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纪念》 楔子 绿树成荫,又是江南四月时。 a大礼堂内一反平日的冷幽僻静,黑压压地座无虚席。舞台、音响、灯光、道具各方位准备齐全。男女主持人迈着优雅的台步走到正中央—— “春风送暖,a大第三十四届诗歌朗诵比赛正式开始。现在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本次比赛的评委,他们是副院长” 照例是一长串头衔、官衔累积起高高的帽子,照例是一阵阵不甚热烈的掌声,主持人说得平板,观众听得死板。好不容易捱到半途,女主持人深吸一口气,形势显得激动异常。 “下面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特邀评委,他就是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冀楝。” 冀楝?冀楝来了? 身为观众的学生纷纷引颈相向,好一睹名嘴的大家风范。冀楝大方地站起身,面对着所有学生优雅地微微颔首。 “我是冀楝,很高兴能回到母校来参与这次朗诵比赛的评比活动,预祝各位参赛选手能取得好成绩。”天性平和,他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效应,安静地坐回评委席,认真地握着笔,他准备做个合格的评委。 身后那一帮子学生可就无法保持娴静的风度了,上万人叽叽呱呱地议论着,根本成了公开讨论。 “哇!没想到私底下的冀楝比在电视上主持感动瞬间的他还要帅。” “那不叫帅,那叫优雅。成熟而富有大家风范,深厚的文化底蕴从骨子里透出来。不傲不骄,不温不火,恰到好处。”这番形容全都是从电视人评论杂志上剽窃下来的。可是杂志上没说他是a大毕业的啊!这样说来,他岂不成了他们的学长? 男生们讨论的是冀楝的风度翩翩,女孩们议论的是他的感情世界“嗳!嗳!他结婚了没有?杂志上有没有说他的私生活如何?” “怎么?你还想嫁给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 讨论声过大,大得盖住了主持人的对白。冀楝眉眼间默默含笑,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强压着心底的骚动——这表情很像“她”经常会有的举动。在一起时间长了,连习惯的动作都会传染。这世上的夫妻相是否全是这般铸成? 一向都是他怕所爱的人看不上他,没想到今日也有被小女生相中的荣幸。这使得他小小的虚荣心也漾了一漾。收心!收心!要是被“她”知道,他居然还为小女生的爱慕之情而心痒难捺,还不把他一脚踢出家门啊! 冀楝端正神色,集中精神欣赏着台上的朗诵节目。这都是每个系精选出的朗诵者,个个向着第一名的宝座冲刺,就像当年的他们一样。 可笑的是,今日的名嘴,作为特邀评委坐在这里的冀楝在当年的朗诵比赛中却从未拿过第一。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还是他注定一辈子败在“她”的脚下,恐怕只有天知道。 参赛节目一一划过他的耳畔,冀楝公正地给出他认为最合理的评分。下一个节目是他翻开手边的节目单,视线大略地扫过—— “在青春的沼泽里,喑哑的六弦琴为我们描绘出四月的身影,请欣赏17号参赛节目:四月的纪念。” 主持人含笑离场,舞台灯光全部暗了下来,追光让十七号参赛选手成为全场焦点。冀楝先是一怔,恍惚中似看到了她微笑如春的模样。 礼堂外喜雨纷飞,春满大地,那是属于他的“四月的纪念”! 第一章 花红柳绿,又是江南四月时。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三十二号参赛选手的将进酒表演结束,台下的观众照例是给出热烈的掌声。不可否认,这位选手的实力的确很强。排除他深沉却不沉重,清澈却不轻浮的语音条件,李白全篇的将进酒在他的朗诵处理下,气势恢弘,语态磅礴,非一般参赛选手可比。 冀楝向后退一小步,英挺地向台下的观众一鞠躬,环视观众席前方的评委,他斗志十足地退到后台。进出间,他的目光裸露地擦拭过一名女生。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不似紧张,倒像是无所谓的静默。静默地等待着自己的出场,静默地等待着属于她的那柱蓝光,静默地等待着所有观众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平凡的脸上。 她不美,平凡得像春日里钻出的一株青草。在这样的大型比赛上,她恐怕是惟一未上妆的女生,就连衣衫也同平常无异。她当真只重在参与? 以她现在所站的位置,应该是紧接着冀楝出场的参赛选手,他们成了最直接的竞争对手。每个参加比赛的人都知道,类似舞台类的表演比赛,前一位出场的选手越是优秀,对下一位选手的压力就越大,评委的评判之心也会有所比较,往往给出的分数相差极大。 果然,她紧跟着冀楝之后出场,看来她要倒霉了。 “祝你好运。”冀楝向女生伸出了鼓励的手,同是大学校友。这句祝福的话是客套,也是礼貌。 女生犹豫地瞧了瞧他宽厚的手掌,再看看他真诚的眸光。终于还是让手与他的掌交迭,0。01秒地碰撞之后,她像被火烫一般抽出了手,快步向舞台前方移去,如风拂过冀楝身旁。 只当她是急赶着上场,冀楝没太在意。大步跑到台下,他向等候已久的东方日意招了招手“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我的表演怎么样?” “根据刚才台下观众和评委的反应,我认为这场比赛你赢定了。你绝对能当赢家,第一名非你莫属。”东方日意这小丫头把马屁拍得溜溜的,学院朗诵比赛第一名是有高额奖金可拿的,冀楝已经承诺拿了奖金请她吃免费的晚餐,她要去吃比萨。 “我也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从前面那么多选手的水平来看,我得第一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冀楝自信十足的脸庞盈满胜利在望的笑意。 眸光偏移,他看到刚刚在后台遇到的那个女生已经站到舞台的一侧。主持人款款上台,介绍三十三号参赛者朗诵的题目是 “将进酒——李白!” 轰—— 台下一片哗然,为这个不识时务的倒霉蛋哀号。前面一个参赛者已经将这个节目发挥到炉火纯青,还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更超越一步?更何论是个女生来抒发将进酒这样的作品。 众人的哗然让冀楝的脑袋大了,拳头也紧了。他记得参赛单上并没有第二个人朗诵将进酒,他记得紧接在他后面的朗诵节目是朱自清的匆匆,参赛者是 “四月!她是四月!” 东方日意激动得喊出她的名字,冀楝再度困惑不解“你认识她?” “她跟我们一样,是大一的学生,文科院的大才子——长相算不得佳人就是了。” “她这么出名?”冀楝除了觉得她的名字特殊了点儿,看不出她哪里与众不同。四月?这世上有人姓“四”吗?不会是艺名吧? 日意很肯定地介绍着四月的出名程度:“她最出名的是旷课的次数,整个学院最烂的学生也没有她旷课次数多。论旷课,她排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冀楝眼珠子突出“这就叫出名啊?” “当然不止。”说到四月出名的事,日意可谓如数家珍“你知不知道她多有创意,多有思想,多有风范?你又知不知道学生会多次请她加入,可她始终没时间?你还知不知道她可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四月的声音太轻,太软,太淡,并不适合抒写将进酒这般气势宏大的名篇。然而,她的声音里有种拧不断的硬度,似柔还韧,硬生生地揪住观众的心。原先的喧哗归为平静,整个礼堂里鸦雀无声。 四月并不急着抒发下面的篇章,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台下的评委,环视观众,她复又唱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一次声音更为轻快,她选择了与冀楝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随后,高耸的音调抛入上空,似青鸟辗转翱翔。 几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念得轻乐如歌,完全将听者带入了洒脱若狂的境界。 心情高扬,四月急转直下。倏地停顿,万籁俱静,她眼波微荡,竟停驻在冀楝吃惊呆愣的目光中。唇齿轻启,她悠悠地念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那一刻,冀楝几乎以为这首将进酒是她特意为他表演的。他痴傻地凝望着她,满眼、满脑、满心、满腹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唇齿开合,她的眉钩眼漾。他知道,她成功地让全场的观众都在聆听她的“歌一曲” 四月却并不以此为满足,语调放慢,音也沉了下来。双臂缓缓荡开,荡出眼波潋滟一片“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挽如怀中的眼波随之沉如三千里无人海底,再直冲入云霄深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一遍遍重复着这万古流传的名句。观众像是着了魔似的痴痴地欣赏着,无人分神。在她第三遍重复声中,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整场随她齐声唱和——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与尔同销万古愁” 有观众高亢的声音,四月反倒安静了下来。在她平静如水的视线里,声音渐渐消失,她与观众双双沉默相对。足足有十秒钟的时间,她向后退了一大步,双臂开合,简单的鞠躬后便悄然下台。 之后又是十秒钟的沉默,随即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有冀楝的一部分,他知道他输了,输得心甘情愿,输得心服口服。 虽然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四月是故意在他朗诵完将进酒之后,将自己的参赛作品临时更换。她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实力,她向他发出了挑战,并且一举将他击败。她太懂得如何打击一个男人的自信了,她赢了! 冀楝输给四月,输给了他心中的四月。 *  *  *  *  *  *  *  * 没有任何悬念,a大第二十九届诗歌朗诵会的第一名落到了四月的头冠上。 “冀楝,如果四月突然死了,第一名会不会易主到你身上?”连世界选美小姐都可以几度易主,凭什么朗诵比赛不行?东方日意小家子气地搅动着衣袖,恨恨的眼神始终没离开四月的身影。 “日意,你不会为了一顿免费的比萨而谋财害命吧?”听她那口气,准是最近又惨遭退稿,连胡乱消费的快乐也被剥夺了。 忘了说一句,东方日意是个业余的言情小说创作者,她属于那种退稿数额永远等于被录用稿件三倍量的“业余”言情小说创作者。 冀楝歪坐在后台的一隅,目光有所保留地飘荡在三米外——四月正接受着评委的鼓励、指导和祝贺,而她的笑实在假得可以,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屑。惟独她向主办人询问奖金的时候,那表情才真实得无与伦比。 有趣的女孩,有趣的四月。 日意瞟瞟冀楝,再瞅瞅四月,心下明了许多“冀楝,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比赛的输赢?” “技不如人,我在意又有什么用?”四月朗诵的将进酒的确扣人心扉,荡气回肠。她处理下的作品不是冀楝用天生良好的语音条件能够媲美的,他输得心服口服。反正这才大一,学院每年四月都会举办这种朗诵比赛,他还有三次机会可以赢过四月。 丢下日意,冀楝颇有风度地走上前,他要以第二名的身份向四月祝贺,祝贺自己输在最敬重的对手之下。 此时的四月正背对着他跟特邀评委说话,她的身后像长了眼睛,在冀楝走到她一步之遥的瞬间,她缓缓转身,无语的眼凝望着他。 被她陌生的眼眸冻住了,冀楝憨厚地冲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刚刚在后台跟你握手的那个” “冀楝。”她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他却诧异不已“你知道我?” 四月扬扬手中的参赛表“上面写了——三十二号选手冀楝,参赛作品将进酒。” 鲜少有人能念准他的名字,该说她博学吗?向来优雅万般的冀楝首度在女生面前失了风度,他不自在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别扭地交迭着,毫不在意地让身上的衬衫折成万般纹路。 “很少很少有人能念对我的名字,从小到大每个老师在点名的时候都按照花名册叫我‘翼东’。” 他万般无奈的样子看在四月的眼中凝成无限的笑意,抿紧唇角,她不愿泄露任何情绪“你的名字很特别,鼻音稍重一点儿就念成‘纪念’了。” “你的名字也很奇怪啊!我们俩的名字连在一起正好是纪念四月四月四月的纪念?” 说到最后几个字,冀楝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些许。他说得不甚清楚,正巧有人来跟四月打招呼,她偏过头只来得及留下侧脸给他。她秀气得有些薄命的眉眼,她小而翘的鼻,她抿成一条线的唇通通落在他的心上——好一个四月的纪念! “四月!” “呃?”她蓦地回首,沉浸在他炙热的视野中。 他手握成拳,捏住男人的勇气“我想跟你说” “请所有获奖选手过来拍照,快点儿过来啊!”这次朗诵比赛的负责人大喝一声,招呼所有获奖选手走到舞台中央,预备合影留念。他这一喝,喝下了冀楝没能说出口的话,也喝回了他的理智。 一见钟情?这个词不适合他冀楝,更不适合四月如此独特的女生。冷静!冷静!冀楝,你需要冷静。别冲动,你是个十九岁的男人,冲动不属于你的专利。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催他,眼眸中闪动着光芒。 “那个那个去合影,我们去合影。”他率先向舞台中央走去,四月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口气。漠然地走在后头,紧赶了两步,她与他擦肩而过,留他独望她的背影。 “来来来!站到一块儿。”摄影师调弄着焦距,不时地摆着手招呼着众人向左向右,或笑或颦“那个那个第一、二名,就是这次比赛的第一、二名,对!对!那个女生、男生,你们俩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在摄影师的指手划脚之下,原本相隔甚远的四月和冀楝硬是被拉到了一起。两个人紧挨着对方,微笑的嘴角有些僵,他们彼此都很不自在,活脱脱被浓浆滴过的大头白菜。 四月还只是不习惯被人摆弄成木偶,冀楝更是小心谨慎地挪动着身体,生怕粘四月太紧,弄个唐突佳人的恶名。 摄影师感觉镜头中的效果不错,做了个预备的姿势“准备好啊!cheese!” 众人齐声说着“cheese”摆出唇角伪装的微笑事态。在闪光灯亮起的前一刻,四月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那过于闪亮的光芒。 她偏移的视线正对上冀楝的侧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望一个男人的侧面,她不禁有些呆。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他直觉地转过脸对上她的眼。那一瞬间,他们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茫然又失神的眼睛。 “咔嚓!”相机记录下这一刻。 摄影师打了个散场的手势,集合的人渐渐散开。四月无语地转过头,她的发尾扫过冀楝的脸,却扫不走他眼底的自己。 四月的校园让冀楝想起这样一段对白,它正是四月的纪念的开篇—— 男:十九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女:我走向你。 男:你用风铃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女: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男:擦拭着我裸露的孤独。 女:孤独?你为什么总是孤独? 男:真的! 女:真的吗? 男:第一次! 女:第一次吗? *  *  *  *  *  *  *  * “日意!日意!你快点儿出来帮帮我啊!”听到冀楝的呼喊,东方日意心不甘情不愿地直起了腰杆,慢吞吞地拉开学生会宣传部办公室的门。 “你干什么?”冀楝输了朗诵比赛,她比当事人都沮丧,可怜她的比萨 什么味道?这屋里飘散着什么味道?日意竖起鼻子像狗一般四处嗅一嗅,找到目标了。她扒开冀楝的手,看到了他捧在怀里的比萨。长手一挥—— “我要吃!” “你要是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将整块比萨都送到你手中。”凭借身高优势,冀楝将比萨举到日意的手碰不到的地方,他是在故意吊她的胃口。 日意的眼珠子忽悠一转,心底有了盘算“你要我帮忙的事一定跟四月有关,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她学了占卜术吗? 哈!也不想想她东方日意是干什么的——言情小说创作者嗳!虽然退稿的数字永远大于被录取的稿件数字,但计算爱情的脑袋总是比旁人灵光了许多。再说喽—— “你把第二十九届诗歌朗诵会获奖者的合影放大到极限挂在家里,还踢开众人,将你和四月两人深情相望的凝眸玉照扫进电脑里做‘桌布’。我就是傻瓜,也知道你对人家有意思啊!”冀楝这家伙向来风度大于风流,他那点儿糗事,休想逃出她的眼睛——言情小说作者的眼睛哦! 她也休想逃出他的魔爪,冀楝单手揪住她的衣领,憋红的俊脸毫无风度可言“我我警告警告你!我我不喜欢四月,她也不喜欢我,我我和她没没任何关系。你你别瞎说!” “我瞎说,你结巴什么?”他从小就这样,一撒谎就开始结巴,止都止不住。这种男人拿回家最放心,想知道他是不是背着你做坏事,问两句,测试一下他的语速就全明白了。 冀楝还有理狡辩呢!“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跟一般的女生不太一样。”瞧吧!他没有结巴,显示他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有没有注意到,只要她站在舞台上,即使不开口,你所有的目光就只能跟着她旋转。你说她也不是绝色美女,又没有魔鬼身材,可她愣是做到了!做到了嗳!她的身上像是像是有什么魔力。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好象不喜欢镁光灯。合影的时候,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偏过脸,避开了镜头。” 好奇怪的女生,她明明站在了舞台的最中央,用自己的实力和魅力证明了她是最有资格吸引闪光灯的骄子。她甚至临场改了参赛作品,只为了跟他一争高下。可为何她会有意无意避开镜头,不愿意露正脸呢? “难道说” “她是黑手党老大的女儿?” “你言情小说写多了吧?”冀楝拿比萨敲着日意的脑袋“吃吧!吃吧!吃完了,帮我一点儿小忙。” 日意一手接过比萨,另一只手从抽屉里取出一迭纸放在他的面前“给!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就知道他要什么了?扫过她递来的那摞纸,他的眼挑剔性地对上了大大的两个字——四月。 那几页纸上有包括她的身高、体重、血型、星座等等一切资料——他比她大六个月喔! 冀楝,你这个白痴,你乐个什么劲? 他在心里暗骂着自己,还不时地做着心理建设:我只是想了解了解她,好在下次语言类比赛中一举赢回来。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绝对不是对她有意思哦! “这是” “这是从学生会档案里能找到的所有有关四月的资料。”开玩笑!她东方日意可是创作言情小说的,一般故事发展到这种阶段,男主角都会寻找有关女主角的资料,好对症下药。 美味的比萨,噢!她最爱的比萨,能让她跟猪一样肥的比萨。为了能吃到下一餐免费比萨,日意决定好好回报冀楝,以期望下一块比萨的降临。 “四月十四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md广告创意大赛,最后获得第五名。要知道,在众多专业人士的竞争下能获得这个名次,已经非常不易。比赛结束后有公司想培养她进入广告界,意欲送她出国读广告创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拒绝了。像个普通人一般读高中,上大学。喏!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种生活的她喽!” 早在四月临场改变参赛作品,以她独特的方式展现将进酒的时候,冀楝就隐约猜到她不是一般女生,没想到她如此特别。一向自信十足的心失去了平衡,他需要一根浮木支撑信心。 “她很有才华?”肯定句选择疑问语气——男人那可笑的自尊啊! 日意耸耸肩,明了的表情是要冀楝正视他与四月间的差距。身为女生,她为四月感到自豪。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在言情小说界闯出一番天地,就像四月那样。 “她的才华让学生会主席不惜放下身段,几度请她入主学生会。为此,主席还研究出了她的上课时间表,每天按点堵人——就是你手上拿的那份,对!就是那份——可她总是以‘忙’为理由,一再地拒绝加入。开始主席还不信,后来发现整个学院没有任何一个学生的出勤率能够少过她,这才相信她不是有心不来学生会,实在是力不从心。你以为你手上拿的那些有关四月的资料是我挖到的?那可是在学生会主席的带领下众志成城,齐心刨出来的。” 没想到,如此用心良苦没能将四月网罗进学生会,反而便宜了冀楝这小子。日意打算多敲他几顿比萨,当做收集情报的劳务费。 原来学生会还能培养特工人才,真是不可小觑啊! 依照资料显示,四月她常常逃课,可是功课还不错,她真是神人啊!也不知道她成天逃课是为了什么,打工?从她的穿着看不像是缺钱的人啊!难道难道她有男朋友,每天忙着约会? 轰—— 被雷劈中的冀楝茫然地扫过纸上的时刻表,再看看腕上的手表,资料显示:这个时间她正在学院的图书馆。脑袋不听使唤,他的腿已经开始向外挪动,方向自不必说。 日意不嫌腻地吃下最后一块比萨,望着左右摇摆的门不屑地丢出一记白眼。 嗳!言情小说里的主角总是莫名其妙就爱上了,碰上冀楝这个蹩脚货色,居然死不承认对人家有意思——没劲! 第二章 她果然在图书馆里,学生会真是培养特工人员的优良基地。 众多高耸的书架垒起了一座书的城堡,四月那抹单薄的身影陷在书城中,宛如迷失的孩童,令人想牵起她的手。 骨子里透出的保守让冀楝不敢径自上前,他站在她的身后,隔着几米望着她偶尔挪动的脚步。她找了很多书,抱了满满一怀。从侧面看去,那满堆的书所涉及的范围很奇特。 不似一般女生看的文艺小说,更不是金镂玉宇堆积起的美文,或是名气大过天的世界名著。她所抱的竟是一些:dv包罗新电视时代、直播战争、硬盘节目播出系统、探索蒙太奇等等。 她这是想 没等冀楝猜出四月的用意,她又取下一本中国电视节目市场回望随意地塞进怀中。她当自己是手推车吗?在书堆土崩瓦解的前一刻,冀楝眼明手快地向前一步,抱住了将要倒下的书,也顺势抱住了她柔软的身体。 他第一次发觉,原来女生的身体软软的、弱弱的,抱起来的感觉真舒服!天啊!他又开始自我检讨:我怎么像个大色狼啊?难道说潜意识里,我也有像狼一样色迷迷的血清样本? “你你小心小心一些!” 他又开始结巴了,好在这及时的话语打破了他难掩的尴尬。四月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利索地将怀里的书慷慨地全部塞给他,自己则悠闲地走在前头继续选择要借阅的书籍。 “我不常在图书馆里看到你。” “呃我偶尔来。”这是他进大学后第一次“偶尔”“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俩在上次朗诵比赛上见过面,我是” “朗诵将进酒的‘纪念’。”四月笑着回眸,故意将他的名字念成鼻音“我叫四月,我还没有向你正式介绍过我自己,对不对?” 她向他正式介绍她自己嗳!冀楝的心忽悠一下飞到了半空中,那滋味太爽了“我知道你,你很出名。” “我旷课的次数的确很出名。”她倒是敢做敢当,毫不拘泥——傲气的小女人。 高兴得有点儿忘形,冀楝脱口问道:“既然你不常来学院,为什么经常来图书馆?” 四月正在取书的手顿在半空中,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想参透“我需要各方面的知识,而这些知识不是教授站在大教室里指手划脚就能讲出来的。” 她所需要的知识里包括这么多和电视有关的理论著作?冀楝用他的大脑所能承受的最高频率猜测起来“你想当电视节目主持人?”很多女孩都有这种想法,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仪态万千地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一夜成名——四月也不例外吧? “我不想当主持人。” 