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秦楼》 楔子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紫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唐·李白 冬 小镇被冰雪掩盖了一切的生气,街头的冰雪中伏着一条老狗,它的毛皮已经斑驳,竭力的喘息着,想要爬进旁边的那幢破旧的废屋中。 运河沿岸,哀鸿遍野,二年前,皇帝征民百余万开通永济渠,不料短短的两年,又要开江南河,由于男丁不够,自开永济渠时,已开始征用妇人,此时劳力更加不够,连孩子都被赶到了河边,沿岸的民居十室九空。 就是空旷的街头,渐渐出现几个男子的身影,他们手中提着包裹,走得极快,转眼就到了近前,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人,不时的回首张望,脚步却绝不停歇,走到那幢废屋前,走在前首的那个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那条将要冻饿而死的老狗,看了许久。 “来了……。” 身后有人轻声说,众人一齐转身,灰色的街头渐渐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他走得很慢,而且摇摇晃晃,似乎下一步就会摔倒,却偏偏不停的向前走动,过了半柱香的时分,他才走到那几个男子面前。 近看,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八、九岁的模样,头发很短,没有梳髻,面呈铅灰色,目光呆滞,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站在前首的男子手中的包裹,眼神就像饿狼一般发出绿光,为首的男子在他目光的逼迫后,缓缓的后退一步,几乎踏到那条苟延残喘的老狗。 “上……。” 为首的男子低沉着嗓音,手中紧抓着包裹,眼睛盯着那个少年,话音刚落,已有两个男子抽出腰间的长剑冲向了那少年,那少年如同吓得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两人跑到近前,突然倒地,血从他们身下流出,在血地上纵横蜿蜒。 为首的男子目光突然收敛,尖锐得如同一根针,“拔剑术?” 少年仍然立在原地,没有回应,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蜷缩着,为首的男子走到废屋边,放下手中的包裹,转过身,手中的长剑在阴霾的冬日闪烁出耀眼的寒光,他一言不发,慢慢的走向少年,初时,他的脚印深陷在雪地中,待他走到少年身前,雪地上只有淡淡的轮廓。 男子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光,站在一旁的两个男子只觉得寒气如风一般席卷而来,忍不住缩了缩身子,待他们站定,为首的男子已如初时冲前的那两个男子一般伏倒在地,鲜血自他身下纵横而出。 惊恐的瞪大眼睛,完全没有看见那少年的动作,眨眼之间便杀了三个人,这简直是鬼魅一般的杀人手法,他们一同向后退,越退越快,当他们转过身想要逃跑,却发现那个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面前,然后只觉得一道不怎么明亮的光芒掠过,他们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一切的知觉。 迟钝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包裹,这短短的距离,仿佛天涯一般的漫长,一只手,一只很小、很瘦的手慢慢从废屋中伸了出来,悄悄的伸进包裹中,捏着一个圆圆的东西缩了回去。 那少年铅灰色的脸没有任何神情,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幢废屋,然后提起包裹,走伸脚踢开屋门。 落满灰尘的房屋正中燃着一堆小小的火,一个幼小的身影蹲在火边,手中捏着刚才从包裹里拿出的东西,“娘,有东西吃了。” 听声音,是个女孩子,少年沉默的关上屋门,慢慢的走到那个身影后,面前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女子,似乎没了气息,想是早已死去多时,少年无动于衷的握紧剑柄,杀?不杀? 女孩子似乎感到了身后有人,她转过身,眼神惊惶,“大哥哥……。” 看着她蜡黄的脸,毫无生气,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眸骨碌碌的转动,昭示着内心的恐惧,“我……,娘饿了,我……。” 蹲下身,伸指在女人鼻下轻轻探了探,已经没有鼻息了,触手冰凉,死了至少有三、四个时辰了,少年返身走到火堆旁,伸手提过旁边的椅子,轻轻一抖,椅子散成了碎木,少年一块一块的加进火堆中。 “那个女人是你娘?” “是,”女孩子缩在死去的女子身边,仿佛那死去的女子还能保护她一般,“娘病了,一直不说话。” 心中微一动,似乎很久之前,也有人这般对自己说过,那个时候,自己只能看着她死,没有任何的办法,少年起身拿了一个瓦罐,走出房门,然后再提着一罐雪走了回来。 “你娘已经死了,”冰冷的讲述,完全没有温度,甚至比此刻的气候还要冷,“等我吃饱了,我帮你把她埋了。” 瘦瘦的坟堆,和此刻贫瘠的土地一般,少年提着那个包裹,转身向前走,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那个女子坐在坟边,一边不动。 “你干什么?” “我要等娘醒过来,”女孩子抱着几块面饼,“娘吃了饼,病就会好了。” 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向前走,那女孩子活不到明日清晨,这般想着,脚下却一刻不停,走了两步,耳边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要照顾好她……。” 厌恶的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个稀薄的影子挥走一般,继续向前走,不要停,一直走到最顶端……。 坐在火堆边,女孩子蜡黄的脸渐渐透出一丝红,她蜷缩成一团,如同要这般才能入睡,少年冷酷的将手中的木柴扔到火中,这是一个累赘,会阻碍自己飞黄腾达的累赘,不过没关系,顶级的刺客总得有人侍候,这个女孩子虽然年纪幼小,不过没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 “昕儿,”女孩子的声音懦懦的,口音正是江南的人氏,“娘什么时候会醒?” 厌恶的转过头,这几日她一刻不停的追问的,就是这个讨厌的问题,难道她不明白,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醒了。 “你如果再问,你娘永远也不会醒。” 昕儿听话的闭上了嘴,她跌跌撞撞的跟在少年身后,踏着冰雪向前走,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疼她的娘,说着要去找爹,却在那个房屋里睡着了,而且一直不肯醒,自己只能跟着这个凶恶的大哥哥,他也许会带自己去找爹,然后再一起唤醒娘。 从冬天走到了春天,再走到夏天,才走到太原府,听说这里是整个大隋最安全的地方,少年仰头看着太原城的城门,为了庆贺皇上的生辰,新上的红漆还未干透,散发着油漆特有的味道。 慢慢的走进城门,守城的兵丁甚至没有盘问这个带着一柄烂木一般破剑,身后跟着一个同他一样衣衫褴褛的女孩子的少年,他这样的不起眼,和太多逃难到太原来的难民一样,除了一声叹息,他们没有其他的礼物能够送给他。 走进城门,喧嚣的市声令少年停住了脚步,他茫然的四顾,这一路,到过太多死气沉沉的城市,从未见过太原这般的富庶。 正呆望间,却听前方有人高声吼道:“让开,快让开,马惊了。” 一匹黑马疯了一般的出现在前方,马上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他竭力的想制止疯跑的马,可是马却越跑越快,直冲向站在城门边两个衣襟褴褛的难民。 紧紧的握着剑柄,只要一击,马就会死,只不过将力气浪费在屠马这等事上,着实的令人厌恶,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后的昕儿也没动,她不安的喘息声传入耳中,想是怕得厉害。 人群中又跑出一匹马,马上是一个黑瘦的少年,那匹马来得快,眨眼之间就赶到了黑马前,马上的黑瘦少年翻身落马,伸手拉住黑马的马缰,只听一声马嘶,黑马人立起来,那黑瘦的少年伸出右手,握拳用力击在马脖上,黑马立时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那锦衣少年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襟上的灰,虽然满面涨红,但此时已恢复了镇定,笑容可掬,看着他俊秀的脸和温文的气质,少年握紧了拳头。 “你们没受惊吧!”锦衣少年温和的笑令人觉得温暖,昕儿躲在少年的腿后,战战兢兢,想是被锦衣少年的气势所慑,“这位小妹妹吓坏了吧!这块点心请你吃,压压惊。” 漂亮的锦袋,淡紫色,熏了香,是从未摸过的布料,柔软得就像娘的手,少年坐在床上,用一块布细细的擦拭手中的剑,“昕儿,总有一天,我会比今天见过的那个人更神气。” 三岁的昕儿瞪大眼睛,张大口,傻得令少年唾弃,没关系,他又一次对自己说,很快,就会有一群人等自己发话,而不是只有这个傻子一般的昕儿,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顾原祺。(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四节 试探(下) 住进李府,昕儿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那么怪异,她不属于李府,甚至与李府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在最初见到李元吉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见到了另一个柴绍,与小时相比,李元吉也如同变了一个人,他穿着绣花的丝质长袍,远远的看见李世民,便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拖长了声音轻声呼唤,那温柔的声音比昕儿记忆中兰麝坊的姑娘还要柔软。 李元吉理所当然的没有认出昕儿,他挥舞着绞了金丝银线的马鞭,飞奔出府,想是要到太原城外逍遥,收回视线,这才发现长孙无垢的眼眸,那双稳重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浓重的疑惑,随后她微笑着与李世民并肩走进内堂。 安歇在客人房,这里的一切虽然仍然简陋,但比秦楼好得太多,喧扰了一夜,昕儿早已累了,她简单的梳洗过后,疲惫的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却听一声轻啸,刚刚起身,一枝极细的竹筒已经落在枕旁。 小心的挑开蜡封,抽出薄如蝉翼的绢巾,果然是原祺哥哥,他严厉斥责了昕儿昨夜的大意,他断言李世民开始怀疑,默默的看完,昕儿将绢巾放进木盆中,绢巾上的墨迹很快化开,再拈起时,绢巾上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 这般快原祺哥哥便知道了昨夜发生的一切,想必除了自己和小兰之外,原祺哥哥还安排了人在秦楼,看来自己真的大意了,也许他们仅仅在怀疑拔剑术吧! 躺回床上,放下帐帘,疲惫得几乎立刻便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隐约觉得有人进了房门,立刻从梦中清醒了过来,此时那人已经走到床边,站在帘外,昕儿握紧匕首的柄,只待那人掀开帐帘便挥出,可是那人站在帘外,一动不动,听他的气息,似乎只是初懂武功。 是谁呢?昕儿不敢动弹,那人在帐帘外站了许久,突然转身出走房门,听见房门关闭的声响,昕儿缓缓坐起身,待门外的脚步声走远,昕儿飞身跃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向外张望,那个人已经走到走廊的转角处,看到他的侧面,昕儿立刻认出是李世民,不由大吃了一惊。 正要离开门缝,李世民突然转过身,快步走了回来,昕儿立刻无声的掩上房门,飞跃回帐帘之中,此时李世民已经走到门边,但他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昕儿皱着眉,她缓缓穿好衣裙,却听有人在门边轻轻叩门,“姑娘,您醒了吗?” 忙下床打开房门,却见李府的管家满面笑意的站在门外,“姑娘,夫人请您到花园去用些茶点。” 急速的梳洗过后,昕儿跟随在管家身后慢慢走向花园,管家很健谈,他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府中的景观,尽管与兰麝坊相比,李府显得非常的寒酸,但在他口中,李府似乎比皇宫更加的富丽堂皇。 走进花园,一眼便看见长孙无垢,虽然已经过了几年,但她的容貌似乎并没有似乎改变,仍然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面上的笑容异样的和善,令人一见她,心里便涌起一丝温暖,一丝久违的温暖。 “夫人,”昕儿垂首行礼,心中却在猜测长孙无垢召见自己的目的。 “坐吧!”长孙无垢似乎刻意的避免以排名呼唤昕儿,她微笑着伸手斟了一杯茶,“我听说你救了柴绍,所有人的都语蔫不祥,我偏偏好奇心重,所以特意找你来,就当做闲聊吧!” 相对而坐,昕儿一心一意的提防长孙无垢,一边用点心,一边缓缓的讲述那一个月的遭遇,尽量将涉及武功的部份讲述得云淡风清,长孙无垢听得很入神,包括站在她身后的侍女,神情随着昕儿的讲述,变幻莫测,直讲到李世民出现在小镇,长孙无垢的神情才平静下来,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真真的好险,难得你年纪这般幼小,面对危险,竟然能够如此镇定。” 说着,长孙无垢轻轻挥了挥手,侍女呈上一个锦袋,“这是秀宁特意让我交给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打开锦袋,是一个木匣,看样子做工异样精巧,昕儿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匣内是一对翠玉的镯子,看上去价值不菲,昕儿微微一笑,“多谢。” 站在远处细细的察看那女子的神情,由始自终,她的神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看到那双玉镯都没有显露出特别的快乐,李世民沉默的转过身,站在身边的李建成摇了摇头,“世民,我不觉得她和其他女孩子有什么不同?” 怎么不可能不同?那对玉镯连无垢看见时都面露喜色,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这般的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是最难操纵的。 “世民,”李建成突然微笑着转过身,“我觉得若柴绍要娶她,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李世民诧异的看着李建成,“这样做,秀宁会非常伤心……。” “不一定,”李建成摇了摇头,“秀宁和其他的女子不太一样,她有一般女子不会有的追求,所以她的心并不会完全托付给自己的夫君,若是这样,柴绍娶其他的女子秀宁并不会觉得不快乐。” 沉默许久,李世民扬眉道:“若是如此,柴绍对李家的忠心也许就会打一个很大的折扣。” “也许不会呢,”李建成似乎胸有成竹,他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也许我们将这个女子许配给柴绍,他在感激之下,会对李家更加忠诚呢?” 烦躁的看着李建成,李世民觉得他这般的不可理喻,他怎能道出这般奇怪的建议,禁不住恼了,“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假如我真的将三十一号许配给柴绍,将会发生的一切,你我都都无法预料,一旦发生变故,如何善后?” “世民,你为何一定要将结果想得很糟糕呢?”李建成仍然笑容可掬,“秀宁下午回府之后,特意找我商量过此事,我觉得可行……。” “大哥,”李世民冷然打断李建成,“父亲将秦楼交给我,我必须全盘的考虑什么样的决策对秦楼更加有利,因此,很抱歉,我不得不否决你的建议。” 骄阳似火,李秀宁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满意的凝神查看自己刚刚绣完的那只鸳鸯,丝线的颜色似乎配得有些怪异,不过在另一只鸳鸯绣好之后,希望颜色的差异不会如此刻般明显。 “秀宁,”李建成轻轻叩门,好容易才等到李世民出门办事,急急的起来,只是为了和她商议共同的疑惑,“秀宁。” “大哥,”李秀宁迈步走出房门,当先在庭院中的亭子里坐下,“此刻这般炎热,不如饮些酸梅汤解解暑气吧!” 放了冰的酸梅汤果然可口,李建成心事重重,“秀宁,我想你的猜测我已经印证了。” 沉默的喝下一口酸梅汤,只觉得口中有一股奇异的酸涩感,印证了?印证了什么?李秀宁有些失神,她不停的眨动眼睛,甚至连李建成都感到了她的不安,过了许久,她轻声道:“你觉得那女孩子真的有那般大的魅力吗?” “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李建成疑惑的用手指弹动面前的瓷盅,那清脆的声响令李秀宁更加的烦躁,“不过秀宁,那孩子虽然面容普通,但她的眼神非常的吸引人,我从未见过那般纯粹的黑眸,黑得如同一潭倒映了漫天星光的潭水。” 远远的注视着昕儿,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书册,果如大哥所言,那女孩子虽然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眸和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风情却令人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也许对于男子而言,这样的冲动是他们永远无法拒绝的。 站了许久,李秀宁突然觉得昕儿那般的怪异,这许久的时辰,她竟然以一个姿势端坐,除了翻书,她几乎没有其他的动作,静若处子,那么当她展露武功之时,是否动若脱兔呢? 已听李建成提起过,她似乎并不喜欢那对玉镯,若是如此,她应该会喜欢那对短剑吧!那对区治子铸的承影,那对短剑虽然珍贵,但相对于柴绍的性命而言,就那么的微不足道。 绿色的剑鞘,古朴无华,除了镶嵌在剑柄上那块小小的翠玉外,真真称得上毫不起眼,抽出剑,是一对短剑,剑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寒气异样的锋利,似乎那股凌厉的杀气就能吹毛断发。 “这对剑名为承影,”李秀宁柔声道:“为了感谢你救了绍哥,我送它们送给你作为谢礼,你千万不要推辞,因为除了这对剑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谢你。” 好聪明的女子,她怕自己提出她不能够出手相助的要求,所以预先就将一切都扼杀在萌芽之时,做出爱不释手的神情,甚至连眼神的余光都没有分散,“多谢,我很喜欢这对剑,非常喜欢。” 感觉上,李秀宁似乎松了口气,她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一个忠告,离我二哥远一些,尽可能的远一些,因为他能带给你的,只有不幸。”(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一节 凶杀 春天的第一场雨,透着彻骨凉意,中郡太守府常天走出中郡府,连日来,发生了多起命案,每一起都发生在深夜,每一起针对的都是城中的富户,凶手出手干净利落,所有死者都是一刀毙命,伤口都在喉头。 连日的操劳,府常天只觉得头痛欲裂,他闭着眼睛假寐,身子却坐得笔直,尽量保持着应有的尊严,这段时日凶杀案频频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生,这样正襟危坐,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不会丢失官员的脸面。 轿子转了一个弯,快到官衙了,府常天松了口气,看样子今天能够平安渡过了,也许回府可以喝杯酒……。 “大人,”轿子猛的停住,府常天睁开眼睛,黑暗中,眼睛闪闪发光,“大人,西大街又发生凶伤案,这一次被杀的,是刘啸林。” 刘啸林?是那个从关外到太原经商的木材商贾,他算是城中顶级的富翁之一,家财千万,传闻有一天皇上下旨令唐公多交一成税银,是他慷慨解囊,助唐公渡过了危机,这虽然是传闻,而且唐公也未对刘啸林有任何的偏薄,但这世间的事无风不起浪,看样子,这个春天不是那么好过了。 轿子到了西大街,府常天一下轿就愣住,适才那个衙役没有讲清楚,这里并不是西大街,而是西大街的邻街胭脂巷,也是太原府最热闹的风月场所,而发生凶杀案的地方,是胭脂巷最大青楼兰麝坊,此时,这个平日里人声鼎沸的所在鸦雀无声,衙役们站满了兰麝坊宽阔的庭院,穿着单薄的妓女们在春夜微寒的风中瑟瑟发抖。 皱了眉,府常天迈步走进庭院,捕头赵一虎迎上前来,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大人,被杀者在西厢。” 一股股异香扑面而来,这充满肉欲暗示的香味儿,似乎在不经意间挑起人最原始的yu望,府常天皱了皱眉,赵一虎走到前方停住了脚步,“大人,就在此处。” 走到近前,赵一虎伸手掀起帘子,府常天天迈步入内,房间极大,中间以珠帘隔成了两间,外间似乎是见客所用,放着桃花木的桌椅,还有一个古董架,摆放着古董花瓶和几件玉雕,颜色暗沉,并非上等货色。 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和花鸟,倒有清新雅致,外间清扫得极干净,连木缝间都擦洗得纤尘不染,看样子,尸体应在里间。 走到珠帘旁,隔着摇晃不定的珠串只看见一个纤瘦的女子战战兢兢的站在窗前,看她华丽的穿戴和昂贵的佩饰,必是当红的妓女,府常天转眼看了看赵一虎,他伸手将珠帘分开,“大人,这位是涵烟姑娘,这个房间的主人。” 会意的走进里间,里间的陈设与外间截然不同,一张花梨木的架子床,挂着红绡帐,帐钩是纯金打造,帐钩上分别系着一块翠玉,架子床前是一个梨花木的浴桶,刘啸林坐在浴桶中,已然僵硬,面上还显露着恐惧的神情,显然他临死也不相信会有人杀他吧! 再向里走,架子床旁有一个屏风,屏风后是衣柜,细细看去,才发现屏风摆放得别具匠心,屏风也花梨木所制,框上雕着桃花,或开或闭,而绫绡上细笔绘着一池荷花,田田的荷叶,盛放的荷花,美不盛收,但当有人站在屏风后更换衣饰时,屏风前的人能够影影绰绰的看到换衣人的身体……。 冷冷一笑,转过身,上下打量着那个女子,若非面上的脂粉的伪装,想必她此时早已花容失色了吧!她浑身无力的靠在窗前的妆台上,妆台上摆放着铜镜和其他女子一应的事物,府常天上前细细察看一遍,伸手拉开妆台上那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匣子共分五层,头一层放着各式的发钗,除了一两根是银制的,其他都是黄金打造,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极为名贵,二层是耳环戒指,尽数是成色十足的金,三层只有一对镯子,看玉质通透,入目处温润、缜密,光泽如同上好的羊脂,这样的玉镯,价值千金,等闲难以看到,竟然是一个妓女之物。 看到第三层,府常天关闭的木匣,返身走到浴桶前,开始细细的察看浴桶,浴桶很大,感觉上应该很舒适,躺在里面一定非常的放松,泡在漂满了花瓣的热水中,看着美人儿更衣,这是何等的享受?但是以生命为代价,又有多少人愿意? “将他抬回衙门,”府常天抬腿走出珠帘,“命仵作验尸。” “大人,涵烟姑娘……。” “一同带回衙门。” 天明时终于小睡了片刻,梳洗过后,重又恢复的神采,命赵一虎将涵香带到自己的书房,坐在书案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涵烟,洗去了铅粉,加上受惊过度,她憔悴得似乎老了几岁,低垂着头,看上去楚楚可怜,府常天不由心生怜悯,轻咳一声,涵烟如同听到什么巨响一般的微微一震。 “涵烟,刘啸林在你的房间被杀,你可看到凶手是何模样?”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他是如何杀死的刘啸林?” 跪在案前的涵烟许久没有说话,看她颤动的双肩,府常天知道她一定看见了什么,而且她所看到的,是她竭力想要忘记的,一定非常的可怕。 等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她抬起头,“大人,刘先生被杀之时,奴婢在房中。” 在房中?心下大喜,只要她看到凶手的模样,这系列的凶杀案便可告破,无论对唐公,或者百姓,都算有一个交待,紧张得连声音都颤抖了,“你在房中?” “是,”涵烟微颌首,“奴婢当时正在更衣,听到异响,便躲进了衣柜之中,屋里很安静,奴婢从衣柜的缝隙之间向外张望,只看见一个黑影跳窗而出,刘先生已经……,奴婢只看到那个人影的背后,有一只赤红色的鹤……。” 赤红色的鹤?这般明显的衣饰出现在一个刺客身上,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府常天沉吟片刻,“你房中的那些财物都是刘啸林送给你的?” “是,刘先生本想帮奴婢赎身,那匣首饰是聘礼,”涵烟泫然欲滴,“没想到……。” 待赵一虎将涵烟带走,府常天按照涵烟的描述将那只红鹤在纸上画了出来,如此明显的一个标识,难道是那个凶手特意让涵烟看到的吗? “大人,门外有人请见,”衙役的声音显得很神秘,“属下注意到他的身服上有李府的徽标。” 来人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长得高大,骨骼均匀,面容俊美,笑容可掬,举止文雅,衣着虽不华丽,但材质和做工都是一流的,一眼便注意到他腰间的那条腰带,腰带上有一个小小的李字,看样子,他的确是李府的来人。 “府大人,”那孩子一见府常天,便恭敬的行了一礼,“在下姓李……。” 姓李?府常天扬了扬眉,忙将他请进内室,分宾主坐下,那孩子轻声将来意一一道出,果然是为了刘啸林,府常天沉默着点了点头,将适才自己所画的那只鹤交到他手中,“目前的线索只此一条,据涵烟姑娘所言,那个黑影身后有这只鹤的标志。” 那孩子看了许久,然后抬首对府常天微微一笑,“除了这只鹤再无其他的线索了吗?” “目前的线索只此一条,”府常天叹息着摇了摇头,“下官看来,这一连串的凶杀案,应该是一个凶杀组织,他们目前针对城中的富户,但又不取钱财,动机令人疑惑。” 那孩子沉吟片刻,“我想也许那女子没有道出实情,我总觉得她隐藏了什么,府大人,现在那女子还在府衙吗?” “已经放她回去了,”心中暗自猜测着涵烟究竟隐藏了什么,又奇怪他为何能够断定涵烟隐藏了什么?“下官这就派人去传……。” “不,咱们过去吧,一再的传那女子至官衙可能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未说几句,府常天已发现那孩子心思之缜密,完全超出了他的年纪,“她此时刚刚回到宿处,一定有许多的人向她探听消息,请府大人先派人潜进那个院子,探听情况,另外,请府大人留意,派去人一定得是生面孔。” 暗中命赵一虎按照那男子交待的派人到兰麝坊去探听消息,回到房中,那孩子又在看那张画了鹤的纸,看他的神情,似乎从那张纸上看出了什么,但是他不说,府常天当然也不会问,只是猜测他的身份,看他的气度,应该是唐公的公子,只不知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枯坐半晌,派出探听的人始终没有回来,那孩子始终镇静自若,直到傍晚,赵一虎终于来了,见屋中有人,抬首看了看府常天,府常天点了点头,赵一虎低声道:“大人,涵香回到兰麝坊之后便回到房中,一直没有出来……。” “你是说她是回到原来的那间房吗?”那孩子突然打断赵一虎,语气里满是疑惑,“就是……?” “是,”赵一虎点了点头,“她回到房中之后,除了兰麝坊的妈妈之外,没有人进去过。”(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二节 迷雾(上) 命人找了两顶软轿侯在官衙后门,换了便装,又粘了胡须,乘着软轿到了兰麝坊,虽然昨日发生了命案,可是兰麝坊仍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妓女们穿着风liu暴露,清一色大红的绣鞋,绣鞋上的图样不是花,就是柳,走动间,乱花迷人。 许是因为穿着普通,妓女们并不热情,知客的小厮却很殷勤,远远的便迎上前来,“几位官倌,可有相熟的姑娘,若没有,咱给您介绍几个顶好的。” 冷眼看那孩子对小厮淡然一笑,神态平和,目中并无轻视之意,赵一虎上前一步,“咱们是从房州来的,从未到过这般繁华的都城,也无相熟的姑娘,听说兰麝坊有位涵烟姑娘艳冠太原,愿以千金相见。” 见那小厮面上浮出难色,赵一虎取了一串钱塞到他手中,“小哥,劳烦通报一声。” 此时已走进庭院,那小厮弯腰将众人引到僻静处,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对不住几位爷了,涵香姑娘出了事儿,这几日都见不了客。” “出事?”赵一虎满面的惊讶,“出什么事儿?咱们来的时候,可没听说太原府出了什么大事儿?” 意味深长的笑着,小厮再不开口,赵一虎忙从袖中捏出一片碎银子,那小厮在手中掂了掂重量,满意的笑着,随后压低了声音,“昨日夜间,红鹤在涵烟房中刺杀了城中的巨富刘啸林,这是几个月以来的第五起,每一次红鹤出手都干净利落,这一次也不例外。” 红鹤?府常天只觉得异样惊愕,没想到凶手的特征连妓院的小厮都知道,那么意味着也许这个小厮知道得更多,可是他没有进过凶手现场,也肯定没有接触过涵烟,他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莫非……。 眯着眼睛,眼角的余光掠过,那孩子也是一脸的惊愕,不过他隐藏得很快,转瞬又是满面的笑,不待赵一虎从震惊中清醒,他已轻声道:“红鹤?这般的诡异,难道是一个杀手的代号吗?为什么他要杀刘啸林呢?我们曾与刘啸林打过交道,刘啸林是一个很豪爽,很讨人喜欢的人商人,而且循规蹈矩,从不与人结怨。” 一听那孩子与刘啸林曾经打过交道,小厮面上浮出更加真诚的笑,看他的神情,想是从刘啸林处获得了不少的好处,那孩子转首与府常天对视一眼,府常天上前一步,“既然如此,你找一个清幽的所在,叫几个姑娘来唱小曲儿,若爷高兴了,多赏你几两银子。” 那大厮大喜,躬身在前引路,很快便将他们引起了内院,与外庭的喧嚣相比,内院的人很少,内院的一半是偌大的池塘,池塘里满是田田的荷叶,走过曲折的浮桥,到了池塘对面,一排清雅的小院,透过郁郁葱葱的花木可以隐约看见小院里木制的小楼,半卷着锦帘,晦暗的灯火显得异样暧mei。 跟随在小厮身后走进其中一间庭院,庭院里花木扶苏,暗香浮动,走到近处,这才发现所有的花木都非常名贵,没想到一间普通的妓院竟然这般的奢华,府常天暗吃了一惊,他侧目看了看那孩子,他也是满面惊讶,目光中满是不悦。 木制的小楼外挑着两盏红灯笼,还未点燃,小厮快步走到台阶下,从怀里掏出火褶,从栏杆后找出一根蜡烛点燃,再将蜡烛安放在从木阶下取出的铁钎上,小心翼翼的将红灯笼里的蜡烛点燃,这才转过身,满面堆笑,“几位客倌,请进吧,下人们看见灯笼点燃,立刻准备好一切的。” 走进小楼,楼内布置得很雅致,一茶一几都显得匠心独具,在仆人的引导下上了二楼,这才发现二楼临湖的那面墙如同护城桥一般放下,原是墙的地方垂了一面青纱帐,越过花木,整个池塘纳入眼底,月光如水,池塘中的波涛层层涌上,温柔得令人心动。 瓷器和小菜很精美,酒香扑鼻,几个乐户的女子坐在竹帘后,悠悠的乐音响起,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透帘而出,唱得正是诗经中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清甜,余音袅袅,真真称得上是绕梁三日,帘内的歌音停歇之后,众人仍然觉得恋恋不舍,恨不能捉住仍在回响的尾音,那孩子却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他从侧袋里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边,然后伸筷拈起小菜放进口中慢慢品尝。 接到信的妈妈来得很快,看她满面含春,明明是陌生人,神情却显得如同见了老朋友一般的亲切,“几位客倌许久没来,听下人们说,你们想见涵烟。” “是的,”那孩子抢先开口,声音优雅镇定,“不过我们听说涵烟姑娘今日身体不适,妈妈,可是真的?” 三片金叶子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妈妈眼中显露出贪婪的光,她犹豫了片刻,宽大的衣袖轻轻挥动,只余下紫檀木的桌面闪烁着冷冷的光芒,不由惊叹妈妈的收钱手法,她用衣袖掩着口,“怎么会呢?涵烟只是受了小小的惊吓,贵客来临,怎能怠慢?我这就去叫她,众位客倌稍侯。” 香风飘过,妈妈的身影已经在在楼梯口消失,回过头,那孩子对府常天和赵一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笑容里隐藏着某种令府常天心惊胆颤的东西,他觉得那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对于破案而言极为关键的东西。 静坐良久,妈妈终于满面笑容的再次出现,“各位客倌久侯了。” 与妈妈身上截然不同的香味儿,一层一层的如同水波般漫了过来,众人情不自禁的转过首,双眸紧盯着楼梯,只想这香味儿的主人快点出现,府常天眼睛盯着楼梯,心下却异样惊讶,涵烟长得虽然漂亮,但也称不上能够颠倒众生,此刻还未出现,仅凭一点儿香味儿便如此的摄人魂魄,难到这香味儿有什么古怪? 半晌才听见楼梯响,那声音响了许久,那短短的几级台阶怎会走如此长?心下暗忖,这也许是这里的手段吧,通过种种的方法大大的提升客人对涵烟的好奇心,当好奇心被激发到某种程度,只要出来一个普通的美女便会令人觉得美若天仙,怪不得自己初见涵烟时觉得奇怪,以她的容貌原不应有这般的名气,原来是这个缘故。 终于出现了,与在公堂上相比,涵烟经过了精心的妆扮,脂粉令她容光焕发,同时隐藏了她所有的心事,上等丝绸的裙子,绣着飘着柳絮的春柳,她敛袖对众人一礼,斜斜的坐下,粉面含笑,“劳烦众位客人久等了。” “不妨事,”那孩子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适才我们到时,听迎客的小哥儿说涵烟姑娘受了惊吓,不知所为何事?” 眼睛紧紧盯着涵烟,她的神情没有半点儿变化,仍然维持着笑容,完全不像在公堂之上楚楚可怜的模样,“昨日坊内出了些许小事……。” 小事?如果有人被杀算小事,那么真不知道在她眼中的什么才算大事?而且刘啸林在她房中被杀,太原府已是尽人皆知,她这般回答,难道是出于隐藏的目的? “小事?”那孩子一脸的惊愕,显得非常吃惊,“我们可是听说城中的巨贾在涵烟姑娘房中被杀,没想到涵烟姑娘却觉得这是小事?” 直到此时,才从涵烟眼中看到了惊慌的神情,她救助一般的看了看妈妈,妈妈上前一步,挡住众人的目光,“各位客倌,你们到此只是为了消遣,那些扫兴之事,还是不提为好。” “那可不是扫兴之事,”赵一虎捏着嗓子,将粗豪的声音逼细,“刘啸林是我家主人的朋友,而且咱们可有大笔的银钱往来,主人特意到此,也是为了询问详情。” 待赵一虎说完,那孩子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面刻着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的金牌,那面金牌正是皇上面上的红人天下第一勇士宇文化吉侍卫的腰牌,这面腰牌出现,便意味着随时将会出现的杀戮。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神情,过了许久,妈妈哑声道:“昨日刘爷到此,是想替涵香赎身,下了聘礼,按照咱们这儿的规矩,他是不能留在此处的,可是刘爷说时辰太晚,便歇在涵香屋里了,到了中夜,他说饿了,涵香便吩咐人准备了宵夜,又怕下人们不知刘爷的口味,便亲自到厨房监督,当她回到房中,刘爷已经被人杀死了,但是不在涵烟的房中,而是在涵烟所住小楼的庭院里。” 小楼的庭院里?府常天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孩子,他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目光不时溜过那面金牌。(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三节 迷雾(下) 那孩子始终没有抬首,目光最终停留在金牌之上,他伸出轻轻旋转着金牌,一脸的若有所思,屋里的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回应,正沉默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府常天眼角的余光掠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她穿着一套紫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明净如雪,头发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发髻,插着两支银制的发钗,她手中捧着一碟点心,木讷的盯着妈妈。 “进来吧!”妈妈的声音比初时小了许多,她伸手指了指圆桌,“放在这里。” 没想到这里竟然用这般小的仆役,走到近前,府常天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皮肤如同凝脂一般细腻柔润,明眸樱唇,她将点心交给侯在一旁的小厮,然后垂手退了出去。 那个小仆役的出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那孩子抬首对妈妈淡然一笑,“我明白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还请妈妈释疑。” “大人请说,”妈妈的态度特别的谦恭,“只有我知道,一定明言。” “若兰麝坊的头牌是这位姑娘,那么太原府男子的眼光是否有些欠佳呢?”那孩子洁白的面颊上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目中满是嘲讽之意,“妈妈还是请涵烟姑娘出来与我们相见吧,有些事,需要她亲自厘清。” 犹豫良久,妈妈才点了点头,“几位请随我来。” 走过九曲桥,走进竹林,夜雾逐渐弥漫开来,映着清冷的月光,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走了约半个时辰,这才看见前方有一座被竹篱笆包围着的庭院,妈妈走到院门前,轻轻拉了拉一根红绳,清脆的铃声响起,很快院中便响起频密的脚步声,竹门应声而开。 出现在竹门内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女孩子,穿戴与装饰与适才送点心来的女孩子一模一样,只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子面色苍白,身形瘦小,容貌与适才那女孩子相差得太远,她拉开门后,小心翼翼的垂手退到一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昕儿,是谁?” “凤仪,是我,”走进这个庭院,妈妈如同变了一个人,她一脸的恭敬,“我带了几个朋友来看涵烟,今日她好些了吗?” “进来吧,”那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掩饰不了的疲惫,听上去那么的沧桑,“昕儿,把门掩好。” 看昕儿如此弱小,赵一虎心生怜悯,他最后进门,伸手掩上竹门,垂首想对昕儿微微一笑,却见她露出衣袖的削瘦的手臂上有数条纵横交错的红印,注意到他的目光,昕儿迅速拉下手袖,对他绽开一朵苍白的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欣喜,纯粹只是为了笑而笑。 房间布置得很雅致,虽然已经开春,但气候仍然寒冷,所以房间里摆放着三个火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屋中的竹案边,手中拈着一块绢巾,看竹案上的丝线和绣样,她应该正在绣花。 听见声音,老妇人缓慢的转过身来,一见她的面容,众人心头一震,她的前额秃了一块,却没有任何掩饰,面上有一条深深的刀疤,从右边的太阳直到左边耳朵下方,皮肉翻卷,令人一见便觉得恶心,伤痕非常的陈旧,此时仍然如此可怕,想必受伤之时,伤口更加的可怖。 老妇人面沉如水,“昕儿,去倒茶,然后通知姑姑有客人来了。” 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水,昕儿瘦弱的手如同捧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赵一虎上前一步,接过茶盘,昕儿转过身,避开老妇人的目光,对赵一虎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然后转过身,几近小跑的跑进内堂。 “今日你见了,你帮她,改日你不在,谁帮她?”老妇人冷冷的声音令众人觉得异样不悦,赵一虎沉着脸,将茶水放在案几上,“在这样的地方,作仆役虽然艰苦,但是总比那些红倌人好得多。” 细细想来,这老妇人的话的确在理,赵一虎呆立在案几旁半晌,突然垂首对老妇人躬身施礼,然后退到府常天身边坐下,再没有抬首。 过了片刻,昕儿再次出现,她吃力的拉着绳索卷起隔开内堂和外间的布帘,一个身穿上好绸缎制成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虽然她一脸的病容,众人一见她的容貌仍然觉得一窒,她面容清丽,而且行走之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态,令人的目光不忍离开她, 走到与众人距离五步的地方站定,敛手福了福,“小女子涵烟见过各位大人。” 想必昕儿已经将一切告诉她,那孩子也不多言,径直开口,“原来你就是涵烟,果然名不虚传,我们有几件事需要你厘清,请坐吧!” 看她风情万种的坐下,府常天和赵一虎都觉得心头一震,情不自禁的垂下首,眼角的余光扫过,突然觉得老妇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不及余光尽数收回,那丝冷笑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你亲眼看见刘啸林被杀吗?”那孩子的声音显得有些冷酷,尤其是面对如此楚楚可怜的涵烟,显然他并没有为涵烟的美貌所动,看他年纪尚稚,没想到心志竟然如此艰定,心下不由大为赞叹,“他究竟死在何处?” “小女子的确亲眼看到刘郎被杀,”涵烟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看她泪光盈盈,娇弱的身子不住颤抖,府常天和赵一虎心生怜悯,只想温言抚慰,可是那孩子却神情专注,似乎想从她的讲述中找出凶手的端倪,“那一日,刘郎来到坊中,他非常的高兴,告诉小女子他很快会有一笔钱帮小女子赎身,他会在城郊买一处院落让小女子容身,小女子非常的高兴。 闲谈数句,刘郎说饿了,想用小女子煮的面,小女子便到厨下为他煮面,当小女子煮好面回到小院,看见刘郎和一个黑衣的蒙面人站在院墙边交谈,因为刘郎的神情很严肃,小女子不敢靠近,便先行进屋了。 可是等了许久刘郎都没有进屋,因为坊内有严格的规定,小女子不敢出屋查看,便悄悄的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刘郎满面通红,似乎正与那黑衣人争吵,然后他猛然转过身,似乎想回到屋内,黑衣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刚刚转身,便被黑衣人一剑刺入了身体,连叫都没有叫一声便软倒在地。 小女子吓得浑身发抖,黑衣人站在刘郎尸体旁犹豫片刻,似乎想进屋杀死小女子,那个时候,幸好此时院外来了一群客人,似乎想到池边放灯,那黑衣人转身跳上院墙,小女子看见他背心之处用红色的丝线绣了一支鹤,那只鹤的绣功相当了解,端的是栩栩如生,鹤一脚站立,头藏在翅膀之下,似乎在沉睡。” 沉默片刻,那孩子似乎在衡量涵烟所言是否属实,然后他追问道:“如你所言,刘啸林是死在院中,为何你们报官时,却说他死在房中?” 涵烟抬首看了看那孩子,目中流下泪来,“刘郎当时是受了重伤,并未死,小女子和下人将他抬进房中,可是他没等到郎中来便……,妈妈说他死在床榻之上不吉利,怕其他的客人忌讳,浴桶却是流动之物。” 这般说来的确合情合理,只不过听涵烟这般说来,刘啸林似乎与那黑衣人认识,只不知刘啸林因何事与他争吵?想必他们争吵的原因便是刘啸林被杀的原因。 “你说刘啸林当时并没有死?”那孩子面上突然浮出一丝紧张,“他临死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有,”涵烟点了点头,“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棋在哪里?” 棋在哪里?走出兰麝坊之时,似乎一切都明了,却觉得眼前的迷雾更加的深重,原以为找到涵香便能解开一切迷团,没想到涵香引来的却是更多的迷团,回到府衙,分坐在内堂,那孩子沉吟片刻,对府常天和赵一虎淡然一笑,“此刻夜已深了,我得回去复命,就此告辞吧,在此案告破之前,我每日都会与府大人一同寻找线索。” 将他送到府衙之外,那孩子身手灵活的翻身上马,对府常天和赵一虎抱拳为礼,拨转马头,举鞭正要离去,却突然转过身对府常天微微一笑,“府大人,在下李世民。” 天色微明,昕儿吃力的提着水桶走进庭院,涵烟坐在老妇人对面,“凤妈妈,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告诉他们了,您觉得他们会相信吗?” “当然,”凤妈妈的目光盯着昕儿用水瓢从桶中舀水细细的浇灌院中的花木,目光凌厉如刀,“府常天和赵一虎不足为惧,我觉得和他们一同来的那个年青人不可小觑,你说话之时,我细细察看过他,他完全没有被你诱惑,而且他听得非常仔细,我想这一局他很快就能勘破,咱们得另外布一个局。” “另布一个局?”涵烟一脸的疑惑,“有必要吗?” “绝对有必要,”凤妈妈冷笑着转过身,“非常有必要。”(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四节 潜伏 李世民回到府中,本想立刻去见李渊,却听下人说长安来了一个陌生人,正与他在书房密谈,只得回到自己房中,呆坐在窗前细细整理这一日所得到的信息,越想越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若如涵烟所言,刘啸林与杀手原就相识,那么身为巨贾的刘啸林是以什么样的目的与杀手相交?他的身价不仅仅令他成为太原府的首富,甚至太原府方圆百里范围内也无人可及,而他本人行事谨慎,极少与人结怨,这样的人原不应与杀手有任何往来,可他偏偏就认识那个杀手,而且最终还被那人所害,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正思索间,却听门外有熟悉的轻咳声,李世民立刻起身打开房门,恭敬的弯腰行礼,“父亲。” “嗯,”李渊抚着胡须走进李世民房中,在窗前的椅中坐下,“世民,你回来了?” 听他问话,李世民禁不住愣怔了,自己明明已在房中,为何父亲还要如此询问?如果他这般询问,那是否需要自己隐藏什么? “是,”李世民目光飞速的向门外扫去,此时月至中天,庭院里一片白得耀眼的月光,院墙旁的小树静静的垂立,“孩儿刚刚回到府中,此时天色已晚,父亲忙碌一日,不如早些歇息。” “不,”李渊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院墙旁的那棵小树上,久久没有移动,“世民,宇文化吉的特使将到太原。” 宇文化吉?李世民轻轻的扬了扬眉,昭示着内心的震惊,但他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改变,只有眼中急速变化的神情提示着他的心情正从震惊到激荡。 “父亲,咱们在长安的特使是否有相关的消息传回?”李世民压低了声音,目光情不自禁的扫视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如同宇文化吉正在这庭院中探听消息一般,传闻中,宇文化吉的长子宇文成都是天下第一好汉,半年前,曾在太原府抓到一个宇文化吉的密探,据他交待,宇文成都设有一个密探府名为骨疽,骨疽里的密探身怀绝技,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而且几乎每一个被宇文化吉怀疑官员的辖区都有追影的密探,适才恐吓兰麝坊众人的那面金牌就是那个密探为了保命呈上的,若宇文化吉的特使要到太原,来意是否与密探与关,“来的人是谁?” “不知,”李渊皱着眉,微胖的面上满是焦虑,“我猜测是与刘啸林被杀有关。” 刘啸林?明白了,李世民豁然开朗,前次皇上为了刁难父亲,在税收过后,下旨要父亲多交一成的税银,就在一筹莫展之时,刘啸林如同救星一般出现,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银车,那些银子不仅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也让刘啸林成了李府的朋友,但自己却一直怀疑刘啸林出手相助的目的,如果为了交一个官府的朋友,那么他付出的代价在短时期内根本无法收回,也许他是出于放长线钓大鱼的目的,而且他出手相助之后,的确请父亲帮过几次小忙,但越是这样,却令人越加怀疑他的动机,因为那些小事,根本不用父亲出手,他只要呈上几件价值不高的古董就能解决,他请父亲帮忙显得那么牵强,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随后便是太原府的赏花会,在赏花会上,有人以千两白银出售一件汉代的玉佩,刘啸林翻天覆地看了许久,看样子极为喜欢,可是迟迟没有出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玉佩被其他商贾买走,后听人闲谈,刘啸林虽为巨贾,但所有的家财都被刘夫人掌管,不要说千两白银,就百两他也无法拿出,且刘夫人是典型的山西人,极为吝啬,连一个铜板都要细细算过,税银的数额不菲,刘啸林怎可能如此轻易的便借给父亲? 这个秘密直到密探被捕后才被勘破,刘啸林定然是宇文化吉一脉的人,否则皇上的圣旨才到太原城两日,为避免引起骚乱,一直秘而不宣,刘啸林一个普通的商贾如何能够知晓?他被杀之后惊动了宇文化吉,那说明他的身份一定值得探讨。 “世民,”李渊站起身,走到门边,面朝庭院,“特使三日后从长安出发到太原,最快十日便会到,为免遭猜忌,十日内必可有把握找出杀死刘啸林的凶手?” 十日?此刻案情扑朔迷离,十日内破案谈何容易?但若非事态紧急,父亲也不会提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要求,李世民握紧拳头,“十日内一定找出杀死刘啸林的凶手。” 得到保证的李渊含笑离去,掩上房门,李世民面上才浮出难色,十日?应从何处入手呢?兰麝坊吗?也许自己应该再进一次兰麝坊,但这一次,要如何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消息呢?他在心里一个一个的排除人选,那些妓院的小厮们,每日里迎来送往,他们一定知道很多的密闻,那些密闻也许能够帮助破案。 穿着褴褛的衣衫趁着夜色走到后院的暗门,正要拉开暗门,不妨一个人影突然跳出,“二哥,你要去什么地方?是去找杀刘啸林的凶手吗?” 听到这声音,李世民在心里轻声叹息,转过身时,已是满面淡笑,穿着粗布紫色短襟衣服的孩子,身形瘦弱,面容黝黑,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眸带着得意,正是自己的弟弟李元吉,“我听大哥提起过,二哥,我特意换了衣服陪你一同去,两兄弟,有什么事儿也有照应不是?” “父亲知道吗?”一边问,一边伸手拉开暗门,“咱们要离开数日,一定得让他知道。” “我请管家转告了,”李元吉返手关上暗门,听到门里发出轻微门闩叩动的声音,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很快便到了兰麝坊,这里亮若白昼,车水马龙,比白日还要热闹,一路打听着到了后门,后门与前门一般的热闹,送食物、花木和器皿的人和车排成了长龙,下数个穿着得体的下人忙碌的清点着货物,然后再将货物的品质和数量报给站在门边的两个男子,那两个男子听后大声的报出一个数,送货的人放下货物便到一旁的案几旁,案几后的人依照适才那两个男子的报数支付银两,忙得不亦乐乎。 在一旁站了片刻,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男子走出大门,那些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男子一同停下手中的工作对那男子躬身行礼,李世民轻轻拉了拉李元吉的衣衫,快步走向那个男子,站在那男子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大爷,您这里可需要下人?”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李世民和李元吉,见他们面容清秀,衣着干净,沉吟片刻,“后院还差两个小厮,不过工钱……。” “没关系,”李世民面上浮出讨好的笑容,“工钱由您定,只要能住下,有饭吃就好。” 看那男子的眼神,李世民便知道成功了,他恭敬的低下头,果然,那男子果然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随我进来吧。” 一边走,那男子一边快速讲述一应的注意事项,待走进内院,待走到一座庭院外,他站在院门外,“住在这里的是咱们兰麝坊的头牌涵烟,她受了些惊吓,目前住在紫竹林,不过几日后,她就会回到这里,你们趁这几日好好的学习如何侍候她吧!” “邬总管,”庭院里的正在清扫的小厮们一见他,一同站定向那男子行礼。 “嗯,”邬总管点了点头,返身指着李世民和李元吉,“从今日起他们会在这里与你们一同做工,对了,你们的名字是……?” “在下姓穆,穆二,”李世民冲好奇的盯着自己和李元吉的小厮善意的一笑,“他是我弟弟,叫穆三。” 普通的名字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待邬总管离开后,众小厮继续手中的工作,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小厮提着一个桶和抹布交到李世民手中,“你们就负责擦洗栏杆吧,记得那些角落,一定要擦得干干净净,不要有一点儿灰尘,水井在院角的那棵树下。” 提着木桶走到院角的水井旁,将木桶系在绳子上扔进井里,待桶里装满水,再吃力的提动绳索将水桶拉出,提着水桶转过身,却见一个紫衣的女孩子捧着一盘点心走了进来,这女孩子在与假涵烟交锋时见过,李世民忙垂下首,提着水走到一旁的栏杆旁蹲下,那个女孩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径直走到院中,将点心放在石桌上。 这个女孩子的到来令一院的小厮如同煮沸的水般喧嚣起来,适才安排他们工作的男孩子语气带笑,声音里满是讨好,“明月,今日怎么这般晚?” “哼,”明月冷哼一声,语气高傲得如同公主,“怎么?嫌我来得太晚吗?下次就换昕儿来吧!” 听那些小厮众口一词的讨好,李世民心中微动,这些小厮们如此讨好她,想必这位明月姑娘知道不少的内情吧!(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五节 初见 就这样在兰麝坊住了下来,李世民告诉李元吉不要让人怀疑自己身份的最好方法就是和其他的小厮一模一样,令不不注意的最好方法是不要表现得太聪明或是太笨。 工作并不复杂,只是清扫庭院,然后及时更换屋里各处摆放的鲜花,因为是新人,所以被指派了许多的工作,例如说扶那些酒醉的客人上车,或者被临时指派去采买糖果,前二日忙忙碌碌,根本无法调查案情。 第三日清晨,就在李世民一筹莫展之时,邬总管再次出现在这座庭院中,“明日姑娘就会自紫竹林回来,所以今日你们中的两人要到紫竹林去帮姑娘收拾东西。” 紫竹林?李世民立刻用目光示意李元吉向前,随后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李元吉上前两步,混在人群中,能去紫竹林与涵烟相见虽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也许能探听到与案情相关的消息,但是元吉不一定能够选上,必须尽快与小厮们建立友好的关系,以便能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与案情相关的消息。 “你,还有你,”邬总管的手指指着满面甜笑的李元吉,“你们回屋去梳洗,一柱香之后,我会派人接你们去紫竹林。” 趁着元吉梳洗之时,快速的交待他需要注意的事项,虽然不相信元吉此去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但是总觉得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跟随在邬总管身后,李元吉好奇的左顾右盼,与他同行的小厮不停的提醒他不要随意张望,待走进竹林中那座庭院外间,邬总管令他们在外等候,然后敲门走了进去,那小厮这才回过身,压低了声音告诫李元吉,“小三,你不要随意张望,这庭院里住的凤妈妈可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若惹恼了她,可就糟了,她会重重的罚你的。” “重八,”李元吉微笑着拍了拍重八的肩,“你放心吧,我只是从没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庭院,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绝对不会惹恼凤妈妈让她惩罚咱们的。” 重八轻轻松了口气,他吐了吐舌头,“这就好,你才来没几天,还不知道,咱们最怕的,便是这紫竹林的凤妈妈,连妈妈和邬总管都怕她。” “为什么?”李元吉不由对那位凤妈妈感到一丝好奇,“她是这里的主人吗?或者她的武功高强,能够威服众人?” “当然不是,”重八颇有些得意的摇了摇头,“凤妈妈是涵烟的主人,涵烟是兰麝坊的头牌,妈妈和邬总管怕失去涵烟这棵摇钱树,所以都让她三分,而且她长得很可怕,一会儿你见了她,千万不要遇出什么奇怪的神情,否则她就恼了。” 这般奇怪,涵烟的主人?走进竹门之时,一直在想涵烟的主人是什么人,可是见到那瘦弱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善意的笑了,这般的瘦弱,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件与她年龄不相符的紫布衣裙,那双闪烁着微微光芒的眼眸那般美,如同娘亲一般的温暖。 见到凤妈妈,不由吸了一口凉气,真真的可怕,幸好有重八事先的提示,所以面上没有一丝的神情,只是肃了面容,垂手而立,连目光都不敢游移,听邬总管讨好的与凤妈妈寒暄,凤妈妈的语气非常倨傲,如同她正君临天下一般,想到她只是一个妓女的主人,竟然有这般的气焰不由暗暗好笑。 “昕儿,”凤妈妈突然转身凝视着李元吉,他不由吃了一惊,慌忙后退一步,显得有些不安,凤妈妈却满意的转过头,“你带他们去见姑娘。” 曲折的竹廊幽深碧绿,漫长得如同永远到不了头,透过狭小的窗,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如水的月光和庭院外在风中曼舞的竹林,在这片静谧中,李元吉觉得自己如同走进一个幽静的梦中,他甚至能在梦中听到竹叶上竹滴堕落的声响。 “到了,”矮小的昕儿站在竹门外,削瘦的面上有一种奇怪的恐惧,如同这扇门后住着野兽一般,“请稍侯。” “涵烟姑娘,”昕儿轻轻的敲了敲门,声音恭敬得如同正在觐见皇帝的朝臣,“这两位是邬总管带来的,他们帮您准备明日回去的东西。” 过了片刻,一个极美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进来吧。” 看昕儿吃力的推着竹门,李元吉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帮他,却被重八死死拉住,他的声音几如蚊蚋,“不要去,否则涵烟会打她的。” 竹门终于打开了,屋内的灯光倾泄而出,烛火温暖的黄光落在坐在灯下的女子面上却闪烁着冰一般的光芒,李元吉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她乌黑的长发松松挽了一个发髻,发髻上随意插着一支玉钗,还有一朵象牙白的晚香玉,她也穿着紫衣,不过那件上好鲛绡制成的衣裙勾勒出她迷人的身体,敞开的领口露出浅浅的锁骨,看得见她浴后呈粉色的皮肤。 这慵懒的美人儿随意的坐在灯下,她的神态和举止都显得异样的妩媚,甚至她的目光都柔若无骨,“你们帮我把那些东西收好,昕儿,你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偷懒。” 即使那声音如同斩冰一般的美,可是心里仍然觉得不悦,快速而麻利的展开昕儿捧来的布,将那些无用的陈设一一放包好,身旁的重八异样的小心,如同捧着冰做的器皿一般,甚至连呼吸都刻意的压抑着。 收好东西,在昕儿的指挥下将包裹放进柳条箱中,盖上最后一个箱子,就听涵烟在身后用她绯色的声音柔声道:“好了,你们出去吧,昕儿,点白麟香,除去他们身上的臭气。” 回到房中,怒色才一点一点的染红眉梢,重八喝了两杯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他被愤怒染红的脸,勉强的笑着,“小三,不要生气,涵烟就是这般可恶,她有的时候故意引诱我们去看她,然后又说我们的目光玷污了她,重重的责打我们……。” 胡乱梳洗过后,疲惫的躺下,却听有轻微的敲门声,李元吉一跃而起,拉开房门,却是昕儿,她手中拿着一个纸包,闪身进了屋,“快关门,不要点灯。” 掩好房门,昕儿这才将纸包交给李元吉,急急道:“谢谢你们帮我,你们忙了许久定是饿了,这几块点心就当晚餐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一条缝,闪身跑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重八站在李元吉身后,神情复杂的盯着那个纸包,“你不该要,这几块点心应是昕儿的晚餐。” 干干的点心,如同石块一般的冰冷,重八小心翼翼的重用油纸包好,“我送回去给她,否则,她要饿到明天午间。” 看他怕得浑身发抖,李元吉伸手从他手中接过那包点心,“我去还吧,是我接下的,就由我去还吧,昕儿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厨房,”重八似乎想到被发现的后果,仍然恐惧得浑身发抖,“此时,她在厨房。” 厨房?根据重八的描述,很轻易的便找到了厨房,虚掩的房门里有昏黄的灯光倾泄而出,从那条门缝中,可以清晰的看见昕儿忙碌的身影,她小小的身子不停的穿梭在灶台间,忙得满头大汗。 “你在做什么?”李元吉推门而出,然后再返手掩好,看着一脸诧异的昕儿,面上浮出善意的笑,“我帮你吧!” 真不知这小小的庭院竟然需要这般多的碗碟,李元吉快速的帮昕儿将它们一一清洗完毕,再用柔布将它们一一擦拭干净,直忙到月上中天才做完,昕儿从怀里抽出粗布的手绢,“擦擦汗吧!” 因为要伸长而露出细瘦的手臂上有累累的伤痕,触目惊心,李元吉诧异的看着那些新伤旧痕,“她们为什么打你?” 毫不在乎的抹下衣袖,昕儿将那几块点心放进灶炉中,“因为昕儿不乖。” 这般简单的原因?李元吉突然觉得一阵心酸,他缓缓坐在昕儿身边,看她在炉火的映照下,苍白的面容上浮出的胭红,“昕儿,你的父母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娘在睡觉,”许是提到父母,昕儿面上浮出一丝兴奋,“哥哥告诉我,等过几年便回去接她。” 在睡觉?李元吉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转头注视着炉里的火焰,过了片刻,昕儿小心翼翼的将点心从炉里取出,“现在可以吃了,我房里有茶。” 冰冷的茶水如同此刻房中的黑暗,昕儿许是饿得急了,她狼吞虎咽的吞下两块点心,嘴角沾着饼屑,在黑暗中,她转身对李元吉徐徐绽开一个微笑。 和重八一同吃力的将柳条箱搬上侯在庭门外的车上,看昕儿满头大汗的来回跑动,涵烟莲步姗姗,优雅的从房中步出,待她行到院门边,伸腿将挡在身前的昕儿踢开,娇笑着她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地上,然后高傲的走出院门,抬首进了软轿。(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六节 真相(上) 站在院门旁,看着昕儿从地上缓慢的爬起,她面上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当她转过身上,那丝痛苦已经消失,只余下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李元吉愤怒的握紧拳头,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真真的令人厌恶。 听见软轿内传出的声响,两个轿夫抬起软轿正要离开,却听一个威严的声音自屋中传出,“那个高的小厮留下来,我有事要吩咐。” 高的?转头看了看重八的头顶,李元吉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重八歉意的看了看李元吉,不敢停留,快步跟在软轿后渐渐远去,他不停的回首张望,直到竹林旁,李元吉仍能从他面上看到歉意。 垂手站在屋门外,看凤姐姐埋首手中的女红,她的背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那种风情令人忘记了她的丑陋,如同一个绝世的美人儿一般,虽然已经苍老,但风韵犹存,那是一种令李元吉心动不已的风韵。 “你和昕儿去把屋顶修好,”威严的声音令李元吉猛的从幻境中清醒,待他抬首看到凤妈妈丑陋的脸,情不自禁的垂下首,“再过两月,便是雨季。” 抱着梯子走到屋边放好,用力摇了摇,确定放稳了,这才转过身对昕儿笑了笑,“昕儿,咱们上去吧。” 在身后小心的护着昕儿,看她慢慢爬到屋顶上,坐在屋脊之上,慢慢的移动,李元吉爬上屋顶,连连摇手,压低了声音,“昕儿,你就坐在这儿,我一个人能行。”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屋顶正中有三块瓦碎裂,李元吉蹲下身仔细查看,从横向的裂纹看来,这三块瓦显然是被人踏碎的,而且是脚尖,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脚尖落下,却踏裂了三片瓦,这落下的力量是何等的沉重!难道这个脚印就是杀死刘啸林的黑衣人留下的?但是从涵烟所住的庭院到紫竹林相距甚远,为什么刺客一定要到此处呢?而且还踏碎了三片瓦,留下这般明显的痕迹。 抱着瓦片上了屋顶,笨手笨脚的取下那三片碎瓦,再小心翼翼的铺上新瓦,用衣襟包着碎片慢慢爬下梯子,未及放下碎瓦,凤妈妈的声音随行而至,“去竹林里挖些竹笋……。” 提着竹篮走进竹林,清晨的雾刚刚退去,手中的锄头轻轻舞动,口中轻轻哼着小调,“昕儿,咱们挖了竹笋还要做什么?” “收拾屋子,”许是因为有了伴儿,昕儿的声音透着一丝喜悦和轻快,“然后做午饭、洗衣服,下午整理庭院,然后晚上清洗碗碟……。” 清洗碗碟?李元吉禁不住愣住了,他迟疑的看着昕儿瘦小的身子快速的穿行在竹林中,“昨夜不是清洗过了吗?为什么……。” “凤妈妈说碗碟须得日日清洗,”昕儿神情如常,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她不时用手中的竹枝拨动笋壳,查看笋壳是否隐藏有竹笋,然后抬首对李元吉愉快的微笑,显然离开那座庭院令她觉得愉悦,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看她语气里充满了向往,想必对这里的生活如重八一样充满了恐惧,只不过她不能像重八一般离开,若非贫苦人家的女孩子,如她这般的年纪还在父母膝下承欢,何至于流落至烟花之地作苦工。 “昕儿,除了娘之外,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俯身用锄头轻轻刨松笋子四周的土,再小心翼翼的取出笋子放进竹篮中,“你怎么会到这里?” “是哥哥带我来的,”昕儿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有一脸的怅惘,她背靠着竹子,轻轻晃动,竹叶上的水不停滴落,顺着她的脸颊落下,如同眼泪,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娘带着我去找爹,娘说爹在修运河,可是我们到运河旁的乌衣镇时,娘病倒了,我遇到了哥哥,哥哥带我到了这里,他把我放在凤妈妈身边,说过一段日子就带我走,可是已经半年了,哥哥还没有回来。” 听上去昕儿口中的哥哥只是一个好心人而已,在昕儿的母亲去世之后,便带着她到了太原,但是他无力将昕儿养大,只能将她放在这样的地方,却不知昕儿在此地的痛苦,看着她面上的思念和痛楚,李元吉心中一动,从前的往事瞬间回到脑中,他迅速的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快驱逐出脑海。 “昕儿,”提着一篮的竹笋向回走时,晨雾已经完全散开,李元吉垂首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昕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看她一脸的好奇,那双温柔的眼眸中晶光闪动,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多像记忆中的……,不要,不要再想了,微微的笑着,“你娘还在乌衣镇等你,但是你必须长大一些,十岁,不,也许十二岁就能去见她,那时,你娘一定已经找到了你爹爹。” 那张瞬间绽放出笑颜的脸在清晨的阳光里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辉,倾国倾城的美丽,李元吉微笑着,“昕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坚持下去,直到我们真正长大的那天。” “好,”昕儿伸出手,“我们击掌为誓吧,娘说,只要击掌为誓,便是一生的盟约,永不改变。” 一生的盟约吗?李元吉伸出手,在阳光下细细的查看,长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如同透明的珊瑚梗,腕间红线串着三颗玉珠,碧绿的光芒如同流淌的水,“好,我们击掌为誓。” 轻轻的互击三掌,两人相视一笑,慢慢走回庭院中,一眼便看见凤妈妈站在长廊里,仰视看着屋檐,两人一同抬首,却见屋檐下悬挂的铜铃不知什么时候裂成了两块,一块仍然悬挂在空中,另外一块掉在廊下。 “凤妈妈,”昕儿小心翼翼的靠近凤妈妈,直接距离她三步才停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才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凤妈妈转身走进屋,声音缓缓传出,带着一种想要隐藏,却偏偏欲盖弥彰的恐惧,“其中一个黑衣人挥剑斩裂了檐下的铜铃。” 真的如此简单吗?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其中一个挥剑斩裂了檐下的铜铃,这般的怪异,听上去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诈,那两个黑衣人为何突然到此?那黑衣人挥剑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她看到了那两个黑衣人,他们却没有伤害她呢? 这般的疑惑,可是却无从着手,整日都忙于杂务,于自己而言,这些杂务并不困难,但相对于年幼的昕儿定是沉重的负担,用过晚餐,已是掌灯时分,与昕儿坐在厨下,仔细的清洗那些昨日已经清洗过的碗碟。 “小三,”放下最后一只碗,昕儿突然抬首看着李元吉,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你是为了刘大爷被杀才来的吧。” 心中一震,禁不住仔细观察起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子,不安的猜想她从何看出的破绽,“你如何知道?” “是小兰告诉我的,”昕儿轻声道:“她在水阁里见过与你一同来的那个人,她初时没有发现他,可是他的眼睛太特别,小兰还是认出了他,小兰说你们一定是为了刘大爷被杀一事来的。” 原来是这样,小兰!是那个很漂亮的与女孩子吧,因为她的美貌,所以无需在这座庭院里遭受折磨,也算幸运吧,李元吉犹豫着是否应该将自己的来意告诉昕儿,她已转过身,吃力的将最后那只碗放进碗柜中,再点燃熏香,“涵烟是凤妈妈养大的,她的一切都是凤妈妈给的,所以凤妈妈要她做什么,她一定会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刘啸林是涵烟所杀?那么所谓的黑衣人也是为了掩饰真正凶手的幌子?这般的混乱,李元吉轻轻摇了摇头,“昕儿,我不明白……。” “小兰说杀死刘大爷的就是凤妈妈,”昕儿似乎很害怕,她的声音几如蚊蚋,“涵烟有一个情人,凤妈妈也知道,所以凤妈妈要涵烟为她做最后一件事,若涵烟做到了,她便让涵烟与她的情人离开此地,涵烟应了,可是刘大爷拿着银子来见妈妈,妈妈见了银子,便同意将涵烟卖给刘大爷作妾,这般一来,涵烟便无法帮凤妈妈完成她的心愿,所以凤妈妈便杀了刘大爷,目的就是为了将涵烟留下。” 这是真的吗?听李元吉讲述完,李世民疑惑的盯着他的眼睛,他觉得他已经相信了那女孩子所言,这般的简单?真的这般简单?完全不能置信,李世民踌躇片刻,抬首看着李元吉,“三弟,那凤妈妈曾经见过我,我不能去紫竹林,你带那孩子来见我。” 走进竹林,李世民果然站在林中等候,他满面的沉寂,冷静得令昕儿情不自禁的觉得恐惧,她下意识的不断靠近李元吉,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一般。 感应到她恐惧的李元吉伸手握着她伤痕累累的手,轻声道:“不用怕,他是我的哥哥,他只是为了刘啸林被杀之事烦恼。”(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七节 真相(下) 风掠过竹林,吹散了晨雾,阳光缓缓侵入,看得见万千竹叶上晶莹欲滴的水珠,踏着微湿的小径慢慢走向竹林深处,那个玄衣的少年紧皱着眉头,满面的疑惑,昕儿只觉得心跳得如同小鹿一般,即使面对凤妈妈,也未有如此的恐怖。 下意识的靠近身边的少年,深深的吸着气,想要平定紊乱的呼吸,那么的恐惧,恐惧得几乎就要窒息,莫明的冷,一股寒气从竹林深处渐渐的弥漫开来,那么的熟悉,这寒气不知什么时候铭该在记忆里,那么、那么的熟悉。 直走到那位少年的面前,他面上才勉强浮出一丝笑容,就连那笑容都是冰冷的,清晨的阳光那么温暖都化不开他眼睛里的冰霜,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凤妈妈和涵烟,而是面前这样即使笑容满面,可是眼神却是冰冷的哥哥。 “说吧!”李世民心急如焚,转眼又过了一日,刘啸林被杀之事仍然迷雾重重,解决此事最好的结局,便是面前这个面黄肌瘦、瘦骨伶仃的女孩子,看她战战兢兢的模样,更觉得心烦,语气不知不觉的有些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那女孩子轻声说完一切,李世民紧皱着眉头,是真的吗?他转身看了看李元吉,他满面沉静,想是第二次听说这个故事,内心早已没有任何波动,他对此事的看法是什么呢?是否与自己一样充满了疑惑。 踌躇片刻,李世民面上浮出一丝淡笑,“这些事小兰是如何知晓的?” “小兰在前院打杂,”昕儿轻声道:“她听许多人都这般说,小兰还说,凤妈妈下手的时候,涵烟和涵烟的情人都在房间里,当时刘大爷反抗得很激烈,许多人都听到了,妈妈不敢干涉,又怕涵烟被官府的人抓走,没了摇钱树,只能配合凤妈妈骗人。” 是吗?如果真是如此,也许这样的结局最好吧!派人将涵烟和她的情人抓走,再处以极刑示众,想必一切的嫌疑都会洗净,掐指算来,已过五日,若再延迟……,不,有的时候,要成大事,就不能拘泥于小节,只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即使他们真的是被冤枉的,相对于大事而言也无足轻重,最多厚厚的葬了她们。 几乎是立刻便下定了决心,李世民面上的笑容显得异样的和蔼,即使如此,昕儿仍然小心翼翼的后退一步,“三弟,你送她回去吧!是时候回家了。” 提着一篮竹笋,李元吉沉默的与昕儿走出竹林,只觉得背上如山一般沉重,脚步也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跟随在昕儿身后,只觉得她特别的瘦弱、特别的惹人怜爱,忍不住轻声唤道:“昕儿。” “嗯?”一脸疑惑的昕儿转过身,她面上的笑容温柔而生动,“小三,恭喜你可以回家。” 看她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李元吉缓缓蹲下身,从手腕中取下那三颗玉珠交到她手中,“昕儿,这三颗珠子送给你,若有朝一日你可以离开兰麝坊,需要用到银子,就把这三颗珠子拿去换银子吧!” 看她小心翼翼的将珠子收进侧袋,再掖进腰带里,李元吉这才放心的站起身,适才从世民眼中的神情推断,他已下定决心牺牲涵烟和她的情人,虽然不近乎人情,但从大局考虑,这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凶手伏法,一切掩盖得当,无论宇文化吉的特使如何精明,他都无法挑出此案的任何瑕疵。 羡慕的看着李元吉走出竹林,昕儿缓缓的掩上竹门,转过身,庭院里静谧得连风都那么寂寞,一脸落寞的回到竹屋中,看到凤妈妈冷酷的脸,禁不住垂下首,幼小的心里并不明白凤妈妈为什么严令自己告诉小三那番奇怪的话,也不知道那番话会为他们带来怎样的结局,唯一明白的,便是自己又是一个人。 “昕儿,”凤妈妈的声音那么的苍老,那么的凄凉,“今日你到前院帮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捧着点心和小兰兴奋的坐在树枝间,绯红的花随风落下,双腿轻轻的摇晃,快乐得如同要飞上青天,自到兰麝坊后,第一次觉得这般快乐,小兰丝一般的秀发在风中轻轻飞扬,“昕儿,你知道吗?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 是啊!快乐的眨着眼睛,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的,离开这个冷漠的地方,在这里,除了小兰和小三,自己没有其他的朋友,欢快的将手放在自己眼睛上,透过指缝,看得见淡青色的天空和纷扬而下的花瓣,“小兰,总有一日,我们都会离开这里,我要去找娘和爹。” 与小兰聊得开心,傍晚时分才勿勿的赶回,推开竹门,昏暗的庭院里没有掌灯,显然异样的凄凉,昕儿小心翼翼的走进长廊,向屋内张望,凤妈妈并未按惯例坐在案几旁做女红,她甚至不在屋内。 将前院的小厮们送来的饭菜放好,这才走到凤妈妈的卧室门前,踌躇半晌,轻轻敲了敲门,“凤妈妈,饭菜好了。” 等了半晌,才听屋内有声音传出,“我不饿,你吃吧,吃完了,早些歇息,我的丝线用完了,明日一早,你到前院拿些丝线回来。” 按照惯例擦洗完桌椅,昕儿吞下一块饼,轻盈的穿过竹林,走上浮桥,此时是兰麝坊最平静的时刻,虽然四周的景致极美,但昕儿只是极快的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向绣阁,拿完丝线得立刻回去,凤妈妈醒之前,必须做完早餐。 刚刚走进前院,一眼便看见满院衣甲鲜明的军士,他们手持着长刀和长枪,昕儿惊恐的躲在前院那株巨大的合huan树后,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的向外张望。 漂亮的少年,穿着蓝色镶银边的长袍,头顶的玉冠上流淌着湿润的光,他满面沉静,与一日前穿着粗布外衣打杂时的精神截然不同,此时与站在竹林中时一般令昕儿觉得恐惧,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一队士兵快速跑进屋里,然后叉着涵烟走了出来。 此时的涵烟与从前完全不同,她披头散发,衣冠不散,甚至没有穿鞋,此时的她,再没有昕儿记忆中万种的风情,显得那么的狼狈、那么的可怜,虽然平日经常被她虐打,但看着这般可怜的模样,昕儿仍然觉得心中一阵疼痛。 看军士们粗鲁的将涵烟扔在地上,她仍然竭力的想要维持自己红倌人的仪态,可是却显得那么可笑,很快,涵烟的情人也被军士们叉了出来,他跪在涵烟身边瑟瑟发抖,漂亮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白得发青。 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众人无声的跪了一地,昕儿惊恐的瞪大眼睛,难道他们是因为自己说的那番话吗? “涵烟,”一个身穿大红官服、面上长着虬髯的男子站在那少年马旁,满面的寒霜,“咱们已经查证刘啸林是死于你与你的情人之手,你可有话要说?” “大老爷,”涵烟的情人惊恐得连声音都嘶哑了,“我与涵烟的确是两情相悦,但并未伤害过他人,还望大老爷彻查,还我们清白。” “清白?”那虬髯男子冷冷一笑,“你们当真清白?那你解释,既然真的有杀手,为何涵烟与刘啸林同在屋中,刘啸林却被杀,而涵烟却无事,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杀刘啸林的,就是涵烟和你,你们俩的奸情被一心想要为涵烟赎身的刘啸林发现,他定然对你们大加斥责,而且一意要为涵烟赎身,所以一心想要双宿双fei的你们一怒之下便杀了刘啸林。” 无论那个男子如何辩解,那虬髯男子都一口咬定刘啸林为他所杀,喧嚷半晌,那男子突然高声叫道:“是,我是亲眼看见刘啸林被杀的,但是动手的是涵烟而不是我。” 一时间,庭院里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有那男子高声的呼喊,“是涵烟,不是,是涵烟。” 众人一齐转首看着跪在地上的涵烟,她垂着首,没有一点儿动静,虬髯男子淡然道:“是吗?依照大隋的法令,杀人者当斩,虽然你未动手,但你未阻止涵烟杀人,也当同罪。” “不,不,”那男子声嘶力竭,“是涵烟杀死刘啸林后我才……。” “萧郎,”涵烟仍然垂着首,她的声音虽然低缓,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你动手之时,我曾经告诫过你,你当日只想拿了刘啸林的财物与我远走高飞,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既然他们都已经发现了,你就不要辩解了。” 说着,涵烟突然抬起头,对那漂亮的男子灿然一笑,“时至今日,我从未后悔与你一同杀了刘啸林……。” 看着涵烟满面笑意,平静的和那仍然在高声嘶吼的漂亮男子一同被带走,昕儿不停的后退,直退到院墙边,紧紧的贴着院墙,如同要缩进院墙一般。(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节 仗义 入春以来第一场大雨,站在窗前向外张望,竹林在雨中隐为一抹浓重的绿,在灰暗的天空下,如同美人儿眉间的那抹新愁,倾泄不尽的雨水,仿佛凝聚了千年的悲哀,春寒如刀,刀锋极快,一记一记,留下细如牛毛的刀痕,却不见血。 穿着沉重的棉衣,那件新做的棉衣重得几乎令昕儿无法站立,她耳边始终回响着涵烟柔软的声音,她那么温柔的呼唤着她的情人,那个将一切的罪责都推诿于她的男子,甚至她注视那个负心男子的眼神都那般的温柔,与娘注视自己时一模一样。 “昕儿,”听到凤妈妈的声音,昕儿微微一抖,快速的转过身,她已如常坐在圆桌旁,手中拈着针线,“你到前院去找妈妈,告诉她我要去探涵烟,要她把涵烟的衣裙和脂粉送些过来。” 吃力的撑着油纸伞,好容易才找到坐在湖心亭喝酒的妈妈,她两眼通红,如同整夜未眠,丰润的面颊在数日之间凹陷下去,令她如同老了两岁,注意她厌恶的目光,昕儿不进走近,只是抱着伞站在亭边,“昕儿见过妈妈。” “是你?”妈妈的声音拖得很长,如同此时不断吹过的风,“竹林的那个老婆子又想要什么?” 老婆子吗?从前妈妈无论在什么时候提到凤妈妈总是很恭敬,现在却这般的无礼,“凤妈妈说她要去探涵烟,请妈妈找些涵烟的衣裙和脂粉……。” “没有,”妈妈用力的放下酒杯,如同要扔下所有的恨一般,“你告诉她,涵烟所有的东西我都扔了,而且涵烟出了兰麝坊的门,便再不是兰麝坊的人,她还欠着我的银子,我没让她还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战战兢兢的将妈妈的复述了一遍,凤妈妈面无表情的听完,始终一言不发,她不说话,昕儿也不敢动,小心翼翼的站定,瞪大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可她却木然的拈针引线,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站得腿都麻了,凤妈妈才抬起头,她的神情平静,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昕儿却觉得她似乎比她的容貌更加苍老了,老得如同一个失去了水的桔子,她的语气也那般的苍老,老得令昕儿耳不忍闻,“昕儿,你拿这些银子,脂粉在天雨斋,衣裙在锦枫坊,记住,涵烟喜欢鹅黄色,衣裙不要太花。” 紧紧的捏着银袋,沿着青石的长街慢慢走向天雨斋,大雨过后,碧空如洗,太阳耀眼,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蜷缩成一团的心在阳光下慢慢的舒展开来,直至满心都是虚无的微笑。 走进天雨斋,伙计们繁忙的来回穿梭,没有人注意到昕儿,她小心的避开穿着各式各样鞋子的脚走到柜台旁,掌柜的低头看见她,和气的笑着,“小姑娘,你要什么?” “我想要上等的胭脂和水粉,”昕儿吃力的从银袋里掏出银子,冲掌柜伸开小小的手掌,“这是银子。” 提着小小的纸包,掌柜的特意命伙计送她出门,未及走到门边,一只胖大的脚突然探出,不及躲避,扑倒在地,本想要保护手中的纸包,可是虽然用力的捏紧,但纸包仍然飞了出去,在地上四散开来,未及回过神来,只见耳边有尖厉的叫声,“你干什么?” 懵懂的从地上爬起,却被一只手再次推dao地,用力这般大,痛得再也无法忍住眼泪,伙计忙上前将她扶起,未及说话,那只胖脚再次出现,伴随着厉声的责骂,若非两个伙计挡在身前,想必已被胖脚的主人责打。 “绍哥,”清脆的女声在身边响起,悄悄的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子,她八九岁的模样,长眉秀目,面容依稀与小三有些相似,不由心生好感,“你见过这样稀奇的景象吗?我竟然看到猪在发火。” 猪?几乎所有的人都盯着身穿绸衫的女子,她愣怔之后,随即怒上眉梢,看样子便要发作,却见一个高大的男孩子走进大门,那男孩子穿着一件绿色镶金线的长衫,颈中挂着金项圈,项圈上悬着一块碧玉,玉质温润通透,一眼便能看出是上等的古玉,看他穿戴,应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是吗?”那男孩子白净、漂亮的面上浮出一丝笑,他的眼睛在胖女子的面上轻轻一转,垂首看了看惊骇得满面土色的昕儿,“的确很奇怪啊!我也没见过有这般胖的猪。” 一边说,那男孩子一边蹲下,从怀里掏出手绢帮昕儿拭去手臂上的血,再细心的帮她包裹好伤口,转身看了看满地的脂粉,他站起身,“掌柜,请再拿一份一模一样的脂粉。” 那胖女子看了看跟随在男孩子身后走进大门的几个壮汉,恨恨的瞪了瞪昕儿,举步便要离开,那女孩子伸长手臂挡在她面前,“慢着,你刚才推dao了这位小妹妹,害她受了伤,难道不用赔偿,而且你弄洒了她的脂粉,同样也得赔偿。” “赔偿?”胖女子终于忍不住大怒,“若非她碍手碍脚,我怎会差点儿跌倒……。” “差点儿?”女孩子扬了扬细长的秀眉,“你既然没有跌倒,与这小妹妹便无干系,你为何要推dao她,害她受伤?” “受伤?”胖女子声震屋宇,“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侍女……。” “那又如何?”男孩子冷淡的瞪着胖女子,“你弄伤了她,便得赔偿,你若有异意,咱们就到官府去讨个公道,秀宁,咱们就陪这位小妹妹去官府,做个证人。” 那胖女子的眼睛从男孩子转到女孩子,再从女孩子转到昕儿,看了半晌,终于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交给身旁的侍女,“拿给她吧,就算今日倒霉。” 名为秀宁的女孩子从胖女子的侍女的手中接过银票交给昕儿,“小妹妹,拿好吧,下次可小心些。” “谢谢,”将银票塞进侧袋中,提着脂粉的纸包,对秀宁和男孩子甜甜的笑着鞠了一躬,“谢谢。” “小妹妹,你还要去哪儿?”男孩子好奇的看着昕儿的装束,“秀宁,你先回府吧,她这般小,我陪她去吧!” 跟随在男孩子走出天雨斋,拍了拍一匹白色的小马,对不安的昕儿微笑着,“你看,这是我父亲今日晨间才送我的礼物,我让你骑好吗?” 如此的殷勤,无法拒绝,男孩子伸手将昕儿抱上马鞍坐好,伸手拉着马缰,得意非凡,“走吧,你要去哪里?” 第一次骑马,除了恐惧还是恐惧,紧紧的抱着马鞍,男孩子拉着马缰愉快的向前走,“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到太原,没想到太原竟然这般繁华,对了,我叫柴绍,你呢?” 转过身的柴绍才看到马上的昕儿恐惧得几乎蜷缩成一团,他恍然大悟,飞身上马将昕儿护在怀里,“放心吧,这样你就不会掉下马了。” 买了衣裙,柴绍将昕儿送回紫竹林,他愉快的对昕儿挥着手,得意的仿佛拥有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昕儿对他微笑着,看他拨转马头,快速的消失在竹林尽头。 走进院门,一眼便看见凤妈妈穿着一套大红的衣裙坐在门廊中,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屋檐下的铜铃,听见声响,沉默的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昕儿,“走吧。” 与凤妈妈同乘一顶轿子,因为看不清她的脸,对她的恐惧也渐渐的消退,摇晃间,只觉得异样的疲惫,虽然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要闭上眼睛,但仍然忍不住睡了过去,梦中不停的闪现秀宁和柴绍盛放着笑容的面庞,他们似乎永远都那么的快乐和幸福,那般的羡慕,羡慕得即使在梦中也觉得心痛。 回到李府,迎面便遇到将要去中郡太守府的李世民,看他穿着正装,柴绍便猜到他到中郡太守府定然有事需要处理,闲得无聊的柴绍立刻便自告奋勇随他一同前往,李世民委婉的推辞良久未果,只能带他一同前去见府常天。 未到中郡太守府,便看见一个老婆婆带着昕儿下了一顶青昵小轿,忍不住便冲昕儿挥了挥手,昕儿的手举到一半,又快速的放下,只是绽开一个不明显的笑容,看样子极是惧怕身边的老婆婆,柴绍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李世民已经走进了中郡太守府。 犹豫着快步跟了过去,却见世民站在衙门前的庭院内,一个虬髯的男子快步从衙门内迎了出来,柴绍站在冷着脸站在府常天面前的李世民身边,眼睛却盯着昕儿,那个老婆婆正与衙役交涉,似乎想进衙门一般,但那衙役不停的摇首,似乎非常坚定的拒绝了她。 轻轻的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襟,“世民,你看那个老婆婆,她是不是想来探望在狱中的亲人?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李世民转过身,这才看到昕儿和凤妈妈,他犹豫片刻,始终心中对涵烟和那男子有一丝愧疚,抬眸看了看府常天,“府大人,请你安排。”(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二节 悲伤(上) 昏暗的监牢,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混合着难以忍受的臭味和一种东西霉烂的潮湿气息,一根一根粗大的黑色木头之后,是各种奇怪的神情和或美或丑的眼眸,这阴暗的所在,令人的心如同长了一层灰蒙蒙的霉一般的沮丧。 跟随在凤妈妈身后,昕儿满心的恐惧,她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这般可怕的所在,两旁的监牢里的女子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注视着走廊里的来人,眼中没有一丝的光彩,走进最黑暗的所在,长得如同男子一般的女狱官拍打着牢房的木门,“涵烟,有人探你。” 与其他的犯人相比,涵烟显得出众的光鲜亮丽,她的头发梳理得光滑柔软,虽然没有那些金银首饰的装饰,可是她清洗得很干净的面庞仍然清丽,听见呼唤,坐在堆着稻草的床榻边的涵烟缓缓抬起首看了看来人,然后再沉默的垂下首,眼中没有一丝的欣喜。 凤妈妈弯腰走进牢房,坐在靠墙放着的那条破板凳上,昕儿抱着新买的那套衣裙站在她身边,瞪大眼睛注视着涵烟,与印象中相比,此时的涵烟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美丽,竟然令昕儿心中的厌恶在瞬间便消失殆尽。 “涵烟,”凤妈妈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小菜和点心,“明日便是你和文江的大日子,我适才已经和狱卒讨了热水,你梳洗过后来用点儿东西吧!” 讨来的吗?刚才明明看见凤妈妈给了好大一锭银子给狱卒,昕儿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一切都难以理解,平日里凶巴巴的凤妈妈突然和蔼可亲,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涵烟突然垂头丧气,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梳洗过后的涵烟换上了新买的衣裙,那套上好的丝绸衣裙令她容光焕发,她坐在那条破板凳上,凤妈妈用木梳沾上发油,细细的为她梳理垂地的长发,玫瑰花的清香在屋内缓缓弥漫开来,昕儿蜷缩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凤妈妈挑起一缕又一缕的头发,直到涵烟满头的黑发都被发油浸透。 抹好发油,凤妈妈拿出昕儿新购的脂粉,涵烟冷漠的看了看脂粉,“是天雨斋的吗?你应该知道我只用集香斋的脂粉。” “集香斋的用完了,”凤妈妈的语气很平和,她小心的斟了一杯酒,“天雨斋……。” “无论怎么说,我都为她赚了那么多的银两,”涵烟的声音很冷漠,“到了这个时刻,她连些许的脂粉都不舍得吗?” 凤妈妈沉默半晌,这才抬起首,“涵烟,来用些饭菜吧,都是你喜爱的,明日一早,你就要上路了。” 虽然小菜很精美,涵烟却用得很慢,她保持着优雅的举止,仿佛她仍然在兰麝坊精雕细凿的房间中,享受着那些昂贵而奢华的食物,凤妈妈坐在一旁,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昕儿觉得她冰冷的眼眸中有一丝温暖闪烁和不舍。 用完小菜,涵烟的头发已完全干透,凤妈妈换了一柄木梳,细心的为涵烟挽好发髻,正要为她插上发钗,涵烟突然轻声道:“妈妈,你也去看看萧郎吧!昨日夜间,他吼叫了一夜,此时想必嗓子……。” “直到此时你还忘不了他?”凤妈妈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彻骨的冷,“涵烟,我早告诉过你那个男人靠不住,你还记不记得那日他将一切的过失都推诿给你?这样的人,你还挂着她做什么?” “毕竟夫妻一场,”涵烟的声音有些的凄楚,她仰起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平日里萧郎温柔体贴,那一日,他不过是太恐惧而已。” “平日里对你的温柔体贴,不过是为了讨你欢心,不受其他人欺负而已,何曾是出于一分的真心?”凤妈妈冷漠得连眼神都结成了坚冰,“若真的关心你,他就应该承担下所有的一切,当日决意要杀刘啸林之时,他不是一口便应承下来,为何一出事,他便如乌龟一般的缩回壳中?涵烟,既然将要上路,你清醒一点吧!” 梳妆后的涵烟,虽然一如从前,但她的神情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愁,凤妈妈与她相对而坐,面容上渐渐浮出一丝哀怜,“昕儿,食盒里还有一些小菜,你送过去,记得把这个交给狱卒。” 接过沉甸甸的银锭子,狱卒无声的推开身后的牢门,与涵烟相同,萧文江也是一间单身的牢房,看见昕儿,他死灰一般的眼眸中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神采,令昕儿既觉得恐惧,又觉得他可怜。 将小菜在破木桌上摆放好,狱卒们抬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昕儿背对着牢房站了近半个时辰,才听萧文江嘶哑着声音唤她,昕儿走进牢门,萧文江坐在破桌前,似乎在衡量小菜是否可口一般,昕儿站在牢门边,呆呆的瞪着他。 “是涵烟吗?”不知怎的,昕儿觉得萧文江的声音那般的咬牙切齿,不待她回应,萧文江继续道:“这个贱人,害我害得好惨。” 沉默的垂下首,贱人吗?虽然还不明白,可是适才看涵烟求妈妈送菜给他的神情应该很喜欢他吧,否则不会对待他这般好吧,在兰麝坊中,涵烟何曾对人假以颜色,偏偏对他……。 总不明白涵烟为什么待他如此之好,难道因为他长得俊秀吗?自己虽然看不懂,可是小兰说涵烟之所以喜欢他,就是因为他长得俊秀,吹得一手好笛子,可是看来看去,只觉得他特别的讨厌,偶尔见他,他总是恶意的责打自己,常常有一身的伤。 “昕儿,”萧文江转过身,“坐吧,我已明白了,明日一早便要上路,没承想只有你一个小小的仆从与我做伴。” 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榻上,还不敢坐实,只待随时逃走,萧文江伸手斟了一杯酒,仰颈饮下,“昕儿,你说这人世间最伤心的是什么?” 最伤心的?是什么呢?什么令自己最伤心,却听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最伤心?当然是比武失败了。” 转过身,柴绍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边坐下,他瞪大眼睛看着萧文江,如同在赌气一般,许是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柴绍转过头,眯着眼睛对自己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看你害怕,特来陪你的。” 感激的笑了笑,和柴绍一同转首凝视着萧文江,他诧异的看了看柴绍,然后毫无兴致的转过身,“比武失败就最伤心吗?你们还是小孩子啊!” 看他连饮三杯,语气突然变得凄楚起来,“这世间最伤心的,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听他语气这般伤心,如同剜心一般,昕儿虽然不明他所言,但仍然忍不住抬眼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他背对着两人,但背影却显然那么孤单,“昕儿,你还记得阿葵。” 阿葵?昕儿摇了摇头,这才想到他背对着自己,低声道:“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萧文江看着满桌的小菜,“你们也来用些吧,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许多。” 坐在桌边,萧文江举筷拈了几筷小菜给昕儿,淡然笑道:“平日待你不好,你还多多担待。” 突然这般的有礼,昕儿不由又有些恐惧,她悄悄的向柴绍靠近,萧文江淡然微笑,神情平静豁达,与日前在兰麝坊畏首畏尾的神情截然不同,“你怕吧!不用怕,平日待你不好,也是怕涵烟对你下毒手,她的性子我最了解,阿葵,是涵烟的侍女,在你见到紫竹林前一日,投井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涵烟会对自己下毒手,却惊恐的瞪大眼睛,萧文江淡然一笑,“你觉得奇怪是吗?你自己照过镜子吗?你虽然面黄肌瘦,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你眉目如画,楚楚若人怜爱,假以时日,谁能保证你不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不明所以,只是瞪大眼睛,萧文江轻声道:“阿葵虽然不美,但心地温柔善良,与涵烟蛇蝎心肠相较,却是美若天仙,我与她情投意合,涵烟知道后,便使毒计害死了她,我恨涵烟,我在她身边,没有一日不想要她的命,那日凤妈妈要我杀刘啸林,表面我装得战战兢兢,心里却那般痛快,刘啸林是城中的富户,只要官府计较,涵烟何愁不死。” 虽然昕儿不明白,柴绍却听懂了,他轻轻拍了拍桌子,“你为了自己的情人杀了两个人,难道你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萧文江淡然一笑,“我不觉得愧疚,你若知晓刘啸林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觉得愧疚了,刘啸林,他行的是明里一把火,暗中一把刀的勾当,我曾听涵烟提起过,刘啸林当日借银子给唐公,其实是有人授意,目的是以那笔银子制掣唐公,而且刘啸林为了银子,什么做不出来,为了凑替涵烟赎身的银子,他逼死了多少的租户?我杀他,是替天行道。”(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三节 悲伤(下) 逼死租户?曾经听娘提起过,爹就是因为交不起租子才被逼去修运河,娘说过,逼租户交租子的人都是恶人,这般听来,刘大爷,不,刘啸林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人,萧文江杀死刘啸林,便是杀死恶人,不由忘记了对他的恐惧,目光中也泛起一丝敬佩。 仰颈再饮两杯,萧文江放下酒杯,对柴绍和昕儿善意的笑着,从怀里掏出紫竹笛,“长夜漫漫,文江吹一曲,就当送别吧!” 静夜里,笛声悠悠,从未听过这般美的笛声,柴绍的手指放在桌上,按照曲律轻轻的拍动,昕儿虽然不懂音律,但也觉得心旷神怡,思绪悠悠,似乎回到了家乡,乡间的秋夜,秋月正圆、残萤飞舞,娘坐在庭院的那株桂花树下,满襟桂花的幽香,在暗夜里,她的笑容淡若秋菊。 忍不住便热泪盈眶,不敢出声痛哭,只能垂下首,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一曲终了,萧文江放下竹笛,拉长了声音轻声叹息,转首看了看柴绍的笑容,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再转首却见昕儿的眼泪,面露诧异之色,“昕儿,你听懂了曲中的意境吗?” 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娘。” “你的家乡?”萧文江淡然道:“你的家乡在何地?你娘又是何人?” “在乡下,”昕儿突然很兴奋,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再唯唯诺诺,“在很远的乡下,要走很远的路,远得看不到尽头,哥哥说,要等我长大了才能回去,我刚才听曲子,似乎看到了漫天流萤、娘坐在桂花树下,满襟都是落下的桂花。” “我只觉得这曲子特别美,”柴绍抢声道:“可是我却没看见流萤和桂花。” 垂下首,萧文江许久没有说话,然后他抬首对昕儿淡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伸手轻摸半晌,“这是我师傅临终前传给我的,只有得了他老人家七成的真传,明日我便要行刑,他的绝唱就要断于我手,幸好还有一人能听懂,也算他老人家在天有灵,昕儿,这本曲谱我就传给你,我不佩当你的师傅,你记得你师傅的名字叫柳三省。” 犹豫着接过曲谱,仰首看了看萧文江惨然的神情,伸手提壶,酒却已干,柴绍举手在空中轻击两掌,两个衣着富贵的仆从站在牢门外,躬身行礼,“取酒来,要冻石春,做几个菜,再送几盏灯来,快些。” 仆从很快离开,萧文江上下打量着柴绍,微微一笑,“看你衣着富贵,气度不凡,小小年纪,在这牢狱之中与我款款而谈,想必来日也是一个人物,好,萧文江一个妓院的笛师,在临死前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不枉此生。” 碧玉的壶,入手冰冷,倒出的酒却是暖的,碧绿的酒浆清如水,味儿也如水,没有寻常的酒味,只有梅花的冷香,萧文江仰颈饮下一杯,击桌赞道:“好酒,果真是好酒。” 提壶再为他斟满一杯,柴绍笑道:“萧文江,听你谈吐不凡,应是知书达礼之人,为何流落烟花之地?适才听你的笛声,虽然我听不出曲中的意境,但是我却听出你的一腔遗憾,此时酒暖菜香,你不如道出你的一腔遗憾,明日上路也好无怨无悔。” 仰颈饮下冻石春,萧文江惨白的面色渐渐泛红,他盯着跳动的灯光,目光渐渐飘远,过了许久,他才用嘶哑的声音徐徐道:“五年前,家乡大水,当日我想凭自己的才能在太原找到自己的归宿,可是我在太原四处碰壁,连饭都吃不饱,何谈归宿,我到太原时正是春浓之时,一直到桂子飘香之时,我才勉强摆了一个代书的小摊子,夜晚无处下宿,只能在城外的破庙栖身。 那一日,生意特别好,我连了十几封信,收摊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我无处容身,只能走到一个暗巷在人家的屋檐之下暂住,那一夜的夜色真美,我一时心有所感,便吹奏了一曲,却被兰麝坊的妈妈听到,她命人带我进去,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般美的庭院,那一池的水,色作胭脂,仿佛想要将人吞没一般。 固定的宿处,三餐可继,这对于当日的我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我几乎没有加以思索便应承下来,那个时候,我怎会想到一个读书人流落到烟花之地是怎样的耻辱,我只有一个念头,就吃饱饭。” “吃饱饭?”柴绍瞪大眼睛,满面的惊愕,“就为这样一个目的?” “你可不要小觑了这三个字,”萧文江淡然扬了扬眉,有些意兴阑珊道:“这天下间芸芸的众生活着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吃饱饭吗?当人饿的时候,什么抱负、什么尊严、什么读书人的面子,你根本顾忌不了,你唯一的念头就是到哪儿去找到吃的。” 一番话说得极为沉重,柴绍目光闪烁,最后沉重的点了点头,这番话于他而言如同一记闷雷,令他仿佛看到一个全新的世间,原来这世间的贩夫走卒终日忙忙碌碌都只是为了吃饱饭,不知为什么,想到他只是为了吃饱饭而流落烟花之地,空负了一身才华,柴绍就觉得心被人握成了一团,痛不可当。 “我才到兰麝坊时异样的高兴,”说到此,萧文江自嘲的举起酒杯冲昕儿和柴绍亮了亮杯,然后一口饮尽,“因为从此不用再风餐露宿,可是渐渐的,华美的庭院失去了颜色,那些达官贵人们在这里丑态百出,从前期盼的前程仕途也不再那么光辉锦绣,壮志消磨了,只留下一腔未酬的热血,可是我的心里还有一丝期盼,期盼会出现奇迹。 一年、二年,第三年,我已经彻底绝望了,那个时候,我只想存些银两,回乡买两亩薄田,游戏乡间以渡余生,就在这个时候,凤妈妈携着涵烟到了兰麝坊,她的容色点亮了许多人的眼眸,当然也包括我。 细细想来,女子的容貌简直是征服一切的利器,我屈服于她的美貌,意乱神迷,忘记了一切,我每日里苦练笛技,就是为了在伴奏之时能见她一面,可是美好的东西总是如影如幻,我的迷梦很快就破灭了,我看到涵烟操纵那些同样为她意乱神迷的男子,她要他们生,他们就生,要他们死,他们就死,人世间的种种丑态表露无疑。 可是阿葵就像一道穿透阴霾的阳光,她令我觉得这世间还是那么美,还是那么充满了希望,于是我更加努力的赚钱,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阿葵一同回到乡下。 我不知道涵烟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她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引诱、逼迫、威胁想要我屈服,多少次我想要离开,可是为了阿葵,我忍下了,没想到……。 我直到此时都想不明白涵烟是怎么知道我和阿葵的事,她将我送我屋子里,让我看着阿葵被人毒打到遍体鳞伤,那些长舌如剑的妇人连连唾骂,那般不堪的污言秽语,连我都觉得耳不忍闻,阿葵不知从何得来的力气,她推开了众人,涌身跳进井中,我连呼唤都不能够。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假意屈服,每日都在寻思如何置涵烟于死地,一年,整整一年,我夙夜筹谋,上天终于送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给我,凤妈妈不知为何要杀刘啸林,她要我动手,我一口便应了,动手之时,我故意战战兢兢,不敢下刀,涵烟果然中计,她亲手将匕首插进了刘啸林的心窝,我按照传言穿着那件背后绣了红鹤的黑衣从窗口跳到院中,这本也是凤妈妈嫁祸于人的毒计,但她绝对想不到那只红鹤的主人不会放过涵烟,哪怕是官府不追究,涵烟也难逃一死。” “为什么?”柴绍瞪大眼睛,“难道那只红鹤有什么缘故吗?” “大约半年前,就是城中连续发生杀人事件时,我听客人提起过,目前中原有两大杀手集团,由官府豢养的骨疽,还有就是红鹤,”萧文江语气里有一种无法隐藏的恐惧,“没有人知道红鹤的主人是谁,客人提起过,这个组织是以钱财为目的进行暗杀的功能,而且这个组织非常严密,一般鹤在衣服上的位置和鹤的形态表示杀手的等级,其实我也不知道鹤是怎样的,只是随意在衣服上绣了一只,如果红鹤的人知道被人冒充,他们一定会来查探清楚,涵烟必死无疑。” 没想到柴绍竟然帮自己获得这般重要的消息,李世民微笑着转过身看了看李元吉,“竟然来得这般容易,看样子咱们并没有冤枉涵烟和这个男子,的确是他们杀了刘啸林。” 是啊!的确没有冤枉他们,不过李元吉却觉得无论是涵烟,还是萧文江,都非常的悲哀,涵烟一心爱着萧文江,萧文江一心爱着阿葵,为了爱,他们不惜置对方于死地,爱得这般可怕,难道不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吗?(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四节 命运 晨曦微露,涵烟自女牢被提出,凤妈妈站在牢门边,冷静如常,没有一滴眼泪,涵烟提裙进了囚车坐下,很快,萧文江低垂着头从男牢走出,垂首走进另一辆囚车,眼睛始终没有看涵烟。 看着囚车渐渐走远,凤妈妈镇定的转过身,“昕儿,回去吧!” 风掠过屋檐,突然觉得屋子里空旷得可怕,自三日前涵烟被安葬后,从前一日来数次的妈妈突然从紫竹林绝步了,感觉上,紫竹林被兰麝坊完全的遗忘,只有送饭的小厮如常到来,送的饭菜却越来越差,除了重八,其他人连话都不屑说一般,放下食盒便加快脚步离开。 这日午间送来的菜都素炒的小菜,连一点儿油荤都不见,昕儿将饭菜在桌上放好,小心翼翼的走到凤妈妈居住的屋前,轻轻叩了叩门,“凤妈妈,用午餐了。” 屋里没有一点儿动静,昕儿不由加重了力度,门却应手而开,凤妈妈躺在床上,满面通红,昕儿谨慎的靠了过去,“凤妈妈……。” 半晌没有动静,昕儿伸手摸了摸垂落在床边的手,烫得吓人,她转身跑出屋门,犹豫片刻,飞一般的跑到兰麝坊,妈妈的眼神寒冷如冰,冷淡得连话都不愿讲一般,“是吗?那你出去请个医士吗?咱们这里可不是善堂,若不是她买下了那片竹林,我早将你们赶出去了。” 急得满眼是泪,跑出兰麝坊,正遇上重八,他换了新衣服,看样子是要进城,“昕儿,你怎么了?” “凤妈妈病了,”昕儿眨着眼睛,将要流下的眼泪逼回眼眶,“我想去请一个医士。” 进了城,找到城中最大的医馆,医馆里人来人往,看到满眼是泪的昕儿,医士从柜台后走出,满面和蔼的笑,“怎么了?家里有人病了吗?” “是,”昕儿点了点头,忍了一路的眼泪终还是夺眶而出,有衣袖抹了抹,“凤妈妈病了,她烫得就像火在烧。” “不用担心,我去看看吧!不会预出事的,”医士站起身,对柜台后的伙计点了点头,“拿我的药盒来,你随我城外出诊。” 坐在医士的车辕上,重八轻声的安慰昕儿,“没关系,医士已经来了,凤妈妈会没事的,我刚才听医馆的人说,这位叶医士是太原城最好的医士,一般不出诊的,能请动他,凤妈妈一定有救。” “嗯,”昕儿点了点头,这般的惶恐,虽然平日很怕凤妈妈,但一想到没有她,紫竹林只剩下自己,便觉得那般的恐惧,如同被整个世间抛弃了一般,“重八,谢谢你。” 诊完脉,叶天成转过身看着那个幼小的女孩子,这座庭院似乎除了床榻上的老妇便只有她了,怪不得她适才那般恐惧,想必床榻上的老妇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依靠吧!看她瞪大眼睛,神情仍然恐慌,“我已经诊过脉了,老婆婆没事,只是受了风寒,我一会儿写好方子,八角会帮你抓好药送过来,八角会教你怎么熬药。” 看他的神情似乎凤妈妈果真无事,昕儿放下心来,将那日在天雨斋得到的那张银票小心翼翼的从侧袋中取出,“这些银子够了吗?” 是一张小额的银票,只有五两,还不足自己平日出诊诊金的一半,不过看这女孩子衣着陈旧,发上只有一根乌木钗,想必这五两银子已是她的所有,看她削瘦的面颊上如花的笑容,叶天成心生怜悯,摇了摇头,“不用了,八角,去抓药吧!过两日,我会来复诊。” 看着纤尘不染的厨房,八角瞪大了眼睛,待昕儿熟练的洗净偌大的药罐,升起红泥炭炉,八角这才赞叹不已的将药放进药罐,挑选了一个碗,“昕儿,看见了吗?用这个碗量五碗水,然后用中火煨药,煮沸之后,改成小火,再煮半个时辰,三个时辰服食一剂药,对了,一包药只能煮三次。” 待凤妈妈服下药,用重八从厨房里偷来的米熬好粥,喂她用了半碗,只累得浑身发软,靠坐在床边,略略的闭了闭眼睛,再按照重八的嘱咐,煮了第二剂药,叶医士的药果然有效,三剂药过后,凤妈妈似乎没有那么烫了。 按照惯例清洗了厨房,天色已经微明,昕儿略略的合了合眼,倒了药罐的药渣,换了第二包药,倒了五碗水,两手抱着沉重的药罐,好容易才将药罐放在火炉上,用扇子轻轻煽动,待重八送饭来时,药已经熬好。 “昕儿,”重八将粥和小菜在矮案上放好,“你看,我特意拜托七嫂做的,凤妈妈好些了吗?” “嗯,”昕儿喜上眉梢,盛好粥和小菜放在红漆盘上,“不那么烫了,重八,你也没用早餐吧。” “不用,”重八看了看昨夜剩下的粥,他知道这是昕儿的早餐,伸手盛了一碗,“这些粥就好。” 走进房门,这才看见凤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进来,想到适才忘记敲门,昕儿惊恐的呆在原地,凤妈妈神情平和,“拿过来吧,我也饿了。” 垂手站在桌旁看她将用完粥和小菜,快速的收拾着碗筷,却听凤妈妈轻声唤道:“昕儿,你坐下吧,我有事想对你说。” 局促的坐下,不敢坐实,凤妈妈以一种平日绝对不允许的姿态坐在床榻边,“昕儿,当日我收养涵烟的时候她比你大很多,你虽然资质不佳,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能够改变你。” 不明所以的看着凤妈妈,她究竟在说什么?似乎与自己有关,可她的目光完全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她一直凝视着窗外,眼神空洞,仿佛是在梦游,“自明日开始,那些杂务你不用再做,我这里有封信,你让今日送饭的人送去给妈妈。” 懵懂的回到厨房,重八已经收洗好碗筷,一见她,便眉开眼笑,“凤妈妈醒了吗?” “醒了,”昕儿点了点头,“重八,你再不回去,妈妈要生气了,对了,这是凤妈妈给妈妈的信,记得要交给她。” 傍晚时分,服侍凤妈妈用了药,正准备收洗厨房,却见小兰和两个粗使的婆子走进了庭院,冲挣扎着坐在圆桌旁的凤妈妈行了礼,两个粗使婆子一言不发进了厨房,小兰不安的站在欣喜若狂的昕儿身边,恐惧的盯着凤妈妈的一举一动。 过了半晌,凤妈妈才抬起头,淡然的扫视着小兰和昕儿,如同在绣坊掂量一块锦帕的绣工是否上乘一般,在她的目光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瑟瑟发抖,凤妈妈许久才移开视线,“昕儿,小兰就住你隔壁,明日开始训练你们。” 欢快的帮小兰布置房间,抱着枕头走到床榻边,昕儿这才想起凤妈妈适才说的话,“小兰,适才凤妈妈说的训练是什么?” “就是让我们变成涵烟那样的人,”小兰挂好帐子,垂首对抱着枕头呆怔的盯着自己的昕儿微微一笑,“我听其他人私下说过,凤妈妈从前是太原城最红的花魁,她的歌舞都是一绝,涵烟就是她训练出来的。” 默默的将枕头放好,昕儿沉默的转过身,涵烟那样的人吗?就是姑娘吗?听重八提起过,兰麝坊的姑娘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女子,为什么小兰看上去这般的兴奋呢? “昕儿,”小兰伸手推了推昕儿,扬眉道:“昕儿,放心吧,若有日我当了花魁,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小兰,”愣怔半晌的昕儿突然省过神来,“咱们能不做姑娘吗?重八说……。” “重八是个笨蛋,”小兰断然打断昕儿,“在这里,能被凤妈妈看中,也许是我们的运气,昕儿,在这里,是我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幸运,既然是命,那咱们就接受吧!” 月光如水,独自躺在床榻上,没有放下帐子,总是觉得在如梦如雾的月光中,神思就能距离家乡近一些,更近一些,自己的家乡一定也在皎洁的月光笼罩下,河岸边的红花随风起伏……,娘,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再见到娘呢? “又在哭吗?”听到声响,昕儿即刻起身,一个浑身漆黑的少年冷冷的笑着坐在窗前,“昕儿,我回来了。” “哥哥,”看见他,心中的欣喜一点一点的漫上来,如同泛滥的河水,渐渐的形成滔天大浪,“娘怎么样?” “很好,”顾原祺提出一个包裹,“这是她为你准备的。” 不敢点灯,欣喜的就着月光细细察看包裹中的物事,有一本绣谱、两套衣裙、还有一封信,捧着那封信呆站了许久,顾原祺微笑道:“我知道凤妈妈要训练你们,对你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你可识字,而且还有一个能够在世间立足的技能,对了,从明日始,我会留在太原府,你骨骼清奇,具有练武的先天条件,我晚间会教你习武,待我需要的时候,你还能助我一臂之力。” 细细的抚mo着绣谱,是娘留下来的,绣谱上还有娘的气息,原祺哥哥一定见到了娘,是的,一定见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五节 训练 檀香在香炉中燃烧,白烟袅袅的升起,渐渐将红漆条案笼罩,条案上摆放着铜镜和各种瓷罐,凤妈妈缓缓的在条案前走动,她的面容严肃,目光严厉,不时扫过坐在条案后披头散发的小兰和昕儿。 “在这样的世道中,一个弱女子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是不可能的,”凤妈妈的声音柔和得就像吹过湖面的春风,若非那张可怕的脸,真真的会觉得这样的声音会发自于一个绝世美女口中,“但你们可以操纵男子,通过操纵男子达成自己的愿望,但是你们如何能够操纵男子呢?” 是啊!如何操纵男子呢?昕儿垂着首,可是为什么要操纵男子呢?难道这世间不是凭自己的努力来达成所有的愿望吗?娘曾经说过,这世间一切都不可靠,最不可靠的,便是男子,越是优秀的男子,越不可靠,因为他们往往都爱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因为女子而改变。 “小兰,你说如何操纵男子?”凤妈妈的声音仍然如同裂冰一般,“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可以操纵男子?” “倾国倾城的容貌,”小兰带着一丝向往,“只要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便能操纵男子。” “你太天真了,”凤妈妈走到圆桌旁,倨傲的坐下,“昕儿,你说?” “我不知道,”诚实的道出心中的想法,眼中满是迷惑,“娘说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可靠,最不可靠的,便是男子。” 沉默!凤妈妈的眼神如同急速流动的河水,看不清她的想法,只觉得变幻得那般湍急,仿佛一瞬间,她的心里便已苍海桑田,过了许久,凤妈妈才轻声道:“是啊,这世间的一切本都不可靠,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所以你们要依靠男人,利用男人,却不要信任他们,更不要爱上他们,涵烟便是前车之鉴,她本可以飞上枝头,却沦落泥泞,就是因为她轻易的相信了男人。” 虽然不明白凤妈妈所言,但从她悲伤的语气推断,在她心里,对涵烟有一份深沉的感情,她的早逝对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的病也许不全然是因为风寒,还有心痛吧,彻骨的心痛! 过了许久,凤妈妈才抬起首,她的眼中闪烁着点点的泪意,但她却在笑,那笑容令人忘记了她的丑陋,只觉得她夺目的美丽,“倾国倾城的容貌吗?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你们还记得,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吸引男子最大的本钱便是你们的容貌、你们的身体,还有你们的风情,一个风情万种的可人儿,你能够给予男子最大的满足与享受,他便会爱你入骨,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甚至连他的命都可以给你,我要告诉你们的,便是如何让男人爱上你们,爱到不能自拔、爱到可以丢弃一切、爱到可以为你奉上一切。” 看着那些盛放着胭脂水粉的瓷罐,看着铜镜中自己面黄肌瘦,昕儿觉得那般的疑惑,真的吗?自己真的能令男子如此颠倒吗?娘的话突然在耳边闪现,“昕儿,你要记住,无论你有多美,无论你的风情有多动人,你终有一天会老,会人老珠黄,当你没有了沉鱼落雁的容貌,当你老得连路教无法走动,再没有了万种的风情,还有人爱你的时候,你便拥有了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混乱,这般的混乱,为什么凤妈妈和娘说得完全相反?为什么自己要去操纵男子?为什么要男子为自己奉上一切? 默默的坐在窗前,夏日的暴雨如同要淹没整个世间,轻轻的抚mo着绣谱上的古老的纹路,这是自己与娘唯一的联系了,不知娘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娘过得好不好?不知娘有没有如自己一般想念她,想得心都裂开了。 窗外有轻轻的敲击声,昕儿打开窗户,顾原祺如同一只灵敏的猫,他轻轻的纵身跳进屋中,反手关了窗户,目光落在昕儿手中的绣谱上,再快速的移开,“怎么还不睡?” “原祺哥哥,”昕儿珍而重之的用锦帕将绣谱包好,再放在枕下,在她心里,那是这间屋里最隐秘的所在,“我看到你刻在院中的记号,特意等你。” 看她小心翼翼的从被中抱出茶壶斟了一杯茶,手背和手腕有红色的伤痕,接过茶杯缓缓坐下,“近日课业如何?” “还好。” 、坐在顾原祺左侧的昕儿缓缓垂下首,她总是学不会凤妈妈教授的那些技巧,她不会将头发挽一个松松的发髻,看上去如同初醒般的慵懒、她不会用炭笔修饰眼睛,令眼睛如同要滴下水来一般、她不会走动的时候故意欣动裙裾,微露莲足、她也不会在斟茶或者其他的时候微微拉起衣袖,露出皎腕……,总而言之,她不会一切令凤妈妈满意、令男子沉迷的招术。 凤妈妈有一根纤细的,用碧丝竹制成的竹鞭,每当昕儿出现错失,她便会以一种优雅却毒辣的手法抽打昕儿的手臂,细细的竹枝掠过昕儿的指尖,钻心一般的疼痛,但是却不能哭,因为凤妈妈说,女子的眼泪是打动男子的武器,必须等到有用的时候才能流下,所以昕儿只能强忍着让眼泪流回去。 微笑着仰颈饮下茶水,淡然道:“我给你的册子你看完了吗?” “嗯,”从枕下抽出那册泛黄的薄册,这薄册上都是打坐的方法,初时只觉得浑身发麻,渐渐的丹田位置有一股暖暖的气在盘旋,每次看着薄册,总觉得那股暖暖的气如同融化的雪水一般沿着经络快速流动,每次打坐完毕,浑身暖洋洋的,被凤妈妈打伤的地方也不那么痛了,“三日前我便看完了。” 三日前吗?顾原祺沉默着接过薄册,手指拂过她的手腕,只觉得一股抗力抵消了自己的力道,没想到仅仅半年,她便已经略窥门径,看样子自己的眼光不错,她的确适宜练武。 “昕儿,凤妈妈教你的那些虽然无聊,但是对于女子而言却很实用,”顾原祺将薄册收入侧袋,拿出另一本略厚的册子交给昕儿,“昕儿,你得记住,在这样的乱世,没有一技之长,你是无法活下去的,而且你不仅仅要为自己活,还得为你娘,为其他你觉得非常重要的人活,所以,你必须学会凤妈妈教你的所有技能。” 必须学会吗?昕儿掩上窗户,沉默的翻开新的册子,和上一本一样,册子上是一个打坐的男子,只不过上一本册子是一个和尚,这一次是一个挽着发髻的道士,气运转的方向与上一册也全然不同,她爬上chuang,将第一页上的打坐方式与气息流转的方向记在心里,闭上双目,摒弃一切的思绪,没有娘、没有凤妈妈、没有一切的挫折,唯一有的,是气在流转。 站在窗外查看良久,昕儿面上时红时青,这是真气运转的迹象,萧文江回身看了看顾原祺,他躺在屋顶上仰望着星空,似乎全然没有关注昕儿,萧文江向后轻跃,站在离他约一丈远的地方,“原祺,你同时让昕儿修练佛教和道教的内功,是否……。” 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萧文江立时顿住,慢慢坐下,顾原祺在他坐下的同时翻身坐起,面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李世民没有怀疑你吗?” “嗯,”萧文江点了点头,“和预计的一样,我坐在囚车里,还未到菜市口便被送出了城,他们将我送到了一处庄园,我在庄园里住了近半个月才见到李世民,他询问了一些细节,我按照你交待的说了,李世民并没有怀疑,他甚至要李元吉好好的待我……。” 哼!顾原祺转身看了看屋内的昕儿,她已经练完功,关窗户似乎已经睡下了,自上次给她练功心法已经三个月,昕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难道她已经完全的将两派截然不同的内功融合在一起?她是如何做到的呢?顾原祺凝着眉,自己找了许久的都没有勘透,昕儿是如何将两种功力完全融合在一起的呢? 坐在院墙边,浑身发热,烫得如同被火在炙烧一般,过了一会儿,又冷得如同落入了冰窑之中,连血脉都被冰封了一般,难道自己要死了吗?似乎连眼泪都结冰了。 “昕儿,你怎么了?”叶天成为凤妈妈诊完脉,正准备走出竹林,却看见昕儿蜷缩成一团,似乎极痛苦,“病了吗?” 一股寒气自指尖透入,叶天成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可是很快,那股寒气渐渐变得灼热,如同燃烧得通红的火炭,叶天成收回手,这般怪异,究竟是什么病呢? 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昕儿,你这病着实有些诡异,我目前知悉病因,这是我配制的药丸,你且服下,待我找到病因,再为你诊治。” 迟疑着没有伸手,叶天成和蔼的笑道:“放心,这是我送你的,无需银两。”(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六节 恶毒 平日总能感到气从丹田经全身经络转至心脉,再由心脉经全身经络回到丹田,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自练习原祺哥哥给的第二个册子之后,气息运行不畅,未及心脉,便被一股逆力逼回丹田,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或冷或热,极度痛苦。 服下叶天成的药,昕儿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中,她能清晰的感应到四周的一切,甚至连窗下的虫鸣都清晰如见,她仿佛置身于水底向水面张望,天、云、树,甚至连风都能看到,可是她没有任何的感觉,手、身体、眼睛都不属于自己,没有疼痛、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已让她服下麻药,”叶天成的声音透窗而入,感觉那么的近,其实昕儿却知道,他此时应站在院门边,“但是病症非常奇怪,我无法判断,因此我想带她回医馆,慢慢诊治。” 过了许久,久得昕儿以为他们已经走远的时候才听见凤妈妈淡然道:“我想你知道,昕儿再贱也是一个人,不是你试草药的工具。” 泪意冲进眼眶,可是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从未想过凤妈妈竟然这般关心自己,她的语气虽然刻意平淡,甚至有些冷酷,但仍能听出一丝隐隐的关怀。 “我想你误会了,”叶天成的语气非常不悦,如同遭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我从未想过用昕儿来试草药,叶某学医的初衷便是治病救人,我想带昕儿回医馆,是因为她的病症我从未见过,需得细细的琢磨。” “小兰,”凤妈妈没有再回应,“你到前院去找妈妈,告诉她昕儿病了,要到医馆诊治,我想请重八到医馆去服侍她。” 说到底凤妈妈还是不相信叶天成,坐在软垫之上,昕儿只觉得头昏眼花,今日比前些时日更加的痛苦,耳边如同有人在敲击锣鼓,声震天宇,令她片刻不得安宁。 再服下叶天成的药丸,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耳边的声响也冉冉远去,缓缓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之上模糊了过去。 隐约听见水滴的声响,一滴、两滴,水滴的声响越来越大,她竭力的想睁开眼睛,却累得连眼皮都无法动弹,睡吧!只睡一会儿,只一会儿!昕儿在心里向自己强调,一会儿自己便睁开眼睛,学习那些似乎永远也无法学会的技能。 看着她沉沉的睡去,重八放心的转过头,他细细的察看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叶天成,这位太原城中的名医不过三十出头,高而瘦,容貌普通,颌下有三络细须,面色泛黄,带着一丝病态,他的手指隽长纤细,指甲修饰得非常整齐,食指上载着一个缕空的金环,身穿白色的长袍,裁剪得非常合体,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以玉冠束之。 总而言之,这位名医无论从那一个角度看去,都是一个极好修饰的男子,重八有些敬畏的向后退了退,目前再次扫过昕儿,她睡得很沉,额上浸出一层细汗,从怀里掏出布巾,正要为她擦拭,叶天成突然睁开眼睛,“别动。”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重八疑惑的瞪大眼睛,叶天成重又闭上眼睛,悠悠道:“昕儿好不容易才入睡,你这般伸手过去,她又会惊醒……。” 缓缓的缩回手,心中只是疑惑他闭着眼睛,如何知道自己想为昕儿拭汗,仿佛感应到他的疑惑一般,叶天成微微的笑了,“你喘息的声音,我听到你喘息的声音离昕儿很近,对于医师而言,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关注自已病人的动静。” 是吗?重八疑惑的闭上了双目,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叶天成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正思索间,却听车外一声喧哗,未及睁开双目,只觉得身子突然腾空,随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浑身的骨骼如同尽数碎裂一般的疼痛。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左顾右盼,昕儿蜷缩在地上,仿佛遭受了重击,重八立刻跑上前,想将她抱起,却觉得一股大力涌来,他立足不稳,向后连退了数步,这才发现昕儿约五步的位置各站了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站在左侧的男子手中持刀,右侧的男子手中持剑,那股力道正是从他们身上发出,重八只觉得一阵阵的劲风扑面,情不自禁的便又要向后退,强力站定,想要向前抱走昕儿,那股力道却如同山一般的沉重,双脚一点一点的下陷,明明昕儿就在近前,却寸步难行。 正焦急间,却见昕儿微微一动,然后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重八大急,“昕儿,快爬下,昕儿……。” 仓促间,看不清是左侧还是右侧的男子先动,只看见左右两侧的男子同时击向昕儿,昕儿甚至没有发出声响便被抛至空中,落下后,她俯卧在地,久久不能动弹,重八只觉得压制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不及细看,便飞奔到昕儿身边。 血不停的从昕儿口中涌出,正手中无措间,一只手,湿润如玉的皮肤闪烁着冰一般的光泽,手掌间有一颗红色的药丸,“让她服下。” 仰起头,这才发现适才不知所踪的叶天成此时再次出现,他神情复杂的盯着远处,左手轻轻的拈着下颌的长须。 “昕儿,你怎么样了?” 看着重八关切的脸,昕儿甜甜的笑着,真真的奇怪,此时气息又能够通畅的流动,自丹田缓慢经由各位的经络流至心脉,如果原来气息的流动如同小溪一般的欢快,此时却变成了大河一般洋洋的流动,浑身的骨骼都异样的舒适,感觉不到疼痛。 “我好多了,”仰颈看了看四周,疑惑的看着重八,“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医馆,”重八颇不放心的细细查看昕儿的神色,“你已经昏睡了三日了。” 三日?没有一点儿印象,只记得那日上了马车,似乎沉沉的睡了,其他的全然没有任何的记忆,这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琴声汩汩,伴随着湖水拍岸的声音,显得有些杂乱,顾原祺纵身跳进湖心亭,正在抚琴的叶天成手指微滞,两声脆响,两根琴弦同时断裂。 顾原祺在叶天成面前坐下,笑容可掬,“琴断音停,叶先生是否心中有事?” 冷淡的看了一眼顾原祺,叶天成挑起断裂的琴弦,“你到此处所为何事?” “怎么?叶先生不欢迎我?”顾原祺夸张的挑起秀气的长眉,“我可是特地来看望先生的,特意来感谢先生照顾昕儿。” “照顾?”叶天成淡然一笑,放开手中的琴弦,双手按住古琴,“顾原祺,论这世间最最口是心非之徒,想必非你莫属吧!你故意让那女孩子同时修习佛教和被你伪为道教的异教内力,两者相互冲突,几乎要了那女孩子的性命,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竟然还假惺惺的来感谢我?” “当然我得感谢先生,”顾原祺丝毫不以为意,面上满是得意之色,“先生不是怀着悲天悯人的心用毒药镇压昕儿的气息,减少了她许多的痛苦,难道我不应该来感谢先生吗?” 手中紧握着剑柄,顾原祺虽然笑容满面,但目光却一直追逐着叶天成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叶先生无论琴技还是医术在当今之世无人出其右,昕儿能得到你的照顾,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感谢你?” “是吗?”叶天成微笑着站起身,侧对顾原祺而站,左手轻轻捋着胡须,右手背在身后,“你与萧文江号称是骨疽的第一杀手,竟然会联手作戏,袭击一个女孩子,难道不怕被人笑话吗?” 悠闲的坐在湖心亭的栏杆之上,顾原祺紧盯着叶天成正在轻捋胡须的左手,“若不是我们以外力打通昕儿的任督二脉,她又怎么可能吐出毒药呢?” 两人言来语去,语气虽然平和,但语调却越来越冰冷,说到最后,叶天成突然转身面对着顾原祺,“你我同为骨疽杀手,原都是视人命为草芥,但你为了找出融合异教与佛教内力融合的办法,不惜以自己妹妹的性命为赌注,从这般恶毒的手段上来较,叶某甘拜下风。” 说完,叶天成转身走出湖心亭,他大袖翩翩,湖风吹过,衣襟当风,如同临风而行一般,顾原祺待他走出十数步,这才高声道:“叶先生,顾原祺今日杀妹与你当日杀妻的手段相较,何种更为恶毒?” 清晰的看见他的身影轻轻晃动,然后他加快了脚步,转瞬便不见了踪影,顾原祺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飞身跃上湖心亭,坐在亭顶,冷冷的看着月光下湖面的烟波。 回到医馆,还未进门,便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重八带着昕儿坐在庭院里那棵皂角树上,不知在谈论什么,两个人面上都是愉悦的笑,叶天成放缓了脚步,衣袖微翻,一颗赤红色的药丸落入掌心,也许那个女孩子是唯一服用了千山暮雪而未死的人,可是她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呢?因为即使吐出,千山暮雪的毒性仍然会残留在她体内,在昨夜就应该夺取她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七节 千山暮雪 在医馆住了近月余,似乎是来到太原府近一年最悠闲的一月,无需料理杂务,身体一日好胜一日,不用打坐、不用练功,气息便会自已流动,每一条经络、每一块骨骼都觉得无比的舒畅,浑身充满了力量。 医馆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和善,他们总是微笑,那善意的笑容如同刻在他们面上一般,没有责打、没有打骂,甚至连语调都那么柔软、和善,除了叶医士之外,昕儿几乎喜欢他们每一个人。 医馆里几乎所有人都对叶天成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无论他在什么地方出现,看到他的人总是小心翼翼的收敛了气息,低垂下头,以示对他的尊敬。 昕儿对叶天成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怕,每当叶天成伸出隽长的手指搭在昕儿腕间,她总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迅速浸入了她的经脉,那股寒气迅速的沿着腕间的经脉向全身漫延,令浑身的血液在瞬间结冰。 第二本册子在到医馆后的月末便看完了,每日里躺在榻上静卧,百无聊赖,最大的快乐,便是听重八讲述市井的趣事儿,可是无论多快乐,只要一见到叶天成,总是噤若寒蝉。 “昕儿,”睡得迷迷糊糊,猛的被人从梦中推醒,惊恐的睁大眼睛,却是顾原祺,他已退到床边的凳上坐下,“你好些了吗?” 虽然是关怀的询问,可是语气却那般冰冷,眼神也那么苍白,昕儿眨动着眼睛,轻声道:“好了许多,只是偶尔有些地方会鼓起,然后很快便会平复。” 鼓起?应该是气息运行之时阻滞了吧!为什么打通任督二脉之后,气息仍然会阻滞?难道是千山暮雪吗? 伸出手指轻轻搭在她腕间,脉象平和,并没有中毒之后的迹象,她眉目之间并无黑气,眼底也未充血,难道她并未中毒? “昕儿,你最近服的什么药?”顾原祺缩回椅中,伸手为自己斟了杯茶,心中暗自猜测叶天成将毒下在了何处?如果昕儿没有中毒,而萧文江一口咬定叶天成的确使用了千山暮雪,是否说明叶天成将千山暮雪下了他处?“药渣在何处?” “是药丸,”昕儿从枕下拿出木瓶递给顾原祺,“我这几日一直都在服用这个药丸。” 蓝色的木瓶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顾原祺细看夹在指尖的银针,银针没有一丝变化,木瓶本身应该无毒,沉吟着要打开木瓶的瓶塞,却觉得一股灼热的气自指尖飞速向上漫延,顾原祺心知有异,飞快将木瓶抛给昕儿,只电光火石之间,整条手臂已完全麻木。 “昕儿,”顾原祺心知不妙,伸手点了右臂的穴道,飞快的站起身,“快收拾东西……。” “重八怎么办?”提着小小的包裹,昕儿犹豫的看着顾原祺,“他还在屋中。” “没关系,”顾原祺额上浸出一层薄汗,自己虽然闭了手臂的穴道,但麻痹的感觉仍然一点一点的向上漫延,好厉害的毒,只不过为什么昕儿拿着那个木瓶却无事,看来是叶天成预先让她服下解药,目的就是令自己中毒,“我会令人留下信息给他,我们快走。” 躲在距离李府不远的小客栈中,坐在满是水的木桶,顾原祺只觉得浑身如同火在炙烧一般,桶中的水在半柱香内便从冰冷到滚烫,昕儿指挥着伙计们不停的更换着桶中的水,可是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 “小姑娘,”满头大汗的伙计们喘着粗气,“他的体温上升得这般快,也许在水里放冰能够降低……。” 冰?偌大的太原城,自己认识的不过是兰麝坊的三四人和医馆的人,叶天成既然下毒害了原祺哥哥,他肯定不会出手相救,但是夏日炎炎,除了兰麝坊,自己还能到什么地方去找到冰呢? “要不你去李府试试?”伙计们看她满面为难的神情,忍不住轻声提醒,“李大人去迎江都来的特使,不在府中,但李家的几位公子都很和善,他们一定会给你的。” 在李府门前徘徊良久,不要说人,连鸟儿都不曾见,也许他们不知道有人要来,所以才紧闭府门吧!昕儿犹豫着走到府门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油漆斑驳的大门,再后退两步,很快大门旁的侧门便被拉开了。 “小姑娘,你是谁?”出来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他穿着青布的衣服,满面慈祥的笑,“你到此处做什么?” “我……,”昕儿有些惧怕的缓缓的后退一步,然后仰起头,“哥哥病了,我想要些冰块……。” “冰块吗?”老者看她满目的泪水,却强忍着不肯流下,怜悯的笑着,“不要哭,没关系,我去请示二公子,送几块给你就是。” 冰块放进水中,顾原祺满面的涨红渐渐的消退,他甚至睁开了眼睛,疑惑的看着木桶中飘浮的冰块,“昕儿,这些冰是从何处得来的?” “是李府,”兴奋的昕儿欣喜得笑逐颜开,“原祺哥哥,你好些了吗?” 无力的点了点头,缓缓的闭上眼睛,顾原祺感到浑身真气乱窜,这正是千山暮雪发作时的症状,这传说中的毒药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完全无法应用真气,甚至虚弱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自己中毒已经三个时辰,再过两个时辰,真气便会暴体而出,到时,即使真拿到解药,也于事无补。 昕儿手持木瓶却无恙,而她一直服用的,都是木瓶中的药丸,那么木瓶中的药是否便是千山暮雪的解药?事到如今,只有试一试了。 “昕儿,把木瓶中的药丸给我一粒。” 赤红的药丸,带着初春花瓣上滚动的露水的香味儿,昕儿攀在木桶的边缘,瞪大了眼睛,面容傻傻的,顾原祺厌恶的移开目光,张口吞下药丸,效果非常显著,几乎是立刻就能感到沸腾的血液在渐渐平息。 “好了,我要起身了。” 看昕儿欢快的跳到门边,背对而立,顾原祺飞快的起身穿好衣服,一切无异,那药丸果真是解药,禁不住便要冷笑,叶天成这点儿微末道行也配被称为骨疽的头号杀手? 转过身,突然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如同落叶一般,顾原祺大惊,正要提气,却觉得丹田中空荡荡,心下一颤,却听窗外有人愉快的笑道:“顾原祺,这才是真正的千山暮雪。” 执着昕儿的手走出客栈,叶天成微笑着站在马车旁,“走吧!” 马车径直驰出了太原城,傍晚的时分,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茫茫的荒野,长草一望无际,血红落日之下,凄凉得有如鬼域,叶天成涌身跃下马车,看顾原祺如同寻常的少年一般从马车上爬下,身手还不及昕儿灵便,得意的摇了摇头,“身手真正的灵便!” 强忍着怒气,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起伏,“叶天成,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对同门下毒,这可是门中的大忌?” “大忌?你觉得你还是骨疽中的人吗?”叶天成有些佩服的轻抚着手掌,“果然厉害,自你进入组织始,我便注意到你,以你的身手和身负的绝技为何会投身骨疽门下,这是我与龙头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我们试探过你数次,但你着实的狡猾,竟然没有半分的破绽。 不过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假若你再忍耐一年半载,说不定我们便会全然的相信你,可是你忍不住杀了刘啸林,还收卖了萧文江想要嫁祸给骨疽,但是你显然高估了李家,他们急于给江都来的特使一个交待,所以草草的便结了案,你无可奈何,只得要萧文江编造了一个能与骨疽抗衡的杀手组织来搪塞过关,保住了萧文江的性命,却出卖了你自己。” 沉默良久,顾原祺抬首苦苦一笑,“的确如此,我当初要萧文江杀死刘啸林,就是想李家帮我铲除骨疽在太原的势力,不过我没想到李家会对宇文化吉如此避忌,所以早早的结案,为了保全萧文江,我只得冒险赌一局,在赌局开始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不过我总不甘心……。” “不甘心?”叶天成手指微动,指尖拈着一根极细的琴弦,“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除了千山暮雪之外,我的另一项绝技,能死在无影弦下,也算你们的造化。” 此时叶天成在一丈开外,想必眨眼之间,他便要欺身而来,顾原祺镇定如恒,似乎并不惧怕,他只是放开昕儿冰冷的手,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轻微的破空声,琴弦在最后一丝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辉,近了,越来越近,顾原祺甚至能看到叶天成眼中的寒光,他缓缓的闭上双眸,静心的倾听破空的声音来越来越近,他的手臂轻轻舒展,仿佛只是舞蹈的起势,但剑锋却斩开夜的羽翼。 叶天成踉跄着后退,鲜血从捂着胸口的指缝间涌出,拔剑术!顾原祺竟然会传说中的拔剑术! “叶天成并不知道拔剑术不需要内力,但他的千山暮雪果然厉害,”顾原祺抖动着马缰,对坐在车中的昕儿淡然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嵩山,只有少林寺的洗筋经能够除去千山暮雪的毒性。”(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一节 偶遇(上) 不知道少林寺在何处,屈指算来,离开太原已近一月,途经了不少的城镇和村庄,为了尽快赶到少林寺,一路上昼行夜宿,道不尽的辛苦,初时,昕儿还会想起重八和小兰,不知道他们发现自己突然失踪会作何反应,渐渐的,重八和小兰也模糊了,余下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一些到少林寺。 千山暮雪的毒性并不猛烈,就像润物无声的春雨,行走于毛毛的细雨中,不知不觉衣襟便已湿透,在途中的时日越久,中毒就越深,更何况洗筋经是少林寺的不传之密,自己如何能轻易获得。 这日到了嵩山镇,买了一个面人给昕儿,看她欣喜的握在手中,一双眼睛不住的转动,想是被这繁华的小镇一切的新奇景象所吸引。 走了半日,找了一间干净的酒楼坐下,只觉得异样的疲惫,这是自开始习武以来,首次有疲惫的感觉,顾原祺心中微微一滞,昕儿却很兴奋,她爱惜的看着那个面人,翻天覆地的查看许久。 “客倌,想用些什么?” 抬起首,正要点小菜,却看见李世民穿着便衣坐在窗前,他身侧坐了一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一脸的稳重善忍的神情,虽然年纪尚幼,但看上去却觉得她超越了年纪的成熟。 转过身,昕儿正珍而重之的将面人放在桌上,“昕儿,你要什么?” “面,”昕儿轻声回,眼睛却仍然盯着面人。 要了面饼和牛肉面,没有一点儿食欲,左眼看着昕儿将面一点一点卷在筷子上,右眼却不时的扫过李世民和那个女子,心中暗自猜测李世民突然出现在嵩山的原因,按时日计算,李渊应该已经接到那位迟到太原府半年的江都特使,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为什么李世民会出现在此处? 正揣测间,却见李建成突然出现,俯身在李世民耳边轻声说了数句,李世民对那女孩子点了点头,他们一同起身,顾原祺立时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昕儿,“昕儿,你在这儿不要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待她回应,顾原祺已经快步走出酒楼,此时李世民三人已经走进人群中,他立时跟了上去。 将碎银子装在侧袋中,慢慢用完了面,昕儿乖乖的坐在凳上,手中捏着面人,将面人当成小兰,轻声讲述这一路的见闻,正说得高兴,听见酒楼外一阵喧哗,难道是原祺哥哥回来了吗?昕儿抓着面人走到酒楼门口。 一个小和尚站在酒楼外,涨红了脸,双眼盈满了泪水,瞪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高壮男子,他手中拿着一个破了口的碗,那两个男子显然喝醉了酒,叉着腰粗声怒骂,似乎适才那小和尚在化缘的时候撞到了他们。 “你没长眼睛吗?”其中一个蓝衣的男子挥舞着手臂,凶神恶煞,不要说那个小和尚,就是站在一旁的昕儿都觉得恐惧,“这么宽的路,你非要撞我们,把老子的福气都撞跑了,这天底下,光头和尚最是邪门。” “是啊!”另一个灰衣的男子伸手将小和尚推dao在地,唾沫横飞,“一会儿老子赌输了钱,一掌打死你。” 一群的人围观,却无人上前劝解,这一路行来,离嵩山越近,众人对和尚的态度就越恭敬,为什么没有人帮这个小和尚?昕儿看那个小和尚倒在地上,手臂碰到石上,鲜血淋漓,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伸手拉起小和尚的手臂,“起来吧!“ 小和尚勉强站起身,满眼是泪,他与昕儿一般的高矮,身上的僧袍浆洗得很干净,但适才倒在地上,衣襟上沾了一片尘埃,昕儿对他微微一笑,俯身帮他拍净衣襟上的尘土,将手中的面人塞到他手中,“这个给你。” “哪儿来的野丫头,”蓝衣的男子叉着腰,侧头看着昕儿,“敢管大爷的闲事儿?” “滚开,”灰色的男子作出一个踢打的动作,“别碍着大爷的好事儿。” 背对着他们的昕儿并未听见他们的呼斥,她一心只想让那个小和尚破涕为笑,两个男子大怒,互视一眼,一同抬脚想将昕儿踢开,一股大力突然涌到,两个男子踉踉跄跄后退数步,一同跌坐在地。 两人从地上跃起,满面怒色,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和尚对他们一揖手,“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对不起。” 这和尚虽然破衣烂衫,但面容清隽,看上去有一种不可亵du的尊严,他返身走到昕儿和小和尚身边,“小可,没大碍吧!” “流血了,”捏着面人的小和尚绽开童稚的笑容,“师兄,你看。” 微笑着看了看瞪着黑黝黝眼眸的昕儿,那和尚淡然一笑,正要开口说话,不妨那两个男子一齐冲上前来,中年的和尚向一旁退避一步,双手轻轻一环,将那两个男子打倒在地,灰衣男子倒地时,突然伸长手臂将小可拉倒。 小可尖叫一声,中年和尚不及伸手相扶,他已扑倒在地,面人滚落在地,面人碎成三块,昕儿一愣,然后俯身拉着小可的手臂,“小可,你受伤了吗?” 小可翻身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流血的双膝,上前将面人拾起,“摔碎了……。” “没关系,”昕儿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面人,然后转眼看着小可,面上仍然满是笑意,“你的膝盖流血了,我替你包好伤口吧!” 中年和尚面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转过身看着那两个从地上爬起身,抱头鼠蹿的男子,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再转过身,昕儿已经撕破了自己的手绢,正细心的为小可包扎伤口。 在酒楼中坐定,昕儿将面饼推到小可和中年和尚面前,转身招来伙计,“要两碗素面。” “施主,看你年纪如此幼小,为何一人在此?”中年和尚对昕儿揖手作礼,“小可,这算是化的缘,用吧!” 小可合手为礼,然后拈起筷子,举止优雅,“师兄,我们能去化一个面人吗?” 中年和尚正要说话,昕儿兴奋的跳起,冲走进酒楼的顾原祺招了招手,“原祺哥哥,你回来了。” 奇怪的看着那两个和尚,顾原祺不及询问他们的来历,急急的坐下,刚刚坐定,李世民、李建成和那个女孩子便走进了酒楼,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脸凝重的表情,不时压低声音轻声交谈。 听顾原祺急促的喘息声,垂首吃面的中年和尚抬首看了他一眼,神情露出一丝诧异,“你中毒了?” 这才关注到坐在对面的中年和尚,他面容清瘦,但目光如炬,看上去有一种非凡的气质,顾原祺压低声音,“你是谁?” “施主,贫僧是一个修行人而已,”中年和尚捐手为礼,“只是听施主的喘息声有些中气不继,而且施主一进屋,贫僧便感到一股寒气袭来,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而且施主中的这个毒非常罕见,我想应该是传说中的千山暮雪,这种毒药原来是另一种毒药的解药。” 听他侃侃而谈,单单从自己的喘息和气息就能发现自己中毒,他应该对千山暮雪非常了解,也许他知道解药的配法,顾原祺心念闪动,正要开口询问,中年和尚微微一笑,“你们到少林寺是为了洗筋经吧!那是他们的不传之秘,你一定无功而返,你们随我回去见师父,他也许会有办法帮你解毒。” 偷眼望去,李世民的目光似乎正向这边移动,顾原祺立时回过目光,“我们的确是到此处寻找解毒的方法,但是我听说千山暮雪无药可解,对了,麻烦你帮昕儿看看,她是否也中了毒?” “没有,”中年和尚转首看了看正与小可低声交谈的昕儿,“小施主并没有中毒,她的身体很好,而且我能感到她体内佛教和一股不知来历的力量正悄悄的融合在一块儿,五年之内,她的内力修为将会突飞猛进。” 跟着两个和尚身后,顾原祺满心的疑惑,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小和尚也就罢了,那大和尚如此的厉害,若他们存有歹意,自己和昕儿是否会身陷绝地?虽然拔剑术威力无空,但是……。 心中虽然满怀疑惑,但脚步却无半点儿停歇,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看见一个破旧的寺庙,灰尘积了寸许,许是因为建在山凹,没有香火的缘故,难怪他们衣着这般破旧。 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庙中,后院却洒扫得极干净,一个老僧盘膝坐在庭院中,似乎已经入定,小可蹦蹦跳跳的走到他身后,大叫一声,全然没有恭敬之意,“师父……。” 那老僧睁开眼睛,目光清澈如水,枯瘦的面上浮出一丝笑容,笑得口张开,露出缺牙,“小可,你与大戒今日出去化缘,游玩得可高兴?” “嗯,”小可高兴的点了点头,指着受伤的膝盖笑道:“师父你看,这也是禅吗?” “受伤了?”老僧灵活的从地上爬起,“禅?这当然也是禅。”(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二节 偶遇(中) 入定一般的听完大戒将一日的遭遇尽数道出,听到昕儿的举动,老僧的眼皮微抬,目光快速掠过靠在顾原祺身边已经酣睡的昕儿,似乎有些惊讶,待全部听完,老僧许久没有动静,顾原祺真以为他已经如昕儿一般沉睡了。 “果然是千山暮雪,”老僧突然睁开眼睛,对顾原祺童稚的笑着,“而且你中毒已经一个月,若非你有一定的内功基础,千山暮雪已经要了你的性命。” 还未回应,老僧突然皱了皱眉,“不过很奇怪,千山暮雪似乎是从皮肤慢慢扩散到体内的,是谁这么厉害?下毒的功夫这般精深。” 不敢用手再接触那个木瓶,只是轻轻推醒了昕儿,“昕儿,把那个木瓶拿给大和尚。” 木瓶放在破桌上,老僧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了许久,“小施主,你伸出手来。” 昕儿不明所以的伸出手,老僧看了许久,突然定睛盯着顾原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犹豫着是否道出自己的身份,老僧已经缓缓转过眼,“算了,老衲早已超出了方外,何必再惹这些红尘俗事,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普通人,你是否愿意道出你的身份不重要,但是这个木瓶之上的确涂满了千山暮雪,这个小施主似乎服过雪影沙,所以她才没有中千山暮雪的毒,雪影沙和千山暮雪的毒性相互克制,下毒的人是一个大行家,他似乎不想伤害小施主,只是想取你的性命。” 难怪昕儿毫发无伤,只不过叶天成心地歹毒,不知怎的竟会对昕儿网开一面,没有伤害她,这可真真的怪异,自认识叶天成始,与他联手完成过数次任务,他下手干净利落,绝不留情,难道昕儿有什么特别吗? 可是冷眼看去,正与小可玩耍的昕儿一脸傻傻的神情,绝对不是讨人喜欢的模样,心下疑惑,但面上却镇定如同湖面,老僧已然闭上双目,“你若喜欢此处,便在此处盘桓数日吧!” 山风阵阵,在这个偏僻的小庙住了两日,老僧只字不提如何为自己疗毒,每日里只是让自己坐在他身边打坐,初时心潮起伏,思绪纷乱,可是他往往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不知怎的,渐渐的心境便会一片澄明,世间的一切都如同鸡虫之争一般,那些雄心、那些壮志竟然显得那般的可笑。 第二日清晨,坐在老僧身边,耳中听到山风呼啸,眼前繁花似锦,微风吹过,五颜六色的花瓣如雨滴坠落,眨眼间,似乎又置身于山谷之中,融化的雪水自谷顶坠落,溪水潺潺,有悦耳的乐音萦绕耳际……。 睁开眼时,已是傍晚,老僧坐在他对面,若有所思,看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你看到了什么?” 将冥想时所见到的种种景象一一道出,老僧淡然一笑,不置一词,“吃饭吧!” 转眼在庙中住了十一日,渐渐的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真气似乎在丹田中运转,千山暮雪的毒性难道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化解? 入定之时,幻境越来越多,都是一些从前从未想过的景象,那般的美好,明明自己的心就是可怖的地狱,只有荆棘和淋漓的鲜血,要离开地狱,自己唯一需要的,不是这些美好的幻境,而是踏着鲜血踏上成功的巅峰。 第十三日清晨,大戒、小可和昕儿排成一排,手中捧着木盆,老僧将自己手中的两个木盆塞到顾原祺手中,“今日我们进行另一个修行,现在我们去河边。” “师父,”小可跌跌撞撞的与老僧同行,“沐浴也算是修行吗?” “是,”老僧笑容可掬,“一花、一木、一叶、一风都是禅,小可,你觉得禅是什么?” “禅?”小可眨了眨机灵的大眼睛,笑逐颜开道:“禅?是心里的佛祖。” “佛祖?”老僧站在河水中,用粗布擦拭着枯瘦如柴的身体,“大戒,你心中的禅呢?” “不知,”大戒如小可一般绽开童稚的笑颜,“禅便是禅。” “施主,你心中的禅呢?”老僧不置可否,微笑着看着顾原祺,露齿的口微张,如同一个黑洞,“你心中可有禅?” 禅?禅是什么呢?自己只知道杀人,什么是禅呢?他无意识的伸手在水面轻轻一划,水波荡漾,随即又恢复平静,“我想所谓的禅,就是这镜面一般的水,风过无痕。” 没有回应,顾原祺也不期待回应,沐浴过后,又如来时一般列队回庙中,昕儿的头发披散开来,发间的水在阳光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她正与小可谈论什么是禅,她懂什么是禅吗?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 转过山口,远远便看见庙门外的三匹马,老僧眯着眼睛,“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会有客人上门。” 三匹马儿都是难得一见的骏马,看鞍蹬便知道是富贵人家所用,走到近前,一眼便看见马鞍上的徽标,如同怕光一般,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李家的徽标?难道是李世民吗? 许是听到声响,有人从庙中快步走出,一见几人便愣住了,顾原祺垂下首,避开与他的视线,出来的人,果真是李世民。 在小可的带领下,梳洗过后的李世民显得神采飞扬,全然不复适才初见时的萎靡,他坐在老僧对面,神情亲切,“我们兄妹三人在山间迷了路,无意中到了此处,见天色已晚,便想在些歇息一夜。” 听上去天衣无缝,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出行不带下人?以他的机敏,怎么可能在山间迷路?他定然是为了躲避什么才逃到此处的,顾原祺垂首站在一旁,忍不住微微抬眼看了看坐在李世民左边的女孩子,她满面的疲倦,无神的眼眸昭示着她神思不定,而李世民右边的李建成,却与李世民一样的神态自若,只是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将洗净的萝卜交给小可,小可手持菜刀,对着萝卜快速的念了一句经,然后用力的将萝卜剁成数块,扔到锅中,“昕儿,你似乎很怕那几个人,他们是什么人?” “我在太原的时候见过他,”想到李世民冷酷无情的下令将涵烟带走,昕儿就觉得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凉,无论他面上带着如何温暖的笑,总觉得他的目光冰冷如箭,“他下令处死了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小可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用手绢包着在道边拾到的野果,昕儿和小可愉快的跟在洗净碗筷的大戒身后慢慢走回庙中,月光如水,虫鸣的声音清脆如同裂冰,“小可,你自幼便出家了吗?” “是,”小可摇了摇嫩胖的头颅,避开如群的蚊蚋,“师父说他在庙门口捡到尚在襁褓中的我,师父说是佛祖将我送到这里的。” “你和你师兄一直都住在山里,”昕儿有些羡慕的挥了挥手,赶走围绕着小可光头的蚊子,“你们怎么活?” “师父是从少林寺下来的,”小可突然骄傲的挺起了胸,“师父是少林寺方丈的师兄,所以每个月少林寺的师兄们就会到此处送一些生活的必用品,师父也会令我和师兄到市集去化缘,说化缘也是修行。” “小可,你想你的父母吗?”昕儿瞪着纯净如水的双眸,看着似乎心满意足的小可,“你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想,”小可童稚的笑,“师父说一切皆是无,我是佛祖送来的,我的父母便是天地,我天生就是佛门中人。” 一边聊天,一边向回走,也不觉得疲惫,走到山口,却见李世民和那个女孩子坐在山口外的那株树下,似乎在观赏流萤,昕儿有些恐惧的站到小可左侧,下意识的想要离他远一些,看见他们,李世民微笑着站起身,“今日月光这般美,师父们不如一同来赏月吧!” 许是感到昕儿的恐惧,小可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我们要去悟禅。” 悟禅?李世民微一愣怔,却听身后有人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在下陪二公子赏月吧!” 转过身,是适才一直垂首站在老僧身边的少年,此刻抬起头来,才发现他长得一表人才,尤其是那双精光四射的双眸,凛凛有一种不可辱的光辉,“二公子,在下顾原祺,若二公子不弃,就由在下陪二公子欣赏这山中的冷月吧!” 直到走进庙中,昕儿才停止的颤抖,没来由的惧怕李世民,似乎他是毒蛇猛兽一般,想到顾原祺敢与他相对而坐,不由有些敬佩,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目光却与坐在李世民身边的少女相接,只觉得她的目光异样的温暖,如同浸在一池温暖的水中一般。 心中的恐惧莫明的平复了,小可的勇敢到了后院便泄了气,“昕儿,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是啊!为什么那么怕他?昕儿瞪着澄澈的双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怕他,一见到他,便噤若寒蝉。”(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三节 偶遇(下) 月凉如水,顾原祺坐在李世民对面,笑容可掬,李世民同样的满面笑容,他们如同相识了许久的老友一般对视而笑,“二公子为何不问我是何人?” “你若不愿意说,我问也是白问,”李世民转身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似乎是暗示她回庙中去,那少女犹豫着没有动,李世民转回身体,“此时夜已深,我们想回去……。” “二公子是为了转星盘来的吧!”顾原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转首看着山口那边的黑暗,“传说少林寺有件至宝,其一是洗筋经,其二便是转星盘,通过转星盘,能够看到星辰的运转,从而可预告将要发生的大事,二公子,在下是否猜到了你的来意?” 眼角轻跳,李世民神情虽然未变,目光的惊讶也一闪而过,沉默半晌,李世民淡然道:“阁下是谁?” “放心,”顾原祺嘴角的冷笑逐渐扩大,“我不是骨疽的人,也不是来自江都,我甚至对二公子毫无兴趣,我唯一希望的,便是你们早些离开这里,我想骨疽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你们,他们只会带来灾难。” 沉默片刻,李世民抬起首,“这世上知道骨疽的人并不多,包括我们都是在半年前才发现有这个杀手组织,你一口道出骨疽的名字,而且对他们的做事手法也颇有了解,难道你原来就是骨疽中的人?” “是,”顾原祺并不隐瞒,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个月前,我是骨疽中的人……。” “你觉得你已经逃离了吗?”李世民冷笑着,“你觉得躲在这样的地方就能逃脱骨疽的控制?即使我不在此处,他们迟早也会找到你,没有人能挣脱骨疽。” 的确如此!顾原祺没有说话,他想到自己答应加入骨疽时,叶天成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这世间没有人能脱离骨疽,一旦加入,除非死,否则组织就是自己的影子,永远都会跟随在身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将昕儿放在了兰麝坊,骨疽没有必要知道她的存在,自己也不能让她成为骨疽制掣自己的工具,在逃离太原前后,叶天成已经发现了自己与昕儿的关系,只要让骨疽的人发现自己和昕儿在此处,她一定无幸。 “是,既然我们都是被骨疽追杀,不如我们做个交易,”顾原祺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我为什么要与你交易?”李世民冷淡道:“你对我有什么用处吗?如果你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我为什么和你交易?” 利用?当然,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小女孩的性命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其实对自己也没有价值,只不过……,脑中又浮现出那双带泪的眼眸,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用力那般大,枯瘦的手背上跳着着青色的经脉,“你要照顾好她……。” 