年的牢狱生涯。 案子审判结束,大理寺门外的百姓们在皇城禁卫军的规劝下陆续散去,但京城中对案件结果的热议声却并未停止。 朱嘉阳被师爷带去了另外的厢房,脱下那身囚服,重新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 朱村长和家中二老在院中焦急地等待着,待见到完好无损的儿子之后,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哭了起来。 “嘉阳,嘉阳……娘的好儿子啊,你真是吓死娘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一点也活不下去了,呜呜……” 朱嘉阳拍着母亲的后背安抚,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多亏了老师同窗和乡亲们为他卖力奔走,否则以他之前的冲动做法,怕是真的要让父母碎了心。 想到这里,他连忙抬起头来,向着孟家人道谢。 “福儿妹子,你今天来得真是太及时了,若不是有你和父老乡亲们相助,今日这事怕还不能顺利收场。” 虽然大理寺卿依然可以判他无罪,但到底不如这一句“顺应民心所向”来的让天下百姓信服。 孟福儿此举可谓是真正地向天下人宣告了他的清白,往后他也无须惧怕对旁人提起此事,杀人对他来说不再是污点,而是义举。 就连李元绍也十分惊喜,“福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此前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几分?” 他心底高兴的同时,其实还颇有几分讶异。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桃源村的村民虽然脾气和善,却也没团结到这个份上。 尤其是针对朱家,虽然大家提起朱嘉阳这个人时都会真心实意地夸赞几句,但他的父母在村里不算讨喜,平常和邻里们也多有摩擦。 面对这种事,能够不落井下石已经难得,如此拧成一股麻绳的模样,还真叫人心里意外。 孟福儿闻言,忍不住咬了咬唇,“哎呀……都是李右相大人教我们这么做的啦。” 第 1419 章 断绝往来 李右相一把岁数了,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自然最清楚怎样应对这种事。 当世律法不但讲究理,还讲究一个情字。 若让天子夫妻出手的话,无论怎么做都会有偏袒自家门生的嫌疑,那不妨就让百姓们去推动这件事。 只要是顺应民意而为,那就是天经地义! 李右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呈递陈情书这个办法,这是他年幼时在前朝经历过的事情,对此印象深刻。 再加上他经常去桃源村,久而久之跟村里的百姓混熟了,也大概清楚各家的情况。 知道朱家两口子在村里人缘不好,便让孟福儿一家人带头去做这件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孟家在桃源村是出了名的厚道老实人,邻里相亲也都念他们家人的好。 若是朱家夫妻前去求人,他们大概不愿意沾染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既然孟家人出面说情,大家也就愿意搭把手帮帮忙。 何况朱家夫妻虽讨人嫌,朱嘉阳这个后生却是当真不错,孟福儿在堂前说的也没有半句掺假。 朱嘉阳得知来龙去脉后,不由得面色动容,拱手对着孟福儿和李元绍拜了又拜。 “原来是李右相大人出手相助,我朱嘉阳这辈子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李元绍回过神来,忍不住心情复杂地道:“你用不着这么一副感激零涕的样子,归根结底还是你平日里善事做得多,否则村里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地答应帮忙,这是你应得的善果。” 孟福儿也扶起朱嘉阳道:“嘉阳哥哥,右相大人说你不必谢他,倒是他应该感激你出手救了梦娥妹妹,若是将来有机会的话,他还要当面跟你道个谢呢。” 朱嘉阳神色动容不已,还未回应些他们,又想起些事来,忍不住神色担忧:“对了,说到李右相,他老人家这些日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孟福儿也神色担忧,那天李右相找她回村做完这件事后,没多久就曝出了他被亲儿子揭发贪污受贿的事。 后来她再去右相府附近时,那里已经被禁卫军严密把守,寻常人已出入不得。 朱嘉阳的案子结束,很快就要轮到李家了吧。 想到这里,原本因朱嘉阳等人被无罪释放的喜悦,也不由得消散了许多。 李元绍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明暗晦涩,让人看不出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还是孟福儿率先打破沉默,“好了好了,要说什么咱们回去再说,继续留在大理寺中也不叫个事。” “元绍我们快去看看小灯泡吧,好些日子没见到叔叔婶婶,他肯定想我们了!” 李元绍这才回过神来,心情平复了些许,点点头跟她一起去接妹妹回家。 朱嘉阳也下意识地想跟上去看看李梦娥母子的情况。 他心中挂念对方已久,再加上之前对李梦娥表白尚未得到正式回应,忍不住急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如今张玉书已死,她的噩梦烟消云散,那他们之间是否也…… 不等朱嘉阳抬腿走两步,便被朱母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悄悄瞪了他一眼。 “你上哪儿去?” “娘……我跟他们一道去看看李娘子。” 朱母吸了吸鼻子,发红的眼睛里还含着未干的泪水,但语气已经转变为冷愤,“那种刑夫克子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再帮李元绍送钱给她,离她越远越好!” 朱嘉阳面色变得僵硬,无奈又疲惫道:“娘……怎么连你也这样,张玉书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跟李娘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她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瞧瞧差点把你害成什么样了,赶紧跟我回家去,幸好你马上就要外派了,以后连她的面也再不用见!” “娘!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找的,元绍他们一直在为我的事奔走,你这话叫他们听见了心里该怎么想?”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我儿子差点就被毁了!”朱母不管不顾地拉拽着儿子离开大理寺,一路上压低声音喋喋不休,“嘉阳,你老实告诉我,她私底下是不是勾引你了?” “从前你帮着李家兄妹跑腿,娘看在李元绍的面子上不多说什么,且你接触李梦娥这么久都相安无事,便也就算了。” “可惹上这么大的事情,娘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刑夫克子的命格,是不是她见你在清懿书院里学业出众,前途无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攀附上你重新飞回枝头?” 朱母坚定认为,一定是李梦娥对朱嘉阳生了想法,才会引得儿子被克受灾。 朱嘉阳顿时睁大眼睛,有些气急地道:“娘!您怎么能这般揣测恶意李娘子呢?” “张玉书被我失手砸死,她连自己的名声和孩子都不顾了,以命相逼也要为我顶罪,若是真对我有所图谋,哪里会做这等傻事!” 朱母努努嘴,嘀咕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反正我是不信张玉书平白无故怀疑你跟她有一腿的,如果不是她对你有意,那……” 她正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猛然变得无比警觉。 “嘉阳!你老实说,该不会是你对李梦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朱嘉阳脸色微变,“娘你别胡说八道,现在是在大街上,若叫路人听见什么,传出去又要解释不清了。” 他素来不擅长在长辈面前撒谎,说这话的时候僵硬地停顿了两息。 知子莫若母,朱母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脸色顿时极为难看,手指发抖地指着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啊你……糊涂啊!” 她不明白,清懿书院里那么多漂亮出众的千金小姐,儿子怎么就能看上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娼妇呢? 朱母的脸都气绿了,好一会儿后才咬牙切齿地厉色呵斥道:“嘉阳,把你那点心思全都掐灭,朱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今后必须和她断绝往来,你再敢背着娘见她一面,娘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第 1420 章 寒山寺中服刑 听到这句话,朱嘉阳面色发白,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一路无言地沉默着,任母亲在耳边絮叨不停,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 张玉书之死的案子结束,京城百姓的关注便都转移到了李右相身上。 张家的罪过铁证如山,涉案人员们死刑和流放的下场已是毫无悬念,众人都想知道对于德高望重的李右相,朝廷又会作出何种判决。 要说李右相这些年为朝廷做出的功绩倒也并不少,且他私下扶持帮衬过的官员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但在最后关头,大家却是一致选择保持沉默,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生怕惹得天子不喜,百姓迁怒。 朝廷官员在官场混迹这么久,个个都是人精。 站在利益得失的角度,他们想不出一点为李右相求情的好处,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百官知道天子夫妻很看重李家那几个小辈,也有意将李少卿等人从案子中摘出去,那么甘为弃子的李右相就没有了任何价值。 何况哪怕李右相倒台了,也不妨碍他们今后与李家其他人交结往来,谁让他是被亲儿子举报的呢? 就算曾经被李右相帮扶过的官员不肯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也没人会指责他们忘恩负义。 这个时候还肯顶着百姓怒火站出来求情的人,大概得对李右相是真爱了吧? 可他婆娘都死那么多年了,儿女子孙也都对他仇恨不满,谁还愿意管这老头啊。 文武百官们如是想着,不曾料到还真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李右相求情了。 是封左相,所有人大吃一惊。 那日,李右相终于迎来了被朝廷宣判的日子,他被皇家侍卫带入金銮殿中,等待着天子的旨意。 已是许久没有踏足过金銮殿了。 他换上那身庄重威武的官袍,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官帽戴得端端正正,依稀有当年叱咤半个朝堂的风采。 他知道,今日大抵是自己最后一次穿上这身官袍了。 依稀记得当年曾与老妻灯下洋洋自得地戏言,百年后要将这身官袍传于子孙后代,刻画李家至高无上的荣耀。 不想待到今朝,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脱下官袍。 李右相将脑海中的往昔记忆压下,心情平静地进入殿中,文武百官无声的目光整齐划一地落在他身上。 周围人的目光或是复杂唏嘘,或是反感冷漠,不同于曾经的热切与友善,他一时间有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罪臣李彻叩见龙君凤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右相掀起官袍跪在坚硬的石地板上,很快他周围的官员也跟着跪了一地,都是与张家案子相关的涉案官员。 大部分涉案官员早在之前就被清算掉了,这些个都是从前的漏网之鱼,其中还有两个大学士,一个个面色灰败。 除了刚登基的时候,云苓和萧壁城还是头一次共同上朝,可见这事的严重性。 云苓微微颔首:“宣旨!” 太监小金子点点头,上前一步,举着圣旨神色严肃地高声道:“嗻!众臣听旨!” “右丞相李彻、前礼部尚书张兆,纠结大学士宁子安、大学士余阳秋、中大夫张羽、京兆少尹梁淇等,朋比为奸,欺君枉法,贪赃受贿,更秽乱官场,邪淫成风,误国害民!” “朝廷再三警醒,尔等却终然不改,俱为罪无可赦,着尽数革职,抄没家产,收回功名身,贬为庶民,永不录用,钦此!” 没收家产,除了私人账上的金银财宝之外,自然也包括朝廷赐给官员大臣们的府邸。 李右相的府邸便是他担任丞相后由无上皇赐予的,如今被朝廷收回去,以后他也不能住在朱雀大街上了。 李家其他臣子倒是不受影响,但今后不能再以右相府为中心共居,将来也要正式分家了。 此外,李右相被收回功名身,也就是从进士中除名,从今往后就是一个和寻常百姓无异的庶民。 这些都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听旨的时候十分平静。 “草民李彻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右相浑厚的声音响起,再次伏地磕了几个头。 然后他任由太监上前,当场摘下了他的官帽,脱去了身上绣着仙鹤青松的紫色官袍。 微凉的晨光中,封左相看着死对头尽力挺直却掩饰不住佝偻的身躯,心情复杂难言。 小金子的宣旨仅是代表天子对犯罪官员的惩罚,后面还有大理寺另外量定的刑罚,按照每个人的涉案情况不同,判刑的年限也不同。 他心想着,李右相的受贿金额最大,天子夫妻再怎么网开一面,也不会不予惩罚,牢狱之灾定是免不掉的。 果不其然,大理寺卿程大人随后就出列宣读了关于这些罪臣的处罚。 “前礼部尚书张兆,秋后问斩。” “前中大夫张羽,秋后问斩。” “前大学士宁子安,刑期九年零六个月。” “前京兆少尹梁淇,刑期六年。” “前右丞相李彻,原刑期十年……陛下念其年事已高,且过往在职二十余年有汗马功劳,功标青史,特赦刑期降为三年,派往寒山寺中面壁思过,由大理寺官员亲自监督服刑。” 这个处罚结果是云苓和萧壁城考虑很久后,做出来的对李右相最大的宽待。 他是犯了大事,但好在早年时候也有过丰功伟绩,是足够被史官在书里记录一笔的水平,特赦减刑也合情合理。 再加上他年纪太大了,没几年就要满七十了,在阴暗潮湿的牢里服刑太受罪,便干脆把人派去寒山寺中。 虽然还是坐牢,但在外面服刑的话,除了自由受到限制以外,起码其他生活方面能得到较好的照顾,便当是换个地方养老了。 李右相听完后倒是神色一派轻松,并未对结果有任何不满,这可以说是超出他预料的极大优待了。 但就在他准备接旨领罚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站了出来。 封左相上前一步道:“且慢,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第 1421 章 这次是我输了 封左相在这个时候开口,立刻成为了整个朝廷的目光。 不少官员神色微妙地看着他,猜不透他还想做什么。 是要求情? 虽说两家结了亲,可大家伙亲眼见他们斗了这么多年,才不像外面的百姓一样傻乎乎相信两人是什么损友呢,这个时候没跳出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趁机再踩一脚? 那也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好歹双方是亲家呢,何况这场斗争中,李右相已经彻底输给他了。 萧壁城抬眸肃声道:“左相大人请说。” 封左相拱手行礼,垂着的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李彻之罪,罪无可恕,陛下特赦减轻刑罚已是额外开恩,然老臣却有一事不得不说。” “李彻之妻程氏太君,早年曾是大周慈幼院制度的创始发起者,当年更是自解荷包捐献银两,协助朝廷创办数家慈幼院,让数千战后流离失所,无父母可依的孤老寡幼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此乃受朝廷上下与民间百姓都认可的大功绩,彼时还是定武帝的无上皇,更是亲封程氏太君为本朝第一位一品诰命夫人。” “可当年大周才结束战乱烽火不久,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国库囊中羞涩,户部无法发出程氏太君应得的那一份俸禄。程氏太君深明大义,便主动向定武帝陛下提出免去诰命之身的俸禄,只留诰命之名便可。” “定武帝陛下赞赏其胸襟格局,便承诺以其他赏赐抵换。当时老臣也在一旁,清楚地记得程氏太君提出,将来若是丈夫李彻在任职期间有何过失,还望朝廷能给予一次免除死罪,从轻发落的机会。” “此事定武帝陛下仅作口谕应承,但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老臣既作为知情人,便不能不说,否则让定武帝陛下失信于程氏太君,亦是老臣之罪也!” 诰命夫人是一份至高无上的独特荣耀,不仅会被授予相应的礼服、衣冠、车辇等,户部还会根据品级发一份相应的俸禄。 李右相的发妻乃是一品诰命夫人,她每年该拿的钱不少,但当年见朝廷也穷的叮当响,就很大义地主动提出不要这份钱。 因为对方的主动牺牲,无上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封左相当时就在宫宴上,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特别羡慕嫉妒李右相踩狗屎运,娶了个这么格局非凡又替丈夫着想的夫人。 那程太君大抵早就知道李右相的脾性与做事风格,也担心他将来在官场上碰见麻烦,才专门换了这么一个特权。 这话一出,萧壁城微微挑眉,“竟还有这等事?” 金銮殿里的文武官员们也不由得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有些人是新提拔上来的,但也有一部分官员是当年的知情人。 被封左相这么一说,封阳的外公庄大学士便忍不住站了出来,“陛下,老臣也依稀记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依老臣之见,不妨派人问问无上皇,或者让户部官员调查一番,看看程氏太君那份俸禄是否从未发出过,便能知晓事情的全貌了。” 云苓闻言点头,立刻就挥手让小金子去问无上皇了。 小老头儿最近也是在关注着张家和李家的案子,所以没有心思去现代别墅休假,这会儿就在长宁宫里呢。 户部尚书也听从命令,立刻去卷书阁里查起了俸禄发放的事情。 唯有李右相还愣愣地跪在地上,一时半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神肉眼可见地迷惑。 还有过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李右相下意识地看向封左相,然而封左相注意到他那副迷茫的傻样,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当初这秃子在宫宴上被人奉承的飘飘然,全然忘了东南西北的样子,不记得也正常。 户部尚书办事很快,大约半个小时便查清了过往的记录,属于程氏太君的那份俸禄,果然从她得到诰命的那一年起就没发过一次。 而小金子也带回来了无上皇的答复,说他当年的确这样应承过程氏太君,让萧壁城夫妻不如就免了李右相的牢狱刑罚,也好让他不失信于程氏太君,将来入了黄泉好给人家一个交代。 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萧壁城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大手一挥免去了李右相的三年有期徒刑,允许他即刻出宫。 离开金銮殿的时候,李右相的腿有些发麻,但心里更多的却是不真实的感觉,半天都走不动道。 萧壁城还挺尊老爱幼的,看他一把老骨头跪的太久,又赐了木轮车送他回右相府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等待木轮车的过程中,封左相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边。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良久之后,还是李右相先定了定神,幽幽道:“你我斗了一辈子,如今是我输了。” “老夫看陛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重新指派右丞相,想必很快你就要独揽丞相大全,做到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李右相说着,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封煜,恭喜贺喜啊。” 这一次,他的道喜是真心实意的,不带有任何阴阳怪气的嘲讽。 然而看着跟自己斗了一辈子的人终于低头认输,封左相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觉得心头怅然。 其实从李右相带病回府休养之后,他就觉得每次上朝都感觉缺了点什么,没有人暗地里跟他较劲的确很舒心,可日子也变得乏味起来。 如今真的“斗”倒了李右相,封左相忽然莫名有些感伤。 他一直没说话,李右相也不在意,见木轮车来了,便挥挥手道:“都是一把老骨头,能待在御前的日子没几年了,好好侍奉陛下吧,争取在史书上多留下几笔丹青,不过可千万别跟老头子我一样,留下的都是批判之词。” 封左相望着李右相上了木轮车,脑海中有过许多思绪,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老李头,出了皇宫后你准备去哪儿?” “去哪儿?陛下愿意开恩,我当然是安分守己地养老了,我在桃源村里买了个小宅子,你别说,日子过的还真比做官更舒坦呢……” 话音渐渐消散在风声中。 封左相目送着他远去,在原地驻足良久后,方才离开。 第 1422 章 最后的道别 朝臣尽散,金銮殿中也再无一人。 回西暖阁的途中,云苓忍不住感叹道:“要我说啊,这封左相对李右相也是真爱了。” 萧壁城也觉得好笑:“可不是么,就连皇爷爷都险些忘了的事情,他竟还将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难怪有人说恨到深处便是爱。” 两个老头子将对方恨得咬牙切齿,谁也不服谁地斗了这么多年,想来也有着惺惺相惜之感吧? 当李右相被贬为庶民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封左相眼里的光都跟着灭了。 只盼这个老头不要心生懈怠,朝廷可是望着他干到七十岁再顺其自然地退休的。 朝廷现在的情况有些青黄不接,涌入一大批新鲜血液后,虽然能填补基层的空缺,但高位上真正能担起重任的却是凤毛麟角。 不只是即将外派的学生们,新上任的官员们也需要历练和沉淀几年。 说起外派生员,出发的日子就在后天。 近来发生了一件又一件大事,其实细数也才过去不到一周的事件。 戏剧落幕,八月也走进了尾声。 这两日光景中,朝廷按规章办事收回了赐予李右相的丞相府邸。 他膝下四个儿子也算是正式分了家,都想把老父亲接到府上住,却被拒绝了。 “老夫说过之前在桃源村里买了宅子……幸亏当时朝廷政策限制的缘故,让老夫把宅子买在了福儿那丫头的名下,要不然被朝廷一并没收了私产的话,还真没地方住了哩!” 为了保障农民的基本生存权益,防止官员们圈地或者用手段掠夺百姓们手中的田产,之前云苓对居民户口购买农民土地增设了诸多限制手段。 李右相那会儿暂时没有资格购置桃源村的土地,便干脆让孟福儿帮忙,买在了她的名下。 一来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丫头不可能贪墨糟老头子的东西。 二来他本就有心想给福儿小两口添置点什么,只是一直碍于面子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做。 但孟福儿却是个做事讲究的人,非要凑一份买宅子的钱给他做押金,等将来把宅子过户到李右相的名下后,再归还她的押金。 如今回想起这件事,李右相觉得这丫头还真是个小福星。 李大老爷愣了一下,“啊?爹,您真要去桃源村里住啊?” 李右相斜他一眼,“怎么,从前你们一个个不都嫌被老头子我管着束手束脚么,以后你们分家了,各自的事情各自商量做主,再也不用听从老夫的命令了,反而还不乐意了?” “这是哪里话……”李大老爷脸色有些别扭,“您是我们的爹,儿子听爹的话那不是天经地义。” 不用再整天围绕着父亲一人转,听从父亲的喜恶做事,他们兄弟几人当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但李右相突然不拘着他们了,还感觉怪不适应的。 “少来这套,你们想被老夫管着,老夫还嫌操心呢!”李右相摸着稀疏的胡子,撇了撇嘴道,“事情就这么定了,老夫今晚就走。” “爹,这未免太急了,您平日里去村中小住几日当散心没问题,可要长久地住下去的话,日子难免清苦,得多安排些能伺候洗衣做饭的人手才行。” 虽说李家现在穷得叮当响,为了节省开支辞掉了许多丫鬟小厮,但亲爹养老的事情不能含糊。 李右相摆摆手道:“老夫以前又不是没过过那种日子,再说我天天去孟家蹭饭,用不着请烧火丫头,你们也不必为我准备金银细软,我荷包里有钱。” “啊?爹你怎么还有钱呢, 不会是背着陛下偷偷藏的吧?” “呸!”李右相拿起鱼竿给了他一下,“俺有田有地有鱼塘,你以为都跟你们几个穷光蛋似的!” 当初买宅子的时候,他还顺便买了田地和鱼塘,这些东西因为在孟福儿的名下,便都没有被朝廷收走。 他这把老骨头虽然没力气种地了,但可以租给附近的佃农,靠着租金过日子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那便好……平日里我们兄弟一定不忘多去探望您。” 李大老爷摸了摸被敲痛的脑袋,见父亲一切事宜都自有安排,便也不再劝说什么了。 他知道父亲心里肯定还惦记着元绍小两口,才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搬进村子里。 父亲已经老了,等明年元绍也被外派,他再想多看看这个孙儿就难了。 …… 今天的桃源村中也热闹非凡。 明早就是朱嘉阳等书院学子离京的日子,傍晚会有朝廷六部的相关人员分别接他们去驿站集合。 朱嘉阳因祸得福,不仅没被判刑,大理寺还赏赐了一笔不菲的见义勇为赏金。 朱母无数次打开匣子,爱不释手地将那些银元宝擦了又擦,欢喜的笑颜到现在仍止不住。 “这三百两银子咱们得好好存起来才行,留着日后给嘉阳娶妻用……说起来,三百两银子是不是都够娶县令家的千金了?” 朱父忍不住道:“三百两哪里够,你就甭再痴心妄想这等美事了。” “什么痴心妄想,有你这么埋汰自家儿子的么?”朱母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地道,“嘉阳前途无量,老早以前县令就中意他了,是我嫌县令千金配不上他,将来怎么也得娶个知州或知府家的嫡女才行!” 这话越说越离谱,听得朱父都有些汗颜了。 人家县令是中意他儿子,可那是想让朱嘉阳当入赘女婿,真要谈婚论嫁的话,哪里入得了官老爷的眼。 朱嘉阳更是心烦意乱,一言不发地闷着脸走出了房间,打算去外面散散心。 时至黄昏,很快朝廷的马车就回来接他去驿站了,明日一早便要跟随六部的队伍早早出发,难道他当真再见不到李梦娥一面吗? 他正出神地想着,心情苦闷地踱步到村中的小路上,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梦娥?” 朱嘉阳惊喜地唤出声,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快步走上前去,微风中吹来淡淡的药味,方知一切并非妄想。 第 1423 章 一厢情愿 “梦娥,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晚表露过情意后,朱嘉阳便忍不住想要这般亲近地称呼她。 李梦娥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冲他点点头道:“知道你今晚就要出发去驿站了,便特地来与你做个最后的道别,祝你离京后一帆风顺,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朱嘉阳脸上的惊喜与笑意渐渐冷却,却仍带有一丝不甘地道:“梦娥,你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了吗?” 李梦娥沉默了一瞬,笑笑道:“当然还有,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我特地给你做了一篮京味月饼,这样你在远途中能慰藉思乡之情,也是我对你之前舍生相救的一番心意。” 她略略掀开篮子上的素帕,露出竹篮中用油纸包裹好的点心。 这篮子月饼她做的很用心,除了平民百姓家最常见的传统馅料以外,还有许多种造型精巧的宫廷月饼,用料厚实,香甜可口。 朱嘉阳却没有立刻接过月饼,而是定定地看着她追问道:“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梦娥,我已经向你表明过心意与决心,那你呢?你的回应是什么?” 李梦娥微微握紧竹篮,垂眸道:“我们不合适,朱公子,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身边不会有人觉得我能配上你。” “更何况我成婚和离育有一子,而你还是头婚……喜欢一个人跟成亲是两码事,也许你现在不懂,但将来迟早会明白的,到那时你只会觉得现在的自己糊涂至极。” “你救过我,我不能做害你的事,否则会天打雷劈的。” 朱嘉阳忍不住握紧拳头,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尽力压低声音认真道:“配不配不是别人说了算,我也不觉得喜欢一个人跟成亲是两码事,正是因为心中有爱意才会想要共结连理共度余生,否则婚姻大事的意义何在?” “梦娥,旁人的眼光我从来不在乎,书院的夫子们也时常教导我们,要敢于打破世俗偏见,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无愧于心不留遗憾才最重要。” “我只在乎一件事,你是否也对我有情意?” 待在家中这几天,朱嘉阳独自想了很久。 他自小便是个孝顺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在任何事情上,都会毫无主见地听从母亲的命令。 他虽然情窦初开,却不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不懂追求这份爱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世人的眼光他不在乎,母亲的反对他也不会沉默退缩。 只要李梦娥同样对他有情,肯回应他的爱意,那么他将做力所能及的一切去争取未来与幸福。 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这些天,朱嘉阳想了很多种可能。 比方说带李梦娥一起走,去远离京城的一方天地中,他便是和李梦娥成了亲,母亲也无可奈何。 又或者她不愿意走的话,只要心中有情,他也可以遥遥与她相守,绝不屈服于母亲的安排,待到归来之日再迎她回家。 他甚至可以承诺,就算两个人无法名正言顺地在一起,那他这辈子也绝不会娶其他人。 但是,他愿意走上这条反抗的路,李梦娥会愿意吗? 朱嘉阳不知道答案,但只要李梦娥现在告诉他,她同样对他有情意,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感受着那执着又热烈的目光,李梦娥呼吸微滞,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纷乱的思绪,几乎就要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涩与欣喜,开口答应他,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情愫同样无法熄灭。 可诸多回忆画面最终还是定格在那日的朱母脸上。 她冷静了下来,神色没有半点变化,语气利落得近乎冷酷道:“朱公子,我很感激你这两年来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对你只有朋友间的情谊。” 前两日,朱嘉阳的母亲曾去有间药馆中探望过李梦娥。 她带了很多补品,面上笑容和善地拉着李梦娥的手,感激李家人为了救她的儿子四处奔走,安慰她的福气还在后面,夸赞小灯泡这个孩子乖巧惹人怜。 随后朱母提出寡妇独身养育儿子事事不易,愿意帮她做媒牵线,还列举了好几个“条件优越”的人选。 有三十多岁膝下两子的铁匠鳏夫,有年到四十还不曾娶妻的穷大夫,还有家境优渥但智商如八岁孩童的地主独子。 交谈过程中,朱母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婚事,还有意无意地提到朱嘉阳曾被县令爷看中,她都没点头同意订婚的往事。 朱母上门如此突兀地说起婚事,李梦娥便猜到朱嘉阳的心思已经被朱家人知晓了。 她不是傻子,三言两语就听出了朱母的来意,很显然是在反复警告她远离朱嘉阳,暗指她配不上对方。 于是她表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微笑着附和朱母的喋喋不休,然后回绝了对方想帮忙说亲的好意。 朱家并不是好相与的人家,李梦娥在桃源村对他们以往的事迹和品行都有所了解。 甚至连朱母经常在背后说些诋毁和嫌弃自己的话,她也一直都知道。 她或许感动和相信朱嘉阳的心意,却不想对方为了她和母亲对抗。 他应该专注于学业和仕途,而不是被这些杂事扰乱心神,将平静的生活弄得一团乱糟。 所以李梦娥再次沉声道:“朱公子,你所表达出来的爱意,时常让我觉得困扰苦恼,如果说此前我的哪些做法,让你误以为我也对你有意的话,便当做是我失礼逾矩了。” 朱嘉阳的脸色一点点灰白下去,眸中的光彻底黯淡。 李梦娥将一切尽收眼底,心脏阵阵钝痛,却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样做才是对的。 只有斩断所有情愫,才能逼他放弃。 “相识一场,言尽于此,朱公子……愿你将来能够寻得一位两心相知的良人。” 朱嘉阳怔然地接过那篮月饼,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抹浅浅的苦笑。 “好,多谢你,李姑娘。” 原来自始至终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第 1424 章 就当是有所愧疚吧 “朱公子,万水千山,望多珍重。” 见对方接过了那篮月饼,李梦娥礼貌性地点点头,简单道别后转头就走。 看她没有丝毫留恋的模样,朱嘉阳眸光越显黯然,也忍着心口的绞痛苦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他脚步沉重,思绪混沌,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数米远,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静一静。 却不知道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远方的女子在驻足遥望他的背影。 李梦娥袖中的手指甲用力地刺入掌心,拼命用疼痛来警醒自己,生怕会抑制不住冲动追上去。 直到朱嘉阳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她的手掌才又无力的松开。 这时,斜后方忽然传来些许轻微响动。 李梦娥心下一紧,生怕是桃源村的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到时候传出对朱嘉阳不利的闲言碎语。 “谁?” 她迅速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穿着朴素的麻衣老头站在隐蔽的篱笆下,手里的鱼竿碰得藤蔓叶子沙沙晃动。 李梦娥当场愣了一下,险些没认出来这个熟人。 “咳……这是老夫早前买的农宅,以后就住这儿了。” 突然被发现,李右相似乎也觉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年轻人谈话的,谁让两人刚刚就站在附近呢,这处宅子周围安静,也不能怪他一个老年人耳力太好。 李梦娥平声回答:“我知道。” 她不知李右相听去多少,但心头却松了口气。 爷孙俩一问一答后,空气便无言地沉默下来,之前关系还很僵硬的时候,双方偶遇的话李梦娥从来不会有半点好脸色。 纵然她从前有错,可亲祖父果断无情抛弃她的做法,也令她无法不寒心。 只是这么久过去,李梦娥谈不上释怀,却也没有再横眉冷对了。 许是觉得彼此间没什么好说的,她停顿了几秒后,便自顾自离去。 李右相原地踌躇片刻,终是没忍住问道:“老夫看你也是中意那年轻人的,何必把话说死呢,你们俩这事,依老夫之见未必成不了。” “这人活一世啊,事在人为,低谷坎坷都只是一时的。现在这个时候,旁人可能会指指点点,觉得你与朱生相差甚远,可要老夫说啊,一个人的面子地位是自己挣的,什么父亲兄长家族出身显赫,都比不过自己有本事。” “不是老夫背后嚼皇后娘娘的耳根,她刚嫁人那会儿什么风评大家都清楚,现在还不是受万人敬仰,没人说她一句不好?” “你也还年轻,将来的事情谁说的准,不妨考进清懿书院里为自己拼一拼。难得那朱生愿意承诺等你,索性就答应下来好了,便当做考验考验他。” “若他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们便是皆大欢喜,不错过一场良缘。要是他靠不住失了信,你也损失不了什么,在清懿书院里靠努力挣来的东西是自己的,可不会因为他的负心就一切付诸东流。” 李右相本是想简单开口关怀两句,但是开了个话头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从这番话中听得出来,他是真心为李梦娥的处境考虑,也是真的在帮她和朱嘉阳的感情困境出主意,并且还是极为可靠可行的主意。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向从前一样,给孙女灌输什么“一切为了家族荣耀”、“李家好李家儿女们才是真的好”之类的思想。 他甚至可以让大房夫妻把女儿认回去,恢复她李家小姐的身份地位,给她撑腰撑面子。 可李右相没有这么做,甚至都没有安慰李梦娥,说你还有个将来定会出人头地的长兄、与身份不凡的姐姐姐夫可以倚仗。 这一刻,他所有的想法都是从真正为了李梦娥好的角度去出发。 所以他语气肯定地告诉李梦娥,世间最可靠的人是自己,且她有不必依靠别人的本事。 以孙女的聪明和韧劲,要是想考清懿书院的话一定考得上,也有实力做出成绩,绝对不比朱生矮一头。 更重要的是,她去清懿书院里熬过了这几年,将来会受益无穷。 “小灯泡虽小,但这个年岁并非离不得人,终归是血脉相连的外孙,你爹娘也不会不管他……” 李右相喋喋不休地说着,其实他甚至想说自己住在桃源村里,离清懿书院很近,平时可以帮她照看孩子,娘俩想见面也方便。 但见李梦娥的眼神格外微妙,又清咳着改口道,“或者你舍不得儿子,把他带去书院里,一边求学一边照顾也行。可以向书院申请间单独的学子居舍,那儿的夫子和管事都通情达理,他们会答应的。” 李梦娥垂眸敛去复杂的情绪,良久后才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关心我?” 她言语如此直白,李右相反而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摸摸鼻子,好一会儿后才磕磕巴巴地道:“就、就当是老夫有所愧疚,想要弥补吧。” 面对曾经捧在手心上宠爱过的孙辈,李右相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承认了从前的错误。 李梦娥勾了勾唇,笑容分辨不出情绪,只平静道:“不必。” 听到这话,李右相神色一滞,有些着急地向解释什么。 李梦娥却打断他道:“我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不需要任何人弥补,如果你实在想做些什么,便帮我给朱嘉阳多行几分方便吧。他这两年帮过我很多,也对我照顾有加,只是我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他的,就当是替我还这份人情了。” 在兄姐和那个青年的帮助下,她已经从过往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自己,所以李梦娥觉得李右相没什么好补偿自己的,她不抵触,不感动,也不需要。 只不过,眼前的老者的确和当初不一样了。 他是当真愧疚难安,想要做些什么来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份“弥补”转嫁到朱嘉阳身上吧,这样他心里会舒服些。 李右相怔然地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是想为从前的过错赎罪,却好像反而被对方救赎了。 片刻后,他语气沉沉地点头。 “老夫……记下了。” …… 第 1425 章 海螺的秘密 祖孙俩就此别过。 片刻后,李右相收拾好心情,带上了给朱家人的见面礼,亲自去谢过朱嘉阳出手救了自家孙女。 对于这位“罪孽满身”的前右丞相,朱母的态度算不上热络亲切,与之前对权贵老爷的向往谄媚之色大相径庭,只是看在还算丰厚的见面礼的份上,维持着脸上虚假的笑容。 “哦?朱生要被派去青州三年啊,老夫当初也做过六年的青州知府,现在的青州知府还是老夫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呢。” “虽说老夫现在不中用了,不过到底对其有过提拔的恩情,到时候便书信一封给他,让他多照料提携朱生几分,就当是李家向朱家偿还这份救命恩情了。” 一直到李右相说出这句话,朱母的脸上才是真的笑开了花,殷勤地主动添满了茶水。 “哎哟真是太客气了,您既然有如此美意,那我们嘉阳就承蒙您照顾了。” 李右相点点头,也看得出朱母为人有些势利眼,不像她儿子那么淳朴正气,一番寒暄夸赞后便告辞了。 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朱生啊…… 他有些替李梦娥惋惜,但转念又想,若是李梦娥肯听他好言相劝,将来未必寻不到美满姻缘。 如此想着,李右相便也释怀了些许。 没过多久,朝廷六部派出的人手将学子们都接去了驿站,彼时西下的夕阳也让人生出无限壮丽之感。 驿站里住满了明日整装待发的官员和学子们,根据分配部门和路线的不同,离京后他们将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开启各自新的人生篇章。 晨光微亮的时候,萧壁城和云苓便已经抵达了京城门口,夫妻二人要相送十里地,以示朝廷对这批承载着大周希望的学子们的重视关爱。 官道两侧挤满了百姓,人群里除了来看热闹的以外,多是外派学子们的亲友与老师。 出京的队伍很浩大,一辆辆木轮车排成长龙,骑着骏马的侍卫们密密麻麻,全然找不到熟悉的面孔。 路旁不少中年夫妻已忍不住抹泪,声声高呼着儿子的名字,既盼着他们早早归来,又盼着他们多在外面几年,追寻锦绣前程。 他们心里都清楚,三年只是最少的外派时间,并非所有人都是天之骄子,能一路飞速畅通无阻地入仕迁升为京官。 更多的人会在外面停留五年,十年,甚至大半生。 今日一别,还不知几时才能再与亲骨肉重逢。 送往人群里也有许多清懿书院的面孔,容婼与李梦纾等人都来了。 在人群中张望了许久都不见柳清砚的身影后,这个一直大大咧咧又勇敢义气的姑娘,终于忍不住伤心欲绝地大哭了起来。 “清砚,清砚——” 她们自幼相识,从记事起就经常同吃同睡,没有血缘关系却又好似一体双生,二十年来更从未分别过。 哪怕知道柳清砚三年后一定会回来,容婼还是站在人群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身旁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容婼,皆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哄劝安慰她。 “呜呜呜——” 哭声被淹没在人声、车辙声与马蹄声中。 可柳清砚却好似心有灵犀一番,在这一刻从木轮车中掀开帘子探出头来。 夹道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容婼。 “阿婼!阿婼!” 柳清砚高声呼唤着她,摸出腰间洁白的绣帕,向着远方拼命地招手。 泪眼模糊的视线中,容婼看到了那抹纯白在风中舞动,直至越来越远。 忽而一阵风起,纯白色的手帕被吹向了天空,好似一片轻盈的云漂浮在碧天中,然后打着旋儿不经意间飘落在容婼的头上。 待她拿下气息熟悉的手帕,昔日的友人已远去在旅途中。 车厢中的柳清砚亦是双眼微红,双手紧紧地抱住放在腿上的木匣子。 匣子里装满了同窗和朋友们相赠的离别之礼,其中当数容婼准备的东西最多,吃的穿的用的乃至药物都一点不少,装了好几大箱单独放在木轮车后方的储物格里。 路途中,柳清砚忍不住打开匣子,再次轻抚那些写满了字的信纸花笺,不厌其烦地看着大家写给自己的信,一遍又一遍。 直到信笺翻遍,她方才打开匣子的最下层,那里还有一本厚厚的册子,旁边是一只漂亮的海螺。 柳清砚将海螺放到耳边,反复听却仍旧什么都没听出来,忍不住暗暗地骂了两句浮现在脑海中那张欠揍的脸。 东西是顾翰墨送的,昨夜驿站集合之时,临睡前对方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了她房前。 “好漂亮的海螺,你从哪儿得来的?” 柳清砚将它捧在手里,忍不住地惊叹。 东楚商人很喜欢贩卖海螺,大周人也稀罕这种美丽的东西,总会有人买回家中摆放收藏。 她见过形状颜色各异的海螺,可从没有哪个像手里这只那么漂亮。 乳白与天蓝色相间的纹路,圆润光滑得像玉一样,独一无二的别致。 顾翰墨眸带笑意地看着她,“是我前阵子和老师他们外出避暑时带回来的。” 柳清砚微微睁大眼睛,“你们到底去哪儿避暑了,东楚?可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来得及。” 她一直想知道,前段时间顾翰墨突然离京是去了哪里,甚至都来不及提前告知一声,让她上门寻人时扑了个空。 “这是不可以随便说的秘密。”顾翰墨面色神秘,眸中笑意不减,“不过,这只海螺会说话,如果你仔细去听的话,它会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柳清砚下意识地将海螺放到耳边,果真神奇地听到了些许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它不会说话啊,你是不是又在作弄我?” 顾翰墨倚着门看她瞪自己的模样,懒洋洋地道:“没有哦,它真的会说话,是老师告诉我的,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那是海浪的声音,他去了海边。 柳清砚没去过海边,自然听不出来,“那它到底在说什么?” “它说……秘密。”顾翰墨弯了弯唇,挥手与她作别,“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看柳清砚一副被勾起好奇心又得不到答案的噎住模样,他终于忍不住开怀地朗笑出声,悠然远去。 傻姑娘,就这样带着好奇与我分别吧,如此一来,未来三年里你一定都会记得我。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那只海螺,它说的是——清砚,我心悦你。 第 1426 章 良缘晚成 送别的队伍走出十里地后,云苓夫妻方才止步。 看着远去的大部队,两人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们送得很远,回首时官道边上只有零星的人影。 其中有个身影有点熟悉,云苓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竟是李梦娥。 此时,对方正骑在一匹红棕色的骏马背上,杏黄色的薄衫里面搭着雪白色的内衬,在夏末初秋的午阳下显得格外娇俏活泼。 还记得刚认识李梦娥的时候,她便是这种鲜亮夺目的姑娘,然而经历过剧变后,她便总是跟药馆里的大夫们一样,常着青灰色的袍子。 刚刚云苓乍一看过去,险些都没认出她来。 打扮得这般仔细,是为了来送别心上人吗? 李梦娥的视力远不如精神力者,并未发现云苓等人,她在路边驻足了很久很久,才调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背影中带着几分决绝。 云苓收回目光,幽幽开口:“看来朱嘉阳和李梦娥之间是有缘无分啊。” 她原以为这件事结束后,两人怎么都会有点进展,朱家人大概会反应很激烈。 她甚至都在思考,要是朱嘉阳遇上困难想求他们相助,到时候该怎么办帮这对小鸳鸯。 没想到事情连点水花都没有,朱嘉阳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看来是遭到了李梦娥的无情拒绝。 可李梦娥能御马跟出十里地来,绝对不是半点心动也无。 萧壁城也纳闷道:“铁蛋不是说,只要李梦娥静心豁达,处世向善,今后也能再觅良人,与丈夫琴瑟和鸣吗?难道说她命里的良人不是朱嘉阳?” 带着心中的疑问,夫妻俩回宫后,顺势问了问凤眠。 凤眠思索了半晌道:“相由心生,李梦娥如今已幡然悔过,这点毋庸置疑。但她的良缘到底是不是朱嘉阳,我没给他们二人合过八字,也给不出答案。” “只不过……那个朱嘉阳我见过,从面相上来看是个心善宽厚之人,官运亨通,一生的仕途都顺风顺水,将来会青云直上。” 作为钦天监正,给朝廷关注的人才看相、协助朝廷更好地分配用人,乃是凤眠的职责之一。 这一批被外派的学子凤眠全都“面试”过,那些运势较为出色或者特殊的人,他大多还留有一些印象。 其中,朱嘉阳的面相便是出色与特殊两者皆有,所以凤眠记得很清楚。 “但相比起仕途,朱嘉阳的姻缘就要差很多了,他夫妻宫有杂纹,两耳高度略微有所不同,这都是二婚之兆,良缘晚成之相。” “另外我见他眉尾断续,子嗣不丰,怕是要等步入中年才会有后,姻缘可谓是相当坎坷啊。” 回忆起朱嘉阳的面相,凤眠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夫妻宫有杂纹,通常婚姻不稳定;两耳高度不同,大概率伴侣双方地位不等。 结合朱嘉阳官运亨通的运势,凤眠判断他十有八九会高娶,这样夫妻双方地位不对等就说得通了。 而且他还有一点没说的是,朱嘉阳的夫妻宫有个小小的黑痣,这意味他将来的妻子很可能会不贞…… 云苓听在耳中,一时也有些为学生唏嘘。 连凤眠都说坎坷,那朱嘉阳的姻缘定然不是一般的曲折。 只是未来的事情太久远了,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她就算想为学生做点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 谁也想不到,朱嘉阳此次离京,再次归来之日已是十年后了。 对于一个平民出身,没有显赫家世的寒门子弟来说,他用十年就从最底层做到正三品户部侍郎的位置,简直是老天爷极大的偏爱了。 君不见有多少地方官在任职地守一辈子,被提拔晋升的机会也寥寥无几。 许多人都夸赞和羡慕朱嘉阳,说他命好,一去青州就得了知府老爷的看重赏识,三年外派结束后,他直接留在当地,娶了知府老爷家的小千金。 在其他清懿书院学子辗转大周各地奔波时,他就已经做了正四品大官的女婿,实现了遥遥领先的阶级跨越。 但笑脸奉承的背后,也有不少人暗地里对朱嘉阳指指点点,说他看起来老实厚道,没想到却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自己才升迁做了正三品京官,便迫不及待地跟发妻和离了,愧对于老丈人数年的提拔,这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面对这些非议,朱嘉阳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温和笑笑,既不争辩也不恼怒。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藏起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忍耐一切荒唐和不公。 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内里的酸楚无奈只有他一人知晓。 当年,朱嘉阳随着朝廷的官员来到陌生的青州。 他一介默默无名的小辈,因着李右相那封“举荐信”初来乍到便得了知府老爷的照顾与看重。 他感念知府与李右相的提携,在当地任职时做事尽心尽力,很快就闯出些名声来。 眼看三年外派期限就要结束,最后一个月里,他本该按照计划准备出发前往临州,知府老爷却提出希望他做自己的女婿,和膝下的小女儿成亲。 朱嘉阳一时怔然,在对方提起成婚的这一刻,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面孔,竟是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人。 “知府大人抬爱了,晚生平平无奇之辈,得您看重已是侥幸,哪里配得上府中嫡出的小姐。”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拒绝了对方。 这三年来他专心于事业打拼,一直强迫和麻醉自己放弃那抹奢念与幻想,并且回避成婚的事情。 知府老爷笑笑没说什么,朱嘉阳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个月后朱家人却亲自来了青州。 “你三年未见父母亲,马上又要去更远的临州,我便自作主张让人去接他们来府上小住半个月,趁着中秋佳节团聚一番。” 知府老爷饮着茶水,神色温和,“没有提前告知你,是怕你会推辞,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珍惜这难得的半个月,好好孝顺他们吧。” 第 1427 章 十年一梦(上) 朱家不算穷,但青州主城的房租并不便宜,哪怕只是来住半个月,途中的开支也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所以这三年来,他与朱家二老都是书信往来。 朱嘉阳的确十分思念家人,但知府老爷的做法令他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因为朱母一见面就兴高采烈地执意要求他做知府女婿。 可见知府老爷专程把父母接过来,就是为了劝他留下的。 对方甚至购置好了一处地段好又面积大的私宅,用于给朱家人常住,可见就没想让他走。 虽说是“算计”了他一把,可知府老爷口头理由却是出自一番好意,他也不好驳对方的面子,毕竟三年来知府老爷对他的培养和照顾都是实打实的。 不过,当时的朱嘉阳心里感觉有些古怪。 他认为自己家世普通,相貌普通,就算能力人品还算出众,也不至于让知府老爷这么费尽心思地留下来。 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这个道理朱嘉阳一直都知道。 只是朱母天天在耳边念叨得人头脑嗡嗡,他一时间被扰乱了心神,没仔细去探究其中的缘故。 “嘉阳啊,你就听娘一声劝,赶快答应了知府老爷的好意吧,这么好的天赐姻缘,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要是做了知府老爷的女婿,爹娘就能带着你爷爷立刻搬到青州常住团聚,今后再也不用两地分离了,多好啊!” “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舍得将我们丢在桃源村里,日日夜夜地盼着你回来吗?” “再说了,知府家的嫡千金多好啊,容貌才情样样绝佳,嘴甜又懂事,半点都不比京城的贵女差,人家愿意和咱们结亲,也是咱们的福气。” “何况你都二十五了,也是该成家了,娘一大把年纪了,早就盼着抱孙子了……” 朱母好说歹说了很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三番五次发过脾气。 就如朱母而言,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朱嘉阳留下来和知府千金成婚的确是个绝佳的选择。 朝廷对未婚的清懿学子都比较关照,如果他在青州成婚了的话,未免夫妻两地分居,就不用继续外派去别的州县了。 仕途长期稳定的话,家中的父母爷爷也都能接过来团聚,免受骨肉分离之苦。 再加上知府千金的频频主动示好,知府老爷的悉心关照,朱嘉阳在母亲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扛不住地动摇犹豫了。 他一旦犹豫,便是给了旁人机会,很快婚事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定下来了。 成婚的前一天,朱嘉阳一夜没睡,在房中静坐出神了很久。 他想自己的确是跟那位姑娘有缘无分的,或许是该彻底断掉这份念想了。 既然选择放下过去,那就珍惜当下,好好面对将来吧。 彼时朱嘉阳是真的放下了李梦娥,他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做不出成了婚后心里还想着其他女子的事。 于是下定了决心和知府千金成亲,便是当真踏实认真地和对方过日子。 只是婚后的生活并没有朱嘉阳想象中那么和睦美满。 妻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婚前的娇俏体贴变得任性蛮横,经常会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突然生气翻脸,甚至不愿意跟他亲热靠近。 朱嘉阳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新婚夜时毫无经验的自己让妻子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方才如此。 还没有等苦恼的他安抚好人,新婚不足两月的妻子就被诊断出了有孕。 他茫然怔愣中也有些许惊喜,更加耐心忍让妻子越来越无理取闹的脾气,因为大夫说孕期的女子容易情绪敏感多想,更需要身边人体贴安抚,所以他半点没有介意。 后来妻子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因为跟他置气,意外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一个女婴。 自此,本就不算和睦的夫妻关系更加糟糕。 朱嘉阳感觉异常疲惫,但他就是半个倒插门的女婿,只能安慰自己妻子是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千金,脾气大些也正常,且对方会早产的确有他几分责任在,便始终耐心包容。 但这样索然无味的婚姻只会带来无尽的烦恼,甚至次数少得可怜的夫妻生活也并不和睦,两人还是渐行渐远。 好在虽与妻子关系冷淡,至少他还有个可爱的女儿,日子不算没有盼头,朱嘉阳干脆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孩子和仕途上。 青州不大,但有时候他也会被派去其他县做事,苦于婚姻的折磨,他有些恐惧面对知府一家人,便会在县里多停留些时日。 最长的一次他有四个多月没回家,实在想念两岁的女儿,便临时改变行程回了府上。 不回不要紧,这一回却被他撞见,妻子竟然与其他男人背地勾搭成奸。 东窗事发,妻子没有半分心虚愧疚,反而仇恨地哭诉是他阻碍了自己与心上人在一起。 矛盾爆发之际,知府老爷出面迅速压下了所有风声,并与朱嘉阳彻夜长谈,希望他保守秘密,不要闹得太僵,给妻子一次机会。 那个时候朱嘉阳才知道,野男人原来是府上的马夫,从小与妻子一同长大,双方很早就互生情愫了。 只是知府老爷看不上马夫低贱的身份,怎么都不同意两人在一起,设计逼得马夫远走他乡。 结果对方走之后,小女儿却被诊出怀有身孕。 知府老爷大怒之下,唯恐女儿未婚先孕的丑闻传出去影响自己的声誉仕途,这才急忙想尽办法留下朱嘉阳做女婿。 选择朱嘉阳的原因很简单,一来知府老爷确实欣赏这个有才能的年轻人,希望小女儿好好跟他过日子,二来朱嘉阳出身低微,将来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拿捏得住。 没想到那马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忍辱负重离开三年后,竟是混得还有几分人样,赚了一笔银子又回来找旧情人。 两人干柴烈火旧情复燃,被朱嘉阳撞破之后,竟是干脆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趁着府中下人看管不力双双跑了。 朱嘉阳接受不了这种荒唐的事,便果断提出要和离。 但知府老爷哪里肯,他骗了朱嘉阳,万一对方参他一本,或者女儿的丑闻暴露出去,他都没好果子吃,于是终于变了脸色。 他提醒朱嘉阳,青州天高皇帝远,他既然能提拔他,便也能将他打入谷底。 且朱家二老还在他的地盘上,万一出了什么事,远在京城的天子可顾不上他们。 第 1428 章 十年一梦(中) 朱嘉阳有一瞬间的不甘愤怒,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耿直的愣头青年了,遭遇这种荒唐不公的事情,能够做到让理智压过激烈的情绪。 人在冲动之下会做出欠缺考虑的选择,他当年已经犯过一次错,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犯。 知府老爷也是吓一吓他,见朱嘉阳一言不发好像真被震慑到了的样子,又放缓神色说起软话来。 “我只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无法容忍的耻辱,但你要明白,比起婚姻和女人,财富与权力才是更真实的东西。” “婚姻和女人会背叛你,但财富和权力不会,并且一旦拥有了两种东西,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前者。所以,与其争一时意气,你不妨沉下心来和我联手在青州做出一番功绩。” “至于子嗣的问题我也考虑过,明面上你们两个依旧保持婚姻关系,但整个青州的年轻女人,无论你看上谁,我都默许你可以把人养在后院中,替你孕育子嗣。” “你甚至可以养上三五个外室,我也不会有半句反对,便当是孙家对你的愧疚弥补。” 知府老爷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说朱嘉阳。 男人在乎的东西,无非是金钱、地位、面子、子嗣和女人,而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给到,所以对方没有理由跟他闹翻脸。 朱嘉阳果不其然如他所想那般,有所意动地平复了怒气。 知府老爷终于笑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说起来,你要是我的亲儿子就好了,但凡我能有个像你这般出众的儿子,也不至于困在青州这方天地中二十余年,仕途再难向前一步。” “不过,如今你和我的半个亲儿子也没有区别了,所以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助你青云直上,咱们一荣俱荣!” “将来我去了京城,你留在青州接任我的位置,在远离天子的地方做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你我里应外合,岂不美哉?” 知府老爷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之前用心培养提携朱嘉阳的事,好像真是一位爱才的贵人似的。 朱嘉阳微垂眼眸听了很久,逐渐被打动地感激道谢,心里却是无声冷笑。 绵里藏针,钝刀子割肉,知府老爷这只笑面虎的厉害,他早就见识领教过了,怎么还会上当第二次? 看似为了他好,可说白了不就是想要将他作为踏板,借他的才能与清懿书院的人脉,找机会升迁吗? 毕竟朝廷的右丞相一职空缺许久,再过两年左丞相也要退休了。 空缺出来的两个位置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知府老爷会对此垂涎,他并不意外。 可朱嘉阳清楚,对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他的官职品级看起来不低,但一路升迁都是虚职,实权不多。 至于子嗣和外室,那就更是一把抹了毒蜜糖的刀。 自当年张家秽乱官场之案后,朝廷对已婚官员养外室、与其他女子保持不正当关系等情况查处得极其严格,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官员被贬谪处罚。 朱嘉阳很清楚,他要是守不住底线做这些事,立马就会成为知府老爷拿捏他的把柄。 于是他暂且稳住了知府老爷,私底下却在谋划该如何完美地带着家人全身而退,逃离对方的控制。 但他的确难以与在这里驻扎了二十多年的知府老爷抗衡,所有的消息渠道都被严密掌控,甚至连父母亲人都被暗中严密监控起来。 看着毫不知情的父母亲,朱嘉阳是面上不显,急在心里,想着不管怎么样,哪怕用死遁的办法,先把二老送去安全的地方再说。 他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将一切来龙去脉都告诉了父母。 原本还担心朱母得知如此荒唐不公的事情会承受不住,可对方的神色在惊诧愤怒过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咒骂了知府一家很久后,朱母眼神闪烁地看着儿子,“嘉阳啊,其实娘刚才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跟你岳父闹翻了的确得不偿失。” “要是孙小姐跟野男人跑了的事情传出去,他这个当爹的脸上无光,你这个做贵婿的不更成了整个青州的笑话?想想当初多少人嫉妒你,在背后说酸话,若是叫那些人知道了,不是给他们当乐子吗?” “依娘之见啊,你岳父的话也没说错,不如就留在这里好好干,回京城的日子未必就比留在青州好啊。” “何况知府老爷不是说了,等他顺利升迁入京的话,就会对外宣布孙小姐病逝,你也能够名正言顺地再娶。” 朱母觉得,现在的情况并不妨碍儿子繁育子嗣。 女人该找找,孩子该生生,等时机一到让人作为携子的二嫁女转正不就行了,至于孩子,只要他们知道是亲生的就行了。 如果朱嘉阳不这样做,选择跟知府老爷闹翻的话,那他们现在荣华富贵的生活没有了,儿子在青州打拼的六年也白费了。 朝廷若看他外派六年都没什么实绩,怕不是会觉得他平平无奇不堪重用,前途危矣! 朱嘉阳听到这里,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寒凉冰冷。 眼前的母亲穿金戴银,浑身绫罗绸缎,已然不是当年的村妇模样,数年的奢侈生活吞没了她身上的最后一丝朴实。 脸还是那张脸,却让人感觉如此陌生。 这一刻,朱嘉阳忽然间看清了一个事实,一个过去二十八年来从未认清过的事实。 母亲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爱自己,她更爱荣华富贵。 也对,一个真正疼爱孩子的人,怎么会舍得亲生骨肉有半点委屈呢? 来青州的时候,她半点犹豫都没有,仿佛不记得京郊外的村中还有几个成婚的女儿,这些年来也没有主动给她们寄过信。 朱母对他的爱,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世俗功利上,只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才会将全部的“爱”都给他。 对方盼着他成器,盼着他出人头地,每次对婚姻与仕途的干涉,无一不是奔着成为人上人去的。 因为身为女子的朱母做不到,所以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身上,左右他的人生方向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他太过懵懂迟钝,将这种带有强烈个人感情的寄托,错误地当成了母爱。 …… 第 1429 章 十年一梦(下) 想明白这一点后,朱嘉阳并未感到痛苦和可悲,恰恰相反,他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这些年来,他为了母亲的期许做了太多违背内心意愿的事情。 包括这段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婚姻,当初的主要推手人便是朱母。 可是因为母亲对他太“好”了,实在是太“爱”他了,感情与伦理的裹挟下,他痛苦无奈地选择一再妥协。 但是,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了。 朱嘉阳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怎样做。 从前被许多原因束手束脚,现在他将撇下一切烦恼,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向。 朱嘉阳依然保持着那副淳朴温和的外表,看起来单纯踏实,仍是大家口中的善良老好人。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几番曲折磨难并未让他意志消沉或是自暴自弃地堕落,而是在岁月的磨砺下给心多套了一层坚强柔韧的外衣。 关于养外室的事情,他以种种理由拒绝了知府老爷。 不过为了不引起对方的警惕,他只道自己是真心爱慕知府小姐,所以当初才会出离愤怒,更不愿意和别的女人有牵扯。 他唯一的诉求,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妻子”找回来。 或许是朱嘉阳太过温和无刺,天真良善,狡猾如狐的知府老爷竟然也相信了他就是这样一个恋爱脑。 这样的人更好掌控,他自然乐见其成。 朱嘉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埋头于青州当地的建设大业中。 这几年来,第一批清懿学子被外派出去后,主要便是负责各州义务教育书院的建设,以及粮食耕种。 三年前他的同窗顾翰墨走遍大周,如神人一般将高等学府在各州都建立了起来,现在他需要在维护好这些高等学府的基础上,把幼稚园和初等学府也稳扎稳打下去。 不管生活有多糟糕,他都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与苦心。 再说南唐被大周吞并以后,朝廷收拢了大量文才能士,如今师源充足,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干不好,当真是无言回京面对老师。 朱嘉阳做事实在太过卖力,以至于知府老爷都不得不多分些实权给他,以堵住众口悠悠。 不过,朱嘉阳虽然干活卖力,却也没有当真傻乎乎地不居功劳。 青州与东楚接壤,商贸十分发达,又离京城远,官员不贪污是件很难的事情。 他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一点点获取知府老爷的信任,在规划统筹书院的建设过程中,并不断探查和搜集青州财政上的种种漏洞问题,思索构写解决之策。 很快,机会终于来了。 那是朱嘉阳被外派青州的第九年,朝廷派了中央巡查小组出动,检查各州的财务状况、市政建设、军事情况与体察民情。 天子夫妻并不把这批官员叫做巡抚,而是检察官,是个没有品级的官职,但有着审问检察任何品级官员的特殊权利。 负责青州区域的人是位老朋友,也是新任的检察长——当年清懿书院的学生会副会长,柳清砚。 许久未见同窗旧友,朱嘉阳心中异常激动感慨。 九年的分别并未让两人生疏,反而越发怀念在清懿书院的岁月,对饮畅谈至半夜,连政事都顾不上说。 眼前的姑娘已作妇人打扮,她在第三年外派结束后,便与顾翰墨在京中成了亲。 朱嘉阳并未有幸能参加二人的婚宴,但得知这个消息后也甚是惊喜,心叹好一对才子佳人,这才是真正的天赐良缘。 相比于他的默默无闻,这对夫妻在官场上就可谓叱咤风云了。 顾翰墨在毕业的第六年就被天子亲任为京兆尹,无数人羡慕眼红他受到的君恩宠爱,但一个个却都心悦诚服。 无他,只因其在政绩上的出色实在夸张得让人匪夷所思,让人只有满心震撼和敬畏。 朱嘉阳由衷地恭喜道:“老师定是迫不及待要让顾兄接任丞相一职了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在此提前恭贺他。” 三十三岁就封侯拜相,在大周朝廷也是史无前例了。 柳清砚也不简单,这个姑娘看起来纤弱文静,可谁能想到她竟是从刑部和大理寺中一路杀出来的呢? 无论大周律法的编订还是京城重案的审查,总少不了她的身影,故而也有人在背后称她是个面柔心狠的“玉面罗刹”,叫百官背后谈之色变。 “你这大周第一女官也是名副其实了。” “就别光顾着奉承我了。”柳清砚笑笑,关切道,“倒是你,莫非真打算一辈子留在青州?” 她对朱嘉阳的能力是了解的,对方在青州蹉跎这么久,让人有些意外。 朱嘉阳面色一肃,斟酌几许,这才慎重地缓缓将九年间的一切道出。 面对值得信任的人,他几乎毫无保留,从政事到私事都倒豆子地一股脑上报给了柳清砚。 柳清砚听完后脸色立刻就变了,半晌后才恢复如常道:“你把证据都提交给我,然后在青州的一切照旧,等我回京后的消息。” 朱嘉阳点点头,他并不急于为自己伸张不公,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最后这几个月不算什么。 数日后,他送走了柳清砚一众朝廷官员。 “朱兄,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多多保重。” 柳清砚离开时看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些许叹息。 知府老爷无所察觉,只大松了一口气,不住地夸赞朱嘉阳做得好,以为借着女婿与检察长的这份情谊,有生之年终于能让官途更近一步。 数月后,朝廷果然差人送来了圣旨,却是给朱嘉阳的。 他因这些年来在青州功绩出众,被任命为正三品户部侍郎,八月进京上任。 知府老爷当场傻在了原地,如遭雷劈。 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鸿胪寺的外交官大小姐容婼从东楚归来,途经青州,顺手扔了个人给他。 “孙知府,我在东楚的边陲小城中处理一件偷渡案时,有个犯案女子自称是你女儿,你瞧瞧她是不是骗子啊?” 【作者君:是插入的番外,不是真的一下子跳到了十年后,把这对cp简单交代完,就继续主线剧情了!】 第 1430 章 十年一梦(四) 看着面前脸颊消瘦发黄的女人,知府老爷的笑容僵在脸上,头脑一片空白。 不等他开口撇清关系,对方已经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放声哭嚎起来。 “爹,我是宝儿,我是宝儿啊!” 知府家的小千金名唤孙宝儿,是青州有名的美人,不过她头胎早产生下女儿后,身体亏空的厉害怎么也养不好。 无奈之下,知府老爷请了位会治病的云游道士来诊看,方知她被府上的阴煞之气冲撞了,要去道观中静养才行,否则性命堪忧。 这是广大青州人士所听说的故事版本。 那当然只是知府老爷做给外人看的戏,见到小女儿的那一刻,他脸色大变地推开对方。 “我家宝儿好好地在白云观里养着病呢,怎么可能跑到东楚去!这哪里来的李鬼,妄想冒充宝儿攀亲,快将人打出去!” 一瞬间,知府老爷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在顺应朱嘉阳的要求,私底下派遣着人到处寻找孙宝儿的下落,却并非思女心切,而是失望透顶的他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人,原来是偷渡去了东楚。 孙宝儿不能活着,否则她跟野男人私奔的真相曝光,他之前威胁朱嘉阳的事就藏不住了。 再联系朝廷送来的升官圣旨,知府老爷已经反应过来,朱嘉阳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所以这个年轻人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的! 果不其然,不等家丁上来赶人,朱嘉阳已经抬手阻拦。 “岳父大人,这分明就是宝儿啊,才几年不见,您怎么连亲生女儿都不记得了?” 容婼眸似笑非笑地接话:“哦?嘉阳兄,你夫人不是在道观里养病么,什么时候跑到东楚边境中,还跟其他人成了婚啊?” 孙宝儿在私奔后过得并不如意,如何再回到家中,心中只剩下得救的狂喜,与偷渡被发现后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的恐惧。 她生怕父亲因置气不肯认自己,慌慌张张地一边自证身份,一边后悔不迭地哭诉离开后的遭遇。 原来她跟那个青梅竹马的马夫一起私奔后,两人担心被抓回去再次被迫分开,便干脆偷渡去了东楚。 竹马的那笔银子就是在东楚赚到的,被棒打鸳鸯的那三年,他在边陲小镇上积攒了些许人脉,做生意后隔三差五总能带很多银钱回来。 