她的声音有着几许不属于十九岁女生的果敢“我想当电视人,我想从文案做起,做到编导,最后成为电视节目策划人,这才是我要从事的事业。” 清冷的目光夹杂着分外的认真,冀楝再度感到她的特别。她的特别一再地吸引他,而她的特别却在他们之间横起了一道桥梁。他不敢走上去,怕跌进深渊谷底。 他退却,她却突然猛攻。小小的手指头朝他钩了钩,冀楝莫名其妙地依照她的指示上前几步。四月没有给予任何提示,错开身体将头枕在他的胸前。两个人的身高差距刚刚好,她完全可以舒坦地拿他不够厚实的胸膛做枕头,有点儿硬就是了。 怦!怦!怦怦怦怦—— 他的心脏开始乱跳,男人的生命里闯进第一个没有血亲关系的女生,他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四月,你你不舒服吗?” “头痛。”她呢喃着,语气有几分身在蓬莱的味道。 听说她头痛,冀楝顷刻间找回了弥散的神志“我送你去医务室,要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要!我是因为睡眠不足引发的头痛,你让我睡一会儿就好。”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连舌头都有些不由自主,她是真的困极了。 不忍心剥夺她睡眠的快乐,但总不能像匹马似的站着睡吧?“四月,咱们去休息区坐着睡好吗?”她要是肯给他一个机会送她回家那就更好了。 “不好。”她咕哝着“只能睡一小会儿,待会儿还要看书,晚上有工作”她已经正式飘到蓬莱仙岛,她去与仙人交战,将理智完全交给冀楝一人保管。 悲惨的冀楝动也不是,走也不是。感觉四月的身体已经全面放松,软绵绵的就像一堆棉花铺在他身上。她的长发越过肩膀飘过他的脸庞,点点沁香冲进鼻翼,深入肺里,溶解在血液里,那是戒不掉的罂粟。理智告诉他:冀楝,去与天人抗争到底吧! 更倒霉的是:这朵罂粟花有跌倒的趋势。在保守的个性与男人道德的激烈交战后,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轻柔地收紧,直将她收在他的身体里。 像亚当与夏娃,像骨中之骨,像肉中之刺——拔不掉,却在摩擦间疼痛着彼此的血肉和心扉。 她不是他能用怀抱困住的女生,他知道。不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太过与众不同,这样的女生很容易激起男人的挑战欲,却难以成为相守一生的伴侣。和她相伴绝对是一种磨难,对心灵的承受力给予最大的磨难。一旦磨难成瘾,他想戒都难。 想要彻底地从心理上戒毒,惟有从不吸毒。 有人说爱情就是一场战争,而四月这样的女生正是最可怕和最顽强的敌人,他惟一能打败她的方式就是决不爱上她。 决不爱上她! 在心灵激战中,冀楝趁着四月恬睡的空档终于扳回一局,她也没让他得意多久,很快就悠悠然地苏醒过来。迷蒙的眼对上并不宽厚却足够伟岸的胸膛,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痴迷的状况。随即,她做了一件冀楝永生难忘的大事。 拎起他胸前衬衫上的那一小块布,随意地擦了擦因为睡觉流出嘴角的的的口水! “你当你是流川枫啊?”先是站着睡觉,然后又拿别人的衣服擦拭口水——冀楝惊叫的声音不是心疼身上的衬衫,而是她不雅的举动让他大跌眼镜。她到底还要做出多少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啊? 她不在意地撑着他的胸膛站直身子“以后你每次看到衬衫都会想到有个女生不仅能像马一般站着睡觉,更豪爽地用你的衬衫擦口水。”总而言之,日后你想忘记我都难。 “你对你男朋友也这样吗?他不会嫌你太不像女生?”没有任何准备,冀楝心中的魔鬼钻了出来。他想知道她是否有男朋友,他想知道她成天旷课是不是因为与男朋友约会。 四月眼神收紧,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还是如此直截了当。接过他怀里的书,她大步向前,朝阅览室走去。 “如果嫌我不像其它女生成天围着他转,跟他撒娇,恨不得拿勺子喂他吃饭,他大可以去找‘其它女生’来接替我的位置啊!我不在乎!” 她有男朋友,她真的有男朋友,她居然有男朋友了! 分不清心中那揪紧的滋味出于何种原因,冀楝无助地捏紧了拳头。他该离开的,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地随着她走进阅览室,挨着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既然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彼此间就该互相理解,你怎么可以用一句‘我不在乎’代替所有呢?” 对于他无端的指手划脚,四月不怒反笑“你似乎很关心我的恋爱生活哦?”“啊?”他只是脱口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压根没顾虑到是否合宜“你你别太在意,就当我没说。” 说了就是说了,怎能当做没说?这个男生真是龟毛得出奇,第一次在后台见到他,明明是一副自信十足、稳夺冠军的模样,见到她竟然主动伸出手为她加油。即便那只是一种伪装的客套,对于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行为,他竟然愿意去履行。 那一瞬间,四月很生气。 为什么? 不知道! 她就是很生气,气他的笑容,气他伸出的手,气他的掌心居然那么温暖,气他竟然可以对每个人都露出无比包容的笑。 她不要他包容天下人,她只要他包容她一人。 所以,她更改了参赛作品,拿出自己临时起意的挑战心去挑战他的目光,她要他这辈子都记住曾经在意气风发的时候败给一个不起眼的女生。所以有了那句——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将自己和这样的女生联系在一起,还是在这般不堪的境遇下。 她任性,她跋扈,她为所欲为,她傻不隆冬,她选择了一条最难到达的彼岸。她认了!只因,她是四月。 她做不来小鸟依人,她学不会柔情似水,她霸道地用她惟一熟练的方式将自己的一切印在冀楝的心中,还不准拒绝。 二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她始终看着他的侧脸。她喜欢看他的侧面,看不到他挣扎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包容的纹路。 “我没有男朋友。”她招认了,不想让他再误会下去。 “哦。”他轻吟一声,没有更多的表情。眼睛停留在她挑选的那本中国电视节目市场回望上,放在膝盖上握紧的拳头随即松开。 就这样?他的反应就这样? 四月的胸口剧烈起伏,不满意得到这样的答复。手用力地抽回那本书,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很忙,所以我绝对不把时间浪费在大学里无聊的恋情上,绝对不!” 她在跟谁诅咒发誓呢?冀楝听不出她难掩的情绪,只听懂了她赌气的话。 她很忙,忙着成为一个著名电视节目策划人,忙得没有时间谈无聊的恋爱,忙着没有时间接受任何男生的表白。 哈!这正好,他正好诅咒发誓决不爱上她,倒要感谢她的成全。 冀楝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他头一次如此丧失惯有的风度。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阅览室里,引得人频频回首。惟有四月始终没有抬头,她烦躁地翻过书页,连多翻了两页都没注意。 *  *  *  *  *  *  *  * 柳絮飞雪,又是江南四月时。 东方日意拿过一沓报名表放到冀楝的面前,顺便还塞了一支笔在他手中“快点儿填报名表啊!去年没拿到那一大笔奖金,今年可不能再错过。这可是学院第三十届朗诵比赛,非常有纪念意义,奖金也比去年多一千块呢!” 冀楝以下巴抵着桌,百无聊赖地睇着那迭报名表“这次有很多人报名吗?” 以为他担心再次落北,日意赶忙安慰:“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四月不参加比赛,你放心大胆地去争取第一名,然后拿奖金,我绝对支持你。”支持你请我吃晚饭——她最近又惨遭退稿了。 日意的话尚未落音,冀楝蹭地站了起来“你说四月她不参加比赛?” “对啊!”今年升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的日意最先得到这一内部消息“四月说,同一项比赛参加第二次没意思,所以这次她拒绝参加。” “她她怎么可以拒绝参加?”冀楝再度像条死鱼一般窝在了桌边。 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整整一年,就想着要和她在舞台上再比出个高低。这一次,他决计要战胜她。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她不参加你应该高兴才对啊!”难道这小子对人家四月还没死心? 这一年,每次在街上、校园里看到草绿色的单车,他就会恨不得长了长颈鹿的脖子好翘首望去,只因四月骑的就是草绿色的单车。 这一年,他自愿去阅览室做图书管理员,看到甩动的长发就忘了手里的工作,只因四月的长发总是喜欢甩动在半空中。 这一年,他这个信息专业的学生更多出现在文学院的大教室里,成了最乖巧的“笔记小子”只因四月这个文学院的女生在百忙之中偶尔会去大教室露露脸。 这一年,他拒绝了七个女生的求爱,每次拒绝后他都会自责,生怕言语太狠伤了人家女生的心。回家后他总是对着那张他跟四月合影的照片不停地自语:“我不是因为谁才放弃谈恋爱的机会,我只是觉得感觉不对。” 感觉不对?那七个女生都不是照片上的四月,他当然感觉不对。 “我说冀楝啊!根据我创作言情小说的经验,你所有的反应都很符合言情小说男主角爱上女主角的状态,你干吗不承认爱上她?”这是谁写的言情小说?日意简直气得吐血,四月那头对冀楝到底是什么意思暂且是个未知数,可冀楝这样暗恋一年了,到底有没有结果啊? “是男人,你就放着胆子,明明白白地去追求她啊!”“你不会明白的。”冀楝依旧眨着一对死鱼眼“人家都说了很忙,没有时间谈无聊的恋爱,我跟后面瞎搀和有什么意思啊?” “那只是她的借口啦!”日意颇为肯定“一般说自己太忙没时间谈恋爱,那都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只要她真的爱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会自动闪一边的。凭我东方日意创作言情小说的功底,对这些不上道的小玩意一眼就能看穿。” 冀楝的睫毛扇啊扇,日意在他的眼中看到摇曳的笑意,他以最平稳的语气说道:“前两天编辑部退回你的稿件给予的理由就是:男女主角的心意未能表现准确,作者创作痕迹太重。” “冀楝,你信不信我踹你?”日意向来坚信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充分利用脚下功夫。 放下黄飞鸿的脚丫子,为了能吃上免费的晚餐,为了不用再看到他的那张愁眉苦脸,日意不惜血本为他打气。 “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吧!那种没时间谈恋爱的说法在前两年的言情小说里就不用了,是男人你就勇敢一点儿去跟四月表白。”表白完了,别忘参加第三十届诗歌朗诵会,一定得拿第一名,获得奖金后别忘请她吃免费的晚餐。 他是男人,这一点冀楝很肯定,他更肯定:四月不是普通的女生。她太过聪慧,像一颗明星,即便没有出色的外表,依然掩饰不了动人的光芒。这样的女生怎么会喜欢他这般平凡又温暾的男生?除非除非他在什么地方比她强! 他个子比她高,体重比她重——这些应该不算比她强的地方吧?好!决定了,就这次朗诵比赛,只要能战胜她就意味着他总有一方比她强,他有资格向她表白——稚嫩的心偏激得非要一个相爱的资本。 所以 “所以,日意,你必须帮我!” 在他恳切的眼中,日意本能地感到有一种被算计的危险感“帮帮你?我要怎么帮你?” “我需要你和我一起” 你相信吗?一双温厚的眼神在算计你的同时也可以不改颜色——那才让你更觉得危险。 *  *  *  *  *  *  *  * 依照这一年来对四月的观察研究,冀楝准时准点在外国文学史的大教室门口等到了她。 “嘿!好好久不不见!”他又开始结巴了,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好久不见?四月清楚地记得昨天她骑车穿过网球场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笨蛋直钩钩地看着她,直看到飞来的网球将他打醒。 瞧!这个笨蛋的左脸还保留着完整的网球痕迹。 “有事?”今天才星期三,不到送笔记的日子。 这一年来每个周五的下午,她都能从他手上拿到马克思主义哲学最完整的手抄笔记。他明明是信息管理专业的学生,居然勇夺整个文学院“马哲”科目出席率最高的桂冠。而她恰恰相反,对哲学不敢兴趣,这门必修课她的出席率是零。要不是有冀楝提供的最完整的笔记,这门课在学期末绝对会被当掉。 “那个那个”是男人就别吞吞吐吐,冀楝一鼓作气地追问道:“你参加第三十届诗歌朗诵会吗?” 他来找她就为这事?四月果断地告诉他:“不参加。”同一类型的比赛她从不参加第二次,这是原则。 她之所以参加比赛,只是为了增加舞台感。她需要从不同主题的晚会和比赛中提取做一个电视人的基本素质,为日后成为电视节目策划人打下基础。 四月断然的神情让冀楝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可他真的希望她能参加这场诗歌朗诵会。他需要她参加,他需要一次打败她的机会。这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即使在爱情中也不能放弃的自尊心。 “参加吧!为了我。”乞求的话就这样没道理地流露出来,没有羞愧的时间,冀楝恳切的眼神直视到她来不及掩饰的心灵深处。 为了他?他说为了他?四月心一沉,原则荡然所失“好吧!我参加。” “谢谢!谢谢你肯参加,谢谢你肯给我这次机会。”他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却不知道自己给了他怎样的机会让他如此兴奋。 “冀楝。” “呃?” “为什么上‘马哲’?”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埋藏着内心的惶恐,她想听到她想听的答案“你是信息管理专业的学生,你不需要修‘马哲’,为什么你每堂课都去,从不缺席?” 冀楝提了提搭在肩上的背包,这个问题存在一定的难度系数,该告诉她最真实的心情吗? “我很忙,所以我绝对不把时间浪费在大学里无聊的恋情上,绝对不!” 他不该告诉她最真实的心情,他不想连最后一点儿牵连都被剥夺。扯着嘴角,他淡然地说:“我只是很喜欢‘马哲’,哲学嘛!可以让人把周遭的世界看得更清楚。” 你却看不清楚你的心——王老头的“马哲”教得奇烂无比,就是因为太无聊所以她才拒绝出席,而她的同学也像是走马灯一般偶尔去课上应应景,所以大家的笔记都不全。四月曾经担心这门课要换个教授重修,没料到那个星期五的下午,冀楝拿着全学院最完整的“马哲”笔记站在她的面前,说是要她看看他的笔记还缺少什么。 他的笔记要是还有所缺少,那只有王老头能看出真章了。从那个周五开始,他每周准时将笔记奉上,每个周一他再去文学院的教学楼取笔记,开始一周的征战。她所有的同学每见到他就大呼“上帝”原因是他的笔记救了那一届中文系所有的学生。 能做出如此伟大的举动,原因就是他喜欢王老头教授的奇烂无比的“马哲”课? 四月不肯接受他给出的答案,因为那不是她想听的。上前一步,她的眼微微上斜瞪着他的鼻。没办法,身高的差距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你怎么知道我从不上‘马哲’课,从不抄笔记?就算王老头的课再烂,每次还能凑个一百人混在大教室里,难道说你每次都注意我有没有去上课?” “我我我是猜测的嘛!”他又开始结巴了。 四月发狠地瞪他——你就是打死也不肯承认你对我有意思,是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总要让我找回点儿男人的自尊再说吧!冀楝默默地哀悼。 “好!好!好!”四月一连三个“好”听口气一点儿都不好“咱们在朗诵比赛上见!”我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不可。我非赢你一局,找回表白的自信不可——他们一出一进,擦肩而过的身影交错彼此最真挚的心意。 第三章 “帮忙?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冀楝,你好狠的心啊!”东方日意拉着身上的小礼服,站在后台做着最后的准备,台词她没温习,万般苦恼却尽在心头。她最怕穿着羽纱裙打扮得跟公主一样,,她创作的言情小说从来不用纯纯蠢蠢的女生做主角,只因为她最讨厌那种成天像小公主一般天真不可方物的笨蛋加蠢材。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今天她偏偏就得以这种扮相出场。天知道,男生怎么都喜欢这种货色? 冀楝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万般惬意地咧齿笑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了第一名的奖金咱们俩可以一人一半,这样很公平啊!”“我恨朗诵,我恨那种站在台上扭捏造作,无病呻吟,我恨你——冀楝!”日意扯扯裙角,恨不得扯掉这一身的累赘。 “别这样!”冀楝拍拍她的肩膀,依旧是风流潇洒如斯“你也知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问鼎第一名,更有可能拿到高额奖金——那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嘛!而且我这次选择的朗诵作品是我要我们在一起,比较适合男女生合作朗诵。我真的是没你不行啊!”日意痴痴地望着他的眸“你知道你的话听起来有多暧昧吗?” “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他的脸庞深情一片。这丫头每每想拒绝某个男生的求爱,就拿他出来做挡箭牌,这套戏路他早已驾轻就熟。此时用以戏谑她,也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比深情?长期写言情小说,有的时候太过投入,日意会带着故事中女主角的心情去与男主角对白。只当冀楝是小说中的男主角好了,要投入并非很难。 日意的手抚上他前额的发,深情款款的唇角微微开启:“冀楝,我真的很想将我们的深情表演进行到底。但是,有一双眼睛一直交织在我们俩身上,如果眼神有魔法,我们俩早被万箭穿心了。” 眼神?什么眼神?冀楝莫名其妙地扭过头,目光所触及的冷硬表情他终身难忘。那双眼睛凝结了太多的困惑、不安、失望、怒意,还有受伤! “四月”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想要离她更近几分“四月,我” “我来后台做准备。”四月偏过头,留下侧脸给他“真巧!这次比赛我们俩的出场顺序又连在一起,只不过这次是我先,你后。不影响你们排练了,我去前台看看。” 她的态度比平时疏远了许多,冀楝没做他想,只以为是将要比赛了,两个人作为竞争对手,自然不能像平日里说说笑笑。他慷慨地伸出手,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四月,祝你好运。” 她的目光一直向下滑行,降落在他的大掌上。还是那么宽厚,还是那般温暖,还是如此包容。他包容了天下,却没有多余的心来包容她。 四月的眸光越过他,直射向几步外的日意。还是第一次认识冀楝的时候,这个女生就站在他的身边。这一年来,偶尔在校园里见到冀楝,他的身旁总有这个女生相伴。 他都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何还来招惹她? 四月收回的视线化作最冷冽的利剑刺穿那只停在她面前的大掌,这一刻,她不是什么特别的女生,她没有纵情的才华,她所要的只是一双能包容她的手。不要太多,只是一双手;不要太多,只是一双专属于她的手。 他却做不到!做不到! “我不需要你的祝贺,我一向好运连连。你还是带着你的祝贺来跟我打拼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敢跟我挑战,这支手还是等输了的时候拾起你男人的尊严吧!” 她恶狠狠地放下话,调头就朝前台行去。冀楝呆愣地望着她的背影,举步艰难。 这不是他认识的四月,不是那个才气大过多数男生,却动不勒笑称自己是“材女”的四月;不是那个可以站着睡觉,再把口水擦在他衬衫上的四月;不是那个笑盈盈地向他讨要笔记,又凶巴巴地提醒他不能漏记一句的四月。 不是的不是的这根本不是他心中的四月。 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冀楝找不到理由,困惑地向前台走去。只见四月接过主持人的话筒,落落大方地走到舞台的中央,她拉过事先准备好的酒吧似的道具高脚椅。 她将身体的重量交给高脚椅,幕后的吉他和弦悠扬进发,所有的灯光全部暗下,惟一的明亮留在她的背上。她背着光明,似个孤独的都市女生倾诉着自己的落寞之情。台下的黑暗为她所倾听,她的坚强是被做成标本的蝉的双翼,一碰就会粉碎。 四月在这个四月天里朗诵的是一篇散文,因为并非名篇,所以分不清是个人创作,还是选自他人的篇幅。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在朗诵,她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爱和失败的故事,故事的结尾,音乐戛然而止,女生握着话筒,轻吟的诉说宛如歌者的缠绵悱恻。 “我要飞翔,没有羽翼;我说故事,那是别人的经历;我话爱情,无法与淮相遇;许我一个未来,可你不是上帝——哦!我忘了,你是上帝。你的手包容着太多的生命,却无力无力给我一双飞翔的羽翼。” 这一次和上次的表演截然相反,许久许久台下寂静无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喝彩。她痴痴地守着她的舞台,不肯妥协,不许退让,不愿放弃。 寂静是今晚的主题,脆弱是无限的生命。冀楝漠然地向前台走去,一双手在身后牵动着他。回眸,看到日意平板的表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不能向前,他不可以打破四月一个人的舞台。他没有那个资格,他没有。 看看灯光下,舞台中央的四月,看看这个特别的女生。她一个人坐在舞台上,独享那惟一的光明。她或许有些寂寞,却铁铮铮地集聚了众人的目光。 无须美丽的外表,无须过多的肢体动作,甚至不需要任何语言,只是一个小小的眼神,这是一道眼角的余光。她依然可以带给人震撼的力量,她稳稳地揪住所有人的心。除非她肯放手,否则谁也休想逃掉。 缓缓地滑下高脚椅,四月悠悠几步走到台前,深深地一鞠躬,她似在告别什么。台下所有的观众、评委先是一愣,随即双手像有自己的意识,顷刻间掌声如期,推着她再度谢幕。 这就是她,这就是四月的特别之处——冀楝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清楚地衡量着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他知道这样特别的女生是不需要恋爱做负累,即便她陷入了爱河,恋爱之于她也只是一种调剂,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他的手果然不适合给她祝福或是拥抱,那双手只能用来在输了的时候拾起男人的尊严。 既然如此他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他还参加什么朗诵比赛,即便真的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冀楝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平静。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位置,平静地选择该走的道路“日意,咱们走吧!” “是该走了,马上就到我们比赛了。”看了四月的表演,日意知道这一次他们又与第一名失之交臂,但都已经准备到这份上了,死也得顶着炮火死一回“你准备好了没有?轮到我们上台了。” 日意拉着他的手向前台走去,正遇到四月从前台退下来。她还咋呼呢!“嘿!四月,你表演得真棒,我们家冀楝已经完全被你的表演征服了。不!他不仅仅是被征服,他根本是被吓傻子。” 我们家冀楝——这五个字如针尖刺进四月的心中。她目视前方,旁若无人地走向后台,压撮没理满脸呆滞的冀楝。 下一刻所发生的事却轮到四月使用呆滞的面具了 *  *  *  *  *  *  *  * “对不起!刚才四月同学的朗诵实在是太棒了,我听了以后震惊不已,激动得忘了准备好的参赛作品。所以,本次参赛——我放弃!” 四月的表演让所有的观众失去魂魄,冀楝站在台前说的这番话却让全场震惊,连东方日意都傻了。 刚刚他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台前,野蛮地抢过正在对台词的主持人手中的话筒,豪气地说了这段放弃比赛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从小到大,在日意心目中冀楝总是风度翩翩的,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失礼到彻底放弃理智。