真讨厌,如同一个诅咒一般挥之不去,顾原祺收回思绪,他对李世民裂嘴一笑,手微微一动,李世民似乎只看见他的手在动,但速度实在太快,完全无法确认他的手是否真的动过,只听见身后的树发出断裂的声响,李世民猛然回转身,却见身后那棵大树正呻吟着向后倒下。 好厉害的剑术,李世民在心中暗暗赞叹,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飞速的衡量着与顾原祺交易的利弊,“你想与我做什么交易?” “很简单,”顾原祺微微一笑,“我确保你们能够平安回到太原,你需要确保我妹妹我的安全。” 确保?他这般厉害的剑术为什么不能自己保证妹妹的安全,而是需要与自己合作?李世民疑惑的眯着眼睛,他开始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子有一丝诡异,他与自己交易的目的值得怀疑?而且此时转星盘还未到手,自己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似乎猜到了李世民的疑惑,顾原祺淡然道:“我有伤在身,轻易不能动用内力,所以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够确保妹妹的安全,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把骨疽引开。” “我还没有拿到转星盘,”李世民颇有些无奈,“我们去过两次少林寺,都被拒之门外,就在第三次我们预备上山之时,被骨疽的人发现,一路被他们追杀,好容易才逃到此处。” 眼角微微一跳,顾原祺一跃而起,“快离开此处,他们已经发现了你们,因为我在此处,他们没有把握,此时一定在等待援军,如果援军到此,咱们谁都不能幸免。” 飞奔进庙中,三言两语的解释了此时的处境,老僧微笑如仪,“既然如此,大戒、小可,就随为师出山修行几日吧!” 看大戒和小可欣喜的帮老僧穿好袈裟,拿着简单的用具,似乎只是出山化缘一般,大戒背起小可、顾原祺背着昕儿,“马不要了,就留在此处,我们从后门离开。” 所谓的后门不过是庙墙上的裂缝,众人尽量无声的越过裂缝,趁着夜色在老僧的指挥下迅速离开了破庙,夜风习习,月光明媚,正是山中夏夜最美的时光,若非身后有追兵,此时在山中漫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着前行,李世民不时伸手搀扶少女,李建成已背起老僧,快速的穿行在长草之间,清晰的感到了昕儿的恐惧,她蜷缩成一团,连呼吸都竭力的放轻,她似乎很惧怕李世民,莫明的恐惧。 走了半夜,终于在天色微明的时候老僧打着哈欠道:“走旁边那条小道,上了山坡就可以休息了。” 可以休息了?众人扬眉看着伸着懒腰走进塔林的老僧,这似乎是少林寺的禁地,历代高僧长眠之处,可是老僧毫不介意,“进来吧!只有在这里,才能避开那些杀手。” 刚刚坐定,几个持棍的少林僧人就出现在面前,看着盘腿入定的老僧,那几个僧人面面相觑,对他一揖手,然后快速的退了出去,顾原祺缓缓靠近和昕儿背靠着背休息的小可,“小可,你师父是少林寺的什么人?” “师父是方丈的师兄,”闭着眼睛的小可喃喃,“师父是领了太师爷的命去顿悟禅道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适才那向个少林寺守护塔林的和尚不敢驱赶,顾原祺靠着其中一个塔闭上了眼睛,暗暗试着运了运真气,却听老僧淡然道:“你的毒质还未去净,现在是不可能应用内力的。” 睁开眼睛,老僧正对他徐徐绽出一朵笑,那朵笑在他苍老的面上显得那么温暖,“你若如昕儿一般心思纯净,你的内力修为会更上一层楼,你与我佛有缘,老衲虽然想劝你皈依佛门,但尘缘未了,你命中劫数重重,但所幸你还有一丝天良未泯,而且你与我佛有缘,终有一天你会大彻大悟。” 心中微动,“大和尚此时说这些是否意有所指?” “嗯,”老僧淡然点了点头,“老衲的时间到了,因为前生所做的孽,所以老衲将会被刀解升天,在圆寂之前,老衲虽然想点化你,但是老衲修为不够,甚至连即将到来的杀戮都无法制止,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你一点忠告。” “忠告?”顾原祺扬起眉,“请大和尚示下。” “苦海无涯,及早回头。” “是吗?既然无涯,那回不回头都看不到岸,那我何必回头呢?”顾原祺淡淡道:“我这样的人,一出生便注定坠入苦海,若不挣扎,便会沉入海底。” “你此时是感悟不到的,但终有一日,你会顿悟的,”老僧并不着恼,他转身看了看昕儿,“真真飘荡在苦海中的人,往往不觉得自己苦,只有上了岸才会明白其中的苦楚,待你大彻大悟的一日,你会觉得今日竟然是这般的苦。” 苦?苦算什么,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点点的苦无所谓,自己连死都不怕,还会怕苦吗? 坐在一旁的李世民静心倾听半晌,突然抬首看着老僧,“师傅,你既然能够看穿过去和未来,你觉得我……。” “你?”老僧转过头,细细打量了李世民半晌,“你的将来不是老衲所能断言的,你的将来在你自己手中,因为因缘聚会,你们今日相聚在一块儿,来日的种种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闭目静坐,李世民和顾原祺心潮起伏,适才老僧说的几句话在心中翻来覆去,突然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两人一同睁眼,却见一堆身着袈裟的和尚急急而来,从他们头顶的戒疤推测,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少林寺的方丈了悟。 “师兄,”了悟合掌行礼,“你突然至此,可是发生了……。” “师弟,”老僧面露微笑,转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大戒和小可,“大戒与小可过些时日会回到寺中,他们天性疏懒,就让他们在藏经阁吧!我们歇息半天就会离开,这群人中,有一个人若来日投到你门下,还望你不要拒绝。”(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四节 背信弃义(一) 少林寺的众僧很快便随着了悟离去,相互依靠着小憩,虽然明知在少林寺的范围之内,杀手们不敢轻易现身,却仍然惴惴不安,顾原祺的存在是一个难以漠视的威胁,这个少年有一双阴沉的眼睛,他的眼睛可以吸收一切,不会透露一丝它所吸收的东西,他是一片空白,一片虚无,他的眼中一无所有,包括他在注视他妹妹之时,那双眼中都无半点的情意。 终于睡了过去,却恶梦连连,从梦中清醒时,天已近黄昏,无垢与小可和那个随时都战战兢兢的女孩子不知在谈论什么,三人都是笑容满面,细细的看去,突然觉得那个瘦瘦的女孩子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风韵,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似乎能够抚动最深处的那根心弦。 “昕儿,你姓什么?”长孙无垢用树枝将写在地上自己的名字快速抹去,“你就叫昕儿吗?” “我姓杨,”昕儿抬眼看着长孙无垢,她面上的笑容那么的温暖、她眼中的神情那么的和善、她说话的语调那么的亲切,与她交谈,令人觉得如沐春风,“娘说爹在修运河之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他们都叫他杨先生。” 听上去昕儿的母亲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乡下的妇女,通常随村中的人一同呼唤自己的丈夫,所以她们不一定知道丈夫的名字,她只随村里的人一同呼唤他的丈夫为杨先生。 “昕儿,你们住在什么地方?”长孙无垢有些好奇的看着昕儿手腕上用红线系着的几颗玉珠子,这几颗玉珠子玉质通透,在傍晚的霞光中,隐隐有光华流动,“你和你哥哥是怎么到的太原?” 等了许久,昕儿都没有回应,长孙无垢有些好奇的看着昕儿,她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感应到她的目光,昕儿缓缓抬首看了看她,“不记得了,我和哥哥走了许久的路才到了太原,但家乡在什么地方,我不记得了。” 看她这般幼小,想必随哥哥四处漂泊,对家乡没有印象也属常理,长孙无垢有些惧怕的抬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顾原祺,他面容沉静,一双空白无物的眼眸如同古井一般没有半点儿的波澜,但感觉上他在倾听昕儿说话,而且听得非常认真。 用过干粮,李世民微笑着将水囊递给老僧,“师傅,还未请教你的法号?” “法号?”老僧接过水囊,“我已经忘了,很多年前,师傅帮我和师弟剃度的时候给过一个法号,似乎叫了然。” 了然?李世民手一抖,水囊落到他膝上,水洒了他一身,他却恍然不觉,只是怔怔的注视着了然,“您就是了然?” “师父,”小可快乐的拍着手,“原来师父的法号是了然,难怪师叔叫了悟,对了,师父,为什么我的法号是小可,师兄的法号是大戒。为什么我不叫大可?师兄不叫小戒?” “太久了,我可不记得了,”了然的笑容和小可一样童稚,“你若想叫大可,又有何不可呢?法号是别人的,修行才是自己的。” “了然师傅,”李世民颤抖着声音,因为紧张,面色惨白,“听闻你通晓古今,能够看懂星相的运转,我想问……。” “二公子,何必呢?”顾原祺冷然道:“这世间的一切你若看得太透便索然无味了,你想要什么,拼了命的争到就好,何必预先知道呢?难道你知道结局不好,就干脆放弃,不再争取?以你的性子想必誓死都会争到,既然如此,又何必知道得那么清楚呢?糊涂一点,是不是也幸福一点。” 李世民没有再追问了然,他沉默的跟在李建成身后,走来走去,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前途茫茫,心下也觉得空落落的,如同飘在半空中的风筝,没有归处。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隐隐听见前方水声隆隆,了然拍了拍李建成,他会意的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出了树林,眼前一片开阔,白浪翻滚,原来是一条河,河面并不宽阔,河岸边丛生着一人高的芦苇,满目的青绿。 坐在芦苇丛中,了然喝了两口水,仰头看了看天空,面上浮出一丝淡笑,垂首环视着众人,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李世民面上,嘴角微微上弯,似乎想笑,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然后他顽皮的目光转到昕儿身上,她从地上拾了几枝芦苇,一枝一枝的插在地上。 了然的目光又移到长孙无垢面上,她温柔的注视着李世民,完全的心无旁鹜,而李建成却呆坐一旁,面上神情复杂,了然皱了皱眉,目光又回到李世民面上,这一次,了然注视了他许久,直到李世民不安的抬起头,他才移开目光。 除了昕儿和长孙无垢上,众人在了然的注视下都有些不安,当了然盘膝闭目入定时,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可是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小可,我有渴了,你和昕儿到河边取些水来。” “我陪他们去吧,”长孙无垢拿起水囊,携着昕儿和小可走向河边,隐隐听到她愉快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昕儿,你看小可,他连走路都在睡觉。” 觉察到了然将三人遣走定是有话要说,李世民和李建成不约而同的坐正的身子,顾原祺目光闪动,懒洋洋的躺在地上,仰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些异样的气氛。 “大戒,”了然轻声唤着大戒,站在他身后的大戒上前一步,立在他身后,“你去看着小可,他们三人那般幼小,恐有意外。” 待大戒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丛中,了然环视着三人,裂嘴一笑,“老衲知道你们要问什么,这样吧,你们每个人问一个问题,老衲能说的,一定直言相告。” 一个问题?李世民觉得无数的疑问涌到口中,千头万绪,究竟要如何开口?侧目看了看李建成,他侧头看着顾原祺,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真糟糕,自己和他能问两个问题,正想与他协商,他却在关注顾原祺,那个男子目前对已方完全没有任何威胁,何必如此关注? 正觉不解,李建成已转过身,目光完全没有注视李世民,径直便提出了问题,“了然大师,我想问我的父亲如果起势反隋,是否会成功?” 听到他的问题,李世民神情大变,此刻大隋虽然病入膏肓,但并非无药可救,而且父亲初到太原,立足未稳,一切都未成气候,大哥早早儿的透露了这个心思,完全是授人以柄,正要想法补救,却听了然道:“假以时日,应该会有机会。” 这般回应,如同未回答一般,假以时日,谁知道来日会发生什么,看样子传言也不尽然,“群雄逐鹿,谁都想问鼎中原,最大的威胁不是萧墙之外,要提防的,却是肘腑之患。” 心微微一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阻碍李家夺取天下的,竟然是李家自己的人吗?可惜了然说完之后,便微笑着看着自己和顾原祺,李世民沉吟片刻,抬首凝视顾原祺,“我还未想好问题,你先问吧!” “大和尚,”顾原祺也不推让,翻身坐起,抬首看了看星空,“你觉得今夜的星相预示着什么?” “今夜的星空发红,很快便会有一场杀戮,”了然仰首看了看星空,“这将是你们命中的一劫,也是你们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之日,今后的种种,都会由今夜开启,你们是福、是祸,都由今夜决定。” 今夜?李世民疑惑的垂下首,心中思潮纷纷,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当他抬起首时,看到了然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仓促间,李世民问出了此时第一个涌上心头的问题,“了然师傅,你是说今日在此处的众人,都是来日一同踏上人生之路的有缘人。” 问题才脱口而出,李世民就暗自后悔,这样一个无聊的问题,太浪费机会了,了然却垂下首,想了许久才抬起头,眯着眼睛注视着河面,“如果无缘,今日也不会聚于此处,如果有缘,今后的种种纷扰都缘于今日,你这个问题,老衲无法回应,也许在明天晨曦微露之时,老衲能够找到答案。” 正要追问,却听小可的笑声在静夜里徐徐传来,“昕儿,你看,你看,好多的流萤,我们在庙中,都看不到这般多的流萤。” 流萤?李世民心中一动,顾原祺已经跃起,箭一般冲向了声音的来源,很快,他又回来了,小可和昕儿抱在他两侧,大戒执着长孙无垢的手神色惊慌的跟随在他身后,待他们跑到近前,一支火箭划破夜空,那明亮的色彩,仿佛夏日漫天的流萤。 站在山巅向下张望,明亮的黄色铺天盖地的落下,了悟口中长呼佛号,站在他身后戒律院首座晦清上前一步,“方丈……。” “这是师兄的劫数,”了悟长叹着,“能不能渡过这个劫数,只看天命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五节 背信弃义(二) 四周来的火箭如同飞蝗一般,那些埋伏在四周骨疽杀手一定早已发现了众人,否则他们落箭之处不会如此精准,只奇怪,骨疽一向是以杀剑为上杀之道,突然改用火箭,完全如同正规的军队作战一般? 伏在河边的烂泥中,皱着眉,将瑟瑟发抖的昕儿和小可护在身后,了然盘膝坐在烂泥之中,神情漠然,如同事不关已一般,大戒盘膝坐在他身前,手中持着一根细细的木棒,举手朝天,虽然是极简单的一个手势,但顾原祺却知道,以一柱擎天为起势的棍法施展开来,威力定然无穷。 躲在芦苇丛中的李世民紧紧执着长孙无垢的手,他的眼睛紧张的观察着四周的动向,他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已经张开,感应着一切危险的信息,这不是骨疽,这般整齐有序的攻击,每一个步骤都经过精心的安排,每一枝箭的落点都非常的精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火攻过后,长枪和大刀队就会跟随而上,无论是谁,其目的都是要置所有人于死地。 如何应对?如何应对?李世民紧张得额头上满是大滴的汗,身下烂泥的气味儿充盈着鼻翼,那股腐烂的味道无比的恶心,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身边的建成突然轻动,“世民,我们不如分散走吧,目标小一些。” 如此大的芦苇荡,除非他们出动上千人,否则不可能完全包围,分散走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自己应承过那个少年,要保护她的妹妹,不过那个女孩子身小体弱,要保护她的安全并非易事,阻杀的军队人数众多,那少年神奇的刀术并无用处,早知就不与他做交易,可是此刻后悔已晚。 “你意下如何?”直至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少年的姓名,李世民有些懊悔,他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似乎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也无法预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令他有些愤怒,对自己的愤怒,“我觉得是一个好办法。” “嗯,”顾原祺点了点头,“咱们分成两队,我和你的朋友,还有昕儿……。” “我应承过你,要保护你妹妹的周全,”李世民心中一动,微笑着打断顾原祺,“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分成三组,大哥、无垢和小可一组,我、昕儿和大戒师傅一组,你保护了然大师……。” “我要和师傅在一块儿,”小可有些不满,“我也要和昕儿在一块儿。” 目光闪动,顾原祺淡然道:“我看还是分成两组,大和尚、昕儿、小可、这个女孩子和你一组,我、他和大戒师傅负责把他们引开,明日一早在少林寺汇合。” 细细想来,这般分组有利有弊,他与大戒的武功高强,大哥手脚便给,他们更容易离开芦苇荡,但是如果真的去引开阻杀者,自己这一队虽然弱小,但脱身更加容易,权衡片刻,点头应了。 “大戒,”顾原祺伸手在地上画了几笔,“看懂了吗?一会儿,你就按照这个步法在芦苇丛中行走,初时一定要慢,接近河边时,速度一定要快,你能有多快,就多快。” 待大戒点了点头,顾原祺转首看着李建成,“大公子,你与大戒相反,你直接向芦苇丛外跑,初时速度能有多快就有多快,跑进树林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上树,走了树林,你慢慢走,越慢走好。” 说完,顾原祺侧首看着李世民,“二公子,你们在这里坐到丑时三刻,再向外走,我想你应该记得与我做的交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的承诺。” 坐成一堆,最先起身的是大戒,他对了然揖手行礼,又摸了摸小可的头,这才转身走进芦苇丛中,很快便听见兵刃撞击的声响随他而去,小可担心的想要起身,顾原祺伸手拉住他,“不用担心,以他的武功要逃走绰绰有余。” 坐了近两柱香的时光,顾原祺冲李建成点了点头,李建成伸手与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互击一掌,转身走进芦苇丛中,径直向芦苇丛外狂奔,这一次,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只有他的脚步声如飞。 待李建成的脚步声消失后,顾原祺起身,伏身在昕儿耳边低语数句,返身看着了然,“大和尚,你觉得我们此去是吉是凶?” “吉凶只在一念之间,”了然肃然,他仰首看了看夜空,“这世间本就是一个陷阱,你想逃,也许逃不掉,你想放弃,不一定放得掉。” “大和尚好紧的口风,”顾原祺微笑着,转身走进芦苇丛中,“记得丑时三刻。” 风掠过芦苇丛发出静谧的声响,小可和昕儿的手紧紧相握,了然垂首静坐,李世民紧张的在心中核算着时刻,真真觉得度日如年,正紧张间,了然抬首淡然一笑,“小可,你今日没有做早课,现在不能误了晚课。” 耳中听着小可嗡嗡的念经声,纷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丑时、丑时一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道大哥他们是否已经将阻杀者引开,事到如今,只能赌一局。 丑时两刻,小可做完了晚课,长出一口气,紧张的看着了然,了然却如同睡着了一般,小可有些委屈的向昕儿身边靠了靠。 丑时三刻,李世民猛然起身,“了然大师,咱们走吧。” 小可和昕儿紧握着手走在前方,了然和长孙无垢走在中间,李世民手持长剑跟在身后,四周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河水流动的声响,走了数十步,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李世民心下忐忑,难道所有的追兵都被大哥他们引开了?正规的军队作战还可以,却擅于暗杀。 走出芦苇丛,四周仍然没有异样,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走进树林,便脱离了危险,没想到走在前方的昕儿和小可突然一同转身,“我们回去。” 回去?许这就是适才少年走进在昕儿耳边的低语内容,直到此时,李世民已对顾原祺产生一种莫明的信任,他站在原地,待他们四人越过他,他才转过身,如来时一般,跟随在他们身后走进芦苇丛中。 回到原地,昕儿和小可在了然身边坐下,长孙无垢茫然的坐在昕儿身边,李世民沉默着坐在长孙无垢左侧,心中只在猜测回到此地的目的。 沉默着、犹豫着是否询问昕儿那少年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无垢在身边轻咳一声,“昕儿,你哥哥走时是否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方便告诉我们吗?” 心中暗暗感激她,害怕昕儿发现,不敢抬首,只是垂首静心倾听昕儿的回应,可是昕儿许久都没有说话,李世民只好抬起首,昕儿靠在小可身上,两个孩子都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熟睡,李世民一愣,一夜的奔波,这两个孩子都累坏了吧! 眯着眼睛看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低语数句,一同垂下首,昕儿松了口气,适才顾原祺离开时只说了两句话,一句话是走到树林边之后,立刻返回芦苇丛边,另一句话就是不要相信李世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相信李世民。 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所有人都特别紧张,除了大和尚和小可之外,昕儿侧过头,却见了然嘴角一丝似笑非笑,似乎知道自己在装睡,可是他不说破,他是世上除了娘之外,最和善的人。 想到娘,昕儿在心里长长的叹息着,太久没有看到娘了,连娘的面容都忘记了,唯一没有忘记的,是离开家乡时娘说的话,她说:“昕儿,你要记得你姓杨,不要告诉人你的家乡是什么地方?如果你说,你永远也回不来了。” 忍不住就要伸手抚mo胸前挂着的那个锦袋,那个紫色的锦袋里有娘写给爹的信,娘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回到家乡,能够看到爹,一定要把那封信交给爹,有的时候,也想偷偷的打开锦袋看看娘究竟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给爹,可是手还未触到锦袋便又缩了回来。 总觉得娘有太多的秘密,她告诫自己不要告诉别人自己识字,她常常满眼悲伤的抚着自己,悲伤得连自己的眼泪都要落下。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呢?小三说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就能见到娘,可是十二岁那么漫长,自己今年四岁,还有八年,八年,漫长得如同到太原时那漫长的道路,从满目的冰雪走到花红柳绿。 八年!八年!那个时候,爹会回到家乡了吗?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锦袋,只觉得暖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个顽皮的念头,也许自己偷偷的先看娘写给爹的信,那么久,八年,娘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看过信。 偷偷的伸出手,指尖刚刚触到锦袋,河边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惊恐的睁开眼睛,是大戒吗?可是声音不像,应该不是大戒,大戒的声音没有这么低沉,不知所措的转过头,却只看到李世民一脸的寒霜。(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六节 背信弃义(三) 惨叫声一声一声传来,扰得众人心神不宁,李世民犹豫片刻,终于起身,“我前去查看,你们留在此处。” “我随你去,”长孙无垢伸手拉着李世民的手奋然起身,“昕儿、小可,你们在此守候着大师。” 芦苇曼妙的起伏,万籁俱静,了然长出一口气,缓缓起身仰望着夜空,破旧的僧衣静静垂落,仿佛是挂在他身上一般,可他却有一种莫明的威仪,那是一种棉里针一般的威仪,“昕儿,小可,那位少年不值得你们信任,他会是一个优秀的男子,可是越优秀的为,往往越自私,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总是不择手段,尤其是你,昕儿,你天性柔弱,又总是轻信他人,你得学会分辨对你有益和对你有害的人。” 似懂非懂的瞪大眼睛,小可有些恐惧的摇动嫩胖的头,“师父,你说什么?” “师父在告诉昕儿怎么渡过今后的岁月,”了然伸手摸了摸小可的光头,怜爱道:“有的时候,知道的东西太多,即使明明知道触犯了禁忌,仍然忍不住要将它宣于口,许这就是佛祖要我刀解的缘故吧!昕儿,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今日所说的一切,在这世间,你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和一个胸藏七星的人。“ 不及询问,已听到沙沙的地步声,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快速的走了回来,“咱们快离开这里,他们已经发现了大戒,那几声惨叫,是大戒打伤的官兵所发出。” “阿弥陀佛,”了然低宣佛号,“大戒此番破戒纯属天意,还望佛祖能够谅解大戒破了杀戒的初衷。” “大师,”李世民伸手执着昕儿和小可,示意长孙无垢保护了然,“佛祖会谅解大戒师父的,毕竟我佛如来也难免做狮子吼。” 一行人急速的穿行在芦苇丛中,昕儿只觉得李世民手心都是汗,湿湿的,如同一条滑溜溜的蛇,异样的不适,可是他却握得极紧,连骨头都要碎裂一般,只在芦苇丛中奔跑,完全分辨不清方向,只是不停的跑,跑得胸口都在燃烧一般。 从风中传来的惨叫声判断,此处距离大戒博杀之地越来越远,及至最后,惨叫的声音完全消散在风中,李世民这才停住脚步,此时,昕儿和小可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停下脚步,两个孩子便跑到了然身边,关切的凝视着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的了然。 一片漆黑,初时还能听到昕儿、小可和无垢急促的喘息声,当他们的喘息声平息之后,四周寂静得令人恐惧,那种恐惧如同涨潮的水,飞速的弥漫了整个胸膛,寒气萦绕在指尖,李世民觉得自己如同被冻僵在那里,完全无法动弹,甚至连意识都在渐渐失去,唯一能够感应到的,是一股淡淡的香萦绕在鼻端。 是无垢吧!李世民吃力的伸出手,想与长孙无垢十指交握,似乎这般就能摆脱恐惧一般,可是触到的,却是一只柔若无骨,小得如同一朵雏菊的手,那只手快速的避开了他的手,那是昕儿,她总是这般战战兢兢。 会死吗?李世民这般询问自己,自己会死在这里?在壮志未酬,一腔勃勃的野心燃烧得正炙烈之时,不,自己不能死,自已未酬的雄心壮志如同一杯正在发酵的烈酒,散发着醇厚的香味儿,还未品尝,自己绝对不能死。 如果一定要死,就让别人死吧!那个老和尚,说话总是吞吞吐吐,既然他不愿意道出一切,于自己而言就无半点的用处,还有昕儿和小可,他们能给予自己什么?什么都不能给予,他们是拖累,是会令自己命丧此处的累赘,若只有自己和无垢,一定能够安全的离开。 犹豫!对顾原祺放下的诺言徘徊在耳边,阻止着李世民提出探路的提议,四周仍然寂静如死,李世民狠狠的责骂着自己,为何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如此的犹豫不决? 一声惨叫声震彻天地,这般的突然,也许不是突然,只是自己刚才自己失神之时发生的,李世民如同雷击一般的清醒过来,他在瞬间下定了决心,既然要死,就让那些无价值的人去死吧!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要离开此处。 那声惨叫之后,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李世民机敏的眼睛灵活的转动,他压低了声音,“大师,我与无垢前去查看,你们留在此处不要动。” 执着无垢的手,飞速的向着惨叫声相反的方向奔跑,越跑越快,他不让自己想留在那里的三人一旦被官兵发现会有怎样的下场,他也不让自己想当顾原祺知道昕儿死后会做何反应,只是一味的向前奔跑,跑得越远越好。 等了许久李世民都没有回来,昕儿和小可安静的坐在了然身边,隐隐约约的,昕儿觉得李世民不会再回来了,他背弃了对原祺哥哥的承诺,他抛下了大和尚、小可和自己,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让原祺哥哥知道自己身在此处呢? “师父,”小可的声音有如梦呓,“他们去了许久都没有回来,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小可害怕吗?”了然的声音仍然平静,“昕儿也害怕吧,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吧,有一天,佛祖静坐悟惮之时,一只鸽子奄奄一息逃到佛祖身前,说被一只老鹰所追,请佛祖保护它,佛祖应了,此时,老鹰也飞到了佛祖身前,它一见佛祖护住了鸽子,便目露凶光,‘我数日饥饿难当,已处于垂死的边缘,你袖下鸽子是我的美食,快快归还给我。’ 佛祖温言道:‘我曾经发愿要救度一切众生,善护一切众生,今日这只鸽子求我救度,我怎可给你,用他的性命给你充饥呢?’ 老鹰对佛祖言道:‘你说要救度一切众生,但今天你为了救这只鸽子,便是要夺走我的性命,难道,我不属于一切众生吗?’” 正听得入迷,眼前突然火光四射,未及抬首,便听见有人在身边大声道:“找到了,他们就在此处。” 自忖跑得远了,忍不住回过身张望,却见三人所在之处,灯火通明,一个人骑在马上,不停的摇晃着手中的火把,想是正向四周的人通报他们找到人的讯息,很快便听到了前方传来的脚步声,那是包围正在缩小,听声音,四面八方都是人,李世民不及犹豫,拉着长孙无垢转过身,快速奔回原地,算准了包围圈不会完全收缩,紧张的与无垢藏身于长身之间。 火光中,昕儿和小可瑟缩在了然的腿后,满面惊恐的看着骑在马上的军官,他一脸的横肉,“李世民在何处?” 了然揖手作礼,却不回应,昕儿和小可几乎蜷缩成一团,那军官颇不耐烦的挥着马鞭,“说出李世民的所在,便饶你们不死。” “施主,”了然的声音带着一丝超然的笑意,“你们能追到此处,人数又这般众多,找到你们要找的人只是时日的问题,何必逼老衲破妄言之戒?” “妄言?”那军官皱了皱眉头,“这般说来,你们知道李世民的所在?我适才说过,只要你说指出李世民的所在,我便饶你们不死。” 心中暗暗叫苦,只要了然他们指出自己奔走的方向,不需半柱香,自己便被抓到,心急如焚的盯着了然,他只是微笑,和善的微笑,仿佛想用微笑来点化一众凶神恶煞的追兵一般。 等了片刻,军官大感不耐,头一点,两旁的士兵将小可和昕儿拖了出来,军官跳下马,手中的大刀迎风一舞,“你若不说,我先杀小和尚,再杀这个小姑娘,他们因你而死,你便是破了杀戒。” “阿弥陀佛,”了然口宣佛号,眼睛却看着小可,似乎在阻止他说话一般,“阿弥陀佛。” 军官将大刀立在小可头顶,“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开口,他便要血溅三尺!一。” 了然岿然不动,他面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眼神异样的温和,却始终缄口不语。 “二……。” 满眼的泪,那举在半空的大刀闪烁着凛凛的寒光,昕儿焦急的左顾右盼,若此时李世民出现,小可便不会被杀,四处都是人,他应该就在附近,可是他始终没有现身,正无措间,却听军官暴喝道:“三!” 不及细想,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量,昕儿挣脱了拉着她的手,涌身扑在小可身上,紧闭着眼睛,凛冽的刀气如同割肉一般的痛,刀刃却没有落在身上,昕儿惊恐万状的睁开眼睛,那军官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转过眼睛,却发现大刀就在自己头顶停住。 “阿弥陀佛,”了然面上笑容如花,苍老的脸上闪现出迫人的神采,“施主,你难道还没有顿悟吗?” 沉默的收回刀,军官返身看着了然,“军令在身,身不由已,大师还是交出李世民,以免坏了这两个孩子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七节 背信弃义(四) 了然站得稳若泰山,他目光闪动,目光游移,从军官的脸一直移到他手中的大刀,他的目光落在大刀上许久才缓缓移开,落在昕儿惊恐万状的脸上,柔声道:“昕儿,想听我把那个故事说完吗?” “嗯,”昕儿饱含着泪意的点了点头,“想。” 大刀无声的落下,在距离昕儿头顶一指的位置停住,那军官不再说话,只是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盯着了然,了然神态自若,用平稳的声音淡淡道:“于是佛祖语带慈祥的问那只大鹰,‘你需要什么食物充饥?只要能够放过鸽子一命,我一定尽力满足你的需求’。” “好了,”那军官大吼一声,“我可不是到此来听你讲故事的,快说,李世民在哪里?我的耐心有限,等不了那么久。” 看着刀锋几乎落在昕儿发端,藏在草丛中的李世民心中一震,适才下定的决心此时不由有些动摇,如果现在出去,自己必须无幸,但自己不出去,昕儿必死无疑,这女孩子与自己仅数面之缘,若因自己而死,是否是佛家所言的孽报? 几乎就要跃起,几乎就要高呼自己在此,可是在理智的强压下,李世民紧紧的抓着草根,强令着自己不要动弹,一双眼眸只是盯着了然,不知如他一般的高僧会做何选择? “阿弥陀佛,”了然垂下首,口中喃喃念经,完全没有阻止那军官的意图。 军官面上浮起一丝狞笑,他突然收刀,后退两步,然后大刀高高举起,作势便要迎风斩下,来回数次,李世民已明白他在寻找一个能够一刀斩杀昕儿和小可的位置及力度,只要他的大刀落下,小可和昕儿便要横尸当场。 “世民,”长孙无垢低如蚊蚋的声音颤抖着,“世民,我们要出去救他们吗?” 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拍了拍她冰凉的手,此时李世民已经完全镇定了心神,与小可和昕儿的性命相较,自己的大业和雄心要重要得多,因为自己,会有无数人得救,死两人而活千人,两相比较,显然昕儿和小可的性命是可以牺牲的,这般想着,连心神都坚定了许多。 那军官在下风处站定,手中的大刀举起得很慢,但是落下时想必会以雷霆般的速度,昕儿与小可紧紧相抱,两个孩子惊恐的盯着了然,他满面慈祥的笑意,仿佛在安慰他们,仿佛在向他们低语,要他们不要害怕一般。 无垢恐惧的闭上眼睛,她浑身冰凉,如同一块玄冰,昕儿和小可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小可口唇轻动,显然是在念经。 军官没有再开口相问,大刀已举至他头顶,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军士不忍的垂下首,静,安静得连心跳都响彻云霄,风以一种奇怪的速度慢慢的掠过眉梢,就连大刀落下的速度也被无限的放慢,李世民觉得这鲜明的景象如同要铭刻在自己心里一般,缓慢得令人心痛。 叮,一声极轻的响声,大刀从中折断,刀头激飞而出,远远的消失在芦苇丛中,军官应声后退数步,面色潮红,弯下腰,喷出一口鲜血,待他再抬首之时,面色已然惨白如死。 站在昕儿和小可身前的顾原祺手中的剑仿佛刚刚出鞘一般,他低垂了眉目,声音清朗如风,“昕儿,你和小可到大和尚身边去。” 如适才一般,小可和昕儿躲在了然腿后,他伸手轻轻抚着他们的头顶,昕儿和小可面上痉挛一般的神情慢慢平复,了然慈声道:“好孩子。” 此时,那军官已经连吐了数口血,两个军士上前扶住他,他无力的盯着顾原祺,“拔剑术?” “是,”顾原祺没有看他,只是优雅的将长剑插回剑鞘之中,“断月。” 那军官面上的眼角不住跳动,“断月?这是传言中拔剑术的禁手,你……。” “水流不息,圆月如镜,剑气凝于刃,”顾原祺仍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自己腰间墨绿色的剑鞘,“水裂月断。” 那军官面上的神情如同翻涌的海面,就在他沉吟之时,左侧传来嘈杂的人声,很快,大戒浑身滴水的冲杀进人群,他的僧衣上尽是斑斑的血迹,一见了然,便扑倒在他膝下,如同孩子们扁了扁嘴,“师父……。” “傻孩子,”了然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温言道:“你既然已经逃走,为何又要回来?” “师父……。” 过了盏茶的时分,那军官面上的所有神情一扫而空,“今日就看你的拔剑术能斩杀多少人?上!” 顾原祺与大戒站在了然、昕儿和小可两侧,顾原祺手中的长剑不停拔出,大戒手中的棍子抡得密不透风,暂时阻止了进攻,李世民仰头看了看天色,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顾原祺和大戒若能支撑到天明,大哥应已找到援军,便有救了。 过了一柱香,顾原祺和大戒的防卫圈明显缩小,他们都已显现出力竭之象,尤其是大戒,他不停的喘息,如同一停下,便要倒下一般,但他拼命一般的,不肯停歇。 再过了一柱香,顾原祺和大戒几乎是近身防卫,但攻击仍然如同潮水一般,想必四周的官兵都涌到了此处,不需片刻,自己和无垢就会被发现,与其如此,不如与他们并肩作战,也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李世民拔出佩剑,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正在攻击的官兵被这突入奇来的呼叫声吓得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李世民和长孙无垢趁机飞跑到了然身边,李世民将长孙无垢推至圈内,一言不发,只是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李二公子,你果然在此,”看见李世民,受伤的军官本来惨白的面容浮出一丝胭红,“只要你放下武器随我们走,我便饶他们不死。” “真的吗?”李世民沉着脸,“你适才被拔剑术所伤,看你的神情想必已然怀恨在心,此时他们二人将要力竭,只要我一过去,这一众的老弱便是刀俎下的鱼肉……。” “你这般说是怕他们交你出来吧!”那军官冷冷一笑,“适才那个老和尚和两个孩子宁愿死也不出卖你,真真的令人佩服,二公子何不杀身成仁呢?” 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左耳侧响起一声尖锐的啸声,听到那啸声,顾原祺变了神情,他刚转过身,却见了然伸手将长孙无垢推dao,随后又弯腰将小可和昕儿护在怀里,就在他弯腰的瞬间,一朵血花在他身后绽放。 眉弯一般的漆黑的刀嵌在盘膝而坐的了然背心,他面上仍然带笑,小可和昕儿用手按住刀四周,鲜血仍然不停涌出,大戒赤红了眼睛,持着棍子便要冲进人群,就在此时,一队灰色的僧兵自外围攻入。 “二弟,”李建成满头大汗的出现在僧兵之中,“你们没事吧!” 天终于亮了,官兵们如来时一般的退去,一众的僧兵沉默的列队站在了然身前,了然面色如常,徐徐道:“大鹰道:‘只有刚杀的、冒着热气的肉,我才吃得下去。’于是佛祖抽出刀,自自己割下一块肉交给大鹰,用来交换鸽子的性命。 可是大鹰却说:‘你应当平等的对待众生,我虽然是畜生,于理也不应偏颇,从你身下割下来的肉,应与鸽子等重。’ 于是佛祖便将自己身上割下的肉放在秤上,与另一端的鸽子比重,可是佛祖身上的肉快要割尽,仍然轻于鸽子,于是佛祖毅然举身上了秤盘,两旁的重量终于相等,此时,天地震动,大海扬波,枯树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佛祖舍身救生,裨于利他的菩萨慈悲胸怀之中,圆满自利善法行,阿弥陀佛。” “师父,”大戒和小可跪在了然身前,哀哀痛哭。 “大戒,小可,为师今日已经完成人世的修行,你们应该为为师感到高兴,”了然孩子般的笑着,他双手合什,抬眼看着李世民,“这位施主,今日种因,来日得果,还望你来日不要为今日之因后悔、痛苦。” 说完,了然长呼佛号,闭目而逝,众僧一同合掌,一时间哭声震天,李世民心中默默想着了然最后一句话,他觉得了然似乎在告诫自己,又似乎在揭示什么,难道昨日夜里自己所做的选择会令自己后悔不成? 没有任何人与他道别,少林寺的僧人捡柴就地火化了然,然后将他肉身所化的舍利子和大戒、小可一同带回了少林寺,余毒未清的顾原祺携着昕儿随少林众僧一同走了,远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李世民心中百味杂陈。 将了然的舍利子安放在塔林,大戒和小可按照了然的遗愿进了藏经阁,令顾原祺惊讶不已的是,外界传言为不传之秘的洗筋经竟然随意放在藏经阁的书案之上,任何人都可以翻看,只不许带出藏经阁。 白日里命昕儿在藏经阁中翻看洗筋经,夜晚便让她默写下来,昕儿的记忆力虽然超群,但昕儿并不理解洗筋经的内容,所以每日只能背诵两至三页,如此这般,竟然在少林寺住了两月,在昕儿默完洗筋经之后,顾原祺第二日便携她下了少林。(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一节 相识(上) 回到太原,回到兰麝坊,昕儿有一种如同隔世的感觉,常常在午夜梦回之际,她回到长草起伏的少林河畔,了然面带微笑,正缓缓讲述着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小可嫩胖的头颅轻轻摇动,仿佛要赶走围绕在身边的蚊虫,那柄大刀,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由天而降,在梦中不住的左顾右盼,想要寻找帮助一般,可是四周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自梦中惊醒时,总是汗如雨下,那是一种由背叛引发的心痛,她不明白为什么李世民在小可和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出现,她不明白顾原祺对李世民的鄙夷,她只是本能的觉得心痛,因为李世民的举止与娘的教诲背道而驰的心痛,因为娘总是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别人需要,而自己还有伸手之力,就应该对别人伸出援助的手,可是李世民却没有。 静静的坐在黑暗中,看着朝霞染红窗棂,很快,庭院里传来清脆的劈木声,昕儿灵活的起身,穿好衣裙,然后轻踮着脚,以凤妈妈要求的走路姿态走进大厅,在凤妈妈的注视下完成梳洗。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的过去,昕儿终于学会了那些复杂的妆容,她知道怎么用脂粉令自己的肌肤润白如玉、她明白怎么用胭脂在自己脸颊上抹出淡淡的胭红,令自己的神情显出一种能够令男子心动不已的娇羞、她纯熟的行走在兰麝坊幽深的长廊里,莲步姗姗,如同扶风的弱柳,总而言之,凤妈妈的教诲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渐渐的浸透了昕儿的一切。 如往常一般坐在窗下,顾原祺将最后一卷内功心法交给昕儿,心里核算着她需要花费多少的时日才能功德圆满,随后,自己就能教她最高深的暗杀术,假以时日,她会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哥哥,”六岁的昕儿默默的将内功心法藏到枕下,“最近娘都没有书信?” 当然不会有,那个一直摹仿昕儿娘亲笔迹书写书信的老代书四个月前死了,自己还未找到一个能够如他一般摹仿得惟妙惟肖的人,所以书信只能暂时中断,顾原祺面无表情,“你娘病了,因为劳累,寒气侵入了她的经脉,我已经派人照顾她,并且疏通她的经脉,初时我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昨日我收到消息,她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所以你不用担心。” 是吗?应该相信他吧!昕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她如往常一般露出笑容,目光中饱含着担忧,待顾原祺走后,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仰望着夜空,今天是个好天气,星光灿烂,如同娘的眼眸。 娘的眼眸吗?眼泪如决堤的水,太久了,自己太久没有见到娘,所以连娘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唯一记得的,是她眼中的温暖,而那温暖,也如同燃尽的火炭,只散发着暗红的余热,而且那点点的光,正逐渐的黯淡下去,也许很快,就会完全的熄灭。 春日,在风中落下的桃花随水流下,坐在池塘边,小兰将手中的凤仙花递给昕儿,“拿着,一会儿捣碎了,包在指甲上,指甲就会呈现一种很美的颜色。” 默默的将凤仙花收到新编的柳篮中,看着套在麻鞋中的雪足,被裙裾盖住的脚踝系着一条暗红的布带,布带上绣着一个淡得几不可见的徽标,这是离开家乡前娘系在自己脚踝处的,她说即使是死,这条布带也不能让别人看到。 “昕儿,”小兰伸手摇了摇呆若木鸡的昕儿,“今日是李府二公子与长孙家的小姐成亲的日子,街上一定很热闹,你想不想去看看?” 点了点头,日复一日的被困在兰麝坊,每次跟随重八到坊外买必用之物,总是瞪大眼睛,贪婪的注视着每一家店铺、甚至每一个行人,那么的向往着外面的世界,那么的想去少林寺去看看小可和大戒,不知道他们在少林寺生活得是否和自己一般无聊。 “我也很想,”小兰起身,踮着脚尖引颈向墙外张望,然后颓然的坐下,“凤妈妈一定不许我们出去,昕儿,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回去晚了,又得挨竹鞭。” 打闹着进了紫竹林,几乎是立刻便变得规行矩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步一步的走,尽量走得风情万种,如同凤妈妈就在身边监视一般,满头大汗的走到院门边,却见凤妈妈沉着脸,站在门边,“你们去哪儿了?快回去梳洗,今日咱们得去李府。” 穿着新做的衣裙,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发髻,插上亮晶晶的发钗,兴奋的伏在轿帘旁向外张望,街上果然张灯结彩,甚至店铺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整座太原城喜气洋洋,就连巡城的军士臂上也缠了一条代表喜庆的红布带。 到了李府,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正在侧门旁团团转圈,仿佛追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猫,小兰立时笑了出来,昕儿见凤妈妈的目光转了过来,忙伸手推了推她,小兰立时顿住。 “你们可来了,”那中年人一见妈妈,便绽出的笑,“咱们请的乐班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只能劳烦妈妈了,快请进。” 走进侧门,小兰和昕儿都瞪大了眼睛,她们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李府竟然这般和简陋,及不上兰麝坊的侧院,连走廊上的油漆都有些脱落了,后院种着几株瘦小的花树,花朵也零零落落,只是为了昭示喜庆,挂满了红布。 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必用的器具,看不见任何的装饰,凤妈妈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们一应的礼仪,一边解说,一边指点,要昕儿和小兰将那些礼仪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凤妈妈让她们在面上点上胭脂,这也是为了喜庆。 和其他侍候歌舞妓的侍女一样垂手站在大厅的一侧,此时厅里已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客人,昕儿一眼便看见坐在前首的柴绍,与几年前相较,他此时变得文气了许多,穿着一件掐金丝的白色长袍,头顶着翠玉的发冠,一双灵活的眼睛不停的左顾右盼,流露出一股压抑不住的生气。 缓缓的侧过头,如同要避开柴绍的目光一般,没想到刚刚侧过头,便看见身穿喜服的李世民一脸笑意的跟随在一老者身后,昕儿忙垂下首,心中因为恐惧而微微的颤抖,这两年来,昕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想要忘记李世民,忘记因为他,了然不得不牺牲自己和小可,忘记因为他,了然牺牲了自己,昕儿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这般自私的人,了然与小可许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想到了然,昕儿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的叹息,冷不防小兰拉了拉自己衣袖,如同耳语一般,“昕儿,你看李二公子,长得真真的俊俏。” 若小兰知道他的为人,必须不会这般赞扬他吧!昕儿微笑着微微抬起头,却看见一个身穿道袍的老道轻轻扬着手里的拂尘由一个高大的老者陪伴着走进大厅,一见他们,李世民和他身边的老者立时迎上前去,笑逐颜开与那老者点头示意,然后一脸恭敬的对那个老者鞠躬行礼。 众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老道送进内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老道所吸引,可是昕儿却看见一个瘦弱的少年,他与柴绍一般身穿素净的白袍,那白袍令他显得文质彬彬、温文儒雅,他发顶挽着一个发髻,插着一枝木钗,他的肤色极白腻,甚至比女子的肌肤还有细腻,他长着一双细细的长眸,挺直的鼻子,一张即使不笑也向上弯的嘴,薄薄的嘴唇如同涂了胭脂一般的樱红。 目送着那少年走进内堂,昕儿垂下首,她觉得这般的奇怪,她觉得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这位少年,可是此时却怎样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 对随后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直到喜宴开始,昕儿才如同从梦中清醒一般,小兰用力的拉着她的衣袖,“昕儿,你在想什么?凤妈妈让我们过去。” 跟在小兰身后,仍然忍不住转过身想再看看那个少年,没想到转过身,却看见身装长袍的李元吉,他也是笑容可掬,面上神采飞扬,与在兰麝坊时满面的唯唯诺诺时如同换了一个人,连他也陌生了,昕儿茫然的转过身。 “你们看到了吗?”凤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令小兰和昕儿都奇怪的想抬起眼,查看她是否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镇定,语调与寻常一般的冷淡,“今后你们都会有机会到达官贵人的府邸参加宴会,你们必须特别注意礼仪,不能盯着人家的脸看,昕儿,你适才直盯着那少年就是无礼之举,幸好人家没看你,如果让人家看到你,那便是大大的不敬,小兰,你看看你的领口,拉得这般开,你们需得万分留意……。”(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二节 相识(中) 喧扰了一日,用过晚膳,便早早儿的梳洗上chuang,翻开顾原祺两月前给的最后一册心法,将图上标注的气息运转的方向牢牢记在心里,闭上眼眸,气随意转,只觉得通体舒畅,待心法练完,已是午夜时分。 躺在被褥之中,日间所在那位少年的容貌浮上心头,心下暗暗沉吟,究竟在何处见过他,这般的面熟,想得累了,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虽然已经睡熟,但气息仍在运转,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哭泣,昕儿翻身坐起,大喜的日子,怎会有人哭泣呢? 按照顾原祺教的方法,昕儿翻身上了屋檐,她辨别方向,无声的走到发动哭声的那间房屋的屋顶,小心翼翼的伏下,揭开一片瓦向下张望,没想到这竟然是凤妈妈的房间,她坐在灯下,面上微有泪痕,她手中捧着一轴画卷,自屋顶向下张望,距离本远,但练功之后,昕儿的目力已能在黑夜中视物,所以那轴画卷的内容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轴画卷上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那少女斜斜的依在一块太湖石中,手中拈着一枝花得正盛的牡丹花,她面容绯红,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前方,虽然不懂画,但是昕儿仍然觉得画这幅画的人对画中的少女的浓情蜜意都跃然纸上。 凤妈妈看了那轴画卷许久,她缓缓的收起画轴,再珍而重之的打开另一轴画卷,那轴画卷比适才那一卷陈旧了许多,连画轴的边都陈旧得破损了,想必是翻看了无数遍,凤妈妈不停的用手抚mo着画卷,昕儿看不清画卷的内容,只是耳中听她轻声的叹息,那般的幽怨,幽怨得令人心都揪了起来。 过了许久,凤妈妈才将画卷放在灯下,昕儿这才看见那画卷上画的竟然是一个佩剑的少年,那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款式有些古怪,敛袖长襟,那少年剑眉星目,看上去英气勃勃,正看得出神,却听风声轻响,昕儿立刻回身,却是顾原祺站在不远处招了招手。 飞身跃到顾原祺身边,他微微一笑,伸手执着昕儿的手,飞身跃进昕儿的屋里,返手关了房门,顾原祺对昕儿淡然一笑,“你在查探凤妈妈的动静?” 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听见有人哭,所以出去查看,没想到是凤妈妈,原祺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日夜看见那个老道了吗?”顾原祺伸长手脚在椅中坐下,长眉微扬,”我是为他来的,但我见你上了屋顶,便跟在你身后。” 那个老道?昕儿不禁又想到那位少年,询问的话已经涌到口边,险险的顿住,忙瞪大眼睛看着顾原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眺望着窗外,过了许久,才淡然笑道:|“昕儿,你想知道凤妈妈的身份吗?” 凤妈妈?昕儿有些吃惊,她摸索着坐在床榻边,疑惑的看着顾原祺,他面上的笑容早已一扫而空,“她的名字叫凤仪,十数年前,她可是太原城红得发紫的头牌,美貌倾城,多少的达官贵人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为求她一笑,有的人甚至连性命都抛却了。” 美貌倾城吗?昕儿眼前似乎浮现出凤妈妈的脸,那张丑陋的脸与适才见到的画卷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张光怪陆离的脸,这样的脸是倾城的美貌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难道凤妈妈与涵烟一样,被人所背弃,毁了容貌吗? “你一定觉得惊讶吧,凤妈妈今日的面孔几如地狱的恶鬼,如何能够联想当年的天香国色,”顾原祺慵懒的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今夜我左右无事,昕儿想听故事吗?” 心中涌起一阵好奇,听他这般说,凤妈妈当日艳光倾动太原,为什么今日却如厮的丑陋?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得更加舒适,瞪大眼睛,看着顾原祺,他微笑着转过头,还是这傻傻的神情,从初识始,总是觉得异样的厌恶。 “凤仪十数年前是江都头等妓馆栖月阁的头牌,江都有一个传统,每年的立春都会举行赏花会,在那一天,所有的妓馆的头牌都会走过长邑街,她们将乘坐一辆五彩的车经过,所有的风liu浪子都会抱着花枝站在长邑街两旁,当各院的头牌的彩车经过时,他们会根据各院姑娘的姿色将手中的花枝投到她的彩车上,得到花枝最多的彩车,便是江都城的花魁,”顾原祺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着黄绿的茶水,淡淡扬了扬眉,眉底凝着一种说不出的忧愁,“那个春日,江都城里所有的花都在暖阳下盛放,凤仪乘车的彩车是第一辆,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当她的彩车经过长邑街时,原来喧嚣的街头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神魂飘荡的看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经过满是尘埃的街头,她的明眸如火,秀发如云,她的神情冷若冰霜,可是她的美已经倾倒了整个城,当春风扬起纱帘,她的幽香似乎溢满全城,众人将花枝纷纷扔上她的彩车,直到她的彩车再也无法装满花枝,,无数的人跟随在彩车之后,期望着再次见到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的衣角,看一缕她的秀发。” 在顾原祺的讲述中,昕儿禁不住神驰江都,她似乎也看到了凤妈妈的雪肤花容,顾原祺饮下一口茶,继续道:“自那一次赏花会之后,凤仪名震江都,多少的达官贵人在栖月阁外,捧着金银,排着长队期望能与她相见,可是即使奉上金山银海,也打动不了眼高于顶的凤仪,直到那位俊秀的少年在月栖阁的庭院中吹奏了一曲凤还巢,那一曲清幽的乐曲不仅仅打开了凤仪紧闭的房门,还打开了凤仪紧闭的心,她爱上了那位少年,与她恩爱如同夫妻。 那少年文武全才,而且家世不凡,他在家乡已经订了亲,没想到在江都遇到了凤仪,他与凤仪倾心相爱、难舍难分,他与凤仪分别下,许下海誓山盟,三个月后定到江都迎娶,于是凤仪闭门谢客,一心等待那少年的归来,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漫长的三个月过去了,那少年没有回来,甚至连一点儿音信。 江都城议论纷纷,几乎所有的人都猜测那少年不会再回来,可是凤仪却坚信他会回来,终于在半年之后,那少年回来了,他衣衫褴褛,满面风霜,于是,所有人又都猜测凤仪会将他拒之门外,可是事实证明所有人都错,凤仪收拾了细软,与那少年在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消失在江都城。 在他们走后的几日,江都城如同翻了一个个儿,原以为他们会奔向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半个月后,人们在江都城外的破庙里发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狂狂的女子,那女子面上有一道新鲜的、骇人的伤疤,有人认出了她便是凤仪,于是将她送回的栖月阁。 在养伤的那一年,几乎所有人都听到凤仪在午夜时的悲歌,那歌声能够令飞翔于九天之上的鸟儿堕落,那歌声能够令河里的鱼儿沉底,那么的悲哀,于是,再次有许多的贵哥儿捧着银子上门,为的,只是听一听凤仪的歌声。 这般过了两年,凤仪突然又在一个清晨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栖月阁,当她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到了太原,她身边有一个绝色的女孩子,那便是涵烟,之后的一切,你都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凤仪与那少年私奔的几日发生了什么,无论旁人怎样的旁敲侧击,凤仪都不肯讲述她如何受的伤?那少年又去了何处?但是从她的歌声推断,那应该是一段悲惨的往事。” 没想到凤妈妈竟然有这般悲伤的遭遇,昕儿只觉得满心的悲伤,她突然想到凤妈妈说越是优秀的男子越不可信的时候悲哀的语气,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悲伤一般,真真的可怜。 沉默着对坐良久,顾原祺突然起身,“昕儿,你想知道那少年是谁吗?” “是谁?”昕儿情不自禁的随顾原祺一同起身,“是谁?” “那少年便是李渊的好友长孙晟,也是我将要刺杀的人,”顾原祺转首看着窗外,“昕儿,我需要你帮忙,你帮我拖住那个老道和他带来的少年,那个老道不是寻常人,否则李渊不可能对他如此礼遇。” 拖住他们!如何拖住?昕儿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想不出办法,怎么办呢? “你在找什么吗?”抬起头,却是日夜的那位少年,他甜甜的笑着,长长的凤目笑成了一弯新月,那么的可爱,“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他的笑容,昕儿不知道应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此处,灵光闪动,“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是吗?”少年仍然笑容满面,“你住在什么地方?” “我住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在最里间的那道门,”昕儿如实的描述着自己的居处,“庭院里有一树老树。” “这我可找不到了,”少年笑得露出白白细细的牙,“这儿的房间全都是一样的,要不你到我的房里休息片刻,我找人帮你找到住处。”(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三节 相识(下) 坐在屋中,局促得连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那少年在屋外找了一圈,当他进屋子时,用手挠着头,“没有下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天色也晚了,要不你就在这儿睡吧,明日一早,我再帮你找回去的路。” 与他相对而坐,两个人都觉得无话可说,那少年不时伸手挠挠头,眨着眼睛,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我姓即墨,名轻侯,你呢?” 即墨轻侯?真奇怪的名字,昕儿忍不住掩嘴一笑,“我姓杨,杨昕。” 回应完了,心中一惊,娘曾经再三交待不要随意告诉旁人自己的姓名,自己轻易便告诉了这少年,不由有些后悔,可是少年却没有任何异状,只是微笑着,“杨昕,这般好听的名字,杨可是国姓,不过我觉得所有王公贵族的名字,都没有你的好听。” 许是恭维吧,可是昕儿仍然觉得很高兴,自离开娘之后,从没有人这般赞扬过自己,不由涨红了脸,目光闪动着,“你也是道人吗?我早上看见你跟随在一个道人身后。” “那是我的师父,不过我不是道人,”即墨轻侯兴奋的一击手掌,“我和师父一直住在终南山的道观里修行,三日前才告诉我要下山参加长孙师姐的婚礼,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山,山下的一切都那么新鲜,不过今日早上我一见你,就觉得奇怪,你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感觉,昕儿眨了眨眼睛,“我看李大人对你师父很恭敬,你师父是很了不得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即墨轻侯摇了摇头,“我自幼和师父一同修行,师父很少下山,不过有许多人上山拜会他,师父从不说为什么那么人要上山找他,我也没问,不过我想那些人都是有事求师父,他们上山之时,总会带许多的礼物。” 这般随意的交谈着,昕儿很快便知道他的师父叫李淳风,他们在山中的岁月过得非常悠闲,有些向往的听他讲述山中的岁月,昕儿觉得那样幽静的岁月一直是自己的向往,娘曾经说过,如果找到爹,就与爹一同到山中居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永不理世事的纷争。 “昕儿,你适才只提到你娘,为什么你不说你爹呢?”即墨轻侯一击掌,“你从未见过你爹吗?” 爹?昕儿愣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似乎真的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自己印象中,爹是娘口中的一个符号,那个符号后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被皇帝抓去修筑运河,一直一直没有回来,自己连他的长相都未见过。 “我没有见过爹,”昕儿轻声解释,“我很小的时候,爹便被抓去修筑运河了,我只有一个信物,娘说能认出那个信物的人,知道爹在什么地方?” “什么信物?”即墨轻侯眨着眼睛,满面的好奇,“要不你把信物拿给师父,他神通广大,掐指一算便知道你爹在什么地方。” 微微一笑,从足踝处取下那个布带,“就是这个。” 上好的丝绸,虽然只有窄窄的一条,入手仍觉沉甸甸的,紫红的颜色经久未褪,在布带的一端,用金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广字,绣功极佳,分不清正面和反面,杨广?杨广!即墨轻侯心中一震,这不是当今皇帝的名讳,难道昕儿的父亲便是当今皇上? 想到此,即墨轻侯不由细细的打量昕儿,她穿着一套暗紫色的衣裙,显得特别的纤弱,面色发黄,容色普通至极,若她是皇族,应该有出众的容貌,这般想下,心下释然,一双细长的凤目笑得弯若新月,“明日我带你去见师父。” “嗯。” 昕儿欣喜的将布带系回脚踝处,即墨轻侯目光微动,那纤巧的足踝,肌肤白腻如霜,柔润得如同上好的玉质流光,心下异样疑惑,这般美的足踝,为何她的面孔如此普通? “昕儿,你娘提起过你的身世吗?”将床榻铺好,微笑着示意昕儿躺下,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即墨轻侯轻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何处的人呢?” “没有,”没想到头才落到枕上,倦意便如潮水般涌来,含含糊糊道:“娘说过那件信物不要随意示人,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地方的人,我记得娘总是带着我不停的走,她说是去找爹。” 坐在榻边,昕儿鼻息沉沉,即墨轻侯转身走到梳洗架旁,沾湿了布巾,回到榻边,他用食指裹着布巾在昕儿面上轻轻一画,在昕儿发黄的面颊上,现出白嫩的肌肤,她是用黄粉掩饰了自己本身的容貌,这般的诡秘,细细想来,她定然与当今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不过,她若果真是皇上的后嗣,为何会流落至此? 细细想来,昕儿三岁前遇到她哥哥时,她与她娘一直处于颠沛游离的状态下,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居住许久,昕儿的娘一定是在躲避什么,看来要明确昕儿的身世,首先需要明确昕儿娘的身份。 想得累了,靠在床边沉沉的便要睡过去,昕儿突然翻身坐起,“有人来了,脚步很轻。” 刚刚起身,便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即墨轻侯伸手放下帐帘,示意昕儿躲在背中,这才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房门。 高大的中年男子,指甲和须髯都经过精心的修饰,他的衣着并不华丽,但剪裁合体,做工精细,腰间悬挂着棕色镶宝石的短剑,还有有个雪白的笛袋,绣着素雅的黄花,“轻侯,我刚刚才赶到,听说你也来了,便前来看看你。” 此时已是丑时,这男子连夜赶路,一到李府便急急赶来探望即墨轻侯,想必与他的关系匪浅,可是轻侯的却显得与他很疏远,“谢谢,此时天色已夜,长孙大人连夜赶路,想必已经累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长孙大人?心中一震,难道这男子便是原祺哥哥想要刺杀的长孙晟?也就是凤妈妈的情人,隔着帐帘,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面容,昕儿忍不住便要悄悄掀起帐帘,却听院中有人敲击铜锣,“有刺客,有刺客。” 眼看一花,长孙晟已经跳出屋外,沉声道:“轻侯,你呆在屋里,千万不要出来。” “昕儿,”即墨轻侯伸手握着昕儿手,“醒了吗?起来吧。” 即墨轻侯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就像娘的手,他拉着昕儿走到柱旁,指着帷幕后的阴影示意昕儿站在阴影中,待昕儿站定,他站在昕儿身前,轻轻拉着帷幕挡住自己的身影,“昕儿,别怕,我保护你。” 站在他身后,昕儿有些不知所措,他应该不懂武功,走路的时候脚下没根,是虚的,一会儿刺客真的来了,他如何保护自己? “刚才那个人是我的父亲,”也许是为了缓解昕儿的紧张,即墨轻侯转首对昕儿微微一笑,“不过我的母亲不是他的夫人。” 这是什么意思?昕儿立刻忘记了对即墨轻侯武功的怀疑,眨了眨眼睛,“我的母亲,是长孙晟的表妹,他们自幼相识,母亲很喜欢他,便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可是长孙晟的夫人不许他纳妾,长孙晟害怕他的夫人,直到母亲快要临盆都未上门提亲,而且母亲生我之时难产,他竟然没有探望,外公恼恨他薄情,放言出去,不许母亲嫁给长孙晟,他说长孙晟风liu成性,四处沾花惹草,若母亲嫁与他,最终的结果便是终日以泪洗面。母亲生下我不久,便去世了,外公将我交给了师父,不久以后,他也去世了,临终前,外公告诉了我身世。”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对长孙晟那般的冷淡,长孙晟虽然是他的父亲,但是薄情寡义,伸手拍了拍即墨轻侯的肩,即墨轻侯没有回头,只笑道:“在我心里,他并不是我的父亲,我的亲人只有母亲、外公和师父。” 犹豫了许久,昕儿轻声道:“凤妈妈的情人也是他。” “凤妈妈?”即墨轻侯有些诧异,“是谁?” “是养我的人,”昕儿轻声叹息,缓缓将顾原祺的故事复述出来,“如果长孙先生真的是凤妈妈的情人,那么他一定知道凤妈妈为什么会受伤?” “我猜是长孙夫人所为,”即墨轻侯轻声道:“我听外公提起过,在母亲临盆那一日,长孙夫人带了一众的婆子堵在门口,连稳婆都不许入内,外公恼了,提着铡药的铡刀冲了出去,说如果长孙夫人不许稳婆入内,他便先杀了长孙夫人,再斩杀了一众的婆子,长孙夫人这才让稳婆入内,长孙夫人生性凶悍,而长孙晟偏偏生性风liu,她做出这般过激之事,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可苦了凤妈妈,没有了情人,连容貌都失去了。” 是啊!想必凤妈妈变幻无常的性子也是因为她的遭遇吧,但是心里却觉得那位长孙夫人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四节 牺牲 屋里很静,静得昕儿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即墨轻侯放下手中的帷幕,站在昕儿身边,他眨着眼睛,注视着帷幕正对着屋门那条缝隙,庭院里人来人往,不时有耀眼的火把一晃而过,奇怪的是,门外这般多的人,却听不到一丝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相依着几乎睡了过去,长孙晟一脸惶急的跑进房门,“轻侯,你在哪儿?快随我来。” 执着昕儿的手,即墨轻侯走出帷幕,长孙晟一见昕儿便愣住了,看他的神情似乎想追问昕儿的来历,此时,门外传来兵刃相交的声响,长孙晟持剑转过身,“他们过来了,轻侯,快随我来。” 相互执着手,跟在长孙晟身后,跌跌撞撞的穿行在幽黑的长廊里,跑了近半柱香的功夫,这才看到前方有火光闪动,在火光之中,李世民和李建成指挥着一众兵丁,似乎在应付将要杀到的杀手。 跑到火光下,李世民和李建成对长孙晟点首为礼,李建成大步上前,拉着即墨轻侯和昕儿进了人群之中,站在他腿边,昕儿听见李建成压低声音对从人群中走出的李渊道:“来了约有十数人,身份不明,不过他们应该觉察到因为今日办喜事,守院的兵丁比寻常少了两成,我已命人发出红色焰火,守城的军队应该很快赶到。” “很快?”李渊面沉似水,“来的人都是好手,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出现在这里,先把女眷送出府,剩下的男丁,年纪小的先出府……。” 十数人吗?昕儿转首看着来路,应该不止十数人,听脚步的声音,应该有数十人,而且武功都很厉害,虽然及不上原祺哥哥,但这些守府的兵丁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本想仰头告诫众人,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昕儿只得垂下首,他们绝对不是原祺哥哥的对手。 突然想到凤妈妈和小兰,她们还在侧院,心中大急,挣脱了即墨轻侯的手,“凤妈妈和小兰还在侧院,她们一定非常危险,我去告诉她们……。” “你现在去,立刻就会被杀手们发现,”即墨轻侯忙执紧昕儿的手,“他们是从前厅来的,应该不会去侧院。” 是吗?应该?这般的不肯定,就连即墨轻侯也有些忐忑不安的注视着黑暗的前方,昕儿四顾,四周忙碌的人群没有人关注到她的担忧,只有即墨轻侯越来越用力的手。 做好了一切的防御,可是杀手们并没有出现,李世民惴惴不安,他觉得面前沉重的黑暗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危机,他似乎看见杀手们趁着夜色张开一张巨大的网,那张铺天盖地的网上满是锋利的刀刃,当那张网落下时,便是杀戮的开始。 等待令人焦虑,焦虑令人不安,不安便会失去准确的判断力,李世民侧头看了看李建成和李渊,他们面上也渐渐浮现出烦躁,也许应该打破此时的平静。 可是让谁去呢?明明知道是送死,谁都不会愿意,李世民无奈的垂下首,却看见一个身穿侍女服饰的女孩子,她站在即墨轻侯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黑暗的走廊,李世民心中一动,请来的乐班和舞班在偏院歇息,无人知会,她们定然还在偏院,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心念闪动,面上浮出一丝笑,“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同伴呢?” “她们还在侧院,”昕儿担忧的回应着,她眨着眼睛看着李世民面上的笑,难道他要命人去知会凤妈妈和小兰,告诉她们危险来临了吗? “有杀手进来,他们的目的是杀掉所有的人,”李世民语气和蔼,听不出一丝用心,“你得赶快去通知你们的伙伴,让她们尽快离开这里。” 震惊的仰起头,即墨轻侯有些陌生的看着李世民,他明白李世民是想让昕儿去试探出杀手的位置,可是这样一来,昕儿也必死无疑。 正要回绝,两旁人却快速闪开,李世民拉着即墨轻侯的手,“小妹妹,你快去吧,你的伙伴都在等你。” 杀手们也在等自己吧!昕儿在心里默默的说,原祺哥哥为了达成目的,一定不会顾忌自己,自己走进长廊,也许便会被杀,可是凤妈妈和小兰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尤其是小兰,自己绝不能让她们死在李府。 心意一决,昕儿对即墨轻侯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人群,即墨轻侯大急,“昕儿,别去。” 不敢回头,害怕回过头,自己便会失去勇气,昕儿一步一步的走向长廊,即墨轻侯用力的挣脱李世民,在众人的惊呼中跑到昕儿身边,“昕儿,我与你一同去。” 相互执着手,都从对方的手感到了无言的恐惧,一步一步的在长廊里挪动,四周鸦雀无声,静得怕人,不约而同的安慰对方,“别怕。” 轻如蚊蚋的声音在长廊里回响,两人脚步一顿,随即又慢慢向前移动,再走过一条长廊,便能进入侧院了。 付在屋顶之上,顾原祺冷冷的看着昕儿和那个陌生的男孩子,看样子她们是要去侧院,让住在那里的人逃命,可是今夜李府不应留下一个活口,身旁的杀手缓缓靠近顾原祺,“大哥,你妹妹也在,是否动手?” “嗯,”顾原祺冷静的点点头,“按照原计划,不要顾忌她,必要的时候,不要容情。” 终于进了侧院,院中一片祥和,劳累了一天的众人,早早儿的便歇下了,辨认清楚凤妈妈的住处,昕儿用力的拍打着门,凤妈妈很快拉开了房门,面上冷若冰霜,“昕儿,天色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凤妈妈,”昕儿尖声道:“有人杀进来了,他们都逃到了后院,咱们赶快逃吧。” 昕儿没有这般大的胆子欺骗自己,而且她从不说谎,凤妈妈立刻相信了昕儿,“快叫大家起来。” 慌乱的穿好衣服,众人茫然不知所措,凤妈妈沉吟片刻,“昕儿,你适才说李府所有的人都逃到了后院,那么,咱们去前厅,杀手们一定已经去了后院,前厅反而是最安全的。” 不敢点灯,摸黑前行,到了前厅,满目都是倒伏的尸体,未干的鲜血四溢,浓郁的血腥味儿令人作呕,没有人敢哭泣,只是在凤妈妈的指挥下沿着墙壁默默向前。 黑暗里有人,昕儿听到低微的呼吸声,她立时站定脚步,从侧袋里摸出一枚铜钱,那呼吸声时远时近,昕儿按照顾原祺教授的方法,将铜钱叩在指尖,将所有的气都凝于铜钱之上,只要黑暗中的那个人发动攻击,便要击出铜钱。 即墨轻侯和那个女孩子一直没有回来,偏院方向并没有任何异响,难道她们想从前厅离开?杀手们一直不动手,完全无法判断他们藏于何处,李世民微微有些失望,手中握紧了长剑,他突然发现长孙晟和李淳风都不在人群之中。 正待寻找,却听一声轻微的呼啸声,应该是杀手们攻击的前兆,李世民长剑晃动,已经抢步上前,果然,两枝箭自黑暗中射出,李世民和李建成分别挥舞长剑,将舞枝击落,那两枝箭力道十足,震得两人手臂微微发麻。 未及回过神,几个黑衣人已经从天而降,守护府邸的军士一众上前,与他们战成一团,站在一旁看去,那些杀手们果然身手不凡,军士们且战且退,眼前就要退到近前。 黑暗中传来兵刃相交的轻响,那声音有些绵软,交手的一方未用全力,虽然在夜里能够视物,但是昕儿却看不清正在交战的两人是谁,其中一人剑走轻灵,另一个长剑如风,剑来剑往,难分难解,看了片刻,昕儿便知剑走轻灵的人必输无疑。 果然,半柱香的时光,剑走轻灵的人便不住向后退,眼前就要退到即墨轻侯近前,昕儿忙伸手将即墨轻侯拉到身后,不及转身,只觉得后背一紧,已被退下的人抓住了衣服,用力抛向前方。 一股柔软的力道裹住昕儿,昕儿听见一声沉闷的低吟,应该是刚才救自己的人,昕儿辨别方向,手指用力一弹,铜钱激射而出,正中剑走轻灵之人。 站定脚步,却见两人均已失去了踪影,昕儿忙从侧袋中再掏出一枚铜钱,慢慢走回即墨轻侯身边,“轻侯,你没受伤吧!” 看他缓缓摇了摇头,昕儿放心的转过身,却听他在耳后低语,“抛出你的,是长孙晟,与他对剑的,是师父。” 长孙晟?若非自己护住了轻侯,他扔出的,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在黑暗中无法分辨手中的人是谁,所以才掷出自己。 正要开口抚慰,即墨轻侯淡然道:“即使是我,长孙晟也会如待你一般,昕儿,咱们快走吧,很快,杀手们便要来了。” 走到前厅门口,月光淡淡的洒了进来,昕儿这才发现即墨轻侯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注意到昕儿的目光,他勉强笑道:“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的相信外公临终所言。”(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五节 弹指 伸手与即墨轻侯相握,昕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安慰他,虽然他表面上对长孙晟很冷淡,但内心对长孙晟仍然有一份眷恋,毕竟长孙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没想到长孙晟竟然这般待他,迟疑着,“轻侯,也许他知道与他对战的是你师父,而他料定你师傅不会伤害你,所以才……。” “若他真的如表面上那般关心我,适才他拼却了性命,也不会动手,”即墨轻侯的面色恢复了平静,虽然隐隐有一丝苍白,“昕儿,咱们还是想一想怎么逃出去吧!那位凤妈妈虽然强作镇定,但心里早已慌乱了,她不可能带我们离开这里的。” 月光洒满了衣襟,大门只在咫尺之遥,似乎轻轻举步,便能离开李府一般,可是就是这数步的距离,便是天涯,昕儿不安的看着即墨轻侯瞬间成熟的眼眸,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大门,轻声道:“危险不在门内,而在门外,只要咱们一走出大门,杀手们便会出现。” 莫明其妙的相信他,似乎杀手们果真隐藏在门外的某个角落,只要一现身,他们便会一涌而上,眨了眨眼睛,“轻侯,咱们要不回后院去?” “不,后院更加危险,”即墨轻侯慢慢向前一步,“我猜他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在前门,一路在后院,前门的杀手虽然不多,但是尽是精税,咱们想要离开,并非易事,而且整座院落四周都安排了人,无论从什么地方离开,守望的人会发出信号,眨眼之间,其余的人就会出现,无论咱们出现在何处,结局都是一样的。” 听上去似乎无路可逃,昕儿侧眼看着凤妈妈,她果然面容惨白,小兰的神情也隐含着恐惧,回过双眸,即墨轻侯仍在沉吟,目光闪动。 等了许久,长廊中仍然寂静无声,李建成只觉得越来越不安,等的时间越长,他觉得危险就越大,而且红色焰火早已放出,救援的人却迟迟未到,难道他们也被杀手收买了不成?难道这一战李府上下必死才疑? 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大哥,小心。” 回过身,李世民关切的看着长廊,“你上前一步,便已离开后院,踏上长廊的基石,那便是踏进了长廊,攻击立刻便会开始。” 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退进人群之中,李世民扬眉淡笑,“你们既然来了,为何又不敢现身,难道怕咱们将你们一举歼灭不成?” 看着李世民站在众人之首,神情镇定,谈笑自若,顾原祺不由有些敬佩,可是他适才为了试探杀手们的位置,不惜以昕儿的性命为注,又觉得他冷酷,想到少林河畔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他心志坚定,难以动摇,这般的性子,再加上他的聪明才智,假以时日,定然不是池中之物,也许来日就是自己的大患。 