两人过去之后活得也算潇洒自在,孙宝儿本就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不屑于和铜臭商人打交道,自然全由对方养着。 她平日里只顾吃喝打扮,半点庶务不操心,全然没想过身边的男人不过一介马夫,从哪儿得来的大宅子和满院仆从。 直到东楚官府派兵前来围剿商匪,小镇上乱成一锅粥,竹马也死在围剿中后,孙宝儿才知道原来他干的都是些贩卖周楚人口的违法之事。 因为假身份的原因,她侥幸逃过一劫活了下来,却也沦落为黑户。 没有竹马可依靠,又没有身份玉牌可以入境大周,身无分文又柔弱不堪的孙宝儿被迫滞留在边陲小镇,可谓吃尽苦头。 一直到容婼收到柳清砚的来信,让她帮忙在东楚边境调查一个人的消息下落,孙宝儿才终于被“解救”出来。 看着面如死灰的知府老爷,容婼冷笑道:“知府老爷,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真相大白,一切再也瞒不住了。 朱嘉阳平静地无视孙宝儿乞求原谅的举动,正式提出了和离。 知府老爷不过是正四品的官,想拿捏如今升为正三品户部侍郎的他,已经不可能了。 大周婚姻法更改过后,没有了休妻和私通浸猪笼一说,但会根据不同的婚姻状况来判定财产分割,以及子女的归属。 因为孙宝儿是过错方,朱嘉阳理所当然里拿到了七成的婚后共同财产。 这些年“任劳任怨”给孙府赚的钱,最后都吐了回来。 当然,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女儿的抚养权,朱嘉阳甚至会分走九成的财产。 虽然知府老爷和孙宝儿不做人,但稚子无辜。 亲娘能够抛下她,外祖也因迁怒而无视她,可想而知如果这孩子被留在青州,将来过得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又要在多么残酷的目光和非议中长大。 朱嘉阳和女儿没有血缘关系,但有亲情在。 人是害怕孤独的动物,他在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岳父的算计与母爱的背叛后,唯一的感情寄托便是女儿了。 小姑娘才不到六岁,却懂事听话又暖心可爱,全然地信任和依赖着他这个父亲。 朱嘉阳舍不得丢下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岁月蹉跎之后,他对婚姻已经不再抱有期待和热情,如此一来有个孩子便足够了。 他带着女儿,和容婼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 和离之后,孙宝儿因为重婚罪和偷渡罪入了狱,而知府老爷因为财政贪污的事情也被留下来的中央官员调察立案。 京城的消息要滞后一些,旁观者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朱嘉阳也并不把那些非议揣测放在心上。 再次回到金阳城,阔别十年已久的家乡完全看不出记忆里的样子了。 每一处的变化都天翻地覆,当年的南郊新集现在是金阳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桃源村和清懿书院也在京城扩建的计划中被纳入城地。 村中脏兮兮的破旧茅草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闹干净的弄巷长街,泥土路变成了青石板砖,与远处的农田利落明了地分隔开来。 朱嘉阳站在川流不息的车马人群中,竟有种过客误入此地的怅然无措,又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迷途游子。 闺女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阿爹,我们家在这里吗,为什么你看了这么久还不进去呢?” 朱嘉阳回过神来,软声道:“不,我们的家在朱雀大街上。” 作为三品官员,朝廷赐予了他离皇城相近地段的府邸。 年少的时候他也志向有一天能出人头地,带着父母家人住进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怎奈世事难料,真得到了住进朱雀大街的那天,他却与亲人渐行渐远。 第 1431 章 十年一梦(完) 朱爷爷几年前就在青州病逝了,朱家父母被他安排在了桃源村老宅中。 那里已经改名为桃源巷了,朝廷在扩建城池的过程中,收走了村民的房屋田地,又重新补偿了其他新修的安置房。 新修的安置房质量比朱雀大街上的老房子都好,结构造型也十分独特新颖,据说设计图出自老同窗封无羁之手。 这些年他一直留在京中,捣鼓出了许多奇奇怪怪但很实用的东西,对百姓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也是位时常被人津津乐道的奇人。 朱嘉阳没有让父母和自己一起住官府,他不想让母亲接触闺女,以免受到不良影响。 这样的做法要是放到十年前,朱母绝对能震惊地跳起来斥责他不孝子。 可朱嘉阳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盲目孝顺父母的朱嘉阳了,在青州那几年的历练中,母子间爆发过多次矛盾争吵,而朱嘉阳从未妥协过一次,甚至我行我素得有些无情。 朱母无法再随心所欲地掌控他,也挫败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甚至害怕这个早上还笑容温和,下午就把岳父妻子一块儿送进了大牢里的儿子。 朱母一直都知道儿子恨她当年的选择,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如今连说话都是带着笑,轻柔细语的,生怕儿子翻脸,连他们也不管了。 所以只要儿子还愿意给她荣华富贵的生活,她便也识趣安分地做个老夫人。 回京之后的朱嘉阳很忙,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适应现状和安排琐事,九月便要正式上朝了。 归置好父母和府邸后,闺女因为一路的奔波生了病,他立刻亲自带去有间药馆中看病。 即便已经有了请御医的特权,朱嘉阳还是本能地往这里跑,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直到看到有间药馆的牌匾时,他才猛然顿住脚步,想起一个被刻意遗忘了很久的故人。 江潮的招呼声打断他的思绪,“嘉阳,是你啊,好久不见!我还想着找个时间跟汐儿一起去拜访你呢,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药馆里主事的还是老熟人,从医学院里毕业的武安公弟子,这出色的师兄妹俩已经是夫妻,多年来一直帮云苓代理着有间药馆。 回忆起曾经相伴的日子,朱嘉阳脸上总算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是啊,我女儿身体有些不适,专程带她来看看。这是你跟岳汐妹子的儿子么,都这么大了啊……” 他一时间有些感慨,十年不见,曾经的朋友们都成了家,有了可爱或调皮的儿女。 每个人都是夫妻恩爱,家中其乐融融,似乎只有他把自己弄得很糟糕…… 看诊的过程中,朱嘉阳发现药馆布局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曾经的幽静小院改成了药房,而那抹身影已经不在。 “……李、李、李娘子如今不在药馆了吗?” 太久没说那三个字,朱嘉阳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岳汐絮絮叨叨道:“你问梦娥啊,她很早就不在药馆里了,你外派离京的第二年,她便考进了清懿书院,不过进的是医学院。” 医学院是武安公在负责管理,政策也调整过很多次,李梦娥读完三年后又跟在老人家身边进修了两年。 “学成之后,她就进了太医院中做事,负责协助老师在京城搭建医疗福利体系,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太医院左院判啦!” “唉,要说梦娥这些年也怪不容易的,从进书院起就一直饱受非议,还好她最后坚持下来了。” “老师说的话一点没错,人的面子都是靠自个儿本事挣的,梦娥在京城筹办义诊医馆尽心尽力,如今苦尽甘来,再没人说她不好了,还有厚脸皮死缠烂打追着想娶她的男人呢!” 他们二人的事都过去十年了,岳汐便也没把当初的纠葛放在心上,只当时闲话寻常,没有半点保留。 朱嘉阳怔然,他当初决心要好好对待家庭,所以成婚后再也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关于李梦娥的任何消息。 如今得知她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敬佩的同时忍不住为其欢喜。 但除此之外,朱嘉阳没有再多问半句话。 一来他已经放下了从前,二来李梦娥本不喜欢他,他如今这个狼狈的样子,更不会再有侈念。 可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上天的安排也总是那么奇妙。 女儿病好了以后想出去玩,她还从未见过京城这么繁华的城池,对处处都充满了好奇。 恰逢七夕节至,大街小巷上又举办起了七夕灯会,朱嘉阳想想自己也好多年没有去灯会上猜谜赚彩头了,一时兴起就带上了她。 哪知他猜谜入神,一不留意却在人潮中弄丢了六岁的女儿。 他顿时吓坏了,急急忙忙原路寻过去,却见一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整牵着小姑娘的手,一边用糖哄得她喜笑颜开,一边问她家住何方。 朱嘉阳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少年脸上,他戴着一张崭新的兔儿面具,很是可爱。 “爹爹!” 小姑娘看见他,连忙举着糖欢呼地扑了过来。 朱嘉阳松了口气,神色温和地看向少年,只觉得对方十分面善,“小友,方才多谢你照看秀秀,不知你家中长辈在何处,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道谢……” 话未说完,不远处的人群传来一道呼唤声。 “彦安,彦安!” “娘,我在这边!” “你这孩子,一转眼的功夫又跑到哪儿去了……” 女子气喘吁吁地说着,快步走上来后却忽然停下脚步。 往来不息的人群中,朱嘉阳与几步开外的女子对立而望,她穿着一身颜色娇俏活泼的黄衫。 他顿时怔在原地,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和李梦娥初遇的那个七夕夜晚。 还是那一轮明月,还是那一座桥边,还是那个一袭黄衫的她。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她没有戴面具,那张脸是他曾经魂牵梦萦的清晰模样。 有种被刻意压抑、遗忘了很久的情愫忽然如山洪般猛烈地迸发出来,令朱嘉阳的整个胸口都滚烫无比。 这一刻,他才发现,有些事有些人早已被刻进了骨子里。 而有些感情,哪怕用无数眼泪浸泡,也从未褪色过。 “爹爹,爹爹,你怎么呆啦……” 朱嘉阳听不到任何声音,恍然间,过去那混沌十年好像只是一场梦,心上人依旧在他的身边。 是梦吗?也许吧。 朱嘉阳停止了思考,只希望时光在此刻多停留一会儿,他想晚一些醒来。 李彦安快步迎了上去,摘下面具递给李梦娥,吐舌头道:“娘别生气嘛,我还不是为了给您找那兔子面具。这种图案早就过时了,今年我找了十几个摊子,可算找到一副……” 李梦娥也恍若未闻,怔然地看着前方。 这一刻,天地间的喧嚣好像都消失了,热闹的长街也寂静无声。 小姑娘问道,“彦安哥哥为什么要找这个兔兔面具啊?” 李彦安吐了吐舌头,略带淘气地道:“因为我娘的心上人曾经送过她这种模样的面具,可惜被我小时候弄丢了,所以我只好每年都买一副给她赔罪。” “就是我娘不喜欢我买的,要是能把曾经那副面具找回来就好了,唉……” 话音消逝,晚风轻起,将李梦娥手中廉价的兔儿面具吹落在地。 朱嘉阳回过神来,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只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他想说你的面具掉了,话到嘴边,却成了:“姑娘,你一个人吗?要不要一起猜灯谜,我们可以合作拿彩头。” 李梦娥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轻声道:“好。” ——番外完—— 【作者君:番外结束了留点想象空间!】 第 1432 章 夫妻俩的退休目标 九月秋高气爽,林间的叶子渐渐染上了橘色。 送走第一批毕业生后,清懿书院也正式开学了,依旧是每年雷打不动的新生入学军训,云苓夫妻按照惯例前去熬了一波心灵鸡汤后,便放心地处理起朝堂中的政务。 书院那边经过三年的人才积累后,已经完全顺畅地运转了起来,不需要他们再额外操心。 借着张家案子的后遗影响,萧壁城顺势变更了朝廷中的许多职位,将一些原本没什么作用的虚职都取消了,又增添了一些现代气息浓厚的新职位,让朝廷原本繁冗的官僚体系得到了精简和优化。 其中,属礼部的鸿胪寺变动较大。 鸿胪寺相当于古代的外交部门,但以前大周官员都是和中原内陆的邻国往来,都是汉人之间的沟通,并不需要学外语。 如今商路四通八达,不止是异域商人随处可见,许多位于更西北方向的小国家也表达出了想与大周深入交往之意。 相较于高丽年年给北秦送贡品和漂亮舞姬,东瀛挨了一顿狠揍后不得不给东楚当孙子,大周史上还没有如此正式友好地与外族交往过。 由于缺乏经验,萧壁城不得不火速熬夜恶补了现代世界那边的历史知识,然后参考盛唐的情况制定了一套使节制度,专门负责对外交流。 “我想,大周将来有一天定会像你们那个世界的盛唐一样,万国来朝,举世瞩目。今日我便在此立下壮志,有生之年在位之时,定要宴请万国使臣紫宸殿中同饮!” 萧壁城说这话的时候,双眸神采熠熠,恍若装着满天星辰,煞是好看。 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他亦是如此。 从前历代大周皇帝都以武定江山,驱除鞑虏为首要目标,而今他所求的远不止于此,他要的是一个举世瞩目的汉周盛世! 云苓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都说男人认真搞事业的时候最帅,诚不欺人也。 “嗯,以三十年为期限,我们一定能做到。” 至于为什么是三十年,这是她给两人定下的退休目标。 她今年生理年龄二十三岁,萧壁城二十六岁,等到三十年后就都是奔六的老头老太太,也该享享清福了。 虽然无心爹地告诉他们,精神力者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很多,如果担心别人察觉出他们衰老迟缓的秘密,退居幕后把控朝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云苓始终觉得,她们应该要留有一些目标和希望给后人们去奋斗,所以她坚持退休后就两手一撒啥也不管,带着萧壁城和姐妹们周游世界去。 两个世界的万千河山全都走遍才是她人生中的最大志向,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不想再打工了! 至于孩子们……嗯,当爹妈的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到时候接替他们打工也是理所应当的。 本着早点实现人生目标就能早点退休的想法,夫妻俩都格外有干劲。 想要打造汉周盛世,光是吸引别国“遣周使”来拜访还不行,大周也得派出专门的使节主动拜访那些国家。 要知道,历史上的唐朝在最鼎盛的时候,可是与七十多个国家保持有频繁的政治文化交流呢。 于是,萧壁城提拔了一些名不经传的人才进入鸿胪寺,他们除了汉文之外,基本都会一门其他国家的语言。 这些人还有个特点,大多是走商出身的混血儿,从小就跟着父母天南地北跑生意,所以至少也会习得两种语言。 就连容婼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被分配到鸿胪寺基层之后,也因为西洋文和苗语学得好,直接被授予了正七品的官职。 这还是萧壁城考虑到容婼年纪小,又是第一批女官,怕她惹人眼红被针对,特意将品阶给的低些。 否则以人家的真才实学,足以把鸿胪寺一半的官员都吊起来打。 但这事依旧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有鸿胪寺的官员在上朝的时候提出非议。 “虽说清懿书院学子的才能闻名盛京,但容婼终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无论政绩还是履历都远不足以和鸿胪寺的老官员们相比。她一来就官居几品,恐怕会引得老臣们寒心,还往陛下三思啊。” “再者,微臣能理解陛下优待容婼的想法,她毕竟是朝廷第一批女官,若能受到更多重视的话,对天下女子们也是一种激励。” “但微臣认为,恰恰正因为她是第一批女官,更应该严苛对待,而不是放低标准提高待遇,否则难免给世人一种女官到底不如男官的印象,这便是有害无益了。” 听着这些洒洒洋洋的长篇大论,萧壁城半点也不生气。 他饮了口茶,挑眉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朕欠考虑了,既然容婼不行的话,那你给朕举荐个能做事的人才好了。” 那名鸿胪寺官员闻言心底一喜,面上作出沉思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了几个名字,并给萧壁城介绍了他们的特长本事。 其实他并非当真对容婼有意见,不过是想暗示一下天子,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都能上来便做七品官,那底下那些颇有资历的官员是不是也该升职了。 他也的确有人才想举荐一番,好发展自己的亲信势,见萧壁城“有意”,就赶紧顺杆子往上爬。 萧壁城认真听完后,痛快地对着吏部尚书道:“行,就他说的那个姓周的吧。爱卿,你明天就让他顶替容婼的正七品国书编修,然后安排容婼做八品的典籍翻译。” 所谓国书编修,是使节制度成立后新增的职位,目前主要工作是收录编写与大周有交流的其他国家的资料,比如突厥和高丽等。 然而这话一出,鸿胪寺的官员立马就傻了,“啊?这……” 他想说,自己举荐的人现在就已经是六品官员了! 萧壁城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看向其他人道:“你们还有没有这样的人才要举荐给朕?” 所有人都有点懵,一时没人敢说话。 “罢了,有的话可别掖着藏着,没有的话就散朝吧,朕还要回御书房钻研西洋文呢。” 萧壁城丢下这句话,便挥挥袖子起身走了,留下那名鸿胪寺的官员在金銮殿上欲哭无泪。 明明是想提拔下属一把,怎么还给人降职了,这下人家不得恨死他啊! 第 1433 章 北秦拒绝和亲 萧壁城离开金銮殿后,却是心底一声冷笑。 一个个的还想拿捏顶头上司,看爷折腾不死你! 要他说啊,鸿胪寺这群官员真是心里没点逼数,在外交部门突然受到朝廷重视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赶紧提升自身能力,反而迫不及待地想升官涨薪,也不照镜子看看自个儿配不配。 他用人看的是本事,而不是资历! 萧壁城心里郁闷,他一个当皇帝的,现在都还天天泡在御书房里学外语呢,底下人是怎么好意思光吃不干事的。 云苓得知后,好笑地道:“外交部那边的人以前清闲事少,平常不受重视,也没什么油水可捞,难免多是些摸鱼混日子的。” 从前没有将这些人革职,只是因为他们没犯过事,但不代表朝廷愿意一直养着群混吃等死的人。 “你这次发火给他们看,多少也能警示一二,那些还不愿意改变的人非蠢既懒,早晚炒鱿鱼了。” 萧壁城的确是动怒之下故意降职了那个官员,主要目的在于杀鸡儆猴,警醒鸿胪寺的人。 这一招效果也的确很好,许多官员终于意识到,比起熬年限资历,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们再不奋进努力的话,等将来一批又一批的书院学子毕业,早晚会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到时候只能喝西北风。 更何况,连陛下都还如此刻苦用功地学习,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心安理得混日子呢? 不止是鸿胪寺,整个朝廷六部的官员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被提拔为一品大周交子行长的容湛,从很早前就开始自行修习清懿书院的功课了。 难怪人家这么受重视,亏大家还以为他是因为被兰陵公主看上才乘了东风。 朝廷百官羞愧不已,于是纷纷私底下勤奋好学起来,以至于在大周朝廷中,谁要是不会说一门外语,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朝廷命官。 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后的后话了。 倒是容婼那边,本来定好的正七品职位,因为这件事降了级,云苓觉得多少有些委屈了小姑娘,便趁休沐日的时候,主动请她在街上吃了一顿饭。 容婼倒是心宽并不在意,还大大咧咧地摆手笑道:“哎呀,无所谓啦,反正以我的本领,升官是早晚的事。” “老师不用担心我心里委屈,反倒是我顺便看了一场好戏,心里高兴的很呢,哈哈哈!” 云苓见她笑得那么开怀,颇感兴趣地道:“哦?看来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嘿嘿。”容婼狡黠地笑了笑,悄咪咪地解释道,“鸿胪寺的那个官员是唐夫人的娘家亲戚,她看我不顺眼,故意撺掇对方给我添堵的,结果没想到陛下根本不吃这套。” “现在那个官员和下属生了嫌隙,便埋怨唐夫人不该怂恿他,如今不但娘家人将她数落了一顿,婆家的人也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近灰头土脸的别提多好笑了!” 云苓得知来龙去脉,也不禁觉得好笑。 容婼考进清懿书院后,就注定不会是个普通的后宅女子,她的战场在朝廷中。 唐夫人还拿后宅妇人那一套去对付她,当然只能吃瘪,两人的思维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容婼嗤笑道:“她也不想想,鸿胪寺的那几个小官怎么能跟我比?” “且不说我学了这么久的西洋文,更是连苗文也没落下,如今大周与唐苗盟军的战事一触即发,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可除了我之外,京城又能找得到多少精通苗语的人?” 萧壁城一上来就任命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做七品官员,聪明的人都该想得到原因,并尝试与她交好。 亏唐夫人想得出来,在这种时候给她穿小鞋,活该被婆家骂。 容婼说完后不禁摇了摇头,越是学习她就越能明白读书明理的重要性,否则成为像唐夫人这样愚昧无知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云苓笑眯眯地给她倒了杯茶,“这回你倒是沉得住气,长进不少啊。” 换做之前,这姑娘一定有仇必报。 容婼吐了吐舌头,“这不是乖乖听清砚的话,凡事三思而后行嘛……跟她计较简直是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这种人还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再者唐逐星知道后,跟她道歉了好久,她也不想朋友夹在中间难做,就懒得跟唐夫人算账了。 不过,她还真挺想念有白川在身边的日子。 如果白川在的话,对方不会让她亲自动手报复,但一定会狠狠地捉弄唐夫人一番。 想到阔别已久的情郎,容婼忍不住眼神闪闪地问道:“老师,那个……北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我、我倒不是想探听政密,就是想问问白川,怎么说也是我的朋友,他去了这么久没消息,还挺担心的……” 白川是五月初离开的,因为这次是给大周朝廷办正事,不能把私人感情问题牵扯其中,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跟容婼进行任何书信往来。 对方走的时候说过,计划四个月后回来,如今已经九月了,容婼实在等的有些心灼。 云苓闻言,好笑地道:“什么朋友,我看是男朋友吧?” 容婼的脸“噌”一下就红了,“您、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苓笑而不答,只转言道:“你不用担心白川的安危,北疆那边一切顺利,他估计最迟月底就会回来了。” 其实前两天她刚收到听雪阁的来信,说白川和宁王一行人顺利抵达北疆后,北疆女王很快答应下了合作的事情。 双方经过仔细的商量后,白川便回来复命。 不过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银面代表听雪阁势力暂时留在了北疆,宁王则代表大周势力也同样留了下来。 此时的云苓只觉得诸事顺利,万万没想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宁王已是北疆王夫。 目前,她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大事转移走了。 北秦那边的使臣也终于送了几个重要的消息回来。 其一,水纹纸交易的事很顺利,但北秦朝廷拒绝与大周和亲。 其二,北秦的首辅跟着运送水纹纸的队伍一起来大周了,这会儿人应该在半路上。 第 1434 章 有人急了 云苓收到信以后,第一时间满脑子问号。 小秦帝不是同意阿妮留在大周发展自由恋爱么,怎么突然反对和亲事宜? 还有她没听错吧,那个棺材脸,堂堂北秦首辅大人,亲自跑到大周来了? 简单思索这两则消息后,直觉告诉云苓事情不简单,她心田里的猹们上蹿下跳起来,此起彼伏地嚷嚷着有瓜,绝对有瓜! “信上说,谢首辅很重视两国的水纹纸交易,为了确保运输不出错,所以才亲自随行前来大周。” 西暖阁里的萧壁城看完信,撇撇嘴将纸扔到了一遍,他对别人的感情纠葛不清楚,但也不会相信这么牵强附会的说辞。 那可是文官一把手哎,怎么会轻易离开京城,还是如此匆忙? 像谢枕玉这个级别的官员,要出使大周的话,怎么也得提前几个月先进书信往来,双方都做好完全准备后再出发。 结果信上说他都已经入境大周了,顶多十天就能抵达京城,可见这封信是在他出发的同时才送出来的。 云苓语气悠悠地道:“哎呀,看来有人急咯。” 想着顾长生应该知道些北秦的内幕,两人干脆回别墅那边问了问他。 此时的顾长生正在三楼书房用超薄笔记本整理工作内容,操作看上去已经十分流畅熟练。 听他们的来意后,顾长生不禁皱起了眉头,叹气道:“他大概是特地前来阻挠和亲之事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老王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见夫妻俩一脸八卦的样子,顾长生摇了摇头,“其实以我对谢枕玉的了解,不管他是否还对阿妮有情,心里都不会认同和亲之事。“ 对方就是那么板正传统的人,正常人都会觉得,北秦公主嫁给大周做臣妇难免有损君颜国威,他就更不必说了。 “但子瑜亲口承诺了阿妮随她心意,他又是以君为天的臣子,纵使再有意见也会听从子瑜的命令。” “所以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态度坚决地和子瑜站在对立面。” 在这种无数人反对的时候,身为帝王心腹的谢枕玉本是该站出来镇压朝堂,帮着小秦帝平息此事的。 可他没有,甚至千里迢迢过来阻挠和亲。 …… 按照顾长生的推测,北秦朝廷那些官员是一定会反对这件事的,他太清楚北秦的想法了。 两国虽然结盟交好多年,但是很多官员都有种类似于“又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心态。 他们很希望大周的政权能够稳定强盛起来,抵挡住西北面的草原游牧民族,否则那些蛮人打过来下一个就该轮到北秦了。 但北秦又不希望国力被大周超过,他们想要永远做中原大地上血统最纯正,身份最尊贵的大汉王朝后裔。 大周只要扮演好“忠心又能打的小弟”的身份就够了。 所以在大周迅猛崛起这几年,北秦朝廷的心态变得复杂而微妙。 既感谢兄弟提供的鸟铳帮助他们平定了内乱,又难以接受隔壁那位跟乞丐一样破落的兄弟,突然摇身一变成土豪暴发户了。 顾长生随留情去了大周一直都是件很敏感的事,虽然民间主流声音很少批判他,但还是让他在北秦朝廷累积多年的威望名声毁于一旦。 毕竟,堂堂摄政王跑去给人家当教书先生,换谁都觉得崩溃。 但北秦好歹还能安慰自己,顾长生是被小秦帝逼的,况且他已经不是摄政王了,名义上对北秦的面子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可轮到顾君霓和亲的时候,整个北秦朝廷的官员是真的绷不住了,殿里全部吵成一锅粥。 “要么让兰陵公主嫁给光熙帝做皇贵妃,要么就拒绝和亲,否则我堂堂北秦帝国的脸面往哪儿放?” “兰陵公主既然要和亲,便是代表着北秦的门面,她这样做与将皇室的脸丢在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除非兰陵公主不再是北秦公主,与皇室没有任何瓜葛,否则微臣等绝不认同此事,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北秦朝臣张口就要顾君霓嫁给周帝做皇贵妃,连其他王爷都看不上了,可见对脸面尊严的执着维护。 “西周朝廷现在是有几分厉害的本事,可值得我们卑躬屈膝地把公主嫁给他们做臣妇,来换取那点利益吗?” “依臣之见,这西周皇室也是没安好心,竟还眼巴巴地派使臣过来商议这事,可见就没顾忌过我们的脸面,臣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在北秦面前耀武扬威。” “就是,当初北秦年年派兵帮大周一同抵御突厥,现在他们发达了,用不上北秦了,就开始用鼻孔看人了。”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但凡换个其他平平无奇的公主,北秦朝臣们都不会这么破防,可那是顾君霓啊! 大家关起门来再怎么说她不好,她也是皇室最最闪耀的明珠,北秦女子的门面。 面对乱糟糟如菜市场的大殿,顾子瑜只觉得脑仁疼,他要怎么向众臣解释,西周那两口子跟寻常人认知中的一国之君不同? 换做南唐和东楚,他肯定不会同意顾君霓嫁给臣子的,但西周是特殊论外啊。 他很想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是他先主动和萧壁城两口子通过气,人家才千里迢迢派使臣过来商议和亲的,跟羞辱轻看无关。 反倒是如果这件事不定下来,他才是那个言而无信的人。 龙椅上的顾子瑜神色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面对这种令人不快的局面,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露出阴沉暴怒的一面了。 少年帝王经过风雨岁月的洗礼后成长许多,他知道这会儿是该梳理正面威信的时候,要显示自己的仁德宽厚。 所以黑脸不能由他来唱,得让其他人说服摆平这群内心永远高高在上的家伙。 于是,顾子瑜将目光转向谢枕玉,想用眼神暗示他。 结果谢枕玉一直低头看着地板,任他媚眼抛得眼皮都快抽筋了,也没有半点反应。 顾子瑜:“……” …… 第 1435 章 原本是有机会的 顾子瑜心里气了个半死,但还是要隐藏起怒火,装作为难深思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众爱卿说得都在理,此事且容孤三思。” 顾子瑜大手一挥先散了朝,然后叫谢枕玉去御书房商议要事。 对方刚进门,他便冷冷道:“太和殿的地板好看吗?” 谢枕玉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冷峻的面容毫无波动,“金碧辉煌,炫神夺目。” 顾子瑜差点气笑了,“眼花就去买副西洋单照戴着,省得在朝堂上做个瞎子!” 所谓的西洋单照也就是单片眼镜,古代人使用眼镜的历史已久,不过受工艺限制只能当放大镜看,倒是近来从西域传入的单片眼镜效果不错,在北秦宫廷日渐流行。 看谢枕玉一声不吭的样子,顾子瑜也懒得继续跟他打哑谜,“别跟孤装傻了,想办法在七日之内说服朝廷文武,孤要尽快把阿妮的婚事定下来。” 面前身着红色官袍的男人终于抬起头,俊美的脸染上一丝微妙的阴霾。 “陛下,您让兰陵去大周和亲是认真的?” 顾子瑜饮了口败火的凉茶,淡淡道:“不是孤让阿妮去大周和亲,是她自愿的,孤许诺过她,驸马的对象随她心意自主择选。” 这一刻,谢枕玉的脸色终于肉眼可见地有了变化,“竟有此事?去大周之前,陛下从未对微臣说过。” “孤也是在去大周的路上反复思索了很久,在入京后才终于决定下来的。你们未曾去过金阳城,不懂大周已经不是曾经的大周,阿妮过去和亲对北秦百利而无一害,和孤能从大周手里得到的东西相比,那点所谓的脸面轻如鸿毛。” “阿妮既然有心为国效力,孤自然不会阻拦,再者孤的确亏欠她许多,由她任性一次也无妨。” 顾子瑜洒洒洋洋地说完,看着谢枕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孤真是被气昏了头,这事跟你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你只需照孤刚才的命令做便是了。” 谢枕玉心中猛然一刺,嘴唇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直到现在,他都还无法从上朝时得到的那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她要与西周镇国公府的世子和亲?怎么可能! 无法言说的不安占据心扉,谢枕玉无法再保持平静无波,几乎是本能地道:“陛下,百官们在太和殿上说的话没有错,兰陵……” “谢枕玉。”顾子瑜冷不丁开口打断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当初孤带阿妮去大周的时候你没有反对,那么现在也不要试图阻止。” “何况孤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该永远效忠于朕,否则你现在的做法算什么,过河拆桥吗?” 早前谢枕玉和顾君霓感情纠缠的时候,他的确用过不少拆散和离间两个人的手段,但那都是建立在谢枕玉的天枰倾向自己的情况下,否则事情不会这么成功。 从前的谢枕玉选择做他的刀,顾子瑜也信守承诺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如今从谷底爬上来后,对方却要反过来跟他对着干,这是顾子瑜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事情。 “你不要惹孤发怒。” 谢枕玉脸上血色尽失,顾子瑜的话一字一句冰冷地提醒着他,曾经是怎样无情冷酷地主动抛弃了爱人。 被斩断后还连绵的青丝纠缠着离半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寒针刺入他的身体,钻入奔腾的血液中,令浑身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谢枕玉本就白皙的肤色愈显苍白,他神色恍然地看向顾子瑜,声音沙哑。 “若是知道陛下会这样许诺兰陵,微臣未必不会阻止她去大周。” 当初顾君霓闹着要去大周和亲,所有人都只当她是因为父亲催婚,不耐之下才闹起了脾气。 谢枕玉亦是如此,他是知晓西周那边情况的,以顾君霓的身份,她嫁给哪个皇子都不合适,何况以顾子瑜唯我独尊的性格,他不可能做这种“有辱身份”的事。 那么排除西周其他皇子,就只有即将登基的新帝配得上顾君霓的身份。 但新帝与妻子伉俪情深,为她遣散后宫一事是中原诸国都知晓的佳话,绝不可能另纳妃子。 若非如此,谢枕玉怎会在顾君霓去大周的时候,一句话的意见都没有发表过。 他笃定对方是闹一时脾气,最多一年就会回来了,谁知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顾子瑜听到这番话,忍不住骂他,“谢枕玉,孤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从前是你主动先一步放弃了她,现在却又告诉孤后悔了?你就是后悔了也没有用,阻止她去大周和亲又怎么样,难不成你不娶她,还不准她这辈子嫁给别人吗?” “你醒醒吧,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任何可能了!” 虽然顾子瑜在感情上也亏欠过后宫许多女子,但并不妨碍这会儿的他觉得谢枕玉双标。 然谢枕玉只是露出一抹似哭非哭的笑容,喃喃道:“不……陛下不知道,我原是有机会的,有机会的……” 很久以前,那个姑娘曾无比认真地跟他说过一番话。 ——阿玉,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和不能抛下的责任。但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包括世俗的一切,我仔细想过,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你这辈子不娶妻,只要我们两情相悦,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成为阻碍,哪怕皇兄也不能! 顾君霓一直都很清楚,她和谢枕玉难以缔结姻缘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驸马不能入仕。 他身为谢家儿郎,不能为了情爱弃责任于不顾,皇兄也的确需要他的辅佐,才能更好的把控北秦朝堂。 所以顾君霓愿意牺牲掉婚姻,只要谢枕玉也愿意、也爱他,她便会抛下名分也与他厮守一世。 如此离经叛道的大胆想法,对于谢枕玉而言是无比震撼的。 “兰陵,慎言!你又在说胡话了!” 谢枕玉下意识地斥责她,转身不去看她失望黯然的眼眸,却是因为心里乱了。 他对这个荒唐的提议动摇了,在心中深深埋下了一颗种子。 第 1436 章 自欺欺人 这个叛逆的念头在谢枕玉心里生了根,又被他的理智和保守死死压住。 顾君霓那浓烈直白的爱意并不像温柔的雨露阳光,更像是猛烈侵袭而来的狂风骤雨,让他既想破土而出拥抱爱情,又因恐惧无措,最终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泥土中,装作听不到任何风声。 如今狂风骤雨散去了,谢枕玉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但那个曾用爱意浇灌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世界如他所期望的风平浪静,却也死寂沉沉黑暗无光。 顾子瑜本来还想多骂他几句,看着他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忽然觉得,谢枕玉不愧是他选中的人,君臣二人在某些方面如此地相似。 曾经顾子瑜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他得不到留情的心,顾长生同样得不到留情的人,他迟早会回来的。 可最后他失算了,眼睁睁地看着顾长生留在了大周,陪伴在了他朝思暮想的人身边。 谢枕玉亦是如此,都说他在情爱之事上懦弱胆怯,可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傲慢自信。 他吃定了顾君霓,认为对方的爱意永远不会消失,所以在她闹着要去大周和亲时不曾做出过挽留的举动,最终摘得了这样的苦果。 他们都太高看自己了。 最终,顾子瑜没有再冷眼讥讽,只是淡淡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情爱之事既没有先来后到,也不存在机会错过之说,没能走到一起只能说明命中无缘。” “别自欺欺人了,你就认了吧。” 话音的尾声隐约带着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对谢枕玉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不!”谢枕玉红了眼,袍袖中的手紧握成全,“我不信缘分命定,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结局如何书写在于人的选择!从前是我太懦弱迟迟不敢回应兰陵,如今便该由我将她找回来!” 他语气依旧平稳冷冽,却已经不用“微臣”自称了,可见激动失态非比一般。 “陛下,兰陵是在赌气,无论如何微臣都不能让她做出如此草率的选择,这是她的终身大事!” 顾子瑜好笑地看着他,“你凭什么觉得阿妮是草率而为,她就不能对容世子一见钟情吗?” 谢枕玉却好像没听到一样,死死地盯着地板,着魔般执着道:“兰陵不能嫁去大周,在北秦任她如何随心所欲都可以,唯独不能嫁去大周,如果她将来为意气用事做下的决定后悔,事情难有回转的余地。” 他可以忍受顾君霓在北秦“荒唐放肆”,不论她养多少个男侍,招什么样的驸马,唯独无法接受对方远走他国。 想到和亲之后一辈子都再难见到她几次,谢枕玉就觉得天要塌下来般压得他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 至于顾子瑜刚才的话,他完全是本能地自动忽略过滤了。 谢枕玉执意认为,顾君霓此举出于怄气,虽然他们之前因为留情和摄政王的事闹得很僵,可那终究是别人的事,不该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是的,他和顾君霓是有感情的。 哪怕他从未说过“兰陵,我心悦你”,可他早已不想最初那般冷漠生硬地一再拒绝她,更习惯和接受了顾君霓堪称野蛮地闯进自己的心里,将他的世界搅得一团糟乱。 哪怕他无法给出顾君霓明媒正娶的婚嫁承诺,却也多次推掉了家中长辈的成婚期许。 这些事情顾君霓都是知道的,否则她不会在得知消息的时候,欣喜且得意洋洋地道:“谢枕玉,承认吧,你就是爱上我了。” 对此,谢枕玉保持沉默,他从来不会主动表达内心的感情,永远只是被动地回应,不反驳便是默认。 所以在他看来,他和顾君霓都在沉默而默契地遵守着那个“荒唐且疯狂”的提议。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无数次吵架冷战后,他依旧学不会主动认错,也学不会说温柔话哄她吗? “陛下……臣要去大周,臣要见兰陵!” 谢枕玉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顾君霓会爱上别人。 对方从前有过很多次在闹脾气的时候,故意带着男侍在他面前打情骂俏,谢枕玉从来没有当真果。 如果她这次也是生气想吓唬吓唬他的话,那么她成功了。 “臣知道这个要求很荒谬,可请陛下看在臣这些年为您做过的事的份上,给臣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顾子瑜也算是明白,谢枕玉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他摆平朝堂上的反对之声了。 他本该生气的,可又意外地生不起气来,反而还有些怜悯。 瞧瞧,原来这棵无情木也不是当真没有感情啊…… “罢了……孤便给你一次机会吧,只要你能说服阿妮回心转意,孤不会强求和亲之事,但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便要替孤压下朝廷中的反对之声。” “另外,无论如何,年底之前必须回来。” 谢枕玉略显激动地迅速行礼,“臣叩谢陛下开恩!” 顾子瑜将空了的茶杯放到一边,不再看他,“孤并非因为以往的功绩才纵容你这一次,而是看在你肯为了阿妮而反抗孤的份上,才同意你去大周。” “谢枕玉啊谢枕玉,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为了她与别人抗争,希望你的勇气不会来得太迟。” 顾子瑜说话的语调比平时缓和许多,带着罕见的怜悯和温柔,但绝不是纯粹的祝福。 那暗藏的讽刺下,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恶意。 顾子瑜完全不担心顾君霓会改变想法,比起自己,谢枕玉还是不够了解真正的她。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无法亲自观赏谢枕玉发现顾君霓真的不再爱他时,表情该是怎样的精彩。 顾子瑜承认自己就是心理阴暗,因为尝过同样的苦果,所以现在只想幸灾乐祸。 然谢枕玉已经无暇顾及他所思所想,满心都是如何才能尽快赶到大周。 他已经顾不得先让使臣给大周皇室送信了,见谢家运送水纹纸的队伍整装待发,便匆忙潦草地处理了手头的事,以护送的借口随行离开了燕都。 第 1437 章 记仇的容世子 针对北秦朝廷内部,顾子瑜则表示谢首辅亲自前往大周,就是为了与对方商议和亲之事,让他们稍安勿躁。 如此一来,所有的目光和压力都转移到了谢枕玉身上,他倒是乐得清闲看热闹。 有关北秦内部发生的这些事情,顾长生留在那边的线人也会定期给他汇报消息。 “只是我没想到谢枕玉会亲自过来,所以关于之前的那些风起云涌,并没有特意告知过阿妮,省得给她徒增烦恼。” 云苓点了点头,“那我尽快知会阿妮一声,也好提早做准备应对。” 她见顾长生面色不虞,明摆着是很不待见谢枕玉的。 也是,那人当初反对他跟情哥在一起,现在又搅和他侄女的婚事,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而事件漩涡中心的主角顾君霓尚不知情,这段时间都在金阳城里各处逍遥快活。 来大周生活半年后,她简直爱死这里了,真是觉得金阳城就是她素未谋面的第二故乡。 周人民风开放,女子地位不低,满大街小巷吆喝叫卖的群体中都有女人的身影。 她们的穿着也十分大胆,姑娘们敢于在炎炎夏日里不甚在意地露出半截雪白藕臂,又或者穿那些露出大片脖颈的纱裙,路过人群亦习以为常。 这要是放到北秦,不说像南唐那样把女子拉去静室思过,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不端庄检点。 有时候,顾君霓还会看见夫妻吵起架来在街上互殴,或是小情侣们大白天地在小巷尾里卿卿我我。 她觉得很有意思,在这里生活也十分轻松自在,没有那么多繁重的礼节枷锁。 在这里,顾君霓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不会有人说她特立独行,叛逆不驯。 她表达感情本就浓烈直白,在与容湛的热恋期更是毫不压抑,无所顾忌地将最真实的自我都释放了出来。 这日从清懿书院回容府,顾君霓气呼呼地将几张薄纸摔在桌子上,“驸马,你怎么这样!害我今天在学堂上丢了好大的脸,还被夫子罚站了半个时辰!” 那几张薄纸上绘着彩色的图案,皆是年轻男女半褪衣衫,抱在一起互相啃嘴的画面。 虽然要紧部位都被遮挡住,显得风情而并不淫秽,但公开展露还是显得过于不正经了。 这几张图纸就夹杂在顾君霓的功课本里,结果被批改作业的白胡子老夫子看见,当堂黑着脸展示给其他学子们看,并点名批评了顾君霓。 清懿书院的夫子们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任何身份的学生都一视同仁,哪怕是顾君霓这个北秦公主,所以按照规矩还让她站着上了一小时的课,半分钟都没心软。 饶是顾君霓脸皮不薄,也在其他学子们的哄笑声中闹了个大红脸。 “都怪你,这下本公主一世英名全毁了!” 而面对她幽怨气恼的目光,罪魁祸首容湛只是淡定地道:“礼尚往来罢了,针对公主此前的恶作剧,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前段时间,他按照朝廷任务给六部印书,印好了样品后亲自交给相应的官员检验,结果对方拿到手一翻脸都绿了。 是顾君霓在他的样书中塞了一部龙阳话本,还是少儿不宜版本的,弄得最近他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议论纷纷,还用极其古怪的目光看他。 这姑娘经常跟蔷薇混迹在一起,实在是越来越爱胡闹了。 顾君霓撇了撇嘴,靠过去软乎乎地撒娇,“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嘛……都说了是不小心放进去的。驸马,人家的脚好疼啊,罚站了那么久,还走了好远的路就为了专程回来看你,你都不心疼的。” “每次都是不小心,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马虎的人?”容湛放下书本,轻轻挑眉,“你在书院里违反规定被夫子罚了也应该,不过看在你满心想着我的份上,就给你揉揉好了。” 话落,他起身扶着顾君霓在太师椅上坐下,当真蹲下身给她揉起脚来。 顾君霓顿时乐开了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指挥道:“前面,用力一点,再大力一点!” 其实按照书院的记日法,今天才周四,她本不该回城里的。 实在是压抑不住对心上人的思念,这才翘了晚间自习,特地来容府和对方相聚。 之前整个暑假他们都形影不离地在一起,这会儿开学后动不动就要分别五天,太让人难捱,所以容湛每隔逢一三五日都会风雨无阻地前往清懿书院主动看她。 容湛也是心里感受着顾君霓这份思念,哪怕知道对方一路坐木轮车回来的,是个在他面前故意卖惨的小骗子,依然给她揉脚揉的很卖力。 看着身前男人半蹲在地上的认真模样,顾君霓心中漾开一种别样的幸福滋味,忍不住甜甜地道:“驸马,你真好~” 回想在大周这半年,越是深入交往相处下去,她就越是发现容湛是个很有趣的男人。 他看起来安静守礼,像是个从传统家庭中被教养出来的贵公子,实际上骨子里很大胆,还有些记仇与小叛逆。 平日相处的时候,容湛不仅仅会包容她的胡闹,还会跟她的任性妄为有来有回。 比如之前她故意趁着容湛睡午觉的时候,偷偷抹了颜色很重的口红,然后在他脸上印了一堆唇印,害他出门丢脸。 结果晚上容湛请她吃饭的时候,知道她讨厌生姜的味道,便用美色迷惑她的注意力,然后往她碗里塞了一堆伪装成鸡肉的姜块,害她不慎中招。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不过说起这个龙阳话本的事情,顾君霓的确是不小心的。 以前她也不慎遗落过小黄书在谢枕玉书房中,发现不小心冒犯对方后,她追在那人屁股后面赔了好久的礼才获得原谅。 这次她不小心让容湛丢了那么大的脸,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还好对方没有生气。 哪想到这男人表面上风轻云淡并不计较,实际上却暗搓搓地施展着报复计划,转身就回敬了她这么一手! 第 1438 章 不可藕断丝连 想到这里,顾君霓气得有些牙痒痒,抬脚便往容湛秀挺的鼻子跟前凑,还故意摆动着小巧的脚趾头。 “驸马,我今天还没洗脚哎!你揉了半天不嫌味大吗?” 她知道这人有洁癖,此举就是故意作弄他的。 容湛的眉头果不其然深拧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恢复淡定。 其实顾君霓的足袜并无异味,还带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她是极为臭美爱干净的娇公主,天气热的时候一天要换好几双袜子。 不过这会儿他不能被气到,否则就是顺了对方的意,落入了下风。 于是容湛捏着顾君霓的脚,忽地将嵌着珍珠的纱袜脱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顾君霓做这么“冒犯”的事,她顶着脑门上的袜子当场愣住,然后激动地坐起身来凶巴巴道:“驸马!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息怒,微臣不是故意的,只是被足袜熏得失去了理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容湛嘴上诚恳地道着歉,手里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将她另一只脚的袜子也脱下来扔到了她头上。 这下顾君霓的脸彻底黑了,没能看见容湛变脸,反而把自己气成河豚。 她一把将头上的袜子抓起来,就要气呼呼地还击,脚心却又传来阵阵令人抓心挠肺的痒意。 “哎哟!你干什么……啊哈哈哈!大胆哈哈哈……快松手!” 顾君霓挣扎起来,气性一下子就蔫了,笑闹间袜子掉了一地。 小蛮来到厢房门口的时候,隔着珠帘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公主,咳咳……咳咳!” 北秦长大的姑娘哪儿见过这等场面,她连连清嗓子提醒两人注意举动,双颊忍不住面红耳赤,心里却道这容大人当真是“表里不一”的浑不正经。 未婚的男女独处一室,笑闹得袜子都飞了,足矣让看到的北秦人下巴都落下来。 好在小蛮在大周待了这么久,接受能力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并未大惊小怪地叫唤。 顾君霓忙瞪了容湛一眼,才连忙伸回了脚,高声道:“什么事要禀报?” 小蛮连忙道:“是冬青姑姑来信,说皇后娘娘听闻您今日回城了,邀您一块儿去顾院长府里共进晚膳。” 顾君霓一听顿时神采飞扬,拍手道:“哎呀,定是我那公主府修好了,你跟她说我一会儿就去!” 之前云苓夫妻答应要给她修一座公主府,还特地请了胧夜帮忙画设计改建图纸,她看过后很是满意。 选中的府邸从六月份就开始动工,如今已是三个月过去,听说竣工就在这几天。 容湛捡起袜子又给她穿上,拍拍她的头道:“那你就快梳洗换衣服去吧,正好我晚间还有他人之约要赴,抽不出时间来陪你。” “好吧。”顾君霓瘪了瘪嘴,原本还想叫上他一起的,“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啊,谁大晚上的还约你?” 自从避暑日结束,容湛忽然就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是封无羁公子,近期陛下让他研究印刷工具和纸张改良的事情,需要我一并旁从协助,调度场中人手配合。” “那好吧,你注意别忙太晚了。” 顾君霓知道这是要紧正事,便也不再撒娇牢骚,依依不舍地作别后就去赴了云苓的宴。 小蛮紧随其后,不由得多看了容湛一眼。 她还是头一回见公主这么地“粘”一个人,虽然公主以前也总追着谢大人跑,但两者感觉完全不同。 在容湛身边的时候,公主变得更像个小姑娘,还是会霸道任性,却少了沉重多了可爱,连生起气来也是甜蜜轻松的,不会真的被气到心梗。 半年过去,她也逐渐明白了公主所说的话,两个人当真是除了长得有点像之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一处相似的。 所以小蛮想,不管容湛是不是“表里不一”,只要公主开心就好了。 …… 黄昏傍晚,院内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今日顾长生的府上只有云苓作客,公子幽陪着胧夜在现代养胎,凤眠则陪着璇玑师徒去了印刷厂干活。 顾君霓脚步轻快地穿过长廊,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在等待着她,欣喜道:“小皇叔,云苓姐姐,我的公主府是不是已经修好了啊?之前说公主府竣工的时候便是皇兄回信之日,我跟驸马的婚事可定下来了?” 按照计划,她是想在公主府修好之后,便在年底前的三个月内晚婚。 她还特地给父兄写了信,让他们把自己的嫁妆也准备好,到时候跟着水纹纸一块儿送来。 顾长生看她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不得已地泼冷水道:“阿妮,事情出了点意外,北秦朝堂极力反对你嫁给容湛和亲,目前婚事一时半会儿还定不下来。” 顾君霓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拧眉道:“怎么回事,皇兄竟然没能摆平那群老头子?” 她早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心里有些郁闷,这群人怎么能把顾子瑜为难住。 云苓委婉地道:“总而言之,那位谢首辅也一道跟着来了,我料想他除了护送水纹纸以外,也还要代表北秦朝廷跟我们谈谈和亲的事。” “谢枕玉?” 顾君霓愣了下,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一时间复杂难辨。 她很聪明,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谢枕玉也反对和亲之事,皇兄才会束手无策,从而失信于她。 顾君霓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为了挽回她而来的吗? 但仅仅一瞬间,这个念头就被掐灭在了心中。 以谢枕玉板正守礼的性格,只怕是也觉得她这么做太过分,让北秦丢了脸面,才会反对皇兄的。 是啊,他就是那种人。 会为了北秦的一切考虑,向皇兄谏言难听的话,但绝不会是为了她。 顾长生不知顾君霓心中所想,这会儿将她恍然出神的反应看在眼里,目光陡然严肃起来。 “没错,谢枕玉也反对和亲之事,子瑜没有办法,才准许他前往大周亲自处理这件事。” “阿妮,他是为你而来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既然你说过已斩断过去,那就万不可再藕断丝连。” “容世子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你要珍惜他。” 第 1439 章 刺探“敌”情 顾长生这话显然是在给顾君霓打预防针。 他虽然也相信对方说放下便是真的放下了,但那是建立在谢枕玉始终不肯给予回应的前提上。 如今谢枕玉做出了超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很难说他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比如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选择鼓起勇气追回顾君霓。 他是亲眼见过这傻姑娘当初如何执拗地追着对方跑,不管不顾地做疯事傻事的,有些担心如果谢枕玉主动给予热烈的回应后,心中会有所动摇。 顾君霓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回过神来后连忙举起手掌作发誓状,“我明白,云苓姐姐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辜负容大人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顾君霓不是吃回头草的人!” 她要是辜负了容湛,那可真是没脸再出现在云苓这个大媒人面前。 “我可以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有半点伤害和对不起容大人的行为,就叫我变成满脸麻子的丑八怪,轮回三世也是天下第一丑女!” 这个毒誓的惩罚简直比天打雷劈还要可怕了。 云苓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好了,不用紧张,这件事上我是完全信任你的。就算万一哪天你真的吃回头草了,比起怀疑和指责你的人品,我会更想带你去药馆看看脑子哪里出了问题。” 这话一出,顾君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房间里的氛围轻松不少。 “谢枕玉大概什么时候到?” “护送水纹纸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幽州,速度快的话,约莫七天左右就能抵达京城了。” 顾君霓微微颔首,思索了半晌后又道:“他是为了指责反对我而来的,这事便由我私下来处理,尽量不给云苓姐姐你们添麻烦。至于容大人那边……还望小皇叔和云苓姐姐先保密,不要告诉他我和谢枕玉的私事,我不愿容大人心里多想。” 谢枕玉来大周这件事的确让她有些心乱,但却不是为了谢枕玉,而是为了容湛心乱的。 当人有了真心喜欢的对象,难免会怕对方在意自己此前对另一个人的深情,尤其是还是那种近乎不顾一切的倒贴,这已经有些关乎尊严了。 顾君霓清醒之后,每每想起以前的事,都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倒贴的举动披上强势霸道的外衣后还是倒贴,不能怪谢家那些人看不起她,恋爱脑是真的该死啊! 分手后把前任贬低的一无是处这种行为她做不出来,但把自己从前的作为说出去,尤其是在容湛面前,她会觉得很丢脸,更怕被看轻。 “好,我不会说的。”云苓点头答应,“不过我觉得谢枕玉会是个不小的麻烦,换做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和现在的恋人开诚布公,以免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来。” “不过我也理解你的感受,这是你的私事,你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除非他把事情上升到了其他的高度,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暗指水纹纸交易了,只要谢枕玉不把感情的事发泄在公事上,去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云苓不会轻易干涉他们的私人纠葛。 闻言,顾君霓摇摇头道:“云苓姐姐大可放心,他还不至于干出用水纹纸威胁大周这种荒谬的事来。” 谢枕玉是疯了才会做这种恶化两国的盟友关系的事,他首先为了家族而生,其次为了北秦而生,损害北秦的利益岂不等同于要他的命。 云苓微微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永远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侥幸和别人的身上,真正可靠的只有自己。 所以,等北秦的水纹纸一送到,璇玑那边的研发速度就必须加快了。 在顾长生府里草草用过膳后,顾君霓存了些心事,神色少了些许轻松。 她反复再三叮嘱小蛮等人,不要在容湛面前多提谢枕玉,翌日早上方才又放心地回了清懿书院。 容湛上完朝之后,自然也被告知了和亲进展不顺利的消息,他有些惊诧于北秦居然派出首辅来匆忙谈判这件事,隐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两国和亲这么大的事情,理当由天子夫妻来与谢首辅交涉,轮不到他一个臣子来插嘴,但容湛觉得自己身为准驸马,怎么也不能在北秦人面前落了气势,否则真是愧对顾君霓的认可与欣赏。 故而他找到客居中的小蛮等人,想提前刺探一下敌情,到时候也能更好地应对。 “咳咳……容世子,您问谢首辅是什么样的人啊。”小蛮突然被问话,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是北秦燕都谢家的长房庶子,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嫡子了。燕都谢家您听说过吧,就是鬼谷子的衣钵传承后人,闻名中原的水纹纸就出自谢家之手。” “至于谢首辅,呃……他是一个非常严肃、守旧、知礼、执拗的……呃,燕都第一美男子……” 小蛮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或许是因为守护着秘密有些心虚,又被容湛突然问起,说话有些磕巴。 容湛微微扬眉,好笑地道:“能让你特地强调一句美男子,看来是不可多得的绝色了,也不知公主有没有对着他犯过花痴。” 他早看透了顾君霓的本性,这会儿不过简单调侃一句,却不知道小蛮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真是嘴笨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还没等小蛮想办法岔开话题,容湛就若有所思地道:“对了,你刚刚说他是庶子,怎么又变成嫡子了?你们北秦人重嫡庶之分,他能走到这一步,想必是个手段不简单的人物。” 听到这里,小蛮的表情有些微妙和复杂,很快又变得自然起来,殷切地安慰容湛。 “……咳咳,谢首辅是陛下最看重的良臣,他年纪轻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当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啦!” “不过世子千万放心,公主殿下会摆平这件事的,您什么都不用管,只等着与公主顺利完婚就好!” 有关谢枕玉嫡庶身份的问题,小蛮不愿细说太多,因为这牵扯到北秦皇室中一件人人都知道,但是极不光彩的事情。 说出来会给北秦皇室抹黑,她一介小小侍女哪敢妄议。 【作者君:偷偷卖个关子,不会挨打吧哈哈哈】 第 1440 章 狗改不了吃屎 容湛对此不置可否,只道:“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我当然不能让公主一个人面对,若那位谢首辅以礼教国规为难公主,我自当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做个缩头乌龟,否则岂不叫北秦看轻我大周男儿?” 小蛮满头冷汗地打哈哈:“世子说得对,大周男儿有勇有谋,遇事绝不轻易低头,公主若听了您这番话,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她心里祈祷这个话题赶快结束,更没说其实顾君霓都没打算让容湛跟谢枕玉碰面。 容湛本来还想多询问几句,恰好小厮来传话说封无羁有事找他,只得转身匆匆离去。 破解水纹纸的秘密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如果说这项任务能顺利完成,那么周秦两国各需所取互利互惠的微妙平衡就会被打破。 容湛喜欢顾君霓的自信骄傲,但不喜欢北秦人极力假装谦逊都藏不住的高高在上。 等到大周成为优势方那天,西周儿郎便能扬眉吐气,对他跟顾君霓的婚事也有一定帮助。 怀揣着这个念头,容湛在前厅接待了封无羁,两人探讨起有关造纸术的事,一聊便是一下午。 客院中,小蛮送走了他后微松口气,开始打扫起庭院。 不多时月隐星沉也回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了谢枕玉要来的大周的事情,三人讨论起来气氛有些激烈。 “我的天哪,据说谢枕玉极有可能是专程来求公主回心转意的,这可真是奇闻啊!”娃娃脸的星沉语气激动,“公主总算是等到了梦想成真的一天,但是容世子怎么办啊,你们说她会选谁?” 月隐眸光深沉,严肃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我要是公主,我肯定两个都要。” “但是大周不可以一妻多夫哎。” “没事,公主是北秦人,府里多养几个男人是理所应当的。” “这倒也是,可北秦和大周离得这么远,不管是让容世子嫁过去还是让谢枕玉嫁过来……嘶,都不太现实呢。” 小蛮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打断他们道:“行了行了,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想让公主后院起火是不是!” 星沉挠挠头道:“嘿嘿,开玩笑开玩笑,我们就是好奇公主面对新欢旧爱,还是长得那么像的新欢旧爱,到底会做什么选择,你说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看谁猜的准?” “就赌一个月的晚饭好了,谁要是猜错了,就得每天请猜对的人去集市里吃最新的旋转串串香!” 小蛮撇撇嘴,“无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赌的,算了,我押容世子!” “为什么啊?”星沉有些意外她这么痛快地做决定,“公主和谢枕玉相识四年,和容世子相识才半年,论美貌的话,两人也不相上下啊!我觉得还是谢枕玉赢面大一点,我押谢枕玉。” “没有为什么,谢大人和容世子没有可比性。” 小蛮作为贴身侍女,无论是谢枕玉和顾君霓相处的点滴,还是容湛和顾君霓相处的点滴,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见小蛮做出了选择,星沉把目光转向月隐。 月隐摸着下巴道:“唔……一个是带给她刻骨伤痛的朱砂痣,一个是让她忘掉烦恼的白月光,的确有点难以抉择,不过,我押谢枕玉!” 小蛮眉毛打结,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啊?谢大人到底哪里好了,你们一个个都瞎了吗?” 什么朱砂痣,在她看来对方分明就是一抹蚊子血。 闻言,月隐拍了拍她的肩膀,幽幽道:“不是我们觉得谢枕玉有多好,而是自古以来有句至理名言,得到过无数人的验证。” “什么名言?” “猫改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 小蛮眼角狠狠抽搐,气得拿起鸡毛掸子就往他们身上打:“你们这群以下犯上的家伙,要不是我也参与了打赌,一定立马把你们这番话告诉公主!” “嘿嘿嘿,我还有事忙先走了,别忘了回头请我们吃串串啊!” 月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揪着星沉一起跑了。 听到庭院里的动静声,墙外的容湛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远离了客居,神色若有所思。 刚才送走了封无羁之后,他便再度来找小蛮,想继续打听一下北秦的态度,却没想到竟撞上这一幕。 小蛮等人说了些什么他并未听完整,但精准地扑捉到三个字——谢枕玉。 容湛料想这应该是北秦首辅的名字,但莫名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站在莲池便思考了片刻,他很快想起来熟悉感来自何方。 当初登基宫宴上,他与吹风醒酒的顾君霓初次相遇时,对方曾把他误认作过此人。 “谢枕玉……朱砂痣?” 容湛缓缓念着这几个字,手中的扇骨不断敲击着掌心,表情忽地微妙而复杂。 从他听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判断出,这位谢首辅和顾君霓应当有过一段感情过往,且纠葛颇深。 理智告诉容湛一个人有感情过往是正常的,尤其顾君霓都二十岁了,此前家中肯定给她张罗过婚嫁的事情,接触过不少男子,遇到过喜欢却没能成好事的也不奇怪。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情绪低落,心思纷乱。 因为此前顾君霓曾坦诚自然地跟他讲过府内男侍们的情况,甚至告诉过他自己十岁时偷偷恋慕过二十五俊俏表哥的私密事,却唯独没有提过谢枕玉这个名字。 容湛不曾在意过顾君霓的男侍,客现在却莫名地格外想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于是他继续向小蛮打听,并有意无意地在顾君霓面前提起此人,但对方都是神色自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 再联系起小蛮那边问到的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容湛也意识到了顾君霓就是不想告知他。 他不是会强求的人,感情上的情绪也向来习惯独自消化,见对方不愿多说便不在主动去问。 只是心里忽然间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这和曾经单恋云苓的时候,看见对方夫妻美满儿女双全时的失落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鲠在喉的感觉夹杂着剪不断的烦躁,让容湛一连许多天都心情沉闷,而身边人只当他是为了政务头疼。 也是这个时候容湛才恍然间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深地喜欢上公主了啊。 第 1441 章 谢枕玉抵京 已是初秋,天气越发地冷了。 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在皇宫中的石板路上铺了一层会沙沙作响的地毯。 今日轮到云苓值班上朝,萧壁城便去了现代别墅那边陪团子们玩,他答应了孩子们今天要带他们去游乐场。 北秦人的队伍是午后时分抵京的,运送来的数车水纹纸被送去了司礼监,谢枕玉则被宫人亲自接到了长乐宫中,由她来负责接待。 一路上,谢枕玉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只是在看到那些没有马儿牵引的木轮车时,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西周人研究出木轮车之后,这种奇物很快就通过贸易纽带流向了中原各地,甚至是遥远的蕃国中。 但流传的范围仍旧有限,哪怕在大秦也是只京城燕都和其他几个城池能看到木轮车的身影,贵族们很喜欢这些精巧奇特的新鲜玩意儿,但谢枕玉不太感冒。 因为他觉得木轮车造技精妙,巧夺天工,能省下马力和粮草固然是值得称赞的独特巧思,但此物终究有些华而不实,很容易损坏。 故而平时办案的时候,他更多的还是骑马或者做马车,只有那些喜欢显摆身份的贵族才会在让仆人开着木轮车上街。 但来到西周后,谢枕玉心中对木轮车“华而不实”的印象却被打破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实用的不是木轮车,而是大秦的街道路况。 刚进入西周境内的时候感受还不算深刻,许多偏远州郡的主城道路,窄小坎坷得跟大秦的乡野有一拼,但凡下点雨就泥泞不堪。 可越是接近金阳城,沿途的官道路况便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在改善,一直到金阳城外面二三十里地的时候,便好像迷途误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木轮车竟然当真能平稳如飞地在宽阔的路面上行驶,且连衣着最普通的平凡百姓们,也能和贵族们一样任意乘坐骑行。 这种震撼甚至盖过了谢枕玉心中对顾君霓的念想。 在中原人的印象里,西周人总是好战直爽、鲁莽不羁的,往好听了说叫不拘小节,说难听了那就是没规矩缺教养,一群只会打架的莽夫。 他以往对西周的印象基本就是两个字,贫穷。 这帮人就好像那爱打秋风的穷亲戚,动不动便管大秦要钱要粮支援边关,闹了天灾也总要他们救济。 可现在亲自抵达了金阳城,谢枕玉才猛然惊觉这里的竟然完全不输给大秦。 应该说不止是大秦,还有东楚。 谢枕玉没来过西周,但去过好几次东楚,他能明显感受出金阳城的街道更加热闹繁华,至于燕都……他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输了一筹。 怀揣着对西周改变速度的惊讶和疑问,他被太监小金子请进了东暖阁中。 “谢大人,陛下刚下朝不久,这会儿顾院长和兰陵公主正在清懿书院里上课呢,便先请您到东暖阁中一同用膳,待到晚间再邀您与众使臣在紫宸殿共进晚宴。” 谢枕玉微微颔首:“有劳公公带路,周帝陛下亲自作陪午膳,谢某受宠若惊。” 重要场合的盛大宴席通常都在晚间进行,他当然不会觉得西周有意怠慢自己,甚至对方作为一国之君愿意亲自接待,而不是接他去四方馆中安置,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对于这位将突厥人打退的战神君王,谢枕玉还是很尊重的。 只是没想到小金子把他领进东暖阁后,木圆桌便坐着的竟是个女人! 谢枕玉心中微惊,但神色举动并未露出半点不妥。 只见小金子弯腰行了一礼,恭敬地道:“陛下,北秦首辅谢大人已经带到,可否立即命御膳房传膳?” 云苓立刻摆手,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速速上菜!” 天知道现在都已经中午两点半了,而她为了等谢枕玉一起,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谢枕玉闻言也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便是传闻中的清懿皇后。 方才一路上小金子都用“陛下”称呼对方,他惯性地认为说的该是光熙帝,现在才想起来西周夫妻那同治一国的奇葩政策。 “微臣谢枕玉,叩见大周凤君,凤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枕玉撩起衣摆挺直背脊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三叩九拜礼,他还是头一次用这种大礼去拜一个女人,心里总感觉很微妙。 云苓看得汗颜,示意小金子把人扶起来,“谢大人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坐吧。” 三叩九拜是专门拜皇帝的礼,不过大周人风格随性,除了重要节日场合以外,日常中基本不这么拜。 不然老腰膝盖受不住不说,她跟萧壁城看着也嫌累。 小金子贴心地给谢枕玉拉开了云苓对面的椅子,“谢大人请坐。” 趁着这个功夫,云苓才总算有机会清楚地看见谢枕玉的正脸。 他穿着北秦风格鲜明的红色官袍,头戴黑帽,乌黑的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藏进帽中,不留一根碎发在外面,看得人想问一句“你头皮勒的疼不疼”。 不过如此板正的着装并不影响谢枕玉的容貌,他皮肤冷白似雪,标准的浓眉双眼皮中式大帅哥,双眸黑若幽深潭水,禁欲到有种灭绝人性的美。 啧,不愧是北秦燕都第一美男子。 