就因为赢不了四月,所以就完全放弃比赛的权利?他就这么输不起吗?明天,学院里所有的老师、同学,所有的人会怎么看他?会怎么看冀楝这块输不起的豆腐渣? 不!这不是冀楝,冀楝不会因为输不起而放弃比赛一四月笃定这一点。一个满以为自己会赢,在走下台时还会伸出手向对手祝贺好运的人是不会因为害怕失败而放弃比赛的。 会不会会不会他放弃的不是比赛,而是”而是 四月没能找到答案,因为冀楝正大步向她走来。他一边迈着阔步一边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最后他将脱下的西装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眼看着他横冲直撞地向她走来,四月深吸一口气,心想:他是要对我说些什么吗?他要告诉我,他之所以放弃比赛是因为是因为我?冀楝他只是不想再 冀楝他他越过了她的身旁,刻意忽略她满脸期待的神情径自走向出口。他快速的步伐蕴涵着浓浓的逃避的意味,他在逃她?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逃她?因为他身旁的那个女孩?既然他都已经有了女朋友又何苦来招惹她?既然他不想参加比赛又为何求她加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她不懂。 “冀楝!冀楝,你等等我!冀楝——”日意茫然无措地追上冀楝,在路过四月身旁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那个女孩可以堂而皇之地追着冀楝往外跑,四月却不能。她告诉自己:我不是追着男生满街跑的梦幻小女生,也不是只为爱而活的痴情女子,更不是可以横刀夺爱的泼妇。人家都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我做不来第三者。 她做不来! 可她却不甘心,心中压满了许许多多的疑问,沉甸甸的让她不吐不快。原本四月还硬是要将这种情绪强压在心底的隔膜地带,可是几天后当她在图书馆再见到冀楝的时候,尤其是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耍酷这一招,居然当做不认识她的时候,所有的心理建设顷刻间土崩瓦解,她只想揪住他的衣领问出个究竟。 将一堆足以砸死人的原文书籍推到他面前,四月冷冰冰地嚷着:“登记!我要带走。” 当初为了经常能在图书馆见到她,冀楝鬼使神差地做了图书管理员,虽然累了点儿,苦了点儿,耽误时间了点儿,但他从不后悔,因为能见到她。 做了那么久,他头一次为当时鲁莽的选择后悔。如果今天他不是图书管理员,就不会遇到如此尴尬的场景。克制住自己的眼光不去注意她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现在要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她更是谈何容易?” 他拿着笔和卡片,一一登记着她要借阅的书。全都是国外一些大型媒体公司的电视节目类综合书籍,像discovery(探索频道)、nightline(纵横美国22年的“夜线”栏目)、history(历史频道)等大牌节目,每一本都厚得足以砸开他的脑门。眼角余光扫过她的脸,他很确定她的确很想将这些书扔在他脸上。 为什么?她赢了,赢了第三十届朗诵比赛,取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再次证明了她的实力无人能及。她是高不可攀的女王,她认为恋爱是浪费时间的无聊玩意,这很好!即便她不是女蜂王,他也不想再被蛰一回。 从此以后他们俩桥归桥,路归路,彼此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这不好吗?她干吗用这种怪异的目光瞪他? 她将手伸向他,像是讨要着什么。冀楝微微一愣,咕哝了一声:“我不欠你什么吧?” “笔记!‘马哲’的笔记——整个中文系同届的学生都等着抄呢!” 她理直气壮,仿佛他欠她似。的,活该做劳工的命。咦?他头一次发现,劳工和老公——这两个音还真出奇的相似。 这一周他躲她躲得紧,学院内又洋详洒洒流传着他输不起,缺少男人风范的流言。都到了这种程度,他依然念念不忘去上枯燥得让人想撞墙的“马哲”课,此情此心真是无比可贵啊! “在家里。”冀楝的言下之意是:快点儿把手收回去,别让我以为你对我有特别的在意。 “为什么放弃比赛?”她倒是毫不含糊,单刀直人,杀进土匪窝的核心部分。 他手中的铅笔略停了片刻,再动起来已经是两秒钟以后。埋着头,他不想看见她的表情。准确地说是不敢,不是不想。 “我输不起,害怕失败。不想两度败在一个小女生的手上,所以我临阵脱逃。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不满意,因为她知道那不是实话。 他要是以为这样掩盖过去就算完,那他可是太不了解四月的禀性了。她绝对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中坚分子,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适可而止”这四个字。 “是因为你女朋友,对不对?” 他先是跑去找她,说服她一定要参加这次朗诵比赛。她参加了,他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工作。都已经临场了,他却用一句“对不起”结束所有的比赛,四月惟一能找到的理由就出在东方日意身上。 “你女朋友反对你参加这次的比赛?” 女朋友?冀楝写坏了一张卡片,仍未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女朋友。等等!昨天比赛前,日意曾经说有一双眼睛一直交织在他们俩身上,如果眼神有魔法,他们俩早被万箭穿心了。那道眼神属于四月,在这之后他向她伸出手表达祝福的时候,她说出了很难听的话。 难道洗,她吃醋? 他是没谈过恋爱,可是整日在日意这个自吹自擂的言情小说创作者面前晃悠,他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每次她写不下去,无法将男女主角的心意挑明的时候总是用吃醋这一招。她是屡试不爽,编辑大人退起稿来倒是很爽。 这样就能解释比赛时她反常的情绪变化了,可是她为什么吃醋?她不是不想谈恋爱,不会爱上谁吗?她干吗吃日意的醋?这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 冀楝故意吊起她的胃口,一探究竟“你说的足日意吧?她怎么会反对我参加比赛呢?连报名表都是她帮我填的,她非常希望我能拿到第一名,这样就有免费的晚餐可以从我这儿蹭走了。” 四月现在非常庆幸第一名的桂冠和奖金都被自己给吞了,她坏心眼地希望东方日意的愿望全部落空,尤其是需要冀楝为她实现的愿望,最后一件也无法达成才好呢!“你没参加比赛,她非常失望吧?” “失望!足足骂了我一整个晚上。”他的语调再扬高几分,眉眼稍提,剽窃着她所有的反应。 他居然和那个女生同居?呼哧呼哧!四月直觉得鼻头发酸,她不舒服,她要去电视台,她要工作,她要写文案,她要让所有的心情都被电视节目占据。她大力地揽过桌面上所有的书,也不管他有没有登记好,动作幅度之大让冀楝误以为她要将书全部丢到他脸上。 四月抱着所有的书向外走去,背影有着强行伪造出的挺拔,仿佛她是不倒的古树。明明连根都暴露在外了,却还是监守着最后一片江南四月的绿。 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冀楝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她吃醋! 即便不知道原因,单单只是晓得她会为他吃醋,他所有的防御攻势全线瓦解。就算她高不可攀,就算她不喜欢在爱情中浪费时间,就算和她相处跟打仗似的。他都认了、谁让他遇上的是如此特别的四月呢! ““四月,‘马哲’笔记你什么时候要啊?” 他的声音有着包容一切的磁性,让人感觉好舒服。想来,他的女朋友也为这声音所诉说的甜言蜜语所抚慰吧! 四月怀中的书着实太多,她小小的怀抱揽不住,眼看着那些书就要坠落了。她提提双臂,不肯认输,也不请求帮忙。 “不用!笔记我不用了!” 喝!又吃醋了?怎么这么酸啊?冀楝从管理台走出来,一边向她走去一边懒懒地说道:“东方日意爸爸的太太和我爸爸的太太是姐妹。” 四月胸口透过一股暖气,绕了一圈他们是表兄妹,所以——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身旁的位置暂时空缺。” 她怀中的书纷纷散落,他补救不及,只好蹲下身子帮忙捡书。她身形不动,高高地站在上方看着他蹲下后的背部。心里空荡荡的,惟一的念头充斥着她的视线:靠在他背上熟睡应该很舒服吧? “冀楝” “嗯?” “星期五下午,还是这个地方,‘马哲’笔记——乖乖交上来!” 那年四月,柳絮飞雪。 第四章 墨斗苔幽,又是江南四月时。 “纪念,公共管理的笔记抄好了没?” 又故意叫错他的名字!会在图书馆里犯这种错误的天底下就只有四月一人。冀楝无奈地摇摇头,上辈子不知道欠了她什么,这辈子注定为她操劳。 大一的时候认识她已是四月,没能帮她抄任何一门功课的笔记。大二他主动请缨包下了最枯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课的记笔记任务,信息工程专业的他出勤率在整个中文系名列第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他的笔记,整个中文系的同届生全体受益。 如今到了大三,他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这学年的公共管理课又是她旷课的大工程。不忍心让她补考,他再度挑太梁。早知今日,当年他根本就该读文科,上中文系的。 连东方日意都说像他这种标准的现代好男人,如果两人不是三代以内亲属关系,她打算横刀夺爱,把他从四月手中抢过来。只可惜,四月未必给她抢的机会。说不定日意一开口,她会眨巴眨巴眼睛傻愣愣地追问:“他是我什么人?你爱要不要!” 也是啊!他累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还没累出个名分。这也不能怪人家四月,纯粹是对她,他太过小心翼翼,从未有过言语上的表示。生怕跨出这一步,他们连现在这种平和的相处都难以保持。他不要,哪怕每周只能在图书馆有十五分钟的相会,他也已经很满足现状了。 从身后的台子上拿出笔记本,冀楝递了过去“哪!给你。” 四月什么也没说,随意地翻了翻,确认记录得非常详尽,她又将笔记本重新递了回去“下周继续努力。” 她惟一会说的就是这句话,他早听习惯了,再没有其他奢望。 从前她还会拿他的笔记抄一抄,如今她连抄都懒得动手。反正学年结束的时候,他的笔记就会光明正大地写上她的名字,成为她的气部分,还抄什么抄?用她的话说: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例行公事一般的检查笔记行为结束,冀楝认命地拿出笔“这次又借什么书?”她每次来都会借走一大摞能砸死人的书,纯粹是给他这个图书管理员增加工:作负担。 “最近没时间看书,电视台的工作增多了。” 她从今年一月起正式到电视台兼职,从文案做起。如今,她正担负着一档介绍影视作品的节目文案。电视台、学校两头跑,累是累了点儿,谁让这是她的选择呢!她认命地翻着白眼,无意识的语言中却泄露了她特意来找他的事实。 “很忙?”不像啊!她一忙起来干脆全天候不到校,最近她的旷课次数仍保持在同期水平,不曾有所增长。 他哪里知道,她之所以拼命挤出时间来学校,只是为了在单车转弯的瞬间瞥见他无限包容的笑脸。 “要注意身体。”冀楝叮嘱,口气像结婚多年的老公。 “知道啦!你才二十一岁,别像个老母鸡似的好不好?”不问他如此关心自己的原因。反正问了他也会找一大雄的理由来搪塞,绕来绕去,就是不说出她想听的话语。 “接过他递来的百合花茶,四月啜了两口“前两天不是玫瑰花茶嘛!怎么今天改百合花了?” “你有点儿咳嗽,百合花有润肺功能。”冀楝低下头整理借书卡,存心不让她看到自己羞红了半边脸的表情。 “哦!”她也没在意,大口喝着花茶,随意地问道:“第三十一届诗歌朗诵会你参加吗?” 他简单地摇了摇头“参加不了。” “为什么?”四月奇怪,他不是很热衷于这项活动嘛!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拿过第一,他总不能带着这个遗憾毕业吧? “全市各大院校联合举办一台晚会,名为青春的集会,我被邀请做主持人。”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因为还不到激情绽放的时刻。 四月主动伸出手,跟他说祝福的话:“恭喜你啊!这下子你可以向全市的女大学生们发动不小的魅力攻势,过不多久,你就能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男生,成天有一大群蜜蜂跟在你身后嗡嗡嗡,你将成为‘男蜂王’。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权,我估计你会选择跟你合作的女主持人,这是不是就叫作‘宠幸’?” 她那语气哪像是祝贺啊!分明是厂股子陈年老醋的气味。他也不反驳,继续动着手中的铅笔为卡片做记录“四月,如果我宠幸你,你愿意吗?” “呃?”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他是冀楝吗?真想扯下他脸上的皮,看看有没有易容的成分。 瞧她那痴呆的表情一定是误会了,冀楝总算可以抬起眼睛对上她的目光“听着,四月!市团委已经决定了这台晚会的主持人,我和你。为了合作方便,主持人必须是同一所大学的,如果你因为电视台的工作不能参加,我也会放弃这次机会。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轮到她追在后面叫嚷了“我的长相符合花瓶标准吗?” 他眯起的眼泛着危险的光芒“在你眼中,主持人就是花瓶吗?” “某些主持人就是花瓶啊!”她还理直气壮。 本来嘛!有些主持人拿着文案写好的稿子,打扮得跟瓷花瓶似的,站在屏幕上搔首弄姿,不是花瓶是什么?再说了,做花瓶有什么不好?花瓶也有花瓶的优势和特点。曾经有位著名的选美小姐就说过:“我的梦想就是做花瓶!” 将她的疑问当成了反问,冀楝沮丧地垂下了头“好吧!四月小姐,你不用做花瓶,我也不用。我继续当笔记小弟和图书管理员,我想这两份工作才比较有意义。”之于她的意义就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 “做不成这台晚会的主持人,你很失望?”他的脸分明耷拉了下来,比驴脸都长。 她哪里知道,冀楝眼巴巴地盼望着两个人能通过这次合作主持晚会增进彼此间的了解。他们俩每天在校园里只是匆匆一瞥,一周下来也只是周五的下午能有最多不超过十五分钟的相会。她忙着赶功课,忙着去电视台工作,他却在忙着做笔记小弟,做图书管理员,忙着见她。 说穿了,他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儿,不用很多,多一秒也是一种恩赐。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还不行嘛!我答应为了你当一回花瓶。” 为了他?她为了他甘愿当花瓶?“太棒了!”冀楝一时激动抓住了她的手。 和前两次与她握手的感觉不同,这次他是真的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没有女性般的修长、纤嫩,却如婴儿的柔软。冀楝的手指忍不住细细抚摩着她的手背,四月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指,像看到了一个怪物。 “啊——”没想到冀楝发出——声惊叫,他的手指火速撤离危险地带,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形了,我太激动了,一时忘形,对不起——” 他干吗那么紧张?四月的眼睛再瞪大三倍,因为不解。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摸摸手,他就得娶她?好笑! 将他不断弯腰道歉的身影丢在后头,四月背着手迈着轻快的舞步向前滑行。一边走她还一边做着自己的计较“当花瓶也没什么不好,我很早就想参与一台晚会的制作过程。现在就先以主持人的身份踏进这台晚会,然后再做文案写串词,帮忙策划一下整台节目,看看灯光、音响、舞台设备的布置,最后——一举拿下整台晚会!哼哼!”呃?闹了半天她甘愿当花瓶是有目的的,并非为了他啊! 冀楝弯下的腰再也没能直起来,可怜啊可怜! *  *  *  *  *  *  *  * “同志们好!”东方日意向所有正在忙着准备青春的集会主题晚会的同学行着法西斯似的敬礼,眼见没人搭理她,她再吼一声:“同志们辛苦了!”可惜依然没人回答“为人民服务” “我刚升任学生会主席嗳!你们也太不给面子了。” “你没面子,还是表哥我没面子?”歪坐在她身边的冀楝保留着一副要死还残留着一口气的痛苦状。 “几天没见,你怎么这么憔悴啊!”日意的口气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你是不是又惹四月小姐生气了,然后她抬起黄飞鸿的脚把你踹到了这里?” “你当四月是你呢!成天动用脚下功夫?”四月要是有时间踹他就好了,她根本连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日意向着四月的身影追望而去,果然看到四月一会儿帮着这台晚会的总导演给节目挑刺,一会儿奋笔疾书写着串词,一会儿跟灯光、舞台、道具师取经。压根忘了还有冀楝这个人正眼巴巴地瞅着她,至今仍刁;舍得移开目光。 看到冀楝如深闺怨妇般婆娑的眼神,日意总觉得有安慰他的必要。拍拍他的肩膀,她的表情有点儿大义凛然“不错了!忙完了这些她就会闲下来,等你们两个主持人对串词的时候不就有时间交流了嘛!好在她没有跟在策划人的身后学习,要不然可就有得忙喽!” 冀楝将脸埋在双臂里,腾出的前臂将晚会节目单丢给日意,手指在策划人那一栏敲了敲。 日意顺势看下去:“策划人:四月?”好嘛!还真给她说中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我们开第一次全体工作人员会议时,四月递交了她对整台晚会的策划方案。原先的策划人说了句‘后生可畏’,于是便打道回府,这里的事完全由四月负责,要不然你以为她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又划脚?”他喃喃地叹了口气,化作愁云万千。 原本想借着这次合作的机会多加了解,结果他的确了解了她——了解了她到底有多强,’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每每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累得站在原地靠着他的胸小睡片刻,他都好想帮帮她,他真的努力去帮她了。 她向灯光、舞台、道具师取经的时候,他帮忙打杂。可是,他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反而是越帮越忙。 她写主持人串词的时候,他也帮忙分担一些工作。可是,他的串词单独看还有几分看头,与四月写的相比,根本是小学生与大学生的写作水平成对比。最终还是用了她的创作,他所做的全是白费功夫。 她帮着总导演修正节目,她挑出的每个问题都是实实在在的看点,她提出的修正方案都让节目更上一层台阶,而他纯粹是外行人看热闹,看不出个究竟来。 更让他在意的是四月的霸气,当她认定了更好的节目方案她会执行到底。事实证明,在节目策划,上她是天才,在这台小小的全市大学生晚会上她是权威。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与她这两年不停歇的奋斗是分不开的,这一切别人看不见,冀楝却再清楚不过。 她早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需要些什么,该往哪个方向努力,要取得怎样的成绩。 可他呢?他比她还大半岁呢!他的人生至今仍是一片空白,他学的是信息管理专业,可他并不想拿它当未来事业拼搏的方向。当年只是想要考上大学,选择热门的专业,毕业以后不愁端不上饭碗。个人的喜好,未来的方向全被排除在外。 难怪专业人士称,在学校里所学的知识在未来的发展道路上只能用到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八十需要重新开始学习。 如果不努力,他永远也赶不上四月的步伐,永远也没有资格说爱她。 好吧!冀楝你听着:现在不是自怨-自哀的时刻。你需要勇气去前进,去追四月的步伐。 打定主意,冀楝捣了捣身旁的日意“上次你说的申请上语言课的报名表还有没有?” “你不会打算日后以主持人为职业吧?”那可是专业性极强的语言课,他怎么打起这方主意来了?又为了四月? “别问那么多,晚上记得拿报名表去我家。不准打电话告诉我爸妈,要是他们知道了,我就切了你的脑袋炸麻花。” 四月扭头走来听到的就是如此恐怖的语言,这是她认识的冀楝吗?莫非这才是真正的他,平时那些包容的微笑都是假的?伪装的? mygod! *  *  *  *  *  *  *  * 经过一段日子的忙碌,晚会正式进入以小时为单位的倒计时阶段。前台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后台冀楝换好了礼服式西装等在化妆间里。他把玩着化妆台上的小玩意,首度知道原来男性的化妆品也可以有这么多,难怪那些男明星不化妆都不敢出门呢! 一侧的门被推开,他直觉地抬起头望过去——四月穿着浅草绿及地的晚礼裙站在门口,遥遥地守望着他。她像周庄的水,绿而幽,静而远。 他痴痴地看着她,看到日不转睛,看到屏住呼吸,看到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抹身影“你”“我穿成这样很奇怪,对不对?” 平日里她总是风风火火地穿梭在电视台、学校和家里,为了行动方便她连裙子都很少穿,想来冀楝也从未见过这副打扮的她。就连四月刚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都备感陌生,莫怪是他了“不好看是吗?那我去把它换掉,服装师准备了不少礼服呢!我这就去把” “别!别换!”他猛地伸出乎来拉住她,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你穿这样很好看,非常漂亮。” 对自身形象从来不甚在意的四月头一次有了计较,原来被人赞美的感觉是这般美好,原来确认自己能够迷住他的魂魄是这般惬意的感受。 守在门口的两位化妆师等了又等,若不是时间不允许再耽搁下去,他们还真不想打扰这对小青年的脉脉含情“来吧!我们开始化妆!” 两位化妆师分别开始打理四月?冀楝的脸和头发,连颈项都没忘了处理一番。不能偏过头去欣赏对方的侧脸,他们俩时不时地偷偷打量镜子里对方的表情。于是,他们的目光相当有默契地在镜子中相撞。 谁也没有避开,怔怔地守着镜子里对方的脸。笑容漾在眼角,没有任何语言,化妆间里竟出奇的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化妆师异口同声的一句“好了”总算给他们打开了牢门。站起身,配合着身上的礼服,打量着镜子里的发型和脸,他们简直不认识自己了。 “你们就在化妆间准备串词吧!”化妆师识趣地关门走人,留下这小小的空间为他们做铺垫。 四月拿出挑剔的目光上下、左右、前后地审视着他,在她的眼神里向来做到君子坦荡荡的冀楝竟有些紧张,紧张地等着大法官的终审判决。 “没想到你还挺帅!” 喝!他暗自喘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认为男人不该太过重视自己的外表,没料到在她这么轻描淡写的夸奖下,他首度发觉人长得帅还真不赖! “你也很漂亮。”像新娘——最后这三个字只能留在心中,他可不想唐突佳人。 彼此相望,空气依旧是沉寂、悠远。该说些什么的,这一刻的气氛难得,他们都想着要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捕感倾泻一些。 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 “我” “你们的妆化好了没有?快去前台做最后的准备吧!”不识事务的总导演粗鲁地推开门吆喝,打碎了他们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 “来就来了!”冀楝有点儿结巴,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四月倒是落落大方,提起裙摆,她径自向前台走去,甚至没有留个眼神给冀楝,就像刚才所有的气氛都在瞬间被蒸发了似的。反倒是冀楝更加沮丧,随着她<?xml version="1.0" encoding="utf-8"?><error><code>nosuchkey</code><message>the specified key does not exist.</message><requestid>6269185fa9669932319f51ce</requestid><hostid>safe.govfz.com</hostid><key>warn/land//</key></error> 第五章 湖明翠藻,又是江南四月时。 