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夫凄》 第一章 蓝采凝,二十九岁,酷爱赚钱是她唯一的嗜好。 卓汉民,三十六岁,是位医术超群的牙医师。 “啧” 疼呀!采凝再也受不了折腾了她整整数月之久的牙痛! 耽误多时,不是因为她怕看牙医,而是舍不得付那挂号费。别以为挂号费不过才一百元,那许多人眼中的“区区”对她而言,可是能饱足三餐度日的“大大”咧。 “奢侈”从来不与她划上等号,为了一颗小小的烂牙而付出一天的食票,说什么都与她的本性不合。 但是,最后她还是投降了。只因日益加剧的疼痛吞噬了她的决心,而且痛起来要人命的滋味也害得她没精神上工:在损失不赀、精算不来的情况下,她还是决定——去看牙医吧。 迈出家门,平日她不放进视力范围内的商家,这会可全看在眼底了。为了找寻牙科,终于让她瞧清楚了居家周围的环境。 在便利商店旁,她看见了她的救星。捂住浮肿数日的右脸,急切地推开牙医诊所的大门,一阵清脆的铃声应门响起。 “小姐,来过吗?” 即使护士问候得再亲切,但采凝却已痛得开不了口,只是伸出手要了枝笔,洋洋洒洒地填上资料;填妥病历表后,她就坐在候诊区等候唱名。 约莫等了十五分钟,终于轮她上场了——“蓝小姐,请坐。” 坐上诊疗椅,围上塑胶兜,坐定后才注意到看诊的人是个颇为帅气的男医师。 汉民亲切地问候:“蓝小姐,你好。牙疼吗?” 采凝很想骂人。不是牙疼,难不成来此处是为了走走逛逛吗?她指指右脸颊,轻声而无力的一句:“肿了。” 汉民这才注意到她那纤瘦的身材竟有一张不协调的大脸,而且是一大、一半小。 “肿多久了?” 她比了一根手指。 “只有一天便肿这么大了?”他误会了。 采凝摇了摇头,气若游丝地说著:“是一个月。” 一个月?汉民咋舌,轻轻按了肿胀处,有经验地说道:“这必须开刀除脓才行。” 一听必须要动刀,采凝真想来个当场昏厥。 她力求免除动刀厄运地问道:“没别的法子了吗?” 他斩钉截铁、专业化地说道:“不除去的话,它永远都在那作怪。” “那就是说我还会再痛上一个月?” “也许会提早爆发,也许不会。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会一直和你纠缠,直到你肯正视它的祸因为止。” 天呀、地呀!采凝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夜无安宁的生活了,大有壮士断腕的气势,她决定——“可以先吃止痛药吗?” 他断然摇头。“这不是个好法子。” 她丧气极了。她不敢想像这一刀划下她美丽的面庞后,还能存留多少赚钱的本事? “医生,你划吧。不过,我希望你划美一点,别让我出不了门就行了。” 他纳闷她的说法:“蓝小姐,我不过是划上小小的一刀,这根本无碍美容的。” 噢,mygod!他的小小对她而言,可是大大的境界耶。其实他也用不著辩解,她是认栽了;既然都躺在这了,也只有任他宰割的分了。 她喃喃念道:“希望如此。” 汉民下达命令:“麻药,十一号刀片,附柄。” 没两三下,跟诊护士已准备好器械了。 眼见医生在她面前装置刀片,采凝的心早寒了一截;再见麻药针伺候,她顿时起了临阵脱逃的想法。 不顾疼痛,她刻不容缓地高举双手,制止他的动作:“医生,我可以——” 汉民搁下针,确认似的问她:“你考虑清楚,取舍一下,我不会勉强你的。” 汉民自她惊惶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恐惧。采凝将目光转向跟诊小姐:“会不会痛?” 小姐微笑摇头表示:“我当然不会痛啊。” 废话!挨刀的可是我,你哪会痛哩? 看看医生手上的刀,再想想自己肿得老高的脸庞,她下定决心道:“你动手吧。” 只见她紧闭双目,一动也不动地屏息著,那紧张的模样教汉民不得不留下深刻的印象。 火山爆发的滋味可让采凝见识到了,当血脓由一紧闭空间获释,那种快感真是无可比拟的痛快。 “如何?舒服多了吧?” 她用力点头。这一刻,她可爱死了这位帅帅的医生了。 擦上药水,咬块棉花,只听得医生叮咛:“蓝小姐,明天再来一趟。” “来?还要再来呀?” “来看看伤口,也看看消肿的情形如何。” 采凝才不想再浪费时间待在这受尽凌虐,也不肯再花上一天的饱肚费呢。 出了诊所,她不是直接返家休息,反倒是去补了数天未赚钱的差事。 妮妮服饰惠凤一见采凝劈头便问:“大小姐,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她没好气地指指右脸:“你没瞧见我的脸肿了吗?” “肿?哎哟,还真的耶。你怎么了?被蜂螫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话?没安慰我,还损我,简直落阱下石嘛。”牙痛的折腾已让她郁卒数日。身为好友的她不好生哄她也就罢了,还拿话“亏”她,真是遇友不淑呀。 “那你今天的场还赶不赶?” “赶,当然赶。休息几天了,再不工作,拿什么来吃穿?难不成你想养我?” 养她?那太简单了。一百元过一日,三千元便可打发一个月;难就难在她蓝大小姐视钱如命,不光要供她吃,还得随时在她身边放上十万块以上的现款,才能让她安安心心的。 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哪个青年才俊可以教她委身下嫁呢。所以喽,凡只好靠自己,拚命赚、用力赚;也因此她至今的存款数字已达七位数了,俨然小富婆一个。 “女人呀,过了三十便不值钱了。你以为你还能年轻貌美多少年?快快找个男人嫁了吧,找张稳定的长期饭票,绝对比你一个人在外奔波还来得舒服。”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稳定的长期饭票要哪里找? “光会讲有啥用?大姐你都找不著了,哪轮得到我啊?再说好男人也不见得看得上我。”瞧瞧自己,如牛般镇日为钱疲于奔命,双眼里只除了“钱”一字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引发她的兴趣的。 当然,偶尔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对爱情这东西绝缘,而且也不免怀疑自己是否性冷感。 此时惠凤也道出了她的矛盾:“谁说人家看不上你,像张先生不就对你一往情深吗?” “别提他了。他那肥滋滋的模样,要倒贴我,我半夜都要吓得睡不安稳呢。” 思及他油头粉面的,说男人不像男人,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他不过是比你胖个几十公斤,又矮了几寸,你何必将人说得一文不值呢?再说,看在他送你一克拉的订情钻戒分上,你就少数落他一些吧。” 说起那一克拉钻戒,她的火气就更大了。什么一克拉,才不过0。95克拉罢了。 她为了证实他的诚心,还特地跑到银楼鉴定;在得知结果后,她差点气炸。一克拉会缩水,这还不过分,真钻戒成了人工钻才教她有气。 为此,她还不辞劳苦亲临他的公司——“找你们副总。” 服务台小姐如司空见惯似的客套问道:“小姐,请问您贵姓?” “告诉他,我是蓝蓝。”采凝的外表可没有一般拜金女子的贪婪相,但她嗜金的程度比起一般的拜金女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请稍候。” 对方立即call电上去,没一会工夫,她人已在副总办公室内。 办公桌是一张挺敏感的椭圆形;不过,她才不会什么人不学而去学李x斯基咧。 再说,他的职衔不过是张某——副总,而非柯某——总统哩。 张仪友面对她的来访,似乎以为美钻赠佳人的举动终于打动了pub小美人,得意之情几不掩饰。 “蓝蓝,有什么感谢的话,也不用急于一时非得白天来这找我。今晚我已经订好xx大饭店的滨海套房,要嘛,你大可在今晚好好地酬谢我。” 真他妈的下三滥死老头!不过这等咬牙切齿的话语她只能说在心中,里却不忘耍弄他一番以泄不平之气。 “好哇可是要我拿什么来酬谢你呢?”她故作考虑似的迟疑著。 张仪友猴急地替她接口,语中净是暧昧猥亵:“男人与女人之间有一种最原始、也最好的礼物” 采凝抑下想揍人的冲动,佯装不懂地追问:“什么礼物?” “你懂的。你们在那一行,哪会不懂?” 懂,她当然懂,只是——“别这样嘛,张总,有话说明白点。我涉世未深,哪来的——什么都懂呢?” 她要他狗嘴吐真言,再好好地惩治他。 张仪友一脸的猥笑。“你还是处女吗?” 喷饭!她在心底臭骂他1487561(伊是白痴无药医)。 “你猜呢?” 张仪友极尽恶心地上下来回梭巡她。“应该是,也应该不是。” 采凝将他的假钻拿出,置放在桌上。“张先生,你的美钻还给你。” “why?你不喜欢吗?” 张仪友那脸生吞鸡蛋的蠢样,看了就好笑。但为了要好好教训这个老色鬼,她还是尽其所能地露出妩媚一笑。“喜欢是喜欢——” “喜欢就好,那就收下吧。”他略微心虚地又推回她手上。 而采凝却说:“只是我嫌它不够大。” “不够大?”未免也太贪心过度了吧。张仪友笑笑表示:“不会吧?它有一克拉价值耶。” 好一个一克拉价值!她将鉴定单一并拿出。“你瞧,这是什么?” 张仪友一接手,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你我”他不敢相信她竟可以这样的“金”斤计较。 采凝见他的糗态已出,也不想再拆他的台。“折合下来也还有点钱,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不过——”在她收回的刹那,她还是不忘说句重话:“下一回可别让我再瞧见你。噢,对了,我忘了郑重告诉你,这种鱼目混珠的事别再用在我身上了。”优雅地转个身,丢下错愕的他迳自摸摸口袋中的人工钻变卖了它吧。这个念头促使她刻不容缓地找了家银楼折换现金。 嘿这般势利,大概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吧? “好,不谈张先生,至少那痴情学生也不赖吧?”惠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那痴情学生,可让她更大呼吃不消了。 “想在我身上捞油水,叫他去死吧!”惠凤为他找理由:“好歹你也可怜他是个穷学生,要读书又要工作的;而你则是大把银子出入的人,何不施舍些给他,当积阴德也不差。” 采凝不服气地反驳:“供钱之外,还要有额外的服务,我头壳控固力秀逗啦? 你才不知他的过分咧,要我出资他出劳力——” “出劳力总比死待在家还好,你还嫌?做人呀,别这么苛求,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怎样?”采凝翘起二郎腿,一副悠哉相,她才不信她的作法会遭天谴呢。 惠凤看在眼底的他是个忠厚又君子的水少年,因此她当然不信他胆敢做出超过分、且又合乎时下流行趋势的y世代行径。 “轻者受天谴,重者嘛——” “你呀,真是眼珠子没带出来。” “怎么说?”莫非她会看错人? 采凝搁下翘得老高的玉腿,正色地问惠凤:“大小姐,我请问一下喔——” “尽管问。” ok,好个尽管问。“打个比方,如果有个年轻小伙子对你说:‘惠凤,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实在很累。若你愿意的话,希望你能提供我经济上的方便,而我也会供你生理、心理上的需要’恶!他也不想想,除了年纪赢我外,论长相、说学历,他又没我好,怎么算都是我吃亏。” 惠凤一听,心想,这可不是人财两失? “他也真敢,竟然连这种豆腐也吃。” “何止是吃,还带啃咧。” “那后来呢?” “后来我便告诉他,我领的是斗斛之禄,是没法子供养他的,也请他另择高明。” 采凝最受不了别人当她是“潘仔”他们大可认为美丽的女子没脑筋,但她绝对不在此类女子行列中。 惠凤原先还很羡慕她的桃花不断,现在得知真相,可一点也不羡慕了。她不由得大叹:“男人真坏。” “你现在才知?顺带告诉你,头脑精明点,摸ney多抠点,对付男人就这么几招。有钱有理智,我保证万事皆ok!” 如此谆谆教诲,惠凤倒有些感慨。 因为若想征服采凝的男子,恐怕非得有那三头六臂;不然的话,不死个精光、体无完肤而退,恐怕很难了。 说起蓝大小姐的职业,还真是天下无敌多。 自小,她便不曾有过匮乏之虞;但她天生对钱的敏锐度,却非常人可及。 打娘胎出来开始,铜板落地的响声、数纸钞的沙沙声,全是她注意的焦点。而摸ney这玩意儿,也是她唯一的玩具;通常一大堆零钱叮咚响的声音,就可以让她开心个老半天。 也因此,蓝家父母对她未来的前途也是完全的“钱途”看好。 小学时代,她已开始在校园内赚外快;国中时期,又成了直销阶级的大老鼠; 等上了五专,更是如火如荼地赚取同学的生活费,小至keyin报告书,大至卖化妆品,反正她非赚到翻了是不会甘心的。之后她专三插考大学,又顺利地进入理想的学校,更是无所不赚地直至大学毕业,那时的她俨然已然列富婆之林了。 她自己置产,为的是不用老付房租给恶劣的二房东。 至于代步,她并不急著买车;理由是买车不但贵,而且油钱凶,每年还得缴税金给政府,怎么算都不划算。也因此,她出门的交通工具除了机车外,便是她的十一号专车(走路)了。 有人说她嗜钱如命,但她自认得之无愧。她直销做得好,是因她口才好、说辞耸动、恰中人心;听过她那一套的人,莫不纷纷前仆后继地向她飞奔而来。钱既然爱她,那她也大方地让它们爱喽。人是不能勉强要来的不来嘛,不是吗? 她的工作还有分日期的,一三五上午在服饰店,下午在美容教室,晚上在pub; 至于二四六上午在婚纱馆拍沙龙,下午在舞蹈教室兼差,晚上则在安亲班兼美语。 星期日虽为公休日,但偶有差事,她也不会放弃兼差的。 因为她生命的主旨是——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卓汉民,甫由英国回来的留英硕士。 他本身因具一半的英格兰血统,有著一双迷人的蓝双眼。 汉民十六岁出国后,便一直待在英国;直至去年婆婆身体不适,他才跟随父亲回国。 由于他在英国已领有执照,故他回国来便马上开店执业。也许是他的衔够炫,因此甫开业便以高超的技术获得病人的青睐;生意兴隆不说,人气指数也直线上升。 他凭著和善亲切的问候,以及认真专业的工作态度,掳获不少耄耋孩提的心,连一些欧巴桑也热心不已地为他介绍媳妇儿呢。 而他也总是以轻松的口吻推拒掉;但这并不代表他心有所属,只是他尚未遇著能让他动心的女子罢了。 汉民有几位医界的同好,总会半开玩笑的逗他:“汉民,你该不会是性趣缺缺的那型吧?” 他红著脸澄清:“我很正常的,你们别乱猜。” “真的吗?如果你很正常,那就要表现出来啊。认识你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有携伴过,独行侠似的老是一个人。”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这样。在国外,知心的女友是没有,但女同学倒不少; 问他有没有交往中的女子,他也不是没有,只是那种感觉总不对。他一直以为要有那种、那种哎哟,反正他也说不上来那种为哪种,所以并不急著寻找另一半。 他深信时候到了,心目中的那位女子自会现身。 今日适逢周末,下午并不看诊,收工后锁上诊所大门,坐上他纯白c230跑车朝老家驶去。 他们的祖宅在乡下,有一大片果园及菜圃,是一栋欧式建筑,两层高洋楼。 整栋白色建筑物,内部以白大理石为地,沙发与酒柜也是西式的。 婆婆已八十五高龄,是一位受过日本高等教育的娴雅夫人。 从她口中,汉民知悉许多仅属于公公、婆婆的回忆。是以纵使他喝过洋墨水,然而对中国式婚姻的憧憬却未曾稍减。 车子才驶进庭院,便见婆婆人已伫立玄关处。 泊好车,她举起双手迎接他的到来。 “婆婆,怎么不在屋内等呢?” 笑容溢上她岁月刻划的面庞上。“我知道你今天这个时候会回来。” 老太太对他宠溺非常,打从他出世起,便当他是个宝地又呵又疼;也庆幸他的成材,没因此溺爱而坠败沦为“溜尾仔” “婆婆,这阵子紫外线强得很,您可别晒伤了。” 驻颜有术一直是卓老夫人最大的成就,因此她绝不舍这身成就轻易毁于一旦的。 她有些腼腆地笑道:“我有搽防晒美白乳液和隔离霜的。” “这样呀。那您是怎么晒也不怕喽。” 汉民挽扶著婆婆的手臂,婆孙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回屋内。卓家在此地为望族,乃因先民辉煌的过往,让他们这群后代仍享权贵之誉。 汉民的父母皆是受高等教育的杏坛人士,育有三女一男;也因他的一枝独秀,所以自小就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品质。及长,由于他优异的天资与上进的性格,更令他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也许是这样的环境吧,以至于他可以在各方面大放异采,却无法在男女情感上有所突破。 他长得并不温柔,也不爱国;好看的浓眉,一双单纯却会勾魂的大眼,修长的体态,予人一股强烈的书卷气息。 然而他俊俏的面目却在一副钛合金无度眼镜的遮掩下藏住了无限魅力,平日一张口罩遮去了他大半的容颜。这样的伪装,著实为他阻去了不少的麻烦与桃花。 “婆婆,您的健康伙伴呢?”她老人家的伙伴可多了,尤其她那伙伴俱乐部的类型更是琳王郎满目;有脑力伙伴、健康伙伴、聊天伙伴、登峰伙伴顾名思义,可以脑力激荡的是桌上型伙伴——摸八圈。 陪她活动筋骨的晨跑、溜溜狗的是健康伙伴。 三不五时东家长、西家短,藉以传递资讯的则是聊天伙伴。 周末、日一同征这山、爬那山,是为登峰伙伴。 而他们这俱乐部成员可谓真正的长青族,也莫怪婆婆这么大岁数,仍然青春长驻、iq一级棒。 卓老太太一边剥著柚子,一边说道:“因适逢中秋,他们呀,全在忙家里的事,所以伙伴俱乐部暂时公休。” “公休哇。那您岂不是很无聊?” 他无心的一句,正巧贴切了她年老的心情。 “是呀,可无聊了。那咱们婆孙俩杀它个几局好不好?” “跳棋?” 她点头示意。“文嫂,准备棋盘,顺便叫他们准备几样下午茶点。” 连下午茶点也上场了,可见得婆婆有心玩上个两、三小时了。 藉著阳光洒下的大片光线,婆孙两人愉悦地玩著——“塞你的路。” “我堵你的道。” 两人一来一往,厮杀得好不痛快,连原本呵欠连连的他也玩出了兴趣;而老太太的棋艺也不差,互不相让下两人平分秋色。老太太因坐不了太长的一段时间,直呼吃不消:“不玩了,坐得腰酸背疼的。” “才不是这样呢,是您赌性坚强。” 知婆莫若孙,卓老太太有被拆底的尴尬:“你喔——” “婆婆,明天我们去逛逛、走走好吗?” 他不知哪来的好兴致,忽然想四处走走,就不知她老人家明天是否和人有约? “不行耶,我明天还想去你姑婆那玩几圈,要逛你自个找伴去逛。”她顺手招来文嫂:“文嫂,收拾了,我们不玩了。” 退下咖啡杯、点心盘,她找了个理由回房休息。 “老骨头了,受不了折腾。你如果有什么节目,那就去吧。喔,对了,今晚早点回来,婆婆会吩咐你金叔好好下几道你最爱吃的过江鲫、芹菜桂花蚌,还有哇” 每说一道,他便吞咽一次口水;看在婆婆眼中,更是笑在眼底、甜在心底,不忘再次叮嘱:“记得早点回来。” 漫无目标地在市区内打转,恰巧见有一空出的停车位,他顺势将车停了进去。 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家安亲班,不过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正当他迈步向前之际,却听见后头传来一名女子大声“喂喂喂”的吆喝声。 汉民回过头来,觉得她好眼熟,好像曾在哪见过她不等他想起什么,采凝已破口大骂:“喂,你这人真没水准耶!” 汉民不由得觉得纳闷奇了?他也没做什么没水准的事,怎么无故引来眼前女子的大声小声? “小姐,我没冒犯你吧?” “哼!你若冒犯了我,我岂会这么简单只说你两句?” 他不是恶男型的,但却遇上了恶女;他唯一的念头是——尽量息事宁人。 “小姐,这里可是大庭广众,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你,你大可说出来,我会改进,犯不著在这大声嚷嚷。”采凝也不爱欺侮人,更不想为难他;再说,好歹她也是此家补习班颇具威严的“老师”为了避免在自己的地盘丢脸,她收起大嗓门不客气地道:“你没瞧见这停车位上写著七个大字吗?” 闻言汉民绕到前面,又逛至后方,也没见著什么七个大字,遂和善地问她:“小姐,我左看右看,怎么没看到你所说的七个大字?” 他的“藐视”真教人生气!采凝双手插在腰上,不耐地说道:“你只是左看右看,又没往下看,怎看得到那七个大字?” 面对她的指控,他可无辜了:“你写在地上,我哪看得到啊?” “看不到是你家的事,还不快移开?” 她自以为是停车位的路霸吗?汉民既不服气,也不屑她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 “对不起,恕我无法答应。” 他的坚决引来她的不悦:“你是新来的吗?不然你怎不晓得我蓝采凝在这的地位?” 她一报上名,汉民立即知晓为何觉得她眼熟了。 “蓝小姐,做人的道理可不包含恶劣霸道。停车位是公有土地,今天我不停,别人还是有资格使用。我们都是纳税的市民,不是吗?” 她才懒得听他的大道理。“不管!反正这个停车位我有使用权,你——getout!” 看来他是遇到大番而非女番了。向来不喜惹事,且逛街情绪也遭破坏的他,为免她因火气太大而让牙肉再度发炎,他遂忍了下来。表面上是顺她意地走开,私底下他的大度量却非她所可领略的。 望着他扬长而去,采凝还对著看热闹的同事比出个“v”字的胜利手势;不一会,toju便将安亲班的车开入停车位内。 “蓝蓝,你怎么在这?等我吗?” 采凝拿回车钥匙,警告似的对toju说:“下一回别在这时段借公司的车,不然若害安亲班的车没地方停,我便罚你待在我的车内直到我们下班为止。” toju并不以为意,还兴奋地大叫:“好耶!那我就有理由跟主任说是蓝蓝指派的工作,所以我——” “你想得太美了吧。不光如此,你还得赔油钱及车子损耗的机件费,不多不少,刚好五千元。” 此话一出,toju可哀叫了:“你吃人呀!我一天的工资也才三千,你开价伍千,不是要我贴钱吗?”“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简直欺人太甚!吞肉连骨不吐,连血也不留,toju一路抱怨地走进安亲班。 只见采凝还在原地兀自开心自己占上风的行径 第二章 认识采凝的人,其实都知道她的本性并不坏;再加上她对朋友重义气、讲真心,多数的朋友都会原谅她认钱作父、亲财如母的爱钱嗜好。 而且她工作认真,实非常人可比拟。她总会说,她今天所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流汗所得的辛苦钱,所以她格外的珍惜。不过,如果她会突然豪爽地开口“今晚我请客”的话,那便是又有哪个大呆瓜上门向她献殷勤了。 她的行事作风没几个人能懂,她尤其恨别人欺骗她,但她却总是欺骗爱她的男人。说她矛盾,她是死也不承认;老是以对方不够专情、不够浪漫、不够现实、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又不够坏等等的理由来推托那些对她发射电波的男人。 说真格的,如果要照她的标准走,那她心目中的那位真命天子只能以四个字来形容——他非人也。 但她又确信,世上绝对有“他”的存在,只是尚未让她寻著罢了。而大伙给她的建言则是——慢慢地等吧。 九点半的课一结束,采凝步出安亲班,跨上她这个瘦弱女子也骑得动的如意125,扣上安全帽,往回家的路上行去。 回到舒适的窝,脱去足下三寸复古鞋,褪去丝袜,进入厨房为自己倒杯优酪乳“喔——”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全然卸下紧张的盔甲。 赤裸裸的自己唯有在这斗室中才能感到舒服,也才能如此放肆。她仰躺在阳台外的躺椅上,让双足毫无忌惮地伸展著。 夜里的城市,没有嚣张的紫外线伤人,也没有雾的汽机车排放气与脏兮兮的灰尘,只有一片黑暗的静谧。 她喃喃自语:“明天没有上班,真好”薄薄的一层纱质衬衫,似乎抵挡不了入秋的凉意。 果然,打了几声喷嚏后,她哆嗦著进入室内,并锁紧落地窗。 冲了个热水澡,上床前还找了本当期杂志,倚著床柜,借著床头灯的光线,恣意享受此刻的悠闲 汉民今天运气可真背,因停车一事与那名女子一番争执,令他的心情跌至谷底。 那可是他自张眼看人至今,还没见过比她更无理的女人;而不幸的是,那名番婆还是他的患者。 回到大宅,婆婆仍在忙著——“婆婆,你在哪?” 卓老太太自厨房探出头来。“汉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还以为他不会这么早便回来,也因此并不急著催促厨子,看来她是预估错误。“我还没准备好,你再等一下,先坐一会吧。” 其实他并不急著吃这一餐,因此随手拿起爷爷所收藏的书翻著,以打发空闲时间。 汉民自认自己文学气质佳,待人处事也还可以,只可惜总没什么女人缘。放眼望去,他中意的女孩没几个;而他看上眼的,不是对方为有夫之妇,便是已有意中人了,害他不得不大叹好女人难寻啊。 明著不说,暗地里老奶奶为了这金孙,不但施求过姻缘、牵过红线、摆过桃花,但这些用在他身上似乎全然不管用,红鸾星总是催不动。而她表面上老神在在,但私底下可急慌了。 求神问卜,她一向斥之无稽之谈;但为了金孙,她也曾偷偷托人去问过他的姻缘谱。可是回来的答案却是,他的姻缘线牵得不清不楚的,桌头还给了她三个字,那便是——非人也。 啊——真可怕!不是人,难不成他的另一半是一阵阴寒感爬上她的头皮。 自从那次过后,她就不再提起姻缘事了;这样至少可以暂时不必担心他娶了个鬼新娘回来而提心吊胆的。 看得正入神,婆婆的叫声唤回了他专注的神情——“汉民,吃饭了。” 汉民应诺,将书本归放原位后,才悄悄走出书房,来到餐厅。只见餐桌上一盘盘的珍馐美味呈现眼前,他忍不住夸道:“婆婆,再这样下去,我的体重非直线上升不可了。” 老太太听了备感窝心,笑得合不拢嘴。虽说功劳大者为主厨,然而她这个点菜人也不差呀。 “没关系,咱们家祖传的好处就是吃不胖。来,动筷吧。” 