云苓心里叹了一句,细看的确与容湛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等菜的功夫,她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打量谢枕玉,而谢枕玉始终面色无波地微垂着眼神,不曾直视过云苓一眼。 气氛有些沉闷,云苓直言道:“谢大人,你的脸色好像有点差,是不是路上奔波劳累,没休息好啊?我看你黑眼圈有点重,回头让宫人给你送盒眼霜吧。” 医者的职业本能让她习惯性地观察对方的气色,然后对症开药。 谢枕玉:“……”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表情略有一丝裂痕,本就不大自在的身体泄露出几分僵硬。 在没有屏风遮挡的情况下和一个陌生女人同桌用膳,还是他这辈子头一次。 第 1442 章 美丽而无趣的男人 北秦重规矩,子民们也都遵循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旧时传统,虽然在男女之防方面没有南唐那么严格,但大家都尽可能避开同桌而食的情况。 在谢枕玉的认知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对方大概率缺少礼数、品行不端。 他见过那种家境极为贫寒的百姓人家,哪怕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五口人挤在同间小屋子里吃饭,讲究一点也会用块破木板当屏风隔开两桌。 所以就算是和自己的母亲、家中姐妹单独吃饭,在谢枕玉的经历中也次数少得可怜。 人可以没钱没地位,但不能没规矩和教养。 这是大多数北秦人都认同的思想,因此他们内心不太喜欢东楚人,典型的满身铜臭味却无半点风骨礼仪,跟西洋人生意做多了,也学会了那套见面就握手拥抱甚至是亲吻对方手背的“坏毛病”。 至于西周人……利益相关,嘴上不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了。 高贵、自尊、风骨,绝大多数北秦人的内心都以这三个词自居,并且认为自己和南唐的迂腐极端不同。 当然了,对从此滋生出来的种种现象,留情曾锐评为“死要面子活受罪,追求虚荣受死累”,然后引来宫中许多人的一致不满和反感。 再言归正传,谢枕玉对于和云苓单独同桌用膳的遭遇有些不舒服,但并未表露半分。 无他,对方是君,他是臣。 君臣之别是凌驾于男女之别上的规矩。 “承蒙凤君关怀,微臣身体并无大碍,到了金阳城中歇息几日便可,您的好意在下心领足矣,至于药膏就不必了。” 云苓也没强求,点头道:“那好,等会儿吃完饭我让宫人送你去四方馆里休息,晚上还有宫宴呢。大概八点左右……我是说大概酉时,哦不,戌时开始。” 谢枕玉双手平放在腿上,坐得纹丝不动,“多谢凤君体恤,但随行的使臣还待微臣训诲,若是他们因路途中的奔波劳累让生出懈怠之心,从而在宫宴上失仪,便是对凤君的不敬,更是微臣失职。” “都行,都行,随便你。” 云苓摆了摆手,才交谈三句话,她就已经丧失了跟谢枕玉沟通的热情。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每个字都好像在一个起伏语调上,听不出丝毫情绪,且官方正式的让人生不出一丝想要接近的欲望。 大周朝廷上已经很久不见这种“不好好说人话”的臣子了。 才打个照面的功夫,云苓就直观且强烈地感受到了谢枕玉的美丽而无趣,她心想顾君霓居然能在对方屁股后面一追就是几年,这得有多颜控入脑才没被劝退。 这个时候,宫人终于把一直温着的午膳端进来了,丰盛的六菜一汤,比平时多了三个菜。 没错,云苓就是想借着接待谢枕玉的由头犒劳一下自己。 因为之前雪灾差点闹粮荒,朝廷倡导官员们向百姓学习珍惜粮食,反对铺张浪费,她跟萧壁城带头做榜样,在宫里用膳的时候都是三菜一汤。 “谢大人,我平时吃饭没有让人在旁边伺候的习惯,所以你也自便啊。”云苓拿起碗筷后,便对小金子道,“好了,你去午休吧,让宫人半个时辰后来收拾就行了。” “好嘞!小的去冬青姑姑那边帮忙,陛下有事就让人去那儿找奴才。” 小金子利落地应了一声,当真转身便走了,东暖阁门口顿时连一个等待侍候的宫人都不剩。 这幕让谢枕玉有些怔然,他看着眼前的碗筷,破天荒竟不知下一步该作何举动。 按照规矩和习惯,皇帝用膳时必须要有太监在身边先试菜,以防有人下毒加害。 另外他是臣子,皇帝没有动筷先吃的菜,他是绝对不会先碰的。 这一刻,谢枕玉的脑海中冒出两个念头在打架,到底是代替宫人给对方试菜,还是遵守规矩等待对方先吃。 好像哪个都不合适,但在他还未做出决定前,云苓就已经先动筷子了。 “谢大人,你快吃啊,我这桌子是特制的,你想吃哪道菜的话,转动圆盘就可以了。” 云苓还不知道,自己习以为常的事情直接把这位首辅大人的大脑cpu都烧掉了。 她早就饿了,也顾不上跟对方客套,自行动筷吃起来。 见状,谢枕玉只好默默拿起了筷子。 未免影响心情,云苓没有选择在跟他吃饭的时候谈正事,只闲话了些家常。 “小王……哦,我是问你家陛下最近过得怎么样?” “啊?他又有妃子怀孕了啊,恭喜恭喜。” 啧,也不知道顾子瑜到底是不是彻底放下了情哥,但不管怎么样,子嗣对于北秦皇室来说都是重中之重。 “风将军他们还好么?自从绥城无战事以后,壁城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有空让你家陛下给他们放个假,也好让情哥跟风家人团聚团聚。” “原来是情哥的大嫂也刚诊断出有孕了呀,怪不得。” 云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北秦比较注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谢枕玉大多时间都沉默着,只有答话的时候会言简意赅地说两句。 她也注意到谢枕玉很少动筷,只夹那么一两盘的菜吃,心里有点纳闷。 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谢枕玉只会夹她已经夹过的菜盘,并且只夹自己面前的,也不会主动转桌盘。 “谢大人,我这儿的饭菜味道不差吧?” “回凤君,甚是可口。” 谢枕玉这话倒不是奉承,他挺意外西周这样的荒芜贫瘠之地,寻常饮食方面的精细程度并不输给北秦,甚至略胜一筹,从调味料的丰富就能感受出来。 “好吃的话你就多动动筷子,这样跟你同桌吃饭的人也会比较有胃口。我说句实话,谢大人,你心里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凤君何出此言?微臣惶恐,不知哪处礼数不周,还请责言。” 谢枕玉觉得自己各方面礼数都做到了绝对周全,不过还是主动起身,立于一侧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 毕竟堂堂一国之君说出这种话来,跟“发难”于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见状,云苓更郁闷了,“你站起来做什么,我也没让你罚站啊?” “再者你话不主动说,进了屋以后甚至没正眼瞧过我一次,我不清楚北秦皇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规矩,不过来了大周就要入乡随俗,与人交谈的时候最好看着对方的眼睛,和对方进行眼神交流,这样才会让人感觉到最基本的尊重。” 闻言,谢枕玉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冷不丁想起了第一次在皇宫中见到留情的事。 …… 第 1443 章 专踢瘸子好腿 当时谢枕玉正在御书房和顾子瑜商议事情,宫人突然慌张来报:“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风妃娘娘在太后娘娘宫中闹事,还拿着剑爬上了宫墙,侍卫们都拿她没办法,太后娘娘便说要让羽林军来拉弓射箭,您快去看看吧!” 谢枕玉愣了一下,没想到还能在宫人口中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顾子瑜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烦躁头疼中带着那么一丝担忧,立刻沉声道:“孤知道了,枕玉,你随孤一同前去。” “陛下?微臣身为外男,怕是于礼不合。” “孤暂且管不了那么多,这里只有你能擒得住她,不然她怕是要闹翻天了。” 留情的身手顾子瑜已经领教过了,哪怕对方现在手脚俱损,也得至少三个大内高手一起上才能将其制服住。 偏偏目前那些人被他派出去做事了,只能把谢枕玉拉来做壮丁。 此子坚毅克己,武学不俗。 就这样,谢枕玉稀里糊涂地被顾子瑜带去救场,也是头一次以外男臣子的身份涉足后宫。 赶过去的路上,顾子瑜从宫人口中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致缘由是太后让风妃去宫中一同用膳,但风妃不仅言语粗鲁莽撞还直视挑衅太后,双方生了口角便闹到这一步。 谢枕玉听完只觉得太离谱,一介嫔妃在太后问话的时候胆敢直视便算大不敬了,怎么还敢和太后争吵的? 在北秦,大臣是不能够直视君王的,这被视为对皇权的挑衅和不敬。 规矩向外延伸,便也会要求上下级之间注意礼节,包括长辈在说话时,小辈抬头直视对方也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更何况风留情是罪妃复位,风家头上还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在,她不老实安分做人,怎么还如此狂妄无边? 谢枕玉不知道留情在穿来的那一夜,已经连顾子瑜都狠狠地暴揍过了,所以觉得荒谬之极。 等到他随行赶过去之后,更对眼前一幕感到无比吃惊。 只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站在约莫三米高的矮墙上,左手持剑杵地支撑,右手把玩着剑鞘,正居高临下,万分冷艳地看着众人。 “我看你几眼怎么了,你见不得人?我不仅眼睛直视你,现在还用鼻孔看你,有本事弄死我,少在这儿哔哔赖赖。” 太后气得理智与端庄全无,颤抖着手指向她,“抓下来!来人哪,立刻把风氏抓下来,哀家今日就要剜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敢不敢如此狂妄!” 话音落下,立刻便有侍卫前去捉拿留情。 却见她将烟蓝色的裙子一撩,裙边卷进腰封之后,里面穿着的赫然是一身男式短打,可见来赴宴的时候就是单纯套了宫装最外面的裙子,主打一个敷衍。 谢枕玉差点被闪瞎狗眼,随后便见留情举起剑鞘,跟打地鼠一样“咚咚咚”,那些踩着梯子往上爬的侍卫就都被敲晕过去,躺了一地。 还有侍卫从宫墙外面包抄夹击,她后脑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抬腿飞踢,后方的人就四仰八叉摔了一地,哎哟哎哟直叫唤。 盛怒之下的太后手绢都快绞烂了,看见顾子瑜后连忙高声道:“陛下!您看看风氏,在哀家宫里简直都无法无天了,简直岂有此理!” 顾子瑜沉着脸,冷声道:“你那天晚上对孤和苏贵妃动手,孤没有责罚你已是网开一面,为何还要惹是生非?” “你怎么不说是她恶人先告状?”留情持剑冷笑,“我是脑子坏了,但还不至于主动去踩狗屎。” “分明是你后妈摆了个鸿门宴,死乞白赖地要我来陪她吃饭,一来就这个那个净找不痛快,还说什么我故意看着她的脸是在挑衅,我看分明是她欠一顿扁。” “看你怎么了?你长得跟瘌蛤蟆一样丑,见不得人?” “说话的时候看着你的脸,是给你身为长辈该有尊重,你还摆上谱了,真当我愿意看你那扑了三层粉的水泥脸呢,吃饭的时候有多倒胃口,我委屈抱怨过一句吗?” “真是给脸不要脸。” “你……!” 太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愣是活生生气晕过去了。 顾子瑜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寒声道:“枕玉,助孤拿下她!” 谢枕玉这才从前所未有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刚才的一幕幕属实有些颠覆正常人的认知。 不过服从命令的本能让他压下了心中的吃惊,即刻与顾子瑜同时逼上了宫墙。 刚才留情伸腿踹翻侍卫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有一只脚明显站不稳,且持剑的那只手无力,拿在手中更像是作为支撑身体的拐杖。 宫墙十分狭窄,根本施展不开,有谢枕玉和顾子瑜联手,留情没有悬念地很快败下阵来。 谢枕玉心想,曾经听闻这位风妃娘娘未入宫时也是女中豪杰,更有护圣驾之功,怎么如今成了这般疯癫模样,难道是受了风家被流放的刺激? 他原以为对方怕是讨不着好了,更意外的是顾子瑜只罚了她禁足,事情因为太后晕厥过去,反而意外平静地收了场。 只有留情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叫嚣:“你后妈就是想弄死我,等着吧,今天没弄死我,下次的某个晚上死的就是她,你跟你姘头!” “还有你。”分别的那一刻,留情冷不丁回头盯着他,“专踢瘸子那条好腿是吧?我记住你了,等哪天出宫了,也让你尝尝当瘸子的滋味。” “……” 谢枕玉觉得她真是疯了。 直到不久后的某个晚上,留情真的半夜杀进了太后的寝宫,还在归来的摄政王维护下全身而退,他才确信疯掉的应该是这个世界。 …… 拜留情和顾君霓所赐,谢枕玉虽然觉得身边的很多人和事都超出认知、不合于礼,但现在的他却适应得很快。 原来留情当初那句“说话的时候看着你的脸,是给你尊重”是认真的,并不是刻意挑衅之言。 也许这就是仙尊门下弟子与寻常人的不同吧。 谢枕玉心中略有所感触,回过神来,很快又面色不变地重新坐了回去。 “微臣一时忘记了大周没有笏板礼,并非有意冒犯凤君,还望见谅。” 他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向眼前的女子,说实话,与来时路上脑海中勾勒的形象天差地别。 【作者君:年底啦,尽量保持更新稳定,大家理解一下!顺便近期剧情会插播一些情哥在北秦的往事,不知道大家感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话会适当多写点~】 第 1444 章 注孤生 眼前的女子,无疑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 没错,是站在权力的顶端,而不是寻常的皇室贵族阶层。 她掌握着无数人的杀生大权,只要她想,颠覆江山社稷或改变无数人的命运,皆在一念之间。 面对这样的“天神”,谢枕玉甚至都无法用一般人的平常心去欣赏她的美丽,尽管她的容颜是那么令人惊叹。 这种美丽且真正强大的女性,会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抵触,甚至是恐惧。 谢枕玉在北秦接触过两个这样的女子,他和母亲就像对方脚边的蚂蚁,被不经意地轻轻一踩,便是灭顶之灾。 他们母子的半生,只因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跌宕起伏,而所有撕心裂肺的呐喊和不甘怨恨,对她们而言却微小到连被注意的资格都没有。 而眼前这位被所有人尊为“凤君”的女子,所掌握的权力与获得的成就,明显要更高于他记忆中的那两个人。 因为中原土地从大汉王朝分裂为四国的数百年历史以来,她是第一个被子民们虔诚接纳并尊敬拥戴的女性君王。 谢枕玉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大周凤君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北秦孝贞太皇太后苦心筹谋一辈子都没能做成的事——登基为皇。 那么,她为此付出和筹谋了多少东西?又会是怎样的人? 能让顾长生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为她卖命,绝不是个心智手腕简单的人物。 谢枕玉清楚顾长生不是个恋爱脑,光是为了留情,他或许会选择留在大周,但未必会为其效力,从清懿书院创建的立意与规划,便可知眼前女子的野心非同寻常。 这样的人,在没见面的时候,他猜测过也许会和孝贞太皇太后那般,有着睥睨天下的威严强势,与一番藏在温和面容下的冷酷心肠。 又或者她年轻些,所以会更像昭阳长公主,美丽倨傲,霸道唯我。 但没想到两者都不是。 谢枕玉觉得云苓给他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年轻姑娘,除了容貌格外突出,接触交谈起来是那么的寻常自然。 对方有些疑惑地问他:“笏板礼?那是什么啊?” 谢枕玉面色不变地回答:“笏板又称手板、朝板,是臣子上殿面见君王的手持之物,通常用于记录君命或旨意,也有人会在上面提前写好上朝时需要汇报的内容。” “此外,臣子上朝需以笏板遮脸,避免直视君王,以此彰显对君威的崇敬。”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刚才误会你了,谢大人别往心里去。”云苓听完后恍然大悟,冲谢枕玉笑了笑,“我在大周从来没见过哎,壁城从来没跟我讲过这种东西,以前做太子妃培训的时候,学习册子上也没有过记录。” 听到谢枕玉的解释,云苓略略回想了一下,以前好像是在古装剧里看到过这种画面,大臣们上朝手里会举块长木板。 不过二十三世纪粗糙滥制的古偶剧很多,导演很喜欢搞架空剧本乱拍一气,不是每部剧都会出现如此考据的一幕。 在大周生活这么久也见过类似情况,要不是谢枕玉解释一番,她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作用。 谢枕玉有些意外地看了云苓一眼,许是没想到她“发难”完自己后,还会主动赔礼。 他一时有些却不定,这位凤君到底是就如表面那般随和寻常,还是与人交往时用来迷惑对方的假面。 “大周的笏板礼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废除了,微臣记得那还是大汉王朝分裂后,西周立国的第一任皇帝所颁布的命令,至今已过去几百年,凤君没见过也正常。” 谢枕玉还记得刚才云苓嫌他不主动说话,这会儿便主动展开了话题。 他熟读中原史书,对西周的历史也颇为了解。 史书记载西周的第一任皇帝本是大汉王朝的一位战将,他文采不高,且脾气较为暴躁,经常在上朝的时候指着大臣的鼻子骂。 他嫌笏板挡脸,影响自己骂人的时候看不清对方的脸色,不准官员躲在板子后面当缩头乌龟,便下令把笏板礼废除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恢复。 这行为多少有点奇葩,至少四国中西周是唯一这么干的,所以中原人私下总调侃西周人是真的不讲究规矩。 云苓被科普完了之后,暂停下筷子点评道:“我觉得取消了挺好的啊,没有东西遮挡的话,底下的人搞什么小动作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那板子记事很不方便吧,我们上朝的时候都配备桌椅和笔墨的,就跟书院里那样,你应该见过,谁要发言就举手站起来,要紧事随手就能记录,干活效率很高的。” “万一拖堂了,哦不我是说,万一拖朝了,他们还能顺便在金銮殿的座位上把午膳吃了,也不至于饿着肚子回家。” “你家陛下是亲眼见过的,他还夸我们这新规矩很不错呢,怎么着,没给你们也试试?” 谢枕玉:“……” 他的表情有点微妙,感觉这规矩立得比西周的初代皇帝还离谱。 而且总觉得这好像不该是一国之君跟他交流探讨的话题,好像哪里怪怪的。 云苓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谈政事,纯粹奔着拉家常去的,谢枕玉又没有家室,聊孩子缺乏共同话题,那就只能是聊工作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闲聊有之,抱怨亦有之,神奇的是很多话居然很能够让人感同身受地共情。 这让谢枕玉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他总觉得云苓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国家的君王,说起上朝就跟聊上工一样。 而且她还不是站在东家的角度,是跟其他臣子站在一个立场上的,就像是在给大周朝廷打工,无非是职位比别人高一些。 身为北秦朝廷的头号打工人,谢枕玉始终谨记着一则真理:在官场中,如果陛下让臣子敞开心扉和他畅所欲言,那可千万不能当真傻乎乎地无话不谈。 否则今天说哪句话,将来不知道哪天就被清算了。 所以他既没有反驳云苓,也没有顺着她的抱怨说些自身立场“不合适”的话,又回归到了沉默中。 云苓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便也觉得没意思了。 她能感觉得到,谢枕玉的阶级观念很重,而且他就好像是一个紧闭的蚌壳,根本不肯对外展露一点内心的想法。 和这样的人交往很累,哪怕是做普通朋友都很费劲,实在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走入他的心。 真是不“注孤生”都难啊。 第 1445 章 云苓vs谢枕玉 一顿午膳在云苓的唠叨声中结束了,明明今天有六菜一汤,她却觉得吃得不是很痛快。 小厨房照例送上来了甜品和果汁,还有茶水供人选择。 云苓用果汁清了清口,觉得吃饱喝足该谈正事了。 “谢首辅,我想知道有关阿妮和亲的事情,你家陛下是怎么想的?明明说好驸马人选确定下来就派使者去北秦定亲,为什么最后派你来了?” 顾子瑜没有主动写信给她们解释原因,想来是打算让谢枕玉亲自说。 提到顾君霓和亲的事情,谢枕玉终于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样子,他的神色中多了几丝冷意,静静地打量了云苓两眼。 只有在涉及自身核心利益的时候,才能探究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所以他很好奇,云苓是否也如孝贞太皇太后那般善于伪装,刚才的表现都是让人松懈防备的一种手段。 谢枕玉恭敬地开口:“回凤君,北秦朝中皆认为兰陵公主的和亲对象人选不合适。” “自古以来和亲公主被赏赐给大臣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一小国依附于另一大国,不得已献出公主换取庇护,而周秦两国乃盟国,这样做显然不合适。” “想必凤君也明白这个道理,北秦并非不愿与西周结盟,如果对象合适,自然皆大欢喜,您应当为了两国结盟的长远发展而深思远虑。” 云苓无声地笑了笑,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完全把难题和责任全都推给了她。 真要较真身份地位的匹配,也就萧壁城适合娶顾君霓了,宁王的身份都还不够格。 不像当初第五瑶从东楚来和亲时,大周还没立太子,所以她选择嫁给皇贵妃亲子的燕王,东楚没有半点意见。 云苓道:“谢大人,我一向不喜欢用和亲来换取朝廷利益,在我看来,一个国家不是光靠牺牲女子的婚姻就能得到长远稳定发展的。要是这样的话,大家还总盼着生儿子干什么,生女儿送去当和亲公主不是更强?” “这几年来,大周有从别国来和亲的公主,也送过公主外出和亲,她们的确是为家国换来了长远的贸易和稳定,但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们没有人是非自愿的,皆是郎要娶,妾要嫁。” “所以,我们不会让两情相悦的感情为了利益而让步,这点在阿妮身上也是一样的。” “不管她看上了谁,喜欢上了谁,只要她愿意嫁给对方,对方也愿意娶她,便足够了。” 谢枕玉蓦然抬眸直视她,“凤君当真什么都不在意吗?如果和亲引起北秦朝廷众臣不满,影响彼此结盟,甚至是波及有关木纹纸的交易,凤君也不在乎吗?”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这话可以说与威胁无异。 大周很需要木纹纸来解决假宝钞的重大隐患,如果失去木纹纸的交易,未来说不定会在经济上遭到攻击围剿,这玩意儿西方人最擅长了。 在整个世界的诸多国家开始交融汇合的节点上,她们必须长远地考虑几十年、上百年后的事情。 云苓明显感觉在涉及顾君霓的事情上,谢枕玉的攻击性突然变得很强,哪怕对方藏得很好,还是被她发现了。 顾子瑜是一定会做木纹纸交易的,而谢枕玉作为最忠心的辅臣,却主动用这件事“威胁”大周,说实话,他的内心看上去远不如外表那么冷静自持。 平日里越是沉默稳重的人,理智崩塌后就可能越疯狂。 但云苓并不担忧害怕,“谢首辅,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我不相信长远稳定的利益能够通过牺牲女子的婚姻来实现。”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管阿妮是否来大周和亲,宝钞引发的问题始终就在那里,它不会因为北秦愿意提供木纹纸就彻底消失,我们也从来没有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寄予北秦。” “我只告诉你,大周迟早会拥有自己的木纹纸。” 追根溯源,把技艺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最可靠有效的解决方式。 东暖阁内悄无声息了片刻,谢枕玉看云苓的目光多了几抹复杂的流光。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的确心思豁达超然。 她很自信,但并不倨傲;她相信自己,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并且不会不择手段地利用别人。 这种强大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无需依靠外力。 也许正是这种本质上的区别,才是孝贞太皇太后和昭阳长公主苦心筹谋那么多年,却仍旧功亏一篑的原因? 谢枕玉还无法详细地辨别出其中的差别,但他隐约能感受到,眼前的女子与孝贞太皇太后,乃至昭阳长公主都是不同的。 云苓不知道他沉默着在思考什么,只自顾自喝茶道:“谢大人,其实你不用跟我打太极,你和阿妮的事情我也了解不少,这招对我不管用。我不会插手别人的感情私事,除非你妨碍到我办正事了。”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顾子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 谢枕玉黑眸中复杂的流光不住转动,片刻后微微垂下了眼眸,“陛下答应微臣,只要在三个月内能够说服兰陵回心转意,便同意收回让她和大周和亲的旨意。” 原来如此。 云苓忽然勾起唇角,有些好笑地上下打量他,“看来你心里很没底啊。” “凤君何出此言?” 谢枕玉袖中的手指微动,却还是不愿服输地与她对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显得有些许“人味”。 云苓耸耸肩,脸上的笑容似调侃,又有那么两分报复性的嘲讽,“你要是有自信让她回心转意的话,也不至于刚才兜那么大个圈子来吓唬我了。” 他害怕失败,所以先行用木纹纸交易的事情暗示云苓,一旦对方心生犹豫,主动考虑放弃和亲的话,他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可惜谢枕玉没料到,她会是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女子。 这一局他落入下风,输的很惨烈。 【作者君:才发现一直把木纹纸打成水纹纸了……纠正一下哈哈哈哈】 第 1446 章 高傲是北秦人的底色 东暖阁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该说的都说完了,云苓没有再和谢枕玉闲话家常的心情,便让宫人来把他请去四方馆中安置。 听小金子说,谢枕玉到了四方馆也没休息,而是把这次随行的人和常驻西周的北秦使臣都叫出来点名说话。 有几个使臣大概是在大周生活得太久,也沾染了这边的随性散漫,被好一顿训斥。 云苓暗自摇头,谢枕玉也太紧绷压抑了,北秦人都这样吗?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留情刚从现代别墅那边办事回来,恰错过了和谢枕玉见面的第一时间。 刚走进东暖阁里,便看见云苓在椅子上坐着在思考什么,她很少会有这种发呆的时候。 “想什么呢,怎么唉声叹气的?” 云苓回过神来,慢吞吞道:“我在想,原来不是每个北秦人都跟老王和风家兄弟一样亲善,更多是像小王那样的人……骨子里的压抑,还有与生俱来的高傲。” 因为顾长生的缘故,再加上周秦两国结盟已久,她一直对北秦人有层特殊的滤镜和好感。 不过现在,她已经看清了滤镜背后的真实画面。 “就像那些常驻四方馆的北秦使臣,当初做太子妃的时候经常跟他们接触,这群人口头上对我们毕恭毕敬,但看人的时候总习惯地俯视一切,哪怕表现得再尊敬有礼,我也知道他们心里其实看不上大周。” “我本来以为这是个人的问题,直到见过了小王跟阿妮,才发现压抑和高傲才是北秦人真正的底色。” 顾子瑜比较深沉,他擅长把真正的情绪藏在阴郁的外表之下,从没有正面表露过对大周的情绪和态度。 但云苓猜他一开始肯定也是看不上大周的,因为他两次来大周,前后态度有着很明显的变化。 第一次他完全就是冷眼旁观地审视一切,哪怕是鸟铳这种强大的武器都没能“征服”他。 但是第二次来,顾子瑜明显认真许多,把他们当作有分量的盟友或者对手来看待了。 这说明人家第一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正眼瞧过大周。 至于顾君霓,压抑和自傲这两个特点在她身上表现的就更明显了。 或许寻常人听到这句话,会觉得“压抑”两字跟这个小姑娘沾不上边,但云苓恰恰觉得她就是被压抑太久了,才会做出许多在常人看来叛逆又疯狂的举动。 比如高调倒追一个世家庶子,比如跑到大周来执意要嫁给一个国公府世子。 以她的身份和聪慧,绝对明白这些举动背后的利害关系与影响,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去做了。 很勇敢不屈,另一方面来说,也很任性唯我。 当然了,顾君霓也很高傲,只不过她的高傲并不惹人厌恶,也不针对西周人,而是平等的针对所有人。 “压抑和高傲是北秦人真正的底色。”云苓再次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今天和谢枕玉吃过一顿饭后,我更加深刻明显地感受到这一点了。” 留情眉梢微动,“你见过那块成精的棺材板了?他见你的时候也很高高在上?” “见过了。”云苓点点头,“他的气场跟小王很像,可能他主观意识上没有想摆高高在上的架子,但是这种感觉是无意识中自然流露出来的。” 所以她才说高傲是北秦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除此之外,我总觉得谢枕玉好像很不喜欢我,大概我不符合他对正常女子的定义?” 留情坐在她旁边耸耸肩道:“北秦人就是这样的,因为是大汉王朝的皇室后裔,所以自诩中原最正统的汉人,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其他三国。” “他们的高傲和体面来源于血统,所以很格外注重传承旧汉的规矩礼数,以此来彰显他们和其他三国子民的不同。” “你觉得风家兄弟不一样,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北秦人,北秦人内心不接纳他们,他们也不会去拥护这些东西。” 云苓点点头,她没忘记风老将军是苗汉混血,因为苗疆内乱混不下了,才辗转到中原娶妻生子的。 偌大一个战将家族,顾子瑜还未掌握实权的时候便说流放就流放,可见朝廷也没怎么真心重视他们。 留情继续道:“我在北秦的时候,每次跟宫里的人吵架,他们就特别喜欢拿我的出身说事,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真的很讨厌。所以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变着花样的挑衅或者揍顾子瑜,把他们奉为神明的人踩在脚底下,看他们扭曲尖叫的样子,真的很爽。” 好惨一顾子瑜,云苓心想。 “老王跟那些人都不一样,他完全就是个北秦人中的奇葩。” 说起顾长生,留情的神色明显柔和许多,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和他相处的感觉很舒服,如果你‘有幸’能以外来者的亲身感受北秦氛围,就会知道他这个人有多么难得。” 倘若一定要用高贵和平凡来定义北秦人的话,那留情觉得顾长生才是当之无愧的“后汉贵族”。 因为他贵而不矜,平和包容。 曾经的大汉王朝统一中原,直到今天中原大陆f4也受其影响深远,因为它是华夏文明融合的伊始。 那么它真正的传人,其风骨一定不是高高在上,倨傲排外的。 “不过就算老王是个难得的好人,我也依然从来没考虑过要留在北秦。” 留情真的很厌恶那个地方,甚至之前回去的时候她都暗戳戳地想,要不干脆把皇宫也一块儿炸了算了。 “整座皇宫是个压抑的牢笼,规矩束缚着所有人,就连老王他妈……都已经打拼到那个份儿上了,最后还是被困死了。” 孝贞太皇太后这一生中有很多次机会能够坐上龙椅,甚至在留情刚接触对方的时候,她都觉得这个老太太完全已经是无敌状态了,怎么还要藏在帘后借大小王的手来把控朝廷呢? 留情一开始不理解,后来想明白了。 孝贞老太太不是败给了她跟老王,更不是败给了顾子瑜,而是败给了规则,败给了真正站在阶级顶峰的东西——皇权。 第 1447 章 昭阳长公主 想要得到皇权成为一个真正的北秦皇帝,就必须拥护从旧汉传承下来的东西,如规则、礼数、信仰等一切,否则他们的高贵与体面就不复存在了,那还叫北秦吗? 孝贞老太太心里也认同这一点,可旧汉禁止女子做官干政,她的女性身份与皇权站在天然的对立面,故而迟迟没有登基称帝。 正是因此,对方死在龙椅上的最后一刻,都还不甘地念着“若我为男儿……” 想来这就是所谓的时代局限性对一个人的思想禁锢吧。 “说句不要脸的话,顾长生他妈其实还挺喜欢我的。”留情摸着下巴,神色像是在回忆往事,“老太太曾经说过,如果她年轻的时候认识像我这样的人,或许会在很多事情上改变选择,比如说让昭阳长公主嫁入谢家做大夫人。” “嗯?”云苓扭头冲她眨眨眼睛,“情哥,谢家大夫人不是谢枕玉的母亲吗?” 留情给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答复,“嗯,但有一段时间她不是。” 有一段时间? 云苓来了八卦的兴趣:“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留情忽然问道:“你还记得北秦和东楚的木纹纸交易吗?” “记得。” “这件事就是孝贞老太太在二十几年前推动的,是她掌控北秦朝堂计划中一步至关重要的棋,而昭阳长公主就是她的棋子。” 不算闲暇的午后,姐妹俩坐在秋日的东暖阁中吃零食唠嗑,留情将北秦皇室的一些往事尽数告知云苓。 孝贞老太太的孩子很多,她有好几个儿子,虽然在宫变中只活下来了两个,但她对做了皇帝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顾长生都算不上真心的疼爱。 她真正最疼爱的孩子,是唯一女儿昭阳长公主,顾长生的姐姐。 昭阳长公主是什么人呢? 她有孝贞老太太的野心和手腕,也有顾君霓那样的热烈与执着,只不过她的情感并不倾注在男人身上,而是绝对忠诚地追随和崇拜自己的母亲。 她是世界上最爱与最懂孝贞老太太的人,所以为了母亲的执念与大业,她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二十几年前,东楚因为远洋贸易的开发而经济腾飞,为了在航船和马车上放更多的货物,纸币,也就是宝钞逐渐代替铸币占据了很大的交易市场,由此带来很多经济上的混乱与问题。” “在东楚焦头烂额的时候,孝贞老太太想到了谢家的木纹纸,如果能帮东楚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那么北秦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中获利无数。” 云苓若有所思地点头,她以前一直很好奇北秦怎么那么有钱? 总是派兵帮大周对抗突厥,给大周金钱援助,可他们远在北面的寒地,贸易路线上还不如大周有优势,富贵却不输给东楚人。 大周子民冬天啃冻白菜的时候,顾子瑜甚至能够干出“暖房养花”这种无比奢侈的事情让宠妃开心。 现在看来,在木纹纸的交易中,北秦获得的利益远超想象。 毕竟木纹纸这东西一开始可以救急,用久了便会有依赖,从而成为致命的软肋,东楚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不甘心给北秦打工,才私下绞尽脑汁地钻研如何找到代替木纹纸的东西。 不得不说,孝贞老太太真的很厉害,她在经济学方面很有天赋,放到现代好好培养的话怎么也得是个业界大佬。 留情也叹道:“现在的北秦人能生活得这么滋润,真该好好感谢老太太。” “不过那会儿她还是皇后,掌握的权力有限,没办法主导这么大的事情,只能引导自己的丈夫去做。” “你也知道,像她这种天才,根本看不起平庸的丈夫,又怎么能甘心忙活一场到头来名利全都落在别人身上。” 云苓猜测道:“所以为了掌控负责生产木纹纸的谢家,她把自己的亲女儿嫁给了谢枕玉的父亲?” 是嫁,而不是招驸马。 这对于一个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来说,牺牲可大了去了。 留情道:“昭阳长公主是自愿的,她想帮母亲实现宏图大业,所以主动提出嫁入谢家。” 因为谢家长子的身份摆在那,对方不可能不入仕,何况谢家必须渗透朝堂才能帮助她们达成目的,一个吉祥物驸马是没有用的。 “但是那个时候,谢家长子已经娶妻了,对象就是谢枕玉的生母,而且当时她正怀着谢枕玉。” “老太太动用了点手段,总之最后谢枕玉的母亲还怀着孕就变成了侧室,而昭阳长公主顺利嫁给了谢家长子。” 云苓忽然想到太平公主和薛绍的故事,因为她看上了薛绍这个有妇之夫,所以薛绍的夫人便被赐死了,只为给太平公主让位。 谢枕玉的母亲没有被赐死,但对她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甚至比死了还难受,那种屈辱将伴随她和孩子一生。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谢夫人和薛绍夫人哪个更惨。 云苓唏嘘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觉得谢枕玉不喜欢我了。” 那真的不是错觉。 留情淡淡道:“他当然不喜欢你,同样他也很讨厌我,讨厌以前的阿妮。” 因为她们多多少少都和孝贞母女有相似之处,或是身份,或是性格,或是不顾一切创死所有人的霸道行事作风。 “谢夫人是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她本来是要死的,但丈夫跟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住她和孩子,所以她只是被贬为妾室。但二十多年来,她和谢枕玉都活在无数人讥讽的目光下,北秦人崇尚强大,权力地位就是一切,哪怕他们是受害者,也不会得到太多同情。” 昭阳长公主根本不屑于为难这对弱小的母子,她要为母亲的宏图霸业奔波,连谢家长子都只是一个工具,又怎么会把精力浪费在谢夫人母子身上呢? 但是她不为难,自有为了讨好她的人向这对母子施加种种恶意。 “谢家夫妻俩都很痛恨孝贞母女,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因为皇室贵族可以轻易凌驾于世家之上。” “最令谢夫人难以接受的是,她以为不管世界再怎么荒谬,至少丈夫的心始终是在她这里的,可谢家长子后来竟然爱上了昭阳长公主。” 她的精神世界瞬间崩塌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精神支柱,还能支撑她在这个世界上挣扎喘气。 那根精神支柱就是谢枕玉,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 但是厄运仿佛是会轮回一般,命运安排他遇上了顾君霓,一个被戏称为昭阳长公主第二的姑娘。 【作者君: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注定不适合在一起的,点名棺材脸和阿妮!】 第 1448 章 谢家往事 云苓听到这里,忽然间便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昭阳长公主就是小王选择谢枕玉的原因?” 留情点点头,“没错,钱和权一样是很重要的东西,当年孝贞老太太通过捏住谢家的喉咙来达到掌控朝廷的目的,现在顾子瑜就要做同样的事情。” 他蛰伏隐忍许久,早就无法忍受压在他身上的那座大山了。 在顾子瑜看来,顾长生和昭阳长公主这对姐弟,就好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咙,而手的主人就是孝贞太皇太后,他的亲祖母。 顾子瑜无法正面对抗孝贞,所以决定先砍断她的两只手。 谢枕玉就是他用来对付昭阳长公主的刀,而且是一把绝对忠诚、极好用的刀,因为他对孝贞母女充满了仇恨。 留情微微眯起眼睛,“顾子瑜找到谢枕玉的时候,他也就是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老太太养在龙椅上的吉祥物。” “但谢枕玉只能选择相信他,这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并且在他看来,顾子瑜愿意开口就等同于上天的恩赐与指引。” …… 帝王就是天,谢枕玉甘愿为他赴汤蹈火,誓死效忠,更坚信是老天认可了他复仇的使命。 如果没有昭阳母子,他会是谢家长房的嫡长孙,有一对琴瑟和鸣的父母,美满幸福的家庭。 这原本就是他该拥有的一切,昭阳长公主毁了他,也毁了他的母亲。 从谢枕玉记事起,母亲就总是一副哀戚悲郁的神色,她是父亲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却屈居在谢府最偏远僻静的小院里二十多年,蹉跎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她不太愿意走出小院与人往来,因为身上烙着屈辱的印记,那些怜悯和嘲笑的目光对她而言是酷刑。 起初她只是像蜗牛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天地里,好不容易将敏感的触角小心翼翼伸出去,却发现丈夫竟变了心。 谢枕玉仍旧记得那是个枯黄落叶满地的秋天,北秦的秋天已经很冷,他在书房里认真练习着书法,抬头扫一眼窗外,小院的天空一片衰败萧条之色。 门外响起有些杂乱的脚步,他听到有人跌跌撞撞地进了东厢房,随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是母亲又在哭了啊。 谢枕玉心想着,准备像平时那样拿课业去给母亲看,每当这个时候,无论她的脸色有多哀愁,最终都会破涕为笑,温柔地抱着他亲了又亲。 但这次好像与以往不同,除了哭泣声外,屋内还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混杂着母亲尖利的叫喊。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怎么能够是她!” 呼喊声过后,她带着几分癫狂地痴痴笑起来,吓坏了年仅七岁的谢枕玉。 他拿着课业僵立在东厢房门外,秋风吹得他很冷,整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怎么也无法伸手去推开那扇门。 片刻后屋内又响起“咚”的一声,好像是桌椅被撞倒在地,随后陷入沉寂再无声音。 小小的他心里忽然生出无尽的惶恐,那一刻母子连结的本能给予他无尽的勇气,冲上去撞开了房门。 “阿娘,阿娘!” 谢枕玉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身着烟蓝色长裙的女子被一根红色的布条吊在房顶的横梁上,她美丽的脸已经泛起青色,睁大的眼睛凸出来死死地盯着前方,明明身体还出自本能而拼命挣扎着,涣散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求生的光芒。 母亲是燕都出名的绝色美人,周围人都这样夸。 谢枕玉的容貌细说起来只继承了她的八分,小小的他对美丑尚且没有明确的概念,只知道他很喜欢看母亲笑起来的模样。 对方翩翩起舞的模样也很美,她在小院里给父亲跳过,谢枕玉觉得就像春天时在花丛里蹁跹的蝴蝶。 现在这只美丽的蝴蝶僵死在冰冷的秋日,即将化作院外满地枯叶中的一片。 无尽的恐慌裹挟住小小的身体,他连滚带爬地跑出小院,逢人便喊。 “救救阿娘,救救我阿娘!” 这是谢枕玉第一次露出如此失态崩溃的模样。 他从小就早熟,因为总是遭到旁人莫名其妙的针对,他渐渐学会了如何在规则中生存,只要他不犯错做得足够好,就没人能抓住他的破绽。 但失去母亲的恐惧,能将这一层并不坚硬的小小外壳轻易击碎。 好在他求救及时,母亲很快被谢府的家仆救下来,险险保住一命。 父亲脚步匆匆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谢枕玉不知道对方在紧闭的房门中说了些什么,乱糟糟的府内没人顾得上关注他。 他一个人站在书房里,母亲上吊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突出的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伴随着他剧烈的心跳像某种诅咒一样永远刻在了心里。 许久后母亲恢复了平静,谢枕玉去房中探望,病床上的母亲又恢复了平日安静柔美的模样。 看见他时,母亲无神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和波动。 “玉儿,娘吓到你了吧?” 谢枕玉小跑着扑进对方怀里不说话,就像把头藏在母亲的羽翼之下的幼鸟一样。 “阿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祖母说你病了才会这样做,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把你治好的,相信我好不好?” “阿娘,我不想你死,我想要你开心,想要你笑。” “阿娘笑起来是最好看的人。” “玉儿不想做没有娘亲的孩子。” 滚烫的泪水滴滴落下,母亲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最终将他小小的身躯紧搂在怀里,哽咽而温柔地答应他,“好,娘的玉儿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孝顺的孩子。” “阿娘不死,等着你找大夫回来治病,阿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那天母亲看到他之后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秋天的小院屋子里有些冷。 父亲专程丢下了政事,亲自过来送炭,他依然像从前那样关怀母亲,只是眼里多了无法言喻的痛苦与愧疚。 母亲如往常那般浅浅地笑着,却并不再声声有回应。 谢枕玉觉得他们还和从前一样,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不久后父亲离开,母亲抱着他在炉子前,沉默地烧了一堆红色破布,谢枕玉眼尖地认出其中有一截是她当时用来上吊的布条。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母亲成婚时的嫁衣,她剪烂了衣裳,将过往的海誓山盟都埋葬于火海中,随着世界的崩塌一同灰飞烟灭。 第 1449 章 成为少年天子的刀 谢枕玉是在渐长的年岁中慢慢了解一些事情的,长大后他懂得了母亲心境的崩溃,也觉得父亲可恨可笑。 昭阳长公主强硬地嫁给他,为的不过是插手介入有关木纹纸的事宜,根本没正眼在意过他这个人。 而那女人把他的生活家庭搅得一团糟,让他成为笑柄的一部分,他却在仇恨之中爱上了对方。 父亲将心事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母亲发现了,因为他就是母亲的全世界。 他的心事最终成了母亲的心病。 谢夫人只是一个出身普通的世家千金,她除了非凡的美貌与温柔之外,并无其他过人的地方。 能够嫁给谢家长子,全凭两家那点世交的交情,以及父亲的喜爱。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寻常女子来说,容貌就是她们最大的资本,她并不像昭阳长公主一样生来就站在权力的中心。 她唯一能和昭阳长公主对抗的筹码,便是美貌与子嗣。 昭阳长公主很夺目,但外貌远不能与母亲相比,她也不屑于给工具人驸马生孩子,在外面有很多蓝颜知己。 可母亲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女人都清楚,想要男人不变心是件很难的事情,她从来不觉得丈夫这辈子只会守着自己一个人。 但她无法接受丈夫变心的对象是昭阳长公主,这完全让她的人生沦为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自那次上吊自杀未遂后,她的精神就慢慢变得不稳定起来,平日里温柔安静的一个人,忽然间便会为了一件事情的某个细节而歇斯底里。 谢夫人有了严重的自毁倾向,谢枕玉找不到可以为她治病的大夫,但自身却成了唯一能够救赎她的人。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肩负着拯救母亲的使命。 那是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与他有着世间最紧密的生命连结。 谢枕玉想要母亲开心,想要她能够永远无忧无虑地笑起来,所以他仇恨昭阳长公主。 她为了自己母亲的宏图大业,难道就可以随便毁掉别人母亲的一生吗? 人活在世间有阶级贵贱之分,但是做的母亲没有,做儿女的也没有。 他在心中向昭阳长公主宣战,势必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所以哪怕身为庶子,谢枕玉也从来没有气馁自贱过半分,恰恰相反,他要向所有对他们母子落井下石的人证明自己。 于是无论从哪一方面,他都是按照谢家嫡出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的。 孝贞母子将他踩进泥潭,但他绝不丢了一身傲骨。 不过,昭阳长公主并不把谢枕玉母子当回事,她是高贵的,傲慢的,眼里从来只有朝堂上的政敌们。 她从来不参与后宅女人的纠纷,她厮杀在北秦男人的战场上。 这样的傲慢给了谢枕玉很大的成长机会,他主动去了燕都之外的书院求学,然后在此期间刻苦修习了一身武艺。 外人只知道谢家公子有些武学底子,却不知道苦修多年来,他的身手已能和大内高手一战。 此举是为了自保,因为他想要彻底解决昭阳长公主,就必须想办法进入大理寺,去深入调查她这些年来在北秦各地扩张势力所做的事情。 掌控了木纹纸的昭阳长公主很有钱,招兵买马,卖官鬻爵,悬赏仇杀这种事情,她几乎每天都在做。 谢枕玉想要调查取证她最不堪的一面,必然会引来对方愤怒的杀意。 但他还是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那是一个遭受不公的人在不屈的反抗命运,是一个儿子拯救母亲的决心。 他天赋极高,武学不俗的同时学业也不曾落下,很快在科举中一鸣惊人。 随后尚且稚嫩的少年天子选中了他,这对谢枕玉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他顺利地进入了大理寺做事。 昭阳长公主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孝贞年事已高,朝堂势力错综复杂,她需要辅佐处理的事情很多,更忙着对付顾长生,无暇顾及他这把被顾子瑜抓起来玩的玩具刀。 那几年摄政王顾长生的威望与民心越来越高,不仅让顾子瑜深深忌惮,也引发了孝贞母女的担忧和不满,因为顾长生在政事见解方面总与她们有着冲突的观点。 而且随着顾长生的长大,他游遍中原四国,看到了世间更多的可能性,不再像辅政之初那样对母亲和姐姐言听计从,开始成为孝贞母女掌控朝堂的最大威胁。 顾子瑜和谢枕玉趁着这个空隙,暗中飞速壮大在朝廷中的势力。 说来可笑,他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每个人都在暗中窥视着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趁机跳出来咬死对方。 谢枕玉也没有让顾子瑜失望,他进入大理寺之后,经手的案子从未失手过,一路势如破竹地向上攀爬,速度之快令人惊异。 很快,他冷面阎罗的名声也在燕都中传开。 很多人都说谢枕玉冷酷至极,理智得近乎灭绝人性,所以才能不被任何感情所扰,快速地侦破那一桩桩案子。 谢枕玉不做任何评价,他只是逼不得已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想在大理寺中快速坐到高位,他必须做出功绩,冷静与理智是最好的武器。 不过,做一个冷漠的人对谢枕玉来说并不是件难事,他一直都很擅长抛却多余的感情。 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之下成长历练,周围的一切驱使他做个冷漠的人,主动去隔绝外界的非议声,这是人类自我保护意识的一种本能。 所有计划都进展的很顺利,谢枕玉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触及了孝贞母女最核心的秘密。 昭阳长公主终于被惊动回头,对这只在大象身上拼命啃噬的蚂蚁产生了怒火,无情狠辣地想要碾死不知天高地厚的他。 谢枕玉冷静而从容不迫地迎战,他从来都不肯屈服做一只蚂蚁。 他已经彻底成长起来,孝贞母女无法再轻易地左右他的命运,那桩案子他处理得极其完美,唯独撞进来一个冒失的姑娘。 这一撞,让他原本纹丝不动的决心开始摇摇欲坠。 第 1450 章 孽缘 谢枕玉和顾君霓是在那桩案子中偶然结识的,对方阴差阳错地闯入他设好的局中,因此惹祸上身。 涉案主谋误以为她才是幕后主使,鱼死网破之际想要复仇同归于尽。 谢枕玉知道此事的时候,只皱眉觉得麻烦,但还是不得不前去营救这位兰陵郡主。 一来他不能让密案的消息走漏风声,二来兰陵郡主是极为受宠的皇室贵女,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这会成为昭阳长公主反击他的利器,足以造成致命伤。 他苦心筹谋了这么多年,怎么能毁在一个从天而降的麻烦之上? 谢枕玉提心吊胆地赶去营救时,却意外发现这位郡主好像不似寻常贵女那样娇贵。 月色下,她持着滴血长剑的模样凌厉而明艳,像个战无不胜的女武神。 那一刻谢枕玉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丝杂念。 听说当年宫变的惨烈之日,昭阳长公主也是这般持剑杀入坤宁宫去保护孝贞太皇太后的,不知兰陵郡主的模样与她有几分像? “郡主恕罪,微臣救驾来迟!” 谢枕玉收敛思绪,下跪垂头向她请罪。 “几个豺狼爪牙而已,本郡主还不放在眼里。”身前的少女懒懒说着,语气还有几分未尽兴的感觉,“喂,这是不是你在追查的东西啊?一块儿破玉玦而已,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她修长纤细的指尖勾住一块玉玦的红绳,漫不经心地旋转玩弄着。 谢枕玉生怕那东西被甩出去摔碎,不由抬头沉声道:“郡主,这是密案证物,微臣无可奉告,还请尽快将玉玦交给我。” 这一抬头,眼前那漫不经心的少女忽然间呆愣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他耐心重复了一遍,顾君霓仍旧不为所动,鼻下却忽地涌出几滴朱红之色来。 周围人神色皆惊,生怕这位尊贵的郡主受了严重的内伤,纷纷围上去询问情况。 谢枕玉也不得不照做,对方要是出了什么事,毫无疑问是他全责。 却见少女如惊醒般回过神来,两颊多了不自然的绯红,神情与刚刚的散漫全然不同。 “本群主没事……上火,上火了而已,对了,原来你就是谢枕玉?” 她听着周围人的交谈声,那双亮晶晶的眼里却只有他的倒影,“本郡主才离京不到一年,就听说燕都多了个第一美男子,早就想看看到底是谁抢走了小皇叔的风头,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枕玉隐约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流鼻血了,垂眸道:“郡主谬赞了,微臣如何能与摄政王殿下相比,还请尽快将案件证物交给在下。” 他从小就听闻兰陵郡主的名号,但此前从未见过对方。 顾君霓酷爱游山玩水,每次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而谢枕玉常年在京外求学习武,他今年才通过科举脱颖而出,在燕都中声名鹊起。 不过他和京城许多人一样,都知道兰陵郡主爱极了美色,且不忌男女,府内的男侍与丫鬟无一不是美人。 谢枕玉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不俗的容貌,但对方能到看一眼就流鼻血的程度,还是让他一时心情微妙。 “哦,哦……” 顾君霓胡乱点头,就要把玉玦给他,却在最后关头猛地收回了手。 谢枕玉在她眼里看到了闪烁的狡黠和兴味。 “等等,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你还没向本郡主解释呢?” “微臣无可奉告。” “你不说那就别想要了,别跟我扯什么密案不密案的,你抓捕犯人不力,害得本郡主差点因为这东西被一刀砍了脑袋,难不成我连知情的权力都没有了?” “郡主莫要为难微臣,此物涉及朝堂之事,不可任性为之!” 那玉玦跟打开昭阳长公主府内暗室的秘密有关,只要能进入暗室,就能找到昭阳长公主霍乱朝堂的罪证,他当然不能随便说出去。 顾君霓飞速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腰封里,虚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他,“急了?把东西给你也没问题,要么告诉本郡主答案,要么嘛……你做本郡主的男侍!” 这话一出,谢枕玉的脸黑了,周围的人也被雷得外焦里嫩。 “谢大人,仔细考虑一下吧,本郡主不是在调戏你,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愿意跟我的话,我可以把府里的男侍全都遣散了,专宠你一个人,如何?” “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想好了以后来郡主府找我。” “如果见不到你人的话,啧,那本郡主就只好把证物亲自呈交给皇兄了,看他怎么治你的罪!” 十六岁的兰陵郡主张扬明媚,刁蛮任性,一向我行我素,想得到手的东西没人能够阻止。 这是真正被千疼万宠长大的掌上明珠,她的身份不同于其他任何宗室贵女。 所以她可以随便“胡作非为”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哪怕当街命人把世家公子的裤子扒了钓在客栈门口,踏青时把同行的千金一脚踹进溪水里,也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她是燕都城里的小霸王,数不清的人为她鞍前马后,那些纨绔子弟在她面前一个个乖得都跟孙子一样,要是策马玩腻了都得心甘情愿地跪下来给她当狗骑换心情。 没几个人敢随意忤逆她,便是有不满也只能藏在心底。 谢枕玉对这种贵族特权再了解不过,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压迫之下,所以心中平静无波。 他听到这句话后反而不急了,本就是奉顾子瑜的命令做这件事,早晚要交给对方的。 所以什么三天后去郡主府的事情,谢枕玉完全没放在心上,理都没理顾君霓。 这一举动好似惹怒了对方,他从此沾上一个甩也甩不掉的天大麻烦。 那晚顾君霓要收他做男侍的豪言壮语很多人都听到了,这话很快在京城流传开来,让谢枕玉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不复存在。 首先是郡主府内的男侍们危机感爆棚,一个个地排着队来,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向他这个“狐狸精”宣战。 后来是顾君霓的狗腿子们奉命涌进他的生活,将他身边的人和事搞得一团糟。 有的爱慕者暗地里几番对他阴阳怪气,设计为难,更多的小跟班则耀武扬威地敲打训诫所有跟他走得近的姑娘,不准她们妄想“染指”兰陵郡主看上的男人。 谢枕玉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第 1451 章 厌恶和爱上她的理由 乱七八糟的琐事严重地影响到了谢枕玉调查昭阳长公主的进度,他终于有些遭不住了,不得已向顾子瑜求助,希望对方能让顾君霓收手。 然而顾子瑜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你怎么像块木头一样,迂回两个字不明白吗?难得阿妮对你感兴趣,你还不好好抓紧这个机会?” “她的能力和权势你也看到了,如果哄得她欢心,你做起事来不知道会有多方便。好好把握当下吧,等她对你失去兴趣了,可就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顾子瑜的意思是谢枕玉可以利用顾君霓,更快地达到扳倒昭阳长公主的目的,这是他一直没有出手阻止的原因。 驸马哪有那么好当,这是他看中的人,那个小丫头能抢得过他? 谢枕玉不愿意讨好顾君霓,不管是欺骗利用别人的感情也好,还是向权势折腰和奴颜婢膝,都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 他觉得很心累,感觉自己就像这两兄妹的工具和玩物一样,可是没有办法。 这就是北秦,上位的人可以任意随性地摆弄下位人的人生。 如果被视作眼中钉,莫名其妙被踩进泥里也只能咬牙受着,如果被对方看重喜爱,就必须高高兴兴地扬起笑脸接受。 倘若说不愿意接受这份“好意”,那就是他们不知好歹。 无论如何,他们的个人意愿并不重要,也没有人在意。 除了一个人,摄政王顾长生。 在谢枕玉冷漠地无数次拒绝顾君霓无果后,摄政王殿下注意到了他们的情况,发现顾君霓想尽办法地逼迫他就范,便严肃地训诫斥责顾君霓。 她前阵子做了一件事,为了逼迫谢枕玉向自己屈服,故意在他办案的时候使绊子,差点酿成大错。 那天顾长生发了很大的脾气,顾君霓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小皇叔,她被骂得眼泪在眼眶不停打转,愣是吓得不敢往外流。 随后顾长生告诉谢枕玉,如果顾君霓再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令他为难,可以直接来找他。 那是谢枕玉第一次有个人的意愿想法被认真尊重的感觉。 他认真地看了对方几眼,如果当年登基的不是顾子瑜而是顾长生,哪怕没有复仇的目标,他也一定会自愿忠诚地为对方奉献一切。 有顾长生插手后,顾君霓逐渐改变了许多。 她似乎有些害怕也很敬重这位小皇叔,也在一年的追逐打闹中成长了。 意识到从前的举动给谢枕玉带去许多折磨和烦恼,她开始有意地改变行事的风格,尽管脾气还是那么霸道蛮横,但她却渐渐以自我为中心转变为了会为他人着想考虑。 顾君霓教训了身边那帮男侍和狗腿子,不准他们再去给谢枕玉惹是生非,然后找到他诚心地道了一番歉。 “从前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多多注意,大丈夫心宽似海,你能不能别往心里去了?” 高高在上的小郡主竟然也会有向他低头道歉的时候,谢枕玉感觉很不可思议。 他第一次收起厌恶,平和地回应,“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微臣也有对郡主不敬的地方,郡主不介意便好。” 所有人都觉得顾君霓脾气很差,但谢枕玉觉得其实还好,至少不管他从前如何冷言冷语相待,她除了生气耍性子外,并未当真放在心上过。 听到这话,顾君霓的眼神唰地亮起来,“那你不讨厌我了?” “微臣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最讨厌我,你明明敢死了!” 顾君霓不满地发了一下脾气,很快又恢复过来,“讨厌就是讨厌,不讨厌就是不讨厌,你老老实实正面回答我,我努力改就是了。” 谢枕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怔然地看着顾君霓,她竟愿意为了他的感受而改变自己吗? 抛开阶级身份不谈,世间很少有人能为别人做到这一点。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微臣不讨厌现在的郡主。” 但以前是真的讨厌,她简直快成了他的噩梦。 顾君霓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下去了,还要拼命保持端庄,“好,那你愿意做我的驸马了吗?谢枕玉,本郡主是真心喜欢你的,并非一时兴起把你当作有趣的宠物!” 谢枕玉一时哑然,好一会儿后才道:“郡主如果看得起微臣,微臣便厚颜称一声是郡主的朋友。” 顾君霓明白自己再次被拒绝了,但是她一点都不气馁,反而极度雀跃,“那好,照你说的,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但我不会放弃的,谢枕玉,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本郡主的好!” 她自信满满地立下誓言,挥手离开时还神采飞扬,好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谢枕玉目送她离开,无意识地露出一抹浅笑,觉得兰陵郡主有点可爱。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驸马的,她的壮志要落空了,因为他还没有扳倒昭阳长公主,还没能治好母亲的病。 而且,他上了顾子瑜的船,这辈子都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背弃帝王的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不过从那天起,谢枕玉的世界多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他多了一个朋友,她让他唤自己“阿妮”,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与母亲之外的异性如此亲近过,只压抑有些变快的心跳唤她“兰陵”。 顾君霓会主动帮他调查和处理案件,她不去做那个捣蛋鬼的时候,真的是非常聪明的队友,让他如有神助。 抛开从前那些矛盾和偏见,他用眼睛认真地去看对方最真实的每一面,讨厌的、恼人的、可爱的、迷人的。 谢枕玉以前真的很讨厌顾君霓,原因几天几夜都说不清。 比如她一开始只是把自己当做心爱的玩具,看中了就不择手段地要得到手,为此带给他身边的人种种苦恼和麻烦。 比如她生来就在权力的最顶端,可以骄傲地俯视绝大多数人,令他愈发不甘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比如她总是热衷于打破种种常规,做一些荒唐离谱的事,完全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不像他一样为了生存和复仇只能无限地去顺从规则,令他羡慕又嫉妒。 比如她身上有着昭阳长公主的影子,那个他此生最痛恨的女人,仇恨刻骨到无法不因她而迁怒旁人。 谢枕玉厌恶顾君霓的理由可以有一万个。 但是爱上她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作者君:明天还有一点回忆插入就没啦,主要马上就是三人修罗场了,有些前情交代是必要的!】 第 1452 章 毒誓 到底是如何在过程中迷失自己的,谢枕玉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越来越习惯身边有她,越来越克制不住主动去寻她。 母亲很快察觉了他对顾君霓的态度变化。 谢夫人一直都知道顾君霓的存在,这位郡主给她的儿子添了那么多麻烦,她怎么可能无所察觉? 她极度厌恨顾君霓,厌恶她以势压人,厌恶她像自己最恨的人。 不过恨归恨,谢夫人表面上依旧柔顺得体,往远了说还有深深的恐惧,她畏惧与昭阳长公主这类人对抗,因为她完全不是对手。 但面对顾君霓,谢夫人心里却很有底气,这种底气来自谢枕玉,她坚信儿子绝不会像丈夫一样“背叛”自己。 她曾经在鬼门关走过一回,活下去的希望是儿子赋予她的。 昭阳长公主在北秦宫变的那一年,为了救驾孝贞而受伤,导致无法怀孕。 对方这辈子都无法做一个真正的母亲,这让谢夫人有种复仇的快感,所以她更加专注于谢枕玉。 看吧,你夺走了我的丈夫,但你这辈子都不会像我一样拥有一个这般孝顺出色的儿子。 谢枕玉越是耀眼夺目,谢夫人便觉得扬眉吐气,好像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胜过了昭阳长公主一局。 所以当她察觉谢枕玉对顾君霓的情感变化后,精神世界瞬间崩塌了。 这些年来因为谢枕玉的悉心照料和种种关怀,谢夫人已经很久不曾像第一次寻死的那几年一样,动不动就歇斯底里了。 随着谢枕玉的长大,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稳定,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仿佛连昭阳长公主对她的伤害都不值一提。 然而察觉到儿子的“背叛”后,谢夫人时隔已久地发病了。 “玉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 谢枕玉看她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娘!您在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他想上前夺刀,谢夫人后退一步,利刃的尖端毫不犹豫地刺入脖颈,却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玉儿,回答娘的问题,你喜欢上兰陵郡主了,是吗?” 谢枕玉呼吸微滞,他知道母亲的心结所在,忍不住避开对方的目光,声音沙哑哽塞地道:“不,没有。” “你撒谎!文惜亲眼看见你与她同游画舫,还抱着她入了船内!”谢夫人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激动地道,“玉儿,你从来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你骗我,你若是不喜欢她,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谢枕玉脸色发白,没想到与顾君霓夜游画舫的事被表妹撞见,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昨夜画舫上顾君霓喝醉了,还强行夺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吻,明明该愤怒抗拒的事情,他竟然半点没有生气,只有满心摇曳慌乱。 甚至在顾君霓醉倒过去后,还亲自抱着她进了船内休息,这明明是该交给侍女做的事情。 看着他的模样,谢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行泪水从发红的眼中滚滚而落。 “玉儿,玉儿……你怎么能背叛娘呢?你爹当年抛弃了我,难道现在连你也打算不要我了吗?若是如此,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娘,我求您千万别做傻事!” 谢枕玉有一身好武艺,可在手无寸铁的柔弱母亲面前,他只觉得无力。 谢夫人咬牙逼迫他,“玉儿,你若还想要我这个娘,就彻底断了那份心思!世间女子你爱上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兰陵郡主!今日除非你在这里当面向我发誓,否则我就立马死在你面前!” “玉儿,看着我!你对天发誓,绝不会爱上兰陵郡主,如有违誓,便叫我谢文氏天打雷劈,死不瞑目,尸骨被恶犬分食,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谢夫人逼迫谢枕玉以诅咒自己的方式来起誓,她知道谢枕玉在乎自己。 谢枕玉看着母亲的模样,只觉得浑身发冷,心脏前所未有的痛苦。 谢夫人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逐渐与年幼时撞见母亲上吊时的那一幕重合,勾起他心中最令人无助害怕的梦魇。 随着匕首一点点割破母亲的脖子,谢枕玉看着那流淌不止的鲜血,终于在煎熬与挣扎中被迫起誓。 他从未感受过失去顾君霓会是种什么滋味,她是那么热烈而执着,让人觉得好像她一辈子永远不会离开。 但是他真的感受过险些失去母亲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母亲这半生过的太苦了,谢枕玉想要救赎她,而不是给她绝望。 他妥协之后,谢夫人的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她会轻轻地用帕子擦去他额头上的薄汗,一如年少时那般温柔。 “玉儿是天底下最乖巧最孝顺的孩子,娘一直都相信你,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大夫来治好娘的病。” 谢枕玉却神色恍惚,开始对心中的信念产生动摇和迷茫来。 他真的可以治好母亲的病吗? 七岁那年,他真的救下了横梁上的母亲吗? 还是说……其实母亲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死去”了。 谢枕玉陷入浑浑噩噩之中,彻底乱掉的心绪已经无法保持理智思考。 从那天起,母亲开始很热情地想要为他张罗婚事,对象便是他的表妹文惜。 文惜父母双亡,从小寄住在谢府长大,一直对他心有情愫,谢家人都感受得出来。 但文惜的出身实在是太差了,所以尽管她的父亲是为了救谢父而死,谢父也从没想过让她做儿媳。 娶了昭阳长公主后,他后院里不可能再纳其他女子,所以只有和谢夫人所生的谢枕玉一个儿子,哪怕是明面上是庶出也要给他挑选好的。 谢夫人早对丈夫死心了,但在这件事上,二人态度一致。 但因为顾君霓的出现,她改变了主意,开始执着地劝说丈夫接纳文惜,甚至罕见地为此和对方争执。 谢枕玉知道母亲为何会这样,因为顾君霓总是“针对”文惜,她在文惜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与其说是真心喜爱表妹,不如说是她带入文惜的视角,把顾君霓当做了第二个昭阳长公主。 第 1453 章 他的世界开始崩塌 文惜原本是不抱太大奢望的,她只幻想将来能给谢枕玉做个侧室也心满意足了。 但谢夫人态度的转变让她看到了希望,狂喜之下开始主动踏出一步又一步。 谢枕玉并不想娶她,但母亲的病情摆在那里,他无法正面拒绝,再加上父亲的逐渐动摇,他只能利用表妹的愚蠢来迂回抗争。 他态度暧昧,让文惜一直误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是顾君霓的存在阻碍了她,而他之所以为难不答应,都是怕她被郡主伤害。 一时脑热之下,文惜做出试图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以为这样就能绕过顾君霓,顺利地嫁入谢家。 殊不知谢枕玉只是将计就计,谢家极其看重礼数,一旦文惜做出这种事,等被父亲知道了,他就再也不会同意对方进门。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更顺利,他安排的人甚至都没能动手,顾君霓就急匆匆地赶来阻止和处理了这件事。 兰陵郡主的怒火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承受的,文惜落得个远嫁外地的结局。 这么久过去,谢枕玉怎么都忘不掉顾君霓当时隐忍与委屈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应该是很受伤的吧? 她一定在想,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与女子单独相处一室,明明平日里总是把训斥的话挂在嘴边,数落她不该做这样那样出格的事情来。 为什么只对她是这般严厉不耐的态度,难道说不讨厌她都是假的吗? 谢枕玉的危机彻底解除,但母亲更加厌恨顾君霓了,和兰陵郡主有关的话在她面前俨然成了禁词。 很久以后谢枕玉回想起来,都无法不厌弃和痛恨自己当初的懦弱与无能。 如果他自己能把表妹的事情处理好,或许母亲就不会更加厌恶顾君霓。 顾君霓很聪明,事后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并且顺着文惜的事情走进了谢家内部,清楚地了解到了谢夫人的态度,以及对方如此抵触厌恶自己的原因。 她没有怪罪谢枕玉此前用自己做挡箭牌,使得文惜无比敌视她,更没有选择一气之下转身离开。 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谢枕玉,说明白他的难处。 “我能理解你恐惧失去谢夫人的心情,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娘在眼前死去,我当年和你是一样的感受。” “还记得那年宫变,我娘抱着我在宫中逃跑,最后跑到了御膳房中,把我藏在了腌菜缸里,她以身做诱饵引走了叛军,然后我就永远地失去了她。” 