握着手中的硬弓,顾原祺心念转动,只要一箭射出,便绝了后患,只是那个道人好生厉害,他此时不知到了何处,自己的箭射出,一击即中便罢,若是被那道人击落,再想杀李世民可就难了,以他的性子,定然会多加提防,如今日这般良机,再不可得。 缓缓放松了紧握的手,只听耳后风响,顾原祺转过身,却是叶天成,他同样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顾原祺,怎么还不动手?援军已经出发,很快便会到这里,咱们的兄弟可不是正规军队的对手。” 动手?后院中的人有一半神情镇定,以自己带来的三十一人,不可能取得全功,只能再等,等到他们所有人都心烦意乱,这才有机会建全功,若不是为了杀死李世民,报少林河畔之仇,自己怎么可能重投骨疽? “我知道,”顾原祺扬了扬眉,“以咱们的武器装备,支持半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你看看,庭院中大半的人镇定自若,并未惊慌失措,以咱们目前的人手,不要说杀李渊,还未到他近前,便会被斩杀。” “这是随风散,”叶天成指尖夹着一个纸包,“只要随风洒出,半柱香的功夫,他们便会如得了软骨病一般无力抵抗,不用再等了。” 虽然有些下作,不过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这也是李世民的作风,顾原祺点了点头,“此时是上风,再过一柱香,风向就会转变,我会令兄弟们做好准备,一战建功。” 商议定了,两人均不再说话,叶天成在屋顶伏下,离顾原祺有三人的距离,两人一直互有心结,平日极少来往,今日若非有这般大的行动,不说联手抗战,就是连话都不肯多说,顾原祺转过头,心中加意提防,随风散虽然可以用来对付李世民,同样可以用来对付自己,若李世民是一只猛虎,那么叶天成就是一条毒蛇。 真不知这般的等待何时才会结果,此刻只觉得度日如年,恨不能与杀手们痛痛快快的拼杀一场,李世民不动声色,他以目光压制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军士,于此刻而言,等待是一柄双刃剑,已方在等待中越来越恐惧,但援军在这样的时刻,一定已经出动,对方在等待中胜机增高,但援军的到来会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时辰于两方而言,同样的难熬,李世民竭力的不动弹,令自己显得一如寻常的镇定,可是他从身后李渊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判断,他的耐性已经到了极致,如同一根崩得极紧的弦,只要轻轻一动,便会断裂。 不知什么时候,风向变了,风由上至下,分外的冷,李世民忍不住便要发抖,但奇怪的是,浑身无力,如同一条被抽走了脊骨的蛇,无法承载重量,几乎就要软倒在地,糟了,这风里有一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令自己失去了所有气力的东西。 啪,连续不断的声响来自身后,不敢转身,害怕转过身,便会软倒,可是身后倒地的声响越来越多,想必自己身后站立的,没有几个了吧!求救的焰火已经发出了近两个时辰,为什么援军还不到?这般的绝望,李世民几乎就要软倒。 从屋顶向下看,除了李世民之外,其余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李世民果真了不起,顾原祺大喜,一跃而起,“走吧!” 可是身旁的人没有一同跃起,顾原祺立刻警觉的后退数步,远远站在一旁,警惕的盯着叶天成,他竟然能把毒下到其他人身上而没有波及自己,这般的下毒手法,几乎已经是出神入化。 “你没中毒?”叶天成满面的惊讶,“我没想到你的内功竟然这般的炉火纯青,不过没关系,无论你的内功多么的高深,你还是逃脱不了随风散,它只是发作的慢一些,没有人能够逃脱。” “为什么?”感不到一丝异样,但是中千山暮雪的经历看来,叶天成的毒一般都无色无味,中了之后,甚至没有任何异状,难道自己已经中毒?那为什么自己还能行动如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想杀掉你,”叶天成毫不讳言,“你小小年纪,便阴险毒辣,第一次出手,毫不容情,假以时日,你定然会成大患,自你上次背叛之后,我便领了上命,只要你有异动,便要取你性命。” 上命?是谁发出的这样命令,以叶天成的为人,若非真有其事,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而且他这般说,也是在暗示现在不能动弹的人,他是领了上命取自己的性命,即使真的伤到了他们,他们只能认命。 握着剑柄,随风散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只会令人浑身无力,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但就是这一个时辰就是要命的,顾原祺提了口气,却没有任何异状,他微微放下手,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看来只能击倒叶天成才能杀死李世民了。 深吸一口气,长剑刺出,没有任何花俏,剑势如风,眼看着叶天成越来越近,他却没有一点儿动静,如同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一般,顾原祺心知不好,正要收势,却觉得浑身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从空中跌落在屋顶,伏在屋顶,完全不能动弹。 看着顾原祺不停的喘息,却无法动弹,叶天成得意的笑着,他伸手从袖中取出短剑,狞笑的走近顾原祺,“你好好上路吧!来世再遇到我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 寒光闪闪,短信落下时,顾原祺已经闭上了眼睛,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后悔和恐惧,在估算着剑落到颈中的前一刻,尖厉的啸声突入奇来,睁开眼睛时,叶天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枚铜钱落在眼前,顾原祺吃力的移开目光,昕儿和那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长廊中,昕儿手中扣满了铜钱,警惕的看着后院里不断从地上爬起的军士,他们怎么回来了? “轻侯,”眼前一花,李淳风已经站在那陌生少年的身边,伸手执着他的手,“是时候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六节 拯救(上) 面色红润的老道,须发皆白,可是一双眼眸如同婴儿一般的澄澈,他微微的笑着,隽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即墨轻侯的黑发,他的眼睛看着庭院中一众的军士,此时,李世民仍然挣扎的站立着,站立得那般骄傲、那般挺拔,如同没有中过毒一般。 轻轻的叹息着,李淳风眨动眼眸,如同自语,又如同在与即墨轻侯轻言一般,“其实跌坐下去又有什么不好?众人独醉之时,清醒是一种悲哀。” 只觉得他说的话那般的高深,昕儿完全无法理解,禁不住仰头看着他,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下首,“昕儿是吗?你带着你哥哥随咱们一同走吧,李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记仇恨的。” 李淳风拉着即墨轻侯和昕儿飞身跃上屋顶,他俯身轻易的抓着高大的顾原祺,“昕儿,你带轻侯随我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不知奔跑了多久,李淳风才站定脚步,此时,已经出了太原城,站在荒原之中,月光如水,李淳风优雅的拈着胡须,眼眸轻轻闪动,昕儿听见他轻声叹息,“若果真是命运,那么即使奋力挣扎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为什么他说话这般的高深?昕儿仰起头,诧异的看着李淳风,他注意到昕儿的目光,惊疑的垂下首,“你听到了吗?” “嗯,”昕儿点了点头,有些羞涩,“我不是故意的。” 李淳风微一沉吟,大袖轻拂,昕儿只觉得他的指尖快速的掠过自己的面颊,却不觉得疼痛,显然他并未用力,惊疑的后退一步,即墨轻侯轻声惊呼,“师父……。” “你的内功是从何处得来的?”李淳风面上的惊讶渐渐退去,他的面容慈祥而宁定,“你竟然身负佛道和魔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是了然吗?应该是那个和尚,这天下间只有他才这般的神通广大。” 坐在火堆旁边,昕儿小心翼翼的将树叶上的水滴进顾原祺口中,李淳风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直到她坐下,这才轻声问道:“你说了然曾经传过一个口诀,而且不许你告诉任何人是吗?” “嗯,”想到了然,想到大戒和小可,昕儿忍不住泫然欲滴,“了然大师没有说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只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在心里默念。” “是吗?”李淳风颇感兴致的扬起了眉,“你且念出来。”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冥冥苍生,唯求静道。” 只是普通的静心诀上半阙,而且是道教的心法,李淳风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然的用意,这孩子心思单纯,被人同时传授佛道和魔道的内功心法,相种心法相克却不相生,修炼日久,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相撞,修习之人痛不欲生,适才轻抚她的脉象,她的任督二脉被人以外力强行打通,内息虽然畅通,但两股内力却没有融合,她受了极重的内伤,而且无药可救,只有她自己镇定心神,了然知她心思单纯,传了静心诀给她,她在默念之时两股气不知不觉间融合在一块儿,为她所用,但这其间的凶险,又岂是常人敢冒之危险,稍稍行差踏错便会走火入魔。 数十年前,自己与了然曾经在少林寺外烹茶闲谈,无意之中传授了他这个口诀,没想到来日竟会救了这女孩子的性命,想来也是自己与她的缘份,听她讲述少林河畔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口吻平淡至极,唯有讲到因李世民将会导致小可丧命才略有一丝愤怒,这孩子心地善良,无欲无求,难怪可以练成静心诀。 “昕儿,我听你说起那军官的大刀落下时,你上前抱住了小可,”李淳风笑容满面,“你难道不知道大刀落下之后,你也会被斩为两截?” 张口结舌许久,昕儿眨动着眼眸,“若我不上前,小可便会被斩为两截。” 想来当时情势危急,昕儿并未考虑过自己便飞身,虽然她明知危险至极,仍然可以奋不顾身,李淳风不由有些感动,与她相比,这世间许多自命仁义之徒只能兴叹了,“轻侯,了然和尚是为师的朋友,待咱们离开此处,你随为师上少林为他燃柱清香吧!” 马蹄的声音在静夜里异样的清晰,昕儿抬首看了看李淳风,他笑容不变,想是已经发现有人追杀而至,转过首,顾原祺已经翻身坐起,一脸的淡然,看不出毒素是否已经尽数消散,只见他侧耳静听,“左右两侧共来了近百人,左侧马蹄声整齐有序,是李府的人,右侧马蹄声虽然凌乱,但骑马人的呼吸很轻,是骨疽的人。” 光听声音便听分辨来人吗?即墨轻侯诧异的看了看顾原祺,他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四下张望,茫茫的荒原,此时燃着火堆,两批来人几乎不用花费吹灰之力便可发现,他缓缓收回视线,沉默的盯着火堆,眼中光芒闪动,显得心事重重。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李淳风和颜悦色,“你在想自己为什么会中毒吗?” “不,”顾原祺摇了摇头,“以叶天成的下毒手法,我中毒并非怪事,骨疽的人追杀我在情理之中,李家派人是何用意?” 用意?李淳风微笑着转头看着即墨轻侯和昕儿,轻侯似乎在告诉昕儿山中的岁月,讲述得眉飞色舞,沉静的轻侯很少有这般神采飞扬的时候,想到他的身世,李淳风在心中暗自叹息,转首看着火堆,“李府的人也是想除掉你。” 眉头微动,顾原祺却绽开了笑颜,“除掉我?为什么?想要他们死的,不是骨疽吗?既然骨疽在追杀我,为什么李府的人又要杀我?” “很简单,”李淳风收敛了笑,“因为有一天,你会成为李家的大患,从面相来看,你眉清目朗,隐隐有一股出尘之气,可是你眼中戾气充盈,眉心发红,是杀戮之相,你这样的人,早早的皈依佛门是众生之福。” 沉默的看着火堆,顾原祺想到了然所说的话,他说自己与佛门有缘,此刻这道人又这般说,难道自己真的要当和尚? “不过这世间的一切,早已注定,今日人杀你,来日你杀人,不过是天理循环,”李淳风仰首看天,“人力岂能扭转天道,最好的方法,便是顺天而行。” 只觉得这道人说话满是玄机,似乎意有所指,明明是劝人顺天而行,但听上去却觉得他要人逆天改命一般,顾原祺沉默不语,只是静心听风里的马蹄声,李家的人不足为惧,但骨疽此次的来人气息运转非常诡异,应是从其他地方调到太原的。 “昕儿,”即墨轻侯扬眉淡笑,“你适才用手指弹出铜钱好生厉害,不过你的手指疼吗?” 昕儿伸出幼小的手,在修长的手指尖即墨轻侯看见大指和中指上套了两个黄金的指套,“不疼,戴着这两个指套。” 说话间,两旁的人马都到了此处,他们分别静立两旁,看着火堆旁的四人,骨疽的人当先打破沉默,领头的人飞身下马,沉声道:“顾原祺,你知道咱们的规矩,出来吧,免得坏了他人的性命。” 这个的内力相当高深,说话之时,几乎听不到换气的声响,顾原祺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情不自禁的抬首看了一眼李淳风,他却看着昕儿和即墨轻侯,满面淡笑,似乎并不知道来人的厉害。 犹豫着是否要起身,却听李淳风轻声道:“不要动,你一动,他们便攻过来了。” 李淳风虽在说话,但他的嘴唇却没有动,顾原祺惊愕的坐定,又听他淡笑道:“这是传音之术,只有你听到。” 传音之术?应是以精湛的内力将声音送到自己耳中吧,顾原祺凝眉静坐,如同入定,心潮起伏不定,顾原祺知道自己永不能如昕儿一般领悟静心诀,所以内功修为不能如昕儿一般突飞猛进。 “顾原祺,你杀人如麻,今日怎么学起老和尚入定了,”说话的人语气里带着讥讽,“咱们没有许多的时日与你干耗,我现在数到三,若你不站出来,咱们便攻过去。” 话音刚落,那人突然大吼一声,“三。” 在他说话之时,顾原祺早已暗中提防,待他语音一落,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拔剑术禁风,冲上前的骨疽杀手,突然觉得一股缓和的气息由远及近,初时并不觉得那股气息有什么力道,可是才一触及身体,便如同遭受重击一般向后激射,身子刚刚落地,腰间便喷出血来,待其他人上前,才发现那些杀手几乎被斩成了两截,好快的剑。 “拔剑术?”叶天成的声音来自骨疽的杀手之中,他没有蒙面,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内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只能用拔剑术。” ………… 抱歉,因腹泄,所以更新得太晚(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七节 拯救(下) 他果然看出来了,顾原祺微微一笑,自己练习拔剑术之时,几乎完全没有内力,师父也曾经说过,拔剑术即使不用内力,也有巨大的威力,但若加上内力,便会万夫莫敌,虽然谈不上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之头,但要以一敌百却是轻而易举。 转眼间,叶天成已经拍马到了近前,他居高临下,满面冷笑,“顾原祺,若你此时投降,至少我们还会为你留一条全尸。” 看叶天成得意的模样,顾原祺便已明白自己中的随风散一定比其他人多,否则不会到现在内力都无法恢复,难怪他会如此得意,忍不住运了运气,却觉得丹田空空荡荡,顾原祺转首看了看李淳风,他微笑而立,完全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心念转动,看了看与即墨轻侯并肩而立的昕儿,“昕儿,你一会儿自己从左侧离开,你是小孩子,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先回兰麝坊。” 话音刚落,顾原祺便听见李淳风以传音术冷冷道:“你即使以昕儿为质,我也不会出手助手,此事是你自己的事。” 果然如此,顾原祺淡然一笑,若没有李淳风相助,自己要逃过今日的大难,必有一番苦斗,抬起首,没想到李淳风竟然飞身而起,转瞬便消失得不见踪影,顾原祺垂首看着即墨轻侯,他面色如常,与昕儿伸手相握,顾原祺心下疑惑,他万没想到李淳风竟然在即墨轻侯独自留在此处。 “轻侯,”昕儿仰头看着夜空,“你师父去哪儿了?” “师父让我跟着你,”即墨轻侯轻声回应,顾原祺心念一动,想必李淳风适才是以传音术与即墨轻侯交谈,难怪他面无异色,“师父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不及猜测李淳风的用意,骨疽的第二批攻击的人已经冲上前来,只得再用一次拔剑术,待剑还鞘,顾原祺只觉浑身的骨骼都要断裂一般,禁风虽然一次可以对付数人,但极耗用剑人的精力,第二次用剑,只伤了他们,若他们再上前一次,自己不一定能够再用出禁风。 目光闪过,李府来人侯在一旁,想必他们不想趁人之危,其中一人驻马在前,距离极近,顾原祺心念转动,手紧握剑梢,压低了声音,“昕儿,待我抢到马匹,你拉着这个孩子跳到马上。” 说完,顾原祺转身挥剑,那人应剑倒下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顾原祺已跃到马上,昕儿抓着即墨轻侯的手,轻轻一纵,两人已稳稳落在马上,顾原祺提缰一抖,马匹长嘶一声,四蹄急蹬,径直冲了出去,骨疽众人忙闪身躲避,眨眼之间,一马三人便要冲出重围。 身后传来一声尖厉的破风声,顾原祺听风辨物,立刻大吼一声,“快伏下身子。” 未及伏下身子,马匹向前一冲,已经倒地而毙,顾原祺拉着两个孩子飞身后退,只见一支羽箭插在马腹之上,那支羽箭尾部有一个金漆的徽标,正是宇文成都的金字徽标,心头巨震,难道宇文成都已亲自至此?难道叶天成说承了上命,便是宇文成都亲自下的令? 目光掠过慢慢围上来的众人,宇文成都究竟是谁呢?所有人都蒙着面,只有一双又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没想到顾原祺一个小小的杀手,竟然能够惊动宇文成都,只不过以宇文成都的威名,为何会蒙面而来,畏首畏尾,令人诧异。” 激将法一出,顾原祺立刻瞪大眼睛,可是令他失望的是,一众的蒙面人悄然而立,想是宇文成都并未受激,万般无奈,只能求助昕儿了,“昕儿,你听面前这些人,谁的呼吸声最轻微?” 缓缓伸出手,昕儿指着站在左侧最高大的那个人,“是他,刚才的箭也是他用力掷出的。” 掷出的?那般尖厉的声响,即使用强弓,也不一定能够发出那般有力的声响,竟然是用手掷出手的,这样的力道真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那人伸手拉下面上的蒙面巾,上前一步,一张紫面,粗眉圆目,面上不怒自威,果然是相貌堂堂,即使站在那里,也有一种雷霆万均的气势,顾原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宇文成都负手而立,显得倨傲而又不屑。 不知怎的,看着他,顾原祺竟然觉得心里一点一点的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连昕儿和即墨轻侯也在缓缓向后退,一直退到顾原祺腿后。 看着那个高大的男子,昕儿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少林河边,再下一刻,大刀便会从天而降,不,也许不用下一刻,在他面前,昕儿觉得所有人都如同蚂蚁一般,只要他伸出手,便会被碾死一般。 不知不觉间,李府的人已尽数消失,想必他们也震慑于宇文成都吧!顾原祺再次后退一步,却听叶天成冷然道:“顾原祺,见到主公,你还不跪下求饶?” “求饶?”顾原祺淡然一笑,暗中提了提气,丹田中仍然空空荡荡,细细想来,即使自己内力充盈,也不一是宇文成都的对手,“既然必死无疑,求饶又有何用?” “嘴这般硬,”叶天成冷笑着,“既然你不求饶,来……。” 宇文成都盯着顾原祺,缓缓伸出左手,叶天成的声音随即消失,“我早已听闻拔剑术是禁术,今日我想领教,动手吧!” 手扶剑柄,顾原祺上前一步,目光却不敢与宇文成都相交,这般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阵,只觉得压力这般大,连心都在颤抖,若再不出手,手也会随之颤抖。 与一个对敌,不及细想,顾原祺长剑出鞘,拔剑术断月,剑光闪动,宇文成都似乎一动不动,待定晴一看,顾原祺满面涨红,宇文成都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剑尖,面无表情,“这就是拔剑术?” 语气这般平淡,如同讥讽一般,叮一声脆响,剑尖已经他折断,宇文成都看了看昕儿,手指微动,剑尖如同适才的羽箭一般激射而出。 看着剑尖急速而至,即墨轻侯惊恐得瞪大眼睛,双腿发软,无法动弹,昕儿拔出袖中的短剑,在空中急速的画一个圆,再将剑收回鞘中,此时,已到即墨轻侯的剑尖突然转变了方向,射进黑暗中。 宇文成都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伸手抢过顾原祺手中的断剑,将断剑一截一截的拗断,然后不停的掷出,那些断剑明明有前有后发动,但却同时到达,昕儿咬着嘴唇,按照顾原祺传授的口诀抽出短剑。 禁风!顾原祺诧异的瞪大眼睛,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只告诉过昕儿一遍口诀,昕儿竟然能够使出禁风!不,不是禁风,应该不完全是禁风,昕儿只是一知半解,只是空具架式而已,但即使只是架式,有了内功的助力,威力大增,那些断剑无声的落下,宇文成都后退两步,满面兴奋,“这才是拔剑术,来吧,只要你胜我一招,我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急急的将断月的招式向昕儿解释了一遍,不知道仓促之间,她是否能够理解,禁风虽然威力极大,但对付一人,断月更加有效。 “昕儿,我帮你吧!”丝毫不知危险的即墨轻侯还满面淡笑,“你想我做什么?” 说着话,即墨轻侯突然软倒在地,随风散!难怪自己的内力一直无法恢复,想必叶天成不断的放出随风散,只不过昕儿为什么没有中毒呢? 伸手扶起即墨轻侯,却见他满面涨红,顾原祺转过身,冷冷的注视着叶天成,“千山暮雪,这孩子与你无怨无仇……。” “毒是我的,”叶天成淡然道:“但不是我下的,这是解药,若你们胜了,解药自然给你。” 叶天成虽然毒辣,但从不说谎,顾原祺沉吟着抱起即墨轻侯,他究竟是怎样中毒的呢?能够从叶天成手中取得千山暮雪的人,一定很有身份。 昕儿与宇文成都相对而立,顾原祺忐忑不安,昕儿与宇文成都相比,还未开战胜负便已然分出,她怎么可能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只不过她输了,自己三人定然命丧此处,顾原祺突然失笑,他万没想到自己的命竟然会握在昕儿手中。 “动手吧!”宇文成都胸有成竹,他将右手背在身后,“你是一个孩子,我用左手与你对战吧!” 左手吗?昕儿垂下首,他想起在寺中,了然教自己和小可的一个舞蹈,他说在最危险的时刻就跳那个舞,既然如此……。 突然看见昕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抽出了短剑,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顾原祺竟然被那剑气逼迫得后退一步,他看见昕儿脚尖点地,如同舞蹈一般旋转着冲向宇文成都,不知道她手中的短剑是如何挥出,宇文成都竟然连退了三步。 站定的宇文成都面露诧异的神情,“你……,你究竟是谁?” 没有回应,昕儿面色惨白,她无力的垂下手,数口鲜血连续喷出,显然适才的对战之中,她已然受了内伤。(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一节 求助 天亮得很突然,似乎突然之间,天已经大明,看得清在场所有人惊恐的神情,宇文成都神情复杂,他似乎打量着昕儿,又似乎没有注视任何人,从不知一个人的眼中竟然有那般复杂的神情,那双眼眸,仿佛暴风雨时的天空,乌云翻滚,层层叠叠。 扶着昕儿退到一旁,顾原祺忧心忡忡的看着宇文成都,他似乎与想像中如恶魔一般的形象截然不同,他沉默而文雅,而且似乎并不像叶天成所希望的那样对自己赶尽杀绝。 “我本不想动手,”宇文成都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莫明其妙的便被他吸引了全部心神,“但你的内力非常的怪异,似乎以佛道为基础,又有魔道的……,非常的怪异,所以……。” 如同鬼魅一般,宇文成都突然欺身上前,只觉得劲风扑面,未及转首,昕儿已经被他击倒,沉身的骨骼如同断裂一般,烂泥一般的瘫软在地,顾原祺大惊,飞身上前,伸手搭脉,昕儿手脚的经络几乎都已断裂,真气不断的外泄,两个时辰之后,昕儿便如同废人一般,没想到他出手竟然这般的恶毒。 “今日废除你的武功,来日你会感谢我,”宇文成都似乎觉得对一个小女孩子出手有些胜之不武,他冷冷的解释令人觉得他更加的心虚,“今日且饶你们一命。” 骨疽的人退得很快,就在他们退走的一刹那,李淳风突然出现,他叹息着伸手搭着昕儿的脉,过了许久,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石瓶,“这瓶子里是我自己炼制的丹药,对她的伤势有益,每日让她服一丸,半年之后,她的行动与常人无异,但武功已然尽失了。” 李淳风抱起即墨轻侯,“千山暮雪,幸好中毒不深,咱们就此告辞,但愿再无来日相见。” 找了水,将丹药灌进昕儿口中,她一直未醒,幸好不再吐血,顾原祺静坐在她身边,直到傍晚,内力才渐渐恢复,不敢伸手抱她,用树枝搭了一个硬硬的架子,将她放在架子上,双手举着回到了太原。 李淳风的丹药很有效,昕儿果然慢慢的恢复了,她的经络如同常人一般,但是她不能再练武,内功消失了,甚至不能运气,宇文成都出手有效而又毒辣,出这般的重手,定是他觉得昕儿威胁了他,想必能够突破佛道和魔道的内功的壁垒,将它们融合在一块儿,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威胁。 躲在兰麝坊,不知不觉间半年勿勿的过去,昕儿的伤已经痊愈,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昕儿每日里仍然快快乐乐,她和小兰认真的学习着凤妈妈教授的一切,她学得很慢,一如从前,但是她每天都在进步,偶尔也会出错,凤妈妈如从前一般待她严厉。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原状,顾原祺却觉得不安,他总觉得在昕作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狂热,一种令她改变得面目全非的狂热,那种超出了他的控制的恐惧。 待昕儿的伤势好转之后,顾原祺离开了兰麝坊,和往常一样,他没有说自己要去何处,也没有告诉昕儿他要去做什么,一言不发的消失了,一如从前。 又是夏末,很快便有一场暴雨,昕儿坐在怒放的金急雨树下,细细的翻看着手中的洗筋经,这是顾原祺临走之前留下的,他的用意也许是让自己重新修习,不过每次一运气,便觉得气堵在胸口,郁闷得几乎就要昏过去,所以数月以来,却是第一次翻看。 那些字句如此的熟悉,当日在少林寺,为了牢牢记住又不引旁人的怀疑,白日里每页洗筋经只能看两遍,在余下的时日里,只能一字一句的将它们刻在心里,在夜晚来临之前,不敢有片刻的遗忘,如此这般,将一本文字晦涩的书册牢牢记在心中。 总是无法凝聚心神,眼前总是闪动着即墨轻侯昏睡的脸,不知他的毒是否已解,那位道长总觉得是世外高人,他应该能够解了那个下作的毒。 很想念他,非常的想念他,他是世上第一个如娘一般不带着任何企图就与自己亲近的人,他说话总是那般儒雅,这世上无人能及,他笑的时候,仿佛带着露水的鲜花,他沉思的时候,沉静的眼眸带着如海洋一般深远的智慧。 常常想得痴了过去,这般想他,许是因为太孤单了吧,凤妈妈说过,头牌的姑娘需得倨傲,令得如同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一般倨傲,所以小兰倨傲得不将一切放在眼中,她甚至不屑于与自己交谈,而重八并不经常来紫竹林,即使他来,他也常常围着小兰转,即使见到了自己,也是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打发了。 在思念中,时间过得飞快,顾原祺一直没有出现,没有娘的消息,昕儿只有将一腔思念托付给清风明白,对即墨轻侯的思念也渐渐远去了,她记不起即墨轻侯的面容,也记不起即墨轻侯曾经说过的话语,只记得那双柔软的手,轻轻的拉着自己走进漆黑的长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胸口的隐痛消失了,手脚又有了气力,跳舞的时候,飘飘欲飞,是洗筋经吧,那晦涩而又难懂的经文,竟然有这般的奇效,可惜顾原祺只标注了十数页经文,所以昕儿只看领悟了那十数页经文,若领悟了其他,是否又会如从前一般能够飞身跃上屋顶?如果领悟了其他,是否可以日行千里,到那千里之外的终南山与即墨轻侯相见?即使只看一眼,哪怕只一眼,也心满意足。 轻声的叹息着,昕儿不知道自己这般思念即墨轻侯,他是否也同样的思念着自己?也许他还记得自己,也许他早已忘了。 “昕儿,”凤妈妈敲击着手中的竹鞭,那根细细的竹枝用得久了,发出润泽的光芒,挥舞在空中,发出令人心寒的尖厉啸声,“你在想什么?我适才叫你?” 不安的站起身,凤妈妈眯着眼睛,即使看惯了她的脸,每次她眯起眼睛,总觉得那张脸丑得令人心惊胆颤,“我在想原……。” “你出来,按照我说的走一次。” 小心翼翼的走出案几,深吸了一口气,袅娜的走动,可是身子就像捆了十几块巨石那般沉重,走得拖泥带水,凤妈妈越看越怒,“跪下。” 手掌被打得如同吹了气,血肉模糊,昕儿小心翼翼的拈起药瓶,将药粉倒在伤口,那药粉虎狼至极,痛得浑身发颤,即使如此,再过几日,药粉便将耗尽,再受伤时,只能硬挨。 躺在床榻上,那么的孤单,眨动着眼睛,竭力的想看到娘,可是娘没有出现,失望的闭着眼睛,却听有人在床边轻声呼唤,“昕儿,昕儿……。” 是轻侯!这声音是轻侯!昕儿兴奋的翻身坐起,拉开帐幕,果然是轻侯,他笑容可掬,“昕儿,我的毒已经解了,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昕儿笑得眯起了眼睛,轻侯一点儿都没有变,和自己记忆中一般模样,“我的伤,完全好了。” “昕儿,你随我去终南山吧!”轻侯的手不停的召唤,“昕儿,你随我去终南山吧!” 终南山?急急的想要下床,却不妨从床榻上跌了下来,抬首再看,屋里淡淡的黑,没有即墨轻侯,除了冰冷的、朦胧的月光,原来是一个梦,昕儿失望的从地上爬起,却听有人冷冷一笑,“你做梦了吗?” 惊恐的转过身,却是顾原祺,他如同从未消失过一般坐在窗前,面容冷峻,昕儿心中一喜,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原祺哥哥,你回来了。” 看着她面上的喜色,那么的纯粹,没有一丝虚伪,顾原祺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她手手掌,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案几上,“我出了一趟远门,那几页洗筋经练得怎么样?” “都看完了,”昕儿点了点头,“现在胸口不痛了。” 伸指搭在她腕间,果然,气息顺畅了许多,但要恢复武功却非易事,想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洗筋经深奥难懂,那十数页,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余下的,无论如何都看不懂,想必佛道的禅理,自己不懂,所以无法领悟。 “那些经文非常深懊,我自己也没有尽数领悟,”顾原祺并不虚言,“也许到少林寺才能找到答案,不过咱们偷了人家的经文,人家必定不会告诉自己实话。” 小可和大戒不会骗人的,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昕儿沉默的坐在床边,“昕儿,我此次回来,是有件事要你相助。” 抬起首,沉默的看着他,自己能够帮他什么呢?自己不懂武功,也没有什么机巧,能帮他什么呢? “李世民委托长孙晟的儿子长孙无忌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他们正在征招年轻的女孩子,昕儿,我想你与小兰混进李府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二节 诸事皆宜(上) 四月初七雨诸事皆宜 穿着薄薄的夹袄坐在长廊里,昨夜雨下了一夜,梨花落在院里薄薄的积水之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今日是自己的生日,听娘提起过,自己出生那一日,也下了雨,那日雨丝朦朦,满院的梨花怒放,清香幽幽,自己便是第一缕梨花的香味飘进屋时出生,依稀记得与娘分离的那一年,赶不及自己生日,离开家乡时,娘煮了一碗长寿面,吃了那碗面,便是一路的饥寒交迫,直至遇到原祺哥哥,似乎再没有挨过饿,但是再未吃过如那碗长寿面一般的美味的东西。 “昕儿,”重八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急急的跑来,满头的汗,许是小兰又使唤他出去买东西了吧,小兰总有无穷无尽的法子,能够令人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重八鬼鬼祟祟的跑到自己面前,将食盒塞进自己手中,“昕儿,前日我听说今日是你的生日,这碗面是我特意去买的,不要告诉小兰,不然她会生气。” 普通的三鲜面,面薄如绢,味道极鲜,应该花费了重八不少的银两,虽然不是长寿面,但是重八的这番心意却令昕儿觉得感动,缓缓的洗净碗,她突然想到重八最后一句话,为什么重八待自己好,小兰会生气呢?自己和她也是朋友。 回到厅中,凤妈妈已经起身,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庭院里梨树,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昕儿,过来。” 听她语气甚和,昕儿小心翼翼的走到圆桌旁站定,凤妈妈轻声叹息,“今日是你的生日吧!” 心微微一跳,她如何会知晓?这件事儿连原祺哥哥都不知道,自己只告诉过重八和小兰,是谁告诉她的呢?一定是重八,他一向口没遮拦,也许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说出的,都不知道。 “今日既然是你的生日,那么咱们就休息一日,”凤妈妈异样的和善,“你的衣裙都旧了,今日我带你们到城中去买些绸缎做身新衣。” 坐在车中,兴奋得如同落在地上的豆子,不停的掀起车帘向外张望,街上人来人往,细细想来,已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走出过兰麝坊,过了西街的牌楼,雨已经完全停了,阳光透出云层,道两旁的树发出了新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般的快乐,车停在绸缎庄外,凤妈妈当先下了车,小兰随后跳下了车,洁白如玉的面上带着倨傲的笑容,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她脚下,昕儿慢慢的下了车,对车夫微微一笑,这才跟随着她们的影子走进绸缎庄。 大厅内挂满了上好的丝绸,滑腻得如同婴儿的皮肤,轻轻的抚过掌心,仿佛是指面的春风,那般愉悦的触感,从未经历过,大厅的当中是一面绣屏,绣着满目的繁花,张大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锦屏浓浓的春意,姹紫嫣红。 “你喜欢吗?”温和的声音仿佛鸣玉一般,又如同温开水,听在耳中,那般的舒畅,“这面绣屏的绣功并不好,应该来自江都,也许是从宫中流落至民间。” 宫中吗?皇宫是什么样子呢?有些向往的仰起首,却看见一张俊俏的脸,须发经过精心的修饰,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绣屏旁的紫檀木架,若有所思:“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子,也是这般的春日……。” 他垂下首对昕儿微微一笑,摸出一块小小的金饼,“给你,拿去糖果吃吧!” 默默的收下金饼,长孙晟,没想到离开兰麝坊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他,想到他将轻侯掷向道长,想到他与凤妈妈的往事,昕儿有些厌恶的后退一步,垂下首,低声道:“谢谢。” “轻侯很好,”长孙晟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前些时日去过终南山,他的毒早已经解了,他也很想念你。” 是吗?满心的欢喜,甚至连对他的厌恶也忘记了,原来轻侯还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长孙晟已经走进了内堂,他站在一个女子身边,那女子长相颇美,但眉目之间有一股英气,令她的神情坚定如同男子,难道这女子便是长孙晟的妻子。 看她的面容,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为什么待凤妈妈那般的凶恶?也许是长孙晟吧!他那般的待轻侯,想必也是绝情之人,这般想着,慢慢的走到内堂的凤妈妈身边,此时,凤妈妈已经挑选了三匹绸缎,吩咐伙计将绸缎包好。 “昕儿,你适才和那男子说什么?”小兰似乎压低了声音,但凤妈妈仍然听到了,她转过头,面露疑惑之色,“我看他还拿了一个什么东西给你。” “昕儿,我不是告诉你不要随意和别人说话吗?”凤妈妈蹙了眉,“好了,咱们现在去东街买些胭脂水粉就快些回去。” 走出东厢的内堂,却与从中堂走出的人相撞,凤妈妈垂首察看小兰和昕儿,却不妨有人轻声道:“凤仪?你是凤仪吗?” 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凤妈妈如同庙里的泥胎一般沉静,昕儿惊恐的瞪大眼睛,凤妈妈与长孙晟相见,不知会发生什么?也许凤妈妈会报仇吧!若如原祺哥哥所言,凤妈妈是因为长孙晟才毁了容貌,这世间那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 “你认错人了,”凤妈妈的声音很冷,也很陌生,陌生得连昕儿都认不出是这声音来自凤妈妈,“咱们走吧!” “凤仪,”长孙晟声音颤抖,想是极为激动,“你的声音我不会忘记,凤仪,你当日去了何处?我在破庙中醒来,四处找你,却未见你的踪影,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当日我做错了什么,你才会离开我。” “你认错人了,”凤妈妈冰冷的声音就是春风都会冻结,“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凤仪……。” “你不要叫她,”陌生的女子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她就是凤仪,不过,她绝对不敢抬首与你相见,这许多年,在你心里,她是不是还是从前那么千娇百媚,一个微笑就能令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你做了什么?”长孙晟语气中含着一丝悲愤,“一定是你,当日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抬起首,长孙夫了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她的神情饱含着愤恨,“我抓住她,用刀划破了她的脸,让她变得奇丑不堪,看她今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不及细听长孙夫妇的对谈,凤妈妈掩着面,逃一般的跪出店外,上了马车,昕儿伏在窗边,从车帘的边沿向店内张望,长孙晟大步追了出来,可是满街都是相同样式的马车,他根本无法分辨。 “昕儿,你适才与他说什么?”放下衣袖,凤妈妈面色惨白若死,但她的声音依然镇定,“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他说绣屏是从江都来的,还说那面绣屏是宫里流传出来的,”说着,昕儿从侧袋里取出那锭金块,“他给了我这个,让我买糖吃。” “还有呢?”凤妈妈看着那块金锭,“他还说了什么?” 摇了摇头,昕儿缓缓道:“我不知道,我看那面绣屏看得入神了,我省过神来时,他已经走进了中厅。” 没有再追问,凤妈妈似乎全然相信了昕儿,昕儿托着那块金锭,有些不知所措,过了许久,凤妈妈淡然道:“你收下吧,这块金锭,你自己留着吧!” 仍然到东街的胭脂铺子买了脂粉,凤妈妈一直很镇定,她甚至买了两包糖果子给小兰和昕儿,抱着那包糖果子,昕儿觉得那么的不安,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异样的古怪,凤妈妈如同变了一个人,她既然知道当初害她的是长孙夫人,这许多年,为什么不想办法报仇呢? 一路上,昕儿都在猜测凤妈妈不报仇的原因,她想若是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容忍,可是被人毁了容貌,自己一定不会原谅那个人,因为娘最后来的那封信中提起过,自己的容貌与她相似,见到镜中的自已,便如同见到了她。 回到兰麝坊,已是午间,凤妈妈吩咐人将绸缎放在圆桌上,以命小兰和昕儿自己玩耍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用过午餐,小兰被妈妈叫到前厅,昕儿只得自己回了房间,在途比凤妈妈的房间时,她听见压抑的哭声,撕心一般,听得悲从中起,昕儿掩着耳朵,飞快的跑进自己的房间,她隐约觉得,凤妈妈仍然那般的喜爱长孙晟。 翻看了几页洗筋经,突然听见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正要探身前去查看,却听重八在门外唤道:“昕儿,今日坊内来了豪客,人手不够,妈妈让你出去帮忙。” 急急换了衣裙,跟在重八身后走向前院,一路上重八不停口的感叹来客的豪爽,走到湖心亭,只见满座宽袍大袖的男子,腰间佩着长剑,他们整齐的坐成数列,眼睛盯着坐在前首的男子,那男子披散了头发,衣襟敞开,笑容可掬,“喝酒,来,喝酒。”(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三节 诸事皆宜(中) 悄悄站在水榭外,快速的将果子和点心流水一般的传进水榭内,忙里偷闲的看着水榭里的众人,他们沉默的饮着酒,并不开**谈,坐在上首的男子虽然披散着头发,看眉目却觉得他非常的年轻,只不过那稚嫩的面上有一种超越了年纪的老成,尤其是那双眼眸,精光四射,机灵得令人觉得他时时都在算计。 忙得满头大汗,好容易才上齐了果子和点心,站在众人身后,举袖擦拭着额上的汗,重八悄悄递过一个果子,“适才偷偷拿的。” 微笑着将果子藏进袖中,眼睛却透过众人的身体看着水榭中的人,他们腰间的长剑都开了刃,并非装饰,他们与从前来兰麝坊的客人截然不同,他们似乎并不是纯粹为了喝酒寻欢,不少人的眼睛都不着痕迹的四处张望。 究竟发生了什么?许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吧,昕儿觉得自己突然对这些客人的来意感了兴趣,正猜测间,重八压低了声音,“看见了吗?坐在上首的那个男子,是李家二夫人的哥哥长孙无忌,最近才到的太原。” 长孙无忌?昕儿的心一阵急跳,她想到顾原祺那日说的话,他说李府也在征招杀手,难道这些佩剑的男子便是李府的杀手? “诸位,”酒过三巡,长孙无忌放下酒杯,微笑着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而精明的脸,“今日咱们在此招待远来的客人,请共同举杯。” 远来的客人?循着众人的目光,昕儿看见坐在长孙无忌左首旁的一个男子,他约摸三十岁出头,面上如凤妈妈一般有一道极长的刀疤,那刀疤愈合得极好,只余下一条的红痕,在他极瘦的脸上,显得特别的长。 “赵子仪赵兄,”长孙无忌充盈着醉意的眼眸含着一丝微笑,“从江都来,从今后始,他便是咱们府中的管家。” 管家?只是一个管家,值得长孙无忌如此大张旗鼓的花费这许多的银子到兰麝坊设宴欢迎吗?而且这位管家目中无神,并非习武之人,而且举止文雅,又不拘言笑,虽然众人都恭敬的注视着他,他面上却无一丝笑意,比起寻常的管家,更像乐班儿的师傅。 水榭中众人举杯共饮,昕儿注意到赵子仪仅举杯沾了沾唇,并未饮酒,这般的举止极是无礼,尤其敬酒的人是主人长孙无忌,可是长孙无忌似乎并不在意,反而俯身与他轻声交谈,笑容从未消失过,显得极为亲密。 站了许久,开始送第二轮的果子和点心,忙碌中,昕儿不再关心赵子仪,只是埋首传送着手中的碟子,眼角的余光掠过,突然觉得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光,那种光,似乎是武器反射的冷光,极薄极利的武器。 忍不住转过头,阳光在水面的反射中闪烁着点点的碎金,安静祥和,看不到一丝杀气,疑惑的转过身,那道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 转过身,妈妈带着一众身穿宽袍大袖的女子姗姗而来,走在妈妈身后的,正是兰麝坊现在的头牌,她梳着高高的发髻,发上插满了金钗和玉步摇,一众的人中,只有她的衣裙是素净的白,待她走到近前,昕儿这才看到衣裙上绣着春雨和桃花。 从未见过这般美的衣袍,与从前涵烟身穿的衣裙截然不同,昕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娉婷的走进水榭,头髻后硕大的花娇嫩而鲜艳,仿佛仍然带着将要滴落的露水。 她在长孙无忌和赵子仪面前盈盈行礼,系在腰间的金带恰到好处的垂落,如同散落了一地的金丝,衬着衣袍上春雨和桃花,奢华而美丽,真真的迷人。 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昕儿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寒光,难道她带着武器吗?可是细细的打量她,她温柔而娇弱,看不出能够手持利器,而且她的衣袍虽然宽大,但举动之间,能够将她的身形曼妙的突出,这样完全无法隐藏武器,究竟武器藏在什么地方呢? 水榭中有了女子之后,气氛似乎活跃了许多,众人面上都有了笑容,只有赵子仪仍然面沉似水,昕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头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不妨有人拉了拉衣袖,“昕儿,你觉得她很美吗?” 转过头,小兰气恼的盯着头牌,“是啊!她很漂亮,你看那件衣袍……。” 虽然头牌很美,但若自己这般说,小兰一定非常生气,昕儿只能说自己欣赏的是那件衣袍,可是那件衣袍虽美,也要在她的映衬下才能美到极致吧,所以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那般喜爱那件衣袍。 “当然是那件衣袍,”小兰没有注意昕儿为难的神情,只是恼怒的瞪大了眼睛,“若不是那件衣袍,她怎么可能那么美?” 不敢回话,只是淡然的笑着,小兰等了许久没有回应,“昕儿,你总是傻傻的。” 与小兰并肩站在水榭边的栏杆旁,在这里,可以将水榭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但水榭里的人目光却无法穿透青纱,耳中听着小兰说话,眼睛却盯着头牌,昕儿心中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原祺哥哥要自己到长孙无忌手中为他探听消息,他一定会做安排。 酒!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喝酒,男人们的手在女子身上不着痕迹的游移,女子娇嗔的躲避着,却令男子更加的张狂,厌恶的略略移开目光,坐在长孙无忌和赵子仪身边的头牌正襟危坐,满面淡雅的笑,似乎正与长孙无忌和赵子仪应酬,完全没有任何异状。 太阳渐渐西沉,水面的反光织成一面金色的光网,与小兰并肩坐在水榭最下一级台阶上,愉快的将腿伸进水中,感受水的凉意。 低沉的呻吟,来自水榭内,虽然内功没有恢复,但听力和其他的感知力却恢复了,一定没有听错,昕儿收回腿,想要站起,小兰诧异的侧过头,“怎么了?” 不敢说破,“有些冷了。” “这般说来,我也觉得冷了,”小兰缩回腿,“咱们到水榭旁去吧,一会儿妈妈来了,看到咱们,一定不高兴。” 赤着脚走到水榭边,水榭内非常安静,看不到一丝异常,少许人已经醉倒,他们伏在案上,面上露出带醉的笑,但血的味道却越加的浓郁,昕儿极目望去,案几下似乎有血在蜿蜒,而上首,喝了许多酒的头牌带着娇柔的笑,仍在柔音与毫未觉察到异状的长孙无忌和赵子仪交谈。 看到了,此时,杀戮已经接近上首,那些女子指尖夹着如同眉弯一般的刀,她们娇笑着劝说客人饮酒,在他们仰颈的瞬间,她们的纤纤玉指极快的在他们颈间滑过,刀刃在他们颈中留下一丝淡不可见的红,血极慢的浸出,但那薄薄的刀已经割断了他们的喉管。 要怎么提醒他们呢?昕儿焦急的看着无声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要怎么提醒他们呢?昕儿转头看着垂首站在水榭外侍候的下人,他们毫无知觉,只是因为久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惨烈的叫声来得突然,众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湖边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下人们面面相觑,重八犹豫着似乎想走,昕儿转身看了看水榭内,她突然想到,适才自己只顾盯着头牌,那些女子虽然勿勿掠过一眼,但她们的面容却很陌生,从未见过,也许他们留在此处,更加的危险。 “重八,你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昕儿穿上鞋,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兰,你也一同去吧,和重八在一块儿,也有一个照应。” 看着他们走远,昕儿慢慢的走到水榭门边,此时屋内所有男子已经尽数被杀,所有的女子围坐成一圈,封死了所有能够离开水榭的道路,长孙无忌和赵子仪必死无疑。 踌躇片刻,昕儿轻咳一声,“各位大爷,妈妈说前院出事了,请各位大爷……。” “出事了?”长孙无忌和赵子仪立时起身,越过众女,走到水榭门旁向岸上张望,“这般静,怎么回事?来人……。” 无人应承,那一众的女子缓缓站起,长孙无忌后退一步,“你们……。” “咱们奉主人之命送你们上路,”头牌的声音清甜如常,没有一丝醉意,适才如丝的眼神冷静得就像结冰的湖面,优雅的伸手从发髻中取出眉弯一般的刀刃,“上。” 出乎昕儿意料之外,赵子仪上前一步,将长孙无忌护在身后,手微一动,从腰间抽出一条绢带,迎风抖动,“孩子,快后退。” 与长孙无忌后退到栏杆旁,两个女子已经飞身上前,赵子仪手中的绢带如同蛇一般迎上前去,将两个女子卷成一团,手腕轻抖,那两个女子如同陀螺一般旋转,随后先后落进湖中。 不待赵子仪收回绢带,其余的女子冲杀上来,她们封死了每一个角落,赵子仪避无可避,他只能后退一步,几乎踏到昕儿的脚。(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四节 诸事皆宜(下) 绢带如同长着眼睛一般,柔柔的在赵子仪身旁转了一圈,那些女子手中的刀还未出手便飞激至半空,然后落进了湖里,那些女子跌成一团,头牌站在水榭的门边,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待所有女子跌落进湖中,她才慢慢步出了大门,手中仍然持着那柄如眉弯一般的刀刃。 看着头牌的眼睛,昕儿突然觉得冷,那双明媚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情感,她仿佛只是一个器皿、一柄刀、一缕风、一酹月,总而言之,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举着刀,越走过近,她每走一步,赵子仪就后退一步,直到退到栏杆旁。 不知为什么,昕儿觉得这位头牌的气度与顾原祺有些相似,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游流转得就越加顺畅,待她走到赵子仪身前,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得恰到好处,刀出手之时,便是雷霆般的一击,昕儿忍不住轻声道:“小心,她非常厉害。” 话音刚落,只听轻轻的破风声,头牌手中的刀已经掷出,柔软得如同三月的春风,可是凛冽的杀气很快便令人觉得窒息,赵子仪手中的绢带被杀气绞成碎片,眉刀转眼便到了赵子仪近前,长孙无忌抽出腰间的剑,用尽浑身力气挥向眉刀,剑与眉刀相撞,长孙无忌只觉得身边一震,随后全身发麻,长剑脱手而出。 大吃一惊,长孙无忌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此时眉刀已经飞到赵子仪面前,昕儿上前用力一推,将赵子仪推到一旁,险险避过了眉刀,头牌看着昕儿扬了扬眉,伸手解下腰间的金带,用力一抖,如同适才赵子仪的绢带一般,金带发出尖厉的啸声,如同大刀用力挥舞之时的破风之声。 适才赵子仪已退到栏杆边,被昕儿一推,几乎跌落湖中,惊魂未定,转眼那根夹了金丝的腰带已挥到近前,忍不住尖声惊叫,昕儿皱了皱眉头,此时除了跳进湖中,别无其他逃生的方法,可是赵子仪呆若木鸡的站在栏杆旁,全然不如躲避。 伸将用力推去,赵子仪应手跌入湖中,金带击空之后立刻缩回,昕儿眨着眼睛,“快跳到湖中去,她太厉害了。” 长孙无忌果然机敏,他立刻用左手撑着栏杆,跃进湖中,头牌盯着昕儿,一言不发,手中的金带灵蛇一般盘旋着过来,金带卷起的劲风令昕儿的脸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还未到近前,昕儿的面颊已经滴下血来。 长孙无忌在湖中大叫,“快跳下来。” 要跳下去吗?昕儿犹豫着,如果自己跳下去,这个女子难保不会跟随而下,赵子仪和长孙无忌一定无幸,如果这是原祺哥哥布的局,他一定会出现救自己,忍不住四顾张望,湖边仍无一人,重八他们已经离开一会儿,怎么还没有人回来? 就在分神的刹那,金带又到了近前,昕儿合身在地上滚动,想要避开金带,没承想动作慢了,金带仍然扫到脚踝,钻心一般的痛,滚到栏杆旁,昕儿蜷缩成一团,完全无法动弹,可是金带转眼又至。 绝望的闭上双目,突听岸上有尖厉的笛声,头牌猛的收回金带,站在原地四顾一圈,仰头快步走了,待长孙无忌和赵子仪从湖中爬起,长孙无忌抽出腰间的长剑,分别刺死了那些被赵子仪击昏的女子。 坐在栏杆旁,昕儿只觉得长孙无忌此时显得那般可怕,她不忍的转过头,却见岸上有火光,此时天已微黑,所以火光并不明显,昕儿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栏杆向岸边走动,火光越来越明显,火势已经蔓延至湖岸边的树林。 坊中一定出事了,昕儿心急如焚,赵子仪抚着胸口走到她身边,引颈看了许久,回过身,昕儿已挣扎着走上了浮桥,赵子仪竭力的提高声音,“小姑娘,岸上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也许自己去了也于事无补,但若自己不去,重八和小兰是自己送过去的,若他们出事,自己一生都不会安心。 摸索着向前行,长孙无忌搀扶着赵子仪跟随在她身后,好容易走到湖岸边,此时整个兰麝坊已陷落在火海之中,房屋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听不到人声,昕儿满目是泪,正要举步前行,却重八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昕儿,我们在这里。” 转过身,重八和小兰瑟瑟发抖的缩在浮桥旁,小兰从未这般的狼狈,结巴结巴道:“杀人了,前厅都是黑衣人,见人就杀,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吗?昕儿看着小兰和重八,“凤妈妈呢?” 紫竹林如常平静,走进房门,只见凤妈妈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流出的血已经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湖,昕儿挣扎着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凤妈妈,凤妈妈。” 睁开无神的眼睛,凤妈妈勉强想挣扎出一个笑容,可是那丝笑只停留在她的嘴角,“昕儿,我一直挣扎着不肯睡过去,有件事,我想求你……。” “什么事?”昕儿含着眼泪,“只要能做到,我一定……。” “你帮我去叫长孙晟,”凤妈妈提到长孙晟的名字,无神的眼眸中浮起一丝神采,“求你去叫他……。” 坐在长孙无忌的车中,熊熊燃烧的兰麝坊在身后不断倒塌,昕儿不安的看着长孙无忌,他虽然是轻侯的哥哥,但和轻侯那么的不同,阴沉得如同将要滴水,讷讷道:“凤妈妈是长孙大爷的……。” “我知道,”长孙无忌利言打断昕儿,“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风liu成性,他的情人不计其数,娘每日里以泪洗面,前些时日爹惹恼了娘,他被娘关在府中,能不能去见那个女人,就看你的运气好不好了。” 忐忑不安的站在长孙夫人面前,她冷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行。” “可是凤妈妈很快就要死了,”昕儿瑟缩的后退一步,“娘说过,人死为大,人死了,什么恩怨都了结了。” “是吗?”长孙夫人有些诧异的扬起眉,“你是她什么人?” “凤妈妈是我的师父,”昕儿敛着眉,“是她自小把我们养大的。” 长孙夫人沉默的上下打量着昕儿,看了许久,“无忌,你随你爹一同去,事情完了,立刻回来。” 走进竹林里,长孙晟停住了脚步,他转首看着远处的大火,焦急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伸手从侧袋中取出一根笛子,快步走到竹林旁,坐在一根竹子下,“你们进去吧,她听见笛声,便知道我来了。” 听见笛声,凤妈妈潮红的面色突然恢复了平静,她两眼发光,聚精会神,神情温柔至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笛声停了,凤妈妈心满意足,“这笛声从未变过,一如从前那般温柔,的确是他,他知道我毁了容貌,不忍我伤心,晟郎,还如从前那般温柔,昕儿,谢谢你。” 举火点燃了竹屋,眼睁睁的看着竹屋飞速的被大火吞没,凤妈妈也随着竹屋化为了灰烬,长孙晟冷漠的看着竹屋轰然倒塌,他转过身,面上毫无悲伤之色,“无忌,我想和这个小女孩单独呆一会儿。” 待他们退进竹林之中,长孙晟垂下头看着昕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她放出我来的,但是凤仪的为人我很了解,她待你一定不会太好,在她临死之前,你还勇于挺身而出,真真的了不起。”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昕儿只是瞪大眼睛,悲伤的看着竹屋在火中完全消失,“孩子,你知道吗?在遇到某一个人之前,你也许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每日里浑浑噩噩,每遇到一个女子,每当夺取了她的芳心,便觉得自己获得了世上最大的成就,直到遇到了那个人,你才明白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往日里感兴趣的一切都失去了吸引力,你的眼睛、你的心都被她占据了,为了她一朵笑容、一个眼神,哪怕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眼泪,昕儿觉得长孙晟如他说的话一般模糊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你不明白吧,”长孙晟苦苦一笑,“其实我对她充满了愧疚,是我骗了她,给了她一个不应该有的美梦,她在我眼中,是丑是美都不重要,她于我,只是一个过客,上一次见到她,我只想对她说声抱歉。” 沉默的与小兰并肩而坐,重八站在身后,呼吸声异样沉重,长孙无忌与赵子仪站在远处,不知在谈论什么,两个人的神情都非常严肃,过了许久,赵子仪缓步走了过来,“你们随我们走吧,兰麝坊已经化为白地。” 夜风习习,马蹄悠悠,坐在屋顶上的顾原祺仰头饮下壶中最后一口酒,两个自己麾下的杀手悄无声息的跳上屋顶,他们齐齐躬身向顾原祺行礼,“大哥,她们已经进了长孙府。”(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五节 任务(上) 月光如水,昕儿仰头痴痴的看着晴朗的夜空中挂在对面屋顶的那轮圆月,转眼离开兰麝坊已经四年了,可是凤妈妈死的那一夜总是无法忘却,那冲天的大火,华美壮丽得如同宫殿一般的兰麝坊塌然倒地变成一片废墟,在那片废墟之中,唯一幸福的便是死去的凤妈妈,她生活在长孙晟为她营造的幸福之中。 幸福吗?这世间什么是幸福呢?昕儿看着月亮,她压低了声音询问自己,如同回声一般在心里回响,身为秦楼的杀手,最大的幸福便是能够完成任务而又能保留性命吧! 秦楼!多好听的名字,光听名字的话,想必谁都不知道这就是长孙无忌为李世民豢养的杀手组织吧!按照组织的规定,组织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名字,以武功的高低的排序,自己是四十二号,所以就叫四十二,小兰是十七。 同进入秦楼的三个人,重八因为不懂武功,所以被分派去杂务组,小兰武功较强,经常被派遣出去完成任务,住在秦楼的前院,除非较武的那一日,否则平日里无法相见,自己还算学徒,一直住在后院。 学徒的衣裙都是统一的,白色的丝绸,宽袍大袖,看上去如同跳舞的舞者,便于隐藏各种的利器,利器吗?昕儿伸长手臂,骨肉停匀的手臂,柔软而纤长,这才是最厉害的利器吧!原祺哥哥说过,这世上最灵活的武器便是人的手。 没有人知道自己其实是秦楼中武功最高的人吧!洗筋经的效力有如涓涓细流,初时如同春风化雨,渐渐的,便成为夏季的倾盆大雨,被宇文成都废去的内功回来了,而且更甚从前,也许连原祺哥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他教自己的那些剑法,轻而易举,甚至他的拔剑术也那么的……。 娘三年前去了,她去得很突然,原祺哥哥带着那个消息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有一丝悲伤,也许长久的分离已经淡薄了自己的感情,自己心里明明爱着娘,却怎样也想不起她的容貌,除了那些书信,娘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再没有一丝痕迹。 那么的悲伤,转头看着床前的铜镜,自己的脸便是娘的吧!没有黄粉的掩饰,这张脸那么的陌生,昕儿叹息着起身走到窗前,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对面的楼道里站了一个白衣的男子,虽然相隔甚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男子似乎在皱眉沉思,显得心事重重。 远远的眺望着那个女子送上窗户,李世民有些失望的转过身,他没有想到在秦楼竟然有这般清丽倾动天下的绝色,她虽然身着秦楼学徒的统一着装,但看上去那么柔弱,令人情不自禁的涌起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世民,”长孙无忌沉着脸,与无垢一般透着超越了年龄的老成,“柴家已经派柴绍上路,江都那边有动静,似乎骨疽的人已经动手了。” “是吗?”李世民扬了扬眉,心思却无法立刻聚集,“无忌,明日较武过后,派几个人去保护柴绍吧!此时他要到太原并非易事。” 坐在首座,李世民笑容可掬,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人群中寻找昨夜无意中看到的女子,看了许久,都未发现那张极美的脸,难道昨夜自己是在梦游吗?李世民有些疑惑,他转身看着长孙无忌,“所有人都在此处了吗?” “是,”长孙无忌压低了声音,“共计三百四十六人,今日参加比试的,共有一百一十人,都是高级班的学徒。” 是吗?一百一十人,再仔细察看良久,完全没有昨夜看到的那个女子,李世民有些失望,他想自己昨夜一定是眼花了,可是那女子坐在窗前,月光洒在她面上,柔润得如同丝绸,那般的真实。 锣响过后,比试便开始了,站在人群中,昕儿认出了坐在长孙无忌身边的青年男子正是李世民,便是昨夜站在对面楼道里的男子,数年不见,他仍然如从前一般的俊美,只是那双眼睛,仍然冷漠得令昕儿觉得恐惧。 “四十二号,”教官冰漠的看着瑟缩在人群中的昕儿,“今日你也得参加比试。” 比试吗?昕儿垂首沉吟片刻,自己已经四个月没有升排名,今日若再不取胜,便会被怀疑了,那今日就小胜二局吧,名次前提至四十号,也不会惹人怀疑,下定决心,昕儿放李世民放到一旁,静心观看比试。 看了许久,李世民中觉得异样无聊,眼看快要到午时,他转首看了看场内比试的两个女子,招式全无花俏,“无忌,下午的比试是否会精彩一些?” “今日不进行前十的排名赛,都是学徒,所以……,”长孙无忌轻声解释,“若你觉得无聊,不如……。” 话未说完,只听锣响,李世民下意识的转过头,两个比试的女子已经上了台,左首的女子年龄较幼,面上满是淡笑,身形削瘦修长,看五官还算精致,只是面色发黄,不知怎的,总觉得她有些面熟,“无忌,这个女子……?” 凝眉看了许久,长孙无忌抱歉的笑着,“她们在这里没有名字,只有排名,世民,你认识她吗?” “不,”李世民摇了摇头,“我觉得似乎认识她,但面容却很陌生,也许是认错了吧!” 虽然如此,但李世民却凝神静气的盯着昕儿,此时她已经开始与对手进行比试,看她的招术这般生涩,不如对手使出的招术那般流畅,可是身形还算灵活,左躲右避,十几个回合后,那个对手不小心掉下了比试台,也算胜得有些勉强。 下台之后,昕儿对教官露齿微笑,那朵小小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虽然她的面容说不上极美,但那种楚楚可怜的风情仍然令李世民心中一动,那双灵动的双眸,黝黑得如同静夜里的星星,真真的迷人。 第二轮的比试进行得很快,昕儿似乎掌握了出招的绝窍,她的出手比前一轮比试顺畅了许多,很快便打倒了对手,李世民心中一动,“无忌,我看这女子的身手不错,派一个比较强的对手与她对战吧!” 看他兴致勃勃,长孙无忌目光闪动,“若你感兴趣,不如让教官与她对战吧,我想会更好看。” 没想到第三轮比试竟然会与教官对战,结局仍如设定的一般是败吧,只不过要败得好看一些,昕儿对教官躬身行礼,教官示意她动手,昕儿举剑朝天,然后挥剑向教官攻了过去。 这一轮比试看上去果然好看得太多,教官与那女子一来一往,战况激烈,那女子身形颇为灵活,虽然明显落于下风,但仍然竭力抵抗,看得众人屏住了呼吸,李世民看教官将那女子逼到台边,那女子转眼便会落到台下,不由有些紧张,抓紧了椅子的扶手,可是那女子在落到台下的刹那,她突然后仰,腰肢如同折断了一般避开了教官的攻击,然后身子轻轻扭动,又跳回台中。 那女子回到台上之后,似乎是用力过度,招术明显放慢了,教官的攻击却越加的频密,那女子不停的后退,很快便被逼下了比试台,李世民站起身,双手缓缓相击,“好,果然很精彩。” 梳洗过后,昕儿没有如惯例一般打开窗户,她靠坐在阴影中,透过朦胧的窗纸看着夜空,明日便要离开秦楼,去履行自己到此处的第一个任务,没想到竟然会选中自己,听教官说,这一次的任务比较简单,出任务一般是取得二十名的排名之内的杀手才有的权力,之所以选中自己,许是因为自己今日表现得突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殊荣”吧! 等到月上中天,那窗户都未打开,李世民失望的回到自己房中,他决意明日一早便问长孙无忌住在那房中的女子是否就是今日连胜两场的四十二号,不,应该是四十号。 天色微明,便已打马离开了太原,风从耳边吹过,阳光薄薄的,轻薄得如同羽毛,昕儿欣喜的观赏着道旁的风景,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中,她忘记了一切,快乐得就像一只逃脱了牢笼的小鸟。 昨夜睡得晚了,睁开眼时,已是巳时一刻,今日必须回府去安排柴绍到后的事务,李世民起身梳洗,心中只是转念想着如何开口询问住在对面的女子是谁? 用早餐时,长孙无忌一脸喜色,“世民,人已经出发了,三日后,他们就能保护着柴绍到达太原了。” 心中只是转念如何开口,所以李世民只是淡然一笑,“无忌,昨日咱们见到的那些学徒,都住在后院中吗?” “是的,”长孙无忌毫不怀疑的点首表示赞同,“昨日连胜两局的四十号,就住在咱们对面的楼中,今日一早,她已经随队前去接柴绍了。” 随队?李世民疑惑的看着长孙无忌,“你不是说排名进前二十的,才能出任务,为什么……。” “是这样的,”长孙无忌淡然一笑,“但是教官觉得她进步很大,需要出去锻炼才能有所长进。”(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六节 任务(中) 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找到了柴家的人,他们行得很缓慢,也很悠闲,似乎是出门游玩一般。 见到柴绍,昕儿几乎认不出他了,与小时候的健壮相比,柴绍几乎变了一个人,他穿着天青色的丝绸长袍,做工精巧却不显得华丽,纤瘦的脸,长得极清秀,面若敷粉、唇若涂朱,兼之身材削瘦,仿佛一个翩翩的浊世公子,他对每个人都很礼貌,含笑的目光掠过来人的面庞,那么的漫不经心,那么的柔软,仿佛看轻了这世上的一切,这样的目光与小时相见之时恍若豹子般税利的目光截然不同。 快速的打了招呼,三号跳下马,压低了声音与柴绍交谈良久,柴绍挥了挥手,柴家的人迅速收拾了行李,翻身上马排成两列跟在柴绍身后。 行至午夜,终于在一条溪边停住,三号吩咐安营,昕儿跟随在十一号身后,十一号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绢秀,但不苟言笑,她动作麻利的搭好帐篷,命昕儿到溪边打水,昕儿提着木桶,快步走到溪边,却见柴绍拉着他的马,站在溪中间,似乎正在洗马。 无声的走到溪水上游,打了一桶水,慢慢的向回走,柴绍已经洗完马,拉着马站在岸边,看见昕儿,他咧嘴一笑,“喂,你叫什么名字?” 这般的无礼,昕儿放下水桶,垂手行礼,“四十号。” “四十号?”柴绍一愣,随即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以排名作为姓名的,我问的是你的自己的姓名?” “四十号,”昕儿坚定的重复着,“四十号。” 有些失望,柴绍眨了眨眼睛,神情就是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是吗?我一直觉得你的神情有一点儿像我的一个朋友,不过她应该不会进秦楼才对。” 朋友?是自己吗?昕儿提着水桶回到帐篷边,十一号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用完简单的晚餐,梳洗过后,十一号抱剑坐在帐篷边,“你先睡吧,我今日值守。” 将剑放在枕边,昕儿略略的合上眼睛,她不敢深睡,教官曾经教导过,出来执行任务,就是睡觉也得睁开眼睛,否则危险就会在没有提防的那一刻到来。 夜静风凉,不时有马匹的嘶鸣声传来,昕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在梦中,似乎看见小时候的柴绍,他与李秀宁笑面如花,正觉得欣喜间,突听十一号大声呼唤,“四十号,快起来,有刺客。” 翻身坐起,手持剑柄,十一号已经掀起帐帘,“来的人很多,快去保护柴公子。” 飞奔到柴绍居住的帐篷外,柴绍刚刚穿好长袍,却是一件白色的织金长袍,暗夜里显得异样的突兀,十一号持剑站在柴绍身后,昕儿持剑站在柴绍身前,火光中,看着柴家的家人与秦楼的杀手与刺客杀成一团,那些刺客身手不凡,柴家的家人且战且退,已经死伤大半,而秦楼杀手除了三号外,其余应对得也很吃力。 “十一号,你和四十号带柴公子立刻上路,”三号杀死追到近前的一个刺客,压低了声音,“往西边跑。” 没有犹豫,立刻拉着柴绍上了马,分辨清方向,立刻打马向西边跑去,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十一号面沉似水,“四十号,小心,那些刺客身手不凡。” 因为柴绍身份特殊,所以这一次除了自己之外,其余的九人都是二十号以内的好手,甚至有三号和九号两个十号以内的顶尖高手,适才看他们应对的颇为吃力,单独应战,秦楼的人不一定会输给他们,但若群攻,秦楼的人寡不敌众,定会失利。 疾驰到天明,计算脚程,想必已经距小溪约有十数里,十一号拉住马头,“四十号,我去找些水,你们在这里等我,保护柴公子。” 马匹在道旁,啃食着青草,与柴绍坐在马匹旁,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能翻身上马,握紧了剑柄,不敢有一丝的松懈,柴绍却悠游自在,“他们即使追来,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难道刺客们追杀而来,自己和他引颈受戮吗?昕儿不理睬柴绍,他突然仰面躺在草上,“我越看你,越像我的那个朋友,只不过,我记不起她的名字了。” 在这样的时刻,他还有闲心与自己闲谈,看他如此镇定,也许有过人之处吧!昕儿微微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眼睛却警觉的察看着四周的动静,自己与他本就是陌生人,受过他与李秀宁的恩惠,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己今日定然舍命救他,护他安然到达太原。 十一号拿着水走了回来,柴绍仰颈喝了数口,将水囊交给昕儿,“我们现在做什么?在这里等他们,还是直接去太原?” 突然觉得十一号一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水囊,心下一动,仰颈假装饮下几数口水,然后塞紧水囊,正要抛给十一号,她已转过身,“不用去了。” “你说什么?”柴绍似乎也觉得不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软倒在地,“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化骨散,”十一号淡然道:“你放心,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待我带你去见过主公,你再担忧他要如何处置你吧!” “主公?”柴绍仍然在笑,“你的主公是谁?宇文成都吗?” “走吧!”十一号抽出腰间的剑,看着昕儿,“你只能怪你的命不好,我一般杀手都要两千两金子,今日便宜你了。” 看她走到近前,柴绍似乎大叫了一声,昕儿全神贯注于握剑的手,要杀死她吗?犹豫了片刻,也许不要吧,她也是听命于人。 长剑挥下如风,昕儿飞快拔出手中剑,拔剑术断月,十一号的长剑从中断裂,剑头激飞上天,十一号抚着胸口后退数步,软倒在地,她瞪大眼睛,“你……。” 站起身,昕儿上前从她侧袋中掏出几个药瓶,“那一瓶是解药?” 十一号转过头,柴绍淡然笑道:“她不会说的,而且你不杀她,她自己也会死,骨疽的人没有完成任务,只有一个下场。” 果然,十一号向前仆倒,昕儿将她拉起,她已口吐鲜血而亡,显然是咬裂了她藏在口中的毒药,将药瓶放进自己的侧袋里,昕儿扶着柴绍上了他的马,可是柴绍浑身的骨子如同断裂了一般,无法坐稳,昕儿只得翻身上马,扶着他打马前行。 害怕骨疽的人追上前来,一路上只是疾驰,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幸好柴绍的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虽然跑了一整日,却无半点儿的疲色,仍然健步如飞。 入夜时分,到了一个大的市集,柴绍仍然浑身无力,人困马乏,此地距离太原只有一日的路程,昨夜出事,秦楼的人一定得到了消息,想必已然派出探子,骨疽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此地行凶,那么歇息几个时辰不会有大碍吧! 挑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命他们给马上好的饲料,不敢在大堂用餐,要了一间上房,扶着柴绍进了房,又吩咐小二将晚餐送进房间。 看她用银针一碟一碟的试毒,柴绍笑道:“放心吧,如果骨疽的人能找到这样的小店,他们也太神通广大了。”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昕儿将银针插进馒头里,抬眼看着柴绍,“骨疽里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见过他们下毒的手段,神乎奇迹,若不小心一些,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你小小的年纪,如何知道活着的幸福?”柴绍淡然一笑,颇感兴趣的打量着昕儿,“对了,适才你一击便刺伤了那个女子,身手快得连我也看不清,你的武功显然在她之上,为什么你的排名比她低呢?” “那是侥幸,”昕儿淡然道:“正是因为她觉得我不如她,所以才轻敌了,若论真实的武功,我不是她的对手。” 验完所有的饭菜,昕儿将银针放回针袋,“可以了。” 用完晚餐,昕儿打水侍候柴绍梳洗,柴绍看她捧着木盆走出房门,奇怪道:“你不在房中梳洗吗?” “我还得去看看马,”昕儿走出房门,“咱们逃命,都要靠它。” 看了马匹,简单的梳洗后,昕儿回了房间,柴绍已然沉沉的睡了过去,听儿抱着剑靠坐在床边,调整好气息,洗筋经自然运转,半梦半醒之间,已然恢复了精力。 睡至中夜,突然听见马嘶鸣的声音,马蹄落地的声音显示不是秦楼驯养的马匹,昕儿睁开眼睛,柴绍也已坐起,一脸的惊诧,“他们追上来了。” “嗯,”昕儿紧皱着眉,没想到骨疽的人来得这般快?而且数量这般众多,凭自己一已之力,柴绍绝对无幸,她转头看了看柴绍,“我来替你装扮装扮,希望能够混过关。” 从包裹里找出易容的盒子,再从自己发梢剪下几缕头发,来不及将头发泡在药水里软化,用胶水一根一根的将它们粘在柴绍的上髻,再用剪刀细细的修剪成形,又找出黄粉,在他面上扑了一层,细细端详,此时他是一个患病的中年男子,从外貌上应该看不出他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七节 任务(下) 将剑藏在床内,又扶柴绍睡下,那化骨散好生厉害,直到此时,柴绍仍然全身无力,昕儿放下帐帘,却听柴绍低声道:“你也睡下吧,此时还不睡,会惹人怀疑的。” 一言不发的坐在灯下,从侧袋中取出针线,“你睡吧,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补好。” 很快屋顶上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帐内鼻息沉沉,想是柴绍已经睡熟了,头顶的瓦片被无声的揭开,有微微的凉气自气顶落下,想必他们正俯在屋顶向屋内张望,只要自己没有异动,他们很快就会走,有两人去了马棚,自己刚才已经对马进行了简单的掩饰,他们不会在马棚有什么发现的。 纸过了约有两柱香的时分,头顶的瓦片正缓缓移动,昕儿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放下手中的针线,却听柴绍在帐内道:“我要喝水。” 静夜里,他的口音和语气令他的身份显露无疑,头顶的瓦片停止了移动,昕儿放下针线,倒了一杯凉茶,掀起帐帘,“爹,喝水。” 经过训练的口音,几乎与柴绍的完全相同,柴绍会意的接过茶杯,仰头饮尽,“马喂了吗?” 说着,柴绍从床上坐起,一脸的病容,“明日一早还得赶路,你早些歇下吧!” “再过一个时辰,你得再用一次药,”昕儿竭力的令自己语气显得亲昵,“爹,你病得不轻,不如在这间客栈多住些时日,病好了再回去吧!” “唉,”柴绍坐在桌边,看昕儿缝补衣襟,她的针线活儿做得不错,针脚非常细密,“没想到这一次才上路就病倒了,这里离太原还有几日路程,如果到太原,还能把货卖了。” 轻声笑着,昕儿将线放在唇边,咬断了线,伸手将衣襟上的折褶抚平,“爹,太原的客栈的房钱可没有这里这么便宜,你还是到床上躺下吧,我去要壶热茶。” 扶着柴绍躺下,小心翼翼的放下帐帘,昕儿提着茶壶走出房门,她料定此时屋顶上的人仍然心怀疑惑,不会离开屋顶,放心的快步走进厨房,倒了一壶热水,站在厨房的窗下向外张望,屋顶上共有三个人,除了停在自己那间房顶的人之外,其余的两个人不停的翻开瓦片,又放下,动作娴熟而麻利。 估算着时辰,昕儿提着茶壶正要走出厨房,却见另一个人从院中跳上屋顶,对不约而同转首注视他的其余三人摇了摇头,想是他在院中的查看没有什么发现,昕儿不待他伏低身子,猛的拉开厨房门,那人立刻伏下,动作异样迅猛,想必他的内脏会受到重创吧! 提着茶壶,全神贯注而小心翼翼的向前移动,回到房中,柴绍拉着帐帘,一见她,才放心的躺了回去,估算着时辰,昕儿从侧袋里找出自己在离开太原时买的糖果,当时为了防湿,自己特意放进木瓶之中,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够当成药丸使用。 喂柴绍吃了两颗糖果,再将木瓶收回侧袋中,转身吹熄了油灯,伏在桌上假寐,屋上的人看了许久,终于放下了瓦片,听脚步声,他们已经在屋顶走远。 长出了一口气,骨疽的人一定会将这个小镇包围起来,无论自己和柴绍从那个地方离开,都会被发现,白日光线充足,自己那蹩脚的易容术,很快便会被识破,须得另想方法离开。 接到秦楼的消息正是午夜,李世民紧皱着眉,没想到为了截杀柴绍,骨疽竟然出动了这般多的人,秦楼去的十人,简直不堪一击,十一号和四十号护送着柴绍离开包围,但十一号的尸体在距离包圈十一里的地方被发现,十一号是中毒而死,而且她在死前中了一剑,那一剑是反手使出,使剑的人是一个高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于柴绍的消息。 “世民,”长孙无忌满面焦急,“是否将秦楼的人派出寻找柴绍?他带来的消息,如果让骨疽的人截获,咱们……。” 不用听他细说,李世民都知道如果柴绍落到骨疽手中,自己的计划还未开始,便会夭折,而且李家的人统统都会被杀,虽然可以起兵,但仓促之间,结果不难预见。 “不,不要用秦楼的人,”李世民紧皱着眉,“明日我会假装出府狩猎,府中的侍卫会随同我一同前去,无忌,命人立刻召回秦楼所有在外的人。” 小镇的清晨非常的平静,昕儿扶着柴绍走在人群之中,小镇的人似乎习惯了早起,所有的店铺都已开张,昕儿扶着柴绍走进一个很小的面店要了两碗阳春面,坐下时,昕儿的目光掠过车水马龙的街面,在这样的小镇,会有这般多的人吗?也许骨疽的人就隐藏其中吧! 挑了两双筷子,递给柴绍,柴绍皱眉看着送上来的两碗面,想必养尊处优的他,很少信食用这样粗劣的面条吧,昕儿伸筷挑了一根面条,浓郁的汤香之中,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儿,这面中有毒,看来骨疽的人并未完全相信自己的柴绍,如果不吃面,骨疽的人一定会发现自己和柴绍的身份,如果吃下面,必死无疑。 “小妹,我们还有些银两,”柴绍皱着眉放下筷子,“咱们不如用些当地的小吃。” “可是我们还没到太原,”一边说,一边将面条卷在筷子上,“而且不知道太原今年的行情是否好,如果把银两用完,就不能回家了。” “没关系,”柴绍热心的夺下昕儿手中的筷子,“即使行情不好,把货物卖了,还是足够咱们回去的。” 