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寄海遥》 第一章 明朝初年俗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例代诗人墨客最爱以诗歌咏的人间天堂苏州,其美景自是不在话下。 白天,市集的景象,不消说,自当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名约十来岁的男孩兴冲冲地拉着父亲的大手在人群中往来穿梭,蹦蹦跳跳了一上午,俊秀的脸庞上却不见丝毫倦色,反倒益发兴致高昂、乐不思蜀。 镑式摊贩小厮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那名小男孩名唤风翼天,这儿晃晃、那儿瞧瞧,比起身后苦着一张脸的父亲,他精力实在是过人的旺盛。 “天儿!”实在受不了了,老爹竖起白旗求饶。“我们回去好不好?都出来好些时候了,我想你也累了” “我不累啊!”古灵精怪的小表无视父亲垮着的一张脸,眨了眨清亮的黑眸。 可是我累惨了呀!风应龙在心底直叹气。 不肖子,连察言观色都不懂,看来,他将来也别指望这小子会是个多孝顺的儿子了,倒是自己,此刻真像十足的“孝子。” 风翼天抿着小嘴,小心不令自己笑出声来,偏着天真的小脸反问:“天儿是不累啦,倒是爹,您累了吗?” 风应龙语音一窒,一时无言以对。 瞧,这恶劣的儿子用的是什么眼光看他?好象他有多么不中用似的,他敢打赌,如果此刻他给了儿子肯定的答案,那个小坏蛋定会一脸唾弃、鄙视。 为此,他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挺起胸膛,不服气地反驳道:“谁说的,你都不累了,我怎会累?”为了保住当父亲的尊严,呜可怜的双腿,委屈你们了。 如果风应龙有注意,一定会发现风翼天眼中闪过不明显的促狭笑意,及计谋得逞的狡狯光芒。 “那就好,我可以多逛一会儿。”他再一次拖着愁眉苦脸的父亲,开怀地融入人群。 咦?那是怎么回事? 走没两步,风翼天剎住步伐,朝前头有少数人围观的方向远远眺望。 前头,一名身形壮硕的男人正强掳一个看来才六、七岁的小女孩,由于她不顺从,在拉拉扯扯的反抗挣扎中,使得已衣衫褴褛、粗服乱发的她看来更是狼狈不堪。 “爹、爹!你有没有看到?”他猛扯风应龙的手臂。 风应龙哭笑不得。“爹有眼睛,看到了。” 有必要扯这么用力吗?回头一定要找大夫验伤去,都一把老骨头了,这一天下来,在宝贝儿子的折腾下,几乎都快散了。 “那就快走嘛!” “哎呀!别扯、别扯”不孝子!这只胳臂迟早有一天会毁在儿子那双小魔掌之下。 “住手!”十足威风地依着由老爹那儿学来的架式,风翼天大喝一声。 瞬间,无数注目的眼神全朝他这儿投来,风翼天面不改色,在风应龙来不及阻止的当口,整个人脱离父亲掌控,逼近彪形大汉面前,仰着头以小小的手指着他训诫道:“你呀、你呀!小小年纪不学好,干么欺侮人家小女娃,还不快放了她,当心我取出家法教训你!真是的,就爱惹我生气,不是我要说你,下次再这么不乖,我就罚你跪祠堂,听到没有!” 风翼天义正辞严、气势十足的模样,骂得大汉一愣一愣的,整个人傻了眼,一旁围观的众人则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这这小表哪儿冒出来的呀? 不对吗?风翼天回首望向一脸尴尬、苦笑连连的父亲,无言地询问着。每当他捣蛋闯祸时,爹爹总是会这么训他,次数之多,久而久之,他也就倒背如流了。 “天儿,别胡闹。”风应龙困窘地出声说道。 “才没有,爹爹平日不是教导我,为人必须心存善念、仁厚待人?人家都不愿意了,他还强迫人家,坏蛋!爹,他不乖!”小表头以自己的理论反驳。 “爹知道,问题是”人家乖不乖关他什么事啊?这儿子真鸡婆。 “爹想袖手旁观?”风翼天可机灵了,连父亲脑袋瓜在想什么他都猜得准确无比,没等他说完便截断话尾。“爹爹该不会是口是心非的人吧?天儿依稀记得,不晓得谁告诉我,当别人有难,而自己又有能力伸出援手时,就不能见死不救,如今”他留了个话尾,灵动的大眼瞅得风应龙乱不好意思的。 没错,话是他说的,再怎样他都不能做出自掌嘴巴的事,免得儿子有样学样。 叹了口气,他很认命地出面说道:“阁下欺凌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孩子,不是大丈夫所应为的吧?” “对嘛、对嘛!”风翼天附和着,上前去拍掉那只讨人厌的大手。可别小看风翼天的手劲,打他有记忆开始,风应龙便有规划地栽培他,让他成为文韬武略的全才,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到武学拳法,他多少有个根基,在一群同龄孩童中,是少见的智能超群、天赋异禀的孩子,所以多半时候,他根本都是在装疯卖傻。 想当然耳,他自是成功地将柔弱无骨的小小柔夷由魔掌的箝制中解救出来。“放开她啦,大坏蛋。”说着,还顺道送了个大鬼脸给他。 “天儿!”风应龙见状,哭笑不得地叫道。 风翼天不理他,径自安抚着身旁的小小人儿。“乖,不要怕,我让你靠。” 对方漠然抽回手,似乎不怎么领他的情。 “你们这是干什么?”男人也恼了。“管闲事也要看情况,你们存心让我交不了差是不是!”“不,我们没这个意思,阁下先别动怒,除了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仍有很多种,就不知” “解决个屁!她老爹欠了一屁股赌债,没给我们一个交代就两腿一蹬死了,我们又该向谁讨银子去?要不是他把这丫头抵给我们,谁敢把钱借给他!” “若是银两方面的问题,那便好谈。”风应龙一派温文地说道。 “这倒也行,反正我本就觉得五十两换这么个小表划不来,你要就卖你吧!” 风应龙微笑着望向儿子。“天儿,你说呢?” “好啊、好啊!她正好和我作伴。” 见风翼天点头如捣蒜,他宠爱她笑了,由于只生这么一个独生子,他了解没有兄弟姊妹作伴的天儿其实挺寂寞的,想来真是有些心疼与不忍。 “就这么说定了。”风应龙掏出银两递给对方,见男人满意地离去,他含笑向风翼天问道:“现在你甘心回家了吗?” “当然。”风翼天满足地露出纯挚笑容,牵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回家。” 小女孩蹙起秀眉不悦地用力甩开他的手。 “哎哟!”不牵就不牵嘛,这么使力干什么,差点甩断他的手。 正欲举步的风应龙回身朝他们望去,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孩子似乎挺有个性的。 这是不是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真是天理昭彰,这小女娃儿竟替他报了仇。虽说有些不该,但他真的觉得挺乐的。 汪海遥默默审视这封父子,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命运并不掌控在自己手中,从被自己的父亲当成货物抵债开始,她便了解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生,不论被赌坊的人强行捉去和被这对父子带回之间有何差异,他们已买下了她,她只能认命。 垂下头,她无言地跟在他们身后。 对于她的冷漠,风翼天似乎不怎么介意,一路上径自与她闲扯,从自我介绍到询问她的姓名,再来是滔滔不绝地告诉她从小开始,他恶作剧、调皮捣蛋等等罄竹难书的丰功伟业虽然,她始终沉默。 回到风府,风应龙命管家将江海遥带下去梳洗,换下一身脏污的衣衫。 一直在外头等着,跟前又跟后的风翼天,一听见江嬷嬷说打理妥当,片刻也不多耽搁地直奔进房。 “哇!”风翼天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和刚才的她完全不同!她变得好好看哦! 他雀跃地跳到她面前,又拉手又勾肩的,模样兴奋极了。 “小少爷!”江嬷嬷微拉开忘形的他,说道:“她是女孩家,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风翼天不悦道。“我想和她交朋友嘛,女孩家就不行吗?”小脑袋很是不解,这有什么不同吗?一样是她呀!爹说她可以和他作伴的。 “这”江嬷嬷词穷了,面对小少爷不服气的表情,只好说:“你问夫人,夫人会告诉你。” “噢!”虽不以为然,但谁教他是小孩,大人比较大,说的话都是对的。 “好嘛,那我和她说说话总行了吧?”接着又对不放心的江嬷嬷说:“我保证不闯祸、不捣蛋,真的。” 得了吧,他的保证听到不要听了,也不见他哪回坚持到底过。但,江嬷嬷仍是摇头笑着离开。 “什么表情嘛,真侮辱人。”他咕哝地说道。“喂,你看我像这么没信用的人吗?” 江海遥紧盯着他,不语。 虽然,她实在很想说很像! “不是我爱捣蛋,实在是看不过去嘛!像上回,有个婢女明明丑得要命,还这么三八爱作怪,偷我娘的胭脂来抹,又不小心被我瞧见。好嘛,她爱抹,我就让她抹个够!反正上回画山水画的颜料没用完,就让我这个名画家来帮她画你自个儿说,我这样有错吗?爹居然罚我画山水图三十幅,还张张都要符合我平日水准,害得我整整半个月得关在书房里,哪儿也不能去,呕啊!”江海遥眨眨明眸,看着他气闷的模样,发觉自己竟有些想笑。 “反正我是习惯了啦,爹的招数不就那几样,没点创意。不是跪祠堂就是背诗赋,再不就是罚抄四书五经,根本就不痛不痒。”他一脸无所谓。想到什么似地,他又道:“对了,说到四书五经,你读过书吗?要不要陪我一起读?告诉你哦,先生教的我都懂,我可以教你哦!”四书?五经?以往这些她连想都不敢想,如今面对他热切的脸孔,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她仍是不语,他难掩失望。“是不是又因为你是女孩,所以不行?” 她欲言又止,最后仍是无言的沉默。 “还是连你也不知道?没关系,我去问我娘。”说完,他当真跳起身,朝门外冲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江海遥茫然地凝望他的背影。 好特别的一个男孩,她忍不住幽幽一笑。 “娘、娘”风翼天扯着嗓门叫嚷,旋风似地卷进房。 “十万八千里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啦!”风夫人纪晓月笑望着她的宝贝儿子出现面前,展开双臂将他抱个满怀。 “娘。”风翼天撒娇地偎进母亲怀中。 “怎么啦?什么事跑得这么急?”纪晓月经抚着儿子俊秀的脸蛋,从小就聪颖不凡的风翼天,是她此生的骄傲。 “为什么江嬷嬷不让我和女孩子交朋友?这又没有什么不同,我想要喜欢她、对她好,为什么不行?” 风应龙方纔已将在大街上发生的事大略向她提过,对于儿子的问题,她心里多少有个底,不至于太迷糊。“没人说不行啊,不管是弟弟或妹妹,如果你想疼爱她,而且她愿意让你喜欢、接受你对她的好,那就没什么不行。” 风翼天闻言,再度露出欢颜。“那我也可以教她读书识字吗?” “当然可以,天儿这么聪明,一定会是个好老师。”纪晓月怜爱地说道。 风翼天骄傲而自信地重重点了一下头。“当然。” 看着他开怀清朗的神采,纪晓月也柔柔她笑了。看来,她的宝贝儿子真的很喜爱那名刚加入这个家的女娃儿呢! 自从家里多了江海遥,风翼天最常做的事,便是成天往她房里跑,拉拉杂杂径自与她闲扯。 长篇大论到一个段落,他停下来补充水分,盯着她说道:“你怎么还是不说话?” 要不是她曾开口说出“汪海遥”三个字,他铁定会以为她是哑巴,但除了姓名,她不曾吐出其它任何一个字。 “成天不说话,你都不难过吗?要我办到像你这样沉默寡言,我铁定痛苦死了。” 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一样聒噪,一张嘴生来吵死人的?海遥实在很想这么回他。 “对了,我娘说,我可以疼你、对你好哦!我才不要相信江嬷嬷的话,她都骗人,小遥,你当我的小妹妹好不好?” 妹妹?疼她?这是真的吗? 迎视他眼中那片清亮真诚的眸光,她震动了。 她,始终像无根的浮萍,以往虽有父亲,但却不曾感受到家庭温暖,总觉得飘荡的心灵无所做从。来到这个“家”只有短短六天,但却首度让她感受到温情的滋润,她竟渴望在这儿从此生根,不再无依。 一对慈祥和蔼的长者,一个宣誓要疼爱她的哥哥,她能相信这不曾拥有过的美梦是真的吗? “不说话?我就当认同了。”对于她的沉默以对,他似乎已经很习惯了。“今天开始,我就有一个小妹可以疼爱了,以后有什么秘密,我一定第一个和你分享,好不好?” 靶受到他真挚的情谊,她不由自主地经点一下头。 这是海遥第一次给予他正面响应,风翼天开心地拉着她的手欢呼,惹得她细致矫美的脸蛋泛起淡淡红晕。 隔天,他与往常一般往海遥房间跑,只不过这一回,他的神情多了几许不知名的狡猾光芒。 “小遥、小遥,我告诉你!”没指望她响应,他一屁股坐下后,立即一股脑儿倾出所有打算说的话。“今天家里来了个叫周大富的讨厌鬼,他有多惹人厌你知道吗?在外头欺压穷苦人家的时候是一副恶霸德性,见着我爹时又是另一副奉承的嘴脸,看了就讨厌!偏偏爹老爱主张什么以和为贵、不与人交恶,那个周大富又很不识相,三番两次跑来烦我们,爹又不得不虚应一番小遥,我打算整整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踏进我们家一步,你帮不帮我?” 整?海遥眨眨眼,里眸浮上问号。 “就是这样啦!”他悄悄附耳说了个端详,听得海遥双眼愈睁愈大,下巴直往下掉,整张嘴几乎可以塞下一颗卤蛋。 天天哪! “计划中可是包括了你哦,但是如果你怕受罚,我也不勉强啦!” 她瞪大了眼,这回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话来了! “很好玩的,我保证你一定会很有成就感。”他在一旁怂恿着。 海遥敢十分肯定地说,如果让她继续与他在一起,她绝对会被他带坏。 “好不好?我们一同来为民除害。” 没辙,她轻点了一下头,那一瞬间,心头迅速闪过一抹雀跃与兴奋,莫非噢,难道她早就在潜移默化中,被他给同化了?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有了心理准备,先和从前那个柔顺温驯的汪海遥挥手道永别吧! 奇怪,天儿转性啦? 风应龙困惑地望着对周大富亲切热络得极不寻常的风翼天,以往,他对周大富这个人根本是不暇辞色的,更别奢望像现在这般热切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儿子是他的,他太了解这个小表灵精了!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虽然他从不指望周大富会聪明到哪里去,但他末免也蠢得离谱吧?瞧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警觉性这么低,他难道不明白“礼多必诈”的道理吗?何况天儿以前从不会给过他好脸色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实在怪不得周大富,如果这孩子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如果不是他太了解他,也会轻忽地相信了风翼天。瞧瞧,那天使般的笑颜多么纯净真诚,让人根本无从设防。 “爹,我请周大叔到我们后花园去赏花好不好?这两天好多花都开了呢,很美唷!”风翼天仰着天真的小脸问着。 “呃?”瞧了眼周大富一脸陶然,已被天儿的迷汤灌得晕头转向,忘了今夕是何夕风应龙实在办不到泼人冷水。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周大富在劫难逃,谁也救不了他,只但愿天儿能手下留情,留人家一个全尸。 “去吧!”周大富,我为你哀悼。 一得到他应允,风翼天立即开心地欢呼,片刻也不停留地拉着周大富直奔后花园。 有意无意间,风翼天已带着周大富走走停停地来到池塘边,当然,也见着了静候已久的江海遥,及她低抑的啜泣神态。 “小遥,怎么了?”风翼天快步移身向前。 “明珠明珠”她断断续续地抽泣,小小的身子颤抖着。 真是我见犹怜,连一旁的周大富看了都不舍。 哇,风翼天在心底暗暗赞叹,他不晓得小遥的演技如此精湛,直可与他并驾齐驱! “明珠怎么了?”他努力忍着笑因为海遥也是,否则身子怎会抖得这么厉害很尽职地依着预定计划走。“小遥,你别净是哭呀!” 小脸半垂,她轻轻指了指池塘。“我一个不留神,就掉下去了。” “哇,你惨了!”他大惊小敝地嚷嚷。“这明珠可是价值连城,是我们家历代相传的传家宝,你敢偷偷拿来玩!你完了,你别想活了!” “呜我知道”她瑟缩地缩了下,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听得一知半解的周大富开口询问。 “小遥成天老嚷着想看看我家的传家宝就是一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啦,没想到她今儿个真的唉,真不小心,居然掉到池子里去,我爹一定会气死。” “别担心,我帮你们找回来。”周大富一听,马上自告奋勇,拍拍胸脯打包票。 “真的?”小表头们双眼一亮,见周大富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海遥毕竟不如风翼天的“身经百战”在快穿帮的当口,忙将小脸往风翼天怀中藏,抖着声说:“我太感动了。” 周大富见状,更是抛开疑虑,当真扑通一声,跳进那满是泥泞的池塘中,双手猛往污秽的池底挖,原本洁净的身子,如今已是惨不忍睹。 乐透了的小表还朝他猛喊:“周大叔,再仔细点找,如果能找着,我爹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他找到了风家的传家之物,风应龙一定会很感谢他,往后他在生意上若有风应龙助他,铁定是无往不利。要不是为了拉拢风应龙、讨好风应龙,他又何必这么卖力、这么委屈自己?这丫头的死活又与他无关,周大富心中暗想道。 悄悄的,池塘边的风翼天与海遥成功地三击掌,骨子里早已笑到肠子打结。 这池子可是风府上下最脏的一洼,原本风应龙是预备要将它填平,风翼天真会选地方。 推人下水并不高明,真正高明的,是让人心甘情愿地自己下水、心甘情愿地让他整,而且卖力地使自己达到最狼狈的状态来娱乐他们,最后再回过头来感激他给他这么一个自娱娱人的机会。想到这里,海遥好生佩服,真不晓得是周大富蠢得太彻底,还是风翼天聪明得太过火? “找到了没呀?这可是你和我爹结交情谊最好的机会唷!”似乎嫌他的表现不够淋漓尽致似的,风翼天助长声势地嚷嚷。 “噗!”海遥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风翼天见状连忙将她往怀中按,藉以掩饰。 “乖,小遥别担心,周大叔会帮忙我们的。”他不断轻拍海遥的肩,然后压低了音量。“别笑得太嚣张。” 海遥不得不承认,对于风翼天搞怪整人的本事及整人过程当中的面不改色,她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从此,我唯你马首是瞻。”她低低地回道。 风翼天一愣,惊喜地望着她。“你”这表示,她是真心地接受他了。 既然人家这么崇拜他,他当然不能让她失望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怎么回事!”远远的,风应龙便瞧见这儿的景况了。 “不关我的事哦!”知道父亲想什么,风翼天马上为自己洗刷冤情。 信他才有鬼。“天儿!”风应龙哭笑不得,唉,这儿子呀! 迎视父亲锐利的眼神,他心虚地吐吐舌。“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我可从头到尾都没叫他做这么蠢的事。” 这倒是真的。 “我可以证明。”海遥道。 只见周大富身脏污犹不遗余力地加重身上的“灾情”在啼笑皆非之余,风应龙不得不承认,儿子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懊安慰还是叹息呢? “大富兄,上来吧!”他喊道。 “可是你的传家宝夜明珠还没找着,我” 传家宝?夜明珠? 他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却也不好当场拆穿自己的儿子,否则,岂不是等于告诉周大富你这个笨蛋,被两个孩子给耍了! 风应龙尴尬她笑笑。“没关系的,反正在自己家里,总会找着的。” “那好吧!”周大富难掩失望地爬上岸。 “天儿,还不带周大叔去梳洗;顺便拿套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上。”风应龙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神情明显写着:瞧瞧你干的好事! 哪儿的话,爹谬赞了。风翼天眨眨眼,笑得可得意了。 “周大叔请。”亏他还能一贯有礼地面对周大富,牵起海遥的手一起领着他往前走。 然后,风翼天出人意料的安分,直到梳洗完毕,周大富告辞返家,风翼天“一不小心”整个人往他的方向栽,手中的茶也不受控制地泼向他背后。 瞬间,风应龙的表情变得好古怪,欲言又止,周大富以为他是感到抱歉,忙展现出他的宽大为怀,直说不要紧、反正只是背后湿了点罢了。 就在他离去后,风翼天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周大富遭水渍沾湿的背后,正清楚的显示出几个字:本人是专放高利贷、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更是欺压善良百姓的地方恶霸,请唾弃我,谢谢合作。 “天儿!”风应龙板起脸,瞪着得意忘形的儿子。 风翼天收住笑,垂下了头,嗫嚅道:“我没推他下池塘,真的没有。” “我没说你有。”他只骗周大富下池塘而已。风应龙无奈苦笑。“我是说那衣裳怎么回事?” “用葯水写上的。”所以那些字才会遇水则现。 风应龙实在无法想象,见着那几句话后的周大富,会气成什么样子。“唉,但愿他不是第二被气死的周瑜。” “有这么笨的周瑜吗?”风翼天不服地反驳。“爹,你侮辱古人。” 虽然他始终立志向孔明看齐,但周瑜他可也挺仰慕的。 “你还有理!”风应龙沈下脸,不拿出父亲的威严,儿子是愈来愈无法无天了。“你这样做,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 “他讨人厌嘛!小人一个,爹总不能否认,你心里其实也对他挺反感的,不是吗?” “你还说!”风应龙大喝,风翼天只得满心不甘愿地垂下头。“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罚你们?” 咦?你们? 风翼天呆了一下,反射性地望向静伫一旁的海遥“这不关小遥的事,她只是在一旁观赏而已,没有参加我任何计划。” 风应龙还来不及说什么,海遥出其不意地开口:“不,我有。” “小遥!”风翼天急喊道,朝她便了个眼色。小白痴,这么老实干么,比周大富还笨。 “我有。”她再一次笃定地说,风翼天的维护令她感动,因此她更想与他祸福同担。 “好,那我便罚你们跪祠堂反省,晚膳以前不许起来。” 他就知道,没创意。很自动自发的,风翼天牵着海遥的小手,往祠堂方向走去。 “笨小遥,你这么爱被罚呀!”风翼天没好气地直嘀咕,身旁的海遥始终默默望着他。 “我可是跪习惯了,你呢?腿疼不疼?后不后悔?本来我可以帮你掩饰过去的,谁教你多嘴,该说话时不说,净挑不该说话的时候开口。”身边多了个“受刑人”陪伴,使他面对无趣的责罚并无太多不满,倒是对身子纤柔的海遥万分心疼。 生命中多了一个可以一倾疼爱之情的对象,感觉真的很不错,尤其在“胡作非为”时,有人与他一同分享其中的乐趣及“成就感”那种“共有”的感受他说不上来,很美好。只不过累她受罚时,会让他满心不舍。 “我没后悔。”她幽幽回道。 风翼天讶然。“你是说下回你还敢?” “如果你敢的话。” 呵、呵!他遇到知音了。 “生我者父母,如我者小遥也。”他无限开怀。“那么,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一同分享,绝不隐瞒彼此,你说好不好?” 凝望他雀跃而诚挚的神情,她渐渐露出笑容。“当然。” “一言为定?”他将小指伸到她面前。 “一言为定。”她也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勾住他的小指。 两人相视,愉悦她笑了开来。 那一个午后,首度一同受罚的两人,共同许下不变的承诺,奠下不变的情谊。 第二章 十年后夜阑,人已静。 “天哥、天哥!”低低柔柔的女音在幽静的夜里响起。 “别哥了啦,再哥下去,你天哥真的就饿昏了啦!”里头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海遥含笑推开书房的门,轻而易举地发现瘫在桌前,连抬眼都无力的风翼天。 