顾君霓亲历过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她完全理解和赞成谢枕玉的做法。 换作是她的话,在母亲的生命受到任何形势的威胁时,她也无法不选择妥协。 谢枕玉的心都在流泪,他很想将这个姑娘紧紧拥入怀中,然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好似远隔千里。 最后顾君霓笑了笑,说出那句大胆的话。 “阿玉,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和不能抛下的责任。” “但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包括世俗的一切,我仔细想过,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你这辈子不娶妻,只要我们两情相悦,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成为阻碍,哪怕皇兄也不能!” 顾君霓再一次选择了让步,她可以抛弃名分,抛弃正大光明,只求拥有他那颗心,哪怕偷偷摸摸地过一辈子都可以。 谢枕玉心慌意乱地喝止了她,却在绝望中对这句话生出一丝希望。 顾君霓真的在为了他而改变自己,他开始幻想如果她变得更“好”一些,母亲是不是就会愿意松口,默许他对顾君霓的感情了? 谢枕玉开始不断以母亲喜欢的标准去“要求”顾君霓,对方也很配合地一再改变自己。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或许是觉得顾君霓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谢枕玉无暇顾及那么多,他想也许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和顾君霓相处下去了,便把绝大多数精力都放在如何扳倒昭阳长公主身上。 谢枕玉以为有了让母亲转变想法的希望,以为能够瞒过少年天子的眼睛,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另一个人来插手他们之间的感情——顾长生。 那个当初对他态度亲和的摄政王殿下,竟然会冷脸劝他和顾君霓保持距离。 “摄政王殿下何出此言?” 顾长生淡淡道:“作为阿妮的皇叔,本王希望她能和喜欢的男子拥有寻常平凡的恋情,过幸福的日子,而不是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消磨最好的年华。” “你配不上她,人不能既要又要,如果真的爱阿妮,就不要再折磨她了。” 谢枕玉脸色煞白地握紧拳头,他清楚自己和顾君霓之间的关系是畸形的、荒谬的。 明知道这样不对,口头一直在反驳否认着,还是控制不住地走向深渊。 当顾长生揭开那张遮羞布,真相血淋淋地暴露出来时,他内心最阴暗丑陋的一面被展露在阳光之下,多年来刻进骨子里的世俗礼教像烈火一样焚烧全身。 谢枕玉内心痛苦着,咆哮着,恼羞成怒着。 “摄政王殿下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如果我和兰陵之间不该如此,那你和风妃娘娘之间又算什么!” 对方做的事情比他更丑陋,他没有勇气,难道顾长生就有勇气吗? 谢枕玉冰冷地嘲笑顾长生,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竟然真的为了风留情反抗整个北秦? 顾长生做到了谢枕玉一直以来不敢想的事情,他满心震惊错愕,而后胸膛被扭曲的妒火与艳羡所填满,然后加入满朝文武讨伐反对他们的一员中,美其名曰维护人理伦常。 万万没想到,顾君霓为此与他大吵一架,他第一次看见她露出那样失望冰冷的眼神。 “罢了,我不想再争论了,从前是我错了。” 顾君霓没有再解释,淡漠地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似乎在这一瞬间醒悟了什么。 她错得太彻底了,对方从来都不是她认为的那样,不必再傻傻执着下去了。 谢枕玉只当顾君霓如从前那样闹脾气,改变性子后她已经很少会大吵大闹了,最多沉默寡言地闷不吭声。 他朝廷内外应酬忙得不可开交,并未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彻底扳倒了昭阳长公主,他终于让母亲恢复了正室之位,重新被记为嫡子,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之位。 但母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因为父亲为了昭阳长公主的死一病不起。 她以主母打扮站在父亲的病床前,还似年轻时那般美丽,却笑容痴狂地流泪不止,眼里并没有光芒。 谢枕玉一时怅然若失,他在内心不断询问,他真的治好了母亲吗? 也许吧。 疲惫喘息之时谢枕玉回头望去,冷不丁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撑起了母亲的世界,但是他的世界开始崩塌了。 第 1454 章 狗粮吃饱了 当世界崩塌的那一刻,谢枕玉什么都顾不上了。 家族、朝堂、母亲、天子、世俗、礼教…… 这些以前禁锢他的东西统统消失不见了,不是他终于冲破了阻碍,而是灵魂已经凋亡,只剩下一具空壳。 谢枕玉不顾一切地匆匆赶来大周,但是当晚的宫宴上他并未能看见顾君霓。 宴上人多,他不好当众开口问,只能把疑惑都压在心底。 倒是云苓很善解人意地解释道:“阿妮在清懿书院里还有课要上呢,明天晚上才能回城,不过顾院长可是特地为你这个老朋友请了半天事假呢。” 谢枕玉抬头扫了眼坐在对面的顾长生和留情,一个面色温和但眼里笑意不多,另一个直接对他翻了个大白眼。 他垂眸平声道:“许久不见广陵王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顾长生已经不是摄政王了,名义上他甚至彻底脱离了皇室,不过谢枕玉还是用他从前的封号称呼他,以表尊敬。 放弃了身份地位的顾长生比谢枕玉想象中更随和松弛,他淡笑着举起酒杯回敬,“首辅大人客气了,唤我顾先生就好。” 他现在只是清懿书院的院长,并未在礼部和翰林院任职,而清懿书院属于特殊的独立机构,他甚至都不能算是朝廷的正式编制员工,谢枕玉现在的官阶比他高多了。 主位上的萧壁城开口道:“寻常宫宴讲究太多,未免谢首辅千里迢迢赶来赴宴身心疲惫,朕便吩咐御膳房按照家宴来筹办的。” “故而今日宫宴上没有别人,不用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都是老熟人,当作旧友聚餐便是了,大家随便吃随便聊,不用客气。” 话落,他先迫不及待地动筷子了。 带三个小崽子出去折腾了一整天,今天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当下眼里心里只有满案几的菜,根本没心思扯些有的没的面子话。 萧壁城是真拿宫宴当私人聚会了,云苓说过不插手谢顾二人的感情私事,他也不擅长做感情咨询师,没打算主动聊和亲的事,就当谢枕玉这次是来大周游玩的,心态极其平和。 殿里赴宴的人不多,除了公子幽夫妻没出席之外,其他三姐妹都在,然后便是谢枕玉和两个常驻大周的北秦使臣。 谢枕玉心底感受有些复杂,他从来没见过行事风格这么随意的皇帝,跟传闻中的冷酷杀伐不沾一个字。 再看看与记忆中模样相去甚远的顾长生,他风留情跟她的师门姐妹就好像会什么妖术一样,靠近得人都变得奇怪了。 萧壁城一动筷子,其他人也都不再客气了,殿内响起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谢枕玉背脊挺直地端坐在席间,眉头难以察觉地轻轻一皱,与周围轻松融洽的氛围格格不入。 璇玑完全是来凑热闹和蹭饭的,她悄悄和凤眠咬耳朵道:“怪不得刚才三姑奶奶说他特别适合做减肥吃播。” 凤眠不确定地看了眼谢枕玉,“他?减肥吃播?” 他不懂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是啊,他跟以前组织里那个负责观察我身体数据的研究记录员好像哦,有种冷冰冰的机械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ai仿生人呢,每次给我送营养餐来的时候,被他盯着我都吃不下饭。” 云苓说谢枕玉要是去现代做减肥吃播的话一定特别火,因为他有种能让人丧失食欲的神奇力量,很适合帮助别人减肥。 璇玑嘀咕道:“虽然都说秀色可餐,但这种男人吃了会伤胃吧,阿妮姐真是饿了一点不挑啊,还是容世子比较下饭,连我看着他的脸都能多吃两碗饭。” 凤眠素来清心神静,很难被外物所扰,但听她这么一说后多看了谢枕玉两眼,忽然也觉得饭菜好像没那么香了。 “棺材脸”这个外号真是名副其实,对方虽然容貌出尘,但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用现代话来讲,大概就叫做“丧”。 凤眠忍不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他以后也得学着大家活泼外向一点。 谢枕玉武学不低,故而听力不俗,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有种被人当猴子观赏评论的不适感,但更加在意的却是对方话中的“容世子”。 谢枕玉来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顾君霓,也只当她是“闹脾气”随便选了个看得过眼的驸马,并未把容湛当做对手,故而没有过多关注过对方。 现在大周龙椅上那对夫妻完全不插手关心这件事,那他就很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这位“情敌”了。 能在那么多男人中被兰陵选中,应该有几分真本事。 但谢枕玉在紫宸殿里环视了一圈,并未看到单独落座的贵公子打扮的人,想来容湛并未被邀赴宴。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除了自己和身边的两个北秦使臣以外,其他人都是成双成对地坐在一起。 这场宫宴比谢家的家宴都还随意百倍,身为夫妻的男女甚至可以共用一张案几吃饭。 他看见云苓拿起一块糕点咬了口,或许是觉得不合胃口,皱皱眉便放到了萧壁城的碗里,后者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地拿起来一口吞了。 他看见刚才小声咬耳朵的那对男女,容貌冷清出尘的男子耐心地剥着虾,虾壳在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山,旁边的小姑娘左手鸡腿右手糖糕,嘴角沾着饭渍,还把嘴巴长得老大等着他剥好的虾。 他看见顾长生的酒才喝两口就放在一边不再碰,留情顺手抄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用他的酒杯装鸡骨头。 每个人都吃的很开心,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谢枕玉的认知一时间受到极大冲击,愣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没缓过来,因为太震惊都忘记心生反感。 记忆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顾君霓做过最亲密的事,也不过是用她的贴身帕子擦了自己额头的汗。 云苓看他半天不动筷,不由得纳闷地问道:“谢首辅你吃啊,怎么不动筷子啊,饭菜不符合你的胃口吗?” 一人一桌独立餐位,用不着等着吃她的剩菜啊。 谢枕玉回过神来,默默拿起筷子,“多谢陛下关心,饭菜很合胃口,只是微臣习惯酒后饮一杯茶。” 明明什么也没吃,但他突然觉得有些饱了。 …… 第 1455 章 公主要见谢首辅 云苓不知道她们无意间给谢枕玉喂了波狗粮。 但看谢枕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都假装不知情也没有刻意多问。 绝不在吃饭的时候讲任何影响食欲的扫兴话题,这是她们姐妹保持多年的良好习惯。 直到宫宴在欢脱又古怪的氛围中结束后,走出了紫宸殿的留情才火力全开地嘲讽他。 “这会儿知道来挽回了,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怕顾子瑜砍你的脑袋了?你娘知道你跑大周来找他吗?” 话语攻击性很强,一连三问直逼谢枕玉要害,他本来不想回应,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神还是忍不住有些许被刺痛的恼怒。 “我的私事与阁下无关!” “你的烂事我没兴趣掺和,但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私仇没结。”留情冷笑着,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当初我发过誓要让你也尝尝断腿的滋味,要不是阿妮拦着,你早就变成瘸子了。” “你在北秦好好躲着也就算了,既然敢主动找上门来,我当然没有放过你的道理。” 她超记仇的! 这棺材脸当初好几次帮着顾子瑜对她动手,还鼓动北秦朝廷向她和顾长生施压,那些事留情一件都没忘记过。 以前是看在顾君霓的面子上忍耐了下来,现在他和顾君霓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谢枕玉,能抗住我十招算你有种!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三个月,然后滚回北秦去!” 留情打定了主意要揍得谢枕玉爬不起来,以前给她和老王添堵就算了,现在还要给其他小情侣添堵。 简直欠一顿胖揍! “打起来打起来!天驴下凡,神威无敌!” 不远响起助威的喊声,是喝了点小酒的璇玑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还发出猴子一样的怪叫声。 凤眠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家丫头的嘴,朝面色发寒的谢枕玉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然后把人拎得远远的。 谢枕玉面若冰霜,在大周皇宫里动武是大不敬的失礼行为,但留情定要向他发难,也不得不应战。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带她回北秦!” 谢枕玉的话音刚落,留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了过去。 她没有动用精神力,完全以古武身法战斗,誓要把当初受过的憋屈都还回去。 留情的手脚伤势痊愈后,谢枕玉还没有过机会跟她交手。 但他生来根骨远胜常人,习武多年来,哪怕顾长生也要把他视作难缠的对手,所谓的十招定胜负简直是把看不起他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谢枕玉只觉得留情刚才的话是故意激怒自己露出破绽,脸上的温度更冷,但才刚过两招便心中一凛。 竟是他完全没见过的古怪打法! 有几分熟悉感,很像当初留情与他交手时的招式,如果说当初受伤的她用的是残缺版,那现在的就是完全版,威力却相差了十倍不止。 留情一言不发,攻势迅猛地攻向谢枕玉。 古武和现代武术没有高下之分,谢枕玉和她都算是顶尖高手,但她有个天然的绝对优势,就在于身法中融入了现代搏击术与部队擒拿术的技巧。 在没有刀枪棍棒等武器的情况下,古武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侧重技巧和内功修炼,实战中往往难以应对现代搏击的快速、直接的攻击。 尤其谢枕玉从来没有正经地接触过这种打法,不可避免地会感到无所适从,仅仅五招就落入了下风。 “情儿,这里是皇宫,注意分寸。” 顾长生劝说的声音在一侧响起,然而他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一动不动,半点也没有要阻止的样子。 好像只是在提醒留情拿捏力道,小心把人打成残废。 谢枕玉心头压力更甚,不得不万分戒备地防御留情的攻势。 对方拳拳奔着脸来,他都怀疑对方根本不是想打断自己的腿,而是想把他打成猪头,好让他见不了兰陵。 留情的攻势以自由搏击术风格为主,大多攻击都袭向了谢枕玉的上半身,然而这也不过是策略的一部分。 见对方全神贯注防御上半身,下盘的防守逐渐变弱,她很快抓住机会,猛地伸出腿一扫。 这是第八招。 谢枕玉一惊,身体本能地侧身躲避,与此同时却心道糟糕,他彻底将下盘的弱点暴露给了对方。 留情看准时机,再次抬腿击向谢枕玉的侧膝盖,对方再躲已是反应不及,任身法再快还是被击中了小腿骨。 这是第九招。 一阵剧痛随着巨力打击迅速袭来,谢枕玉脸色微白,咬紧牙关侧身卸去大半力道,略显狼狈地单膝跪在地上,才没有被留情踢翻在地。 夜色下,留情的面容眼神比天边月更冷。 还剩最后一招,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打断这小子一条腿。 然而尚未出手,远处便响起了小蛮的惊呼声,“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将军快别打了,公主要见谢首辅!” 听到这句话,留情才硬生生停下动作,眉毛拧得老高,“阿妮?她不是在书院里吗?” “哎呀……公主知道谢首辅今日抵京,所以专程向夫子告了假。”小蛮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神色复杂地看向谢枕玉,“公主约谢大人去东市的茶楼中赴约。” 原本明天才是顾君霓从书院回城的日子,但是她这几个月一直作为客人住在镇国公府里。 她私心不想谢枕玉和容湛碰面,更担心镇国公夫人知道以前的事后,会影响未来婆婆对她的印象,故而决定趁早快刀斩乱麻。 闻言,留情郁闷地站定,双手抱臂凉凉地道:“算你小子走运。” 谢枕玉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地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向小蛮走去。 “带我去见兰陵。” 不多时,一辆木轮车从皇宫中驶出,朝着灯火繁华的东市驶去。 留仙坊街巷的茶楼中,夜晚的艺人们还在堂厅里吹拉弹唱奏着小曲。 顶层一间天字号雅间中,容湛、封无羁和几个司礼监的官员谈说着研究木纹纸的事,不知不觉便一个多时辰过去。 待到决策商议确定,他送走了另外几个同僚,起身正准备离开,却不经意在楼下大堂中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顾君霓:我可真会挑地方!】 第 1456 章 彻底死心了 那抹身影是顾君霓,尽管对方特意戴了帷帽,容湛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怎么今天就回城了? 还来不及打招呼,倩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容湛轻皱眉头,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顾君霓说北秦贵女每次涉足民间公众场合的时候,总是会被要求戴上帷帽,因为平民没有资格直观她们的容颜。 但帷帽会遮挡视线,她很不喜欢,出门的时候从来不戴,为此经常挨骂。 来了大周这样民风开放的地方,她却在夜色中戴上了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反常。 顾君霓身上还穿着清懿书院的院服,一看就是下了最后一节课便匆匆赶来的,连常服都顾不上换。 容湛笃定她绝对不是来和城内朋友赴约的,否则以这姑娘的性子,怎么也要精心装扮个把时辰,然后再艳光四放地盛装出差,这是她一贯的高调作风。 “世子,天色已晚,您还不打算回府吗?” 小厮恭敬地询问,方才同行的人包括封无羁都已经走了。 容湛回过神来,低声吩咐道:“你去西市的福记点心铺买些鲜花饼回府,公主喜欢的口味都要,从茶楼右边的楼梯走。” 小厮心下疑惑干什么大晚上买点心,还要求他走左边,不过还是老实照做了。 茶楼两侧都有楼梯,小厮从右侧离开后,恰与顾君霓错开。 她并未察觉顶楼刚才有过一个眼熟的容府家仆在此停留,迈步走进了正中的雅间中。 容湛能感觉得到,顾君霓进了他隔壁的房间。 但这次他没有贸然前去寻她,只是独自在安静的房间中坐下,低垂着头似在想些什么。 …… 顾君霓当然不是来见蔷薇或者其他朋友的,谢枕玉比预计中早到了两天,害得她下午收到消息后,便告假了晚自习匆匆赶来。 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的感情,便不愿再与过去有任何牵扯,谢枕玉不该在她的新生涯中留下任何痕迹。 爱的时候热烈追逐,不爱的时候比谁都冷漠,这就是顾君霓。 她坐在竹椅上喝茶,冷静思考着见了谢枕玉后要如何应对,浑然不知容湛就在与她一墙之隔的隔壁。 亥时三刻,小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茶楼中,身后紧跟着一袭红衣官帽的谢枕玉。 他面色无波地随之上楼,左腿姿势有些许异样,肉眼难以察觉。 “首辅大人,公主就在里面。” 容湛听到门外响起小蛮熟悉的声音,确认了顾君霓的约见对象后,眼神晦暗难辨。 公主急匆匆地赶回来要见的人,原来就是谢枕玉? 他终于确定,这个人和她之前的任何男侍都不同,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地位。 外面的小蛮行了一礼,然后便驻足守在门口,将房门紧闭。 雅间内茶香氤氲,谢枕玉抬手掀起青竹叶状的挂帘,如同打开一幅浅墨画卷,朝思暮想的画中人映入眼眸。 他惯性保持镇定的心湖在这一刻被打破平静,无法克制地泛起圈圈涟漪,沉寂的黑眸里绽放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光。 “兰陵。” 谢枕玉轻唤她的名字,好像今早才结束的旅途从未存在过,没有阔别半年已久,没有千重山水相隔,他们仍像最初那样陪伴在彼此身边。 但顾君霓没有再像记忆中那样对他展露笑颜,也没有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撞进他的怀里。 她只是礼貌性地站起身来,隔着几步开外的距离,明亮如初的黑眸冷静淡漠地看着他。 “谢枕玉,你是专程来大周抨击本公主的吗?” “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还是说你誓死都要维护所谓的北秦尊严,非要像逼小皇叔那样,逼得我也放弃顾氏皇族的身份,你才肯罢休?” 谢枕玉眼中的喜悦淡去,抿唇沉声道:“兰陵,你一定要刚见面就这样和我针锋相对吗?” 这样的顾君霓太尖锐了,像极了他们最初相识的模样,不过那时她的尖锐都是针对别人,而不是针对他。 突然的态度转变让谢枕玉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兰陵,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和你争吵的,是为了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顾君霓眸光锐利地审视他,而后微抬下颚冷笑,“本公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皇兄都干涉不了我,你一个臣子也想左右我?” “皇兄明明答应过本公主婚嫁自由,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你做了些什么,让他同意你千里迢迢过来阻挠和亲。” “但本公主告诉你,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别说你和皇兄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我想嫁给谁!” 这个时间点已经比较晚了,茶楼里的客人散去了一半,大堂里艺人的弹唱声能将顾君霓的声音盖住,又恰到好处地让隔壁的容湛听清楚。 在顾君霓说完这番话后,他烦乱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停下了来回踱步的无意识动作。 虽然很好奇也不知道公主和那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但突然间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容湛再次坐下来,静静地品着温热的茶水,细细听着隔墙的动静。 谢枕玉被这番话刺得有些难受,可恰恰是如此叛逆的顾君霓,不再向他展露乖顺的一面后,他反而没法像以往那样板起脸训斥她。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十分耐心劝道:“兰陵,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我承认自己过分针对广陵王殿下,可你再生气那也始终是别人的事,不该让它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更不能拿你的终身大事来撒气。” “我们之间的感情?”听到这句话,顾君霓只觉得可笑,“谢枕玉,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感情了,难道不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觉得可笑的同时,她还觉得有些可悲,为自己付出的曾经感到可悲。 时至今日,谢枕玉依旧不明白她当初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很久以前她提出哪怕抛弃名正言顺和正大光明也要和他在一起,谢枕玉没有正面回答她。 顾君霓一直以为他嘴上不敢承认,心中是认可的。 可如果他真的认可这条路,就不会反对与他们“同病相怜”的另一对有情人了。 她是为了维护顾长生和留情才决心与他分道扬镳吗? 不,她不过是从谢枕玉极力反对二人的态度中,认清了他永远都不会认可和踏出对抗世俗礼教的那一步,彻底心死了而已。 第 1457 章 如果我说都可以呢 谢枕玉下意识上前一步,“不,兰陵,不是的!我……我并非对你没有感觉!” 顾君霓看他犹豫难言的模样,尽管已经放下过去,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悲哀。 亲口承认爱她就那么难吗? 或许根本就不爱,至少是不够爱。 “谢枕玉,我没有拿终身大事来撒气。” 顾君霓忽然间淡去了与他交谈的欲望,只想尽快解释清楚,然后离开。 “我很喜欢容湛,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遇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爱恋的滋味并不是苦涩的。” “我愿意嫁给他,想要嫁给他,无论如何都会嫁给他,如果在两难全的情况下必须做出抉择放弃一些东西,我会选择走小皇叔走过的路。” 来见谢枕玉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 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纠缠谈判的必要,如果连皇兄都无法保证承诺许她婚嫁自由,那她宁可不要公主身份。 这些天顾君霓想得很清楚,云苓姐姐说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认为婚姻与事业的矛盾不可调和的,她的经历和成就也证明了的确如此。 她放弃北秦公主的身份,并不代表抛弃了家国。 只要她像小皇叔一样,留在大周做该做的事情,就不会愧对皇兄的盼望。 听到顾君霓如此认真平静地说出这番话,谢枕玉脸上的血色愈发消褪,心中涌上几分无法言说的恐慌。 他面色苍白地摇头,难以接受地否认道:“不!兰陵,我不相信你变心了,你来大周不过短短几个月,我不信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我们之间四年的感情!” 顾君霓侧身不去看他,凝望着墙上的画卷,“放下过去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我曾经深爱过你两年,所以也用了两年时光来抹掉你在我心里的痕迹,当我决定来大周的那一刻,就证明我已经彻底放下你了。” 自从为了顾长生吵架的那次后,她就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沉寂中,因为她已经失去了追逐的方向。 人生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恋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忘记的,接受现实很快,但适应起来没那么轻松。 起初她对谢枕玉还有留恋,但这份留恋在日复一日的淡漠中逐渐消磨殆尽了。 顾长生和留情离开北秦后,朝廷有很大一堆烂摊子要收拾,顾君霓静静看着他忙前忙后,为顾子瑜的任务奔波,为谢家奔波,为他的母亲奔波。 谢枕玉可以为那些人和事付出所有精力,唯独吝啬多放一分心思在她的身上,如果他多留心一些,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变化? 怎么会意识不到她并非变得更加乖巧了,而是对他失望了? 大概是习惯了她的主动跟随,认为从不需要回头看看她吧。 在谢枕玉的眼里,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北秦的骄女宠儿,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不会脆弱自卑。 顾君霓转身看他,“而你呢,谢枕玉?” “你自始至终从未正面回应过我一句话,就连我决定要去大周的时候,你都没有做过任何挽留的举动。” 所以顾君霓彻底认清了,过去那些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地追逐,根本不存在什么双向奔赴。 她甚至都没必要和谢枕玉提分手,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过正经的恋情,这种多余的举动只会显得她可笑。 “谢枕玉,我们之间怎么能算有感情呢?” “你现在回北秦随便找个人问一问,看看有谁不认为是我顾君霓不知廉耻,像个笑话一样厚着脸皮倒贴你?” “现在你说对我并非没有感情,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谢枕玉脸上血色尽褪,几乎没有勇气直视她平静的目光,痛苦与悔恨将他包裹,整颗心都被架在烈火上烧。 他微张双唇,喉咙干涩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雅间里的空气凝固了,久久没有任何响动。 隔壁房间里,容湛面无表情地放下已经空掉的茶杯,眼中的喜悦逐渐被妒火与怒意所取代。 他不是生气顾君霓背着自己去见曾经的恋人。 他只是嫉妒那个人,曾经得到过这个姑娘如此真挚热烈的爱,为她被随意对待的真心感到愤怒,更为她白白付出的年少青春而心痛惋惜。 容湛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高傲自信的公主也会在别人面前表露如此卑微的一面。 死寂一般的沉默中,顾君霓率先打破了凝结的空气。 “就这样吧,谢枕玉,你没有资格以昔日恋人的身份来劝说阻止我回心转意。” “在本公主面前,你只是北秦首辅而已,如果谢大人执意要拿皇室颜面的理由来反对和亲,那本公主只好今晚就书信一封给皇兄,让他剥去我的公主之位。” “哪怕谢大人是堂堂首辅,也没道理插手一个北秦平民女子的婚事。等写好了信,今晚就让小蛮连夜送过去,谢大人可以准备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北秦,向皇兄和朝堂上的众臣邀功了。” 自始至终,顾君霓都表现得冷漠而平静,没有一丝高高在上和冷嘲热讽。 她不是在发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见顾君霓转身要走,谢枕玉心中涌上前所未有的恐惧,一如当年险些失去母亲时那般无助惶恐,终于无法克制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的,兰陵……” 顾君霓有些惊诧于他的“冒犯”,拧眉严声道:“谢大人,松手!” 谢枕玉却抓得更紧了,“兰陵,我是爱你的……我一直都是爱你的!从前是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再像从前那般伤害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谢枕玉,你疯了?”顾君霓皱紧眉头,这次换她严厉地斥责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呵……重新来过,说得轻巧,你能给我什么?八抬大轿娶我进门,还是入公主府给我做男侍?人会一时犯蠢,但不会犯蠢一辈子,若以为我还是从前的顾君霓就错了!” 她冷笑着扔下这句话就要走,身后却传来谢枕玉无比嘶哑的声音。 “如果我说都可以呢?” 第 1458 章 茶楼修罗场 顾君霓的身形蓦然顿住。 就在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的时候,谢枕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兰陵,无论怎样都可以,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顾君霓抬眸看他,心弦久违地被触动了一下。 看着对方渗着几丝水光的眼眸,冷静不再后的脆弱无助与祈求之色,她的胸口蔓延出无边的酸涩与痛楚。 这是顾君霓曾经追逐渴盼了很久的回应,梦境百转千回终于成为现实。 但是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头脑还保持着冷静,但身躯却克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滑下来,那是死在过去里的她深藏已久的泪水。 沉默的气氛中,顾君霓深吸一口气,正欲回应,门外却响起小蛮诧异惊慌的声音。 “世、世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愣了一下,不等有人反应,房门便已经被推开。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一袭月白色长衫的容湛站在门口,让她本来就被情绪淹没的思绪更加凌乱。 容湛原本不打算露面的,既然顾君霓不愿意他知道对方的存在,又能自行处理好这件事,他也就没有出现的必要。 但当谢枕玉和顾君霓发生争执以后,他便不能再继续隐身下去了。 “公主说了多少遍让阁下不要再纠缠她,汝有耳疾否?” 容湛初见面就话语冷酷尖锐,就算对方是北秦首辅,他也做不到对一个纠缠自己未婚妻的男人和颜悦色。 “你又是谁,胆敢擅闯雅间!” 谢枕玉冷声质问,眼神在看过去的瞬间化为冰刃。 一瞬间,两个面容足有五六分相似的男人针锋相对,却在看见对方模样之后都怔住了。 要不是知晓对方的来历,容湛都忍不住怀疑镇国公夫人当年是不是还给他生了个双胞胎兄弟。 猝不及防的偶遇让顾君霓也是一懵,挂在眼睫毛上的泪水都失去了悲伤的意味,只能机械地问:“驸、驸马……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瞬间,她的大脑开始空白卡壳,莫名有种私会前男友被现任抓包的心虚感。 糟糕,容湛怎么会在这里? 他知道多少,刚才的交谈又听到多少? 她应该从哪句话开始解释? 听到“驸马”二字,谢枕玉的脸色越发阴沉难堪,锐利的眸光化作利箭射去,“原来你就是容湛!” 他仔细打量这个传闻中的镇国公府世子,早就想到能被顾君霓选中必定容貌不俗,但没想到对方会和他长得那么像。 谢枕玉眯了眯眼,联系顾君霓来大周短短两月就定下了驸马人选,电光石火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的冷意瞬间被柔和取代。 他略显惊喜激动地看向顾君霓,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兰陵,这就是你选中的驸马?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的放弃我们四年的感情!” 顾君霓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一下,慌张之下头脑却还在发懵,甚至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 然而容湛的脸却青黑无比,他瞬间就明白了谢枕玉的意思,这话是在说他只是对方的替身。 他胸口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焖火,怎么看这画面怎么刺眼,抬手将顾君霓拉回自己身后。 容湛冷笑着讥讽道:“北秦首辅谢枕玉?阁下看起来相貌堂正一表人才,怎地一开口说话却与楼下说书人口中不穿衣裤的吊死鬼无异?” “你!” 谢枕玉动了怒意,对方这是在骂他脱裤子上吊,死不要脸呢。 他不擅长吵架,但此前不久才和留情交手一战,这会儿动怒的冰冷模样中带着一种武者与生俱来的杀伐之气,逼人的压迫感几乎能抽走房间里的空气。 容湛不肯让步地与之对视,越来越浓的火药味终于惊醒了顾君霓,她下意识地把容湛护在身后,生怕动起手来他在谢枕玉面前讨不到好。 “谢枕玉,你不要再做无用的纠缠了,刚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谢枕玉妒火中烧,再次将她拉向自己,“兰陵,你就选中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瓶?这种遇事只能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如何靠得住,他连给你做挂名驸马的资格都不够!” 容湛本来还为顾君霓维护自己的举动而暗暗高兴,但听到这句话又心中恼恨无比,这简直戳中了他最大的痛点,上次郊外遇险的一幕幕,容湛到现在都忘不了。 但骨子里的傲气不许容湛认输,他立即抢回顾君霓,飞速反唇相讥道:“阁下倒是好生厉害,怎么还落得个弃犬般的下场对着公主摇尾乞怜,倒比我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还不值钱。” 谢枕玉咬牙:“都说西周男儿骁勇善战,今日一见叫我大开眼界,容世子虽上不得沙场,在后宅妇人的战场倒是能打胜仗!” “谢首辅也不遑多让,在茶楼这等场合对公主纠缠拉扯,真是尽显北秦百年世家传人温良恭俭之风采!” 两个男人势如水火,根本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眼看房间里的气氛堪比一点就炸的炸药,小蛮在门外有些崩溃地扶额。 苍天啊,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还有他们吵架归吵架,把她家公主当拔河的绳子一样拉来拉去,有考虑过公主的感受吗? 再看顾君霓被打了个措不及防,全然不复平日聪慧机敏的模样,小蛮在心中大呼救命。 她对容湛的毒舌与报复心是有所了解的,再看谢枕玉今日不正常的样子,只怕再吵下去便会在雅间里动起手来了。 小蛮在心中诚心祈求上苍,能够在此时派一位天神下凡拯救公主于水火之中。 仿佛是听到了她虔诚的祷告,身后忽地响起熟悉的如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阿妮姐!” “之前你的公主府竣工了,三姑奶奶说让傻鸟负责宅内的风水布局,现在家具摆件都已经安置好了,快跟我回去看看你喜不喜欢,要是哪里不满意的话,回头再让傻鸟改方案。” 太好了,有救了。 小蛮觉得这声音简直堪比天籁,谁说元宝姑娘是小恶魔了,她明明就是小天使啊! 第 1459 章 凤璇夫妻救场 “啊?” 顾君霓回头一看,竟然是凤眠和璇玑两口子。 她再次茫然,这件事前几天不是已经搞定了吗? 小蛮见状赶紧机灵地高声道:“是啊是啊,公主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件事呢,今儿特地从书院里赶回来的!公主公主,我们快跟元宝姑娘去府里看看吧,明日一早您还得回书院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顾君霓往门外推。 好在两个进行拔河比赛的男人突然被打岔,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让她顺利地解救出了公主。 “对对对,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顾君霓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谢枕玉,本公主很忙,有事你就找小皇叔去,不要来打搅我了!” 路过容湛的时候,她还没忘记顺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飞速用眼神示意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再说。 楼下大唐里的客人似乎已经注意到了顶楼雅间的动静,时不时将目光向上探看。 见状,容湛冷冷剜了一眼谢枕玉,不再与之多做纠缠。 “兰陵!” 谢枕玉神色着急,立刻就要追上去,却猝不及防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跟头,他腿上本来就有伤,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幸亏凤眠及时扶住了他。 他站稳后抬头一看,才见是那个叫金元宝的小姑娘伸出腿绊了他一脚。 “驴大爷,我给你报仇啦!” 对方振臂欢呼了一声,见被发现后吐了吐舌头,便飞速地溜没影了。 凤眠恰到好处地上前一步,挡住谢枕玉的视线和去路,略带歉意地道:“家中丫头年幼顽劣,还往谢首辅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她计较。” 谢枕玉认得他,之前出使东楚的时候见过这位国师,故而脸色难看,却也不好与之计较。 “不碍事。” 凤眠微微颔首,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来,“凤君听闻谢首辅与留情姑娘在御花园中切磋时不慎受伤,特地让我送些跌打损伤药来,她担心谢首辅不及时处理会让伤势加重,已经命御医在四方馆中等候,我顺便送谢首辅回宫吧。” 谢枕玉清楚今晚是再见不了顾君霓了,只能勉强收敛心神与情绪,接过瓷瓶拱手道:“凤君的好意微臣受领了。” “至于送行就不必了,天色已晚,钦天监正大人早些回府歇息吧,我自有随从护送。” 凤眠点点头没有强求,两人顺道一前一后地下楼离开了茶馆。 他站在灯火摇曳的长街边目送谢枕玉走向木轮车,客套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临别前他仔细看了看谢枕玉的面相,随口叮嘱道:“谢首辅近来最好多多修身养性,保持心清气静,切勿冲动行事,否则或许会有血光之灾。” “多谢监正大人提点。” 谢枕玉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坐进车厢中后,忍不住将目光探向车窗外寻觅熟悉的身影。 寻觅良久无果后,他才略显不甘地放下帘子。 顾君霓那般绝情的话语,如果放在会面之初的话,还能打击到谢枕玉。 可见了容湛之后,他却坚信顾君霓对自己多少还有点感情,否则怎么会选个和他那么像的人做驸马? 不管怎么样,这次他一定要把从前的错误与遗憾全都弥补。 …… 另一边,璇玑也拉着顾君霓离开了茶馆。 两人自然而然地同乘一辆木车,容湛不方便跟她们挤在一起,只得独自乘坐另一辆。 车厢里,顾君霓极力压低声音道:“小元宝,你们怎么来了?” 璇玑眨巴着大大的猫眼,解释道:“刚才小蛮来宫里传话说你要见前任哥,傻鸟直觉你可能会遇到麻烦,然后三姑奶奶就拜托我们来帮忙解围。” 凤眠的第六感准的诡异,云苓也是担心她跟谢枕玉在一起时遇到些不可控的事情,专程让他们跟过来。 顾君霓心有余悸地道:“何止是麻烦……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倒霉的事情,多亏你们及时出现,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好!” “嘿嘿,不用客气啦。” 璇玑悄悄吐舌,她能说她其实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楼梯拐角偷听修罗场吗? 如果容湛刚现身的时候,她就立刻出面拦截的话,可能场面也不会这么混乱。 微凉的夜风从帘子缝隙中吹进来,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情的顾君霓逐渐恢复理智,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早知道就不瞒着世子了,现在这个样子,真叫我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璇玑没谈过复杂的恋爱,她的超级大脑也不擅长处理这种弯弯绕绕的恋情。 她从兜里摸出几颗糖,咂巴着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刚刚不是已经叫前任哥滚蛋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在现任男友面前已经可以交满分答卷啦!” 顾君霓伸手接过璇玑递来的糖,听着她简单轻松的语气,不由得在心里苦笑,有些羡慕她的烂漫天真。 “怕他多想的话,你可以趁现在先心里打个草稿,想想一会儿怎么跟他解释,实在想不好的话,就跟我回公主府去,等想清楚了再找他。” 顾君霓轻轻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车窗边出神。 脑子里一会儿是谢枕玉“发疯”的话语在不断回想,一会儿又是容湛复杂的眼神在反复闪现。 公主府的位置和镇国公府离得不远,云苓为了他们成婚后也能和容家往来方便,选址在朱雀大街上。 只是步行走路的话,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木轮车是先抵达镇国公府的,顾君霓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管怎么样先解释一下。 她掀起帘子喊道:“驸马!” 容湛从木轮车上下来后,顿了顿身形转过来,面色看不出异样,“公主今夜可是回新府中住?” 顾君霓迟疑半息,点头道:“嗯,公主府已经建好了,我要在那边住一阵子,凤眠道长说新宅子要多养养人气。” 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适合继续住在镇国公府。 虽然明言拒绝了谢枕玉,但她感觉往后对方还会锲而不舍地来找她,万一要是找到镇国公府去,像今日那般的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第 1460 章 谢枕玉的宿命 她说出这句话后,容湛并没有第一时间立刻应声,气氛有些冷场。 “好,那公主早些回府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派人送你去书院。” 这短暂的停顿将顾君霓回来路上积攒的勇气都打散,她忽然就有些心慌紧张,匆匆地道:“哪个,世子,今晚上的事……我,他是我在北秦的故人,不过我们已经再无瓜葛了,我……北秦使臣那边会有个交代,今晚、今晚……找他,我想尽快解决掉这个问题……” 顾君霓的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之前在腹中打的草稿全忘光了。 “我明白。”容湛不由得打断她磕磕巴巴的话语,“公主不用着急解释,想清楚了再找我说也一样。” 他的目光在镇国公府大门两侧的守卫身上绕了一圈,显然不太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感情私事。 顾君霓读懂他的意思,微微咬了咬唇,也明白当前的场合不对。 理智告诉她应该主动约容湛去公主府,或者就此下车去容府小坐喝茶,两人私底下面对面说。 可容湛如此冷静平淡的反应却让她心底生出怯意,声音也弱了两分,“……好,那世子也早点歇息。” 说出这句话后,顾君霓心底一阵难受,种种乱七八糟的杂念涌入脑海中。 世子为何一句质问,难道说他生气了? 又或者他这般平静,其实也是冷淡的一种表现? 之所以如此冷淡,到底是没那么喜欢她,还是对她失望了? 明明此前强硬主动地往对方身边凑,现在却又让他目睹这场闹剧,世子会不会认为她对谢枕玉余情未了,只拿他当替身或者消遣? 月色下,顾君霓半张脸隐没在窗帘的阴影下,容湛看不见她此刻的慌神和害怕。 他知道顾君霓此刻定然头脑中乱糟糟的,觉得自己越是在意地追问下去,就越容易让她紧张无措。 他是有些话想问她,但不想如谢枕玉那般咄咄逼人地给她压力。 在和顾君霓的相处方面,他和谢枕玉比起来本就有着天然的劣势,所以越是这种时候,他一定要表现得耐心理智,才能显得与谢枕玉不同。 容湛这般想着,压下心底的沉闷,转身走进了镇国公府大门中。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光深处,顾君霓终于忍不住颓丧地耷拉下肩膀,“完了完了……世子一定对我很失望,你说我是不是没能通过他的考验,他会不会反悔跟我定亲的事?” 璇玑眨眨眼睛,“我觉得不会哎!” 顾君霓眸中燃起希望,“你觉得他没有生我的气?”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哦。”璇玑嚼着泡泡糖,吹破一个大大的糖泡,“我只是相信傻鸟的预言能力而已!他说容世子的姻缘在一年内会好事将近,那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阿妮姐放心好了,傻鸟的预言还从来没有出过错呢!” 顾君霓眼里的希望光芒黯淡下去,再次丧气地叹了口气,面带愁色地看向车窗外消失在视线中的镇国公府。 她不是不相信凤眠的预言,只是对自己没有自信。 万一世子的“好事将近”跟她无关呢? 顾君霓仔细想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容湛因今晚的事情觉得她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思索再三后决定坦白终止与她的婚事,然后怕她纠缠不依,干脆找个合适看得过眼的姑娘立刻成婚…… 反正她们的婚事根本没正式定下来,现在又有北秦朝廷带头反对,容湛完全有这么做的立场。 木车轮在坚硬的地上发出咯吱声响,顾君霓的心逐渐变得跟初秋夜的风一样冷。 不多时,公主府终于到了。 “小元宝,今天多谢你了,我让车夫送你回去吧。” 她们都住在朱雀大街上,再往金王府的方向走一刻钟,便能抵达凤眠家了。 “好,拜拜~” 璇玑配合地对顾君霓招了招手,临别前还不忘叮嘱她,“情侣冷战闹别扭的话,一定要主动积极地找对方沟通哦,三姑奶奶说不管遇到什么事,真诚的沟通才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沟通? 顾君霓苦笑,这要让她怎么和容湛说,说她心底始终还有谢枕玉留下的烙印吗? 微凉的夜风中,她下意识地轻抚自己的脸颊,泪痕已经被风干了,可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的灼热。 明明已经选择决然转身离开,身体竟然还会有如此本能般的反应。 顾君霓啊顾君霓,你怎么能够为了谢枕玉的话而哭呢? 还是当着容湛的面。 …… 今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但并不包括云苓和萧壁城。 比起打赌顾君霓最终会选择容湛还是谢枕玉,他们更想知道谢枕玉受到刺激之后,会不会失去理智地拿木纹纸来要挟大周。 萧壁城挑眉道:“谢枕玉要是敢那么做,可就真是失心疯了,不过苓儿你别说,他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反正来大周已经是忤逆顾子瑜了,再孤注一掷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我已经把北秦的木纹纸交给小不点了,她说这周末就和无羁把样品拿去专业实验室里化验研究一下,再慢三个月内肯定能出检验结果。” 等破解了其中的秘密,再想改良研制类似的纸张就不难了。 他们可是有现代科技做外挂的人! 云苓同样并不担忧,她有些好笑地道:“你这么笃定谢枕玉会发疯,看来是对容湛有信心的很啊,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输的样子。” “嘿嘿,本来是有点担心的,不过宫宴结束的时候,我私底下偷偷问过铁蛋,谢枕玉和兰陵公主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哦?铁蛋又说什么了?” 萧壁城神神秘秘地八卦道:“我问他谢枕玉的面相与情缘运势如何,你猜怎么着,他说此人前半生名利浮云遮望眼,情缘亲缘皆是空,但后半生却佛缘深厚。” 云苓闻言美眸微瞪,“啧,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凤眠的话点到即止,但其中意思却很直白,谢枕玉的最终归宿是佛门,他将来很有可能会遁入空门。 初见时她就在心里吐槽对方“注孤生”,没想到还一语成谶了。 …… 第 1461 章 小情侣出了问题 云苓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谢枕玉剃度出家的样子,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光头的容湛。 这画面怎么想怎么古怪,她立刻摇摇头把这个秃头美男子赶出了脑海。 萧壁城却是有些同情地感慨道:“这么一想小秦帝也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培养个首辅出来,将来却要去庙里做和尚。” 换他来的话是会心梗的程度,没人比他更了解身边无人可用是件多么痛苦折磨的事情了。 云苓唏嘘道:“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平时她们私底下经常调侃昭仁帝现在像个孤家寡人,可要比起顾子瑜来,他简直算得上人生赢家了。 夫妻俩缩在被窝里闲谈絮叨着,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璇玑进宫向云苓汇报了茶楼里发生的事情后,便带着徒弟和木纹纸样品去现代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要有得忙。 虽然说好不主动插手那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私事,但云苓还是多留意了一下三方的动静。 事发后顾君霓直接回了清懿书院,容湛这边上朝的时候也显得神色很正常。 倒是谢枕玉有心想趁休息的这几天追到清懿书院里去,被顾长生以正当的理由拦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清懿书院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阿妮要正经参加考试,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应该最清楚这种时候不能拿琐事去打搅她。” 谢枕玉面色冷厉地执意道:“我不打搅她,不过我身为北秦使臣,来到大周后造访清懿书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这次前往大周,顾子瑜并不是只让他处理私事这么简单。 临走之前,宫里的大太监专程给他送来了一本册子,上面都是顾子瑜亲自罗列的任务事项。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就是列举了一些特殊地点和事情,要他亲自去观察感受一番,其中就包括清懿书院。 顾长生面色不变地平和道:“你的确应该去清懿书院看看,但不是现在,你左腿伤势未愈,昨天着急出宫没能及时就诊,今日御医再看时便说加重了伤势,最好卧床休息几日。” “你执意要随意走动,且不说让天子夫妻为难,倘若落下腿疾暗伤,一来我们不好向子瑜交代,二来你的武学也会受到影响。” “况且我身为书院的院长,学生考试期间是最繁忙的时候,恐怕无法招待好你这个贵客,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实在担待不起。” 如果谢枕玉好端端地过来,最后缺胳膊少腿儿的回去,云苓两口子还真挺不好跟北秦交代的。 留情在激情复仇之后意识到这一点,也没说执意要来找他麻烦了。 谢枕玉沉默了一会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清懿书院的考试什么时候结束?” “一周左右,七天之后。”顾长生解释道,“后两天是书院的周末,也就是休沐日的意思,休沐日过后的五天便是考试周。” 清懿书院的课程并不复杂,主要是因为种类过多而显得学子们学业繁重。 所有的科目安排下来,每次考试要排满一周的时间,学生们选修的课程也各有不同,所以整个考试周都会住在书院里,按照考试时间表在相应的时间段去参加考试。 七天的时间太长了,谢枕玉忍不住拧紧眉头,但他得知考试周的时候,清懿书院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复习环境会关闭对外开放后,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就七日后再定行程吧。” 那个叫容湛不是书院管理,期间同样不能随意进入,既然如此他也就暂且不着急了。 或许是茶馆中顾君霓的反应给了谢枕玉些许信心,他难得静下心来在四方馆中养病。 顾子瑜让他深入了解大周天子上朝的新制度,趁着奉命行事的功夫,他也抓紧时间趁机搜寻打探关于容湛的更多消息。 容湛在金阳城很出名,谢枕玉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关于他的全部身世。 越是了解,他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个容世子,还真就如他所说的那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病秧子,遇袭的时候连累兰陵不说,竟然还要一个女子反过来挡在面前! 换做是他的话,从来不会让兰陵涉入险境。 不过与此同时谢枕玉也松了口气,记得当初顾君霓时常夸赞他武学不俗,从不掩饰钦慕之色。 她本身也是尚武的女儿家,更青睐同样会武的人士,就连看话本子都喜欢看些武林杂志。 如此一来,容湛便更像是她一时冲动下选择的驸马对象了。 谢枕玉的心再次恢复镇定,没有急着贸然行动,这几天他既没去书院找顾君霓,却也没去找容湛的麻烦。 再说起顾君霓,倒是借着考试周的理由,一连在书院里待了整整七天。 而容湛则忙于木纹纸的工艺破解,封无羁每天都在现代和大周两头跑,每次找到他的时候,都会带来一些新的想法技巧,需要他统筹协调印刷厂的工匠们去尝试。 在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的修罗场要越演越烈的时候,这三个人竟然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和谐。 云苓处理着手头的政务,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从顾君霓和容湛恋爱以来,基本一有空闲就要黏着对方,上学日的时候晚自习请假回城约会这种事也很寻常。 可考试前的一个周末,两个人居然没有碰面。 要知道那可是考试周哎! 每次考试前容湛都会专程给她进行一对一的深入辅导,然而这次顾君霓没有回城,容湛也没有去书院找她。 要说忙的话,那两天封无羁都在现代,并不妨碍容湛处理私事,以他对顾君霓的态度,定然是挤时间都要去的。 再看谢枕玉气定神闲的样子,云苓隐隐约约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她原想着自己说好不插手,主动询问二人有些说不过去。 却没想到五天考试结束,顾君霓回城后倒是直奔西暖阁来找她了。 “云苓姐姐……有时间陪我一会儿吗?” 第 1462 章 配不上 云苓有好一阵子没见到顾君霓了,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颓靡,与平日里明媚的精神劲儿截然不同。 她心里大概猜到对方来西暖阁的原因,笑着打趣道:“怎么看起来这般丧气的模样,莫不是这次考试出的题太难了?” “让云苓姐姐见笑了,我这次还当真可能考得不怎么样。” 顾君霓冲她笑了笑,神色中有几分无奈和苦涩。 云苓微微颔首,她是不打算插手调和几人的事,不过顾君霓主动来找她的话,陪对方谈谈心倒也不算违反约定。 “看来是遇上烦恼了,随我去御花园里坐坐?” “正有此意。”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御花园的湖心亭中,宫女将茶点和果盘放在石桌上后,便欠身退了下去。 秋意渐浓,水面上的荷叶已经衰败了,但色彩鲜艳的锦鲤在倒映的蓝天白云中游动,倒让这个季节有种开畅气爽的舒适感。 这次不等云苓先开口问,顾君霓便忍不住道:“云苓姐姐,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容世子。” 事态不妙的开场白,但比起小情侣的感情状态,云苓更担心顾君霓本身,她那么自信骄傲的姑娘会说出这种话来实在很反常。 她不问原因,只是耐心道:“我很意外你会这么说,但是阿妮,不论身份如何,任何人在爱情里的地位都是相互平等的,只有爱与不爱,或者谁更爱谁多一点,不存在配和不配、谁够不够格。” “硬要说匹配的话,难道是指双方在任何方面都要等同一致吗?” “当然不是,就好比锁和钥匙,两者的形状和作用完全不同,但它们就是相配的。” 顾君霓微怔,眸中似有些许触动,而后回神笑道:“云苓姐姐果真心思细腻,言语发人深省,难怪小皇婶说大家在感情中遇到了烦心事后都愿意听从你的劝解开导,我选择来找你果然没错。” 她真的很需要一个温柔和善解人意的闺蜜,愿意听她倾诉和分享在感情中的种种甜蜜苦涩。 以前顾君霓的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角色,很多事情都只能藏在心里独自默默消化。 因为如果对别人说这句话,一定会率先问她为何这样想,是不是和容湛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在见过谢枕玉后,内心是否产生了动摇。 但云苓没有问任何为什么,只是对她说的话做出了本真的回应。 顾君霓的身心忽然一下子就松弛下来,很多憋在心里的事情终于找到了倾泻口,让她能够无所顾忌地释放感情。 “云苓姐姐,谢枕玉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单独约他在茶楼见过面了。” “有关谢枕玉的事情,我一直不想告诉容世子,除了不想让过去的事影响到我们的感情以外,更因为我真的不愿意再让谢枕玉出现在我的人生当中了。” “我一直以为这么久过去,已经完全放下了对他的所有情感,那晚见面也是想快刀斩乱麻地告诉他,如果一定要拿北秦的颜面来逼我放弃婚事的话,那我宁可像小皇叔一样放弃公主身份。” “事到如今,我的想法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身着淡紫色书院常服的姑娘望着水面自顾自地说着,云苓在旁边充当一个完美的倾听着,安静而认真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不做任何打断追问。 “在和谢枕玉会面的时候,我很自信,坚定地认为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感情波动,可到头来我发现自己错了。” “云苓姐姐,那晚谢枕玉向我道歉,求我给他一次机会。” “我问他是能八抬大轿娶我进门,还是能入公主府做我的男侍,他竟然说都可以。” 顾君霓怔怔地看着天边,喃喃自语道:“其实决定放下他之后,我多少觉得心有不甘,也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某天他会求我回心转意的场面。”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在想,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冷酷无情地拒绝他,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任他怎么忏悔挽留都不为所动。” “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我的确做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可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还会觉得很难过。” “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哭了,云苓姐姐,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竟然会为他而哭,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后来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能做到真正放下过去的所有,否则我不会那么匆忙地去见谢枕玉,着急和他撇清一切。” 如果当真放下了曾经,再见谢枕玉的时候她应该是释然的、平和的。 顾君霓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闭上双眼,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复着心绪。 “很不凑巧,当晚容世子就在隔壁的雅间中,我和谢枕玉争执的声音很大,我想他应该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但我背着他见谢枕玉,世子不但没有怪我,也没有生气,更没有质问我。” “一开始我以为世子对我失望了,或是认为我拿他当谢枕玉的替身,从而对我态度冷淡。” “但都不是,他第二天早上还亲自给我送了一盒鲜花饼来,一路送我到城门外才赶回宫中上朝,还说休沐日要去书院里陪我温习功课。” “世子告诉我,如果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的话,不必为此心烦,先好好准备考试,等我想明白的那天再慢慢跟他说也不迟。”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在为了我而委屈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云苓姐姐……世子真好啊,对不对?” “他简直是我遇到过最细心温柔的人了,嫁给他一定是幸福和幸运的事。” 顾君霓说这话的时候,眸中闪着明亮的光彩,还有着发自内心的感慨,但很快她的脸色就暗淡下来了。 “可那天回到书院之后,我心中却忽然觉得很惶恐,当初是我主动追求世子,后来他也真的有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 “他对我那么好,可我却竟然不能回应他等价的真心,对谢枕玉还有残留的感情。” “我觉得没有颜面去见世子,后来托人给世子送了信,让他不用来书院陪我温习功课。” “云苓姐姐,我好厌恨这样的自己,我怎么能够这样?” 她太自以为是了,信誓旦旦地对所有人声称不在乎,却还可耻地会对谢枕玉的话有所感触。 …… 第 1463 章 主动一点 “云苓姐姐,这样的我真的能够和世子站在一起吗?” 顾君霓说完这句话后便低着头陷入沉默中。 云苓听得出来她的语气中有着深深的自责与迷茫,还有对自身的厌弃和懊悔,可见这就是所谓的“配不上容湛”。 这个时候云苓猛然间发现,眼前这个外表高傲自信的姑娘,实际上在爱情中是个相当自卑的人。 如果不是自卑的话,她当初不会为了谢枕玉一再改变和压抑自己的本性,现在也不会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当中,单方面地认为自己配不上容湛。 人们常说主动的爱情最卑微,而顾君霓一直都是主动方。 所有人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忽略了她掩藏起来的自卑。 云苓分析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应该出现在顾君霓的上一段恋情中。 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出现被外界反对的声音,同时这种反对声是挑拨双方关系的,那么就很容易引起当事人的心态变化。 顾君霓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她在感情中却是被反叛批判的对象,再加上她是女子,远不如克己守礼的谢枕玉获得的宽容与谅解多。 在北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曾说过“她不配当公主”或者“给顾氏皇族丢脸”这种话。 诸如此类的言论听多了,就很容易接受他人的暗示,从而进行自我否定。 她爱上谢枕玉的时候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值心思敏感的青春期,又缺乏母亲之类的女性长辈进行心理引导,所以被谢枕玉“pua”得很成功。 或许谢枕玉的行为并不是主观恶意的,但的确让顾君霓沉浸到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中。 再加上她付出一切追逐的感情始终都没能得到回应,自卑感就会越来越重,连在与容湛的第二段恋情中,都会本能地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云苓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况其实已经不是她强灌心灵鸡汤就能解决得了。 想要真正改变顾君霓的自卑心态,只有同样投入在这段感情中的容湛能够做到。 故而她想了想,对着顾君霓温和俏皮地一笑。 “阿妮,你应该已经知道容世子当初暗恋过我的事情了吧?” 顾君霓抬起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微微颔首。 “你最初和容世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未必也完全放下了,当时的你有在意过吗?有觉得他配不上你的喜欢吗?” 顾君霓本能地摇头,“当然没有。” 云苓笑了笑,“那不就完了,你都不介意容世子暗恋一个有夫之妇好几年,他又怎么会介意你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呢?” 容湛暗恋过她这件事,在现代人思维看起来挺正常的,但要是放到大周这个古代背景之下,说出去也是相当炸裂的事情了。 “那、那怎么能一样呢。”顾君霓咬唇,“是我追求容世子在先,当然不会介意,可他不一样,他……” 云苓第一次打断她的话,认真道:“不,你们是一样的。”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感情里只有爱与不爱,没有配和不配。我从来不认为容湛一介臣子娶你是高攀,也不觉得你还对曾经爱过的人抱有遗憾便是不配,所以我才始终对你们的婚事报以认可和祝福。” “只要你和他都愿意接受彼此的过去,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且阿妮,谢枕玉始终欠你一个答案,你不必觉得自己心心念念着过去有什么可耻的,这是他欠你的,你本就该牢牢记住。" 云苓认真地看着顾君霓的眼睛,“换做是我的话,有人这样对我,我记他一辈子。” “如果能轮回转世,那我下辈子都要阴魂不散地纠缠他,直到他将欠我的一切都偿还清。” “如今谢枕玉总算给了你一个迟来的答案,而你也做出了抉择,这就够了。” “你不是对曾经的恋情抱有遗憾和留恋,你只是缺少对过去的付出一个完整的交代,如今你得到了答案,很快就会真正地释然。” “阿妮,回家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然后去找容世子吧,顺着你的本心做事,未来他会是那个带你走出过去的人。” 顾君霓怔怔地看着云苓的眼睛,她的话语总是有种奇妙的力量,让她的心不知不觉地平静下来。 良久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好,云苓姐姐,多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今天你说的话,我都会认真记住的。” 和云苓交谈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顾君霓心中却好像清明了不少,脑海中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思考。 她回想着刚才的交谈,想找一个私密的地方好好静静,不被任何人打扰。 云苓目送顾君霓的身影远去,长长叹了口气。 “爱情真是个磨人的东西啊。” 不过,她相信温柔善良的人都会有好结果。 …… 自那天后,顾君霓就暂时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谢枕玉早就等她考试结束很久了,得知顾君霓回城后便上门去寻人,却猝不及防扑了个空。 小蛮无奈道:“谢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她这次出门连奴婢都没带,只说等这个周末,哦不,等这两天休沐日结束后就会回来了。” 别说谢枕玉着急,她也很担心顾君霓目前的状态,从书院里回来就心神不宁的。 只不过不知道云苓跟她说了些什么,从皇宫里回来之后,倒是看起来正常多了。 谢枕玉冷着脸散发寒气,但见小蛮等人的确不知道顾君霓去了哪里,问过云苓之后也没有结果,便也只能作罢。 云苓说不插手就当真不插手,那天陪顾君霓谈完心之后,没有去告知容湛,也没说让顾长生多关心下侄女,只以上帝视角静静旁观。 结果其他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憋不住地来找她,谢枕玉走了之后又是容湛。 “容兄,我真的不知道阿妮去了哪里,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我更久,不妨多思考一下她可能会去哪儿。” “也罢,那我就耐心等她回来好了。”容湛微皱眉毛点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道,“那方不方便告诉我,公主进宫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你直接问她就好了。”云苓没有多说,只道,“容兄,阿妮外表看着高傲,其实在感情里是个很自卑的人,有时候你不妨主动一点。” 第 1464 章 不再是一个人 容湛神色微怔,眸光似有所思,而后拱手道:“多谢提醒。” 在短暂的交谈后,他乘坐木轮车离开了皇宫,一路上都在深思这几天的事情以及云苓的嘱咐。 顾君霓拒绝谢枕玉的时候,容湛心里是很高兴的,也觉得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回北秦。 他原本是很耐心地在等待顾君霓主动向自己敞开心扉的,但对方连着七天都没有见他,回来之后更是直奔皇宫,便有些坐不安稳了。 公主不会是深思熟虑后,想找云苓商议取消婚事吧? 容湛本不愿这么想,可与谢枕玉五分相似的容貌令他心中无法不去揣测些什么,而当时顾君霓的眼泪也证明她并未完全放下过去。 可云苓的反应却很平常,反而说出那样一番话。 现在看来,他对顾君霓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容湛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掀起车帘道:“改道去公主府。” 他要知道顾君霓和谢枕玉的一切过往。 这还是容湛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到新修的公主府上拜访,府邸看上去很是气派,但他却觉得过于幽静素雅,不太符合顾君霓一贯的风格。 在他看来,顾君霓这样的小公主就是要富丽堂皇的金屋,才能衬得上她如明珠般璀璨耀眼的美丽。 府邸中的下人不多,还留了近一半的职位空闲着,要等和亲定下来后,北秦那边派些陪嫁的人手过来填补。 顾君霓不在,公主府里管事的就是小蛮,她看到容湛后颇为惊讶,然后赶忙迎了上去。 “世子怎地亲自来了?