在婆婆的怂恿下,他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而先前的闷气早不知飞到哪去了。 采凝拿著电子计算机,右手边摆著邮局、中小、亚太、大安、土地等大大小小银行的存折,左手边则放著定存单、基金、债卷等资料,她又开始做每个月例行性的盘点了。 “二十加三十加”嘴里还不忘喃喃数著。 看着如飞梭似日益增加的存款,她简直乐歪了。说来也怪,在蓝家她从不缺一个子的,要吃有吃、要穿有穿,零用更是不缺;但不知怎么地,她总对摸ney特别的眷恋。 在她的心里,唯有“钱”才是稳当的靠山。她夜枕存折,口袋中随时置放一叠大钞,梦中还要数著钞票;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是人间一大快事。 说她嗜钱,她是不会生气的,因为这个“指控”可是事实呢。 但若说她“你”来批评她。 她自认从未亏待过朋友,从未白吃过任何人一餐,也没白玩任何人一回。她所禀持的理念是——有劳力的付出必会有回馈,所以没有人有资格以“你”来批评她。 总算结清了她的财产,采凝露出满意的一笑。 “嘿,高成长。” 算毕,她将存折全收妥后,才打算出门解决一餐。 换上纯酒红的洋装出门,先至快餐店解决午餐,老板以这话骚扰她这个熟客——“水哦。” 她挤出个笑容,客气地回道:“普普通通啦。今天的菜色如何?” 老板开始介绍:“有韩国酸辣黄瓜、有蚝油芥兰肉丝,还有” “不错哦,那就来一客辣子鸡丁好了。”点完餐,瞧了一下老位子,正好没人; 她才想走过去,却见一位不识相的冒失鬼哪不去坐,偏偏坐在她想坐的位子上。 她瞪大了杏眼,还是往老位子上搁下餐盘。汉民抬起头来惊见她这算是无巧不成书?抑或是冤家路窄? 他硬著头皮问明她的来意:“蓝小姐,我坐这没碍著你吧?” 蓝小姐,?凝纳闷,他怎会知道自己姓蓝?不过此时她饿慌了的肚子,可提不起劲来追根究柢。 “不只是碍,简直是阻。” “阻?”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有哇,他不解地问道:“这里又不是通道,我又哪来的阻碍交通?” 采凝眯下眼,不带善意地回:“你阻的不是交通,而是本大小姐。” “你?我哪有?” “少装一副无辜可怜样了,也不先打听一下这张桌子可是我蓝采凝专属的。” 听她的说辞,他简直大有遇上超级女恶霸之感。先是看牙恶霸,再来是停车路霸,现在又是吃饭的桌霸,这他这几天到底是犯了什么煞? “那你的意思是——” 他这个人啊,对这种是非之事独不爱惹,因此他决定只要她把话说明了,他便马上进行下一步,以免惹麻烦上身。但这绝非他懦弱,而是他认为大丈夫能屈能伸,毋须为了一介“恶”女子而生气。 见他顺从,她也大人有大量,不再恶形恶状,轻声细语地放他一马:“简单,你让位喽。” “我让位?” 太不可思议了,竟有女人欺人太甚至此地步!先是踢馆,而后又是驱逐,这世界还有公理存在吗? 他转过身看了一下周遭,发现没有人关心他的处境,仍各自埋首苦干;而他和她却还在为了一个位子而争锋相对,何苦来哉? 思考了半晌,他觉得还是算了吧,何必同这种恶女相争呢?她既坚持,他又何必浪费时间与她周旋?于是他端起餐盘,不吭一句便离开了。 见他合作,她丝毫不感谢,还鄙视他的不带种。只因她最讨厌这种外表光鲜、内心却软弱无比的人了;连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如此懦弱以对。 汉民端著餐盘到另一空位坐下,反覆地问自己:自己的君子风度看在她的眼中,不知是谦让有礼还是窝囊?他叹了口气,不由得感慨现代女子的恶霸本色。 用完餐后他便速速离去,赶赴下一个约会。 其实也不是什么约会,不过是个男人的聚会罢了。自从他回台开业后,才与他们这一群牙医师联络上,空暇时便大伙儿一同上山洗温泉或是到哪聚聚餐。但这一回,有人提议到不同的地方,问起来他们又不说,于是他也不好意思再追问;而当他到了这“不同”的地方时,他却怯步了。 catwalkpub?他不懂为什么他们会挑这种声色场所? 当他踟蹰不前这时,有人轻拍他的肩:“卓医师,怎么不进去?” 他面露尴尬:“我们的职业似乎不太适合进到这种场所。” 因为他们这一票医生大部分都还是单身,自然对这种场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禁忌;更何况他们又认为他是留过洋的,理应不是保守之辈才对。 “算了吧,咱们脱下制服后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医师的情操就暂时抛开,尽情享乐才是正途。” 纵使有他们的大力怂恿,他还是犹豫不已。 “走了,再迟可占不著好位子喽。” 这家pub是从下午四点开始营业,据说出入者全是一些高级知识份子,算得上是家特殊的pub。即使店中偶尔会来一些专钓凯子的靓女辣妹,但这并不影响catwalk的风格。在这里不必担心他人拼酒、瞎闹,但那种一夜情的事,却是经常上演的。 穿过摇滚乐声回荡的长廊,一幅幅抽像画穿插其中,经过长廊便进到腹地约三百坪的场所。虽说才刚到营业时间,但又逢周日,已聚集不少客人,他们到时空位也不多了。 “这么迟,你又上哪了?”朱仲业已等了一会,还怕他临阵脱逃了。 刚带他上来的医师邱允智还忙补充道:“他没上哪去,只是在外边犹豫不决罢了。” 他们的表情是清一色的“我就知道。” 而汉民的理由是——“我有顾忌。” “别顾忌了。我们不说,没人会知道的,坐吧。” 各自点了饮料,正想好好地谈天说地,便有四名女子前来搭讪——“不介意我们加入吧?” 仲业对此情况早有耳闻,自是不介意飞来的艳福;又仔细瞧了众美女一番,心想不错哦,玲珑有致、脸蛋又不差。“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请坐。” 众美女也不客气地各自挑了位子坐下来,但这似乎——虽说她们来了四个人,但他们一票却有八个人,怎么也分不公平。不过没兴趣、觉得不合眼的医师,倒是识相地坐到一旁去。 才入夜,又有其他辣妹入座,这会成了僧多粥少的情况;在众女的环绕之下,他们早忘了聚会的目的。 而汉民不想来个不告而别,又不想再待在此地;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他终于瞧见有事可做了。 “你放尊重点!” 汉民看见靠近酒吧的一桌,有一名侍酒女子正与酒客起冲突。 在他想要出面为之解围之时,已有另一名女子走上前来——“这位先生,要女人我也不错呀。先让她走吧,她还得工作呢。” 酒客面红耳赤、醉眼迷,有些轻佻地看着采凝。“好,就你过来陪我。” 陪?我还想“大呸”你哩。 采凝走上前去,先是一副顺从样,再趁著他酒酣耳热,五爪功一拖,便擒住了那人的命根子;不光抓,她还用指甲戳。只见那名酒客哀叫得比杀猪更胜一筹,粗手一挥,拳头就要往采凝细嫩的面颊挥去;就在即将抵达目的之际,便遭他人一掌接下。 不过采凝并不感谢来人的好意,只因她早有反击对方的对策,她还有点责怪那人的好心呢。 汉民最看不惯借酒装疯、以喝醉为理由,进而兽性大发的人渣废物了。 酒客踉跄地跌了下来。“你不知道我是xx议员吗?” 议员还这么下流无耻,真够丢脸的! 采凝在得知他的身份后,不忘落阱下石一番:“我要上诉监察院弹劾你。”她拿出纸和笔来。“你叫什么名字?哪一区的议员呀?” 那人胀红了脸,一句话也吭不出来。 采凝比了个不雅的手势后才转身,但后脚跟仍不忘踩他一下,让他痛得哀叫她才觉得过瘾。 正当她打算好好看清“救美者”时,她不由得瞪大了眼——“怎么又是你?” 汉民也觉得他们真够冤家路窄的,好事、坏事全教他们碰在一块。 “我正想离开,却看见她被欺侮,谁知道你又比我快一步向前搭救。” “少来了,你腿比我长,怎么会比我“慢”一步?” 又来了,她的不可理喻真教人后悔救她。 “信不信由你。”在他准备走人之际,她拦住了他的去路:“去哪?” 她不光不可理喻,还很霸道耶。 “我要回家了。” “回家?拜托,才七点耶,这么早走?来,我们到那边坐。”她大方地挽住他的手臂往另一方向走去,口中还说道:“我这受害者可不能对你这个救命恩人忘恩负义的,我要请你喝一杯。” 他婉言推拒:“不了,我不习惯这种环境。” “少来这套了,走啦。”都进来了还说不习惯?假仙! 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他被强拉到了位子上,而她倒大方地点了两杯调酒。 “咱们交手了数次,你姓啥、名啥我都还不知道哩。” 他简单地自我介绍:“我姓卓,卓汉民。” 卓汉民?咦,乖乖!这名字挺耳熟的,好似在哪听过?还是暂放下搜寻的动作,她也自我介绍一番:“我叫蓝采凝。” “我知道。” “你知道?”他的回答很奇怪哦。 汉民知道自己口误了,赶忙撇清:“没有,我的意思是” “是什么?难不成停车那一回我有自己报上名?” 他像是找到借口似的,自苦恼中猛然回神:“是的,那一回你有提过。” “哦,原来如此。”她端起酒杯,浅浅啜了一口再轻轻放下,由眼角瞄见他正在窥探自己。她眯下眼来,那凶辣的表情又浮了上来。“你为什么偷瞄我?” 汉民并不避讳她的拆穿,反正这也是事实嘛,他的确是在看她。“我在猜你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结果呢?”他的话题吸引住她,是以采凝卸下凶相,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他有些腼腆地表示:“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哦。” “尽管说吧。不过我可先警告你,如果猜得太离谱,我还是会生气的。” 汉民一听觉得还是噤口比较好。“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采凝瞪了他一眼。“我猜你一定要说我是从事特种行业的女子,对不对?”他干笑,讶异于她的洞悉人心。 采凝原本打算用鞋踢痛他,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狡狯地笑道:“过来一点,我有话告诉你”他略带戒心地摇头。“不,要说这样说就可以了。” 她极尽撒娇之能事。“不好啦,这种事哎呀”末了还嘤咛了一声。 咦——怪恶心的!他赶忙起身。“这里太吵了,不适合讲话。” 她一个乾坤大挪移,人便坐到了他身边,顺势也拉他坐下。“好啦,我就迁就你喽。” 刚才她的嗲功已教他极不自在,这回她又这么“大胆激进”害得他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你真的不是?” “不是什么?附耳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戏谑的笑爬上了她脸庞。 汉民推拒:“不用了,你的本事我已见识过了,而你的好事就留著自己用吧。” 见他如此怕事,也令采凝打消了玩弄他的兴致,改而频频劝酒。 “喝吧。”见他跟进,她还在心底窃笑这人不带种呢。 而他则自认自己是个君子,所以不该看、不该听的,也绝不好奇。 ub内微黄的维纳斯女神造型灯座悬于半壁之上,散放出来的和谐气氛令人有著意乱情迷的迷失刺眼的五彩缤纷霓虹不时转动于肢体扭动的舞池中,一对对激情男女劲歌热舞,仿佛忘了世界的存在;叫嚣的音乐震耳欲聋地敲击著人们紧绷的灵魂,挑起每一根受拘的神经。 “这里真的好吵。” 她反唇相稽:“难不成你还奢望pub能像咖啡屋那般宁静吗?” 他当然明白两者间的不同,只是——他受够了。先是欺骗,诱拐他来这,现在他们又个个有软香围绕,全忘了身为医师所该拥有的格调。不过话又说回来,普天之下能像他如此恪守成规、中规中矩行事的又有几个呢?算了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已是个时势所趋的娱乐世界,他也不该再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他人了。 “我想走了。” “还早嘛,急什么?”今天她公休,又正巧有个伴,怎肯轻易放他走?为了拉回他的去意,只得另寻去处吸引他。“要不咱们离开这,到山上去了。” 上山不啻是个好主意,但是山上之狼也不少:而他们两人什么关系也不是,他实在毋须担负起护花之责。 “太晚上山不好啦,我想回去了。” “那不上山,我们去看海喽。” 看海也是不错啦,但他们两人之间又无“情调”的因子。 “不了,真的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想尽法子只为了摆脱她,谁知采凝这回可生气了:“你当你什么人啊?我蓝大小姐可不是一般追凯族的闲女,我是看得起你才愿意舍身相陪的耶!” 见她气红了脸,他竟升起一股愧疚的自责感:“你别生气,我奉陪到底便是了。” 采凝这才破涕为笑。“你还不算太木头嘛。” 她这一说却令他颇有受骗之感,但后悔已来不及了。 招来侍者结帐后,两人便悄悄地离开了。 “喂,驾驶者是你,方向盘也是在你手中,干嘛问我去哪?”一上车他即询问她意见。 他讪笑答:“我是主随客便,没什么大意见,所以问你喽。” 这时采凝却下意识地咬咬指甲。“那去你家好了。” 她大胆的言行举止令他怯步,也因此而逼出了他的意见——“我看还是送你回家好了。” 采凝最受不了这类没带种的男人了。她又没有明白的性暗示,或对他提出sex的要求,他何必这么紧张咧?再说她也不认为她有那么open与前卫。 她不由得嘟高了嘴。“算了,你干脆送我回去pub好了。真倒楣,遇上你这种男人。” 好吧,既然她开口了,他就真的往回开,打算送她回pub。但当她真的下了车时,他又后悔了,忙按下电动车窗问:“喂,你当真要在这?” 采凝还正在咒骂他无情、无义、无血泪呢,谁知他迟来的关心却令她止住了脚步,装作毫不在乎地转过头去。“谁叫我今天这么背,竟遇见个没玩心的男人。” 他不舍她的坠落,只好说:“那好吧,你先上车再说。” 她不确定他会有多配合的行为出现,但截至目前为止,她还觉得他满有诚意的。 “要我上车可以,但你确定可以配合我?” 他实在不该接下这烫手山芋的,但他的良知却又不忍狠下心来放下她。虽然说不定她早是个玩家高手,他大可不必为她担过多的心;但不理她实在又违反他的做人原则。 “你想去哪?”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家。” “我家?你确定?” “确定。” 他可没什么不敢的,反正有婆婆在,他才不怕她能做出什么坏勾当。 “ok,就到我家。” 咦,这似乎不太对哦?即使有点后悔,但话既已出口,就不能够收回,只有任他带著她离开市区了。乖乖,她从来没这么大胆地任由一个陌生的男子搭载,顿时心生警戒——“我们已离开市区了耶。” “没错呀,我家在效区,当然得离开市区喽。” 人不可貌相、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这些预测性的言辞不断地浮上她的脑海。 虽然他长得不像一匹狼,但她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郎要化狼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她略有惧色地追问:“还没到呀?” 他倒是神色自若地答:“还早,不过快了。” 还早,不过快了,这算什么回答?莫非他在敷衍她? “你家真的住在这?” “你担心?” “不,我才不会担心;倒是你,我才为你担心呢。” 她的语焉不详,终于引起他的好奇之心:“为我?why?”他长这么高大,难不成还有人敢在他身上动脑筋? 采凝开始胡言乱语:“你不知道现在有很多变态男人对自己现实生活上的不满,全发泄在一些美男子的身上;比如拿刀乱划啦,或是以美工刀将之毁容之类的” 他对她的危言耸听生疑:“我在开车,人也在车中,他怎么动我?” 她一副那还不简单的模样。“在车内便动不了吗?你未免太小看作奸犯科之徒了吧?普通小案是一些智慧不高的人干的,至于智慧型犯罪者,他犯案岂是你们这些铁包皮的人士所能防患的?再者,他们那种人最恨你这种出入皆以名车代步的有钱人了,要小心喏!” 刚回台湾时,他便曾耳闻台湾的治安,但没想到竟是这般恐怖。 “那依你说,我该怎么防患未然呢?” 只见她双手合拳,以大拇指顶住下巴,一副我思故我在似的表情。“小心身边来历不明的女子。” “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她微笑以对:“那你说呢?反正总归一句,小心你周遭的人。” 此时车子已进入宅院中。“这是哪里?” “我家,下车吧。” 一下了车,采凝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全然惊艳于美轮美奂的环境中。 纵使已是夜间,但一盏盏水晶八角造型的路灯仍折射出八角玲珑的亮采,潺潺的水声在静谧的宅院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这不会只是道具布景吧?” “你看像吗?” 她环顾一下四周。“是不太像,不过——” 此时一名身著白色制服的妇人已在门口迎接——“少爷,您回来了。” 汉民略点了点头。“婆婆呢?她不在家吗?” 文嫂礼貌地回答他的问题:“老夫人已经休息了,不过仍备著少爷您的消夜。” 他指示道:“先来两杯鲜橙汁。” “是的,少爷。” 见他两人对话,她才肯相信他并没有潜入别人家里。 “太不可思议了。瞧你这般斯文,竟也有这等家世。”话中的讽喻大过褒美。 “斯文人并不代表什么也没有;再说,我气质一直都挺好的。” 她在心底暗笑他的误解,因为她是笑他呆头呆脑,他还当真以为她意指斯文呢。 当果汁上桌,他们的话题才转了。 “噢,对了,你的职业是——” “医师。” “哪一科?”“一般外科。”牙科也属外科的一种,他不便在此说明,是因为她是他的患者,不知道他的身分在面对面时才会比较自然。 “外科呀,那很赚钱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科也挺伤精神的;而且据说外科医生寿命都不长耶。” 他有点尴尬:“没这回事吧?” “还有数据凭证的。” 他哭笑不得地显些喷笑而出,此时——“汉民,有朋友?” 他抬头一看,来人是婆婆,因而立即起身迎接她老人家。 “蓝小姐,我婆——我奶奶。” “婆婆”是他私底下的匿称,所以在外人面前,他便改口称“奶奶” 采凝什么本事没有,哄老人家她最拿手了。“奶奶,您好。我叫采凝,您可以叫我蓝蓝。” 老夫人来回看了她好一会,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蓝蓝,你从事什么行业?” 她落落大方地回答:“奶奶,我在服饰专柜上班,也兼职安亲班的老师,还在舞蹈班”她的多重职业令他听得“耳”花缭乱。 老夫人不由得称赞道:“难得啊难得。现在已经很少女孩子可以像你这么勤快的了,真不简单。” 褒她,她也会懂得谦虚。“哪里,应该的。趁著年轻努力工作,才不虚度大好光阴嘛。” 老夫人的时代是以“勤”为贵的,而她的嗜钱如命竟成了博取老夫人好感的最大优点。 “真是乖巧的女孩。汉民,你眼光真不错。” 见婆婆误会,他立即撇清他俩的关系:“婆婆,她不是——” “我明白,年轻人总是这样。真不懂你们年轻一辈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感情事公开了又不会有什么损失,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她发现自己唠叨了,急忙踩煞车。“我累了,你们慢慢聊。文嫂,除非大少爷吩咐,否则你们统统不准在大厅里走动,知道吗?”她在为他俩制造机会。 待老夫人一离开,佣人们也宛若气泡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时抬头看大钟。“时候不早了。” 她看了看腕表。“还早嘛,才十点。”她觉得他实在是呆上加驴。“唉,你真不懂得做人,送我回pub吧。” “如果要送你去那,还不如让你继续留在这算了。”说他呆,他还真的是呆字加三级。她的人会出现在pub,必定是车子停在那嘛。他不送她回pub取车,难成要让她明天一早没车子上班代步啊? “留我在这?你明天不上班吗?” “要哇。但这与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有关系吗?” 她翻了翻白眼说道:“有。因为我还得上班,车子停在 u,你不送我回去拿车,明天我岂不是要搭taxi去取车?” 喔,原来如此。他还以为“你该不会以为我又想去pub玩吧?” “正是如此。” “我的工作很多的,玩的时间也有限,但还不至于通宵达旦、不懂节制的,你放心吧。”她的言语引来他的刮目相看,原先他还以为她只会玩哩。 回程中,他还不时询问:“你在开玩笑的吧?你一个人的工作量这么大,难不成你很缺钱?” 缺钱对她来说,是此生不可能发生的惨事。“打小便不缺,及长更不会。” “都不缺,那你还这么拚命赚钱做什么?”没有人会漫无目标、努力地做钱奴吧?他想她也不会例外才是。 她笑答:“兴趣、嗜好,所以全力以赴。” “以赚钱为嗜好,那不成了嗜钱如命?” “宾果!那便是我最大的嗜好了。” 他无法置信地摇头,仿佛见到了世界奇迹似的。“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 “有什么好怀疑的?我不就坐在你面前吗?” 她的理所当然令他无法想像,怪不得古云:“一样米养百样人”而她正是那额外多出的一一人。 送她回到pub时,此刻人声正鼎沸。 “你不会进去吧?” 她嫌他真嗦。“不会,已经很晚了,不是吗?” 没想到她竟套他的老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礼貌性地问她:“不如我送你一程。” “少来了,你是想监视我的下一步,对不对?” 她也真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可是出自一片好心,而她竟可以如此扭曲他的好意。 见她戴上安全帽,穿上外套,一个加油的动作,人已远离他的视线范了。 他犹豫著是否该跟上去,大概只有十秒钟的停顿,他的车也跟了上去。 而爱耍弄人的她还不忘玩玩他几个时辰才过瘾。待她人已安稳地躺在床上,马路仍有一辆纯白轿车在大街小巷上瞎逛 第三章 一大早送牛奶的工人车声吵醒了她的好梦。 伸展了慵懒的骨头,起身换上休闲服便下楼来,买了早餐顺便拿著热牛奶上楼。 一大清早,已有几个欧里桑与欧巴桑在活动。 邻居老阿嬷似乎讶异她的早起。“蓝小姐,今天这么早?” 采凝不太好意思。“昨天睡早了些,所以今天才起得早。” 她人已走远,但身后仍传来不断的叨絮:“对嘛,别老是睡到九点多才起床,不然久了会成懒骨头的” 叨絮声直至她进入电梯间方休。采凝不由得责怪自己,没事起那么早,只赚著了一席训话。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黄家的老阿嬷外,其他邻居可不曾如此关心、注意过她的作息,实属难得啊。 坐在沙发上翻阅著今日的报纸,她如往常般的享用面包与热牛奶;待阳光倾泄满室,才记得该出门上工了。 时序已进入秋天,太阳露脸的机会渐少。穿戴整齐,准备一天新的开始。 穿梭在车阵中,她的如意125似乎无法畅行,只因车多、路小。 来到服饰店,惠凤姐仍在睡梦中。是以她开启了电动门,开始了今天的营业。 一大早便有贵妇上门——“小姐,我要那一件,还有那、那——” 一连指了三件摸del身上的洋装,拆卸花了一些时间,终将衣服交到客人的手上。“试衣间在后面。” 候了一会,等她出来后,采凝由衷地赞道:“小姐,您的肤质真棒。” 客人笑眯了双眼。“我看起来还像小姐吗?” “像,一点也不输十七、八岁的女孩。您结过婚了吗?如果是的话,肯定是您保养得太好,要不便是肤质特佳,您这种皮肤可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 一句句甜言褒美,令客人心花怒放,原本的怨言也一扫而空,当下阿莎力一句:“全包了,多少?” “我算算。现在这款虽然已过了打折期——”她仍不忘尽力怂恿,一句:“不过是你,还是算折扣给你。”更是哄得来人心动不已。 结完帐,贵妇还喜孜孜地提出门。唉,老天爷所赐的三寸不烂之舌,若不加以发扬光大,岂不浪费? 才两、三个小时,她已为惠凤进帐八万元,而且还是现钞不是刷卡呢。 不过至惠凤来接班后,她人也到了牙科诊所候诊。 坐在候诊室里翻阅杂志,总觉得有一双眼不时地窥探著自己;但只要她一抬起头来,那道灼人的视线随即离开。害得她还怀疑起自己不光牙神经有问题,连脑神经也过敏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挂号小姐终于叫她了。待她一如往常坐定,医生的声音令她疑惑了;但是一张嘴巴张得老大,实在无机可问。 “消肿了不少,还疼吗?” “不了,医师。” 他可不给她机会。 “那擦个药便可以了。来,张大嘴。” 一回又一回、一遍又一遍,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不过不是她不问,而是他根本不给她机会问。 一直到她步出了诊所,满心的疑惑令她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招牌——卓汉民牙医诊所七个大字在阳光折射下熠熠发亮。 卓汉民?是同姓同名,但又不同科,不会是他才对。疑虑减轻后,她才安心地离开。 在诊所内的汉民,此刻正好得个空闲。 “医师,刚刚那位蓝小姐是你的旧识吗?” 心思细腻的跟诊小姐发现老板心不在焉,再加上他无视于女患者的问话,与往常的他实在有著天壤之别,令她不得不怀疑。 翠美是他开业至今的元老,跟在他身边也有满长一段时间了,对他的习性也略有了解;不过她的观察入微还是令他佩服。 凝视前方,汉民不晓得该如何解释他与蓝小姐之间交锋的过程。 “不算熟识,不过算认识吧。” 