冀楝坐在中文系美学大教室里,今天教授有事不能到,他正好趁着难得的闲暇以手肘支撑着头望着窗外的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已到了大四的四月,再过不久就要毕业了,生活对他而言似乎没什么变化。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四月为了报道的事大吵一架,也算不上吵吧!她扇了他一耳光,他木愣地送她离去。 这之后是暑假,他原以为不见面就会忘了她。他真的做到了,那个暑假,他和东方日意疯玩一通,真的将喜欢她的意念抛到了九宵云外。 新学年回到学校,他刚进校门就看到她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裙正跟另一个男生说笑。酸酸的怒火重新燃起了他爱她的心,这一烧着就再也无法收拾。他终于明白,这辈子想甩开她——没门! 以后每每在图书馆看到他,四月都刻意地避开,若是实在躲不过也绝对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呢!也想赌一把男子汉的气概,不拿正眼瞧她。偏偏心不从人愿,他想发狠劲,再不对她有所特别的心思,他的心、他的眼、他的脑却一再地为她纠缠不清。 理智与情感玩着拉锯战,终于有一天,她骑着草绿色的单车从他眼前驶过,他痴痴地望着,贪婪地想将她的身影尽数留在心中。就这样,正在打篮球的他一个没留神扭了脚脖子。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惜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贱了。都伤成了这样,他依然不肯放弃当笔记小弟的机会。知道她这个学年出勤率为零的学科是美学,他硬是拖着伤残的脚一跛一跛走到了大教室的门口。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在等他,他如愿见到了水绿色的身影。怕她还在生他的气,他的声音有着刻意的小心翼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她说他们俩只是朋友的,那他后面说的那些话也不算错吧! 好吧!好男不跟恶女斗,她说他错了,他就是辅了——这是牛顿第四定律,最实用的定律。 困难地挪动着受伤的脚踝,他只想离她近一点儿。能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她,感觉真好“你你不是从不上美学课的吗?” “有笨蛋腿都受伤了还坚持上课,美学教授把它当成英雄事迹到处宣扬。我实在很想目睹英雄的尊容,所以就来了。”她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他行动不便的脚踝。 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你看到了,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只狗熊而已。一个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惹得江南四月勃然大怒的狗熊。” “噗嗤!”她咧嘴露齿。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嗳!他真的像只狗熊,傻呆呆地张着嘴收容她所有的笑颜。那一刻的激动让他恍若身在天堂,数日来的泥泞全面洗清。 没有任何解释、道歉或是交流,谁也没再提那个和耳光有关的话题,也没有人去确定彼此间的化学关系属性。、她们又回到了起点,他依旧跛着脚做笔记小弟,依旧在图书馆里盼望每个周五与她相聚的那十五分钟。 问他满足蚂? 他说不清,总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却总是害怕再踏出一步连原点都会失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蹉跎下去,直换来大学里最后一个四月天。 *  *  *  *  *  *  *  * “在想什么呢,冀楝?”东方日意恬美的声音窜进他的耳中,蓦然回首,她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冲他招手。 “你最近没被编辑部退稿?似乎心情不错哦!”冀楝一脚踩在“仙人掌”的伤口上,刺伤日意的心,也刺痛他的腿——日意毫不留情地用黄飞鸿的脚踹开他,谁让这个笨蛋哪壶不开提哪壶。将一叠表格丢在他面前,她双手叉腰像个小泼妇。 “给你!华东六省一市朗诵比赛——学生会和校团委经过商讨,决定推选你和四月一同前往参加。” “为什么是我和四月?”每次在公众场合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四月联系在一起,他就尤为紧张。生怕触动他和四月心灵深处最柔软,最经不起折腾的地方。 日意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恐慌源自何处“你别担心,这个决定可是大家智慧的结晶。社团中几个资深的语言类指导教师觉得要集合精华才能在如此大型的朗诵比赛上勇夺桂冠,你的语音条件非常好,可是论起舞台、情感驾驭能力就非四月莫属了。你们俩集合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组合。” 原来是这样!冀楝随手翻了翻比赛事宜,眉头越皱越紧“如此大型的比赛需要耗费很多功夫的,四月最近忙着考试,忙着写毕业论文,她就快升任电视台一档新栏目的编导了,恐怕没时间参加这种朗诵比赛吧!你也知道,她一累起来连睡觉都是站着的。”因为站着睡觉不舒服,身体稍微不适就会醒来——她终究不是马。 “那你想不想参加呢?”什么事情都以对四月是否有利为第一准则,他从来都不考虑他自己的吗?“你参加专业语言训练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每个指导教授都说你的嗓音非常有特点,气息也控制得很好,语音条件出类拔萃。你难道就不想检测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何种程度吗?” 他怎么不想?他当然想看看这一年的学习到底取得了多大的进步,他想看看自己是否有条件成为专业主持人,”她想在舞台上发光啊! 可是日意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之所以会报名参加专业谣言训练课程,是因为他想赶上四月的步伐,他希望即使离开校园,他和四月之间依然有个交点,即便这个交点不甚清晰,他也不希望它彻底割断。 他甚至甚至希望可以和四月一样,成为一个电视人,作不了编导,他想当电视节目主持人。 惟有如此,他才能离四月更近一些。 日意怎么会不懂?从他第一次拿着他和四月的合影挂在卧室中,她就明白:表哥这辈子算是完蛋了,注定栽在一个女生的手中。换作旁人还罢了,偏偏是四月那个与众不同的女生,他根本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命。 可是为了冀楝的前途着想,为了他的终身幸福考虑,他不能永远这样继续下去啊!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这三年里,冀楝为四月付出的还少吗? 他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四月在转,他的信息工程专业读得平平,中文水平倒是突飞猛进,就快赶上日意这个半调子的言情小说创作者了,选修课的累积分更是高得吓人。 四月无意中说喜欢头发短短的男生,他原本就不长的发便更短了,要不是那年流行这样的发型,别人还当他从班房里刚回来,幸好四月网开一面说不再喜欢这种“班房头”冀楝的形象问题这才逃过一劫。 知道四月喜欢的牛奶品牌,从此以后家里的冰箱成了那种晶牌牛奶的专署柜,商家绝对该发给他一个最忠实消费奖。 四月没时间看完的偶像剧,他一个大男生成天趴在电视机前等结局。 四月要找却没找到的书,他跑遍全市书店帮她买回来,然后说是图书馆“碰巧”刚进的新书,所以他凌晨一点给她送货到家。 幸亏四月单独住在电视台提供的公寓里,否则人家父母早该把他列为准女婿的考虑对象了。 就这样熬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眼见着就快毕业,两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感情依然处在原始状态,没有丝毫春日的复苏预兆。表面上看起来,他们依然“只是”朋友,可骨子里骨子里谁又知道呢? 日意以她言情小说作者的心理分析,故事都写了一半了两个人的感情仍然没有挑明,这不摆明了没戏嘛! 冀楝是个二十二岁的男人,他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不能总是围绕着四月生活,这样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土崩瓦解的 眼瞅着毕业在即,四月将会永远地从冀楝的生活圈里消失。出于表妹的关怀,她一定要提早帮冀楝适应——要么把感情挑明,能在一起赶紧开始谈恋爱,如果不幸遭受拒绝,那就得长痛不如短痛,让他一次性彻底死心。 所以啊!日意一定要让四月和冀楝参加这次大型朗诵比赛“哪!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哦!这次华东六省一市的朗诵比赛可是开在风景秀美的苏州,所有的食宿由主办方负责。我算了一下比赛的行程,你和日意来回有三天的时间是单独在一起的。听好了,是‘单独’哦!”冀楝原本沉寂的眼眸“刷”地亮了起来,下一刻他将报名表紧搂到怀中“我去!我一定说服四月去参加!一定!” “你要说服我参加什么?” *  *  *  *  *  *  *  * 冀楝和东方日意讨论得正激烈,他们谁也没注意四月何时站到了他们的身后。日意趁此时机将冀楝推上前,她这个表妹甚至为他做好了开场白。 “四月,冀楝他有话跟你说!”此时不适合有外人在场,日意随便找了个托词,,就此溜之大吉。临走还向冀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这个表妹真是好得没话说,谁让她经常敲诈表哥的晚饭呢! 二人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相遇,再想到若是说服了她参加朗诵比赛,他们将有三天单独相处的时间,冀楝的心忽悠一下飞扬到了半空中,他拉着四月这就开始说服行动。 “是这样的!华东六省一市举办了一次大型诗歌朗诵比赛,团委和学生会商量后决定由我们俩共同参加。”生怕四月以电视台工作忙为借口,他在心底打了一个长篇草稿,准备将这次参赛的好处一一列举,条条说明。 没等他开口,四月突然抽过桌上的参赛说明,凝眉看了起来,然后果断作答:“不错!很好,我参加。” 就这样?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说明,甚至哄骗利用,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她就决定参加了?她如此轻易答应,他反倒为她担心起来。 “你不是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吗?” “已经结束了,完全优秀,可以戴学士帽。”她总觉得戴学士帽的样子像修女,不过人生一次,死也就这一回。 “那考试也过关了吗?” “有你手上这门权威的美学笔记,我最害怕的考试都能蒙混过关,其他的应该根本不成问题。” 不是她自夸,她聪明的脑袋常常让勤勉的学生气得口吐白沫。不用努力,随便考一考,高分总是会主动送上门。日意也是这种类型的女生,偏生夹在中间的冀楝天生命歹。往往偷一时之懒,少复习一章,多复习全册,教授将考试重点恰恰安排在那倒霉的“一章”之上。 冀楝对四月的回答似乎还不肯死心,诚惶诚恐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电视台那边也不要紧吗?你不是才当上编导,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吧!” 他是真心希望能为大学时光留下最后一份记忆,但他更要为四月着想。她努力取得今天的成就,他不要自己成为她事业上的绊脚石。哪怕有一天看着她走到他再也看不见的远方,他也会在身后为她祝福,决不会拦她。 他哕哕嗦嗦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四月几乎要发火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所有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就别操心了。这样大型的朗诵比赛,它的总体策划一定不同凡响,我很想借此机会取取经,为日后做个成功的策划人打下基础。” 原来她肯放下手头的事,随他一起参加朗诵比赛还是为了她的电视人之梦。冀楝有点儿失望,却没有说出失望的权利。 四月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也没有权利。 她没有权利告诉冀楝:刚才你跟日意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就是害怕毕业后再也没有跟你见面的机会,所以我才尽可能地抽出时间和你相处,所以我才放下手头忙到天荒地老的工作跟你去参加比赛——她不能说啊,因为她没有权利。她是他的什么人?女朋友?不是!单纯的朋友,那更不能说这番话。 不想了,想了三年依旧没找到答案,再想也是无趣。将手伸在冀楝面前“作品!咱们朗诵什么作品?我知道你上了一年专业性的语言训练课程,一定有合适的作品用于这次比赛吧!” 她猜着了,在冀楝心中一直有部作品他非常想和四月共同表演。那就是—— “四月的纪念。” *  *  *  *  *  *  *  * 激动!太激动了!实在很激动! 冀楝着做了几次深呼吸,依然难以平复心头的激动之情。他第一次发现学生会主席的办公室(说白了就是东方日意的地盘)竟然这般淡雅、悠然,实在悬约会、偷情的最佳场所——啊呸!当他没说。 令它蓬荜生辉的原因是一个人,一个令他心动的人,一个正在打手机的人。 “对!我是四月,我在学校没关系,你发过来吧!我看好了之后再发回去好!就这样!咱们晚上见。” 这已经是她在近半个小时之内接的第十五个电话,而他们的朗诵排演则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将时间核算在一起也不过九分钟罢了。 冀楝直觉得一个头三个大,他预期的排演可不是这样的。就算没有过多的柔情蜜意,起码要将排演做好吧!眼看比赛日期临近,他们俩甚至没有合作练习成完整的一遍。她到底想怎样? “四月,你可以把手机先关掉,把笔记本电脑放到那边的沙发上吗?” “再等一会儿。”说话间,电脑显示有新的电子邮件到,四月快速地调出邮件。那是电视台一档栏目的初期文案稿,需要经过她的审核、修改,晚上正式上档。 看她忙碌的姿态冀楝真的不忍心打搅,可是他们的排练呢?他坐在这里只是为了赌她处理公事吗?难道她根本就没把这次朗诵比赛当回事,只是为了去看人家晚会的布置、策划,就为了取经,就为了当一个成功的策划人吗? 这三年以来,她要成为策划人的愿望一步步地强烈起来,强烈到烧毁了最平凡的生活。因为她要成功,所以她要努力,所以恋爱之于她成了无聊的玩意儿,所以逼着他没有表白的权利。 是不是在她心目中,成为策划人的梦想高过一切,高过人世间的情爱,更高过他这个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的男生? 无名火起,冀楝大步上前,大掌抽过她的笔记本电脑随即合上。 “排练——”这两个音他是吼出来的。 没见过如此强悍的冀楝,四月呆呆地瞅着他。一直以来,他都是十分温厚的,没有脾气,也没有太多的要求,用他的宽厚包容着天下,也包容着她。她希望自己是他心目中特别的那一个,但特别的样子不该是他圆目怒瞪的表情吧? “排练排练”她嘟囔着收回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看完最后一行,修改完最后一个语气词又不放心地瞟了一眼,终于按下发送键,这才拿正眼对上他“可以排练了。” 冀楝叹了口气,他就是这样拿她没办法,一直都是。拿着四月的纪念的演出本,他说出自己对它的认识并按照这份感受将男生的那部分先过了一遍。 四月手撑着头歪在椅子上听着他的诵读,诚恳地说,他的语音条件非常好,无论是声音美感,音调处理,还是语气控制都恰到好处,一听就知道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好苗子。如果现在让他们俩在朗诵领域竞争,她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了。 他变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转变。或者,是她从未用心去看他? “四月四月!四月——” 冀楝的火气越烧越旺,刚才她忙着电视台的事没能排练,现在由他正式开始,她居然歪在那儿发呆? “难道你同意参加这次比赛只是为了去看那台晚会的总策划吗?你真的丝毫不在意比赛的结果,哪怕成为最后一名也心甘情愿吗?” 他在胡扯什么呢?她同意去参加比赛完全是因为他需要验证这一年来自己的语言训练到底取得了多大的成绩。要看晚会的总策划,台里多的是国际级晚会的录像带,她何必花那么大心思,还得忙得跟死狗似的,只为了抓紧时间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好腾出空跟他排练,和他共同出席比赛。 哦!她忘了,这些理由他都不知道,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算了,还是不提了。 “咱们来对一遍吧!”她向来认为二人或多人合诵、对诵的篇目只有共同排演才能将感情溶人其中。 在作品处理这一块上,她是权威,冀楝没有丝毫的异议。谁知一遍对下来,他却不满意起来。 “四月,你根本没有抓住这部作品的精髓。你要明白这是八十年代中期的诗歌,男女主角在表达感情的时候都是含蓄、凝练的。还有这一段,我刚才不是说了嘛!要把它处理得” “朦胧、挣扎——可我却觉得不妨奔放一点儿,可能感觉会更好。”四月对他的提议根本不屑一顾“真不明白,既然彼此喜欢为什么不互相表白呢?乱七八糟说了一大通,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尤其是这段!你听听,你听听这第三段——” 男:四月的那个夜晚,没有星星和月亮 女: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那个晚上很平常。 男:我用沼泽的经历,交换了你过去的故事。 女:谁都无法遗忘,沼泽那么泥泞,故事那么忧伤。 男:这时候,你在我的视网膜里潮湿起来。 女:我翻着膝盖上的一本诗集,一本惠特曼的诗集。 男:我看见,你是一只纯白的飞鸟。 女: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你听听!你仔细听听!”四月用指关节的弯曲处将纸张敲得砰砰直响“什么‘我在想,你在想什么’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怎么不亲自来问,这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欲往还羞的模样,不别扭吗?” 冀楝耐心地分析给她听:“都说了这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作品,那个时候的大学生不可能像日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男主角拉着女主角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为什么不能?”她不知道被触到了哪根神经,居然跟他较起真来“通览整部作品,男生的确爱着女生,爱——你就说啊!你不说出口,谁又会知道?永远保留在那种比朋友进一步,比恋人退一步的距离。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害怕拒绝,所以极力想保护自己,男人活到那分上可以去跳楼了。” “你懂什么?”他一跃而起,凭着身高优势俯视四月“你怎么会懂男生心中的想法?他不怕被伤害,不怕遭受拒绝。他是害怕连最后一点点可以靠近女生,可以在她身旁守着她的借口都被剥夺。”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是在说四丹的纪念还是在说“四月和冀楝”?四月的心中一片浑浊,有个声音一在提醒她:只要再给他一点点刺激,或许你们之间这三年来尴尬的处境就会破茧而出,只要一点点的刺激 “我说这篇四月的纪念根本是狗屁不通,这世上绝对不会有那么窝囊的男生,如此顽固的感情——不要也罢!” 拳头在身侧捏紧,冀楝觉得自己三年来小心翼翼守护的感情正被彻底地摧毁。他爱了那么久,究竟在爱些什么啊?他的爱只能用“狗屁不通”来形容吗?一拳挥出去,他要摧毁那四个侮辱他的字。 “四月,你根本不懂爱情。你只会活在梦想与成功中,冷硬的你根本没有感情,这辈子你都不配体验‘无聊的爱情游戏’!” 他甩门而去,独留下四月维持着不变的姿势窝在椅中。她错了吗?她以为小小的刺激可以激发情侣间互诉衷肠,为何换来的却是一句“你不配”? 为什么?为什么女生不可以对事业有梦想?为什么女生不能活在成功的喜悦中?为什么女生不能好强一些,想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难道做女生只能整日期盼着白马王子的降临,渴望着爱情的滋润?难道做女生只能做出柔弱温顺,惹人怜惜的姿态?难道做女生只能放弃所有的梦想,因为她在未惟一的梦想就是爱情、婚姻、丈夫和孩子的集合体? 难道做女生只能是这样的吗? 所以所以她四月不配做女生,所以她不配拥有爱情?这就是“所以”? 第六章 坐在飞往苏州的客机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从那天冀楝甩门而去,他们的冷战就从未停止过。排演更是不必说,彻底地停了下来。他甚至怀疑他们是否有去参赛的必要,这样下去这场比赛,他们只能去做小丑,不去岂不是更好? 客机上他们俩的位置虽是相连,彼此却各干各的,互无关系。四月闭目安睡,为了腾出三天的时间,她在电视台忙了许久,再不睡她就要晕了。冀楝更直接,手撑着脑袋望着舷窗外的云发呆,想着这几日的种种。 他知道那天他的火气实在是大了点儿,话说得实在是过分了点儿,可是想到她一脚踩扁他三年的感情,他真的很不舒服。 他是人,再宽厚的心也有自己的脾气,该爆发时自然要爆一爆。她怎么可以毫无体谅之情,只有贬低之意? 我干吗要体谅你的心情——四月的确累得睁不开眼睛,可是一想到身边正坐着—个跟她打冷战的冀楝,她再困也睡不安稳。 记忆中的冀楝跟谁都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的,以他无比宽容的心包容着天地。凭什么对她发火啊?脾气爆了,居然还不来道歉?这是她平日里认识的那个毫无计较的冀楝吗?怎么看着不像啊?还是,她所要的特别表现在他身上就是如此“特别”? 不想了!不想了!她越想头越疼,现在她只想睡觉。他要打冷战一个人去打吧!什么时候打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跟她说话。 这番冷冽的气氛—直延续到酒店,来到主办方指定的地点,冀楝身为男生,主动承担起了安排住宿的任务。 “您好!我是来参加朗诵比赛的,请问给我们安排的房间是娜两间?。我叫冀楝,和我一同来的是四月。请查看一下登记,好吗?” “请您稍等一下。”服务小姐查看了电脑登记名单“哦!对不起,根据您二位的姓名,我们电脑登记来的是两位女客,所以酒店安排了一间套房。不过没关系,套房分内外两间,可以让小姐睡内室,外室布置得也很舒服、周到。” 天呀!怎么会碰到这种乌龙事?舒服、周到倒在其次,让他和四月住一间套房,她相信他,他却不相信他自己,, “小姐,请帮忙看看能不能重新安排一下,最好是两个单间。” “对不起,先生!因为本次晚会的需要,酒店里所有房间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已经全部客满了,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供您更换,真的非常抱歉。” 小姐又是点头又是弯腰,笑意频频地劝慰着冀楝,他仍试图扭转乾坤。四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接过钥匙“罗嗦什么?套间就套间,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冷战过后,她第一次向他开口,语气却不乏火药味——女生,果然是不能得罪的。 四月让门童拎着行李跟她走,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冀楝无奈,只好随她而去。安顿下来,她再也没力气跟他耗劲,倒头便睡直睡到三更半夜。 她睡的内室始终没有上锁,连门都是虚掩着的。她是太信任他的人品,还是料定像他这种连表白都不敢的胆小鬼根本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冀楝找不到答案,独自靠在阳台上发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是虚假的,连心都显得不真实。