公主还未回府。” “我知道,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想知道过去的事,问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侍女最合适。 小蛮紧张地瞪大眼睛,“找奴婢的?” 容湛颔首,语气不容拒绝地道:“有关公主和谢首辅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不必有任何保留。” 小蛮咬了咬唇,神色有些为难,但转念又一想反正容世子什么都看见了,倒不如仔细讲个清楚。 “这……好吧,世子先坐,奴婢给您上茶。” 小蛮今年十七岁,比顾君霓要小三岁,她幼时家境贫寒父母双亡,后被卖给民间私教坊做舞姬。 她模样出挑,年岁渐长后出落得十分动人,故而被燕都一个纨绔少爷看上,才十三岁就被教坊卖掉初夜。 顾君霓本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早看那纨绔不顺眼,又怜她小小年纪便落入烟花之地,高价将她强买走了。 因为她自幼学的是剑舞,基本的武学底子还不俗,便幸运地留在对方身边做了贴身侍女。 她进入公主府的那年,顾君霓才刚刚十六岁,可以说是完整地旁观了对方和谢枕玉的一切。 所以有关顾君霓是在何时何地如何认识谢枕玉的,他们这四年来又是如何从相识相知再走到陌路,包括谢枕玉为何迟迟不肯开口回应顾君霓的感情,小蛮都没有任何隐瞒,详细地告知了容湛。 容湛微拧着眉头,他原以为是谢枕玉单纯为了仕途不愿意接受顾君霓,没想到他们中间夹杂着上一辈的纠葛恩怨在其中。 “公主在认识谢首辅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小蛮叹气道:“没错,世子或许会觉得公主明知道对方身份不低却还要主动追求,此举是强人所难。” “其实的确如此,就连公主也亲口这样承认过,她当初说让谢大人做男侍完全是头脑一热,没想到谢大人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完全无视了她,甚至不把她当回事,公主才会被激怒,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公主开始跟谢大人较劲,想尽办法要让他低头服软,却渐渐在这个过程中了解一些关于谢家的往事。” 也就是昭阳长公主和谢家之间那点破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京城人士碍于孝贞母女的权威不敢明面上议论,再加上这算是皇室“丑闻”,所以只有年长的人心知肚明其中原委,像顾君霓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完全了解事情的全貌。 “公主性子霸道,但内心柔软良善,得知谢大人的遭遇后对他很是怜惜,此后才算是真正地上了心。” 小蛮一边讲述着,一边忍不住想起云苓说过的一句话。 心疼男人是一个女人倒霉的开始,她觉得这句话放在顾君霓身上简直太贴切了。 随后,她又神色认真地道:“但奴婢始终觉得,公主之所以会对谢大人抱有那么深的感情,或许并非单纯的喜欢,更因谢大人是她在北秦真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容湛抬眸饮茶,“此话何意?” 小蛮解释道:“我们公主和北秦所有的宗室贵女都不一样,当年肃亲王妃在宫变时因救驾而牺牲,后来肃亲王殿下又亲自照料小陛下长大,所以她虽然只是郡主,地位却凌驾于所有同辈的顾氏女之上。” 兰陵是孝贞赐给顾君霓的封地,她是顾家女儿中唯一有封地的贵女,其他的公主都只有封号。 顾君霓很小的时候就差点被封公主了,是肃亲王怕树大招风惹人红眼,亲自婉拒了孝贞的好意。 可尽管如此,这份殊荣还是引来了许多艳羡与妒嫉。 “公主处在这个位置注定要承受无数人的目光,为了配得上这份殊荣,不得不去做一个样样出色的贵女,如此一来,其他人只觉得她高不可攀,只能仰望。” “因为这个缘故,公主从小就被同龄的姑娘们孤立,她也尝试过主动亲近别人,可那些人并不领情。” “加上公主本身又是心高气傲的人,别人厌恶她,她干脆独来独往,不与之为伍。” “但哪怕公主不说,奴婢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还是经常能感觉到她心中很沮丧,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小蛮是心思细腻的姑娘,她能够理解和读懂顾君霓的情感,却无法以朋友的身份自居和她谈心。 一来她那会儿年纪尚小,二来奴婢身份低贱,她是万万不可能主动逾矩主仆关系的。 所以很多事情她看在眼里,也只能默默为顾君霓担忧心疼。 “而谢大人不同,他不像那些抱有目特意接近讨好公主的人,他讨厌公主会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所以当他亲口说出不讨厌公主,并认同公主是自己的朋友之后,公主简直开心的发疯。” “那晚公主高兴之余喝了很多酒,一直拉着奴婢的手,说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谢枕玉根本不知道,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于顾君霓来说,蕴含着怎样非凡的意义。 容湛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但听到这里后却神色怔愣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有所触动。 当一个人同时占据着朋友与恋慕者的身份时,任何伤人的举动造成的伤害都是双倍的。 他想,他完全能够明白顾君霓的感受。 容湛垂眸,放下茶杯后缓缓起身,“小蛮,辛苦你,我都知道了。” 小蛮见他作势要走,却是神色一懵,“哎?容世子,奴婢还没说完呢,您要去哪儿啊?” 该不会听得不高兴了吧? “我去找公主。” 他大概知道顾君霓在哪儿了。 第 1465 章 寻闲小筑 顾君霓和谢枕玉之间发生过什么,容湛大致都弄清楚了,这便足矣。 他没有心思去为已经发生过的事哀怨不满,只想让现在的顾君霓尽快振作起来。 早前容湛与顾君霓相识的时候,多是在京城图书院里碰面,他本来以为自己此前负责管理图书院,对方为了方便和她碰面,方才选择这个地点。 待两人决定尝试正经交往后,他才发现,这姑娘是真的爱极了看书。 但顾君霓看的却并非是史记、诗歌一类的文学著作,也不是什么山川游记或鬼怪异谈,而是各种各样的江湖话本。 “我自幼就喜欢看话本,尤其是写武林侠客的故事,因为关于江湖人的书总是有种与众不同的侠气,比王公贵族和深宅大院里的爱恨情仇更加生动。” “诸如此类的江湖故事我看过很多,但最能打动人的还要数南居野客,每次看她撰写的故事,我总觉得纸上的人物就像真正活着一样。” “因为她的主角无论是什么身份,魔教妖姬也好,武林侠女也好,总是有一群忠肝义胆,能够托付真心的挚友不离不弃地背叛在身边。” “所以我很喜欢看她的书,每次拿到一本新书,我都觉得不是在看一个新的故事,而是在交一个新的朋友。” 顾君霓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眸中的色彩明显地与以往不同。 “我在北秦的府邸中有一个单独的书房,里面专门放着这些书,我能清楚记得每本书中的朋友是谁,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故事。” “闲暇的时候,我会凭借书中描述的语句和想象来给这些朋友作画像,心血来潮还会胡乱撰写一些小故事,让每本书中不同的人聚在纸上交往对话。” “平日里遇到了心事和烦恼,我也喜欢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就好像有很多人陪着我,听我倾诉心事一样,能让我很快地调整好心情。” “虽说他们并不能够真正地开口回应我,但哪怕静静地陪着我,听我说到累了为止也足够了。” 最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容湛只觉得这姑娘还有如此天真烂漫的一面,更添几分可爱。 他以为顾君霓是在绿瓦红墙的高墙中被困得太久了,才会如此痴迷于江湖人的故事,很多养在宅内的姑娘都是如此,比如他妹妹容婵也是这样。 当时容湛并未多想,如今联系小蛮的话来看,只怕顾君霓是当真将那些书里的人物都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因为她在现实中无法与旁人正常地交往,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填补内心世界与缺少的友情。 想象着顾君霓每次无论伤心难过还是高兴喜悦,都只能对着一架子的书自言自语,容湛就止不住地感到心疼和怜惜。 他心中叹息着,有些自责和顾君霓相识这么久,竟一直没能看清她高傲外表下的真正底色。 这样想着,容湛抬声催促车夫:“东市浣墨街思齐书市旁边的寻闲小筑,速度再快一些。”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傻姑娘孤零零地一个人承受了。 作为南居野客的头号富婆铁粉,顾君霓当初曾随手便斥重金支持蔷薇的书肆生意。 而寻闲小筑是蔷薇回赠给顾君霓的礼物,算是恭祝她喜提新府邸的乔迁礼,前几天才正式交付给她。 小筑的地点在浣墨街,这里是金阳城中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这里聚集着许多书肆,除了卖纸墨笔砚等文房用品之外,便是出售各种书籍的铺子。 很多不方便被收录在图书院里的书籍这里都有,可以说什么类型的读物都能找到,更偏娱乐化。 自打京城图书院建立起来后,百姓们读书看报的积极性被提高,也带动了许多相关生意。 有些书肆老板不卖书,而是专门提供看书的地方,以低廉的价格租借给客人较难获取的书籍,主要卖的是环境服务和茶水费用,做一本万利的买卖。 蔷薇感动于顾君霓对自己的支持和喜爱,便把听雪阁名下一处原本打算做书肆的院落回赠给了她,专门作为顾君霓的私人书院使用,起居用具一应俱全。 就连小筑的守门人都是听雪阁中安排过来的紫令弟子,身手不凡,负责保护顾君霓的安危与平日的院落维护。 这里环境清幽雅致,而且出门走几分钟就是思齐书市,去哪里都很方便。 蔷薇还特地把她所有的作品都放在寻闲小筑里了,甚至有很多她撰写后因种种原因未能出版发售的话本,顾君霓早就对这里十分期待。 容湛笃定她一定会来这里。 他抵达寻闲小筑门口的时候,守门人果然神色一愣,没有隐瞒顾君霓的下落。 “公主的确在这里,在下来为世子领路吧。” 顾君霓压根就没想到有人会找到这里来,并未叮嘱守门人拒见任何来访者。 秋日暖洋洋的,容湛随着对方走过曲折的花径,便隔着扮演的纱窗看见了好些日子未见的顾君霓。 她躺在藤椅上小憩睡了过去,放在胸前的手还压着一本未合拢的书,淡金色的阳光轻洒在她脸上,照出柔和的光晕,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很美。 “多谢,你下去吧,我先在此等等,莫吵醒了公主。” 容湛唤退了守门人,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拿起屏风上的一张薄绒毯盖在顾君霓身上。 尽管他的举动已经很小心翼翼,但习武之人的本能还是让顾君霓眼睫颤动,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有些迷蒙的睡眼,在模糊的逆光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美丽得好似下凡的仙人。 “世、世子……?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顾君霓呆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未醒。 容湛微微一笑,音色低沉温柔:“因为我太想你了,阿妮,所以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往日他总是宠溺且慵懒地唤她“公主”,又或者情有所动时会喊她“君霓”。 这般温柔自然地喊她“阿妮”还是头一次,顾君霓心尖像是被拨动地轻颤了一下,莫名有种想哭的感觉。 …… 第 1466 章 谈心 “世子……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一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起之前的事,所以迟迟没有去找你。” 顾君霓下意识地坐起来,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容湛却抬手放在她的头上,像摸小狗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她不自觉紧绷的身体,然后坐在旁边的美人榻上。 “没关系,你不必烦恼,我想知道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弄清楚了。” “倒怪我之前考虑欠妥,明明问一问旁人就知道的事情,却非要逼你亲自再将伤疤揭开,是我的不对。” 顾君霓又是一怔,没想到容湛不仅没有失望她的逃避犹豫,还更加温柔地反过来向她道歉。 但不管怎么样,这发自内心的体贴温柔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没有的世子,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去呢?分明都是我……唉,你都知道了?” 容湛点头,神色平和地道:“我问过小蛮了,所以阿妮无需再解释,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你现在一定很内心不安,觉得对不住我,因为此前不依不挠地要我接受你,现在却无法拖泥带水地解决和谢枕玉的事情,对吗?” 容湛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他是有妹妹的兄长,自然比一般男子更懂姑娘的敏感心思。 在问过小蛮以后,他联系起云苓给他的提示,很快便想透了顾君霓为何如此。 “世子,你都知道了……我,真的很对不起。” 顾君霓垂头说着,一只手将裙摆抓得皱起,显露出此刻内心的愧疚复杂。 容湛的神色仍旧温柔不变,“为什么这么说,是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谢枕玉,打算回北秦吗?” “当然不是!”顾君霓立刻抬起头,着急地解释道,“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念头,从决定要嫁给你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改变过想法!” 闻言,容湛不由得欣悦地笑了:“那便是了,你又没有想出尔反尔或者始乱终弃,何必跟我道歉呢。” 顾君霓眸中倒映着他的笑颜,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妮,其实我以前也会在明确地喜欢上一个人后,还会为另一个曾经在乎过的人而扰乱心绪。” 顾君霓不明白他为何一直深入这个话题,但还是顺着回应:“你是说云苓姐姐吗?” “不是,我说的是另一个姑娘。”容湛摇了摇头,眸光有些悠远,“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过她,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因为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当时的我对男女之情还很懵懂。”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曾经非常在乎她。” 顾君霓不自觉地被这些话吸引住了,认识这么久她从未听容湛讲起过这些,“她是谁?比云苓姐姐还漂亮的姑娘吗?” 容湛浅笑道:“不,客观来讲她的模样非常普通,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那想来是有其他过人之处了。” 容湛摇头,“也没有,她琴棋书画一塌糊涂,御射武学也平平无奇。唯一擅长的事情大概是爬树掏鸟蛋,以及在花园里抓蚯蚓了。” “甚至连品性……也不是多么出色,她偷拿母亲的私房钱去买小玩意儿和零嘴,从来都不在我面前遮掩一下的。” 顾君霓忍不住道:“以你的目光之挑剔,以及自身之出色,很难想象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呵……阿妮太看得起我了。” 容湛开怀地笑起来,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小时候长得可丑了,看着我长大的亲戚都知道,只不过我娘这人好面子,不许别人提我小时候的事。” 顾君霓睁大眼睛瞪他,“你丑?是不是故意唬我开心的?” “当然不是,你也知道我娘当年生我时一波三折,所以我出生后很瘦小,据说跟个小老鼠一样大,许多人都觉得我活不了。” “不过爹娘没有放弃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了我的性命,所以我慢慢从一只小老鼠变成了大老鼠。” 容湛说到这里,神色慵懒而轻松地勾起唇角,“当然了,更多人觉得老鼠都比我可爱多了,他们私下说我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被山鬼吸干了精血一样。” “那会儿我也就六七岁大吧,我娘对我是捧在手里怕摔了,放下来又怕一阵风都能将我吹跑,就是一块石头从天上掉下来,她都怕我被吓得犯心疾,所以她把我看得很紧,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 “最后是武安公看不下去了,说再这样下去我连活过十岁都难,劝他们让我练些强身健体的武艺。所以我爹后来把我托付给了他的一个朋友,那个伯伯当时在兵部做事,是个从四品的武职京官。而我刚才说的那个坏姑娘,就是这个伯伯的女儿。” 那会儿容父把儿子托付给对方,但是所有给家里男孩子安排的武艺课都不适合容湛,所以便让他跟着自家女儿一起学习打五步拳。 “她比我还大两岁,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容家姑娘以外的女孩,一切都和我认知中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她会故意抓蚯蚓往我身上扔来吓唬我,会把鹌鹑蛋偷偷放在我的椅子上,害我坐下去之后一屁股都是蛋液。” 容湛轻笑了一声,“不过她也会在偷拿了母亲的钱买糕点后,还会记得分我一半,看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主动照顾我,所以尽管在很多人看来她为人十分恶劣,我还是很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也处处维护她。” 因为那个时候,年幼的他只有对方一个朋友,所以把她看的很重要。 那姑娘的家世出身远不如容湛,倒是做了容湛的陪练以后,在镇国公府的庇护下得了倚仗,平日里别人虽讨厌她却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因为这层关系,她在后来认识了一位高门世家的公子,整日黏在对方屁股后面跑。” “不过那位公子身边的人并不喜欢她,总是奚落嘲讽她,有一次我看不过去便为她挺身出头,结果你猜怎么着?” “周围不少人起哄,说她这么得我看中,长大以后是要做世子夫人的,还给她起了个冲喜丫头的绰号。” “很多人在年少的时候,都会觉得被一个不出色的人喜欢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吧,就像那位公子觉得被她喜欢很丢脸,她也觉得被我喜欢很丢脸。” “所以那次她当场便急着和我撇清关系,还转头来骂我是丑八怪,病痨鬼,让我以后都离她远点。” 容湛从未想过会在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时他们都已经认识四年了,早已把她当做自己唯一最重要的朋友。 甚至连同龄孩子们玩过家家的游戏时,他都只愿意扮对方的新郎。 他为对方付出真心,而对方却无情恶劣地将之践踏。 第 1467 章 人生中的过客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伤心痛苦的滋味,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我的心疾立马就犯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后是武安公出手,两天一夜没合眼才把我救下来。” “爹娘以为是有其他男孩子欺负我才会病发,但其实没人碰我一下,我只是……只是单纯难过得差点死掉罢了。” 容湛说这些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好像经历这一切的不是他,而他越是这样淡然就越让人难受。 顾君霓心中又疼又气,忍不住激动地道:“她怎么能这样对你,没有长辈好好管教她么!她后来有没有向你认错忏悔?” 她完全想不到在容湛身上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容湛轻轻叹气,“是啊,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可事发之后我甚至没能等到她的一句道歉。” 因为当时那位伯伯正好公务上出了些差错,很快就被降职调去京外了,连带着那个女孩也离开了金阳城。 这是场没有结局的童年相遇,那年容湛才十岁。 “后来很多年过去,我逐渐在心中平复了这件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把这件事当作一种宝贵的经历,它让我的心性变得更坚韧。” 容湛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而后才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早就放下这段往事了,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我甚至都快忘了有过她这个人。” “可当得知双方要再次见面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淡然。” 自年幼那场离别后,容湛和童年认识的那个女孩子再相遇已经是十二年过去了。 那年安亲王与贤王联合发动宫变,京城里混乱好了一阵子,后来那个女孩便又随着伯伯进京探亲,暂住的那一个月里,对方主动提出想见容湛一面。 “我根本不知道她进京了,可当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很多记忆里尘封了多年的往事,忽然都清晰地涌现了出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她幼时的脸,做过的事,甚至是她说过的话的细节,原来我从来没有忘掉过她,也没忘掉她带给过我的所有欢愉和伤害。” “我只是因为太过伤心和在意,脑海本能地去回避从前的事罢了。” 收到对方来拜访的消息,容湛心神紊乱了一会儿,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见面了。 换做是成年后性格冷傲的他,根本不会接见对方。 但那天的容湛脑海里却从未想过拒绝。 十二年不见,年幼时的玩伴早已嫁作人妇,对方本身就比他大两岁,见面时还带了一双儿女陪同,大点的那个都五岁了。 “她嫁人之后成熟稳重了很多,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顽劣,还给我带了很多补品和见面礼。” “她恭喜我得靖王妃神医名手相助,从今以后再无病忧,定能长命百岁。” “她还夸我男大十八变,说当年是她有眼无珠,不该奚落嘲讽我的容貌,还为了小时候的事情向我道歉,希望我不会再为曾经的事情难过。” 对方来京之前便决定拜访他了,所以提前准备了不少名贵的药材和补品,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见面礼中甚至还有一套草编小玩意儿,蚂蚱、螳螂、兔子之类的…… 很廉价常见的东西,但容湛小时候非常喜欢,因为那姑娘很擅长做这些东西。 “她告诉我,那是她亲手编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原本也拿不出手来,只是当年说好过生辰的时候送我一套,后来匆匆离京未能再见,如今便补上当初的承诺。” 容湛的声音低沉温柔,娓娓道来的话语像是带着岁月陈酿的悠远,让顾君霓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了其中,好似能以他的双眼视角切身感受这一切。 “可我听完之后,忽然间就觉得很心酸。”容湛说到这里,神色却是轻轻笑起来,“看到她嫁人生子的样子,我很感慨,也更想哭了。”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年幼时的我当真喜欢过她吧,尽管那时我已经有了其他真正钦慕的人,但看见她还是免不了会难过。” “我为自己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一句对不起而委屈极了,也为她已经嫁人生子而感到世事何等无常,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顾君霓怔然地看着容湛,无端地感到有同样的感伤将自己围绕。 她对他的经历有种深入骨髓的感同身受,完全能体会到他当时的悲伤与遗憾,与他有所共鸣。 不同的是,她的悲伤带着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沉重,而容湛的感伤却有着释然的洒脱。 见顾君霓浸入自己想要表达的感受与情绪当中,容湛的眼眸与神情变得越发温柔,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阿妮,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可耻,因为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他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在乎过那位朋友,他们之间不是陌生人,所以就是会对她产生种种情绪波动。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我看来,你会为谢枕玉而心乱再正常不过。” “我与她不过年幼短暂地相处过一段时光,十二年过去依旧做不到完全忘记,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你为谢枕玉付出无数刻骨铭心,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到毫无波澜呢?” “但是阿妮,这种心乱并不是心动,我很清楚,你对谢枕玉已经不再有爱意,就像我也早就不再喜欢她一样。” “我们只是对过去的事情抱有遗憾与不甘,作为真心被辜负的人,因为迟迟等不到一句回应而无法释怀。” “所以,你不必感到愧疚,更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容湛握紧顾君霓的手,眼睛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能够通过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曾经的一切不是我们的独角戏,你和我都无法独自演绎结局。” “只有当另一个重要的角色给予回应后,这场戏方能真正落幕收场,而我们才会在心泪中彻底将所有情感释放。” “戏起戏落,曲终人散,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人生中的过客。” 【作者君:不好意思这几天有事耽搁,另外容世子上大分!】 第 1468 章 如愿以偿 顾君霓感受着手背的温度,那股暖意似乎能透过肤骨渗透进血液中,一直从指尖流淌到心脏。 源源不断的暖流汇聚在胸口,将她过去拼尽全力用坚强筑成的心墙硬生生融化掉,露出深处最脆弱的全貌。 顾君霓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理解她的人,哪怕她不用说得太清楚,对方也能仅凭一个眼神就读懂她的所有心情与想法。 她无法再控制自己的眼泪往下掉,只想抛开一切放肆地大哭一场。 “世子……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只是心中意难平……” “我已经拼尽全力做我能做的一切,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哪怕直到现在,也还有无数人觉得我配不上他,我果真那么差劲吗?” “若是如此,到底要我做到什么地步才可以?” 顾君霓泣不成声,脸颊泪痕斑驳,过去藏在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表露过的情绪,如今在对方面前汹涌肆虐一发不可收拾。 容湛眸中带着怜意,叹息着将她轻柔搂进怀中。 “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所遇非良人。如阿妮这般的姑娘,世间自有人愿意为你倾尽一切也甘之如饴。” “会有这样的人吗?” “这样的人此刻就在你眼前,倘若人当真有灵魂,那么在下的三魂七魄都甘愿拜于公主脚下,做公主的不二之臣。” 顾君霓忍不住抬起盈结泪珠的脸,纵情的哭泣让她头脑眩晕,只呆呆地问道:“我真有那么好吗?你早前明明还恋慕云苓姐姐,是我倒追纠缠于你,我分明与她相去甚远。” 容湛笑着看她,眼眸明亮,“我今日出现在这里,便已证明了阿妮足够好,你是当之无愧的北秦明珠,亦是我独一无二的心间红瑰。” “可我们相识不过半年而已。” “纵相遇不过半年,但我读过阿妮在过去二十年岁月中书写的故事,你是我此生最挚爱的角色。” “你不介意我曾经为另一个男人如痴如狂吗?” “恰恰是知道了你和他的过往,才更觉得阿妮这样的姑娘如世间珍宝。” 过去有太多太多人否定顾君霓,现在他便要反复认真地肯定她。 顾君霓不再言语反问,她的眼眸中逐渐一点点亮起微光,深深地将脸埋进了容湛的胸膛。 “阿湛同样值得被人用力去爱。” 闻言,容湛眼神更加温柔,低头在她乌黑的发间吻了吻。 满是木质书香的厢房安静无比,金色的秋日阳光洒进来,将相拥的二人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顾君霓觉得心中充满了一种力量,是过去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种力量的感觉与亲人长辈的关怀疼爱全然不同,那是来自于最亲密爱人的支持,令她的心脏再次无比强大。 许久之后,顾君霓才彻底平息了所有的啜泣声。 她缓缓从容湛怀中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却不由对他破涕而笑。 容湛也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如往常那般带着冷清地慵懒道:“公主的心情可好些了?” “万卷书陪着我不如有你在身边。”顾君霓答非所问,“另外,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阿妮。” 听到这话容湛身形顿了顿,眸光亮得惊人,似要将她刻在自己的眼中。 他不可置否地挑眉问道:“谢枕玉以前有没有这样叫过你?” “没有,他从来不敢这么亲近的唤我。”顾君霓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我也不曾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地哭过。” 容湛笑着语气轻快地道:“如此甚好,公主最真实的一面只有我知道,不过……比起唤公主阿妮,我更想拥有一个独一无二,只属于我的称呼。” “你想怎样唤我?” “唔……便唤你君君如何?公主是父亲兄长和闺中好友们的阿妮,但只是我一人的君君。” 顾君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吃醋!” “这是自然,那晚在隔壁听见你和谢枕玉的谈话,你都不知我心里如何妒火中烧,但凡我有几分本事在身,便也学着壁城兄扛枪杀进去了。” 顾君霓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莫名觉得很滑稽,抬眸打趣道:“刚才是谁说不介意我以前的事的?” “君君怕是糊涂了,我可从没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还一直在等着你解释茶楼里的事情呢。” 他只说过去和现在的顾君霓都值得被珍惜被疼爱,可没说过一点都不在乎那晚的情况。 顾君霓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随即她又理直气壮地道:“可你明明都知道我已经不再爱谢枕玉了,而且也坚定拒绝了他,我可是再三强调愿意嫁给你的!” 容湛幽幽道:“不错,那晚你说很喜欢我,所以决心要嫁给我,但对于谢枕玉,你亲口承认曾经爱过他。这两者之间可是全然不同的,我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顾君霓缓缓收敛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那么你已经如愿以偿了。” 话落,她倾身而上,主动将双唇覆于柔软之上。 不同于往日恶作剧般的笑闹暧昧,这个吻顾君霓虔诚地闭上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的认真。 容湛亦没有克制,在仅有彼此的这方小院天地中,他们无需在意外界的一切,浑然忘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当在寻闲小筑中重逢的那刻起,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两颗心真正毫无隔阂地紧贴在了一起。 外界的烦扰容湛也不在去想了,因为没有必要。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爱情战争中,他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敞开心扉过后,顾君霓并没有立即回公主府去,她打过招呼要两日后才回去,就当真在寻闲小筑里住了两天。 容湛也没有走,干脆留下来陪她渡过了这个周末,只让守门人给镇国公府送了封信去,告知家人自己正在陪顾君霓,却也没提去了哪儿。 公主府里的小蛮等人倒是等得望眼欲穿,满心郁闷,原本还盼着容世子能帮忙把公主给找回来,谁成想找着找着人也一起不见了。 封无羁原本还想趁着周末跟容湛继续推进木纹纸相关的事宜,最后找不到人,只能无奈去现代进修上课。 云苓得知消息后笑了笑,“啧,这还是容湛头一回丢下工作上的事去谈恋爱。” 不过她同时也放下心来,知道这两人稳了。 第 1469 章 新欢旧爱的冲突 一直到回书院的头天晚上,顾君霓才终于不紧不慢地回了公主府。 小蛮等人得知消息,赶紧跑出来迎接,却见顾君霓并无半点颓丧抑郁的神色,反而神采奕奕,笑容甜蜜的样子。 刚要开口请安,却见她正与另一个男子低声耳语着什么。 “明日我轮休不上朝,到时候来送你去书院上课。” “好,那你后天晚上可有空?听闻南郊集市的糖水铺子里又出了新品,先前考试没顾得上去尝尝,等我下了学堂后咱们一起?” “但凡是陪你,便是没空也要挤些时间出来。”容湛笑着拍了拍顾君霓的头,“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早可不能贪睡赖床。” 顾君霓点点头,扬着满脸的笑意朝他挥手,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入公主府大门。 借着灯笼的暖光,小蛮这才看见木车旁的男子赫然是容湛。 对方笑着颔首作别,转身回了木车上,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公主,您和容世子和好啦?” 顾君霓回过神来,轻嗔了她一眼,弯起嘴角道:“胡说什么,我跟阿湛什么时候吵过架了。” 小蛮瞪大了眼睛,现在的公主跟两天前的公主简直不是一个人,要不是她跟在对方身边多年,都要以为眼前的人被调包了。 “公主,您、您……您这两天,容世子他……” “我这两天都和容世子在一起,对了,府中没出什么事儿吧?小皇叔他们有没有担心?” 小蛮不知道这两天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看顾君霓心情极好的样子,她便也就放心了。 听到问话,她摇摇头道:“摄政王殿下说您长大了,能自己处理好私事,倒是谢首辅那边一天要过来问个不下十次,这两天更是满京城跑疯了,到处寻找您的下落。” 说到这里,小蛮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 “谢首辅急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很是担心您的安危,要不要派人去送信报个平安?呃……奴婢倒也不是为谢首辅说话,就是他私下去找过光熙帝,执意要求若今晚您还不回府,明日便必须派人搜查您的下落。” 顾君霓眉头轻皱,眸光中一闪而过复杂之色,但比起此前已是坦然平静许多。 “那就派人进宫送个信吧,免得云苓姐姐夫妇因我的事为难。” 小蛮领命,立刻便退下照办了。 留在公主府里做守卫的月隐星沉得知顾君霓回来了,也纷纷凑到小蛮身边叽叽喳喳。 “哎?公主竟然是跟容世子一起回来的?” “是啊,公主跟世子好好的,根本没有闹别扭,也没有吵架。”小蛮瞪了眼兄弟二人,挺直腰杆道,“她回府是心情可好呢,所以啊,上次的赌约你们要输的一败涂地喽!” 月隐摸着下巴啧啧直叹,“想不到啊想不到,容世子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能让公主这头倔牛的想法也能转变。” “嘶……那我们岂不是要大出血了?”星沉抓耳挠腮一番,有些心痛都倔强道,“不不不,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且看看公主怎么回应谢枕玉吧!” 再道四方馆中的谢枕玉,这两日都未能睡过一个好觉。 不只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更因为腿伤恶化了。 他急切地想要顾君霓回心转意,这两日都没有听从御医劝诫卧床修养,眼看恢复得好些了,却又在城里不停奔波,还擅自卸掉了固定骨头的夹板,这会儿终于尝到了苦果。 晚间临睡前,御医给谢枕玉重新上了一遍药,顺便带来了顾君霓回府的消息。 谢枕玉冰冷的神色顿时亮起光彩,沉声道:“让人提前备车,明日一早我要去清懿书院。” 他身旁的北秦亲信苦口婆心的劝道:“大人,您当真不能再乱跑了,御医刚刚才说您最好再卧床半个月观察情况,否则这腿伤容易落下病根。伤筋动骨一百天,您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 原本他已经卧床修养了七天,只稍再耐心几日便能痊愈大半了。 现在这幅样子,又要重新卧床半月。 “陛下给我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必须把握住每一刻,否则岂不是让他失望?”谢枕玉不为所动,语气果决地道,“何况在清懿书院里养病也是一样的,不耽搁我走访此处。” 谢枕玉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他知道顾长生如今不喜自己,有意阻挠他见顾君霓。 既然如此,他就干脆借着腿伤的缘故直接住在清懿书院里好了,只要以公事为借口,对方也不好屡屡拒绝。 亲信见谢枕玉如此坚持,纵然心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劝不动,只能无奈地退下了。 夜深人静之时,谢枕玉躺在床榻上无心入睡,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君霓那张流着眼泪的脸。 这两日兰陵虽然不见他,但容湛也同样不知其下落。 而她回府后,却第一时间派人来宫里报了信,说明对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回避。 如此一来,他定然还有挽回的机会。 这样想着,谢枕玉的心情松快不少,连带着隐隐作痛的腿伤都不值一提了。 翌日,他命令其他使臣代自己去请安后,便早早地乘车前往公主府,打定主意要随顾君霓一同去清懿书院。 可抵达府门前时却晚了一步,恰眼睁睁地看着顾君霓笑语嫣然地上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中已经有人了,谢枕玉定睛一看,脸色瞬间青黑无比。 容湛! 负责驾车护送的人是月隐,他转回身看向前方,刚要动身却见道路被挡住了。 “谁家的马车,怎么挡我们公主府的大道上了……嗯?是宫里的木车,敢问车里是哪位大人啊,能否挪挪位置?” 他高声问着,木轮车却纹丝不动,被掀起的帘子后方走出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来。 月隐愣了下,“哎?谢枕玉?” 谢枕玉薄唇紧抿,面色冰冷漠然,可眸中却好似冰封着一簇火焰。 他的视线似乎能穿透木制的车厢壁刺入其中,上前冷怒地道:“容世子!你与兰陵公主非亲非故,竟然孤男寡女同乘一车,成何体统!” 【作者君:回归啦!这就恢复正常更新了!棺材脸的血光之灾马上安排!】 第 1470 章 妒火中烧 话音落下,车内的男子抬手掀起帘子,从容不迫地道:“谢首辅,这里是大周不是北秦,男女同车而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来了这么些天还未能入乡随俗吗?” 谢枕玉脸色一青,想起这两日在外奔走时,街上的木轮车夫基本每一趟至少同时载两个人。 拼座的百姓们也不会在意同乘者的身份,无论男女老少是否成婚,彼此同行都十分习以为常。 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周的正常风气,可就是不能容忍眼前这一幕! “这不是入乡随俗不随俗的事,兰陵是我大秦的公主,若要以表尊敬,自然应当按照北秦的规矩来行事,怎么能让她纡尊降贵与男子同车?容世子,你未免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容湛好笑地看着他,戏谑道:“谢首辅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我哪里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我可是时常风雨无阻地接送她来回书院,不仅将她放在眼里,更放在心上。” 与顾君霓心意相通后,他一点都不为谢枕玉的话感到生气,只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明明眼眸里已经妒火中烧了,明明渴盼与顾君霓同行的人是自己,却偏偏还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说些不讨好的话。 谢枕玉脸色阴沉,容湛莫名的淡定从容让他感到格外不爽,这男人作为一个“替身”,顶着张跟他相似的脸坐在顾君霓旁边,看见他凭什么不觉得心虚紧张? 可不等他说话,顾君霓已经有些生气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 “好了好了!阿湛愿意同车陪我去书院,本公主求之不得,此前几个月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谢枕玉你不要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碍事,看不顺眼便回北秦去,不要挡着本公主的路!” “阿湛你也真是的,跟他掰扯什么,也不看看几点了。” 顾君霓是真的有点不高兴,因为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万一迟到的话是要被记过扣考勤分的。 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堂堂北秦公主在书院学子面前真的很掉面子。 “君君莫急,方才是我不该。”容湛立刻识趣地安抚,而后扬声道,“谢首辅,你就算不懂好狗不挡道的道理,也总该多了解一下大周的行车规范吧?再耽搁下去可要害得君君迟到,恕我等不继续奉陪了。” 话落,他命令月隐拐弯绕过前方的木车行驶。 朱雀大街的道路其实相当宽敞,只不过哪怕是这种高官云集的地方,每个人出行时也得老老实实遵守靠右侧行驶的规矩。 谢枕玉大抵是还没有这种意识,刚才愣是变道过来,车头对车头地直直挡在他们的去路上,害得容湛不得不“犯规”绕行一下。 阿湛?君君? 谢枕玉被两个人毫不避讳的亲昵称呼给震惊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去阻止容湛。 不过眨眼间的工夫,镇国公府那辆木轮车已经疾驰而去了。 车夫弱声弱气地问:“……谢、谢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清、懿、书、院!” 谢枕玉回过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坐回车厢里,微探出半个头看着前方远处的那辆木车,眸中怒火几乎能透过厚厚的车厢壁烧在里面的人身上。 此刻谢枕玉满心被妒火占据,理智尽数烧毁,已经顾不得去猜想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这么些年来,他从未与顾君霓同乘过一辆马车,就连正大光明地并肩行走在街上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念。 世人的眼光与尊卑之礼阻挡着他,让他始终守着半米的距离再难上前靠近一步。 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心爱的人,可却像是相隔千里那么远。 还有那声“君君”,更是给了谢枕玉的神经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都没有唤过顾君霓“阿妮”,凭什么容湛能如此轻浮地喊她“君君”? 谢枕玉感到无比的嫉妒。 他嫉妒容湛能够轻松坦然地做到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嫉妒的快要发疯。 前往清懿书院的一路上,他的脑海中都在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着前方车厢里的画面。 兰陵和容湛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是否与他有说有笑,又或者笑语嫣然地靠在他怀里,一同赏着沿途的秋色? 无论哪种画面,都像是酷刑一样把谢枕玉的心放在烈火上反复煎烤。 “兰陵,兰陵……”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顾君霓,心脏疼痛到发酸麻木。 她一定是还在生气,又或者有心想要考验他的认错是否有诚意,才会故意做出这种举动。 谢枕玉只能这样不断地安慰和说服自己,才能克制住理智的弦不崩溃。 前方的车夫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隔着帘子他都能感到车厢里传来的寒气,几乎能把人冻死。 好不容易提心吊胆地到了清懿书院前,好像走在取经路上历过九九八十一难那么艰辛。 容湛把顾君霓送进清懿书院之后就离开了,他今日虽不上朝,但也得处理前两天堆积的公务。 早点把后面两天的事情都做了,到时候才有空闲工夫陪顾君霓去南郊集市上喝糖水。 离开清懿书院的路上,迎面正遇上满面霜寒的谢枕玉,两张风华绝代的相似面孔同框,引来一些女学子的惊奇目光。 “嘶……那男子是谁,看起来好生眼熟。” “咦,没听说过容世子还有亲兄弟啊?” 私语声中,容湛与谢枕玉的眸光交错刹那,一个幽静如湖水,一个森冷如寒潭。 谁也没有理会谁,就这样彼此擦肩而过。 第 1471 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收到谢枕玉抵达清懿书院的消息时,顾长生正在书房里整理考卷和教案。 上周是考试周,夫子们最繁忙的时候,周末两天他都在书院里加班,并未回城。 对于顾君霓几个小辈之间发生的事情,他略有耳闻,但没想到谢枕玉竟然这么按耐不住地自行跑到书院里来了。 他微皱眉头,只得忙里抽闲接待了对方。 “御医说你的腿伤未愈,我暂时还没有安排计划接引你。” 谢枕玉波澜不惊地道:“不牢顾院长分心,我在清懿书院自有行程安排,只稍安排一处落脚的客院便是。” “小秦帝陛下有心要在北秦效仿此处建办书院,我与众学子同吃同住一段时间,也好亲自了解一番。” 顾长生扫了他一眼,淡淡道:“随你。” 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在想什么他也懒得戳破,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处理吧。 他最近正忙着,实在没时间跟谢枕玉这种一根筋的倔牛较劲。 顾长生如约让管事给谢枕玉安排了住处,谢枕玉则趁此机会让随从去送信约见顾君霓。 “谢大人,公主说她上午很忙没有空,让您等午膳结束去后山的紫藤古树下见面。” “我知道了。” 见顾君霓并未回避自己,谢枕玉的神色这才缓和几分,他刚才找管事问过了顾君霓的排课行程表,知道她上午行程都是安排满了的。 顾君霓的确没有再回避谢枕玉的念头了。 哪怕对从前的事仍有唏嘘,她如今的心态已经比此前坦然许多。 云苓说的没错,她不是对曾经的恋情抱有遗憾和留恋,而是缺少对过去的付出一个完整的交代,如今得到了回应,很快就会真正地释然。 这份释然甚至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大抵是因为身旁有一个温柔的人陪着她。 回想起自己前些天的浑浑噩噩,顾君霓心中异常懊恼,想她这么果决理智的人,竟然还会如此轻易地被情爱左右理智判断。 上周考试结果出炉了,她的成绩毫不意外地比预料中要差劲。 好强之心让顾君霓不得不打起精神,将所有杂念都抛到脑后,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书本当中。 一直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她才在用膳时想起来自己还约了谢枕玉见面,然后匆匆回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又快步赶去约定地点。 相比于顾君霓的从容,谢枕玉却是连午膳都没心思吃,从收到她的回应之后,便在后山的紫藤古树下独自坐了半日。 终于等到对方的身影出现,他的眼眸不自觉地亮起,起身迎上前去。 “兰陵……” 这半日光景中,谢枕玉思考了无数次见面后该说些什么。 他想自己应该先为早上的事情道歉,他又不小心说了兰陵不爱听的话,虽然容湛那个家伙很碍眼,但对方的确反应很快,懂得顺着顾君霓说话。 想来容湛平日里便是这样讨顾君霓欢心的,若是如此,他也能学着做到。 可还不等谢枕玉开口,话便被顾君霓递来的一纸信封打断了。 “兰陵,早上的事情……这是什么?” 谢枕玉下意识接过信封,却见上面写着“皇兄亲启”几个字。 顾君霓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背手而立,“你不是为了这件事特地来大周的吗?之前在茶楼里我给过你答案了,现在想法也没有任何改变,拿着这封信回北秦,你便能向皇兄和朝廷交差了。” 谢枕玉瞬间明白了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陡然眸光一颤,无法置信地看着她。 “兰陵,你当真如此!?” 他的脑中空白一片,浑身失去温度地僵立在原地。 萧瑟秋风中,似有少女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谢枕玉,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上次你说的话我还不曾给过答复,今日再次我便……” “兰陵!”谢枕玉陡然提高声音打断她,语气急促而轻颤地道,“上次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可以娶你,也可以做你的男侍,我仔细想过,无论你要怎样都可以,我是……认真的。” 顾君霓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是吗,那你要如何应对皇兄?” “兰陵,这辈子我没为谁反抗过陛下,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豁出去一切。”谢枕玉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她,“陛下需要一个掌控谢家的工具,从前是我只能选择他,如今却是他非我不可。” 说他过河拆桥也好,翻脸不认账也罢。 但事实就是,早在孝贞母女死掉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能够与顾子瑜抗衡的筹码。 如今他执意要入公主府给顾君霓做男侍,或者说要娶她为妻,顾子瑜再生气也不可能杀了他。 因为他已经成了顾子瑜的臂膀,杀他无异于自毁。 哪怕就算放弃首辅之位,也不影响给顾子瑜做事,所以谢枕玉有把握能够说服他。 顾君霓微微一笑,并未表露太多情绪,“那你母亲呢?谢夫人这关又要如何过?” 闻言,谢枕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神光黯淡几分,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下来。 “我娘那边……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她,哪怕是用我这条命,兰陵……” 顾君霓忍不住笑了笑,这话说出来,怕是谢枕玉自己都不信吧? 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顾君霓悠悠地看向紫藤古树,这棵树在盛夏时节二次开花的时候很美,宛若紫色瀑布一样的盛景总能引来书院学生们围着作画。 但如今已是晚秋,零星的花叶都变得衰败枯黄,她看见一片悄然落下的枯叶,伸手去接却与之擦肩而过。 “谢枕玉,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曾经的一切我已经全部放下,便是你愿意,我也不会再回头。” “你我这辈子注定有缘无分,天各一方是最好的结局,放手吧。” 第 1472 章 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谢枕玉积攒的希望在顷刻间全部被打破,他的神情再难保持平静,激动地上前一步又硬生生止住。 “不会的!兰陵,我不相信你能如此轻易放下过去,明明你心中还有感情,为什么要装作毫不在意!” 顾君霓沉默,是不相信吗,还是不愿相信? “我承认一直以来是你爱得比我更深,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是不愿轻易原谅我吗?” “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这次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会改的,兰陵……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心中是有我的……是有我的!容湛就是最好的证明,否则你不会选一个和我容貌如此相似的驸马,这次我不想再和你错过了,我们重来好不好?” 谢枕玉的语气夹杂着嫉妒、祈求与痛苦。 然顾君霓听到这句话后却是很快变了脸色,表情认真到近乎严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 “阿湛只是阿湛,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他很好,谢枕玉,若硬要分个高下,也是你不及他。” 谢枕玉的脸瞬间血色尽褪,眼眸发红的像一头痛苦得快要发狂的野兽,理智马上就要崩溃。 但顾君霓的下一句话,却犹如利箭般击中他的心脏,让他僵死在原地。 “如果阿湛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靠近他,也正因为他的本质与你截然不同,我才能够毫无芥蒂地爱上一张与你相似的脸。” 月下初见容湛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与谢枕玉不同。 他的眼眸中没有无尽的冷漠,是带有些许温度的柔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死寂,谢枕玉用了一万年那么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灵魂,喃喃地道:“……你爱他?你爱上了他?” “没错,我很爱阿湛。”顾君霓依旧面色严肃,眼角眉梢却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我一生热烈喜爱追逐,而他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想要停泊的港湾。” 寻闲小筑中的两日,让她真正地感受到活于世间不再孤独,有另一个人的灵魂能穿透身体与她的灵魂相互依靠拥抱。 原来和有情人在一起是如此轻松快乐的事,没有无尽的痛苦与看不到终点的疲惫麻木。 这句话如同给谢枕玉宣判了死刑,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顾君霓毫不留恋地离开紫藤古树,没有回头一瞬。 内息忽然间就不可抑制地紊乱起来,气劲在体内横冲直撞,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撞碎,却不及心痛的一丝一毫,让他没有力气动弹一下手指,亦或开口挽留半句。 良久,谢枕玉才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踩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客院中。 随从看到他的样子后吓了一跳,“大人,您、您没事吧?可是腿伤又严重了?” 明明对方受伤的只是小腿,却让人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重伤不治死掉了一样,那灰败的脸色简直不像个活人。 谢枕玉的视线淡漠地扫过他,径自回到厢房中,在这方陌生的天地中独自静坐,眸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时间一点一滴像过去几百年岁月那么长,心脏在绵长的疼痛后已经麻木得感知不到痛苦了,胸口像是空了一块。 久违的孤独感将谢枕玉环绕。 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过去的二十多年岁月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样的孤独中度过的。 可当有一个人的出现给世界带来温暖与光亮后,他才恍然间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再忍受黑暗中的孤独。 这一刻,谢枕玉无比清楚地看清一个真相。 失去顾君霓他会死的,这个认知像烙印般刻在骨髓中。 过去他一直都在为了母亲而活,可实际上母亲的灵魂在就在很多年前凋亡了。 哪有母亲不爱孩子的? 纵然七岁前他们母子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可母亲却从不会逼迫他做违背本心的事情。 恍惚间,谢枕玉想起年幼时某次生辰时,父亲母亲在小院中一同为他祝寿。 父亲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娘亲开心。 那时娘亲眉间虽有哀怨情愁,却也还笑得很温柔,抬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过他的发顶。 “娘亲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到玉儿开心……我希望玉儿一辈子都能遂心如意,飞出这方天地,去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永远不要像她一样,无能为力地被囚禁在这无形的牢笼中。 年幼的谢枕玉似懂非懂地点头,“玉儿爱娘亲,想做的事情就是让娘亲开心。” 所以现在的母亲并不爱他,若是爱他,就不会逼迫他至如此境地。 他拼尽全力挽留下来的不是母亲的灵魂,而是留在她躯壳中的怨念。 过去的他一直都错得彻底,为了一具虚假的躯壳违背了母亲真正的心愿,回首才发现弄丢了生命中重要的爱人。 谢枕玉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依然掐不灭想要挽回的决心,就像是当初拼命了的拯救母亲一样,这次他想要自救。 顾君霓能在爱上他过后爱上别人,反过来同样地,也能在爱上别人后重新爱上他。 哪怕拼尽性命,他不会就此轻易罢手。 谢枕玉回过神来,眸光复杂而坚定地看着手中的信纸,紧紧地揉皱成一团。 然而自那日分别后,顾君霓却再不肯见他,无论命侍从如何传话都不予回应。 谢枕玉急在心里,却也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女子居当中。 顾君霓的课程课程拍得很慢,她上周考试结果不尽人意,便专程在晚自习期间拜访书院里的夫子们补习。 一来是真的想补习内容,二来也是为了躲避谢枕玉的纠缠。 她有心避开,谢枕玉更是难见她一面,就连用膳期间都看不到顾君霓的人影。 他以为来到书院里就能与对方朝夕相处,不承想书院中的规矩比城里严格,反倒叫人束手束脚,哪怕知道顾君霓在何处做什么,也无法与她单独会面。 …… 第 1473 章 超然的仁爱之心 顾长生倒是仔细给他安排了接引行程,早中晚都有不同的夫子和管事接待他旁观学生们上课,却总能“恰到好处”地与顾君霓的课程安排错开。 偶尔从走廊中路过,谢枕玉可以从窗外看到顾君霓认真的侧脸。 任他驻足多久,对方却也不会侧头给他一个眼神,心底不由得异常挫败。 直到第三天傍晚,紧盯顾君霓行踪的随从才终于匆忙来报。 “大人,公主今日并未去找夫子补习,她下了学堂之后,连晚膳都没有用便离开书院了。属下去问了给公主批晚间出行条的管事,据悉是准备前往南郊新集。” 清懿书院的晚自习并非强制性,学子们可以选择自由活动,但是在上学日期间若要外出的话,为了保证责任与安全,都必须找管事申请出行条,交代清楚外出地点和大致时间。 谢枕玉猛然转身,语气冷冽:“备车,去南郊新集!” 身为贵客,他不需要写出行条,只稍与书院大门接待室的管事打声招呼便可。 坐上前往南郊新集的木车,他的心脏再次被妒火填满,猜都不用猜便知道顾君霓一定是出去和容湛约会的。 …… 傍晚,南郊新集。 秋日的夜幕降临的很快,早在夕阳半沉山峦间时,集市里便已经灯火通明了。 顾君霓与容湛同乘木车抵达集市入口,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都说这里是个集市,可瞧着却都比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还要热闹呢。” 容湛用扇骨敲打着掌心,轻笑道:“近几年金阳城内越发拥堵了,不仅异邦商客游人越来越多,其他州县的百姓们也纷纷上京谋生求生,陛下很早的时候就决定要扩张京城了。“ “再过三年,南郊这片地包括清懿书院在内的范围,便都会被划入金阳城内用地,如今大半个户部和工部的官员都把重心放在这件事上,领头的正是金王爷夫妻。” 顾君霓佩服地道:“云苓姐姐他们是有远见的,若是现在才考虑扩张京城的话,定然来不及了。” 她来大周这半年,把金阳城里里外外都逛了个遍,明显能感觉到这里的人流量比北秦燕都要大。 由于常年战争的缘故,西周百姓历来都很热衷于生孩子,这些年没有战乱导致人口锐减后,居民的数量每年都在激增。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云苓夫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健。 翻新修建的道路方便了木轮车的普及,木轮车的普及又带动了商贸的繁荣,以此吸引更多中原与异邦商人汇聚于此,赚了钱后再次加大力度投入城池建设当中,形成良好的正向循环。 他们很有远见地制定了城内交通规则,避免了许多潜在的安全隐患,使得金阳城虽然拥挤却不混乱。 最难能可贵的是,在国库花钱这么猛的情况下,百姓的福利不减反增。 先是各州轮流免税,又是义务教育性质书院的完善,哪怕是最贫穷人家的小孩子,也能不花什么钱地在幼稚园完成三年的启蒙教育。 等到这幼稚园的第一批孩子们长大后,中等学院会在当年正式开放,与清懿书院之流的高等学府无缝承接,完成新教育体系的最后一块拼图。 顾君霓越是琢磨这些东西就越是惊叹,也更佩服云苓夫妻了。 “我算是明白小皇叔为什么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了,换做是我也一样,想来皇兄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此前我还为小皇叔感到可惜,他再没机会在北秦实现这样的抱负,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找到了人生中更高的追求。” 北秦的学阀风气非常严重,财富地位被各大世家与贵族们垄断,寻常百姓的上升渠道基本都被堵死了,普通人很难实现阶层跨越。 孝贞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不是没注意到这些问题,只是连她也无能为力。 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这绝对不是件好事,所以从孝贞老太太到顾子瑜这一辈,都绞尽脑汁想要改变这一现状。 譬如顾子瑜会选中和培养谢枕玉,虽然也不介意对方的庶出身份,但到底最后还是用庶出变嫡出的手段来求得一个名正言顺。 说句难听的,本质上没什么改变。 还不如顾长生年轻时自掏腰包资助有才华抱负的寒门子弟呢,只是此举最终还是失败了,他花很多钱资助的很多人最终都没能如愿以偿地入仕。 一来是孝贞老太太反感此举,觉得他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二来是各大世家本身就排外,不愿分一杯羹给别人。 顾长生以前资助的那些学子,最后大多数都选择了从商,或者继续做个普通人,不过尽管如此,他也从未停止过对那些人的资助。 说起他来,顾君霓絮絮叨叨:“小时候我不懂,还问过小皇叔,为什么那些人自甘堕落辜负了他的期望,他还是愿意继续花钱呢?” 那会儿在他们的观念里,商人就是低贱不堪的。 “小皇叔告诉我,那些学子从商或者学艺并不叫自甘堕落,他们只是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而且他花钱资助那些人,也从不是为了一定要让他们进入朝廷有一番大作为,他只是希望北秦子民能够生活得更好,无论以何种方式,仅此而已。” 真正的帝王都会希望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日子蒸蒸日上。 所以顾君霓长大后逐渐懂事,哪怕跟顾子瑜的关系不错,在政治立场上却一直都是坚定的顾长生党。 这不是说她认为顾长生应该做皇帝,而是在大多数事情的决断上,她都会认同顾长生的观点。 容湛闻言,不由敬佩地道:“顾院长有一颗真正仁爱天下百姓的心。” 在他看来,顾长生虽然没有登基,但思想格局已经超然于绝大多数帝王了。 因为他用行动证明着,他所仁爱的不仅仅是北秦百姓,更是天下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与言论,只身留在异国他乡中,心无旁骛地追求信念与理想。 顾君霓眼眸亮晶晶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也要成为小皇叔那样的人。” 第 1474 章 真正理性的人 容湛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语气温柔缱绻。 “与君共勉。” 两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慢慢踱步在花灯夜放的闹市里。 顾君霓忽然主动说道:“阿湛,前天谢枕玉又来找我,这次我明确拒绝了他,但是他似乎还不想放弃。” “可有干扰你在书院上课?” 容湛料他也不会轻易罢休,只是顾君霓不说,他自然不会专程提这些话题找不愉快。 “我连一面都没再见他。”顾君霓摇摇头,侧头凝眸看他,微微挑眉调侃起来,“你就不好奇都发生了些什么吗?他追着我到清懿书院来,看你这两天倒是挺坐得住的。” 容湛淡定道:“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既然君君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没必要关心那些事来自找烦恼。反正三个月期限一到,谢枕玉就要回北秦了,他总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打晕了绑回去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顾君霓突然发现,其实容湛才是那个真正理性的人。 谢枕玉恰恰与之相反,看似理性,本质上却是由内心情感主导着一切行动的人。 一个理性而温柔,一个感性而克制。 闻言,顾君霓不由得轻笑。 “万一他把我绑回去怎么办?” “唔……我觉得他打不过君君,不会得逞的。” 顾君霓敛笑瞪他,嘟囔道:“这是什么话嘛,就没想过拦住他保护我之类的?” 容湛状似认真地思考道:“其实我觉得他绑你回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你是堂堂一国公主,他不敢以下犯上的,但对我的态度就不好说了。我觉得比起把你绑回去,他更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我。” “所以啊,还得要君君想办法保护好我才是,毕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而已。” 明知道他是在半真半假的调侃,顾君霓还是没忍住被逗笑了。 “驸马,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会油腔滑舌?” “公主,这不叫油腔滑舌,这该叫富有情调,要是连讨你欢心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做驸马?” 容湛说得一本正经,面庞如皎月般清冷柔和,便是花言巧语一番也不会让人觉得油腻。 纵然外在清冷孤傲,他在顾君霓面前却总是生动风趣的。 男人嘛,大多数都爱逗弄喜欢的女孩子。 顾君霓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向他靠过去,她身量高挑,只比容湛矮半个头左右,后者也心有灵犀地歪头靠过去,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就这样靠在一起。 灯火通明的夜市里,时不时有人向这对璧人投来目光,却都是带着和善与笑意的。 偶尔还有路边摆摊的大叔大娘们调侃几句,却没有人指责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男女授受不亲。 顾君霓喜欢极了这种感觉,她自顾自地继续道:“阿湛,我给皇兄写了一封信,如果北秦朝廷实在不认同我嫁给你,那我干脆便舍了公主之位,我是认真的。” 容湛点头回应:“我也只是单纯想娶你,和不和亲并不重要。” “啧,听到这番话,你难道就没有点感动什么的?” “因为不觉得君君这样做全是为了我,也许我有幸占据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你只是在做自己而已。兰陵公主也好,顾君霓也罢,总之不会是世子夫人,你的人生由自己主导,我也会永远无条件支持你。” 顾君霓是个重感情的姑娘,但容湛从来不认为她是个恋爱脑,更不会觉得她是宁肯抛弃公主身份也要和自己在一起。 对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并且愿意为了追逐它们付出勇气。 所以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感动,而是鼓励和认可。 顾君霓没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挽住了容湛的手臂。 阿湛,有你在我身边真好,她在心底默默想着。 …… 管事给顾君霓批了五个小时的假,她只要在晚间十一点前回书院即可,两人有足够的时间在新开的铺子里闲逛。 城里的商业中心早就被胧夜夫妻玩出花来了,受限于旧建筑与街道不便更改,两人一直感觉事业做得不够尽兴。 朝廷把南郊这一大片地批下来后,夫妻俩的重心就转移到了城外,如今城内的生意基本是阁中弟子代为打理,他们都不怎么管了。 南郊新集就好比一张白纸,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反正有的是钱买墨水。 是现在这里发展的越来越繁华,许多街道房屋都是新建的,区域规划合理又新颖,难怪商户们都挤破了头地想在这里做生意。 顾君霓要去的糖水铺子正是黎娘子的店。 她在书院里时常听人说起黎娘子熬的糖水很好吃,带着新鲜与好奇尝试过后,当真有些欲罢不能。 只可惜对方的铺子从书院搬到了集市中,想要吃上一口最新鲜的不那么方便。 他们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刚出新品的糖水铺子爆满,里面落脚的地方都没,连院子里都坐满了。 容湛只得道:“要两盅蜂蜜胥余圆子甜汤,一盅多加红豆,一盅多加桂花,放在食盒里打包带走。” 所谓的“胥余”,是古代人对椰子的称呼。 东楚临海盛产这种甜美多汁的果子,但是不易保存,且此物能制油,历来十分珍贵。 北秦的上层雅士会将椰子作为赠亲馈友的珍品,但离东楚更远的大周就很难见到这东西了。 托这几年诸国贸易的福,异邦盛产的椰子也以各种方法手段流入大周,其中最常见的便是椰子粉,很受京城人士的追捧。 黎娘子从中看见商机,与李贵妃一合计,便研制出了用椰子粉做的糖水新品,果不其然才经推出便爆火金阳城。 两人按照口味偏好多加了小料,便打算在附近的园子里找个安静的角落享用。 这就是南郊新集最大的特点,许多街道两侧都有石质长椅供行人休息,甚至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处作为公共休闲区域的花园。 “阿湛,就在这里吧。” 顾君霓环视周围,很满意这里行人寥寥,不会打扰她和容湛谈情说爱。 殊不知有个身影匆匆出现在集市入口,正在穿过数条街道,没有休止地寻找着她。 第 1475 章 一剑情伤 花园里,两侧的路灯每一柱都挂着长长一串灯笼,将周围的黑暗驱散。 夜幕下这里并不显得阴冷,反而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惬意。 四下无人,顾君霓更大胆了些,咬着勺子凑了过去,“阿湛,加了红豆的胥余糖水是什么味道啊?” 容湛那一盅糖水已经见底了,挑眉道:“刚刚不是分给你尝过了么。” “喝太快了,没尝出味道来。” “呵……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怎么办,我再去给你买一盅来?” 黎娘子做的糖水是温热的,在微凉的秋夜里喝着很舒服。 顾君霓却飞快地拉住他的袖子,“那还是不要了,排队要排好久,我简单尝尝便是。” 话音落下,她便早有预谋地主动吻上去。 香甜的椰子味道在唇舌间蔓开,红豆的甜蜜与桂花的清香糅合在一起,是别样的甜蜜。 顾君霓一直不太爱吃甜食,这种带有红豆蜂蜜的糖水对她来说太过甜腻,所以她选择加入新鲜桂花中和甜味。 不过在尝到了容湛唇上的味道后,她忽然觉得这种甜滋滋的味道也蛮令人着迷的,难怪对方偏好甜口。 容湛眼神微暗,就着这个姿势加深了这个吻,沉醉其中的时候,仿佛连身侧的风都静止了。 谢枕玉在闹市里寻觅了将近一个时辰,忍着腿部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几乎走遍了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和热闹的铺子。 这里处处都是陌生的,他只焦急地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山人海他都寻遍了,甚至在闹市中迷了路,分辨不清脚下的长街已经走过了第几遍,才终于在快要绝望的时候,误打误撞地绕进了这片寂静的园子里。 