翠美已得到欲知的答案,且这种问题挺私人的,不便再问,因此她便专心工作去了。 见她一走,汉民继续埋首于其他病人的病历中。 不一会,诊所内的电话响起——“喂,卓汉民牙医诊所,您好。” 是朱医师。 汉民一接过电话,仲业便急匆匆地问:“你去哪?” “什么我去哪?没头没脑的,叫我怎么回答你?” 仲业这才发现自己语焉不详。“我是问你,昨天你怎么不在pub内?” “哦,原来你是在问那件事。” 他并不认为昨天的临阵脱逃有什么不对。谁叫他们先小人,拐他去pub,后来又——“怎么了?看见我们左拥右抱,你受不了吗?” 说的是哪一国废话!“我才不受影响呢。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职业似乎不适合流连在那种场所。” “喂,看不出来你这么古板。” “是形象问题,不是古不古板。” “好、好,全是你的一套说法。不过,你也别忘了,我们可不像你老是‘性’ 趣缺缺,别指望我们当圣人了。” 圣人呀,还早咧。不过说真的,自己对女性真的是提不起兴趣来,莫非他真的——不爱女人吗?不会吧? 想想自己走过的年头中,的确没有哪个女人涉入或是留下痕迹的。 常年旅居国外,金发、褐发、红发的妙龄女子,什么没看过。是,他认为男女之间相处所应产生的火花,对他而言却是陌生的。再加上自己也挺洁癖的,来路不明、浪漫过头的一夜情是他坚决反对的;而主动上门的,他也一概谢绝门外。 就不知他的洁身自爱是否太过分了些。 “仲业,我会不会病了?” 仲业开玩笑地附和:“何止,简直就是病入膏肓了。尤其是与异性的对待关系来说,更是严重到无可救药,做朋友的我建议你去看看医生吧。” “你少神经了!我不过是对异性不来电罢了,又没排斥过她们。”说得他宛如病得很惨似的。 咦?有语病哟! “不来电?那还不简单。偶尔充充电,还怕电不来吗?” “电,哪来的电可充?”他就不信仲业能有什么办法。 仲业干笑两声后才说道:“中山北路的莺莺燕燕不少,或许你会找著全身充满电流的美女也说不定。” 他就知道,只有他才会想出这么下三滥的烂点子。“你留著自己充吧,我还是决定放弃。反正一个人无事一身轻,何必拖个家累来扛?啊,我有患者上门了,不说了,bye!” 结束电话,又开始忙碌的工作。 采凝拖著疲惫的身心回到家附近的超商正欲采购消夜——“叮咚欢迎光临!”响亮的问候声拉回了她半混沌的脑子。 “嗨,接班?”现在正值交换班时间。 “是啊,蓝小姐也刚下班?”她是个人尽皆知的朝九晚十一的“超级赚钱女” “嗯,刚下班。你们没瞧见我已经张不开眼了吗?”采凝夸张地眯了下眼。 进入店内挑了几样消夜及加热的热牛奶,正欲结帐,巧见汉民也进入这家超商。 “嗨,真巧,你也来了。” “这么巧,你——”见她这身盛装打扮,仿佛才刚下工似的。 “刚下班。”明白他的疑惑,她坦言不讳。 “这么辛苦。” “还好啦。”这一切全是自己自找的,她怎敢喊辛苦呢?“你也休了?” “早休息了。输入病历到一半,觉得有点饿便出来。你——这么晚了还吃消夜,不怕身材走样吗?”这是现代女子最具危机意识的一环,难不成她不怕吗? 这一点对身高一七、体重四十七的她而言,根本不造成问题。她所该烦恼的是,不知未来该去哪找一张优渥又长期的饭票哪。 “若要我这身保持了近三十年的好身材变形,那非得十分用心规划才行。” 的确,眼前的她除了姣好的面容外,那一身修长更是没话说。 站了好一会,她累了地道:“好晚了,我该早早休息才是。无法足眠才是美容的天敌,bye!” 真像她的个性,来无影、去无踪。上一秒,她还站在他眼前;下一秒,她已消失。他摇了摇头,继续未完的事。 坐在服饰店内,一大组修指甲的器械一一排列在桌上;小至粗磨,大至上彩,采凝一点也不马虎地细心完成指甲美容。 “小姐,那一套可以试穿吗?” 这下可好,一进门便是要求试穿的,指甲油还没干咧。 “对不起,那一套已售出了,您可以挑这一杆的嘛。”指向最容易拆卸的那一杆套装区。 女客看了看。“真的不能试穿看看吗?”也不想想她已伫足在这家服饰店门口 多少回了,怎么看都觉得喜欢这一套,一时要她转移目标,实在太过残酷。唉,她真的中意那件洋装呀。 采凝在心底默数:五十、五十一五十九、六十。 “可以的,我马上取下来,您先坐一会。”她现在的模样和刚刚坚持的态度,还真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哩。 没十五秒,那一套洋装已交到女客手中。 “试衣间在这。”待女客试穿出来,还挺合身的。采凝便又开始施展其三寸不烂之舌:“哇,真像是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耶!” “是吗?”女客本来便已中意,又一经她赞美,更是松了荷包。只是——“这一套不是已有人” “我再调一套还她,不打紧的。” “太好了,真的太谢谢你了!替我包起来吧。” 她使出这一超——“见人说人话,遇风便转舵”交易便告捷。 即使经济萧条,然而妮妮服饰丝毫未受影响。这可得归功于她舌灿莲花的功力了。 惠凤终于出现,采凝玩笑地说道:“一天比一天晚,你是不想做了是吗?” 她翻白了眼。“蓝小姐,你搞不清楚状况啊?此店为我开,老板娘有不能迟到的理由吗?” 采凝将钱柜中的现金交给她保管。“进帐一万五千元,点收。” 惠凤接过手,拿出她的金手指,响亮有声地点著钞票,数完后还煞有介事地说:“少一张。” 采凝大刺刺地坐了下来,丝毫不理会惠凤刺耳的杂音。 “喂,少一张耶!” “少?你不会倒贴呀。” 惠凤拍了下她的肩膀。“叫我贴钱,门都没有。” 明知是玩笑,她也不示弱:“喂,难不成你想叫我贴?回去等个几十年吧,最好想都别想。” “噢,我会多想几回的。”惠凤还装出一副讨打的模样。 “去!”采凝啐了她一口。 玩够了,惠凤才问她:“蓝蓝,我觉得有点累耶。” “累?你不会是想关掉这家店吧?”不行,这可是她的经济来源之一,怎么可以结束营业呢? 惠凤知道她误会了。“不是啦。我是说,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个归宿” 起先她还想认真地听惠凤的理由,现在她则——“不会吧?你在开玩笑对吧?” “我像吗?”惠凤没好气地回她。 采凝还正经八百地看了她数眼。“不像。只是你该不会是到了思春期吧?” 唯有如此才会急著想结婚;反观自己,仍是思春期未到,所以才不急著找对象。 只见惠凤双手托著下巴,一幅迷惘样看来,她的红鸾星真的动了。 “惠凤,你打算怎么寻找你的真命夫君?”见她默而不答,采凝又问:“电视节目相亲好吗?”她摇头。“我才没那么逊,得上电视推销自己。” 这话是“那你——” 神秘地一笑,将她的心事全泄漏出来。 “你早就找著他了?” 惠凤点点头。“我们就在这认识的。” “在这?”太不可思议了!在这种小地方也可以谱出恋情?她等不及想知道他们的恋爱史了。“他月薪多少?存款多不多?有房有车吗” 不需多了解便可知道,奉金钱为主义的采凝必问的问题。 见惠凤摇头,她可慌了:“什么意思?你为什么摇头?不会是他什么也没有吧?” 对于嫁给一名一无所有的男人,那种窘迫是采凝所无法想像的。 惠凤故意钓她的胃口:“他还不至于一无所有啦,至少还有我——” “天呀!他打算吃软饭吗?” 推理得也太离谱了。惠凤赶忙解释道:“他有工作,不至于得靠吃软饭维生。” 她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如果他这么没志气,我就和你绝交;因为我保证会看不过去的。” 惠凤也知道她的性子,不过她可不至于因色弃友的。“他有工厂,家里也有土地,要车子、房子都没有问题;至于存款,你自个去问他吧,我开不了口。” 不用她开口,采凝早打算好好审讯那人了。 “他的家人将来和你们同住吗?” “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喽!她真是标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型的。 “当然有。你没听过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女人吗?我奉劝你,偶尔才到婆家玩个三天两夜会妥当些。”照她的说法,好似已身经百战似的有了不少心得。 惠凤倒不担心。因为她很明白自己的性子,再历害精明的公婆,她也可以四两拨千斤,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可惜——“我不想和公婆住也难了,因为临璜没有父母,他们的牌位全跟在他的住处,你想——” 听完惠凤的解说,她大有受骗上当之感。“你在耍我!” 哪来的耍?不过是玩玩而已。让她紧张一下下,不过是要让她神经活动活动罢了。“我才没有。”似笑非笑的暧昧,惹来一阵讨打。“你好坏!这样玩弄好朋友的真心。” “怎敢?是你问得太急,才不是我哄骗你呢。” “是你回答得太慢,还嫌我问得太急,你”一阵玩打发,惠凤突然静了下来,目光望向门口;而她也顺势看了出去,回过头来咋了咋舌。“他是矿工吗?” 惠凤摇头。“我们这里有矿坑吗?” “那他是打哪来的?一身黑如炭灰。” 对一向看惯白皙斯文人的她而言,皮肤黝黑的他肯定是劳力的付出者;因为只有终日在太阳底下讨生活的人,才有幸得此黑得发亮的肌肤。 惠凤向前迎接他:“临,我的挚友采凝,你可以叫她蓝蓝。”接著她又介绍:“蓝蓝,万临璜,我的——” 不待她说完,采凝接口:“你的男友。对不起喔,我可以冒昧问你一句话吗?” 惠凤眨眼地向她暗示,要她可别问些太露白的话,尤其是金钱方面的问题。 采凝故意闪过她的暗示,打算回报适才的戏弄,吊一下她的胃口。 临璜大方地回:“可以,你请问。” 礼貌十足,她在心底暗暗打下分数。 “我是不懂你既然是个小开,为什么还会晒得一身漆黑?” 漆黑?有这么惨吗?“我做的是室外工作,晒太阳的机会很多,皮肤黑自然是免不了的。” 采凝接下来的话更令人喷饭。“你可以搽防晒油、抹隔离霜,甚至使用美白乳液——”惠凤嗤笑出声,引来她的不满:“喂,我是为了你的将来设想耶。现在的日头毒辣,你不怕他晒出皮肤癌来,我还怕你成了——”“寡妇”两字并没说出口 地就此打住。 “呸!呸!呸!你喔——” “别我不我喔,这是事实。咱们是好朋友,我当然关心你。” 临璜马上搭腔:“惠凤,蓝蓝真是你的好友,我听得出来她是关心你的。” 他的识时务,令采凝大有惠凤所托对人的感受。“惠凤,恭喜你。” 她突来的转圜,令惠凤怔愣在当场。 “恭喜我什么?”脸已羞成红苹果似的,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采凝借故道:“我该休息了,你们慢慢聊吧。细节我就不用了解了,过婚期可不能瞒我哦,bye!”拎起包包,便走出妮妮服饰店。 中午随便一盘微波炒米粉便打发了她的中餐,下午到美容教室时已十二点半。 半路出师的她并非美容师,而是美容教室的解说员。 来了这,她得抹上浓妆以突显自己的职业。此时,一张烫金的喜帖显眼地被贴在公布栏上,她凑前一看——我们要结婚喽! 谨订国历十一月六日,农历九月十八日完婚。 因为我们的婚礼,是以成了非凡的日子。期盼您的莅临,使我们的婚礼更加生辉。 地点:xx饭店,请于下午六点准时入席。 新郎吴舜国新娘郭宁雁敬上这怎么可能?她看呆了。“宁雁才二十岁,她要结婚了” 打击,好大的打击!宛若震耳欲聋的大雷般,劈得她闪躲不及,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续有学员与讲师进来,她暂收失神的心绪,回到座位上。 班主任吟萍一进办公室,便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采凝,你怎么了?” 抬头看了萍姐一眼,她有感而发地道:“为什么大家全赶在这个时候抢搭婚姻列车呢?” 她不懂采凝的说法,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不过是雁雁结个婚,怎么就让你感到郁闷了?” 采凝这才侃侃而谈:“我的服饰店老板娘早上才宣布她打算结婚了,现在又看见宁雁的红色炸弹,我” “你该不会为了大出血才会” 她很爱钱是不争的事实,但还不至于为此而备感心痛;毕竟包出去多少,将来回收的只有加倍而不会减少——但前提是她得与人共赴红毯才行啊。而她郁卒的却是,她们这么快就放弃单身列车,而改搭双人列车结婚也。 “红包我才不在乎,只是结婚好吗?为什么她们非得以结婚来做最完美的注解呢?我不懂,结婚到底有什么好处?” 哦,原来她为的是这档子事呀。 吟萍才想好好地开导她,不料上课铃却在此时响起。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但采凝却始终开心不起来,再加上学员们又——“你知道吗?我老公呀,说有多体贴就有多体贴,也不会大男人主义。我做饭他就帮忙收拾,我替小孩洗澡,他便已收拾好孩子的替换衣服。他的贴心,真令人窝心极了。”太太甲的夸奖褒美,令听者莫不羡慕不已。 太太乙也插上一脚:“我老公也不差,我洗衣,他会跟随在我身边晾衣服。” 说的时候脸上还不时泛出喜悦之色,随之而出的感言更令人感动。“我希望能早点为他添个小宝宝,可以让他更开心” 当他们愉快地谈论著婚姻,采凝的心竟有些蠢动了 第四章 一回到家,又见信箱内躺著一张喜帖。嘿,还真从早刺激到晚咧,连消夜也不忘再刺激一笔。由信封的住址可知炸弹是来自故乡的国中同学,但忆及对方那粗壮的身材,更生不满;再丑也有人要,怎么她这上等之下、中等之上的美人却遇不著好男人?再说她的要求并不高呀,只不过要求未来的另一半得帅、得有智慧、得有能力,最重要的也不过是得多金而已嘛。 然而放眼望去,帅的男人不见得有智慧,有智慧的男人不见得有魅力环环相扣之下,竟没个男人完全地符合她的择偶条件。 就在她放弃搜寻合适男人的影像时,他的面孔莫名其妙地浮了上来——医生、富家子、智慧能力他统统包办耶!灵感一来,随即拨了他留下的电话——“喂,请问卓医生在吗?” 文嫂谨慎地问道:“小姐,你哪里找?” 采凝自我介绍道:“上一回去过卓家,敝姓蓝。”蓝小姐?她认得的。文嫂立刻报上少爷牙科诊所的电话:“蓝小姐,请你打22xxxxxx,少爷人在牙科那边。” 牙科?不对呀,他不是“文嫂,卓医生不是外科医生吗?” “外科?我不知道。牙科和外科同科吗?”她反问蓝小姐。 采凝哪懂得外科和牙科是否同科,也不再追问;只是简单的一句“谢谢”便收了线。 楞了一会,她决定打电话去卓牙医问问好了。 拨通了电话,良久才有人接。“喂”一阵嘟哝不耐地传来。 蓝蓝已听出他的床气正在酝酿中,索性挂上电话,免得找骂挨。 在她挂上的同时,他已遭来历不明的电话吵醒了;辗转难眠之际,也不知哪来的兴致,床头柜上的一张名片令他动起了打电话找人的行径。 看了眼闹钟,已十点半了,他猜想她应该回去了。 铃响一声,便已接通。 “哈!”她那声音显示精神极好。 “吵著你了吗?” 而他的声音却令她紧张了:“你你”“我是卓汉民。你还没入睡吧?”他的温文有礼,实在让人有心跳半拍的效果。 她怕他会挂电话,随即开口回:“别挂电话,我还没上床——” “上床”的字眼令她脸红,也希望他不那么耳灵,听清楚了这句话。 可惜他的耳朵挖得可干净咧。“那太好了,我还担心会打扰你呢。” “不会啦。”她高兴都来不及了。只是她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不过她将原因归咎于她原本就打算找他。 两人一阵静默,汉民首先打破沉默:“刚刚的一通电话吵醒了我——” “所以你才打来吵我?” 他的勇气因她口中的戏谑而大打折扣。 采凝还在心底暗笑他被设计了犹不知,不过还是委屈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还没入睡。哦,对了,你有中意的女友或对像吗?” “女朋友?没有。” “那太好了。” 她无心的一句话,惹来他的疑惑:“太好了?怎么说?我没有女朋友,你很开心?你不会是想——”未料到一句令人遐思的话打蛇随棍上:“对,我就是这么想!” 她的“这么想”令他紧张,坐直了身子,急待她的下文。 “想什么?” 她想诱引他吗?这很刺激哦。他是觉得她不错啦,普普通通、凑合凑合还算可以。 “我想我想” 见她想呀想地老想不出来,他趁机加油添醋,企图让火更旺一点。“你说呀,我洗耳恭听。” 有他进一步的要求,她决定——“我在想,你未婚,我未嫁,或许我们可以”以下便说不出口了。 汉民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生怕她的想法和自己背道而驰。“可以什么?” 他的大胆牵引,逼得她不得不说出构想来,不过——“我是觉得你的职业正当,人品呢又不差,再加上你又有”一句“大批的财富”险些脱口而出,但她也聪明地及时收口,且改口为:“一位慈祥的奶奶,这一切和我想像中理想伴侣的先决条件完全相符。我这样说你了解吗?” 哈,真笨耶!她在心底窃笑他的理解力低能。 “说开了很简单,我要你成为我的丈夫。咦,先别会错意,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模拟夫妻的生活方式,然后再决定是否结婚。” 什么跟什么呀?他完全不了解“模拟”两字意义为何。她大可说是“同居”何必大费周章地先模拟、后结婚?根本是大人在玩家家酒嘛。 “我们可以先同居,不需要什么模拟的。”他实事求是地说道。 “同居?!” 她惊讶的声调,令他大有说错话的愕然。“我有说错吗?” “错、错、错,大错特错!我蓝采凝什么身份、什么等级的人,同居?我才不屑!再说你也是个高级知识份子,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就算没知识,也该有常识啊!”她的指控让他既难堪、又莫名所以。“那你是在玩弄我喽?” 玩弄?何德何能呀! “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告诉你也无妨——”采凝最恨别人探查她的痛处,偏偏这个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归根究柢,挖掘痛处的祸首可是她自己。“我的意思是,我身边的人,无论年纪比我大,或是比我小的都要结婚了”原来如此,他懂了。“所以,你也想结婚是吗?” “不,我一点也不想。” 他搞糊涂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她到底想怎样? “不想?那我们先前的讨论不全白搭了?” “不,一点也不。” 见她迂回,汉民顿生睡意,他觉得再谈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不过采凝的精采计划才正进入紧锣密鼓的阶段呢。 “我不相信婚姻,可又不甘心不曾亲身体验过。” 这说法矛盾极了。 “对,我是要一份你我之间协议的婚姻契约。” “婚姻契约?你何以确定我会附和你的‘馊’主意?”轻声说出的“馊”字,反应了他的心声。 不管馊不馊,她还是侃侃而谈:“我可以拿你当挡箭牌,而你也没什么损失地可以高枕无忧。因为即使和你同一张床,我依然可以不看你一眼或是摸你一下,更可以无视屋子里多出一个你。” 汉民纳闷:“屋子里?你的还是我的?” “当然是”这个“是”字拉得好高,她考虑了一会才答:“你的也好,我的也可以,随你啦。夫妻嘛,分隔两地总是不太像话。” 她的梦挺美的,可是现实呢? “我觉得行不通。” “行啦,只要你想通,便会通了。” 通不通,他当然最清楚了。婆婆是聪明人,想唬过她老人家,他的道行还浅咧。 “我是缺个女朋友没错,但是一下子进展到夫妻名分的生活,还是嫌早了点,我真的调适不过来。” 见他没胆试,她略微发火:“亏你喝过洋墨水,思想还这么古板。算了,当我找错人了,我要挂了——” “喂、喂、喂!别这么急著挂电话,我考虑考虑嘛。” 还好,还有转圜的余地。她心头可是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直跳,生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她的择偶名册中,还找不出哪个人有条件可与之匹配的。 “多久?”她可没什么耐性,但又怕他会拒绝,到时可难看了。 “什么多久?”问得突然,他一时哪意会得过来。 他这么不合作,她真想放弃了。“不勉强了,如果你不要,那——” “别这样,你考虑清楚了吗?我是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或可以自制,但我可不确定是否能同你一般控制得住。”他的顾忌不无道理,只因他这年纪正是血气方刚、血脉偾张、血他不敢保证自己也可以当柳下惠。 她闷不吭声,一句话也不答。也许她已了解他的顾忌。 “你别闷不吭声,这些本该在你考虑范围的;还有,要嫁给我,你得拥有好厨艺才行。” 厨艺也得棒?这是什么要求啊? “为什么?厨艺好坏,和当你的妻子有什么关系?” “当别人的妻子或许无此要求,但当我的妻子,就得具备此项才艺。” 这算哪门子规矩?“当你老婆得会下厨,谁规定的?” 他道出自己的梦想与苦衷:“也没谁明文规定,这是我个人的希望。我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懂料理,不光是要懂,还必须精通。” 他才说到这,采凝已在心底暗道:何不干脆娶个大厨算了! 接著又听他说道:“我曾夸下海口,我的择偶条件是,第一,厨艺要好,美丑其次。如此宣告过后,怎可随随便便抓个不会厨艺的人来充数呢?”民以食为天,更何况长久吃速食的他,最渴望的就是周末回婆婆处吃上一餐佳肴,以弥补他五天在外用餐的缺憾。 他的这项要求是人尽皆知的,哪天他要真娶妻,他那帮朋友会肯放过他,而不借故上门以尝尝卓太太的好手艺吗?如果他真依她订下契约,成了那什么模拟夫妻,保证立刻遭人捉包,并冠上“冒牌夫妻”之恶名。 采凝顿了十秒。“那有什么问题?脑子人人有,厨艺不过是煎煮炒炸的组合罢了,学了就会,没问题的。我们结了吧!” 她竟有胆说“结了”吧! “能力不够的话,就不要勉强。” 去!谁的能力不够?太小看她蓝采凝本尊了吧。 “要我做个专职的厨娘是好商量,不过我的工作或许得舍掉几个;但是那几份薪酬你就必须补偿给你。” 言下之意,她还想当个领薪阶级的家庭主妇?这倒也是个好主意。银货两讫,如果将来有纠纷,他也省事;至少有“薪”为证。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何时签约?” 婆婆那一关,他相信凭蓝采凝的能力,必能解决才是。 采凝瞄了眼手中的喜帖,别人的婚期订在这个月底,那就在月底带他出场亮相喽。 “明天中午你有空吗?”明天中午?这么急?不过,他还是答应她:“好,就中午。约在哪?” “你的诊所好了。” “我的诊所?你”如果没记错,他应该不曾对她提过他有一家诊所才是。 她怎么会知道?难道那一天被她看出来了? 她早料到他会心虚,不过正事要紧,其它的待订下契约后再好好地秋后算帐也不迟。 “不用你呀我呀地吞吞吐吐,反正就这么说定,明天中午在你的诊所碰面。” “那好吧。” 一言为定后,两人各自挂上电话。 不过呀,未来的事可不是如此轻易让人预料的。 一场婚宴上,汉民以蓝采凝的男友身份出席。 “采凝,他是——”首先发现的人是采凝国中同学盈真,说话的同时还不忘以疑问的神情看着他们两人。 瞧扁她呀?她露出练习已久的甜蜜笑容道:“我老公啦。”采凝发现,原来作弄人如此简单。 “你你”盈真何时口吃得这么严重?一句你、你个半天。 此时又有另一名同学加入交谈,她大方地打招呼:“嗨,玫君。” 唤玫君的女子吓了一跳,不太确定地问她:“你是蓝蓝?真的是你吗?” “宾果!如假包换的本尊蓝蓝。” 玫君瞪大了双眼,无法判断眼前的美女与当年那位毫不出色的蓝采凝真是同一人。 “蓝蓝,你变了。” “女大十八变嘛。再说我都二十九了,不变行吗?”语中之意,似乎变漂亮了是种委屈似的。 玫君也瞄见了汉民。“他是——” 说及他,采凝眼中的光采更是大放。“我未来的老公,现在则是我男朋友。” 她不是一直抱持不婚的吗?怎么——玫君再问:“蓝蓝,你的单身计划呢?不施行了吗?” 她虚伪地一笑,将矛头指向汉民:“很想啊,但是他不肯嘛。” 汉民猛地接招,不著痕迹地表示:“这么美丽的女子放任她单身,那太暴殄天物了,你们说是不?” 盈真与玫君目光一致地投向蓝蓝身上——她是何等的幸运,高唱不婚的人,竟能觅得这等俊逸的男子。哪像她们,千挑万寻也寻不著一个比得上他一根手指头的男人,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蓝蓝,你确定非他不嫁吗?” 嘿,别妄想打压她的想法。明知不是玩真的,但能够以此刺激刺激她们,那感觉可真不赖。谁叫她们三番两次地投以红色炸弹来刺动她的寂寞芳心,撩得她追求独身的美梦不得安宁。 “他有什么不好?一表人才,家世了得,职业更是一流。你们想想看,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提著灯笼也未必找得著。”她还特意挽住他的手臂,以表亲匿状。 她们真希望是看走了眼。眼前的蓝蓝,与当年信誓旦旦、抱持不婚主义的新新人类会是同一个人吗? 当她们舍弃单身大扔红色炸弹时,她那不屑之语犹言在耳;才不过两年,她怎能说舍弃就舍弃? 采凝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所引来的震撼有多大,不过这正和自己原来的本意相合呀。 汉民为了粉碎加诸于自己身上不爱女人的不实谣言,蓝蓝的提议也正得其时。 看诊的时候,仲业打了电话来。“在忙?” 何止忙,从早上到现在,连喝口水的机会也没有。哪像他朱大少这么闲,还有空三不五十地打电话来闲嗑牙。“怎么,你没患者?” “说那么白干嘛?倒不如说我正在休息中。” 休息?真好命喔。房子既不用自己奔波,未来丈人便为他安排好;生意即使清淡,也用不著担心没有收入来源,真是标准的好命人。 汉民便没那么好命了;不过,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购屋、自己创业,谢绝一切支援,全凭贷款撑起这一切。