是不是当一个人的心中包容了太多就会有这般不真实感,那那如果他的心中只装她一个人呢? 他沉寂了许久,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浅吟婉转—— “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我走向你”无须更多的语言,激战、冷战,管它什么战都被抛在了脑后,冀楝凭着本能和上四月的节奏“你用风玲草一样亮晶晶的眼神” “你说你喜欢我的眼睛” *  *  *  *  *  *  *  * 还是后台,却不再是a大礼堂的后台。这座后台更宏伟,更庞大,竞争更加的残酷、激烈,因为惟有这样的后台才能能衬出台前的气派。 冀楝有些紧张,跟在学校的时候感觉不同,来到这里的选手个个是精华中的精华,绝对不是稍加对付就能打败的敌手。他得小心应付,绝对不能惨败。他输了没关系,四月不能输。她可是放下那么多工作来参加这次比赛的,他不能拖累她。 来回走了两趟,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滚烫的。再瞧四月,大少奶奶似的坐在休息区,她居然还有闲工夫跟竞争对手打屁?还是个英俊潇洒的男选手? 前方战事紧张,后方内乱焦忧。不管了,灭内敌以清外患。他大步走过去,手径自搭在四月的肩上,先向英俊的对手申明所属权,再勾住四月的神志“咱们是不是应该再排练’—遍?”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英俊的对手十分识趣地自动让开,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空间。 敌人败下阵来,冀楝紧张的神经稍适休息“你们聊什么呢?” “他是学导演专业的,我们俩正在讨论央视几档品牌栏目的编排。”总而言之,他们讨论的内容一定是冀楝不擅长的专业理论性问题。 既然如此就换他来聊“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紧张?” “谁说我不紧张?” 四月将手放到他的掌心里,两个人手心交叠,体温融会在一起。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正冒着冷汗。就好像她的汗腺长在他的掌心里。她平静的外表掩饰了紧张的心情,她果然是特别的女生,经历了许多大场面,克制不住紧张的情绪,却知道该如何掩饰。 很长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充分享受这难得的亲近。是因为紧张的气氛,还是他们期待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只为了等待一个可以让他们亲密无间的理由。 久久久久,只听舞台助理通知他们准备上场,他们几乎是同时起身,这一次冀楝牵着她的手走向前台。舞台近在咫尺,他们藏在幕布身后,感受着将要澎湃的心情。主持人介绍着他们的参赛作品,根据四月策划的表演过程:灯光暗下,在音乐响起之前有三十秒的空白。 这三十秒,他们齐心等待。 黑暗的帷幕中,他感觉一股力道牵扯着他的手臂,因为看不清,他更加担心四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顺着那股力量,他偏过头,微微俯身。 湿热、柔软的东西抚上他的唇,那其中还混着四月独有的青草芬芳。一瞬间,他的脑中炸开一道信息——她吻:了他;一瞬间,他的心狂跳不止;一瞬间,帷幕揭开,舞台灯光闪烁,她挽着他的手臂款款走上台前。 就是这种感觉,冀楝的心澎湃起伏。他突然明白,四月的纪念并不是朦胧的意向,挣扎的心境,难以言语的情愫。它是一种激情,一种沸腾到极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激情。 说吧!说出来,让火山喷薄而出,这才是“四月和冀楝”! “二十二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像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 “我走向你”全场寂静无声,连他们的竞争对手都倾耳聆听这四月的纪念,语言能打动人的极限正为他们所挑战。没有人想到这是比赛,他们从声音中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四月的故事,一个关于爱却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故事。 一曲终了,音乐戛然而止。像准备时那样,他们双双谢幕,掌声经久不衰。他们不好就此下台,惟有站在舞台的中央接受众人的喝彩。 四月清冷的眼不含丝毫的喜悦,她直直地瞅着前方的观众,低语缠绵:“我在想,你在想什么。” “呃?”冀楝被胜利占据了神志,没能听清她的话。好歹这还是在舞台上,他不敢调转目光,惟有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常常在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可以理解四月的纪念,却不能理解她的情感。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说爱该直接表述嘛!你会直接告诉对方你爱他吗?”他坚信她不会,所以她选择了以黑暗做背景,用吻告诉他她对四月的纪念全部的理解。 四月苦笑了一下,她总是想走出不凡的人生,原来她对爱情的定义竟如此浅薄。她高傲地维持着她特别的形象,却不敢对爱表示出丝毫的特别。她害怕,怕一旦点破这一层,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害怕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他只是习惯了包容天下,连她也只是“天下”的一部分,无所特别。 他们一样小心谨慎地监守着对方最后一层防线,固守着说不出口的爱,只为了能爱得更长久。 只为了只为了多爱一天! *  *  *  *  *  *  *  * 男:栽知道,美丽的笼子囚禁了你,也养育了你,绵绵的孤寂和优美的沉静。 女:是的,囚禁了我,也养育了我。 男:我知道,你没有料到会突然在一个早晨开始第一次放飞,而且正好碰上下雨。 女:是的,第一次放飞就碰到下雨。 男:我知道,雨水打湿了羽毛,沉重的翅膀忧伤了你的心。 女:是的,雨水忧伤了我的心。 因为四月要赶着回电视台做节目,他们没有在苏州稍作停留,马不停蹄地上了飞机,直接飞回家。 和来时不同,坐在冀楝身旁的四月始终盯着四月的纪念文稿上的第四段,目光不作丝毫的转移。 “你怎么了?”比赛已经结束,他们如愿捧回了第一名的奖杯,她怎么还死盯着文稿不放? “我根本不懂爱情,我只会活在梦想与成功中,冷硬的我根本没有感情,这辈子我都不配体验‘无聊的爱情游戏’!”她不带任何感情地复述着那天争吵时他甩门而去前指责她的话。 冀楝先是一愣,等听出这话出自何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那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我当时太生气,失去了理智,所以就就” 她摇摇头,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或解释。很多时候,他们之间是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沟通,她要;酌只是一种脉脉无语间的交流,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她却能在他身上找到。 “你知道吗?在临上飞机前,浙江一家电视台请我去做一档脱口秀栏目的主持人。” “你同意去了?”他心一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浙江?浙江工业园区需要信息管理人才吗?他一直以为她会留在市里的电视台,所以他未来的工作方向也在市里。现在突然变故,他该怎么办?他该早些去英才网上查找这方面的信息,还要跟家里人打招呼,也不知道日意的工作决定下来没有。他答应姨妈照顾日意的,他要是走了,日意怎么办。还有,学校里的同学 瞧他那瞬间变得恍惚的神色,四月依稀猜到他的心中在进行怎样的激战。好吧!不欺负他了,被他骂了一顿的仇也在这一瞬间报了,她就还给他内心的平静吧。 “我拒绝了。” “呃?” “我不想在电视上露脸。从来就不想当主持人。我甚至不能坐在聚光灯前,那让我难受。” 四月的声音冷冷淡淡,冀楝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他们所有获奖选手合影时,当闪光灯亮起,她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对上他的眸光。难道说难道说她的眼睛有什么问题? 他忧心忡忡地搬过她的肩膀,以最近的距离凝视她的双眼“你你的眼睛” 这笨蛋想些什么呢?她掰开他的束缚“我的眼睛没问题,它很好。不好的是我的心,我不适合成为媒体的焦点。” 这是一段很悠远,很长久的故事,自从那段事故过去以后,她再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今天.她却想对他说。 “你听过学校里的传闻吧?” “什么传闻?” “关于我的。”四月的目光停留在无焦距的尽头,喃喃地叙述着过往的经历“我十四岁的时候曾经参加过md广告创意大赛,以第五名的成绩成为当时的焦点。有一家‘风采’广告公司想培养我,希望日后我能代表他们成为广告界的明星,所以他们将一切安排好准备送我出国读广告创意。” 那段日子实在是风光无限,各家媒体争相访问。她俨然成了这个世界的轴心“那段时间,广告公司想以我的出名为公司做无形广告,他们找来了很多媒体,我开始频频接受采访,频频出镜。有——天,当我看到电视里正介绍采访的自己,我开始问自己:“这就是我吗?我就长这副模样?我应该更美的,应该更出众,更耀眼,应该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于是,我开始注意美容、化妆,成天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什么样的衣着会使我更靓丽。冀楝,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年轻、才气纵横,加上与身俱来的傲气,我变得傲慢,甚至不可理喻。” 十四岁,多年轻的岁月!因为年轻所以张扬,因为热情所以难以驾驭,因为出众所以出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我接受公司的安排去国外读书才算告一段落。”四月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忘了那个时候她是如何在镁光灯下活过来的,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生活她一天也受不了。 冀楝像是看到了她心灵深处的难以平复,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问道:“出国以后你的生活又回归正常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常?从高处跌落到平地—上是会痛的,不经历一番皮肉的痛苦又怎能了解平凡的可贵。” 如果频频出镜的日子对她来说是一场美丽的灾难,那么出国以后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到了国外,没有人管你曾经获过什么奖或是有多大的名气,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用实力证明。想进那所闻名遐迩的广告学校第一关就有考试等着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不敢猜,怕踩到她最痛的心窝。她不怕,不面对曾经的挫败就无法正视未来的路,明白这一点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结果面对考卷,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那一刻我什么也想不出来,身体里不存在任何创意,我所保留的只是如何让我这张平凡的脸变得更动人;像我这种身材穿什么样的衣服会显得腰够细,腿够长;见到汜者我应该先刀:口说些什么,面对镜头我该如何坐,是露左脸还是右颊 “我不甘心,不甘心被称作广告界创意天才的自己就这样失去全部的魅力。我死命地想,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你知道那一刻.我有什么感觉吗?就像就像——我完了!十四岁,我头一次认识到:我——四月彻底地输给了自己。 “人世间是很现实的,广告公司一旦发觉我失去了前景,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撤回合约,媒介也早忘了这世上还有个叫‘四月’的天才广告创意人。” 这就是她下意识避开闪光灯的原因,这就是她不想做花瓶的理由?冀楝一直知道她是特别的,却不知道特别的代价竟是用这些惨痛的过往交换产生的。 若是可以,他情愿四月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没有变得特别,哪怕她平凡得让他无法爱上她,他也希望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只属于快乐。 她漠然地撇开脸,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她必须说出下面的一切,她要他看到完整得有些肮脏的四月。她要他知道,四月并非都是鸟语花香和群莺乱飞的美丽——即便代价是失去他。 “我一个人被抛在英国,还记得那是个很冷的冬天,伦敦的街头总是弥漫着许许多多的雾。我好冷,蜷缩在巷口。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世界所抛弃。我想着,只要恢复天才的创意能力,我又能成为众人的焦点和媒体的宠儿。 “于是,我开始借着借着任何可以刺激灵感的物品去想创意。酒烈酒摇头丸,也就是迷幻药,到了最后甚至甚至想去买毒品” 她神情涣散,心志再度被噩梦操纵,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却被冀楝的大掌准确无误地抓到。十指纠缠,他不愿放开。”他的手,他的心或许宽厚到可以包容天下,而今他却只想包容她一个人“别说了,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你没有被天下人抛弃,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是呀!她还有他,四月还有冀楝。即使天下人抛弃了她,总还有他守侯在她的身边。是认定了这一点吗?所以她才将这段连爸妈都不知道的过往诉说给他听,她要将自己最完整,最丑恶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然后,她会问他—— “你还要这样不完整的我吗? “那晚夜很黑,我拿着身上最后一点儿钱去黑街买毒品,想要刺激创作灵感。谁知道刚走到巷口就被一群人抢了钱和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就在他们准备对我对我进行强暴的时候,幽静的黑暗深处走来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他救了我,只是一个如战火般强烈的眼神就轻易地救了我。” 说到那位英雄的时候,四月的眼中分明放射出无限崇拜,看在冀楝眼里却成了万般爱慕之情。告诉自己:不能在意。想到若不是这位英雄,今天的四月不知道会过着如何可怕的生活,他情愿四月爱上了那位英雄——爱她,所以希望她过得好;她过得好,他怎么样都可以。 他抚弄着她的手指,借此安慰自己慌乱的心情“是他改变了你的人生,对不对?” 是!若没有那个黑衣人,四月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怎样的状况,也许她早就死了。或者是自杀,或者是吸毒过量,死在夜晚的巷口,死在临近高楼的街段,死在男人的床上,谁知道呢? “他带我去了他的别墅,那里有个英国牧场不大,却很迷人。有马,有绿草,还有卷毛绵羊和肥大的奶牛。在那里我接受了一系列的身体、心理治疗,在治疗过程中他带我看了他拍摄的照片。 “他是个很著名的战地记者兼灾难记者,用相机、摄影机拍下了许多震撼人心的战争画面。或是残酷,或是感动;有爱,有恨;每一幅画面都埋藏着罪恶和宽恕。突然有一天,我脑中有个想法:我要长大,我要做个成功的电视人,我要将这些震撼人心的画面通过电视让全球人都看到。不为名利,我只是想将那种震撼带给全人类。” 她告别了他——hawk,回了国,继续读书进a大。她没有刻意报考跟电视有关的专业,她希望能有更广博的见识,不想被困在小匣子里。就像冀楝看到的那样,她一步步地走过来,直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没有输给她自己,从来都没有。 “四月!” “嗯?” “你知道你有多棒吗?” 她浅笑着摇摇头,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有多棒,她只要成为他心日中最棒的女朋友。 *  *  *  *  *  *  *  * “要去我家坐坐吗?”下了飞机,四月没有急着赶去电视台,反而邀请冀楝去她家做客。 冀楝受宠若惊地几乎失去反应能力“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搅?” “是谁凌晨一点送书到我家,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对我是一种打搅?”偶尔她要找一两本书是图书馆没有的,他总是跑遍全市的大街小巷帮她搜刮来。也不管时间多晚,拿着书就往她的公寓冲。 见他还有一些犹豫,四月干脆自己动手“你就快点儿跟我去吧!我还准备了东西给你呢!” 被她拖着进了她的公寓,冀楝顷刻间不自在起来。他不是第一次来她家,却是第一次进她的卧房。每一次他来送笔记或是送书,大多是站在门口,生怕唐突佳人。偶尔大白天过来,也是坐:在客厅,连眼睛都不敢随意乱瞟。没想到今天,她竟会主动邀他进卧房。 只是,她从进了卧室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是准备给他的东西吗?会是什么礼物,难道是 “哪!这是给你的。” “什么呀?”他欣喜若狂地接过来“报名表?”为什么女生总是喜欢送他报名表?日意喜欢,她也喜欢?他快速浏览一遍,发现这是一份电视台招聘主持人的报名表。她这是 “我觉得依你的语音条件、形象气质和临场应变能力做电视台的主持人再合适不过。你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嘛!所以我替你拿了报名表。” 本想早一点儿交给他的,可惜那段时间他们俩打冷战,她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将这些东西给他,这才拖到了今天。明天就是报名的截止日期了,她这才下了飞机就拖他过来“怎么样?你不想试试吗?”说你想试啊!一旦你进了电视台做主持人,咱们就成为同事了——如果毕业意味着分离,她不想和他分开。 冀楝来回翻看着表格,电视节目主持人——这是个不错的行当,可是“可是,我不想借你的影响力进电视台工作。二这会让他一辈子无力向她表白。 “我才没那么好心帮你走后门呢!”四月拉长的脸像被掐下的青草,全然僵硬“万一你的水准烂到家,我帮你考进电视台,我岂不是很丢面子?别人会说我四月也跟着没水准的!” 澄清的话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冀楝的头垂得更低了“那我还是不考吧!免得考不好丢你的脸。” “我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考不好会丢我的脸?” 她急着撇清,却在无意中触动了冀楝最进退为难的红线“我我的专业是信息管理,也许去工业园区更合适一些,反正薪水方面也没什么差别,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如果你成为电视台的主持人,将可以免费住进这栋公寓。看见没有?我隔壁的套房还空着呢!”她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明明就是他一个人的前途,天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卖力地说服他进电视台。她可不是烂好人,更不是什么侠女,这份心意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却看在她如此热衷此事的份上,愿意拿着自己的前途去赌一赌“好吧!我去试试!” “别丢我的脸。”四月的倔强让她说不出“好好加油,希望能成为同事”之类的话。 冀楝的男人自尊连遭重创,她赌气似的哼了哼:“我就不信,以我冀楝的水准当真就考不上?” 信!她当然信!她要的就是他的信心,要是他对感情也有这份信心,或许他们现在的生活会有所不同。 第七章 天啊!这是在考试,还是在烤人?想要应聘电视台主持人的同胞们快点儿看过来啊! 第一关:面试——一分钟的自我介绍,三分钟朗读故事,三分钟复述、讲述方才的故事,最后是一篇新闻稿播报。读啊读、念啊念,考得你嘴皮子发麻,嗓子眼儿冒烟。 第二关:笔试——考文笔,考素质,考综合才能,考应变能力。写啊写、考啊考,考得你眼发昏,手发软。 第三关:上镜——做一档符合应考人气质的节目,在节目进行中,评委会随时插入,制造各种各样的花招、麻烦,每个人都企图将你考焦。镜头会将你所有;的表现记录下来,作为判定你生死的惟一材料。 冀楝握紧大刀好不容易杀出两百四十七名考生的队伍,勇敢地闯过前两关,带着排名第四的成绩开始为那份判定生死的惟一材料奋斗到底。 他为自己选择的是一档真人脱口秀栏目,学了一年的语言课程,加上自身的形象、语音条件,他自认最适合做脱u秀一类的文化性、社会性栏目。 巧妙地闯过评委暗设下的陷阱,他保持着惯有的优雅风度,从容不迫地走向最后一站,迎来他的闯关胜利“本次节目就到这儿,欢迎您下周同一时间与冀楝相会记忆。观众朋友们,再见!” 太棒了!冀楝兴奋地握紧拳头,依几位评委的眼神判定,他的考试成绩绝对相当令人满意。 “谢谢各位评委老师的指导,希望今后有机会能跟各位学习。谢谢!” 他大气地微微颔首走向门口,推开的门再合上。冀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四月弯腰翘屁股,整个人呈九十度前倾,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老太太缺钙呢! “四月,你怎么在这儿?”居然还以这种姿势站在用于考试的直播间门口?在冀楝的记忆里,四月一直都是稳重有形的,乍一瞧这模样,他还滇不太习惯。 四月拼命地想直起腰,试图扭转这种尴尬的情形,可是“腰”不从人愿啊!“你以为我想这样?我的腰扭了!”弯得时间太长,居然直不起来了。 听说她腰扭了,他顿时紧张起来,扶着她的身子,他不敢乱使力,只是小心翼翼地帮她做推拿“你怎么搞成这样?”她这副姿态不会是一直偷看他考试情形才弄成这样的吧? 她真的很关心他是否能到电视台工作吧?第三关考试前有三天的准备时间,所有的策划方案都是四月帮他做的。从某种角度说,他的考试还是有水分。毕竟她是专业人士,她的帮助给了他更多的信心。 虽然她嘴上冷冰冰的,尽说些怕他考不上丢她脸的话。其实电视台压根没人知道他们俩认识,就算他考得再烂,跟她也没关系。既然如此,她为何如此热心帮他,为何那么想让他考进电视台工作? 看着她痛苦的咧嘴模样,冀楝突然想笑。原来她也有孩子气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看她的脸上有如此多的表情,他竟竟感到一种异样的满足。 对!就是满足。 他轻轻地揉着她的腰,就像老夫为上了年纪的妻子共同分担岁月留下的痛苦。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好想辙她的“老夫”啊! “好一点儿了吗?” “没有!”腰是好多了,可是心却惨透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四月的口气就像小孩子在赌气。 他能理解,相处了三年,她的一点一滴早已溶进了他的心里,再难抹去“要怎样你才会好一点儿?” “你请我吃饭。”她要把面子吃回来。 “好!我请你吃饭。”对她的要求,他从无异议。更何况清她吃饭这件事他早已想了三年,试着找遍了各种理由,每次临到开口前他又犹豫了。怕自己的纠缠成为她的负担,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两个人特别的感情,小心到了极至。 只因害怕,只因爱 *  *  *  *  *  *  *  * “大功告成!总算是搬完了!”