她忍不住摇头,将好不容易以声东击西之计由厨房搜括来的饭菜递到他面前。“喏,小妹孝敬你的。” “噢,小遥,你真是救苦救难、悲天悯人、善解人意、冰心可人”谄媚阿谀的巴结话都还没说完,便遭海遥阻断。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啊,就会巧言令色、骗死人不偿命。”她笑骂道。 “这是事实嘛,我风某人简直爱死你了。”他忙着朝碗碟进攻,以致没察觉海遥怔了一下,白皙的小脸亦染上了瑰红。 “还不是因为当你被罚禁食时,倒霉的我愿意为你奔波当内应的缘故。”她极力稳住声调,想控制脸上的潮红,以免风翼天察觉她的异样。 风翼天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也是事实啦!” 想不叹气实在很难。“你这回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了?”她太了解他了。 “说到这个我就有气,小遥,你来评评理,东街那赵大少他的恶名昭彰何人不知啊!仗着他老爹有钱就飞扬跋扈、为所欲为,我看不过,小小教训了他一下,爹居然就罚我禁食抄书,什么嘛!” “小小教训?真的是只有小小教训!”她柳眉一挑,美目直勾勾地瞅着风翼天帅气的俊容。 什么表情啊!真侮辱人。 事实上,风翼天被盯得乱不好意思的,小声自首。“呃我送了他几拳。” “哦?”海遥的尾音拉得好长。 “好啦、好啦,我承认临走前还踹了他两脚。”要死了,小遥比爹娘还了解他。 海遥丢给他“我就知道”的一眼,习惯性地动手帮他整理书桌。“这回又是罚抄什么?” “诗经蓼莪篇一百遍。”他闷闷地说。 小手僵了一下,然后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老爹真绝!怎么样,天哥,有没有一边抄一边反省?” 当年,进风府一个月的海遥,在风翼天的起哄瞎闹下,风氏夫妇便顺水推舟地收了她为义女。 风翼天被糗得无地自容,干脆充耳不闻。 可恶的小遥,居然幸灾乐祸。 “闭嘴,小遥!” 海遥见他一副哑巴吃黄莲、敢怒不敢言的懊恼样,很聪明地在心底偷笑。 “好了啦,剩下的就由小妹我代劳,你休息吧!” “你又不是我,用得着代我反省吗?”俊脸臭臭的,看得海遥又想笑了。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怪只怪我当年年少无知,一失言成千古恨,没事答应和你同甘共苦,结果甘没享到,倒是苦果一尝就是十年。” “这是抱怨?”飞扬的眉一轩,他睨着她。 “岂敢?能为你风大少爷吃苦受罪,也是我汪海遥前世修来的福气,就算两肋插刀、肝脑涂地,我也只能含笑赴之,你说是也不是?” “少明褒暗讽了,我可没勉强你。”填饱了肚子,他将空碗碟搁在一旁,继续振笔疾书。 海遥也没问着,跟着拉了张椅子坐到书桌前,抓过一枝毛笔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地落笔。 “当我巴着你、我自虐,行不行!” 这种情况她早就习以为常,每当风翼天被罚抄书时,承诺“同甘共苦”的海遥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她的学识是他教授的,最初习字时,也是身旁的他不厌其烦地教导着;今生第一个习会的字,不是她的名字,而是“风翼天”三个字,是在她的要求下,他教她的。 因为他实在有太多被罚抄书的经历,于是她用心学习他写字的方式,时至今日,她早能精确地模仿他的字迹,以假乱真、成功地瞒过风应龙,就连风翼天本人也难办真伪。 “别再讽刺我了,汪海遥!”他头也没回,听出她浓烈的调侃意味,他悻悻然吼道。 后悔,真后悔!当初干么吃饱撑着教她读书,懂得太多反而可以糗人不带脏字。“恩将仇报的女人。”他边抄边喃喃抱怨。 海遥听到了,不满地一脚往他的方向踹,早料到她会有此举的风翼天脚一缩,悠闲地交迭着双腿,目光始终不曾移开纸上,手中的笔更不曾停过。 “不识好歹的男人。”她也不甘示弱。 一来一往,唇枪舌剑的同时,他们并未发现门外摇头笑叹、再不动声色离去的风应龙。 “老爷,他们还在抄书?”纪晓月边熟稔地为丈夫宽衣解带,一边仍不忘关切地问。 “嗯。”风应龙淡应道。 “小两口感情真好,你说是不?” 风应龙呆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是啊!”“打小,天儿就极宠爱遥儿这个天外飞来的妹妹,而遥儿更是情深义重,处处帮着天儿,要不是十年来他们始终兄妹相称,我早就” “作主成就了他们的良缘?”风应龙接口。 “没错。” “夫人,这种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遥儿有情,这你我都看得出来,但天儿呢?那个愣小子没个定性,连他都看不清自己的心,我们又能奈何?” 纪晓月得承认丈夫说得没错,何况天儿年方弱冠,两人都还年轻,并不急于一时。 “是啊,看他们成天打情骂俏,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等到有一天,天儿发现自己离不开遥儿的时候,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啧,这死小子,他唯一离不开遥儿的时候,便是在遥儿帮他抄书和偷偷送饭菜给他时!” 那小子、丫头玩的把戏风应龙早已洞悉,心知肚明的他,之所以将计就计、不拆穿他们,应该算是一种“撮合”的手段吧,对于小两口的进展,他可是乐见其成的。 暗地里,他其实挺欣赏儿子不平则鸣的风范,就今日赵大少这件事来说,他是苟同的。但身为人父,总是要拿点威严意思意思的教训一下嘛,何况,天儿太血气方刚,是该磨磨毕露的锋芒,约束一下也是好的。 纪晓月莞尔。“这种长年累月的习惯性依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感情的表现?有时候我觉得天儿太年少轻狂,只有在攸关遥儿的事时,他才会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担当及责任感。你几曾见过有遥儿在身边时,天儿闯祸闹事的?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他是顾忌遥儿在身边,怕伤及遥儿,所以就算有天大的事、再难忍的气,他也会咬牙咽下,然后再背地里出气、发泄不平。他对遥儿的怜爱,世上再无人能及了。” 这倒也是。天儿虽不羁,但对遥儿的呵疼可从不马虎,他从不曾见过有天儿在时,遥儿受伤的情形,这等细腻柔情,任何人都望尘莫及,若说这样的感情当中无任何爱情的成分存在,实在很难取信于人。 “我说夫人,你想太多了。年轻人的事,我们插不上手的。” “也对,任他们自由发展吧,该是他们的就跑不掉。” “睡吧,我明天要辨认遥儿究竟帮那小子抄了几遍书,记得帮我。”在成堆的墨迹中辨认出哪几张是出自海遥之手,已让风氏夫妇视为最大挑战,且愈来愈乐此不疲。 “小遥、小遥”人都还没见到,声音便远远传来。 没一会儿,风翼天来到她的房间,她从容不迫地转身望向开启的窗前,一道身影由窗口跃进,她没多大讶异,好似早已司空见惯。 他上一回安安分分开门是什么时候?唉实在记不得了。 “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她慢条斯理地梳着头,随口回道。 “不早了,我已经去过一趟石府了。”漂亮的一个跃身,他利落地进屋,再打开房门。“瞧,靖韪人都来了。” “干么?又想去哪儿惹是生非了?” “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几时在你面前惹是生非过?”风翼天不满地抗议。 海遥一脸的苦恼。“几时啊?这问题可是超高难度的,我想想,从我十岁至今噢,我的好天哥,别为难我的小脑袋瓜了,这若要认真数起来,恐怕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什么话!我哪有这么夸张!” 料准了他会死不承认,她也没抱太大期望,转头望向风翼天身旁的人。“石大哥你来啦!” “嗯,这小子七早八早扰人清梦,我不来成吗?”石靖韪温文地淡笑道。 看来,风翼天做人似乎不怎么成功,大家对他的观感没一个是值得他安慰的。 “我们要到街上逛逛,小遥动作快点哦,我们等你。”说完他潇洒帅气地摆摆手,拉着刚进门的石靖韪到前头亭子等待,并细心地帮她带上门。 海遥柔柔一笑,反身自柜子里取出一袭男装换上,并卸下刚梳好的发辫,迅捷利落地束起,反影在菱镜中的,成了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 风翼天所谓的“我们等你”指的就是这个。男装打扮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自从第一次和风翼天’靖韪上茶楼遭混混搭讪调戏后,她出门时大多数时间皆以男装打扮。当时风翼天一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有一度,她以为他会忿怒地掀桌子,尤其当其中一名不知死活的杂碎将手搭上她的肩时,风翼天“啪”地一声折断手中的竹筷,她几乎可以肯定下一刻他绝对会剁了那王八蛋的手但没有。他什么也没做,俊容寒颤地丢下银两后便拉着她离开。她还以为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修养了呢,别人挑衅他都八风吹不动,莫非上回罚抄的孟子当真有用?他能学会修身养性,忍人所不能忍? 后来她才听说,那几个小混混在几天后被他扁得鼻青脸肿,而手脚最不安分的那个人,一只右手灾情严重到至少一个月使用不得。 乍闻此事,海遥不由感到好笑,她就说嘛,她认识十年的那个风翼天,怎么可能会是个性子温和的善良老百姓! 但思及他对她的呵护及疼惜,她便觉暖暖柔情在胸口激荡。 风翼天,她最不悔的依恋。今生,不论他去天堂或地狱、海角或天涯,她都愿紧紧跟随,一生相依,无怨无尤。 只是,她这件柔柔情意,他可懂得? 不,他不懂。这个二楞子始终将她当成十年前那个陪他一同恶作剧、一同搞怪捣蛋的小海遥,少根筋地不曾发觉她已是个可以夺去任何男人呼吸的窈窕佳人,更不会察觉她早已对他倾尽一生的爱恋,不可自拔地爱着他! 她知道她什么都不能说,以他大而化之、狂傲不羁的个性,他不会当真的,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在乎。那么说不说又有何不同?若他对她有一丁点感情,他会自己向她表示,若没有,她就一辈子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内心深处吧! 来到常来的茶楼、坐在固定的位置,晃累了的他们暂作片刻休憩,惬意悠然地把茶言欢。 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情谊根深柢固、无坚不摧。 除了风翼天及海遥之间的缘分外,他们与石靖题的结识过程也挺与众不同、耐人寻味。 七年前,石家人初搬至苏州,正巧与风府一家毗邻而居,向来便待人热忱的风应龙夫妇,见他们初来乍到,处理大小事来处处不便,于是义不容辞地帮忙,并助他们早日熟悉苏州城的生活,两家夫妇都是亲切温和的人,自然极快就熟稔起来,迅速打成一片。 自从父亲交代他,要他和这个大他一岁的男孩交朋友,还要他喊他一声“石大哥”后,这位风小少爷可不爽了,眼前的男孩看来明明就文文弱弱、标准手无缚鸡之力型的人,而他向来最唾弃这种没男子气魄的人了,还想要他叫这人一声“大哥”门儿都没有。 但是父命难为,他当场叫得勉强。 后来,他使想整整他,企图告诉他:如果没本事,最好少在本少爷面前嚣张。 他没有太费心,应付这种比女人还娇弱的白面书生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他只要随便捉只老鼠当见面礼送他,担保他吓得脸色苍白、尖叫声媲美杀猪,然后昏倒。 可惜的是,他料错了! 当他笑容真诚地将包装精美的木盒递到他面前,看着石靖韪全然不疑地打开木盒,他在心底暗笑。却没想到,石靖韪既没有“草容失色”、也没有尖叫连连,反而抬起那只小老鼠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认真地说:“我说小弟,你这个礼物很别出心裁,但也太没诚意了吧?既然要送,为什么不养大点再送?它看来似乎营养不良、骨瘦如柴。” 一旁的海遥听得瞠目结舌。向来只有风翼天整人的分,没想到他这回居然反遭人讥嘲,石靖韪侮辱人的表情明显写着:“这好老套。”她实在不敢想象,向来狂傲又不服输的风翼天会有多强烈的反弹,她已可预见战事。她甚至已听到未来如火如荼的激烈嘶杀声和血流成河的悲壮场面石靖韪也预料到他将有的怒火,因为风翼天明显想捉弄他,在不成功反遭奚落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恼羞成怒的,何况风翼天在他眼中,只是个娇生惯养、被父母宠坏了的刁蛮富家子,容不得别人不顺他的心。 没料到的是,风翼天在呆怔过后,竟然拍案叫绝地狂笑出声,海遥当时还以为他受的打击太大,神志不清了呢! “是!大哥教训的是,下回改进!”这石靖题挺有意思的,也许值得他交往。 于是,在除去那层不实的最初印象、两人摒除先入为主的成见后,首度认真评估对方,进一步了解彼此,最后竟因而成为莫逆。 如此出人意表的结果,着实令海遥费解。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插嘴这是他们一致给她的答案。 “小遥,你在想什么?”一张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海遥拉回思绪,凝望风翼天。“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好奇妙,你不觉得吗?天哥。” “啧,女人家的思想就是这样,嫌一张脑袋太空了,一定要装些有的、没的。”风翼天不以为然地淡哼。 早知道会这样。她根本也没抱太大的期待,不指望感情思维大而化之的他会明了这种纤细的感触。 “我倒不这么觉得,小遥的感叹我懂。”石靖韪不疾不徐地开口。“人与人的聚首,全凭这么一个缘字,有缘无情,奈何;有情无缘,惘然;情深缘浅,遗憾。只有有情有缘的人,才真正是幸福的。” 风翼天撑着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说得这么感叹,怎么,你遇上那个有缘人了吗?” “说到哪儿去了,这只是一种感触罢了,有时候心系悬念的人,今生未必有足够深的缘分再度聚首,然而缘分深的人,却未必有这么深的挂心之情。人的一生,真让个缘字与情字给整惨了。” “还否认呢,你分明就是有感而发,瞧瞧你那深沉的无奈,骗谁呀!”海遥打量他,慧黠地回道。 “连小遥都看出来了,你就从实招来吧!” “我才没” “口是心非!”风翼天和海遥同时异口同声地打断他道。 “好吧,招了。”他极力以最淡然的口吻说:“一个小妹妹罢了,都分开这么久了,人家恐怕早把我这个大哥哥给忘了。” 风翼天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兼赚人热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一点都不好玩。” 这什么兄弟呀!好似见不得他太顺遂,定要爱得死去活来他才甘心。“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我也从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认真过。” 不,该说他的人生中从没有“认真”二字,尤其是在爱情方面。 “不曾碰上娇丽无双的人间绝色,自然也就没机会动心喽!”他耸耸肩,散漫地应道。 “机缘哪,是可遇不可求的。” 两个男人侃侃而谈,不曾注意到一旁海遥眼中的失落。 她心知肚明,不论她能否成功地在他生命中扮演情人、甚至妻子的角色,其份量绝不如“小遥妹妹”来得重,相较之下,她宁可当个让他重视疼爱的妹妹,也不愿当个无足轻重的情人角色。 这样的情况很微妙奇特,连她都有深沉的无力感。 “听说倚翠院这两天来了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生意一下子好得不得了,人人抢着要一睹这位大美人的丰采,你们知道吗?” 这是隔壁桌传来的声音。 “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她芳名叫柳映霜。” “啧,连名字都美得知诗如画,这女子一定美得不凡。” “要能一睹芳颜,倾家荡产也甘愿” 赞叹声此起彼落。 风翼天听到了。“怎么样,想不想去见识一下?”他用手肘顶了顶海遥,并看着石靖韪。 “无聊。”这人似乎忘了她也是女人,就算那个叫柳映霜的再美,同样身为女人的她也不会感兴趣,她又没有断袖之癖! 柳映霜?石靖韪有短暂的失神,是巧合吧? “靖韪?”风翼天困惑地唤他。 “呃?你说噢,见识”浑噩茫然的脑子一回神,直觉地叫:“不!” 风翼天睨着他,一脸鄙视。“拜托好不好,干么一副纯情少男的贞烈模样?一回生、二回熟嘛,真是男性的耻辱,我都忍不住想唾弃你了。” “翼天!你别说笑了,勾栏院”他忍不住低叫。 “是勾栏院啊!”瞧好友一副想“死守贞操”的模样啧,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我也不去。”海遥郑重声明。 “真不台作。难道你们就不好奇人人赞不绝口的柳大美人长什么样子吗?一点求知欲都没有。”说穿了,风大少爷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 “这干求知欲什么事啊!自己不学好,可别带坏我们。对不对,小遥?”石靖韪转首寻求海遥的支持以壮声势。 “对。”海遥猛点头。一个大姑娘上妓院这成何体统啊! “还是你们想去赌坊?没关系的,我可以配合你们。” “不要!”两人同时惊喊。 “喂,你们很啰嗦ㄝ,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想怎样?” 他难道就没有“健康”一点的提议?唉,和他在一起,要想“出污泥而不染”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们不想和你同流合污。”石靖韪抱歉地说着。 “不管,赌坊、青楼,你们自己挑。”打小到大,整个苏州城都快被他们给逛烂了,连东街有几只老鼠、西坊有几只麻雀他们都可以数得出来,只剩下赌坊和青楼这两个地方未去过。 谁管这么多,反正今天一定要逼他们就范。 “回家。”海遥可怜兮兮地说出第三个答案。 “少没志气了。”风翼天轻哼。 “翼天”石靖韪为难地叫着。 “有点男子气魄。” 一定要上妓院才能显示男子气魄吗?什么怪论调。石靖韪翻了翻白眼。 谁说孤掌难鸣?单打独斗的风翼天还是能见招拆招。“搞不好,这柳映霜会是难得一见的灵慧女子,不好好认识一下,你们难道不会有遗珠之憾?” “灵慧又如何,终归是风尘女子。”石靖韪不以为然。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晓得你是这么庸俗的人!迸今多少奇女子不是出身风尘之中?搞不好,这柳映霜也有一身傲骨。” “这”他无言以对。 “没意见?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走吧!”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两人,就让风翼天这么半强迫地拉往倚翠院去。 第三章 为证明传言有无夸大其词,风翼天一行三人当真直捣倚翠院。 一群莺莺燕燕环绕身侧,江海遥和石靖韪如坐针毡,若不是强自抑住,他们早拔腿开溜了。 “姑姑娘,请自重”石靖韪笑得好僵硬,红着俊脸将攀在他颈间的蛇臂拉下,浑身不自在地推开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娇娆身躯。 自重!风翼天闻言,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彷佛听到了什么千古奇闻般。 “我说靖韪”他快笑岔了气,如果每个来寻花问柳的男人,都一板一眼、万分凝肃地告诫身旁的妓女“请自重”那这门行业早成了神圣事业,而这群女人早被奉为圣女了! “哟,石公子真风趣。”不以为意的妓女,以为石靖韪在说笑寻她们开心,笑得更是风情万种,一双带媚的桃花眼勾得男人心痒难耐。 “可不是吗?”风翼天笑谑道,手肘撞了撞正襟危坐的石靖韪。“你木头啊?人家姑娘如此青睐于你,还不感动一下。” “什什么?”他有些茫然哇!色女!这只魔手什么时候攀上来的? 石靖韪吓得赶忙扯下在他胸前抚弄的轻佻小手。 风翼天见状,眼中的戏谑更浓了。 “下回我要是再踏进这个地方,我就不姓石!”他懊恼地在风翼天耳边闷声道。 风翼天充耳不闻。“去!别靠我这么近,我又不是姑娘家,等着你临幸的大美人在那边啦,搞不清楚状况。” “你”石靖韪气闷不已。谁叫他“遇入不淑”交友不慎。 就在他被风翼天“陷害”推往柔软的女性胸怀时,他恼怒地低咒几声,狠狠给了风翼天一记大白眼,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记住!”当他误交匪类吧,不然还能如何呢? 风翼天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径自与另一名等于是贴在他身上的女子调情。 “你这是在挑逗我吗?”他坏坏她笑道,任那名女子以若隐若现的酥胸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坚实的胸膛,只要是男人,面对这种撩人遐思的勾引,要想不欲火狂烧,实在不太可能。 “死相,你坏死了!”女子不依地扭着身躯撒娇,风翼天则是放肆地大笑。 海遥冷眼旁观,看着他和一群女人打情骂俏、快活逍遥,她小小的拳头撞得死紧,忍住不便泛滥成灾的悲楚酸意刺伤一颗凄苦的心,但可恶!死风翼天!下流、龌龊、不要脸!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该死!她的心好痛。 “汪公子,来,我们喝酒”这女子未识穿她是女儿身,还猛献殷勤,直往她身上黏,媚眼忙不迭地情意暗传。好个唇红齿白的俊美俏儿郎,连阅人无数的她都忍不住倾心。 昂气似地,海遥一把抢过酒杯。“喝就喝,我还怕你不成!” 她一口仰尽。 “孺子可教也。瞧,靖韪,咱们的汪公子都比你还有气魄,你该感到惭愧啦!” “小遥”石靖韪有些担忧地经唤,他不若风翼天的大而化之,海遥不对劲。 什么烂酒,难喝死了!海遥皱起眉,不悦地推开身旁的女人递到唇边的杯子。“不要,一点也不好喝,什么醇酒佳人,根本是骗人的。” 她忸怩地闪躲着愈靠愈近的女人。“你”她哑然失声。 妓女都这么大胆吗?竟公然吃她“豆腐。”海遥想推开胸前那只不安分的毛手,却反落入“魔掌。” “别别乱摸。”女人和女人如此亲近的感觉好奇怪,海遥浑身不自在。 奇怪了,一个大男人的手,怎么比她这个女人还细嫩柔滑?除此之外,一张脸蛋更是美得连女人都嫉妒。 穿帮了吗?迎视到对方眼中的迷惑,海遥一颗心七上八下。 “呃,天哥”她转向风翼天求助。 大概是觉得捉弄够了,风翼天终于打算出声拯救快要翻脸的石靖韪和坐立难安的江海遥“别太热情了,我们来的目的不是你们。” 对于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轻浮放荡女,他就算再好胃口也没兴趣。 “莫非风公子也是慕咱们柳姑娘之名而来?”这几天老是出现这种情形,不用他开口,她们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 “没错。”他手指勾了勾,倚翠院的老鸨不敢有所怠慢,马上笑得灿如春花地迎上前来。 “我说风公子,是不是这几丫头们伺候不周,惹您不快了?没关系,我马上换两个” 没等她谄媚完,风翼天使抬手阻断。“不,是我们想见见柳映霜。” “这这就” 不用她多说,他准确利落地将一笔为数可观的银子往她身上抛。 老鸨立即眉开眼笑。“这是当然,不过我得问问映霜姑娘自个儿的意思,如果她不见,那么嗡帳─” “去吧!”废话一堆。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几个女人也很识相地自行离去。 呼!石靖韪和海遥同时大大吁了口气,解脱了。 见他们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风翼天不禁感到好笑。 “喂,你们觉不觉得,这柳映霜似乎挺有个性?