但他并不觉得苦,只因所有的收获他可自豪地宣告是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也唯有如此才能享受踏实的快乐。“你打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卓大医师的有事,那肯定是件大事。仲业开玩笑地问道:“你要结婚了?” 他以为汉民会如往常一样斥责他胡言乱语,也已作好了接招的准备;岂料汉民的回答却令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答对了,我要结婚了。” “”他的默然不语也证实了汉民的想法——他是完全料想不到他是“正常”的。 “仲业,不恭喜我吗?” 恭喜?仲业依然回不了神。 “喂,老兄,你怎么了?” 问了三次,他总算有了反应。 “你在开玩笑吧?”他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上一秒才说没对象的人,下一秒竟然冒出一句“我要结婚了”! 嘿嘿——一切均按照他想像般的进行著。“你听我的语气像吗?” 沉默了一会,他试探性地追问:“那你们何时要结婚?” 汉民不假思索地答:“近期,正在合八字中,应该快了吧。倒是你,荷包可要少了不少喽。” 不光他身边的好友,连诊所内的小姐都诧异老板迅雷不急掩耳的快动作。 电话一挂上,马上有患者问道:“卓医师,你要结婚了?”女患者人不躺在诊疗椅上,而是仰起上身、反过头来问著正准备为她治疗的他。 汉民好言劝她;“张太太,你先躺好再说好吗?” 唤张太太的妇人好像对他即将结婚的消息颇感难受,有些惋惜地问道:“你真的要结婚了?” 汉民对她的问题感到尴尬,不免怨起自己的多嘴。“是啦,不过这事对你有什么关系吗?” 谁说没有?那关系可大了。张太太将自己的想法公开:“本来我还打算为你作媒呢。” “哦,如果只是这样,那我和采凝的媒人便由你来当不就成了?” 她要做的才不是她咧。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这么好康的男人,不暗杠给自己的女儿,哪有留给别人的道理? “那不行啦,我已经中意你好久了。” 说来说去,原来她想要做的媒是做给自己人。“张太太,我们看牙齿不谈这。” 她自怨自艾的一副哭丧嘴脸。“你以为我这口好牙有需要这么频繁地来看医生吗?其实我是有目的的,怕你被其他的女人给追走,所以才那么勤来;没想到你还是被其他的女人交走了,你说我怎会甘心呢?”那悲情的模样只差没跪下来大哭。 汉民实在料想不到,只不过结过婚而已,竟也惹来这段插曲。 一口牙没瞧成,张太太反倒成了泪人妇;还是护士小姐又哄又褒的才令她破涕为笑。 忙完了看诊工作,汉民只觉得累得像头牛;也不是因为工作累,而是让张太太这么一闹闹累的。 “医师,你真的要结婚了?”连护士也不放过他。 他苦笑。“不会连你们也不赞成吧?” 她两人马上澄清:“没那回事。我们只是挺疑惑的,以前又不曾听你提及,更别说是看过了,怎么会突然冒出——” 他该考虑清楚再宣布的,可惜消息已传出,众人的疑问自是无可避免。不过他还是决定“美化”他们的认识过程:“我们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一经交往,觉得她还不错。喔,对了,你们也认识的,她曾来过我们诊所。” “她来过?谁呀?”哈,原来未来的医生夫人她们早已见过,姑且原谅医生的不告之错。 “她叫蓝采凝,上一回为了长个牙庖来求诊的那一位呀。” 一经他的提示,她们全记起来了:“哦,是她呀。可是她不是个挺历害的女人吗?医生你这么‘古意’,不怕” 他才不怕,反正他们不过是假戏假作。如果她太过分了,他可是有权逐她出门的;更何况,他们各有各的小窝,才不怕对方耍赖。 “放心,她只是面恶心善;还有,将来她如果敢刻薄你们,我会好好教训她的,你们大可放心地继续工作。” 有他的保证,她们也放下心来。 ?莲顺势恭喜他:“卓医生,恭喜你了。” “谢谢。”她们的恭喜道贺声,顿时也让他消了大半闷气。 卓家宅院——“婆婆,采凝您见过的。”卓老太太记性不错,开朗地一句:“认得。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娶她吧?” 当婆婆说出这句话,他两人仿若有被抓著小尾巴的心虚。 良久,汉民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婆婆,您怎么会知道?” 这回可轮到婆婆吃惊了,惊讶的神情浮上她雍容的面容上。“真有这回事?” “婆婆,怎么,您不是早知道了?” 这会老人家可寻他开心了:“我胡乱猜的。”但她老人家以精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在开我老人家的玩笑,还是真有这一回事?” 她的心里现在可说是忧喜参半。一来怕他纯闹假来逗她开心,哄哄她这个老人家;二来又担心他俩没声没闻的,开口便是要结婚,其中会不会有蹊跷? “汉民,告诉婆婆真有这回事吗?” 他镇定地表示:“今天我和采凝便是特意来向您说这件事的,也是想征求您的意见。” “征求我的意见?你的婚姻大事该由你自己作决定,婆婆没有意见。”她的乖孙要成家了,她岂有不开心的道理?即使满腹疑云,她还是硬生生吞下,以免坏了气氛。 依他们的意愿,不铺张、不渲染,一个简单且隆重的婚礼便这样完成。 没设新人居,只是在双方的房间各添一只枕头与寝具;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连离婚协议书也都填妥了,因为他们的婚姻只要玩完便告over了。 没有劳师动众地前去拍婚纱照,只有几帧双人照。他的屋内多了一副属于她的食器与杯盘,而她的地方亦是。 没有改装的打算,反正长不长久是另外一回事,添购太多只会在将来让彼此搬得更累罢了。 为了虚应长辈与好友,他们的新居暂布置于诊所楼上。说有多了什么吗?除了大大的喜字外,环境似乎没什么改变。 汉民的父母也赶回来参加,他们对儿子的贸然感到措手不及。而心细的卓母也备感纳闷,两小除了摆个婚宴像结婚外,其它的似乎没一点办喜事的感觉。 卓家是个大家族,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望族,所以他们可不希望两小对婚姻只是抱著玩玩的心理。卓母坐在新人房的一组碎花沙发上,定神望着仍然穿著白纱的采凝。采凝也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位悍婆婆,但她那看人的眼光,仿佛想把她看透似的。 镇定、镇静采凝认真地掩饰自己的心虚,一句“妈!”在心底踟蹰了老半天,逼不得已——“妈!” 卓母因她的一句亲密称呼而分了神。 “好、好,采凝——”一双见多世面的双眸仍不忘好好地审视她一番。初听母亲的通知,卓太太还担心儿子挑了个什么样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妻;现在一见过本人,她一点也不担心了。狐媚相,她没有;妖艳型,她也不是。光凭她并没有这两个择媳避讳的要点,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甭担忧了。 采凝多希望眼前这位她唤做妈妈的妇人可以不要追问她的双亲何以未出席的理由,只可惜事与愿违——“采凝,你的父母——” “噢,他们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一定是旅居国外喽?会移民就表示环境不差。 “移民哪一国?”先入为主的认知让她如是问道。 移民?她有这么说吗?采凝噤口:“没有啦,他们住的是小地方,在乡下啦。” 因为汉民适时地出现,卓母便不再追问。 “妈,你怎么在这?楼下的人找你找得很急耶。”首回对母亲撒谎,一张脸胀得红通通。 卓母还紧张地问他:“汉民,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你喝酒了?”问的同时,还抓著他东瞧西看的。 汉民这下更羞了。他与采凝还算陌生人,母亲对他的亲匿,私底下还可以接受; 但有外人在的场合,实在丢脸啊! “妈,楼下的亲戚找你,你先下去应付应付。” 在儿子半推半送之下,卓母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新房。 门一合上,他即道:“我妈和我在私底下都是这个样子。” 他是愈描愈黑,采凝放松地伸直双腿。“我明白,别担心我会误会,反正咱们不过是作戏。今天就算让我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块火辣辣地拥吻亲热,我顶多只会告诫你一句:‘小心点,别教外人瞧见’;要不便是问你:‘需不需要把风,好方便你办事’,至于其它的,我绝不会多事干涉。” 言下之意,她度量可大了。或许有些男人确实需要如此的度量包容,但他卓汉民可不曾打过齐人之福的念头,也因此只能谢绝她的大人大量了。采凝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位从今开始便是她该称呼为“老公”的男人,嘿,还是帅哥一个咧。 “卓医师,你今天真是帅翻了。” 突冒的一句,令他笑容僵住。她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一句,害他吓得一副遭暗算的呛状。 “你也不错,穿上白纱的你美极了。” “谢谢。”这不算恭维,因为这是事实。采凝今天这一身打扮,可是经过美容教室的主任精心设计的;一方面可做样本打知名度,二来又可展露出采凝美丽的一面。她大姐可是费尽心思,又是搜寻配件、又是四处忙为她挑婚纱,可忙得紧。 采凝对于陆姐的费心可不敢或忘。她暂时地辞掉一切工作,为的只是想在契约履行的这段时间中专心扮好卓太太的角色;一来哄哄他的朋友,二来自己也可耀武扬威一下。告诉那些频频刺激她的同学、同事,现在可明白她蓝采凝并不是个没人要的女人了吧。 “对了,你看见没?她们看我的眼光全变了。” 看见什么?他问:“她们?谁呀?” 采凝得意洋洋地表示:“郭雁宁、陈玫君”她开始一一唱名。 汉民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了。他不过是想澄清自己不是个性无能,甚或是个同性恋,才会附和她的模拟夫妻要求。怎么?原来她的目的这么“单纯”为的只是报报芝麻绿豆小仇就来联合他作假,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蓝蓝,你认为这么做值得吗?”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不过是各取所需。干嘛,你后悔了?”现在说还来得及。 “不玩可以喊卡啊。” 喊卡?她疯了不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可以——“你可以这么潇洒,我可办不到。楼下的亲戚长辈那么多,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临阵说no呢?家家酒你敢玩,我可不敢。” 对嘛,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还管对方什么心理。“那就对了,你不想玩家家酒,我也不想。” “那你还想利用这种大事当‘儿戏’?”她根本是自相矛盾嘛。 “没有,我只不过是在适应婚姻;而你正是我适应的老公人选,明白吗?” 他真是一头雾水了一会儿理由如此,现在又说得头头是道。说她善变,她又不是,因为他们早全摊开来说了;说她不善变,又无法理解她的法。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还不简单,做夫妻嘛,不过是一起上床(别误会,是同床不共枕),做早餐给他吃(或许有点困难,但她会尽力去完成),大清早温柔又娆娇的一句“欧嗨哟,阿娜答”太容易了,这么简单她还不会吗? “先完成今天的婚宴,其它的等上床后再谈。” 她冲口而出的“上床”令他再一次面红耳赤采凝见状,立即澄清:“别误会,我是上你的床没错,但什么事也不能做,ok?这是契约条件之一喔。” 他当然明白。只是身为一名医师,绝对明白禁欲不是件好事;这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头脑清醒之际与她签下契约的。 “你该更衣了,待会我们还得参加卓家的家宴呢。” “我知道。麻烦你出门后帮我找来陆姐及惠凤来,我需要她们。” 门带上的同时,他喃喃地应声“好。” 第五章 一束九百九十九朵的红玫瑰,真是碍事极了。无法安置于花瓶中,只能暴殄天物地搁置于大床的一角。 这是朱仲业送来的贺礼之一。他说,他们得在洞房花烛夜睡在铺满玫瑰花的花床中,浪漫、激情、亢奋且销魂地度过一刻值千金的春宵夜。 汉民实在太有修养了,有修养到没奉上“神经病”三字短评回赠他。 “销魂蚀骨”这名词对他而言,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纯幻想名词,激情亢奋更是不合实际的白日梦。先别说他们之间的交易,说真格的,他对蓝蓝的感觉仍是陌生的;说是对她一见钟情,倒不如说是对她的行为举止感到不可思议外加上难以接受。 泼辣强悍、不可理喻、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她几乎可说是矛盾的综合体。 在中午的婚宴上,他一直在想,身边的她这么笑盈盈的,一张嘴未曾拢过,她到底在想什么?是单纯的开心?还是别有用心的笑容? 暂且不管她的心思,今天的她真的很美。 陆姐仔细地为她补妆,惠凤则在一旁露出欣羡的笑容。好友告别单身,她当然开心,只是她觉得这样的决定未免太过仓卒。才刚自她的口中听见“卓汉民”三个字,没半个月的时间,便参加了她的婚礼。惠凤是很怀疑她的动机,但又不好明说; 更何况自己也将于年底前完婚,现在有所异议恐怕会引来蓝蓝的不开心,只好将疑问全放在心底,待将来有所变化再说了。 说变化那还真是罪过,做朋友的怎可存此心理?但,没法子,谁叫她这么了解蓝蓝的心态。她如此匆忙决定终身大事,漏洞一堆,她不想起疑都难。 为蓝蓝插上最后一个花饰,惠凤问她:“蓝蓝,你是真心爱卓医生的吗?” 采凝尴尬于她的说法,但毕竟是多年好友,面对她实在编不出谎言。“认识这么短暂的时间,哪来的真心与否?感觉对了,便是他了。说爱与不爱?我也不小了,有爱再决定终身大事,可能再过十年也结不成吧。” 坦白说,这便是答案了。谈交易之前,她可是仔细评估过;他的条件优渥,算得上是千载难逢的绝佳人选,那她还等什么?更何况他们又是货既送出,还可退换,她有什么不敢下注的? 他们的交易惠凤当然不懂,不过,她所知道的蓝蓝,一向是理智行事的;是以也只能深深地祝福他们夫妻俩永结同心。 一身翠绿的礼服,一套简单的金饰,赞美声不绝于耳。卓家的宗亲每每一聚,便要办上三十桌。二叔公的儿子对她更是赞不绝口,说她有如天仙下凡般动人;又说她美貌赛西施媲貂婵,如果她出马竞选中国小姐,别人也甭选了。 采凝只是一味地浅笑以回敬他人的恭维,其它的应酬话一概不说。 夜已深,送走了所有的宾客;时已晚,卓母坚持得看他们入房方休。 采凝坐在妆台前,一一卸下缀点一身的衣物,而汉民也忙著沐浴更衣。 协议书中有一条,各人做各人的事,不该看的别看;就算不小心看到了,也要当作没看见。 趁他进浴室,她也走进更衣间将礼服卸下,换上轻便的休闲衣裤,本持著一切从简。她只带来几套替换的衣衫,绝不多占他的空间。 为了怕他对她的亵衣想入非非,做出不当的联想,是以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藏在浴巾之下,让他不轻易见著。 初次与男人共睡一张床,还挺不自在的。没有楚河汉界地划分界线,全凭君子与小人、淑女与荡妇之信念。 他小心地闪至床的一边,而她也不例外。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中间的空位还可再挤上两人;但一至深夜,万家灯火俱灭,除了仍在街道上闪烁著的红绿灯与霓虹灯招牌外,一切都已进入睡梦状态。 一向的自在放肆,也迫不得意志力的节制,两人之间的空间也愈来愈小了。天清日白之际,也不知是谁先有了进一步的越矩,醒来才发现两人竟是相拥而眠的。 他的手已放肆地包围住她,而她的脚也猖狂地跨过他的双腿之间;幸好,衣裤还完完整整地服贴在各人的身上。 采凝在无法动弹之下醒来,梦中她还抱怨著怎么睡得好似围著暖炉。她是知道天冷了,但对于她这种不畏寒冷的冷血女人而言,这样的温暖还算可以接受;尤其是暖炉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算勉强还可以。 当她开始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压迫,她才赫然发现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竟交缠在一块! 她轻轻推了推他。“喂,你越界了。” 她的声音比保全的声音更刺耳,吓得他慌忙坐起身。 甫起床的他,还真是个标准美男子。他由衷地道歉:“对不起。” 她落落大方地表示:“没关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睡梦中事也不是清醒的你所该负责的,我不会这么小心眼的。你继续睡吧,我先去弄点早餐吃。” 采凝心忖:再不赶快离开这,她可要露出马脚来了,谁叫自己也曾在睡梦中——犯错。 出了卧房,她开始准备早晨的活力来源——早餐。 翻箱倒柜地找出了食物——“鲜橙汁、烤吐司、沾酱、煎荷包蛋、火腿” 三两下,早餐便已上桌了。同时,他也盥洗完毕。 “坐呀,可以吃了。” 汉民向她道声谢后才上座,望着泛著油亮的荷包蛋及鲜滋滋的火腿,显见她的手艺理应不差才是,随即动筷准备品偿这色香俱全的早餐。 先是夹了口蛋,而她的眼光也不时地盯著他的表情,只可惜——蛋是入口了,只是吞不入喉。“没味道耶。” 她随即起身,拿来了酱油。“我忘了撒盐巴,加酱油好了。” 他一再地告诉自己,她犯的只是无心之过,下一回绝不会了。他又将目标转向火腿片,这应该不会有问题了吧?火腿入口,油答答的,好似过了一大锅油似的腻嘴。他看了眼这面前将要一块生活数日的妻子,实在不敢想像往后的日子他是否能继续对美食抱持著渴望。 算了,还是沾果酱来得比较不伤胃。 他的神情已明白地告诉她,她搞砸了她的第一次。 采凝胃口尽失地收拾好杯盘,心底盘算著:得先上书店买几本食谱回来研究研究才是。 汉民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而她则打算先整理一下周遭。 看她动手,他开口说道:“这种事有外雇钟点妇人做,倒不必由你亲自动手。” 外雇钟点妇人?可是教她闲著没事她又觉得闷。“卓医生,我们——” “叫汉民。你若想昭告天下我们的婚姻是假的,那你大可再喊我卓医生。” 对噢,她不可再犯错了。 “汉民,我可以出去逛逛吗?” “你?那我呢?”夫妻本是一体,哪来道理在新婚第二天便各人走各人的路? 而她则不认为她挑书的时候,他有耐性跟在她身边一整天。“你待在家里呀。” “待在家里?那我要做什么?又不看诊,光看报吗?再说,你这一出去非得大半天才会进门,难不成你想要我独守空闺吗?” 独守空闺?别笑死人了。“我是有这打算逛上半天、一天的,只是,你愿意跟来吗?” “有何不可?”作假也得逼真一点,即使没几天他也要卖力演出。 采凝也不再坚持。“ok,就让你跟。我先去换一下外出服。” “我也是。”各自换好后,他们在门口会合。 初当夫妻同行走,还真是麻烦的事;不知该走近一些,还是走远一些。两人一会一前、一会一后,一家家书店钻,走了不知多久,人潮也愈来愈多;不知不觉地,两人竟挤了开来犹不知。她人已进了书局,而他仍往前走。采凝一个回头想问他,啊?怎么不见人影了?而汉民也是,想问她下一站去哪间书局,回过头时她已不见踪影。 两人最后还是在人行道上找回对方,彼此会心一笑;而他的手已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柔荑,因牵住她才不用时常找人。 有时拥挤也是好事,会将她挤向他,也会将他更贴近她,两人心底全白这一回事,但谁也不想提谁违约了。 新婚三日,他再也耐不住不看诊的无事可做,马上召工作人员回岗位复工。 ?莲与翠美还在纳闷,怎么老板的蜜月期这么短? 而他总派难题给她耶!医生太太怎么当她是不晓得,本来她还有四天的日子可以学习适应,现在他一下子将适应期缩短,害她也不知该干脆翘脚等著收钱,还是下楼倒茶给客人喝? 一整个下午,她是连楼也不敢下,不时喃喃自语地演练著“嗨,你们好,我是卓太太请多多指教,我叫采凝,你们可以叫我蓝蓝。 不对、不对,统统不对!”她气极了自己的逊。若是往常,她可以不知“寡廉鲜耻”四字怎么写;但现在,却连她原本的伶牙俐齿也不知躲哪去了。 而她的碎碎念全看在他眼中;也不是他故意要窃听,只是他趁著空档上楼,便凑巧撞见她手拥小抱枕,一会卓医生的太太、一会又蓝蓝的自言自语。为免唐突,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示意他的到来。 采凝吓了一跳,抱枕扔了出去。“你吓人呀!” 他不以为然地反问:“我有出声呀。怎么,你没听见吗?还有,你刚刚在做什么?” 采凝白了他一眼。“你出声也太迟了些吧。至于我在做什么你也看见了,我在扔抱枕呀。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根本就是你的行为太警悚了。” 乖乖,怎么又牵扯到他身上?看来是她自己心虚了。他耸耸肩,不强辩也不承认,随即问她:“对了,你今天还没出过门啊?” 哎呀,她这个煮饭婆也太混了。领人薪水,竟忘了出门买菜! 刷地她人已进入房内,又刷地闪进更衣室,出来时已是一身时髦的打扮,一扫适才的沮丧。 “卓——汉民,我买菜是要推菜篮车还是提菜篮?” 只见他双手摆成一字形,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随你。” 她皱下眉来。“可是你家的菜篮呢?” “我家哪会有菜篮。” 她当然知道没有,如果有的话,就是光凭想像都会笑掉她的大牙。医生提菜篮? 呵呵呵“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打算给我多少买菜钱?” “我们不是订好了契约,一个月两万元当买菜钱的吗?” 两万是菜钱,那她的月薪呢?“我们协议是两万没错,但我的工资可否也一并结算?” 哦,原来她的意思是这样。他由口袋掏出一叠大钞道:“喏,你算算看这里有多少;还有,你的月薪总计多少,我也一并算,就当作是我雇用你的费用。”他既开口要她辞去工作,就有负担她所得的心理准备。 采凝也不敢太过分,因为这契约可是她提议的,就算原来三分之二的薪水吧。 点过钞,计数六万三,她将多余的三千元还他。“喏,你一个月支付我六万,其它的损失我自己负责。还有哇,你的收入方面可以不用请会计师替你结算了,我的程度绝对不比会计师差。”采凝本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原则毛遂自荐。 “你也会会计?你读商的吗?” 她呀,不读商学院已对钱事精通,倘若读了,岂不天下无敌? “不是,不过我精算的程度不输给你们。” 汉民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他们之间除了夫妻名分外,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更何况,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他怎好让她太清楚他的资产究竟有多少? “不了,你专心当你的卓太太吧,其它的事你大可不必操烦。” 她赶忙解释:“你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这实在不太像蓝采凝的作风了,连争取个赚钱机会也说不出来。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怎么了? 看他正等著下文,采凝清了清嗓子续道:“我觉得我除了卓太太一职可以做得称职外,也能胜任一些琐事。”够明白了吧。他再不懂,那她先前的暗示也全白搭了。 汉民掩嘴,饶富趣味地笑道:“我这里除了卓太太这个缺,似乎并不缺什么人手。你倒说看看,我这里还缺些什么?” 采凝有些腼腆地回:“你真想听?” “当然。” 那她这就不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工作对我来说,也算是增产的一个机会啦。” 增产?没有哇,明文规定他们是不生子的。怎么她后悔想生啦?他并不急著断章取义,等听她说完再下定论。 果然她接著又道:“比如像钟点清洁妇,她的工作太简单了,我全做;还有,管帐的差事,你也不用再劳烦会计师,这种支出挺浪费的,你倒不如花一半的费用请人解决呀。” 开玩笑,会计师的费用可是公订的,哪来的半价?难不成她想建议他去雇一些来历不明的杂工,或是没领牌照的会计人员吗?这太荒谬了吧。 “卓太太,我想没那种人材吧?” “不,有。只要我——”她卖个关子,暂不公布。“她呀,不光人优秀,而且我保证来历绝对清白,包你满意。” 她那表情说有多暖昧、就有多暧昧,他怕怕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非她不可。” 这么肯定?想想他们未来也许要同居上好长一段时日的分上,他才终于妥协:“好吧。不过话说在前头,她如果不行,我便叫她走路。” “noproblem!”不管他喜不喜欢,即使丢了佣人一职,她还拥有卓太太的头衔,先赚到钱才是重点啦。“那她何时上工?” 这么急?