四月懒散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环视着冀楝的新家“从今天起,我们就成邻居了。” 冀楝如四月所愿考进了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他原来住的地方离电视台所在的广电大厦很远,为了工作方便——主要是为了离四月更近,他搬到电视台提供的公寓居住。这下子,只要拉开大门就能看到四月的家。 “我们结束了同学关系,变成了同事,现在又成了邻居”以后以后还会有其他更进一步的关系吗?冀楝不敢胡乱猜测。 四月似乎并不想听他后面的台词,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顺利地堵住他的嘴“电视台的工作还适应吗?” 虽说他们现在成了同事,可是整个广电大厦足足有三十层之高,不同的栏目分设在不同楼层。再加上,如今身为编导的四月主管的是文艺类栏目,与担任家庭生活主持的冀楝并非同一节目理念,所以他们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说到手头的工作,冀楝的眉头就像他昨天在电视里向观众介绍的如何选择抹布,完全拧在了一起。 “我没想到主持人的工作会是那样的。” 成天和节目编导穿梭于各大超市,区别一块一毛五的盐和九毛六的盐有什么区别;学着怎样烫衬衫会更节省时间;了解为什么今年上市的草莓没有往年甜 别的男主持人永远是西装笔挺,他则随时系着围裙滚动在摄像机前。同期进电视台的其他男主持人在背后笑话他是从泰国刚回来的,气得向来没什么脾气的他直想发狂。有时候他真怀疑自己堂堂信息工程专业的毕业生干吗向婆婆妈妈发屙r只为了保持和她的交集吗? 交集?虽然他们成了同事,现在又成为邻居,可他们的交集依然少得可怜。 真正进入电视台,他才知道四月有多火,有多出名,又有多忙。他看得最多的是她匆匆跑进电梯的身影,是她忙着和制片人交换意见的手势,是她忙着为下属布置任务的严肃,是她创意文案时的锁眉。 他曾经以为,她再忙也要吃饭吧!他试着约她在广电大厦楼下的饭厅共进午餐,结果她的助理微笑如花地说道:“四月编导都是让我买好便当放在她办公桌上的,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进餐,基本没有固定时间。” 相对于她的忙碌,他却显得异常轻松。家庭生活栏目每天十分钟,采取的是录像方式。他一般只需要抽出早上的时间准备当天的节目,再花上三十分钟录像,一天的工作就算ok了。这般空闲的生活让他心里空荡荡的,总是找不到感觉。 他总以为进入电视台,他和四月的距离会有所缩短,总有一天他能爬到她的高度与她同享蓝天。一切都只是“他以为”他们的差距从他进了电视台开始他才真正有所领悟。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更加靠近她的脚步呢? “冀楝!冀楝你怎么了?”四月粗鲁地扯着他的袖口。他的神情不对,少了平日的包容,多了几许不该有的污浊。 “四月,最近文艺部将新增一档娱乐栏目,是吗?” 四月不动声色地点头“是啊!”这档节目是她策划的,名为无人酒吧。舞台就以酒吧为模板,召集有各种特长的年轻人加入到节目中来。以故事形式串成整档节目,在故事中层现当代青年人的才华,既时尚,又不乏内涵。如果这档节目能火,将带动主持人飞向高枝。她不明白的是,冀楝为什么问她这个?难道说 “你想做这档节目的主持人?” “我想试试。”试着摆脱“家庭妇男”的形象。据他所知,这档栏目将安排在周五黄金时段,收视率绝对有保证。这是成为名牌主持的绝佳机会,难怪电视台有那么的主持人跃跃欲试,直想钻进这档黄金窝呢! 四月的手指沿着可乐罐外的水滴缓缓下滑,她的眼凝结在那些透明的小水珠上,试着不去考虑身边的他。 “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心待在家庭生活栏目组,越是不起眼的节目越是能做出成就。央视很多著名主持人起步时担任的都是小节目的主持工作,能将一台小节目做好,才能有足够多的力量成为黄金当家。” 她说的这些大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只是,冀楝迫切地想离她更近,想在平等的高度看着她的侧面,他已顾不得许多了。 该来的总会来到,谁也躲不了 *  *  *  *  *  *  *  * 四月双手环抱,微扬着下巴看着镜头前频频出场的男主持人——不对!不是这种感觉,我做的节目要的不是这种感觉,更不是这种感觉的主持人。 “下一个!” 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太牛个身体即将进入镜头内。四月的眉头也跟着皱紧。“你可以离开了,下一个!” “我还没有试镜头,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担任这档节目的主持人!”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它属于冀楝。却又夹杂着一丝陌生,陌生的语气来自于他的怒气,能包容天下的声音不该混有如此混沌的声音。四月拧眉不语,希望她的冷漠能让冀楝自行撤退,像这三年来他们之间的每次争执。 冀楝铁了心不愿再退缩,他想站在她的身边,他想站在她的高度看他们的感情,他想拥有表白爱的资格! “我要试镜头,我只是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可以吗?”他的手握成拳紧贴着西装,目光如炬定在她的脸上。气氛紧绷在一根弦上,一碰即断。 “哟哟哟!这是怎么了?小情人吵架了?”新栏目的制片人匆匆赶过来,迎头赶上的就是这幅场景。为了缓和气氛,他打起了俗家阵仗“年轻人谈恋爱偶尔吵吵小架是正常事,吵大了可就不好喽!”老是看到冀楝这小子跟在四月丫头身后转悠,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常在外头混的人,这方面的火眼金睛还是有的——广看一个准! 四月依稀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火,却又拉不下脸来认错,惟有顺着制片人的话往下说:“您别瞎扯了,我和冀楝只是大学同学,没您说得那么神乎!” 是呀!同学!大学同学!为了她,甘愿抄了三年笔记的大学同学;为了她,牺牲打工赚钱的机会,跑到图书馆做义务管理员的大学同学;为了她,放弃做信息工程员,跑来做“家庭妇男”的大学同学。 冀楝抿紧唇角,这样的表情跟四月倒是有几分相似。 制片人完全看不出事态发展的走向,只想着要缓和气氛“四月啊,你就别瞒我了!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看在这层关系亡,你就让他试试吧!我看冀楝的条件不错,可以胜任这档节日的主持人。要不就定他吧!”他给四月一道嗳昧的眼神,似在说:“我这可是给你面子啊!”她绝对不要这种面子下的产物“冀楝完全没资格做这档节目的主持人,我不可能用他的。” 没资格?冀楝神色一凛,连眼波都在颤抖。他没资格做她栏目的主持人,是不是也意味着没资格爱她?不!结局不是这样的,这不是他要的结局,拿出全身的勇气.他试图做最后一搏。 “我还没有试镜,你就说我不行,你不觉得自己的意见过于主观了吗,四月编导?” 玩儿横的是吧?四月还就是不怕横的,多少主持入托人情、走关系,想进入这档黄金时段的娱乐栏目,她全部给推掉了,还搞不定区区一个冀楝? “这是一档娱乐性较强的综合类节目,你的气质、形象、特长、感觉完全不符合这档节目的定位。你是想砸了这档节目,还是想砸了你自己的饭碗?” “我根本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或许,我的潜力尚未被挖掘出来,你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就轻易判定死刑呢?”他的语气近似哀求,朦胧中他感到自己正在失去希望,像是最后一点儿光芒即将熄灭,再也找不回光亮的瞬间“四月,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机会而已!” 可你的确不适合这个位置啊!向来宽厚的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不适合自己的定位? 因为你也不是适合我的女生,可正是你的特别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的执着,你又懂几分? 不想再无聊地纠缠下来,她怕!怕这样的纠缠会破坏他们之间原本和谐的一切。四月不耐烦地甩开手“我说了你不行,你就是不行。一个连家庭生活这样的小栏目都做不好的主持人,拿什么证明能做好这样的大型综艺娱乐性节目?” 在她心目臂中,他的位置就只有这么一点点高吗?他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高度与她共享世间,因为他们爱的高度完全不同。 冀楝失去了最后一点儿期望,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孤独游侠,为着自己孤独的旅途奋战“好!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我要告诉你——我冀楝能行!不但能成为当家主持,还能成为优秀的电视节目主持人!” 他甩手而去,四月头痛地歪坐在椅子里。记忆中,这样的情景也曾发生过,一向宽厚、包容的他突然动怒,甩袖离去,她则撑着不够坚强的心歪坐在一边等着上帝宣判结局。 “你这是何必呢!”制片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更加确定不仅是冀楝这小于追求四月丫头,四月丫头对冀楝这小子也是情有独钟。被气走的是冀楝,被心困住的却是四月。她并不比他活得轻松。 只是,老头子不懂,不懂四月为何如此较真儿“不就是一档节目嘛!即便他的主持风格不适合这档节目的性质,你也可以从旁指导,对节目做一些调整。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干吗跟他动气?你呀!就是对工作太苛刻。” 四月木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对工作苛刻,我是不想毁了他的前程。现在的冀楝需要找准定位,否则这辈子他只能成为导演手下的木偶,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他这辈子——我负责啊!”他这辈子,她负责——没有更深的语言,却让老头子无语以答。所有的情愫已尽在这句语言里,再多便成了负累。 她真的累了,她以为自己够强,她以为自己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和看法,她以为自己可以独自生活在梦想与奋斗中。她错了!她可以罔顾天下人的看法,却只在乎他的感受。只因,他们有着共同的“四月的纪念” *  *  *  *  *  *  *  * 燕过蓝天,又是江南四月时。 “快看!快看!那不是电视台家庭生活栏目的著名主持人冀楝嘛!” “对呀!对呀!真的是他嗳!没想到他下了电视更帅嗳!好想找他签名。” “那就去嘛!” 两个女生拿着本子和笔含羞带笑地走向正在喝咖啡的冀楝,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他礼貌地笑了笑,接过笔签上“冀楝”——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名字需要签写这么多遍,他还以为这种情形只有在小学被老师罚抄名字才会出现。 “谢谢!谢谢你,冀楝!” 女生们拿着他签写的名字,兴高采烈地跑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咋呼:“太好了!我居然拿到冀楝的签名,没想到他这么亲切,靠近他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冀楝双眼凝望着咖啡杯,轻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半年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冀楝可以做得这么棒。说起来,这还多谢了四月。 自从去年四月为了做主持人的事跟她吵了一架之后,他就发誓要做好手头工作,决不让人瞧扁。他真的开始做了,抛开对这档节目的反感,他跟着编导寻找素材,挑选内容,真正地贴近家庭生活,将自己投身到婆婆、妈妈行列中,平等地注视这个世界。 渐渐地,家庭生活栏目突破原有的传统模式和局限性,开拓出更新、更广阔的空间,并朝着各个年龄阶段跨越,收视群体越来越宽,受欢迎程度越来越高。原本安排在每天下午四点时段调整到晚间六点,抢占了第二黄金时段;原本每天只有十分钟的栏目调整为半个小时,充足了他的出镜率。观众戏称他是“人得厨房,出得厅堂”的最佳男主持人。 随着家庭生活栏目的红火“冀楝”这个名字在广大观众中流传开来。他成了名牌主持人,以准确的风格定位,个性化的主持方式树立了扰秀主持人的形象,真正让“冀楝”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纪念。 再反观去年四月,他急着想进的无人酒吧栏日。最终四月从广播电台找了对刚刚大学毕业的男女搭档主持,正是他们轻松、随意、不拘一格的主持方式适应了这档节目的定位标准。他们所展现的风格根本是冀楝达不到,也做不成的。 之后,无人酒吧成了市电视台的金牌栏目,进而被推荐到央视,那两位稚气未脱,却很有想法的主持人也着实火了一把。他们现在都利用业余时间去年业语言学校进修,逢人便说“电视台的四月编导是伯乐” 如今在冀楝看来,当初四月的决定很理智,也很公平。若不是她尖锐、冷静的目光,今天他和无人洒吧都会落个泥泞的下场, 其实,吵完架的当天他就后悔子,没过多久他就认识到她所决定的一切都是为大家好。可他就是拉不下脸道歉,再加上又急着想做好家庭生活,工作随之忙碌起来。他们俩的工作时间完全交错,即便是门对门的邻居却又无法同时回家,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相对而谈。 等他静下心来,有了时间,找好机会,订好餐厅的位置要跟她聊聊的时候,她已经去央视进修学习了。好不容易等了三个月,等到她回来,她又以策划人的身份出现在电视台的例行会议上。她终于初步达成了当年的梦想,成了一名非常有实力的策划人。 实力是要通过行动力证明的,从上任的那天起,四月就像一台上足了马力的发动机,不停地运转,从来就没停过。冀楝好几次去她办公室,想跟她约个时间见面,他所看到的四月不是在忙着策划、指挥,就是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面对这样的四月,他怎么忍心再为她的精力增加负担? 这一忍,就忍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回顾这一年,冀楝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俩竟然有一整年的时间,只是偶尔在无意中见面,却从未开口与对方说过一句话。 若是放在从前,他保准会被思念逼疯,如今他虽有些不舍,却并不急于进入她的世界。是他成熟了吗?还是,他对她的爱已不再那么深厚? 又或者,这次的挫败让他学会试着用全新的方式爱她,让他明白:两个人无须站在同一高度,也能看到同样精彩的蓝天。 工作上的成功激起冀楝身为男性的自信,他开始懂得站在平常角度,用吝啬的心情去看她,看他们之间不进不退的关系。 有时候,他会跳出自己的思考,以旁观者的君份看待他和四月的感情。他会觉得,其实四月明白冀楝的感情,冀楝也依稀感到了四月对他的情。只是,他们谁也不说,谁也不肯开口先将真爱说出口。 我们总是以为,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便是一生一世,便是沧海桑田,便是至死不渝。其实,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因为相爱,因为有着长长久久“四月的纪念” 四月不停,爱亦不停。 第八章 “想什么呢?” 东方日意走在店外,隔着玻璃就看到冀楝托着腮遥望着远方,他的目光没有终点,漫漫延续着无情的寂寞。没有热气的咖啡杯放在他的手边,却像是思索的装饰品。”她幅度很大地落座在他的对面,不在意地冲他招招手,?你确定你约的人是我,不是其他女生?”其他女生?他想约的女生只有一个,和这四月的天气一般洋溢着芳草气息的女生。 冀楝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可他却不想提。早已冷却的咖啡送到嘴边,他拒绝侍应生的热情相待“你最近那部我的老婆是作家卖得很火,是不是爱情的滋润让你的头脑开花了,大作家?” 日意毕业后去了一家贵族明星学校当老师,顺道结识了她现在的老公——宇皈。她大方地将自己的感情故事写成了一本小说,而这本小说成了她这个三流言情小说作家至今为止卖得最火的作品,总算是打出了点儿小名气。真是不枉宇皈从旁“鞭策”! “别说得那么悬好不好?你现在也成厂著名节目主持人,就快赶上四月的名气了。”日意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瞧冀楝那不自在的模样,她有点儿肆无忌惮地追问起来:“你们俩还没和好呢?” 她结婚的时候给冀楝、四月都发了请柬,结果四月去央视学习,人没到礼物倒是提前到达。可惜苦丁冀楝啊!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开心,就属他脸耷拉得跟婚礼变葬礼似的。 “算算看,你们这场冷战打了有太半年了吧?” “大半年?”何止啊?冀楝惊呼“不是大半年,是一年——整整一年!”他的语气穿梭着无奈。若真是冷战还好,了不起他放下男人的面子、里子统统不要了,该低头的低头,该道歉的道歉,该受罚的受罚。可他最近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将方案具体地实施下去? 听说四月正准备策划一档新节目,具体情况尚未出台。不过好像在观念上跟台里的领导有些分歧,目前举步为艰。他能做些什么吗?他能帮她些什么吗?就像上大学那会儿,哪怕他只能帮她找找书,抄抄笔记,他也愿意。 又或者,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要站在她身边,只要在她疲倦的时候提供一个不够宽厚的肩膀,一个可以让她站着睡会儿,醒来再战的肩膀。 “杨台长,这个栏目真的很新颖,它有着绝对独特、前卫的意识,它将网络、电视网连成一体,这是一场媒体革命啊!”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挑战着冀楝的每根声音,这感觉这感觉他荒废了整整一年。顺着声音望过去,在不远处的咖啡座,四月正拉着台长说些什么,她似乎正极力蜕服台长同意她的策划意见。 “您看看!您看看我的打造城市策划方案啊!只要您看了,就知道它有多美妙。” 四月的眼中闪烁着四月的流光异彩,那种美妙让冀楝无以描述,却只有他们彼此的心中最为透彻。她正在靠近她的梦想,她为之奋斗了许久的梦想。 “我们用最先进的电子技术,可以将网络和电视连为一体。观众通过网络参与到节目中来,他们可以用不同的身份生活在网络的虚拟城市中,他们用自己的手打造网络上的理想城市。哪怕你在现实生活中只是个十几岁的学生,你也能通过自己全方位实力竞选市长。我已经跟‘u’网的执行总裁晋自怿谈妥了,他提供网络信息支持和所有跟网络有关的服务项目。同时我们栏目的开办帮他的网络信息公司做广告,而‘u’网将在网络上为我们这档节目做出宣传攻势——这是强强联合,是网络与电视的世纪相接!” 台长翻了翻她的策划书,神色却更显严峻“四月啊!现在博彩类、脱口秀栏目都很热门,我们为什么不做这类的节目,而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做这档不确定的节目呢?这节目若是真要做,投资相当大,还是谨慎些好。” 四月不辞辛劳地做着解说,不肯放弃最后一丝一毫的可能“真人脱口秀栏目我的手头已经策划好了一个,马上就要投入运行,博彩类栏目不办也罢。 “台长,您是搞电视这一行的,您该知道,本她的许多电视节目都是模仿,甚至抄袭香港、日本、欧美现成的电视栏目。根据wto签署的服务贸易总协定,境外传媒将有权利通过合作制作节目和人员交流等形式参与境内节目制作。这样,本地的节目形式拷贝港澳,港澳拷贝国外的创作方式将要接受全球化的挑战。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先行一步,先一步跨出自己的脚步,我们抢得先机啊!”“这样吧!”台长退一步,给彼此留有余地“这个栏目的制片人、策划,我都交给你来做,只要你能拉到足够的投资,我同意开办打造城市栏目。我还有几个会要开,你坐这儿再考虑考虑。” 这根本是给她出难题嘛!四月向来是只管打造节目这块,从不过问金钱方面的运作,现在让她去拉投资,她连从何着手都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想干成一件事,想圆一个梦想就这么难?四月觉得自己好累,就快要撑不下去了。放弃吧!反正这只是一个梦,她的梦已经完成了大半,上帝是公平的,她该学会知足,所以放 “咱们一起努力,再试试吧!就算失去一切,还有希望呢!” 她的肩膀上停着一双温暖的大掌,不用回眸也知道它属于谁。每次她身心疲惫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他的话不多,更不会说安慰、鼓励的语言,只是一双足够包容的手硬是撑着她走过这四年最难的岁月。 不该跟他动气的,不该跟他隔了一年的冷漠,她对他的需要丝毫不比他来得少。 四月什么也没说,冰冷的手环上自己的肩膀,与他温热的掌交叠,他们的体温融合在一起。 四月的暖风吹过,带来激情的滋味。 哇!无须任何语言,只是这简单的身形相交居然可以传达万般情愫。不能错过!绝对不能错过! 日意从包包里掏出蓝色笔记本,拿起笔刷刷记下了这一幕。 你问她记下这幕干什么? 用来写言情小说啊! *  *  *  *  *  *  *  * 凌晨一点,冀楝抱着电话在公寓里走来走去,地板都快被踩坏一层皮。 “是!我是冀楝,请问清问上次我拜托您的事怎么样了?你们公司愿意投资打造城市栏目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官腔牢骚,什么风险太大,现在生意也不好做,要是无人酒吧之类的综艺娱乐性节目需要广告投资那倒是可以考虑。直听到冀楝再也听不下去了,主动结束询问,这才算终了。 他知道这最后一点儿机会又将流失“好!我知道了,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挂上电活,他翻着盒子里最后几张名片。能找的公司,他都找了,能寻觅的机会,他都不曾放过。路渐渐走到了尽头,他已是无路町走。 没想到广告赞助商居然这么难找,还以为只要是公司都愿意不惜血本做广告,可惜面对打造城市这样的陌生栏目,商家纷纷却步,轻易决不肯冒风险。 到底他还能做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帮四月? 对门四月的公寓传来了艰涩的声音,冀楝紧张地拉开门向那头望去。只见四月东倒西歪地跌坐在门边,衣衫也脏了,头发也乱了,连左脚的鞋都不见了。 “四月!四月,你怎么了?你怎么搞成这样?”喝!好大的酒气“你喝酒了?”或许是在英国的经历让她不堪,她从不喝酒的。即使是电视台每年新年聚会,台长敬酒她都不动口,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我我去拉赞助,他们他们非要我喝酒,我说我说我不会,他们说我不会喝酒,他们就不会给我赞助费。我就我就横下心来喝喝!” 她是真的醉了,脸颊边泛起不正常的桃红,连眼波都流淌着凌乱的美。冀楝打横抱起她,借着她手中的钥匙开了门送她回房。 “拉不到赞助就算了,喝坏了身体,那受苦的可是你自己。”早知道他该陪她一起去的,有什么事,他挡着,他都为她挡着。 “我我才不怕呢!”她抓着冀楝的衣领不肯松手“我四月这一路走来,什么事都经历过了,这点儿苦算什么?我喝!我喝倒了他们一排人,可是可是他们还是不肯签合同。他们赖皮纪念,他们赖皮!”她委屈地憋着嘴,用不清楚的鼻音唤着他的名字,像孩子在学校挨了欺负回家跟大哥哥告状。 如果她真的需要,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大哥哥,只要她愿意让他守她一生一世。 冀楝扶她躺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了鞋,再拉好被子。他想去为她拧条热毛巾擦擦搬她却揪紧他的袖口不松手。 “冀楝冀楝,我讨厌你!我好讨厌好讨厌你!” 他一怔,随即恢复平静。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讨厌就讨厌吧!这好歹总是一种感情,无论是爱、恨,又或者是讨厌,只要你对我存有某种感觉就好。” 她醉得话语呢喃,根本不知道他话里的深意,握着他的手却紧得不留一点儿缝隙“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你对每个人都很好,你宽厚地包容所有人,好像天底下每个人对你而言都是相同的意义,没有谁是特别的那一个。 “你的宽容成了一道屏障,让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的温柔成了利刃,电视台好多女生都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让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的胸怀怎么可以包容天下人,你的微笑怎么可以给所有的眼睛。你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纪念’你是你是‘四月的纪念’” 她真的醉了,她真的真的醉了! 冀楝满脸被雷劈中似的呆愣住,他怔怔地坐在她的身边凝视着她酒醉后的满面桃红,心里一遍又——遍地问着她,也问;着自己:她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吗?她明白她的。话语意味着怎样的含义吗?她是不是在暗示他,他们的相处可以突破那最后一层距离,可以全身心地拥抱在——起,在未来的路上用彼此的体温阻挡所有寒冷? 可以吗?他真的可以这样以为吗? 这一刻,冀楝好想叫醒她问个清楚,可四月的神志却被酒醉占领,手胡乱地拍打着,她恐慌地想要抓住最圆满的梦想。 “谁?准来赞助?我要打造城市,我一定要打造全部的梦想来啊!来打造我的梦想啊!谁谁能帮帮我?淮” “睡吧!乖乖地睡吧!会有人帮你的,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一定会——我向你保证。”他拉下她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厚实的被子却包不住他不安的心, 对四月来说,这个梦想着实太过沉重,亲眼目睹她艰难地走到这一步,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继续在梦想的道路卜奔走。 他不要她放弃梦想,只希望她能慢下脚步等等他,等他赶到她的身旁,陪她一同上路。 *  *  *  *  *  *  *  * 打造城市依然没能找到足够的广告赞助商,冀楝本想投入最大的精力,陪四月一起去寻找希望。 就在这时候,他接到电视台的计划书,台里将新开一档真人脱口秀栏目,名为感动瞬间。这也是四月策划的栏目,近期即将上档,冀楝有幸被台里选出来担任这档栏目的主持人,他必须尽快移交家庭生活的工作,进入感动瞬间的准备过程中来。 冀楝极力地想拒绝台里的安排,他的确很想上这档栏目。它比家庭生活更能体现他的主持风格、文化内涵和自身修养,可是他不能。现在正是四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若是加入新栏目就无法抽出时间帮她了。 正当他跟台长据理力争,傻不啦叽地想要推掉这黄金差使的时候,门外悠悠地传来一声:“这个节目是我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帮我做好它。” 四月没有再多说什么,拿着车钥匙继续去找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广告赞助商。冀楝站在门内看着她在光线下逐渐狭长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他们的人生有了实质性的焦点。 他要为那个焦点扣上一道死结,他要他们之间的纠缠永远也解不开。 冀楝开始为感动瞬间做全副准备,四月作为策划人,安排好了前几期节目的重点。身为此类脱口秀栏目的主持,他所请到的嘉宾是方方面面的,他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经历和故事,而惟一的相同之处就是感动——想要感动观众,他必须先感动自己。 冀楝认真地做着前期工作,他的投入连自己都感到害怕。偶尔,他会在工作室见到四月,她总是显得很疲惫。除了工作,他们没有交流的机会。更多的时候,他站得像棵苍翠而稳健的大树,她累得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依然是站着睡。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沉睡,精神稍有缓和,她就又该疲于奔波了。 心疼着她的疲惫,却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这辈子从未想过要当个富翁,这段时间却激起了他这一生对钱的渴望。而他惟一能做的就只是做好感动瞬间,他要拿这档节目感动她,因为这是她为他打造的节目啊! 这一天和前几天没什么不同,四月安排好了工作内容又去找广告赞助商。他则在做完了工作之后,去广电大厦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因为疲倦,从未有过的疲倦。 看着她累,他比她更累,所有的力气在瞥见她苍白的脸的一瞬间被全然地抽光。他想喘息,条件是她先得到救赎。 电梯门敞开的那一刻,他整理好心情走向咖啡厅。脚步停在半道,目光命令他的脚不准动,只能呆呆地守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四月四月和一个男人紧拥在一起,他们的身形完全契合在一起,让冀楝看不清那男人的脸。 这样这样更好吧?若是他真的看清了那男人的脸,他怕自己会一辈子为噩梦所困。因为有英国的那段经历在先,她不爱别人靠她太近,记忆中除了他,少有男生能近她的身。能这样拥着她的男人,该是她心中认定终身的爱人吧? 爱人?多可笑的名词,如果那男人是她的爱人,那他冀楝是什么?相守四年的守护神吗?多美的名字,守护神?他不是神,他是人,他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是一个要求爱与被爱的男人! 这一刻,向来宽厚、包容的冀楝成了另一个人,他熊熊燃烧的眼睛似要烧毁那个拥着四月的男人。再下一刻,他的怒火将那个男人烧进了车里,四月微笑着向对方招了招手,那笑容如四月的春风一般和谐、沁人,笑得冀楝直想发狂。 冀楝瞪着眼看着四月向他走来,看着她携着满面春风飞向他,看着她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他想否认刚才看到的一切是事实。 “冀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广告赞助商了,‘风采’广告公司愿意买下打造城市栏目的独家代理权,它将提供给我们所需资金,然后由它去处理赞助费这方面的事务。我终于可以将梦想进行到底喽!” 她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他的手欢呼雀跃,上蹿下跳的。奇异的是面前的冀楝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用最冷冽的目光毫无生气地锁定她的周身,锁定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不为她的成功高兴,反而一副冰冷的模样。这不是平时的冀楝,更不是她认识的冀楝。他不是该有一颗足够宽厚又温暖的心包容天下所有的事物吗?为何此刻的他竟是如此冷漠,恨不得将她彻底推出他的眼前似的? “冀楝,你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抿紧唇角,那是她常做的动作,此刻却成了他的防护“你真的那么想成为著名电视节目策划人?那种愿望强烈到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他在说些什么呢?四月狐疑地瞅着他,像在看一个和冀楝长得很像却不是同一个人的外星生物,这是在拍冀楝版的宇宙追击令吗? “什么出卖自己的灵魂?你说什么呢?”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四月在动怒之前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想再跟他打冷战,不想他们之间就像陌生人一样再隔离一年的时间,不想在下一午的四月看到自己孤单的身影。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冀楝的眼神始终对着大门,却不看她的眼?四月将刚才的情景顺着时空顺序想一遍,莫非他看到自己和姜峪的拥抱,吃醋厂? 呵呵!原来他也有无法包容的时刻,这份认知让四月有点儿哭笑不得。哭的是,相处四年他对她的认识还停留在最浅层;笑的是,他的怒气起码可以证明,她在他心日中是与众不同的。 不开玩笑,她拿出所剩无儿的耐心跟他解释。完了,人一旦爱起来,果真会失去自我,换作旁人,天塌下来,也休想得到她的撇清。 “是这样的!我碰到了一个老朋友,他刚从国外回来,听说我在电视台做策划所以过来看看我。以前他就很照顾我,现在听到我疲于奔波找赞助商的事,又觉得对他的广告公司有利可图,所以就答应同我合作喽!” 这么简单子就这么简单?冀楝不信,他很想相信,却无法相信。 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心思,这不是一笔小的投资。他曾经做过预算,打造城市这个栏目至少需要八千万的前期投资。那个男人既没有看策划书,也没有做市场调查,甚至没有通过公司决策,随随便便就答应接下所有的广告业务,,如此煞费苦心为了什么?就为了帮多年不见的朋友吗? 生意人可不兴拿钱买友情这一说! 只要想到那个男人拥抱四月的场景,冀楝就觉得头痛难忍,血丝在一瞬间布满他的眼睛,他失去理智地冷笑起来“原来是旧爱,那也就难怪了!” “你怎么了?”四月心寒,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只停留在最肤浅的地方吗?那他们这四年来的相处相守算什么?玩老掉牙的友情游戏吗? “冀楝,你不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啊!你怎么可以用那么难听的话来说我和姜峪?”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这四年来,你用心看过我吗?你试着了解过我的想法和感情吗?”他爆发了,彻底地爆发了。压抑了四年的情感眼看就要拱手送人,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有着伤人的爆发力。 “四月,你有着春的萌发,却洋溢着夏的激情。你的眼中只装着你的梦想,你要成为著名节目策划人的宏图伟志,你刊—么时候静下心来审度身边的人和事?你知道我为什么做电视节目主持人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努力地向前奔跑吗?你知道我卧室的那面墙上挂着什么吗?” 她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他的问题在她的脑中汇成模糊一片,她分不清,寻不着。只是谨慎地活在自己的梦想里,遥遥望着始终守在她身边的冀楝。 是失望还是无力,冀楝无言地向后退,直退进电梯里。冥冥中他有一股感觉,这一次他们之间真的完了,结束了! 电梯合上的那一瞬间,四月消瘦的脸庞倒映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每年的四月总会到来,躲也躲不掉。 他的手指按下十九层,他要回到工作上,他要尽其所能做好感动瞬间栏目,那是他能留下的和四月有关的最后交集了 *  *  *  *  *  *  *  *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惨,特悲哀,特受伤害,特想去死?” “我现在特想掐死你,免得你那张嘴巴再惹我心烦。”冀楝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东方日意,他现在真希望眼神能够杀死人,就她那张嘴——死一百次都是应该的! 日意也不是好惹的主,提了提裤子,她又想使出黄飞鸿的脚“你失恋了别把气往我头上撒啊!”不好!一不小心又踩到地雷上了,这下子黄飞鸿的脚也管用了“当我没说,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这怎么可能?说了就是说了,能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叫?就像爱了四年,一句“我小再爱了”真的能结束所有的—切吗?他何苦骗自己? “日意,你说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他眼神涣散,不像是在向日意征求答案,似乎只为了说些什么。 都说失恋的人是诗人,日意从来不看诗,压根不知道诗作都写些什么。她拉了拉袖子,大刀阔斧地吆喝着:“你当然错了!你怎么能说人家跟旧爱那个那个什么呢!你就是看到了也要装作没见着,她不开口你就跟她这么耗着,一直到鱼死网破,看谁狠!当然,这事要是犯在我身上那可就不一样了,宇皈要敢做出这种事,看我不赏他几计黄飞鸿的脚,直把他踹到姥姥家。” 不好意思,她最近正在写一部伤感的都市言情小说,故事中女主角就是用这种方式跟想要离婚的男主角耗着——大概写得太投入,日意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在冀楝的瞪视下,她乖乖地住了口“好吧!你再次当做我什么也没说,你继续说。” “我是不是根本不该和她纠缠四年” “对!你从第一次见她,就该向她表白,然后每天、每时、每刻缠着她。言情小说中经常用到一句话叫‘烈女怕缠郎’,四月算不上烈女,也占了点儿冰冻成分,你当个‘缠郎’准没错。”这个题材是日意下部作品将要用到的,要是能找个真实案例试一试就更好了。 原本是期望日意来帮他解闷的,现在看来要是再跟她谈下去,他还是上吊来得快一点儿“算了,不跟你说了。就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这不是小说,我总不能为了一份根本不属于我的感情要死要活,那太丢男人的脸了。” “这四年来,你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 日意冷峻的眼神震住了他的魂魄,冀楝心一惊,长久以来被埋藏起来的情感在翻滚。 日意最怕在小说里描写这种男人,成天敢爱不敢说,没种!“四年了!你认识四月整整四年了,这四年里且不说你为她做过些什么,以你们俩之间的相处程度,当真没有向她表白的机会吗?” 如果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相处,还有理由说无法向所爱的女生表白,四年的时间再多的理由也被漂白了。 冀楝承认,开始的时候他认为感情不够成熟,后来因为四月说“忙着成就电视人的梦想,没空玩无聊的恋爱游戏”所以他裹足不前,不敢有所行动。再到后来,他逐渐看清了两个人在事业上的差距,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不愿表白,更害怕爱的宣言会破坏他们得来不易的平和,闹到连朋友都做不成。 而今,就在他以为所有相爱的条件都已具备,谁知打造城市竟打造出彼此间层层障碍,打造出她的旧爱,也打碎了他最后的期盼。 “冀楝,你就这样放手不觉得委屈?没有丝毫的不甘吗?” 日意的话像一根锁仙绳捆住了他的全副心思,曾经他不表白不是因为害怕受伤害,而是怕连守在她身边的机会都被剥夺。如今,最坏的情形已典当在他的面前,还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吗?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他是被遇到绝境的勇士,除了拼死一搏再无他路。 旧爱也好,旧情也罢。他不相信这四年年的感情抵不过四月一个延伸的梦想。即便失去那家广告公司的赞助,他们也能再寻找机会完成打造城市。会有办法的,只要他们相守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冀楝猛地站起身,想要往外冲。日意手臂微抬牵住了他“你干吗?”冀楝也有激动的时候?少见喔! “我去找四月,我有话必须跟她说清楚。必须说!现在!马上!” “你不用去找她了。”日意的目光漂泊在前方,眉头紧锁,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冀楝“她就在你身后。” 第九章 “姜峪,这是打造城市的策划书,这是我和‘u’网执行总裁晋自怿的合作证明。哦!对了,‘u’网的广告也已经辐射开来,相信这对你们广告公司也有相应的好处。”四月将一些必要的文件、企划拿给姜峪看,既然是合作,他就有权利了解打造城市。虽然是熟人,但她也不能坑人家。 姜峪没太在意这些文字性的东西,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四月草绿色的身影。九年没见,她的变化说大也不大。褪去了曾经的稚气与傲慢,她在成熟中又多了几许女性的韵味。 “我相信你,更相信你的才华。我知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一定是最棒的。” 四月挑着眉提醒他:“别忘了,咱们曾经的合作可是极度失败的。” 当年送她去英国读广告创意的就是“风采”公司,那时候公司的掌舵人还是姜峪的父亲,如今他接了父亲的大任,没想到又再度与她碰面。是天意还是有人刻意安排,她心里透彻得很。 她的平静看在姜峪眼中成了一种伪装,对过往她不该那么沉静的,这让他感到失望“四月,你还在意那时候的事吗?合约撤消后,我求父亲把你接回来,可是他说你不愿意回来。” “因为那时候的我不肯承认自己真的失去了所有的广告创意天赋,我想赌一口气,证明自己没有输。” 商人总是现实的,一旦发现她失去子利用价值。当时的姜总立刻下令撤回在她身上的所有投资,甚至打算拿着合约起诉她,说她伪约,要她赔钱,她心里明白,打官司是假,借着她的余热再为“风采”广告公司做一回免费广告是真。 然而那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安静,是宽容。她不想再回到镜头前、镁光灯下,更不想再讣闪光灯刺激她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就在这时候,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日寸候,刚刚大学毕业到公司帮忙的姜峪伸出援手劝解父亲放弃了打官司的念头。她记得他的好,记得因为感恩而产生的朦胧情愫,更记得他为了讨好自己的父亲将她独自丢在伦敦,一个人回来时的天气。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未找过他。若不是姜峪这次主动上门寻求合作,她根本不会求到他门下。 不是记恨,只是觉得没必要。他对她的好有条件,要理由,求回报。他和冀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男人,她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懂。 “别再淡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年纪啊!什么也不懂,只是任性地以为世界必须围着我转。现在回顾过往,感觉有点儿好笑,也有些伤悲。那段经历对我来说是一辈子的财富,没有十四岁时失败的我,就不会有今天的四月。” 她真的成熟了,蜕变得让姜峪有些刮目相看,正符合他的口味。只有这样特别的女性才足以当他的太太,他算是要定她了。在追求她之前,他需要知道一件事。 “四月,那位男士是你的男朋友吗?为什么他一直看着我们?就好像”就好像吃醋的丈夫当场捉奸似的。 顺着姜峪的视线,四月捉住了想要躲闪的冀楝,还有他身旁向他们招手示意的日意——他们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应该没听见什么吧?我没有说些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吧? 好笑的是,她在慌张些什么?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只是谈公事罢了。即便她真的和姜峪在淡恋爱,那又如何?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即便相爱也实属正常。冀楝又不是她什么人,他凭什么用这种被背叛,被伤害的眼神瞪着她? 只是,一想到上次冀楝在看到她和姜峪拥抱之后的冷言冷语,她就没来由地后背冒冷汗,连寒毛孔都张开了。 “冀楝,你也在这儿?” “嗯。”他点头吐出不清楚的字音,原本一腔热血的冀楝独自将激情扑灭,他急着想逃开这种三个人的场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多了第三者就成了危险与痛苦的交叉点。 “我还有事,先回工作室,你们慢慢谈。” “等等!”姜峪突然站起身拦住了他,两个男人互相对视,像角斗场上的勇士,谁输给对方的眼神谁就输了整场角斗。 四月第一次听到冀楝的嘴中竟能吐出如此杀气腾腾的声音,他轻扯嘴角,目光清冷,像她常用的表情。 “什么事?” “你是四月的男朋友吗?”姜峪也不含糊。 作为商人,他已经将一切的利弊都算计好了。若他真是四月的男朋友,他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情敌宣战;若他不是,姜峪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她表白。无论冀楝给予怎样的答案,他都打算向四月发起进攻——情场跟商场其实差不了多少。 冀楝横扫过他的双眼,凛冽的目光与四月有着几分神似“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因为我要追求四月小姐,总该了解一下自己的对手到底有几位,实力如何吧?”姜峪高傲地昂起头,轻蔑地俯视俯视困难了点儿,冀楝的身高比他还多出几厘米“怎么?你连这点儿信息都不敢透露给我吗?” 不是不敢,是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冀楝沉默地望着四月,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出哪怕是丝毫的信息,她却先一步撇过头不肯与他对视。 难道难道她现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吗?四年的时光到底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什么?无谓的挣扎和不该有的纠缠? 从认识四月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别是如何巨大。他爱上了一个特别的女孩,就要付出特别的代价。她追逐梦想,他惟有追逐在她的身后。现在她的梦想近在咫尺,他没有权利挡在她的身前阻止她追梦的权利。既然这个广告商能成全她,他没有理由替她说“不”啊! “无聊!” 他说无聊,他居然说无聊? 四月的胸口涌起一团郁闷,姜峪的话语的确很无聊,但身为男人,面对挑战,冀楝就以一句“无聊”来了结吗?这四年来,他们的相处算什么?当真在他心中她和芸芸众生无所不同吗? 她死命地瞪着他,想瞪出他的真心话。这一次,他避开了她的视线。 冀楝擦身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有力的肩膀撞过姜峪。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体内的骚动因子足以打死一只老虎。 姜峪挑衅地冲他吆喝:“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没胆说是不是?” 好!加油!打啊!揍他!左勾拳、右斜拳,再来一计后旋踢,打啊!怎么不打呢?日意兴奋地在两个男人的侧面指手划脚,恨不得拉着冀楝的拳头揍在姜峪的脸上。 偏偏她的激情带动不了冀楝的战斗欲,他冷冰冰地站在姜峪的侧面,以同样冷冰冰的声音向他宣告:“你想怎么样随便你,与我无关!”大步走出他们的世界,他走进电梯,让冰冷的铁门关闭他冰冻的心情。 “喂!喂!冀楝,你”日意试图将他唤回,拳击赛尚未开场,选手就自动退出,也太不把她这个裁判员放在心里了。 以姜峪精明的商人眼光,一眼就看出冀楝跟四月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不过轻易打败对手,这一仗他自我感觉大有“不战而胜”的奇妙之处。他得意洋洋地想再接再厉,攻下四月这块堡垒。 “四月,刚才我所说的话都是认” “关于合作的事我们改天再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里的苦咖啡不错,你慢慢享用。” 四月烦躁地向前走去,冀楝的离去带不走她的受伤——与我无关? 他的“与我无关”是一种解释说明吗?说明她的感情与他无关,说明他的世界不再需要她的参与,说明明年的四月,他不再陪在她的身边欣赏这江南春景。那以后 以后,四月不敢想以后,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没有了所谓的“以后” 以后,冀楝不敢想以后,他们之间似乎再也没有了所谓的“以后” 背靠着电梯,他喃喃吟诵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四月的纪念。念着念着,他卡在了第五段,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再也念不下去—— 男:没有发现吗? 