接客也得看她高不高兴。” “烟花女子终归烟花女子,没多大差别。”经过方纔的“苦难”这是石靖韪唯一仅存的感受。 “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根本就有先入为主的成见。” “也许吧!”那也是因为他实在被刚才那群女人吓怕了,也反感到极点了。 “好了,你们别争了。”海遥出面喊停“柳映霜是怎样的女人与我们无关,见过她之后,我们便走。” 她实在也受够了。 没多久,老鸨请他们移驾后花园。 踏入园中,亭子里手抱琵琶、低眉敛目的楚楚佳人正低吟浅唱。 好个犹抱琵琶半遮面!风翼天赞叹着,由侧面看来,她是具有醉人的楚楚风韵,就不知细看之下,她容貌是否也如此令人倾心失魂了。 低柔婉转的吟唱,令人悠然神往,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别说风翼天和石靖韪,就连海遥也听得痴了。 随着最后一道音符的结束,最先回过神的风翼天赞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曲美,人更美!” 传言果然不假。眼前的人儿,有一双娟细的柳叶眉,醉意流转的翦水秋瞳如漾薄雾般、令人幽然失魂,古典柔美的五官及凝雪嫣容简直是个无懈可击的大美人! “公子谬赞了。”柳映霜放下琵琶,皓腕轻扬。“三位公子请坐。” 石靖韪无意识地抬首望去,瞬间有如被电击般震撼不已。 这似曾相识、几次在梦中回荡的容颜怎么可能!会是巧合吗? 柳映霜也明显地一怔,旋即别过头,不自然地低道:“公子?” “喂。看傻啦!”风翼天出言调侃。“比我还夸张。” 石靖韪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冲上前去,紧紧握住顿时花容失色的柳映霜的手。“霜儿!你是霜儿!” “石呃,公子,你”柳映霜一时惊惶无措,想抽回手,偏又被他握得死紧。 “喂、喂、喂!你太猴急了吧?”风翼天看不过去,出面帮慌乱失措的柳映霜解危,以免好友一个冲动,直接把人拖上床。 啧,真看不出来,瞧他平时正经八百、一板一眼的书生样,没想到一见着美女,竟比他还狠。 “翼天,你干什么”石靖韪不满地叫。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咧!”风翼天没好气。“人家大姑娘被你吓坏了。” “是啊,石大哥,你很反常哦!”海遥难得认同他的话。 “嗡帳─”他冷静下来,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子。“你不是霜儿?” 稳住了思绪,冰心聪慧的柳映霜大略可以猜出他的思绪。“我长得很像公子的旧识吗?” 石靖韪凝望她一脸的陌生疏离,犹不愿相信。“那你方才怎么知道我姓石?” 一抹不知明的情绪闪过眼底,迅速到让人不易察觉。“方纔嬷嬷说的。” “可是” “靖韪,你究竟想说什么?”一头雾水的风翼天干脆直接问出口。 “石大哥,你是将她当成了什么人?”是他之前说的那个“有情无缘”的人吗?海遥凝望他眼中的感伤思忖着。 “不,没有。”像要掩饰什么一般,石靖韪摇头否认。“抱歉,柳姑娘,在下唐突了,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柳映霜一贯优雅地淡笑,低敛的眼,悄悄覆去那抹轻愁。 然而石靖韪却注意到了,心头疑云渐浓。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不仅同名同姓、更有着极相似的相貌,她清灵澄澈的眼眸,让他有着太熟悉的感受,这绝不是巧合! 但她为何要极力否认他们相识的事实,以疏离的态度对他?她仍是七年前他认识那个清灵可人的霜儿吗? 那双透视般的探究黑眸瞅得柳映霜坐立难安,却仍不得不稳住声调,笑意盈然地对着风翼天说:“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风翼天。”对美女,他向来是和颜悦色的。 看出了柳映霜的不自在,他推推专注于沉思中的石靖韪。“喂,别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瞧,这样很失礼!” 石靖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狂得要命的家伙也懂得什么叫“礼”吗? “至于这位”柳映霜望着沈静的海遥,肯定地道:“姑娘,如何称呼?” 海遥一惊,诧异地瞅着她。“你”“一个男人,是不会有如此柔媚的气息,更不可能拥有如此娇美的姿容,绝色更甚女子,当然,还包括了你穿耳洞。” 海遥听得哑口无言,也深为她的灵慧心思所慑服。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娇美?绝色?”风翼天在一旁愈听愈疑惑,忍不住癌近海遥细细打量。“有吗?映霜姑娘,你是不是看走眼了?小遥身上哪来的美色?”眉头皱了起来,这张脸看了十几年,看得都麻痹了,早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这是什么口气〔么表情?真恶劣! 海遥气不过,狠狠地朝他一脚踩去,痛得他跳了起来,抱脚痛呼。“哇!要死了,这么大力想谋杀亲兄!” 海遥轻哼。“我才没那么倒霉,有这么丢人现眼的哥哥。” “丢人现眼?”他不满地嚷嚷。“那你成天天哥、天哥叫得甜死人又是什么意思?” 娇容一赧,她掩饰什么似地威胁道:“你嫌另一脚太舒服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平均一下?” 此语一出,风翼天当场跳开三步之遥“映霜姑娘,你自己看,这残暴的女人身上哪来的柔媚气息?笑死人了!” 实在不能怪他不给面子,事实就是这样嘛! 柳映霜但笑不语,头一偏,不经意对上一双灼热的目光,她心下一惊,忙别过头。 风翼天察觉了,没好气地对石靖韪说道:“喂,你很不受教!算了,以后出门别说我认识你,怎么教也学不会,丢人现眼的家伙。” “欠扁是不是?闭上你的嘴,风翼天!”兄弟又要阋墙了,好不精彩。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柳映霜傻了眼。 “别理他们,他们向来是这样的。”海遥习以为常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表达情谊的一贯方式。” “噢。”向来冰心善感的柳映霜,自然不难察觉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 渐渐的,她终于领悟,这三个人之间牢不可破的情感,是任何事也改变不了的。 “这映霜姑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灵慧女子,心思玲珑剔透、善解人意不说,那飘然绝尘的气质、娇美无双的姿容无怪乎全苏州的男人如此赞誉、如此为她着迷,像她这样完美的绝色佳人,世上再也找不到几个了” “你烦不慎!”海遥再也受不了,朝着风翼天大吼。由出倚翠院至回到风府,风翼天已经说了一路的“映霜姑娘”多好、多好,他所有的心思全被柳映霜给占满了,可曾分点心来注意她的黯然神伤、她的落寞戚然! 不,他没有,他眼里、心里只有柳映霜,她汪海遥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理所当然的存在罢了! 风翼天呆了一下,不解于她突来的无名怒火。 奇怪,他什么时候又碍着她啦? “小遥,你怎么了?” 现在才来注意她怎么了,如果不是他太迟钝,就是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她悲哀地抿唇一笑。“我要是知道我怎么了就好。” 连她都不晓得,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干么要爱他爱得这么苦,这少根筋的蠢男人只会一再无心地伤害她,然后再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干么要这么傻,还一傻就为他傻了十年! “这是什么话?”风翼天更茫然了,莫名其妙地吼他,然后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人家就这么情绪化。”最后,他下了个结论。 “是,我情绪化。柳映霜就温柔婉约,冰心可人!”她闷声回道。 “事实是这样啊!”他居然一脸认同。 可恶!在他心中,她当真如此不堪!海遥气得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喂!小遥、小遥!”风翼天急忙追了上去心中犹纳闷地想,奇怪了,他又没说什么,怎么她会气成这样? “砰!”当着他的面,海遥用力关上门。 “小遥!”他焦急地猛拍门板。“你开门啊,别气我好不好,小遥!” “别烦我!”她气闷地大吼,拒绝往门边看,更拒绝听他任何一句话。 “小遥!”迫不得已,他退了一步,用力一脚往门板踹去“砰!”这一声更吓人,响彻云霄的巨响,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海遥自椅上弹跳起来。 哇,要死了,他拆房子啊! 海遥眨眨眼,余悸犹存,傻了眼地看着她的房门以极强大的冲力撞开,撞上一旁的小桌再反弹,然后摇摇欲坠地与小桌一同投奔地板的怀抱,当然,也包括了小桌上的花瓶和几项小东西。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哀哀、茍延残喘的木板,及遭池鱼之殃的小桌子,而后,控诉的眼改瞪向一脸无辜的风翼天。 “风翼天,你居然嚣张到我的地盘来了!” 见着这样的“惨状”他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那“死不瞑目”的门板似乎正狼狈而哀怨地向他表达着无声的指控,他有些心虚、有些抱歉地走向她,讨好兼忏悔地拉拉她的衣袖。“小遥,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这样了,等你真正故意时我这个房间还要不要啊!”她几乎是尖叫地嚷出声来。死风翼天!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遥,别生气啦!” 她甩也不甩,别过头去。 “小遥”他绕到她对面去。“我知道错了,不然你罚我嘛,看是要跪祠堂还是抄诗经” 海遥实在很想板起脸,无奈一接触到他“十足歉疚”、“万分懊悔”的表情,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才不像干爹这么没创意呢!” “不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址了扯她的衣袖。 “如果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的房间恢复原状的话。” “没问题。”他迭声允诺,卷起袖子就清理了起来。 天晓得,他风翼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海遥和他闹脾气,倒不是海遥会有什么报复举动,而是对她的在乎,已深到无法容忍她以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对待他,他只道这是一种习惯性的珍视与宠爱,却不曾深思这浓烈的情绪后所代表的意义。 转眼,房间内的惨况已收拾妥当。 “门呢?”海遥指了指寿终正寝的“门板”噢,不,此刻它只能算是几块破木块罢了。 “我马上请人来修门。”说着,便要往外冲。 “等等,回来!顺便把它带走。”她眼不见为净。 风翼天以极快速度,旋风似地卷带木板消逸无踪。 她摇了摇头,幽幽一叹。 也许,她该知足了才是。至少,她还拥有他真心的疼惜和疼爱,纵然一生也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爱,也该没有太大的遗憾,她何苦看不开呢? 这如风一般的男人,究竟谁有这个能耐,抓住他浮荡不羁的心? 会是柳映霜吗? 酸涩的刺痛感,令她眼眶一阵盈然。 夜已深沉,形单影只的人儿月下独徘,凄迷的心境,一如强烈涌上心头的茫然彷徨。 石大哥曾经朝思慕想的俊朗容颜,曾多少次午夜梦回,幽幽环绕心头。整整七年了,一别音容两渺茫,未曾想过今生还能再有重逢之日,在今朝如此不堪的身分下,她能承认什么?又能告诉他什么?说她是七年前那个天真无忧、老爱缠着他、对他展露甜甜笑靥的小霜儿?说她七年来有多深切地思念着他?说她从没有一刻将他忘怀? 不,这太难堪了!想想她的身分,想想她这几年来的沈沦风尘,这些话,早在她身坠烟花之地时,便再也没有资格说了。 也许,她能很自傲地说,她只是卖艺,不曾作践过自己的身躯。然,这在世人眼中又有何不同?不管卖艺、卖身,风尘女子终归是被贱视的。 她不要!她宁可让他保留记忆中那个清新甜美、纯真无邪的霜儿,也不愿证实身分后,在他眼中看到失望和轻蔑。 这,大概就是她的悲哀吧!明明多么地渴望投入他的怀抱,像七年前一般娇憨地叫一声“石大哥”可是她能做的,却只有疏离与冷漠,命运的拨弄是何其残忍啊! “大姊,夜深了,你怎么不进屋去?当心着凉。”清冷的夜,响起清脆娇柔的嗓音,一名眼眉、神韵与她颇为神似的女孩朝柳映霜走来。 “绛雪,你怎么还没睡?”见着她,柳映霜眼底极自然地流露出怜爱。 “姊姊不也没睡?”柳绛雪慧黠地反问,见她渐颦起眉,绛雪只得答道:“怕你着凉,给你拿件衣袍。” “谢谢你,绛雪。”柳映霜接过衣袍,疼惜地经抚妹妹细致的脸蛋。 绛雪是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如果能让她无忧快乐地成长,不管要她做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靶受到她的怜疼,柳绛雪握住她颊上的柔美。“姊姊,这些年委屈你了。” “傻丫头,说这什么话。” “我都十五了,不再是傻丫头了,我可以分担你的烦恼。”绛雪不依地反驳。 柳映霜轻轻摇头。“十五还太小,你不会懂的。” “谁说!你难道不是为了石大哥!” 她一愕。“谁告诉你的?” “不必人家说,我就是知道,这些年来你始终对石大哥念念不忘,虽然你嘴里不说,但我是你最亲的人,又怎会不知。”所以当她在花园中不经意见着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再看看姊姊不经意流露的忧伤,她便什么都清楚了。 “你心中明明一直惦念着石大哥,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然后在背地里伤心?”就因为看出姊姊的压抑,她才不敢任意而行,姊姊会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若自己一出现,岂不一切都拆穿了。 “你想,我有资格吗?”柳映霜无尽哀伤地反问。 柳绛雪先是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姊姊!你怎能这么想,石大哥这么疼爱你,他才不会看不起你。” “不管会不会,都改变不了我是风尘女子的事实,你懂吗?所以,他会不会轻视我重要吗?”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 “听我的话,绛雪。我想,他可能再也不会上这儿来了,但要是有个万一,千万避着他,就算撞见了,你也绝不能承认,知道吗?” 在姊姊不容转圜的坚定目光下,她再不愿也只得点头应允。 你还会来吗?映霜明眸凄迷地仰望星子无声问着。她希望他别再踏入这种烟花之地,但偏偏又揪心地渴望见到他,就好象她怕他认出她,却又感伤他不若她对他的刻骨铭心、因记不起她而心痛矛盾呵! 这片凄苦情怀,究竟如何得解? 第四章 倚翠院自从多了柳映霜后,慕名而来的寻欢客一日日增加,每个人的目的莫不为了一个柳映霜。但事实上,并非人人皆能如愿,除了潇洒多金、出手大方外,尤嬷嬷还会一一过滤后才由柳映霜自个儿作决定,以免那些色欲熏心的轻狂寻欢客藉酒装疯,对她上下其手。 就这方面而言尤嬷嬷对她是极尊重的,她明白她傲骨冰心、洁身自爱并非一般轻浮的风尘女子,所以对她,也难免兴起怜惜之心。 “姑娘,尤嬷嬷要我来告诉你一声,准备接待客人了。” 这就是她的悲哀,不论愿不愿意,都必须笑脸迎人,有苦有泪,也只能往腹里吞,强颜欢笑,年复一年。 今日张三,明日李四,送往迎来,几时得休? 戚然一叹,柳映霜低道:“知道了。” 抛开了不该有的低迷愁思,她略整衣容,起身步履轻盈地下了阁楼,往园子里走去。 亭中端坐的挺拔身形令她一愕,然后她以一贯的优雅迎了上去。 一见着她,风翼天展露出愉悦笑容。“映霜姑娘,还记得在下吧?” “当然。”她掩住淡淡的讶异。 她以为他不该会是那种沈迷于声色浮华的纨裤子弟,虽然他外表给人的感觉始终是放浪不羁,但深邃熠亮的黑眸中,却有其落拓超凡之色,他绝非一介凡夫俗子。 “你很意外?”看穿她思绪似地,他一语道破。 柳映霜也没再多加掩饰。“公子不似留连于花街柳巷之人,映霜的确为公子的二度造访而意外。” “那是因为姑娘绝色,迷住了在下所有的心思,令我不可自拔地为你倾了心。”风翼天半真半假地朝她眨了眨眼,晶亮的黑眸闪着浓浓的促狭。 柳映霜足足好一阵子错愕。若在从前,这种调戏的言语,定会令她恼怒。但眼前的男人没办法对他反感,这番十足轻薄的言语,由他的口中说出来,她竟只觉莞尔。 “公子说笑了,映霜一介风尘女子,怎堪您如此厚爱。” “哈!”风翼天仰首大笑。“我要真爱上了你,才不管你是风尘女子、雨尘女子的,先变了再说!” 好一个狂狷男子,他果然不凡。如风般不拘泥世俗观念的心性、潇洒落拓的风采中,自有一股令人倾心的独特魅力存在,要爱上这个卓越不凡的男人其实很容易,但是要抓住他狂傲不定的心,却不是一般女子能办得到的。 “公子行事,向来如此随性?” “人活着,如果不能尽情挥洒自我本性,那么短短数十载的生命,岂不浪费了?我常会想,迁就着世俗眼光,到底我们是为自己活,还是为世人活?谁晓得我今天眼一闭,会不会就见不着明日的金乌,那么何不在能掌握自己手中的有限生命中快乐地度过?否则,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日子又有何意义,是不?”风翼天阔论高谈,阐述着自己的人生哲学。 柳映霜静静听着,颇有感叹。“能随心所欲过日子的人是幸福的,但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公子的幸运,有些人的悲哀,就在于不得不言不由衷、不得不身不由己。” “如你,是吗?” 她一震,惊诧地瞪视着他。“你”“你根本就认识靖韪,不是吗?”他语出惊人,在她的瞬间色变后按着说道:“明明就是他口中的霜儿,偏偏必须言不由衷地否认,身不由己地将他当成陌路人。” “不,嗡帳─你误会了”她满心慌乱,一时不知该由何处辩驳起。 “别急着否认,我早看出端倪了,如果你有隐瞒的苦衷,风某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也没立场逼问你什么,你不用太紧张。” 柳映霜陉吁了口气,微征安下心。“多谢公子成全,石大哥那边”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风翼天可恶她笑着,挑眉满是趣意地瞅着她。 “我”她被瞧得红霞满面,现在她才明白,这男人有多狡滑!迂回战术一使,她竟然就笨笨地上当了。 “别恼羞成怒哦,我说过我不会多事的。” 柳映霜被逗得想气又气不起来,倒是忍不住展颜一笑。“风公子,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我快乐得多。” 她不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确实能让她低落的情绪瞬间转换。 “既然如此,而我又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们也不算是陌生人了,不许你再公子、公子的叫,怪别扭的。”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读过礼记没有?大同与小康中就有这么一句!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那又怎样?”奇怪了,他们什么时候换了话题? “我再加一句!不独兄其兄!本着兄吾兄以及人之兄的精神,你都能甜甜蜜蜜地叫靖韪一声石大哥,为了公平起见,你难道不该也叫我一声风大哥?” 亏他还能说得一本正经,柳映霜整个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礼记也能这么解释吗? 她眨眨眼,领悟过后,居然很没淑女形象地大笑出声。“好绝的解释!” 风翼天当场大开眼界。哇!原来他印象中那个娴雅沈静的温婉佳人也能这样随性地大笑啊?他眼中浮起激赏,好个真性情的女子。 他发现,她与海遥有个共通点真! 什么笑不露齿、行不摇裙。太多的礼教规条约束下,所谓的窈窕淑女,往往失去了本性中的真,处处压抑着自己,看人了,便觉太过虚假不实。 “我发现,”俊期的容颜俯近她,很认真地说。“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你”柳映霜吓了好大一跳,他是有“案底”的,所以她一时也分不清他是认真抑或在说笑。 “这很值得惊讶吗?”柳映霜张口结舌的拙样,令他忍不住又放肆地大笑。 “风大哥!”她抗议地叫道。 任她又嗔又恼,他仍止不住开怀的笑声,相知的情谊便在这融洽和谐的气氛中悄悄滋长、蔓延。 “死风翼天、烂风翼天!不解风情的臭男人,讨厌、讨厌!最好死在外头都不要回来了!” 海遥嘴里愤愤地低咒,一边发泄似地踢着碎石子,螓首低垂,披泻而下的如云长发半掩住娇美的容颜。 色欲熏心的大色狼!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柳映霜飘逸典雅的灵性之美能掳获任何男人的心,但见着风翼天三天两头往倚翠院跑,原以为已经看得很开的她,仍是难伤心伤。 难道,她当真注定了感情上的失意? 愈想愈难过,她只专注着咒骂那个杀千刀、少根筋的蠢男人,没注意到那些丰富词汇的代表人正迎面而来,而她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哎哟!”要命的一阵哀嚎响起,她抚上发疼的秀鼻,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就要开骂:“哪个不带眼的死家伙敢撞本姑娘,好狗都知道不要挡路,你天哥!”她倏地住了口,傻望着一脸笑谑地瞅着她的风翼天。 “怎么啦?火气这么大,谁惹了我们家的小霸王?” 除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之外还会有谁!她在心底闷闷地想着。 “终于想到要回来了,我以为你在温柔乡中销魂忘我,乐不思蜀了呢!”头一扭,她甩也不甩他地转身就走。 哇!怒火真旺,是哪个王八羔子惹了她?连累他倒霉地代为受过,他要知道是谁,绝对要把那个人的头扭下来喂狗! 风翼天边抱怨地想着,一边加快步伐追了上去。他早就习惯了跟在她后头道歉陪罪,不论是不是他的错。爹娘总说他像头脱缰野马,只有小遥能镇得住他。 也许吧!他无法否认,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感到惊惶,偏偏就是面对小遥的怒火,他会手足无措、完全没辙,再也没了平日漫不经心的洒脱与率性。 “小遥,你等等我!”他在海遥进房前拦住她。“我又没惹你,别把气出在我身上,我很可怜耶!” “哼!”她偏过头,不搭理他。 没惹?要不是为了他,她会有苦难诉、有泪难流?死王八蛋!愈看那张无辜的脸,她就愈呕。 “遥”他很讨好地叫着。“不然你告诉我,谁欺负你,我帮你教训去!” 能怪谁呢?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她自己活该要爱他,再悲再苦也只得认了。 “算了,当我无理取闹好了。”她打开房门,风翼天也跟着进来。 “有事?”她挑起秀眉问。 “小遥,告诉你哦!”他一个跃身,帅气地跳上桌子,俯身望着她。 “好,我让你告诉。”这是他们的习惯对白,也是多年来,他们分享着彼此不为人知的心事前的开场白。 “但是在这之前,我有必要再一次向你声明,”她指了指桌子。“它并不是让你坐的。” “真计较。”他只得跳下来,安分地端坐在椅上。 “乖孩子。”她赞许道。“好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的行踪,你是知道的。” 