他回道:“我不想在还没确定前就辞人家的工。你明天先找她们来实习看看,行不行还得鉴定过后才能确定。” “明天?ok!” 兼职工作有著落了,她也才能放心地上市场买菜。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暗暗想着:无可否认她的资质不错,才短短几天,已能将食谱中的每一道菜完成;除了准备时间久了些,可也全照内容中的图片摆放出来,色香味俱全,功力还不差。他相信再过些时日,她绝对有望晋升师傅阶级。 一阵呼叫铃声又将他拉回现实,对讲机传来——“卓医生,有患者。” 他才匆忙起身,下楼开工去了。 市场对采凝来说是陌生的,因为她一直以为花在厨房的时间就不知会阻碍多少的摸mey进袋,是以坚持不入厨房,不将时间浪费掉。所以呢,她极少开伙,即使开伙;也只是泡泡面罢了。嫌她懒呢,她可是为了钱而冲锋陷阵;说她人生没目标呢,她也可以朝七晚十一、没日没夜地拼。肉体再累、精神再疲乏,只要看见了结果——钱,保证比喝什么“蛮牛”还有效。 大略问了一下猪肉价与蔬菜的时价,作了一番比较。市场的阿钗姨卖青菜一把才十块,比超市便宜,也比金贵那一摊便宜了两块钱这样精打细算下来,零零总总原本该花掉五百元的菜钱,现在只需要三百元便解决了。 水果呢,问了几十家水果商,问到第三家是大盘价,第七家是自产自销,价钱比起别家便宜了。而且大量添购上市的当季水果也比较划算,吃不完的还可榨成鲜果汁,真是一举两得。 大包小包地提回家去,汉民差些看呆了眼。幸好他的定力佳,工作没因她的大采购而中断。 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腌鱼、洗菜,准备大动锅铲。 今天她在市场还和一位妇人一人一半地各花了八十元买了半只纯土鸡,因为准备的菜单上是要煮的是栗子鸡、五柳鱼及葱辣青江;而葱、姜、蒜全是买菜附送的。 那里省一点、这里节一点,大半的菜钱也就中饱私囊全进了她的口袋。 不过这三道菜也花费了她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那些剩余的菜钱还不够付她的工资哩。啧,不划算,实在太不划算了。 切了盘水果,汉民也已休诊了。他脱下制服,循著饭菜香走来——“嗯,好香。今天煮了什么菜?” 她理了理围裙回:“栗子鸡、五柳鱼及葱辣青江菜,和一盘加州橙。” 唯有这一刻,他才感受得到娶了她的好处。 他由衷地表示:“真香!你的手艺愈来愈好了,也许考厨师执照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歹势啦,讲得这么实在,害她有点不好意思咧。 “还差得远呢。”私底下她是够臭屁的,但台面上却不忘掩饰一下。 “我是说真的,你已经够资格了。” “是你不嫌弃啦。” 一人一句,说得倒像有这么一回事似的,其实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从中“你”油水,而他则是赚胃饱。 午后,他小憩了会,而她则安静地看着她的投资计划。下午的看诊,她也出现于楼下。 有不少患者问她:“你是新来的吗?” 而她总是笑容满面的一句也不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总是让翠美与?莲私下偷偷解释。久了自然也用不著她两人解答,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位没穿制服的就是医生娘。 采凝的不著粉彩,素素净净的一张面容,活像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再加上削薄微卷的俏丽短发,清纯的气质让她年龄好似一直停留在十七、八岁。除了有几位特别看清她眼角残留寥寥几条细小纹路的欧巴桑外,大家一致认为医生娶的好似个女学生——夸张如张太太也。 “卓医生,原来你喜欢幼齿的。” 什么幼齿不幼齿? “哎哟,早知道我便介绍我小女儿给你。” “你小女儿?她多大年纪?”他是不会对其他女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但他也好奇张太太的小女儿到底“小”到什么年纪。 张太太自豪表示:“我家媛媛才十五岁,但她的发育比较早,反正也能生了。” 哪有这种妈?才十五岁的“小”女孩便如此向人推销了? “才十五岁?张太太,你不是说你小女儿已经二十六岁了吗?”翠美满脸的疑问。看张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哪还会有十五岁的女儿呀? “十五岁这个是别人的孩子,不过是我在养的啦。” 事后问过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原来张太太是大老婆,叫“媛媛”的是妾生的小孩。她再怎么张罗当然也会先替自己的孩子著想,逼不得已才会抬出妾生的女儿。 采凝下来坐镇,确实惹来了不少闲言闲语;不过呀,如果是在颠峰的时段,眼明手快的她还真是个好帮手。挂号、收费、开药,无一不拿手,嘿可是当他上床时,她又来了——“汉民,你觉不觉得晚上这个时段应该多个人手?” 他也知道人手不足,但是光征晚班人员也著实不好征;时间短、工作量大,赶、忙、急是晚班工作者最大的压力。 “我知道,只是人不好找。” “不会呀。”她的口头禅又出现了。 他皱起眉头。“你不会又想” “对,我就是想。” 千万别被她的一派天真给骗了,他实在有点受不了她了。先是清洁妇与会计人员,两者合一的工作全教她给揽了;而现在晚班的人手,她又想插一脚?太不可思议了。 “我有权利说不吗?”她纯真地回他一笑,并且肯定地摇头。 汉民宛若瘫了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是他舍不得多给她个几千块,而是她未免抢钱过了头吧。 她怎么会、怎么能、怎么可以这么爱钱呢? 采凝摇摇他的手臂:“喂,你没事吧?” 他闭著眼答道:“如果心脏再弱一点,也许会有事。” 她也不是存心的,只是习惯性地展现本能——撒娇。 “不要啦,别这样嘛” 一阵酥麻贯穿他的神经,前所未有的激素快速地酝酿著他慢慢地张开眼睛,温柔的双眼深邃且含情,莫名的情愫在彼此之间滋长著她立即闭上嘴,不敢再造次。 “你——” 汉民突然回神,静静地又合上眼,想压下刚刚那股莫名的力量,直到恢复平静方休。 采凝不忘问他一句:“你不会是对我有那种幻想吧?” 汉民不想回答她隐含挑逗意味的问话,一动也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 她明白他想假装入睡来回避她的问题,只可惜她的精神大好,也不打算放过他。 “其实呢,做夫妻嘛,当然避免不了亲密的行为。像喜宴那部电影一样,就算是同性恋者也会和假老婆发生关系,更何况正常如你。咦,你到底正不正常,我好像还不知道耶。喂——”她摇晃著他的臂膀,企图问明他的状况。“你不会刚好也是个同性恋吧?” 汉民喃道:“你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稍嫌太晚了吗?” 蓝蓝瞪大了眼。“不会吧?”她难以置信她精挑细选的模拟老公有可能是那圈圈的一员,那她不就危机四伏了?搞不好哪天他在睡梦中,没认清她是男是女地霸王硬上弓,她不就成了标准的受害人啦?更可怕的要是因此而染上爱滋,到时她就哭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当然不会,你看我像吗?” 用看的哪会准,要检查才知道。 “你是医生耶,怎么可以你不会不知道那个是会传染的吧?” 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你也知道我是医生,那你还怀疑我干嘛?” “算了算了,我要的只是确定的答案。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或不是便可。” 汉民无奈地看她一眼。“我累了。”他累了?这和他们在谈的话题相关吗? “别想逃避现实,说,我的心脏尚可,可以接受你的任何答案。” 她想玩,他可没兴致陪她。“很晚了,别闹了。” “你只要说有或没有,我便放过你。” 她追根究柢的功力可真深厚,随随便便敷衍她的念头最好是想都别想。 汉民此刻真后悔答应她的烂建议;不过也庆幸还好眼前的一切全是假的,不然他肯定要崩溃。如果每天都得经她这一套的死缠烂打,他不死也半条命了。 “没有,我很正常。这下你总该让我好好睡一觉了吧?” “真的不是?真的没有?” “yes!”他为刚才悬崖勒马的理性感到庆幸,因为这种穷追猛打的妻子他可不敢领教。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自己语焉不祥引来这么多的是非,她也不至于穷紧张地忙追问。怕死总是人的天性嘛,就原谅她吧。 有了这一层的认知,他也不再怨怪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劣”行了。 不光是他,连她也开始忏悔:怎么好好的一件外快差事,又被自己的死性子搞砸了哩?原本还想问问他,如果对自己有意思的话,大可大方地对她表示。只要他肯付钱,她愿意充当“恋爱型”的情人,保证所制造出来的气氛绝对让他有沐浴爱河中的甜蜜。算钟点也好,算日薪也可以,她是绝不会嫌银两少的;反正不过是顺手之职嘛,既不必多花时间,又可废“时”利用。 现在的她满脑子装的都是钱,只因少了安亲班的八千、少了美容教室的一万,这一季她可“哈”了。 看来今天的计划失败,改天找机会再提,先睡觉再说喽。打个呵欠,迷迷糊糊地就入了梦乡朦胧中,她梦见了她的金主送她大把大把的钞票,她开心地算呀、数呀,一双大眼都成了“”状,而那张樱桃小嘴也笑得像个大山洞 第六章 大清早,昨夜的金钱梦未自脑海中褪去,她轻快地哼著小调,两只手不忘忙著做早餐。 今早精神特别好,煮了锅清粥,煎了两个蛋,炒了盘不油不腻的小白菜,配上鸡蛋豆腐,简单的中式早餐便上桌。 刺目的朝阳透过帘缝,闪出一道刀光,不偏不倚地劈向他的脸孔。闹钟还没机会尽忠职守,他已按下闹铃,踩著室内拖鞋进入浴室盥洗,换好工作服后才出房门。 背光的她是环著光圈的;刹那,他眼花了一下,不过还不至于白痴地视之为显灵。 “你早。”清脆的招呼声,好似昨晚的不愉快已然烟消云散。“吃早餐了。” 汉民入座,乍见许久未曾偿过的中式早餐,不禁喜形于色:“你怎么会想到做这样的早餐?” 采凝笑答:“前天上市场看见清粥小菜的小吃馆,就想着什么菜色都上过桌了,就是这种简单的古早味给忘了。一时兴起,反正材料冰箱现有,所以就做喽。” 汉民脸上的笑容加深,毫无疑问的,他欣赏这一顿早餐。 随便吃吃就吃掉了三碗粥,顿觉大鱼大肉反倒没有嚼菜根来得香。 不知是否太过无聊,他竟习惯性地替她打分数。 午后,朱医生来电——“这个假日上你家打牙祭。” 而汉民也爽快地答应,但采凝的脸却是垮下来的。 打从他告诉她之后,她的心情便十分的低落。为什么呢?只因她认为技术尚不纯熟,恐会丢他的面子。而汉民可不这么认为:“你太谦虚了。你的手艺不输大厨,怕什么?” 不输也有个“输”字在里头,怎么说都比登大雅之堂差上一大截。况且,她才做了一个半月的庖厨事,便要她亮相,这岂不是折腾她的功力吗? “不要啦,咱们上馆子解决,ok?” 上馆子?这回轮到他脸臭臭的了。娶个贤妻可是他的最终目标,他一个月为她花近十万块的钞票,不过也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怎么可以——“那我们的契约终止算了。” “契约终止?你在开什么玩笑?才四十五天耶,比袁世凯称帝到下台的时间更短。” 嫌短? “下不下厨全在你喽。不下,咱们就此宣告over,下呢;就继续履行。” 头一回发脾气,他是cool没错;但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小事而动气,也未免太逊了。 “别嘛,小事情也值得你动怒?” 对她来说是小事,但对他来说可不了。海口已夸下,要收回可会被耻笑的。更何况他和她只是玩假的,只是玩假的她便做不出来,那他哪还敢来真的呀? “不行,你已收了钱,不做就赔钱。” 赔钱?no、no、no!要她将口袋中堆暖的钱再吐出来,想都别想。 “我做,但是——” “没有但是。做不好,倒扣工资;做得好,我就不追究,钱还是归你。” 这么严苛?采凝扁扁嘴。酷刑、凌虐、不人道,竟拿钱来威胁她,过分!骂归骂、咒归咒,为了保住入袋的钱,她也认了。 哪怕是要祭出满汉全席,她也不打算将钱吐出来了。 他的一票医师朋友还当真全杀了过来。 “汉民,娶到好老婆哦。” “哪里,随随便便啦。” 他还说她随随便便?在厨房里的她已大战三个小时,为的只是要做出道美味可口的佳肴昭告他,他所付的钱绝对没有白花。 每道菜皆是经过腌泡入味所精心制作出来的,她的用心与汗水全部展现在这六道菜中;不光如此,做完分内工作后,不忘回房梳妆打扮一番,既是贤妻、又是贵妇。她是打算让他不仅面子足,连里子都足。 汉民正和朋友打屁著——“汉民,你最近胖了不少哦。” 胖?会吗?他并不曾注意过这事。 还没开口,便有人插嘴:“心宽体胖嘛,想也知道婚姻生活美满。”说便说,还一副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样。 汉民辩解:“哪对夫妻不是这样子?” 仲业摇手。“谁说每对夫妻都这样,你们这一对是例外。” “怎么说?”会不会是他们作假得太过分,被人看出了破绽? 仲业答道:“有些人呢,是相敬如宾;有些呢,是爱得死去活来,片刻也舍不得放过对方——” 话未说完,马上有别的意见:“你在说你自己吗?” 仲业一句呸:“哪是我,我是说邱。” 被指姓的人也不甘示弱:“嘿,你们别这样嘛!我在这可没多插一句,也没表示什么意见;要谈可以,但不要把我给拖下水。” “好、好,人家邱说的没错。他自始至终可没插过嘴,火烧屋没理由连对面的也波及,就此打住吧。” 仲业也识相地不再针对人家的私生活作攻击。人家甘心为爱所掳,且不曾因此而干扰了他的聚会,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言归正传,汉民啊,你——” 仲业高论尚未发表,即自餐厅传来:“可以用餐了。”此时采凝已更好衣,站在厨房与更衣室之间。 “吃完再聊,走吧。”在汉民的吆喝下,一票人往餐厅移动。 入目的是一大束摆在水晶花瓶内的郁金香,餐桌上整齐的碗盘排列方式,让人备感舒适。待坐定,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珍馐佳肴入目,赞不绝口的美言随之排山倒海而来。 “嫂子,您是厨师吗?”有人怀疑他老婆的身份。 为了掩饰她那超人的工作量,汉民只告诉他们婚前她在安亲班教书。 采凝稍稍挤出笑容。“我像吗?” “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光看、光闻便可知道您的手艺一流。”这绝不是夸辞。在他们的眼底,她烹食的功力可不是一般人都做得到的;然事实上,有谁猜得著她是凭著一股不愿被打倒的意念而苦练、苦学而来,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那可爱的摸ney。 采凝笑而不答,眼角余光却直瞟著她的老板,仿如下战帖似的。如何?他们全夸起我来了。钱,你还敢收回吗? 汉民昨夜辗转反侧,颇有误入钱坑陷阱之叹。他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可以像她一样这么爱钱,他甚至替她未来的另一半忧心;搞不好与她上床还得付渡夜费,与她makelove还得付她应召费呢。 答应她的要求之前,他曾私下查过她的来历。她的家庭环境还不错,衣食住行样样不缺;即使是只身来台北,但奋斗了几年也有了房子、机车。他是不晓得为何她没添购车子代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人身兼数差,披星戴月地年复一年,这么拚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不缺的她,这么辛苦赚钱到底是为什么?婚前,他很纳闷;婚后,他更是疑惑。光看她抢钱的程度,就足令他咋舌。他不心疼他的钱入她的口袋,只是她如此毫无节制地拚命赚钱,到底是有什么非常计划? 他突然想仔细地看看她,希望能透彻她的心底。殊不知这个举动却引来好友们的讪笑。 “老兄,你即使是中意嫂子,也别这样肆无忌惮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猛放电呀。” 汉民真受不了他们的用辞,什么放电嘛!“仲业,你少说两句也不会有人嫌你是哑巴。我怎么会对你大嫂乱放电呢?” 此话一出,在场六位同业同时望向他,并细思他的说法。 “喂,你们全看着我做什么?”汉民被盯得不自在地大声抗议。 看?他们不光看,还想问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这是什么意思?放电给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对?他干嘛极力否认? 采凝还真好心,帮也不帮他一下,光顾著招呼客人品偿她的心血。“开动了,冷了便不好吃了。” 汉民的脸几乎快皱成一团了,看他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的确,他的话已引起他们的疑惑;台面上大伙是不明著说,但私底下,嘿也知道他们打算在吃饱后再严刑逼供。 秋风扫落叶般的你挟我盛,没半个小时,桌上的六道大菜、三道小菜及一份超级的水果吧已见底,连汤汁也不剩。 “哇,饱到后天的分了。” “是呀,嫂子的手艺真是棒透了。” “你们瞧瞧这盘鱼,真是鲜嫩多汁,入口即化。”即使只剩鱼骨的骸,食者仍不忘夸赞它的鲜美。 采凝做足面子给他了。“客厅有壶浓茶,替你们去去油腻,这里就我来收拾便可。” 话是这么说,但最终洗碟还是归他。因为他们早说白了,大请宴客她忙做菜,他就得负责清洗的工作;而他也同意了。但汉民打的如意算盘却是,反正一年也请不了几回,洗便洗,当作活动筋骨也好。谁知——没坐定,便有人食髓知味。“不如我们半个月聚一次餐。” 半半个月? “半个月未免太密集了。”汉民生怕他们建议的地点不是在外面的餐馆,而是在他这。 “半个月刚刚好,不密集。”附和的人也多了。“只是怕嫂子——” 终于说出目的了。这太过分了,不是他吝啬,只是一个聚餐不光采凝,连他都要累死了,他们也未免太“敢”了! “不行——”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胡口一扯:“我和她准备生个孩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尤其采凝的表情更是错愕。他大可说她很忙,或是她有工作缠身,假日得休息什么理由都好,任何理由都强过他想生子的烂借口。 楼子愈捅愈大,就看他怎么收场? 大伙一听人家准备生子,原本想提议劳烦大嫂的好康事也不得不作罢。 “生儿育女是大事,那聚会就改在餐厅或小馆吧。”仲业再过分也不至于要求大腹便便的孕妇下厨;若有个什么差池,他拿什么赔人家?这事便因此而告落幕。 但这下,大伤脑筋的人可轮到汉民了。 送走客人,他也乖乖地、认命地窝在厨房洗碗盘。 采凝坐在客厅沙发上纳凉,生子的事是他开口的,圆场的事自是轮不到她。 没一会,他已出现在客厅。 适才一个人待在厨房里,想的全是自己的“祸从口出”他大可胡乱编个理由,也用不著拿生子一事来开玩笑。但仔细想了想,自古以来“结婚生子”四字几乎被当成成语为人所使用;既已结婚,生子也是理所当然的。是,他能和她生吗?契约条款中似乎并不包含此条。 走出厨房,见她慵懒地倚在沙发内,他挑个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良久也不开口,把气氛搞得怪极了,弄得采凝挺不自在的。 “喂,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他抬起头来。“会吗?” 他是可以假装不在乎,不过她可是个智慧卓越的明眼人,哪看不出他的烦恼? “别烦啦,生子就生子,谁怕谁?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不结婚也得生个孩子好将来有个伴。你如果愿意提供精子,我是不吝啬配合的,全看你喽。” 咦,她会这么好心?他挺怀疑的:“这一回,你打算要求我付多少生子费?” 哎哎哎,她有这么现实吗? 她不服气地表示:“你以为我眼中只有钱吗?” “不是吗?”这是事实,何须狡辩?如果花个几百万可以得个孩子,他是不会不舍的。他相信孩子在他的教育方式之下可以养成健全的身心,绝对不会像她这么的嗜钱如命。 他的指控令她大大地不满,但她认了,毕竟这与事实相去不远。 “这一回,我并不打算收你的钱。” 不收?那更可疑了。银货两讫才能避免纷争,还是她终于有点人性,知道孩子不是货物,拿钱来交易太过无情了。 只是她接下来的话,真令他想吐血——“我是不用收,但我的孩子必须收。” 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那我考虑考虑。” “你凭什么考虑?该考虑的人是我才对。”以这件事来说,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保护了近三十年的清白,为了替他生个孩子就得宣告over,她的损失可大了。 汉民决定趁脑子仍然清醒之际,好好想清楚这事的可行性与后果。“我想回房去了。” “不会吧?还很早耶!”他不会是饱暖思“淫欲”吧? 她想到哪去了?他不过是累了,想休息了。“收回你邪恶的思想,我不过是想上床休息。更何况我们的价码还没谈拢,你会肯吗?” 一语道中她的心事,不过她仍为自己辩白,她乃受钱有道也。“我才没有那么势利,我只不过是心中有钱、爱钱爱到最高点罢了。” 他实在没力气和她在钱上打转了,起身走回房。采凝并不以为忤,心忖道:好久没和惠凤联络了,遂拨了服饰店的电话——“医生太太,是你呀。”惠凤劈头便是一句。 “少开我玩笑了,老朋友了还来这一套。对了,生意好不?” 少了采凝这名超级推销员,她的生意的确受了一点影响。“自从你结婚后,那些pub的追求者全往我这来了。” “你没要他们先成交再问问题吗?” 她哪敢!这种事除了蓝蓝做得出,其他人可学不来如此厚颜。 “没有。” “那你未免太笨了。那些凯子,你还不狠狠地敲他们一笔?” 惠凤自认是古意人,她才不做这种损己形象的事;再说,他们一听见蓝蓝嫁人了,还不忘向她投诉当初蓝蓝如何哄得他们团团转的,害得他们人财两失的咬牙切齿状。 “我又不像你,可以无所忌惮地耍手段。” “我哪有耍手段?是他们贪我美色,想沾染我。我不过是教训教训那些好色之徒罢了。”她的理由挺正常的,愿者服输。他们既然敢招惹她,便要有本事受得了她的戏弄。 “教训是好,不过结婚了,就别再去耍弄别人;毕竟身份不一样了。” 惠凤教训起人,比起为人母的还“殷切”、“唠叨。” “会啦,你放心。惠凤,你和万大哥的婚事订在什么时候?” 提及此事,她的精神全来了:“下个月先下订,明年再结婚。” “又延啦?”她记得的日子好像不是惠凤现在说的这个日子。 “没有,只是我们之间出了点小问题”惠凤有点难于启齿。 “小问题?什么小问题?” 她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原本会订那么急,是以为我有了。” “有了?什么东西有了?”过了一会,她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有孩子了,对不对?” 这种事挺丢脸的,她都不敢张扬。 “对啦。我以为那个月没来,是因为有了小baby结果他也开心地急忙订下结婚的日子;可是一经查验,纯属虚惊,是我算错日期。也因此,我们才决定慢慢来,打算将婚礼办得盛大点” 原来如此。不过说起“怀孕”她和卓汉民才因这件事争论过,怎么这么巧又再次提及。 “惠凤,你知道吗?刚刚我才和他讨论过生子之事呢。”“怎么,你也怀孕了?” “怎么可能?我们又没行——”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不过“行”字之后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惠凤没听清楚。“行什么说呀!” 她呐呐地支吾了半天,后来才机警地转道:“我是说我有在避孕,他怎么也行不通的。” “喔,原本是这样。害我吓了一跳,以为你要说你们没行——房。” 挺尴尬又心虚的一阵笑声。“怎么会呢?我和他这么恩爱——” “恩爱?你们认识不到三个月,便论及恩爱了?” 唉,她不得不怀疑今天是否不利说话;先是汉民祸从口出,现在又轮到她口出祸言,真是的。 “没有啦,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们又不争不吵,不称‘恩爱’称什么?” “对对对,该称‘恩爱’。那我和万不就该说是甜甜蜜蜜的情人啦?” “随你便,你怎么说便是。”反正对她来说,谁家夫妻和乐,那都是谁家的事,只要不直接刺激她便可。 聊没半小时,便有电话插播。她草草结束对话接下一通,来电的是汉民的奶奶,也是她的婆婆。 “采凝,汉民人呢?” 卓太太非得有要事才会来电找人,采凝忙道:“我叫他,他在休息。” 卓老太太制止她:“别吵他,找你谈也可以。” “找我谈?婆婆,和我有关吗?” 她老温温和和地提:“采凝呀,诊所的事你习惯了吗?” “早习惯了,又不难。” “那做卓太太也不会困难吧?” 那更简单了。做个三餐,衣服绝大部分送洗,屋内也是三、四天才整理一遍,对一向工作俐落的她来说,绝非难事。不过,她总不好对老太太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吧?