明亮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他终于在夜色下看见了那抹寻寻觅觅已久的声音。 浅黄色的灯光笼罩在他们身上,好似被无尽的温暖包围,然谢枕玉却只觉得心寒彻骨。 仅仅是一瞬间,他所有的理智被怒火烧光,大脑空白一片。 杀了他! 让那个夺走他所爱的男人再也不存在! 什么小秦帝、谢家、北秦、大周,谢枕玉在这一刻全都顾不上了。 他看着容湛,痛苦压抑了太久的负面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机会,如决堤般潮涌而出。 沉溺于柔情中的顾君霓松懈了戒备心,并未察觉背后利刃划破夜风的声音。 但容湛却看见了前方闪烁的月下寒芒,那一抹锋利刺痛了眼底的惊诧与紧张。 “君君小心!” 电光石火之际,容湛本能地推开了怀里的顾君霓。 来人见到这一幕,冷冽面容中的痛恨与杀意更甚,刺过来的长剑完全没有要慢下一秒的意思。 容湛瞳孔微缩,屏住呼吸迅速向身侧一避,那道凶煞的剑光如蛇信子般舔舐着侧脸而过,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 “谢枕玉,你竟敢在君君背后拔剑!” 刚刚那柄刺来的剑,倘若稍有不慎,或许就会伤到顾君霓! 月色下,容湛眸光霜寒地看着谢枕玉,点点血迹从他白皙的脸颊一侧渗出,宛若雪地中开出妖冶的红玫,脆弱却惑人。 谢枕玉却不为所动,眼里好似整个天地间都只剩下身前这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男人。 容湛的存在妨碍了他和兰陵,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最初的原点!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谢枕玉心中不断叫嚣着,他果断提起剑再次向容湛袭去。 顾君霓在被推开的一刹那跌到了冰冷的石板地上,抬眸便看见这令人心脏骤跳的一幕。 她倒吸一口冷气,大惊失色地起身跃上前方,敏捷地横挡在两人之间,抬手紧紧地抓住谢枕玉持剑的手。 “谢枕玉,你疯了!?” 没人比她清楚谢枕玉的武功有多厉害,如果不是容湛反应快,他这会儿已经成了剑侠亡魂。 冷怒的吼声回荡在夜风中,谢枕玉看着顾君霓眼中的不可置信与愤怒厌恨,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无法呼吸,又好似被万千根针扎般刺痛,痛得他鼻尖发酸想要流泪。 曾几何时,眼前的姑娘总是紧紧追在他的脚步后,每当有人讥笑挖苦他的痛处,她都会如这般站在他身前拼命相护。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兰陵,你就当我疯了吧,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生也好,死也罢,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 谢枕玉双唇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就当他疯了吧! 他对这个昏暗无望的世界感到无比痛恨,他并非不知道倘若容湛死在这里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他的理智像个牢笼一样苦苦束缚了感情那么多年,如今终于撑不住了。 牢笼里的野兽已经成长为了可怕的怪物,能够吞噬一切。 谢枕玉抬臂将顾君霓震开两步,再度握紧了长剑,猎杀的目光锁定容湛,疯狂浸染了那双清明不在的眼眸。 “……你!” 顾君霓又惊又怒,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失去理智的谢枕玉是什么模样,满身怨恨嗜血之气说是地下爬出来的恶鬼也不为过。 她顾不得劝阻,瞬间抽出腰间的软剑与之缠斗上去。 “阿湛,你快去喊人来,我暂且能压制得住他!” 自打上回郊外遇险后,顾君霓便多了个心眼,平时外出都会在腰间藏一柄软剑,但她没想到会用在这种荒谬的场合中。 “谢枕玉,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了!” 容湛咬牙,冷眼看着这一幕。 顾君霓身手不俗,但与谢枕玉比起来显然还有一定差距,更何况她今日约会穿了不便动手的繁琐长裙,对手却是个失去理智后战斗力暴涨的谢枕玉。 好在谢枕玉纵然疯狂地想要杀了他,对顾君霓出手却十分克制。 他迅速对形势作出判断,清楚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顾君霓高度紧张,立刻便转身去叫巡逻护卫队。 但谢枕玉哪里肯放他离开,当即一剑挥开顾君霓的软剑,纵身追向容湛。 “你想往哪儿逃?” 软剑比不得铁剑,顾君霓被震得虎口发麻,眼看谢枕玉果真拼劲一切不死不休,当即也再顾不得什么,敏捷的身法运用到极致,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了容湛面前。 “君君——!” 带着恐惧的颤音撕破夜空,谢枕玉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都提到嗓子眼。 看着闯入视线中的那抹身影,他咬紧牙关,在千钧一发之际极力收回了剑势。 但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肩胛骨便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谢枕玉看着刺穿身体的软剑,缓缓抬头看向顾君霓惊惧的脸,神情怔然中带着错愕,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个结局。 “……兰、兰陵?” 第 1476 章 谢首辅竟然哭了 谢枕玉茫然地看着前方,这辈子都不曾想过,顾君霓的剑有一天会指向自己。 他没有做任何防备。 温热的血从肩膀处渗出来,微冷的空气中弥漫铁锈味,风中裹挟的腥味令人头晕目眩。 而顾君霓亦是脸色猛地一变,完全没想到以谢枕玉的身手,竟然会避不开她那一剑。 她不知对方腿伤在身且愈发严重,只想他是故意如此,不由惊怒万分。 “谢枕玉!你取别人性命不成,现在便要用自己的性命来逼我了吗?” 他身为北秦首辅,但凡在大周的地盘上受了伤,事情的严重性便会上升到两个国家的层面,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受伤,大周都被诟病敷衍怠慢了贵客。 万一她刚刚刺偏了些,谢枕玉就身受重伤或者命丧当场的话,大周要怎么跟北秦朝廷交代? 怕是她就算放弃了公主之位,也得被整个北秦戳脊梁骨骂,再想和容湛成亲,都要被打上为了情爱不顾家国的罪名。 迫于舆论压力,她和容湛这辈子都别想安生在一起! 想到这里,顾君霓满腔怒火和委屈,语气急促地吼道:“我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才要被你这般折磨为难!招惹不起,连躲也不成了!” 谢枕玉本就失血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煞白,五脏六腑痛得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兰陵……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原来他在对方的心中已如此不堪。 容湛也从这惊变中回过神来,冷沉下脸无比严肃地道:“快!立刻送他去医馆,附近人多眼杂,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他已顾不得与谢枕玉的私人恩怨,追究他为何要痛下杀手。 面前这种情况,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他必须第一时间控制现场与消息,以免引发舆情扩散,给天子夫妻带来棘手的麻烦。 眼看容湛就要上前,顾君霓眼疾手快第一把抓住他。 “且慢!他便是受了伤,也有的是力气挥剑,不可掉以轻心,还是让我来吧。阿湛,你想办法把附近的人支开,然后去叫月隐星沉来!” 她去书院上课的时候,月隐星沉便会回京城动物园帮忙,人就在这附近。 这会儿星月两侍卫已经下了工,正在附近的酒楼里吃酒,刚才还巧遇过他们。 容湛秀眉拧得更紧,不放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还是理智胜过了感情的主宰,点点头压抑着焦急快步离开了。 谢枕玉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倒,持剑的手以剑尖拄在地上,轻轻颤抖。 他抬头看向顾君霓,鲜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凉的笑:“呵……兰陵,你就那么紧张在意他么,还是在你心中,我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她不许容湛靠近,分明就是担心他会趁其不备动手偷袭。 顾君霓眸光冰冷地盯着他,“你不是卑鄙小人,但以你今晚的癫狂举动,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得而知!” 谢枕玉被她不信任的目光所刺痛,露出一抹似哭非哭的笑。 “你甚至怕我对你动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顾君霓不予回答。 没错,她绝不会让容湛陷入危险当中,甚至自身对谢枕玉也保持着五分警惕。因为这样的谢枕玉太陌生,全然超出了她过往的认知与掌控。 他都能做出当着她的面杀人的事来,甚至不惜以自伤逼她,怎么不怕他彻底发了疯,拉着她一起走向灭亡? 情杀一事并不罕见,从情感漩涡中挣脱的顾君霓理智无比,甚至理智的近乎冷酷。 冥冥之中,两个人对彼此的态度竟以曾经为对照,来了一场镜像反转。 当初有过无数次,一方的真心柔情撞在另一方的残酷理智上,撞得头破血流,有苦难言。 如今,谢枕玉终于尝到了其中滋味是何等令人心痛。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当初顾君霓一些出于善意初衷的举动被他误解为霸道刁蛮时,她为何选择倔强沉默,也不肯低头辩解半句了。 因为不被爱人所信任包容,一切解释都是苍白徒劳的。 积攒许久的勇气在这一刻被无力的绝望所取代,谢枕玉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眸光没有焦距。 他面上无泪,心中却已泪流成河。 容湛回来得很快,他离开的时候,将路边树下的施工时用的路障牌搬到了园子入口处,路过的旅客不知内情,看到提示禁行的牌子后便都绕开这里。 月隐星沉正吃着酒便被带来了,匆匆赶到现场后皆是一惊。 “我的天哪,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怎么回事,难道遇上了刺客不成?” 顾君霓这才微微放松下来,收回目光命令道:“月隐把谢枕玉带下去,找个靠谱的大夫来包扎,别走漏了风声,星沉尽快去皇宫里报信。” 她顾不上多说,只能是等云苓来了以后再慢慢解释。 月隐迅速上前去扶人,“灵素的药铺就在东边,谢大人请随我来。” 谢枕玉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却是抬起苍白的脸看向顾君霓。 顾君霓眉头微微一皱,正想说什么,身侧气喘吁吁的容湛却掩面不住地咳嗽起来,皱着眉头两颊泛红。 她顿时心脏一紧,连忙抓着容湛的袖子关怀道:“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旧疾复发了?” 镇国公夫人跟她说过,容湛的病已经痊愈了,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但体质还是比寻常人弱一些的,剧烈运动或者过分的刺激都会让他的心脏感到不适。 “我没事,不过是刚才跑得急了些,喝了点冷风。” “走,莫要在这里吹风了,去那边铺子里讨杯热茶喝。” 顾君霓一脸紧张,说着便要拉着容湛走。 谢枕玉见她的目光仅落在自己身上一瞬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不仅咬牙悲声道:“兰陵……别走,我求求你,别走好吗?” 他祈求的声音颤抖着,带上卑微之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顾君霓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道:“月隐,动作快些,我去去就来。” “哦、哦……” 夜幕下,谢枕玉看着她牵着容湛远去,冷风中隐约有低声交谈传来。 “君君,真的要让月隐一个人处理吗?我去药铺里也有热茶喝。” “你傻呀,让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动,我怎么放心得了?” 月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能蹲下身来,“谢大人,属下来扶您。” 身旁的人迟迟未动,他抬头看去,却是一怔。 寒月之下,两行晶莹之色在冷光中闪烁,那张脸上的神情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谢首辅……竟然哭了。 第 1477 章 招谁惹谁了 一直到抵达灵素的药铺中,月隐都还沉浸于“我是谁,我在哪儿”的震惊与迷茫当中。 他看了看身旁的谢枕玉,要不是对方身上那血腥味浓重的能把人熏晕过去,他都以为自己正在梦游。 要知道,身旁这位可是被无数人调侃吐槽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的活阎王啊! 月隐认识谢枕玉这么久,在对方脸上看见过的喜怒次数屈指可数,可就是这个让人怀疑他根本不懂得悲伤二字的人,竟然哭了。 哪怕夜风已经风干了谢枕玉脸上的泪,他也忘不掉方才那一幕。 “首辅大人,刚、刚刚是怎么了,集市里有刺客吗?” 月隐大脑懵懵地发问,其实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目光不住地往谢枕玉肩膀上飘,那伤处还有一把未曾取出来的软剑,从样式和材质来看,该是顾君霓的贴身武器。 嘶……谢首辅和公主殿下打起来了? 这可太玄幻了! 不等谢枕玉回答,被门口动静声吵到的灵素从药柜后面走出来,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哪位啊?我的药铺还没正式开张呢……哎哟!你们怎么回事啊,容、容世子……?不不,这位是?怎么回事啊,月隐?” 灵素看见谢枕玉后愣了下,很快认出对方并非容湛。 星月两侍卫经常跟听雪阁弟子打交道,双方也是熟人了,他看见是月隐,赶紧放下药盒迎上来。 “老弟,这位是我们北秦的首辅大人谢枕玉,劳烦你替他处理一下伤势。” 月隐对谢枕玉等人的恩怨纠葛一无所知,得知对方身份后却也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去取了动手术用的消毒酒精和刀钳来。 做手术的装备还是云苓送给他的,据说是无心仙长淬炼过的器具,不似凡间之物,灵素已经用得很趁手了。 他察看过谢枕玉的伤势以后,连连咋舌。 “遇刺了?这是多大仇啊,软剑也能伤得这么狠。” 众所周知,软剑因其剑身柔软如绢,力道不易掌握运用,所以不适合刺与砍,通常以割断血管和关节韧带作为攻击方式,是和硬剑完全不同的武器类型。 软剑的确可以刺伤人,若是精、气、神高度集中,剑术高超者也可以刺伤敌人的眼睛、喉咙或腹部。 但像谢枕玉这般的伤势,可不仅仅是剑术高超就能做到的。 以软剑之身一剑刺穿肩胛,这分明就是超乎寻常的爆发之势,实属罕见了。 月隐顿时脸色微妙,欲言又止。 “这……我也不清楚,等会儿问问公主吧。” 他要怎么开口告诉灵素,这一剑是兰陵公主刺的? 别说灵素会不可思议,就连他也觉得难以置信,这位可是公主宁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男人啊…… 当初昭阳长公主兵败如山倒,在种种罪证之下锒铛入狱,最终被赐下毒酒。 失去爱女的孝贞老太太怒如雷霆,派出大内高手要置谢枕玉于死地,公主得知消息后,连夜带人去追外出办事的谢枕玉,并且围堵截杀了那两个大内高手。 这事一旦被孝贞知晓的话,她会被迁怒而性命不保,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如今,公主却将手中的剑指向了谢枕玉? 灵素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再看这位一动不动,好像没了神魂的北秦首辅,也是怪人一个。 他心里纳闷,只得先把伤势处理了。 取剑的整个过程中,谢枕玉一声不吭,问他疼不疼,麻药剂量是否足够也不回答。 他眸光灰暗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与周围热闹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 …… 云苓和萧壁城是在哄睡了奶团子们以后收到消息的。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夫妻俩忙活了一天政务,打算早点歇息。 灯都还没来得及熄,就收到了南郊新集那边传来的消息。 “星沉来信,说谢枕玉在南郊集市里遇刺了,而且伤的不轻。” “什么!遇刺了?”萧壁城一个激灵爬起来,只觉得匪夷所思,“这怎么可能?” 他寻思新集可是胧夜夫妻的地盘,暗中有听雪阁掌控秩序,治安比城内都还强,哪能发生刺客袭击北秦来使这种事。 但且不论这个消息有多荒谬,夫妻俩是半点瞌睡的心思都没了。 能够刺伤谢枕玉,说明刺客武艺高超,不管对方是谁派来的,绝对是想破坏北秦与西周的政治关系。 两国朝廷目前本就因为和亲之事有些争议,在这个节骨眼上谢枕玉要是出了什么事,那真是能惹出数不尽的乱子来。 萧壁城甚至怀疑这是南唐人干的,因为淮湘王在大周境内还有余孽线人,得知京城动向的第一消息不难。 南唐与大周早晚要开战,这个时候如果北秦跟大周了矛盾,绝对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事。 想到这里,夫妻俩对谢枕玉受伤一事高度重视,连夜赶去了南郊新集中。 药铺中,顾君霓早已等候多时。 谢枕玉被安排在了后院中,她确定对方伤情已经稳定后,便一直留在大堂中,未曾露面。 “云苓姐姐……抱歉,这么晚了还劳烦你们兴师动众。” “阿妮,我听说谢枕玉遇刺了,当时你也在场,没有受伤吧?” 萧壁城拧眉严肃道:“到底怎么回事,来人可有留下线索?” 顾君霓一时哑然,和身旁的容湛对视一眼,无奈地将事情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听完之后,萧壁城瞬间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他疯了?竟然在集市里对容湛下杀手?” 云苓默默听完后,只觉得拳头都硬了。 大半夜的赶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大事,结果是恋爱脑的病犯了。 大哥,要发疯能不能挑白天啊? 每次一有什么事情,总是大半夜的把她从被窝里喊出来,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第 1478 章 让人胃痛的剧情 云苓今天忙了一整天,明天早上还要轮值上朝。 谢枕玉搞这么一出,她今晚是别想好好睡觉了,第二天还得处理这个烂摊子,安抚北秦那群随从来使。 想到这里,她周身的怨气比鬼还大,脸色自然也就不怎么好看。 顾君霓不知云苓所想,只当她是为这场闹剧感到不快,不由歉疚地道:“对不起,云苓姐姐,都怪我没处理好这件事。没想到谢枕玉会拿自身性命来逼我,现在弄得他身受重伤,叫你们为难了。” “幸亏阿湛没有受伤,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还有谢枕玉,他……” 顾君霓咬唇,这场闹剧小看是她们之间的儿女情事纠葛,却因三方的身份问题牵扯着北秦与大周的外交关系。 当下的节骨眼上,不管明里暗里,两国朝廷自然都是不能交恶的。 所以谢枕玉对容湛动手这件事,大周不但不能动怒,还得安抚对和亲之事早有不满的北秦来使,向他们解释谢枕玉受伤的缘由。 顾君霓当然会主动承认是自己做的,但是面向大众的话,她在这件事里不能有任何沾惹,否则摆到明面上北秦会很不光彩。 思来想去,她怎么都觉得自己责任很大。 如果能把谢枕玉的事情处理妥善,容湛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大周也不必吃闷亏。 “这怎么能是你的问题呢,明明是谢枕玉发疯在先。”云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而且我敢肯定谢枕玉之所以会中剑,完全是因为他左侧小腿伤势严重,一时不慎才没躲过你那招,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 “他小腿有伤?” “对,是他技不如人自找麻烦,跟你没关系。” 顾君霓怔了一瞬,这才得知谢枕玉此前和留情比武,伤了小腿的骨头。 难怪今晚她穿着不便行动的裙子,仅凭一把软剑,也能压制得住武功高强的谢枕玉。 “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他……但不管怎么样,给云苓姐姐添麻烦了,你生气是应该的,骂我两句我心里会好受些,反过来安慰我,我只会觉得过意不去。” 云苓却皱起眉头,认真而严肃地道:“阿妮,为什么要过意不去?你明明应该生气才对,该骂的人是谢枕玉不是你,你拼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才会不高兴呢。” “像他这种自私的人,一贯只知道从别人身上索取,有本事对着我们容世子拔剑,怎么不去割腕上吊?” “可千万别觉得他是悔不当初,试图用性命来挽回你,便感到动容和不忍心。“ 云苓的确承诺不插手别人的感情私事,但这不代表她就真的不去了解事情的全貌了。 关于两个人的纠葛,她早就从顾君霓身边亲近的人,诸如老王等口中知道了一切。 所以在她看来,谢枕玉从来都不是那种甘愿为爱情牺牲自我的人,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他挽回不成的第一反应是想杀了容湛,而不是真的用自己的性命胁迫顾君霓。 正因为看清了这一点,云苓不希望顾君霓在这件事中产生一丁点自责心理,她应该感到愤怒才对。 “我刚才的自责表现得很明显吗?”顾君霓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向容湛,讪讪开口解释,“其、其实我也没有很不忍心,我只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 云苓无情地揭穿她,“你没有表现得很自责,但你的愤怒在刺伤谢枕玉后被完全平息,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顾君霓说不出话来了,心情复杂地站在原地,眸光有些迷茫和懊恼。 她真的已经放下谢枕玉了,可是却反驳不了云苓的话,因为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的确有过动容和震撼。 然而云苓却笑了笑,忽然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在我的老家,有很多追妻火葬场套路的虐恋话本备受追捧,话本里的男主把女主虐的死去活来,身心俱损,甚至是家破人亡的数不胜数……” 等女主带着一身伤痛幡然悔悟不再爱男主,又或者突然查出绝症命不久矣后,男主就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深爱的人是女主。 与此同时,再表现出一副“失去她比死还痛”、“没有她便是具行尸走肉”的后悔绝望与心痛,读者就会大呼解气和好爽。 而被虐的女主也会在各种挣扎之下选择心软和原谅,甚至是感动,最终两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撒糖,好像以前受过的罪全都不存在。 “我一直觉得这种剧情很让人胃痛,不明白到底哪里爽了?” “男人惩罚别人的方式有很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对别人进行打击报复,诸如夺走对方的金钱、权利、地位和女人来达成目的。可女人惩罚的对象通常是自己,惩罚别人的方式是自己陷入凄惨的境地,令男人永远的失去她这个人,或者失去她的爱。” “但凡男人悔不当初,痛不欲生,女人就会觉得惩罚的目的达到了,继而愿意选择和解,可实际上对方的真实利益没有受到任何损害,不觉得这很搞笑吗?” 惩罚了个寂寞,这跟精神胜利法有什么区别。 顾君霓一下子就愣住了,其实不只是云苓家乡的话本这么写,她以前看过的很多话本也都这么写。 可没有人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如今乍听到这番话,她有种醍醐灌顶的醒悟,说不出来的感觉。 云苓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所以阿妮啊,千万不要对谢枕玉有愧疚心理,哪怕一丝一毫……他嘴上喊着后悔,但干的事情有哪一件是真正在弥补你的?” “我说句难听的,事情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活该,这是他应得的,是他的福气。” 女性的道德束缚感通常很高,也更加感性,尤其是生于在封建社会下的女子。 在许多事情中,很多受害者通常会选择原谅,或者承担下责任,这其实并不是因为她们善良圣母心,而是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受害者。 方才所说的这些道理,是数千年后女性意识的萌芽过程中被总结出来的,顾君霓想不到这些很正常。 但想不到没关系,云苓会耐心地告诉对方。 她并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只是希望这个好姑娘能更深刻地学会爱自己,仅此而已。 …… 第 1479 章 冤大头 云苓的话给了顾君霓很大的震撼,陷入沉思中久久无法言语。 其实除了动容以外,刚才得知自己误以为谢枕玉是故意受伤为难之后,她心里本能地为误解了他感到愧疚。 因为那说明谢枕玉只是单纯情绪失控,并非卑劣无耻到故意用大局来恶意阻挠她。 但现在听了云苓这番话,顾君霓觉得很有道理,也很快反应过来。 对啊,她干嘛要觉得动容愧疚呢? 一直以来,被阻止婚事、被逼放弃尊贵公主身份、被迫参与制造外交危机的人都是她! 谢枕玉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而她却是真真切切地陷入各种困扰当中。 彻彻底底的冤大头! 想明白这些,顾君霓心底的复杂情绪消散,眼里又冒起熊熊大火来。 “我不过想开开心心跟阿湛在一起而已,怎么就这么难?我不该写信放弃公主之位,原以为能让他无可奈何打消执念,现在想来却让他越发变本加厉了!” 萧壁城顿时用看傻瓜的目光看她,“竟然因为这点事就放弃公主之位,你脑子瓦特啦?” 不管他说话难听还彪现代语,实在是有被顾君霓的做法震惊到。 因为他一直觉得对方这么强势的姑娘,应该是个不吃亏的性格才对,现在看来还有些天真和理想。 也是,到底只是个才满二十岁的姑娘。 萧壁城还是挺佩服她的勇气与果决的,一般人做不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他只是觉得这样太憋屈了,换了他家云苓来,铁定不受这窝囊气。 这时,灵素从里间出来了。 他打了个哈欠,带着些许熬夜的疲惫道:“谢首辅醒了,你们现在可以去看他。” 谢枕玉曾经练过武,习武之人经常与武器和药物打交道,身体对麻药有抗性,所以刚才做手术的时候,灵素用了云苓从现代拿来的麻药。 在失血和药物的作用下,他刚才昏沉了一段时间,现在才转醒。 不等云苓有所动作,顾君霓率先起身,握紧拳头沉声道:“云苓姐姐,你们在这里休息喝会儿茶好吗?我想单独见他。” 退让,退让。 在与谢枕玉的交往中,无论他们的关系处于何种现状,永远都是她在一昧地退让!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该是她退让? 现在谢枕玉的剑都要刺向容湛的心脏了,她若继续这样下去,置容湛的感受于何地?镇国公府又怎么想她? 就算容家人心善宽仁,体谅她的难处,顾君霓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云苓点点头,目送顾君霓沉着脸离开,随手拿了桌上的点心做宵夜。 她随口关怀道:“没惊着你吧?” 容湛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把君君吓得不清。她刚才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处理不当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我正愁怎么宽慰开导她呢,还是你出面说话最靠谱。” 云苓总是能在很多事情中一针见血地指出种种关键,让人如饮醍醐。 他一直很感激对方,如现在这般坦然自若地成为亲近的朋友,感觉真的很好。 “容兄,虽然你有时候说话毒舌刻薄了点,但我发现你其实挺心胸宽广的。”萧壁城打量他几眼,也喝起热茶来,“遇到这种事还能想着以安慰兰陵为先,难怪长生两口子都对你很认可。” 说真的,要是云苓因为前男友的事情不得不委屈他,他非得气死不可。 就算理智上不会对云苓失望,那也做不到完全冷静,得哄哄才能好。 他这人爱吃醋,还吃得飞起,没辙。 容湛哑然失笑,“云苓都说了错不在君君,我又怎么可能怨她?何况她现在想得更明白了,我相信她对谢枕玉的态度绝不会让我失望。” 萧壁城幽幽道:“但我觉得他怕是还没有到彻底放弃的时候啊……” 动手杀容湛是个情绪冲动之下的昏招,但不是底牌。 他料想这场战争之后,当谢枕玉发现顾君霓的态度不仅没有软化,反而还更加冷硬决绝时,便会真正不顾一切地祭出底牌了。 但这张底牌绝不会是谢枕玉的性命,就连萧壁城都已经把他看得透透的了。 指望一个在恋爱中从不付出回应的人,会突然为了爱放弃生命? 醒醒吧,还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转世,捐他五十两银子吃顿好的……哦不,重振华夏荣光。 …… 顾君霓收拾好了乱七八糟的心情,缓步走进了里间中,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脸上神色。 谢枕玉躺在床榻上,只着薄薄的单衣,肩胛骨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灵素甚至还贴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他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眸中灯火跳跃,眼神里的光好像被夜风吹动的灯笼一样,下一秒就要熄灭。 谢枕玉已经从灵素口中得知云苓夫妻抵达的消息,似是没想到最先进屋的人会是顾君霓,他怔了一瞬间,眼中陡然亮起希冀的微光。 “兰陵、兰陵……” 他不住地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许激动,艰难地想要坐起身来。 这副脆弱的模样是罕有的一面,仓皇无依的神色映衬着那清逸绝伦的容颜,足以让任何人无端地为之感到心软怜爱。 但素来最颜控的顾君霓却神色沉沉,并未像以往那般被美色迷惑心智。 “我给你的那封信,想必还没有送给皇兄吧,既如此便作废,我反悔了。” 谢枕玉微红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沙哑的声音柔软下来,带着一种自我催眠的惊喜,“兰陵,你想通了,愿意和我回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心里终究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如此这般,倒还要感谢那意外的一剑,也许正是这一剑让兰陵意识到了这点。 “不,我不是要和你回去。我说的反悔,是我不打算放弃公主之位了,我要以兰陵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阿湛成亲。” 顾君霓定定地看着他,“北秦朝廷那边是什么反应我不管,我只知道,皇兄曾经亲口答应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什么问题也该由他解决。” “他若实在解决不了,再由我回北秦处理,至于你,谢枕玉,从来都没有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第 1480 章 说后悔已经太晚了 她的态度不仅没有软化,反而变得更强硬坚定了。 谢枕玉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后续,表情僵硬在脸上,眸中的惊喜与希冀瞬间冷却消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好一会儿后,顾君霓有离开的打算,他才低垂眼眸,沙哑开口。 “兰陵,你就这么恨我,在我的身上刺一剑不够,还要在我的心上再刺一剑吗?” “还是挑在这种时候,迫不及待地和我说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想要容湛的命,让你恨我到如此地步?” 从受伤到转醒,顾君霓没有关问过一句他的伤势,而是全程都陪伴在别的男人身边。 来见他的第一面,不是为了察看伤势,而是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打破他的所有希望。 谢枕玉已经感知不到心脏的疼痛了,因为那里已经碎裂成了无数遍,空空如也。 只有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彰显着他此刻有多痛苦。 这是顾君霓第一次亲眼见到谢枕玉落泪,即便现在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也仍旧觉得震撼唏嘘。 如果不是方才云苓的那番话如当头棒喝惊醒了她,她或许就会被现在的一幕打个措手不及,难以开口说重话,然后陷入心软的泥沼中,心烦身疲。 然而现在,顾君霓保持着平静看他,“我既不恨你也不爱你,更不是报复你,而是你步步紧逼,触及到了我的底线,让我不想一再退让下去。” “无爱亦无恨?”谢枕玉流着泪发笑,“看着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连哪怕一丝心软都没有吗?” “谢枕玉,我从不欠你什么,变成这幅模样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不欠我什么?兰陵,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谢枕玉痴痴低笑起来,热泪滚滚而下,“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 最后几个字,他的情绪已不复刚才的平和,几乎是低吼出声。 “是你先强硬地闯进我的世界,无视我的拒绝和防守,不管不顾地夺取了我的心,如今得到了却又弃之如履。” “顾君霓,你不觉得你太自私霸道了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喜欢便百般宠爱,厌恶便一脚踹开的玩物吗!” 顾君霓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感受到了深切的悲哀。 是,一开始强求的人是她没错。 可这几年来她为对方做了那么多事,改变了那么多,到头来依旧逃不开一句“自私霸道”的评价。 从始至终,她的付出都从来没有被认可过。 在谢枕玉的认知里,她一直都对他有所“亏欠”,所以她的任何改变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刻,顾君霓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个男人是没有心的,哪怕他此刻在流着泪。 她当初怎么能那么傻,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如此作践自己? 但顾君霓已经不想再和谢枕玉争辩了,云苓曾说过,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 她既然决定彻底放下,就不必再试图改变谢枕玉的偏执想法,那样做只会让她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在过去的感情泥沼中越陷越深。 “我不否认,当初是我招惹你在先。” 顾君霓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寒月,脸上褪去了刚才的冷漠平静,显露出此刻最真实的她来,伤感中带着些许惆怅。 “早知如此绊人心,当初何如莫相识……无论对错,我顾君霓这辈子从未对曾经做过的事情和决定感到后悔过,唯独这件事例外。倘若有重来的机会,我绝不会再招惹你。” “我后悔了,谢枕玉,我希望自己从未与你相识过。” 顾君霓一字一句地说着,亲手将这段感情写上了结尾。 谢枕玉一动不动地半靠在床头,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不住地剧烈喘息着,眼神没有焦距。 片刻后他的气息慢慢平稳,眼眸中也再次有了瞳光,却泛着深不见底的冷色。 “晚了,现在说后悔已经太晚了,我已泥足深陷,你亦别想轻易抽身。” “兰陵,我会和你纠缠至地老天荒,这是你招惹我的代价。我不会放手的,拼尽所能做的一切,决不让你轻易弃我而去。” 顾君霓的表情变得严肃郑重起来,沉声道:“你确定吗,要利用谢家来对抗皇兄?那会毁了整个谢家,毁了你自己的。” 谢枕玉眸光幽冷,他轻轻弯起唇角,笑容转瞬即逝又恢复往日冰冷无波的模样,快像是错觉。 “凡事皆有代价,你招惹我是如此,陛下选中我是如此,谢家轻贱我与母亲亦是如此。” “当然,我现在的选择同样会付出代价,但是兰陵……我不在乎,曾经的我总是为了别人的意愿而活,这一次我要顺从内心,做想做的事。” “从前你生气失望的时候曾骂过我懦弱,畏首畏尾不敢和你踏出那一步。”谢枕玉抬头,眸中映着烛光和她的身影,“如今我终于有了豁出去一切的勇气,不是很好吗?” 他话语尾调温柔,似是在向她邀功讨欢,又好像是在与自己对话。 顾君霓定定地看着谢枕玉,两人无声对视良久,她神色沉静地转身离去。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却不是因为和昔日的恋人闹到这种局面,而是因为这件事波及到了木纹纸。 外间堂厅中,顾君霓沉声歉意道:“抱歉,最后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苓耸耸肩,“我倒是无所谓,就猜他可能会这么做,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不过,你们那木纹纸到底怎么回事?”萧壁城则是好奇地看向她,“谢枕玉当真能做得了谢家的主吗,他要怎么和小秦帝对抗?” 顾君霓叹气,“木纹纸是谢家立足的根本,其实北秦皇室多年来也一直想窥探并掌握其中的秘密。” “但谢家先祖很聪明,关于木纹纸生产的每一道工序,不同环节都有不同的人来领头,且彼此间负责和掌握的工序都是独立的,就连谢家的每一任家主都未必能知其全貌。” “昭阳姑姑嫁进谢家二十多年,以她的手腕和聪慧都没能如愿掌握全部秘密,但谢枕玉做到了。” 第 1481 章 你真是不要脸啊 谢枕玉从小就想向孝贞母女复仇,在被小秦帝选中后,就一直借由职权便利暗地探究家族最深的秘密。 他也的确聪慧绝伦,破解了昭阳长公主苦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之处。 对方差不多等同于走了九十九步,便遗憾止步于此,而谢枕玉在她落马后得到了她苦心收集二十多年的成果,并且顺利完成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就是他现在能和小秦帝叫板的底牌。 顾君霓低声道:“他很早就掌控了木纹纸的秘密,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就连皇兄也不知情。” 谢家先祖当初苦心设计,把木纹纸每道工序分开来独立传承,为的就是加大皇室探究秘密的难度,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保护谢家人。 而这样的分工,也让谢家各房各脉之间紧紧抱团在一起,防止子孙夺权内讧,他们想要拥有荣华富贵就必须有家族凝聚力。 这就是谢家繁荣昌盛了那么多年的原因,他们是燕都的三大世家之一。 所以谢枕玉的这张底牌很特殊,可以作为荣华富贵的保命牌,但它的存在不能被君主知道,被动地藏在手里是最好的持有方式。 一旦主动打出来的话,反而会成为催命符,因为君权不能容忍威胁与挑衅。 往深远处考虑,倘若他的对抗行为最终失败了的话,稍有不慎,谢家也就完了。 “皇兄那个人的脾气你们也知道,生性多疑,更恨背叛,如果谢枕玉真的做到这一步,绝对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对待他了。” 顾子瑜容忍不了任何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哪怕是潜在的也不行。 那会儿顾君霓都是向着谢枕玉的,当然不会轻易把这个消息捅出去,但现在谢枕玉自己都不打算做人了,也就瞒下去的必要了。 萧壁城“啧”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 他猜过谢枕玉会在木纹纸的事情上做文章,但没想到这张牌的威力这么强,一出手就非死即伤的程度。 顾君霓看向紧闭的房门,喃喃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这分明就是三败俱伤的做法,可惜我实在拦不住他。” 就算情意消散,她更希望好聚好散,不要那么狼狈难看地收场。 她也不希望皇兄对谢枕玉失望,因为尽管这两个性格执拗古怪的人嘴上不说,君臣身份有别,他们内心都认同对方是朋友。 如果谢枕玉真的这么做,皇兄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失望寒心。 此外,她最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两国的盟友情谊。 容湛眸光深邃,轻轻拍了拍顾君霓的手背以示安抚,“在谢枕玉回北秦之前,我们会解决好这件事。” 为了守护与顾君霓的未来,他必须全力以赴。 况且他现在是官家印刷局的主要负责人,也绝不可能忍气吞声让大周低北秦一等,任由别人拿捏。 容湛与谢枕玉是天然立场上的敌人,他有必须打败对方不可的理由。 云苓连连摇头,谢枕玉现在简直是恋爱脑晚期,什么后果都不计了啊。 不过她还是笑着宽慰道:“你放心,他翻不起多大风浪来的,可不要小瞧了璇玑那丫头的本事,不信你看容湛气定神闲的样子,哪有担心的意思?” 容湛对上顾君霓投来的视线,也淡淡笑道:“近来有些新的进展,虽然只剩下两个多月,时间有点紧张,但你大可对我们抱以期待。” 大周拿到木纹纸也就才半个月,璇玑就已经通过现代实验室的科学仪器对纸张进行了全面的化验检测。 比起物理来,化学不算她的强项,但是可以委托给各大研究机构做分析呀。 虽然这有点作弊,但很抱歉,降维打击不需要讲道理。 目前成分检验报告已经出炉,在单独研读过分析论文后,就连封无羁这个萌新学徒都大致弄清楚木纹纸的制造原理了。 现在的难题不是如何制造木纹纸,而是如何用古代的生产工具来造木纹纸。 一旦完成工具技术的改进,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这就是目前容湛和封无羁在进行的重要任务。 短暂交谈了片刻,云苓觉得是时候去“慰问”一下受伤的谢枕玉了。 萧壁城跟她一块儿来到内室的时候,谢枕玉正半躺在床榻上看着屋顶还没有睡,注意到他们近来,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说半个字。 对方仿佛与世界隔绝开来,让萧壁城莫名想起年少时在草原上看见的孤狼。 它受伤之后与狼群失散,只能靠在石头旁奄奄一息,连将士拿着刀靠近都不予半点回应,全然丧失了求生的意图,周身都环绕着一种冷寂与孤独。 那是夕阳将落,秋草荒芜,一切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独有的暮气。 现在这种暮气正从谢枕玉的神情中散发出来,尽管他的生命体征还很平稳。 萧壁城收回发散的思绪,斟酌着开口:“以你目前的伤势,大概是要一直修养到回北秦的那天了,两边的朝廷需要有个交代,到时候我会宣称你是遭到了南唐刺客的袭击,但真相到底如何,我不会瞒着顾子瑜。” 为了保全北秦的颜面,这件事亏是大周吃了,锅是南唐背了,他的做法仁至义尽。 都到了这个份上,云苓已经不再跟他客套,抱臂直言道:“你这个人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还好意思说是阿妮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刚才两个人对话到最后有些激动,便是不用精神力,她也听见不少。 谢枕玉这才有所反应,双眼发红地看着她反驳,“你是局外人,根本不懂我的苦楚,说话当然无关痛痒。” “什么苦楚不苦楚的,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承认吧,你根本没那么爱阿妮,你最爱的人始终是自己。” 云苓冷冷地戳破真相,“在她面前,你永远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并不全是因为她最初的胡搅蛮缠,而是你从一开始就内心仇恨着北秦皇室,认为顾氏亏欠于你。” “所以不管阿妮怎么做,你都把她对你的好视作理所当然。你不认为她是在为你付出,而是在弥补皇室对你的亏欠,我说得对吗?” 有些难听的话,顾君霓不愿意开口说,云苓可不会憋着。 “谢枕玉,你可真是不要脸啊。” 第 1482 章 “荒谬”的赌约 云苓见识过的渣男很多,有一说一,谢枕玉绝对是最下头的那个。 她爹老世子那是真糊涂,昭仁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内心深处是知道自己对别人有亏欠的,所以会懊悔、歉疚、心虚、纠结。 但谢枕玉不一样,他打心底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惨,所以看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种深藏的愤懑与怨天尤人。 从前顾君霓强迫他,他觉得是种轻贱屈辱,后来对他好为他改变,他就认为是弥补亏欠。 以至于现在顾君霓终于看清一切选择斩断情丝后,谢枕玉会如此愤怒不甘,在把她逼到这个份上的情况下,还能理所当然地摆出一副被抛弃的受害者模样来。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个,每一个伤心的表情都没有半点虚假。 这就是最让云苓觉得下头的地方,自私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白瞎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谢枕玉还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如此直白地骂过,苍白俊逸的面庞都因愤怒而染上些许红霞。 他双眸视线紧锁住云苓,神色中有被揭穿的难堪与被冒犯的怒火,更多的是被看透本质的复杂,还有下意识的逃避。 “我和兰陵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来评价,真相到底如何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谁对谁错既说不清也没有意义。凤君如果以为这样能打消我的念头,算盘怕是要落空了,事已至此,我早已没有退路可走。” “输赢我不在乎,只求一个结果,不论最终如何,我死而无憾。” 言外之意,他豁出去了。 宁肯带着怨恨与不甘死去,绝不接受两两相忘于江湖。 云苓白他一眼,“谁想劝你打消念头了,不会真以为你发起疯来谁都要害怕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看起来很像那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的人吗? “你想闹,我可以奉陪,不过有个条件,咱们打个赌。赌一赌看,我大周能不能在你回北秦复命之前,破解木纹纸的秘密。” 谢枕玉下意识地拧眉,东楚和北秦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探究清楚木纹纸的秘密,她凭什么敢放言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做到这件事? 他对云苓本人的自信有所领教,但这么大胆的赌约随口便能说出来,未免显得太狂傲了。 “凤君想赌些什么,如果我输了的话,就必须放弃纠缠兰陵吗?” 云苓忽然弯唇笑了笑,“我没心思掺合别人的儿女情长事,你和阿妮之间的感情也不该由我做主,我们大费周章地研究木纹纸可不是为了这点事,要赌当然是得赌些有意思的东西了。” “如果大周没能在你回北秦前破解木纹纸的秘密,那就算我输了,我可以答应无条件赠予你一份图纸,不管是最新型的鸟铳还是出海航船,甚至是炮火战车,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把最详细的图纸给你。” 谢枕玉听得神情一凝,被情伤和妒火烧毁理智的恋爱脑,在这一刻都不由得清醒了许多。 中原四国内部都有彼此的情报探子,哪怕北秦和大周关系和睦,私底下该刺探对方的军情秘密还是要刺探的,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前两年东楚对抗海寇与倭国人时,海战的航船上改装了一种强大的炮火,那一战几乎震惊了整个海陆,消息都传至了遥远的西方。 以东楚的军火能力,他们是不可能单独造出这种炮火的,所以北秦朝廷毫不犹豫地就断定,必然是能够造出强力鸟铳的大周在背后相助。 北秦的探子调查了很久,也的确查到些许蛛丝马迹,说大周暗中在琢磨打造一种可以在陆地上使用的炮火战车。 这种炮火战车一旦成功问世的话,中原的平衡局势必然会被打破,北秦内部也有忧心的风声,怕消息成真以后,他们会从原来的龙首之位降尊,屈居于大周之后。 但谁也没真的见过什么炮火战车,按照正常上位者的思维,若是真的造出了这样的炮火战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其他三国面前秀一秀肌肉。 大周要是出手震慑一番,南唐也不敢如此态度嚣张轻狂了,只是他们迟迟没有动静,所以北秦一直觉得还没能成功。 可如今听云苓的话,莫非已经成了? 谢枕玉脸色微沉,反问道:“那炮火战车是真有其物,还是仅仅是一张图纸?” 兵部的事一直是萧壁城在负责,他开口道:“你若怀疑战车的真实性,改日我可以叫人带你去亲眼见见。不过那地方对外是保密的,所以来回的路上都必须蒙住眼睛。” 炮火战车的制造不是这两年的重点任务,但一直都稳步就班地进行着,目前已经改良过三次,累积造出十辆坚固的战车了。 闻言,谢枕玉的眼神闪烁不止,沉默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这个听似荒谬的赌约,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 如果能得到炮火战车的图纸,那意味着什么? 他会拥有更大的筹码,不仅能在小秦帝面前有更多的话语权,甚至可以和北秦朝廷叫板。 因为那图纸意味着两个字——权力。 没有谁比一个曾经被权力压迫过的人,更懂得权力带来的好处。 这赌约看似和他与顾君霓之间的事情无关,但若是谢枕玉可以得到图纸,他就有了对抗北秦朝廷的底气,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 顾君霓的意愿暂且抛开不论,至少他今后若想光明正大地和对方在一起,可以用这张图纸堵住一群人的嘴,不必再和从前那样在夹缝中苦苦挣扎。 不管云苓打着什么主意,他的确被这个荒唐的赌约吸引了。 谢枕玉深吸一口气,冷声问:“那如果我输了呢,你们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敢用这么重要的东西做赌注,他有预感,这对夫妻所图谋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但是他想不通,自己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们去图谋的? 第 1483 章 好大的野心 云苓就知道他一定会感兴趣,眉眼弯弯地笑道:“如果你输了的话,就要说服顾子瑜,让他同意配合大周统一两国的货币。”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谢枕玉如雷声鸣耳。 他险些以为这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表情难以掩饰的惊异,“凤君当真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谢枕玉好一会儿答不上话来。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会笑斥那人荒谬,异想天开。 可这话是云苓说的,他的感受只有两个字,疯狂。 这太疯狂了,比他今晚失控想杀容湛还要疯狂。 两国统一货币意味着什么? 联系大周目前混乱的宝钞印发体系,谢枕玉可以肯定他们是想在这方面捆绑北秦,增加自身抵抗贸易风险的能力,最好是能将过去的沉疴一举解决。 他们说不定还盯上了东楚这个钱袋子,想要分一杯羹。 但除此之外,绝对还有很多其他的理由。 一瞬间,谢枕玉的心思百转千回,他的眼神动了动,沉声反问:“大周若真能破解木纹纸的秘密,那的确是令人刮目相看,但恕在下直言,凤君刚才的言论未免太过荒唐,这样做莫不是想一举掀翻中原大陆的棋盘?” 言外之意,云苓想挑事跟其他三国打架。 谢枕玉从来没想过,大周会有破解木纹纸的可能性,更没想过他们在破解秘密之后,会迫不及待地在东楚贸易的事情上分一杯羹。 其实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北秦凭借木纹纸的便利,每年从东楚轻松收取那么多真金白银,是个人都会眼红。 但云苓表现的也太直白和急不可耐了,这事触及了北秦的核心利益,作为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北秦可以从碗里分些肉出去,但她就这么把筷子伸到别人的碗里,换谁都忍不了。 现在云苓的做法无异于要跟北秦用同一副碗筷,就算北秦能暂时忍住不跟她打,可被两国“逼着”上供的东楚能受得了吗? 东楚战斗力是不行,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大周难不成还想仗着有炮火战车单挑三国。 然而云苓只是耸了耸肩,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多过分,坐在椅子上悠然地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 “谢大人言重了,我只是想跟大家合作共赢而已。” “合作共赢?”谢枕玉讥讽意味不明显地淡笑,“呵,原来凤君说话也这么有意思,就是不知道等东楚会不会心甘情愿被大周吸血。” 这话不算好听,云苓冷哼一声直言道:“大周吸东楚的血?北秦才是那个趴在东楚身上二十几年的吸血虫吧,我这人别的不擅长,就是一身医术拿得出手,你怎么就能断定东楚不会心甘情愿让我这个老大夫给他问诊呢?” 谢枕玉眼神微眯,“看来凤君已经私下会诊过病人,连诊金都谈好了。” 大周竟然私底下和东楚商议过这件事,看来早就对木纹纸有想法了,他想起之前使臣上报过,说东楚靠着远洋贸易找到了能够代替木纹纸原料的树种。 云苓如此有底气能在三个月内完成赌约,难道是和东楚有合作? 北秦压榨东楚的力度不算小,如果大周肯“大方”一点的话,东楚还真有可能倒戈。 毕竟他们没有破解木纹纸的能力,被谁吸血都是吸,不如选个下口轻点的。 云苓爽快地点头:“没错,我们私底下的确交流过这件事,相谈甚欢。” 后四个字,她放慢语速着重强调。 早在登基之初,夫妻俩在意识到宝钞背后的隐患后,就私底下和楚帝老儿保持着长期往来。 一来是交流解决问题的经验心得,二来就是合作的事,对方也很期待她能破解木纹纸的秘密,让东楚能打开这副拷在身上的枷锁。 如此一来,谢枕玉倒觉得云苓所谓的“统一两国货币”,某种程度是在向北秦示好了。 毕竟完全把北秦踢出去的话,吃相有点太难看了,一定程度的和平还是要保持的,但很可能以后就是大周吃肉,北秦喝汤了。 “您现在这样做,是在邀请北秦一同会诊吗?可我家陛下近来忙着钻研兵书和练剑,说不定还要招待南边来的旧友,出诊费太少的话,未必请得到他。” 涉及朝廷外交敏感关系,谢枕玉以玩笑的形势调侃暗示,表情却格外冷淡严肃。 这话的意思是,北秦绝不肯做那个喝汤的人,如果大周执意要这样做的话,那北秦很可能就会考虑与南唐结盟。 现在,北秦和南唐单拎出来都不是大周的对手,可他们要是联合夹击,大周也别想轻松啃掉两块硬骨头。 他们百废待兴,才安稳发展了短短三年而已,在这个节骨眼上内斗,最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混站起来更无力支援东突厥抵御西突厥,好不容易平定的边疆再次沦陷,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到时候可是三面危机。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向来是这样,一切从利益出发,上一秒还在把酒言欢,下一秒可能就一言不合撸袖子开打了。 出于这些方面的考虑,谢枕玉此刻完全有底气和云苓叫板,话语中的冷淡威胁之意也丝毫不掩饰。 但云苓一点都不生气,啧啧,这才有个首辅的样子,让人有想谈判的欲望嘛。 倘若谢枕玉一直是个发疯的恋爱脑,那她真的会谢。 云苓笑了笑,摆摆手道:“我这人不爱说谜语,你也别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就跟你直说了吧,这一单我们不收诊金,所以你们也别想着袋子里的钱怎么分了,大周对东楚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在破解木纹纸以后,和我们一起统一货币。” 话音落下,谢枕玉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惊愕。 他想不通大周冒着与北秦恶化关系的风险,费尽心机地破解木纹纸的秘密,就是为了不求回报地帮东楚? 他寻思大家都说凤君是仙尊弟子,也没说她是菩萨转世啊? 谢枕玉露出这种表情,云苓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能够理解。 第五瑶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楚帝老儿更是信里反复询问了好多次,确定不是什么陷阱之后,才点头答应下来。 她正想着要怎么解释“统一货币”的目的和意义,便见谢枕玉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视线猛地在夫妻俩脸上扫视,眸光晦涩。 “你们要重新统一中原?” 真是好大的野心,好厉害的手腕。 【作者君:两口子在下一盘大棋!】 第 1484 章 想要一统中原 云苓难得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倒还不算笨嘛。” 说真的,很少能有人通过这个做法推断出他们的真实目的。 古代人对战争的认知是停留在冷兵器交战层面的,说到统一中原,所有人首先想到的是必须要征服土地。 但其实战争是多样化的,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会有热武器战、信息战、舆论战、文化战、贸易战、生物战…… 现代战争的模式是混合型的,有时候打败一个国家并不需要动武,用贸易也可以。 某种程度上,云苓的确是在“单挑”三国,只是她的作战模式比较特殊罢了,而且她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打败别人,而是重新融合。 所以像楚帝老儿就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她的真实目的。 但谢枕玉却猜到了,年纪轻轻能坐上首辅之位,确实有些本事。 云苓承认的如此痛快,反倒是让谢枕玉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了。 统一中原这件事,几乎四国的每一任皇帝都会挂在嘴边,但真这么做的人却没有。 因为如今的中原四国虽有强弱之分,彼此间的差距却不算大,谁要是敢主动挑起这个战争,一定会被其他三方群起而攻之。 大家都是嘴上说说,没人会去找不痛快。 所以北秦一直觉得大周和南唐打起来,只是想解决淮湘王这个叛徒,现在看来他们所图的远不止于此! 谢枕玉心中一惊,瞬间眸光凛冽:“造出了炮火战车却不透露半点风声,是想出其不意地打南唐一个措手不及,好将他们一举拿下?” “这等厉害的武器甘愿随口拿来做赌注,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想拉上秦楚二国一同蚕食南唐,换个今后三足鼎立?” 若是如此,就不难解释大周为何要两头卖好了。 不得不说,这小子对政事的敏感度很高,反应也很快。 但是很可惜,他全都猜错了。 萧壁城眸光深邃地看着他,沉沉道:“你不必如此激动,放心吧,大周的炮火战车造出来不是为了打击汉人的。” 谢枕玉皱眉:“什么意思?恕在下不懂,难道是用来打苗疆和突厥的?” “都不是。”萧壁城摇了摇头,却没把话说死,“若非走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们不会轻易向苗疆和东突厥的人动武。” 因为他经过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文化冲击,已经完全把苗人和东突厥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视作自己的同胞了。 战争是无法避免的,但他们会尽可能把伤亡最大化降低。 当然,这种观念在谢枕玉看来是十分费解的,所以他不打算做太多不必要的解释。 “这些战车真正开火的对象,将来可能是西南面的天竺,北面的鲜卑,以及东楚邻海的倭寇,和西方远洋的海盗。” 谢枕玉神色更加精彩,停顿了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们想一统整个天下?” 萧壁城忍不住被逗笑了,“汉人跟那些只会烧杀抢掠的蛮族不一样,寒苦贫瘠的弹丸之地,我们看不上,但架不住身怀壁玉,会引得群狼环饲。” “谢大人,你们北秦跟东楚做生意,可有亲自跟那些西洋人打过交道,深入了解过他们的来历?” 谢枕玉不语,北秦只负责从东楚口袋里拿钱,不怎么重视跟洋人打交道。 他们也会安排人学习西洋文,但那是为了监控东楚的远洋贸易细节,不是为了与洋人加强沟通,北秦人很嫌弃这些金毛绿眼的妖怪。 顾子瑜看大周这么重视洋文的学习,意识到世界格局在变化,也有心效仿,就这样朝廷好多大臣还不乐意呢,觉得太掉价了,该让洋人来学汉字才是,他们凭什么学那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自然而然,北秦对西洋人的来历也是不怎么了解的。 萧壁城长叹一口气,幽幽道:“谢大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洋人从遥远的海对面过来和我们做生意,他们的金银财富是从哪里来的?” “近两年如果你有心关注过东楚和洋人的贸易,就会发现洋人在贩卖一种叫‘昆仑奴’的奴隶给东楚贵族,那些奴隶肤色赛似煤炭,漆黑无比。” “这些昆仑奴原本也是生活在遥远之地的普通百姓,但是强盗乘着船只来到他们的家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金银财宝洗劫一空,他们失去了家园,从而沦为了被随意贩卖和宰杀的昆仑奴。” 纵观西方国家的发家史,大多都离不开殖-民-掠-夺四个字,这是他们致富的重要手段。 云苓说这个世界和她的家乡虽然历史走向不同,但整个世界发展的趋势却是高度相似的,很多文明的演变都能找到重合之处。 萧壁城认真研读过那边的世界史,自然更加明白外族对中原汉土的觊觎之心。 如果在知道这么多的情况下,他和子孙后代要是还让中原大地沦为被外族践踏的人间地狱,那他真是活的太失败了。 没脸见祖宗,更没法给道无心一个交代。 萧壁城看向他,眸光沉重:“谢大人,那是一群强盗啊,就算穿得光鲜亮丽地和我们做生意,那也是披着绅士外衣的强盗。” 所以他们必须抓住先机,不断强大起来,防患于未然。 这个世界的大汉很像另一个世界的大秦帝国,也曾统一过文字、货币和度量衡。 后来因为战争而分裂,诸国的所使用的货币变了,如今他们想要重新修正。 这不仅是为了促进贸易发展,更对促进民族团结和融合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是必做不可的事情。 谢枕玉不懂什么叫做“绅士”,但他大概明白了萧壁城的意思,久久不语。 萧壁城说这些的时候,神情中的忧虑与严肃不是假的,他并不是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真的想要把中原这根断掉的绳子重新拧紧。 谢枕玉看懂这一点,所以心底有些震撼。 老实说,他是真的有些钦佩这夫妻俩的胸怀与远见了。 第 1485 章 被尊重的感觉 谢枕玉感慨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对话的主导权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掌握在了手中,他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差点都忘记了是场和赌约相关的谈判。 “两位筹谋的这么周密,又如此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看来对破解木纹纸一事是胸有成竹了。” 云苓谦虚了一下,“不说有十分把握,却也有九分稳操胜券吧。” 剩下那一分可能性,是给种种意外和不可抗力留的余地。 谢枕玉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平声道:“如此一来,凤君何必还要跟我打赌呢,你们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北秦根本没有反对的筹码,直接绕过我和陛下商议此事便是了。” 东楚既然想摆脱北秦的压榨,必然会选择站在大周那一方。 他们一方有中原大陆最多的钱,一方有强盛的兵力,如此一来,北秦再与南唐结盟也胜算不大了,只能被迫吐出嘴里这块肉。 所以他劝不劝说顾子瑜其实没有意义,因为真的到了那个底部的话,北秦根本没得选。 云苓却道:“选择和你打赌当然有别的道理,诚然,北秦不甘心如此的话,我们早晚也能达成最终目的,只是要多花费些时间和力气。但既然能省事些的话,我又为什么不去做呢?” “谢枕玉,你是燕都谢家的掌权人,负责监管整个北秦宝钞的印发,我看重的就是你的身份在北秦的特殊之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由你来推进和负责后续的事情,对我们彼此而言是种双赢的做法。” “再说了,我们亲自逼上门去,场面也不好看,总得给顾子瑜几分面子吧。” 真到了那一天,北秦内部肯定也会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和声音。 有保守派就有激进派,肯定会有人愿意退让一步和周楚合作,把损失最小化,自然也就会有人不甘心让利,选择对抗到底。 云苓是不希望走上对抗那条路的,就如她所说那般,有双赢的选择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谢枕玉等于是她选择的一个谈判负责人,并且不是和大周谈判,而是向北秦朝廷谈判的,劝他们接受并配合货币统一。 相应的,云苓也给了他足够丰厚的报酬——继续负责北秦宝钞的印发,让谢家在木纹纸被破解后也不会失去重要地位,反而更上一层。 再说直白点,就是统一了中原大陆的货币以后,让谢家充当中原银行北秦分行的行长这一角色。 他们原来就是干这个的,云苓认可他们的专业性,也能省去重新培养人手的成本。 何况北秦不是大周,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人安插到别人家里管账,那太离谱了。 所以她想直接让谢枕玉为自己所用。 哦不,这样的说法有点冒犯顾子瑜了,应该是让他的亲亲首辅在自己这儿打一份不开薪水的兼职工。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枕玉已经完全明白了赌约的用意。 他看了看眼前的夫妻俩,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最终点了点头。 “凤君的盛邀之赌在下应了,最终结局如何,我拭目以待。” 这场赌约对谢枕玉来说,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论大周能否破解木纹纸,他都会是受益者。 赢了能得到炮火战车的图纸,输了可以保全自己和谢家的前途,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苓弯唇一笑,轻快地道:“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不过谢枕玉心里还是挺复杂的,“恕在下直言,因为兰陵的缘故,凤君对我应当很是不喜,如此心平气和地邀我做赌约,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刚才云苓可是劈头盖脸骂了他好几句,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说起赌约的事,她倒是态度平和,就事论事,不带一点私人感情。 “那是两码事,办事就要就办事的态度,把私人感情掺杂进公事里,事情怎么能办的好,纯粹就是添乱子招人嫌的。”云苓摆摆手,语气正经中带着几丝调侃,“谢大人自大理寺出身,从前办过那么多案子,应该最有感触吧?” 这话一语双关,讽刺了谢枕玉用木纹纸威胁顾君霓的行为。 然谢枕玉只是半垂着头,低低笑了一声,“是啊,凤君说得都对……” 他很难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重点还放在那句“办事该有的态度”上。 对于现代人来说,就事论事的做法挺正常的,但对于谢枕玉而言,这话就另有一番滋味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无外乎情、理、法三个字,而“情”通常是摆在第一位的,它能够驱使人做出许多违背常理,不可理喻的事情。 在谢枕玉过去的大理寺任职生涯中,他见过太多把私人感情掺杂进案子里的例子,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左右案子的判决。 其中不乏那些身份低微的普通人,但谢枕玉其实从来没觉得他们添乱子或者招人嫌,因为他们太卑贱了,那点力气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对他造成困扰。 而那些想要插手的同僚和其他官员,才是他最头疼的对象,因为那是群背后有人的关系户,实打实会阻碍他办事的权利阶级。 在双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讲道理有时候是件可笑的事情,强者用力量碾压一切,弱者也只能无可奈何。 所以站在谢枕玉的角度,云苓其实没必要这样跟他一个外臣“好声好气”,而且还是一个她很讨厌的外臣。 如果换成是孝贞和昭阳长公主之流,一定会高高在上满脸傲气地对他说,他没得选择,所谓的好处也都如施舍般赏赐给他,他应该对此感恩戴德。 君王拥有绝对的权威,云苓想达成目的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威逼利诱,但她偏偏选择了放低姿态,耐心地与他解释。 不,不,这不是放低姿态解释,谢枕玉忽然间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应当是——平等的沟通。 一种他从前未曾有过的经历。 说起来有些奇怪的好笑,但在云苓这样一个很讨厌他的人面前,谢枕玉真的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作者君:不能让棺材脸在大周久留,怕他被碳兄夫妻的人格魅力折服,不然小王就该哭了#doge】 第 1486 章 好惨的打工人 谢枕玉出神了很久,恢复神智的时候,看到萧壁城的手在眼前不停来回挥动。 “谢大人,谢大人……谢首辅,谢枕玉?完了,他不会被捅出什么毛病了吧,有什么后遗症也别现在显露啊,等回了北秦再发病也不迟,不然责任和医药费岂不是全都算我们头上。” 萧壁城小声嘀嘀咕咕,眼里的担忧没有半分作假。 医闹的现象在任何时代都存在,他在云苓老家也见过的,有个车祸患者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抢救一半就不行了,但家属非闹着要医院赔钱,不然就在楼底下抱着花圈哭丧不走。 他是真的很怕谢枕玉在自家地盘上出点什么事,然后被北秦借机敲诈一笔。 谢枕玉:“……” 他呼吸浅浅,缓了缓后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云苓这才放心下来,“天色很晚了,你受伤不轻,原是不该在此时说这些的,早做休息吧,我们也不打搅你了,明天午时会专程安排人接你回四方馆养伤。” 谢枕玉却抬眸道:“我想就留在这里养伤。” 他本不该违抗对方的命令,或者更委婉谨慎地为自己的想法而争取。 但在云苓面前,他就是能莫名轻松寻常地提出自己的诉求。 云苓上下来回扫视了他一圈,凉凉地道:“恕我直言,你留在这里也见不到阿妮的。” 谢枕玉眸色黯然了一瞬,淡淡道:“我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是绝对不会再见我了,不过我只是想离她近一些,这也没什么问题吧。此外,我家陛下对南郊新集的发展很感兴趣,我留在这里养伤,也是为了回去后好向他复命。” 啧,好惨的打工人。 云苓并不怀疑他的真实动机,但嘴上还是咕哝了一句,“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也罢了,就随你吧。” 反正谢枕玉现在腿伤没好,如今再遭重创,一时半会儿爬都爬不起来,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但再度提起顾君霓的事情,云苓免不了觉得他真的很讨厌,又骂了他两句。 “黏上你这坨臭狗屎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没听过一句话叫迟来的情深比草贱么,现在知道哭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谢枕玉没生气,大抵是真的有些疲惫了,脸色苍白之下,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弱了几分。 他低声道:“凤君不懂,我当初总是瞻前顾后,忧虑甚多,害怕取舍,方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说我自私也好,无耻也罢,总之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绝不会再懦弱下去了。” 云苓推门离去,声音渐远:“不是只有敢于追逐抗争才叫有勇气,承认犯下的错误,接受过去已经不可挽回,同样是种勇气。” 厢房里安静下来,灯笼的光芒飘忽闪烁。 谢枕玉独自靠躺在床榻上,思绪纷乱,脑海里一会儿是顾君霓怒火震惊的脸,一会儿又是她漠然绝情,深藏悲哀疲惫的眼神。 他自私吗?不要脸吗? 以前从不这样觉得,毕竟他为母亲牺牲让步了那么多,不是么。 可现在谢枕玉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自私的人吧,仔细想一想,他对顾君霓的索取程度,其实和母亲对他的索取程度不相上下。 因为对方是自己在乎的、所珍视的人,所以被这份爱痛苦地裹挟着一再退让。 原来……兰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那样的感受吗? 窒息,疲惫,紧绷,压抑…… 谢枕玉心弦微动,在被云苓直白地揭露真实面目后,好像忽然间能共情顾君霓的煎熬痛苦,隐隐明白些什么了。 但此刻他的脑子乱糟糟的,零零碎碎的画面很快又被那对夫妻的话语所扰乱。 今晚萧壁城和云苓带给他的信息量太大了,身为首辅的职责让谢枕玉无法克制地去思考那些事,本能地分析着局势和利弊。 