顺势随柴绍站起身,在桌上放下两个铜钱,正要举步前行,突然觉得街上的人流正在变得稀少,骨疽的人一定是明确了自己和柴绍的身份,破绽出在什么地方?不肯吃面?还是……,是适才柴绍的动作,那般的灵敏,绝对不是一个患病的中年人应该有的举止。 走在人群中,手悄悄的伸进侧袋,抓了一把缝衣针,柴绍并未觉察,只是一意的寻找着酒楼,身后有人跟随而至,他们距离自己和柴绍很近,他们一旦出手,暗器便会将自己和柴绍笼罩其中,避无可避。 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步速,柴绍莫明其妙,但他没有询问,也随之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走得很快,但是一直与自己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好厉害的身手,昕儿突然在一个卖风车的摊子前站定,眼睛盯着风车,眼角的余光向后掠去,大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完全看不出跟踪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有人跟着咱们?”柴绍终于明白了,他握紧了拳头,“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前后左右都是骨疽的人,单凭几根缝衣针,是无法逃脱的,昕儿心念转动,却听柴绍轻声道:“咱们出镇去,只有到了镇外,才知道有多少人?” 一同转身,开始出镇,身后的人渐渐少了,跟随在身后骨疽的杀手除一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换了,走到镇外,柴绍伸了一个懒腰,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啸,然后垂首看着昕儿,“现在跟在我们身后的人都是杀手。” 他的话音才落,只听身后兵器相交的声音,昕儿和柴绍同时转过身,只见五个身穿平民衣饰的女子手持长剑冲杀过来,昕儿左手的缝衣针挥出,那五个女子立刻软倒,昕儿右手向上挥,满把的缝衣针向后激飞,可是身后来的人轻易便避开了。 飞速转身,与柴绍背靠背,站在面前的男子面无表情,“雕虫小技,柴绍,跟我们走,我保证你不会死。” 这个男子看上去很普通,他走动之间,感觉不到内息的流动,越是这样,证明他的内功已臻化境,昕儿抽出腰间的匕首,那男子冷冷一笑,“你觉得这把匕首杀得了我?” 正要回应,只听马踪声响,柴绍的飞自镇中飞奔而来,昕儿心中一喜,却见那男子大步向前,突然出拳,正中马腹,那匹马竟然被他击打至空中,甚至没有发出惨嘶声便已经死去。 好厉害的内功,昕儿目光闪动,突然伸手抓紧柴绍的腰带,双腿用力,飞快的向前奔去,身后的男子脚步很沉重,但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看样子是无法逃脱了,与其这般狂奔浪费体力,不如与他一战。 在官道旁站定,昕儿放下柴绍,抽出腰间的匕首,“你沿着官道快走,如果半个时辰我没有赶上你,你自己逃回太原!” “不,”柴绍伸袖抹去脸上的黄粉,“我虽然武功不及你,但是我应该能够帮你,咱们杀了那个男子,一起回太原。” 杀了那男子?昕儿淡然一笑,柴绍并不知道那个男子的武功有多么厉害,他不走,只会拖累自己,可是来不及说了,那男子已经追到了近前。 腰间的软鞭是用金丝绞就的,如果挥出,也许能够阻止他,可惜没有马匹,否则也许能够侥幸逃脱。(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一节 相依为命(上) 拉着软鞭的头,昕儿紧盯着那个男子,他站在距离自己和柴绍大约十五步的距离,如果以他的步距,六步,不,五步就能到达自己和柴绍面前,非常危险的距离,昕儿屏住呼吸,自己也许应该首先进攻。 “你觉得以你的身手可以打倒我吗?”男子盯着昕儿的手,“你那根腰带对我而言只是一根丝带,柴绍,你若想活命,就乖乖的走过来。” 乖乖的走过去?昕儿眯起眼睛,他也在防备自己,若他在防备自己,是否说明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从自己这里带走柴绍?昕儿后退一步,柴绍随之后退一步,那男子一愣,随后立刻上前一步。 他仍然与自己和柴绍保持着相同的步距,他也许觉得这么远的距离对于软鞭而言是鞭长莫及,昕儿伸手拉下软鞭,迎风一抖,贯注了内力的软鞭如同一根长长的棍子,那男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他缓缓的伸出了右手。 那只手在阳光下闪烁着刀刃一般的寒光,那不是手套,就是他的皮肤,以手为武器的人?昕儿纵身跃向那男子,先发制人吧!软鞭凝成的长棍径直挥向那男子,几乎是立刻,那男子伸长手臂,就在他将要抓到软鞭的那一刻,昕儿收回内力,棍子重又恢复成软鞭,灵活的缠住了那男子的手臂。 那男子用力的拉住软鞭,昕儿只觉得一股大力涌到,立足不稳,几乎要向前扑倒,勉强站定脚步,柴绍已伸手拉住软鞭,“我来帮你。” “放手,”昕儿压低了声音,“快放手。” 柴绍一愣,下意识的放开了手,昕儿凝神聚气,内力汨汨顺着软鞭袭向那男子,那男子很轻易的便回击了回来,双方的内力来回交战,软鞭发出吱吱的声响,如果再以内力交战下去,自己一定不如那男子坚持的长久,昕儿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待新一轮的交战开始,自己的内力飞驰到对方那边,就在他准备回击的瞬间,昕儿突然发力震断了软鞭,那男子的内力刚刚贯注到软鞭之上,不料软鞭突断,那男子一时间手忙脚乱,昕儿趁机掷出一把缝衣针,不看效果的转过身,伸手抓起柴绍的腰带,飞一般的沿着官道向前奔跑。 前方有马蹄的声响,不及细辨,昕儿已迎上前去,待跑到近前,突听柴绍大叫,“世民,世民,我们在此处。” 果然是李世民,他带着一队大约有一百多人的侍丛,看他们背着弓箭和长刀,想必应该是出来狩猎,不过此处距离太原甚远,他们想必是以狩猎为名,特意出来寻找柴绍,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武功低微,不可能是身后那男子的对手。 “柴少爷,”早有侍丛跳下马,迎上前来,“柴少爷,咱们终于找到您了。” “有马吗?”昕儿放下柴绍,柴绍急不可待,“快走,有人在追咱们。” 看柴绍翻身上马,昕儿正要转身,却被柴绍伸手拉到马上,“我们一块儿逃,世民,快逃,后面的那个人非常厉害。” 马跑得很快,应该是百里挑一的良驹,昕儿松了口气,可是很快,身后又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昕儿转过头,男子果然又追了上来,这一次,他的神情失去了平静,而且越走越快,这般的气急败坏,一会儿定然是一场恶仗。 拿出两个铜钱,弹指的功夫许久都没有玩过了,将真手贯注在指尖,昕儿对准那男子,用力弹出第一个铜钱,铜钱发出尖厉的破风声,那男子侧身避过,第二个铜钱已接踵而至,避无可避的当头,那男子突然仰躺在地,铜钱自他面颊上方飞过。 “分开走,两队,”李世民返身看见那个男子避开两个铜钱,大声道:“柴绍,你先行,到太原汇合。” 打马狂奔,不辨道路,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昕儿频频的回首,官道上除了马匹飞奔扬起的尘雾,看不到人影,越是这般,越觉得恐惧,柴绍突然顿住马,“咱们中计了,骨疽的人算到世民会来接应咱们,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世民。” 不及回应,柴绍已经拨转马头,打马回到原地,满地都是兵器和鲜血,看样子果然中招了,柴绍跳下马,细细查看地上的马蹄印,然后翻身上马,一言不发的打马冲进草丛。 不知跑了多久,柴绍猛然拉住马,前方水声轰鸣,应该有一条大河,柴绍犹豫片刻,“我们去看看。” 马跑到河边,河岸边果然有杂乱的脚印和马蹄印,柴绍跳下马,细细察看地上的各种印迹,这般的安静,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完全没有其他的声响,昕儿跳下马,慢慢走到河岸边,对岸的草很长,若有人埋伏,根本无法看到。 慢慢走到几乎走进河里的柴绍身边,“有发现吗?” “不是世民他们的马蹄印,”柴绍有些疑惑的起身,“这些马的蹄印上没有李府的标记,糟了,我们中计了。” 柴绍的话音刚落,昕儿便听见弓弦的声响,不及细想,伸手将柴绍推进河里,昕儿随后跳进河中,箭枝密集的落在刚才站立的地方,不及游动,第二轮的箭枝又射到近前,昕儿拉着柴绍潜进水里,箭枝入水速度慢了许多,昕儿拉着柴绍游到河中心,河心河水流动得相当湍急,很快他们便被卷出了十数丈。 估算着骨疽的人不敢冒险下水追杀,昕儿拉着柴绍向岸边游动,她觉得柴绍浑身发软,难道他的软骨散又发作了,上了岸,这才发现柴绍左肩中了一枝箭,箭枝插入极深,刚才在水中,不知他流了多少的血,适才他在自己身后,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中的这枝箭。 “不用担心,”似乎猜到了昕儿的感激,柴绍语气轻松自若,虽然因为失血有些中气不足,“我身体很强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你是女孩子,我应该保护你。” 站在柴绍身后,查看伤口,从侧袋找出金创药瓶,拔开瓶塞,瓶子里全是河水,伤口这般深,若没有药,柴绍立刻就会死,昕儿犹豫片刻,骨疽的人应该会有金创药,他们多数人聚集在十数丈外,不知此处会不会有人? 扶着柴绍向前走,不时将真气传给柴绍,在树林里走了许久,都没有发现骨疽的人,以柴绍的状况,想必不能坚持到镇上,昕儿扶着柴绍在一棵树下坐好,如果再不拔出那枝箭,柴绍同样会死,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美,”柴绍突然惊叹,昕儿低下头,柴绍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你为什么要扮得那么丑?”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昕儿示意柴绍不要说话,她悄悄的转到树后,片刻,一个背着渔网的男子走出树丛,他一见柴绍,便愣住了,“这位小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不待柴绍回话,昕儿已经射出缝衣针,那男子应手而倒,昕儿从树后跳出,在那男子身上翻看良久,拿出两个药瓶,满面喜色的转过身,“你有救了。” 生了一堆火,昕儿将匕首在火上炙烤半晌,从怀里掏出一片绢巾,再折下一段树枝裹好,让柴绍咬在口中,“我要把箭剜出来,会很痛,你咬紧这个。” 撕开箭枝四周的衣服,昕儿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匕首快速割破伤口四周,然后伸手拉住箭枝,“二公子,你怎么找到我们?” 待柴绍抬起头,昕儿用力将箭枝拉出,不待鲜血喷溅,已将金创药尽数塞进伤口,撕下自己的内衣,将伤口紧紧裹住,转过身,柴绍痛得满头大汗,为了忍痛,下嘴唇被咬得出血,看见昕儿,柴绍挤出一丝笑容,“好了吗?” 午夜时分才找到一个小镇,将柴绍安顿后,昕儿不敢惊动村民,她悄悄的潜进一家药铺,拿了几包金创药,又配了两副刀伤药,虽然药铺很小,幸好药品比较齐全,金创药不如秦楼和骨疽的效果好,但总比没有好。 回到客栈,帮柴绍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又服侍他用了一碗稀粥,待柴绍躺下,天色已经大明,看着柴绍苍白的脸,显得极为虚弱,这次他失血过多,可不像中了软骨散那么容易恢复,看样子得在这个小镇住些时日了。 “这是什么地方?”柴绍疑惑的看着陌生的房间,“这里是哪里?” “我拿了你侧袋里的银子买的房子,”昕儿轻轻吹凉药,“喝药吧,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 “两天?”柴绍喝完药,左顾右盼,“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他们追来了吗?” “没有,”昕儿微微一笑,转身走到桌旁,揭开暖壶盖,拿出鸡汤,“喝点儿鸡汤吧,你的伤势很重,许要许久才能痊愈,我会想办法传出消息的。” 坐在床边,慢慢喂他喝下鸡汤,柴绍眨着眼睛,“人家没有怀疑我们的身份吗?” “我说你是我哥哥,我们遇到了强盗,”昕儿低声道:“你不会介意吧!”(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二节 相依为命(下) 顽皮的眨动眼睛,柴绍竭力的令自己浮出一丝笑容,牵动了伤口,痛得满头大汗,“当然不介意,你若说我是你的夫君,我更高兴。” 没想到柴绍竟然变得如此轻浮,昕儿心中不悦,却不表露,只是淡然一笑,返身坐在窗边,拈起针线,柴绍好奇的看着她快速的绣着手中的绢巾,“你在做什么?” “你的银子买房子的时候用光了,”昕儿淡淡道:“没有银子,可没有伤药和鸡汤,我绣好这些绢巾,就有二两银子,能够维持几天,我想几天后,秦楼的人应该能够找到我们了。” 原来如此,柴绍靠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昕儿的背影,总觉得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却怎样也想不起来,自己昏睡了两日,她竟然将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她年纪不过十二三岁,逢此巨变,竟然如此镇定,想必秦楼训练果如传言中那般可怖。 自己早就听秀宁提起过,秦楼是以杀死身负武功的死囚作为进级的标准,如果不能杀死对手,便会被对手杀死,不知道她是杀了多少人,才得到能够离开秦楼的机会,也许在那些残酷的训练之中,她的心早已变得冷漠了。 “对了,我一直忘记问,你说你是四十号,柴绍忍住疼痛,淡笑道:“可是我听说秦楼前二十位的杀手才能出任务……。” “你还想问我杀了多少的死囚才能出来吧!”昕儿咬断线头,拈起最后一块绢巾,“我排名未进三十,是不能和死囚对战的,至于我能出任务,是二公子的恩典。” 时日便这般缓慢的过去,转眼在这个小镇已经住了六日,柴绍的伤势没有恶化,渐渐有一些好转,昕儿每日里帮绸缎庄绞绢巾的边,赚到银两换成伤药和补品,这六日过得非常平静,无论是骨疽还是秦楼的人,都未出现。 “小姑娘,”绸缎庄的老板眯着眼睛,细细的查看绢巾的做工,“这些边角处理得都不太好,所以……。” 拄着拐杖站在门外的柴绍挣扎着走进绸缎庄的门,“所以什么?想克扣工钱就明说,使这般下作的手段,什么边角处理得不好,你看看这些绢巾的边角绞成什么样子?这般细密的针角,怎么处理得不好?” 看着柴绍面红耳赤,老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随后绽出讨好的笑,“是,是,适才是我看错了,这些绢巾的手工都很好,非常好,这是你的工钱。” 提着小小的一袋银子,昕儿扶着柴绍慢慢沿着街道向前行,柴绍仍在生气,“适才你为什么不争辩呢?明明做得很好,他为了扣你的工钱却硬说不好。” 微微的笑着,昕儿淡然道:“其实他也只是为了多赚些银两,能够多拿一些银两当然好,我们在这里只住几日,吃点儿亏又怕什么呢?你适才与人家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只为了几钱银子。” “哼,”柴绍愤愤不平,“可是他说你的手工不好,明明就在说谎。” 一路闲谈,买那些柴绍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关系的东西,他提着两条鱼、一块猪肉和一篮蔬菜,他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一个奇异的梦境之中,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只有身边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孩子。 什么是幸福呢?柴绍第一百二十一次问自己什么是幸福,从前他觉得征战天下便是幸福,但是柴绍觉得自己此时找到了另外一种幸福,一种只能体会却不能言传的幸福,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即使没有天下,也很幸福。 偶尔夜深的时候,他会看着睡在长凳上的昕儿发呆,她似乎从未讲述过自己,除了知道她是四十号,对她一无所知,在这之前,她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这般的想了解她,想了解她的一切,柴绍觉得,她并不幸福,也许只有自己才能给她真正的幸福。 不知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柴绍觉得自己应该给她幸福,也许回去之后,立刻就告诉世民,自己要让她离开秦楼,要让她生活得锦衣玉食、要让她生活在衣香鬓影之中、要让她无论想要什么,都有什么,再不用与杀手为伍,再不用以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自己的生存。 素炒的青菜,有一股淡淡的甜香,从未用过这般美味的菜蔬,喝完汤,浑身暖暖的,似乎连后背的疼痛都减轻了,抬眼对专心绣着一只小鸟的昕儿微笑,“这汤真美味,你来喝一碗吧!” 看她抬头对自己微笑,虽然上了黄粉的脸令她如一个寻常女孩子一般普通,但那双眼眸,那么如同一潭深水一般的眼眸却闪烁着那般迷人的光辉,“我再帮你盛一碗。” 日子就这般流逝,每日发生的一切屈指可数,穿着粗糙的布衣,食用的是最普通的膳食,心境却那么平静,平静得想一生都这般过活。 不知在小镇住了多久,似乎时日过得飞快,又似乎时日过得慢得如同蜗牛在攀爬,昕儿提着一些竹篮,这是柴绍用了三日的功夫编成的,“咱们走吧,今日好些了吗?” “嗯,”柴绍神采奕奕的挥着拳头,虽然后背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这样做,只是为了陪她,哪怕自己沦落成从前连目光都不会流连的小贩,“好多了,你看,不是很好吗?” 并肩而行,虽然她矮小得连肩都不及,然后她悄悄的塞过来一块绢巾,“满头的汗。” 原来她已经发现了,坐在满是尘埃的道旁,柴绍拿着一个粗陶的大碗,“喝水吧,天儿这般热,你饿了吗?” 小小的面饼,柴绍认真的比了比,将大的一半交给昕儿,“记得喝水。” 从远处看过去,柴绍和四十号如同这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他们在满布着尘埃的街头售卖着那些不起眼的小玩艺儿,以维持生计,他们相濡以沫,他们携手同老,柴绍甚至没有看到自己,他只是注视着身边的四十号,看她售出最后一个竹篮。 “柴少爷,”突如其来的呼唤令柴绍一愣,待他抬起首,已有一群上围上前来,“柴少爷,咱们终于找到您了。” 靠坐在车窗边,柴绍有些惆怅的看着平坦的官道,“世民,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听上去柴绍的语气中竟然有些遗憾,似乎很留恋前些时日,李世民微微着将药碗推到他面前,“我们快要被引进树林之中时,我突然觉得有异,便离开了那个树林,我在官道上等了你们两日,然后我确定有异,便命人四处寻找你们,一路碰到了不少骨疽的人,四十号很聪明,我们仅凭着蛛丝马迹才找到你们。” “世民,”柴绍转身盯着李世民,“你不觉得她很惨吗?失去了自己的姓名,甚至连性命都交给了你们,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世民……。” 捧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李世民透过茶杯的边缘查看柴绍的神情,他很认真,神情异样的严肃,“世民,我想带她离开太原。” 心中一动,李世民微笑着放下茶杯,“你也许得先问秀宁。” 油灯下的李秀灯温婉秀丽,与她青梅竹马,她的聪明睿智令人心服,可是心里总觉得敬她多过于喜爱她,也许与她成亲,可以举案齐眉,可是要如前些时日一般觉得心满意足却有些勉强。 “秀宁,”柴绍犹豫良久,终于开口,“这一次,我是被秦楼的……。” “我知道,”李秀宁抬首微微一笑,“二哥都告诉我了,我正在想怎么打赏四十号,可是却没有一个好主意,绍哥,你觉得咱们怎么感谢她好呢?” “秀宁,”柴绍鼓足勇气,“秀宁,其实我想娶她,妾,只是妾,但是这样一来,她便不用再秦楼卖命,可以……。” 第一次觉得秀宁目光中的神情复杂得看不清,想不明,柴绍下意识的停住了,他不安的看着李秀宁,心中却下定决心,若她不同意,自己即使与她翻脸,也一定要拯救四十号。 “原来是这样,”李秀宁突然笑了,心无城府,目光清澈如水,“我知道了,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四十号才十二岁,在秦楼的确太残酷了,我明白……。” “不,”柴绍激动的站起身,“咱们现在就去找世民,他一定会同意的。” “秀宁,”李世民笑容可掬,眼神却冷若冰霜,“你也许不知道秦楼的杀手肩负着怎样的责任,我当然明白柴绍是出于好意,可是培养一个杀手所耗费的心力不是你所能想像的,而且保护柴绍,本就是她的任务,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柴绍真想要感谢她,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例如说多赏赐一些金银珠宝。” 看着柴绍满面的失望,李秀宁伸手拍了拍他的手,“绍哥,其实这一次我也觉得二哥有些奇怪,秦楼里那许多的杀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不同意,必定有其他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三节 试探(上) 回到秦楼,似乎一切都回复了过去,昕儿安静的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放心的安睡,在秦楼,自己是安全的,在那个小镇时,时时担心骨疽的人会突然出现,但是他们没有,想必是原祺哥哥在暗中出手相助吧! 累得不想动,闭上双眸,倾听着此刻的宁静,睡吧,在梦中,也许能看到娘的脸,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初时是水滴的声音,月光如此明媚,这声音便不是下雨,那么……,伸手扣了一枚铜钱,能够进入秦楼腹地的,绝对不是骨疽的人,来的人是秦楼的,他们来的目的是试探,毕竟能够保护柴绍在外面安然过了一个月,以四十号的排名,一定会引起怀疑。 水滴的声音在头顶停住了,果然是秦楼的人,若不是他们,外人不可能这般快便找到此处,而且站在头上方,如同此时已然熟睡,那么,他们一击便会得手,手指微屈,做好了准备,好吧,如果他们怀疑了,只能将自己的武功提高一个层次,至少进入二十五名吧! 攻击来得很突然,几乎没有听到瓦片碎裂的声音,三个黑衣人便从天而降,手指用力,铜钱发出尖厉的啸声袭向第一个冲向自己的黑衣人,他虽然有所提防,但他与昕儿的距离太近,完全无法躲避,他被铜钱击中后,身子急退,撞到墙后,向前扑倒。 手中的匕首已然挥出,阻止了剩余两个黑衣人的攻击,随后纵身从那个洞中跃出,站在屋顶之上,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来的人绝对不止那三个人,而且武功绝对比他们高许多。 果然,第二轮攻击在预料之际发动了,羽箭铺天盖地,如同陀螺一般的旋转,手中的匕首飞快的挥动,将飞到近前的羽箭斩落在地,就在羽箭最密集的一刻,三个人手中持长剑攻了过来,下手毫不容情,如同要一击就要将昕儿击毙一般。 如同水滴一般向下滑落,羽箭和长剑如影随行,将要滑下屋顶的瞬间,昕儿突然转身,用手中的匕首使出了断月,面前所有的羽箭都被斩落,那三柄长剑也随之断成两截,持剑的三名刺客,立刻后退,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黑衣人。 这两个黑衣人的武功比前几个要好得太多,不过也不是对手,昕儿手持匕首,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发动攻击,一左一右,动作一模一样,显然是训练有素,无论做什么,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如同分成两半的一个人。 待他们来到近前,昕儿凝力使出禁风,两个黑衣人如同凝固了一般突然在空中停顿,然后齐齐的跌落在屋顶,昕儿返身要跳下屋顶,却见一枝火箭自庭院的暗角射出,射出这枝箭的人内功极强,虽然只是普通的羽箭,但自他手中射出,却如同被强弩刺出一般。 这人应该是今夜来袭最厉害的杀手,昕儿纵身跃起,堪堪让过火箭,暗角的黑衣人已经跃上屋顶,看他的身手,昕儿已经猜到是教官,不由暗中叹息,平日里看他与人对剑,他的招术早已烂熟于心,仓促间,已经想好如何应对。 前勇后松,表露得不着痕迹,十余招过后,明显便显露出力竭的迹象,再过十招,已经全然无力,急急的想要逃走,教官手中的长剑一抖,匕首向上激飞,昕儿连退数步,跌下屋顶。 沉着脸看完一切,李世民转首看着长孙无忌,“无忌,你觉得她的武功怎样?” 怎样?今日派出的人,已然是前二十位的高手,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女孩,竟然能够力敌众人,虽然最后败给了教官,但她竟然坚持了二十余招,长孙无忌不知道如何回应李世民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语气显然不是那么友好,显然在斥责自己的失察。 “也许她与柴绍在外的那一个月,武功有所长进,”长孙无忌犹豫着,“我看她的招述也很简单,似乎完全不懂剑术。” 不置可否的李世民看着教官挥出一条软带,在半空中将昕儿裹在软带中,徐徐送到地上,盯着站在庭院中满面惊疑的昕儿,李世民缓缓转过身,“传那教官过来。” 教官挺立在长孙无忌面前,他虽然感到长孙无忌身后的屏风里站有人,但隔着屏风,那人的容貌和身形都看不真切,“追风,今日让你们试探四十号的武功,你觉得如何?” 早已猜到被传到此处的用意,追风静候长孙无忌说完,淡然道:“她的武功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长孙无忌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想转首,却听李世民在屏风后轻轻咳嗽,忙镇定了心神,“为何说深不可测?” “其一,她在屋中以铜钱击伤十六号时,铜钱发出的声响昭示她的内力极强,其二,她在屋顶之上,一举击溃了十一号和十二号,她怎样出的剑,连我都没有办法看清,”追风的声音很平静,“其三,她完全可以击败我,因为她击退九号袭击时用的那一招,如果我看得不错,正是传说中拔剑术禁手之一禁风,拔剑术不需要内力,而且她还有一招更厉害的禁手没有出手,如果她使出那招禁手,我根本不是对手。” “拔剑术?”长孙无忌似乎并不相信追风所言,追问道:“我觉得她似乎并不懂剑术,这拔剑术又是什么武功?” “拔剑术是剑术之中最高深的剑术,”追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是所有剑客梦寐以求的秘术,但是即使得了拔剑术的剑谱,但真正能够领悟拔剑术剑谱的,千里挑一,而能够练成拔剑术的,万中无一。” 沉默良久,长孙无忌有些不能置信的盯着追问,“如你这般说来,四十号是秦楼武功最高之人?甚至超过了所有的教官?” “是,”追风毫不讳言,“在柴少爷的讲述中曾经提到过一个骨疽杀手,他一直跟随在柴少爷和四十号身后,从柴少爷的讲述中我推断,那个杀手应该是骨疽排名第四的利刃,他的一双肉掌便是他的武器,能够从利刃手下逃走,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万没有想到那个瘦小的女孩子竟然有这般高强的武功,长孙无忌与李世民并肩站在窗前,昕儿此时靠坐在庭院假山上,一双明眸盯着夜空,许久都没有眨动。 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个女孩子普通至极,长孙无忌至今无法明白柴绍为什么定要娶她,如果说为了报救命之恩,他也不至于说动李秀宁向李世民要人,这女孩子身上定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世民,你觉得追风所言是否属实?”长孙无忌看着面沉如水的李世民,他的眼神竟然一片空白,“若果如他所言,我们应该……。” “无忌,什么都不要做,如果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就让她隐藏下去,”李世民转过身,缓缓走到屋中坐下,沉思片刻,“昨夜的试探命他们缄口,告诉追风,将四十号的排名提至三十……,三十一号,她究竟是不是如追风所言那般厉害,我还得加以试探。” 没想到他竟然做如此的选择,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若在平日里,那个女孩子如此隐藏自己的身份,世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她的真实身份,今日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真真的怪异。 “世民,自柴绍失踪之后,你一直住在秦楼,现在柴绍已经安全到了太原,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长孙无忌淡笑着提示凝眉沉思的李世民,“无垢已经派人数次探视你,再住下去,可能唐公也要亲至了。”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的确应该回去了,这样吧,我会命人送信回太原,三日后,我会回去。” 三日后?长孙无忌又是一愣,心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秦楼,而且一住便不想回去一般,难道他想……。 “不妥,”李世民突然道:“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无忌,让三十一号随我一同回去,第二轮试探,我会自行安排。” 目送着李世民远去,长孙无忌疑惑的回到秦楼,才进屋,却见李秀宁悠闲的坐在屋中,正在提壶斟茶,“无忌,江都来的好茶叶,来喝杯茶吧!” 相对而坐,长孙无忌暗中猜测李秀宁的来意,李家的人每一个都异常聪慧,自己面前的这位李秀宁,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之辈,“无忌,你觉不觉得二哥近日有些反常?” 反常?长孙无忌目光闪动,“我觉得他是有些怪异,但……。” “无忌,你无需讳言,”李秀宁倩笑嫣然,呷了口茶,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茶壶,“无忌,我觉得二哥有心事,而且是出自于私心的心事,这对于他而言,非常的反常,我想,我们必须探查出他的心事,然后帮他解决。”(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五节 出卖(上) 时光荏冉,每日的忙碌令昕儿无暇顾及其他,自李府回到秦楼之后,不断的被派任务,保护着李世民到各地去见一些古怪的人,虽然不明白李世民在做什么,但昕儿从其他人的交谈中隐约感到李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对大隋忠诚。 偶尔见到小兰,总觉得她待自己越来越冷淡,言语之中也含着一种嘲讽的语气,甚至连重八都冷淡了,昕儿觉得很伤心,在秦楼,除了小兰和重八,她没有旁的朋友,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是武功吧! 两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又是春日,自己的生日,今年却没有下雨,春阳高照,繁花似锦,早早儿的便被教官唤进李府,去保护那些到李府议事的奇人异仕。 站在花厅外,昕儿远远看见重八伴着小兰走了过来,这些年来,小兰越来越美,那种如同火焰一般的吸引力,无论她在什么地方,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微笑着垂下头,在防火的水缸里注视着自己的容貌。 “二十号,”小兰难得的主动,抬起首,她笑面如花,一如从前般走到昕儿身边,“原来你在这里,我和重八一直在庭院里找你。” “嗯,我刚刚才到,”昕儿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刚刚两个字的发音,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微笑,“你们很早就来了吗?” “我也是刚刚才到,”浓眉大眼的重八,看上去那么的忠厚老实,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种忠诚,对小兰不可置疑的忠诚,“对了,我们在前厅拿了一些饼,你要吗?” 接过已经碎成几块的饼,昕儿小心翼翼的放进侧袋中,许久,已经许久他们没有这般和颜悦色的对待自己,昕儿觉得一种难言的幸福,她禁不住就要展开笑颜,迎接他们的好意,却听有人在身后轻声道:“二十号,二公子唤你进去。” 抱歉的看了看小兰和重八,仓促之间,只看见小兰阳光般的明眸中浮起了乌云,急急的,看不真切,已然走进花厅之中,李世民沉着面容,“二十号,你护送刘先生与我至后院。” 所谓的后院是李世民住所的密室,堆满了书册,站在屋角,看着李世民与刘文静相对而坐,那位刘文静,因为李密的缘故被捕入狱,是李世民多方奔走,昨日才从狱中将他救出,今日看他们的神情,应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谈,昕儿微微侧过身,以示回避。 “二十号,”李世民突然转过身,“你站在我身后。” 不安的走到李世民身后,这般近的距离,无论他们谈论什么,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结果,会令自己陷入可怕的阴谋之中。 可是李世民已经转过身,他伸手为刘文静斟了一杯茶,缓缓的送到刘文静面前,“刘先生,你前些时日在狱中受苦了。” “二公子,”刘文静淡笑着捧起茶杯,“文静平日便很器重你,文静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目光如炬,来日的前途不可限量,交往年余,文静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你胸有大志,才能出众,正是吾辈之佳友。” 耳中听他们的闲谈,昕儿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位极得李世民器重的刘先生,他此时三十出头,肤色黝黑,从外表看,他是一个低级的官员,透着一股酸腐的气息,但是一双长目精光四射,谈吐颇为隽雅,显得很有常识和远见。 “刘先生过奖了,”李世民的语气昭示他非常的高兴,“刘先生,世民心中有一事,想请刘先生帮世民决断。” “决断?”刘文静放下茶杯,颇为神秘的笑了笑,“二公子有何事需要文静决断?” “先生觉得当今天下如何?”李世民一边说,一边侧过头看了看昕儿,随后他转过头,有些冷然,“先生觉得大隋的天下安否?” “安否?”刘文静嘲讽的笑了,随即叹息道:“如今天下大乱,生民涂炭,除非有汉高祖和光武帝那样的英雄人物号令群雄,平定天下,扫清隋朝的阴霾,但此时揭竿而起的,只有瓦岗寨的草莽英雄,他们难成大气,依文静看,天下英雄无人。” “先生是想用激将法吧!”李世民突然笑了,笑声朗朗,声震屋宇,“先生觉得今日没有如汉高祖和光武帝那样的奇才了吗?先生应该明白,我请先生至此,正是为了共谋大事,咱们岂能如寻常人一般,对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坐视不理呢?” 心一阵急跳,李家果然要反,自己已经被卷入这场谋反之中,再无法脱身,昕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李世民突然转过身,“二十号,站了许久,你坐下吧!” 忐忑不安的坐下,只觉得刘文静的目光快速掠过,随后他肃然到,“文静果然没有看错,二公子果真有济世安民之志,当今皇上荒淫无道,苛捐暴政,民不聊生,天下已经大乱了,群雄并起,当今之时,正应有可以驱策群雄之下,能够号令天下,夺取天下将易如反掌。二公子,太原的百姓为了躲避突厥的掠袭,纷纷进入太原城内,只要李家一声令下,十万之众有何难?而唐公麾下,已有数万的将士,十数万人挥军入关,传檄四方,半载之内,隋何愁不灭?帝业何愁不成?” 看着李世民沉吟半晌,缓缓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只不过家父……,先生可有良策?” “良策?”刘文静仰头笑道:“何需良策,若唐公不从,咱们可不能逼他,文静有一计,不知二公子是否感兴趣?” 护着刘文静走出李府,待他翻身上马,昕儿这才上马,两人并骑,改换男装打扮的昕儿并未引起众人的注意,她这般的震惊,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适才听到的,能不能告诉顾原祺?告诉顾原祺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姑娘,”抬起头,此时已经出了城门,两旁无人,刘文静面上满是淡笑,“二公子很相信你,否则他不会特意带你进那间密室。” 疑惑的看了看刘文静,他却目视前方,“其实你不用隐藏自己的容貌,因为这世间所有的绝色美人儿都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气息,那种气息令人不用看见你的容貌,便知道你是容色常人难及。” 是吗?不用隐藏吗?昕儿沉默的转过头,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黄粉掩饰自己的容貌,只是每日里下意识的便这般做了,仿佛不愿意以真面目见人一般,也许是为了小兰的,若她发现自己的容貌并不那么普通,她一定更加生气吧! “我想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刘文静的声音很轻,“这般年轻,又这般美貌绝伦,竟然会投身秦楼作为杀手,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得已吧!” “其实是因为无处容身,”昕儿突然有些悲伤,这是许久以来不曾有的情感,这些年来,她忘记了娘,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情感,可是今日,今日竟然觉得自己仍然有悲伤,“其实是因为这世间没有容身之所。” 沉默了许久,久得昕儿几乎觉得刘文静不会再开口之时,他突然道:“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否极泰来,你今日所受的苦,许是在积累来日的幸福,对于女子而言,倾国的美貌本就是一种幸福,你可以用你的美貌征服一切,当然包括那些掌握重权的男子。” 是吗?昕儿淡然一笑,自己想要什么呢?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似乎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目标,原来是为了见娘,没有娘之后,又为了什么活着呢?无论怎样,自己都不是为了征服什么人而活着吧! “你也许觉得你现在无欲无求,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上天安排给你的那个人,”刘文静跳下马,仰头看着晋阳宫,“当你遇到他的时候,你觉得这一切都有意义了。你回去吧,告诉二公子,明日我会与裴寂一同去看他。” 一路上昕儿都在想他说的话,那个人?什么人呢?心底似乎有一个淡得几不可见的影子,虽然早已忘记了那影子的主人,可是影子却牢牢的盘踞在自己心里,不忍离弃,下意识里觉得那影子是那么的温暖,暖得连冰冷的心,都有了一丝暖意。 回到李府,人早已散去,昕儿在管家的带领下去了书房,站在书房外静侯传见,刚刚站定,柴绍迈腿走了出来,一见昕儿,便绽出笑面,“你在这儿,我正道一会儿去找你,我带了许多的东西给你,一会儿让秀宁转交给你。” 进屋将刘文静的话回给李世民,退出书房,柴绍站在廊下,一年未见,柴绍稳重了许多,连唇上都长出了微微的胡须,他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亲自交给你比较好,这样我就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六节 出卖(中) 走进裴寂在晋阳宫后门的府邸,仆从们微笑着向刘文静示意,刘文静大步的走进裴寂的卧房,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裴寂仍在帐中沉睡,满屋子都是横七竖八的的空酒瓶,加上地上的灰尘,令屋子有一种廉价小酒馆的感觉。 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拉起帐帘,裴寂面有酒意的躺卧在两个裸身的女子之间,刘文静皱了皱眉,伸手推醒裴寂,“裴兄,快随我进城,今日归云居开张,咱们何不去乐一乐?” 梳洗过后的裴寂仍然一脸酒意,骑在马上,东倒西斜,直到进了太原城,他才清醒过来,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归云居?归云居是什么地方?” “太原城最奢华的酒楼,”刘文静神秘的皱着眉,“在那里,不仅仅可以用到太原最美味的菜肴,还可以赌一赌运气。” 听到可以赌博,裴寂立刻神采飞扬,迫不及待的扬起马鞭,“刘兄,此刻天色已不早,咱们何不加快脚步?” 进了归云居,刘文静立刻看见昕儿站在二楼的雅座外,他微微一笑,“裴兄,大厅里人多嘈杂,咱们至雅间就坐吧!” 挑帘走进雅间,偌大的一间,只设有一张圆桌,圆桌上早已上满了菜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裴寂皱眉道:“刘兄,看来这里已有人就座,咱们另找……。” “既然来了,就请坐吧,”李世民从左侧的屏风后迈步走出,长眉高挑,面带笑意,“刘先生,没想到在此偶遇,一向可好。” 刘文静一脸的喜出望外,他快步走到李世民身边,伸手与他相握,“原来是二公子,文静出狱之后,一直想登门拜谢二公子相救之恩,但又怕扰了二公子,没承想今日竟在这里相遇,真真的巧,二公子,这位是晋阳宫的副监裴寂裴兄。” 疑惑的看着面前高挑健壮的少年,他穿着宝蓝色的长袍,头发和指甲都经过精心的整理,尤其是他发髻上插的那根玉钗子,玉质通透,雕功精湛,样式和花纹都古朴内敛,应是前朝的古物。 站在他身后的随从,虽然面色发黄,但五官精美,隐隐有一股出尘的气质,一双眼眸,晶莹剔透,腰间的悬着绿鞘的长剑,剑柄上镶嵌着一块小小的翠玉,一看便知不是俗物,这两人定然有不同凡响的来历。 不动声色的坐下,很快便被李世民的谈吐所折服,裴寂放开心怀,与李世民交谈之下,只觉得如沐春风,酒足饭饱,只觉得异样的心满意足。 “裴先生,”李世民侧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天色尚早,若裴先生无事,咱们不如赌几手,以作消遣?” 看他们在小小的赌桌左右两侧坐定,昕儿拿出早已准备的铜钱放在李世民身侧的小几之上,裴寂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金锭和几锭银子,“今日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些金银,我的习惯是身上的金银赌完即止。” 暗中一笑,果如刘文静所言,裴寂好赌,但却有节制,想必是因为常输的缘故,抬眼示意昕儿开局,昕儿站在赌桌后,拿出几粒骰子,首先交给裴寂请他验骰子,裴寂细细掂过骰子,确认骰子没有问题,含笑交回给昕儿。 昕儿将骰子扔在骰盅,骰子在骰盅里快速晃动,昕儿突然将骰盅扣到桌上,闭眼听骰子晃动声音的裴寂睁开眼睛,“大。” 对李世民轻轻点了点头,他回身提起一串铜钱,含笑放在桌上,“那么我押小。” 连赌了十数轮,李世民身旁的铜钱只剩下一半,裴寂突然道:“或者咱们换一种玩法,我们自己摇骰盅,取点数大者,若双方同时摇出豹子,则为平局。” 李世民微微一笑,伸手指着昕儿,“我还是请我的朋友代我摇吧!” “朋友?”裴寂有些诧异的转首看了看昕儿,随即笑道:“这般美貌的女子,想必即使输了银子,公子也不会心痛吧!” 一边谈笑,裴寂一边拿起骰盅,看他的手法娴熟,摇动数下便放在桌上,“这位朋友,到你了。” 侧耳听去,裴寂摇出的骰子一个三、两个四、一个五,点数不算太大,昕儿看李世民微一示意,会意的摇了摇手中的骰盅,打开骰盖,却是三个四和一个五,正好比裴寂的大一点,李世民歉意的笑着收下裴寂推过来的铜钱。 这般摇了两轮,都是李世民获胜,裴寂神情镇定自如,他不时侧目去看昕儿,然后他微笑着拿出五串铜钱,“这一局我们比小,摇出小点的,便为获胜。” 待裴寂放下骰盅,昕儿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一轮,裴寂的五粒骰子都是一点,看来他对自己的赌技很有自信,昕儿淡然一笑,她快速的摇动骰盅,待揭开之后,四粒骰子是一,最后一粒却是六。 这般你来我往,不到掌灯时分,李世民身边的铜钱便尽数输尽,目光扫过,那些五百个铜钱一串的串子钱,加在一块儿约有上万个,裴寂歉意的看着李世民,他却微微一笑,“裴先生果然厉害,今日天色已晚,下次若有机会,再与裴先生切磋如何?” 骑马回到府中,裴寂扔下马缰,“刘兄,你结识的这位朋友真的好阔气,输了我几万铜钱,还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愿赌服输,”刘文静将缰交给裴府的下人,负手与他并肩而行,“你不是一直都概叹这世间缺乏赌品好的真君子吗?今日碰到一个,竟然会如此感慨?” “刘兄,你道我真的看不出来?”进入房中,裴寂掩了房门,“那个女子的摇动骰子的手法可不是一般的赌徒,她非旦能够听出我摇出的点数,她还能操纵自己的骰子的点数,初时对赌之时,每次我的点数比你朋友的小,她总是伸出小指,但点数比你朋友的大时,她却是伸拇指,裴寂虽然赌技不行,但识人的眼力还未到昏花之时,刘兄,你就不要隐藏了。” 微笑着坐在裴寂布满灰尘的椅中,“你觉得今日与你对赌之人如何?” “气度非凡,”裴寂赞叹道:“此人目光如炬,来日定然不同凡响,而且他非常善忍,我明知他喜欢站在他身侧的女子,还刻意频频的注视她,他虽然不悦,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若是寻常的男子,定然早已勃然大怒了。” “那个人,便是唐公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刘文静淡淡的道出李世民的身份,随后扬眉淡笑,“那个女子,便是传说中秦楼的杀手。” 震惊的瞪大眼睛,过了许久,裴寂才笑道:“原来是李家的二公子,果然是人中的龙凤,刘兄,想必是你向二公子推荐我吧!” “裴兄,二公子已经主动示好,裴兄何不为二公子想一策以解他此时的忧虑,也好显示裴兄的诚意,”刘文静轻咳一声,“而且我觉得,二公子的忧虑对于裴兄而言,是轻而易举。” “二公子为何事忧虑?”裴寂扬了扬眉,“难道是那个女子不喜欢他吗?” “裴兄,”刘文静肃然道:“二公子何等人物,岂会为此鸡虫之争的小事忧愁,二公子雄心壮志,想要领导群雄,号令天下反隋,但是唐公一向谨慎,所以……。” “嗯,”裴寂正色道:“唐公与我,原本相交颇厚,彼此之间无话不谈。然而,起兵谋反之事,非同儿戏,若我明言相劝,以唐公谨慎的性子未必肯听,而且许会翻脸,请将不如激将,用计逼他,也许还能成功。” “我正有此意,”刘文静烦恼道:“可是计将安出?这几日,我一直为些烦心。” 相对坐拥愁城,此时夜已深,万籁俱静,一阵飘忽的箫声悠悠传来,静夜里,听上去异样的幽怨,裴寂突然一击手掌,“刘兄,我已有计策。” 听完裴寂的计策,李世民愁眉立解,他眉开眼笑,“果然好计,只不过这其中的关键却是那两个美人儿,那两人之中,必须有我们的心腹。” “这好办,”刘文静淡笑着,“二公子可以挑选信得过的女子,但是须得留意,容貌必须为上上之选。” 上上之选?李世民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他看见昕儿与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屋外的树荫下,那陌生的女子容貌极美,如同一团烈焰一般瞬间便照亮了旁人的眼眸,这样的女子,一定能够点燃父亲的眼眸吧! “两位先生,我已找到适合的人选,”李世民转身一笑,待他们走到他身边,他伸手指着昕儿身边的女子,“那女子如何?” 细细看来,这女子果然长得国色天香,那是一种健康的、朝气勃勃的美丽,李世民和颜悦色,“你是几号?” “十九,”小兰有些忐忑,她涨红了脸,第一次与李世民这般近的相对,细细看去,二公子更加的风神俊朗,令人着迷,她真希望自己的排名能够更前一些,可是前面的十八人着实厉害。 “十九号吗?”李世民和善的笑着,眉底的云淡风清令小兰心动不已,“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只能交给你,你愿意吗?”(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七节 出卖(下) 站在庭院侧面的树下,昕儿看着小兰满面涨红的从屋里走出,眼中闪闪发光,充满了一种陌生的憧憬,想到昨夜听到的密谈,昕儿心里对她充满了同情,她觉得自己和小兰一样,就像水里的浮萍,身不由已,水向哪里流动,就得向那个地方转动,完全没有任何的自由。 晋阳宫 独自靠坐在树下,树上的花落满了衣襟,清香满怀,这般的惆怅,细细算来,自己在秦楼似乎已经过了五年的时光,可是这五年如同一片空白,没有留下什么记忆,唯一有的,只有冷漠。 不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原祺已经出现在身旁,与半年前最后一次见他,顾原祺更加的冷漠,他的肌肤如同笼罩在薄薄的冰层之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辉,他开门见山,一开口便是询问:“昕儿,这数日,李世民频频与刘文静和裴寂会面,李家是否有什么异动?” 异动吗?不仅仅是异动,只要李家一起兵,便会惊天动地,昕儿眨了眨眼睛,此刻日已西沉,再过几个时辰,李家便会谋反,告诉顾原祺,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压低了声音,只有如顾原祺一般内功精深的人才能听到,“李家要谋反。” 令昕儿觉得意外的是,顾原祺面上并未浮出诧异的神情,他只一愣,然后缓缓坐了下来,“我已猜到了,这些时日,江都一直未传出消息,我想宇文父子已经控制了江都,即使李家不反,宇文父子也会反。” 原来如此,难怪李世民如此急切的想要起兵,他害怕宇文父子控制了江都之后,立刻会起兵剿灭各地起义的军队,待大局已定,再想反,可不是此刻那般易如反掌了。 “昕儿,前些时日我去了江都,”顾原祺突然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在江都为你买的首饰,眨眼间,你已经这般大了,是得需要一些首饰了。” 缓缓将布包收进袖中,顾原祺轻轻咳嗽,昕儿凝神细细察看他的眉目,“原祺哥哥,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吗?” “是,”顾原祺淡然道:“在离开江都时,我遇到了宇文成都,我没能胜过他。” 想到那个恶魔般的男子,昕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顾原祺突然一言不发的向上跃起,躲在树荫之中,转过身,这才看见小兰和重八并肩而来,小兰面上满是灿烂的笑,重八虽然也在笑,但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昕儿,”小兰的声音大的有点儿异常,她指着重八手中的茶杯,“这是刚刚二公子赏赐的玫瑰露,我们适才已经用过了,这杯是特意留给你的。” 玫瑰露吗?白瓷杯中的水作绯色,有一种极艳丽的感觉,昕儿伸手将白瓷杯接到手中,却清晰的看见重八眼中异光闪动,这杯水一定有古怪,也许是小兰……。 侧过头看了看小兰,她神情如常,镇定自若,笑吟吟的样子那么的乖巧可爱,“喝吧!很好喝!” 再侧过头,重八的神情已然恢复了常态,热情如火,“昕儿,喝吧!真的很好喝。” 垂下首,杯中似乎出现很久之前,重八提着食盒快步跑到自己面前时的神态,小兰似乎失去了耐性,“快喝啊!” 缓缓抬起首,“我现在还不渴。” 清晰的看见小兰握起了拳头,重八缓缴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要动手吗?昕儿有些悲哀的看着小兰,若不是自己,她早已在二十名之后了吧!以她的武功,想要打倒自己完全不可能。 正相持间,顾原祺突然蒙面从天而降,举掌便打晕了小兰,重八惊叫着冲上前来,顾原祺头也不回的伸出手,将他击倒,随后蹲下身子,细细查看了杯中的残水,“浮生若梦。” 果然如此,昕儿缓缓的后退一步,如同想逃一般,浮生若梦是最新调制出的毒药,中了此毒的人全身无力,看来小兰是想让自己代替他去完成那个任务,自己与她从小一同长大,虽然说不上青梅竹马,但是一直以来,自己都如同亲人一般待她,也许她并不知道,目前她所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给她的,包括她在秦楼的排名,没想到她竟然会想陷害自己。 “你在想什么?”顾原祺有些恼怒,“你把这个男子搬到不着眼的地方去。” 犹豫不决的看着小兰,低声道:“那小兰……。” “你不用管了,”顾原祺将小兰扛到自己肩上,“办完之后,到这里来见我。” 忐忑不安的将重八搬到湖边的草丛中藏好,然后快速回到湖边,远远看见顾原祺,却不见小兰,犹豫着是否要询问小兰的去向,勿勿跑到顾原祺身边,还未开口,却见他手中寒光闪过,长剑刺入身体,那么的冰冷。 天旋地转,昕儿扑倒在地,只觉得血不停涌出,顾原祺似乎想弯腰查看,突听身后有人大吼一声,依稀是柴绍,不及细看,昕儿已昏了过去。 远远的看见柴绍抱着一个小小的人影飞奔到秀宁身边,随后站在秀宁身边的人如同浪潮一般起伏,随后秀宁和柴绍快速的离开,发生了什么吗?李世民正要走过去,却见刘文静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二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睁开眼睛时,已经日上三竿,李渊只觉得头痛欲裂,手抚着额头缓缓坐起,却闻到一股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味儿,不由瞪大了眼睛,却见两个裸体美人儿躺在左右两侧,躺在内侧的女子健康美丽,就像一团火焰一般令人心动。 目瞪口呆间,两个女子都睁开了眼睛,躺在外侧的女子伸臂搂住李渊的女子,“唐公,这是裴副监的主张。” “你们……,”李渊挣脱女子的手臂,“你们是何处人氏。” “奴家姓尹,那位美人儿姓张,”伸臂搂住李渊的女子媚笑道:“咱们一直都住在晋阳宫中。” 住在宫中?李渊吓得面色煞白,住在宫中的女子都是宫眷,自己夜宿晋阳宫已是大罪,而且与宫眷同床共枕,若让皇帝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灭族。 推开两个女子,穿上衣服夺门而逃,刚跑到门边,就与裴寂撞个满怀,看着裴寂一脸的笑容,李渊大怒,伸手指着裴寂,“裴寂,枉我以兄弟待你,你却如此害我?” “害你?”裴寂毫不在意的伸手将李渊的手压下,“不过是两个宫人而已,如果唐公愿意,隋室的江山唾手可得。” 心中一惊,李渊勃然大怒,“你我都是杨氏的臣子,你竟然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道,这是灭门之罪?想我李渊一向……。” “唐公,”裴寂提高声音打断了李渊,“此一时,彼一时,这天下间,识时务者才是俊杰,如果皇帝荒淫无道,民不聊生,天下已经大乱了,此刻中原烽烟四起,群雄逐鹿,晋阳城外,皆为战场,而唐公空据有五郡之兵,举事则帝业可成,端居而亡不旋踵,唐公,何去何从,尽早决意。” 心中一动,却不敢下决心,犹豫不决,却见世民飞跑而来,“父亲,突厥的兵马攻到马邑,请速速回衙署,以决截击突厥。” 晋阳宫中所发生的事已经过去了半月,每每想到,李渊总觉得心惊胆颤,但想到那两个女子,尤其是那个面若桃花,如同火焰一般的女子,李渊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日一早,他本想到晋阳宫去探访裴寂,刚刚走到府门,只见世民扔缰下马,满面的焦急,想是有要命相商。 回到书房坐定,李世民低声道:“父亲,刚刚接到马邑军报,高君雅、王仁恭出战不利,兵马十成折了四成……。” 若让皇帝知道,自己定然会受责备,李渊面色微变,却听李世民缓缓道:“父亲,现今皇上昏庸,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天下早已大乱,各地烽烟阵阵,有志者,早已揭竿而起,咱们现在内有皇帝的严刑,外有突厥人的大军,危亡之日,为期不远,父亲,外间已有人传言咱们图谋不轨,李金才无罪,九族尽灭,父亲,若不能当机立断,咱们反而受其害。” 垂首想了许久,李渊缓缓抬首:“其实这几日我一直心绪不宁,每晚都无法入睡,反反复复的想裴寂当日对我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今日听你这般说来,我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悟,如果实在不行,只好……,唉,也许今日家破身亡由你,化家为国也由你吧!” 喧扰了几日,终于尘埃落定,李世民沉着面孔走出书房,他站在庭院中犹豫片刻,转身走到李秀宁居住的庭院。 看到他,李秀宁快步从屋中走出,“二哥,她的烧退了,但是一直没有清醒,我看,咱们得另外找医生了。” 掀帘走进内室,一眼便看见柴绍,他坐在床边,呆呆的凝视着二十号酣睡的脸。(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一节 心痛(上) 伤口仍在撕裂般的疼痛,昕儿迷迷糊糊,她依稀觉得顾原祺来过许多次,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就在头顶盘旋,即使在梦中,昕儿也觉得异样的心痛,自离开了娘,顾原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为什么要刺伤自己?而且伤得这般重。 不知睡了多久,终于自梦中清醒,睁开眼睛,便是李秀宁欣喜的笑脸,“你终于睡了,你已经睡了两日了。” 两日?那么一切都发生了,不知道小兰和重八怎么样了,挣扎着想要说话,李秀宁已经转身走出了屏风,透着屏风的缝隙,似乎看见柴绍的身影,模糊想起原祺哥哥刺伤自己时,似乎是柴绍大吼了一声,原祺哥哥的武功这般高,不知柴绍有没有受伤? “你醒了吗?”进来的,却是李世民,他倨傲的站在帐帘外,冰冷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温暖,“那一日来了许多的刺客,幸好咱们发现了你,早做了准备,你是正面被刺的,你一定看到刺客的容貌,他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头痛欲裂,想到顾原祺的衣襟上绣着一只赤红色的鹤,轻声道:“鹤,赤红色的鹤。” 走出内室,李世民紧皱着眉头,对李秀宁点了点头,迈步走出房门,刘文静和裴寂迎上前来,异口同声道:“二公子,怎么样?” “她只记得一只鹤,”李世民淡然道:“一只赤红色的鹤。” 冷眼看着刘文静和裴寂互视一眼,随后他们下意识的侧过头,李世民微笑道:“两位先生,这只红鹤是否有什么象征意义?为什么你们的神情这般紧张?” 坐在庭院中,夜风习习,漫天的星光,花木扶苏,李世民伸手为刘文静和裴寂分别斟了一杯茶,“两位先生,现在只有咱们三人,咱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公子,”对裴寂点头一笑,刘文静拈须道:“您可听说二年前,一个杀手组织横空而出,那个杀手组织,每一个人衣服上都以赤红色的鹤为标记,鹤的位置及形态不同,代表那个杀手在组织中的位置,这二年,他们与骨疽之间爆发了数次交战,各有胜负,宇文成都曾经下令只要捉到红鹤的杀手,一律处死。” 沉默着听完,李世民目光复杂的转过身,看了看扶苏的树木落了一地奇形怪状的阴影,“是吗?咱们秦楼与骨疽相较,始终处于下风,显然秦楼也不是红鹤的对手。” 互视一眼,裴寂微笑道:“二公子,我想这一次到晋阳宫的鹤武功应该极高,甚至可以与宇文成都一较高下,柴少爷在追赶过去之时,觉得那杀手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凛冽的寒气,而且医士检查二十号的伤势后说,二十号是迎面被杀手刺中的,剑势极快,刺中之后,收手也极快,所以二十号受伤虽重,但柴少爷赶到之后,并未看到她流许多的血,但当血涌出伤口之后,却无法止住。” 沉吟半晌,李世民抬首对两人淡然一笑,“原是如此,我正觉奇怪,为什么二十号在发现杀手之后,不发出警报示警,但我又觉得怪异,红鹤既然派出如此厉害的杀手,目的又是什么呢?难不成真是为了杀死二十号?” 早已猜到他在怀疑,刘文静与裴寂已做过商讨,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发生这样的事,的确令人怀疑,而且那个杀手武功之高,简直超出了想像,为何他不一举刺杀二十号?而且以柴绍的身手,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他一看到柴绍,便落荒而逃?而且红鹤与秦楼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此次突然出现在晋阳宫?这般多的疑问,也许只有一个解答,那就是二十号与红鹤的人有联系,她的受伤,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公子,”裴寂眼珠一转,笑眯眯道:“其实要解开一切的疑惑并不难,只不过得委屈一下那小姑娘,咱们这般做……。” 听完裴寂的话,李世民皱眉沉思,看他的眼神闪动,裴刘二人无数捕捉到他的真实想法,裴寂侧头看了看刘文静,想到来时刘文静曾经提及他对那个女子微妙的情感,不由有些后悔,若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子……。 “好,”李世民抬首微微一笑,“此事需得尽速办理,我这就吩咐人依裴先生的计策行事。” 看着李世民的身影在走廊中消失,裴寂转身看着刘文静,“刘兄,你似乎猜错了二公子的心意,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个女子,我想是不会愿意这么做的。” 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刘文静缓缓的转过身,“裴兄,我猜有一日,二公子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以二公子待她的态度来看,他应该非常的喜欢二十号。” 异味始终萦绕在身周,昕儿挣扎着睁开眼睛,此时已非在李秀宁的闺房,潮湿发霉的房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伤口仍然撕裂一般的疼痛,她不能动弹,只要稍稍的挪动身体,便眼冒金星,痛得如同千万把刀同时切割着自己的身体。 这是在哪里?昕儿闭上眼睛,细细的回想所发生的一切,可是脑中只有小兰涨红的脸,她现在一定很痛苦吧,从此没有了重八的陪伴,她一定觉得非常的孤独,就如同自己一般,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如刀割,也许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事先提示小兰,她也许就能和重八逃出秦楼,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 闭目养神许久,伤口的痛渐渐麻木,昕儿再次睁开眼睛,看清楚,似乎是躺在牢房里,四周黑黑的,头顶处有一方小小的窗子,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今天似乎很明朗,天空蓝得如同一汪秋水,甚至没有一丝云气。 突然觉得有风,带着花的香味儿,似乎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你知道吗?每年秋天的时候,终南山的山坡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我在我们居住的木屋外,种满了紫色的野花,花开之时,目力所及之处,满目的紫,那泌人的香味儿,能够令人忘却一切的烦恼。” 是谁呢?这记忆似乎遥不可及,但这般的清晰,似乎从未忘记过,随着记忆涌上心头的,还有一双璀璨如星的黑眸,在暗夜里,他徐徐绽开笑颜,长长的凤目弯若新月。 眼泪涌进眼眶,不能哭,昕儿在心里阻止自己,不要哭,如果流下眼泪,便会洗去面上的黄粉,缓缓的抬起头,让眼泪慢慢退回去,不要哭,一定不要哭。 那股熟悉的寒气停在头顶,原祺哥哥又来了,不知他怎么找到这里,这里应该是晋阳宫的宫牢,那股寒气停留在头顶许久才慢慢散去,昕儿觉得浑身的力量都在流逝一般,她镇定了心神,细细的回想所发生的一切,似乎是李世民命人将自己抬到此处的。 他们在怀疑自己吗?也许是吧!否则他们不会把自己抬在这里吧!心念转动,已然明白他们是想抓住原祺哥哥。 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乏力,完全无法动弹,颓然的躺倒,缓缓的提了口气凝在伤口附近,疼痛一点一点的减轻,心境也慢慢的平复,以原祺哥哥的武功,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抓到他吧! 转夜过了一日,红鹤的杀手一直没有出现,刘文静坐在一侧,看李世民和裴寂对奕,屋门边传来喧哗的声响,不及起身,李秀宁已经掀起竹帘,满面的寒霜,“二哥,我可以到牢里帮二十号换药吗?” 似乎凝思筹谋着下一步的李世民扬了扬眉,伸指拈出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之上,“秀宁,咱们现在可不是儿戏,今日接到消息,皇上因为父亲防守突厥不力,已经遣出特使到太原押解父亲回江都问罪,咱们的一切行事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现在有极大的嫌疑,我要用她引出红鹤的杀手,你这般心慈手软,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犹豫半晌,李秀宁轻声道:“可是她的伤还没有好,如果不换药,她的伤势会加重的,如果你怕会暴露你的计划,那么将药混进饭菜里,这样总不会暴露你的秘密吧!” 李世民淡然一笑,“秀宁,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是柴绍吗?” “不是,”李秀宁断然道:“我根本不敢告诉柴绍你们这般待她,二哥,无论如何,她这些年也为你办了不少的事,即使她真的是细作,但她也是一条命,难道你要看着她在牢里流血死去吗?若果真如此,今后秦楼还有谁敢为咱们李家卖命呢?” 犹豫良久,李世民抬首笑道:“秀宁,虽然你言之有理,但她伤势这般沉重,若无人侍候,她如何用药?这样吧,如果昨日傍晚红鹤的人再不现身,无论她是不是红鹤的奸细,我都将她送回秦楼,好好养伤,这样如何?” 明日傍晚?裴寂侧头看了看天色,那些杀手,冷酷无情,明日傍晚红鹤的人真的会来吗?可是回过身,李世民却胸有成竹,“刘先生,到你落子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二节 心痛(下) 伤口痛得无法入睡,昕儿瞪大眼睛看着上方的窗子,转眼便要天明了,雨下了一夜,秦楼的庭院里定然积满了水,飘满了落花,美不胜收。 突然想到一首歌谣,来得那般突然,如同天籁一般的在耳边萦绕,禁不住轻声哼唱,虽然早已忘记了歌词,但曲调却仍然清晰如昨,是什么时候听过呢?似乎不是在兰麝坊,秦楼只有刀剑相交的声响,这小曲儿难道是娘吟唱吗? 坐在屋顶,听昕儿轻声唱歌,顾原祺仰颈饮下最后一口酒,他觉得自己的心如同被刀在割一般的疼痛,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无情无爱,没有什么牵挂,可是那一日刺伤昕儿的时候,心却那般的疼痛,每次看见昕儿,总是觉得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声嘱咐,“你要好好照顾她。” 天明的时分,顾原祺从屋顶跃到庭院中,一脚踢通了牢墙,他矮身走进牢房,伸手将昕儿抱在怀里,“昕儿,我带你离开这里。” 走进庭院中,军士已将牢房团团围住,顾原祺冷冷一笑,抱着昕儿飞身跃上屋顶,却见数十个秦楼的杀手手持强弩压了过来,顾原祺转过身,李世民已经满面笑容的越众而出,“这位朋友,屋顶那么危险,请到院中说话。” 抱着昕儿跳到院中,顾原祺淡然道:“你觉得这些人能够阻止我离开吗?” “以你的武功,我没有任何把握,”李世民盯着顾原祺的眼睛,“但是你抱着二十号……。” “不要叫她二十号,”顾原祺微微一笑,“她的名字是昕儿,她是我的妹妹。” “昕儿,”李世民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顾原祺告诉自己这些做什么,但他很快便展颜微笑,“这位朋友,我知道你是红鹤……。” “李二公子,”顾原祺断然打断李世民,垂首看了看昕儿,“昕儿的伤很重,我要带她回去,至于你想做什么,我并不关心,我可以告诉你,即使抱着昕儿,这庭院中的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沉默的听顾原祺说完,李世民觉得面前的男子骄傲得目空一切,待他转过身,李世民轻声道:“叶天成曾经说过,她的伤只有他能治,你若带她走,便是害了她,若你没有急事,不如请秀宁帮她换药,咱们可以谈谈。” 将昕儿交给李秀宁,顾原祺侧目看了看侯在一旁的李世民,他果然胆大,遣开了所有秦楼的杀手,“李姑娘,我相信你比你二哥有良心,我一会儿就会接昕儿走,请你快些帮她换药,同时将叶天成的药方给我。” 说完,顾原祺转身走到李世民面前,“二公子,走吧!” 相对而坐,李世民伸手为顾原祺斟了一杯茶,“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 “顾原祺,”仔细的观察他的手和袖子,应该没有迷药藏在其中,顾原祺伸手捧起茶杯,“二公子,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红鹤的人,你想问我什么?” “二……,昕儿,我想问你,昕儿是不是你的亲妹妹?”李世民侧头看着顾原祺,“那日在晋阳宫,你又为何要刺伤她?” “昕儿与我是什么关系,与你无干,我可以告诉你,昕儿是我安插进秦楼的内应,”顾原祺很平静,“前些年我在筹建红鹤,她年纪又小,我无法照顾她,在秦楼,至少她能过安定的日子,当日在晋阳宫,若我不刺伤她,我身后的人就会杀了她。” 身后的人?李世民转头看了看裴寂,他满面的诧异,顾原祺淡然道:“你们不认识他,因为他是骨疽最顶级的杀手,他的杀人技术连宇文成都都不是对手,昕儿两年前从他手中救走了柴绍,他一定要杀了昕儿才会罢休,我在他出手前刺伤昕儿,以他的骄傲,是不可能再出手的。” 原来是这样,他刺伤昕儿,是为了救她的命,李世民恍然大悟,他不由对那个连顾原祺都要顾忌三分的杀手有些神往,“但是你刺伤她,却暴露了她的身份,你难道不怕我们对她不利吗?” “当然害怕,我一直都没有离开,”顾原祺淡然一笑,“二公子,我很庆幸你有李秀宁这样的妹妹,她感激昕儿救了柴绍,所以非常照顾她,这世间如她一般知恩图报的人可真少。” 听他话里似乎有所指,裴寂和刘文静都有些尴尬的垂下首,李世民面色涨红,顾原祺神态自若,“二公子,你知不知道昕儿这两年为你做了多少的事?她是傻孩子,不想锋芒太露,你们秦楼所有的杀手都不是她的对手,即使在骨疽,她也能排进前十,若是我,即使她是奸细,我也不会把她关进牢里,难怪秦楼总没有顶级的杀手,我想是因为秦楼的主人过于刻薄寡恩了吧!” 听他说得这般尖刻,裴寂轻咳一声,“此事与二公子无关,是在下的主意,若我们不这样做,我想你也不会现身。” “现身?”顾原祺突然笑了,“我一直都在晋阳宫,只是你们没有发现而已,抱歉,我没有那么多的时辰陪你们闲聊,昕儿从未做过对秦楼不利的事,她所知道的,无关大局,我现在要带她走……。” “其实我想和你谈个条件,”李世民突然道:“短短的两年,红鹤能够崛起,而且竟然能与骨疽分庭抗礼,所以,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顾原祺眨了眨眼睛,“如何合作?我很感兴趣。” 其实合作的念头是突然涌上心头的,李世民根本没有想过如何与他合作,仓促之间,他扬眉淡笑,“你觉得此时适合谈论此事吗?咱们合作是何等的大事,必须在一个正式的场合达成共识,要不这样,时间由我定,三日之后相见,地点由你决定。” 犹豫片刻,顾原祺微微一笑,“就在归云居吧!如果二公子没有其他的话要说,我要带昕儿走了。” 走到李秀宁居住的庭院外,李秀宁亲自抱着昕儿走出了大门,“一日之后须得再换药,药在纸包里,用白酒化开,涂在伤口处,服药的这几日,不能沐浴。” “用药的禁忌呢?”顾原祺小心翼翼的将昕儿抱进怀里,“除了不能沐浴之外,还有什么禁忌?” “没有了,”李秀宁低声道:“我特意问过了,没有其他的禁忌。” 注视着顾原祺的身影消失在墙头,裴寂缓缓转过身,“二公子,你真的相信他吗?” “我不知道,”李世民转过身,他目光闪动,“但是我觉得他很关心二十号,他宁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带走二十号,我想,二十号也许是他唯一的弱点。” 二十号?直到此时他还将那个女子视为秦楼的人,裴寂沉默着转过身,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了解李世民的真实想法,他所做的一切,也许都是为了李家的大业,但是其后他牺牲的,谁又能了解呢? “二公子,”裴寂突然抬起首,“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有些牺牲,完全不必要,因为这世上有许多的方法可以……。” 李世民缓缓的伸出手指,竖在自己唇中间,裴寂顿住,看着他,“裴先生,我说出来,也许你们会嘲笑我,当我看着她躺在牢房的地上时,真的很心痛,适才顾原祺说的很对,这两年来,她一直在我身边,很多的事,我都得感激她,但是现在是非常之时,所有的问题都必须尽快解决,无论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值得吗?裴寂转身看了看刘文静,他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刘文静突然道:“二公子,有的东西的确可以牺牲,但是感情不可以,说实话,这件事我觉得做得不妥,那孩子不过十四五岁,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会铭记在她心里,无论她的武功多么的高强,她始终是一个孩子。” 众人相对无言,过了许久,裴寂淡然道:“刘兄,二公子这般做也是无可奈何……。” “二公子,”刘文静摇了摇头,“若来日你不为今日发生之事感到后悔,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但当你来日……。” “何需等到来日,”李世民面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他如同自语一般,“何需等到来日,刘先生,就在这一刻,我的心痛得就要像被人捏成一团一般,当我看着她躺在牢里,我突然想要放弃,那种冲动那么的强烈,也许你们都不相信,那一刻,我甚至很恨裴先生。” 原来如此,裴寂微笑着垂下首,“二公子,何须如此?只要有了江山,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要成大事,必须要心狠,心不狠,就做不了大事,你今日的心痛,便变成来日更大的心痛,二公子,当你有了天下,那女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今日做的牺牲早已烟消云散。” 是吗?烟消云散?李世民正沉吟间,却见李建成快步跑了过来,跑得满头大汗,“二弟,皇上的特使刚刚到了太原,他带来的,却是赦免父亲的圣旨。”(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三节 结盟(上) 木屋临湖而筑,窗子打开,看得见湖面粼粼的波光,湖边的烟柳随风而舞,清风阵阵,躺在雪白的被褥之中,昕儿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一般。 伤势渐渐好转了,也能下床扶着墙走几步,原祺哥哥一直没有来看自己,但是在李秀宁帮自己换药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原祺哥哥是为了救自己才出的剑,当时也许对于小兰和重八过于专注,所以身后没有人根本没有关注,若果真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杀手,若非自己使诈,三个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天下间,也许除了宇文成都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又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只听窗边轻响,睁开眼睛时,顾原祺坐在窗边满面淡笑,“昕儿,醒了吗?” 在顾原祺怀里,昕儿只觉得浮在云端一般,他踏着湖水走到筑在湖心的小亭中,放昕儿放在软椅中躺好,伸手拉下挂在亭边的竹帘,湖风阵阵,软椅旁的圆桌上放着一只青铜的香炉,檀香的味道沉郁得令昕儿觉得眼皮沉重。 “我是三年前到的这里,”顾原祺手中摇着纱扇,凉风阵阵,“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杀了三个人,才筹到足够的银子买了这个湖,这幢木屋是我自己亲手搭建的,初时只有一间很小的屋子,这三年来,一点一点的增建,昕儿,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待有一日,我要你在这里风光大嫁。” 大嫁吗?嫁给谁呢?自己是一个杀手,别人知道了,都会怕自己吧,谁敢娶自己呢?微笑着,却不答话,顾原祺放下纱扇,伸手拿了一个果子,手掌翻动,一柄雪亮的眉刀夹在他的指尖,他缓缓的转动着果子,果皮薄而长,“昕儿,在我去接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清甜的果肉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每一次咀嚼都会牵动伤口,“我注意到李世民注视你的目光,昕儿,我想他很喜欢你,他注视你的目光非常的温柔,当我抱着你面对他的时候,我看见他紧握着拳头,他的眼角不停的跳动。” 也许是吧!偶尔会觉得李世民注视自己的目光与柴绍的有些相似,但从未对他过多的关注,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果肉,顾原祺拈起一块丝巾,轻轻的擦拭昕儿的嘴角,“昕儿,我决定和李世民结盟了。” 结盟?昕儿不解的看着顾原祺,“昕儿,我原来一直以为掌握了最大的杀手集团,便能掌握一切,但是这几年来,我渐渐的发现,杀手,只是地下世界的王者,正如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杀手夜帝一样,他只能是黑暗中的王者,我要走上地面,我就要找一个靠山,一个能够给我足够支持的靠山,昕儿,如今群雄并起,如果李家真的要反,李家奢夺取天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原祺哥哥,”从不知道说话这般的艰难,昕儿轻声道:“不要相信李家的人,他们为了权势,什么都会做,什么人都能牺牲,但他们利用完你,他们……。” “我明白,”顾原祺点了点头,伸手拈起纱扇,“昕儿,还记得少林河边发生的一切吗?这些年来,每当我想到少林河边发生的一切,我都觉得被外间称为将要济世安民的李世民连我们这些杀手都不如,但是昕儿,我要的东西,只有他能给,所以,我只能利用他来达成目的,因为即使我的红鹤发展成最大的杀手集团,我也不能达成我的愿望,昕儿,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原祺哥哥和李世民一样,他们期待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要站在权力的巅峰,俯视众生,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可以做任何事,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唯一有区别的是,当危机来临时,李世民保护的是长孙无垢,原祺哥哥保护的是自己。 “昕儿,你的伤好得很快,但是药已经没有了,”顾原祺伸手执着昕儿的手,他看着湖面,满面的憧憬,“昕儿,李世民为了示好,主动让叶天成来替你诊脉,我明天要带你回太原,昕儿,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看着坐在对面的李世民闭目养神,裴寂和刘文静互视一眼,他们都觉得李世民有些反常,他似乎对一切都有些心不在蔫,他甚至不关注江都的来使与李渊的会晤,他们二人私下商议,均觉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李渊若不早些起兵,迟早会受制于人。 “裴先生,”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微笑着盯着裴寂,“裴先生,我想你明日可以却见见父亲,提醒他秽乱宫廷是怎样的大罪。” 心头一震,裴寂下意识的转过头,刘文静紧皱了眉头,“裴寂,此事由你出面较好,你身为宫监,却胆敢以宫人待客,这可是会被诛灭九族的弥天大罪,若此事不成,咱们死也就罢了,何苦要连累唐公?” “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去拜访唐公,”裴寂下定决心,扬眉淡笑,“其实我觉得要说服唐公并非易事,因为前些时日,唐公曾经偷偷的进宫,探望过姓李的宫人,我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子,起兵,天下和美人儿皆可得。” 原来如此,李世民淡笑着侧过身,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沉默半晌,李世民轻声道:“我觉得顾原祺有些眼熟,我从前似乎曾经见过他,但是印象太模糊了。” “二公子,”刘文静突然道:“关于了然,我曾经刻意的了解过,这个大和尚非常了不起,他与李淳风一样精通推背图,他能够预言将要发生的事,可惜了,二公子,如果他能够为你指点迷津,也许……。” “他说过,”李世民露齿而笑,“他在圆寂前对我说,‘这位施主,今日种因,来日得果,还望你来日不要为今日之因后悔、痛苦。’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做错了什么,我将来会为什么后悔、痛苦,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可是我始终无法参透。” 的确非常的奇怪,当日在少林河发生的一切,都曾经听李世民细细讲述,裴寂和刘文静觉得当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李世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最合乎情理的,了然说的话,难道不是针对当日所发生的一切,那为什么他又要说今日种因呢? “二公子,”裴寂皱了皱眉头,“也许了然大师在圆寂时,已经有些神智糊涂……。” “我想不会,”似乎从李世民决定要和顾原祺结盟之后,刘文静紧皱的眉头从未展开过,“以了然的修为,他所说的那番话一定有所指,二公子,我想你当日是否做了什么会对今日产生影响的决定,你适才说顾原祺很眼熟,难道当日顾原祺便是在少林河边的人?” 