就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会这么心痛。“然后?” “喂,我发现我喜欢上映霜了耶!”他兴奋地表达。 正欲为自己倒杯茶的海遥乍闻此言,一个失神没拿稳杯子“咚”的一声杯子自手中滑落,她被茶水溅得一身湿。 “哎呀!”她惊呼,手忙脚乱地拭着身上的水渍。 “真不小心。”风翼天本能地想帮忙,才刚碰到她,她立即惊吓得弹跳开来。 “你干什么!” “帮你呀!”他说得理所当然。 死木头!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她可是个姑娘家,他不但乱碰她的身子,脸上的表情还如此天经地义! 其实她也知道,不拘小节的风翼天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他们自小一块长大,亲亲密密惯了,自不会注意到她已非昔日那个陪他搞怪恶作剧的小丫头。 “小遥,我发现你愈来愈奇怪了,我都快不了解你了。”他一脸纳闷地望着她。 海遥顿了一会儿,幽幽抬首。“你确定,你曾真正了解过我吗?” “小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轻摇一下头。“并不是所有的话都能说,如果你真正懂我,那些说不得的话,你会无法感受吗?” 好深奥哦!俊朗的肩缓缓蹙起。“你有心事,却无法告诉我?” “我从没否认。” “是不是人一旦长大,都必须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秘密?可是我仍是愿意将所有的心事与你分享呀!何以你不能?”他还是不解。 “那就谈谈你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避重就轻,以倒茶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淡淡掩饰。 “好,那你听我说。”他又恢复到之前的神采飞扬。“这些天,我愈和映霜相处,就愈发觉到她的好,她就像只百灵鸟,聪慧冰心、善解人意、温柔婉约,我真是愈来愈喜欢她了,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轻松小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 海遥用力握紧杯缘,拚命忍住将茶水往他脸上泼的冲动,猛地一旋身,泪同时滚落。 “小遥?”他不解地叫道。 咬紧牙龈,忍住心痛,硬是逼回眼眶的酸涩泪雾,她迅速拭去泪痕,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地回身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爱不受她。” “我以为你会反对,毕竟映霜的身分可是她真的是个好女孩,真的!你也见过她的”像要保证什么,他心急地解释着。 海遥看在眼里,悲然酸意绞得心一阵悸痛。她从未见他如此全心全意地维护一个姑娘,好似生怕别人误解、委屈了她天哥啊,你好残忍!你只怕她受委屈,可知你此刻正狠狠地在伤害我? 但她只能回他无力的笑。“如果你确定她是你的选择,谁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就因为她与风翼天一样,清清楚楚的知道柳映霜的完美,所以,她除了认命死心之外.又还能怎么办? 面对柳映霜,任何女人都会自惭形秽的,纵然身在风尘,她却能出污泥而不染,纯洁得有如一朵白莲、柔情婉约。自己呢?却永远办不到她的温婉可人;相形之下,风翼天会爱上柳映霜,她实在不该有太大的讶异,今日纵然没有柳映霜,他仍是不可能对她动情,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始终将她当成妹妹一般看待,对于意料中的事,她又何须心碎哀伤。 但她的心真的好痛! 风翼天不识她内心的凄苦,径自开怀地拉住她的手表达他的感激。“我就知道,小遥,你一向是最了解我的人,谢谢你的支持。” 她笑得苦涩,悄悄将千疮百孔的心往灵魂深处藏。“不要谢我,只要你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只要你不后悔自己的抉择。” “当然!”拉起海遥,他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再帮我一个忙。” “把话说清楚,你到底” “诚如你所说,哪一天我确定了自己不悔的抉择,我想送她一份能表达我的心意的物品,也不晓得她喜欢什么,小遥,你也是女孩,比较清楚女孩子的心思,帮我拿点主意。” 去死啦!这个没心没肝的混蛋!她已经够痛苦了,他还要她帮他们选定情之物,狠狠地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刺一刀。这一刻,她真的好后悔,自己干么要自讨苦吃地爱上他! 繁华热闹的苏州城大街上,被强拖出来的海遥受人之托,无奈得忠人之事,陪着风翼天穿梭于各商铺小贩中,晕头转向忙了一下午,中意的东西全一一给风翼天打了回票,夕阳渐渐西斜,海遥一双小腿都快走断了,仍毫无收获、徒劳无功。 “天哥,拜托你饶了我好不好?我快累死了。”她见鬼的干么要为了心上人要送给别的女人的定情物而累得像条狗一样?一颗心为他碎了一地,他也毫无所觉、懵懂茫然,她何苦呢? 汪海遥,你是个大蠢蛋! 她感到好悲哀。 “累啦?那好吧,我们回去好了。”见她这样,他也心疼。 “嗯。”正欲举步,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角落苍茫瞿老的身形,她顿了顿。“天哥,过来。” 风翼天莫名所以,直到跟了上去,才弄清楚她的意思。 “婆婆,你受伤了?”她俯身关切地问。婆婆的脚在流血呢! 蹲坐在墙角的老婆婆抬起头,望向她甜美真诚的笑颜,也极自然地回给她慈蔼温煦的微笑。 “我帮你好不好?” 老婆婆信任地点了一下头。 征得了婆婆的同意,她扯了扯风翼天的袖子。“天哥,你不是有随身携带伤葯吗?” 这个小鸡婆。 风翼天怜爱的一笑,自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没办法,她这爱管闲事的性子全是向他学的,若今日见着这事儿的人是他,他也会有相同的做法。 海遥动作轻柔地先将葯粉洒在伤口上,再掏出自己的手绢绑缚住脚上的伤口。 “好了,婆婆,这葯很有效哦。喏,给你,要记得早晚上葯,知道吗?”海遥谨慎地叮嘱。 老婆婆慈祥她笑望着她。“女孩儿,你真善良。” “哪里。” “是啊,她不过是鸡婆了点,别太夸她,她会心虚的。”风翼天笑谑道。 “死天哥!你说什么!”她不悦地往它的脚一踩,他马上分毫不差地缩回脚,闪过了那只魔脚的摧残,还不怕死地冲着她可恶地笑着。 “老套啦,拜托换点新招,很没创意耶。” “死风翼天,你给我记住,回去再跟你算帐。”她咬牙切齿。 转首望向老婆婆时,她又回复甜美可人的模样。“婆婆,我们别理那个坏蛋。” “小两口”老婆婆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们一下,领悟了什么似她笑瞇了眼。“感情很好?” 海遥一听,皱了皱秀鼻。“错!我们是宿世冤家,不对盘。” “是吗?”冤家、冤家,有冤才能成一家,对不? 迎视老婆婆寓意深远的拟注目光,她竟心虚地微红了脸,无言以对。 “有缘才能成冤家,年轻人,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老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完后,自怀中取出一支雕工细致、闪着晶灿光芒的凤钗递到风翼天面前。“小伙子,当你有了衷心所爱的人之时,将它送给令你付出深情的女子,凝聚于其中的幸福魔咒,能使你们白首偕老,一生浓情相依。” “这”风翼天顿时间手足无措。“萍水相逢,我怎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看得出这支雕凤金钗并非俗物,于是更觉受宠若惊。 看穿他的心思,她不以为意地道:“收下吧!此钗只赠有缘人。” 她硬是将凤钗塞进他手中,才又缓缓启口:“这凤钗背后,有着一则血泪交织的爱情故事,它无奈地以悲剧收场。传说中女主角便是紧紧握着这支她挚爱的男人送她的凤钗离世,临死时,她以她的血,为古今的有情人祈愿,将她一生的情寄托在这支凤钗中,化为浓烈的幸福光圈,祝福着天下的挚情男女,也牵系着与她一样有着同样深情的男女,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感情归属,相知相许、不再迷惘。” 风翼天听得入神,一旁的海遥也同样听痴了。 “传说美,钗的名字更美,”老婆婆感叹她说着。“它叫钗头凤。” “钗”风翼天一愕,直觉联想到“婆婆,这和宋代诗人陆游及他钟爱的妻子唐琬有关吗?” “他们便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风翼天听得感叹不已。“我懂了。” “懂什么?天哥,我不懂。”海遥不依地址着他的衣袖,天哥教她读书真是愈来愈偷工减料了。 “小遥乖,你安静点,待会儿告诉你。”他安抚地拍拍海遥粉嫩的脸蛋。 老婆婆看在眼里,会心地笑了。 “婆婆,你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目光投向前方,瞬间变得温存绵远。“我丈夫来了。” 他们同时回身望夫,一道蹒跚的身形朝这儿走来。 老婆婆迎了上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我走了,有缘再见。” 老夫妇互相扶持地走了,只听见老婆婆的丈夫宠溺地对她道:“你总爱让人担忧,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让我放心啊!”“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告诉你哦,我今天将钗头凤送给了一对小情人。” “你希望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嗯,拥有钗头凤的有情人都能得到幸福” 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模糊的声浪再也无法捕捉。 海遥收回无尽欣羡神往的目光,抬首问着身边倾心挚爱的男人。“天哥,你说,老爷爷会有对婆婆放心的一天吗?” 风翼天想也不想。“不,永远没有那一天。因为他爱她,所以,就算到合眼的那一天,他仍会挂心着她。” “我好羡慕他们,能够相倚相偎,共同携手看尽沧海桑田,与深爱的人一起变老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而她,今生也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凝望情系多年的男人,一抹忧伤不禁掠过眼眸。 “小遥,你真相信钗头凤能牵引一对相爱的男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他沉思着问。 海遥毅然点了一下头。“我信。”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故事,它感人吗?” “还说呢!以前想讲解给你听,又怕你像上回听长恨歌的故事一样又给它多愁善感、泪眼蒙眬,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找干脆略过不提。” 海遥吐吐舌,勾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现在想听嘛。” “好啦,我就大略地说。陆游和唐琬本是表兄妹,两人感情很好,结缡近三年,两人恩爱不榆,后来却因为唐琬不获姑喜,陆游又是孝子,被迫只得休妻。据说,他只是暂时想安抚母亲,等陆母怒气消了再设法迎回爱妻,却没料到最后竟弄假成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断肠悲剧。” “十年后,他们在沈园不期而遇,陆游一时感伤,便悲痛至极地提笔在亭子中提下了一首词,也就是钗头凤。唐琬无意间见着了这首词,一时沈痛,也情不自禁的回了他一首钗头凤,多年来埋藏心底的伤痛全因一首钗头风而挑起,此后的唐琬落落寡欢,没多久便抑郁而终,结束她多舛而悲哀的一生。” “原来如此。唐琬太痴情了。”海遥感伤地一叹。“这么一来,天哥,你也用不着再为了该送什么东西给柳映霜而大伤脑筋了,学学陆游赠凤钗的多情,将钗头凤送给她吧!再也没有任何礼物更基于此了,小妹我先预祝你们情系一生、白首偕老。”又酸又苦地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走。 再不走,她不晓得眼眶的泪会不会不受控制地当着他的面滑落。 “小”又来了。近来,她老是一声不吭地甩下他,他完全捉摸不定她的心思,而且,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触,他和小遥之间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远了,为此,他竟莫名地感到心慌,难言的刺痛感扎入心扉好象一瞬间,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待他再也不若从前的亲昵,莫名的疏离感阻隔在他们之间,以往总览自己在对方眼中等于是透明,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看清她、真正懂她。 小遥,究竟是你变了,还是变的人其实是我?望着手中的钗头凤,夺人心魂的闪烁光芒引他心头一片迷茫,小遥方纔的话听进耳中,他竟迟疑了。 映霜他的璀璨深情当真能无悔地寄予她吗? 这是怎么样的一团谜,谁能回答他? 第五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短短的纸笺,看得她心头一惊! “小春,这纸笺哪儿来的?”柳映霜抓住一旁的婢女急急问道。 “柳姑娘?”小春不解地回望她,她从未见柳姑娘如此失态惊慌过。 “回答我!”她提高音量吼道。 “是石公子要我转交给你的。” 天!她无力地松了手,跌坐椅中。 一旁的柳绛雪见着姊姊的异样,凑过身来探看,看清她手中紧紧握住的字笺内容后,也大致明了了个大概。 “他现在人在哪儿?” “园子里的小亭中。”小春据实以笞。 “好了,你先下去吧!”接着她转首望向柳映霜。“姊姊,他已经起了疑心了,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肯承认自己的身分,我看你还是避着他比较好,以免被他识破。” “不!”柳映霜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毅然道:“就因为他心中有所怀疑,所以我就更不能心虚逃避,否则岂非不打自招?那么他将不再是怀疑,而是肯定了,你懂吗?” “噢,那你是说你要见他?” “不然我有其它选择吗?”她笑得苦涩。“我下去了。” “姊姊,”柳绛雪迟疑地叫住她。“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柳映霜足足打了她好一阵子,才幽幽然回道:“我的境况、我的身分能允许我有后悔的权利吗?” 然后,她翩翩然下了阁楼。 亭中,久候的石靖韪卓然而立,远眺着无垠苍穹,思绪似乎飘到渺沓无际的天际,漫无着落。 前来的柳映霜见着出神凝思的他,也不禁为他失了神。直到石靖韪察觉了她的存在,收回目光旋身凝望她。 “呃?”她赶忙收拾脱了轨的思潮,微窘地敛起眉。 他的目光,随着她窘涩微赧的嫣容滑向她握在手中的纸笺。 她心头一慌,忙控制微乱的心跳,力持镇定地抬首回望他。“公子好雅兴,闲逸赋诗,悠然自乐。” “不。”他平缓无波,低低然回道:“每当看到这首诗,我心中有的只是怅惘落寞,低迷凄然而已。姑娘灵慧,特诉予姑娘,相信你当懂得这一片愁苦情怀。” 映霜浑身一震,垂下眼睑避开他幽沈的目光。“石公子谬赞了,映霜只是一介平凡的烟花女,只怕庸俗得辜负了公子期许。” 她在拒绝他的情谊,婉转中有着坚毅,怕在心底无奈一叹。霜儿呀,你究竟还想逃避到几时? “映霜姑娘虽身在风尘,却傲骨冰心、同流而不合污,又何需妄自菲薄。”对他而言,她纯洁如天边最闪亮的星子,永远绽放着澄亮的光芒,他敬她、怜她,这些说不出口的话,她不明白吗? “公子这般错爱,映霜铭感于心,只是”他对她的观感,却改变不了她低贱的身分,有他这番话便已足够,她不再奢求什么了,他们之间分属不同的世界,不该再有交集。“公子风采出尘、器度超凡,风尘浊乱之地怕辱没了公子,映霜愧不敢当,还请公子日后莫再为了映霜而自贬尊贵之身” 出类拔萃的他,实不该与下流的烟花之地有任何牵扯,这会让她感愧心痛。 “映霜!”石靖韪沉声喝道。“为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并未再将你错认为霜儿,也不再令你困扰,是什么原因令你这么急着将我推离?你在怕什么?” “你睁眼说瞎话!如果你不再自以为是,那这又算什么?”她扬扬手中的纸柬,恼于他的口是心非。 出乎意料的,他神情瞬间缓和,淡淡的笑意渐渐涌现,直勾勾地瞅着她,什么也不再说了。 他的眼神瞧得她心慌,尤其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笨蛋柳映霜,你真够蠢的了!三言两语就让人给套出话来。 她这不正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便是霜儿?不然又怎会因一首熟悉的诗句而给激出了原形! 什么叫言多必失?上过了一次当居然还学不乖,她没想到沈稳敦厚的石靖韪也和风翼天一样狡狯,这不正应验了“物以类聚”、“一丘之貉”的精义。 “别这样看着我,我受够了你的妄下定论,我不是霜儿,不是、不是、不是!要说几遍你才懂!” 这叫恼羞成怒,先声夺人,他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石靖韪足足看了她有一刻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请问,我说了什么了吗?” 映霜一窒,顿时无言以对。 对喔!他好象什么也没说,全是她自己不打自招,自己承认,又自己否认。 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实在糟透了! 石靖韪并不打算将她逼得太急,暂时就此打住。“如果我的言语不意间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别和在下一般见识。”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只好顺着台阶下。“哪里,石公子言重了。”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可以乘胜追击,逼得她无法隐藏真相,为何他却收手了?望向他深沉莫测的双眸,她难以解释地感到心乱。 “映霜、映霜”尚未自一团胤的思绪中恢复,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唤,她和石靖韪同时望夫,风翼天正好朝这儿奔来。 见着石靖韪,风翼天诧异得几乎吓掉了眼珠子。 这、这、这他的眼睛没问题吗?那个比柳下惠更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会上勾栏院?是他脑袋坏了还是幻象?他记得从前要石靖韪上妓院就像要他的命一样,一脸要死不活的,如今噢,映霜的魅力还真是无远弗届、不同凡响。 石靖韪被好友那见鬼似的眼神瞅得俊容微红。“不认得我啦?大惊小敝!” 他大惊小敝?这比天塌下来还称得上举世奇闻:“是不怎么确定。敢问公子贵姓?”他十足戏谑地开始糗人了。 整衣敛容,风翼天一本正经地学着石靖韪以往的口吻,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要是会再踏进倚翠院一步,我就不姓石”顿了顿。“此话言犹在耳,阁下,你何时改姓去啦?也不通知一声,真不够朋友。” “闭上你的狗嘴!”石靖韪被挖苦得无地自容,恼羞成怒。 “是尊口,不是狗嘴!叫你读书你不读书,说话乱没气质的,丢尽我的脸哇?”他惊叫一声,闪过石靖韪劈来的一掌,不甘示弱地还手。“要死了,你还来真的,怕你呀,要跟你客气,我就跟你姓石!” “我没断袖之癖,别垂涎我、对我有非分之想。” “死石靖韪!”他没注意到,近来海遥的口头用语他在无意中也朗朗上口只不过海遥说的是“死风翼天。” 神采奕奕的两人当真就这样过起招来,看得柳映霜瞠目结舌,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 这、这、这当真是所谓的生死至交? 用力揉揉眼,噢,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罢从外头回来的风翼天,经过回廊,在大厅门口无意间捕捉到里头的声浪,显然父亲正在接待客人,他本欲举步离去,却在听到接下来的对话而煞住了步伐。 “小女年纪尚轻,唯恐事姑舅不周,此时谈亲事似乎稍早。”这是风应龙的婉拒。 吕家老爷见招拆招。“都十七,不小了、不小了,何况,小犬对令嫒情有独钟。” 原来是来提亲的!人家我们小遥大不大、小不小必你屁事!风翼天不悦地在心底低咒着。 他不高兴,他就是非常的不高兴,没有原因! “可是”风应龙敷衍老半天,都快没词儿了。有些人就这么不识相,人家摆明了拒绝,就是脸皮厚得不当一回事。 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肥水不落外人田”他们全家人都在等他那个笨儿子开窍,好为他们办喜事! “这事儿我看还是得问问我们遥儿的意思,毕竟,这是她的终身大事。”他快招架不住了,只得委婉地虚应一声。 风翼天朝里头探采,认出了在座的其中一个人是北巷有名的花花公子说花花公子是口下留情,其实他想说的是“痞子!” 要小遥嫁给他!除非他死。 这个烂痞子,上回在街上见着小遥,竟视他如无物,当场调戏小遥,要不替小遥出口气,给这个下流色鬼一点教训,就枉费小遥叫他十年的天哥了。 隔天,那家伙鼻青脸肿,但他说什么也不会承认这是他干的好事虽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凭他这德性也想高攀我们小遥,真是太没自知之明了,会让他得逞他就不叫风翼天。 找小遥商量去。 他当下便掉头往内苑走,通风报信去也。 “小遥” 老规矩,他自窗口翻身而入。 “咦,奇怪了,不在房里。”他再一次由老地方跳出去,想也没想地朝另一头不远处的大树走去。 “小遥!”他朝树上喊道,浓密的绿荫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仍隐约见得着那窈窕身形。 “吵死了啦!”海遥甩都不甩,侧过身去杜绝噪音。 风翼天纵身一跃,三两下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置身于枝干粗厚的树端。 “唉呀,别挤、别挤,我会掉下去啦”话都还没说完,她便重心不稳地往下栽。 “哇!”她惊叫一声,反射性地闭上眼不愿见到自己的惨状。“死风翼天、白痴风翼天,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的人生,要是害我摔死、魂归离恨天,我一定会死不瞑目,做鬼也要捉你垫背”她乱七八糟叨念了一堆,没注意到自己早已让风翼天拉了回来,而且正稳稳地倚在他怀中。 “哪来这么多话?”他好笑地望着怀中念念有词的俏佳人。 海遥倏地眼一睁。“原来我没摔下去呀!” 风翼天更想笑了。“我不晓得你这么白痴耶。” “你还敢说,死王八蛋!你以为你还是十年前的小表呀?一个庞然大物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进来,想谋杀也不是这样。” “我叫过你了。”他一脸仁至义尽,反正他通知过她了。 这是他们的共享的甜蜜,一个属于他们的秘密。 小时候,大小霸王连手便天下无敌,想搞得人仰马翻、哀鸿遍野绝非难事,可是在捣蛋过后,逃命是第一要诀,免得当场被逮着,那就糗毙了。于是,这个地方就成了他们的避难场所,每当闯了祸,他们便会“相依为命”地窝在这棵树上“避锋头”等风声过后,再大摇大摆地晃出来。 