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在情感纠葛与未来中原格局变化的杂乱思绪中,谢枕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如云苓所预料的那般,因伤势在后半夜发起了高热。 感染与发炎在古代还是挺致命的,所以她走之前专门给灵素留了抗生素类的药物,叮嘱他紧密关注谢枕玉的情况。 二十三世纪的药物非同凡响,他十分平稳地度过了这一夜。 云苓夫妻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干脆决定熬个通宵,回别墅搓一顿烧烤外卖。 回到别墅,客厅里居然还亮着,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萧壁城走进去,“啧,大师姐有孕在身,怎么还熬夜呢?” “胧儿早早便睡了,半夜突然饿醒,说想吃点重口味的辣串,我就点了些烧烤外卖。” 公子幽素净着一张脸,自从胧夜怀孕之后,他就不喷香水,连护肤品都不涂了。 这会儿他正伺候着老婆吃夜宵,细心地挑出烤鱼里的小刺。 近来胧夜的胃口很好,令人提心吊胆的孕反现象幸运地没有出现过,所以想吃什么公子幽基本有求必应。 今晚他点了足够大分量的烧烤,不过没敢让厨师做太辣,怕吃坏肚子。 留情也在沙发上喝啤酒,她今天是回别墅来陪胧夜的,听说胎儿发育情况还不错,也到了可以做性别筛查的月份,好奇结果就跟着去了。 萧壁城凑过去蹭了两串烧烤,笑道:“怀孕的女子胃口是要比以往大些,不过瞧大师姐这口味变化,莫非这胎是颗掌上明珠?” “嘿!你还真别说,这胎就是个闺女呢。”公子幽眉开眼笑的,提起这事依旧很兴奋,“都说酸儿辣女,居然还挺准的。” 他就稀罕闺女,因为闺女通常要乖巧懂事些,不会太让当妈的操心,就像香团儿那样。 火团雪团兄弟算乖巧的了吧,看云苓还不是经常会被闹得够呛。 “恭喜恭喜,看来我们家香团儿要有小姐妹了,下次她再缠着我和苓儿要妹妹,我俩也不用头疼了。” 他闺女长大了些,平时见团子兄弟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眼里好奇又羡慕,总问他为什么没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胧夜笑着听他们讲话,这会儿才吃完了盘子里的烤虾,“你们俩今晚怎么到这边来了,明天不上班?” “当然上啊。”云苓接过萧壁城递来的烤肉,抱怨道,“可别提了,麻烦事一堆堆的,弄得我觉都睡不着,不然也不会来这边了。” 她把南郊新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第 1487 章 偏执型人格障碍 听完转述,留情诧异的神色中将烧烤签子扔到旁边,冷笑了一声。 “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发疯,早知道他变得这么有能耐了,我上次就应该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胧夜最近一直在这边养胎,但也紧密关注着大周朝廷的重要动向,尤其是谢枕玉来访的事情。 所以那些人的关系纠葛她也清楚,还在留情的吐槽中听了不少八卦。 她拿起泡着红枣枸杞的保温杯,浅浅抿了一口润润嗓子。 “谢枕玉十有八九该是偏执型人格障碍。” 萧壁城好奇地看向她,“偏执型人格障碍?” 他浅浅观习过一些心理学知识,但并不像对方那么专业,这个从未耳闻的新词汇涉及到了他的盲区。 胧夜点点头,解释道:“这是一种精神类心理疾病,人格障碍的类型有很多,而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通常喜欢指责别人,总体上缺乏信任感,并且会习惯性的怀疑别人。” “这类人大多早期失爱,后天受挫,长期处于异常的环境中,且自我苛求。” 谢枕玉的经历就与之完全符合。 单亲家庭很容易出现偏执型人格的儿童,古代世家大族虽然少有单亲家庭的概念,但他的确是处在这样一种缺乏母爱、不被信任、常受拒绝和否定的家庭环境中。 因为谢夫人大概率是个抑郁症患者,她无法给予孩子健康的母爱。 而留情也提到过,谢枕玉在仕途上是个很拼的人。 但他的父亲其实并不希望儿子太过优秀,谢枕玉有张绝美的皮囊,靠着谢家的底蕴,他浑浑噩噩地做个草包庶子也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因为谢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来害怕儿子过于耀眼,引起昭阳长公主的打压针对,性命不保;二来害怕儿子真的成长起来,终有一天会向昭阳长公主复仇。 他爱上了昭阳长公主,当然不希望双方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可他明显没办法掌控强势的女人,只好不断否定儿子的选择,拒绝儿子的诉求,试图让他甘于平凡,以此来换取家庭中那虚假脆弱的和平关系。 这是谢枕玉形成障碍人格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还经常受到侮辱和冤屈,所以他对自我要求标准极高,这不仅是求生的法则,也是内心不甘的反抗表现。 越是打压,便越是要强,越是否定,就越要去做。 最后,他如愿地成为了谢家最出色的儿郎,以庶子身份盖过了所有嫡子的光芒。 公子幽听得津津有味,咂舌道:“胧儿这么一说,那这个谢首辅还真是挺可怜的。” “可怜个屁!”留情凉凉地开口,“真的跟他相处过后,你就不会觉得这人可怜了,可恨还差不多。” 胧夜也叹道:“的确,这类人是很难相处的,因为他们总是表现固执,敏感多疑,过分警觉,无法轻易走进他们的内心。” 留情立马附和起来,“对对对,他就是这种人!好像有那个被害妄想症一样,不管谁对他好,都觉得是别有用心或者出于什么目的,总而言之绝不可能只是单纯想对他好。” 早前双方虽然初见就结下了梁子,但是因为顾君霓的存在,留情有段时间是真的想要一笑泯恩仇的。 她不是小气的人,听雪阁刺杀过她,都会因为胧夜的关系完全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和谢枕玉斤斤计较。 但在她主动释放善意之后,谢枕玉却百般怀疑她的动机,说出一些令人非常反感的话,这才真正地把她惹毛了。 他们的关系如此恶劣,那个男人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 想起糟糕的回忆,留情像一只被惹怒的母狮,满脸写着不快。 这副模样逗笑了胧夜,“甚至可以说有些心胸狭窄,别看表面上谦虚,内心自我评价却很高,拒绝接受别人的批评,你如果指出他的错处,他甚至还会反驳和诡辩,对吧?” 说到这里,云苓都觉得感同身受了,“还真是这样子,大丫说的一点没错,我当面骂他的时候,他的脸色可难看了,还一直说什么我不是他,不懂他的苦楚。” 光是想想当时的画面,她都要翻白眼了。 “这类人长期处于戒备和紧张状态中,面对别人中性或者善意的举动,总是会歪曲动机,甚至是敌视和藐视。”胧夜徐徐地说着,动作优雅地将保温杯放好,“所以谢枕玉才会像三妞所说的那样,把公主对他的爱都视作理所当然的补偿。” 拥有超价观念、缺乏安全感、幽默感,都是偏执型人格障碍的典型特征。 所谓“超价观念”,是病态人格的一种特征,是在意识中占主导地位的错误观念。 它的发生常常有一定的事实基础,但这种观念是片面的,只是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因此主人坚持这种观念不能自拔,并且明显地影响到各种行为。 这种观念往往与自身利益有关,如健康、名誉和亲人的安危等。 就像顾长生提到的,他见过年少的谢枕玉如何拼命争取一切,因为他是谢夫人唯一的希望。 但在胧夜看来,谢夫人根本就从未对儿子寄予过厚望。 因为如果患有抑郁症的母亲把儿子当精神支柱,她就不可能在儿子七岁的时候上吊自杀。 不然儿子好端端的还在身边,她为什么想死呢? 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真正的精神支柱是丈夫的爱。 当她发现丈夫爱上昭阳长公主的时候,崩溃绝望选择自杀,最后应该也是丈夫对她进行了某种安慰和承诺,她才又选择继续活下去。 所以,那个“拯救母亲”的重任,是谢枕玉强加给自己的执念与枷锁。 胧夜看向他们,静静道:“谢枕玉所做的一切不是在拯救他的母亲,而是在自救,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种错误的超价观念,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和公主在一起必然会遭到家族的强烈反对,从而失去母亲。” “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就会发现实际上并没有那么难,只要能得到父亲的支持,他的母亲就不会反对。” 【作者:抱歉,上周得了流感,烧了一周才好……】 第 1488 章 王牌军师的实力 据留情夫妇的描述,谢父对这母子俩是抱有极大愧疚心理的,以至于昭阳长公主死之后,他烧纸祭奠对方都还要偷偷摸摸的。 所以出于愧疚心理,谢父不会反对儿子的选择。 他也确实没有对顾君霓表现出抵触和不喜,更不评价那些谢枕玉要给公主做驸马的流言。 他怎么会讨厌顾君霓呢? 连他自己都爱上了同样强势的昭阳长公主,做了半辈子驸马,不是吗? 可惜在过去的岁月里,谢枕玉仇恨着父亲,从未想过解决问题的另一种可能性。 听完这些分析之后,云苓“嘶”了一声。 “大丫要是不说的话,我倒从来没有从这些角度考虑过。” 公子幽叹道:“他们之间的故事还真是令人唏嘘啊,所谓情深缘浅,大抵不过如此了,可怜公主一片痴心错付。” 胧夜淡淡一笑:“缘浅是真的,情深就未必了,他们两个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哪怕谢枕玉决定要一起走下去,公主对他的爱也早晚会消失。” 萧壁城好奇地问道:“大师姐此话怎讲,我观兰陵公主的确是个对感情忠诚执着的人。” “不是公主的问题。”胧夜摇了摇头,“准确的说,公主的人格也有一点缺陷,但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像谢枕玉这样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男人,会有病理性嫉妒的表现,也就是他很容易妄想爱人的感情不够忠贞。我猜想公主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一定经常被怀疑感情的真诚度吧?” 留情吃饱了宵夜,靠在沙发上点点头,“没错,为了向谢枕玉表明心意,阿妮把她府里绝大多数男侍都遣散安置了,里面不乏一些陪着她长大,胜似亲人的存在,但谢枕玉还是不接受她。” 甚至在某些偶然的场合里,他怀疑那些男人成为了“外室”般的存在。 有时候留情觉得很可笑,明明没有成立情侣关系,却理所当然地吃着莫名其妙的醋。 “他把阿妮的每个男侍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他们的出身,在府里生活的事,以及和阿妮的关系情况都了如指掌,说私底下没专门调查过我都不信。” 胧夜挑眉,“啧,这要是让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听了,说不定会觉得谢首辅口嫌体正直的傲娇吃醋样很甜。” 云苓已经悟了,肯定地道:“实际上这根本就是对伴侣信任度不够的一种表现。” “没错,谢枕玉很自卑的,公主不适合他。” “我到没觉得谢首辅自卑。”萧壁城想了想,发表了一下意见,“他这个人其实……兰陵公主跟我们说过,不论她如何反复强调,谢首辅始终相信她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为此一直纠缠不休,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弄得她很苦恼。” “大师姐刚才不是也说,他这种人通常自视甚高么,这明明是自恋吧。” 放到现代世界,有个贴切的形容词叫“普信男”,反正换了他来,做不出这么“自信”的事情。 胧夜轻笑起来,“自卑和自恋并不冲突,有一种自恋叫做脆弱性自恋,越是表现的自信,内心就越是脆弱,缺乏安全感。” 嘴上叫的越大声,心里就越心虚。 谢枕玉什么都懂,他害怕面对,拒绝面对罢了。 云苓托腮看向她,“大丫刚才说,阿妮也有一些人格缺陷?” “是啊,很多人都有人格缺陷,但这很正常,不像人格障碍那样是病。”胧夜聊得有些困了,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纵然内心强大,在不够健康幸福的童年环境中成长,是人都会有缺陷。” “只不过遇到对的人,我们能够互相治愈彼此。” 胧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眼咕噜咕噜仰天喝汽水的公子幽,唇角浅浅一笑。 “公主不是心理医生,只是个普通的年轻女孩,治不好谢枕玉的,她和容世子才是能够互相治愈彼此的正常人。” “要说什么样的女孩能治好谢枕玉,真正走进他的心中。大概得是那种总是乐观向上,性子有些迷糊,记吃不记打,并且善于夸赞和肯定别人的女孩,唔……可能还得学习过一些心理知识。” 这种女孩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元气小太阳,拥有绝对治愈与爱人的能力。 这类人和谢枕玉才是真正互补的。 公主跟他实际上并不互补,也是一个渴望得到肯定和被爱的姑娘。 他们某些地方相似,某些地方则对立,且是两个极端的对立。 起初,他们会被彼此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吸引,但很快就会被对立的矛头刺破,遍体鳞伤。 两个同样渴求被爱的人凑在一起,是无法被对方冰冷的身体所温暖的,最后都会冻死。 公子幽一直有些困意,显然八卦听得不够认真,打着哈欠道:“啊……那谢首辅真的有精神病啊?” 胧夜纠正他,“不是精神病,是心理病。” “管他精神病还是心理病呢,人家体贴可爱的女孩子好端端的,也犯不着闲着没事儿去治愈他,欠他的啊。”留情一如既往地冷嘲,把啤酒罐捏扁了扔进垃圾桶,“明天一早我就回南郊新集去盯着他,再敢犯事,这次一定打断他的腿。” 胧夜好笑地看着她,打趣道:“人家身份特殊,可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不过盯着他也太累了,你要是担心他再闹事,不如去医院开几瓶药给他,说不定有奇效呢。” 留情当然知道揍了谢枕玉麻烦事更多,她就是嘴上逞凶几句。 不过她把胧夜的话听进去了,“那开什么药合适?” “我给你发几张图片,你留意一下好了。”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开始依赖这类相关的治疗药物。 胧夜挑了些比较常见的药给她,虽然药物不能完全治愈人格障碍,但对情绪可以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也能让病人少一些痛苦。 做完这些,夜宵也吃完了,云苓便也不打搅胧夜休息,跟萧壁城一起窝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新闻资讯热点。 “不得不说,大师姐真是厉害啊,明明没有见过谢枕玉,却比我们还把他看得透彻,厉害得我都有点怕了。” “那当然,大丫作为我们组织的王牌军师,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不厉害点,怎么在南唐混?” 萧壁城深以为然,他总算明白胧夜是如何在精神力没有恢复的情况下,还能在南唐皇宫中气定神闲地运筹帷幄了。 某种程度上,她本人比读心术更强大。 【作者君:大丫在南唐剧情部分会大佬出山展现一下真正的实力!】 第 1489 章 佛缘 事件风波后,谢枕玉留在南郊新集中养伤。 此前预设好的行程变动,清懿书院的接待任务终止,自然要对公给个交代,云苓直接把锅甩给了不怀好意的“南唐探子”想破坏两国关系。 消息刚出的时候引起了北秦随行使臣们的激烈反响,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毕竟首辅被刺可是重大事故,还是在周秦关系产生不睦的时候。 好在顾君霓及时出面澄清了缘由,随行使臣们才知道是自家首辅大人先捅了大篓子,大周顾及他们的颜面方才揽下责任,顿时哑口无言。 谢枕玉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荒唐事来,不仅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更觉得丢脸十足,也羞于提起这件事。 于是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般风平浪静。 容湛把当晚的紧急状况处理的很完美,并未在外界走漏风声,唯有朝廷部分官员收到了消息,并被要求守口如瓶。 百姓们察觉到南郊新集里突然多了许多巡逻的护卫,只以为是朝廷开始加强治安了。 不管怎么样,北秦首辅被刺,朝廷多少得装装样子,所以倒霉蛋叶折风被迫加班。 他月底就要跟蔷薇成婚了,正是最期待忙碌的时候,这节骨眼上却要在城内外来回奔波,只为了圆谎给北秦那边保全面子,对谢枕玉那是心里一万个不爽。 某种程度上,谢枕玉能轻松惹得那么多人不喜,也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 留情从现代医院买完药后,亲自送了过去,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这药是用来治你那疯病的,如果吃药也不起作用的话,再犯起病来就别怪我用物理手段给你治疗了。” 谢枕玉不言不语,只当留情是故意这样说来讽刺他的。 那药是云苓所开,他便认为是治疗伤势用的,倒是按照医嘱定时服用得很好,毕竟伤势耽误人办正事。 顾子瑜很关注南郊新集的发展情况,这里同样是谢枕玉此番大周之行的重要任务地点。 也不知道是负面情绪发泄过后有所缓和,还是新集中的热闹烟火气息与北秦燕都的压抑完全不同,他的心情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浮躁了。 只是冷静下来后,一个人的孤独感是那么的令人痛苦。 伤患不能整日闷在屋里,灵素会安排弟子用轿椅抬谢枕玉去外面吹吹风,晒晒太阳。 他闹中取静,每日上午都在集市附近的一条小河边钓鱼消磨无聊时光。 小河边总是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在垂钓,听着那些老叟与青年谈笑风生,孤独感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谢枕玉才能暂时放下纠葛琐事,去看这方陌生天地中的人和事。 很快,他注意到一个平凡又独特的青年人。 对方穿着十分朴素的青灰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圆润的佛珠,却随性地束着黑色的马尾,腰后还別了一根拂尘,看起来也不知道是僧人还是道士。 青年人五官平平,但一眼望过去却犹如仙人在世。 之所以说他“平凡”,是因为如此出尘的气质,在人群中本该鹤立鸡群才是,可他竟然意外和谐地融入周围的普罗大众中,丝毫不惹人注意。 谢枕玉心里暗暗惊奇,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偶然发现对方钓的鱼钩上没有鱼饵,只敷衍地挂了两片叶子,却也能钓上来鱼。 在青年人提着三条鱼准备收工离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对方。 “前辈。” 青年人看起来比他年长些,三十多岁的模样,谢枕玉顿了顿,随便为话题找了个借口。 “前辈钓术非凡,用树叶子竟也钓得上来这样肥美的河鱼,不知可否请教一二。”他指了指自己的鱼篓,“哪怕用了最好的鱼饵,我连续三天坐了一上午还是一无所获。” 青年人停了下来,冲他微微一笑:“无他,耐心静心即可,施主心不够静,杂念太多,难免总是错失良机。” 四目对视的一瞬间,谢枕玉怔了一下。 他无法去形容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极致的清澈干净。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好像整颗心都被看透,不堪的每一面展露在阳光之下,足以令任何人感到自行惭秽。 可对方的气质又有种奇妙的悲悯温柔,将所有丑陋的一面都尽数包容救赎。 谢枕玉恍惚了片刻,再回神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 他如梦初醒般,转头询问身旁的人,“方才那个穿灰色僧衣的青年人是谁,他去哪儿了?” 跟着一起钓鱼的随从茫然摇头,“啊?哪儿有穿僧衣的人,属下没看到啊。” “没看见。” “俺也没见着。” 垂钓的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曾见过河边有这么个人。 “公子要找人吗?穿僧衣的人啊……这附近倒是有座寒山寺,八成是寺庙里的僧人。” “嚯!和尚又不杀生,来钓鱼做什么,看走眼了吧。” 大伙说笑起来,抛竿的抛竿,收工的收工。 回想刚才那惊鸿一瞥,谢枕玉只觉得那个奇特的青年人莫名令人在意,难道是幻觉吗?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回去后静坐了许久,提出想去寒山寺看看。 “不是……看着文文静静的贵公子,怎么这么能折腾啊,拖着那么严重的伤势都还不安生。” 吐槽归吐槽,灵素作为一个医师,也管不着对方的人身自由。 哪知谢枕玉去了寒山寺以后,反倒是一去不回了。 没辙,朝廷安排的负责人跟他一块儿住进了寒山寺里,还顺便派了御医陪同。 谢枕玉原本只是想去寒山寺小住几日,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个偶遇过的青年人,顺便吃几顿素斋。 最后人没再碰到,反而是被庙里僧人每日的诵经梵声所吸引。 谢家的老人经常吃斋念佛,但谢枕玉从来不关注也不相信这些,因为在他受苦的时候,所谓的菩萨佛陀并未救苦救难。 如今他依旧不信佛,只是这些诵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会莫名有种心灵的宁静,能够让他忘却烦恼。 于是养伤的地方干脆换成了寒山寺,谢枕玉想他需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仔细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又要如何再面对顾君霓。 第 1490 章 向往的人和事 顾君霓同样没有再去见谢枕玉,月隐上报消息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那便如此吧,他不主动纠缠,我们便暂且不去理会。” 相比起谢枕玉,顾君霓更关心大周破解木纹纸的进度,容湛这段时间很忙,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印刷厂那边。 她知道容湛这么拼是为了什么,便也不前去打搅,一散学回京就直奔皇宫去找云苓。 见她如此关心这件事,云苓不由得打趣道:“你都还没嫁过来呢,怎么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我们要是研制出了取代木纹纸的新纸张,你们北秦的钱袋子可就要漏了。” 顾君霓不是傻瓜,定然了解木纹纸被破解后带来的后果,可她的表现却意外的平静。 “若云苓姐姐当真能破解木纹纸的秘密,给北秦一记重创,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 “北秦朝廷这些年来安于现状,固步自封,又眼高于顶,早该受挫吃点苦头了。” 提起自家的烦心事,顾君霓叹了口气,也是有一肚子话要讲。 北秦从东楚身上尝到甜头后,户部就成了六部中最混乱腌臜的地方,官员们不想着如何好好发展北秦的商贸,只想着怎么从中捞油水。 毕竟有别人代劳赚钱,当然不想自己努力了。 用顾子瑜的话来讲,那就是一群光吃饭不干事的废物蛀虫。 明明拿捏了东楚二十多年,却愣是没趁此机会把航海贸易发展起来,做事效率极其低下。 “短期看来,北秦会失去东楚这个钱袋子,必然损失不小。但长期看来,却是不破不立,割去了一个毒瘤。” 云苓认可地点头:“阿妮的眼光格局倒是很大。” 顾君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些话都是皇兄说的,他早就想好好收拾这群官员了,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毕竟他实际掌权也才不久。” “如果云苓姐姐做成了这事,户部会率先受到冲击,到时候皇兄一定会把那批官员全都换掉。” 顾子瑜虽然高傲自私,但实际并不像那些北秦官员一样盲目自负。 他不是那种会安心把钱包命脉全部押注在别人身上的人,也听得进去意见,更不是一个只会争夺权力的帝王,能够看清北秦的问题和痼疾所在。 云苓笑了,“看来我的做法倒是正中他下怀了,原本还担心捅破了北秦的钱袋子,你皇兄心里要记恨我呢。” “那自然不会。” “真的假的,顾子瑜这么心胸宽广?” “哈哈,因为是云苓姐姐,所以不至于记恨,顶多心里恼一段时间。” “那还挺给我面子的嘛。” 顾君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悄声道,“皇兄不是会轻易赞许别人的性子,不过他私底下跟我夸过云苓姐姐和萧三哥好多次呢,我甚至觉得他私底下在偷偷地崇拜你们。” 在大周的时候,她都觉得一向不讨喜的皇兄比往日里好相处很多。 云苓有些诧异,“哎,真的吗?我还以为他不太喜欢跟我们打交道呢。” 毕竟顾子瑜跟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冷冷淡淡,一点都不主动,从来只谈公事。 “当然了,从第一次来过大周之后,皇兄就经常在御书房里研究你们制定的种种政策律令,他可是三年里亲自来了大周两次哎!” “皇兄甚至设立了报馆,也开始在燕都发行京报,就是我们印出来的报纸不如大周的好,他走的时候还私底下跟我说,让我有机会多打听打听你们那活字印刷的技巧呢。” 活字印刷术如今已经流传开来了,北秦也陆续在使用这种技术,就是没有和大周进行过正儿八经的技术交流,还存在种种瑕疵问题。 云苓忍笑道:“他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不就行了,还专程把你送来和亲,把亲妹子搭上得不偿失啊。” 顾君霓撇撇嘴,“我皇兄那样的人,就算是有求于谁,也绝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弱势的。” “原来他年初时来访是为了偷师啊。”云苓啧了一声,故意打趣,“我还以为他是对情哥念念不忘,才眼巴巴地赶过来呢。” “……小皇婶的事情,他早就认命了。”顾君霓说到这里,也笑着耸了耸肩,“我看得出来,皇兄打心底羡慕萧三哥,不过他这辈子注定没办法拥有一个像姐姐这样的皇后。” 不是指云苓这样特立独行,才华出众的女子,而是一个灵魂契合的伴侣。 想要走进顾子瑜心里的人,他不愿接受,真正走进他心里的人,却并不愿为了他而停留。 留情是风一样的女子,而他是画地为牢的人。 “我之前总觉得,皇兄爱皇位胜过小皇婶,根本就是一个薄情无爱的人,所以才会输给小皇叔。” “后来我发现,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心里同样有向往的人和事,或许只是一早就预见了自己和小皇嫂的结局,所以干脆果决放手。” 留情不是云苓,哪怕顾子瑜愿意为她放弃江山,遣散六宫,甚至付出性命,她也不会为之停留的。 顾子瑜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过去这段感情他会遗憾,会痛苦,但绝不可能悔不当初。 未来的路,他亲自选择并接受了孤独的走下去。 云苓心想,比起昭仁帝来,顾子瑜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一辈子很长,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何况他现在有妃子有孩子的,指不定哪天就找到心仪的皇后了。” 顾君霓闻言只是笑了笑,她皇兄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立后了。 要立后的话,早在留情离开的时候就立了,后宫有非常合适且对他有利的人选,可臣子们催了这么久他仍旧无动于衷。 这很不符合顾子瑜的性格,否则为了巩固权力和安定朝堂的话,他应该一掌权就立刻册封皇后。 可顾子瑜没有这么做,所以她说皇兄没有想象中那么无情,心里也有着向往的人和事。 顾君霓和云苓闲聊了半日才作别,晚间时分,宫外送来了一封信。 叶折风和蔷薇成婚在即,叶父定武侯回京主持婚事,顺便带来了襄阳城的一些消息,白川等人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第 1491 章 宣平候回京 云苓嫁给萧壁城也有五年多了,还不曾见过宣平候这位丈夫的授业恩师。 老实说,稍稍有点尴尬。 当初宫变的时候,林芯受到楚云菡母女的蛊惑和利用,差点成了坏大事的帮凶。 在那次事故中,她被利剑所伤削去了一只耳朵,面部留下了终身的残疾,武安公震怒之下与她断绝了关系,后来云苓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不管林芯是不是被胁迫的,出卖云苓是实打实的事,碍于种种关系,平时没人会在云苓面前主动提起她。 而云苓整天过着996的日子忙得像条狗,顾不得去关注不相干的人,只知道对方后来灰溜溜地离开京城,去了丈夫宣平侯身边。 也不知道宣平候心里怎么想这件事。 “折风这次成婚,林芯也得回来主持婚事吧?” 不料萧壁城摇了摇头,“林芯没来,她此前犯下大错,没有师父的准许,她连襄阳城都出不去,更别说回京了。” “哦?那可是折风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侯爷这都不让她出席?”云苓闻言有些惊讶,“侯爷是这么严厉的人吗,和你平时描述的不太一样。” “师父平日里和善,但在大事方面很看重是非对错的,林芯做的事与叛徒无异,放到军营里是要杀头示众的,师父领兵那么多年,这完全踩在了他的底线上,当然容忍不了。” 公平公正地来讲,林芯就算不死也该被流放的,是叶折风在当时的宫变风云中立了功,这才换了母亲免受罪苦。 而且要不是叶折风劝着,宣平候搞不好都已经休妻了。 她现在被拘在襄阳城里,是另一种惩罚。 云苓这才知道事情的详细后续,“我原本以为林芯在侯爷心里份量很重呢,毕竟他常年在边关驻扎,夫妻俩聚少离多,身边却没有过别的女人。” 萧壁城提到宣平候的时候,总说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她一直都以为林芯在丈夫心里很受宠爱,不然也不至于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连带着对她做靖王妃的时候都能毫不掩饰反感。 所以才会对如何与宣平候相处感到有点困扰。 提起宣平候的私事,萧壁城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师父以前的确很敬重林芯,但他们之间也不全是外人想的那样恩爱。” “他年轻的时候仗剑行走江湖历练,有次不慎受了重伤,是林芯救了他。当时林芯还只是个平民出身的医女,听说她要上京寻亲,师父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相邀护送,不料在路途中意外有了孩子,干脆就成亲了。” 云苓狐疑地看着他,“意外?” “嗯……据说是被仇家暗算,但真相如何,大概只有林芯自己清楚。总之武安公一直都不太喜欢她,架不住孩子都有了,林芯又寻亲无果无所依靠,就同意师父娶了她进门。” 萧壁城说的含糊,不过正常人动脑子想想,也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宣平候这种武功高强的男人,行走江湖的经验很丰富,既不会主动对女子有越界的举动,更不会轻易被仇人暗算。 联系林芯的柔弱医女身份,他是怎么不慎有了孩子的,就不必多解释了。 “林芯一直想获得武安公的认可,主动向他请教修习医术,但是她天资有限,加上行医理念与武安公有所出入,故而老人家没有把毕生所学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不过林芯一直觉得,武安公是看不起她的出身才始终不肯倾囊相授,以至于苓儿你展露本领以后,方才会那样嫉妒针对你。” 当初林芯那么向着楚云菡,对云苓却始终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不只是资质差距带来的心理落差,也因为她自己平民出身,更愿意共情庶出的楚云菡。 萧壁城会知道这些私密之事,也是叶折风主动向他倾诉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方时常会因母亲的一些作为感到困扰。 而宣平候娶林芯虽然一开始是出于担当和责任,但婚后的确对林芯很好。 林芯受不住边关寒苦,他就把妻子安置在京城过安稳舒坦的日子,每年仅能见上两三个月。 以至于两个人这么多年来,只有叶折风一个儿子,也没说再纳两房侧室。 因为宣平候觉得自己常年无法陪伴妻儿,本就对他们有所亏欠,如果妻子辛辛苦苦地在京城替他照料孩子打理家业,他却在外面找其他女人,实在不是大丈夫行为。 云苓叹道:“侯爷跟折风不愧是父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实人啊。” 都是传统且正直的男人,有时或许会表现的比较大男子主义,但很看重是非对错,以至于对林芯那么严厉,连亲儿子结婚都不让她回来参加。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宣平候是这个态度,她也就无需感到困扰了。 在宣平候回京的第二天,紫宸殿便专程为他设了接风洗尘宴。 他为大周驻守边关多年,此番回京,小老头儿和武安公都难得齐聚一桌,就连成天在南郊新集里过得“乐不思蜀”的昭仁帝都赶回来赴宴了。 宫人领着宣平候进殿的时候,云苓好奇地望过去打量。 只见一个面貌沉稳刚毅的中年男人阔步而来,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两鬓掺白,面容有久经岁月的风霜,双目炯炯有神。 对方五官轮廓与叶折风极为相似,并没有久经沙场的杀气外放,颇有儒将风姿,以及两分潇洒江湖气,令人心生好感。 “你小子!孤年年派人送信请你回京聚一聚,你倒好,次次都放孤的鸽子,再不回来孤这一身老骨头都要等成灰了!” 许久不见挚友的义子,小老头儿很是高兴,一见面就迎上去笑骂寒暄,连请安的时间都不给对方。 宣平候朗笑道:“叔伯说笑了,我上一次见您是在七年前,如今瞧着倒是比那会儿更老当益壮了,指不定再过几年,咱们一同走到街上去,旁人还以为是兄弟呢,哈哈哈!” 小老头儿心里很受用,嘴上却嫌弃地一撅,“少拍马屁,孤可没你这么显老的兄弟。” 武安公的公鸭嗓紧跟着响起,“十一郎要是嫌他老,那就认他做大哥,到时候记得改口喊俺一声爹!” “去去去,孤看你是想吃鞋底子了!” “哈哈哈!” 紫宸殿里充斥着各种笑声,瞬间热闹起来。 【作者君:不好意思,最近超忙,没有办法保证稳定更新,让大家久等了。顺便捉下上一章的虫,折风的父亲是宣平候不是定武侯。】 第 1492 章 接风宴 宣平候回京来,小老头儿等人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当初萧壁城在战场上双目失明以后,这几年边关从绥城到襄阳城都是他在负责挑大梁,很是辛苦。 昭仁帝也挺敬重这位比他年长些的大周爱将,这会儿愣是在俩老头旁边插不上话,等了好一会儿后才排上号。 两人寒暄几句,宣平候抚着半长的胡子笑着打量他,调笑了起来。 “嘶……太上皇看着倒还是一副操心劳累的样子,难怪叔伯如此年纪都还这般精神抖擞,有您这样的儿子是福气啊。” 小老头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有他的确是孤的福气。” 一大把年纪了,差点被气得去见阎王。 不过在宣平候面前,他到底还是给了昭仁帝几分面子,忍下了阴阳怪气对方的冲动。 昭仁帝听到这话,眼角也是抖了抖,冲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回应了几句。 他退位这么久了,按理说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结果还是一副疲态,看起来还不如两个老头状态好。 要是为了帮衬新帝也就算了,但他完全就是被感情上的事情困扰成这副模样,听了宣平候的调侃难免有些燥得慌。 脱下了龙袍后,昭仁帝看着少了那身衣服带来的威严与从容气场,又没有打拼事业抱负的雄心壮志,与子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的祥和放松。 乍一看,更像是个遇上中年危机后,失业又失意的彷徨中年男人。 这会儿被宣平候揶揄,云苓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发笑。 宣平候只知道京城事件的大动向,对于他跟后妃子女之间那些狗血八卦并不了解,便拍了拍昭仁帝的肩膀。 “不过啊,您为大周操劳了二十几年,也该卸下担子享享清闲了,往后还有壁城他们呢!” 昭仁帝打哈哈着附和:“世兄这般关心记挂,寡人深感欣慰……” 小老头儿不给面子地打断,一屁股把他挤到旁边,洪声乐道:“可不是!自打壁城跟苓丫头两口子接手了这片江山,京城可是一天一个样儿!” “何止是京城啊。”宣平候这才将目光正式转向萧壁城夫妻,感慨道,“我回京这一路上,越是靠近金阳城,心底便越觉得不可思议。距离我上次回京也不过才六年多,周遭的变化却天翻地覆,好像是过去了有六十年那么久!” 他目光和蔼,视线在云苓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认真打量这个给大周带来不可思议变化的年轻姑娘。 “凤君,皇后娘娘,久闻盛名,今日终得一见!” 宣平候话落,利落地掀袍跪下,向天子夫妻行礼。 萧壁城脸上也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喜悦,连忙上前扶他,“师父快起来!我们之间哪用得着行这样大的礼!” “是啊,您过奖了,把我和壁城当寻常小辈一样看就是了,不必见外。” 云苓也跟着上去搀扶,却拗不过宣平候非要跪拜。 “虽是师徒,亦是君臣,登基大典那日老臣不在场,这一礼必须补上!” 宣平候神色坚持,语气决然,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拦。 云苓就这样看着他隆重地行了一个三叩九拜的大礼,待到礼毕,紫宸殿寂静的空气才又恢复流动。 萧壁城殷切地扶起他,“师父快坐下,我们一同喝酒!” 宣平候这才朗声一笑入座,动作行云流水,举止间不见半分拘束。 是个很好相处的长辈呢。 云苓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示意宫人们准备排宴,约莫两刻时间左右,其余赴宴的人也都陆续尽数到场。 接风宴设置的很隆重,但受邀参与的人不算多,主要是为了方便小老头儿等人放开了叙旧。 除了璇玑与留情夫妇等外,到场的其他人基本都是皇室内部成员,以及叶折风。 蔷薇在待嫁期间,按照家乡的传统,成亲前不与新郎见面。 绕是如此,紫宸殿里的案几也摆了十几张,上面摆放了不少云苓专程从现代买的应季水果和酒水,与美味佳肴一同摆放在一起,看的人眼花缭乱,食指大动。 宴席的主场赫然是武安公与小老头儿,逮着宣平候问东问西,连萧壁城和叶折风都插不上话。 宣平候也是个健谈的,这几年在绥城和襄阳的经历信手拈来,从绥城大草原那边的进展说到襄州的情况,又从南唐的混乱讲到苗疆南北的不和。 如此这般,云苓倒是难得作为一个纯粹的倾听者,在一旁听了不少见闻和叙事。 宣平候年轻时不愧是游侠,经历的多,见识的也多,讲起故事来娓娓动听,席间的小辈乃至火团兄弟这样的小豆丁都听得目不转睛。 哪怕云苓姐妹等人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却也不曾当真亲自游历过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此番都长了不少见识。 直到明月藏进乌云,众人方才宴酣而散。 …… 第二天正直休沐日,临近晌午左右,宣平候前往东暖阁面圣,这次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白川。 萧壁城一见他便拔高声音调侃道:“哟,昨晚接风宴怎地没瞧见人影,你可是错过了一顿大餐啊!” “嘿嘿,不急不急,大餐后面想吃就吃,办正事要紧。” “哦?往日你抢食的时候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这回变了个人似的,看来这些日子过的还不错,亏我还担心你风餐露宿几多辛苦呢。” 云苓打量一眼白川伤肿的嘴角,看破不说破,“我看他昨晚吃的挺好,难怪看不上咱们这宫宴。” 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小子没来赴宴是去哪儿了,肯定是急着第一时间去和女朋友约会了。 “好了好了!都别站在门口了,你们两口子喊我过来,到底是办正事还是为了关心我的伙食问题。” 白川挥手赶了赶他们,灵活轻巧地跃进东暖阁里,便见顾长生等其余人已候在此许久了。 宣平候也正色落座,昨晚宴上他已经会见认识过了这些个年轻人,该仔细谈论正事了。 第 1493 章 南唐局势 白川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半坐着,率先将和北疆谈结盟的进展与结果上报。 “北疆已经答应跟听雪阁和大周合作了,宁王殿下不远千里亲自深入苗寨,女王很认可大周的诚意。” 大周愿意主动坦白朝廷和听雪阁的秘密关系,在态度上就已经表明了绝对的诚意,所以他们并没有太难就得到了风息颜的信任。 结盟事情谈妥后,宁王便暂时留了下来,那边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大周的话事人推进后续合作。 “银面带着另外几个听雪阁弟子也暂时留在了北疆,主要是为了方便和听雪阁的人接应联系。” 听雪阁在周唐两国的势力网错综复杂,有银面协助领队,他们才能作为丝线将结盟的三方系在一起。 当然,南唐太子党并不知道听雪阁的背后还藏着一个大周,目前他们收到消息,只会以为是北疆终于正式点头同意与他们合作了。 说起宁王,云苓免不了多关心了几句。 “玉和在苗寨里过得怎么样,可有水土不服之类的,那里安不安全?” “苗寨的条件自然比不上京城,过得苦一些是在所难免的,好在风氏部族防守严密,南疆和南唐的爪牙伸不进来,性命安全不必忧心。” 白川实话实说,而后笑道:“另外,山民性子淳朴,宁王殿下是个怀有赤子之心的人,倒是意外地讨五仙教弟子喜欢呢,你们大可放心,不用害怕他被扔去喂蛇。” 唉,这一点可比他强多了。 苗人性子直接,宁王这种温柔体贴的细致之人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抵抗力。 就连银面这种脑子缺根筋的傻白甜,在北疆的地盘里也混得很开。 云苓挑选代言人的眼光还是有一手的。 相比之下,全程最不受欢迎的人,反而是他这个来自南疆白氏的小王子,几乎每天都被人用戒备的目光监视着,别提让人多郁闷了。 萧壁城松了口气,“那就好,只是要辛苦玉和了,怕是在南唐与大周正式开战前之前,他都要一直留在北疆中。” “安心安心,女王殿下人还是不错的,相信她会招待好宁王。” 云苓瞥了他一眼,“难得在你口中听到说北疆人的好话。” 白川自小在分裂的苗疆中长大,不说对北疆仇恨情绪强烈,但总体也是看不顺眼对方的。 不过这次,他笑了笑:“因为北疆女王当真是个好人啊!” 双方谈合作筹码的时候,他狮子大开口,直言讨要女王的五仙教圣物,对方略一思索,还真给他了。 萧壁城点点头,连白川都这么说了,可见宁王那边的确没有问题,这下丽太妃也终于能够放心了。 而后,他继续问道:“南唐太子党那边,如今又是什么反应?” 白川收起笑容,正色道:“五仙教的巫医前去诊治过,乐观一点的话,老皇帝的寿命可能不足半年了,整个朝廷都在等他咽气,一旦老皇帝的丧钟敲响,战鼓即刻鸣耳。” “太子党和九皇子党都在等,不过南唐朝廷中的局势到底如何,这我还真不清楚。” 解读汉人在政治上的博弈,并不是白川的强项。 话说到这里,一直静默倾听的胧夜忽而开口了:“目前看来,南唐朝廷在态度上是更偏向九皇子党的。” 所有人都看向胧夜,等待着她更深入解析,在场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南唐内部。 “太子虽然是太子,但只是一个混乱局势中被迫匆忙册封的庶太子,而九皇子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嫡出。” 是的,在她的公主身份暴露之后,在她和亲至大周后,月胧夜的母后就被废除了皇后之位,因为她膝下无子。 只不过胧夜妥协做了和亲公主,这才换来了母族的安然无恙。 “除此之外,一些外戚对皇位也有想法,九皇子党的势力中基本都是这种人。” 谁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九皇子那么小,掌控了他,就等于掌控了天下。 南唐的太子策立的很匆忙,一开始老皇帝是把希望放在九皇子身上的,这孩子年纪虽小,展露的天资却是其余孩子里最好的,所以立了他的母妃为皇后。 可他低估了胧夜对南唐的影响,哪怕送走了这个惊骇世俗的女儿,朝廷与民间依然因她的横空出世而不停动荡。 老皇帝一病不起,病危之际,龙椅的位置继续有人接替,给不了九皇子成长时间。 他宁愿匆忙立一个庶太子,也不想九皇子沦为外戚权臣的傀儡,否则再过两代,南唐皇室可能就不姓月了。 胧夜继续道:“再加上淮湘王的介入,太子党可以说是被完全压制的,不过老皇帝死的越晚,拖得久一点,形势便对太子党越有利。” “此前我让听雪阁弟子在南唐散布言论,说淮湘王打着结盟的旗号,说是要占领襄州自立为王,替南唐做一条边境防线,实际上是想借控制九皇子来一招鸠占鹊巢。” “这些言论持续散布了大半年,目前看来是有成效的,九皇子党和淮湘王之间的信任已经不似最初那么牢靠。” 萧壁城心里嘀咕,大师姐之前看起来每天不是约会就是度假,结果这私底下是一点儿没闲着啊。 “如果大周迟迟不和南唐开战,淮湘王就只能在南唐的地盘上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样下去南唐对他的戒备会越来越强烈,这是利好我们的发展。” 云苓精神一振:“所以,我们有没有可能延缓老皇帝的死?半年时间太短了,对我们而言,想要布局也过于匆忙。” 他们是计划要把炮火战车秘密运送到襄阳城和北疆中的。 白川一行人光是在北疆走个来回,就花了整整半年时间,何况是运送这么庞大的秘密武器? 再说老皇帝的寿命已经不足半年了,这还是乐观的情况。 白川立马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你们别说,南唐太子还当真问过五仙教,能不能缓一缓老皇帝的病情。巫医看过后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方子里的草药太难求了。” “但我觉得,不管什么难求的草药,对于云苓而言都不是难事,所以专程向巫医要了给老皇帝诊病的记录。” “上面的内容我已经提前翻译成汉文了,你且看看手里有没有他们需要的药材?” 云苓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起来,不多时便松开眉头。 虽然苗人和汉人对草药的称呼不同,可根据文字记录的生长特征与药性特点来看,都是她专门培育过的稀有奇株。 “都是有的,算你小子机灵。” 云苓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这绝对是混吃混喝扫地工最有用的一集! 第 1494 章 在等她回去 公子幽松了口气,“呼,太好了,有了这些草药,老皇帝的病情能缓就缓,也好给我们更多的时间布局准备。” 他不希望老皇帝死得太早,否则战事一旦爆发,胧夜肯定无法置身事外,到时候在孕期中还要劳心费神地处理这些事情,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画面。 “此外,我会准备几封信和特殊信物,到时候由听雪阁暗线一并送入南唐。”胧夜说着,目光认真地看向云苓,“我在那边的部分势力一直有所保存,信一送达,他们就会主动联络太子,暗中助力于他。” 胧夜是离开了南唐没错,但有些人一直在苦苦等待着她回去。 他们忠诚地、至死不渝地等待着心中的王女重临那片土地。 没有了她,他们宁愿作壁上观,冷眼看朝廷内部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也不肯再另择一主为之效力。 宣平候在襄州待了那么久,对胧夜的传奇经历也耳熟能详。 他不放心地问道:“恕我直言,金王妃那些势力应当见不得光吧?至少,不能明面插手朝堂斗争,如果是这样的话,南唐太子借之壮大自己的势力后,会不会生出其他心思来?” “毕竟……王妃曾在南唐掀起过那样大的波澜,他们都对你避如洪水猛兽。” 胧夜明白宣平候的意思。 自从她出嫁大周和亲以后,属于“七皇子”的派系势力就倾塌了。 往昔支持她的大臣和世家,在得知她是女子后已经放弃了她,重新参与到了新一轮的皇位之争中。 而另一些誓死效忠她的人,也纷纷退出了斗争。 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只愿追随她,更是自保的一种手段,以免遭到朝廷的清算。 如果胧夜让昔日的部下去帮南唐太子,太子立马就会知道,必定是她在背后运筹帷幄。 从胧夜的立场上来看,她暗中出手帮助太子是合情合理的,若太子党输了的话,淮湘王势力随之崛起,身为和亲公主的她在两国夹缝之间会很难过。 可问题是,太子会相信她暗中出手相助,仅仅是一个和亲公主的自保之举吗? 忠诚的部下在盼着她回去,苦难中的百姓在盼着她回去,流传百年的预言也在高歌呼唤着她。 胧夜沉默地想,太子大概是不会信的。 否则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都忍着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一次。 对方头疼防备着九皇子党与淮湘王,更恐惧着她。 害怕她在这种时候出手,是为了将来的回归做准备,而不是单纯为了自保。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所图谋的不只这些。 所以胧夜点头,“抱歉,我的确不能保证这一点。” 留情对南唐的事知之甚少,听得半懂不懂,忍不住出声发问。 “你们是在担心南唐太子苟住发育出六神装以后,反手爆我们家的防御塔吗?” 宣平候愣住:“啊?什么?” 这话他怎么听不懂呢。 顾长生轻咳一声:“情儿的意思是,大家是不是在担心,南唐太子借我们的帮助得势胜利以后,会反过来清算金王妃残存的势力,甚至是……重新以淮湘王为棋子,用他来制衡大周。” 他认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只要南唐太子聪明一点,他不会完全信任胧夜。 璇玑咽下嘴里的糖,眨巴眨巴猫眼:“为什么啊?胧夜以前不是说,太子和她有过命的交情嘛,出嫁和亲的时候还哭昏过去了。” 有关在南唐的那几年岁月里,胧夜数次提到过太子。 据说对方的生母早年因宫斗被打入冷宫惨死,在宫中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小透明,人人可以欺负。 无论胧夜还是原身都不曾欺辱过他,所以太子一直对她抱有善意。 与苗疆妖妃的斗法过程中,胧夜更是为太子的生母翻案,洗刷了当年被陷害枉死的冤屈。 在胧夜没有被爆出女儿身的时候,他是坚定不移的支持者,还在胧夜和亲时哭倒在城门口。 所以璇玑托腮问她:“这么好的关系,也会反手捅你一刀吗?” 胧夜回过神,眼底浮起些许难言的情绪:“人成各,今非昨,不是所有情感都会一成不变的,尤其是在产生利益冲突的时候。” 从前他们的关系的确不错,但那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 那时的太子对七皇子没有威胁,他也需要选择一条合适的路,在风云纷争中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之下,一个最不可能成为太子的人,有了触碰皇位的机会。 他会甘心回到曾经的位置,把一切拱手还给胧夜吗? “从他成为太子的那一刻起,我们注定会是敌人。”胧夜笑了笑,调侃道,“别忘了,我们可是想吞下南唐这块肥肉的,你总不能以为到了那种时候,人家还会笑脸相迎,高高兴兴地把整个南唐都送给我们吧?” 太子有两个选择,如果认输妥协,可以凭往昔情分保半生荣华富贵,否则就只有争斗到底,至死方休。 璇玑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两句。 这有什么不行的,如果她是南唐太子的话,她肯定乐意! 懂不懂什么叫命运共同体! 胧夜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微微摇头,小孩子就是天真幼稚。 “所以,按照原计划进行吧,不管太子最终如何选择,打压淮湘王的力量是我们当下的第一目标。把我的人安排到太子身边,也能第一时间掌握真实局势。” 宣平候严肃地点头:“不错,我赞成金王妃的想法,现在淮湘王才是重中之重,再不压制他的话,后面可能会很棘手。这也是我此次回京,想重点与陛下商谈的要事。” “我在襄阳城这几年间,城内偶尔会发生巡城军和百姓莫名失踪的案件,每次调查下去,案子后面总有苗人的影子。” “民间有传言说,苗人会物色和抓捕合适的人选,带回寨中作试药之用。” 萧壁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不错,当初沈拓在战乱中失踪,便是遭到此劫。” 白川老实巴交地没敢吭声,这缺德事一直是南疆在做。 因为练武之人的身体素质比较好,所以遭殃的通常是士兵或者农人中的健壮男子。 提到曾经带过的青年良将,宣平候的神色难掩惋惜伤痛,“自打淮湘王逃亡南唐后,这一年来失踪案件更是越发频繁了,但不久前封阳与卫缨偶然破了一件失踪案,抓到了作俑者。” “他们所掳劫的百姓,竟然是来自郦城的铁匠。” 第 1495 章 王牌武器 顾长生神色讶异:“郦城?郦城紧挨着京城,苗人从这么远的地方绑人回去?” 萧壁城则是听到铁匠两个字就感觉不对劲了,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是淮湘王?定然是他指使的!他逃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些鸟铳成品,他想要复刻这些武器,而郦城是生产鸟铳的重地,苗人不可能知道这个消息,除了他!” 金阳城很繁华,这里往来的各国商人很多,并不适合作为武器生产基地。 但萧壁城需要紧密跟进兵部武器制造的情况,更不能让这么威力强大的武器远离视线,所以最终把基地放在了郦城。 这种事情属于重大机密,除了兵部高层之外,连其他各部的尚书都不知情。 坏就坏在淮湘王根基太深,之前还跟殷家有所牵扯,那个时候他们还未能将朝廷内部彻底清洗一遍,难免有人不慎走漏风声。 宣平候神色凝重地道:“没错,我们拷问了犯人,他抓大周铁匠就是为了帮淮湘王打造鸟铳,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根据审问得知,淮湘王逃到南唐后,便是用鸟铳这样强大的武器获得了九皇子党的支持。 他们认为只要拥有了这种强大的武器,完全有底气和大周抗衡叫板。 于是九皇子党出钱,淮湘王出力,以样品倒推研制鸟铳,并且还当真像模像样地打造出了不少成品。 “他们打造出来的成品瑕疵应该很重,才会想到抓大周的铁匠,我们虽然救下了一人,但他们早前就抓走过好几个。苗人有蛊惑人心的手段,那些铁匠怕是做不到守口如瓶。” 为什么襄阳城的失踪案总是那么棘手,就是因为苗人的手段太诡秘,让人防不胜防。 很多时候,受害者是被蛊惑心神离开边城的,根本就摸不到背后之人的寻踪。 这次能够抓到犯人,还多亏了封阳与卫缨机敏警惕,察觉到了细节的异样。 白川撇了撇嘴,“南疆就是被这东西给忽悠得找不着北,淮湘王给了老头子们几把鸟铳,他们就将之当做实现苗疆统一的神器,完全没想过对方给他们的可能是一堆破铜烂铁。” 他这次去北疆的时候,顺道潜伏回南疆打探了一下情况,确认了那就是一批次到不能再次的残次品。 苗人啊,嘴上总骂着诡计多端的中原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防备警惕。 到头来还是跟个二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白川忍不住扶额。 宣平候严肃道:“不论成品瑕疵如何,我想如今淮湘王手里应该已经有了不少鸟铳,所以金王妃那边动作一定要快些。” 尽快恶化九皇子党与淮湘王之间的关系,只要九皇子党开始防备,必然会严格控制对淮湘王的金钱与资源供给。 那样的话,淮湘王手里就算有人,也没有办法在南唐的地盘上深入研究鸟铳的打造。 听到这里,云苓不由得叹气:“唉,最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此威力强大的武器,有一天会打在大周将士的身上。 虽然这是科技发展无法避免的事情,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可当它真的到来之时,云苓还是免不了心情复杂。 宣平候也感慨良多,他习武半辈子,年轻时仗剑游历江湖,与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切磋酣战,甚至也参加过武林大会。 作为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原以为自己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终于修得功夫圆满,却发现在横空出世的强大火器面前,哪怕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拿着它也能动动指头就要了他的性命。 此番滋味之复杂,便又胜过云苓数倍了。 既为大周拥有这样的强大武器而振奋,又为传武的光芒黯淡而失意。 萧壁城明白他的忧心,却是胸有成竹地宽慰道:“放心吧师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便是淮湘王当真造出了鸟铳又如何?我们手里还有远胜鸟铳的王牌!” 宣平候打起精神:“什么王牌?” 有关炮火战车的秘密,他并不知情,这东西一直在研制改进当中。 不过现在,差不多趋近于完美了。 于是萧壁城神秘地笑了笑:“嘿嘿,您先安心给折风主持婚事,等过几日啊,我亲自带您去见一见大周压箱底的王牌,保证给您一个天大的惊喜!” “你这小子,还故意卖关子,吊起我的胃口来了!” 宣平候忍不住笑骂了两句,但神色却肉眼可见地松缓下来。 他知道,萧壁城表现的如此胜券在握,就说明所有的事情仍旧在大周的掌控范围中,无需过于忧虑。 既然如此,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晌午,御膳房送来了一桌午膳。 宣平候用过膳后短暂地歇息了片刻,就回侯府了,儿子的婚事就在五日后,他得抓紧把该筹备的事情都筹备好。 云苓道:“侯爷真是不容易,在外要沙场征战,回来还要操持后宅之事,又当爹又当妈的。” 摊上林芯这样的老婆,实在是有点惨。 萧壁城笑道:“是啊,师父以前在军营里就是如此,把将士们都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可不是又当爹又当妈。” 方才用膳的时候,还关心过沈拓的病情,这两日想必是要去探望一番的。 茶水喝完了,点心空盘了,璇玑还要忙造纸的事,也紧跟着撤了。 倒是白川还留在这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留情看,一副谋算着什么的样子。 留情瞥他,“你看我干嘛?” “嘿嘿嘿……”白川跳下椅子,突然满脸讨好地凑过来,语气要多狗腿有多狗腿,“大将军,情哥,情姐!你有没有兴趣继承一份价值万金的家业啊?” “嗯?”留情挑眉,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第 1496 章 渊源 “我没记错的话,令尊也出身自南疆风氏吧?”白川摸摸鼻子,嬉皮笑脸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这么说起来的话,咱们俩还能算是远房亲戚呢。” 留情的眼神瞬间变嫌弃,“谈钱就好好谈钱,别黏腻糊糊的套近乎。” 云苓投来好奇的目光:“对了,白川你还从来没跟我们仔细讲过,你们白家跟风氏到底渊源如何呢。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你娘也出身自风氏一族吗?” 提起生母,白川的笑容淡了些许,轻轻点头。 “不错,当初苗疆分裂之后,五仙教余众和风氏王族的旁系居于北疆,其余王族的嫡系则退至南疆,一分为二。” 苗人没有国家皇帝的概念,只有部落首领的区分,其中以风氏部落的势力最为强大。 风氏嫡系迁居南疆后,逐渐与当地的部落重新融合壮大,白家就是其中一份子。 “我父亲所在的白家,原本只是风氏嫡系麾下众多部将的一员,但他历来很有野心,想在苗疆统一的大业中成为真正的苗疆王。” “为了实现这番宏愿,他千方百计地获得了我母亲的青睐和信任,并成功求娶了这位风氏王族的嫡系公主,费尽周折谋划了几十年,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新任的南疆之主。” 云苓微微颔首,白川不姓风,但他的父亲却是南疆王,大家一早就猜测双方有姻亲关系,事实看来的确如此。 白川的父母起初还算恩爱,不过这份甜蜜在南疆王的野心之下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南北两疆分裂多年,其实双方山民早就不想继续斗争了,很多人都呼吁盼望着重新统一。不过南疆内部每个人的想法也有所不同,比如我母亲就是坚定的保守怀柔派。 “她不希望两边再打起来,毕竟北疆的首领一族也姓风,她们本就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苗人同样看中血缘传承,我母亲一直主张停战求和,重新壮大风氏一族。” “但我父亲却不这样想,因为他要做真正的苗疆王,倘若两边和好如初,王位怎么都轮不到他这个姓白的。只有两边打起来,他才有成为胜利者的机会。” 风氏是最古老的姓氏之一,苗民普遍认为他们是真正的女娲后人,心甘情愿地以他们为首。 五仙教更是自诩女娲娘娘的使者,只认同风氏一族出身的苗疆王。 白川叹了口气,“我父亲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情,为了阻挠两边和好,他甚至私下挑起南疆的内斗。弄得南疆这边的风氏族人死的死,伤的伤,等内乱平息后,王族年轻一代的嫡系后裔几乎全军覆没。” “就连我母亲,也都意外丧生于混乱斗争中。”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的恨意与怒火一闪而过。 “如今,南疆的风氏已经大不如前,几乎是反过来附庸白家而活。” “我父亲本以为,风氏没落到这种地步,其余族人便应该死心塌地的支持他了,可他实在低估了大家对于血脉的看重。” “没了嫡系传承人,大家宁愿重新回归北疆,随后停战重盟的呼声反而越来越高。”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父亲才真正着急了,故而想要找情哥回去做南疆圣女,以此稳定族人的心。” 萧壁城算是听明白了,南疆这边的风氏王族年轻一辈都死光了,甚至找不出一个能够接替王位的人,这才让姓白的趁机称王。 等称了王后,又发现压制不住手下的族人,便将主意打到了留情身上。 风老将军是个意外,他是苗汉混血,不过是王族嫡系和汉人的后代。 因为从小不受待见被逐出南疆,却反而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南疆最混乱的内斗时期,将王族嫡系的血脉延续了下来。 南疆王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顺藤摸瓜查下去,发现他不仅活着且还有一个女儿时,顿时大腿一拍,下令把人找回来稳定局势。 苗人信奉女娲,风俗中多见对母系的崇拜,所以圣女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象征。 留情只有四分之一的苗疆血脉,可就算她是混血,也是当今为数不多还继承了风氏嫡系血脉的人了。 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孩。 以至于北疆为了防止南疆王再继续作乱,狠下心找听雪阁做委托令,让他们杀掉当时被打入冷宫的风留情。 对于北疆来说,嫡系血脉很宝贵,但苗疆统一更重要。 白川继续冷声道:“呵,我是个男孩,所以他总是埋怨我母亲,怪她为什么没能生个女儿出来。如果有个女儿,他就可以让对方成为南疆的圣女,将权力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风氏有自己的习俗传统,如果嫡系生了女儿,无论如何是一定要姓风的。 留情摸着下巴思索:“你爹这么渣,他怎么没跟别的风氏女再生几个孩子?” “他?生孩子?”白川眼神讥笑,“他当初在南疆搞出那么大的乱子,被人下蛊毒报复,早就断子绝孙了。” “不过,他很久以前到是偷偷摸摸跟别人生了个女儿,可惜血脉混杂得上不得台面,呵呵……” 云苓默默吃瓜,这话说的应该就是楚云菡了,她身上可是有突厥、苗疆和汉人三种血脉呢。 南疆王游历中原的时候,瞒着所有人与一个突厥公主相恋,对方正是莲夫人。 她和南疆王两个人,一个想要振兴突厥,一个想要统一苗疆,然后就这么天雷动地火地勾搭在了一起,对中原汉土虎视眈眈。 不过,云苓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多么纯粹的爱情,不过是利益捆绑罢了。 莲夫人母女死后,南疆王还愤怒地想找听雪阁杀她,与其说是给情人报仇,不如说是无能狂怒想要泄愤。 毕竟,莲夫人一死,他没了突厥势力相助,成为苗疆王的愿望又遥遥无期了。 这么看来,难怪白川如此厌恶他的父亲,对方完全就是把他这个儿子当做工具人来看待的。 而白川之所以和南疆王对着干,想来也不是因为叛逆,而是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吧? 第 1497 章 未来的煤老板 白川低语完,收敛晦涩的神情,瞬间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 “所以啊,只要情哥愿意,完全可以回去继承南疆风氏王族的财产,除了山寨、土地、山林和牛羊之外,我们还有煤矿和银矿呢!” 留情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道:“那条件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成为苗疆的圣女,说服和带领苗人们重新与北疆联合!” 白川望着她,双眸亮晶晶的,“苗疆圣女本是属于五仙教的圣女,历任都从风氏王族中选出,如今这一任圣女原该是风息颜,但她现在同时担任了教主和女王,所以这个位置就暂时空了出来。” “情哥,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正因为你是苗汉混血,所以你成为圣女才意义非凡。” “风息颜问起你来时,便是这么说的,圣女之位为你而留!” 以留情代表南疆风氏嫡系,由她带领苗人们回归北疆,意味着分裂已久的风氏王族嫡系与五仙教再次重归于好,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苗疆统一。 与此同时,她又有着汉人血统,且在朝廷身居高位。 这不仅能让南北两疆统一,更是代表着相互敌视纷争数百年的苗汉两族正式握手言和。 留情也明白了这件事背后象征的意义,不过没有立刻点头。 “我对此很感兴趣,不过我记得你们那个圣女……好像不太正经啊,一辈子不能嫁人,还得任劳任怨的为别的男人净化身心。” 说是净化身心,具体怎么个净化法懂得都懂。 苗疆某些部落有走婚风俗,中意的男女看对眼后便同居在一起,但却并不结婚,他们认为这是反抗包办婚姻,爱情自由的表现。 如果生了孩子的话,也是由女方来抚养,男人只负责抖一抖就完事儿。 所以走婚的男女一辈子可能会经历很多人,孩子生下来不知道谁是爹的情况屡见不鲜。 而圣女和普通苗女的区别在于,普通苗女有是否走婚的自由,而圣女没得选。 “且不说我现在是已婚人士,如果要净化身心的话,我怕是只能用拳头帮他们了。” 先说好了,她只想挂空职领薪水,承担义务是不可能的! 白川轻咳一声,正色道:“这一点情哥大可放心,我们那边也不是每个部落都如此。大家因为相同的信仰而凝聚在一起,但风俗却各不相同,至少风氏一族追求的便是一心一意。” “待情哥与我重掌南疆,此前的旧律当然一概作废!” 南疆圣女起初并不需要承担这种责任,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这些年来风氏一族衰弱,其他部族崛起,规矩才随着风俗而改变。 留情闻言,这才痛快利落地答应下来,语气兴奋地搭上白川的肩膀。 “好,那一言为定!你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咱们找个地方喝茶,仔细说说那个什么煤矿和银矿……” 她得把南疆的家底摸清楚才行,看看到时候能分到多少。 顾长生双眸含笑地看着她雀跃激动的模样,甚是宠溺地摇了摇头。 当晚,留情在通讯族群里的昵称便从“首席铲屎官”变成了“南方煤老板”,看来跟白川谈判分赃结果很愉快。 身为南疆小王子,白川在这场交易当中,倒是把大部分利益都让给了留情。 并非他生来大方慷慨,而是他从风息颜那里索要了一种极为珍贵的宝贝,为此他必须做到承诺的事情,将圣女带回去,助力对方统一两疆。 想起昨晚容婼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白川不由得勾唇一笑。 只要是为了喜欢的姑娘,做些牺牲也是值得的。 …… 白川跟着宣平候一起回京城的消息,容婼起初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那个欠揍的扫地工一去便是半年,在这期间更是该死的一封信都没有给她写! 明明说好要赶回来庆祝她从清懿书院毕业,结果新生们都开学一个月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初秋的傍晚,容婼独自静坐在京城图书院的阁楼里发呆。 她现在是鸿胪寺一名小小的八品典籍翻译,官职虽小,事情却不少。 今天都周五了,还在图书院里继续书籍翻译的工作。 老师给她安排的这个职务也是够折磨人的,明知道她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却硬是要把她拘在房间里坐牢,想来是故意要磨砺她一番吧。 这一个月以来,容婼的确变得安静沉静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挚友和同窗们的离开,也或许是那个聒噪的家伙不在身边,让她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寂寥。 “唉……这就是清砚说的,长大的滋味吗?” 如果长大意味着别离与感伤,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 心思早就不知飞远到了何方,容婼站起身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肢和肩膀,趴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 天已经昏暗下来了,再看书伤眼,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但一想到回到家中,便又要面对父母无尽的唠叨催婚,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风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思念日复一日,像庭院角落里堆积的秋叶,怎么扫都扫不完。 他如今在做什么呢?还好吗? “这么久都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呸呸呸!乌鸦嘴!” 容婼喃喃说着,又懊恼地飞速改口。 “菩萨莫怪,大仙莫怪,刚才是我昏了头胡说八道,作不得数,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 就在她自顾自念念有词的时候,忽地有一双手从背后伸出来,蒙住了她的双眼。 第 1498 章 情蛊 “谁!” 容婼吓了一跳,本能地抬手肘击后方,却听一道熟悉的痛呼声响起。 她心尖轻颤,猛地转过身去,便见念想了数个日夜的那个人正站在面前。 白川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她比半年前瘦了不少,闷闷不乐的模样罕见地生出几丝多愁善感的气质,叫人心生怜惜。 看着容婼傻乎乎的呆样,他眸中亦是掩饰不住的神采飞扬,正要扬起笑容调侃两句,却猝不及防被揪起耳朵一阵河东狮吼。 “你这个挨千刀的玩蛇佬!这半年来死哪儿去了,连封信也不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什么犄角旮旯里去见了阎王!” “不寄信就算了,回来了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提前打吗?我还以为站在这儿的是你的魂儿呢!” “早知道你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不如干脆听了我娘的话去相见相见那些小公子算了,省得你十年八载不回来,让我等到老眼昏花都等不出个屁来!” “嘶!啊呀呀……疼疼疼!” 白川痛叫起来,体感着容婼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当机立断捂着胸口浑身瘫软地往她身上一倒。 这一倒差点没把容婼压趴下,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扶住了对方。 “你干嘛!” “我……我……”白川紧绷着脸,语气虚弱,“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寄信的,实在是这一天路途凶险……我能保得住性命已是老天眷顾,无暇顾及其他。” 容婼脸色猛地一白,慌慌张张地强撑着他站稳:“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很严重吗?我刚刚是不是撞到你的伤口了?” 她一边说着,急匆匆地在对方身上摸索,顾不得阁楼的房间门未关,便扯开了白川胸前的衣襟。 既没有浸血的绷带,也没有可怖的刀伤。 容婼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狠狠等他一眼:“敢耍我,你真是胆子肥了!装也不知道装点像样的,信不信老娘把你打得爬不起来!” 说完,没好气地将他往旁边一推。 白川却摇晃着跌坐在地上,侧靠着椅子不住地咳嗽起来,眉头紧锁。 “我……我没耍你,北疆内部局势混乱,我在那边时被牵扯入五仙教的内斗之中,不慎中了教内叛徒的奇毒,整日浑浑噩噩地睡着不复清醒。” “幸亏有听雪阁弟子的舍命护送,我才能撑到回大周,让定武侯带我回京城来见你。” “不是我回来不提前告知你,我只是太急着见你了,一清醒便匆匆四处寻你……” 容婼顿时一怔,“你和定武侯一起回来的?” 她听父亲说起过,定武侯在昨晚深夜时分抵京,今天宫里特地为他设了接风宴。 白川自苗疆回来,原是该先去见天子夫妻的,可他现在却没有去宫里赴宴,而是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容婼瞬间信了七八分,只当他是因中毒卧床才未去赴宴。 “你中了毒?严不严重?”她顿时慌乱起来,连忙上前去扶白川,“你的毒术不是很厉害吗!平日里又玩毒蛇又弄毒蝎的,怎么还会着了别人的道?” “那毒要不要紧?你这个傻子,跑来找我做什么,该进宫找老师给你治病啊!快快,我带你进宫,快让老师给你看看!” 白川抓住她的手腕,无力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中的是一种特殊的蛊毒,把云苓请来也没用的,索性这蛊毒不会要了我的命,便不要告诉他们了,我不希望他们因此而对我感到愧疚。” 听到这话,容婼脸色愈白,浑身都在发抖。 苗疆在汉人眼里自古多诡谲邪门,白川此去凶险万分,她不是不知道会有性命自由,只是这半年来一直克制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他总是在面前吹嘘卖弄自己的本事,更在她面前表现得无所不能。 可如今最不愿想、不敢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什……什么蛊毒,当真不会影响性命吗?你不要骗我!是哪个王八蛋给你下的毒,你告诉我,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捅成筛子!” 容婼胸口起伏,满面怒意,声音却控制不住地丝丝颤抖,染上几分惧意和哭腔。 