心中一动,李世民两眼放光,“你这般一说,我似乎有些印象,如果顾原祺真的是当日在少林河边的人,那么……。” “昕儿也是,”裴寂冷冷道:“二公子,你不是说还记得当日那少年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子,如果那少年是顾原祺,那么那个女子便是昕儿,二公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和顾原祺结盟了,当日我曾细细观察过他的面相,我觉得他是一个杀戮过重之人。”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刘文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二公子,每次我与顾原祺的目光相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感,我想,你还是谨慎考虑之后再做决断吧!” 重又闭上眼眸,李世民只觉得心如潮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选择,他觉得似乎任何一个决择都是错误的,他从未这般的不自信,在发生了少林河边的一切之后,自己和顾原祺还能相互信任吗?至于昕儿……,李世民似乎突然看到她跃身扑在那个小和尚身上,为他挡住那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大刀,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停车,”李世民突然大声道:“停车,我得好好儿的想一想。” 马车停在道旁,李世民神情复杂的盯着道旁的杂草,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刘文静和裴寂站在车下,两个人心乱如麻,只觉得任一个选择都无法做到圆满,若自己是李世民,也无法立刻做出选择,若他早些想到顾原祺的身份,此事也不会如此骑墙。 “裴寂,”刘文静轻声道:“我看二公子如此为难,似乎并不是为了与顾原祺结盟之事,而是为了那个女子。” “怎么可能?”裴寂冷笑着打断刘文静,“二公子何等人物,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为这等小事烦心,刘兄,我想你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正要接话,却看见李世民笑容可掬的走下马下,目光坚定,他扫视着裴寂和刘文静,声音低沉而坚定道:“我已决意,仍与顾原祺结盟。”(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四节 结盟(下) 远远的看见顾原祺,他独自坐在山顶的观风亭中,红鹤前来迎接的杀手穿着黑衣的紧身衣,身体修长而健壮,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闪烁着凌厉杀气的眼睛,其中一人越过李世民半步,恭敬的在前领路,而其余的人则不急不徐的沿着山路护着裴寂和刘文静前行。 虽然不懂武功,但这些人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而且气息丝毫不乱,裴寂和刘文静只能听到相互的喘息声,他们偷眼望去,李世民面若凝霜,显得有些不悦。 走到观风亭外,突然发现顾原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亭外,笑容可掬的负手而立,衣襟当风,面容俊美,仿佛天外来的飞仙一般,“二公子,一路颠簸,辛苦了,请进亭稍事休息。” 坐在亭中,风吹满怀,放眼望去,山峦之中云气层层叠叠的上涌,此时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落在涌上的云气之上,那些云气如同镶了金色的花边,山风带来青草和树木的清香,面前的顾原祺一身白袍,全神贯注的提壶斟茶,这一刻他的神情平静得令人想到他的身份。 “二公子,请用,”顾原祺缓缓递过一杯茶,李世民注意到他的手干燥而稳定,指甲干净,同时修剪得极短,“二公子,今日你代表李家与我商谈结盟之事,我想大家就开门见山吧!” 捧杯饮了一口茶,虽然不是最上等的茶叶,但味道芳香,有一股淡雅的花香冲淡了茶的味道,适才上山之时,早已盘算过如何与他商议,此时胸有成竹,李世民不急不徐,“顾兄这般心急,似乎想赶世民走一般。” “二公子是何等的人物,”顾原祺微笑着将茶分别奉给裴寂和刘文静,待他回转头,面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如同被山风吹落了一般,“此处简陋的山居如何能够配上二公子的身份,况且,人言尽道宰相肚中能撑船,二公子乃人中龙凤,何以为此等小事斤斤计较?” “顾兄的言辞这般锋利,丝毫不亚于手中的弯刀,”李世民并不着恼,仍然笑逐颜开,他转身环视着四周的景物,亭外虽然无人,但想必顾原祺的手指微有异动,这间小亭瞬间便会化为糜灰,“顾兄,你我既然结盟,所以我想将红鹤和秦楼合并,秦楼所有的杀手并入红鹤,一应的架构与规则仍然沿用红鹤的旧制,新的红鹤由顾兄统领,顾兄的一应待遇按照……。” 还未说完,顾原祺竖起手指,在空中轻轻晃动,李世民立刻顿住,顾原祺淡然道:“二公子,我想你明白,咱们结盟,并不意味着红鹤要纳入李府的管辖之下,我与你结盟,不是想成为你的下属。” 立刻明白了他想要什么,李世民微微一笑,似乎早已预料到,淡然点头,“我明白了,那咱们这般合作如何,秦楼仍然并入红鹤,红鹤的一应运作由顾兄负责,我们绝不干涉,但在我需要顾兄相助的时候,顾兄需要不计一切代价的相助,这样如何?” 这样如何?心中大惊,裴寂和刘文静互视一眼,他们都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这般轻易便相让到这等地步,本以为要经过艰苦的谈判,没想到他这般轻易便将秦楼的杀手并入红鹤,而且允许红鹤独立于李府,这无疑是将秦楼拱手相让,一旦顾原祺反水,后果不难想像,可是此时,又无法出言相劝,只能强行忍住。 可是顾原祺却没有立刻应承,他垂首沉默了许久,这才抬首微笑道:“既然秦楼所有的杀手都到了红鹤,二公子身边无人相护,那么昕儿将会陪伴在二公子身边,作为红鹤与李府联系的纽带,同时保护二公子的安全。” 听他这般说,裴寂和刘文静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大悟,李世民果然厉害,一言不发,便逼迫顾原祺同意将昕儿作为人质送入李府,昕儿是顾原祺的妹妹,即使顾原祺再狠毒,也绝不会陷自己的妹妹与危境之中,否则当昕儿被关进牢中时,他根本不会出现,现在有昕儿在手,不愁顾原祺不鼎力相助,但是此人心思敏捷,他一言便道出李世民的企图,想必对李世民的用意早已了然于胸。 细细想来,面前的男子令人有些捉摸不定的感觉,他在回应李世民之前的沉默令人总觉得那么的不安,似乎其中包藏着什么祸心一般。 “顾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待顾姑娘,”李世民点头微笑,似乎也对他的沉默觉得不安,所以他很快便许下一个承诺,“我可以保证她将与秀宁享受同等的待遇。” “是吗?”顾原祺似乎有些不相信,但他并未深究,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山间的云气,此时太阳升到了山峦边,云气反而翻涌着下沉,漫山的树木静谧而安详,鸟鸣的声音破空而来,那么的宁静,不知昕儿是否如常一般在山边漫步?想到她,顾原祺只觉得心有一种奇异的疼痛,自己这般做,无疑是将昕儿置于险地,这些玩弄权术的贵族,许的承诺能够相信吗?“二公子,我们与你不同,我们这样的山野小民,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是世间许多的事,往往身不由已,所以我们只能奋起抗争。” 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威胁,又似乎是意有所指,刘文静皱了皱眉,他疑惑的看了看裴寂,他也是一脸的茫然,李世民沉默片刻,郑重其事伸出手,待顾原祺伸手与他击掌后,李世民才缓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昕儿不愿,我绝不强迫她。” “二公子果然聪明,”顾原祺收回手,裂嘴一笑,眼中厉光闪动,“而且我想提醒二公子,这世间的一切东西都是至柔则刚。” 既然大事已定,众人放开心怀,闲谈数句,顾原祺沉寂了面容,“二公子,若不嫌山居寂寞,就请二公子今日在山上小住,明日一早,昕儿便会护送着二公子回太原。” 果然很简陋,李世民似乎心情愉快,他甚至和裴寂和刘文静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刘文静心情放松,只是淡然一笑,但是裴寂进了房门,便沉下面容,“二公子,你为何要许这样的承诺?” 刘文静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盯着李世民,李世民面上仍然维持着笑容,“裴先生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裴寂疾言厉色,“难道咱们有事要红鹤相帮,他们断然拒绝之后,就如此作罢吗?” 刘文静微微一笑,他已然明白裴寂误会了顾原祺逼李世民许下承诺的用意,对于裴寂这样浪荡于情场的浪子而言,根本不会明白李世民对于昕儿的良苦用心,他将昕儿留在身边,原意是一石二鸟,但是顾原祺显然参透了他的企图,所以未雨绸缪。 “裴先生,”李世民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你太小看顾原祺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怕我近水楼台。” 裴寂先是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后尴尬得满面涨红,刘文静忙轻声解围,“二公子,我觉得有些怪异,从叶医士开出的药方推测,顾姑娘的伤势虽有好转,但是并非痊愈,顾原祺这般着急想要她随我们下山,是否有旁的用意?” “我也觉得奇怪,”李世民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想早些下山……。” 正说话间,突听有人轻声叩门,三人同时顿住,裴寂上前一步,拉开房门,一个红鹤的杀手躬身行礼,“三位,大哥请你们立刻去观风亭。” 立刻?这般的紧急,快步跟在杀手身后,走了近两柱香的时分,终于看见顾原祺和昕儿站在观风亭外,昕儿身后站着三个杀手,似乎挡住从山间吹来的风,走得近了,这才看到,因为受伤,昕儿瘦得两颊凹陷了下去,下骸尖尖,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面上显得异样突出。 许是听到脚步声,顾原祺和昕儿同时转身,看见李世民三人,昕儿颌首示意,顾原祺似乎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很快点了点头。 不及走到他们身边,顾原祺已经护着昕儿上了一顶轿轿,待三人气喘吁吁的走到近前,顾原祺拱手为礼,“二公子,看来你们得连夜下山了。” “为什么?”李世民一脸的诧异,他敏感的觉察到定然有什么非同寻常之事发生了,否则顾原祺不会这般着急的想要送自己离开,“难道……。” “二公子,你们今日上山之时,已经被骨疽的人发现了,”顾原祺说得轻松,但李世民从他眼角的余光中仍然看到了一丝紧张,甚至于一丝惊慌,“他们此时已经追杀而来,人数众多,咱们在山上的人并不多,所以你们和昕儿必须立刻下山。” 刚刚坐进软轿中,便听见一声尖厉的啸声,几枝羽箭透帘而入,只听轿旁的人大喝一声,“快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五节 阻杀(上) 从软轿中走出,这才发现红鹤的杀手们手持厚毡做成的盾牌挡成一列,顾原祺早不知去了何处,昕儿站在远处,背着一个包袱,她对李世民轻轻招了招手,李世民忙快步走到她身边。 还未走到昕儿身前,她已转过身,快步向前走去,李世民跟随在她身后,许是因为受了伤,昕儿的速度并不快,让李世民微觉不快的是她一直没有回头,只是径直向前,听身后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似乎是裴寂和刘文静,他们与自己一样的狼狈。 走了约两柱香的功夫,昕儿才停住脚步,此时已无红鹤的杀手在身周,昕儿小心翼翼的查看过四周,平静的转过身,“二公子,两位先生,你们先在此处歇息片刻,我去找水。” 不及说话,昕儿一闪身已经走身了树林,李世民垂头丧气的坐在树林旁,裴寂和刘文静喘着粗气在他身旁坐下,李世民强笑道:“两位先生辛苦了。” 眨着眼睛,裴寂疑惑道:“二公子,我觉得这条路似乎不是下山,反而是在绕道而行,究竟怎么回事?顾姑娘呢?” “她去找水了,”李世民好容易才平静下来,他竭力的镇定着自己的喘息,“我也觉得奇怪,似乎不是往山下走,一会儿她回来,咱们问问她。” 静坐半晌,昕儿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堆叶子回来,“我们离水源太远了,这些叶子的汁液很多,吮吸也能解渴。” 吸了几片叶子的汁液,口渴终于缓解了,李世民放下叶子对坐在一旁的昕儿微微一笑,“顾姑娘,这似乎不是下山的路,咱们此时不下山吗?” “原祺哥哥说骨疽的人几乎是倾巢而出,”昕儿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四周的动静,目光没有片刻的停留,三人都能感到她的紧张与戒备,“他们一定已经封锁了所有下山的道路,咱们现在只能找人少的地方先躲起来。” “躲起来?”裴寂有些心急,原计划今日便下山,晚间就到李府去劝说李渊,这一躲不知要躲多长的时间,心中焦急,甚至连声音都高亢得吓人,“咱们要在这里躲多少时日?这里应该是红鹤的老巢吧!为什么没有人防守?为什么那么轻易骨疽的人就能上山来?” 看昕儿笑得露出白白的细牙,裴寂不由愣住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里是不是红鹤的所在地,我也不知道,”昕儿起身拾起一根树枝,飞快的挖了一个洞,将他们刚才吮吸后的叶子放进洞里,轻声道:“至于要躲多少时日,原祺哥哥说两天后会来找我们,他说骨疽都很棘手,此次若非为了保护二公子,咱们轻易不会与骨疽的人为敌。” 说话间,昕儿已经埋好了叶子,她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树枝放到一旁,“你们休息好了吗?原祺哥哥说咱们一定要不停的走动,这样骨疽的人才不会发现。” 在树林中,行走变得缓慢了许多,裴寂和刘文静身着宽袍,袍子不时被树枝钩住,走得更加缓慢,昕儿始终在前,走得不急不徐,李世民紧随在她身后,走得腿都麻了,昕儿才站定了脚步,此时似乎已经到了树林的深处,树木高大,树叶浓密,但有轰隆隆的水声和鸟鸣叫的声音,感觉上一片祥和。 “咱们就在此地歇息吧!”昕儿将枯枝和枯叶散成一个圆圈,再用较粗的树枝在圆圈外画了一个浅浅的坑,再从袖中取出火绒点燃,站在一旁,枯枝和枯叶燃烧得很快,待明火完全熄灭,昕儿示意他们三人进入圈内,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沿着圆圈均匀的洒了一层黄黄的硫磺粉,“你们就在这里歇息吧,我去找水和吃的。” “我随你去,”李世民脱下身上的长袍,铺在地上,“两位先生,你们没有修习过武功,行动不便,你们就在此处歇息吧!这山中毒虫多,千万不要走出这个硫磺圈。” 仍然跟在昕儿身后,走了半柱香的时光,树木渐渐稀少了,看得见漫天的晚霞,走出树林,便是一条小溪,昕儿从发髻上取下银钗,放进水里,过了片刻才取出,银钗颜色如常,昕儿这才取下身上的包袱,从中抽出一个皮囊,浸进溪中。 待皮囊灌满了水,李世民伸手接过,“昕儿,我们到什么地方找吃的?” 昕儿并不答话,她俯身拾起几块石头,对李世民微微一笑,伸手向前一指,李世民刚转过身,眼角余光掠过,只见昕儿的手似乎动了一下,一块石头激飞而出,正中一只走出树林的野鸡,李世民正要举步,昕儿手中的石块连续飞出,只听见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 走进树林中,每一块石头都击中一只野鸡,昕儿将那几只野鸡提在手中,再快步走出,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李世民放下水囊,“我来吧!” 站在一旁看李世民快速的剖开野鸡,掏出内脏,在溪水中洗净,他的动作娴熟而快捷,很快将洗完了所有的鸡,昕儿缓缓上前,“二公子,麻烦你到树林边去挖些泥土。” 待李世民用外衣包着泥土走回溪边,昕儿已在野鸡肚子里塞好了作料,然后她快速的将鸡用泥包好,忙了半晌,将用泥土封好的鸡放在李世民外衣里,待她洗净手,李世民沉默的提起外衣,再拿起水囊,“回去吗?” “嗯,”昕儿快步上前,“二公子,你仍然跟在我身后。” 跟在昕儿身后,看她在前缓缓的移动,小心翼翼的就像一只正在狩猎的豹子,回到适才离开的地方,裴寂和刘文静背靠着背,似乎已经睡着了,听见声响,两个人一同睁开眼睛,昕儿对他们微微一笑,示意他们放心。 坐在火堆旁,注视着火里一团一团的泥包,李世民侧头看了看昕儿,她全神贯注的凝视着泥包,心无旁鹜一般,“昕儿,你要换药吗?” “今晨已经换过了,”昕儿用树枝拔动着火里的泥包,“他们看见烟,会很快过来的,咱们吃完饭,得立刻离开。” 慢慢的吃完一条鸡腿,昕儿只觉得伤口阵阵的疼痛,也许一日的奔波,伤口又迸裂了,幸好叶天成的伤药很有效,没有感到血在涌出,吞下药丸,伤口的疼痛减轻了,沉默的看着裴寂、刘文静和李世民吃完第二只鸡,“再休息片刻,咱们就走吧!” 沿着小溪向下走,夜风拂体,遍体生津,李世民与昕儿并肩而行,他觉得自己并不紧张,甚至并不害怕,也许一切的自信都来自身边的这个女子,她虽然沉默不语,但她身上的淡淡幽香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令李世民纷乱的心沉浸在一种美妙的触感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昕儿缓缓站定,“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裴寂和刘文静气喘如牛,站定了之后,他们几乎立刻便瘫软在地上,昕儿走到溪边,灌满水囊,李世民走到她身后,注视着她在水中的倒影,“昕儿……。” 未及说完,昕儿突然起身,“不要说话,树林里有人。” 飞快的转过身,未及跑到裴寂和刘文静身边,树林里的人已经冲杀了出来,昕儿俯身拾起两块石头,急速掷出,那人的身形在空中一顿,落下后,裴寂和刘文静已从地上爬起,挣扎着走向昕儿。 黑暗中,那人手中的长剑刺出,昕儿站定,从袖中抽出匕首,寒光闪动,那人手中的长剑从中折断,来人似乎愣住,不待他回过神,李世民从地上拾起断剑,飞身上前,一剑便刺进了他心口。 勉强提了一口气,昕儿伸手拉着裴寂和刘文静的手,“二公子,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 “不,”李世民摇了摇头,“我们留在此处,他们想不到我们还在这里,昕儿,把硫磺洒在我身上,我去找一个能够藏身之处。” 转念一想,昕儿放开裴寂和刘文静,伸手从包袱里拿出硫磺,洒在李世民身上,他快步走进树林,昕儿将剩下的硫磺洒在裴寂、刘文静和自己身上,刚刚洒完,李世民已经快步走出,“进树林。” 拉着裴寂和刘文静跳上树枝,让他们在树枝上坐好,这才带着李世民跳上另一棵树,坐定之后,这才觉得那般的疲惫,暂时是安全的吧,缓缓的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便陷入了梦境之中。 坐在另一侧的李世民紧张的注视着树林外的动静,过了约半柱香的功夫,果然有人影出现在那具尸体身边,很快便带着那具尸体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李世民沉默的收回视线,昕儿靠在树干上,已经睡着,听着她均匀的喘息,李世民缓缓伸手,轻轻将散落在她面颊旁的落发别在她耳后,从未这般近的注视过她的面容,此刻看来,更觉得她瘦得惊心。 忍不住便要伸手抚mo她的面颊,昕儿轻轻一动,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二公子,有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六节 阻杀(中) 极目望去,果然有人,而且人数极多,从依稀可见的服饰判断,来的应该是骨疽的人,昕儿示意李世民屏住呼吸,过了许久,那些人分成两队,一队沿着小溪向上,另一队沿着小溪向下。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昕儿这才松了口气,她紧皱着眉,垂首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在刚才那群人中,她似乎看到了追杀自己和柴绍的那个灰衣人,难怪适才觉得那股凛冽的杀气非同寻常。 “放心吧,”李世民并不知道情势紧急,他靠在树干上,悠闲得如同躺在家里的床榻之上,“他们一时找不到此处,咱们还是安全的。” 安全吗?不一定吧!昕儿侧头看了看裴寂和刘文静,他们抱着树干,已然酣睡,李世民觉察到她的紧张,压低了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靠得这般近,喘息都喷到了昕儿的手背上,昕儿有些厌恶的缩回手,“适才我看见追杀我和柴绍的那个杀手,看来咱们这一次想要逃走并非易事,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唤醒了裴刘二人,李世民犹豫片刻,“咱们沿小溪向山下走。” 虽是夏季,但溪水仍然冰冷,这一次,李世民在前,裴寂和刘文静并肩而行,昕儿在最后,她不时转头查看身后的动静。 行至中夜,昕儿突觉有异,这一路行来,如此的顺利,不要说骨疽的人,连红鹤的人都未曾见到,其中必有什么缘故,她示意前方的三人停下,伸手从侧袋中摸出一把银针,连连射向两岸的树林。 银针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进入树林后,便没有了踪影,昕儿静侯片刻,岸上没有一丝异动,难道是自己多疑了吗?昕儿缓缓提了口气,气息运行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难道原祺哥哥提前制服了骨疽的人?可是刚才出现的,每一个都极厉害……。 “昕儿,”李世民突然大吼道:“水里有东西。” 不及细看,伸手拉着裴寂和刘文静跃上岸,李世民随后上了岸,这才垂首细看,水中果然有东西,黑黑的、细细的,不停的扭动,昕儿垂首查看众人,幸好李世民发现得早,没有被那些东西附上。 “是什么?”李世民皱眉站在裴寂和刘文静之间,“我刚才似乎看见人影在岸边闪动,他扔了一些东西在水里,幸好咱们跑得早,否则……。” 伸手从包袱里掏出盐块,伸指弹到水里,那些黑色的东西扭曲着避开,盐块融化之后,黑色的东西似乎淡去了不少,昕儿有些厌恶的摇了摇头,“是水疽,这东西只要附到身上,便会钻进肉里,无法驱除……。” 眼角的余光闪过,只觉得裴寂和刘文静浑身颤抖,昕儿捏碎了盐块,伸手弹到裴寂和刘文静身上,“放心吧,水疽怕盐,刚才你们也看到了,一沾到盐水,水疽便化了。” 正说着,突然听见轻微的弓弦声,昕儿大声道:“快伏下。” 话音未落,暗器便如飞蝗一般,昕儿从腰间抽出腰带,用力挥舞,击落飞至近前的暗器,电光火石间,三人已经伏倒在地,昕儿左手挥舞着腰带,右手伸进侧袋取出一把银针,循着适才弓弦的声响射了出去,暗器立刻疏落了。 连续发了三把银针,暗器终于消失了,不及喘息,几条人影从而天降,昕儿放开腰带,手已握到匕首的柄,凝神看着冲到近前的人影,不知黑暗中隐藏了多少的人,不敢动用真气,拔剑术的威力便小了许多,两击之后,骨疽的杀手们蜷缩成一团,不停在地上翻滚。 “快走,”昕儿将匕首收回,从地上拾起腰带,轻轻一抖收回手中,“这只是其中的一批,还会有人……。” 昕儿两手拉着裴寂和刘文静向前急行,不敢过度耗用内力,所以李世民虽然只是略懂武功,但仍然跟得上她的脚步,但仅走了半柱香,又被杀手阻住了。 连用了数次拔剑术,虽然没有用内力,但昕儿却觉得异样的疲惫,伤口早已迸裂,想必血已经湿透了衣裳,不敢多加停留,拉着两人又开始向前走,李世民喘着粗气,“昕儿,现在只能硬冲下山了。” 也许坚持不下去了吧!昕儿在心里这般对自己说,可是面上却仍然保持着微笑,她微笑着对李世民点了点头,看他眼中闪烁着获得保证后的坚信不移,裴寂大口喘息着,“等等,等等,咱们先等等。” 停住脚步,裴寂和刘文静同时弯下腰,喘息良久才站直了身子,裴寂轻声道:“二公子,顾姑娘,我有一种预感,骨疽的人并没有下重手,也许他们领了什么人的命令,想要留我们的活口,既然如此,咱们何必如此费力的挣扎,不如就在此处歇息,以免浪费过多的体力。” 细细想来,也许果真如此,李世民点了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昕儿,咱们就在这里歇息吧,骨疽的人会引着那个想要见我们的人出现的。” 坐在一旁,昕儿引着丹田的气缓慢的运转,伤口的疼痛渐渐平息,血也许已经止住,昕儿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李世民坐在身旁,凝目注视着树林,满面的若有所思。 从身后取下水囊,“二公子,两位先生,喝点儿水吧,溪水是不能再喝了。” 待他们饮完水,昕儿扬了扬眉,“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在天亮之前,是最黑暗的,那个时候,他们会……。” “昕儿,”李世民缓缓打断了昕儿,“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似乎在有意识的把咱们赶到他们的包围之中。” 昕儿没有说话,她知道李世民并不相信她,他也许觉得自己年纪太小,还不明白骨疽作战的策略,可是原祺哥哥说得很清楚,无论骨疽做什么,只要走,不停的向前走就行,但是李世民却觉得这样走,是走进了骨疽的包围圈中,即使争辩也无法否决他心里的疑惑,与其这样,不如保持沉默吧! “二公子,”好容易才恢复了镇定的刘文静抬首四顾,“我却觉得我们不宜在此久留,适才遭遇的两批骨疽的人,似乎不是他们的精锐,我想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也许这一次,他们是想围剿红鹤。” “裴先生,”李世民沉默片刻,转身看着裴寂,“你觉得呢?” 真真的左右为难,裴寂觉得自己心乱如麻,今夜发生的一切过于突然,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垂首沉吟片刻,裴寂抬首道:“二公子,也许刘兄判断得对,咱们还是走吧!” 走吗?李世民微微一笑,“那咱们继续前行吧!” 手中扣着银针,昕儿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方,这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从身后的喘息声判断李世民三人的动向,他们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想必非常的累吧! 走了片刻,昕儿突然觉得有异,适才的喘息似乎是四个人发出的,其中一个的喘息声极低,几不可闻,难道是听错了吗?昕儿压慢的速度,细细的分辨身后的喘息声,果然是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的喘息拉得非常长,若非换气,根本无法分辨。 扣紧了银针,昕儿加快了脚步,此时已近破晓,不能再等了,昕儿向前飞跃一步,在空中转过身,手中的银针直取第四个喘息声所在之处,看到了,是那个灰衣人,就是追杀自己和柴绍的那个灰衣人。 晨曦微露,四周的一切渐渐显现,灰衣人负着手,冷冷的盯着昕儿,“你果然发现了,没想到你的伤势好转得这般快,我还道顾原祺一剑刺死了你。” 与上次相较,灰衣人的武功似乎又向上提升了一级,他随意的站在那里,似乎浑身上下都是空门,都是破绽,可是偏偏又令人觉得他无懈可击,根本无从下手。 握紧了匕首的柄,握得满手的汗,灰衣人冷笑着,“我知道你会拔剑术,不过你那点儿微末的伎俩是我的对手吗?我刚刚看得非常仔细,你的禁风与顾原祺相比,差得太远了。” 听他这般说,应该与原祺哥哥交过手,昕儿放开手,在衣襟上拭了拭手心的汗,灰衣人站在一旁,“我知道你的伤势还未好转,若此时我与你交战,便是胜之不武,我生平从未失手,偏偏被你所骗,所以……。” 不待他说完,手中的银针尽数射出,灰衣人挥了挥衣袖,将银针扫落,就在他的衣袖挥起的那一瞬间,昕儿拔出袖中的匕首,拔剑术断月。 寒光如一只流萤,划破了微白的天空,剑气已经袭到灰衣人身前,灰衣人的手明明还在头顶,定晴之时,已然落下,两指夹着匕首,另一只手握紧成拳,随后挥出,正中昕儿腰间,昕儿只觉得腰间剧痛,身子如箭一般的向后飞,直到撞到树上才停住。 灰衣人冷冷的上前一步,“今日若我不杀你,便枉负了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号。”(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七节 阻杀(下) 落在地上,后背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只有昕儿自己知道那一撞的威力有多少,果然,身后的树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随后便轰然倒地,不及转身细看,昕儿手中紧柄着匕首,“二公子,两位先生,你们快走。” 张大口看着灰衣人,裴寂和刘文静都被他的身手惊得呆住了,李世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灰衣人的对手,若留在此地,昕儿落败之后,自己和裴刘二人绝对无幸。 眼看着灰衣人缓缓走身昕儿,昕儿手中的匕首在朝阳下寒光闪闪,李世民上前一步,灰衣人听到声响,目光一闪,李世民立刻顿住脚步,灰衣人倨傲的转过身,在距昕儿五步的位置站定,“我让你先动手。” 这般的托大,绝不是狂傲,李世民回身站在裴寂和刘文静身边,“两位先生,我们先进树林。” 进树林?刘文静一愣,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裴寂,裴寂面无表情,“二公子,若没有顾姑娘的保护,咱们进了树林,如若遇到骨疽的人,也定然无幸。” “是,”刘文静附和道:“我和裴寂不懂武功,二公子的武功征战沙场绰绰有余,若与武功高强的杀手对战,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路来,若不是顾姑娘,咱们……。” “两位先生,”李世民紧皱着眉,“此时若咱们还不走,再无机会脱身,也许咱们进了树林,便能找到红鹤的人,让他们来救昕儿,咱们留在这里,只会多事。” 说完,李世民不再征寻二人的建议,径直走进树林中,裴寂犹豫片刻,跟随其后,刘文静一顿足,高声道:“顾姑娘,你小心,咱们找到人,很快便回来。” 看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昕儿微微一笑,她扔掉手中的匕首,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迎风一抖,剑举至头顶,昕儿一顿足,箭一般的冲向灰衣人,灰衣人冷冷一笑,双手在空中一举,作势便迎向昕儿。 昕儿到了半空,身形却突然顿住,手中的软剑脱手,蛇一般的飞身灰衣人,灰衣人缓缓伸手,凭空夹住软剑,突觉不妥,忙将软剑扔在地上,抬起首,昕儿却已不见了踪影,提气便要人追赶,却觉得浑身乏力,不由大吃了一惊,难道剑上涂了软骨散。 藏在林中,昕儿竭力的平息着自己急促的喘息声,适才在掷出软剑时,同时挥出了一把化功散,以灰衣人的内力,想必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行动自如,自己的伤口早已裂开,半柱香根本无法逃远,还不如就在此地隐藏。 适才用力过度,昕儿只觉得浑身发软,好容易才在树上靠稳,果然,似乎只是眨眼之间,灰衣人便恢复如常,他如一股青烟飘进林中,看他的身影在林中消失,昕儿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脚上,用力一蹬,跃到了树的顶端。 站在树顶上,整片树林都尽收眼顶,一眼便看见李世民和裴寂、刘文静,他们走得很快,如同逃一般,心无旁鹜,虽然明知他们抛下了自己,可是心里仍然觉得一丝悲哀,这世上也许除了自己,再无旁人关心自己。 眼前一花,灰衣人出现在另一棵树的树顶,他好整以暇,眼中却是压抑不住的愤恨,“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没有回话,昕儿知道很快便是雷霆般的一击,这一击绝对避不了,不由微微一笑,灰衣人大喝一声,身形展动,如同闪电一般,一个人从昕儿身后迎上前去,两人在空中相交,错身而过,随后同时落在地上。 紧随其后跳了下去,顾原祺面色苍白,轻声咳嗽,“昕儿,到我身后来。” 站在顾原祺身后,虽然日已东升,但仍然觉得寒气逼人,如同隆冬一般,顾原祺手中的长剑一抖,“阁下武功这般高强,已是一代宗师,心眼却这般狭小,竟然为难女子?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灰衣人冷冷一笑,“我从不知道红鹤的主人顾原祺竟然这般悲天悯人,可耻?作为杀手,最终的目的是杀死自己要杀之人,无论他是什么人,女子?女子又如何?只要是该杀之人,我绝不手软。” 轻声的咳嗽着,顾原祺上前一步,淡然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废话,昕儿,你站在一旁,绝对不要靠近我们。” 两个人的速度这般快,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举动,只能通过气息的流转感应,原祺哥哥初时并未占上风,而且他的气息运行越来越快,这说明他很快便会落到下风,伸手从侧袋中取出一根银针,刺过药包之中半晌,这才抽出,侧耳仔细的听了半晌,这才出手。 银针射出后,正在交战的两人迅速后退一步,灰衣人捂着胸口,“顾原祺,你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暗中却行这样不耻的勾当。” 灰衣人说完,缓缓举起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昕儿适才射出的银针,“雕虫小技,顾原祺,我……。” 话未说完,灰衣人突然仰面躺倒,昕儿不由吃了一惊,药包中只是化功散,最多令他浑身无力,怎么可能……。 正疑惑间,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一身素白的衣袍,连脚底的鞋都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仿佛刚刚从云端飘然落到大地之上,叶天成!昕儿清晰的看见顾原祺的眼角剧烈的跳动,虽然不明白叶天成的身份,但似乎他已经投靠了李世民,他出现在这里,想必适才是他救了自己和顾原祺吧! 虽然是他替昕儿诊的脉,但昕儿一直在昏迷之中,掐指算来,已有数年未见,可是面前的叶天成仍然如从前一般,没有一丝变化,他神情淡定,缓步走到灰衣人身前,伸腿将灰衣人踢到一旁,“顾原祺,我们又见面了。” “昕儿,”顾原祺后退一步,与上前数步的昕儿并肩而立,“叶天成,你终于出现了,我一直在猜测,你什么时候会出现,没想到你来得这般迟。”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已经离开骨疽了,”叶天成淡然道:“现在是李府的医士。” “是吗?夜帝竟然屈尊去了李府,若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顾原祺伸手握着昕儿的手,昕儿觉得他的手心冰凉,“对了,这世间知道你真正身份的人,已经不多了吧!” “的确不多了,”叶天成沉声回应,他似乎很疲惫,似乎疲惫得连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可是他偏偏那么站着,站得比灰衣人更加的无懈可击,“你是如何知道的?” “昕儿,”顾原祺没有回应叶天成,只是淡然笑着,侧头看着昕儿,“你应该不知道夜帝是什么人吧!直到现在,他仍然是杀手界的帝王,是黑暗世界的皇帝,只要他愿意,甚至连手指都不用动弹,就能杀掉一个人,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藏匿于骨疽和李府之中吗?因为他怕,他怕别人发现他就是夜帝。” 冷眼看去,叶天成双手不停发抖,显然是怒极,不知道这简单的几句话,为何令他如此动怒?顾原祺仍在滔滔不绝,“堂堂的夜帝为什么会胆小如鼠?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叶大医士,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抛下你夜帝尊贵的身份,宁愿委身为奴呢?” 没有回应,叶天成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的攻了过来,一击之下,顾原祺毫无还手之力,他只来得及放开昕儿的手,便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的落进树林之中,昕儿急步追了过去,顾原祺伏在地上,不停的呕血,想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沉默的拾起顾原祺掉落在地的长剑,转过身,叶天成已经走进树林之中,顾原祺伸出手,勉强道:“昕儿,不用动手,他不敢杀你,他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他就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之徒。” 只觉得眼前一花,叶天成左手掐着顾原祺的脖颈,已经将他举在空中,顾原祺口中不停冒出血沫,眼看叶天成举起右手,似乎想杀了顾原祺,昕儿大惊,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力量,她大喝一声,长剑径直刺向了叶天成。 明明感到长剑已经刺中了叶天成,但是一恍眼,他已经站到了一旁,手中仍然掐着顾原祺,这般鬼魅的身手,也许世间无人能敌吧!昕儿咬着牙,再次挥剑攻了过去,叶天成右手一动,昕儿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长剑已然脱手。 叶天成突然将顾原祺扔到一旁,沉声道:“李世民回来了,昕儿,只要你不揭露我的身份,我就暂时放过顾原祺和你。” 这般轻易就饶过了自己和顾原祺?昕儿不能置信的看着叶天成,他已经走进树林深处,忙走到顾原祺身边,刚刚蹲下查看他的伤势,只听无数的脚步,李世民气喘吁吁,“昕儿,我们赶回来了。” 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许是因为山路难行,他们显得有些狼狈,若没有这队士兵,就是死,李世民也不敢回来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一节 我佛慈悲(上) 无论服了多少的药,顾原祺仍然吐血不止,昕儿愁眉不展,叶天成收回手,“二公子,我看他受了极重的内伤,除非上少林寺……。” 提着包裹,李秀宁看昕儿跃上马车,刘文静站在马车旁,压低了声音不知在对她说什么,她只是不停的点头,随后刘文静转过身,看见李秀宁,微微垂首行礼,然后快步越过她走进了李府。 “昕儿,这里是些点心和银两,”李秀宁强堆出满面的笑,“我和柴绍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希望到时候你能回来喝我们的喜酒。” 也许李府的人,只有面前的这位李秀宁才能如此善意的待人,昕儿伸手接过包裹,“谢谢,祝你们幸福。” 马车快速的穿过黎明前空无一人的太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少林寺,原祺哥哥有洗筋经的根基,服了叶天成的药,他已经不再吐血,应该能够坚持到少林寺吧! 仔细检查了李府的令箭,守城的兵丁捧着令箭大步上了城楼,昕儿心焦的抬首向城楼张望,很快,兵丁大步下了城楼,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子,待他们走到城楼中段,昕儿这才看出蓝衫的男子竟然是李世民。 “昕儿,”李世民手按车辕,跳上马车,“我与你们一同上少林,我想他们看在太原李府的面子上,也能收治顾原祺。” 与李世民并肩而坐,昕儿心事重重,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在心里猜测李世民突然出现的原因,以他的身份,而且目前太原的形势,如果没有目的,怎么可能放下一切,陪伴自已送原祺哥哥上少林寺? “昕儿,你一定在猜为什么我会随你上少林寺吧!”马车上了官道,跑得风驰电掣,李世民面带笑意,“其实原因有两个,其一,我刚刚与顾原祺结盟,他对我们起势至关重要,我要依靠他消灭骨疽的势力;其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少林寺虽然不问世事,但是关键的时刻也许能够帮上我的忙,所以为公为私,我都会去。” 是这样吗?昕儿侧目对李世民微微一笑,原祺哥哥曾经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但是面对李世民,昕儿没有一点儿把握可以骗过他。 一路上李世民谈笑风生,他风度翩翩、谈吐隽雅、仪表堂堂、见识广博,的确令人倾倒,难怪许多的能人异士都愿意与他为友,想必他们都坚信终有一日,他会如他的姓名一般,济世安民,成为天下的主宰。 “昕儿,喝水,”接过水囊,昕儿仰颈饮了一口水,离开太原已经七日,计算时日,再过几日,便能到少林寺了,只不知少林寺愿不愿意救治原祺哥哥,若他们不愿,自己该如何是好呢?“不用担心,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无论什么时候,在他面前,似乎完全无法隐藏自己的想法,昕儿沉默着放下水囊,李世民跳上马车,“昕儿,到了前方的市集,咱们还是请个医士为顾原祺诊诊脉吧,他一直昏睡,我有些担心。” 听他说得这般真诚,昕儿几乎就要相信他,微微笑着,昕儿突然发现无论李世民怎样的真诚,自己都无法信任他,也许他从前对自己做过太多背信弃义的事,所以……。 走遍了市集,都没有找到一家医馆,眼前天色渐晚,只能在这里停留一夜了,安顿好顾原祺,昕儿坐在床边运功,灰衣人的一击震伤了心脉,洗筋经能够减轻伤势,但要痊愈,却需要时日。 气息运转两个周天,昕儿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收了功,一睁开眼睛,却看到李世民双手支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见自己睁开眼睛,便微笑着,“昕儿,我几乎完全听不到你的喘息声,这是什么武功?” 总觉得他的眼神令人不悦,昕儿起身查看顾原祺,他仍在沉睡,气息紊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我很小的时候原祺哥哥传授给我的。” “昕儿,”李世民皱着眉头,“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对顾原祺的称呼这般怪异?难道他不是你的亲哥哥吗?” 沉默片刻,“你为什么有这般奇怪的想法?他就是我的亲哥哥。” 看着她的背影,李世民仍然不敢确定她就是自己在秦楼见到的那个女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确定昕儿是不是当日秦楼的那个女子,可是她的容貌却这般普通,与那女子全然不符,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那女子的容貌记得很清楚,那般的绝色,怎么可能轻易忘却? “昕儿,”李世民看着她细心的照顾顾原祺,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他不由问自己,难道试探得太久,自己对她日久生情了吗?“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便要上路,早些歇息吧!” “嗯,”刚刚起身,突然听见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目光微闪,“二公子,我要帮哥哥梳洗,麻烦你帮我照顾他。” 待他走到床边,昕儿闪身到了房门边,示意他呆在床边,伸手推开房门,翻身上了屋顶,却见一个白衣的少年,虽然笑容满面,却又战战兢兢的站在屋顶之上,左侧的屋檐旁放着一把梯子,听见声响,他转过头,一见他的容貌,昕儿不由大吃了一惊。 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精致美丽,长眉凤目,鼻梁挺直,嘴唇樱红,尤其是他的皮肤,皎洁润白,细腻如同白玉,他站在屋顶,夜风夜拂,白衣如雪,在漫天的夜光之下,他美得如同一朵正静静绽放的莲花,这般的面熟,什么时候曾经见过他? “你……,”少年诧异的扬起眉,他小心翼翼的伸长脖颈,向下张望,“你是怎么上来的?” “你呢?”昕儿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他立足不稳,昕儿已知道他身无武功,想必是从那把梯子爬上的屋顶,“你到屋顶来做什么?” “你看,”少年笑着指着那把梯子,“我看师父去了何处。” 师父?昕儿转身向远处张望,只见火把晃动,不由有些诧异,在这样偏僻的小镇上,夜晚竟然这般热闹? “糟了,”那少年一击掌,“我们在前个镇上救了一个女子,看来那些人追过来了,快,咱们快躲起来,让他们看见,咱们可就糟了。” 看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步,然后又回过身,对自己展颜一笑,伸手拉着自己的衣袖,“走吧,我保护你。” 保护?昕儿淡然一笑,伸手抱着他的腰,飞身跃下屋顶,少年张大口,“你,你是飞下来的?” “那女子在什么地方?”昕儿放开他,“那些追赶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到这里,得让那女子尽快离开。” 虽然荆钗布衣,但那女子仍然不掩国色天香,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昕儿也不禁心生怜悯,那少年上前一步,将昕儿适才给她的银两塞进她手中,“我叫店家为你准备了马车,你快些离开吧!那些人已经赶来了。” 目送着马车离开,昕儿和少年一同转过身,却听街头马蹄声响,回过身,只见一众人跳下马,吆喝着跑进客栈,看他们将客栈扰得鸡飞狗跳,少年转首对昕儿顽皮的笑着,刚要说话,那些人已经从客栈中跑了出来,却不离开,当先一人手持大棍,紧盯着少年“小子,人呢?” “什么人?”少年侧身挡在昕儿身前,神气活现,“咱们可不认识你,什么人?” “好小子,”那人大喝一声,大棍带着风声迎头击下,昕儿伸手将少年拉在身后,手指一动,铜钱击中木棍,木棍在空中断成两截,那人顿住脚步,张大口,“你……。” “公子,”昕儿侧身站在一旁,“只不过几个平庸的武人,何需出如此重手?” 平庸的武人?不待少年说话,那些人已经挥舞着棍棒冲上前来,昕儿抽出匕首,飞快的在空中画一个圆圈,所有棍棒从中折断,那些人呆立原地,昕儿恭敬的退到一旁,“公子,奴婢替您出手了。” 那些人突然惊叫一声,眨眼之间如鸟兽散开,少年看着空空如也的大街,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捧腹而笑,伸手执着昕儿的手,“你这般厉害,我请你喝茶。” 几盘粗劣的点心,一杯粗茶,少年轻轻摇着纸扇,“我和师父下山,要到少林寺去祭拜一位师父的故人,你呢?” “我哥哥病了,”用了一块点心,昕儿微微一笑,“我们要去少林寺请大和尚诊治。” “咱们可以一同上路,”少年异样兴奋,“师父不爱说话,我满肚子的话只能闷在心里,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名字?要说吗?毕竟与他首次相见,能不能相信他呢?昕儿不禁犹豫了,少年却不觉有异,他喝了一口茶,突然恍然大悟的一拍手掌,“我忘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即墨,名轻侯。”(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二节 我佛慈悲(中) 诧异的瞪大眼睛,这些年来,一直记挂着他,没想到再见,自己竟然认不出他来,面上的笑意渐渐化开,即墨轻侯转眸对昕儿微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杨……,”下意识的便说了,不加思考,冲口而出……。 “昕儿,”即墨轻侯一击掌,惊喜交加,伸手握住昕儿的手,“果然是昕儿,适才我就觉得曾经见过你,没想到果然是你。” 正要说话,却听李世民在身后疑惑道:“昕儿,他是谁?” 沉默的相对而坐,昕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即墨轻侯,那少年难得的安静,他坐在床边,手指按着顾原祺的脉门,一动不动的已经坐了盏茶的时光,“这是被极重的手法击伤了心脉,他的内功底蕴深厚才能活下来,这世间能有这般重的手法的,只有当年的夜帝昊天。” 心中一动,没想到他不懂武功,竟然以伤势便推算出出手之人,看他紧皱着眉,有些心事重重,随后换了一只手,皱眉听脉,昕儿怕扰了他,不敢说话,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余光扫过,却发现李世民瞪大眼睛紧盯着自己。 他的目光说不出的奇怪,不由有些厌恶的起身,走到即墨轻侯身后,越过他的头看着顾原祺,“伤势太重,奇怪的是,夜帝似乎并不想取他的性命,否则即使他的内功再深厚,也无法幸免,昕儿,我开一贴药,让小二去买……。” “这里没有药铺,”李世民起身走到床边,俯视着双目紧闭的顾原祺,“什么药方,可以让他清醒吗?” “不,”即墨轻侯走到桌边,垂首沉吟半晌,“是让他昏睡,他醒过来会非常痛苦,内脏就像火在炙烧一般,我没有把握可以医治他,只能请少林寺的大和尚以内功将他的内脏复位,然后理顺他的血脉。” 说完,即墨轻侯突然起身跑到屋外,很快又听到他的脚步声,待他进屋,手中握着一个红色的瓷瓶,“昕儿,我刚刚想到,这里我配的药丸,你先服两粒,其后每日服一粒,六日之后,你的伤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有伤的,昕儿还是伸手接过瓷瓶,即墨轻侯皱眉看着顾原祺,“昕儿,打伤你的不是夜帝,打伤你的人武功比夜帝差得太远,但也不能小视,似乎你练过洗筋经,而且又含了魔教的内功,这般奇怪,佛道和魔道的武功竟然能够融合,真真的匪夷所思,假以时日,你定然天下无敌。” 还未说话,只见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人大步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走动之时,昕儿竟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内功之精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境界,眨眼之间,他已走到近前,面容慈祥,“轻侯,原来你在这里。” “师父,”即墨轻侯喜出望外,“你回来了,我遇到了昕儿和二公子,他们也要上少林寺,我们一同上路吧!” “嗯,”李淳风拈了拈颌下的白须,目光快速扫过躺在床上的顾原祺和站在一旁的昕儿,他上前一步,对李世民一揖手,“李二公子,别来无恙。” 并肩而坐,许是因为李淳风的缘故,即墨轻侯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几乎是在与昕儿耳语,即使看不到昕儿的脸,李世民也能感到她的喜悦,从注意到她开始,已经数年的时光,昕儿总是无喜无忧,可是此时……,大违常态。 “二公子,真没想到二公子会亲自上少林寺,”李淳风的声音不辨喜怒,平淡如水,“不知道二公子此次出行,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以李淳风的声望,而且以他的睿智,自己告诉昕儿的目的绝对不可能骗过他,李世民微微一笑,“若我说出来散心,李道长定然不信,其实这一次我是为了查清顾原祺的来路,此人身世极为神秘,我与他结盟,是要他在关键的时刻起到奇兵的作用,若所托非人,于大事无益。” 沉默片刻,李淳风淡然道:“二公子出行,理应带着一应人等,至少也应该有些下人,安排一路上的住宿,为何二公子独自上路?” 转眼看了看李淳风,他神情无恙,目视前方,一双眼睛如同一汪深水,看不到底,李世民垂下首,“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想趁此时机一解疑惑。” “什么疑惑?”李淳风步步紧逼,话锋颇利,“是与昕儿有关吧!” 未及说话,李淳风侧首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儿关,二公子是当世英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以在下看,当务之急,二公子不是查证顾原祺的身份,当然也不是借机接近昕儿,而是尽快促进唐公起兵,以免……。” 听懂了李淳风话中所指,待到了下一个市集,李世民买了一匹马,急急告辞,看马匹在官道绝尘而去,李淳风淡然一笑,他转看着坐在茶棚里的即墨轻侯,他指手画脚,不知在对昕儿说什么,眉飞色舞的模样真真的少见,他在山中显得老成持重,下了山,尤其是遇到昕儿之后,便恢复了少年的本性。 “师父,”直到上路,即墨轻侯和昕儿才发现李世民不见了,“二公子呢?” “太原有紧事,他赶回去了。” 清晰的看见昕儿眼中的如释重负,想必李世民给了她极大的压力吧!虽然李世民没有表露,但对她而言,李世民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重负,“轻侯,师父有事要办,你陪昕儿先上少林寺,这些银两带在路上用。”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上路,李淳风淡笑着回身,难道这一次下山错了吗?但是天意如此,即使永远留在山上,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昕儿,”即墨轻侯抖着马缰,练习了一下午,他终于能够驱赶着马匹前行,“你说少林寺的大和尚会意愿帮原祺哥哥诊治吗?” “应该会,”昕儿有些担忧,她细心的剥了葡萄皮,再喂到即墨轻侯口中,“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定然会替原祺哥哥诊治的。” 一路谈笑,日以继夜,很快便到了嵩山脚下,山路崎岖,马车不能上山,昕儿背起顾原祺,正要举步,“昕儿,我来背吧,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你内伤未好,还是我来背吧!” 看他吃力的背起顾原祺,“走吧!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师父要我习武,我觉得习武无用,现在下了山,才知道武功原来这么重要,待我回到山上,我定然好好的研习。” 看他说得这般轻易,昕儿不由暗暗发笑,一边聊天,一边向山上走,还未走到半山,昕儿见即墨轻侯满面涨红,似乎将要力竭,“轻侯,咱们休息片刻吧!我累了。” 扶着顾原祺在山石上躺好,即墨轻侯这才跌坐在地上,他左顾右盼,昕儿喂顾原祺饮下几口水,将水囊递给他,“喝点儿水吧!” 仰颈喝了几口水,山风扑面而来,遍体生津,此时已是秋末,漫山遍野的树叶均已发黄,山风过时,万千树叶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此时坐在道旁,仰颈向山上眺望,上山的石径被人踏得多了,石块的中间如镜子一般明亮,石块的两侧长满了深绿色的青苔,白云悠悠、青天苍翠,不由心旷神怡。 “昕儿,”即墨轻侯将水囊交给昕儿,“待有一日,在世间游玩够了,就到这里结庐而居吧!夕阳晚唱,梵歌阵阵,定然快乐得紧。” 玩够了?于他而言是玩,于自己,却是一场没完没了的折磨,直到此时,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样的意义,难道就为了今日他……。 “昕儿,”即墨轻侯突然有些不安,“离开少林寺之后,我和师父要回终南山,你愿意随我们一同回去吗?” 正要回应,却见两个灰衣的僧人快步沿着小径走了下来,昕儿和即墨轻侯便站起身,那两个僧人好奇的盯着他们,又看了看顾原祺,一起揖手,“两位施主,上山所为何事?” 不待昕儿回应,即墨轻侯已上前一步,言简意赅的将来意说了一遍,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僧人一揖手,“两位施主,请稍侯。” 说话的僧人快步上山,昕儿注意到留下的僧人站的地方,挡住了下山的道路,微微一笑,重又坐下,手指却轻触着短剑的剑柄。 过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四个僧衣在那个上山的灰衣僧人的带领下快步而来,对昕儿和即墨轻侯一揖手,展开带来的担架,将顾原祺置于担架之上,“两位施主,主持请两位施主上山一聚。” 进了寺门,那四个僧人抬着顾原祺转眼便消失在走廊里,昕儿正要跟上去,初时上山遇到的那个僧人揖手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跟在僧人身后,走进一个干净的庭院之中,一个白须的和尚坐在庭院之中,听见脚步声眨开眼睛,“轻侯,你师父说你不日即到,你果然来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三节 我佛慈悲(下) 坐在老僧对面,老僧打量着即墨轻侯,过了许久才微微一笑,高呼一声佛号,缓缓的闭上双眸,“轻侯,方外有一高僧前日传书于我,他将不日上少林,与我辈讲经论道,出家人不应与人争高论低,轻侯,就由你代少林寺与那高僧一较高下吧!” 因为女子不能居住在寺内,昕儿只得借住在后山种菜的人家,即墨轻侯怕昕儿寂寞,便也住在后山,昕儿数次想打听顾原祺的伤势,但相伴的和尚都是做杂务的水火僧,完全不了解,本想请即墨轻侯前去询问,但他为了准备与高僧辩经,足不出户,整日翻看经书,昕儿只得将担忧放在心里。 这日傍晚,用过晚膳,昕儿和即墨轻侯坐在院中赏看傍晚的山景,秋风吹过,只觉得阵阵凉意袭来,正准备进屋,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道旁,他穿着白色的僧衣,行色勿勿,到了院门前,他收步站定,对昕儿即墨轻侯揖手行礼,“两位施主,我从远道而来,口渴难耐,不知两位施主可否施舍在下一碗井水?” “此刻已是秋末,”昕儿一边说,一边打量这白衣僧人,他头顶有短短的头发,似乎并未剃渡,雪白的僧衣纤尘不染,脚踩一双黄麻草鞋,白布的袜子也灿然如新,看他面有风尘之色,为何穿戴如此整洁?“大师不如请进屋稍坐喝碗茶如何?” 犹豫片刻,那僧人微微一笑,“如此也好。” 奉上茶水,昕儿站在一旁,听即墨轻侯与白衣僧人闲谈,这僧人虽然谈吐儒雅,但语调生硬,有时仿佛明明要向左,说出的话却又偏偏向了右,昕儿心中微动,难道他不是中土人氏? “大师,”两碗茶毕,白衣僧起身想要告辞,即墨轻侯起身深施一礼,“大师非我中土人氏,对于佛经竟有如此研习,真令在下好生钦佩。” 白衣僧淡然一笑,“你年纪轻轻,又非佛门僧人,见解独到,若我无事在身,定然在此与你切磋切磋。” 夜色中,看他僧袍轻晃,眨眼之间便不见了人影,昕儿沉吟着转过身,“这和尚好厉害的功夫……。” “他是东瀛来的,”即墨轻侯扬眉道:“他修习的应该是东瀛的忍术,我猜他就是写信前来挑战的高僧,但我觉得他其志不在辩经,而是少林的武学。” “你如何知道?”昕儿对他见识广博颇有些意外,这些时日与他闲谈,早已知道他在终南山上足不出户,且他不懂武功,却不知他如何推测出那白衣僧的来历,“难道你连东瀛的忍术都有涉猎?” “山居无聊,”即墨轻侯看昕儿走进房中,此时天已尽黑,屋中伸手不见五指,昕儿却如同白昼一般随意的走到屋边,点燃松枝,借着松枝发出的微弱光芒走到昕儿身边坐下,“师父的藏书我都看完了,昕儿,若你喜欢,我挑几本有趣儿的给你。” 有趣儿的?当日在秦楼之时,修习武功为主,但课业一日都未曾落下,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和五经虽说不上倒背如流,也称得上是烂熟于胸,却不知有些什么有趣儿的书? “好啊!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背靠背坐在窗边,月亮已经升起,满空的银辉,“我听原祺哥哥说,你师父是当世的奇人,精通推背图。” “我吗?我喜欢的书很杂,四书五经、医术占卦、曲儿谱、绣谱、武功秘籍我都看过,”即墨轻侯眨着眼睛,沉沉似乎要睡过去,“推背图?我也懂,没什么意思,昕儿,你若喜欢,明日我便教你。” 扶他躺下,盖好薄被,昕儿坐在床边的椅中,闭目修习洗筋经,很快物无两忘,神台一片清明,不知什么时候,前方有杂乱的脚步声,昕儿立刻睁开眼睛,“轻侯,轻侯。” 伸手拍醒即墨轻侯,他懵懵懂懂的翻身坐起,昕儿伸手抱着他的腰,无声的上了屋顶,刚刚伏下,只见几个人影快速的跑了过来,跑在最先的,便是傍晚喝水的白衣僧人,跟在他身后的,灰衣灰袍,正是少林寺的知客僧人。 眨眼之间他们已跑到近前,少林寺的僧人气喘吁吁,白衣僧却神色不变,一个僧人越众而出,“这位施主,你上少林与咱们辩经,为何又要擅闯藏经阁?” “我从未到过少林寺?如何知晓那里便是藏经阁?”白衣僧人淡然道:“我已请人通报,但少林寺诸多推托,定要明日一早再见我?” “这位施主,咱们中土有一句俗话,入乡随俗,”那僧人不卑不亢,“您远来是客,只要遵守少林寺的规矩,就请您至客房安歇……。” “不用了,”白衣僧人盘膝坐下,“我就在此处歇息,明日一早再上少林。” 向下张望良久,那白衣僧人如同睡着了一般,昕儿缓缓的转过身,却听即墨轻侯压低了声音,“这个和尚是来偷洗筋经的。” 洗筋经?昕儿暗中吃了一惊,她想到当日自己在少林寺之中,洗筋经随意扔在藏经阁的案几之上,自己可以任意翻看,这白衣僧不过进了藏经阁,少林众僧便如临大敌,甚至追至山下,这是何缘故? “当年应该是少林寺的僧人刻意让你们翻看的吧!”即墨轻侯似乎猜到了昕儿的疑惑,轻声笑道:“洗筋经是少林寺不传之秘,但你救了小可,他们为了报答,便以洗筋经为谢礼,这个东瀛的和尚与少林寺无半点儿缘份,想要看经筋经可不是那么容易。” 原来如此,当日若非修习了洗筋经,想必自己已然……,心下感激,若此次他们救了原祺哥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少林寺做点儿事,以报少林寺的大恩。 一夜无话,天亮时,白衣僧人已然失去影踪,想必已经上了少林寺,简单的梳洗过后,少林寺果然有人来请即墨轻侯,昕儿换了用即墨轻侯的长袍改成的男装,跟在即墨轻侯身后,也一同进了少林寺。 那白衣僧果然便是前来辩经的高僧,闲谈数句,不知不觉间,他的话锋已转,“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愿将勤拂拭,勿使染尘埃!” “这位大和尚,”即墨轻侯微微一笑,“佛有六大皆空,十为善业,又何来身似菩提树,镜,何也?染尘!明镜?是非也?即使世人皆不承认尘染之镜,尚有幻镜也!幻影拂幻心,即便勤拂试,越拂拭幻尘越多!幻影越模糊!” 完全不明白他们所言意有何指,昕儿只是盯着白衣僧的手和脚,只要他有异动,手中的银针便要射出,目光扫过,在座的众僧无不点头称是,想是即墨轻侯的回应占了上风。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白衣僧沉默片刻,这才抬言,双目紧盯着即墨侯,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大和尚此言差矣,”即墨轻侯立刻回道:“菩提本来就无非树,又何来明镜幻影台,又何惧尘埃可惹呢?本来无一物,尘埃不尘埃,惹与不惹,拂与不拂,在其心也!只要心中有佛,又何须拜佛!心中无佛,又何佛可拜!” 即墨轻侯说完,讲经堂内鸦雀无声,众人似乎都在领悟他话里的意思,白衣僧目光闪动,他仰头看着讲经堂的屋顶,久久没有动弹,昕儿见他目光中渐渐涌起一股杀意,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如果他要暴起伤人,自己数招之内还能克制他,只要数招一过,少林寺内高手如云,不难制服他。 “果然厉害,在下佩服,”白衣僧低下头,满面笑意,他起身似乎想对即墨轻侯施礼,昕儿见他指尖微动,随后便是破空之声。 听风辨物,手中的银针已经发出,随后伸手抱起即墨轻侯,飞身跃起,不待落下,手中的短剑已经出鞘,拔剑术禁风。 白衣僧连退数步,一个高大而削瘦的老僧上前两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何以在佛祖面前施这般狠毒的伎俩?” 说着,昕儿只见那和尚双手缓缓推出,动作看上去极柔、极慢,白衣僧却连退数步,几乎退出讲经堂,他强行站定,“这是什么功夫?” “阿弥陀佛,”那老僧低眉顺目,显得极为恭敬,“大海无量,佛法无边……。” 不待那老僧说完,白衣僧突然暴起,昕儿只听得破风声连连,暗器如同雨幕般袭向即墨轻侯,昕儿手中的短剑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只听叮叮作响,待收回剑,昕儿这才看到剑身上满是如牛毛一般粗细的细针。 这些针如此之细,进入身体之后,定然会随同血脉运行,进入心脉之后,便不可救,昕儿不由大怒,这白衣僧曾受过杯水之恩,出家人慈悲为怀,他竟然这般的狠毒,内力贯注短剑之上,细针纷纷堕落,短剑一挥,已直取白衣僧。 内力如同潮涌,剑光织成光幕,拔剑术逆阳。(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四节 身世(一) 剑光织成的光幕如同天罗地网一般,不要说白衣僧,就是站在一旁的众僧也觉得眼花缭乱,几乎看不到昕儿的身影,漫天的剑光中,完全不知道真正的利刃会出现在何处?先前与白衣僧对战的僧人摇了摇头,显然对这歹毒的剑术有些不满。 白衣僧狼狈不堪的向后倒,似乎想要如此避开那道剑幕,只听衣帛撕裂的声响,伴随着倒地的声响,众人定晴一看,白衣僧坐倒在地,适才漫天的剑影只割破了他的僧衣,站在一旁的僧人满面欣喜的高呼佛号,“阿弥陀佛。” 白衣僧呆坐地上半晌,突然跃起,“拔剑术?这是中土失传已久的剑道禁术,你年纪轻轻,如何知晓?” 这般的咄咄逼人,目光中凶光闪动,昕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你待如何?适才饶你,莫非你还想领教少林寺的绝学?” “哼,”白衣僧拉下僧衣,众人这才看到他僧袍之下穿着一件金光灿然的软甲,“大言不惭,你道适才投机取巧,侥幸得胜是你能力所至?” 心中微动,看他的神情便已明白他心中是如何的恼怒,一会儿他发出的一击,万万不可托大,必须认真对待,手中握紧剑柄,若要降服他,也许得用出连原祺哥哥都不会的那一招,那一招自己从未出手,只望能出其不意。 白衣僧双臂平举,昕儿见他的衣袖如同吹了气一般慢慢鼓起,随后他大喝一声,双拳击出,只觉得厉风扑面,如同刀割一般,心下大惊,手中的短剑在面前一晃,不及收势,白衣僧的双拳已至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昕儿突然纵身跃起,双手将短剑举过头顶,然后如同切菜一般无力的落下,白衣僧手臂向上一抬,似乎阻住了什么,昕儿停在空中,一点一点的向下沉,众人瞪大了眼睛,白衣僧渐渐阻止了昕儿的下沉,双臂用力一抬,昕儿飞身向下,她在空中灵巧的转了一圈,然后轻盈的落在即墨轻侯身边。 “斩天剑?”白衣僧呆立原地,众人定了神,这才发现他的双腿都已隐入地中,他们不由一同转眼打量着昕儿,看她如此瘦弱,一剑出手,竟然有这般的气势,过了许久,白衣僧抬眼看着昕儿,“你两剑手下都留了情面,但我并不感激你,今日我技不如人,来日相见,定当以死相搏。” 说完,白衣僧从地拔起脚,便要离开讲经堂,方丈了悟低声道:“阿弥陀佛,老衲已知晓施主远道而来,比武之后,难免精疲力竭,若施主不弃,不如在少林寺稍做歇息……。” “不用了,”白衣僧转眼走出讲经堂,背影闪动,已不见人影。 转过身,才看见即墨轻侯满面的关怀,昕儿微微一笑,缓缓坐下,适才白衣僧的内力已震伤了内脏,她只觉得气血翻涌,浑身的血液如同正要燃烧一般,正要运气,老僧上前一步,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昕儿的百汇穴,昕儿只觉得一股柔和至极的气息注入身体,翻涌的气血立刻便平息了不少。 “若你适才不收力,受伤的便是那位施主,”老僧面带笑意,枯瘦的面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祥,他转身对方丈施了一礼,“主持,这位施主天性慈悲,看来当日我们的选择并没有错。” “嗯,”了悟点了点头,“师兄在圆寂之前要我将洗筋经传给她和她的哥哥,当日我还曾犹豫过,今日看来,师兄目光如炬,辨珠识玉,的确没有选错人。” 数僧相视而笑,即墨轻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众位师父,昕儿伤得这般重,可否为她疗伤之后,再作商议?” 坐在静堂中间,四个僧人分别四方,昕儿模糊觉得坐在南方的僧人手指微动,一股温暖的气自眉心透入,瞬然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无比。 侯在静室外,即墨轻侯不时伸颈向室内张望,坐在一旁的了悟微微一笑,“轻侯,坐下吧,四位师弟武功卓绝,待他们为那女子打通经脉,便一切无忧了。” 缓缓坐下,即墨轻侯眨着眼睛,“了悟大师,师父前些时日来,为什么不等我呢?” “你师父有事要赶往江都,”了悟侧头看了看静室,“他让你回到太原之后,与二公子一同启程前往江都。” 江都?即墨轻侯满面的诧异,“师父到江都做什么?” “这老衲可就不知道了,”了悟满面的笑,“你师父说你的修为已经更上了一层楼,需得到人世历练才能大彻大悟,所以此次下山,他不会急着要你上山……。” “真的吗?”即墨轻侯喜出望外,“师父定是知道我想下山了,所以特意才做此安排,了悟大师,据你所言,当年是了然大师要少林寺传授洗筋经给昕儿和她哥哥?为什么了然大师要这般做?” 提到了然,了悟面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师兄在圆寂之前,曾经上过一次少林,他说不日他将刀解升天,但他料到世间会有一番巨变,他说若有一日有人到少林寺养伤,只要少林寺帮了养伤的人,少林便能免去一番浩劫。阿弥陀佛,师兄本不用刀解,但因他泄露了天机,所以才……。” 浩劫?即墨轻侯扬了扬眉,“了悟大师,我略懂推背图,是否需要我为少林推算一番?” “不,”了悟轻声道:“你师父料定你会这般说,他特意交待,若无他的允许,不许你用推背图。” 闲谈良久,只听身后门响,两人一同转身,只见四僧鱼贯而出,即墨轻侯起身,正要举步进屋,却见最先走出静室的僧人对了悟深施一礼,“师兄,那孩子的经脉已通,但是……。” “但是什么?”即墨轻侯顾不得礼仪,追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那孩子修习的内功相当奇特,”老僧皱了皱眉,“身负魔道和佛道两种格格不入的内功,却又能完美的融为一体,相互裨益,但这种融合似乎并不完全来自洗筋经,反而是以一种极为霸道的方式促进的融合,她的经脉不通,所以内力无法全然施展,经脉打通之后,她的内功已更上了层楼,但对于女子而言,身负这般高强的武功,也许非福是祸。” 坐在昕儿床边,她的喘息均匀,即使涂抹了黄粉,但仍然隐约可以看见面颊上的胭红,应该没有大碍了,即墨轻侯放下心来,伏在榻边,正要睡去,却听昕儿轻轻一动,他立刻睁开眼睛,“昕儿,你醒了?” “轻侯,”昕儿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同在云端一般,“我觉得好多了,咱们在什么地方?” “已经下了嵩山了,”即墨轻侯喜气洋洋,斟了一杯茶捧到床榻旁,“了悟大师说我师父让我们立刻赶回太原,陪二公子去江都,而且限定好了时日,让咱们千万不要错过。” 喝了水,即墨轻侯扶着昕儿坐起身,“原祺哥哥呢?” “他还在少林寺,”即墨轻侯伸袖拭着昕儿额上的微汗,“咱们下山的时候,他来看过你,我看他应该好了许多。” 原来原祺哥哥已经醒了,那么他的确好了许多,以他的内力,再加上少林僧人的帮助,他一定很快便会痊愈。 “昕儿,我有一个疑问,”即墨轻侯微微一笑,“为什么你一直称呼他为原祺哥哥,这般的生分?难道他不是你的亲哥哥吗?我们初遇时,你告诉我你姓杨,那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垂首沉默片刻,昕儿淡然道:“在我心里,原祺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三岁的时候,娘带着我去找被朝庭征召去修运河的爹,到了余杭镇,娘便病死了,适好遇到了原祺哥哥,他便收养了我,我们去了太原……。” 原来昕儿和顾原祺是这般相识的,听昕儿说来,顾原祺对她颇多维护,其实曾经听师父说过,顾原祺冷血多诈,为人极是无情,是世间顶级的杀手,却不知他如何这般维护昕儿?也许是自小与昕儿相依为命的缘故。 静静听昕儿说完,心里依稀明白了师父的用意,也许大隋的皇帝天数将尽,师父是想在他驾崩之前,让他与昕儿见一面,想到他这般用心良苦,其内里都是为了自己,即墨轻侯不由心生感激。 “昕儿,你知道你娘的名字吗?”即墨轻侯扶着昕儿上了马车,明日便要进太原城了,想到江都之行,即墨轻侯不由有些黯然,随即强笑道:“这样,也许你找你爹的时候,会更加容易一些!” 娘的名字?还有爹的名字,这是自幼便埋在心里的秘密,从未宣于口,当日为了怕忘记,曾经一遍又一遍的在沙地上书写,将那两个名字深深的刻在心里,今日听他这般问,昕儿没有犹豫,抬眼对他凄然一笑,“娘的姓我不知道,但她的名字是子萱,爹姓杨,单名一个广字,与皇上的名讳相同。”(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五节 身世(二) 江都 虽是秋末,但江都城里的晚桂仍未凋落,满城泌人的花香,就连秋风也带着一股胭脂的香味儿,软风十里,二十四桥明月,与江都相较,太原真真粗俗不堪。 午间天暖,穿着宽袍大袖漫步在扬州城里,听扬州人温言软语,卖花的女子穿着轻薄的衣衫,花蝴蝶一般的穿行在行人之中,售卖着装在布袋中的晚桂。 卖了两袋晚桂,一袋给了昕儿,另外一袋给了长孙无垢,到扬州已经三日,李世民镇日里带着众人四处游山玩水,似乎到江都不是为了领了皇帝的特旨前来刺杀宇文化吉一般。 “无垢,”李世民收了扇子,指着街边一个卖字画的摊子笑道:“这里风景如此之美,不如我替你画一幅画如何?” 看长孙无垢的神情,便已知她会应允,即墨轻侯微微一笑,“公子要画画,咱们就不在旁打扰,昕儿,咱们到前面看看吧!” 并肩而行,昕儿心事重重,她不时的左顾右盼,眼神中闪烁着疑惑和恐惧,走到人少之处,即墨轻侯轻声道:“昕儿,你有心事吗?看你的眉头,皱得就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 “轻侯,我觉得我似乎来过江都,”昕儿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偶尔我会觉得某处风景很熟悉,但那记忆实在太模糊,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是否曾经来过。” 是吗?早已猜到了她的身世,但却不敢明言,对于昕儿而言,她的身世也许会令她失去目前的一切,即墨轻侯不敢轻易判断李世民得知真像之后的反应,他觉得李世民心机深沉,心思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昕儿,其实许多的时候,我们会把书中看到的一切想像成为自己曾经亲眼所见的景像,”即墨轻侯甜笑着安慰疑惑的昕儿,“也许你在书中曾经看到过扬州,心生喜爱之情,所以不知不觉间……。” 还未说完,只听人声鼎沸,情不自禁的转过身,听见无数人涌向河边,两个互视一眼,均觉奇怪,昕儿伸手拉着即墨轻侯,快步前行,转眼便到了河边,此时众人盯着河中心,与平日里众人看到即墨轻侯便围拢上来,目瞪口呆上下揸他的模样不同,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即墨轻侯的到来。 宽阔的河,水流静潺,远远的看见几艘船沿河而下,那几艘船如此的富丽堂皇,即使相隔得这般远,也仍然看得见船上包裹着的金块和镶嵌的宝石,待船行到近处,昕儿和即墨轻侯不约而同的大吃了一惊,那船的船舱竟然是用金丝楠木制成,且不说船上的装饰,就只船舱便价值万金,这般的奢华,不知是谁……。 “快看,快看,”身旁的人突然兴奋的大叫起来,“皇上出来了,皇上出来了。” 极目望去,一个身穿明黄色袍子的男子步出船舱,他身后是几个穿着丝绸衣裙的女子,待那男子在船头站定,一个穿着紫红色衣裙的女子越众而出,与他并肩而立,两人举手向岸上的人群示意,人群发出阵阵的彩声,很快,便有竹篮从船上放下,人群拥挤着向前,似乎想捡拾水里越来越的的竹篮。 看着河里的竹篮,即墨轻侯解下腰间的汗巾,昕儿挥出汗巾,卷住一个竹篮用力一拉,竹篮离开河面,飞至昕儿怀里,不待四周的人群省过神,昕儿已抱着即墨轻侯的腰,从众人头顶飞走。 走到人少之处,昕儿打开竹篮,只见篮中放着一个油纸包,用匕首割破纸包,纸包里露出一件点翠的金钗,这件金饰看上去已然用过,但成色十足,若送至当铺,至少能换数百两银子,只是普通的出游而已,为何出手这般的大方? 将金钗收好,沉默着回到客栈,刚刚坐定,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笑容可掬的走进房门,李世民手中拿着画轴,神情愉快,“轻侯,昕儿,你们回来得这般早?” “嗯,”即墨轻侯点了点头,“我们适才在河边看到皇上出游,无法游船,我们就先回来了。” “皇上出游?”李世民一挑眉,“每逢皇上出游,总会放出一些竹篮,竹篮中每每有一些后宫的嫔妃想要更换的首饰,往往价值千金,不知这一次,轻侯和昕儿可有这样的幸运?” 原来都是惯例,即墨轻侯不由有些愤怒,他侧头看了看昕儿,她满面的诧异,“都是这样吗?许多的人因为缺少粮食而饿死,这些金银,可以救活多少的人?” “若皇上有昕儿这般慈悲的心肠,天下就不会大乱了,”李世民似乎在嘲讽、似乎在感叹、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众人许久没有说话,李世民淡然一笑,“咱们到江都已经三日,明日宇文化吉在静园设宴,那将是咱们最好的机会,昕儿,你准备好了吗?” 虽然明知李世民带自己到江都的用意,但听他这般询问,昕儿仍然觉得有些诧异,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却如此的孤注一掷,他一定有其他的目的吧! 虽然心中疑惑,但昕儿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与他相处日久,连自己都学会了如何隐藏心事,这是自己的进步,还是堕落呢? 只有和轻侯相处的时候最轻松吧!永远不用提防他,永远不用费尽心思猜测他的用意,无论什么时候都与他心心相映,他的每个眼神自己都能心领神会,而同样的,自己的每一个神情,他也会了然于胸。 “好了,天色也晚了,用过晚饭,咱们早些歇息吧!”李世民微笑着起身,这些时日以来,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笑,笑得令昕儿心惊肉跳,总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不能对人言的祸心,“轻侯,让无垢和昕儿好好的商议明日穿什么衣裙出席宴会吧!咱们男子,就出去为她打点晚餐的一应事物如何?” 用过晚餐,昕儿如常一般坐在床边,开始修习洗筋经,即墨轻侯坐在屋中,翻看这些时日在市集买的珍稀古本。 打坐良久,昕儿只觉得心潮起伏,无法入静,今日在河边看到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重演,她觉得无言的愤怒,为什么,到江都这一路,看了太多的人间惨剧,真真称得上是哀鸿遍野,而皇上却用这般奢侈的船游湖?嫔妃们价值千金的首饰,可以轻易的丢弃? “昕儿,”即墨轻侯在昕儿最愤怒的时刻轻声唤她,“你觉得恼怒吗?你为皇上这般的纸醉金迷恼怒吗?” “轻侯,”昕儿睁开眼睛,“为什么你不觉得愤怒呢?咱们这一路行来……。” “昕儿,”即墨轻侯走到床边,在昕儿身边坐下,贴着她的耳朵道:“因为路上的一切都是李世民刻意让你看到的,他这一次到江都,不仅仅想杀宇文成吉,还想杀掉皇上。” 杀掉皇上?昕儿恍然大悟,难怪李世民到了江都之后并不急于行刺,反而游山玩水,他一定知道皇上会出游,他一定想到,自己看到皇上出游的景象之后会如何的愤怒?难怪这几日他总是笑容满面,原来他在为弑君之后,李家可以轻易夺得天下而欣喜吧! “那……。” “不要,”即墨轻侯打断昕儿的询问,甚至不让她说出口,“千万不要,昕儿,这世间谁都可以杀皇上,你却不能,因为你不是李世民的棋子,你必须挣脱他的掌控。” 不要!一定不要!昕儿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为李世民杀掉皇上,自己不是他手中的棋子!不是,绝对不是! 自用过午餐便开始梳妆,漂亮的上等丝绸制成的衣裙,裁剪得非常合体,穿在身上,整个人如同飘浮在云间,除了腰间随着走动而摇晃不定樱红的腰带,衣裙没有旁的装饰,只有素色的花纹,这是为了令行动方便。 将短剑藏在宽大的袖中,贴身而藏,剑气透过薄薄的剑鞘弥漫全身,气息在体内流畅而缓慢的运行,一切都到了最佳的时机,今晚,只待今晚一剑,便可大功告成。 马车优雅的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街上,无数衣甲鲜明的士兵站在静园外,从他们的衣饰看来,似乎是保护皇帝的近卫队,他们的出现既是为了保护园中一应人等,也是为了昭示主人的无上的权威吧! 手中的名帖是高价从坊间一个高手手买的摹本,天衣无缝,守门的军士再三核验,最终笑逐颜开的将四人送进庭院中,接应的下人飞一般跑了过来,“几位客人,请随我来。” 穿行在长廊之中,隐约可见庭院中张灯结彩,布置得极为雅致,但不经间处,又昭示着这座庭院的奢华,走了盏茶的时光,面前豁然开朗,面前显现偌大的一个湖泊,湖的左侧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想那里便是宴客之处。 “几位客人,请继续前行,”接应的下人恭敬的施礼,“自然会有人接应,另外,今日皇上也会出席,请各位客人务必小心言行。”(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六节 身世(三) 没想到他也来了,粘了胡须和眉毛的李世民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他立刻警觉,忙平复了心情,不着痕迹的侧头看了看,昕儿和即墨轻侯平静如常,他们也经过些微的装饰,所以看不清面上的真实表情。 脚步下意识的放缓了,走了片刻,两个青衣的男子快步迎上前来,他们面上带着那种久经训练的僵硬笑容,就连行动也显得那么的机械,待他们走到近前,齐齐躬身一礼,“几位客人久等了,请随我们来。” 他们护在李世民两侧,脚步不急不徐,始终与他保持领先半步的距离,待走到长廊入口,他们一同停下脚步,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沉默的躬身示礼,会意的在她们的引导下在一个灯火较暗的角落坐了下来。 此时庭院中已有人歌舞妓的表演,看她们舞衣飘飘、曲笛悠悠,加之湖水轻轻拍打湖岸的声响,浑然有一种忘忧之感,侧头看去,昕儿坐在即墨轻侯身边,即墨轻侯正压低了声音,不知在对她说什么,昕儿面沉似水,目光中不辨喜怒。 