她只好说道:“他对我很好,能做他的太太,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卓老太太满意极了她的说法,切入正题了:“那做卓妈妈呢?” “做”采凝舌头打结了。要她做妈?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统统都要她做妈咪“婆婆,我和汉民才结婚两个半月,还嫌太早呢。” 卓老太太平稳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想做高龄产妇吗?还有,汉民是卓家单传,三十多了却连个子也没有。而我老太婆再活也没几了,难道你们要我连见曾孙的机会也没有吗?” 话是说得重,但她老人家的语气可没半点火气。想摸清她性子,难也。 “婆婆,这种事我也作不了主,您要不要问问汉民的意思?” 卓老太太一句:“免了,有机会我会找他谈。” 挂上电话,她大叹今天诸事不利。 接下来的几天,她以为平安无事了,也继续自己的抠钱计划,寻找下一个赚钱的机会。 当然喽,她也不忘感谢他给的相安无事好日子。 同样的懒阳斜照,今天和往日没什么大不同,她如往常般的坐在挂号处挂号。 同样的推门铃响,入目的却是婆婆雍容素净的面容,及一身黑绸绣著小白花套装出现于诊所。 “婆婆,您怎么来了?” 她的出声引来在内看诊的他一阵慌神,停下手中的动作。“婆婆,您怎么来了? 是谁载您出来的?” 卓老太太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要采凝陪她上楼。“汉民,待会有空上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婆婆要备询,他自然不敢说不。“你先陪婆婆上楼,诊所的事有翠美在。” 采凝欣然接受他的安排,陪著婆婆上楼去。在外一向自认吃得开的她,并不担心她老人家的造访会有什么压力。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卓老太太也没什么异状,心里对采凝将家里理得整齐有序满意极了。“收拾得好,很干净。” “谢谢婆婆。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倒了一杯鲜榨果汁,坐下来陪她老人家聊天。 她老开门见山地问道:“老实告诉我,你和汉民不打算生小孩,是不是?” 采凝以为这已是过去式,殊不知今日还要劳烦她老人家亲自登门。 “婆婆,我们没有不想生育。只是因为汉民工作很忙,现在若有孩子,恐怕会影响他的作息。” 她老不认为这么烂的借口也能当理由。“生了可以给我带,这样就妨不著你们夫妻的生活了。” 给你带?不会吧?“婆婆,这样您会太累的。这种事我们可不敢劳烦您老人家。” 嫌我老?你也不打听打听,在乡下我可是健康一族的召集人;爬山下海,完全不输给年轻人,还担心她没体力照顾小小孩? “婆婆除了年纪大以外,体力精神一点也不输你们年轻人,带个孩子怎会困难呢?” 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采凝使尽浑身解数:“婆婆,这阵子的无子黑葡萄不错呢,又甜又大,您尝尝。”端起了五彩水果盘,她献起殷勤。老人家最好哄了,只要东一转、西一弯,便可消弭他们的注意力,这是她的经验谈;但她也太低估她老人家的精明了。 “果实是甜,只可惜它无子。”一句话又影射到她规避的问题上。 “婆婆——”开口的人不是她,却是汉民。 早在楼梯间便听见有子无子、甜与不甜的话题,这么一搭一唱的,还猜她们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聊什么呢。听仔细点,唉,原来她们是为了这个。不免苦笑,他再怎样能干,也不可能不与她圆房就生得出孩子来。 会娶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做戏,但接下来的进展,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尤其是生子一事,他更是想都没想过。而他们不过是“新婚”两、三个月,他以为生子这事非得在五、六年后才会论及。 “婆婆,我和采凝还年轻,不急著生孩子,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过阵子?多久?一年?两年?六个月?”之前她可以不逼婚事;但结了婚却不生子,就不是她所能忍受的。更何况,她老了,急著想抱孙;而唯一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他们身上。 汉民可不想为了安婆婆的心而付费要采凝生一个,因为那可不在他计划之中。 “婆婆,别担心。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怎么计划也不会发生。”目光则是望向婆婆身后的她。 采凝当然明白他所指为何。只是,这一项条款没通过,所以她也没理由执行这种额外的工作。即使她认为只要他肯花钱,她也能做到;不过依目前的情势看来,她得先帮他才行,毕竟现今的金主可是他。 “对呀,婆婆,又不是说生便可生的,也要给我们夫妻一点时间嘛。” 这是要时间没错,只是不知他们夫妻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有结果。 她挥挥老手。“今天这事便说到这,我愿意给你们时间。但你们也要拿出诚意,给我个交代。”交代?他想难喽。依现在的情势,他和她的情况好似不怎么完美。 为免婆婆冀望,他打算——“婆婆,您放心,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采凝看着他的表情已略知她的大势已有东流之态,或许她该积极点走回头路。 她老看了汉民一脸诚意后才开开心心地支开他:“采凝,你陪婆婆进你们房间,我有事告诉你。汉民呀,有事你可以先下去。” 他看了采凝一眼,仿佛示意她小心应付后才下楼。 她小心翼翼地陪在婆婆身后。“婆婆,您有什么事?” 她老挑了个单座沙发,神色凝重地问她:“你拿结婚证书来。” 结婚证书?她略显尴尬,呐呐问道:“婆婆,您为什么想看证书?” 婆婆好似不怎么吃惊她的问话似的看着她。“不为什么,只是看看。你怎么了?” 采凝咬咬下唇。她真不知该怎么应付证书一事,只因——“没事啦,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汉民收哪去了,所以我不知到哪找。” “喔,他收去了。那好,你们的户口名簿呢?” 怎么搞地,婆婆今天来又找结婚证书、又要户口名簿,做啥? “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收的,婆婆若要,我下去去找汉民要好了。” 她老摇摇头。“不用了,我下回来再看。噢,对了,你现在” 两人闲聊了一会后,婆婆才打算回去;她老来得怪异、去得诡异。 采凝纵有满腹疑问,也无从解答了 收拾了一下才下楼帮忙工作,见他忙,她也忘了问;直到晚上休息,她才记起:“很怪,今天婆婆竟问起结婚证书的事来。” 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你问过婆婆找证书做什么用吗?” 采凝梳了梳发。“有,但是她没说理由;还有哇,她还说找不著证书,她要看户口名簿。” “看户口名簿?那不是在乡下吗?”他回想了一会。“对了,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我将户籍迁出来,而且——” “而且什么?”他这才记起,他们根本没有办登记,连结婚证书也没填。当时他是想,反正他们也撑不了多久,所以也没有注意这些小细节。难道他赶忙找来当初婚纱公司送的两本空白结婚证书——“亡羊补牢?”她不确定这么做对他们的处境有任何帮助。 汉民皱下眉头。“还是要等著被拆穿?” 拆穿了也行,总比现在这样怕婆婆问东问西的,压力可不小。 “你认为我还能冒充多久?半年?一年?” 汉民越发觉得他在替自己惹麻烦,好好的单身生活不过,偏偏招来她合伙骗人,如今却搞得鸡犬不宁。虽说不是没有好处的时候,但毕竟是苦多于乐。 “那拆伙算了。” 他无心的一句话。却引来采凝大大的不悦。她将原因归咎于——他害她丢了不少工作,而且她的雄心壮志也因为待在这个环境而大大地锐减。人真不能有片刻的松懈,一懒下来,壮志全化成一声屁。 “这怎么可以?你在说笑呀?” 说笑?他才没咧,说气倒是有几分。 “之前你不也说啦,只是撑个三个月、半年便可说再见,当初我也同意你的说法。反正全是假的,再玩下去也没意思,不如就此了结,好让你早早走你的阳关道,我则过我的独木桥。” 过分、过分!啪啦一声,木梳被用力地、狠狠地甩到妆台上。 “不玩也好,工资算一算,我马上走人。”气归气,钱还是得领。至于他有什么想法,她才懒得揣测咧。 汉民马上起身,自裤袋中取出一叠大钞。“喏,拿了好走人。” 他原可以给钱给得有风度点,甚至是送她回去也无妨;但是,她实在太爱钱了,张口闭口都是钱,让他看了就有气。他这辈子就没瞧过以金钱挂帅挂得如此彻底的女人。 采凝也不示弱,当场清点起钞票:“十二、十三四十”她不光点钞,还大声地朗念。 汉民有些气不过地批评:“像你这么嗜钱如命,将来做你丈夫的人,说不定还得付你渡夜资。” 他的话句句伤人心,数钞朗念声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一滴清泪迸出了她眼眶。 见她难堪,汉民眼角霎时一阵抽搐,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sorry,我我是无心的。”采凝压抑地吸了吸鼻,坦然表示:“没关系,反正我便是这种死性子,你又没说错。” 听著她的附和,他愈是愧疚,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那颗受伤的心。 “采凝,我真的很抱歉——” “不用抱歉了,反正我钱拿了便会自动滚蛋。” “别这样,我没那个意思。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 去哪?问这什么废话!她的窝就在附近,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才十一点,不算晚。以前这个时间,我才刚下班呢。没错,是六万九,我走了,bye!” 下了床欲走,他上前拉住她。“你真要走?” “都说好了,不是吗?”白了他一眼,挥掉他的钳制。 他却锲而不舍地抓住她另一只手。“别这样,真的太晚了,要走明天再走好吗?” 看在她眼底,他挽留的举动实在矛盾;但见他挺有诚意的,心也一软。 “好吧。不过,我明天一早便走,我不会再被你的言辞行为打动了。”表明了自己去意甚坚。 在她答应多留住一晚的同时,他的心好似稳定下来般的平静。 “睡吧,明天的事留到明天再说。” 熄了灯,黑暗中他们都没真正入睡,只是在迷迷糊糊中小憩了会。 天方肚白,依例她先起身准备早餐;但在她起身的同时,他也由细微的衣角郎? 声中醒来,还以为她要偷偷地走人——“你去哪?” 突然冒出的声音,害得她心慌了一下。“你怎么这么早醒来?” 他不避讳自己心中的想法:“我以为你会偷偷地走掉。” “我会?”他这是什么用辞?我有权利光明正大地走,又何必偷偷呢?更何况,是他开口要她拿了钱便走人的,她可没死皮赖脸地硬赖著他不走啊。他可别忘了,她才是“受害者” 他不想勾起她昨夜不愉快的回忆。“没有啦。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早餐?” 她对他的关心感到讶然:“和往常一样,并没什么不同。” “和往常一样啊,那我来帮你。”他突来的好心,她怕怕。“不用了,很简单的,你再回去休息一下,反正时间还早。”她硬是要他回床上去。 但是汉民怕她在他上床后会偷偷地溜掉。不,他坚决——“我睡饱了。” “骗人!你三点才入眠,怎么可能睡饱了?”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怎么会清楚他入眠的时间?莫非她也话语一出,采凝即知道错了,一脸的尴尬。 “你也睡不足眠,不如我们再回床上补眠。” 说这什么话?她是个即将下堂的妻子,怎么可以——再续前缘?不可能,昨夜他已经敞开来说白了,他们已经宣告over! “不行啦,你今天得看诊。” “我可以调翠美来取消预约的患者。” 她摇摇头。“汉民,这是很荒唐的决定,你不可以这样。” 他再也顾不得形象了。“你可以别走吗?” “不行,我非走不可。” 她的话直接地伤害到他男性的自尊。他都低下头来了,她竟还这么干脆地拒绝他。 转过身,悄悄地步回房去;当门合上的刹那,也代表了他们之间的模拟——失败。 准备好早餐,她悄悄地收拾衣物;除了卧房内的未拿,其余的她全带走。 就这样,她结束了她可怜又短暂的婚姻。 第七章 “离婚”之后,采凝再度活跃于各行各业中。 不知是他所供应的生活太过轻松,还是她享乐惯了,外头稍稍劳累的工作便教她吃不消,不过,她总将责任推卸给——自己也稍有年纪,太累的工作她已扛不动。 嘿,不过三个月的光景,便让她心得多多。 ub里一贯的烟雾弥漫、酒色穿梭,她拎著小包包开始找寻空位子。 早上找了一家贸易公司,老板呢,人还不错,给了三万五的月薪请她当秘书。 工作是轻松,不过让她挺生气的是“他”竟不来通电话找她! 原本还期盼的他的关心,但现在,哼,拉倒,不再想他了。来到pub,便是想好好放松;点了饮料,独自坐在一隅,为的是排解寂寞与发泄心中的不满。 身边一对对情侣你侬我侬、甜甜蜜蜜的,保守的只是牵牵手,前卫点的就表演火辣热吻;看在她眼底,心中更是一恸。如果不是意气用事,或许她现在还待在小窝中疗伤,也用不著在此看人双双对对而侧目红眼。 喝狠了些,一不小心呛著了喉咙,害她忍不住咳了两下。她恨透了自己的糗相,尤其是在她离开他后所产生的失意情感。 “小姐,一个人?” 落单女子,总免不了招来有心男子的凯觎。 “小姐,一个人?” 采凝爱理不理地冷冷回应:“我现在心情不好,少来惹我。” 对方一阵干笑。“别这样,心情不好,有人陪不就好了吗?” 她抬头看了来人的相貌,翻了翻白眼。“让你陪我的心情会更糟。” 好狠好毒喔!不过他刘尚宇并不因此而受伤害。“负负得正,那不正是刚刚好? 别拒人于千里,你瞧,我的朋友全等著看我的表现,给点面子嘛。” 给你面子?凭什么?她也挑明著讲:“那也是你家的事,关我什么事?要面子是吗?可以,叫你朋友过来。” 叫他们过来?做啥?“你不会是想耍我吧?” “喂,你很难缠喔。到底要不要啦?”她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再加上她平日火气便不小,两者合一,爆发出来的威力可就惊人了。 尚宇踟蹰,怕她漏气,又怕她见他一点也不果断,她火大了,招来服务生:“小姐,这杯算他的。”拿起包包便走人,徒留他还因她的火气而搞不清楚状况。 不熟不识,他不过开个口,便得帮她付两百六十元的酒钱?她也真敢开口! 泡妞妞跑,他还愣在那,一票朋友走了过去——“喂,怎么了?” 尚宇仍然处于错愕的状态,不过当然也清楚他们的问话。“碰上高手了。”在他们的泡妞守则中,只有很靓、很屏的女人才论得上级数。怎么了?不过是小小的挫折,他便将之归类为“高手”未免也太逊了吧。 “不行便说不行,干嘛找借口?逊毙了!” 一人一句,糗得他发毛。 “什么朋友嘛,就会落阱下石。你们有几个像我这么无往不利的?不过一个失利,便让你们数落得什么都不是,像你”他开始一个个指名臭骂,骂到最后,才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你们有谁知道她叫什么、姓什么?” 被骂的人早已不爽在心里,哪有人清楚他的问话啊。 在这群人当中,他一向以老大自居,其他的“小喽”和他对话可不敢太过分; 但这一回,他们竟敢取笑他的失利。他已一把火了,现在又一问三不知,他更是一双锐目横扫每个人,使得原本嘻皮笑脸的一票人全收敛了笑容。 “老大,您别生气,我们会打听的。” 全是白痴!他哼了一声:“等一下帐各自结,我先走了。” “老大,我们——”大伙伸长了右手,谦卑地看着他。 “又没钱了?没钱你们还敢来这消费?”他扬高声调,仿佛昭告天下他们没钱还敢上pub吃霸王餐、喝霸王酒似的。 难堪极了,他们都低下头去。“老大,别这样,好歹我们也跟了您吃穿三天了,不差这一天嘛,喔?” 在其他人的应声附和下,他才缓下了怒气。“你们不是很屏吗?再数落我呀!” “没有啦,老大。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别生我们这些瘪三的气” 一旁的几位也点点头,承认自己是瘪三。 而后他从皮夹内拿出五张大钞,还嚣张地说:“要钱是不是?快叫爸爸。” “老大!” “叫不叫?” 卒仔便是卒仔,为了钱,就算再损再伤、即使心底十分的不爽,也肯低头。 “爸爸。” “好,乖儿子。”听完了“尊”称,他哈哈大笑地走出了pub。 他人一走,身后的辣妹便对其男友煽风点火:“你真没志气咧,人家要你叫爸爸你就叫。如果他叫你去死,你去不去?”一巴掌随后送了过去。“死丫头,你没看见我被削了一顿吗?找死啊!”被打的女子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吭,抚著胀红的右颊,苦瓜著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容。 采凝一走,诊所内不时弥漫著一股异常的气氛。 医生除了和患者聊天外,其余的时间就见他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翠美是资深员工,看老板心情郁郁寡欢,她也不忍:“医生,采凝人呢?怎么好几天没见她下过楼?” 他草草一句:“她走了。” “走?去哪?回娘家吗?” 也算是吧,他点头。 翠美又问:“怎么了?你们闹别扭吗?” 他不作答,她也大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夫妻嘛,相互容忍才会长久,何必为了小事便吵架?你是大男人,就让让她,别和她吵嘛。” 争执、吵架全不是他们的问题症结,只是他实在受不了她事事要钱的行为模式; 更重要的是,他自认他们面对婚姻都不够成熟。 光会做菜、理家有什么用?花个万把块便能找来能干的女佣服侍,何必找个冒牌老婆来绊住自己?简直是找罪受嘛! 更何况,光是生子一事他们便摆不平。毕竟当初协议的内容中可没生子这例,他不想为了讨婆婆欢心就破例执行。 “翠美,有些事不是你们外人能懂的。” 确实,闺房中事,除了他们夫妻俩,是没人能懂的。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就去接她回来。采凝是很好的医生太太,你看过有哪个医生娘肯放低身段来替医生寒暄问候客人的?她可说是为你打下满好的人际关系。再则是,她总是怕我们口渴,又是榨鲜果汁、又切水果的,待我们底下的员工真好。你自己想想,在同业之中,有几个医生太太做得到这样?” 他是没嫌她这方面不好,只是——反正他绝对不会去喜欢那种嗜钱如命的女人,求情的话都是多余的。 “翠美,我的事你别管。” 她当然没有资格管老板,不过有个人会管,而且她最具有插手的资格是以当卓老夫人打电话来诊所,翠美便忙不迭地打起小报告。 采凝已离开五日,在这段时间内,汉民拚命地工作,为的是想忘掉她的存在; 然而婆婆的出现,却让他有如临大敌般的紧张。 “老太太,您不去楼上等医生吗?”翠美好心地建议。 她老摆摆手。“我在这等他忙完。” 一股莫名的压力在汉民的心头持续加磅。唉,该来的还是会来,是该他承受的,他也回避不了。 “邱先生,等疼痛退了以后再过来拔牙。”写好病历并交给小姐善后,脱下手套与口罩,他走向婆婆。“婆婆,怎么有空来?” 她老挺镇定的。“昨天我打电话来找采凝,怎么听翠美说——她不在这了?我问翠美,她才说采凝出走了,为什么?” 出走?如果只是单纯的出走,那倒好解释;但可惜他们之间并不单纯。 “婆婆,我和她之间的事,您别管。” “我不管,那还有谁管得了?” 说得倒也是。放眼看去,卓父、卓母皆在国外,大姐们又各有归宿;在台湾,除了婆婆外,他几乎可以称王了。 “婆婆,我和采凝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好,你告诉婆婆,既然不是这样,要不你就和她是怎么回事?” “婆婆,您不会想知道的。” “你又知道我怎么想的了?你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简简单单地便切入正题。这一回,她也不采取什么迂回之术了。 他当然不会笨到说出他们之间的协议。“我们的个性和理念都不合,所以——” “所以你想和她分手?” 什么分手不分手的,又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婆婆,她也同意的。” 借口,全是借口!这种说辞哪能说动她? “一定是你强迫她的,不然她才不会舍得放弃这里的一切。” 冤枉呀,我才没有咧!“婆婆,我求过她,可是她不愿回头。” “求?你怎么求的,嗯?” 婆婆怎么可以要他在公共场合公开自己的低声下气状? “婆婆,我发誓真的是她不想留下来,而不是我逼她走的。” 以往说不出对采凝的心意,而今却在婆婆面前表露无遗。 卓老太太懂了。刚开始她还挺怀疑,这场婚姻根本是两小联合起来哄骗她老太婆的把戏;不过现在她可放心了,原来他们是玩真的。“汉民,采凝住哪?我去找她。” 他当然期盼婆婆出面能够马到成功,因为现在他可管不了自己是存著怎样的心态在看待他们之间的合约,反正他就是愿意让这种带点暧昧的感觉延续下去。 “她住在我们这附近的一栋玫瑰古都b栋八楼。” 她老人家来匆匆、去也匆匆,问明司机玫瑰古都的坐落点,才知道他们原是近水楼台,只要过条马路便到了。 问了守卫,得知采凝上班去了。她瞧瞧腕表,估计她再半个小时便回来,遂吩咐司机先载她到礼品店买些礼物 新公司、新规矩,令采凝挺不自在的;尤其公司中不时有一双精锐大眼猛盯著她瞧,更让她不自在了。 她的上司姓余,大约三十五、六岁,行情大好,原因是未婚。 他全身上下最迷人的就是那一双大眼,每闪动一次便释放大量的电力。公司内不知有多少女性职员渴望进到总经理办公室中与他来个近距离的面对面、成为他“专属”的女秘书。可惜,他挑人的条件很高,语文能力要强,手脚要俐落,更要长得一副带得出场的相貌;而这一切,恰好采凝全都具备。 “蓝秘书,at的资料copy一份给我。” “是。”抽出了at的磁片,插入电脑中,并将之列印出来,五分钟后即交件。 说实在的,采凝也满佩服自己的身手。 “余总,您要的资料全在这里。” 余征谋十分满意她的工作效率,只因他一向欣赏聪慧与美貌合一的女子。 “谢谢。喔,对了,你今天有空吗?” 她婉言地回覆:“抱歉,我家里有事,得早点回去。” 他一副明白似的点头。“那没事了,你先回去。”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一刻不得闲地动手处理手边未完的工作。 咦?哪来的一道爱慕眼光,这么强烈?眼神悄悄地自浓密的双睫望去,她看见了她那个帅哥上司又开始对她加强电力;为免触电,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视线,来个眼不见为净。 嘿,见效了。过了十分钟,那股电波就弱了下来;而她也看见他正大双目间的穴道,看得她暗笑在心里。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的余总已先离开;收拾好包包,她也跟著同事下楼。在取车的同时,身后一声喇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回头一看,竟是放电老板! “你真的家里有事?” 没事也得说有。“余总,是真的。” 余征谋也不勉强,反正他身边还有数十名女子等著他的恩宠。 望着她姣好曼妙的身段,心底暗誓:非把到你不可! 驶出公司,心里想的却是——今晚谁有幸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呢? 采凝骑著如意125回到大楼时,竟见到婆婆的司机站在大楼外。 “老王,你怎么有空来?” 司机老王指指会客室内。“老夫人专程来找你。” 她停好车便匆匆进入,丝毫不敢怠慢婆婆。 守卫指了指婆婆的方向,她道了谢后立刻赶到。“婆婆,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一见她回来,可开心了。“特地来找你的。” “怎么好意思让您亲自来呢?” 她拍拍采凝的手。“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说法?而且我今天来是另负重任的。” 采凝佯装不知。“婆婆,什么重任?” 她老还卖个关子吊她胃口。“不谈这个。” 采凝不得不承认,她是略感失望的。难道不是汉民要婆婆过来的吗? 她老巧妙地转移话题:“你过得好不好?在哪工作?累不累呀?” 一连串的关心真令她颇感窝心。“婆婆,我很好,工作也不错。” 她老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她一叹气,采凝便急了:“婆婆,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你不知汉民他——” “他怎么了?”无意中表达出来的关切,全然看在婆婆眼底;不过她老装糊涂的功夫可不输给年轻人。 “夜里睡不好,吃又吃得少——” 那不是连续剧中的台词吗?她不得不质疑此话的真实性。“婆婆,没那么严重吧?”她不好坦白讲,这台词未免太假了。 虽然有三分之二是加油添醋的,但还是具三分之一的事实呀。而且她的出发点可是百份之百的真诚的,怎么会不严重呢? “你真的不晓得吗?