白川眼神一软,该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道:“给我下蛊的是北疆五仙教的一个苗女,不过她已经死了,你别生气。” “你让我怎么能不生气?”容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睁大眼睛看他,“好端端的,她干嘛要给你下蛊,什么仇什么怨哪!” 白川叹了口气,神色略显忧伤:“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这副出色的皮囊,我也没想到去一趟北疆,竟能被五仙教的弟子看上。” “我说我是代表大周来谈合作的,她就顺势要求我与她成亲来彰显诚意,可我发过誓此生只爱你一人,自然不可能再答应别人的求爱。” “没想到她便将我记恨在心,甚至在叛徒身份暴露之后,不惜在死前对我种下绝情蛊……” 容婼鼻子酸得要命,却还是力作坚强,“绝情蛊是什么?既然不会要人性命,为何你看起来如此痛苦?” “因为,这是绝情蛊啊……“ 白川眸光深深地看着她,“此物乃五仙教独有,若是身中此蛊,一旦情动便会遭受噬心之痛,除非能断情绝爱忘掉所爱之人,否则只要一想到对方,一看到对方,就会痛不欲生,这便是她对我的诅咒。” 所谓情蛊,容婼曾在很多话本小说中看见过,笔者总是将它们描述的玄之又玄,令人心生惧意。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东西有一天会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所以,他刚刚才会忽然虚弱不堪吗? 可明明痛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醒后的第一刻还是选择来见她。 容婼怔怔地看着白川,泪水一点点在眼眶中聚集,直至划落。 【白川:我这演技,怎么也值得一个奥斯卡小金人】 第 1499 章 傻姑娘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这个笨蛋,傻瓜!痛成这样干什么还来找我,你非要给自己找罪受吗!”” 容婼喃喃地说着,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继续流。 看着白川难受的模样,想到他今后时时刻刻都要忍受蛊毒折磨之苦,她的心就好像也被刀剜一样的疼。 红尘相守本就不易,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她,难道她注定不能和两情相悦的男子在一起吗? 她本想说‘你以后都别来找我了’,可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不出口。 既舍不得,也没有勇气。 白川冲她强撑出一个笑容:“不见你难道就不会痛了吗?如果要我不爱你才能解脱,那何尝不是一种比死更痛的折磨,与其如此,我宁愿一辈子都记得你,至少就算痛着,也还有你在身边。” “别说了,你别说了……” 容婼忍不住呜咽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这辈子都没哭成这样过,哪怕是和柳清砚分别的那样,也不曾如此痛苦狼狈。 可此刻眼前的人比她更痛,而她却连让对方忘记自己都自私的说不出口。 “就、就没有……呜呜,难道就没有办法,能让你好受一些吗?” “有倒是有,比方说,若你用力些吻我,可短暂为我缓解片刻痛苦。” 容婼抬手胡乱抹着眼泪:“呜呜,真的吗?你是不是在哄我安心,那样你不会更痛吗?” “自然不是……绝情蛊会让动情之人遭受噬心之痛,但其心之所系,情之所归之人恰恰是最好的解毒良药,亲吻、交合,皆可压制体内蛊毒,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传闻中,许多身中此蛊的人都是爱而不得才折磨一生,阿婼……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容婼没有回答,她低头靠了过去。 换做平时,她还能敏锐地从这番破绽百出的离奇说辞中察觉到不对劲,可如今她哭得脑子懵懵的,全是一团浆糊。 白川看着眼前双眸紧闭的姑娘,舌尖品尝着温热咸苦的滋味,眸中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姑娘啊。 他想自己没有看错人,舍弃许多换来的都值得。 白川闭上眼睛,手掌紧扣容婼的后脑,延长这好似没有尽头的相思之吻。 良久良久之后,容婼感觉他气息平稳多了,方才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观察他。 “你感觉好些了吗?” 白川舒展眉头,用力点了点头,摸着唇冲她一笑:“真的好多了哎,谢谢你,阿婼。” 容婼这才止住了眼泪,眸光闪烁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我们明天就去办婚书吧。” “嗯?” 话题跳跃太快,白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办婚书,你把刚才不是说,交合也能……”容婼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地道,“就这样定了,反正顾院长成亲的时候也只领了婚书没办酒席,他们管这个叫裸婚!” “明天我把文书证件偷出来,办了证就可以行夫妻之实了,那样你会好受更多吧?” 白川暗自汗颜,感觉一不小心好像玩得有点大了。 这要是骗着容婼跟他“私奔”,回头镇国公府不得满城追杀他。 毕竟,他如今在容婼爹妈眼里的身份还只是个清懿书院的打工仔呢。 “不,阿婼,你有这份心我很感动,便是现在去死也值了,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不想太过潦草简单。我曾经许诺过你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便说到做到。” “至于我的蛊毒……其实还有另一种办法可以压制,只是怕会让你吃些苦头。” 容婼一听,精神瞬间振作起来:“什么办法?我不怕疼的!” 白川坐直身体,这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极为精致小巧的瓷盒,看上去只有胭脂盒的一半大。 “唔,那苗女死的时候,我从她身上找到了绝情蛊的母蛊,听五仙教的人说,这是她用来控制我的。养蛊之人能够用血液喂食母蛊,从而让我体内的子蛊平静,缓解我的痛苦。” 白川一边说着,一边将瓷盒的盖子打开。 只见不染纤尘的青色瓷底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仅有半颗米粒大小的小虫,通体呈莹白的半透明色,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如今她虽然死了,但是用我所爱之人的血液来喂养此蛊,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所以阿婼,你……” 不待白川说完,容婼已经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头上的簪花。 “你这个傻子,怎么不早说,这么大点的小虫子能吃多少?我便是喂养它一辈子也没问题的!” 锋利的尖端刺破小拇指,她将指腹贴在瓷盒边缘,用力挤压着血液流出。 似是嗅到了香甜的血液味道,那安静的米粒儿动了动,伸出极为细小的触角碰了碰殷红的血珠。 下一秒,便在容婼目瞪口呆的视线中,以闪电般的速度沿着瓷盒便爬到了她的指尖上,瞬间钻入其中不见了。 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 “这、这……” 容婼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睁大眼睛瞪着白川,等待着他给出新的说辞解释。 却见白川一改刚才的虚弱萎靡,神采奕奕地对她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 “嘿嘿!逗你玩的啦,没有什么苗女,也没有绝情蛊,我好好的呢,你快别哭了,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多难看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跟你说啊,这可是我特地从五仙教带回来的无敌大宝贝,往后你……” “白川!!!” 不等念叨完,回应他的是一声包含滔天火气,足以震翻屋顶瓦片的怒吼声。 “你、给、我、滚、蛋!” “滚蛋!!!” 第 1500 章 白川的礼物 容婼刚才有多担心难过,现在就有多生气,整个胸口都因升腾的怒火而起伏不断。 白川被这一嗓子震得头晕耳鸣,眼看她双眸都好似要烧起来了,赶紧爬起来拿了桌子上的糕饼喂她。 “别气别气,我这不是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跟你开个玩笑嘛!” 所以就又逗她哭,又逗她气的? 容婼对他怒目而视,气得说不出话来。 白川这才又赶紧端茶递水的,“你呀,从前在书院里的时候天天想着贪玩,如今做了女官,倒开始废寝忘食起来了。” “来,喝茶吃点心消消气,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你在这儿忙了大半天,晚间连饭都顾不上吃,专程跑到城南去给你买的。” 这姑娘也是太专心,连他推门而入都无所察觉。 “别一句话都不说嘛,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给你带了什么毕业礼物回来吗?” 容婼垂眸扫了眼桌上的精致点心,火气勉强消散了两分。 亏他还记得她喜欢的口味和款式。 “你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了?”容婼本就有些饿,顺手接过点心用力咬了一口,没好气地道,“别告诉我就是这盒点心!” 她看白川两手空空,也不像还藏有什么礼物的样子。 白川笑着坐到她身边,“刚刚那条虫子,你就没想过问问到底是什么吗,不怕我给你下毒?” 容婼塞满糕饼的腮帮子鼓成仓鼠,含糊不清地道:“量你也没那个那个狗胆,不过那条虫子是什么,不会真是给我带回来的毕业礼物吧?” 虽然有虫子钻进了体内,但她没有惊慌担忧过一秒,因为她知道身旁的人绝不会害自己。 “方才那条虫子叫做灵蛊,是我从北疆五仙教中带回来的。”白川的神色认真了起来,“它不仅能滋养强壮你的身体,还可以让你百毒不侵,从今以后免受虫蛇与毒药之苦。” “真有这么神奇的蛊虫吗?像话本里描写的那样?”容婼不自觉睁大了眼睛,“连云苓老师的医术都做不到这一点哎,那我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白川轻笑一声:“百毒不侵只是一种说法,它当然没有话本里描述的那么神奇,让你中了奇毒还能不痛不痒,但也绝对是世间罕见的宝物了。” “寻常人若被剧毒之蛇咬上一口,几个时辰内便会毙命,可若体内有灵蛊在,再猛的毒缠身,它也能保住你一条性命,然后慢慢清除体内的余毒,直至修养痊愈。” 如果让云苓来评价的话,在这个没有抗蛇毒血清的时代,灵蛊绝对是足以引起医学界地震的存在,会有无数生物学家和医学家为之激动研究。 毕竟哪怕是在二十三世纪,野外遇上罕见类毒蛇,医疗急救条件不高的情况下,致死率依然很高。 所以在容婼看来,就算灵蛊没有话本里描述的那么神奇,但也绝对是玄妙之极的东西了。 她不由惊声道:“这、这么厉害的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此物是北疆五仙教的至宝圣物,一只灵蛊通常需要耗费几十年的心血方才能养成,但幼蛊的存活率极低,对制蛊之人的能力要求极高,很多天分绝佳的巫蛊师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养成一只。” “而当蛊虫寄生之主死去,灵蛊也会随之死亡,不可存活保留。所以在苗疆,历来只有五仙教的教主和风氏一族的王,才能将灵蛊种入体内。” 这就是五仙教的厉害之处,他们与那样可怕的毒物打交道,还能安然无恙。 哪怕放到整个苗疆,也是令山民们崇敬的对象。 白川继续解释:“如今五仙教所拥有的灵蛊一共也就两只,但风息颜既是教主又是女王,恰好还留有一只灵蛊,我便向她讨要了此物。” “她肯把这么珍贵的蛊虫给你?”容婼全然被此物的珍稀程度震撼了,“你……你拿什么去换的?” 专供于教主和王族护身的圣物,她绝不相信对方能轻易拿给外人,白川必然付出了她所想象不到的代价。 然而白川却笑着耸了耸肩:“无非就是答应帮她统一苗疆,替她做点事罢了,一文钱都没花哦。” 统一苗疆,他说的轻松,可容婼那么了解他,想想也能知道为了这四个字,他要付出多少。 这意味着整个平复南疆的担子都压在了白川身上。 他是南疆王唯一的血脉,这样做不仅要亲手垫付父亲过往半生的基业,还拱手送出去了许多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财富、权利、地位……而换来的,也许是数不清的骂名和仇恨。 毕竟整个白家如今并不愿意归顺风氏,屈居于他人之下。 容婼呼吸一滞:“你真要放弃掉白家吗?” 白川虽然姓白,但他母亲是风氏的公主,所以选择风氏的立场并无问题。 容婼想过他会促成这件事,但没想过是以这种尖锐的方式,原以为会更温和些的。 晚风中,她似是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正是没有放弃白家,我才会选择这样做啊,北疆正未来可期,而南疆的结局是一眼能看到尽头的。” “如果我不想办法控制白家的局势,真到了动手打起来的时候,五仙教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从来都不认为白家有资格做女娲娘娘的侍从。” 如果说刚来大周的时候,白川还只是单纯的想给父亲添堵,成为他统一大业上的绊脚石。 那么当他亲眼见过大周王朝的实力,又看见南疆糊涂愚蠢地和淮湘王站在同一条船上的时候,他就不得不入局插手了。 他不对南疆和白家动手,以后动手的就是连天的炮火。 所以白川觉得,他乐意为风息颜做这件事,还能得到一只灵蛊,何乐而不为? 容婼沉默了一下,揪心地道:“那往后你怎么办?” 将来苗疆统一,他这个南疆小王子就是最尴尬敏感的存在,北疆人不会全心接纳他,南疆人也会怨怪他,里外不是人。 “不是还有你嘛,到时候我可不敢再回去,只能指望容婼大小姐好心收留了。” 白川故意作了个卖惨的姿态,等南疆知道他这个“叛徒”跟敌人里应外合干的事情,怕是能把他手撕凉拌了。 第 1501 章 赤子真心 容婼说不清心里是何等复杂滋味,过往这三年里,白川陪在她身边帮了她很多,每次遇上烦心的事,他总有办法让她忘却烦恼开心起来。 可到了眼前这种时候,她也想为对方排忧解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更重要的是,灵蛊这样的稀世珍宝,他竟然不留着自己傍身,而是种在了她身上。 想到这里,容婼不由得急声骂道:“你是不是傻!明知道讨不了好果子吃,当然是把灵蛊种在自己体内护身啊,给我做什么,我又用不上!” “快,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玩意儿从我体内弄出来,我不要它!” 她焦急地反复摸着右手和腕部,却不知道那小虫子已经钻到了哪里。 白川仍不急不慌,嘴角噙笑地抓住容婼的手腕,得意洋洋道:“哎~以我这样厉害的本事,别人想要伤到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自然用不上灵蛊。” “但你就不一样了,平日里傻乎乎的又冲动,还总爱往外面跑,回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都不知道,可不得以防万一?” “再说了,我以后还得指望你呢,要是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盯上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白川说完,夸张地做了个西子捧心状。 容婼将他这副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样看在眼里,气得直翻白眼,心中急切更甚,简直恨不得当场给他两个爆栗。 “你才蠢呢!我堂堂容家大小姐,谁猪油蒙了心敢犯到我头上来,便是想坑蒙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就算他们真有这个胆量,我又岂是吃素的,大周京城守卫森严,可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能随便潜伏进来的。” “真要硬碰硬,吃亏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她气冲冲地挥舞着拳头,却被白川紧紧握住。 “但我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要是因为我的缘故,让旁人的怨恨迁怒到你身上,到时候该怎么办?” 青年沉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婼的眸光再次落在白川身上,他不知何时已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目光认真而深邃地看着她。 “阿婼,我不能接受你出现一丁点差错,哪怕这种可能只有万分之一,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更重要的是,你曾经说过你的梦想,你说你想要走出金阳城,走出大周去看一看,游历万千山川,看遍诸国风土人情。” “如今,你已朝着这个梦想踏出了第一步,尽管前方的路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美好。” “我想在将来与你同行的路上,成为你最信任牢靠的后盾,而不是绊脚石。” 容婼的梦想,白川一直都知道。 这个天真义气的姑娘对外面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心,更热爱冒险,不怕吃苦,从来不愿像她的母亲、祖母那一代的女性一样,半生都只拘束于后宅这一方天地,甚至一生都未踏足出金阳城一步。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她们一定程度上失去了自由和探寻人生的多种可能性,也同样被保护,换来了安稳的生活。 容婼的父母会发愁她进入鸿胪寺任职,希望她换到六部其他地方做女官,然后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品性温良的世家公子,举案齐眉过完顺遂美满的一生。 但在白川的人生字典里,爱和保护的方式有很多种。 他会无条件支持容婼的梦想,然后在途中同她一起披荆斩棘,想办法面对遇到的所有困扰。 游历万川也好,成为鸿胪寺女官也好。 将来走出金阳城,她会经历许多终生难忘的美好,也会避无可避地遇上人心险恶。 “对你,我从来都放心不下,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够遵循内心的想法,不管什么时候想走就走,去任何地方。” “这只小虫子……就当做是我从女娲娘娘那里求来的保护灵吧。” “它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就像我一样。” 容婼怔怔地听完,内心无法言喻的触动,眼泪忽而就如决堤般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她出身不凡,自小就受尽宠爱,可像白川这样懂她的人,有生以来还是头一个。 “啧,怎么又开始哭了,感动坏了?” 白川笑着打趣,抬手给她擦眼泪,这次却怎么也擦不干。 他这才慌神了,有些手脚无措地放低声音哄她。 “怎么了,是对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不满意吗?还是怪我刚刚开玩笑开过火了?” “又或者我回来的太晚,没能遵守走之前给你的承诺,让你不高兴了?” 容婼抽泣着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摇头,末了一头扎进白川的怀里,死死地抱紧他。 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不止是灵蛊,还有眼前人的一片赤子真心。 “哎呀……等下又要把眼泪鼻涕抹得我衣服上到处都是了,算了算了,谁让我是大小姐的小跟班呢。” 白川无奈地说着,眼神却满是温柔和宠溺。 渐浓的夜色下,窗外亮起一盏盏华灯,将地上二人相拥的身影拉得极长。 良久之后,才隐没在安静的云层中。 第 1502 章 她是个很奇特的人 秋高气爽,郊外的麦田在风中掀起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波浪。 丰收的喜悦中,宣平侯的归京冲淡了前些日子送行学生们的别离伤感。 他回来之后,侯府紧张有序地张罗了几日,便正式迎来了叶折风和蔷薇的大婚之喜。 准备接亲的当天,萧壁城专程来给叶折风送了特制的婚服和冠冕。 热情喜庆的红色衬得他这样沉静的人都显露出意气风发之色,模样英俊潇洒。 这几年来,身边的弟兄好友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早早抱上了大胖小子或是闺女,唯独叶折风还单着,婚事没个着落。 如今他也终于找到了归宿,有了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萧壁城喜悦欣慰之余,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伤。 他与顾长生等人算得上是连襟,抛开这层特殊的关系,叶折风毫无疑问是他关系最亲近要好的哥们。 想想转眼间彼此一同习武的青葱岁月再不复返,便有种时光可忆不可追的怅然失落。 想到这里,萧壁城看着一身红色婚服,面露期待与紧张的叶折风,眼眶不由得有些发酸。 陆七眼尖地瞥见,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嚷嚷起来。 “哎呦!快看陛下多舍不得叶大人啊,都哭着抹眼泪了!” 萧壁城一僵,红了一半的眼眶迅速褪色,恶狠狠地瞪了陆七一眼:“你瞎啊,胡说八道什么,我哪儿哭了。” 叶折风看出他神色的不自然,却是会心一笑,难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哟?竟然还会为了我哭呢?” “别太难为情,让我仔细看看,还真是。” “不就是成个亲么,又不是大姑娘出嫁十里地往后见不着了,别太舍不得,回头照样一起出来喝酒。” 当初萧壁城登基大婚的时候,他也是差不多的感受。 萧壁城嘴硬地道:“谁难为情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儿大不中留,我现在跟你爹的心情是一样的。” 男人嘛,任何时候都要在彼此间占点辈分上的便宜。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人都看破不说破地笑起来。 萧壁城暗自咬牙,原本还想着放这小子一马,这下就别怪他不做人了。 他黑着脸借口尿遁暂离房间,从空间里摸出之前早就印好的照片彩纸。 纸上的叶折风像个流浪汉一样邋里邋遢,被五花大绑着捆在椅子上,和椅子一同七倒八歪地横在一堆酒坛里。 萧壁城将图纸折叠好,一股脑地塞进了给叶折风两口子准备的随礼红包中。 宣平侯坐在房间里,笑看着他离去,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感慨道:“六年多不见,壁城比之当初真是判若两人啊。” 变得生动了,亲切了,有温度了。 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总是被阴云笼罩周身的少年截然不同。 宣平侯以前与萧壁城相处的时日最多,对方在军营里的七年更是与他同住一个营帐,故而如今的感受也是最深的。 “他很幸运,娶了一位好妻子,好皇后。” 只是和云苓短暂地相处了两天时光,他便知道萧壁城如今的模样都来自对方的气质浸染。 就连叶折风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是啊,她是个很奇特的人,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改变了很多。” 回想当初的一切,他也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一个让他们敌视憎恶的女人,竟会将所有人都紧紧地凝聚在一起。 如果有人告诉六年前的叶折风,未来他的姻缘可以说是由云苓一手促成,他绝对会认为对方疯了。 但是现在,他对云苓只有无法以言语诉说的感激。 壁城很幸运有她这样一位妻子,他们又何尝不幸运,被这样的她视作朋友。 震天响的锣鼓唢呐声中,叶折风在黄昏时刻骑上白鬃骏马,接回了喜轿中的新娘。 蔷薇的父母已不再世,公子幽为她安排了一个书商之女的身份,从听雪阁里请来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以蔷薇娘家人的身份主持婚事。 百姓们乍闻侯爷之子竟娶了一个名不经传的书商之女,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本还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待看见那将官道堵的水泄不通的十里红妆后,通通只剩下了感慨和艳羡。 “这是哪位富家千金,怎么不曾听闻过?”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金王爷的远房表姐,虽是平民出身,这般岁数便已经在中原四国开了上百家书肆了!” “嘶……原来是财神爷家的,难怪这般阔气,好生厉害啊。” “所以啊,平日里说什么老姑娘二十岁嫁不出去就没人要了都是屁话!还得是自个儿有钱有本事,看人家姑娘这把年纪了,侯爷之子还不是八抬大轿请入门!” “不错,我要是没记差的话,李相府那位嫡小姐也是二十岁才成亲的。” “还有容家那位小姐,如今做了鸿胪寺的女官,我堂哥的家世本配不上人家,非说人家年纪大了,配她绰绰有余,结果人家姑娘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就是就是,只要自个儿有本事,哪里用得着愁婚姻大事,便是不嫁人了也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 蔷薇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已经不年轻了,她早预料到婚事中会有人议论自己的年龄,也并未当回事。 却不料舆论走向与她所想象的截然相反,姑娘们提起她都是称赞羡慕的,酸话贬低的反倒是极少数。 在这场“跨阶级婚礼”和清懿书院女学子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开始有更多姑娘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宁肯外出学一技之长,也不肯到了年纪就匆匆嫁人。 久而久之,大周女子渐渐不再以大龄未嫁为耻,反而认为是进步的象征。 姑娘们的念想也不再是做什么三从四德、贤淑良德的好妻子、好母亲,转而将理想的目光看得更深更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 1503 章 炮火战车 儿子的婚事尘埃落定,宣平候心里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赴宴时与人交谈往来都神色轻松不少。 他甚至觉得一夫一妻的新政策很绝妙,“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如此一来后宅里的纷扰便也不再惹人烦恼了。” 这世上并非所有男人都向往妻妾成群,宣平候就属于那种宁缺毋滥的人。 他年轻时就不擅长猜解女子的心思,一到女人多的场合就头大,故而才会被林芯这样的女人随意拿捏算计。 不过他也并非愚钝无知,只是对风花雪月之事向往不多,恰逢林芯一心想嫁与他,腹中又有了孩子,便干脆不计较那么多了。 后续不曾纳几房妾室,也是担心顾全不好后院,烧起大火来。 他奉武安公之命替萧氏王朝守江山,断不能被那些事情分散了心神精力。 所以到了叶折风成亲的时候,宣平候是打心底的高兴。 蔷薇的底细他全都知道,也摸清楚了对方的人品和可靠性,并不介意她的特殊出身,反倒十分欣赏她的能力。 在他看来,孩子们两情相悦,又能携手进退,将来怎么看都只会比他这辈子过得更好。 “从今往后,你们夫妻一体,切记多相互体谅,不可妄自平生猜忌。折风嘴笨不善言,平日里是个闷葫芦,他若惹了你不开心,该骂便骂,千万别自个儿忍着,否则他怕是连你在气什么都不知道!” “骂一骂,他才知道哪儿错了,吵一吵,把话说开误会也就没了,如此一来方能长久下去。” 蔷薇笑着,听着宣平候的关怀不住点头。 挽起妇人发髻后,她在长辈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许多,说话倒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俏皮。 “有您这番话撑腰,往后我可不会惯着他,不过啊,叫他任打任骂就算了,不然全京城的人还以为他娶了个母老虎回家呢!” 屋内响起哈哈大笑声,叶折风却是脸色微红地揉了揉鼻子。 用不着打骂,光凭蔷薇手里有他最狼狈的证据,他也不敢随便惹媳妇儿生气,不然重则一世英名形象尽毁。 也不知道萧壁城从哪儿弄来的图,完美还原了他在花楼里买醉的样子,还那么逼真。 现在画师的画技已经如此高超了吗? 但等叶折风见到军械监制造出来的炮火战车以后,他便觉得那图纸画技再高超,也比不过此庞然大物给人的千分之一震撼。 两人新婚后的第三天,萧壁城就带着宣平候与叶折风夫妻,亲自前往郦城远郊去参观兵部的秘密制造基地——枪炮厂。 “师父,所有的大周鸟铳便是从这里被制造出来的,从第一把鸟铳问世到现在已有六年,共计造有两万五千多杆,改进了不下十次,五种款式。” “除去秦楚两国贸易往来和赠予的数量,我们手里还有至少一万八千杆。” 萧壁城说到这点的时候颇为自豪,枪炮厂的效率为平均每年制造六千把鸟铳,这些年来技术不断改进,朝廷大力投入白银,如果不是花在炮车研究上的精力太多,速度还会更快。 宣平候神色振奋,连连拍手叫了三声好,“你小子!还当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啊!” 他远在边关,并不能及时知晓军器监的最新情况,但这个数量比他预估的要高很多。 这两年北秦和东楚也在研制属于自己的鸟铳,负责刺探情报的人说,他们几乎一年就能造八千杆,但质量却远不能与大周鸟铳比。 宣平候原本还担心大周被这两个资本雄厚的邻国赶超,如今却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相比鸟铳,更让他震撼的是炮火战车。 整整十辆炮火战车,炮口共有三种直径大小,有用于野外战场的、攻城的,还有守城的。 黑压压一片依次停放在空地上,罕见独特的造型带来一种神秘的压迫感。 为了解约炮弹,萧壁城并未选择一一演示,只让炮火手演示了一辆中型火炮。 “轰”一声巨响后,天摇地动,山崩石裂。 满天的沙尘与碎石飞扬,待烟尘散去,远处的山体赫然缺了一个大口子。 宣平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嘶……这炮火的威力竟恐怖如斯?” 这简直是神话场面照进现实! 方才的演示算距离较近,所以萧壁城特地安排了盾阵掩体,他还觉得百米开外的距离,朝远处打出去的炮火对后方能有什么影响。 直到炮火炸开山体,举盾的将士都被震翻了好几个,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火力有多么威猛恐怖,仿佛脑海里还回荡着不曾断绝的巨响。 “哎哟,真是吓死我了。” 蔷薇颇感心惊肉跳地握紧叶折风的手,咳嗽着拍掉头发上的沙尘。 她行走江湖时见惯了打打杀杀的场面,这会儿都不由得脸色微白。 “听说小元宝之前给东楚那边送过去的炮火,在海上打起来的时候,威力之大能将浪花炸起数十米高,那时还觉得传言太夸张,如今亲眼见了,才知所言非虚啊。” 萧壁城心底也难掩骄傲雀跃,“这架中型火炮重八百多斤,射程之远可达五里地,作攻城炮的话还差了点威力,日后或许能用在主战场上,只稍有这么一辆,也足以对战局造成碾压性的优势了。” 这辆是用于野外战场的,璇玑其实还花了很多重量为四五十斤的轻小型炮火图纸。 只是大周想要先造出几辆攻城和守城级别的超级王牌,故而尚未来得及对小型炮火投入研制实验。 他在现代世界见了太多令人咋舌和难以想象的高科技,对此场面习以为常。 可宣平候等人就近乎惊愕到表情管理失败了。 他难以置信地道:“五里地的射程,你当真?” 萧壁城不多言,这次命将士朝着更远处的山体投了一炮。 不如刚才近距离感受那么震撼直观,但倒塌炸裂的树木和飞天的惊鸟,也足够使得宣平候沉默。 这等威力在萧壁城看来,竟然还不足以用于攻城之战。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辆炮身巨大,据说重大一千多斤的炮火战车。 这神器要是点了火,还是何等场面,他难以想象。 蔷薇也觉得心惊肉跳:“我的天……她们师门几个这是都造了些什么怪物出来啊……” 【作者:抱歉,5月回老家看病去了,没有办法保持稳定更新,会争取尽快恢复】 第 1504 章 容湛的巧思 移山填海,天崩地裂,神仙再怎么厉害也只是话本中的一笔。 可现在炮火战车展现出来的效果,却是超越世人认知的绝对力量。 叶折风喃喃道:“南唐之战,我们要是输了才不可思议吧?” 别说南唐了,放到绥城战况最恶劣的时候,有炮火战车做王牌,东西突厥联合起来都未必打得过他们! 如果今天尉迟烈也在场,一定会庆幸自己选择与大周结盟是最正确的选择。 否则草原地势平坦开阔,他们连躲都没处躲。 宣平侯震惊过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难怪你们几个胸有成竹,此前还想年轻人多傲气,如今看来倒是谦逊得很啊。” 他要是造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绝对忍不住到处炫耀。 可云苓等人不仅表现十分平静,还悄悄摸摸地把秘密藏了这么久,让他这个中年人都佩服起小辈们的定性来了。 萧壁城一笑:“王牌嘛,自然是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再出手。” 宣平侯神色欣慰,“八年前我们和突厥交战的时候还需有北秦联军相助才能抵御,如今竟是有不惧与中原诸国一较高下的实力了。” 再想起南唐的焦灼局势,众人已是神态镇定,信心满满。 待宣平侯等人平复心情后,萧壁城一一讲解起炮火战车制造和运行的原理来。 这些炮火战车重达数百斤到数千斤,在不久便要由宣平侯负责秘密运送到襄州城里。 萧壁城打算运六辆过去,一辆守城,一辆攻城,三辆轻小些的用于野外遭遇战。 至于最后一辆小炮车,则是运到北疆的地盘中去。 苗人居住在山里,炮火战车能发挥的实力有限,重型炮火难以运输不说,打起来也容易误伤自己人。 倒是轻型炮火便利许多,利用好地势差的话,一辆也足以让北疆攻守兼备了。 所有战车都是可以拆卸分装运输,最后再重新组装的。 蔷薇负责安排听雪阁的人协助此事,故而这次也被带过来亲眼参观。 宣平侯在枪炮厂中待了整整半个月,才将一切计划事宜的细节都尽数掌握。 “没问题,待兵部安排好行程,我便立刻出发护送炮火战车前往襄州!” 这么多战车运输起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路上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宣平侯唯恐那南唐老皇帝撑不过入秋,使得边境局势骤变,说什么也不肯多歇几天,待兵部一送了书函就要立刻出发回襄阳。 他总共才在京城待了不到一个月,云苓甚至没能好好私下招待他一顿。 宣平侯婉拒了她的好意,倒是主动提起了另一件事。 “拙荆此前糊涂犯下重罪,其中也有臣的过错,对她疏于管教,险些酿成弥天大祸,更承蒙您宅心仁厚留她一命,臣在此向凤君谢罪。” “往后臣必定对林氏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犯一丝一毫过错,如今运送炮火战车一事也请凤君放心,臣定守好襄阳,护住大周江山,绝不辱命!” 说完,宣平侯严肃地行了一个大礼。 宣平侯说话很让人舒服,他既不为林芯开脱,也不替自己辩解什么缘由苦衷,坦然诚恳地认下了错后,给她一颗定心丸,表示绝不会让林芯再坏事。 云苓素来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摸清楚了他的性子,这次也并未谦让,落落大方地受了这一礼。 “好,我相信侯爷,那么今日起便静候佳音!” 她回应爽快,亦是没有说半句世故的面子话。 二人相视一笑,君臣之间默契十足,谁也没有为林芯做过的事生出半分嫌隙。 宣平侯在第二天便悄无声息地离京了,入冬后路途会很辛苦,这次预计要到年关时才能抵达襄州城。 由于运送战车的高度机密性,云苓等人并未前去送他,好些大臣连他走了多日都不知晓。 而离别的伤感还未来得及笼罩众人,很快又被另一件事带来的喜悦所淹没了。 十一月中旬的某日,璇玑带着一些样品纸张来到西暖阁,一路蹦蹦跳跳走路都带风。 “当当当当!快看我们打造的新纸,怎么样,这质量的没说吧?” 璇玑得意洋洋地说着,不住挥动手里厚厚的纸张,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 云苓接过她手里的纸张仔细观察了片刻。 几张纸颜色缤纷,与这个时代常见的泛黄宣纸截然不同,虽然不如现代纯色彩纸那么鲜亮,但色泽分布却很均匀细腻,颜色也很典雅厚重。 朱红、墨绿、深蓝、姜黄…… “你加染料了?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少女心,造几张纸都花里胡哨的。” 打趣归打趣,云苓心里很是惊喜,璇玑交付的成品超过她的期许太多。 璇玑立马道:“哎呀!这个主意是容湛大哥提出来的啦,他说研究诸国宝钞之后,发现大家为了防伪使出浑身解数,不管是在宝钞的图画还是文字上做文章,费了老大劲还是避免不了假币满天飞。” “然后他就突发奇想,问我是否能在纸张的颜色上作出特殊的区别来。” 纸墨虽贵,却不算得稀罕物,除了普通的宣纸外,市面上也有很多不同颜色的彩笺,商人为了迎合文人墨客与读书的闺阁小姐,还会专门给纸张熏香。 容湛的脑子很灵活,在领教到璇玑的本事后,就问她能不能给纸张染上不同的颜色。 “不同颜色的宝钞可以拥有不同的面值,如果能让纸张的颜色与市面上的寻常彩笺区分开来,再配以特殊图案文字,这就大大增加了仿造的难度。” 言外之意,就是利用颜色给纸币加一道防伪证明。 最好这些颜色的配方要独特一些,让寻常人无法轻易调出这种颜色来。 “为他这一句话,我可是整整忙了一个多星期,才琢磨出了成本最低、颜色最丰富的配方来!” 璇玑这些彩纸样品的颜色,都与市面上的彩笺颜色不同,她为了满足容湛苛刻的要求,对着色卡都快把眼睛调瞎了。 “哎呀!我之前居然没想到这个办法!”云苓不由笑着赞许,“还是我们容世子的脑瓜聪明啊。” 她们生来就习惯了无现金社会的生活方式,从未使用过纸币,都忘了曾经的纸币是可以将不同颜色赋予不面值的。 容湛自行想出来的巧思,倒是超前于这个时代许多了。 第 1505 章 魔鬼效率 云苓也仔细观察过北秦的木纹纸,不得不说确实有点东西。 首先纸张呈淡黄的漂亮原木色,比一般纸张光滑不说,正反面还都有特殊的木纹理花纹,木纹纸也由此得名。 顾君霓向她们透露过些许消息,这种花纹并非后天加工,而是在沉淀纸屑的过程中,被古法工艺加持后天然形成的,根源则是因为用料树木品种的特殊。 就好像匠人们烧瓷一样,每次烧出来的瓷器花色都不会一样,但旁观者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瓷器,而不是瓦制品。 这是北秦木纹纸区别于普通纸张的特色,让他们在纸币防伪方面做到了极致。 大周没有他们特色专产的木料,也不知道他们的古法工艺,所以容湛认为在颜色上来做文章,未尝不是一种突破的办法。 璇玑继续讲解道:“为了便于保存,和普通纸笺作出区别,北秦的木纹纸也做的很厚,我们造的纸跟他们的厚度差不多,但是专门在柔韧性上做了加强。” 云苓闻言,用指腹仔细摩挲,果然能感受出其中的区别来。 光滑柔软,厚而不重,轻若鸟羽却颇有韧劲。 她用指甲盖掐了掐,若是寻常纸张这会儿已经破洞了,可手里的纸却只留下了一个月牙型的印痕。 而后又在空气中用力甩了甩,不仅没有被轻易甩破,反而发出“唰唰”的破空声,可见质量上乘。 “最重要的是,北秦把木纹纸造的那么厚,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来考量,成本怕是不低,但是我们造的这种纸,也就比市面上质量中等的纸张高出百分之二十的成本!” 如果不是为了染色,制造成本还会更低。 云苓终于消化了这份喜悦,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这么快就把成品给到了我,那这种纸张的生产周期是多少天?” 璇玑露出小虎牙,笑眯眯地道:“二十八天!” “从研究木纹纸到改良工具,再到制定方案和实验计划,我们总共也就花了五十多天,而且一次就成功了,接下来马上就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批量生产。” 也就是说,前期的破解和研究等准备工作,她们只花了大半个月便完成了。 云苓听萧壁城说过,纸张的生产周期与质量和技术挂钩,南唐作为文人天堂,拥有最好的造纸技术,但目前最快也需要花费至少三十三天,而且质量一言难尽。 有些质量上好的宣纸,甚至要耗费一年多,专供贵族使用。 而北秦的技术不可能高过南唐,以木纹纸呈现出来的质量,她猜制造出来至少是一年的工期。 对比之下,璇玑他们简直是魔鬼效率! 璇玑叉着小腰,神气纠赳赳:“怎么样?只要本天才答应做到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让谁失望过。” 这次云苓没有打趣她的臭屁,高兴得用力捏了捏她的肉脸,“我就知道你行!这次可立大功了,不狠狠奖励一下都不行!” “嘿嘿嘿,羁儿和容湛大哥他们也出了很多力啦。” 造纸工具的更新迭代都是他们两个商议了许久配合完成的,璇玑并没有出力太多,绝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木纹纸的破解和新纸张的生产研究上。 容湛让她一切按照最高的质量标准来做的,成本和原料的事不必担忧。 于是为了配合实验,在染料选材方面,他几乎是挖空了心思,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璇玑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她说是一次就成功,可是过去这段时间里,实验对照组总共就有一百六十八种! 最后才在所有成品里选择出了最成功的一组,保证了质量的同时控制了造价。 如此庞大的实验,没有经验的话很容易出差错,全靠容湛出色的统筹协调之能,才能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 云苓眼眸含笑:“放心,你们几个还有手下参与的匠人们全都重重有赏,一个都漏不了!尤其是你,想要什么奖励尽管找你姐夫要!” 璇玑乌黑的圆眼珠滴溜转动,笑得脸颊梨涡深深,“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云苓立刻打上补丁:“只要不搞破坏就行,这次哪怕让你姐夫破财,他也会心甘情愿。” “哎呀我哪敢让他破财啊,不然叫他背后念叨起来的话,怕不是每天半夜都睡不着,打喷嚏打到天亮。” 璇玑摆了摆小手,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萧壁城破财了。 而且她已经是成年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做熊孩子,要做当然也是有益于大众百姓的事情。 “只不过嘛,这个奖励我还没仔细想好,后面想清楚了再找姐夫兑现行不行呀?” “当然。” 云苓觉得有益大众不敢指望,别添乱就是最好的承诺了,但鼓励是要给的,不能老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那你想好了就去找他吧,想要什么直说,他要是有意见,你就说是我承诺过你的!” 相识多年,她直觉这丫头提出来的要求肯定是要折腾折腾人的。 不过嘛,看在这次劳苦功劳的份上,折腾折腾也不是不行,反正折腾的不是她。 还在上朝的萧壁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媳妇儿给卖了,当着满城文武的面打了两个喷嚏。 “陛下近日忙于政务,可要多多保重龙体。” “陛下,深秋之际记得多添件衣裳啊……” “朕没事。”萧壁城摆摆手,脸上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镇国公,封左相,你们教养出来的子孙果真没让朕失望!” 今日上朝,容湛和封无羁已经详细地禀报了造纸计划的成果。 他的兴奋一点都不比云苓少,当场就赏了皇室秘库里的古董宝贝下去,并且把纸张的取名权给了他们。 “这些纸笺是你们造出来的,朕就不赐名了,你们几人可以私下商讨一番,到时候就以你们起的名字来命名。” 这绝对是比金银珠宝赏赐更加长脸的事情,镇国公笑得胡子抖个不停,整张脸红光满面。 他这嫡长子担了那么多年废物病秧子的名号,被兰陵公主看上后还被私下质疑靠脸吃饭,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封左相素来稳重,布满皱纹的脸却也笑意舒缓,这次他没有太多炫耀得意的想法,更多地是激动想要分享喜悦。 只是再次习惯性地看向右方时,曾经那个熟悉的位置上却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心中略微遗憾地长叹,拱手道:“老臣多谢陛下恩典!” 第 1506 章 羽知虹 散朝后,容湛快步走在宫中,身旁的侍从头一次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 那张白皙的面庞略显疲色,但压不住眸中神采飞扬的笑意,发自内心的雀跃从内而外地透出来,犹如春晓之花盛开,引得擦肩而过的宫人们频频驻足回望。 此时此刻,容湛只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正在书院里上课的顾君霓。 然而却被封无羁抬手拦下:“容世子且慢,新纸还未起名,你这是急着去哪?” 容湛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无羁,我还有些要紧事,就劳烦你和璇玑小师父多费些心思了,不过相信以你们的才华起名不是难事,有空请你们吃酒!”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喜悦不止如此,还另外打赢了一场意义特殊的战争。 “不可不可!这回能顺利将纸造出来,容世子功不可没,冠名一事岂能缺席?” 旧时的知名事物诞生后,其名字多会与创始人的字号挂钩,这样能令其的成就和荣誉最直观地展现出来,并永远流传下去。 如此羡煞旁人的荣耀,是向外人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旁人求都求不来呢,容湛半点不为之所动,当真是视名利为浮云。 封无羁摇摇头,执意要留下对方,他是没那么大脸贸然拿和自己关联的字眼取名的。 这次造纸顺利非常,小师父、容湛和他三人缺一不可,还真说不出是谁的功劳最大,更何况底下还有那么多兢兢业业,辛苦配合他们的工匠呢。 容湛拒绝不得,只好转道随他一同去找璇玑。 哪知璇玑挥着小手,三言两语就把她们打发了。 “哎呀,什么起名赐名的,最头疼这种事了,我看你们是在故意为难我这个起名废!行了行了,我还急着跟傻鸟去吃海鲜自助呢,你们实在想不出来的话,随便起个名字应付一下得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去跳井了。 起名的重任落到了二人身上,封无羁只好目光期待地看向容湛。 “我素来文采平平,不知容世子有何高见?” 这话倒也不是自谦,跟璇玑等现代人士比,他绝对称得上文采斐然。 可是跟同龄人比,尤其是顾翰墨、容湛这类人比,封无羁还真不觉得自己文采有多好,尤其是在作诗写文章的时候。 虽然不算偏科生,也绝对跟浪漫、潇洒、壮丽、瑰旎等文人特有的风格形容沾不上边,主打一个朴实无华。 容湛人站在这里,心早飞去了清懿书院,恨不得能立刻见到意中人。 心切之际,却偶然瞥见天空景色。 秋雨过后,难得艳阳出云,朦胧的霞光虹桥若隐若现,美不胜收,正与封无羁手中多彩的纸张相互辉映。 他心下一动,脱口而出:“其色若锦,艳如彩霞,其面如锻,轻若鸿毛,不如就起名为‘羽知虹',无羁觉得如何?” 羽知虹,羽知虹。 封无羁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眸中霎时光彩骤亮,“好名字,好名字!古有楮知白,今有羽知虹,容世子的巧思当真令人拍案叫绝啊!” 楮木可制纸,纸张呈白色,以纸拟人,故世人称为‘楮知白',又唤‘褚先生’。 容湛谦笑道:"拍案叫绝不敢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无羁若是喜欢这个名字,那就这样定下来好了。" 封无羁显然很喜欢这个名字,两人挥手作别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求见云苓夫妻,将纸张的名字正式定下来。 从今往后,大周人也有属于自己的'羽先生'了,不再是中原人刻板印象里只知道打打杀杀,没文化的土老帽! 云苓不由得感叹:“起名还得是你们啊!” 如果换成她来取,搞不好就叫什么‘周纸’,‘彩纸'了,毕竟以当代人的词语匮乏程度,甚至任何情绪感叹都能以某两个字通用表达。 萧壁城也连连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这个周末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务必在下次周报印发之前,按照此前的计划印出一版纸币样品来,到时候我会正式宣布朝廷银行的成立,并调任容湛为行长。” 他们目前只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暂缓喜悦,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首先是宝钞的印刷,在羽知虹还未制造出来前,容湛那边就已经设计过了好几个版本的宝钞图案,如今都已经完成了模具的制造,只待正式印刷。 经云苓等一众人商议,将大周宝钞的面值和颜色总共分为了五种。 五十文为雪白色,一百文为庭芜绿,二百文为钻石蓝,五百文为紫罗兰,一贯为宝石红,也是最大的面值,等同白银一两。 还有种特殊的宝钞,颜色是金黄色,四周图案极为复杂精美,印有龙凤、麒麟与仙龟等纹,却没有固定的面值。 萧壁城打算把这种金色宝钞当做类似支票一样的方式来使用,并仅限官方朝廷公对公之间的大额交易,交易额需要手动填写,以及皇帝盖章签字,这样与他国交易时会方便许多。 几日后,容湛那边第一时间送来了数张宝钞样品。 每种颜色的宝钞上都印着不同的标志性图案,比如一贯钱印的是金阳城城门,五百文印的是道馆与辰星列阵,一百文印的是绥城草原…… 拿在手里比a4纸要小一些,最上面印着“大周通行宝钞”、“光熙一年”等字样,正中写着面额,下方则是印造部门的声明,比如什么“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等等。 欣赏着这些美丽的宝钞样品,就连胧夜都忍不住赞叹:“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艺术品。” 南唐作为文人天堂,在纸墨笔砚方面玩出了花,纵然如此,她也没有见过比之更加色彩艳丽,图案丰富的宝钞。 “今年不会再印纸币了,光熙一年印发的纸币总共只有这一百套,这些样品也不会流入到市场上,仅作为收藏纪念品。”璇玑喜滋滋地收下了其中一套样品,“嘿嘿嘿……将来这可是无价之宝,发咯发咯!” 一百套全面值的宝钞样品,除了奖励给容湛等大功臣之外,还将会作为国礼,赠予小秦帝、楚帝、尉迟烈等人,以及其他异域蕃国的国王。 云苓把玩着宝钞,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也是该给谢枕玉一点小小的技术震撼了。” 第 1507 章 再会谢枕玉 说起谢枕玉,自上次的闹剧结束后,云苓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 不过她安排了近身伺候的宫人,一直紧密关注着他的情况,这主要是防止谢枕玉再次突然抽风惹事。 可稀奇的是,谢枕玉竟然没有再去纠缠顾君霓,而是独自跑到寒山寺中去养伤了。 眼瞅着他留在大周的时间仅剩下一个月出头,竟然还能坐的住,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难不成大受打击,自此死心了? 可回想起那晚他阴颓偏执的模样,也不想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抱着这样的好奇,云苓带着一套宝钞样品,单独会见了谢枕玉。 深秋时节,红枫瑟瑟,漫山遍野都好似被红黄霞光染透。 悠远的晨钟声回荡在山间,僧侣们刚用过早膳不久。 庙内诵声与木鱼声交织起伏,庙外红枫与黄叶盘旋而落,一袭白衫的俊美青年盘坐在树下的巨石上,正独自安静地认真翻阅着手中的一卷经书。 这幅会动的画卷太美,令人舍不得惊动。 云苓驻足在几米开外观望了一会儿,却是讶然于树下的人竟是谢枕玉。 脸还是那张脸,却陌生的与之前判若两人。 直到僧侣们的诵经声渐止,谢枕玉才从这片刻的宁静中回神,眼角余光注意到绯红衣袂在飘动,方惊觉是云苓来了。 “微臣不知凤君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谢枕玉快步迎了上来,行礼后又道,“凤君几时来的,怎不唤臣一声,客舍里烧有热茶,可赏脸进屋饮一杯?” 云苓颔首,边走边道:“无妨,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倒是打搅你清闲了。” 两人进了院左侧的屋,没有近侍在侧,谢枕玉亲自倒了两杯热茶,端了一盘酥饼。 云苓拿起一杯茶,却没先谈正事:“你伤势怎么样了?” “劳烦凤君挂念,微臣已无大碍,除了暂时不能提重物和练剑以外,日常起居已经不需要假手于人。” 谢枕玉掀袍侧坐,眉宇间少见的宁静柔和,在寒山寺中待久了,他脸上的锋锐和戾气都消散不少。 从前这身白衣穿在身上,衬得他似冰霜化身,如今却同雪一般,冷但不刺人。 嗯,不像从前那么苦大仇深了,看着都赏心悦目了许多。 这才有点燕都第一美男的样子嘛。 “你什么时候琢磨起这些东西来了?” 云苓扫了眼他放在一侧的经书,上面赫然写着《涅槃经》三个字。 谢枕玉平声答道:“早些时候在庙里养伤,不方便四处走动,就随手拿来打发时间,仔细研读后发觉还怪有意思的。” 他原来也不爱看这些东西,来寒山寺只是为了寻找那个惊鸿一瞥的僧衣道人,等待的这些日子没法像以往那样练剑,便干脆看经书。 云苓微笑道:“很难想象,以你的性子,竟然能看得进去佛经,甚至还觉得有趣。” 如果谢枕玉是能读得进去佛经的人,他此前就不会那么极端偏执了。 谢枕玉也听明白了她的调侃之意,一时哑然,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在谢家,我从幼时起就总见长辈和祖母们吃斋念佛,不只是她们,还有昭阳长公主和孝贞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对此我只觉得虚伪可笑,她们没有一个人的双手是干净的,明明世俗至极,功利至极,满心都是钱权名利,却把四大皆空挂在嘴边,自己扮得一副超然于世的模样。” “所以我不信佛,也不敬佛,倘若佛祖当真能让一个人心无杂念,她们又岂还会贪得无厌?倘若佛祖真的庇佑了她们这样的人,岂不可笑至极?” 谢枕玉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微臣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没有资格说别人。” “只不过,她们供奉佛祖未必是出于虔诚,不过所造的罪孽太多,活着时已经享受了无边的荣华富贵,还盼着死后下了黄泉能躲过阎罗殿的审判。” “微臣却不求这些,我所犯下的业障,死后自会入轮回尝苦果,无怨无悔。” 他低声轻语着,手不自觉地拂过经书。 “我研读这些经文,不过是想看一看,芸芸众生在佛的眼里究竟是什么模样?曾经让我不屑一顾和痴狂执着的种种,佛又如何缘说?” 云苓看得出来,谢枕玉对佛陀依旧没有什么虔诚和尊敬,当然也没有鄙夷和敌视。 但恰恰就是他以这样平等的姿态去和佛陀“交流”,反而比很多吃斋念佛半辈子的人领悟得更透彻。 她微微一笑:“这么看来,这一个多月里你应该颇有心得了。” “如何见得?”谢枕玉摇摇头,“越是看这些经书,我的不解反倒更多了,只是拿这些问题来思考消磨时间,平日里倒也不算难熬,算是唯一的收获了。” 云苓轻轻扬眉,“罢了,或许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与上次相比,现在的你简直判若两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你都没有主动和我提起阿妮的事,还能心平气和地闲话这么久,这已经很难得了。” 谢枕玉低笑了一声,嘴角没有弯起任何弧度,如果不是云苓清楚地听到了,或许还会以为是错觉。 很多事情他心中依然没有答案,不知怎样做才对。 还有一些事情也并非他不想强求,而是强求不了才无奈如此,譬如顾君霓。 所以提了也是没有意义的。 谢枕玉顺着她的话,随口道:“是吗?或许是被寒山寺影响了吧,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 云苓微微颔首,也不再这个话题上多做发言,她不是和尚,不擅长给谢枕玉做人生开导。 “不管怎么说,你难得有片刻闲宁,我却马上要将之打破,实在是抱歉了。” 她今天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说造纸一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谢枕玉的心态搞崩。 谢枕玉这才抬眸凝视她,“微臣原以为凤君是来慰问伤情的,如此说来……另有其事?” 他的目光随之落到云苓带来的那个精致木匣里,忽然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第 1508 章 应作如是观 云苓不语,只是将精巧木匣打开,六张华美精致的纸笺一字排开,绚烂多彩的颜色与图案让人挪不开眼。 里面并不是谢枕玉以为的伤药,他凝眸定神看了看,神情瞬变,眸光渐渐严肃锐利起来。 “这是……大周宝钞?新宝钞?” 谢枕玉是见过摸过大周宝钞的,说直白难听一点,那玩意儿在他眼里就像是花里胡哨的劣质鬼画符,毫无制造技巧,难怪铸币市场会混乱成那样。 可眼前这几张宝钞却精美的像画一样,衬得他最引以为傲的北秦宝钞都像是潦草的废稿纸。 云苓眸中这才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没错,这就是今后即将发行的新大周宝钞。不瞒你说,我身边的人正是通过研究北秦木纹纸的秘密,方才研制出了属于大周的羽知虹。” “谢首辅生于燕都谢氏,对造纸一事最了解不过,不知这些羽知虹在你看来如何?” 木匣中除了一套新宝钞外,还放了厚厚一沓色彩鲜艳的羽知虹,比起前者颜色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六款宝钞选用了六种不同的颜色,不代表璇玑只染出来六种颜色。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们实验出来可以稳定生产的羽知虹一共有九种颜色,比彩虹还多了两道黑白。 谢枕玉皱紧眉头,拿起那沓纸张细细地摩挲观看,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出了比木纹纸更加优秀的地方,顿时心下一沉。 他虽骄傲谢家工匠的技艺,但并非夜郎自大之人,不认为别人造不出比木纹纸更好的纸张。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云苓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来! “凤君当真没有诓我?”谢枕玉紧盯着她,女子姝丽的容颜上看不出半点夸大事实的刻意,“眼前这些所谓的羽知虹,当真是你们钻研了木纹纸后才造出来的?要知道那些木纹纸是我亲自押送入境的,到大周京城也才将将两个月而已!” 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不相信。 云苓早知他会有此反应,半点不生气,“我没必要骗你,毕竟如果这种纸大周以前就能造出来的话,也就没必要跟北秦做木纹纸的交易了,哪怕多花些时间和银子,也好过把软肋交给你们,最后像东楚一样进退两难。” “你若实在不信的话,恰好造纸厂那边在进行第一次大批量生产,我可以让容湛带你亲眼看看。” 谢枕玉没有答话,他的目光黏在新宝钞和羽知虹上,饶是素来天塌不惊,此刻面色也几番轮换不定。 他很清楚云苓不会拿这种事骗人。 有关木纹纸,他从前最自信的点就在于,其他质量好的纸生产工期比他们长,生产工期比他们短的纸质量又不如他们。 可现在他最自信的优势被打败了! 击败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快到令人反应不及,无法想象。 而击败他的人却神态平和,没有半分自得快意,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早就在预料之中! 厢房里鸦雀无声,只有远方隐约传来香客们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很快又被天空中南飞的大雁啼声所盖过。 云苓忍不住道:“谢首辅……你还好吧?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内容?” 眼前的人一副轻轻碎掉了的样子,她有点担心给孩子的震撼太大了,再刺激的对方心态崩塌。 “这一套限量版的大周宝钞是送给你的,另有几套还需由你带回北秦,分别赠予顾子瑜、风老将军和风家兄弟、肃亲王等人……” 云苓说了一串名字,除了顾君霓她爹以外,还有一些曾经与情哥交好、帮助过她的人。 “谢首辅?” 一连叫了几声,谢枕玉才从不真实的荒谬感中清醒过来,他看着云苓,心情一度复杂到了极点。 “我记得。” 云苓放心点头,前所未有地温和轻语:“那好,此前的话我就不再一一重复了,待你回北秦后悉数转告顾子瑜,我们会耐心等待北秦的答复。” 她松了口气,对方看起来还算情绪稳定,比预料中的要好。 殊不知谢枕玉不是情绪稳定,而是因为太过失态,导致一时不知道该作出何种表情反应。 他现在的感觉除了不真实就是不真实,但理智又让他保持着清醒,矛盾至极。 “……凤君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陛下会明白的。” 早前周秦盟国关系密切,孝贞还和大周主动说起过木纹纸的事,提议可以协助他们控制宝钞造假的混乱境况,想以此来换取丰厚的矿石资源。 不过那位无上皇也是个睿智狡猾的老人,他不擅长做生意,但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底牌不能掌握在别人手里,便反对昭仁帝进行这样合作。 于是孝贞的算盘便落空了,没能如愿像控制东楚的商贸命脉那样,用宝钞来控制大周的矿石冶铁。 时至如今,小秦帝多少也是想利用木纹纸,从大周身上谋取些利益的。 但这一刻谢枕玉明白,小秦帝的算盘也彻底落空了。 云苓放松下来,又笑眯眯地问他:“那你可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比如个人私事问题的处理之类的。 办成了一件大事,她现在看谁都万分顺眼,并不抵触和谢枕玉谈论顾君霓的事。 谢枕玉明白她的意思,淡漠的琥珀瞳眸中情愫涌现,然而嘴唇微微动了动,喉间溢出来的话语终究还是成了一声叹息。 “呵……” 他似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一声,无悲无喜。 “辛苦凤君亲自来此一趟,微臣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只想一个人静静。” “那好,若是想亲眼一睹工匠如何造纸,可以让近侍给我传话,我就不打搅你了,改日再见。” 云苓识趣地起身离开,任由谢枕玉将她送到了寒山寺庙口。 临别之际,她边走边回身望,只见一袭白衣的谢枕玉神情怔然地站在香客人群中,遥遥望着佛陀金身。 他轻语呢喃,似叹息,似了然,似明悟,侧脸模样欲哭又笑,而她听得清楚、看得清楚。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云苓不懂佛法,无意识地皱起眉头,却冷不丁踩上一个人的脚尖。 她下意识地道:“抱歉抱歉,我……哎,无心爹地!?” 一袭青灰色僧袍的道人温柔地看着她,眉心朱砂痣绮如红瑰,语气满是笑意:“你这丫头,走路不看路,也不怕从山上滚下去?” 第 1509 章 佛缘 云苓定神抬眸,顿时喜笑颜开:“无心爹地,你怎么在这里啊?” 道无心平日里行踪不定,但不管是哪个世界,他又总会在不经意间现身。 “来看看你们的研究成果,果不其然,和我预想中的一样顺利。” 道无心说着,指了指背后的鱼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桃源村河畔钓会儿鱼。 云苓自然乐意和他共处闲暇时光,每次见了道无心,她总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有时是闲话家常,但更多的是关于国家治理的进展,就像是长大的孩子兴奋地对家长讲述工作学习的成果,有一种期待得到大人夸奖的表现欲。 道无心对她们给予了很大的厚望,云苓又是姐妹几人当中站在最前面的领头,肩上的担子不可避免地要重许多。 多数时候他只是微笑着静静聆听,很少主动建议或者给出指示,但在需要解惑的时候,也不会吝啬解答。 云苓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了大周的新宝钞后,免不了提到谢枕玉的事。 “老实说,我不觉得他是个愿赌服输的人,更何况这场赌约是我逼着他做的,他没有选择,所以我以为他应该会很不甘心的,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平静,而且半点都没提阿妮的事哎。” 道无心颔首温声,“我观他方才的神态,已是顿悟了。” “顿悟?”云苓很难把这两个字和谢枕玉联系在一起,“他有这么快想通?今早见面的时候,我还能明显感觉到他对阿妮的执着。” 谢枕玉变得平静了没错,但这源自无可奈何,他本身对顾君霓的事情没有产生过动摇的想法,一丝想放弃的犹豫也没有。 他或许有些迷茫,但这仅仅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 道无心目光柔和:“的确如此,今早的时候他还执着于过往种种,不肯放下心思。” “你或许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是谢枕玉的佛缘,今日来见他这一面,恰巧让他顿悟了,冥冥天意不过如此。” 谢枕玉是一个有佛缘的人,但自那次河边惊鸿一瞥后,道无心没有再现身过。 他和谢枕玉有一点点缘分,但不多。 道无心也知道青年人在苦寻自己,可他虽然懂得佛法,却不是修佛者,更不是谢枕玉的佛缘,渡不了对方的苦难。 所以,寻他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云苓微惊地睁大眼睛:“我可不懂得什么佛法,而且您知道,我们姐妹几个都不信佛的。” 与佛法相关的东西,她顶多会说一句阿弥陀佛,在这方面,姐妹几个信的都是道法自然。 道无心低低笑出声来,“傻丫头,有缘者可不非得是得道高僧,机缘到了,便是对花草树木与飞鸟走兽的惊鸿一瞥,也能让一个人得道飞升或是立地成佛。” 云苓若有所悟地点头。 “你用非常冷酷的方式击碎了谢枕玉心中最引以为傲的自信来源。” 那就是破解和超越木纹纸。 谢枕玉从小就是个自卑的人,但他也是谢家的一份子,木纹纸给他带来的荣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随着周围种种一同浸入了骨髓中。 因为木纹纸,他被小秦帝选中扶持为下一任家主,从一个狼狈的蝼蚁摇身一变为北秦首富,带来的力量甚至能够支持他与小秦帝叫板,追求曾经不敢正视的爱情。 他自信这种骄傲不会有人超越,可云苓却那么轻而易举、风轻云淡地将之碾碎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道无心轻声念着这句源自《金刚经》中的话。 “世间一切事物都是短暂而不真实,又变化无常的,唯有看透万物虚幻无常的本质,方能摆脱困扰,求得真正的解脱自由。” 从前谢枕玉并不认可这句话,他不喜欢这些看似自我安慰的懦弱大道理,过去的经历让他相信,只要拥有执着和力量,万事皆可得偿所愿。 他就是这样从一无所有到一人之下的。 可他以为木纹纸傲然立于世间无敌手的时候,却有人挥挥手就能将之变成废纸,让他辛苦筹谋得来的一切化作云烟。 云苓给了谢枕玉当头一棒,没有一句大道理,而是用事实来验证了那句话是对的。 “当他开始认可这句话的时候,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感悟,自然就会放弃对顾君霓的执念了。” 道无心想,直到离开大周的那一刻,对方都不会再去主动纠缠那姑娘。 “谢枕玉真的很有佛缘。”他重复了一句,忽而笑了起来,“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佛说众生平等,但很多人在面对佛的时候,首先就把自己放在了低姿态的位置,将佛说的一切都奉为圣经。 可是真正入佛的人,往往都带着自己的疑惑和反对的思想去辩经,而后才越辩越明,豁然开朗。 修行不是盲从,谢枕玉就是这种人。 云苓明白了道无心的意思,一时诸多感慨,“铁蛋也说过谢枕玉命里佛缘深厚,却没想到您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罢了,他能想通主动选择放弃,对所有人都好,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能够入佛啊……想了想谢枕玉如今的平和模样,云苓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是啊,这样一来你也不必再为旁人的事苦恼了。” 道无心悠悠说着,不急不缓地收起没有铒食的鱼竿,一条颇有分量的河鱼活蹦乱地被拉出水面,扔进了腰间的鱼篓中。 “瞧瞧,多肥美的鱼儿,秋天真是吃鲈鱼的好季节啊。” “一、二、三……钓上来不少呢,我们去给胧丫头炖点补汤吧?” 云苓连连点头,笑着迎上去,“好啊,正打算下午去看她呢。” 道无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杂草,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 河水潺潺,脚印影一深一浅地没入飘落满地的山间红叶,冷秋的雾气中,隐约又响起了古刹钟声,悠远绵长。 第 1510 章 繁华之下 胧夜的肚子有五个月左右大了,不过她身量纤细,无论公子幽怎么喂都喂不胖,不太显怀。 好在祁天河提供着当前时代最顶尖的医疗服务,胎儿的成长情况一路绿灯。 她裹着毯子坐在卧室阳台的咖啡椅上,聚精会神地敲击着键盘,直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出鲜热的香味,便知道定是云苓回来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云苓就提着一壶刚熬好的鱼汤敲门而入,身后是道无心熟悉的身影。 “哎?今天公子幽怎么没陪着你?” 云苓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公子幽的身影,平时吃饭的时候他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胧夜身边的。 胧夜停下工作笑道:“最近正是忙的时候,我把他赶回那边干活去了,不然户部的人天天找不到他,非得急死不可。” “我的预产期还早着呢,总不能让他天天陪在我身边,蔷薇几人都身兼数职,快要忙不过来了,听雪阁和朝廷之间的事宜还得他出面做主才行。” 云苓知道她指的哪件事,新宝钞确定明年发行后,她们要同步规范管理大周的各种私人银庄。 “再忙也不差这一会儿,你看看你,平时总说用不着他陪你,结果人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不好好吃饭,难怪公子幽放心不下。” 祁天河有安排顶级的家政和孕期疗养服务,什么营养师和保姆,整个团队加起来就有十几人。 但胧夜本身不太习惯这么多人跟在身边,更愿意享受独处的宁静,便婉拒了服务团队全程陪同的好意。 她笑眯眯地道:“哪有不好好吃饭,是你来得太早了,现在还没到中午饭点呢。” 用餐时间一到,自会有人把营养套餐送到别墅里,但胧夜总觉得那昂贵的套餐吃起来没有云苓做的饭才滋味香。 “本来我都不饿的,结果一问到你做饭的香味就来胃口了,快让我看看今天是什么好吃的。” 在胧夜期待的目光中,熬的奶白色的鱼汤被倒进碗里,配以咸香扑鼻的鱼片粥,还有一碟开胃的糖渍酸梅。 汤粥整体份量并不多,主要是用来开胃。 胧夜尝了一勺,叹道:“还是三妞的手艺好啊,比营养师做的好吃。” “我的手艺可没法跟世界顶级的营养师比。”云苓笑着看向道无心,“是无心爹地鱼钓的好,纯天然无污害的鲈鱼,怎么做都好吃。” 胧夜了然道:“我就说你做的鱼汤怎么味道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是无心爹地从那边钓回来的。” 道无心坐在咖啡桌一侧,温和地道:“这个季节的鲈鱼肥美,喜欢吃我就多钓些回来,再过段时间就吃不上了。” 最近他经常给胧夜钓河鲜回来,虽说现代世界科技发达,物资丰富,但恰恰是因为科技发展的太快,导致河洋污染严重,严重的核泄漏事故也有过好几次。 蔬菜尚能无土栽培健康绿色,河鱼海鲜却是要经过层层检验把关的,对于孩子们这样的财富阶层来说,吃海鲜并不是稀罕事,但经过处理后味道到底比不上另一个世界中的鲜美。 而且他钓鱼的地点都是经过挑选的,比如与谢枕玉相遇的那条河,河里的鱼鲜历来繁茂,肉质鲜美不说,个头也比其他地方的大许多,附近的村民都爱去那里钓鱼。 道无心记得,那条河在旧时候极为宽阔湍急,灵气浓郁,河里曾有不少生灵修出灵智。 而今虽不复从前,但多钓些河里的鱼鲜给胧夜吃,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桃溪村有很多高寿老人就是从小吃着那些河鱼长大的,这可比灵丹妙药都管用。 趁着胧夜喝汤,道无心扫了眼折叠电脑屏幕上的文档,饶有兴趣地轻轻挑眉。 “你们打算要成立银监会了?” 胧夜点点头,也趁此机会向他汇报大家下一阶段的计划,“趁着明年新纸币的发行,我们准备抓紧时间好好打击一下民间的高利贷。” “之前二驴整改秦楼楚馆的时候,就发现好多赌场妓院跟私人钱庄往来密切,他们甚至会联合起来鱼肉百姓,这些毒瘤必须想办法铲除。” 比方说看中了平民女子的美貌,赌场会想方设法地引诱对方的家人去赌钱,一旦有人沾染赌瘾,就会被钱庄的人找上,或主动或被动地背负上高利贷。 等到还不起高额利息的时候,卖妻卖女的事情便发生了。 被盯上的平民百姓,家中只要有一个人心性不够坚定,成为他们的突破口,很快就会让整个家庭都支离破碎。 青楼、钱庄、赌场,这三者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 年初朝廷大力打击了青楼和赌场,肃整了民间风气,二者势头大不如前,但那些私人钱庄却没有收敛手段,只不过从之前的黑恶势力变成了诈骗犯,开始从其他方面敲诈勒索百姓手中的银子了。 说起这些事,云苓也是一肚子火,“南郊新集一直在开发和招商,大丫现在怀着孕,听雪阁又要把精力放在南唐和北疆那边,难免让一些人钻了空子。” “这几个月以来,大理寺那边已经受理了好多起诈骗案了,都是私人钱庄打集资入股的幌子在坑钱。有的是骗百姓的积蓄去做本金投资,更多的是骗他们贷款入股,好多人反应过来不对劲后,已经背上了甩不掉的债务。” 由于钱庄和百姓们的借贷交易是白纸黑字画押的,具有法律效应,大理寺明知道不合理,也很难去处理这些案子。 所以云苓等人商议过后,决定成立银监会,禁止成立纯私人银庄。 对于规模和名气较大的私人银庄,则效仿现代社会的银行制度,让朝廷机构作为最大股东入股,使私人银庄变成商业银行,对其严格监管,并在法律中明文规定私人银庄的最高借贷利率。 而后,云苓继续郁闷地道:“除了这些,我还发现有不少私人钱庄的人故意做局,搞些花里胡哨的神药去骗那些老年人的钱,跟现代世界这边的保健品骗局一模一样。” “还有那更黑心无耻的,专门去骗些得了重病的人,坑人家的救命钱,甚至打着我的名号幌子!真想把他们全种进地里!” 表面上看大周发展的很好,但繁华之下还暗藏着数不清的龃龉。 这些事让云苓深刻地了解到了知识扫盲的重要性,以及大周的基层医疗福利体系必须尽快完善,不能再等下去了。 道无心耐心而认真地听完,微微颔首:“不必太过懊恼,这些事早晚要经历的。” 现在各种棘手的问题接踵而来,往好处想,也是在倒逼孩子们去把另一个世界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