坐了半晌,四周的案几后已坐满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带着一些看似来自青楼的女子,细细看去,那些人衣着和气度昭示他们的身份定然非富则贵,尤其是坐在靠近主案旁的那数张案几坐的人,定然是朝中得宠的大官。 垂首喝了几杯闷酒,突听丝弦的声响有变,忙抬起首,却见四周案几的人已经恭敬的站起身,忙随之起身,虽然垂下首,但暗中抬起下颌,果然,一队人由远及近,走到最前面的,身穿明黄色的龙袍,正是当今皇帝杨广。 足足走了两柱香的功夫,那队人才走到近前,明亮的灯烛下,杨广显然异样憔悴,他印堂发灰,眼睛深陷,看样子是酒色过度,微微的垂下首,突然听见即墨轻侯压低了声音,“昕儿,站到我身后,那个灰衣人来了。” 身后?李世民冷冷一笑,即墨轻侯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武功,他如何保护昕儿,眼角余光闪过,昕儿果然躲在了他身后,似乎将他当成了一个保护神一般,心中一动,突然省起,昕儿虽然武功高强,但年纪尚幼,涉世不深,心智如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般。 转过头,却见众人一齐向杨广施礼,忙深躬下去,以示敬意,直到众人起身,李世民这才直起身,杨广坐在椅中,轻轻压了压手,众人一齐坐下。 刚刚坐定,只听杨广懒洋洋道:“宇文爱卿,今日有什么惊喜带给朕?” “皇上,”坐在杨广案几左侧的一个肥胖老者站了起来,这般听来,他应该是今晚的目标,昕儿摸着藏在袖里的短剑,只要杀了他,就能够离开江都了,这个城市令昕儿觉得异样的不安。 坐在一侧的即墨轻侯伸出手,与昕儿的手相握,慢慢的移动着身体,与昕儿贴身而坐,“昕儿,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轻侯,你不懂武功,如何保护昕儿?”李世民微笑着转过头,对即墨轻侯淡然一笑,“应该是昕儿保护你吧!” 沉默的转身,昕儿觉得李世民这般讨厌,他如何知道轻侯不能保护自己,若自己如轻侯一般没有武功,轻侯自然可以保护自己,他这般当面揭破轻侯,会令轻侯尴尬万分,轻轻捏了捏轻侯的手,示意他不要介意,从他传回来的信息来看,轻侯并不介意。 过了片刻,突听一阵轻幽的笛声,众人一齐抬首,只见一艘小舟从湖面飘荡而来,小舟上摆满了鲜花,小舟很快便飘到岸边,四个俊秀的小厮快步上前,从小舟上抬起一块东西,待他们走到近前,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块木板,刷着金漆,铺满了鲜花,看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众人不由啧啧称奇,此时已是秋末,花木凋零,不知从何处寻得这般新鲜的花。 再走近一些,众人不由大吃了一惊,一个女子躺在花丛中,她似乎全身赤裸,身体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那四个小厮将木板抬到杨广案前,躬身行礼,小心翼翼的将木板放在案几之上,随即立刻退了下去。 宇文化及得意的站起身,躬身行礼,“皇上,这是臣下特为您想出的一个用餐之法,将食物放置于处子体上,皇上每用一块食物,就会露出处子的胴体,皇上用得越多,露的身体就越多,美人儿与美食,定会令皇上赏心悦目。” “好,好,好,”杨广连说了三个好字,龙颜大悦,他的手轻轻一招,站在一侧的小厮送上包金的象牙筷,杨广锐利的目标扫过案几上的女子,他手中的筷子轻轻探出,拈起那女子面颊上的肉片,露出女子白净细腻的肌肤,杨广将肉片送到算下,沉醉的嗅道:“果然是处子特有的幽香。” 厌恶的垂下首,身边的轻侯淡然道:“如何的奢侈糜烂,难怪师父说隋朝将要灭亡。” 心中一动,忙伸手捂住他的口,“轻侯,小声些,别让旁人听到了,这可是大不敬。” “我可不怕,”即墨轻侯笑容如丝如缕,精致细腻,“昕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师父帮我推算过这一生的命运,他说我会活得很久,活到子孙满堂。” 这是秘密吗?昕儿看他如此得意,不由有些好奇,“你师父如何知晓你的命运?” “师父会推背图,”即墨轻侯压低了声音,“昕儿,待咱们回了终南山,我就求师父也帮你算一算。” 看她们说得高兴,李世民淡笑着转过身,此时杨广已经用尽那女子面上的食物,露出女子的面容,那女子黛目长眉、肤若凝脂,应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儿,难怪杨广的面容如此兴奋,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颈饮酒时,已看见宇文成都在灰衣人的陪伴下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放下酒杯,沉声道:“昕儿,宇文成都来了。” 抬首望去,果然是宇文成都,他风尘仆仆,似乎才从远处赶回来,他身边的灰衣人面容沉静,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当日叶天成一击将他击倒,不知他此时是否仍然对叶天成心有余悸?此次叶天成不在,要对付他可不是那么容易。 也许今日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昕儿沉吟着,如果今日要杀宇文化及,就必须要与宇文成都和灰衣人对战,自己绝对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昕儿,今晚是最好的动手时机,”李世民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过了一会儿,你就动手。” 动手?难道他没有看见宇文成都和灰衣人吗?又或许他的目标根本不是宇文化及,也许他与宇文家族达成了某种协议,某种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如果皇帝死了,宇文家族有什么益处呢?也许他们和李家一样,都觊觎着大隋的江山。 难怪李世民会频频的催促自己动手,一会儿真的动手,场面一定非常混乱,想到少林河边的遭遇,想必李世民也不会保护轻侯,自己必须想办法确保轻侯无恙,这般想着,昕儿压低了声音,“轻侯,一会儿我……。” “昕儿,”即墨轻侯异样紧张,“灰衣人似乎在看你,他会不会已经认出你来了?” 悄悄的抬眼,灰衣人的确在向这边张望,自己和轻侯都经过了简单的易容,虽然简单,但应该非常有效,他不会认出自己和轻侯的。 “放心吧!”昕儿轻声道:“他不会认出咱们的……。” 正说着,只见灰衣人慢慢的离开宇文成都,走向这边,昕儿心头一紧,即墨轻侯用力拉着昕儿的手,“昕儿,不要怕,一定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及说话,灰衣人已经走了过来,他站在李世民面前,细细打量着他,过了半晌,他突然转过身,快步回到宇文成都身后,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昕儿和即墨轻侯一眼。 他究竟在做什么?昕儿疑惑的转过头,李世民面容沉静,丝毫看不出恐惧,眼睛中甚至带有一丝笑意,这样的眼神,难道……。 “昕儿,”即墨轻侯贴着昕儿的耳朵,“你必须小心,李世民和宇文化及一定有某种默契,他们的目的是要刺杀皇上。” 皇上?侧过头,杨广此时满面淫秽的笑,他手中的筷子已经落在女子左侧的身体,他一旦起筷,便会露出女子的蓓蕾,看着那女子面上隐隐的恐惧,昕儿不由觉得她那么的可怜,究竟要如何救她呢? 杨广突然放开筷子,他侧头对身边的宇文化及说了两句,宇文化及会意的站起身,似乎想退到一旁,昕儿握紧袖中的短剑,“轻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不待即墨轻侯回应,那灰衣人突然飞身跃起,转瞬已到了近前,只觉眼前一花,灰衣人双手如刀,直取昕儿。 大惊失色,拉着即墨轻侯急速后退,不及站定,灰衣人的手已经攻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八章 第七节 身世(四) 抱着即墨轻侯的腰飞速后退,灰衣人如影随行,昕儿伸手抓出一把银针,看也不看的随手洒出,灰衣人在空中一滞,昕儿已抱着即墨轻侯到了远处,刚刚站定,灰衣人从天而降,“果然是你。” 手中握着短剑,昕儿侧身站在即墨轻侯身前,紧盯着灰衣人的手,“刚才我就觉得你眼熟,而且你一直避开我的目光,我就想一定是你,上次让你逃走,这一次,可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说完,灰衣人双拳击出,一股大力涌来,昕儿只觉得劲风扑面,几乎窒息,伸手抱着即墨轻侯,腰轻轻扭动,已经纵身跃起,只听惊呼声四起,昕儿手中的短剑挥动,剑气纵横四溢,灰衣人本已追至半空,突然向下坠落,堪堪避开剑气。 落下时,已经到了湖边,昕儿正待细想如何逃走,只见无数强弓劲弩的男子从长廊中涌了出来,只见他们手中的弓箭连动,无数的火箭扑面而来,昕儿心中一动,抱着即墨轻侯跳进湖中。 火箭连珠一般,在水中看不真切,只觉得湖面火光闪动,岸上的声音透过水,已经扭曲,无法判断岸上所发生的一切,奇怪的是,灰衣人并没有跟随而至,转过身,只见即墨轻侯满面痛苦,昕儿这才省起,他不懂内功,在水中不能久等。 此时如果跃出水面,无法想像会发生什么,心中一动,伸颈嘴唇与他相接,将气渡进他口中,分开时,他面色已经恢复,昕儿仰头看着水面,此时火光更盛,却无人追到水中,昕儿心中不由觉得更加奇怪,难道岸上出事了吗?突然想到李世民和长孙无垢,适才全神贯注的关注即墨轻侯,将那两个人浑然抛到了脑后。 心中一急,右手抱着即墨轻侯的腰,左手击出,然后飞身跃出水面,这才看到,此时岸上已经燃成一片火海,近卫队护在杨广身周,宇文化及站在杨广面侧,宇文成都和灰衣人站在杨广身前,李世民身后是秦楼的杀手,心中不由一阵震惊。 “昕儿,”站在昕儿身边的即墨轻侯大口喘息,好容易镇定下来,“看来宇文化及将李家的阴谋禀告了皇帝,李家也没有完全相信宇文化及。” 这般的尔虞我诈,昕儿心中一阵厌恶,却听即墨轻侯大吼一声,“昕儿,小心!” 抬起头,灰衣人已攻到近前,昕儿手中的短剑挥出,灰衣人突然后跃,他垂下首,一道伤口自左肩一直到右胸,伤口虽然不深,但伤及了血脉,血涌得非常厉害,灰衣人伸手点了自己的穴道,血流放缓,他抬起头,“这才是你真实的武功?” 适才挥剑急了,看他受伤,昕儿才省起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手,今日不同往日,要保护轻侯,就必须击退灰衣人,幸好有秦楼的杀手,否则自己的对手是宇文成都。 灰衣人再冲过来时,昕儿手中的短剑已先于他挥出,灰衣人只觉得惊虹一般的剑光闪过,那道灿烂的光华还未消失,他已经扑倒在地,血蜿蜒而出,转瞬,他便如同躺在血湖中一般。 目瞪口呆的看着昕儿两招击毙了灰衣人,李世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如同其他人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昕儿,适才跳入湖中,她面上的黄粉已尽数洗净,露出真实的肌肤,明眸雪肌,虽然年纪尚幼,还没有那种动人的风情,但仅凭她的容貌,已能倾倒众生。 正诧异间,宇文成都已缓步走到灰衣人身前,他缓缓蹲下,伸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片刻便站起身,“没想到你竟然一招便能杀死灰衣,我真后悔当年没有杀了你。” 虽然不知道宇文成都是如何认出的自己,但他眼中的神情告诉昕儿,他只要一出手,便绝不容情,对付宇文成都,可不像对付灰衣人那般容易,昕儿放下短剑,抽出袖中的软带,云绡制成的软带两端系着金制的铃铛,微一抖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昕儿,”即墨轻侯低声道:“你要小心他,他的武功比灰衣人高出了许多,而且他的天命未绝,你一定要非常小心。” “轻侯,”昕儿后退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你藏到一旁去,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嗯,”即墨轻侯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只是从怀里取出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笛,“昕儿,你放心吧!我会一直陪伴你的,你喜欢什么乐曲,一会儿我吹给你听。” 还未回话,宇文成都已经手持长剑冲杀过来,昕儿将即墨轻侯推到一旁,手中的软带如同灵蛇一般迎向宇文成都,铃声清脆,一如乐曲。 远远看过去,那个女子如同在大火之中舞蹈一般,她明眸映火、长发如云、衣袂翻飞,她的动作迅速而优美,仿佛踏歌而行,突听有人在耳旁惊叫,“流光片羽,流光片羽。” 流光片羽?这是什么意思,不及省过神来,只听笛声悠悠,抬目望去,却是即墨轻侯在吹笛,静听半晌,这才听出这首曲子竟然是流传的古曲流光片羽,这首古曲的作者无人知晓,只伴随着一个凄美的传说,这首古曲的作者在乘舟渡江之时,突然看见一个身披白衣的女子在月下飞舞,她的容貌倾动天下,她的舞姿灵动,仿若娇龙,最后,她堕入河中,不知所踪。 此时烈火熊熊,整个庭院都在燃烧一般,宇文府的家人竭力的想要阻止大火的蔓延,而原来站在庭院旁的众人,此时已经移动到湖边,甚至站在湖水中,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成都和昕儿,还有无论他们打到何处,都会跟随而去的即墨轻侯。 被金铃连连击中,宇文成都却镇定下来,他突然收势,昕儿跃到即墨轻侯身边,“这流光片羽本是乐曲,你竟然能将它改为武功,而且威力无穷,我想你的武功应该在顾原祺之上。” 一言不发的盯着宇文成都,他突然顿住,不是因为被金铃击中,而是他在想如何击败自己,流光片羽的确是一首乐曲,是凤妈妈死前,最后传授给自己和小兰的舞蹈,当日在学剑术之时,总觉得剑是凶物,便自己用绸带应着这乐曲将舞蹈动作改为武功,虽然粗陋,但这世间无人用过,应该能够制敌先机。 宇文成都不停的讲述,昕儿却始终镇静自若,片刻,宇文成都又突然顿住,“我明白了,我根本无法扰乱你的心神,我也不可能打败你,但是你也无法打败我,我们再战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知道你要保护这个小子,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杀他。” 执着即墨轻侯的手,慢慢走身李世民,站在人群中的杨广突然越众而出,他颤抖的伸出手,指着昕儿,“你……,你……。” 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他面容清秀,印堂发灰,可是他看着自己却在颤抖,“子萱,你是子萱。” “她是我娘,”昕儿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你……。” “你是子萱的女儿?”杨广惊诧莫明,“你竟然是子萱的女儿?” “你是谁?”昕儿有些敌意的看着脱去了龙袍的杨广,“你如何知道我娘的名字?” “我是你爹,”杨广大步上前,似乎想接近昕儿。 “皇上,不要过去,”宇文成都大喝一声,“她的武功太高,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臣没有办法可以救你。” 看着杨广顿住脚步,宇文成都已赶到他身旁,只听杨广颤声道:“子萱呢?她在何处?” “娘已经死了,”昕儿的声音有些悲哀,“很多年前。” 沉默了许久,杨广似乎恢复了平静,“朕明白了,当年你娘带你离开江都之时,你才两岁,也许已经记不起朕了,你娘带你去了什么地方?” 离开江都?两岁?他了解得这般清楚,想必真的与自己和娘有什么渊源,只不过看着他,心里却没有半分的亲近之感,只觉得他与自己丝毫没有任何瓜葛一般,“我只记得娘带我去找爹,走了很久……。” “这个贱人,”杨广突然咬牙切齿,怒形于色,“枉朕待她那般好,她却念念不忘……,哼,死了?死了也好。” 心中大怒,手中软带抖动,宇文成都立刻上前一步,将杨广护在身后,杨广冷然道:“你既然回来了,就认祖归宗吧!” “认祖归宗?”昕儿淡然道:“我可不知道你是谁,你说你是我爹,我就要相信吗?” 正说着,秦楼的杀手突然发动,与近卫军打成一片,宇文成都护着杨广不停后退,昕儿突然看见一号手持长剑直取杨广,看着杨广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昕儿突然觉得一阵心痛,手中的软带飞出,金铃清脆,将一号击倒在地。 一切发生得这般突然,昕儿收回软带,才省起自己适才做了什么,抬首之时,只见杨广在一众人的护卫下勿勿上了一艘小船。(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一节 敌意(上) 黎明前马车已经离开了江都,李世民沉着脸,就连眼神都结了冰,昕儿靠坐在窗边,完全没有感到李世民的不悦,即墨轻侯坐在案几旁,伸指移动着几个铜钱,玩不亦乐乎。 天明时,距江都已经五十里,马匹跑得几乎虚脱了,口吐白沫的倒在地上,即墨轻侯在道旁随手摘了些野草交给换马的马夫,“把这些草给马儿吃,歇息几日,它们就能恢复了。” 换了马,速度似乎也放缓了,李世民沉着脸翻看从太原传回的信函,昕儿仍然坐在窗边发呆,即墨轻侯悄无声息的坐在昕儿身边,伏在窗上向外张望,一路无言,到了第二日午间打尖之时,秦楼的杀手传回了江都的消息。 “二公子,”站在李世民面前的杀手显然异样萎靡,“江都城已经大索,二公子和即墨公子的画像贴满了全城,骨疽的杀手已经追出城外……。” “昕儿呢?”即墨轻侯转过身,“没有昕儿的画像吗?” “没有,”杀手冷淡的看了看昕儿,“没有看见她的。” 语气里充满了敌意,昕儿冷淡的笑着,他们对自己出手击伤一号救了杨广一定非常愤怒吧!其实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看见一号挥剑刺向杨广时会觉得心痛,似乎不知不觉间便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毫不容情。 “昕儿,”李世民突然转过身,扬眉盯着昕儿,“你想解释……。” “二公子需要听我解释吗?”昕儿从未有过的尖刻,“原祺哥哥与你合作,并不意味着我需要将自己的来历向你交待清楚,若二公子觉得我们不可信,大可选择不与我们合作,在任务之外,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除了即墨轻侯,马车上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昕儿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似乎永远小心翼翼避免与人发生冲突,此刻突然这般的强硬,几乎比她匪夷所思的武功更加令人惊讶,过了半晌,李世民面上浮出一丝尴尬的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坐在窗边的昕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即墨轻侯对李世民眨了眨眼睛,露齿一笑,他缓缓坐在昕儿身后,挡住众人注视她的目光,“二公子,昕儿只是累了。” 累了吗?用信函挡住自己的李世民冷冷的想,昕儿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此时的昕儿如同她的容貌一般脱胎换骨,一路的沉默,傍晚到了一个小镇,太原接应的人已在镇口等候,换了轻便的马车,行进的迅速快了近一倍,但与昕儿分车而座,李世民又觉得异样的不安。 究竟昕儿为什么那般的愤怒呢?她似乎并不是因为秦楼杀手的敌意,反而为秦楼对杨广的攻击觉得愤怒,在出发到江都之前,已接到派出去调查她身世的人的回报,从字里行间,不难猜到她的身份,到江都之后,也曾在茶楼酒肆听过杨广的风liu韵事,两相对应,昕儿的身世不难猜到,但是总觉得昕儿自幼便离开了杨广,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份,感情淡泊,只要她亲自动手杀了杨广,斩断了最终的血脉联系,自己就能全盘的信任她,可是从种种迹象看来,昕儿似乎并不厌恶抛弃了她的杨广。 要相信她吗?想到适才她的反应,似乎根本不稀罕自己的信任,甚至她并不信任自己,李世民皱着眉,他与顾原祺之间的信任是建立在他对昕儿的信任之上,此时信任的根本已经动摇,李世民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与顾原祺合作。 犹豫了一夜,天明之时,已到了安全的地界,吩咐停了车驾,简单的梳洗过后,李世民决意再与昕儿接触,无论如何必须猜到她的心思。 刚刚跳下马车,便听见一阵喧哗,抬眼望去,秦楼的杀手们将即墨轻侯围在当中,其中一个女子冷冷道:“这是咱们秦楼的东西,外人……。” 糟了!自己昨日未约束秦楼的杀手,他们定然领会错了自己的用意,正要赶过去,其中一个杀手已经用力将即墨轻侯推dao在地,即墨轻侯用衣襟兜着的果子咕噜噜滚了一地,即墨轻侯灵活的从地上爬起,满面笑意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这不是野生的果子吗?为何成了秦楼的东西?” 刚刚走到近前,突然觉得剑气漫天,李世民急忙后退数步,站定脚步,才看见秦楼的杀手们手持长剑,昕儿横眉怒目的站在即墨轻侯身边,手中的短剑在朝阳下闪烁着寒光,“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恨我,恨我便是,与轻侯何干?会武功的人,欺负不会武功的人,真真的可耻!” “可耻?”适才斥责即墨轻侯的女子冰冷的扬起眉,“可耻的是你吧!你身为秦楼之人,不懂事主,是为不忠,不认父母,是为不孝,如你这般不忠不孝之辈,才是真真的可耻!” “是吗?”昕儿突然面露微笑,“不忠不孝又如何?我娘早逝,除了顾原祺之外,我没有旁的亲人,我要孝顺谁?我早已离开秦楼,已非秦楼之人,你说我不懂事主?我的主人就是我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忠于我自己,如你这般是非不辨,真真的可笑!” “无耻,”那女子冷冷道:“你自幼在秦楼长大,你的一切都是秦楼给你,现在你说要离开,就要离开?” “一切吗?”昕儿微微一笑,“我的确是在秦楼长大,但所有的武功都是顾原祺教我的,秦楼给我的,我早已还尽了,当日我身受重伤,却被关进牢里,若非原祺哥哥及时出现,我早已死了,我的命都已经还给了秦楼,我不知道我还欠秦楼什么?” 虽然站在远处,但昕儿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击着李世民的心,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当日将昕儿关进牢里,是要逼顾原祺现身,没想到昕儿竟然觉得自己是将命还给了秦楼。 “厚颜无耻,”另一个男杀手道:“你若将命还给了秦楼,那站在咱们面前的,是鬼不成?” “鬼啊!鬼!”即墨轻侯突然在昕儿大声道:“好大一群鬼,昕儿,你看,咱们前面影影绰绰都是鬼影,莫不是当日在江都,所有人都死了,化为厉鬼跟随咱们至此。” 众人听了即墨轻侯所言,不由赧然,当日在江都,若非昕儿奋力杀了杀城的军队,打开江都的城门,此处所有的人都已葬身江都城内。 “昕儿,”即墨轻侯得意洋洋,“咱们自己回太原去,或者咱们回终南山吧,一路风景颇美,说不定,还会找到师父。” 听即墨轻侯如此提议,李世民忙上前一步,“轻侯,昨夜收到太原的传书,李道长现下在太原,昕儿,你这些时日累了,上车休息吧,一应的事物,我会吩咐人打点。” 看他们上了车,李世民沉着脸转过身,秦楼的杀手们惊恐莫明,李世民打量他们半晌,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马车旁,转过身,昕儿和即墨轻侯的马车车帘静静的垂落,不知昕儿和即墨轻侯是否正为适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愤怒。 轻轻拍着昕儿因为哭泣不断耸动的肩,即墨轻侯柔声安慰,“昕儿,要哭就尽情的哭吧!待哭过了,一切都过去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总得过下去,无论你选择哭,还是选择笑,一切都不会改变。” 蜷缩在即墨轻侯怀里,昕儿哭得就像迷路的孩子,如同要倾尽千年来积累的泪水一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她只是觉得满心的阴霾,除了眼泪之外,无法驱散。 “轻侯,”泪流满面的仰起头,看着即墨轻侯温柔的脸,“若我真的是皇帝的女儿,你会恨我吗?” “恨?”即墨轻侯露齿而笑,“我为何要恨你?你是你,皇帝是皇帝,难道他做的错事,尽数都要算到你头上吗?”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紧皱在一块儿的心慢慢舒展开来,缓缓坐正身子,用绢巾拭尽面上的眼泪,即墨轻侯让昕儿坐在铜镜前,拈着木梳缓缓梳理昕儿流云一般的黑发,“昕儿,我只奇怪为什么你娘要带你离开江都?她说带你去找你爹,这其间难道有什么内情吗?” 是啊!为什么娘要带自己离开江都呢?如果自己留在江都……,偷偷看了看铜镜中全神贯注梳理自己头发的即墨,突然觉得一阵庆幸,若娘不离开江都,自己便不会认识……。 “昕儿,我突然觉得很庆幸,”即墨轻侯的笑如孩子般顽皮,“若你娘不带你离开江都,我就不会认识你了。” 在铜镜中对视而笑,过了良久,马车轻轻一动,这才省过神来,昕儿移开目光,“娘去的时候,我才三岁,娘除了说要去找爹之外,她什么都没说过,不过也许她提起过,但是我记不清了。” “顾原祺呢?”即墨轻侯手中的梳子落在昕儿头顶,“昕儿,你说是顾原祺安葬的你娘,也许他知道一些内情。” 呵呵,刚刚接到通知,明天上架了,某猫又要加油更新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二节 敌意(中) 行进的速度极快,再过数日便会降雪,道路结冰之后,行路艰难,也许不能在冬至那一日赶回太原,从裴寂和刘文静传来的书信推测,父亲在他们的劝说下,似乎又有起兵的意向,但并不强烈到可以立刻揭竿而起。 原来到江都是想刺杀炀帝,顺势将弑帝的罪名推给宇文化及,这般一来,便有了起兵的借口,没想到百密一疏,算漏了昕儿,江都一行,寸功未建不说,反而耽误了许多的时日,李世民越想越恼火,若昕儿仍在秦楼,必得重重的罚她。 “|世民,”长孙无垢咬断线头,笑颜如花一般娇颜,她举着新做的夹袄,“你来试试。” 厚重的夹袄,穿在身上如同背了一层重重的壳,李世民脱下夹袄交给长孙无垢,淡然笑道:“很合身,不用改了,现在昼长日短,做这些着实耗费眼力。” 挑开车帘向外张望,只见昕儿的马车紧随在后,她和即墨轻侯坐在车辕上,相谈甚欢,昕儿一边说话,一边拈针为即墨轻侯缝补衣物,看她运针如飞,手法娴熟,想是做得久了,从前在秦楼,她只会舞剑弄刀,没想到……。 微笑着回到车中,待埋首书卷之中,面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皱眉看着书上的文字,只觉心乱如麻,原以为昕儿已完全在掌握之中,这才提议将她留在身边做为人质,没想到一次江都之行,竟然会发生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 究竟是什么令昕儿有这般巨大的变化呢?这几日以来,这个疑问时时徘徊在李世民心头,这样的变化也许不完全是因为杨广吧!虽然血浓于水,但自己绝不相信昕儿对于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甚至在那一刻之前完全不知道那个人是她父亲的人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那么改变是因何而来呢?也许是即墨轻侯吧!他自幼在终南山中长大,与明月清风相伴,李淳风性子随性,绝对不会告诉他这世间权力斗争的残酷,那么,他就有可能说服昕儿出手救她的父亲,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当时看得非常清楚,即墨轻侯并未开口,那么昕儿究竟为什么……。 犹豫良久,从书堆中抬首看着凝神于手中针线的长孙无垢,“无垢,当日的情形你看得很清楚,你是否觉得昕儿出手救杨广非常奇怪?” “奇怪?”长孙无垢失笑道:“怎会奇怪?虽然从未相认,但血肉连心,我想昕儿是下意识所为,甚至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那般做?” 血肉连心?下意识?是真的吗?不待开口,长孙无垢已然抬首,“世民,其实我觉得昕儿并不相信我们,也不像其他秦楼的杀手那样忠诚,在她心里,也许秦楼只是顾原祺为她寻觅的容身之所,她不可能对秦楼有太多的感情,当然,她也不会将你当成她的主人,甚至于她而言,你只是一个惹她讨厌的人,你用对待下属的态度和方法对待她,自然会碰钉子。” 讨厌?心中一惊,李世民诧异道:“为何?我如何惹她讨厌?难道将她关进牢里不应该吗?” 轻声叹息,长孙无垢垂首查看针脚,“世民,昕儿是不可能理解你为大业所做的牺牲的,当日在少林河畔,她能舍身救小可,就说明在她心里,人命是大于一切的,在江都之时,即使杨广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会出手相助,无论你出于什么目的牺牲他人,她都无法理解,在她心里,牺牲别人的人,是最讨厌的吧!” 是吗?也许是吧!女子最了解女子,也许昕儿对自己的积怨是由来已久吧!这般想着,却听窗外一阵笑声,禁不住转过头,只见本跟随在车后的马车箭一般的冲了过去,依稀看见是即墨轻侯在挥鞭赶马。 这般无礼,李世民皱了皱眉,不及回头,几条人影从天而降,当前的人手中长剑连挥,马车从中一分而二,适才未见昕儿,想是坐在车中,不由大惊失色,奋身而起,却见昕儿抱着即墨轻侯已跃到半空。 定下神来,伸颈望去,半空中的人似乎不是秦楼的装束,待他们在地上站定,秦楼的杀手才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 正要下车,突见剑光闪动,秦楼的杀手们纷纷后退,随后突然后倒,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许久没有起身,昕儿和即墨轻侯并肩而立,虽然相隔甚远,但昕儿面无惧怕,只是镇定的注视着站在身前的高大男子。 跳下车跑了过去,听见脚步声,站在昕儿面前的高大男子转过身,一见他的容貌,李世民大吃一惊,那男子面如重枣,甚至连前额的头发都作赤红之色,眼大如铃,看上去异样凶恶。 不及走到近前,两个服色与赤发男子一样的年青男子已阻在身前,赤发男子转过身,李世民只听他道:“就是你杀了灰衣?” 不知他的声音是否一直这般响亮,乍听来,只觉得一阵闷雷滚过天空,声音中隐含杀伐之意,入耳极厉,情不自禁的就想伸手捂住双耳。 “算是吧!”昕儿的声音本已甜美,此刻与那赤发男子相较,简直有如天籁,“他在与我对剑之前,已身受内伤,否则,我也不可能两招便杀了他。” 赤发的男子上下打量着昕儿,似乎在衡量她是否在说谎,半晌,他回道:“我们知道他受了伤,但即使身受内伤,能两招之内杀了他的人,武功也很了得。” 那男子说话如一条直线,毫无起伏,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感情,许是因为如此,更令他的声音如刀一般锋利,听上去,他是为灰衣男子寻仇,那灰衣男子如此不堪一击,想必他也不是昕儿的对手。 正沉吟间,却见赤发男子上前一步,“夜帝在何处?” 此时已完全看不到赤发男子的面容,但从他的声音推测,想必他的眼中充满了威胁,昕儿护着即墨轻侯后退一步,“不知道。” “不知道?”赤发男子语气仍然没有任何起伏,“你说宇文成都和夜帝谁的武功要更高一些?” 眨动着双眸,昕儿似乎在回想宇文成都和夜帝的身手,过了良久,昕儿轻声道:“夜帝在我面前连续击伤两人,但我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宇文成都不如夜帝。” 赤发的男子后退一步,满面凝重,他侧头想了许久,“是吗?宇文成都不如夜帝?” “对。”昕儿突然抬高了声音,“我在江都之时曾经与宇文成都交手,当时我已力竭,若再过几招,我必输无疑,但他并没有发现,若是夜帝,我连三招都过不了。” 昕儿话音才落,赤发男子突然出手,只见他的双拳直取即墨轻侯的面门,就在他的拳头击到即墨轻侯面上的刹那,昕儿手中的软带蛇一般缠住他的手腕,随后他们便战成一团,只能偶尔看见赤红的的头发与白色的飘带。 情不自禁的又想走过去,那两个男子的手臂坚定不移的挡在身前,突然赤发男退出战团,即墨轻侯飞跑到昕儿身边,昕儿面色涨红,双手发抖。 “你没有说谎,”赤发男子满面沉毅的转过身挥了挥手,阻住李世民去路的两个男子立刻回到他身后,赤发男子转过身,“夜帝在何处?” “刚才昕儿已经说过了,”即墨轻侯似乎恼了,“我们都不知道夜帝在什么地方?” “那我换个问法,”赤法男子盯着昕儿,并不理睬即墨轻侯,“夜帝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这般的步步紧逼,李世民快步走到昕儿身边,正准备胡乱敷衍过去,却听昕儿轻声道:“不知道。” 赤发的男子紧盯着昕儿,盯了许久,“你真的不说?” 看着赤发的男子握紧拳头,李世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屏住了,可是昕儿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赤发的男子突然笑了,虽然那丝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李世民仍然觉得他在笑,只见他的双拳突然平举,“你目前已经力竭,我的双拳落下,你无力保护这个小子,你说会有什么后果?” 清晰的看见昕儿面上的犹豫,她踌躇良久,即墨轻侯微笑着伸手握着她的手,“昕儿,不要担心,无论如何,你不要违背你的心。” “不知道,”昕儿反手握紧他的手,抬首看着赤发男子,“我不知道。” 赤发男子双拳猛的落下,昕儿和即墨轻侯同时闭上双目,双拳在他们头顶停住,赤发男子面上的笑意缓缓扩大,随着笑意的浮现,他收回双拳,“你很了不起,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你也不愿意出卖旁人,非常难得,就冲这一点,我今日饶了你,但是来日相见,我定会报你杀灰衣的仇。” 那三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昕儿手抚胸口,血立刻喷涌而出,即墨轻侯大惊,他伸指搭脉,过了良久,这才皱眉抬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三节 敌意(下) 坐在崭新的马车中,即墨轻侯颇有兴致的看着秦楼的杀手饮下伤药,这般看去,他们的伤势甚至比昕儿的还要严重,回过身,昕儿闭目静坐,想是在运功疗伤。 “轻侯,”似乎感到他的目光,昕儿轻声道:“那赤发男子是何来历?” “那男子的武功很怪异,内息运转与中土人士不同,更奇怪的是,他的武功似乎与灰衣人截然不同,”即墨轻侯侧头看着昕儿,似乎在判断她的伤势,“他与你交手之时,我看得很清楚,他的武功应该缘自东瀛的流派。” 东瀛?昕儿睁开眼睛,满面的疑惑,即墨轻侯微笑道:“知道秦始皇吗?当年秦始皇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便派徐福携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人,相传徐福离开之后,并未为始皇帝寻找长生不老之药,而是去了海中的一个岛,自立为王,那便是东瀛。” 微微一笑,对那个名叫东瀛的国家没有半点儿兴趣,那赤发男子武功怪异,出手之时,手臂如若无骨,弯曲自如,有时明明看到他出的是剑招,到了近前,却变成了刀招,防不胜防,且他的内息运转也非常怪异,打斗时静听良久,只听得他吸气和呼气都很悠长,几乎听不到换气的声音。 “昕儿,我想他们和灰衣人也许并无瓜葛,只是为了试探你的武功深浅……。” “不,”昕儿摇了摇头,凝神望着窗外,此时秦楼的杀手已然服下伤药,围坐在一圈,似乎正运息激发药力,那些男子击退他们时,自己初始完全没有看清他们如何出手,及至最后才略窥门径,若无秦楼的杀手,自己也许在赤发男子手下过不了三招,“他们一定和灰衣人有关系,因为他们曾经细细的查过灰衣人的尸体,这才知道是夜帝击伤他在前。” 原来如此,即墨轻侯轻轻一击车窗,似乎恍然大悟,他拉着车帘,兴奋道:“我想起来了,他们的确说过灰衣人是被夜帝所伤,但我觉得奇怪,他们那般紧张的逼问夜帝的下落,似乎是想与夜帝一较高下一般。” 垂首沉思默想,过了许久,昕儿这才抬起首,秦楼的杀手已经尽数上车,车队缓缓的向前行,两边道旁的树叶已经落尽,古语道一叶知秋,枯瘦的树枝空荡荡的挺立在半空,一眼望去,万物凋零,秋风萧瑟,茫茫的原野,一如叶天成除了一丝愁苦之外空洞无物的眼眸,他这般紧迫的隐藏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为什么呢? “轻侯,”昕儿低沉的声音几如蚊蚋,“你知道夜帝的来历吗?” “夜帝六年前可是鼎鼎有名,”即墨轻侯看昕儿满面的提防,不由也放低了声音,扬眉淡然一笑,“他成名一战是与武当的掌门人太虚上人,太虚上人的剑道已入化境,天下无敌,夜帝孤身上武当,向太虚上人下了战帖,太虚上人并不想理睬他,他却连伤了武当十数名门人,太虚上人被逼无奈,只得接了他的战帖。 他们在武当山顶比剑,当时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师父也去了,他们比了十七剑,夜帝败了,那一役之后,夜帝的名号响彻武林。” “败了?”昕儿提壶为即墨轻侯斟了一杯茶,兴致盎然,“夜帝既然败了,为何他的名号还能响彻武林?” “昕儿,太虚上人是武林中已被传为神话的大家,能在他手下走十六招的人,武功何等了得,”即墨轻侯喝了一口茶,摇头晃脑,只差一块惊堂木,便如茶楼的说书先生,“师父回来时曾经对我说过,夜帝的武功的确已经出神入化,他在第十三招的时候,已经落于下风,但仍能勉强应付过三招,非常的了不起,况且能令太虚上人手下容情的人,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吧!” 全神贯注的倾听着即墨轻侯的讲述,风吹进车中,昕儿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武当山顶,看着太虚上人与夜帝之间对剑,不由有些神往,即墨轻侯仰颈再饮一口茶,“昕儿,其实夜帝也算文武全才,他原姓叶,名怀逸。” 叶怀逸!叶天成!看来夜帝即使要隐藏自己的形踪,也为自己的姓氏骄傲,否则,他不可能冒险沿用本姓,正准备追问夜帝的来历,却听车顶一声轻响,昕儿面色大变,刚伸出左手压低即墨轻侯的头,一柄雪亮的剑已经自顶刺入,剑尖与她的手背仅一线之隔。 左手未收回,右手已经抽出短剑,剑光闪过,长剑叮断成两截,昕儿示意即墨轻侯呆在车中,飞身从车窗跃了出去,上了车顶,早已空无一人,只余断剑插在车顶,环顾四周,除了马车行进的声响,真真说得上是万籁俱静。 回到车中,即墨轻侯仍然蜷缩着伏在小几之上,风从脚底涌进车厢,分外的寒冷,好卑鄙的手法,昕儿微一沉吟,突然展颜而笑,“轻侯,此刻秋意正浓……。” “咱们不如坐在车外,欣赏秋景,”即墨轻侯打开车门,却惊讶的发现赶车的车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昕儿……。” 弯腰下车,这才发现李世民的马车已不在车队之中,心念电转,已然明白是秦楼的杀手所为,他们这般安排,不过是想教训自己。 “你们既然来了,就现身吧!”昕儿微微一笑,手中的短剑护在即墨轻侯身前,“不要忘了,我也受过秦楼的训练。” 话音刚落,几条人影便围拢上来,看他们蒙着面,昕儿不由失笑,“原来你们此刻行的是鸡鸣狗盗之事,秦楼的杀手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许是害怕昕儿认出身份,杀手们并不加开言,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齐齐的冲杀而来,昕儿左足站定,右足微抬,围着即墨轻侯转了一圈,只听叮当声响,杀手们的长剑从中断为两截。 “你们以为我真的受伤了吗?”昕儿傲然而笑,“我早知道你们记恨我伤了一号,不打一架,你们始终吐不出窝在胸口的气,来吧!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武功。” 说完,昕儿手中的短剑一挥,飞身便冲前站在她身前的杀手,只见眼前一花,那杀手已经软倒在地,她如飞速旋转的陀螺一般,眨眼之间,她又回到了即墨轻侯身边,静静的看着满地躺倒的杀手,“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那些杀手恨恨的从地上爬起,即墨轻侯微微一笑,“你们还不明白吗?如果昕儿要杀你们,适才你们已经死了……。” 突听弩箭的声响,昕儿大喝一声,“不要起身。” 那些杀手下意识的重又伏回地上,昕儿抱着即墨轻侯飞身跃到半空,只见密集的弩箭如同飞蝗一般遮天蔽日,那些杀手们伏在地上,难免会受伤,昕儿手中的短剑用力挥出,拔剑术断月。 力及之处,弩箭从中折断,昕儿抱着即墨轻侯落下,又听得弓弦声轻响,不及细想,已掏出软带,金铃清脆,将手持弩箭的黑衣人一一击倒,还未收回软带,只见另一批黑衣人站在那些被击倒的黑衣人之间,手持正在燃烧的火箭。 不知不觉间,从地上爬起的杀手们站在昕儿两旁,他们用手中的断剑奋力的拨开射到近前的火箭,昕儿摸出银针,正要掷出,却听身后有人大声击掌,火箭随之停歇。 一齐转过身,只见李世民轻袍裘带,满面春风,“明白了吗?在危急的时刻,昕儿也会救你们,她当日出手救皇帝,也是下意识所为,你们本是同门师兄妹,何必为了外人有心存芥蒂?” 秦楼的杀手们垂下首,李世民慢慢走到昕儿和即墨轻侯身前,“昕儿,既然秦楼的杀手对你不再有敌意,我看……。” “二公子,”昕儿断然道:“二公子的美意昕儿心领了,不过二公子,昕儿还是那句话,二公子与原祺哥哥是朋友,自然是昕儿的朋友,咱们能为二公子做的,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有朝一日,二公子得偿所愿,可不要忘了当日向原祺哥哥许下的承诺。” 看她眼中盛放的防备,李世民终于明白,原来昕儿并不介意秦楼杀手们的敌意,她怀疑的人是他,她始终不相信他,她这番话只是在表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顾原祺而存在,她甚至威胁他,如果他要对顾原祺不利,便是她的敌人。 仰头一笑,“我明白了,昕儿,既然我许下了承诺,便一定会遵照而行,至于其他,我想昕儿不必多想,轻侯,你说呢?” 不知不觉间开始依仗昕儿对即墨轻侯的信任,面上笑容如花,内心却如同火烧一般,“轻侯,你说呢?” “我可不知道,”即墨轻侯严肃的摇着头,仿佛在拒绝什么一般,“师父说过,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今日都没有过去,二公子为何要为明日许下承诺?这般多的变数,我可不敢为二公子断言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四节 棋逢对手(一) 在到太原之前,李世民一直在想即墨轻侯所说的那几句话,那般的意味深长,似乎在暗示什么,暗示什么呢?暗示昕儿,自己所做的一切承诺都不可信吧! 每每想到即墨轻侯,总是觉得诧异,那么美的一个男子,表面无忧无虑、心无城府,可是暗地里这般精于算计,他知道昕儿对他的信任,他也猜到了昕儿对自己的敌意,所以,他很巧妙的印证了昕儿的猜测,好厉害!真真的厉害! “无垢,”远远看见太原城的城楼,李世民突然转过头,盯着长孙无垢,“你觉得即墨轻侯是什么样的人?” “轻侯?”长孙无垢淡然一笑,她成熟稳重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轻侯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吗?李世民扬眉淡笑,他转首看着窗外,此时已是初冬,再过些时日,便是冬至,今年冬天会不会像去年那般寒冷? “在爹心里,始终只有轻侯的娘,”长孙无垢将小几上的杂物收回盒子里,借着手中的繁忙掩饰着面上的悲哀,“当年他将轻侯送上终南山,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我曾听爹说过,李道长说轻侯有慧根,常人难及,他此次随我们去江都,我曾细细观察过他,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他都那么沉稳,似乎智珠在握。” 是吗?李世民在心里默默的重复着长孙无垢对即墨轻侯的评价,智珠在握?智珠在握!也罢,这一次就见识见识即墨轻侯的智珠在握吧! 偏僻的庭院,每一个角落都被灰尘侵占,院角的花树缺了打理,懒洋洋的垂着头,院里的鱼池早已干涸,几株枯黑的残荷倒在龟裂的池泥上,院里的青砖缝隙间长满了长草,院墙覆盖着一层灰色的青苔,绕过鱼池,是两间残破的房屋,窗户均掉落了,看得见黑洞洞的屋里挂满了灰色的蛛网,门虽然掩着,但门中间的破洞仿佛正换牙的孩童张大的嘴,昕儿侧头看着即墨轻侯,“轻侯,这就是你家吗?” “嗯,”即墨轻侯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模样,似乎这里每一处都金碧辉煌,“是师父为我买的,他说在太原总得有个家。” 家!既然是轻侯的家,那么也是自己的家,昕儿沉吟着环顾四周,要怎样才能将这里变成自己的家呢? 并肩走到房后,偌大的一个后院,空空荡荡,长满了杂草,杂草丛中有一口井,走到井旁向下张望,井中黑洞洞的,昕儿微微一笑,就从这里开始吧! “轻侯,”过了良久,昕儿微笑着注视着即墨轻侯,“咱们首先得找人来淘干净井。” 年老的师傅带着徒弟,师傅满面风霜,黝黑的脸布满刀刻一般的皱纹,他坐在井旁,不急不徐的抽着旱烟,年轻的两个徒弟,飞扬跳脱,不时侧目看看昕儿,然后飞快的移开目光,满面涨得通红。 围着井走了一圈,师傅在脚底磕熄旱烟,“这口井有些年头了,再加上那个鱼池,要淘洗干净得两日的功夫。” 捏出一块银饼和一把碎银子,细细的掂量,约有十余两,昕儿微笑着递了过去,“师傅,这些银子就算工钱,麻烦你们帮我们淘洗干净,我们还有些东西得去买。” 看着那块银饼,师傅一愣,“这位小夫人,咱们淘一口井,只要二两银子。” “我知道,”昕儿微笑着塞进他粗糙的手里,“现在是初冬,剩下的银子,就请师傅们喝酒祛寒吧!” 这些年在秦楼,得的赏赐和过年过节的时候送的花红此刻算来,约有四、五千两,从未为银子觉得兴奋,今日看到银子,却觉得那般的愉悦,用这些银子,可以为轻侯和自己换一个家吧! 一眼便看中了那个三彩柜,四只细细的兽面腿,柜盖稍大,柜身上雕有秀气的花饰,衣物可以放在这个柜中,再加上那面屏风,中间缕空,如果覆上一面画了花的白绫,优雅而美丽,即使只是想一想,也觉得那么的快乐! 在太原城内跑了一日,买了柜子、屏风、平台床、月牙凳……,那么多的东西,昕儿觉得自己记都记不住,轻侯满头的大汗,“昕儿,咱们要买这许多的东西吗?” “是啊!”坐在食肆中,昕儿伸筷拈起面,“再过几日,我就能在家里煮东西给你吃。” 天已黑尽才回到那庭院中,满院微弱的星光,淘洗干净的鱼池是水波连连,并肩坐在房门口,看着仍然破败不堪的院落,昕儿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这些年来漂泊流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家意味着什么,此刻面对着这残破的院落,昕儿突然心里暖暖的,难道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又忙了数日,雇人整理了庭院、打扫干净房屋、更换了碎裂的瓦片、漆了墙壁,每日里为那些琐事忙碌,却觉得异样的充实。 终于,新糊的窗纸白得耀眼,灿然一新的屋子里放了家具,即墨轻侯吃力的将帐幔挂好,转头看了看昕儿,她抱着被褥迈进房门,即墨轻侯忙跳下凳子,用抹布抹净床面,昕儿将被褥放在床上,然后细心的铺好。 整理完床榻,昕儿返身走到窗前,伸手整理好翘头案上的文房四宝,用镇纸将宣纸压好,再将方凳上的锦垫拍松,转身打量着房里的一切,过了许久,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去我哪儿吧!” 将擦拭得雪亮的铜镜放在案几之上,即墨轻侯坐在方凳上看了许久,“昕儿,你来这儿试试,看高矮是否合适?” 这般忙碌着,到了晚间,终于整理好了一切,昕儿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即墨轻侯到街上买了两壶好酒,点燃温酒炉中的炭火,将白瓷酒壶放进水中,坐在板足案边,两人相视一笑,这些时日,不闻窗外之事,正如此刻,案上油灯如豆,温酒炉中炭火发出暗红的光辉,这样的时日如同自生来便是如此,熟悉而温暖。 “昕儿,”静默了许久,即墨轻侯在灯下轻轻的扬眉,眉底云淡风清,“你觉不觉得……。” “轻侯,不要说话,”微笑着提壶为他斟满一杯暖酒,眼角柔软的光芒如同上好的胭脂,中人欲醉。 不知不觉便醉去了,一如来时的第一日,并肩坐在门边,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垂首看着庭院中新种的花树,“昕儿,若能永远如此那有多好!” 虽然欲道出,但心里确实这般想,真想放弃一切,就与他在此隐居,逍遥过活那有多好!可是李世民不会放过自己,原祺哥哥说过,李世民想要天下,他想要走出黑夜,走到太阳底下,只有李世民能够帮他,这世间,原祺哥哥除了自己便再无人可以相信,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助他。 “昕儿,”如同猜到她的心思一般,即墨轻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抚慰,“不要担心,咱们帮李世民取得天下,便回到此处隐居,我计算时日,李家还有一月才会兴兵,趁这一月的时光,咱们好好儿的把这里变成咱们的家。” 将朱砂倾进砚台之中,慢慢的将之研开,侧头看即黑轻侯细笔描绘着田田的荷叶,“昕儿,这面屏风,咱们放在何处呢?” 不及回答,便听见有人轻轻叩门,互视一眼,即墨轻侯放下画笔,与昕儿一同走到院门后,“谁?” “轻侯,”李世民的声音如此时的风,“是我!” 拉开房门,果然是李世民,为了掩饰身份,他穿着布衣,一见昕儿和即墨轻侯,便浮出一脸的笑,“不请我进去坐吗?” 连尽了两杯茶,李世民歉意的放下茶杯,“轻侯,此次来,是为了……。” “二公子是想让我说服唐公起兵吧!”即墨轻侯垂首凝视着白绫上初具雏形的荷田,“我与唐公仅一面之缘,想必无论我说什么,唐公都不会相信,而且二公子身边人才济济,裴寂、刘文静,何等的人物,二公子为何要寄望于我这样的无名之辈?” “轻侯,”李世民面上笑容不改,心里却惊叹不已,自己还未开口,他便猜到了自己的来意,好厉害,“你虽然与父亲……。” “二公子,”即墨轻侯抬首微笑,“你看这庭院如何?” 这样就想转移话题吗?李世民面上笑容一敛,即墨轻侯却已垂下首,“二公子,你说太原百姓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李世民一愣,不及细想,“当然是匈奴入侵。” 话语脱口而出,李世民看着即墨轻侯,“你的意思是……?” “二公子是聪明人,难道还要轻侯明言吗?”即墨轻侯首不抬,手不停,画笔如飞,“二公子若明白,就赶快回去吧!要成大事,需得有十二成胜算。” 远远看见昕儿关闭了院门,李世民转过身,裴寂从斜刺里走出,“二公子,如何?” “厉害,”李世民钦佩不已,“非常厉害,他想到的起兵之策正是咱们这些时日昼夜商讨的结果,裴先生,这即墨轻侯果如你所言,是难得的人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五节 棋逢对手(二) 关了院门,转过身,昕心只觉得心异常沉重,李世民到访的原因从刚才他们的对谈中已经猜到,只要李家起兵,天下便会大乱,那济济的黎民,难免……。 “昕儿,”不知什么时候,即墨轻侯走到昕儿身后,他轻轻抚着昕儿纤瘦的肩,“一切都是不能逆转的,李家迟早要反,也许这场仗,打得早,比打得晚好。” 是吗?傍晚过后,便开始下雪,纷纷扬扬,坐在月牙凳上向窗外张望,只觉得心如同装满了铅块,沉甸甸的,只听耳后门响,即墨轻侯已走进房中,“昕儿,今日大雪,在山上的时候,每逢大雪师父都会吩咐人煮这个,你也来尝尝。” 灰的瓦罐里放着豆腐、青菜、蘑菇和鹿肉,昕儿好奇的看着即墨轻侯,“你师父不是道……。” “是啊!”即墨轻侯微微一笑,“但我不是,所以我可以吃肉。” 口中满是鲜美的滋味,蜷缩成一团的心慢慢展开,即墨轻侯微笑着看着昕儿,“好吃吗?” “嗯,”昕儿点了点头,“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好的手艺。” “昕儿,李家起兵之后,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即墨轻侯放下筷子,转首看着黑色的夜空,“师父说我得帮李世民夺得天下,这样,才算是顺应了天命,昕儿,师父说,李世民才能给天下的百姓带来幸福的生活,他会是一代明君。” 明君吗?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李世民那么的讨厌,少林河边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若非他,了然师父不会死,小可也不会受尽惊吓,他似乎最擅长的就是背信弃义,他明知道杨广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仍然要自己杀了他,这样的人,真的会是明君吗? 一切的疑惑都隐藏在自己心里,李世民笑容可掬,似乎心情极为愉快,不时前仰后合,即墨轻侯坐在昕儿身边,不知在想什么,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昕儿,你说师父现在会不会已经回了终南山?” 听他突然这般问,昕儿不由愣住了,“终南山?你不是说你师父会到太原来吗?” “可他一直没有来,”即墨轻侯突然有些迷惘,“我刚刚想,如果我不按师父的交待帮助李世民,而是直接带你回终南山又会如何?” “如果你想回去,那我们就走吧!”昕儿微微一笑,伸手拉着他的手,“只不过得等到明年春天,大雪封了山路,咱们可上不了山。” 低声交谈,完全没有关注李世民、裴寂和刘文静,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觉得屋里安静下来,昕儿和即墨轻侯不约而同的转首,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即墨轻侯,“轻侯,你觉得咱们何时起兵较好?” “冬末春初,”即墨轻侯淡然道:“既然唐公下定了决心,咱们就先做好准备,待到冬末,放出消息之后,不是起兵的最好时机吗?” 明明什么都没有对他言,他却猜到了自己已经说服了父亲,李世民侧首看着他,他却若无其事的微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他飘然与世尘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轻侯,大事易举,需要准备的事千头万绪,你和昕儿不如搬回……。” “不用了,”即墨轻侯固执的摇了摇头,“我和昕儿还是住在那庭院里,你有需要,可以放信鸽找我们,对了,不要派人来了,人来人往,周围的邻居都该怀疑了。” 看着即墨轻侯殷勤的扶昕儿上了马车,然后纵身跃上车辕,熟练的扬起马鞭,“昕儿,我们现在去市集,还能买到菜。” 来不及听昕儿的回应,马车已经绝尘而去,李世民缓缓的转过身,这世间有那许多的丰功伟业等待建立,为什么昕儿和即墨轻侯视之为无物,偏偏喜欢市井生活,看他们乐在其中,难道那花花世界、万里江山、无上的权力都及不上那破旧的庭院? 百思不得其解,李世民抬首看了看裴寂和刘文静,他们压低了声音,正要商量如何将出兵攻打匈奴的消息传出去而不引起怀疑,似乎感到他的目的,刘文静侧过身,“二公子,看您的神情似乎有疑惑在心?” “两位先生,我越来越觉得即墨轻侯不可小视,我还记得当日李淳风曾经说过,轻侯会是经天纬地之才,当日我并不相信,可是两件小事,我便知道自己错了,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那般可笑,”李世民一边说,面上的笑容却在收敛,最终他的眼神已然如冰,“可是以他的才华,为什么他宁愿隐居于市,也不愿……。” “二公子,”裴寂淡然道:“他自幼在终南山中长大,他并不了然世间那些诱惑,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想他觊觎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渴望,这样没有要求的人才,正是二公子所求,二公子何需疑惑,即墨轻侯想要的,是昕儿,我看,就让昕儿陪着他吧,两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是昕儿吗?在心里默默的重复,李世民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是昕儿啊! 默默的转过头,刘文静看了看裴寂,他似乎毫无知觉,难道他是刻意所为,告诉李世民,昕儿不属于他,他如果想要得到即墨轻侯的帮助,就必须放弃那个美貌倾城的女子。 真没想到她会那般的美,连自己这样的不好女色的人,看着她,也觉得心动不已,难怪李世民对她如此倾心,可是看那女子注视他的目光,想必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与其让他白白的做梦,不如早早儿便打消了他的念头,况且即墨轻侯也许真真如李淳风所言,是经天纬地之才,胸怀大局,能够为来日开创一番事业提供帮助。 微笑着垂下首,裴寂言外隐藏的意思自己何曾不知,每次看到昕儿注视自己的目光,都觉得一阵一阵的心悸,她不喜欢自己,甚至厌恶着自己,可是……,可是……,想到要放弃,心就痛得裂开了一般,人言道江山美人儿不可皆得,既然要了江山,那没有美人儿又何妨? 何妨吗?心痛得眼泪似乎就要流下来了,耳中似乎听到了然苍老的声音,“这位施主,今日种因,来日得果,还望你来日不要为今日之因后悔、痛苦。” 那个和尚!那个和尚!他果然厉害,他早早儿的便猜到自己此刻的痛苦,痛苦吗?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一个女人痛苦,痛苦得生不如死,也好,也好,这痛苦来得这般早,自己还有江山可以弥补,有了江山,何愁没有美人儿? 这般想着,强行将心痛压下去,压得那般狠、那般快,如同要隔绝掉那些痛苦一般,微笑着抬首看着裴寂和刘文静,他们仍在窃窃私语,眉头紧皱,眼神那般凝重,如同整个江山都压在他们肩头一般。 天气越来越冷,大雪封门,屋中火炉中炭火正熊,昕儿凝神查看棋盘上的布局,思量着下一步子应该放在何处,即墨轻侯拈着火筷,小心翼翼的拔弄着红泥碳炉中的橄榄核,茶香阵阵,泌人心脾,一切都那么完美,即墨轻侯看着犹豫不定的昕儿,缓缓的绽开笑颜。 “昕儿,你知道吗?其实我有一个秘密连师父都不知道,”这般说着,提壶为她斟满茶杯,“我现在想告诉你,这样,这世间就有两个知道那个秘密。” “什么秘密?”扬眉笑着,昕儿放下手中的棋子,对他嫣然而笑,“到你落子了。” “我在终南山中有一个秘密的家,连师父都不知道,”即墨轻侯神秘的笑着,他随手放下一枚棋子,昕儿棋艺太差了,她还不懂棋道,可是与她对奕,看着她全神贯注思索的模样真真的迷人,“有一日,我总要带你去。” “好啊!”快快的应了,似乎晚一点儿应,便会被视为回绝,昕儿重又陷入思索之中,愁眉深锁,“轻侯,我也有一个秘密。” “秘密?”忍不住凝视着昕儿,秘密吗?什么样的秘密呢?没想到昕儿也会有秘密,即墨轻侯伸出手,“落在这儿吧!” 昕儿按照即墨轻侯的指引放下棋子,轻声道:“其实我早知道皇上就是我爹。” 这般的诧异,即墨轻侯瞪大了眼睛,昕儿眨着眼睛,“娘病的时候,可能已经预感到她不行了,娘怕我忘了,她把这个秘密缝在我的衣服上了,我一直没有发现,当原祺哥哥告诉我,娘死了的时候,我为了怀念,把娘为我做的衣服重新翻了出来,我就发现了那个秘密,当时我那么的震惊,原来……。” “昕儿,别怕,”即墨轻侯微笑着,“别怕,他既然真的是你父亲那又能如何?你是你,他是他,你若不想认他,他便不是你的父亲,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总会支持你。” “嗯,”从未这般的相信一个人,甚至连顾原祺都不及,“轻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六节 棋逢对手(三) 大雪连续不停的下了一天一夜,太原如同一座孤城陷落在大雪之中,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床边放置的炭盆中木炭燃烧时闪烁着的暗火色的光,拥被坐在床上,看着雪静静的洒落,有时,有时,北风卷着雪花飘进打开的窗户,带来雪的味道。 “昕儿,”即墨轻侯伸手将昕儿揽在怀里,“听见了吗?雪落的声音。” 听到了,雪落的声音,从前每逢下雪,总觉得那么讨厌,滴水成冰的寒冰,片片的雪花如同锁住了整个冬天的寒冷,可是此时,却觉得那么美,每一片雪花都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玉蝶,在凡世蹁跹而舞,舞姿轻灵、曼妙。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雪沙沙而下,转眼大地一片雪白,即使是北风从窗外扑进怀中,只觉得那般的透亮,而不是寒冷,轻轻的眨着眼睛,随即立刻睁大,如同害怕错过一瞬的美景一般。 “昕儿,”即墨轻侯垂下首,轻轻靠着昕儿的头,“你若累了,咱们一同睡过去吧!明日一早,咱们一同去看墙角的那株瘦梅。” 一同去!无论做什么,都一同去,靠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睡得那般安心,睡得即使天塌地陷,也不会恐慌,是因为他吧!因为有了他! 瘦瘦的梅树,枝头只有数朵梅花,但幽香阵阵,穿着昕儿新做的棉袍,即墨轻侯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昕儿,我在终南山的时候,每年冬天,梅花盛放的时候,我们会采摘梅花来酿梅花酒。” 安静的听他讲述着山中的岁月,听上去那么的寂寞,和自己在秦楼的时候一模一样,想到他的孤独,昕儿只觉得心如同被捏成了一团,看着他兴奋的脸,昕儿想,从重遇开始,就永远陪在他身边吧!让他永远不再孤单,让他永远不再寂寞。 “昕儿,咱们到城外去看梅花吧!”即墨轻侯兴奋的提议,“城外想必已是一片香雪海了。” 坐在马车中,看即墨轻侯穿着斗笠和蓑衣,他轻轻的扬起马鞭,“昕儿,坐好了吗?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咱们到聚客坊去买两坛酒……。” 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若就这么过一生那该多好啊!没有尘世的纷争,只有他和自己,马车到了城门,一眼便看见裴寂,飞快的缩回车中,可惜有李家,可惜自己生在了改朝换代的时代。 看着马车跑出城门,裴寂弯腰上了李府的马车,关上车门,刘文静皱着眉,“裴寂,你来看,江都这些时日的动作有些奇怪,你觉不觉得宇文化及又想对皇帝动手?” 仰颈喝完一杯茶,裴寂长长的叹息着,“刘兄,我此时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昕儿和那个小子在一块儿那般高兴,我觉得咱们要成大事,不要那个小子和昕儿也可以,你看……。” 当然可以,唯一不可以的,是李世民,他的心思很明显,他要将昕儿留在身边,就必须留下即墨轻侯,即墨轻侯即使聪慧,即使真是经天纬地之才,于李世民而言,只是一个抢了他心爱女人的男子,不知他能忍多久。 “刘兄,或者咱们想一个法子将他们送走,”裴寂伸手将刘文静的茶杯捧了起来,仰头饮尽,“不如让那个小子去帮柴绍,咱们在太原举事,秀宁那边可有危险,他若能救了秀宁,咱们就有借口让唐公放他回终南山。” 刘文静拈须微笑,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裴寂突然动了悲天悯人的慈悲之心,但能够让即墨轻侯和昕儿离开这个旋涡,无论是什么样的办法,都要试一试。 相视一人,两人突然觉得自己这般可笑,与昕儿和即墨轻侯毫无任何关系,为何这般殚精竭虑的为他们设想?甚至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刘文静面上的笑容渐渐沉寂,“裴寂,我觉得二公子没有必要与顾原祺合作。” “不,”裴寂摇了摇头,他已猜到刘文静的心思,只有斩断李世民与顾原祺之间的合作关系,才能直接斩断李世民与昕儿之间的联系,顾原祺在战时无用,但是战后却大有用处,“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笼络住顾原祺的,能令天下间的男子心折的,只有两个东西,其一,权力,顾原祺野心太大,二公子与他合作,已是引狼入室,若再给他权力,那就是自己将头塞进马蜂窝里,所以,我只能用第二个方法,美女。” 美女?刘文静有些诧异的看着裴寂,“你的意思……。” “前些时日你不在,我已与二公子协商过,”裴寂面冷如冰,眼神坚定,“唐公的小女儿红萼,聪明伶俐,自幼体弱,与昕儿有三、四分相似,我们想,也许她能为我们建奇功。” 奇功!每每动用女子,都能建奇功吧!刘文静侧过头,他明白为什么裴寂要待自己不在时与李世民协商此事,因为若自己在,自己绝对不会同意,女子!女子活在这世间本已不易,权力之争本是男子之间的事,现又将她们卷进这样残酷的纷争之中,不用细想,便只能一声叹息,但无论红萼,无论昕儿,都无法掌控她们的命运吧! 本以为刘文静会反对,没想到却是沉默,裴寂悄悄的抬眼看了看,刘文静满面的不忍,本想安慰他,可是裴寂想到自己将会为红萼带来怎样的痛苦,便愧疚的垂下首,这样的争斗,本不应将女子卷进来,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达成目的呢?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没想到城外的梅林早已被伐尽,看着林立的树桩,即墨轻侯张大口,“怎么回事?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可是一片梅林。” 细细的查看,树桩的木屑仍然新鲜,想必是新近被砍伐的,昕儿强笑着,“没关系,咱们去买酒吧!轻侯,今日你想吃什么?” “昨日还剩了许多鹿肉,我已用调料腌好了,用炭火烤吧!”这般说着,即墨轻侯又绽出笑容,“今日下棋?还是赏雪?” 如同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一般,谈论着琐事,并肩坐在车辕之上,即墨轻侯挥着马鞭,“昕儿,下山之前,师父要我去探望长孙晟,说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这几日一直在犹豫,我想李家起兵,长孙家不能幸免,到时相见,也算应了师父。” “这可不好,”昕儿轻声道:“还是上门探望更好。” “嗯,”即墨轻侯点了点头,“那我们明日去,今日再去买些礼物。” 车了太原,已近正午,雪晴之后,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勿勿买了酒和礼物,心急如焚的赶回了家,远远便看见李世民站在门前,他似乎已经来了许久,昕儿皱起眉头,他怎么又来了? “二公子,”即墨轻侯笑面如花,“有事?” “不,今日我难得闲暇,”李世民用马鞭轻轻击打着掌心,“所以我特意到此,想与轻侯对奕一局。” 不过月余光景,便觉得这破败的庭院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庭院还是那座庭院,房屋还是那幢房屋,可是总觉得有什么潜移默化的改变,令这座庭院有说不出的改变,坐在炭火盆边,烘烤着冻僵的手脚。 看昕儿将在市集买的梅花插进瓶中,很快即墨轻侯便拿着棋盘和棋子从内室走了出来,相对而坐,李世民执黑先行,下了十余手,昕儿小心翼翼的捧着点心走了过来,提壶斟茶,动作娴熟得如同成婚多年的夫妻。 忙完一切,昕儿无声的坐在即墨轻侯身边,凝眉细看着棋局,一言不发,看她全神贯注的模样,眉目那般生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昭示着她是如何喜爱即墨轻侯,她的眼神如春风一般温暖,能够融化世间的一切冰雪。 放下棋子,李世民捧起茶杯,“轻侯,你父亲后日会回太原,你要去探望他吗?” “嗯,”即墨轻侯随意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拈了一块点心递给昕儿,“那我后日和昕儿一同去探他。” 和昕儿?看他用自己的茶杯斟满茶水递给昕儿,眉目带笑,“昕儿,明日我就能画完那幅屏风了。” 屏风?回转身,果然放着一幅屏风,不知什么木质,木框雕满了繁盛的花朵,木框内应镶嵌着白绫,微微一笑,放下茶杯,“果然是一幅好屏风,不知轻侯画的是什么样的图案?” “荷墉月色,”即墨轻侯答得快,棋子落得更快,“上了桐油,放在火盆旁,两、三日就能干透,昕儿,我已想好屏风放在何处,你猜我想放在何处?” 走出院门,天已黑尽,侯在一旁马车迎了上来,裴寂推开车门,笑容满面,“二公子,今日的棋下得如何?” “一败涂地,”李世民弯腰上车,在裴寂面前坐定,“即墨轻侯下手毫不留情,十余手之后,我便已无还手之力。” 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局,裴寂微笑不语,只是将斟好的茶推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皱了皱眉,“裴先生,你说红萼此时已到嵩山了吗?” “计算时日,应该已经到了,”裴寂的声音不知不觉便放低了,“不知顾原祺会如何待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章 第七节 棋逢对手(四) 雪夜 似乎自初雪以来,每隔几日便会有一场大雪,只是今夜的雪特别大,灯火跳动,昕儿敛眉,琴几上的古琴发出暗沉的光辉,琴弦上流淌冷凛的光,轻轻抚着烧焦的琴尾,这样的古琴在这样的雪夜中弹响,那琴声会有多么的幽怨。 “这是师父给我的,”即墨轻侯伸手拔着琴弦,“他说这琴有一个传说,相传当年蔡邕在吴地,偶尔间听有人烧梧桐木做饭,他听见那木材在火中发出的声响,便知道这是一块能够制成名琴的好木材,于是他买了那块木材,制成了这把琴,果然琴声极美,但琴尾仍然留有烧焦的痕迹,于是,琴名便为焦尾。” 焦尾琴吗?这世上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昕儿伸指挑起琴弦,随后抬首对即墨轻侯展颜一笑,“想听什么曲子?” “流光片羽。” 琴声汨汨,琴曲果然如传说一般优美,昕儿穿着白色的长袍,袍襟上的云雾是自己亲手为她晕染上的,一切的一切美得有如烟雾。 叩门的声响很轻,琴声嗄然而止,昕儿禀着烛,跟随在即墨轻侯身边,月余的相处,早已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便能沟通心意。 打开院门,却是风尘仆仆的长孙晟,他憔悴不堪,一见即墨轻侯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轻侯。” 坐在几后,长孙晟似乎虚弱得几乎立刻就要倒下去,即墨轻侯伸指搭在他的脉间,过了半晌,他抬首看着长孙晟,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瓶,倒了一颗药塞进他口中,“这般奇怪,你的气血几近枯竭,似乎是内伤所致,是谁下的手?” 吞下药丸,长孙晟面色微和,“顾原祺。” 放下茶盘,昕儿好奇的盯着长孙晟,原祺哥哥在少林寺,他何时离开的?为何没有发出书信给自己?他又是如何伤的长孙晟呢?原祺哥哥无缘无故,绝对不会……。 “你伤势太重,今日好好歇息吧!”即墨轻侯并不追问,拿出另一个木瓶倒出一丸药,“这丸药会助理顺气血。” 长孙晟几乎立刻便睡了过去,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昕儿满心疑惑,即墨轻侯坐在灯下,敛眉想了许久,“昕儿,我开一个药方,明日一早,咱们得出门抓药。” 坐在灯下,看他全神贯注的写药方,昕儿慢慢的砚着墨,即墨轻侯写完药方,“昕儿,昕儿……。” 省过神,昕儿抬首一笑,“你现在疑惑也无用,明日待他醒来,再细细的追问即可,此时夜深,咱们早些歇息,我想有些变故虽然我们不愿意,但是还是来了。” 和衣躺下,即墨轻侯也和衣躺在她身边,伸手放下帐帘,“昕儿,早些睡吧,有了精神,才能面对一切。” 喝了两服药,长孙晟面色稍稍泛起一丝红,昕儿强压着不安,看即墨轻侯用银色的细针插进长孙晟的各大穴道之中,不着痕迹的诊了他的脉,他的经脉受了重创,这是中了分心掌,这种掌法是原祺哥哥灭了江南的五虎门时从他们的秘籍上学会的,长孙晟应该有一定的武功基础,否则他到不了太原,就已经死了,只不知他做什么,能令原祺哥哥对他下如此毒手。 连下了三天的雪,这一日终于雪晴,斜靠在窗前,看着檐下稀薄的阳光,昕儿满怀愁绪,这几月,原祺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少林寺时,那些大师曾经告诉自己,要治好他的伤,至少需要半年,掐指算来,需得等到春末他才能离开少林寺,为什么……? “昕儿,”施完针的即墨轻侯站在门边好奇的看着昕儿满面的落寞,“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祺哥哥为什么会提早离开少林寺,”昕儿转过身,对他萧索的笑着,“他为什么又会对你爹下如此重手?他曾经对我说过,分心掌过于阴毒,如无必要,绝对不要出手。” “原来这就是分心掌,但并不纯粹,难怪我一直判断不出来,”即墨轻侯裂嘴而笑,“你放心,当日师父曾经见过你哥哥,他说你哥哥与佛门有缘,他此时还未遁入空门,缘未尽,所以,他不会出事的。” 是吗?拿着葵扇轻轻煽动,药罐中的药发出浓烈的气味儿,即墨轻侯抱着柴木,“昕儿,累吗?” “不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几日的忙碌,不停的施针熬药,轻侯瘦得面颊都凹陷了,“你一定很累吧!看你,满头的汗。” 伸袖为他拭着额上的汗,即墨轻侯毫不在意的笑着,“昕儿,待这几日忙过,我教你酿梅花酒。” 正在回应,却听门响,齐齐的转过身,李世民笑容可掬的与裴寂站在门边,“门未关,所以我们便进来了,轻侯,今日难得雪晴,我带了两壶好酒来与你对奕。” 无论心中如何不悦,但面上仍然绽出歉意的笑,“对不住,这几日我与昕儿很忙,不能陪二公子了。” “是吗?”李世民侧头看着药罐,“是谁病了吗?” “长孙晟为顾原祺所伤,”即墨轻侯转过身,凝神查看火侯,“我正为他诊治,二公子,今日不便,请回吧!” 站在一旁看得非常清楚,即墨轻侯看似无意,其实转身时挡住了李世民注视昕儿的目光,裴寂暗暗失笑,这孩子真真的可爱,他上前一步,淡然笑道:“原来是长孙公受伤了,难怪昨日我与刘兄到他府上拜望,下人们说他还未回府。” “昕儿,你把药送进去,”即墨轻侯把药碗交给昕儿,看她走进房门,这才款款起身,满面笑容的走到李世民身前,“二公子,你此时事务应该繁忙异常,轻侯就不打扰你了。” 直到上了马车,裴寂才笑了出来,李世民看着他,久久的一言不发,裴寂好容易才止住笑,“二公子,以在下看,这些时日,咱们不便再去打扰他们了。” 看裴寂这般高兴,李世民忍不住也展颜一笑,看来自己的频频造访,的确令即墨轻侯和昕儿觉得厌恶了,他们那般紧张,想必长孙晟的伤势严重,看来红萼已经得手,否则顾原祺也不可能对长孙晟下手。 “二公子,”裴寂拉着车帘,“大战前的平静即将结束,一旦举事,秀宁和柴绍定然无幸,昕儿武功高强,即墨轻侯足知多谋,我想,他们定能救出秀宁和柴绍。” 心中一震,这几日的确过于忙碌,所以竟然忘了秀宁和柴绍,若要起势,消息绝对不能外泄,秀宁和柴绍还在长安,一旦消息传到长安,他们绝对无幸,的确需要人将消息传给他们,然后……, “二公子,车中是二公子吗?” 听声音是刘文静,裴寂立刻拉起车帘,“刘兄,何事如此紧张?” 上了车,刘文静满面严霜,“江都局势有变,唐公的心意又有动摇,我看,咱们此刻不便按原计划起势。” 经过几日的施针和用药,长孙晟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这日即墨轻侯为他施完针,正要离开,却听长孙晟轻声道:“轻侯,不要相信李世民,他迟早会害你。” 刚刚踏进房门的昕儿一愣,她不明白长孙晟为什么会这般说,难道他被原祺哥哥击伤,是因为李世民? 走到床边,长孙晟仍然面色惨白,他看见昕儿,便挣扎着露一个笑容,“谢谢你。” 正要开口询问顾原祺的下落,长孙晟已经转过头,他的眼睛盯着即墨轻侯,“轻侯,我这一次是领了李世民的令去找顾原祺,在见到顾原祺之时,我才明白,我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怜,顾原祺深陷棋局之中而不自知,轻侯,你要提防他,一定要小心提防。” 棋局?什么棋局?即墨轻侯握着长孙晟的手,“什么棋局?李世民布了什么棋局?” “不知道,”长孙晟轻声道:“我猜不出,轻侯,我只明白,他不可信。” 李世民的确不可信,即墨轻侯缓缓坐起身,他看着长孙晟酣睡的脸,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轻侯,你在想什么?”昕儿伸手推醒出神的即墨轻侯,“如果真的有棋局?咱们是不是都是李世民手中的棋子?” “棋子?”即墨轻侯扬眉微笑,“昕儿,这场棋谁是下棋人,谁是棋子还不一定,昕儿,真正会下棋的人,不一定在棋盘上落子,是棋差一着,还是技高一筹,全凭下棋之人,这场棋盘是输是赢,不由李世民一人决定。” 清幽的琴声如泣如诉,昕儿坐在即墨轻侯身边,听他抚琴,琴声穿透了纷飞的大雪,坐在车中,李世民缓缓挑起车帘,面前的庭院除了琴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那跳动的烛火仿佛李世民此刻纷乱的心,这一局,自己究竟是输是赢呢? “二公子,”刘文静放下手中的棋子,转头看着挑着车帘向外张望的李世民,“既然江都发生巨变,咱们起势不如向后缓一缓。” 缓一缓吗?李世民放下车帘,微笑着转过身,“是啊!向后缓一缓吧!瓦岗寨,两位先生,你们说瓦岗寨的群雄此时在做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尾声 在桃花盛开的那一日长孙晟走了,他始终没有说顾原祺是如何伤的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昕儿突然觉得他的那般的悲哀,他永远从来没有清醒过,他似乎永远活在过去,活着轻侯的娘在世的那一段岁月之中。 “昕儿,”即墨轻侯站在鱼池边,笑容如花,“咱们今日去游湖吧!” 换了衣裙,梳好发髻,轻侯拈着一枝金钗,金镶玉的发钗,金制的合欢花上是一只衔着金制流苏的玉凤,“昕儿,这是我为你挑选的。” 站在远处,看着即墨轻侯扶着昕儿下了马车,昕儿穿着白色的长袍,晕染着青色的云雾,她发髻高耸,插着一支金镶玉的发钗,随着她的走动,发钗上的流苏轻轻晃动,那么美,美得仿佛是从云端落到凡间的仙子。 微笑着转过身,李世民喝下杯中的残酒,即墨轻侯和昕儿已经答应去长安保护秀宁和柴绍,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放心起兵了。 刚刚走下马车,便觉得有异,昕儿转身在人群中查看,可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妥,她觉得有一双眼睛紧盯着自己和即墨轻侯,那双眼睛充满了疑惑的探寻,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剑,此处人多,若贸然出手,难免伤及无辜。 “轻侯,”昕儿伸手与轻侯的手相握,“咱们到人少的地方去。” 逆着人潮快步走到人少之处,猛的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难道自己错了? “轻侯,到我身后,”说着,已然拔出短剑,剑身寒光如一泓秋水,“出来吧!你的杀气已经泄露你的行藏了。” 短剑挥动,剑气如刀,一柄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顾原祺在剑花后满面笑容,“昕儿,你果然发现我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顾原祺变了,从前他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冰冷彻骨,感应不到他的温暖,可是此刻的顾原祺,却如同一块正在燃烧的火炭,他的笑容,包括他的眼神都那么的温暖,仿佛要将自己燃成灰烬一般。 “我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你,”顾原祺这般说着,他返身扶出一个女子,“红萼,这就是我妹妹,昕儿。” 穿着火红衣裙的女子,眉长眼大,眼波如水,下颌尖尖,那种楚楚可怜的韵味儿,令昕儿的心都充满了怜悯,待省过神来,突然大吃了一惊,自己自修习洗筋经之后,心志已颇为坚定,如此刻心志的震慑,几乎从未有过。 “昕儿,这是红萼。” 看着她如雪的肌肤浸出一抹胭红,这般的美貌,昕儿侧头看了看即墨轻侯,他笑容可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她容貌的吸引,为什么自己会有这般大的震动? 微笑示意,这来历不明白的女子难道就是长孙晟所说的棋局?指尖微动,铜钱无声的击中,红萼仍在笑,没有一丝的异动,铜钱飞到她身边,便掉落在地,她不会武功,但这世间,也许有比高深的武功更有威胁力的东西。 莫明其妙的厌恶和防备,昕儿眨着眼睛,“原祺哥哥,你的伤好了吗?” “嗯,”顾原祺点了点头,“已完全好了,昕儿,你们是要游湖吧,我已租了小舟,一同去吧!” 游湖?昕儿站在船头,迎风而立,船刚刚离岸,春风扬起湖边的柳条,柳絮纷飞,如同要驶进一个不会清醒的美梦之中。 微笑着转过身,只见红萼安静的站在轻侯身边,看他砚墨挥笔,要将此刻的美景留于画纸之上。 细细的观察良久,红萼举止优雅,谈吐有度,且不说她的容貌,就是这般出众的气质,也是难得一见,她如同完全为了迎合原祺哥哥的喜好而生,她的温柔、她的楚楚可怜无一不在打动原祺哥哥的心。 她一定不是简单人,昕儿走进船舱,看着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红萼的顾原祺道:“原祺哥哥,前日我在翻看经书时,有几句经文不懂。” 会意的走出船舱,在没有看红萼之时,顾原祺眼中的温柔迅速消散,那坚定而冷酷的眼神令他立刻回复成红鹤的主人,“昕儿,你有什么不明?” “原祺哥哥,”昕儿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船舱内的动静,“你是不是打伤了长孙晟?” “是,”顾原祺毫不犹豫的便应了,“他这般老了,竟然想娶红萼为妻,红萼逃了出来……。” 随后的故事不难猜到,她碰巧遇到了原祺哥哥,所以原祺哥哥便出手教训了那个老色狼,一出手,便是分心掌,好厉害。 笑吟吟的走进船舱,此刻轻侯已经放下画笔,红萼仔细的端详,“画面虽美,但少了一些灵动之气……。” 灵动之气?昕儿侧头看了看轻侯的画,他画的很美,却看不出有什么缺陷,什么灵动之气?侧过头,轻侯微微一笑,“灵动之气?请恕在下画技粗陋,无法画出姑娘所要的灵动之气,不如请姑娘展示一二?” 待轻侯退到昕儿身侧,红萼已拾起画笔,快速的画了几笔,抬首对轻侯淡雅一笑,“好了。” 果然,不知她在画上加了些什么,整个画面如同活了过来一般,水和云如同在流动,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灵动之气? 站在船舷边,即墨轻侯压低了声音,“昕儿,这位红萼姑娘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我觉得很奇怪,以她的情趣,应不会喜欢你哥哥。” 是啊!抬首看着正在吹箫的红萼,箫声清幽,那委婉的肃声仿佛在唤起从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走回过去,虽然美妙的回忆甚少,但仍然从箫声中看到了碧蓝的天空、绯红的桃花、清澈的溪水,还有娘模糊不清的笑脸。 不知不觉眼泪便流了下来,即墨轻侯拉着昕儿到了船尾,伸手掩住她的耳朵,昕儿如同从梦中清醒一般,“昕儿,你在流泪。” 流泪?伸手抚着自己的面颊,果然,自己在流泪,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流泪?