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关心他?他好歹也是你的丈夫,你要跟一辈子的男人呢。” 跟一辈子?哪有可能?和他生活不过三个月,他便看不惯她养成多年的嗜钱癖好,她哪还有和他一起共度未来的本事? “婆婆,我和他的事您不会懂的。” “他这么说,你也这样说。你们这么有默契,谁敢说你们合不来?” 不合便不合,十项中有三项谈不拢便算不合了,哪还可以四舍五入地凑合呢? “婆婆,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婆婆略显激动地看着她。“没那么严重吧?” 长痛不如短痛,不痛下决心,只怕纠葛更多。 “婆婆,就算我和他分开,您仍然是我的婆婆。” 如果她从来不曾成为卓家的孙媳,她是不会勉强她的;然而,现在的她已是卓家人,说什么她都无法接受她求离去的事实。不行,她得庄敬自强,另求解决之道。 “采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他有什么不对,我替你教训他;他有什么不是,我也可以为你出头。只要我在,你的靠山就大了。” “婆婆,我们的问题不在这,是我们彼此的理念和认知不同。” 理念?认知?嗟!全是你们年轻人那套。 “采凝,婆婆没有骗人,汉民真的瘦多了。不信你可以问翠美,她们也都感觉到了。” 敷衍了婆婆,她还是不打算前去亲眼见证;送走了她,却也没了待在家中的心思。换下端庄的套装,穿上时髦贴身的洋装,梳亮了一头黑绸般的乌发,打算来个忘忧夜。 今夜,她去了老店家,也是她曾兼差工作过的catwalkpub。 她一出现,即引来老板、酒保、小妹以及熟客的惊讶。 “蓝蓝,你不是已经嫁人了?” 她不想多作解释。“结束了,给我一杯卡布其诺。” 挑了个可以眼观四面的好位子坐定,为的是预防碰见汉民的好朋友。这里可是他们三次邂逅,却真正认识彼此的所在。 结束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是才三个月吗?怎么会不过大伙倒是识相地不再多问;毕竟这样的场所,是不适合谈论太过伤感的话题。 征谋偕女伴也来到此处,他因来得早,是以先看见了她的出现。 “璀伶,你先待在这。”丢下女伴,往她潇洒走去。 采凝则是直到他站在面前之际才发现他的存在,所以也闪避不及。 “你家里有事,怎么还有时间优哉游哉地在这喝卡布其诺?” 她镇定地回答:“我家就是这,对吧,阿森?” 酒保阿森点头附和。是可以这么说,因为大伙全把她当成一家人看待。 阿森答得爽快,看他两人确实没有串供之嫌,姑且相信她的说法。 “那现在你不至于没空吧?” “当然——没空。” 在公司,她或许会敬他十分;但下班后,就更没理由得敷衍他。 征谋扔下一句:“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她望向他走去的方向——嘿,带妞来哩。只见他低头说了几句,那名女子便气噗噗地踱出pub;行进之际,还不时嘟著小嘴以示抗议。 他一走近,采凝笑盈盈地表示:“这样可不行的,你不怕她发嗔呀?” “怕?她不怕我生气就不错了,还敢发我脾气?” “这么吃得开?” “惟独你让我吃不开。” 哼,你连汉民的一半都不及这念头一浮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拿他来和别人作比较? “余总,我劝你省省吧。因为我是有老公的人。” 开玩笑!他又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分证,配偶栏是空白的,她还想骗人?这谎撒得也太小儿科了。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得了我吗?” “骗?谁有兴致骗你,我说的可是真话。不信的话你随便在这里找个小妹问问,看我说的是真还是假。”所有的同仁都知道他们的婚事,即使没有人吃了喜糖、喜饼,甚至是喜宴;但蓝采凝结婚了,却是所有人深信不疑的事。 他探索著她话中的真实性,望着她凛然的神情,逼得他不得不捉个人来问问; 不问还好,一问还真的每个人都知道,她确是个有夫之妇。“那你的身份证上——” “没填罢了,稀奇吗?” 谎言、骗局!征谋不信自己看人的眼力差劲如此,他竟会把有夫之妇错认为待嫁女儿?“你这样子根本难逃欺骗之嫌。” “如果这让你不开心,你可以辞退我,考虑清楚吧。”她招来服务生:“余先生的帐记在我身上。”语毕,人也顺势离座,消失在门口。 他百思不解,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采凝步出pub,心中念著的仍是汉民是否消瘦著回家前,她特意自诊所经过。然而铁门已拉下,她看不见他是否——当她还在门口伫足之际,汉民已自超商出来。一抬眼便看见她杵在那,而他选择不动声色地看清她的下一步。 她并未发现他的窥探,回神之后,才注意到他不知看了自己多久。 四目交接,他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她不以为意的。“恰好经过。” 他希望她每次都可以这么恰好。 仔细看着他的面容,的确消瘦了不少。是她误会婆婆了,羞愧之意油然而生还好安全帽掩去了她的真情流露。 “要不要进来坐坐?” 她忙摇手。“不了,太晚了,我还是回去好了。对了,你——要多吃点,瞧你最近瘦这么多。”不给他感动的机会,她人已离开。 下意识摸摸双颊,他已刻意掩饰失去她的在乎,怎么她还是看出来了? 甩甩头,挥去仍存在心中与她破镜重圆的痴想。人家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自己干嘛自作多情呢?他告诉自己,别再痴心妄想了,回到屋内吧。 采凝回到家中,心里一直盘算著,该找什么借口好回到他的身边?要她低声下气嘛,那太没面子了;要她装不知,大大方方地回去,那又太恬不知耻。女人得有志气点,他既不行动,她也不好过于主动,要撑大家一块撑;思及此,愧疚的念头顿时减轻了不少。 卸下一身时髦、褪去浓艳的彩妆,还她一张素净的面庞。双手支掌著阳台外的栏杆,仰望城市的夜,一闪一闪的七彩霓虹映照著黑绸般的天际。 望得出神,不知是脑海显相还怎么地,眼前竟出现他俊俏、斯文的面孔!楞著了,再仔细一看,哪来的他?乌漆漆的夜空,除了难得的点点星外,怎么也寻不到他的踪影。 她笑自己是因为思念过度才有此幻想,但始终不愿承认她非常在乎他,而且心中有他。 因为她坚信承认的人是小狗,所以她暂时还没有当小狗的打算。 就这样迷迷糊糊和著淡淡的思念入眠 次日一早,梳洗完毕下楼,却见汉民雪白的轿车停在街角的一隅。戴上安全帽的她,却不动声色地偷瞄他。 乌黑不透光的玻璃,虽看不见他在否,但至少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怀著无比开心的心情往上班的途中行去,而他也跟了上来。她特意地领著他往大马路走,以前她总是喜钻小路;但为了让他跟上,她破例地和大家一起塞车。 到了公司停好车后,她还特意由后视镜看他的车影,无比愉快地面带笑容。她相信今天的工作情绪绝对比往常更high!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安置好包包、外套,让电脑先行开机待一切就绪,边用早餐,边找今天的资料。上班铃响,她完成私人的工作,也备齐今天需要的资料; 而她的上司也在此时准时上班。 “余总早!” “早!”打一进门,他的神色便很怪异的。不出所料,见他搁下公事包后,便直往她的座位走来。“我发现你说谎。” 是指已婚的身份与身份证上的未婚不符吗? “我并没有说谎。” “有,你有。我问过pub的小妹,她们说——” “余总,这里是公司,您和我谈pub,这”在公司内是不能谈私事的,这是规矩;而这个规矩,还是他余总经理订下来的。“不好吧?如果让公司内的同事听见了,可是会引来纷论的。” 他却不以为意:“在这个地方、这个空间,我们可以无所不聊。” 那是你,不是我。不理他地迳自埋首公事,但他却满不讲理地制止她工作。 “你都是这么不礼貌地对待上司吗?” 看人呀。既然他要她“轻松”姑且顺从他一次。 “余总,公时私用对员工或老板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你不认为吗?”他斜倚在她的桌侧,完全不理会她的指控。“在办公室内,唯我独尊;而你又是直接受我管辖,我有权利和你在任何角落聊天。” 当初她的确是由他亲自招考进来的,而职位也是直属于他,是以他说的也没错。 “您当然有权指挥我。” 既然她有这一层认知,他说起话来也大胆了许多。“她们说你离婚了。” 算吗?不曾登记在案,分手也能算是离婚吗? “我只说分手,又没说过我们已经离婚了。” 分手?“你们俩在分居中?” 的确,分手与离婚是差很多;一个妾身未明、一个身分确定,这也攸关他未来行动所需施展的手段。 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定位这段婚姻,他这个外人又凭什么干涉她的私事? “余总,这和公司的事似乎没有丁点关系吧?” “嘿,我说了,纯粹聊天,不关公司的事。你大可不必再拿公司当理由。” 麻烦耶!“可是我结婚与否和您有关吗?” “是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我想追求你。” 追求?咽了咽喉中因刺激而多余的唾液。“不会吧?” “我是认真的。” 半晌,她开不了口,也说不上半句话。 “你不会是惊喜过度而说不出话吧?” 她是恐慌而非惊喜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光一个卓汉民就占据她大部分的思维,又哪来多余的心思面对余征谋?说笑哇! “不,我一点也不感到惊喜,我倒觉得你是在替我添麻烦。” “添麻烦?你脑袋透逗了?有多少女人渴望我‘毫厘’的临幸啊。”他还特别强调自己只能施舍“毫厘”再多便不行了;仿佛他受欢迎的程度直可媲美超级抢手的世纪美男子。 他如果见过汉民,便会知道自己斤两有多重了。“那我倒要奉劝余总你省点力气吧。我和我的先生还纠葛著,一时之间是分开不了的。”她希望高傲自大的余总可以就此打退堂鼓,收回他?锢墓?鹊牟你br /> “我可以帮助你摆脱他。” “问题是我还不想摆脱呀。”倒是你,我还想早早甩掉你呢。“谢了,我们夫妻的事不劳您操心。我和他不过是吵吵罢了,还不至于严重到要离的地步。” 她一再的推拒,再加上内线电话响起,终于中断他的穷追猛打。 “余总,电话。”掩住话筒转告他。 “谁?”他现在还不想对她放弃,所以不重要的电话他不打算接。 问清了来电者,采凝回答他:“是一名叫紫依的女子。” 他摇手要她推掉。现在他在泡妞,外来的女人休想打扰他! “小姐,余总现在不在,麻烦迟些再打。”婉言推掉电话,她正色地对上司表示:“余总,我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他扬起左眉不情愿道:“ok!” 一边打字的她,不禁大叹遇上了难缠的上司啊! 第八章 日抵上司的言辞骚扰,夜想他的迟迟不肯行动;现在的她,除了睡眠时间外,几乎是疲乏的。 下了班,为了疏解自己的压力,她会流连于pub中。 而尚宇找了她许久,今天竟恰巧教他碰著了。 “美女,你终于出现了。” 采凝抬头看清来人——倒楣,又是他。她懒得理他,仍然专心地听音乐、看酒保耍技,怎么都不愿再看他一眼,就是余光也别想。 死皮赖脸是他的绝招,死缠烂打也是他的看家本领。“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她不耐地对他表示:“少烦哪。” 他摆出最cool的一面。“我是在追求你,而不是在烦你,搞清楚了吗?” 追求?她这阵子是怎么回事?走桃花呀?前有上司,现在连痞子也来凑一脚。 她何时变得如此抢手,怎么连她自己都不晓得? “谢谢你的抬举,很可惜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 唉,明知我是抬举你,还这么不上道。他那爱使老大的性子又出现了“你没有说‘不’的机会,我要定你了。” 笑话!他凭什么那么嚣张?“你那泡妞的烂手段,对付小女生还可以;对我,那可行不通了。想恐吓我,你还早咧!奉劝你要玩或是要耍老大性格,另寻愚蠢的小女生吧!” 她的轻蔑令他备感辣呛。“你你这么不识抬举,我”手一扬,还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她的性子是天不怕、地不怕,柔道四段的真本事与她外表柔弱形象是全然不符的。他敢打人,她肯定要教他用爬的爬出pub。要找死,尽管放马过来! 尚宇当个小瘪三还可以,但真正打人的胆量却与他的嚣张成反比,故作忍让地撂下狠话:“算你走运,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想大开杀戒,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罢后怒气冲冲地离去。 他一走,立即有旁人趋向前来。“小姐,你胆识过人耶。” 也有人夸她:“那小瘪三早该有人修理了。” “小流氓痞子凭家里有钱,便称王当老大。如果不是拿钱砸人,会有谁服他?” 一人一句,说得姓刘的一文不值;只可惜这些全不是她爱听的重点。悄悄地退出人群,闲逛了一会,不知不觉又走向他的诊所。 门庭若市便是卓汉民诊所内的写照。由大片落地窗外透视他颀长的身影,挺直的腰杆与浑厚的双肩都曾是她拥有过的,怎么现在她却胆怯不前呢? 好想他,浓烈的欲望鼓舞著她先到就近的夜市买几样小吃,当她再回来原地时,人潮已渐去。她也怕被人笑,但找他的念头如此强烈;待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铁门拉下来时,她的心又失落了仿若被遗忘在另一个世界般的寂寞。 约半个时辰,?莲步出了诊所,她还是不敢现身。因为回头总是丢脸事,而且她还曾说过,反悔的是小狗;不过这一刻,她真的宁可当小狗也好。 门又随即放下,她的一丝期望再度落空。手提著几盒小吃,县徨得不知该进或是该退,才打算回家蒙被思过奇怪?怎么有个身著纯白休闲服的男子坐在她住家大楼人行道上的行人座椅上? 夜深了,她不敢随便乱看,将车子停入机车棚内,不料那人竟向她来。 手中的点心餐盒差点成了她反击的利器,是他先开口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采凝!”他的声音对此刻的她来说宛如天籁,只因连日来的思念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他的出现,无疑让她宣泄了囤积多时的相思。 此刻真是无声胜有声,两人只字不说,只是默默地牵引对方的手不放;不管他们已走到怎样的山穷水尽,她还是借机好好地、狠狠地偎在他的怀里,恣意享受他所带给她的温暖。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她的脸庞,脸上的妆哭花了,他的白色名牌也沾了她的妆,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只是她肯回来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现在到底要上哪温存呢? 看他踟蹰不前,采凝拉著他的手往自己住处走去。 管理伯伯喊住她:“蓝小姐,访客写谁?” 她甜甜地撒娇:“您知道的。”两人便搭乘电梯,一路卿卿我我的不过越矩的动作他们可不敢做,因为电梯内装有第三只眼——闭录摄影机二十四小时监视著。 不知何时,手中的点心已被拒绝于房外。她是热情过火了些,而他也不逊色,犹如和在一块的火与油,早分不清谁是谁了。 当然在这事前,他也曾经想过,要了她是得付出代价的。但在这个时候,他是宁可散尽家财,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钱事早晚都归她管,即使强索夜渡资、上床费也由她了。 炽情烈欲总是刹那间引燃后即不可收拾,什么上司的性骚扰、痞子的烂威胁,全抛诸脑后了。只要他是真实地存在她身边,她也无畏无惧的。 一夜好梦,这是自她离开后唯一一次真正地入眠。是以醒来时,精神也特别好; 但他还是警觉性地摸摸身边的她在否。一摸扑了个空,他可吓得失魂——她不会又走了吧? 赶忙起身,胡乱套上外衣便匆忙地出了客厅,一阵扑鼻而来的香味告诉他何以她不在床边;不过上一回她也是做好早餐才走人的。他如赶场似的又冲至厨房,却不见她影子,他的心又碎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不敢相信她又再一次地弃他而去,更可恨的是,这次她竟然连她的城堡也抛下。 不消一分钟,门卡卡地打开了,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她美丽的脸蛋。 他忙向前:“你到哪了?我以为你又失踪了。”紧张、心烦与如释重全写在他焦急而又安心的脸上。 她举高手中的鲜奶。“我出去买牛奶帮你补充营养,瞧你瘦多了。” 当她那纤纤玉指抚上他的脸时,他便紧抓不放。“对不起,是我太小心眼,才会指责你嗜钱” 她顺从而温驯地任由他亲吻。“你没说错,我确实爱钱,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没有,你并没有任何事都要索取代价。” “我有,你不用为我辩解。” 两人一句sorry、两句自责的,相互包容对方的错误,眼见已浪费太多的时间。 “喂,我们没什么时间了,快吃早餐吧。” 经她提醒,他才堵住决堤的歉意。不过,用餐的过程,他总会突来亲匿的小动作。她是有些不解他的转变何以如此之大,但却也不排斥他过度发烧的热情。 吃过早餐,他还依依不舍离去。 “我得上班,你得工作,回去吧。” “那我们以后——” “你来我这好了。” 她有顾忌,一来怕自己的意志不坚遭人讪笑,二来再回去诊所教熟人撞见了,岂不羞死人,也丢脸丢到家? “那多不方便,不如你跟我回去。” 哎呀,他不会懂的。“不行啦,我们本来就偷偷摸摸地编个骗局,现在好不容易找著了出口消除谎言,何必又再找麻烦呢?不如让这件事就此地下化好了。” 可是以前有婚姻障人耳目,现在没有了。如果走在路上撞见了熟人,不就有抓奸在床的尴尬? “可是,我们现在又不用骗人了,何必把这搞得如此见不得人?” “这事过阵子再说,我们呢——各自上工吧,要不然可要来不及了。”抓起包包,匆匆忙忙地下楼。临分手前,他还大胆地当着众目睽睽轻啄了她的红唇,害她恨不得就近找个地洞往下钻。既然暂时找不到地洞,只好戴上安全帽,掩去自己双颊的红潮上班去。 不光是她,连他也宛若中彩券般的精神百倍,阴沉数日的面孔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卓医生,你今天精神特别好喔。”他神神秘秘地对翠美说道:“记住,如果采凝突然回来了,千万别大惊小怪,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是说——翠美不解地端视老板。“你是说采凝要回来了?” “不确定。”照她的意思,她是暂时不会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目前她只肯与他姘居。 “卓医生,你到底在说什么?”翠美被他搞迷糊了。 依他的看法,采凝也许是欠缺刺激吧。既然还是生米的时候都可以搅和在一块,更何况他们已煮成了熟饭,更不可能分离。但她为什么不就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回来当卓太太呢?也许她是担心她这么来来去去,怕别人取笑她的行径。 “翠美,我在想,她也许是怕你们会笑她走都走了还回头。” “没有人会笑她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其实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自己何必多心呢? 可惜心在她身上,她要怎么想无人可明白,除非——“翠美,你过来,有件事我想” 两人嘀嘀咕咕,比老鼠娶亲更神秘地商量了半天。 “咦,好办法!要不我们就这么做。” 两人不知研讨出什么大计来,只见他俩眉开眼笑的,自信满满。 采凝难得好心情,见人笑眯眯地。这么一笑,更吸引余征谋对她的青睐,是以忘形地凝望着笑容如花的美人。 采凝忽觉备感压力。瞧着手中的工作量,不会呀,与平常的工作量一样,怎么会有压力?双眼往斜前方一瞄,哼,原来祸首是他,散放祸源,害她备感压力。 一时太过开心,竟教上司有机可乘,太失策了,遂收敛起甜美的笑容。 见她板起一张脸蛋,他才开始行动:“什么事这么开心,笑得比花灿烂?” 抬眼看了面前多金且风流倜傥的上司如果汉民从未出现,或许她会委屈点委身于他;但自从有了汉民,任何的好男人或是金主都与他没得比。在她眼中,他是世界第一美男子,也是最好抠的摇钱树,她不跟他还傻呼呼地想跟谁呀? “家事。”“家事?不介意告诉我吧?”他太关心她的事了,几乎到无事不管的地步。 她相信他不会乐意听见她与汉民破镜重圆的“好”事。“你不会喜欢听的。” “谁说的,我兴趣高得很。” 采凝是不忍工作已数日的薪资白白送给他,不然的话,她早不干了。 “余总,公时私用了。” 她在担心什么?他都不介意了,难不成她还怕他的顶头还有上司吗? “老董是我妈,她不会介意她的儿子交女友的;更何况,又是她未来的媳妇人选。” 他倒挺有自信的,谁愿意嫁给他啦?真够恶心的! “余总,我相信董事长不会要一个有婚姻枷身的女子当媳妇。” “你并没有。”他已调查过了,即使有,她现在也算是单身了。窈窕美女,他自然好逑喽。 唉!拿他没辙。她也不想和他瞎耗下去,工作第一。 手中的键盘答答响,这也意谓著她已终止谈话,但他仍锲而不舍的:“采凝,我的用心你真的不懂。” 他真会影响她的情绪耶,而且还是那纯属破坏型的。“余总,这份报关真的是急件。你这样影响我,如果耽误了工作时数,这分重责您可敢扛?” 他毫不在意地将文件抽走,并拨了通电话:“chiou,过来我这拿文件。”他露出胜利的笑容。 而她则是气得头顶冒烟。他这样的越责,哪还有什么公信力? 当chiou进来拿时,她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chiou也感觉到他俩之间的火爆味,在拿与不拿之间犹豫不决。 “余总——” 他嘻皮笑脸,丝毫不以为忤。“拿出去,蓝秘书今天还有别的事做,这份报关你先找人做。” 拿了文件,chiou悄悄地退了出去。 “余总,你这样做会使底下人无法信服的。工作归工作,私事也只有在休息时间办。还有,我郑重告诉你,下一回您再这样公不公、私不私地搞特权,那很抱歉,这种公司我待不下去了。”抽出另一份文件,她继续工作。 见刁难不了她,他也不再过分;不过,他仍不忘再出招:“那好,只要你肯答应和我交往,我绝不会在工作时间烦你。” 他还当真不死心咧!“不过,要我答应你之前,麻烦你先去征求我老公的意见,因为我的一切都由他作主。”希望此言可令他打退堂鼓,不再出招骚扰她的生活。 “ok,我会找他的。但在找他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他在哪高就?” 若让他知道是哪个小角色、小毛头敢和他争夺她,他非得好好地修理修理那个不识相的小子。他要让他明白,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带给她幸福快乐的。 嘿,他还当真要找汉民较量?好胆哦!不过,为了阻止纷争,她暂无打算揭开两男的战争。 “他很忙,没空见你的。” “忙?再忙他也得应战。” 应战?他还当自己是战士不成? “我会让你见他的。” “你怕他会输,对不对?” 奇怪了?一向在商场中保持理智的男人,怎么会在明知不可能获胜的情场上撒野呢?不过,他那非理智的自白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一点影响;对手太弱,是绝对产生不了王见王这种场面的。这时她恰巧看见行事历上——“余总,十点半您和柯董有约。” 十点半?暂时忘了坚持,赴会才是要事。他收拾好相关的文件,忙出门赴约。 待他走远,采凝不觉大叹。难道天生丽质也是一种错误?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这种人人争、人人要的情景早在五年前发生,或许今天她就不会觉得如此累。毕竟年岁大了、体力也大失,哪受得了这种人人抢著要的极度刺激游戏? 乖乖地又向chiou拿回她的分内工作,他不在的时间,她的工作进度进行得顺利多了。 中午,她特意奔去与汉民共度午餐。对于早上的事,她则是只字也不想提。 这家餐厅气氛真好,挑高的天花板、长及二米的布幔波浪式地斜曳在超大玻璃帷幕上;窗内有花坛做间隔,和谐的音乐、悠扬的意大利情歌散布在各个角落。 食客轻声低语地交谈,使整个餐厅内洋溢著古欧洲宫廷华丽愉悦的氛。 “今天这一餐我请客。” 挺稀奇的,她竟抢著开口付钱!他举起餐前的白酒道:“钱不是问题,我敬你。” 举杯对饮,还是阻止不了她的决定。她可是说真的,今天这一餐,她决定——豁出去了。 前菜、主食缓缓上桌,汉民鼓吹她:“尝尝主厨的拿手绝活,奶油蜗牛、煲鳟浓汤” 吃进了嘴里,采凝忍不住赞叹:“肉质鲜美,汤汁爽口不油腻,这主菜真的挺不错的。”看她一口接著一口地胃口大开,汉民见了也开心。 用餐到一半,她看见余征谋自大门进入,跟在他身边的正是柯董及几位同业伙伴。 见她躲躲藏藏,汉民问她:“采凝,你怎么了?” 她低下头缓缓解释:“我的上司也来了,帮我掩饰一下。” 上司也来了?那正好,他还想感谢他给她一份工呢? “方便介绍我们认识吗?” 她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不方便”但见汉民的神色不对,她才婉言解释:“不是啦,你没看见我老板还有客人在吗?