十年来的点滴回忆,是他们生命中最美的宝藏。 察觉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接触,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极力想控制不听话的红潮占据娇容。“很挤耶,死肥猪。” “肥猪!”他怪声叫着。她称这么健硕的身材为肥猪!她有没有审美观呀! “你不下去我下去。”她不自然地避着他的目光,怕他瞧见她写满心事的眼眸及说明了一切的嫣红。 “等等啦!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他跟着跳下去。“小遥,那个姓吕的猪八戒你还记不记得?” “姓吕?猪八戒?”她偏着头回忆。“你说谁呀!” “就是前几天我们在北巷遇着的那个色鬼有没有?他还对你毛手毛脚。” 北巷?好象有这么一回事。 对啦!那天她没有扮男装出门,结果又遭人调戏了。 “后来门牙少了几颗、伤了右手、左脚跛了好久、还当了好些天独眼猪的家伙?”她更完美地补充。 风翼天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呵这个不关我的事哦!”“我知道,是他自己想不开,打掉了自己门牙—伤了右手、跌跛了左脚总而言之,是他自己太蠢。” “对、对、对!就是这样。” “天哥!”她哭笑不得。当她白痴啊?以为她真会相信他那些不伦不类的鬼扯。 “本来就是嘛。”他犹小声坚持着。 “得了吧你!今天怎么不上倚翠院报到,跑来这里鬼扯些有的没有的。”她苦笑着闷声说道。 “对哦!差点忘了。”他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正色道。“小遥,那个大色狼真不要脸,居然妄想娶你,作梦!我们整整他,让他丢人现眼地滚回去。” “哦?”她双眼亮了起来,好久没一展身手了,连干爹都快要以为她改邪归正、从善如流了呢!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规矩,天哥,你把他引到前头亭子去,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没问题。” 风翼天幸不辱命,成功地以“善良老百姓”的面貌将吕世全骗到花园。 亭中,翩然婷立的窈窕倩影,令两人同时目瞪口呆。 这是小遥! 风翼天傻了眼,望向面前眼波生媚的楚楚佳人,薄如蝉翼的轻衫覆在身上,随着微风飘然轻扬,星眸波光流转,诉尽无限风情,朱唇不点而红,柳眉不画而黛,轻纱下的凝雪嫣肌吹弹可破天!这绝色佳人是小遥!为什么他从不曾发现,他的小遥也能美得如此醉人心魂! “天哥,佳肴已备,不讲我们的客人进来坐坐吗?”海遥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地笑望着他。 他心弦一荡! 噢,老天!有没有搞错?她要设计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吕蠢猪啊?这样子对他笑,连他都快忘了东南西北了。 转头望向吕世全,他的状况比他更夸张,不仅两眼发直,还差点连口水也流下来,他想,此刻吕世全恐怕连自己是谁也忘得差不多了。 小遥究竟想干什么? 不消说,那个脸皮比牛皮还厚的大色狼自是不请自来,很自动自发地坐上亭中的石椅,呆子似地朝她猛笑。 白痴!海遥不着痕迹地白眼一翻,然后绽开如花笑靥迎向他。“吕公子,我都听天哥说了,没想到你还惦着我,海遥何德何能,能得公子青睐。” “不、不、不,能认识你是我的福气”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却没料到她绝色得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被迷得晕陶陶的他,似乎早将上回“切肤之痛”的教训抛到九霄云外,整个心思全随着海遥的轻颦浅笑打转。 “感谢公子垂爱,粗茶水酒,还请公子切勿嫌弃。”她露出一小截粉嫩的红酥小手,为吕世全斟了满杯。 “公子,海遥先干为敬了。”她娇娇柔柔地举杯浅尝。 “怎么会,我满意极了!”吕世全傻傻地迭声应允,就算眼前是毒酒,拚着一死他也喝了! 也所以他不可能会注意到,海遥的酒根本滴水末进,全数往脚边倒去。 吕世全根本蠢得像头猪,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没关系,待会儿还有更好玩的。 “既然公子喜欢,那么海遥就再敬公子一杯。”喝死你! 而他竟也傻傻地一杯杯往腹里灌。 倾城绝色近在咫尺,只要是男人,哪个能不心荡神摇?吕世全心痒难耐,开始毛手又毛脚起来。 “你怎么这样啦!”海遥因小手被捉住而大发娇瞋。“不正经!”娇羞的语调听来,不似埋怨,倒像是撒娇。 始终冷眼旁观的风翼天,看到这儿,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两手握得死紧。 这个蠢丫头,她以为她在做什么? 他猛吸气,努力想冷却一腔无名怒火,命令自己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海遥技巧地抽出手,一脸柔情蜜意地为吕世全拂开须边的乱发,有意无意的在他颊上轻划着。“你长得真是好看”那是指,如果世上没有男人的话。 被美人赞得飘飘然的吕世全,又怎会注意到搭在他肩上的青葱小手正拿着一枝小型毛笔,很巧妙的在他颊上写字。 如此正大光明,那个飘在云端浑然忘我的白痴竟还不曾察觉唉,没救了。 风翼天忍不住要叹息,不知是海遥太高杆了,迷得他七晕八素,还是那蠢蛋比他们预料的还笨。 若在以往,他一定会快意地大笑出声,但为什么他此刻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觉一腔怒火愈烧愈旺,眼前益发亲密的画面,没来由地令他满心叉苦又涩好了,大功告成。 海遥收回手,因为刚才太专注,没发觉那只魔掌已环上她的腰。可恶!这下,她要是会简简单单放过他,那她汪海遥“小霸王”之名何存? 于是,她欲拒还迎地挣扎着,然后巧妙而不着痕迹地帮他“宽衣解带!” 衣带一抽的同时,她也尖叫出声。“啊非礼!” 这一喊,可把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人全引来了,包括、见她呼唤、行色匆匆闻风而至的风应龙。 “怎么回事!”见着这副场景,众人全傻了眼。 “干爹!”海遥低低切切“柔弱无助”她转向风应龙寻求倚靠。“他他我不过小小捉弄他一下,他就恼羞成怒,企图非礼我。” 捉弄?非礼?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吕世全一听,摇首又晃脑,紧张地连忙否认,但是在他衣衫不整的情况下,说服力似乎不高。 要不是场面太尴尬,众人铁定会哄堂大笑! 瞧瞧吕世全脸上写了什么? 本人乃婬虫一条,天生下流胚这种事有可能会是谁做的,大家心照不宣,尤其大小霸王都在场。 自家人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受害者是谁。 “世全,你太乱来了!出门前爹不是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今天千万收敛点吗?”吕老爷信以为真,老脸羞惭地训道。 言下之意,吕世全以往很放荡乱来?只不过万分困窘的吕老爷没发觉自己的语病就是了。 “我没有哇,爹!”吕世全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走,跟我回去!”吕老爷再也没脸留下了,扯着儿子便走,其它人也一下子一哄而散。 “好了。”清场清得差不多,风应龙转首望向海遥“遥儿,你怎么向我解释?” “干爹”海遥忏悔地小声叫着,没来得及说什么,怒火已濒临爆发边缘的风翼天突然冷沈地开口。 “爹,用不着您教训,我亲自来!”他俊容阴沉,面无表情地一把扯过她往前走。 “天天哥”海遥不解而慌乱地叫着,他的表情好可怕! “闭上你的嘴!”他暴怒地吼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风应龙看得一头雾水,天儿和遥儿向来不是都沆瀣一气、站在同一阵线的吗?真反常,儿子吃错葯啦? 但转念一想,遥儿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印象中的天儿,脸上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遥见竟能将不动如山的天儿激得暴跳如雷?这失常的背后,不也正代表着极度的在乎?否则,不受波动的情绪又怎会激起狂涛骇浪? 第六章 “砰!”地一声,风翼天将海遥往房里一甩,再用力甩上房门。 “天哥!你干什么啦,会痛耶!”她揉揉发红的手腕,抬起头正欲抗议。“莫名其”望见他怒气冲冲的脸庞,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对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卖弄风情?”熊熊怒焰正式引爆,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整人的手段有很多种,为什么你偏要用这种最下流的方式?谁教你打扮得这么惹火狐媚来招蜂引蝶的?如果我不在场、如果发生了千百种不可预计掌控的情况,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办?你有十足的能力应对吗?这叫引火自焚,你懂不懂!” 海遥被他的狂怒给吓傻了,记忆中天哥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天天哥,你别这样,这种情况并没发生啊!何况,我也成功地整了他,酒里放了巴豆,够他跑茅房好几天了” “谁要听这个!”他忿然打断。“我在气你不知端庄!陪酒卖笑、媚眼频抛,你还有什么没做的?净学些风尘女子的轻浮身段,你是将自己当成了妓女是不是!”他气昏头了,戳入心肺的痛楚令他失去理智,一时口不择言地发泄着重压在胸口的悒郁怒火,没注意到海遥瞬间刷白的脸蛋,及浮起的莹然泪意。 “风尘女子?呵”她幽幽凄凄地一笑。“你不是就爱风尘女子的娇娆媚态吗?你自己就可以寻花问柳,我为什么不能陪酒卖笑?” “汪海遥!”响彻云霄的一阵狂吼,他忿然一掌击向木桌,应声而碎的木桌引起漫天巨响,却再也震撼不到海遥。 “这算什么?自甘堕落地拿自己和风尘女子相比,你存心想作践自己是不是?” “说话要凭点良心,天哥!”纵然极力隐忍,泪仍成串滚落。“是谁先拿我和妓女相比?是谁先用比利刃更甚的言语狠狠伤害我的?当柳映霜陪酒卖笑的时候,你会嫌她下贱吗?当柳映霜对别的男人软语温存时,你会骂她妓女吗?公平点,天哥,拿你对她千分之一的怜惜来看我,别太残忍。” “我不会骂她下贱,我不会骂她妓女,因为她身在风尘、她身不由己,可是你呢?你呢?这与怜不怜惜有何关联?她的无奈与你的主动能相提并论吗?你说这话才是有欠公允!一个云英末嫁的姑娘家,公然与男人调情、勾勾搭搭,这算什么!就算是映霜,她也不会为男人宽衣解带、对男人投怀送抱!”他无法分析自己没来由的怒火狂涛是怎么回事,一旦爆发便怎么也平息不了,他无法忍受她和其它男人谈笑风生,尤其那一幕幕亲密的画面深深绞痛了他的心,令他完全无法冷静。 海遥浑身一颤,跄退了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她幽幽恍恍地经喃,柳映霜是他的掌中珍、心头宝,不论她如何,他都有一份浓挚深情可以去包容、去疼惜,而她呢?她什么也不是,充其量,也不过是他十年前偶然在大街上捡回的小麻烦,凭什么要求他公平的对待? 一夕之间,她发觉她曾拥有过的感情是何其虚幻,他对她包容不再、宠爱不再、怜惜不再难道除了爱情之外,其余的都禁不起考验吗? 领悟的代价,是满满痛彻心扉的疼。 “风翼天,别逼我挥拳相向,在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滚出去!”她心灰意冷,别过脸再也不愿看他。 她的心寒了,彻底地寒透心扉。 “诚如你所愿,我对你感到失望!”他怒火更旺,忿忿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用力甩上门离去。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一如他浓烈的愤怒,震得海遥带泪的苍白容颜一片茫然,更震碎了她一颗浸婬在凄风寒雨中的芳心。 懊死的! 他恼怒地低咒着。房里的地板都快被他踩破了,向来惯于维持风平浪静的心绪,如今却掀起不受控制的汹涌波澜。 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他却得不到夜的静谧,浮躁悒郁的心始终得不到片刻宁静。 平心而论,他今天的反应是过于强烈了点,完全不合逻辑,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若要认真探讨根源,只能说,他受不了眼看海遥和除他之外的男人如此亲密不了海遥为了别的男人展露无限风情、更受不了她脸上的娇媚神采不是为他而绽放好奇特的感触,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无法形容连他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海遥几时成了他的“所有物”啦?占有欲强烈得离了谱,吓死人了。 冷静下来想想,他是小题大作了点,恐怕小遥会误会他借题发挥。今日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凭良心说,他自己也该负点责任。她的古灵精怪完全承袭于他的“教导有方”他行事向来大而化之、洒脱不羁,海遥的性子也是因为和他长久相处下而潜移默化,他又怎有资格再责备她的不拘小节,也许她今天的行为是太轻率了点,有欠三思,但也没严重到让他用这么重的话来指谪她。想想他早先说过的话老天,他的用字遣词是不是太伤人了? 小遥一定恨死他了。 懊悔的情绪缓缓涌现,紧紧攫住他悔不当初的心。小遥怎么办?小遥脾气这么倔,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他。 想到这儿,他开始坐立难安,顾不得夜已深沉,开了门便直奔海遥房中。 见房内烛灯已熄,他放轻步伐,试着推了推门,正好没闩上。他来到床边,俯身凝望那张沈睡中的容颜,小心地不去惊扰她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个娇俏明媚的女孩,是他疼了十年的小宝贝,他从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和伤害,打他自她口中得知她早年丧母、父亲嗜赌、在没有任何温情关爱的情况下度过了七个年头,他便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倾尽他所有的力量,不再让她尝到丝毫悲苦。十年来,他是她理所当然的守护者,不论欢笑悲伤,她总是会来到他怀中寻求慰藉,他习惯了呵护她,而她也习惯了依赖他,经年累月下来所衍生出的情感,化成了一种极自然的在乎,习惯了彼此生命中有对方的存在。 温热修长的手,无尽疼溺地抚上她清丽楚楚的容颜,直到触及冰冷的湿意,他心口一揪,食指轻轻一划,带走了眼角的幽然泪意。 “小遥,对不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他没料到,最最怜惜她的自己,竟惹哭她了? 他那番言语一定伤她很深,让向来开朗乐观的她,也不由得落下了凄楚的泪水。 此刻,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忽略海遥多久了!不知由何时开始,她总是静静地让他抒发内心最深处的每一分悲喜、与他的每一道灵魂撼动共同存在着,然而,他却不曾注意到,海遥也有喜怒哀乐、爱怨嗔痴,他试过懂她吗?他试过走入她内心、感受她的每一个情绪反应吗? 不,他轻忽了!他竟轻忽了! 他理所当然地要她承担他的一切悲喜,却忘了她也需要同等的关怀与了解,思及她前阵子曾幽幽地问他你曾真正了解过我吗? 那时,他使该惊觉她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无忧乐天的小女孩了,她也有属于她的心事与淡愁、惊觉她其实不若表面的爽朗乐观、惊觉她也有属于女子的纤柔细腻天哪!他以为她坚强、以为她大而化之,所以不曾注意言词的修饰,没想到她竟会为此而悲伤落泪。 噢,他怎能如此残忍的指责她、伤害她! 小遥甚少流泪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只有三年前他忘了是什么事了,总之又是见义勇为、打抱不平就是了。那一次,他一时大意,挂了彩回家。当然,他不敢让爹娘知道,偷偷由后门溜进来,直接找海遥帮忙。 那时,她见着他左腿血流如注,吓得花容失色,在帮他止血包扎的当口,见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隐忍许久的泪再也不能抑止地掉了下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慌了手脚,顾不得自己的脚伤,无措而笨拙地为她拭泪,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任她又瞋又怨地含泪指责他,怪他不懂得爱惜自己、怪他总令她挂心那窝心温存的感动,至今仍回荡心口,他怎么也忘不了海遥为他心疼落泪的景象。 这一回,她哀愁的泪仍是为他而落,为什么惹哭她的人总是他? 深深凝望她许久,他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放轻动作为她拉好被子后,才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悄然退去。 清晨的曙光洒亮一室,海遥轻眨眼睫,拉开被子坐起身。 她双手抱膝,幽然一叹,原本灵动的美目,如今茫然得失去了光彩。今天,肯定会是最漫长难挨的一日,少了风翼天神采飞扬的笑容伴她,她的生命似乎也显得黯然无光。 天哥一想起他,没来由的又是一阵心痛。 甩甩头,不让自己的情绪有低落凄迷的机会,她起身下了床,对镜理云鬓。手中流泻的轻柔发丝,正如她隐于心痛、凄迷难解的缕缕情丝。 只是海遥没想到,她一拉开门,陪她迎接一天开始的人竟是他! 靠坐在门边的风翼天,右手支着头,靠在屈起的膝上,人却是睡着的。 她错愕地望着他,一时间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唤醒他时,睡得迷迷糊糊的风翼天睁开了眼,直觉地朝门口的她望去,顿时间,两人默默柑望,无言以对。 “小小遥”他起身轻唤道。 她低敛着眉,低低柔柔地开口:“怎么这么早就到我这儿来?” “负荆请罪。”其实不是他早起,而是他根本就在门外待了一晚,不过,他并不打算让她知晓。 她闻言讶异地扬起眉。 “我很抱歉,原谅我昨天的口不择言,我的措辞太过伤人,忽视了你的感受,我承认,也道歉。别生我的气好吗?小遥” 望进他眼中的诚挚与歉疚,曾有的怨怼消逸了。 “不怪你,天哥。我也有错,是我的言行有欠思量,我不该出卖色相,忘了身为女子该有的端庄矜持,你的训诫是对的。” 风翼天温柔她笑了。“那么昨天的事就一笔勾销,我们尽释前嫌、重修旧好?” 他朝她伸出小指,她也毫不迟疑地以手指勾住它的。 “重修旧好。”她肯定道。 他无尽怜爱地抚着她黑缎般的发丝,庆幸着昨天自己没在一怒之下一掌挥向她,否则今天他一定会万分懊悔、恨死自己的。 但,那般不舒服的酸涩滋味如今仍清清楚楚地存在心底,挥之不去,令他不由自主地出言道:“小遥,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男女毕竟有别,别对其他男人有太过亲密的行止。” “我懂。你该相信,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 “我相信。” “天哥”她拉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吗?”他扬眉轻问。 “昨天我那样的装扮真的很难看吗?难看到令你反感?”她嗫嚅着低语,小小的头颅垂得好低。 风翼天先是一愕,继而愉悦地低笑出声。“小丫头!你在想什么呀!” “不是吗?”闪着疑惑的大眼天真而惹人怜爱。 “当然不是。昨日的你妩媚娇艳,能令全天下的男人心猿意马,但是我不喜欢看一群狂蜂浪蝶望着你流口水的情景。我所疼爱的那个小遥无邪而纯真、令人怜惜,所以,不管你装扮得多美,我还是独独钟爱印象中灵巧天真的你,懂了吗?” 细致的容颜染起娇美的红霞,她低眉敛眼,羞涩地道:“我知道了。” 迸人曾云:女篇悦己者容。如今,她别有一番领悟,女人之所以渴望自己拥有无双姿容,也许为的就是留住自己心爱男人的目光吧! “乖孩子。”他赞许地道。“这样吧,为了对昨晚的事表达歉意,我舍命陪君子,今天整日伴你游尽苏州各处美景,如何?” “不上倚翠院报到?”她微带酸意地挖苦。 他瞪了她一眼,对她这么好还取笑他。想板起脸,最后却仍让疼惜的笑意泛滥。“不,柳映霜哪有我的小遥重要。” 笨蛋才信他!但女人的心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明知这话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她们为此而芳心痴醉。 近来她是不是灾星当道?怎么老是灾难连连,不找麻烦,麻烦都会自动找上门来。 “天哥。”她轻轻扯着风翼天的衣袖,很忏悔兼惭愧地往他身后躲。 风翼天无奈地翻着白眼,怎么才一出门就被围堵,衰到家了。 “好狗是不挡路的,吕公子难道连这种道理也不懂吗?” 没错,正是那位遭海遥戏弄、比猪还笨的吕大公子全少爷咽不下这口气,报仇来了。 几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彪形大汉正凶恶地盯住他们,为首的吕世全气焰高张地向他们示威。 “劝你少逞口舌之快,免得待会儿乐极生悲。” 风翼天对他的话不予置评。“阁下有何指教?” “不关你的事,闪一边去,我找汪海遥” 啧,给他几分颜色,他倒开起染房来了。风翼天正欲出言,海遥扯扯他的衣袖,探出头来。 “天哥,祸是我闯出来的,让我自己解决。” “好吧!”他耸耸肩。反正有他在场,绝不会让海遥吃亏,更不会议吕世全嚣张过了头。 “好了,请问吕公子有何贵干?” “昨天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吕世全顿了顿,一双贼眼垂涎地在她身上溜呀溜的。“你答应嫁给我。” 海遥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反问:“我可不可以请问这全天下的男人是不是死得差不多了?” 听不出她影射之意的吕世全回以茫然的表情。 她忍不住抬首望向风翼天,两人同时为他的愚蠢而叹息。 “既然没有,那么我有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吗?”好无聊哦,他笨死了,一点也不好玩。 “你!”真是值得欣慰,他蠢虽蠢,总算也弄懂了她的嘲讽之语,也如海遥预期般的马上恼羞成怒。 一旁的风翼天听不过去,忍不住出言道:“小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全死光了,你也不能这么饥不择食啊!大不了我娶你嘛,何必这么虐待自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海遥帘娇客赧红,羞涩的云霞飞上双颊。 “你不答应?”吕世全气得脸红脖子粗,叫嚣着。 “我说吕大公子,你还真不怕死耶!难道你还没认清我家小遥的真面目吗?想娶她也得你有这个本事能镇得住她,我想你也不希望成亲没几天,一屋子上下被她搞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吧?还有你,上回被她整得灰头土脸、惨不忍睹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新郎倌成亲不到三天就呜呼哀哉了。” 什么话?好过分。但海遥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确是一针见血,实在得没话讲。 “这就不劳你多事,我就是要娶她。” “那也得看人家要不要嫁你呀!”受不了,居然还有人比他更嚣张。 “我是没意见啦,只要我大哥答允使成。”海遥无所谓地说着。 吕世全自是将其当成了暗许,忙眉开眼笑地唤道:“大舅子” 就有人可以这么厚脸皮,风翼天蹙起眉头。“我答应了吗?” “令妹都没意见了,你”“我有意见,而且有一大堆。你要想娶海遥,除非世上没有我风翼天。”他要是能容许海遥嫁给这个烂痞子,他就不叫风翼天! “你的意思是,你不答应?”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蠢得直可与猪媲美,但还不至于听不懂人话吧?” 海遥一脸认同。 吕世全立即恼羞成怒。“那你们昨天害我颜面尽扫、当众出糗的帐又该怎么算?如果你不答应嫁给我,就别怪我为昨天的事讨回公道。” 没错啦,小人便是这样,真会记仇,直想着要报复和挣回面子。 若不是顾忌着海遥在场,对于他的一再寻衅,要在平时,风翼天早挥拳相向了,哪还容吕世全蛮横嚣张这么久。 话不投机半句多。风翼天顿时心生不耐,再也无法忍受有人觊觎海遥的情境。难以言喻的悒郁躁闷攫住心房懒得再和他多费唇舌,他拉起海遥转身就走。 “站住!” 吕世全不由得怒火高涨,风翼天不将人放在眼里的狂妄神态,任谁都会恼羞成怒的,于是他向身旁五、六名壮汉示意,霎时齐飞的拳脚一致攻向他们,反应迅速的风翼天立即将海遥推离危险地带,单打独斗,只身应对。 “哇!你玩真的啊!”他一边应付眼花缭乱的攻势,一面分神留意海遥的状况。 若不是怕伤及海遥,这些状况对他而言是游刃有余。小时候古灵精怪、整人工夫一绝,为防心有不甘的人前来报复,拳脚工夫自然马虎不得,但此刻因为有所顾忌,挂心海遥的他,自然无法如常般流利地施展身手。 海遥也不逊色,冷静沉着地面对袭向她的所有攻击,其实风翼天也明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在他身边跟了十年,她的武学素养还能差到哪里去?只不过风翼天始终将她保护得太周密,让她完全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这也就是风翼天说吕世全罩不住她的原因,打小至今,她整人的功力堪称一绝,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也只有风翼天而已,在他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她女红针黹一窍不通,倒是舞刀弄剑出了心得,所以啦,想娶她的人,若没有三两把刷子,要是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小遥会将夫君给打死也不是件多意外的事。 “喂!欺侮女人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他反应灵敏地挌开差点挥向海遥脸上的拳头,顺便送对方一拳。 “你少瞧不起女人了。”海遥不服气地回嚷。 “闭上你的嘴,汪海遥”没事干么强出头嘛,笨女人。 “我才没”头一扭,她瞪大了眼,呼吸几乎停顿,他身后风翼天全副心神都投注在海遥身上,以致降低了自身的警觉性海遥想都不想,毫不迟疑地投向他怀抱,在他错愕的当口紧环住他再旋过身去“小遥”风翼天惊痛地喊出声来。 吕世全手中的匕首划过她纤细的肩头,刺目的血红涌出,吓傻了一干人等。 本来吕世全只想给他们一点小教训,为自己出口气,无意将事情闹大。如今这情景他也惊呆了,忙与他的几名小喽啰们拔腿开溜。 “天哥”她蹙起娟细的柳眉,肩背传来的尖锐痛楚使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闭嘴!再多话我就打你屁股。”他迅速揽抱起她,往家里的方向奔去。 喂、喂、喂!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她为了他而舍身相救耶!他不知感恩也就算了,摆那阴沉的死人脸想吓谁呀!不知好歹的蠢男人。 但,此刻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力气提出抗议她痛晕了! 第七章 他们由后门偷溜进家里,暂时躲过了父母的盘查。 见殷红的鲜血不停地出海遥身上涌出、染透了衣衫、染湿了他按在伤口上的手,风翼天心如刀割,这道伤,比烙在他身上更令他痛不堪言。 将她小心放在床上,他气急败坏地匆匆取来伤葯和市中,探手就要解她衣裳。 “喂、喂、喂你干么!”海遥花容失色,吓得退到床角。 “笨丫头!再给我任性试看看!”他一把扯过海遥,心急如焚的他实在没能想太多,更不曾思虑怀中的女孩与十年前的黄毛丫头有何不同。 “你笨蛋不行我”她在心中不下千遍地咬牙骂着这个少根筋的呆子,然而肩上传来的剧疼已令她浑身乏力,再也挤不出多余的力量来反抗,只能又恼又呕地眼看着他为她宽衣解带手忙脚乱地解开她襟前的衣口,眼前撩人遐思的旖旎青光足以令所有身心健全的男人神魂颠倒、血脉贲张,但满心系念着她肩上那道令他心痛的伤口的风翼天却不曾留意到这么许多。只粗声命令道:“趴好!”见她张口欲言,他赶在前头说:“再多嘴我真的会揍你!” 海遥好委屈,满心不情愿地依言趴在他的大腿上。 大坏蛋!好心救他不感激也就算了,扒光她的衣服她也可以不计较,但是以恶势力欺压弱小地凶她就很不可原谅了。 不过,此时的情况实在让她没办法计较太多,由肩头延至背上的伤口此刻正如火般灼烧,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她的每一根知觉神经。 “啊痛、痛好痛”她楚楚可怜地低叫,盈盈水光在眼底闪动。 “活该,谁叫你皮痒,痛死算了!你以为你在干什么?试验刀口和你的皮肤哪一个比较坚厚是不是?还是你以为你已经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本事?笨丫头!”他气呼呼地吼道,但写满痛怜的眼神却泄漏了太多的真实情绪,手中敷葯的动作也益发轻柔。 “你以为我爱呀!你以为我活得不耐烦呀!要不是为了你,我”她愈说愈委屈,伤心的泪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笨蛋!”他又气又怜的低骂。“傻小遥,你难道不知道,我宁可这一刀落在我身上,也不愿你代我承受任何危难吗?小笨蛋!” 他汹涌的怒气,针对的其实不是海遥,而是自己。他无法原谅自己竟让海遥受了伤,而且还是为他而承受,他恨死自己了! 他在自责,也为她心疼,海遥懂。 “天哥,”她怯怯地叫道,努力想抬首看他。“别这样啦,又不是很重的伤。” “别乱动。”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伤口。 啧,没事把一张俊脸臭成这样干么?想吓谁呀!瞧他一双剑眉都快打成死结了。 直到完成手中的工作,后知后觉的他这才僵了一下,俊容迅速胀红,尤其在他发现自己的手正停驻在凝脂般的赛雪冰肌上,而靠在他腿上的窈窕佳人衣不蔽体、兜衣下的无限青光若隐若现、一览无遗,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与他大腿相触的肌肤那令人发狂的玲珑曲线老天!他在干什么呀! “小小遥”他低哑地经唤。 懊死的!他竟忘了小遥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傻气、老爱黏在他身上的小丫头,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姑娘,眼前呈现出的是足以令所有男人欲火沸腾的惹火青光,怎么样也和小丫头划不上等号,而他却在情急之下,如小时候一般无所顾忌地脱她衣服噢,要命! 他的情绪转折,她察觉了,慌张地忙起身,然而见着他瞪大眼睛、傻住了的模样,她就知道又错了。 “色狼!你去死啦!”她一脚将看傻了眼的他踹下床去,想独自着装,但“唉哟”牵动伤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怎么了?”本已旋过身去的风翼天一听,又焦急地回过身来。 “好痛!”海遥痛得泪又差点溢出眼眶。 “我帮你穿。” 那不就让他看光、摸遍了!她大惊失色。“才不” “我不容许拒绝。”说完,他接手她未完的着衣动作,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力忽略不经意的指尖碰触所带给他的心神荡漾力使脑海呈空白状态,别有太多罪恶的遐思他从来都不知道正人君子这么难当,柳下惠不是圣人就是非人,他决定今后要好好给他崇拜一下。 “好了。”扣上最后一颗衣扣,他生平最艰难的任务终告完成,背过身去努力作了好几个深呼吸,体内的騒动总算稍稍平缓。 “天哥?”单纯不解人事的海遥,不明白他的压抑,困惑地低叫着。 他回过身来,凝望着她本来苍白而无血色的脸庞染上淡淡红晕,他心疼莫名地经抚着柔嫩的娇美容颜,轻问:“伤口还疼不疼?” 她轻轻摇头。 “答应天哥,今后要好好爱惜自己,别让我挂心,嗯?” “嗯。”是的,她会为了他好好珍惜自己,即使他的生命不是为她而燃烧,她仍执着,只愿为他而活。 望着镜中那张细致柔美、却带点苍白的绝色容颜,柳映霜漫不经心地梳着如云长发,对于映在菱花镜中的无双姿容,她苦愁地颦起柳眉。 红颜多薄命,如果她能生得平凡些,是否人生便会顺遂许多,不再有辛酸、坎坷以及磨难? 女人皆愿多娇,可知令人羡慕的绝色颜容却是她的无奈?她多愿自己能生得平凡无奇、不惹人注目。 昨日,一名嫖客藉酒装疯,欲强行一亲芳泽,情急之下她朝他脸上泼了一杯酒,却浇不醒色欲熏心的下流男子,她奋力抵抗、闪躲,吓得手足无措,乱了方寸。幸而,石靖韪及时赶到,为她化解了危机。 这种情况,她其实早就该习惯的,对于风尘女子,没有多少人能抱持尊重态度,所谓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在他们眼中只是故作清高、吊人胃口,骨子里同样是下贱的妓女,一丘中的貉没有高贵低贱的分别,只要有钱就能轻狎玩弄这是她心底最深的悲哀,她无力为自己辩解什么,从沦落风尘开始,曾有的骄傲与自尊早已腐蚀殆尽,情势逼得她无法保有太多的尊严。 柳映霜呀柳映霜,这是你的命,你就该认命! 她总是如此告诉自己,然而每当面对石靖韪,命运却无情地一再提醒她,你错失了什么、你错失了什么石大哥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自己原来不若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望着石靖韪、想着石靖韪,她发觉原来他是拿生命在珍视着他、牵念着他,每每狠着心肠劝着自己放弃时,总会惹来椎心刺骨的疼。 他固执地不听从她的劝告,一次又一次踏进倚翠院;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更一次又一次地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一池心湖;一次又一次地让她为了他而矛盾挣扎、苦受煎熬如果她够老实,她该承认自己根本就言不由衷。若真希望他别上倚翠院,从此两不相见、再无瓜葛,她可以坚持不见他,让他死心的,可是她又做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推翻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心,放纵自己的感情深深沉沦。 柳映霜,你太不应该了!若真爱他、真为他好,你就该彻底斩断一切,而不是口是心非地任感情凌驾一切,置两人于进退两难的煎熬中。 她戚然一叹,才刚起身,侍女小春正巧挥帘而入。 “柳姑娘,有人要见你,尤嬷嬷要我来问你一声!” 昨天那个轻浮下流的男人真把她给吓着了,尤嬷嬷体贴受了惊的她,让她安心地休息几日,于是她便交代小春,除了风翼天,她谁也不见。 “可是那个人是石公子呢!” “石公子”三个字,令她心头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努力稳住心湖波涛,她沈静地道:“我下去。” 她拾级而下,楼阁下的颀长身影使得她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石公子,你来得真早。” “霜儿!”他苦恼地蹙起眉。“你一定得这么疏离冷淡地对我吗?” 她逃避什么似地别过脸。“石公子说笑了,青楼女子只管卖笑,岂敢得罪恩客。” “霜儿”他愁苦地喊道,不知该拿这个固执的小女人怎么办。 半晌,他无奈地放弃,改了个话题,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昨天的情况一定把你吓坏了,有没有怎样?” 她苦涩地一笑。“公子所谓的怎样指的是什么?有没有受伤?还是有没有” “霜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惊诧而痛心地阻止。“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心口狂跳了一下,她退了好几步,别过身去。“公子言重了,花钱到了这儿便是想寻个快活,哪谈得上什么折磨。” “够了霜儿!你究竟想逃避到几时!”他激动地扣住她的纤肩,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男子,之所以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到这里来,为的只有一名柳映霜,只有你!你难道感受不出我有多在乎你、多” “住口!别再说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她急忙打断他,一脸惊乱。 他也急了,耐心已全然用尽。“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会不会后悔!” 说罢,他迅速将她拉入怀中,俯下头印上她颤抖的朱唇,热切地汲取令他心魂震动的缠绵滋味,感受着两小交融的旖旎缱绻。 她想挣扎、她告诉自己她该挣扎然而,她抗拒不了,这种亘古遥系的深情缠绵,令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一刻,她愿在他怀中化成一缕轻烟,永远与他魂梦相依,再也册需分离酸楚的深情冲击心扉,两滴无怨无悔的清泪静静滑落颊边。 石靖韪一怔,止住了动作,凝望她泪痕犹存的丽容。“霜儿,你”她慌忙推开他。“不,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听,挫败地低吼道:“这就是你的结论!我石靖韪会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我会弄不懂自己的心意就莫名其妙地吻一个女人?霜儿,我爱你呀!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看清这一点!” 柳映霜闻言,震惊得面容惨白,好半晌难以成言。 “你你不!这不是真的,你错了你并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只是将我当成了心中思念多年的霜儿,这只是一种移情作用,你想念她,所以我不是她不是你错抛了一片情” “柳映霜!”他恼了,吼道:“你是不是七年前的霜儿你自己心里有数!没错,七年来我始终对小霜儿念念不忘、挂心不已,但爱你绝不是移情作用,不管你是不是她,我爱的就是你,我不容许你有自己是代替品的念头,更不容许你如此侮辱我所付出的感情!” 一口气吼完,他望着她苍白带泪的容颜,不禁又气又怜地拥她入怀,心折地低叹。“也只有你,才会令我爱疼了心,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别说”她无力地摇着头,残存的理智犹作困兽之斗。 这满是柔情的臂弯令她深深依恋,只想永远沉醉、不再费心抗拒,多想就这么偎着他到地老天荒,然而能吗?这样的念头能被允许吗? 她心头好乱,一边是令她沈溺的感情,一边是尖锐地鞭笞着她的理智她该怎么办? 她心慌意乱地推开他,步履不稳地往楼上奔去。 “霜儿!”石靖韪焦虑地急唤道。 “别问我,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给我一点时间,三天后我给你答案。”语毕,纤柔的身形隐入楼阁之中。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柳映霜不下千遍地自问着。 石靖韪的情意令她芳心欲碎,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投奔他怀中,将一切抛诸脑后,但是她偏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她配不上他! 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但如果这段情带给彼此的是伤害,那便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了。她也许可以不顾一切,但却不能想想他可能会面对的一切,别人会怎么说他呢?他的家人又将会如何激烈地反对? 别人会说他的女人是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他的家人会怪他堕落、没出息届时,他们的深情只会换来无尽痛苦,她何忍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不!再怎么痛苦,她都必须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系念,让他对她彻底死心,必要时,她不惜让他恨她! 心口狠狠抽了一下,泪意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说过她玉洁冰清、令人心折;他说过她傲骨冰心、出尘绝俗如果,他发现这一切只是个假象,在美梦幻灭之后,他还会爱她吗? 轻咬着下唇,在盈然泪意中,她下了个痛彻心扉的抉择。 向晚的夕阳,美得醉人。 石靖韪踩着落日的余晖步入倚翠院,心中所想的是,今后他可有幸与霜儿朝夕相依,一同迎接清晨曙光,也一同目送落日西斜? “石公子,柳姑娘请你上楼。”婢女小春尽职地传报。 “上楼!”他诧异地挑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柳姑娘等你很久了。” 依她以往的作风,就算再熟识的男子,她也会让他退于阁楼之外,为何石靖韪满腹狐疑,半带犹豫地上了阁楼。 “霜”正欲叫唤,眼前所见的娉婷身影令他呆了住,所有的话全便在喉间。 “来啦,请坐。”柳映霜巧笑嫣然,轻移莲步迎了上去。 这石靖韪差点反应不过来。呈现在眼前的女子,一袭云朵般的轻柔丝绸覆在雪白如凝脂的光滑肌肤上,若隐若现的兜衣下,有着撩人遐思的无尽青光,这般娇媚的她,是怕不曾见过的。 “凡么呆,我备了酒菜,不愿与我共饮一杯吗?”她娇嗔地说着。 “呃?”他收摄心神,努力吸收这一切,确定他的眼睛没问题,这一切也不是幻象后,才傻傻地任她牵着他落座。 “来,我敬你一杯,就当祝我们两心相依,浓情至白首。”水嫩的皓腕轻抬,将盛满的酒杯递到他唇边。 这就是她的答案?该欢呼雀跃的,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总觉怪怪的,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霜儿?”他接过酒杯,疑惑地望着她。 “喝呀!怎么不喝?难不成你不希望我们情系一生,缠绵终老吗?”她颇为嗔怨地睨着他,小手撒娇地搭上他的肩头。 石靖韪皱起眉头,不习惯于她笑来的转变,他所熟悉的霜见不会有这等过于轻佻的行止。 “霜儿,你究竟怎么了?” 按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来不及探究。 “没有啊,我哪有怎么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生能得有情郎,是我莫大的福分,高兴都来不及了,还能怎么了?” 不,她没说实话,眼前的一切让他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正欲出言,她已先他一步说道:“哪来这么多的胡思乱想,我敬你,这一杯你要不喝我可不依。” 凑到唇边的酒杯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得饮尽。 细嫩的红酥小手顺势攀上他颈项,柔弱无骨的纤盈身躯整个倚靠在他身上,她以极挑逗的姿态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轻道:“今夜,我属于你。” 石靖韪浑身一震,电击般地拉开她,整个人跳离一大步。“霜儿!” “怎么,你不要我?”她轻跺着脚大发娇瞋。 “愈说愈离谱。”他沈下脸。“霜儿,别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来着?”她再度软软她恨向他。“我可是说真的。” 他眉宇蹙得更深了。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眼前的柳映霜让他好陌生,打从他进房开始,她就对他极尽贝引之能事,他一直努力忽略,说服自己太多心、太过神经质,但是现在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的确不对劲。 “霜儿,我不喜欢你这样,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把你的心事交给我,别用你的方式逃避问题,我只要求你用真实的妯面对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对不对?” 柳映霜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不投入他的怀抱放声痛哭,在听了他这番真情至性的言语后,维持几乎溃散成沙的伪装已是难如登天的艰巨任务,天晓得她是多么地爱他,多么愿意将她的一切交付到他手中,让他为她挡风遮雨,永远在他怀抱中当个纯真无邪的小霜儿,相依到天涯的尽头然而这只能是奢求,现实的残酷,让她不得不痛彻心扉地连奢求也一并割舍。 “什么心事、逃避的,我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良辰美景,说这种杀风景的话做什么,你真正该想的,是如何与我度过这属于你我的一刻。”她将他偎得更紧,娇媚地说:“今晚留下来好吗?” “你!”他震惊地盯着她,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回报郎君深情啊!以我一介风尘女子的身分,能得到你的深情,我所能做的,只有用自己来回报。”说着,带媚的柔美滑向他的衣襟,轻巧地为他解着衣扣。 懊死!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住手,霜儿!”他又惊又痛地低吼。“你怎能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感情,令一段唯美的深情蒙尘染瑕,你明知道我” 映霜竟拿她的身体当作感情的回报!她究竟将他当成了什么?爱情怎容她当买卖般如此交易! 所有的哀伤与泪珠她悄悄往灵魂深处藏,强自绽出一抹灿如春花的笑容。“为什么呢?男人吐露情话的真正目的,不正是渴望一亲芳泽吗?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我不信你不曾有过要我的念头,现在我顺遂了你的心意,你还犹豫什么?” “我是想过、我是打定主意今生只要你,但是不是这种情况,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我不要一夜春风,不要一段露水姻缘,我要的是生生世世的深情缠绵、相知相许,我要的是与你白首偕老、共度今生为什么你不懂,为什么你要这样伤我的心”他的心好痛!挚爱的霜儿不该是这样的,她纯洁无瑕,学不会狐媚女子的放浪身段,曾几何时“石公子真是清高,只可惜你白白美化了我这名风尘女子,如果让你失望了,那真是抱歉,一名青楼伶妓,你还指望她能高贵到哪里去?