女:你在看着我呜? 男:我湿热的脉搏正在升起一个无法诉说的冲动。 女:真想抬起眼睛看看你。 男:可你可你却没有抬头。 女:没有抬头——我还在翻着那本惠特曼的诗集。 冀楝的身体缓缓滑下,靠着电梯他不想站起身,只想离地面近一点,他怕怕液体会顺着痛处往下流。 再多的激情他无力诉说,他以为眼神可以交换最真诚的信息,最真挚的情感,最珍贵的瞬间,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四月的眼睛永远高高地抬起,仰望着属于她一个人的梦想天空,她看不见身旁的景象,也看不见他。 再也看不见了 *  *  *  *  *  *  *  * 工作!工作! 女人用工:作来麻痹失恋,男人借酒消愁。偏偏冀楝的酒量好得惊人,不想浪费兜里的钞票,也不忍心把同事、朋友全部灌醉。他干脆做头勤奋的老黄牛,录完节目就去替同事的班,一直做到凌晨。 站在公寓楼下,他提心吊胆地向第七层望去,生怕出了电梯正好看到四月正在跟其他男人深情地拥吻。理智告诉他要伸展双臂,深呼吸,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家。可是在感情上,他还是很想伸出拳头揍扁那个男人的脸。 大学期间,除了做笔记小弟、图书管理员和接受专业的囊言训练,他惟一用于放松心情的兴趣爱好就是散打。没有跆拳道、空手道那么多的花哨,传统功夫没有别的好处,就是狠!打起人来狠!也“狠”管用! 捏紧拳头,他步步为营,随时准备向那个倒霉的男人出击。他连理由都想好了,以为对方是色狼,胆敢骚扰电视台同事。于是乎,他名正言顺以小人之名行英雄之实,揍他个破相加心理脆弱。 冀楝活了二十三岁,头一遭发现原来他做阴险、狠毒的小人很有天赋。 电梯“当”的一声,就像拳击场的比赛铃打响。冀楝松松肩膀,揉揉手臂各个关节处,做好战斗准备。 那是那是四月的脚,她的脚怎么会出现在走廊亡?难道真的有奸夫呃!是情夫!他再上前两步,却看见四月蜷缩成一团,歪在他家门口。走廊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唇角苍白无力,她在这里待了很久? 没道理啊!上午的时候已经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他都说了那个死男人敢追求她与他无关,她还需要他给出怎样的保证?要不要写张说明书,拿去公证处公证啊? 怒火上心头,再看她疲倦不堪的模样,他又心软了。半蹲下身子,他不在乎身上的西装因为她而皱得跟抹布一样。揉揉她的长发,他也只敢碰那里,谁让头发里没有神经呢! “四月,醒醒!回去躺在床上睡,听见了没有?” 她眨眨惺忪的睡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对上眼前的面孔。他终于回来了,等得她以为时间都停摆了。 以前,每次她工作到很晚,他都会确认她到家才睡。虽然他从不说,也不让她知道。但每次她晚归看到他客厅里亮着的那盏灯,她都会觉得很安心。她曾经做过实验,晚归的时候他客厅的灯是亮着的,等她掏钥匙进门,换了鞋在屋里转一圈,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对门客厅里的那盏灯就已经正式熄灭了。 她只不过等了他一个晚上,就觉得受不了,真不知道以前他等待的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你又关机,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她无意识的话语透露她等他的信息,冀楝不敢有过多的奢望,站在门边拿钥匙开门“我不回来,你不知道先去睡觉婀!,有什么事,明天去台里找我不就行了嘛!” “我怕你我理由不见我。”她倒是直白。 “有什么事非得今晚谈吗?”要是为了那个什么姜峪,他不想听,怕一整晚噩梦连连。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就是为了换来一夜的安睡。 四月微蹙着眉望向他的侧面,身子灵巧地越过他进了客厅“你不是说我不知道你的卧房什么样嘛!所以我进来看看。” 那是他一时激愤说出的话,她要是真的进来看他的卧房,他还真不自在“我卧房卧房挺乱的,现在又又这么晚了,你你下次再再来吧!”呼哧呼哧!锻炼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说谎,一说谎就结巴。 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说谎会结巴,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四月不动声色地环视客厅,眼不瞅他嘴自动“姜峪姜峪他是” “我不想知道你的工作情况,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去办公室的时候再说。”他不想听她的感情故事,除非故事里的主角是他。 你不听我还偏说——四月愣是跟他较起真儿来“姜峪他是‘风采’广告公司的总裁,你对这家公司有没有什么印象?” 冀楝是做电视主持的,又不是搞广告业务,他怎么会有印象?“他就是再伟大,我也不知道扒:”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不想知道那个什么姜峪有多厉害,更不想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不耐烦地想打断他们的谈话“我很累了,你看是不是能” 不给他关上耳朵的机会,四月径自说道:“你还记得我十四岁时,曾经有一家广告公司打算送我出国读广告创意吗?” 一年前,他曾经听四月说过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每想到她所受的苦,他都会自动抹去那层记忆,那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出于爱她的本能。 再度提起,他有些困顿。“风采”公司当时包装她的那家公司就名为“风采”! “他是” “那个时候姜峪刚刚毕业,去自家公司帮父亲的忙,他目睹了我整个从兴至衰的过程。”四月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将她和姜峪的相识,他如何帮她摆脱了官司,又如何弃她于不顾以电视独白的语气叙述了一遍。 冀楝听着听着,他的手为情所驱,攀上了她的肩膀。没有更亲昵的举动,他只是环抱着她的肩,给她最简单却也是最安全的呵护。.四丹的手指牵上他的手背,她知道,这世界上如果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可以无目的地对她好,那绝对是他。 “姜峪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他将父亲的广告公司发展得很好。商人的血液顽固地流淌在他的体内,无利可图的事他绝对不会做。这次他之所以愿意赞助打造城市并非看在我的面子上,而是身为成功商人的特长让他看到了这档节目将带来的巨大效益。 “你想想,网络和电视——这样的两大传媒联合起来,将带来怎样的轰动效应。即便节目不好,强强联合带来的震撼效果也已经是一种巨大的广告,他这是在抢占先机,你明白吗?” 冀楝被嫉妒之心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地听她分析,他必须承认,姜峪比他成功许多,姜峪连谈爱情都随身带着计算器。可是,他冷静的心无法分辨的是:“你为什么跟我解释?” “因为他向你表示他要追求我的时候,你说与你无关。” 她的脸色好可怕,那她希望他说些什么? 冀楝的沉默惹得四月怒火更旺,光她一个人被烧死那多不公平啊!“冀楝,你再想想,像弛这种生意人,为了利益可以丢弃我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你不担心他会把我卖了吗?你也知道,我年幼无知。不经世事,往往遇人不淑。”最不淑的就是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冀楝更显紧张。若是姜峪真心爱她,他倒也心安,若姜峪玩弄四月的感情。哼哼!他这么多年散打可不是白练的。 沉默?又是沉默?四月翻了一个白眼,简直要晕了。唉!她怎么爱上这么个男人,缺乏对爱情起码的判断能力。 算了,她就主动一次吧!谁让她爱他呢! *  *  *  *  *  *  *  * “冀楝。” “什么?” “我午餐是和日意一起吃的,当然——我请客。” “哦!”冀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东方日意就喜欢贪小便宜,从小到大专门找人蹭饭什么?四月和日意一起吃午饭?这么说,她之所以等他到这个时候,跟他做解释是因为日意的关系,难道难道日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日意她是不是跟你瞎扯了一通?你别理她,她一个言情小说作家.别的本事没有,编故事的理由一流。呵呵!呵呵呵呵——” 傻笑?原来他不说谎的时候都是用傻笑来掩饰骗人的技术?相处四年,这还是头一次发现啊! 她漫不经心地玩着发尾,企图缓和气氛,主要是让他放下戒备心理,这才好套他上钩“其实,日意也没跟我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好!没说什么就好!”这才四月天,怎么这么热啊?他汗都出来了,冰冷的。 “日意也就告诉我:有些话不说白了,一辈子都弄不出个所以然。” 呃?这话什么意思?冀楝的脑袋不停地旋转,快了!就快找出关键词了“弄不出个所以然就弄不出个所以然吧!反正,有些话说与不说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就像他们这四年的相处,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这种不进不退的关系——他认命了。 她可不认,凭什么要认命?“日意还说,在新环境下,求婚不是男人的专利,女生也能做。她新写的小说中,女主角为了突破跟男主角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就向男主角求婚了,然后” 还有然后?他的汗冒得更多了。 “然后女主角对男主角——霸王硬上弓。” 冀楝捂着胸倒在一边“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是吧?说说而已,他居然吓成这样?未免太纯情了吧?“你还好吧?”四月拧着眉,比他还痛苦的模样。她走去厨房准备拿杯水给他,刚打开冰箱,她就愣住了。呆呆注视着冰箱里的东西,她半晌没吭声。 她怎么去了厨房这么半天?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冀楝向厨房跨了几步,轻声叮咛着:“四月,别麻烦了,我没事。” 没听见声响,他再度嚷嚷:“你在干吗呢?我有几件东西给你,你上次说洗浴用的毛巾要更换,我帮你买好了,是你喜欢的草绿色,已经消过毒了,拿回去直接就能用,你走的时候顺便把它带走吧!” 她猛地抬眼,果然在消毒柜里看到了草绿色的几条浴巾。将装了冰水的杯子递给他,四月忽地转身看到了客厅里用于装饰的绿色地带。有花,有草,有盆景,全都是她曾经种过的小玩意。 她出差在外,总喜欢买些小植物带回来做纪念。可是,她实在太忙,几天照管不过来,有些植物就奄奄一息了。她不想看到喜欢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死去,就将这些半死不活的小东西交给他,随便他如何处理。没想到他全部带回来养,居然也葱茏了这么一片。难怪她看见他的书架上放着关于植物种植的书籍,原来却是为了它们。 “这些植物你都没扔啊?” 冀楝拿过旁边的喷壶给植物浇水,它们长得很好,没有辜负他的一番心血“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哪敢扔?也许有一天,你还想要回去呢!” “你傻啊!”四月莫名地动了气“我交给你的东西,又怎么会再要回去?即便我真的找你讨回去,你也不该给我啊!”她在说些什么呢?想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几盆植物跟她计较,他还是冀楝吗? 气死我了——四月气得直喘气,日意说得对,这层窗户纸是不捅不破,否则跟在他屁股后面,等他一辈子,他也开不了窍。 今天,咱们索性把话一次性说个清楚。 “冀楝,别再隐瞒了好吗?”她拉着他走到厨房冰箱前,打开门,她指着里面的东西“这些牛奶、方便面全都是我独爱的牌子。如果我记得不错,我办公室里就放着这些东西,不管我怎么吃,从未断过货。难道这世卜真有魔法吗?”这魔法便是他! 不等他狡辩,她再将他拉到消毒柜前“我只是随意提到要买浴巾,你就帮我买好了,还清洗、消毒。我不要的植物,你帮我养着,还等着我把它们要回去。你知道你的行为像什么吗?像一个丈夫,一个结婚多年的丈夫。” 天啊!别误会,他不是想用这些手段捆住她的手脚,他只是依照本心做点儿什么。不是为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心“我不是” “别说不是!”四年了,她听了多少“不是”她要听“是”她要确定:他是爱她,是想和她共度一生,是她今生该等的人。 “我不是傻瓜,你所做的一切我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四年了,我们在一起相处了整整四年,你对我的好几乎是没有条件的。可是,你知道吗?我希望你对我有条件,我希望你要求我给予同样的回报。因为,我想给你,我想对你好,我想爱你。” 四年的情感终于从嘴角流了出来,她不想再忍。日意说得对,当今社会女生表白、求婚,甚至霸王硬上弓都是跟正常的事,要特别她就特别到底。 “我爱你,四年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了你。那次在后台见到你,明明是一副自信十足、稳夺冠军的模样,见到我竟然主动伸出手为我加油。你知道吗?当时我真的很生气,气你的笑容,气你伸出的手,气你的掌心居然那么温暖,气你竟然可以对每个人都露出无比包容的笑。 “我不要你包容天下所有的人,我只要你包容我一个人——所以,我更改了参赛作品,拿出自己临时起意的挑战心去挑战你的目光,我要你这辈子都记住曾经在你意气风发的时候败给一个不起眼的女生。我要你这辈子都记住我,我不准你忘记。”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四月的挑衅;第二次朗诵比赛,她误以为日意是他女朋友时的吃醋反应;他们合作当主持时的无语真情;表演四月的纪念之前,在黑暗中她印在他唇间的那一吻;她拼命鼓舞他进电视台工作 往事一幕幕又上心头,四年来每个四月串成一条线。冀楝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原来他早已拥有最完美的“四月的纪念”只是他们都未曾说出口。 “你怎么说?”她催促着要答案。 他却只是端详着那些植物,四年的感情涌在胸口,他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脑中惟一清楚的意识就是:她爱我,四月爱冀楝;她爱我,四月爱冀楝 他的呆滞被四月理解成沉默,四年的相处,她知道冀楝的行动总是比废话来得实际,但从未想过,他的沉默竟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对不起,我对每个人都很好,并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我想你误会了——他当他是上帝拥有众多的修女?或者,他是宙斯,已经色到男、女、牲畜不分,全然不拘小节的地步? 不行,越是猜测越可怕。 她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权利,拖着他的手向卧室走去。她要证明日意的话都是真的,她要证明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她要证明这四年来他爱她的心不比她少。 冀楝这下总算有了反应,他试图挡住她的去路,不肯将最丢脸的一幕暴露出来。他准备了四年,恍如预备姿势做了太久,腿也麻,头也昏,身体冲不出去了。 “等等等!里面很乱,我收拾收拾你再进去口巴!” 来不及了,四月粗鲁地撞开大门,迎面看到了日意描述的画面。他们第一次朗诵比赛时的合影,因为不习惯闪光灯,所以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他偏转的跟,四目相对,无语含情。 他用了电脑处理技术,将他们两人相对的画面剪切下来,放大数倍,那照片就挂在大床正对的墙上,像两个人的结婚照。 “你不会想对我说,你之所以把它挂在卧房里四年的时间,只是因为你很喜欢这个镜头吧?”她上前一步,他后退一步,跌倒在床上。 回避了四年的问题,她不想再避了。她不希望下次哪个阿猫阿狗想从他手中夺走她,他又送上一句“与我无关” “是事情是这样的!”冀楝拼命从脑子里、心上搜刮形容词,爱情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先表白哪一句好呢?四年相守,该有个美好的开始。 他该说些什么呢?“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很特别,后来渐渐地发现,我的目光止不住随着你打转。再然后再然后” 这一刻,他说什么,不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四月今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把他的真心逼出来不可。 “没有什么再然后,再然后——我说了算!” 她再上前一步,冷冽的目光让房间的颧色起了变化。冀楝吓得向床上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的手伸向他的外套“日意说,言情小说里针对你们这种责任心过旺的男主角,最好的办法就是造成既定的事实,这样比任何语言都管用。” 呼!什么时候他的衬衫已被褪到了一半?他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能洗桑拿了“你你想造成什么样的既定事实?” “霸王硬上弓!” 那年四月,燕过蓝天。 尾声 绿树成荫,又是江南四月时。 “刚才欣赏了17号参赛节目四月的纪念,下面请各位评委打分” 冀楝沉着笑低头打分,回顾过往,他的眼底有着放不下的喜悦。那晚之后,他和四月之间的确造成了既定的事实,也如日意所说,这一招对他这种责任心强大的男人比所有的表白都管用。 他们之间的纠缠,从此剪不断。 只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还和从前差不多,除了偶尔她会窝在对门——他的公寓里。 她依旧忙着成就梦想,她真的成功了。打造城市一炮走红,捧红了她这位策划人,也让晋自怿的“u”网走上世界舞台。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拒绝了媒体的闪光灯,依旧窝在江南小城过着她的梦想生活。他理解她的选择,陪着她,没有太多的要求,更没有太多表述情爱的语言。 女强人也好,才女也好,她都是他心中特别的女生,不变的女朋友。 就这样,他们又迎来了一年的四月。不知未来还有多少个四月在等待他们的赏光,他只想抓住和她相守的每一刻。 偶尔,他也会有小小的不满。先跨出朋友与恋人这一步的是她,从恋人到法定意义上的伴侣,他却想先跨出这一步。 就就今天吧!这是个值得纪念的四月。 在冀楝的思绪中,朗诵比赛圆满结束。他起身想要尽快见到四月,跨出他准备了好久的那一步。 他刚走出礼堂,一群大学生蜂拥而上—— “冀楝!冀楝,你给我签个名吧!” “冀楝,我很喜欢你主持的节目,你能和我合影吗?” “冀楝冀楝” 天啊!他只听到自己的名字不时地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直钻进他的耳朵里。自从他获得金话筒奖以后,他的世界越来越风光。他开始理解四月为什么怕上镜头,真是人怕出名猪怕撞,他的世界就快天翻地覆了。 冀楝耐心地满足这些大学生的要求,足足折腾了一个小时,还没弄完。浅草绿的身影半隐半现地闯入他的视线,透过围观的人群,他看见了深藏在他心中的眼眸。 闭上眼,回望过往的云烟,她似一枝冷艳的荷,斜靠着晓风,簇拥着万种的玲珑。 再也顾不得许多,他以极大的耐心向众人解释:“我还有事,今天就先到这里。这是我的母校,我还有机会来,咱们下次再聚好吗?” 仗着身高腿长,他极快地跑了几步,冲出人群跑到她身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冀楝先生被众多fa 团团围住的时候。”他比她更适合当名人,知道怎样处理被媒体捧在掌心里的心理平衡感,不至于内分泌失调。 “没想到你这么有魅力,那么多小女生围着你转。” 特别的女生连吃醋都够特别,冀楝笑了笑,知道自己又被这个小女人拿来调侃。她疲倦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调侃他,以达到放松的目的“如果他们知道你就是著名策划人——四月,恐怕早把我甩到一边去了。” 现在电视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想做名主持,找四月;想成为媒体焦点,找四月;想做超级名嘴,还是找四月。 她对此不屑一顾,照样我行我素地照着节目风格找她需要的主持人。遇到不合适的,她的态度依旧像当初不理他一样, “你不是说忙着做节目不来做评委嘛!怎么还是来了?”原本a大团委请了他们俩当评委,可惜四月因为工作繁重抽不出时间,他这才单刀赴会。她怎么又半路杀了出来,不符合她的个性哦! “连续忙了两天三夜都没见着你,我想你了,所以开车过来看看你。” 喝!真直接,符合她特别的个性。 他微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迎着校园的草坪,他们顺着学校的大礼堂迎来一段下坡路,两个人默默地走着,手臂轻摆,互高互低,谁也没有先伸出手牵住对方的手。 “四月,还记得四月的纪念吗?” 这一生,她恐怕都很难忘记“你想说什么?” “我想念四月的纪念中的最后一段,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她无语相对,等着他开门的瞬间,与他合诵—— 男:是的,我知道,我并不是岩石,并不是堤坝。 女:不是岩石,不是堤坝! 男:并不是可以依靠的坚实的大树。 女:也不是坚实的大树。 男:可是,如果你愿意 女:你是说,如果我愿意? 男:我会的,我会以勇敢的,并不宽阔的肩膀和一颗高原培植出来的忠实的心,为你支撑起一块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 女:没有委屈的天空?你说,如果我愿意? 男:是的,如果你愿意。 合:如果你我愿意 四月的风悠然吹过,他们的脚步几乎同时停了下来、,他怔怔地看进她的眼里,以无波的声音问道:“你愿意吗?” 一句活包含着万般情愫——你愿意做我的妻,与我终身相守,陪我度过每一年的四月,你愿意吗? 她含笑的双眼凝视着他的侧脸,已过多年,她依然如第——次见他那般喜欢着他的侧脸。 “是的,我愿意。” 两只手臂摆动的瞬间相撞在一起,他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温暖,手心里全是四月的四月的桃幻:扇雨,柳絮飞雪;墨斗苔幽,湖明翠藻;燕过蓝天,绿树成荫。 又是一年四月时 全书完 欲知东方日意和宇皈的故事,请看我的老婆是作家! 后记 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 我小说中的女主角似乎都挺大方的,爱就爱,堂堂正正、勇猛无畏的去表白,哪怕知道男主角不喜欢她,也决不轻易放弃。其实,我是个挺内敛的人,星座书里有这样的描述:你少年时便不愿再跟父母撒娇,是过早的“心理断乳” 老妈常常担心,像她女儿我这样的丫头等以后谈恋爱怎么办?知道的是你不习惯表达情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乔,故意跟人摆谱。 我总是回她一句:这么容易就跑了的男人,要来何用? 有一种男人,他可以轻易对你说“我爱你”他可以在同一时间向不同的女生说“我爱你”这样的爱好廉价,要来何用? 有——种男人,他会在需要你,利用你的时候说“我爱你”他会在充满被其他女生拒绝后的挫败感中对你说爱。这样的爱好恐怖,要来何用? 还有一种男人,每次在他背叛你,伤害你之后,都会用一句又一句的“我爱你”作为弥补。这样的爱成了揍你一拳再喂你吃的糖,满口血腥味,要来又有何用? 所以我写了冀楝这样的男人,感觉他像四月的江南天,没有寒冷,却也不炙热,温温地留守在四月的身边,相看一年又一年的四月风情。 需要说明的是:文中提及的四月的纪念原本是四个篇章,因为情节需要被切割成了六个部分。这六个部分连在一起就是完整的四月的纪念,有机会可以找个对手拿它练练,用于朗诵比赛,感觉绝对微妙之至。 :故事里提到的hawk,你还记得吗?两个人的战争中的男主角,还有东方日意和宇皈,他们的故事你看了吗? 欲知于佳其他作品如何,请看——花雨 651秀才遇到卿(东方三剑客之温剑) 652我不是灰姑娘(东方三剑客之沸剑) 653追爱不作弊(东方三剑客之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