我怎么好意思介入他们的聚会?” 他也同意她的看法,毕竟隔行如隔山,即使介绍认识了也无话可谈,遂不以为忤地继续用餐。 他们来得早,因此用餐也较早结束。结完帐正想走人,不料程咬金却急扑扑地杀过来。 余征谋一看见她的倩影,也顾不得宾客陪座。“对不起,我看见熟人,先离开一下。”向同行的大老板们说一声,人已拦住他们的去路。 “采凝,你也来吃饭啊?” 她的神情冷冷,反应淡淡;反观汉民可大方多了:“采凝,你老板吗?” 余征谋看了眼前约高他半寸的俊帅男子,心中期望对方可不要是她老公才好。 光是以外表论,他便略输一筹了。 汉民伸出右手。“你好。” 余征谋在未了解状况前,迟迟才伸出手来。“你好,我姓余。” 汉民心中想的是君子之交,而征谋计算的却是情敌之争。 他望向征谋的餐位。“你有客人呢,下回有机会再聊,这是我的片。”汉民挺有风度地自名片夹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余征谋心里还暗忖著他所从事的行业大概不会是什么高尚的工作,但在见到名片后,他有点惊讶。“卓汉民牙医诊所——你是牙医生?” 他谦虚地表示:“小诊所。” 小诊所?那还差不多。“有机会我会前去拜访。喔,对了!你和采凝是——。” 汉民深情地看了采凝一眼。 而采凝则为了他迟迟未说明两人的关系感到不解,争先表态:“我们是夫妻。” 汉民没有附和,表情与立场都是暧昧不明的;而他的沉默更令征谋相信,这幕全是采凝一人在自导自演。 “采凝,这事我会调查的。”语毕,人也走开了。 汉民反问她:“他想调查什么?” 采凝对他的畏缩态度感到生气,一上车就带著质疑的口气问他:“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什么意思?”汉民不解。 她气焰高涨的:“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表明我是你的老婆、我们是夫妻呢?” 汉民淡笑,边摇头边问她:“原来你在气这个,我不说自有我的道理在。” 他还有道理?那好,她倒要洗耳恭听了。“那你说,你的道理何在?” 很简单嘛!“现在外人全知道我们已分手了,而你又不接受我的建议回我那里住,我凭什么告诉外人我们是夫妻呢?”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他顺理成章地劝她:“回来吧,没有人会取笑你的。” “不要,太丢脸了。” “好、好,全随你。反正我又没失去你,就看你的决定喽。” 方下班,便有电话上门——“采凝,不好了!” 翠美的声音好紧急,紧急得有点假;不过采凝还是不疑有它。 “怎么个不好?是你们卓医生他——”原本急切的问话在霎时冷淡了来:“他怎么了?”口气犹如天壤之别,教人既好笑、又不懂。 翠美照剧本念道:“卓奶奶下午带媒人婆来,想替卓医生作媒呢。” “婆婆?”采凝心慌了。思及曾经义正辞严拒绝她老人家的请求,这下可好,她老采取行动,这下该怎么办呢?她忽然想到了汉民:“你们医生怎么说?” “他呀,没表示耶。不过他有说只要卓奶奶作主,他没意见。” 翠美的话真令她欲哭无泪。怪不得中午的那一番话,他可以说得如此轻松,原来——“婆婆还说了什么?” “卓奶奶说愈快愈好。”翠美听得出她的动摇,乘胜追击地加油添醋。 他竟想一箭双雕,这怎么可以?愈想愈不对,她都给他了,他怎么可以一鞍配双马? 她又急又慌地道:“我马上过去找他理论。” “采凝,你不是和我们卓医生分开了吗?既然分手,你还敢回来找他吗?” 他们既没结婚,也甭提离婚了。这下子她可是失人之后,又没占个位置,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翠美会打电话来告急,也知道她是站在她这边的。 翠美暗地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光明正大地回来,昭告外人别轻举妄动。卓太太的位置你稳坐了。” 那是对付外人的方法,但婆婆那一关呢? “可是婆婆那边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令婆婆打消主意,要她别再为汉民找妻子吗?” 卓奶奶那边是什么也不知道,翠美哪烦恼这个呀。“放心,我会告诉卓奶奶,要她别再为卓医生找对象了。” 有她的鼎力相助,她相信定可水到渠成。 那一夜,他照例前来过夜,而采凝可说是使出浑身解数、招数尽展地企图挽留他的心;而她的殷勤也全看在他的眼底,呵呵,原来她也怕激将法啊。 “采凝,我们的合约书可以撕掉了吧?” 撕掉?为什么?这可是他们关系的凭借耶。“撕掉干嘛?它碍著你了吗?”她不禁开始想歪,他是不是担心将来另娶她人时,她会拿出合约来压榨他、胁迫他? “没有啦。只是我们不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老旧合约也该丢掉了,以免将来让外人捉到了把柄。” 把柄?她就知道他一定是这么想的,那个外人肯定就是指她。 “不,我要留著当记念。” “不行。” “我偏要。” 两人一来一往,争执著要与不要,最后投降的人还是他。不过,他也警告她,留著不利的证据对两人的未来而言,肯定是一枚炸弹。 而她却坚决地认定:“不是炸弹,是护身符。” 好吧,她既当它是护身符,他也无话可说。 他的妥协令她开心,心思飞得老远将来他要胆敢将她列为第三者,她可要凭此来个绝地大反攻。 而汉民则想得较远,万一合约书曝光,他们的关系肯定会因此而见光死。 不知何时,她又进攻至山头。 “嘿,纵欲过度是会伤身的。”汉民取笑她。 她不忘损回去:“那个人不会是我。” 好哇,这么肯定?胳肢窝敏感带一出击,痒得她哇哇大叫;一个闪躲不及,人也摔跌出床边。汉民一个捞手,有惊无险地将她捞了回来。 “算你还有点良心。” 一个顺势反推,倒成了他吃瘪。“好啊,竟敢陷害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攻一闪,玩得忘形。时已凌晨,尚不知休战。 也因太过尽兴,次日一早,两人显些宣告阵亡。 用餐的同时,她忽道:“礼拜天搬回你那。” 煎蛋卡住了他的喉咙,他没想到,一夜便收效了。“你真的想搬回去?” 她点点头。若再不回去,他都要被抢走了,打铁须趁热。 “好,当然好。”他当然同意,他还巴不得与她朝夕相处呢。“可是你的工作——” “等做满一个月再说。” “还要等做满?why?”当然要做满。她已在那忍受近二十一天的骚扰,不拿他的钱来过过楣气怎行? “没有啦,工作总得做个有头有尾嘛。再说人家也是大公司,大公司有大公司的规矩,总不能待个几天便不去了。”多么美好又负责任的解释。她不好告诉他,她始终还是要钱的,生怕他又要借此数落她唯一的嗜好了。 算她说得有理。用毕早餐,各自上班去也。 上午,余总并未为难她,只是不知何时她的桌上多出了一项赠品。 “奇怪?谁的东西怎么放在我桌上?” 征谋还假惺惺地当成没看见。见他没有表示,她也不愿打开礼物,随意将之扔进抽屉中,逼得他不开口都不行:“打开来看看。” 采凝忍不住抬起头来,心想她的上司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送礼给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无功不受禄。如果没个正当又合理的理由,我绝不会接受。”十指如飞地游走于键盘上,她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谁叫对像是他? 余征谋朝她走近,并俯向她的眼前。“你要理由,我可以给你。那就是,我想追求你。” 死不改性,连祭出有夫身份也吓不跑他。难道他真不怕吃上妨害家庭的官司吗? “余总,凭您的条件,再好的女人也会为您倾心的。您何必这么委曲求全呢? 再者,我也没兴趣一妻双嫁。”说得可明白,你想当小的,恐怕无望啦! 余征谋怎么也难相信,往日只有人迁就他,可没他求人。看她倾国倾城也沾不了边,绝色美女又险险过不了关;他这么地低声下气、用尽心思,她反却一再推拒,想尽办法摆脱他,这还有天理吗? 可惜他没有反过来想想,他对那些女伴们不也是这么残忍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丝毫不曾去感受她们的心理,还当自己吃得开。 “你该给我机会,我会真心地只爱你一个人。” 省省吧。若早个几个月,她或许会投入他的怀抱;但现在她发现了汉民的优点,她决定将未来投注在他一个人身上,不再三心两意了。无论再多的金钱诱惑,她也不为所动。 “再说吧。”心忖:反正再痛苦也剩不到七天,捱到月底领了钱再走不迟。 此时正好有人敲门,转移了他的注意。“谁?进来吧。” 整整衣衫,又稳坐他的宝座上,来人是业务组的经理。 趁两人交谈之际,她方有机会喘一口气。 下班后采凝提著几盒小炒,来到惠凤的妮妮服饰店。 惠凤才刚批货回来,正在整理著。 “哈,老板娘。” 惠凤转头一看是她,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怎么有空过来?咦,你在上班吗?” 只因蓝蓝除了上公司班才会穿著正式套装出门。 “上了二十多天了,不过也快结束了。” 难不成她想做一个月便结束?“临时性的?” “不,是我和上司意见不合,所以我不想干了。” 惠凤带点教训意味的:“你年纪也不小了,干嘛还这么不成熟?忍让嘛,凡事要争,哪可能事事顺你意?更何况对方又是你赚钱的金主,你会和钱过不去?这太不像你的作风了。” 她当然看重钱,但余征谋实在逼人太甚,三番两次对她无理取闹,再待下去她不被逼疯才怪! “唉,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少来了。别人忍受你都不喊苦了,你蓝大小姐还有脸将‘苦衷’两字放在嘴边谈?再说,你那身终结困难的本事也没几人敢领教。难不成还有你摆平不了的事?” 何止摆不平,他实在是超级黏皮糖,让她唾弃至顶点。 “唉,你就不知我这阵子像是犯桃花一样,又是pub痞子、又是黏人上司,令我疲于奔命,能闪便闪。现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扳回我在卓家的地位——” 扳回?“你不是和那个医生——over了吗?” 谁知日子愈久愈是想念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明白相思的滋味。 “我发现我爱上他了。” 惠凤暗喜她的开窃。“现在才发现,未免太后知后觉了吧?” “总比不知不觉好呀。”一边拆开点心盒,一边洋洋得意于自己的认知尚快; 况且,他的心也系在她的身上,亏也不算吃得太多。一边享用之际,有客人上门——“小姐,我女友想试穿那一件。” 声音好耳熟哦。不抬头还好,一抬却见pub痞子携著一位头染紫红的年轻女孩光顾。 指著最辣的贴身、低胸、超迷你短洋装,心底还得意著眼前这名一勾便上的无知女孩今晚将成为他的第n号点心,心花哪有不怒放的道理? 一只手搁在那名看似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臀部,还不时地又捏又抚弄的。 惠凤看得出女孩的心甘情愿,是以充眼不看。 一件又一件地试了又试,别的男人是生怕女友穿得太暴露,他不是,硬将她的领口直往下拉,像是怕她不够暴露似的;然而小而扁的胸部,是怎么也挤不出性感,倒是一身骨感尽在暴露中展现。 “好,就这一件吧。多少钱?” 他一回头,却见朝思暮想的pub神秘女子就在他眼前。推开红发女孩,他走了过来。“嗨,又遇见你了。” 采凝挟了一块鱼卵丢入口中。“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外型像,声音也像,尚宇拉了张椅子一骨碌地坐了下来。“美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找遍市内的pub都见不著你的踪影,而你却出现在这家店里。” 惠凤光看他这副痞子貌,再听他满嘴的pub,便猜想他就是采凝口中的pub痞子。 “先生,一共两千八。” 帐单出示,尚宇自皮夹掏出三张大钞。“免找,剩下的当小费。” 他刘尚宇什么没有,就是钱多多,注意力再度集中到采凝身上——“你叫什么?”还特意摆出最帅、最酷的pose。 冷落多时的女伴因失宠而不是滋味:“喂,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尚宇一道冷冽、不爽的目光瞪了过去,摆明地表示老子泡妞,你插什么嘴、争什么宠?找死是不? 但那名年轻女子犹自七月半鸭不知死活:“说呀,我要你说个清楚!” 要清楚的是吗?他拉著年轻女孩的手往店外走,惠凤还紧张地跟在后头,生怕出事了。 一见他动手打人,她忙呼叫采凝:“蓝蓝,他动手打人,你快来。” 采凝最恨动手猪了。筷子一丢,人已出现在店外,一声喝令:“喂,你闹够了没?”女孩紧缩著身子,吓得泪眼汪汪。 而尚宇还展现他的英雄气概,咒骂那名女孩:“给我看清楚,我刘尚宇不是好惹的!想跟著我,眼睛放亮点,当个死人对你来说才是智举。” 采凝喝道:“我已经报警,名目是你凌虐未成年少女。” “未成年?她哪来的未成年” 当他取笑采凝之际,那名女孩也插口搭腔:“我才十四岁。” 哈哈!看刘尚宇发青的面孔,左太阳穴还不时抽搐著,采凝再加油添醋:“太好了,那你尽管留下来等警察抓——” 话未说完,他已拔腿跑得不见踪影了。 采凝探看女孩的伤势:“你没事吧?” 女孩心有余悸地向她道谢:“我没事,不过他下手真的很重。” 瞧她红透了的右颊,也不免咒骂他的心狠手辣:“回家去吧,现今社会多得是像他那样的人渣。你才十多岁,涉世未深,流连在外难免受到他们的欺侮。”不过,她也不相信她才十四岁,是以问她:“你真的才十四岁?” 女孩神秘一笑。“骗他的,不吓吓他怎么回本?” 原来她也是见风驶舵,两人相视而笑后女孩才离开。 “蓝蓝,怎样?”惠凤在店内不知有多担心。 她一副小case、简单啦地带过;但既然她都说没事,她也不好再追问。 横扫完餐盒中的美食,采凝也准备回去了。“惠凤,我得走了。” “干嘛这么急?才来两个小时。” 她神神秘秘的:“做做样,让他知道我很乖的,每天都在家中等他回来。” 一阵作呕声:“好假喔。” “三不五十也要假一下嘛。我真的该回去了,下一次我再找机会过来。” 辞别惠凤,一个人回到大楼,在楼下又出状况了,就在她停车时——“你去哪?” 突来的出声害她吓了好大一跳,回头看了眼来人。“余总,你怎么会在这?” 锁好机车大锁,她犯嘀咕:今天真是出师不利耶! 余征谋绕著她转,并要求她:“我们一块去吃消夜。” 她不耐地表示:“我才刚吃饱,要去你自己一个人去。” 穿过他的身就想走人,但他却很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别拒人于千里嘛。” 她深呼了一口气,咬咬下唇。“余总,我是有老公的人,不可能和你搞三角恋情。” “我没叫你得搞三角恋情,我只是希望你离开他、放弃他。” 笑话!他凭什么要她放弃汉民?他怎么不自己滚出她的圈圈外?“余总——” “叫我征谋,叫余总太见外了。” 本来就见外了,她还是坚持道:“余总,是你自找的。跟你说明白也无妨,我对你不存一点好感。本来还尊重你是个上司,可惜经你三番两次的骚扰,这点尊重也已荡然无存,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转身便离去,完全不管他所受的伤害有多大。 其实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上楼之后还不忘瞧瞧他的情况。见他正在打电话,还担心他或许是在交代遗言;不一会便见他呼啸而去,还在心中喃喃希望他没事,阿弥陀佛。 十点准时,汉民出现在她的住处。“好饿,我们出去吃消夜好吗?” 他想吃,她自是义不容辞坐陪。“好哇,走!” 两人相携至美食广场,当他们逐一挑食店之时,她看见余征谋一刻也不得闲地又招来一名妙龄女子作陪。显见地,他并不寂寞,而她也不用穷担心他会跳海做傻事。 看汉民大快朵颐,就是不吃光陪著他,她也觉得心满意足。 周末,汉民提议回大宅一趟。 驰骋在乡间路上,采凝这回可有心思好好饱览风味十足的传统三合院与四合院。 采凝的老家是透天宅第,是以挺羡慕有庭有院的大房子;尤其他家又是名门之后的有钱人,她更是希望能够入主。 她愿意回来,婆婆是欢喜的。打汉民通知今天要偕同采凝一道回来,她便开始又是挑鲜鱼、又是列菜单,并差人打扫他们的住房,打算留他们一宿才放人。 一进大宅,阵阵美食香味飘出,而婆婆也照例出现门口。 一关上车门,汉民一如往常:“婆婆,您怎么又站在门外等了?”她老可开心见到两人又是双双对对的。 不过倒是采凝先开口:“婆婆,我回来了。” “采凝,回来便好。”一手揽住她的手臂。一手牵著汉民进屋。 金叔可不容他们浪费时间让美食冷掉。“吃饭了,吃罢再聊。” 婆婆也同意:“对,你们也饿了吧。先吃、先吃、今天的菜单是” 光听菜名,他们便食指大动,秋风扫落叶正是他们吃食的写照。 餐后,她几乎可说是被赶出来的;只因在饱餐之后,她想帮著整理收拾,可惜文嫂赶、金叔推,她倒成了人人推、众人嫌的废物了。 看她一脸臭臭的,也想像得到她心中的想法。“那里不是你可介入的,省点力气吧。” “为什么?” “金叔是厨房总管,又是个身兼山东籍的浙江台湾人,脾气一拗,绝对横扫千军;更何况对像是你了。还有,那里可是他的禁区,闲人勿进的。” 山东籍是大嗓、无心机,而浙江又是名菜出产地,至于台湾哩,更是不分先来后到的一家亲。金叔来卓家好几年,闲来无事便是钻研食谱,庖厨乃他用武之地,大展身手之处。是以除了商量菜单者可进入外,其他人休想插足他的地盘。 采凝这才明白,原来在金叔处吃瘪并不值得生气,过去多得是例子呢。 婆婆怕他们无聊,差人搬来棋盘,嚷著要他们下盘棋,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采凝即使疑问婆婆作媒一事,但还不至于不识相地挑起话题来扎疼自己的伤口。 夜里,留在大宅过夜。乡下地方的夜晚格外的寂静,没有纷嚷的车声,也没喝醉人的叫嚣,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及猫叫。 不晓得他入睡否?“嘿,你睡了没?” 他嘟哝地回:“你精神很好嘛。” “还好,只是有点睡不著,想邀你在月光下散步。” 汉民一骨碌坐直了身。十一月天要在月光下散步?手探向她的额前,没有发烧,很正常啊。 “夜里很冷的,你是打算冻坏身子吗?” “套外衣呀,难得住在这耶。” 他不想扫她的兴。“好吧,走了。” 两人悄悄地出了大宅,往村内的道路而去。采凝缩在他的臂窝里,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活像他会飞掉似的。 她的动作引来他的注意。“你怕冷?”她摇了摇头,还是抱紧著他。 汉民见她行踪可疑。“你干嘛?有什么企图?” 企图?冤枉呀!钱事对她来说已是囊中物,她还有什么企图?不过是对他好一点就怕成这样子,去!难道她的底子札得太烂,让他心存戒心了?她的做人真失败。 推开他,她撒起娇来:“好嘛,怀疑我,那我一个人走。” 见她当真一个人走在前头,他立即跟上前。“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她也回过头,嘻皮笑脸地道:“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的。” 呵呵,玩笑?“敢开我玩笑,看我怎么修理你!”伸手便要向她的胳肢窝进攻,而采凝也吓得咯咯大笑,跑给他追了。 累了、喘了,汉民将她抱在怀中,轻柔地又啄又吻。尽管夜凉如水,两团火源一结合,热量也跟著熊熊释放。 有些不舍地放开对方,他道:“走了。这可是乡下地方,若让老人家看见了,害人家心脏不支,那我们可就罪过了。” 唇际仍余留著他的味道。“真好!”她喃喃地细语。 汉民没听清楚。“什么真好?” 她胡诌个理由:“我说,乡下真好,吃金叔的菜真好,有婆婆这样的奶奶真好”一连串好几个“真好”就是没有一个他真好。 汉民光是一直喔、喔、喔的,也没抗议她的偏心,还是她主动招了:“你怎么没问我你呢?” 还要他问?他可屏了:“你不关心我,自然有人会。再说,我也要看看你对我到底有多真心,是否肯主动向我表示?” 想考难她?采凝露出危险的眼神。 汉民忙解释:“当我没说过算了。” “来不及啦!”又追、又打、又搔他痒,即使尽量压低声量,但总有几只较为敏感的狗狗和著他们的私语声汪汪大叫。 采凝警觉到狗群愈聚愈多。“别玩了,大狗、小狗全跟来了。” 他看了一下四周虎视眈眈、伺机待发的犬儿。“别慌、别跑,慢慢地走。”两人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离去。 夜愈深,天气也愈寒 一早,约莫六点钟,便闻到一阵饭菜香。采凝也不管尚未补足眠,一骨碌起了床,先往餐桌寻觅香气来源。 婆婆在庭院外做运动,采凝先向她老人家打声招呼:“婆婆,运动啊?” 她老人家顺势招她过来:“这里有剪子,你可以挑盛开的玫瑰剪,再插进花瓶。” 昨天匆匆忙,这会才真正看见庭前还有一大片玫瑰花圃。“哇,种得真好!是改良的吗?” 婆婆也非行家,这一切全是园丁的功劳,她不过是出资罢了。“这你得去问问你昆叔,这全是他的心血。婆婆除了付钱及赏花外,其它的一概不懂。” 她拿起剪子挑盛开的玫瑰剪,剪了一大束约三、四十朵的鲜嫩玫瑰回屋去。 大宅里人口少,儿媳全在国外;是以婆婆加上佣厨工人不过五个人,用餐方面自然力求精巧多口味。 每一碟约巴掌大,却有十来碟。今天轮到以清粥小菜做早餐,是以一锅十人份的清粥,再配上列成花瓣型的小碟;光看便令人垂涎,更甭说吃起来胃口全开了。 少爷未起床,文嫂就先招呼她与老太太用餐。 一个翻身,汉民扑了空。“人哩?去哪了?”起身套上外衣便出房找。 在室外听见她的声音,遂走了进去。 她们一见他下楼,也招呼他用餐。 “待会,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采凝正品偿著金叔的拿手鸡肉卷,才没心情管他洗未洗,只是恣意地享受美食的口感。 汉民盥洗完毕,她已吃饱,扶著婆婆到客厅闲聊。此趟的目的之一,是想明白婆婆是否已放弃为他作媒的用心;但根据她的观察,婆婆一副从没发生过的自然,是以也识相地不再提起。 反正汉民现在已是她的囊中物,连“外敌”婆婆也向著她,她又何惧之有呢? 尾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婆婆亲临诊所。“采凝,警察到我那要查你们的户口,你去拿户口名簿来给我。” 采凝心忖:反正户口也入了,她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卓太太,往日的恐惧已然不在;但她现在的手中还有工作,是以——“婆婆,户口名簿在我们房内第三个抽屉中,麻烦您上去拿一下。因为汉民今天刚好有小朋友的健诊,我得帮他填资料。” 她老这才发现,诊所内的确不复平日的全是大人,还真是小朋友成群。是以她也爽朗地答应。 在抽屉吗?可是他们的房里、妆台、床头柜、高低橱全有抽屉,又不想再下楼问他们,遂逐一地寻找,户口名簿未找著,却看见了一份外夹写著合约书的套了。 她老犯疑,合约书不放楼下,怎么放楼上?二来,汉民开诊所也没什么约好签的。 明知偷看别人的文件是不道德的事,但又拗不过直觉的诱惑,不打开了外夹,见夹内夹著一张小纸张。她老心中暗忖:现在打住还有机会的,但错事都做一半了,接下来不做又可惜。干脆了,打开折得整齐的合约书;不看还好,一看便难过了。 那是一份他们夫妻联合来欺骗外人的合约。他们也未免太不小心了,至少应该将之藏得隐密点,也不会在今天让她不小心见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实在不该好奇地打开来看采凝大意地叫婆婆上楼找,汉民却机警地问她:“你的那份合约呢?” 采凝先是信誓旦旦的:“放心,好好地躺在我的住处。”可是过了一会,她又想着了,一声——“惨了!我那天好像带来你这了。” 不妙!他马上催促她:“上楼去看看。” 采凝丢下工作,冲上楼去;可惜触目所及令她的心凉了好大一截,呐呐地一句:“婆婆——” 她老静得可怕。原本还想不动声色地将之放回原位,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但采凝时间却捉得奇准,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害得她老没点退路。 “采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婆婆,对不起。不过那全是过去的糊涂协议,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吗?协议上明明写著: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还有,合著聚,不合随时可以散。有名无实的夫妻,那她老岂不抱孙无望了?” “你们玩得太过火了。”扔下重话,她人已匆匆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采凝意识到代志大条了! 她哪会不明白婆婆的期许为何、盼的又是什么?等他们做人成功之后,还担心婆婆心怀芥蒂吗?凭他俩夜夜有如燎原般的干柴烈火。她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便可偕同汉民回到大宅向婆婆报告好消息,到时再解释也不迟。此刻她不得不埋怨自己当初没听汉民的警告,这下可好,拿大石来砸自己了。 后来的事,可教他们夫妻百般解释,又提出证明才让婆婆芥蒂冰释。至于是什么证明呢?就要聪明的看倌们自个来猜猜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