身体的交易是所有烟花女子奉行的准则,不然你还以为我能圣洁到什么程度!”嘲讽的语气中,有一抹难察的苍凉与悲戚,只是,石靖韪却不曾注意到,他所有的感觉已让心痛占满。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女孩”他真的不会想过,也不曾这么看待她,为什么她要如此作践自己?莫非真是怕想得太过唯美,当年那个清纯无邪的霜儿,早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逸无踪,她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其实,就算梦幻破灭也没多大的差别,我们仍然可以共同编织浪漫的夜晚,何妨继续将我当成你深爱的女孩?”说着,她当着他的面卸下飘柔的雪纱,将令人意乱情迷的撩人春景大胆呈现于他的面前。 “不,你错了,错得离谱!”他毫不眷恋的甩开她,心已寒透。“你令我感到痛心,这样的你,再也不值得我爱了。也许是我的想法太过天真,我以为你出污泥而不染,以为你傲骨冰心,却没想到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再怎么样也摆脱不掉风尘习性,我不该盲目地让爱情蒙蔽理智,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深深吸了口气,他抑住满怀的悲哀与痛楚。“你继续过你朝秦暮楚的日子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他强迫自己狠下心,踩着决然的步调再也不愿回头地大步离去。 仓促离去的他,并没瞧见身后的她眼中浮起椎心悲痛的泪雾。 他走了、他再也不会来了她虚软无力地跌在地板上,任狂涌的绝望哀伤将她包围。她一手毁掉他对她全然的爱恋,做法绝得让他完全没有回头的余地,她成功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一丁点如释重负的感受,反而只感到前所末有的悲绝? 石大哥,我好爱你,你知道吗?就因为爱你太深,所以我别无选择地让你恨我,再多的苦,我独自承受,只盼多年后,你能明白我这片心、了解我为何会用这种方式爱你 第八章 在风翼天无微不至的殷殷照料下,海遥的伤复原得极快,虽然海遥受伤的事在让父母知悉后,他无可避免地被削了一顿,但海遥的极力维护,让他免受风应龙的责罚。 从受伤到复原,近一个月来风翼天足不出户,成天寸步不离地绕着海遥打转,那般温柔又傻气的关怀,令她在好笑之余,更有着窝心的暖意。 她必须承认,这道深得吓人的伤口之所以愈合得达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全是风翼天的功劳,他不仅按时提醒她喝葯,连叫婢女替她换葯包扎的时辰都计算得比她还准确,他是真的将她挂念在心,她也为此深深感动着。 伤愈后,她想起前阵子前来探问她伤势的石靖韪自己心事重重,清朗的星目覆上一层落寞与凄苦,究竟是什么事困扰着他呢? 她问过他,但他只敷衍着要她安心养伤,其它以后再说。风翼天又盯她盯得紧,半步也不让她乱跑,更别提到石家向石靖韪问个水落石出了。 好不容易,她等到了风翼天的许可,随即刻不容缓地朝石府奔去。三人打小一块长大,感情早已密不可分,点点滴滴累积的兄妹情更甚至亲手足,相对的,石靖韪对她的疼爱也绝不亚于风翼天。 “石大哥。”她在花园的心亭子中找到了百靖韪。 “你来啦?”他伸手迎向她,另一手极自然地抚上她红润的嫣颊。“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伤口好了吗?” “早就不要紧了,怎么你和天哥都一个样,紧张兮兮的。” “我们是关心你,不知好歹的丫头。”他怜爱地经点了一下她俏挺的秀鼻。 “哼,少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石大哥,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她直勾勾地瞅住他,直接导出话题。 他微微一震,松开了手则过身去。“要我告诉你什么?” “少明知故问,当然是你悒郁寡欢的原因。” “我”他迟疑了一下。“你还年轻,不会懂的。” 她不苟同地反驳。“不说说怎么知道。” “那么我问你,对于爱情你懂多少?”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海遥显然错愕了好一会儿。“你遇到感情上的困扰?” “是的,我以为她值得我爱,没想到”他沉沉一叹。“她太让我心寒。” “愿意说来听听吗?也许,我能给你一点意见。” 他无法告诉海遥,什么意见都没用了,他已心灰意冷,更对映霜失望透顶。但,他仍是缓缓启口:“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很多年前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在举家迁居到苏州之前,我一直住在扬州城中,她是我邻家的一个小妹妹,才十三岁,清纯天真、惹人疼惜,她老爱在我身边打转,以着甜美柔软的语调唤我一声大哥,我怜她、惜她,用我全部的心力疼爱着她,直到我必须随父母离开扬州的那一天,她哭红了双眼,离去前仍依依不舍地紧紧拉着我的衣袖,深切地叮咛着我,要我不许忘了她。” “我父母见她这般,于是信口说:大不了等你长大,让咱们靖韪娶你当媳妇儿不就成了?没想到她居然重重地点头,认真地应允临去之前,我抄了首诗赠予她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并承诺着永不忘怀于她。却没想到,在两年的书信往来之后,她却绝了音讯。后来我也曾回扬州向人打探她的消息,不过听说她家经商失败,她和她的妹妹从此不知去向。 “七年了,我不知道过往的一切她还记得多少,但我却信守了承诺,多年来不曾将她忘怀,直到数月前与她重逢,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是思念过度的幻影。同样的芳名、酷似的容貌悉的情悸然而她却矢口否认,我怎么也想不透,为何她不愿坦承与我相识的事实?” 听到这儿,海遥这才恍然大悟。“你口中的她是柳映霜!” 石靖韪的默认根本是意料中的事。难怪三人在倚翠院初见柳映需时,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早在那个时候,她就该猜到他与柳映霜是旧识才对! “那么,你今日的悲苦,为的也是她吧?” “再见她,她清新依然、纯洁如昔,我以为冰心傲骨的她,会是我今生唯一的爱恋,却没想到她变了污秽浊乱的烟花之地让她丧失了纯真本性,她再也不是七年前的她,我是那么深切地变着她,偏偏她却当着我的面卖弄风情、举止轻佻,甚至还我怎么样也不敢相信,她竟会这样作践自己,我尊重她、怜惜她,为什么她不肯尊重自己、爱惜自己!我真的好痛心,莫非风尘女子皆是一个样?没有一个值得人爱吗?” 听着他椎心倾诉,七凑八凑,海遥已大致听出了个大概。“你是说,她对你投怀送抱勾引你!” 他沈痛而艰困地点了一下头。“她明知道我是拿我整个生命在热爱她,却偏要曲解我对她的感情,用下流婬秽的眼光看待它这教我如何原谅她!” 海遥托着腮,陷入沉思。 “等等,等等!这不对劲。”她摇头晃脑,认真思考着某项推测的可能性。 “石大哥,我问你。”地无比认真地望住他。“就你对她的认识,你当真相信柳映霜会是这种轻浮放浪的女子吗?” 眼中的痛楚一闪而逝。“我宁死也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却是这么清楚的摆在眼前,我” “好了、好了。我了解你的意思,这就够了。”她手指无意识地经敲桌面。“我必须很不客气地告诉你,你误解柳映霜了,我也不相信柳映霜会是这种不知庄重的女子,否则你也不会变她爱得这么痴了,对不对?一个人的眼睛最不会说谎,我也见过她,她清澄的眸光在在说明,她有着飘逸澄净的灵魂。别太快下定论,这事有待商榷。你自己想想嘛,一个向来洁身自爱的女孩,却在瞬间换了个面貌,若说转了性,也未免快得离谱,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尤其对像是你。” “什么意思!”他心弦倏地紧绷起来。 “如果”她沈吟着道。“她是刻意要使你轻视她有没有这个可能?” 他大为惊骇。“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要问你呀!”海遥忍不住要叹息,为什么男人都这么粗枝大叶、笨得要死?一旦面对感情的事,就迟钝得与低能儿无异,风翼天已经够傻了,没想到眼前的男人更呆! “石大哥,人家柳映霜如果真的有心要接受你,又怎会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就是七年前那个与你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既然她否认,定是有她的苦衷存在,若是因为这样,她便计让你对她死心,那也不是多么意外的事。所以,你自己说好了,你眼中所看到的可信度能有多少?” “为什么她为什么宁可让我恨她,也不愿接受我的感情?”他喃喃自语问着,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疼! 见他这样,海遥看了也难过。“这样吧,我帮你去探探她的心意,看看她对你究竟有情抑或无情。” “谢谢你,小遥”他感激地握住她的手。 “小事一桩,跟我还客气什么。”顿了顿,她半带犹豫地抬首望他。“如果她心里头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你,你承不承受得了?” 他一怔。“怎么这么问?” 因为风翼天也她摇头含糊地带过。“没什么。” 柳映霜真幸福,能有两个这么好的男人真心怜爱着她,而自己却她真的好羡慕她! “倚翠院!”风翼天难掩诧异地低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人家就是想去嘛!”海遥撒娇地址他衣袖。“好啦,你就带人家去一次啦!” “你已经去过一次了。”他很无奈地提醒。 海遥吃错葯啦?怎么今儿个这么反常。以往他只要上倚翠院找柳映霜,她就会摆出一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晚娘脸孔来面对他,如今却主动提出上倚翠院的要求,还以少见的柔情姿态向他撒娇怪哉! 难怪有人说女人善变,他大概永远都别想摸清女人的思考模式。 “不管,要去就是要去。”耍赖到底了。 “好啦,反正我也很久没去找映霜了,怪想她的。” 海遥倏地沈下脸。大色鬼!狈改不了吃屎! 见她有了翻脸的前兆,他忙道:“喂、喂、喂,这回可是你自己提议的,别搞不清楚状况哦!”他实在怕死了海遥赌气不理他。 “知道啦,我没这么不可理喻。”办不到无理取闹,她只好对自己生闷气。 一直到两人进了倚翠院,一路上她对他老是爱理不理的,令风翼天不禁无辜地自问:我招谁惹谁了? 女儿心,海底针。他恐怕这辈子都别妄想能弄懂海遥的心思。 不过,幸好有温柔婉约又善解人意的映霜能化解他的一腔郁闷,才不至于使他太过心理不平衡。 柳映霜在园中亭子里备好酒席。招呼过两人后,便让风翼天拉着赏花去。 可恶!这什么意思啊!海遥气呼呼地瞪着不远处两两相依的俪影,尖涩的刺痛直穿心扉。 准备一桌酒菜给她,然后把她丢在小亭子里就安置妥当啦!好一个见色忘妹的风翼天,自个儿顾着和佳人浓情蜜意,她倒像是多余的,混蛋、恶劣、大色狼! 他究竟要她为他伤多少次心才够!可恶,不解风情的大白痴!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就是感受不到,是不是要我心碎了、心寒了,你才会觉醒? 她愈想愈难过,见风翼天柔情无限地捧着柳映霜的脸,神情专注地凝望她接下来他会做什么!亲吻她吗?该死!混帐风翼天! 她再也不愿看下去,怕自己无法承载更多痛楚的心会碎成片片,再也愈合不了。 扭过头,目光不经意触及桌上的酒杯,她冲动地一口饮尽杯中的辛辣。 “哇!”她不住地轻咳,猛吐小舌头。“难喝死了!李白肯定是大白痴,酒有什么好喝的嘛,笨蛋!” 避他,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定能麻痹。她赌气地斟了酒杯,一再狂饮。 “什么一醉解千愁骗人!全都是骗人的!”她喃喃说着,悲楚的酸意揪紧心房,泪雾渐渐模糊视线。“我只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失意人仍旧失意,断肠人依然断肠” 两滴清泪滑了下来,她像要麻痹什么似地一饮再饮,如果能让悲苦的心好过些,她愿图个一醉。 前方的风翼天不曾注意到亭中海遥的异样,与柳映霜流连花间交心相谈。 “映霜,你有心事。”没有任何疑问,是肯定句。 “哪有,你多心了。”她掉开目光,不敢迎视他透视般的犀利目光。 “你没说实话。”他扳过她的身子,深幽的目光上下审视她,最后定定地停在她清丽的面容上,疼惜似地以手抚上地台忧带愁的柔弱脸庞。“才一个月没见,你瘦多了,虽然娇美依然,但你不快乐。” “我没” 他摇摇头,阻止她说下去。“别急着否认,你的眼睛泄漏了太多的心事,隐含其中的愁思太深、太浓,瞒不了我的。映霜,别对我强颜欢笑,如果有苦,?*党隼窗桑以敢馇闾绻肟蓿乙苍敢馀阕拍悖文惴12埂!?br> “风大哥”她难掩凄苦,泪意盈然地望向他。 风翼天一阵叹息,怜疼地将她圈入怀中。 她再也隐忍不住,悲悲切切地经泣出声。“为什么老天待我这么不公平,如果注定了我没有爱人的权利,就别让我认识爱情,为什么要让我处在想爱又不能爱的煎熬里饱受苦楚” 映霜恋爱了?是谁? 震愕的风翼天本以为自己会感到心疼、感到深受伤害,可是为什么他唯一有的感觉,只是对她的不舍与心疼? 他轻拥着柳映霜,自己也深深迷惘着。 “告诉我,映霜,那个人是谁?他负了你吗?还是他对你不够真,令你伤了心?” “不,不是这样他很真、很深情,更愿包容我的一切,可是可是我不够好”她泣不成声,彻底在风翼天怀抱中哭出了积压好久的悲苦。 他拢起眉宇。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够好? “映霜,你说清楚。” “我石大哥这么好,我配不上他,我的身分会辱没了他再相爱又如何?我什么也不敢奢望。” 石大哥?莫非是靖韪? 好象有点懂了。“映霜,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在爱情的世界中,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它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它不讲条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要妄自菲薄,你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值得人爱。” “可是我的身分不!我不能” “固执的女人!”他忍不住又想叹气,心知要说服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 目光随意一瞥,他瞪大了眼。“该死!这笨女人在干什么!” 柳映霜被他的吼声吓得一愣一愣的。就算她固执了点,他也用不着对她口出秽言吧?然而所有的疑惑,全在他接下来的举动中得到了解答。 只见他气急败坏地往亭子里冲,一把夺过海遥手中的酒瓶,气咻咻地吼道:“笨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海遥晃头晃脑地拿起酒杯给他看。“小小的,根本不够看,直接灌酒瓶比较方便嘛,嘻”她憨憨地笑着。“我好聪明哦,快点夸奖我,快呀、快嘛!” 到最后,她几乎是撒娇地扯着他的衣袖。 “死丫头,我不把你吊起来毒打就该偷笑了,还要我夸奖你!”他气得大吼。海遥一听,噘起小嘴不悦地推开他。“我就知道!你就会欺压我这个善良的弱女子,恶霸、讨厌!不理你了。” 小手一堆,站立不稳的她颠踬地退了几步,身子晃呀晃的几乎要跌跤。风翼天见状,又气又怜地一把拉回她,猝不及防的海遥便一头撞入他胸膛。 “唔痛!”她闷闷地说着。 “哇你欺负我”小嘴一撇,她泪眼汪汪地控诉。 风翼天气闷,又想笑。“闭上你聒噪的小嘴!” “不要!呜你是坏蛋,不道歉我就不跟你好了。” “拜托你别闹了好不好?”还说要将她吊起来毒打呢!结果反倒是他一脸无奈地向她求饶。 “不依、不依我讨厌你欺负我” 现在他才知道,喝醉酒的人真的很不可理喻。他觉悟了,要在此刻和海遥讲道理,不但多余,还很可笑。 他一把拉过她,在她伊伊唔唔的抗议下低吼:“别吵,我们回家。” “唔不要!坏蛋绑架非礼” 风翼天听得哭笑不得。“小遥!” “风大哥,她这个样子你们怎么回去?” 不得不承认,柳映霜的话是对的。搞不好出了倚翠院没三步,他就被当成存心不良的登徒子,让路人给乱棒打死。 “这样吧,暂时先将她安置在我房里,等她酒醒再说。” 风翼天思忖一下。“也好。” 他实在没想到喝醉酒的海遥会这么不可理喻,胡闹得让他束手无策、完全没辙,黔驴技穷的他,几乎要向她讨饶叫救命了。 “小遥,我拜托你好不好?乖乖休息吧!” “不要!”她不依地耍赖道。“人家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嘛。” 死拖活拉的,她硬是将风翼天拉上床和她滚成一堆。 “小遥,你别这样”他慌乱得想起身,太过亲昵的接触令他俊容微红。 方才海遥吐得一塌糊涂,幸好有温柔细心的柳映霜照顾她,帮她换下脏衣裳,此时衣衫不整的她正亲密地紧贴在他身上,他用不着刻意便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诱人的曲线,画面说有多惹火就有多惹火! 真要命!他不是圣人啊! “不管、不管,都是你害人家伤心。你坏蛋可恶”她怨怼地猛捶他胸膛。“你根本就不关心我,只在乎柳映霜,讨厌、讨厌、我讨厌你”“小遥?”他听得一头雾水。 罢才不是还傻兮兮地兀自猛笑吗?怎么这会儿“拜托,别哭,千万则哭,我不走就是了,乖乖的哦,谁说我不关心小遥,我最爱小遥了”老天!他觉得自己好狼狈,竟被一个醉酒的女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才怪,你口是心非、言不由衷,你一点也不爱我,可是我却都是你害的!谁叫你要到处留情,大萝卜,伤人家的心”她低低切切地说着,小脸埋进他怀里开始哭了起来。 是不是注定他今天得遭“水劫?”一个哭完换一个,他怎么老是碰到这种事?风翼天简直欲哭无泪。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问应有数”她幽幽忽忽地低吟着。“烂醉花问应有数你知道我为何不愿独醒吗?” 这是否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若非小遥有什么心事?他倏地心弦紧绷,屏息凝神地静待着。 她神秘兮兮地俯近他耳畔,小小声地说:“偷偷告诉你,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她幽幽柔柔地将被酒气醺热的嫣颊贴上它的脸庞。“我好爱你耶!可是你都不知道,笨死了!最不可原谅的是,你居然和柳映霜俪影双双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存心要我心痛而死是不是你最坏了,我真是白痴,干么要爱上你,把自己弄得这么痛苦” “小遥!”他大惊失色地大喊。“你在胡说什么!” 爱他?小遥!见鬼了!这是什么跟什么!扯得太离谱了。 “才没有!”她哀怨地叫道。“我是真的深爱着你好久、好久了” 他思绪全乱成一团,脑袋瓜完全不听使唤了。他当成妹妹般疼了十年的女孩,竟然偷偷爱着他,而且“据说”有一段“历史”了天哪!再也没有什么震撼更基于这个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啊?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明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还傻得收不回对你付出的感情,任你伤透了我的心”好不容易才忘记哭泣,这会儿她又凄凄切切她哭了起来。“天哥” “小遥”他心口揪了起来,除了低低唤她,他什么也无法去想。 靶受到他的痛怜之情,她轻轻地抬起水雾蒙蒙的泪眼,幽幽望着他。然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她突然环住他的颈项,带泪的红唇印上他震愕的唇这是什么情形?他傻了。 酸楚的柔情令他无法思考,他本能地环住她纤盈的腰身,闭上眼感受着这旖旎如醉的情怀,冲击着灵魂的强烈撼动引他无法自拔地沈溺,在这魂痴梦醉的一刻,他什么也无力去想。 她只知道,他是她衷心所爱的男子,而她在他怀中,任他尽情怜爱着,这便足够,她满足了。 旖旎如梦的欢情,结束于柳映霜的介入。 “呃风大哥。”她尴尬地出声叫唤,脸红地看着床上缱绻缠绵的一幕。 风翼天忽地清醒,拉回了心荡神摇的迷离情思,慌乱地离开令他有着莫名眷恋的红唇,才发现恍恍惚惚的海遥已呈半昏睡状态。 他小心翼翼地抽离自己的身躯,以最不惊动海遥的方式下了床,并细心地为她盖上被子,然后才困惑地转身面对柳映霜。 “呃,我我和小遥” 柳映霜将他的局促不安看到眼里,了然道:“如果不是太了解你的为人,我会以为你在乘人之危” “我不是!”他急道。“我对小遥哎呀,那是意外!” “好美的意外,是不?”见他张口欲言,她抢在前头道。“别说你不曾沉醉其中,更别说你不会留恋。” “我”他答不出来,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为此而心醉魂痴。 “你深爱着她,对不对?”她试探地问,小心打量他的反应。 他重重一震,见鬼似地瞪着她。 “有必要这么讶异吗?该不会连你也看不清自己那早已深恋着她的心?” “我?爱她?开什么玩笑!”他直觉地狂叫出声,想起床上沈睡的海遥,他又压下音量。“映霜,你别乱讲。” “没有吗?那你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吻她?” 他被问住了。是啊,他凭什么吻她?还吻得这么缠绵刻骨? 他满心紊乱。“可是她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该是这样的。” 果然没错,这男人绝顶聪明,却是爱情方面的智障儿。 “怎么不可能?她不也狂恋着你?你会爱上和你朝夕相处的女孩有什么好意外的。早在第一次见到与你同行的她时,我便感觉出她对你不寻常的情愫,那时我不明白那代表什么,直到自己也尝到这种滋味,我才恍然大悟,那叫做ài、那叫绕肠揪心的深情。” “小遥也说她爱我,但是我爱她吗?十年来习惯对她付出关怀,习惯了将她当成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明白”他喃喃自语着,困惑的脑子一片茫然。 “我想,我该提醒你,习惯存在的幸福往往容易使人忽略,只有到要失去时的痛彻心扉,才会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拿生命在乎着对方。也许,你也是属于这种情形。风大哥,但愿你早日看清自己的心,好好把握、牢牢抓住手中的幸福,别有面对失去的痛苦之时,更别有后悔莫及的椎心憾恨。” “我可是你”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代他说了出来。“你以为你爱我?” 凝视着他沉思一会儿,她移身偎向他,仰头幽幽然望着他。“我要你吻我,你愿意吗?” 他微愕,迎向她波光流转的潋滟星眸,他依言俯下了头,在触及她的朱唇前,闪过脑海的竟是海遥巧笑嫣然的娇客!回荡脑际的,更是与海遥共有的缱绻幽情,点点滴滴缠绵人心他倏地退了一大步,惊骇不已。 柳映霜沈静地望着他,会心地幽然一笑。“你办不到,对不?因为你对我的感情,一直纯洁如手足情谊,你怜惜我、尊重我,所以你无法勉强自己做出冒犯我的事,更因为你心中早有了海遥,更无法做出对不起海遥的事,我说的对吗?” 他哑口无言。 靶情的事,除了当事人,谁也帮不上忙,风翼天需要一段时间来认清自己的感情,所以,她适时止了口。 第九章 噢,头快炸掉了! 海遥低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这里是哪儿啊?她又怎会在这里? 依稀记得,她昨天似乎喝了不少酒,然后噢,不记得了!任凭她想破头,记忆仍是一片空白。 她试着起身活动几乎快散的骨头,才刚坐起身,便瞧见挥帘而入的柳映霜。 “你醒啦!”地含笑迎向海遥,关切地问:“你还好吧?我马上请人帮你熬醒酒汤去。” “等等,别忙了。”海遥唤住转身欲走的柳映霜。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身子会不会不舒服?” “还好,还能忍受。”她望向在床边落生的柳映霜。“柳姑娘,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昨天我没闹太多笑话吧?” 耙情她全忘了?“如果不介意,叫我一声映霜姊就成了。你昨天喝得很醉,所以我才让你暂时在这儿住下。” “那真是抱歉麻烦你照顾我了。”她微赧地说。 “麻烦倒是没有,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的人是风大哥,要道歉或道谢全找他去,我不敢居功。” 风翼天?就是那无心无情的混蛋害的,要不然她怎么会醉得一塌糊涂!还想要她道谢?门儿都没有! 正欲开口问风翼天的行踪时,他恰巧推门入内。 “小遥,你还好吧?”乍见她,他神情有着些许的不自然。他尚未调适好心情,在知晓她一片情意后,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海遥。 “还好。”她极自然地响应,抬头看了看,不解于他游移的眼神,他为什么不敢看她?是她多了个鼻还是少了个眼睛?表情这么古怪。 “天哥,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自己从实招来,瞧你一脸的心虚。” 看她的样子,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啊?这个当然没有。”他忙掩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演技这么烂! “嗯哼!”她轻哼着。“最好如此,否则”不经意的垂首,她尖叫出声。“天杀的混帐,你想死是不是!竟敢脱我衣服,别以为上次我饶过你,你就” “等一下!”他急叫道,在海遥跳下床追杀他以前解释。“我要伸冤,这不关我的事,是映霜帮你脱的,我也很懊恼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什么!”才刚平息的怒火又因他后半段话而撩起。“什么叫非礼勿视你不懂吗?下流的混蛋!罚你抄论语一百遍!”她狂叫道。 母老虎一个。他小生怕怕地窜逃出门。 海遥深吸了口气,满意地消了怒火。“白痴一个!” 柳映霜看着,不禁流露出无尽欣羡。这种两小无猜的交心,又何尝不是世间最美的恋情。 海遥收回目光,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映霜姊,我能不能请问你一个问题?”她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往,学不会转弯抹角,所以就连问问题也是单刀直入。 柳映霜蹙起秀眉无声地反问。 她轻咬着唇。“我是要问你心里头有喜欢的人吗?我指的是刻骨铭心的那一种喜欢,有吗?” “例如谁?风大哥吗?” 海遥一震,直盯住她。“你、你的意思是说” 这对小情人实在很磨人,他们不急,她这个旁观者可为他们急了。以他们如今的情况而言,势必要有点推力,而她愿意适时推他们一把,当他们的“刺激。” 她了解为情所苦的心是如何地催人断魂,她和石靖韪不能成双,若能见风大哥和海遥有个圆满的结果,也算是稍慰它的遗憾。 “风大哥出众卓伦,落拓不凡,能蒙这样的男子眷恋,在无意外的情况下,有哪个女孩能不倾心于他呢?” 第十章 夜阑,人难静。房中微弱的烛火,伴着愁绪绕肠、形影相吊的未眠人。小遥答应嫁给靖韪,当真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还是另有隐衷?一整晚,这个问题缠绕脑际,因为得不到解答,风翼天更感心烦意乱。 脑海没来由的浮起海遥以矫憨醉态在他耳边的耳语我好爱你她的轻嗔低喃,深深镂刻心间,他铭心难忘。耳畔彷佛又再一次回荡起她哀怨的深情低诉,以及她含羞带性的柔情之吻这绝不是酒后胡言,她对他有情,而这段情,不可能这么快便逝如云烟,该还有些什么留在她心底,所以,她与石靖韪的婚事未免定得太仓促可疑。 但,若她爱的人是自己,那她又为何坚持下嫁石靖韪,甚至为了石靖韪不惜与他翻脸成仇?而自己呢?他对海遥抱持的又是何种心态?为何他会用尽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激烈反对她嫁给石靖韪?莫非真知映霜所言,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着海遥而不知? 他一手不自觉地取出置于怀中的小荷包来玩赏,目光瞬间变得柔和温存。 这是海遥八岁那年送给他的,起因源于某一天,她好奇地转着天真的眸子问他:“天哥,什么是良人?” 初学识字的她,无法理解太深的字义,他问她为何这么问,她回答说,是听娘对爹说过类似的话,心里头好奇。 于是,他思忖着用浅显的话向她解释。“就是一个可以一辈子疼你、爱你、呵护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和苦楚的男人,而且,是一生都要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人。” “喔!”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很期盼地望着他。“那你当我的良人好不好?” 啊?不会吧?她恐怕还不太了解。 当时,他只是包容地拍拍她的头,疼爱她笑笑。“等你长得够大了的时候,要是还敢这么说,我就答应你。” 她满足地笑了。 过了半个月,她气喘吁吁地再度跑来找他,仰起她因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将一个天蓝色的可爱小荷包递到他面前,他不解地接过,她才娇憨地解释他的疑问。 “娘说,爹是她的良人,所以她为他缝制衣袍;所以我也请娘教我缝个小荷包送你”虽然,眼前的成品糟得令人喷饭,却是他一生最甜蜜、最珍爱的至宝,因为,送他此物的小小人儿是这么地令他爱怜。 哀着上头的图案,他柔柔她笑了。若她的“供词”足以采信“据说”这上头的图案是上有蓝天、下有碧海,一双比翼鸟儿徜徉其中。蓝天是他,碧海是她,相依相随的鸟儿是她的心愿也许,早在这个时候,他一生的情已让她用密密的柔情一针一线地系住了。唉他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呆瓜,居然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心! 映霜说的没错,习惯存在的幸福容易使人忽略,只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不曾认真去珍惜,直到今日面临失去的痛彻心扉,才发觉他原来一直拿生命在爱着海遥映霜说她希望早日看清自己的心,好好把握、牢牢抓住手中的幸福,别有面对失去的痛苦的一天,更别有后悔莫及的椎心憾恨可是他却没认真面对自己的心,辜负了她一番良言美意不!这太残忍,虽然十年当中他没能及时把握住身边的幸福,但他不相信上苍会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就凭着海遥曾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他便说什么也不愿放开她! 他跳下椅子,旋风般闪身出了房门。 他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承认。 风翼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三更半夜悄悄闯入小遥房中。 床上的人儿泪痕犹存,看得他痛怜不已,情难自禁地俯下身去,轻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湿意。 海遥低吟一声,因为不曾真正入睡,所以尽管是再小的动作,也足够让她醒来。 她轻轻眨动眼睑,风翼天并不觉心虚或罪恶,所以不闭不躲,当她睁开眼,望见的便是近在咫尺的他。 “你”她本能想尖叫,风翼天似乎早已料准了她的反应,迅速以自己的唇封住她的,以吻消弭预计中可能会响彻云霄的声浪。 “唔”她无法出声,震惊过后脑海一片昏沈,只感觉到他温热的唇停留在她的唇上,蜜意般轻柔的抚触,似在邀她与他一同沉醉。 不错,很合作。他成功地挑开她的唇瓣,指引着她的响应,唇舌间无声的缠绵,已胜过世间种种情话。 虽然意犹未尽,他还是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一路吻向她耳畔,低语着:“如果我够卑鄙,一定会马上要了你,让你嫁不得靖韪,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她浑身一僵,试图挣扎。“放开我!” “我不。”他将身子更紧贴着她,制止她的蠢动。“我是来重复今天下午的话不许嫁靖韪。” “你去死!天杀的王八蛋。”她咬牙道。 “别说你会后悔的话,我可不舍得让你当寡妇。”他低笑道。“我以为你会像中午一样追问我原因。” 她忿忿地冷哼。“还不就是那一串令人吐血的狗屁话,我才不浪费口水。” “是不是狗屁话我不知道,倒是有样东西早就该送你,这才是我今晚来的真正目的。” 她别过脸,表情明显写着:我不屑!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中突然多了支闪动着璀璨光芒的凤钗,递到她面前,海遥诧异极了,吃惊地瞪着他。 “你你不是早就”他没送柳映霜!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它真正的归属是你,你愿意收下它吗?” 不需多说,她已能明白他的意思,晶莹的泪水在眼底闪动。 “有一个呆男人,以全然的柔情呵护着深爱的女孩由不解人间情事的娃儿,蜕变成众家君子前仆后继、争相竞逐的窈窕淑女,成长生涯中,他不知不觉对她付出了一生的情感却还浑然不觉,傻傻的以为自己爱的是另一个女孩,直到她将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他也将失去她时,锥心的痛苦令他恍然大悟,真爱原来一直在身边等他撷取,那个在他十岁那年走入他生命的女孩,是他感情的全部,也是无可替代的唯一。以往他误将喜欢当成了恋慕,如今他才明白,那个赠他荷包为定情物、从小嚷着要他当她良人的女孩才是他此生的挚爱,也只有她,才能令他愁苦绕肠、被嫉妒痛楚折磨得悲苦难安。” “你确定?”她含着泪颤声问道。 “我只问你懂不懂。” “天哥!”她激动地唤出,紧紧环抱住他。 “傻丫头。”他怜爱地低语,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这就是我的理由,因为我爱你,我不允许除了我之外的男人拥有你。” “好霸道!”她喜极而泣,又哭又笑,将他偎得更紧。 风翼天看得满心感动。“你一定爱惨我了。” “谁爱你了!”她口是心非哼着。 “死鸭子嘴硬。”他惩罚性地狠狠吻了一下她噘起的红唇。“说不说!”他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不别”她又羞又急地闷躲。“好啦、好啦,我爱你啦!” “这还差不多。”他翻了个身想拥住她。 谁知她一溜烟地跳下床,朝他扮了个鬼脸。“欺善怕恶的大坏蛋。” 他哭笑不得。“汪海遥,你给我回来!” “嗡帳─不要。”她很嚣张地不看他,将头偏向窗外,跟着神色一僵,她沉默下来。 风翼天察觉她的异样,下床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月下,有个凄清柔弱的身影孤寂落寞地徘徊着。 “你想映霜姊怎么办?”海遥幽幽地低问,她不相信风翼天狠得下心伤害这么一个娇柔温婉的女孩。 他?映霜?怎么办? 他很茫然地回望她。“什么怎么办?” 混帐男人,又装蒜! 她怒瞪他。“你信不信我会一掌劈死你?”谁教他专爱拈花惹草。 他又没怎样。风翼天更无辜了,委屈地道:“我才要问你怎么办,靖韪那儿该怎么摆平,结果你却一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哦!她心头更沉重了,总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石靖韪。 见海遥为石靖韪愁眉深锁的心疼样,他很不是滋味地说:“为什么答应嫁他?难道你曾对他动过心?” 这是什么鬼话!海遥恶狠狠地瞪着他。“说这话你不怕人神共愤吗?打七岁至今,我心中除了你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人,而你居然” “当我失言。”他马上陪罪。“但问题是,你怎么安排对你情深义重的男人?” “义重我不否认,至于情深”她摇了摇头。“我当不起,受之有愧。” “那他”他敛去笑容。“小遥,老实告诉我,靖韪究竟为什么想娶你?” “同是天涯沦落人,怜我为情所伤。” 风翼天何等聪明,当下似乎领悟了什么。“你是为我,那他呢?”有没有可能“你的柳映霜。”她口吻酸酸的。 他呆了一下,然后不客气地爆笑出声,愈笑愈难遏止、愈笑愈夸张。 “老天!真是一出荒唐闹剧” “天哥?”她不甚明了地望着他。“你疯啦?笑得像个白痴。” “我是啊,大家都像个白痴”他努力深吸着气。“你知道吗?映霜她爱靖韪爱得死去活来,而你和他哈”映霜姊爱石大哥!海遥小嘴张得好大,好一会儿合不拢,等她回过神,也开始疯狂地捧腹大笑,直到无力地瘫在风翼天怀中才欲罢不能地猛喘气。 “保重,我还想娶你当老婆,别让我当鳏夫”他煞有其事地轻拍海遥的胸口帮她顺气。 “天哥,我有个主意。”好不容易稳住声调,她慧黠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也有个主意。”眼波交流中,两人同时神秘她笑了。“婚礼照办” “然后来个移花接木” 他目光移向月下凄清的身影,有默契地接口:“李代桃僵!” 终篇火在舌绵间燃起 “什么?”可怜的柳映霜听完话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魂归来兮。”风翼天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你们胡闹!万一不!石大哥会气死。”她结结巴巴地说。 海遥不以为然,胸有成竹地打包票。“他不会,我打赌他不会。不仅不会,还会痛哭流涕地感激我们。” “可是他不是对你”“没有啦,我们之间只有兄妹情,他曾亲口向我坦承自己的感情,我纺,他对你用情很深。” “不,我配不上他。”柳映霜落寞地重下眼睑,覆去眼底的愁绪。 “天哥。”海遥朝风翼天使了个眼色。 “我翻脸了!”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要走。 “风大哥!”她惊讶地抬起头,不知他怒从何来,只得无措地向海遥求助。 “你活该。天哥,气得好。”海遥还幸灾乐祸,火上加油。 “我说错了什么吗?风大哥,你别生气,我” “你当然错了。什么叫你配不上他?我风翼天的妹妹居然配不上他”他冷笑一声。“你是在侮辱你还是侮辱我?” “照你这么说,我也配不上他了”海遥跟着哀哀自怜地一叹,好象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怎配拥有石大哥这么好的男人”她急欲解释,却遭风翼天打断。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既已脱离倚翠楼,从踏进这个家门、喊我父母一声爹娘开始,你便是风家人n我的妹妹、小遥的姊姊,再也没有理由轻视自己。今日我以兄长的身分将你许配给靖韪叉有何不妥?除非你认为这桩婚事委屈了你。” 海遥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与风翼天一搭一唱地接口:“对!石大哥能娶到你才真是他的福气,平白送他一个美娇娘,还真是便宜了他。” 他们一人一句,还真令柳映霜傻了眼,无言以对。 海遥见她不语,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算了,天哥,我看我自己去向石大哥说明一切好了,就算他会痛苦一辈子我也用不着感到太内疚,反正伤他最深的人又不是我,人家都不心疼了,我又何必于心不安。” 她作势欲走,柳映霜闻言可真急了,慌乱地叫道:“海遥:别去”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毅然道:“我嫁。” 风翼天与海遥相视一眼,笑了。 一旦下了决心,柳映霜内心竟感到无比轻松、愁云散尽,不由得也绽出一抹愉悦的笑容。 锣鼓喧天、洋洋喜气充塞石、风二府,双方父母全笑开了眼。 拜别父母时,风应龙将新娘交到石靖韪手中,语意深重地叮咛着说:“这娃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我可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在疼,现在我将她交给你了,今后你得好好给我疼惜她,要让我知道你亏待她、让她受了委屈,定不饶你!” 石靖韪轻握掌中的纤纤柔美,允诺了。 迎回花轿、拜了在堂,一堆繁文缛节忙了下来,夜幕已然低垂,敬过最后一杯水酒,众人才甘心放他入洞房。 步伐愈近新房,他内心的矛盾便愈深,在打定主意迎娶海遥时,他唯一的念头只是竭尽心力呵护这个令人怜惜的女孩,但若要终身相守,光靠这样一个信念,真能无怨无悔的度过一世吗?就拿今晚的新婚夜来说好了,在他深爱映霜,而海遥情系风翼天的情况下,他无法想象向来相敬如兄妹的双方如何行周公之礼,更无法想象同床异梦的两人该如何度过漫漫长夜他悲然一叹,这样的决定是不是轻率了点? 推开了新房的门,大红的囍字映入眼帘,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觉益发沈闷苦涩。 “呃,小遥”他试着打破岑寂。“夜深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息。” 努力了许久,他仍无法强迫自己以丈夫的身分面对海遥,他转身想离去,却在开门的同时,耳边传来幽柔的嗓音。 “至少也掀开头盖再走,新娘是不能自己掀头盖的。” 他一怔,剎住步伐。 老天!这声音他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回到床前,迅速揭去新娘头上的红巾,在见着那令他想疼了心的娇美容颜,登时目瞪口呆,震惊得难以成言。 柳映霜面如桃花、低眉敛眼地经唤一声:“相公。” “是你!霜儿,真的是你!我的天,我不是在作梦吧?”他又惊又喜,紧紧抱住她。 “你很意外?我们已拜过天地,就算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她含羞带怯地说道。 “谁说我要反悔,我爱死这个意外了。” 她但笑不语,任他拥着。 想起了什么,他微松开她,正色间:“对了,为什么和我成亲的人是你?小遥呢?” 柳映霜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最后作了个结论。“他们说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我就任由他们摆布了。” “的确,这是全世界最浪漫的惊喜。”他满足地笑道。“我一直都知道翼天和小遥胡作非为的本事高人一等,不容小觑;也知道他们一直伺机要报小时候没整到我、反遭我奚落的老鼠仇,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无法无天,连婚姻大事也能拿来玩,我太轻敌了。” “这样不好吗?”她纯真地仰首望他。 “不是不好,虽然被整但我被整得心甘情愿,只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甘心听他们的安排?”他柔情万千地经问。 羞涩的红晕染上双颊。“因为我想嫁你,想和你厮守终身。” “那你又为什么想嫁我、想和我厮守终身?”他逼近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瞎得她耳根发烫。 “我”她羞得无地自容,干脆将脸埋进他胸怀。“因为我爱了你足足七年。” 七年!惊喜燃亮了他的双眸。“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我的小霜儿!” “是,我是你的霜儿,从七年前答应当你的新娘开始,今生便只认定你了。”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苦苦折磨我这么久?” “因为我自认坠入风尘的自己再也配不上你,再也不是七年前完美无瑕的柳映霜。但是如今我想通了,既然你不曾嫌弃我,我又何需钻牛角尖。风大哥说得没错,在爱情的世界,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我爱你,而你也爱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傻霜儿。”他柔情一笑。“六、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会沦落青楼?” “为了还债。当年我爹经商失败,禁不起打击,竟自寻短见,丢下一身债务给我和绛雪,我曾想过做女红,再议绛雪拿去街上换点银两度日,但那根本无法偿还我爹留下的债务,尤其当我知晓有客人调戏绛云时,我再也”她有些哽咽地说着。“绛雪生得清灵柔美,天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年纪犹轻,但觊觎她的人不在少数,我知道太多人对我们姊妹不怀好意,为了顾全绛雪,我只得选择下下策卖身青楼,不管能保持清白到几时,能缓多久是多久。” “你受苦了,霜儿。”他心疼地吻吻她的眉心。“今后,你人生的风风雨雨该就此停息,再有任何悲愁有我为你扛。” 她感动得泪眼盈然。“石大哥,我何其有幸,蒙你眷顾” 他没让她说完,低首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傻女孩,她难道不知道,拥有她才是他今生的幸运吗? “什么也别再说,只要记住一句话,我永远爱你。” 她不再多说什么,伸出双臂紧紧将他环住,无怨无悔地响应他的柔情。 帘幔柔柔地泻下,有情人的缱绻缠绵正要开始。 月下,另一双人儿浓情相依。 “天哥,你说他们搞定了没?不晓得掀开盖头的石大哥会是什么表情,一定很呆,真可惜,不能亲眼目睹。”海遥靠在风翼天的怀抱,仰首望着明月凝思道。 “怎么?还没整够靖韪,想闹洞房啊?”风翼天笑问,包容的眼神宠爱地望着她。 “是有点想!”她偏着头想了想后回道。 “少没良心了,整人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然靖韪一翻脸,将来我们的新婚夜也别想安宁了。” “谁说要嫁你了。”这会儿,偏偏就有人口是心非、睁眼说瞎话。 “一个收了我定情之物的女人说的,想赖啊?”他笑拥着她。“那个小丫头打十年前开始就苦哈哈地巴着我,要我娶她当老婆。” “死天哥!就会取笑我。”她又娇又嗔地经捶着他的胸膛,风翼天则是宠溺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天哥,你说钗头凤真有所谓的幸福魔咒,能使有情人紧紧相系,永不分离吗?”她沉思后问。 风翼天俯下头,见海遥正把玩着月光下闪着灿亮光辉的钗头凤出神凝思。 “你若问我,我信。”此物有其灵性,他相信他与小遥的爱情已得到它的祝福。 “所以,我们也能白首偕老,生死不分?”她求证似地抬起一双波光潋滟的星眸望住他。 风翼天满膛疼惜、怦然心动,忍不住癌下头捕捉那乱了他心绪的玫瑰唇瓣,万般娇宠地怜爱着,似要以行动许诺她关于地老天荒的誓言、又似倾尽一生的情般,多愿将她揉成灰、融入他的血液,再也分不开。 靶受到他撼动心魂的深情,她也全无保留地响应他的热爱,一双羞涩的小手爬上他的颈项,任如火般的熊熊爱火在唇舌缠绵间燃起。 “噢,该死!”他懊恼地低咒。“我羡慕石靖韪那个幸运的死小子!为什么今晚不是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