这箫声难道……。 “昕儿,与她的箫声相比,咱们的琴声可落于俗套了,”即墨轻侯笑面如花,他凝视着船边翻起的白浪,“相传人世间最美的曲音,可以绕梁三日不绝,令天上的飞鸟都坠落,我想,这位红萼姑娘的技艺已经到达这样的境界,以她的修为,想必琴棋书画已样样精通,这样雅致的女子,怎会看上你哥哥这样冷漠的男子?” 轻侯在暗示什么吗?一定是吧!听上去,他的确是在暗示这位红萼姑娘不可信,昕儿转过身,一眼便看到顾原祺的笑脸,他笑得那般心无城府、那般的纯粹,仅仅是为了快乐而笑,对于原祺哥哥而言,这样的笑是可遇而不可求吧!他注视她的眼神那般的温柔,就仿佛此刻正拍击湖岸的湖水一般。 原祺哥哥一定很喜欢红萼吧!否则他不会这般的浪费时日,看他竭力的想看懂那幅画,看他竭力的想听懂她箫声中的意境,他拼尽了全力想去应合她的世界,他自己走进了一个繁花似锦的美妙梦境之中,想要拉他出来,必是不易吧! 这女子难道是李世民派到原祺哥哥身边的吗?一定是吧!他通过红萼便可以操纵原祺哥哥,无论是红萼要他做什么,想必原祺哥哥都不会拒绝吧! 走进船舱,红萼抬首展颜一笑,昕儿敏感的觉察到这美丽的笑容是为了轻侯,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顾原祺,他也感到了,眼中凶光闪动。 “昕儿姑娘,你的衣裙上的云雾这般美丽,是谁帮你晕染的?”红萼抽出绢巾沾了茶水擦拭着长箫,“我听原祺说,你的琴艺不凡,不如弹奏一曲如何?” 她说的这两段话完全没有任何联系,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仿佛与生俱来,昕儿微微一笑,顾原祺起身走到红萼身边,“吹了这许久,累了吧!昕儿,你就弹奏一曲吧!” 坐在琴几之后,强行将起伏的心潮压下,此刻日正当中,阳光倾满湖面,粼粼的波光闪烁着一种潋滟的光芒,心中微微一动,手指轻动,琴音已如流水。 一曲终了,即墨轻侯缓缓击掌,“好一曲流光片羽,真真的美妙异常。” 可是红萼却皱着眉,“虽然很美妙,但有些微的踞,有三个音符弹错了,意境不连贯。” 果然厉害,这首琴曲自己只弹过三次,难道全部弹完已算侥幸,即墨轻侯坐在昕儿身边,伸手轻轻拨动琴弦,“我却觉得有些瑕疵会更乐音更加美妙,这世间没有十全十美,残缺也是一种美丽。” 听他这般说,红萼不由愣住了,过了许久,她缓缓点头道:“对,残缺也是一种美,我从前怎么没有想到,一味的追求完美。” 听他们这般交谈,似乎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昕儿忍不住又侧头看了看顾原祺,他有些茫然,显然并没有听懂他们言中所指。 若一开始便是轻侯与红萼相遇,也许李世民的计谋就不能成功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一节 笙歌醉梦间(上) 春末 几场春雨过后,庭院中的花木尽放绽放,鱼池中放养了锦鲤,桃红柳绿,鱼儿在碧蓝透亮的水中悠闲的畅游,庭院中一派欣欣向荣,坐在廊下,细细挑选去冬采摘的梅花,只待晴透之后,便开始酿梅花酒。 春风吹过,落缨缤纷,小心的抚去衣裙上的落花,放在身旁短凳上的书早已陷落在绯色的牢笼之中,屋中传来红萼与轻侯的窃窃私语,他们正要谈论那些昕儿永远无法领悟的虚无飘渺的画中意境。 微微的扬眉,眉底的云淡风清,正要埋首,却听熟悉的脚步声自屋顶传来,昕儿飞身跃上屋顶,顾原祺穿着白色的长袍站在青色的屋顶之上,一见昕儿,便绽开细致的笑,那笑容仿佛春日的斜风细雨。 并肩坐在屋顶上,风扑了满怀,酒香从手中的酒壶逃出,仿佛一缕青烟,缓缓扩展在青灰色的天空中,如同困囿在天地的牢笼之中,顾原祺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昕儿,这些时日,红萼经常来找轻侯,你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吗?” 无论怎么逃避,这个问题都无法逃避开来吧!昕儿举起酒壶,“我也听不明白,似乎谈的都是书画。” 沉默片刻,顾原祺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敛,淡然道:“昕儿,咱们自幼便要为生存奋斗,何来谈诗作画的闲情逸致,我与红萼,你与轻侯分属两个国度,缘份一说,不应强求。” 强求?昕儿愕然的扬眉看着顾原祺,他难道觉得是轻侯在引诱红萼吗?这些时日,都是红萼来寻轻侯,也许真如他所言,红萼与轻侯才是同一国度中人,那也不意味着轻侯便会抢走红萼。 沉默良久,昕儿抬首对顾原祺道:“原祺哥哥,我始终觉得红萼的来历有些诡异……。” 不及说完,已看到顾原祺眼中神情的变换,昕儿立刻顿住,顾原祺静坐片刻,突然飞身离去,只余下半壶残酒,昕儿独自坐在屋顶,看着他身影消失之处,沉吟许久,是自己错了吗?自己与他本不应该有梦,难道他有了梦,自己要将他从梦中唤醒是否太过残忍? “昕儿……。” 轻侯在庭院中高声呼唤,听他这般兴奋,想必非常的愉悦吧!昕儿缩回腿,掩饰着自己存在的痕迹,无论原祺哥哥还是轻侯都那般的愉快,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吧! 空空的庭院,只有风的声音,昕儿慢慢淘洗完梅花,回到自己房中,再一次展开那件衣服,娘用赤红色的线,绣着弯弯曲的文字,正是那些文字,告诉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那般惊恐的秘密! 又是那优雅的叩门声,屈指算来,李世民已有月余未登门,今日又找轻侯做什么?昕儿快速收好衣服,慢慢的走到院门后,果然李世民,他身后站着一个相貌平庸的老者,虽然那老者装束与中土人士无异,但昕儿仍然觉得他并非中土之人。 打开院门,李世民满面淡笑,“昕儿,我还道你不在家。” 在前厅坐定,李世民对那老者点了点头,“昕儿,这位是从东瀛来的高手,据他所言,咱们在回太原途中遇到的那三个男子,是他门派中人……。” 这与轻侯有什么关系吗?昕儿微微一笑,李世民察言观色,“昕儿,你不想了解东瀛的武功路数吗?再遇到他们时,你才能有必胜的信心。” 那老者果然与赤发男子有相同的武功路数,三招过后,昕儿迅速退到一旁,这老者的武功比那赤发男子高得太多,不知李世民从何处找到的他,看着那老者与李世民低声交谈,然后转身离去,由始至终,那老者没有看昕儿一眼。 不解的立在原地,李世民缓步走近,面上仍然维持着淡淡的笑,“昕儿,你若无事,我可否请你帮个忙?” 不及回应,李世民已转过身,“顾原祺已回到太原了吗?前些时日我收到他一封信,他说他打伤了公孙先生。” 心中一震,他这般说是何用意?昕儿沉吟片刻,抬起首,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顾原祺会突然离开少林寺?” 是吗?缓步走到他身边,李世民笑容不改,“咱们去的地方,你穿这样的衣裙不合适,我们先去买些东西吧!” 李世民殷勤的陪伴,令自己和他旁人眼中,仿佛恩爱的夫妻,昕儿觉得那般的不适,可是李世民却完全没有任何异状,他笑吟吟的为昕儿挑选了几套衣裙、买了胭脂水粉、还有几套精致而昂贵的首饰,他越是沉静,昕儿越觉得那般的不安。 抱着衣袍和胭脂水粉,李世民快速的穿行在小巷之中,昕儿满心疑惑,她不知道李世民的用意,她只觉得今日李世民与平日不同,无论神情、无论举动,处处透着诡异。 到了小巷深处,李世民伸手推开房门,一个装扮得风流俏丽的女子微笑着迎上前来,李世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闪身避到一边,那女子一见昕儿便吃了一惊,随后面上又浮出僵硬的笑,对昕儿招了招手,闪身走进里屋。 犹豫片刻,昕儿缓步走进里屋,始一进门,便大吃了一惊,里屋与外屋的简陋形成鲜明的对比,珠帘纱幔委地,暗香缭绕,硕大的铜镜磨得雪亮,映照着每一个角落,那女子手捧木盆站在铜镜边缘,轻声道:“坐下吧!” 红色的凳子放在一个木台旁边,待昕儿坐下,那女子捧着木盆走了过来,“稍待一会儿。” 温热的水,不知放了什么,馨香扑鼻,不及细看,那女子又捧出另一个木盆,木盆比第一略小,装着暗白色的水,她将绢巾放进第二个捧出的木盆中,转身看着昕儿,“先净面。” 绢巾上有米的香味儿,应该是碧梗米吧,暗中猜测着,那女子却面无表情,待昕儿用绢巾擦净面孔,她指着第一个木盆,“洁面。” 洗过的面孔,只觉得肌肤特别的细腻,第二个盆中的香味儿似乎渗透进肌肤中一般,那女子将木盆分别捧走,待她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极大的木盒。 “不及沐浴,”女子将木盒放在铜镜前,慢条厮理的从适才买的衣裙中挑出一套,“换衣裙吧!这一套很适合你。” 上好的丝绸制成的衣裙,上衣宽袖宽襟,蓝底银色云纹,宽幅的领口,内衬薄如蝉翼的绢,白色的长裙垂落在地,穿在身上,贴身而轻若无物,最不当眼处都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是一条极细的绸制腰带,恰到好处的将宽大的衣裙在腰间收拢,宽宽的衣袖与纤纤的细腰相得益彰,衣襟敞开,露出浅浅的锁骨。 细细的为昕儿整理好衣裙,良久,那女子才站起身,眯着眼睛满意的上下打量,俯身打开木盒,拈出一柄梳子,“很好,现在就为你梳妆。” 只看见那女子的手如蝴蝶般上下翻飞,偶尔能看到玉梳在阳光下流淌的光芒,眼花缭乱,昕儿禁不住闭上眼眸,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女子在耳边轻声道:“好了。” 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昕儿不禁吃了一惊,铜镜中的女子仍然明眸雪肤,美若天仙,可那似乎应该是五年后,甚至更久之后的自己。 那女子走出房门,李世民很快便随了进来,满意的打量着昕儿,从袖中拈出一块银锭放在木盒上,“好了,咱们走吧。” 并肩坐在马车中,李世民低声道:“我们现在去见突厥的可汗,父亲特意写信请他到太原一诉。” 突厥的可汗!昕儿在心里默默重复,李世民要去见突厥的可汗,为何要带自己一同前往?难道突厥人也有武艺超群之辈?即便果真如此,秦楼的杀手已绰绰有余。 “突厥可汗此来极秘密,除了少数人之外,无他人知晓,”李世民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神情淡然,仿佛普通的夫妇出游一般,“为了显示诚意,突厥可汗特意携阏氏一同前来,我方也不能欠缺诚意,因此……。” 因此自己必须假冒他的夫人去见突厥可汗,好一招一石二鸟,一来昭示了诚意,二来,如果突然厥人有异动,自己也能保护他,心思这般缜密,步步为营,那突厥的可汗既然到了太原,若不应允合作,想必也难以离开。 马车出了城,走了约一个时辰才停在一处院落外,看宽门高墙,想必是一户富贵人家,且不说那车夫,就是自己,李世民不说破,也不知道突厥的可汗竟然隐身于此。 轻轻敲击门环,侧门立时打开,管家模样的男子笑容可掬的将李世民和昕儿迎进门内,还未走至中庭,一个突厥装束的青年男子快步迎了过来,“二公子,可汗已等你许久了。” 这男子的汉语极流利,竟然听不出一丝口音,他含笑看着昕儿,“夫人一路颠簸,想是累了,不如进里屋与阏氏闲话家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二节 笙歌醉梦间(中) 他们真的是突厥人吗?昕儿有些疑惑,她举步想随那男子离开,李世民却伸手拉住她,面上笑容不改,“不,我与夫人一同去见可汗。” 那男子目光闪烁,随即展颜一笑,“若是如此,那二公子与夫人与随我来。” 跟在那男子身后,昕儿细心查看周围的环境,寻找最快离开此地的路径,可是那般的奇怪,这庭院似乎无人守卫,无论墙角和屋顶,都没有防守的痕迹,昕儿奇怪的转首看了看李世民,他笑容可掬的跟在那男子身后,丝毫没有异样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要自己来保护他,这里应该不会如此平静。 走到后院,那男子突然顿住,微笑着转过身,“两位请稍侯,我禀报可汗之后立刻回来。” 看着那男子的身影消失庭院中,昕儿沉默的转过身,她突然觉得自己被骗了,也许李世民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那么他带自己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自己知道他的秘密,也从未泄露过他的秘密,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吗? “昕儿,”李世民负着手,站在走廊尽头,“我们要起兵,需要稳定后方,但突厥屡屡袭边,并不可信,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突厥的可汗突然与我们联系,希望能与我们合作,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 自己如何能猜到?昕儿沉默不语,李世民沉声道:“突厥国内定有异动,他不得不向我们求援,无论发生了什么,昕儿,我希望你能随我去突厥。” 去突厥?昕儿只觉得异样的震动,为什么?瞪大了眼睛,李世民淡然笑道:“昕儿,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你虽然自幼无亲,但有顾原祺的保护,你至少不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争斗,而我们呢?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每一步都如临深渊,我们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了性命,甚至于自己的妻子都无法将心全盘的托付。” 是吗?也许他真的很可怜吧!当年在少林河畔,自己只觉得他那么的可恶,也许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更何况除了长孙无垢之外,其他人与他素昧平生,他怎可能随意的相信他人? 对他的厌恶缓缓的消退,但不知为什么,对他的怀疑却根深蒂固,也许他的所作所为,不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完全消除从前的恶感。 “昕儿,其实我知道你很讨厌我,”李世民微笑着转过身,如老人般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有的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但为了生存,只能咬牙向前,昕儿,你知道吗?在某些时候,我连自己都会厌恶自己。” 要相信他吗?也许不要吧!昕儿在心里这般对自己说,了然大师、长孙晟和轻侯都曾经说过不要相信,也许这是李世民为了说服自己陪他去突厥的计谋,这般想着,昕儿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上当,一定不要上当! 只是这般转念,李世民也未开言,过了许久,李世民皱眉道:“怎么去了这许久?” 抬起首,只见那男子满头大汗从里屋走出,“二公子,抱歉,可汗病了……。” 病了?李世民挑起长眉,那男子似乎猜到他的心思,轻轻一顿足,“二公子,我可没说假话,可汗离开突厥时便受了伤,这一路颠簸,可汗的伤……。” 离开突厥时便受伤了?李世民扬了扬眉,似乎猜到了什么,面上笑容不变,“既然可汗病了,那咱们得找一个可靠的人来为他诊治,在下府中有一个医士,医术高超,是上好人选,我们这就回府,让他为可汗诊治。” 快步走出庭院,府门才打开,昕儿便看见即墨轻侯站在一旁,他怎么来了?难道原祺哥哥将他过来的吗?迈步出了府门,即墨轻侯听到声响,转过身,一见昕儿便满面的笑,“昕儿,我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走到他身边,只觉得满心欣喜,看他满头大汗,昕儿抽出袖中的绢巾,细细擦拭他额上的汗,“你怎么来了?” “我送红萼回来,发现你不在,就到市集找你,”即墨轻侯含笑看着昕儿,“幸好你们雇了马车,不然我真的找不到你们。” 站在一旁,李世民面色微沉,随后笑颜展开,快步走到即墨轻侯身边,“轻侯,你来得正好,你师父说你的医术惊人,里面有人受了伤,我正准备回去找叶天成。” 李世民微微与轻侯错肩而行,昕儿跟随在轻侯身后,从一旁看过去,他们三人如同连成一串,待走到后院,适才那男子满面愁容的迎上前来,一见即墨轻侯便愣住了,轻声道:“二公子,这位公子便是医士吗?” 微笑着点了点头,李世民对即墨轻侯道:“轻侯,屋内的便是突厥的可汗陛下,他在离开突厥之时,身受刀伤……。” 眨着眼睛,即墨轻侯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面前的男子,突然侧首笑道:“刀伤吗?我觉得应该是中了毒吧!不然怎么会有火龙草的味道。” 一听此言,那男子立刻满面惊讶,随后低声道:“公子说得对,可汗的确是中了毒,我们用火龙草为他拔毒,可是……。” “毒质已经侵入他的心脉了,”即墨轻侯微皱着眉,“如果连火龙草都无法拔除他的毒,那么他中的应该是慢性毒药,直到毒性发作,才有所觉察,否则,毒质不可能侵入心脉。” 看那男子恭敬的眼神,李世民已知道即墨轻侯完全说对了突厥可汗的病,他怎会如此厉害,仅凭火龙草的味道便推测出突厥可汗身中慢性之毒,虽然觉得诧异,但李世民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改变,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即墨轻侯已转过身,“昕儿,你随我来吧!”| 犹豫片刻,李世民还是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房门,一股浓重的腥味儿扑鼻而来,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难道这就是火龙草的味道吗? 抬目望去,躺在榻上的男子面色发灰,双眼深陷,即墨轻侯皱眉看了许久,轻轻摇了摇头,“把门窗都打开,取些铜镜来。” 说完,即墨轻侯坐在榻边,伸手搭上突厥可汗的手腕,脉象很紊乱,时断时续,即墨轻侯从侧袋中取出针囊,细细查看片刻,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拔开他的头发,将银针从头顶的百汇穴插下,过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的抽出,放在鼻下,过了良久,即墨轻侯抬首看着屏住呼吸站在门边的突厥男子,“银尖叶?” “是,”那男子眼中浮出一丝希冀,“是银尖叶泡水。” 缓缓的转过身,即墨轻侯凝视着昏迷中的可汗,过了许久,才淡然道:“中毒很深,但仍然可解,只是性命损了至少十年。” 那男子突然扑倒在地,“这位公子,求您大发慈悲。” “你是谁?”即墨轻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男子愣怔的盯着即墨轻侯的背影,“你究竟是谁?” 过了很久,那男子仍然跪在地上,垂首轻声道:“我是父汗的小儿子,自幼便在中土长大,一年前,我从中土回到突厥,父汗想传位给我,但是我的大哥却不愿意,大哥的母亲是大阏氏,我想虽然父汗放弃了将汗位传给我的念头,但大哥和大阏氏却觉得父汗迟早会再次起意,于是,他们便起了毒心,待我们发现父汗中了毒,便逃进了中土。” 果然又是嫡位之争,即墨轻侯淡然一笑,“好了,把铜镜送进来。” 十余面铜镜或吊或放,将屋外的光折射进屋内,李世民与昕儿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看着即墨轻侯从针囊出取出十余只银针,在火上逐一炙烧,“取一壶白酒来。” 待白酒送到,即墨轻侯站起身,只见人影晃动,片刻,他突然顿住,伸手提起白酒,伸指捏着可汗的下颌,待嘴微微张开,即墨轻侯将整壶白酒灌了进去,“取木盆来。” 银针启出后,可汗呕血不止,看木盆中的血块,均作紫黑色,李世民和小王子面露喜色,即墨轻侯细细察看盆中的血块良久,抬首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中毒很深,得连续十日施针,这十日他不能进任何粮食,米汤加蜂蜜即可。” 由于需要连续施针,即墨轻侯不便离开,昕儿便陪他留了下来,在侧院中寻了两间静室居住,李世民与小王子详谈半晌,不及告辞,便匆匆的走了。 回到静室,即墨轻侯立刻便坐了下来,昕儿担忧的打量着即墨轻侯发白的面孔,“轻侯,要连续十日施针,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即墨轻侯伸手拉着昕儿的手,虚弱的笑着,“我只觉得很难过,明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何为了汗位便要痛下杀手,天良泯灭,丧失了伦理纲常,这样的人,与禽兽何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三节 笙歌醉梦间(下) 连施了四次针,可汗终于可短暂的清醒,呕出的血块颜色由深变浅,每次施针后,昕儿扶着即墨轻侯回他的房间时,似乎能感到他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一般。 躺在榻上,即墨轻侯憔悴得就像一个稻草人,昕儿伸手握着他的手,他越来越虚弱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施针会令他如此虚弱,待他睡着,昕儿慢慢的拉开他的衣袖,找准穴位,缓缓将真气送进他体内。 “昕儿,”转过首,果然是顾原祺,他满面的惶急,“你做什么?你这么做,会伤了你的经脉的。” 经脉吗?难怪这几日总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原来是这样,昕儿淡然转过头,输了真气的即墨轻侯面色恢复了红润,安心的转首看着顾原祺,“没关系……。” “傻瓜,”顾原祺伸手握着她的脉门,将她拉到一旁,细细的察看她的面色,“你的经脉已经伤了,你这般对他,他会如何待你?遇到红萼,不是立刻就将你抛到脑后?昕儿……。” 微微笑着,并不争辩,顾原祺拉着她坐下,“昕儿,这次我来找你,是李世民说要带你去突厥,我觉得过于危险,所以拒绝了他,昕儿,你到江都去,我想过了,人不能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你到江都去找回你的身世。” 身世吗?娘在衣服上不是已经说明了吗?为什么原祺哥哥又让自己去江都呢?瞪大眼睛,顾原祺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巾交给昕儿,随后转首注视着窗外,“我在你娘留下的东西里发现了这个,我想,它应该与你的身世有关。” 上好的丝绸,入手沉甸甸的,色作淡黄,绢巾角绣着一个红色的字,绣线似乎被人挑断过,那个字只余下一半,这绢巾绞的边那般细致,是娘的手笔吗? “昕儿,在这小子治好突厥可汗之后,你就和他去江都吧!”顾原祺淡然道:“这小子聪明绝顶,连李世民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应该能够帮你。” 原祺哥哥这般做有两个目的吧!其一是让自己找回身世,其二便是让轻侯远远的离开红萼,原祺哥哥会后悔吧!因为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应该让那个人得到幸福,而不是占有他,去江都吗?轻侯也许并不愿意。 送走顾原祺,昕儿坐在廊下,她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绢巾,自己的身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原祺哥哥要告诉自己这件事?他本应该让自己永远的糊涂下去。 “昕儿,”突然听见轻侯的呼唤声,昕儿慢慢走回房中,他满头大汗,“昕儿,你去哪儿了?” “我在屋外,”昕儿拉着衣袖,轻轻的擦拭他额上的冷汗,“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我梦见找不到你,”即墨轻侯拉着昕儿的手,“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我回终南山去,明明你在我身边,可是一转身,你却不见了,我四处找你,我都找不到你。” “傻瓜,我不就在这里,”昕儿心中微微一痛,找不到吗?“轻侯,原祺哥哥要我们去江都,你……。” “我去,”即墨轻侯拉着昕儿手,那般用力,似乎只要放开手,昕儿便会自已去江都一般,“我们一块儿去,待那突厥可汗好转,我们立刻启程,昕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的脉象怎么这么乱?昕儿,你受伤了吗?” 银针入体,却不觉得疼痛,即墨轻侯全神贯注,“昕儿,你的经脉受了伤,这几枝银针,会帮你打通经脉。” 第二日,胸口的隐痛果然减轻了,即墨轻侯为可汗施完针,他便完全清醒了,甚至可以唤出他儿子的姓名。 疗程已经过半,他体内的毒也化解了五成,即墨轻侯收了银针,对小王子微微一笑,“我开张药方给你,从明日始,他清醒的时辰会越来越长,汤药能够帮他清除体内的病毒,但银尖叶的毒性非可小凡,需得细细调养。” 果然,自六日始,即墨轻侯施针的时辰减短了一半,到第七日,可汗已经不再呕血,十日过后,他已能下地行走,小王子感激非常,这日轻侯写完药方,正要告辞,小王子拿出一面刻着狼头的金牌,“即墨兄弟,多亏你出神入化的医术,父汗才能痊愈,这面狼头金牌是个信物,只要在突厥,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点,你出示这面金牌,便如同突厥可汗亲临,无论你提什么要求,突厥就算是倾全国之力,都会帮你达成。” 收下金牌,正要致谢,却听门外有人轻声道:“王子,二公子到了。” “即墨兄弟,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准备好了马车,你和杨姑娘可以立刻启程去江都,”小王子对即墨轻侯微一点头,“我知道你不想见二公子,你们从后门走吧!” 看他们自后门上了马车,小王子缓缓转过身,如即墨轻侯这样的人中龙凤,竟然甘于平淡,若自己有他的才华,突厥各部必定心悦臣服,何至于如此刻一般必须要求助于人,不过他也有无奈之处吧!自己从未怕过任何人,可是一见李世民,却总觉得心惊胆颤。 “王子,二公子已经到了客厅,”身后的下人恭恭敬敬,语气中也透着一丝恐惧,没想到连他们都害怕李世民,为什么呢?这恐惧来自何处呢?“王子,您该去迎他了。” 走到客厅外,李世民负手站在厅中,似乎在欣赏悬挂在四周的书画,小王子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进厅中,“二公子。” “小王子,”李世民笑面如花,眼神却寒冷如冰,“我听闻可汗的毒已经除尽,便尽快赶来了,小王子,关于合作之事……。” “二公子放心,”小王子点了点头,“昨夜父汗醒来之时,我已经和他谈过合作之事,父汗已经同意你的建议,只要我们回到突厥,帮父汗重新夺回汗位,你的要求,我们全部答应。” 全部答应吗?这般的急迫,李世民连眼神都在笑,可是心里却不并信任这对父子,帮他们夺回汗位并不难,但是突厥人向来擅于背信弃义,一旦夺回了汗位,会不会真的帮助自己?也许让轻侯在可汗身上做个手脚吧! “如此甚好,出兵一事,待可汗痊愈之后,我们再细细商谈,既然可汗毒素已去,轻侯和昕儿随我回去吧!”李世民扬起眉,眉底一片空白,看不到一丝神情,“如有需要,你随时派人来找我。” “二公子,”小王子唤住走到厅门口的李世民,“他们去江都了,我听即墨兄弟说,杨姑娘有急事需去江都,他们半个时辰前,已经走了。” 半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离开太原了,若没有行官道,无论派多少人出去,都无法找到他们,是谁?究竟是谁?李世民大怒,是谁把那个不能告诉昕儿的秘密告诉了她? 琴声悠悠,与前些时日相比,红萼的琴声中多了一些幽怨,许是脚步声惊碎了庭院中的平静,红萼转过身,眉目间满是怨恨,“二哥。” 这冷淡的呼唤,仿佛她所有的怨恨来自于此,李世民负手走到她身侧,“红萼,昕儿身世的秘密是你告诉顾原祺的?” 看她沉默的转过身,垂首看着古琴,这便是承认了吗?若不是她,即墨轻侯便可以帮助自己掌握突厥可汗,若此时派叶天成去,突厥人不会如信任即墨轻侯一般相信他,要下毒,并非易事,功亏一篑,都是因为她,为什么她要这般做? “红萼,你这般做,是为了获取顾原祺的信任吗?” “不,”红萼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是为了顾原祺,二哥,当初你为什么要安排我去引诱顾原祺?” “因为只有你才能引起顾原祺的怜爱,你没发现你和昕儿很像吗?”李世民的声音冷酷如冰,“对于顾原祺而言,这世间只有一人能够令他软弱,那便是昕儿。” “二哥,从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只要你开口,即使赴汤蹈火,我也从未拒绝过,可是这一次,”红萼激动的站起身,满目的眼泪,“可是这一次你却错了,二哥,我怕顾原祺,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我都觉得心一阵一阵的发凉。” “除了怕呢?”李世民转过声,尖刻的声音如同利刃,“除了怕呢?红萼,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明明知道,顾原祺对于我而言,有多么重要?两年,只要两年你都不愿意吗?” “二哥,你知不知道两年是多么漫长的时光,不要说两年,就是两天都会充满变数,”红萼拭净面上的眼泪,缓缓坐了下来,伸指挑出一根琴弦,“二哥,在见到昕儿第一眼中,我就明白你喜欢她,可是二哥,她并不喜欢你,她喜欢即墨轻侯,你也许根本无法想像她有多么喜欢即墨轻侯,她为了轻侯,能够做出的牺牲,你根本无法想像。” “是吗?”李世民只觉得心如刀刻一般的痛,可是面上却镇静自若,“为什么不说你也喜欢即墨轻侯呢?红萼,为什么你不说也喜欢即墨轻侯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四节 花落六回疏信息(上) 走的时候匆忙,连行李都未带,幸好顾原祺留下了足够的银两,在太原买了换洗的衣服和干粮食水便匆匆上路,没想到马车才上官道,便开始下雨,天仿佛漏了一般,倾盆的大雨落在马车顶棚上,只觉得心惊胆颤,仿佛那暴虐的雨很快便要击碎那薄薄的顶棚。 在第一个小镇停歇时,轻侯便加长、加固了顶棚,看着那辆奇形怪状的马车,小镇的人围在一旁,指指点点,嬉戏不已。 穿着蓑衣,戴着立笠,即墨轻侯扶着昕儿跳上马车,“昕儿,待到了大一些的镇子,咱们买辆大点儿的马车,赶起路来,也舒适一些。” 舒适吗?看着手中的绢巾,每每都陷入混乱的思绪之中,娘去的时候,自己年纪太小,几乎没有什么记忆,连娘的容貌都记不清了,本以为自己的身世早已水落石出,偏偏奇峰突起,这块绢巾上的字,究竟是什么呢? 与轻侯并肩而坐,看着道边飞逝的景致,心中空荡荡的,即墨轻侯轻轻抖动马缰,马儿沿着官道风驰电挚,“昕儿,你在想什么?” “轻侯,你看这绢巾,究竟是什么字呢?”昕儿凝着眉,“上次在宇文化及府中遇到杨广,他所说的话是不是……?” “昕儿,”即墨轻侯突然笑道:“咱们不去江都如何?我们先回终南山。” 终南山?昕儿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自与轻侯相识,自己最大的愿望便是与他同去终南山,此时摆脱了李世民的目光,陡然突然天高地阔,一时间将身世的秘密抛之脑后,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啊!咱们先回终南山去!” 在下一个路口马车改变了方向,许是因为心情好转,昕儿兴奋异常,她坐在轻侯身边,看着雨丝如注,笑容满面,她突然觉得心里充满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要回家了,如同一个离开家十数年的人,终于要回家了。 “昕儿,长路漫漫,你吹支曲儿吧!”即墨轻侯挥了挥马鞭,兴奋莫明,“小曲儿混着雨声,一定非常清幽美妙。” 通体雪白的笛子,入手微凉,不知什么材质,昕儿并不擅长吹笛,她凝神细想了许久,依稀记起曾在涵香阁听过的一支小曲儿,引宫入商,笛声悠悠,如诉如泣,一曲罢了,即墨轻侯微微一笑,“这支小曲儿听似柔糜,但隐隐有一种悲伤,有什么故事吗?” 故事吗?这支曲儿是涵烟故去后,自己写的,没想到轻侯竟然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故事,昕儿侧头看着道旁在暴雨中挣扎的野花,微微一笑,“的确有一个故事,很多年前,发生在太原城中的一家青楼,那家的头牌是一个很美的女子,她爱上了一个琴师,却不知道那个琴师却并非如她想像般喜爱她,有一日,天降横祸,她却不知道是她的情郎设计要她的命,在临终前,仍然深情款款……。” “这般的悲哀,”即墨轻侯轻轻叹息,随即展颜道:“昕儿,只要相互信任,这样悲哀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信任你。” 是吗?昕儿垂下首,永远吗?永远是多远呢?就像此刻想到要去终南山一般,似乎道路漫长得看不到尽头,可是终有一天,会到哪里,永远是不是就像这条路一般,看似遥远,终有一日会到来。 “昕儿,”即黑轻侯微微一笑,“你累了吗?若你累了,靠着我歇息一会儿吧!咱们很快就能到镇上了。” 靠着他,昕儿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适才的喜悦缓缓退去,仿佛退潮后的海滩,除了茫茫的沙,一无所有,心里空荡荡的,仿佛飘荡在半空之中,没有着落。 “昕儿,”即墨轻侯伸手拍了拍昕儿的肩,“你在想什么?你的眼神一片空白,你有什么心事,尽可对我言。” 心事?什么心事呢?似乎不关自己的身世,每每想到红萼,总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那种仿佛大难临头的恐惧,这样的恐惧,要怎样对他明言呢?若他真的喜欢红萼,自己强占着他,他的心却不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前路,暴雨飞溅,官道如同被淹没了一般,禁不住眼泪便要涌进眼眶,急急的闭了眼睛,与红萼相比,自己显得那么的庸俗,那些画儿、那些琴声、那些美景在自己眼中那般的空灵,自己永远无法进入他们所言的境界之中,正如原祺哥哥所言,自己与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仿佛在天上,自己却绝望的留在地上,只能看着他们翱翔,失去!那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可是自己从未得到,所以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吧!所以,所以这一切只都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昕儿,”即墨轻侯微微的笑着,“你说红萼此刻在做什么呢?” 红萼!心轻轻一动,“不知道,她也许正在弹琴……。” “弹琴?我总是觉得她的琴声过于空洞,无法感染人,”即墨轻侯伸手拉了拉昕儿的蓑衣,“昕儿,我总是觉得红萼高高的生活在天上,仰头望着天上的白云,地上的芸芸众生都入不了她的眼眸,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咱们的。” 心再一次的微动,轻侯猜到自己的想法了吗?他这般说,仿佛在暗示着什么,这样,是否说明他将红萼摒弃在他的世界之外呢? “昕儿,”即墨轻侯突然有些忧伤,“在这世上,只有我们才能了解彼此,我能体会你心底的疼痛,你也能明白我内心的悲伤,昕儿,这世上,我们只有彼此。” 眼泪缓缓的流下,轻侯说得这般忧伤、又这般欣慰,仿佛这茫茫的世间果真只有自己与他一般,可是有了彼此,还有什么遗憾呢?只要有他,只要能与他相依为命,这世间又有什么可怕呢? “轻侯,别怕,”轻声的安慰他,同时也抚慰着自己,“这世间有我,我会一直伴随着你,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苍海桑田,都有我在你身边,这样,你永远永远不会觉得孤单。” 双手紧握,那般的温暖,仿佛打开了窗户,阳光倾泄进心房,甚至能感到对方的心跳。 “好缠绵的郎情妾意,”一个声音划破了暴雨的声响,昕儿皱起眉头,这个人的声音能够超过雨的声响,内力好生的了得。 伸手抱着轻侯的腰,果然,一股大力涌来,马车从中裂成两半,倒在官道两旁,抱着轻侯飞身跃到半空,纤腰微扭,已经转过身,只见前些时日曾经遇到的赤发男子站在道中,看见昕儿转身,手中的剑举在身体左侧,做出的攻击姿势。 这人为何突然又至?昕儿与轻侯落在地上,皱眉看着赤发男子,暴雨如注,转眼两人便如落汤鸡一般,“怎么?不认识了吗?” “这位先生,你又有何事?”昕儿只觉得异样不耐,“你不是已经明白是夜帝伤了……。” “嗯,”赤发男子冷哼一声,“这一次,可不是为了夜帝,我的两名师弟,被人暗杀了,我们初履中土,除你之外,与人无怨无仇。” 难怪那两个男子未与他同行,昕儿扬起眉,“自上次别后,我一直呆在太原城,从未离开过,除非我会分身之术,否则,怎么可能杀得了你的师弟。” 赤发男子侧过头,咧嘴笑道:“我怎知你说的是实话,我的师弟武功也很了不起,能够无声无息将他们杀死的人,当今中土,屈指可数。” 心中暗急,即墨轻侯上前一步,“这位先生,我可以为昕儿作证,这数月来,我与她一直……。” “你与她的关系我早已知晓了,”赤发男子沉着脸,雨水在他面上纵横,如同流泪一般,“你说的话,作不得数。” 面面相觑片刻,昕儿轻声道:“中土的武功都有门派与路数,要不这样,我们随你去看一看你师弟的遗骸,或许能有所发现,我也能洗清不白之冤。” 赤发男子犹豫良久,“好吧!我本想报仇之后便将他们火化带回家乡……。” 从两半的马车中拿出行李,昕儿伸手揽着即墨轻侯的腰,助他前行,下了官道,走了约一个时辰,这才看到小小的破庙,赤发男子瞪着眼睛看他们走进庙中,这才跟随进入。 两个年青的男子面色如常的躺在新作的棺木之中,走到棺木旁,赤发男子不知从何处找出火种点燃了两个火把,“我细细的查看过,他们身上并无明显的伤痕。” 无明显的伤痕?这般的奇怪,即墨轻侯打开滴着水的行李,拿出一个木盒,从中取出一柄银刀,合手对那两具尸体道:“两位兄弟,今日我要找出两位被害的原因,不得以要动两位的遗体,还望两位不要见怪。” 说完,即墨轻侯银刀轻挥,眨眼间,他已划开了左侧棺木男子的胸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五节 花落六回疏信息(中) 那男子死去许久,胸膛划开之后,却不见血,即墨轻侯皱起眉头,手中的银刀快速的挑开那男子的衣服,自胸膛处左右割开,只见那男子自心房至左边手腕有一条淡淡的红线,左腕处有一小小的红点,即墨轻侯垂首查看良久,手中的银刀快而准的落到那红点之上。 银刀沿着红线划过,只见割开之处,露出一个血洞,那血洞初时极浅,细若游丝,距离心房越近,血洞越粗,直至在心房之上开了一个小指粗细的血洞,昕儿和赤发男子看着那条血洞,禁不住目瞪口呆。 “看见了吗?”即墨轻侯放下银刀,满面凝重,“这是剑气入体之后形成的,当今世上,能够使用如同罡烈剑气的人,不出一掌之数。” 赤发男子面色潮红,似乎极怒,过了良久,他的面色才恢复正常,“不出一掌之数,那究竟是谁下如此毒手,我与师弟到中土,是为了追查灰衣被杀之事,并未与人结怨,何人下如此毒手?” “先生,在此不便细谈,我们中土讲究的是人去之后,尽早入土为安,”即墨轻侯放下银刀,示意昕儿从他的行李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在他掌中,他走到庙外,就着雨水冲洗良久,这才返身回到庙里,“以在下看,还是尽早火化先生的师弟,然后再为他们报仇不迟。” 由于连日阴雨,树木潮湿,没莫奈,只得拆了破庙里一些木燥的朽木堆放在棺木之中点燃,早早将两人火化,赤发男子用早已准备好的瓦罐将他们的骨灰装好,放进包裹之中,以待来日带回东瀛。 忙碌了许久,由于天色阴暗,分不出晨昏,三人收拾妥当,赤发男子待昕儿和即墨轻侯在庙外站定,两拳将庙中的中柱打断,匆匆走到庙外,看着那破庙在雨中化为一堆废墟,这才转过身,“我与你们同路,直至找出杀害我两位师弟的凶手。” 并肩行走在暴雨中,昕儿拉着即墨轻侯的手,洗筋经随着走动自然运转,洗筋经能够助他抗拒寒气,走了近半日才到镇上,沐浴更衣之后,昕儿与即墨轻侯并肩坐在赤发男子对面,赤发男子神情只有一丝忧伤。 静坐良久,赤发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短短的竹笛,轻轻抚摸良久,“我们本想在中土游学,没想到灰衣的仇未报,两个师弟又不明不白的葬身异乡。” 待他将竹笛放回怀中,即墨轻侯淡然道:“在中土,能够以罡烈的剑气杀人的,只有四人,其一,是武当的掌门太虚上人,但他不问世事已久,且十年前,他就再未踏足过武当山下的尘土;其二,是夜帝,他与太虚上人比剑之后,据传得到太虚上人的指点,武功突飞猛进,能够以剑气杀也不足为奇,但夜帝失踪之后,一直杳无音信,他不可能以这般明显的手法暴露自己的行踪;其三,是关外黑龙门的掌门黑龙,他虽然正值壮年,但从未入关;其四,是一个神秘人,他是瓦岗寨与徐籍并肩的军师,文武全才。” 瞪大眼睛,赤发男子追问道:“这四个人当中,你似乎偏向于第四个人。” “不,我不能肯定,”即墨轻侯摇了摇头,“这四个人当中,我不敢肯定任何人,因为他们都有可能,但也许都没有可能。” 这话说得这般骑墙,似乎左也可以,右也可以,昕儿眨了眨眼睛,“凶手应该是在瞬间连续杀人,这需要极强的内力支持, 我猜凶手应该是黑龙和瓦岗寨的军师。” 商讨良久,都没有任何结论,困惑之下,赤发男子仰头道:“我们到瓦岗寨去,如果不是瓦岗寨的军师……。” “抱歉,”即墨轻侯轻声打断赤发男子,“既然证明不是我们所为,我们还有自己的事……。” 赤发男子微微一笑,突听窗外一声轻啸,赤发男子返身打开窗子,一个包裹在紧身黑衣的男子跃进窗中,“主公……。” “嗯,”赤发男子微微一笑,“你们终于到了,出去待命吧!” 黑衣人恭敬的行礼,如来时一般,从窗户中翻出,窗户关闭时,赤发男子已转身微笑着注视着昕儿和即墨轻侯,“两位不想去瓦岗寨吗?那里可是中土最大的义士聚集之地,人才济济,在那里,你们能够见识到与众不同的人,难道你们不向往吗?” 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也许到瓦岗寨去,也花费不少许多的时日,心意相通,即墨轻侯转过头,对赤发男子点了点头,“好啊!瓦岗寨在什么地方?” 计算时日,昕儿和即墨轻侯已经离开太原已近月余,此间没有一丝的消息传回,李世民只觉得心情异样烦躁,这日清晨,又是暴雨如注,派去帮助突厥人的军队传回的消息显示他们已经到了突厥境内,并且与突厥可汗的亲兵有了接触。 许是一个好的消息吧!放下信函,却见裴寂举着伞,快步穿过庭院,看他兴奋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好的消息,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裴寂已将伞交给下人,快步走了进来,“二公子,瓦岗寨有消息传回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自三个月前自己派人送信至瓦岗寨后,瓦岗寨一直沉默,没想到突然会有消息传回,面上浮出一丝笑,裴寂已将回信交到李世民手中,“虽然信函中并未明确的回复他们会与我们结盟,但是这已是一个好的信号。” 的确,兴奋得将信函看了两遍,“裴先生,我们是否派人去瓦岗寨与他们初步接触?” “不,”裴寂摇了摇头,“我想现在并不方便,他们在信函中并未明确的表态,我想我们不益急于示好,否则……。” 的确,自己兴奋之下未及细想,微笑着坐下,裴寂细细的查看他良久,这才坐下,沉声道:“二公子,其实送信的人还传了一个口信。” “口信?”满面笑意的李世民抬首看了看裴寂,“什么口信?” “他们在离开瓦岗寨回太原的路上看到了即墨轻侯和昕儿,”裴寂看着李世民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他专注得令人觉得恐怖,“他们和一个陌生的赤发男子同行。” 赤发男子?是回太原途中遇到的那三个男子中的领头人,昕儿和即墨轻侯与他在一块儿是什么意思?昕儿不是到江都去追查自己的身世之密了吗?她为何又要去瓦岗寨呢? “二公子,那赤发男子的来历我们查到一些,”裴寂轻轻敲着矮几,“他来自东瀛,是东瀛的国主,他接近即墨轻侯应该是另有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即墨轻侯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赤发男子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益处呢?难道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眼前浮现出赤发男子的容貌,初时并未注意,此刻才觉得他果真气度不凡,有一种大权在握的自信和倨傲,这般想着,李世民轻轻皱了皱眉,“知道他到中土的来意吗?” “并不清楚,但随同他前来的那两个男子似乎是东瀛的武功高手,”裴寂一边讲述,一边观察李世民神情的变幻,“咱们的人偷听过他们谈论,似乎那两个男子被人杀死,他们是上瓦岗寨寻找凶手的。” 看李世民疑惑的神情,裴寂微微一笑,“两个下人而已,那赤发男子上瓦岗寨定然有其他的企图,咱们是否继续关注他?” 沉默良久,李世民微微一笑,“不必了,我想即墨轻侯会确保赤发男子在瓦岗寨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犹豫良久,裴寂从矮几上取一册信函,垂下首,正要细看,却听李世民轻声道:“裴先生,你是否觉得那赤发男子别有所图?” “东瀛小国而已,”裴寂扬眉淡笑,“我想他只是对中土有一份觊觎而已。” 觊觎吗?李世民冷冷一笑,这天下间除了江山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也能打动人心,例如说绝色的美女,但这样的心思,只能隐藏在自己心里。 心潮起伏,许久无法平息,裴寂翻看了几册信函,“二公子,看来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突厥传回确切的消息,咱们就可以举大事了。” 等待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裴寂不禁好奇的抬起头,只见李世民目光呆滞的盯着瓦岗寨传来的信函,细细查看他眼中的神情,似乎并未听到自己所言,他在想什么呢?莫非还是那个小姑娘吗?真真的奇怪,那个女子虽然美貌绝伦,但年纪尚幼,缺少必要的风情,如同没有香味儿的花,若是自己,定不会为这样的女子着迷,可是她却偏偏打动了李世民的心,如李世民这般的英雄,难道也难过这美人儿一关吗? “裴先生,”李世民突然起身,“昕儿和轻侯离开太原这许久,他们居住的庭院想必荒废了,若今日无事,不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六节 花落六回疏信息(下) 与赤发男子一同赶路,途中交谈之下,只觉得此人见识广博,而胸襟开阔,有一种不凡的气度,令人心折,但他对自己的身份却讳莫如深,偶尔不经意间谈及,他也立刻转换话锋,不留任何询问的机会。 暗自与昕儿猜测过他的身份,但均不得其果,但想必他的真实身份不会像他口中所说,仅仅是一个武学大家,两人均觉得,既然他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定然有不得已的苦衷,若苦苦询问,非旦不得其果,反而会令双方尴尬,如此,不如就让他保有这个秘密。 这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寻客栈住下,即墨轻侯与昕儿梳洗过后,正准备邀赤发男子一同到镇中游玩,未及出门,赤发男子匆匆而来,一见两人,便涌起一脸的笑,“两位要出去吗?我正想告辞。” 告辞?赤发男子见昕儿和即墨轻侯满面的诧异,微微笑着,“突然有一件急事,我得亲自去处理,所以明天清晨我才能回来。” 原来这就是告辞?差一点儿便忘了他是东瀛人,虽然能够交流,但语言的深意也许他并不明了,微笑着与他告别,看他急急的离开,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马车绝尘而去。 携手走在陌生的小镇上,心里却异样的平静,对每一个人都挂着微笑,仿佛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而且将要在这里渡过一生一般的平静。 买了一枝花拈在手里,沿着布满灰尘的街道缓步前行,身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那般快乐,面上满载着笑意,走到街道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小小的寺庙,红墙已经剥落,数个工匠正在重新上漆,仰头看着小庙的木匾,字迹已经模糊了。 庙祝微笑着站在庙门口,注视着工匠们的劳作,看见即墨轻侯和昕儿,弯腰一笑,“两位是来求签吗?” 信步走进庙门,庙中种着一株极大的桃树,那桃树已有些年头,树枝上挂满了木牌,那庙祝面上的笑容仿佛面具一般挂在面上,永不会凋落一般,“两位想要挂桃花牌吗?我这间小庙最有名的,便是这桃花牌,这株桃树已经在这里渡过百年的光阴,它会祝福每一对有情人。” 接过桃花牌,薄薄的桃木片,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庙祝呈上砚台和笔,歉意的笑着,“抱歉,我得去看看庙墙,两位请便。” 看着轻侯龙飞凤舞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清秀圆润,有一种甜甜的气息,昕儿微笑着在自己的桃木片上写下他的名字,墨迹转眼便在夏日的烈阳下干去,那两个名字如同天荒地老便存在一般,昕儿将它们牢牢的系在一块儿,飞身跃上桃花树,将它们如其他的木牌一般放在树枝上。 回到轻侯身边,两人的手又紧紧相握,仰头看着木牌,面上绽开会心的笑,仿佛两人如这木牌一般,相互困囿着对方,直至末世来临。 放下一锭银子,两人走出庙门,庙祝仍然笑容满面,对他们点头示意,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只见积雨云层层叠叠的涌到近前,又要下雨了吗?急急的转过身回到庙中想要收拾,却见一对木牌凭空落上,庙祝快步上前将它们拾起,那对木牌上的名字似乎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庙祝在心里轻轻的念着那个名字顾原祺、红萼,好美的名字,是适才那对少男少女吗?心情不由自主的开朗起来,微笑着将木牌重新挂上了树枝,转过身,却听一声轻响,垂下头,刚刚挂上树枝的木牌掉落在地上,裂成两块。 庙祝怔怔的看着那对木牌,这般的不祥,忧心忡忡的走出庙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大街,狂风突作,大雨倾盆,天地仿佛就要毁灭一般。 扶着轻侯的腰,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加快了脚步,刚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只听雷声滚动,大雨已至,相视一笑,刚刚转过身,却见裴寂笑容满面,“轻侯,昕儿,让我好找。” 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愕然,他怎会突然至此,难道李世民又有什么……,心中一阵厌恶,面上却仍然维持着淡笑,“裴先生远道而来,先休息……。” “不,”裴寂假意没有看到他们的厌恶,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我还得赶回去,我赶到此地,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在屋中坐定,裴寂伸手握着茶杯,他垂眸看着茶杯中发黄的茶水,这一路来,自己一直在猜测李世民派自己到此告诫他们的原因,可是总也无法找到,此刻看着他们,裴寂仍然疑惑不已。 “昕儿,二公子托在下问你好,”裴寂微笑着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即墨轻侯微微蹙着眉,显得异样的无奈和厌恶,“轻侯,二公子也托在下问你好。” 刻意的将李世民的问候分开来,目的就是要看到他们对这个突兀的问候的反应,感觉上,昕儿比即墨轻侯更能忍,即墨轻侯比昕儿小一岁,但感觉上,昕儿的心智比他成熟了不知几许,也许与她从小的际遇有关吧! “轻侯,你们不是要去江都?为什么突然却要上瓦岗寨呢?”裴寂注视着即墨轻侯,仿佛要看进他眼中一般,“你们连那赤发男子的身份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轻易的相信他?” “其实我们也不了解二公子,裴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也不要轻易相信他?”即墨轻侯有些尖刻,昕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们与他同行,并不意味着相信他,我与昕儿的事,不劳二公子费心。” 这般的排斥,裴寂面上的笑容微滞,随即深吸一口气,“那赤发男子来自东瀛,他是东瀛的国主。” 国主?昕儿和即墨轻侯互视一眼,没想到那赤发男子竟然有这样的身份,李世民派裴寂前来,仅仅是为了讲述这样一个秘密?况且,那赤发男子是东瀛的国主又如何?东瀛的国主?难道他也觊觎着中土的锦绣江山?闪电一般,便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他是想利用这位东瀛国主吧! 看即墨轻侯面上浮出的笑意,裴寂便知道他已猜到了李世民的用意,究竟李世民想做什么?裴寂面上自信满满,眼睛却紧张的盯着即墨轻侯,没想到即墨轻侯满面微笑着回视着他,“裴先生,我们知道了,麻烦你回二公子,谢谢他的好意。” 一时间冷了场,即墨轻侯和裴寂相互对视,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过了许久,裴寂笑道:“轻侯,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二公子这般着急的要我赶到此处,就为了告诉你们这样一个消息,我想即使我不来,你们很快也能猜到他的身份,轻侯,若你猜到了,是否可以……。” 这般直白,即墨轻侯转过头,看着窗外暴雨如注,那赤发男子如此着急的离开,所为何事呢?难道与李世民有关吗?难道他也得到消息,李家将要起兵吗? “裴先生,我想在这样的时候,二公子希望得到各种势力的支持,”裴寂看着即墨轻侯微笑着扬起眉,精致的面容生动活泼,那般的惹人喜爱,若自己是昕儿,也会喜欢这样如同阳光一般璀璨的少年,“所以我想,他希望我和昕儿帮他拉拢这位东瀛国主,东瀛虽然是岛国,但也有一定的兵力,积沙成塔。” 是吗?仅仅是这样的原因,有了突厥的大军还不够吗?裴寂微笑着翻身上马,对站在客栈门口的即墨轻侯和昕儿微微点头示意,扬起马鞭,马儿如箭一般冲进瓢泼一般的大雨中,在马儿跑出他们视线前一切,裴寂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昕儿,她正对即墨轻侯微笑,笑得那般专注,心无旁鹜! 微笑着驰身太原,再过月余,便是起兵之时,真希望李家的大军,也能如此刻的暴雨一般,轻易的便能摧毁隋王朝。 看着茫茫的大雨,即墨轻侯与昕儿两手交握,“昕儿,咱们回去吧!这些时日也累了,今日好好的休息,我讲山海经的故事听好吗?” 如同一生都这样一般,昕儿拈着针线,静心听轻侯用悠长缓慢的声音讲述那些奇怪的故事,思绪随着他的声音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一般,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长地久吗? 叩门的声音很轻,有一种高贵的礼貌,即墨轻侯眨了眨眼睛,“请进。” 赤发男子满面凝重的站在门外,一见即墨轻侯便勉强挣扎出一个笑容,“我就知道你们还未歇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们。” 喝下热茶,赤发男子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两位,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东瀛人,其实,我是东瀛的国主,那两个被人杀死的男子,是我的护卫,我这一次到中土,原是为了游历,后来灰衣,也就是我那两个护卫的师兄被杀,才有幸结识了二位,但是,适才我得到消息,我国中有异变,我不得不立刻赶回去,因此,我不能再陪伴两位上瓦岗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七节 奇遇 送走赤发男子,即墨轻侯和昕儿商量良久,都觉得已经快到瓦岗寨,没有必要因为赤发男子的离开而放弃初衷,他们决定上了瓦岗寨之后再一同回终南山,计算时日,到达终南山已经是初秋,即墨轻侯眉飞色舞的描述着终南山秋景,令昕儿异样的向往。 买了一辆新的马车,有了上次加固车顶的经验,即墨轻侯很快的便令车顶能够抵挡暴雨,而且经简单的装饰,马车更加的舒适,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买了许多的点心和上好的酒。 捏着酒壶,并肩坐在车辕上,暴雨前的天空,阴云密布,铅灰色的云如同压在头顶一般,两人一同执着马缰,昕儿轻声哼着小调,马儿在小调声中跑得异样轻快。 暴雨如约而至,钻进马车中,昕儿看着那个架在两匹马上方用油布搭成奇怪的棚子,在暴雨中那个棚子不停的摇晃,奇怪的是,每次晃到如同要掉落的时候,它又顽强的挣扎了回来,看了许久,那个棚子甚至在暴雨中没有一丝的损伤,“轻侯,那个棚子为何如此坚固?” “很简单,”即墨轻侯竖起手掌,“你看,若我用力,手掌不动,那么当力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手掌便会断裂,但若力量到的时候,手掌顺势倾斜,御去一部份的力量,待力量消失之后,手掌又能回复到原来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昕儿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她觉得这个道理和洗经筋不谋而合,洗经筋的内功极柔和,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外力来时,并不反激,没想到轻侯并未学会武功,竟然会懂如此高深的内功修行。 “轻侯,你懂得这般多,为什么不习武呢?”昕儿放下酒壶,眨着眼眸,“以你的天资,若习武,无需多少时日,便可无敌于天下。” “昕儿,”即墨轻侯微微一笑,“我知道,师父也曾经这般说过,不过于我而言,明明知道结果,再去为之,似乎有些无聊了,而且无敌于天下的结果,只是无穷无尽的烦恼,到了天下第一那个位置上,便是到了天下第一麻烦的位置之上,各种想出名的人、各种不服输、不服你的名号的人,轮流上门挑战,有生之年,便得在这样的烦恼之中渡过。” 细细想来,果真如此,昕儿淡然一笑,即墨轻侯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昕儿,“昕儿,其实你很聪明,你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才会隐藏自己的实力,昕儿,若我是顾原祺,我一定早已发现你的武功已经远超于他。” 昕儿垂下首,久久没有说话,即墨轻侯淡笑道:“你不要觉得内疚,武学的境界除了用功之外,天资也非常重要,昕儿,你这般聪明,若是男子,定能创出一番伟业。” 伟业吗?昕儿苦苦一笑,自己要伟业做什么呢?活到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余下的岁月与他携手共渡,可是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要永远永远的藏在心里,直到愿望成真的那一日。 “昕儿,你在想什么?”即墨轻侯满面的笑意,从掀起的车帘向外望去,暴雨已经停歇,官道纤尘不染,阳光从乌云的间隙投下,形成一条一条的光柱,异样的美丽,“你看这有多美,仿佛仙境一般。” 不及回应,便听有人轻声冷哼,“这就是仙境吗?真真的孤陋寡闻。” 美丽的女声,仿若天籁,昕儿和即墨轻侯不约而同的侧过头,只见一辆红漆的华丽马车缓缓行驶在自己的马车一侧,一个年纪与昕儿相仿的女子斜坐在车辕之上,那女子穿着青布的衣裙,上衣收在腰线之上,露出曼妙的蛮腰,裙子刚刚过膝,露出纤细的小腿。 看她的装束,应该不是中土人士,只不过她不像赤发男子一般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她的目光迅速略过昕儿,看着即墨轻侯微微一笑,她的容颜虽然不如昕儿般美丽,而肌肤微微发墨,但是那笑容与裂开的红唇中露出洁白的牙齿相得益彰,也有一种难言的美丽。 善意的对她一笑,那女子转过身,手中的马鞭高高扬到空中,一声脆响,那辆华丽的马车闪电一般的便到了远处,即墨轻侯皱着眉,“一百年前,为害武林的魔教玄火教退至南荒,在南荒修养生息,其后代与南荒当地的蛮人通婚,百年之后,玄火教吞并了南荒数百个教派,一统南荒,师父一直担心他们会重入中土,再次掀起腥风血雨,看适才那女子的装束,应该是来自南荒,莫非是玄火教的教众?” 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他所言,即墨轻侯沉思良久,抬首看了看昕儿,“那一段武林秘史,待我们到下一个小镇,我细细的讲述那段往事,你一定会喜欢。” 喜欢吗?其实自己并不喜欢,所谓的江湖、所谓的武林,都是因为轻侯而活色生香,玄火教?光听名字就觉得一阵神往,禁不住兴致勃勃的点了点头,“好啊!说不定我真的会很喜欢,轻侯,到那个时候,咱们离开终南山,便去南荒如何?” 南荒?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在轻侯口中,那是彩云的国度,翻越了十万大山,才能到达那隐藏在云彩之中的国度,那国度是由无数个清澈见底的湖泊组成,在无数湖泊的中央,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森林的中央有一座高达天际的孤峰,玄火教的总坛便设在那孤峰的山腰,而孤峰顶端的玄火洞,除了玄火教的大祭司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入。 玄火教中地位最崇高的人,是大祭司,而非教主,大祭司主掌着玄火教的兴衰存亡,传说大祭师掌有邪术,能够不老不死,永远如同少年一般。 不老不死?不老不死?昕儿在心里轻轻的重复,一遍又一遍,如何着魔一般,如果真能不老不死,那该是多么巨大的一个诱惑,可是这般的诱惑之后,不知隐藏着多少的艰辛。 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小镇,小镇上只有一个客栈,虽然简陋,却也干净齐整,在房中梳洗过后,便到大厅用餐,正静心听着轻侯讲述那些奇趣轶事,却听柜台旁一阵喧嚣,转过首,目光却被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从中截住,那男孩子肤白如雪,面容极美,那双如同深潭般的眼眸,竟然色作碧绿。 好美的一个男孩子,昕儿在心里轻声赞叹,那男孩子冷漠的看了看昕儿,厌恶的转过身去,一个赤红的果子从他袖中掉落,滚到昕儿脚下,昕儿微笑着拈起,抽出袖中的绢巾,细细擦拭干净,走到他身后,“你的果……。” 炙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个男孩仿佛正在燃烧一般,昕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抬起首,那男孩子已经转过身,冷漠的注视着昕儿,昕儿勉强笑着,“你的果子掉了。” 不及说完,他已经厌恶的转过身,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昕儿有些无助的转身看了看轻侯,他凝着眉,缓缓的摇了摇头,澄澈的眼眸中,竟然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 犹豫片刻,用绢巾将果子细细包好,放在身边的木桌上,“小弟弟,你的果子,我放在这儿了。” 回到木桌旁,轻侯已经吩咐小二将晚餐送至屋中,沿着木梯向上行的时候,昕儿觉得有一股如同冰雪般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她垂下首,却是那个冷漠的男孩子,他一人站在并不宽阔的大厅中,身影那么的孤单,昕儿禁不住心生怜悯,对他微微一笑,他却倨傲的转过头,仿佛从不曾回首。 回到房中,轻侯大口的喘息,昕儿忙为他斟了一杯茶,“轻侯,你……。” “昕儿,那个男孩子有一股邪气,”仰头喝尽茶水,即墨轻侯止不住的颤抖,“我觉得他身上一股说不出的邪气,仿佛与生俱来,那双眼眸中闪烁着那样妖异的光芒。” 邪气?是那股炙烈的气息吗?昕儿正要用洗筋经助他平息内息,轻侯却突然抬起首,“昕儿,我得立刻将此事告知师父。” 不知轻侯从何处妥得一只鸽子,他仿佛念咒一般,那只鸽子带着信筒冲上云霄,直到鸽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即墨轻侯才转过身,面色微和,“昕儿,待师父来了,咱们不用怕了。” 怕?难道轻侯在怕那个男孩子吗?虽然那孩子很诡异,但是也不至于怕成如此模样,正觉得奇怪,奇听窗外一声异响,转过身,那只鸽子自窗外激飞而至,伸手拉着轻侯,带他向后飞跃,刚刚站定,鸽子已经堕落在地,初时还在挣扎,很快便了无生息,昕儿正要上前查看,即墨轻侯伸手拉着她,昕儿这才看到原来灰色鸽子似乎正在燃烧,没有火焰的燃烧,转瞬之间,鸽子便化为了一堆灰烬。 好厉害的毒?看着那堆灰烬,昕儿和即墨轻侯均觉得心底一阵阵发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节 曾经沧海难为水(上) 究竟是谁能够在天上将毒下在这鸽子身上,抑或鸽子早已中毒,奇怪的是,如果鸽子在起飞之前便中了毒,为什么触摸过鸽子的自己和昕儿却无事。 呆立良久,缓步走到灰烬旁,正要俯身查看,却听房门外有人轻声道:“不要动。” 转过身,却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蛮族女子,她满面惶急,“不要动,不要动那灰烬。” 待她走进房门,这才看到那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她身后,那少年的面容如同凝结了冰雪一般,此时细细看来,他的皮肤仿佛上好的白玉,透明而洁净,流淌着一种淡淡的光辉,他赤足而立,眼睛看着那堆小小的灰烬,突然裂嘴一笑,那笑容仿佛充溢着鲜血,令他美丽精致的面容带着一种可怖的邪气。 那蛮族少女蹲下身查看那堆灰烬良久,转身对少年说了几句奇怪的话,那少年斜着头,缓步走进房中,蛮族少女立刻走到他身后,伸手掩了房门。 “这是来自南荒的一种剧毒,”蛮族少女拿出一个肚圆口细的木瓶,从木瓶中倒出一些灰色的粉末洒在那堆灰烬上,那堆灰烬慢慢化成水,然后完全消失,似乎只是眨眼之间,“他们已经追来了。” 他们?昕儿与轻侯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真的来自南荒,他们是不是玄火教的教众?这少年如此奇特,他惊人的美貌和他如同白玉般透明的肌肤,似乎昭示着他并不是普通的人。 “无论你们愿不愿意,他们都将他们视我们的同伴,”蛮族女子说话的声音平淡,如她此刻的神情一般,“如果想活下来,就随我们一同走吧,我们需要这个女子的保护。” 他们如何知道昕儿身负武功?即墨轻侯好奇的看着那少年,他站在屋中,一动不动,眼睛似乎盯着某一个地方,但眼中却一片空白,仿佛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由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安静得就像万里冰原。 “你们是谁?”终于还是问出了,即墨轻侯和昕儿的手紧紧相握,带着一丝敌意,“为什么找上我们?” “我们的身份你们会知道的,”蛮族女子走到少年身旁,“可不是我们找上的你们,而他们,你们快走吧!他们马上就来了,你们随我们一同走。” 将行李放在那辆奢华的马车之上,即墨轻侯扶着昕儿上了马车,才走进车厢,便大吃了一惊,这辆外表奢华的马车,车厢却没有什么陈设,只铺着一块雪白的毛皮,那少年走进车厢后,盘膝坐在毛皮上,如同冰川一般沉静。 脱下外衣铺在车厢中,昕儿和即墨轻侯并肩而坐,只听少女在车厢外道:“我们来自南荒,是玄火教中的人,追杀我们的,也是玄火教的人。” 果然,昕儿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那少年,那双碧绿的眼眸那么奇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如此安静?正要转过眼,却见那少年突然转过头,“停车。” 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觉得这世间真的有天籁,那少年突然跃起,“下车,立刻下车。” 不知什么时候,官道上出现了四个连面孔都蒙住的蛮族男子,他们手中持着长鞭,一见众人,一言不发的便挥出长鞭,蛮族少女抽出腰间的弯刀,闪电一般的冲上前,战斗进行得很快,蛮族少女弯刀收回刀鞘时,四个蛮族男子已经倒地而亡。 “我们必须分开走,”蛮族少女和那少年讨论良久之后,走到昕儿和即墨轻侯身前,她伸手指着即墨轻侯,“你与我一同去引开他们,七日后,我们在青水镇汇合。” “他不懂武功,”昕儿轻声道:“我与你一块儿……。” “你放心,他不会死的,”蛮族少女似乎在冷笑,她扬起眉,“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追杀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教中高手,他们会想尽办法杀死我们,你还不知道玄火教有什么手段吧!如果你知道了,你就连睡觉都会觉得恐怖。” 说完,蛮族少女转过身,走到少年身边,即墨轻侯伸手握住昕儿的手,“昕儿,我想那个女子是对的,咱们必须要分开走,昕儿,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你一定要小心,咱们七日后,在青水镇汇合,咱们不要去瓦岗寨了,咱们回终南山去。”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昕儿转过身对那少年微微一笑,“咱们走吧!” 走!天地茫茫,去哪儿呢?执着那少年的手,沿着官道前行,昕儿觉得异样的迷茫,究竟自己在做什么?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一切,如同在梦境之中一般。 如同握着一块冰凉的玉一般,那少年简直不是血肉之躯,他安静的跟随在昕儿身边,似乎并不担心将要发生的一切一般,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静令人窒息,昕儿微微笑着,“你们从南荒到中土一定花费了许多时日吧!” 没有回应,那少年似乎厌恶与人交流,他只是沉默,昕儿继续笑道:“那个少女是你姐姐吗?你们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不是,”预想之外,那少年竟然应了,“她不是我姐姐。” 是吗?不是他的姐姐,那么是他的同伴吗?走了半日,昕儿从行李中取出水囊和干粮,“吃点儿东西吧!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 看他喝完水,昕儿取过水囊正要饮水,却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拿过的东西都有毒,你不怕死吗?” 转过身,身后却空无一人,下意识的伸出手,将少年拉到自己身边,“呆在这儿,不要离开,来的人,武功非常高。” 话未说完,只觉得一股极寒的气扑面袭来,昕儿抽出袖中的短剑——拔剑术断月,寒气在不远处窒住,昕儿拉着少年急速后退,站定时,那寒气又扑面而来,拔剑术禁风,寒气突破了禁风,眨眼间便要袭到近前,昕儿放开少年,“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说完,昕儿手中的短袖挽了一个剑花,拔剑术逆阳,剑气织成的光幕映亮了周遭的一切,看到了,昕儿掷出短剑,手中的银针同时激射而出,没有听到惨叫的声音,寒气已经迅速退开,转过身,那少年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昕儿拾回短剑,“不要担心,已经走了。” 执着少年的手,昕儿走得异常小心,不知什么时候,下一批人就会出现,他们再出现时,就不会像适才那个人那般大意了。 “你的剑术……,”那少年突然开口,昕儿禁不住一抖,垂下首却见那少年微微蹙了蹙眉,“非常低劣。” 低劣吗?原祺哥哥曾经说过,拔剑术是中土最厉害的剑术之一,在他口中,竟然这般低劣,难道他懂武功吗? “你懂武功吗?”这般说着,却不敢停下脚步,与轻侯分开才半日,便被攻击,不知道引开攻击的轻侯会不会……,昕儿在心里不停的猜测,满腔的担忧,却不能对这个少年透露只言片语,“你竟然能看清我出手的路数。” “嗯,”少年似乎在冷笑,令昕儿极度不悦的冷笑,那笑声仿佛是冰做的针,一根一根的刺进昕儿耳中,痛彻心痱,“中土人的武功都是这般低下吗?” “我并不觉得那个少女的武功有多么出众,”忍不住反唇相讥,微微扬起眉,她突然有些厌恶身边这个少年,他怎么能在别人救了他之后,嘲讽人家的武功低劣?难道南荒的人都是如此的不懂礼数吗?“咱们快走吧!青水镇还很远。” “她的武功比你更加低劣,”少年的语气冰冷而无情,他仿佛站在山顶,俯视众生一般,“我累了,咱们歇息一会儿吧!” 坐在道旁,昕儿拿出水囊,少年眨了眨眼睛,“不要喝,那个人说得对,凡是我动过的东西,都有毒,我帮你摘些野果。” 清甜的果汁令昕儿觉得心情慢慢平息了许多,少年眯着眼睛注视着官道,昕儿觉得他的眼神那般的悠远,仿佛正从过去看到未来一般,“我们得走了,他们很快又要赶来了。” 不知为什么,不想再触碰他的手,昕儿提着行李,举步走上官道,少年突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三辆马车,有官家的徵记,不待昕儿反应过来,少年突然箭一般的冲了出去,待昕儿走到官道上,少年冷漠的转过身,“现在,我们不用走路了。” 没想到眨眼之间,他便杀了马车上的所有人,少年伸手举起其中一辆,将尸体和马车上的所有事物倾倒出来,“走吧!” 看着官道上的三具尸体,昕儿觉得身边的少年异样的残暴,那些人与他无怨无仇,若要马车,将他们打倒就是,为何要取了他们的性命? “你不高兴吗?”少年抖动着马缰,“对于我们南荒人而言,生或者死,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不是生,就是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二节 曾经沧海难为水(中) 不是生,就是死!这般的残酷吗?昕儿眨动着眼睛,也许在南荒生存不易,所以他才会这般残暴吧!想到在南荒生的痛苦,昕儿的心涌起一阵怜悯,不知他和那少女是如何逃出的南荒,想必他们是不想在那样的恐怖之地继续生存下去了吧! 用过野果,昕儿取出干粮,对他微微笑着,“要干粮吗?我不知下一个镇子在什么地方,这一路来,都是轻侯……。”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接过干粮,用力扔到远处,“那少年是你什么人?” 强忍住心里的不悦,“我叫昕儿,轻侯是我的朋友。” “朋友?”少年眼中闪烁着一丝怪异的光芒,他重复着,语气平淡,“朋友?” “是啊!”想到轻侯,便忘记了一切的不快,昕儿点头,加重了语气,仿佛这般就能确证一般,“是我的朋友。” “朋友是什么?”少年追问,“朋友是什么?” 连朋友都不知道吗?或许他根本没有朋友,他在南荒的生活是怎样的呢?孤独一人?如同自己幼时在秦楼的生活吗?再一次的心生怜悯,也许如原祺哥哥所言,自己一直就是那种不能明辨是非的人,这个少年是陌生人,而且全然不将他人放在眼中的陌生人。 “朋友就是能够相互托付性命的人,”轻声解释着,下意识移动着身体,尽可能的离他远一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越来越怕他,怕得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是你能够把一切都托付给他,全盘的信任他。” “是吗?”少年嘴角浮出一丝异常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隐含着一种说不出什么含义的嘲讽,“能够全盘的信任?” 他并不相信这世间有这情的情感吧!因为于他而言,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可信,昕儿蜷缩在一旁,再不想理睬他,也许由小到大,从未这般厌恶过一个人,而且与他单独相处仅半天,为什么呢?他似乎并未做伤害过自己的事,可是在他身边,心里总觉得异样的厌恶。 并未如预想中一般能够到一个小镇,连日的暴雨,连树枝都湿透了,连火都不易点燃,那少年坐在车辕上看了许久,昕儿忙得满头大汗都未点燃树枝,他厌恶的跳下车,不知洒了什么在树枝,树枝很快便燃烧起来。 有了火,似乎并不那么冷了,火苗舔着洗剥干净的那串野鸟,籍着手中的忙碌,将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年全然忽略,渐渐的有香味溢出,这才觉得那般的饥饿,也许这一串小鸟并不够,那么……。 “你饿了吗?”少年突然开口,吓了昕儿一跳,情不自禁的转过头,他提着一只洗剥好的兔子从林中走了出来,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完全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洗筋经功力,不可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那串鸟不够我们吃。” 洒了香料的兔子在火上渐渐变成金黄色,不知怎的,看着那只野兔,竟然觉得满心欢喜,转过头,看见少年沾满泥污的双脚,适才忘记他赤着足,看他的白衣,他应该非常喜洁吧!取出水囊摇了摇,还有半袋水,“你的脚,要洗干净吗?” 将那双有着连女子都无法企及柔润肌肤的脚洗干净,再撕开自己的衣襟,细细的包裹好,那少年突然仰起头,“又要下雨了。”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只觉得眼睛一眨,已经回到了车厢中,手中拿着那只已经烤熟的野兔,少年坐在她身边,“为什么中土的雨下得这般频密?” 野兔撕成两半,但将两条后腿都给了少年,他吃完野兔,将手伸出车窗洗干净,拿了水囊,放在车窗边,暴雨如注,水囊很快便灌满了,他将水囊递给昕儿,“我的名字是蛮蛮。” 蛮蛮?这般奇怪的名字,吃完野兔,少年已经合衣躺下,没有那双奇特的眼眸,他与中土普通的少年别无二致,昕儿如他一般在窗边洗净水,从行李中找出一件外衣,搭在他身上,一日已过,再过六日,便能与轻侯他们相遇了。 睡至中夜,突然惊醒,暴雨停歇,月光从乌云中落下,昕儿喝了两口水,突然听到一串奇异的声响,似乎是鸟叫,又似乎是一群蜜蜂从远处飞了过来,蛮蛮翻身坐起,“他们来了。” 正要跳出车厢,蛮蛮伸手拉住昕儿,“别动,他们暂时不敢靠近,现在飞过来的,是绝情蛊。” 蛊?原祺哥哥曾经说过,南荒的人擅长用蛊,而且中了蛊之后,中蛊的人,往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绝情蛊?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虫子,”蛮蛮伸指在车顶和车窗边画了几下,坐在车厢中,“你怕吗?” 怕?当然,非常怕,昕儿垂首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中了绝情蛊,会忘了轻侯吗?最怕的结果,便是这个,小心翼翼的蜷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一般,蛮蛮眼睛里充满了冷笑,但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听声响,绝情蛊已经将马车包围,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进入车厢,只是在车外不停的盘旋,昕儿下意识的想要靠近蛮蛮,可是抬首看见他冰冷的面孔,中途又顿住。 那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大,昕儿恐惧的盯着马窗,车帘在夜风轻轻飘扬,看得见窗外快速流淌的红色,那就是绝情蛊吗?忍不住将剑气凝到指尖,蛮蛮冷冷道:“你若破坏了车厢,绝情蛊会立刻飞进来。” 慢慢散去剑气,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晨曦终于从车窗外透了进来,不知什么时候,绝情蛊已经散去,昕儿惊恐的转过头,蛮蛮看到她近乎痉挛的神情似乎很愉快,欣赏了许久,这才缓缓道:“绝情蛊只能存活一晚上,天明的时候,它们就会化为灰烬。” 不敢离开车厢,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爬进车窗,雨季里难得的好天气,马车外应该阳光明媚,用短剑挑开车帘,车外什么都没有,应该安全了吧! 跳出车外,马车旁是一层厚厚的灰烬,还有几只绝情蛊正在阳光下慢慢的化为灰烬,昕儿长出一口气,“蛮蛮,我们……。” 风声,异样的风声,难道是另一种蛊吗?转过身,一个装束与蛮蛮同伴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站在树林旁,她的头发是妖异的蓝色,眼睛却与玫瑰一般的颜色,与蛮蛮惊人的美貌相若,她也是一个万里挑一的美女,“大人,您在车里吗?” 大人?惊讶的转过身,蛮蛮已从车中跃出,“夜叉,你终于赶来了。” 这般美的女子,竟然有这样可怖的名字,转过首,夜叉已经跪倒在地,“属下来得晚了,请大人恕罪。” “起来吧,我正需要一个赶车的人。” 坐在车厢里,看着夜叉生疏的挥舞着马鞭,心里充满了疑惑,被玄火教众追杀,又有这般怪异的属下,蛮蛮究竟是什么人? 午间的时候,终于到了一个小镇,沐浴更衣,心中满是疑惑和恐惧,独自坐在房中,昕儿细细的回想着昨日所发生的一切,越想越对蛮蛮的身份感到可疑,也许自己和轻侯根本没有涉入其中,只是那个女子想要骗自己保护蛮蛮而已。 离开!立刻离开去找轻侯,这般想着,昕儿提着行李,走到窗边,不及伸手,夜叉已经跃进房中,“不要开窗。” 又是蛊吗?昕儿疑惑的看着满面惊惶的夜叉,“这一次,比蛊厉害得多,这镇上的人,除了这间客栈,所有人都死了,快下来。” 跟在夜叉身后,走到大堂,蛮蛮坐在大堂当中的一张桌边,看着门外阳光如水,夜叉在身后推了推昕儿,“你出去。” 出去?握着短剑,昕儿走出客栈的大门,几乎是离开的刹那,夜叉关闭了大门,大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正午如同深夜一般的安静,昕儿没有回头,她知道,即使自己回过头,那紧闭的门也不会打开。 慢慢的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四周始终没有一丝声响,那条街就快要到尽头,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从一旁的房中走出,他似乎喝醉了,走得跌跌撞撞,昕儿下意识的停住,手中的短剑缓缓抬高。 那个人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可以看见他惨白的脸,昕儿轻声喝道:“站住。” 一阵奇怪的笛声传来,那个人突然站直了身体,飞速的冲了过来,昕儿手中的短剑挥出,那人的手断成两截,血流如注,可是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断手一眼,一任血流如注。 涌身后退,第二剑挥出时,那个人被斩成两截,仍然在地上爬了一截才停止不动,昕儿不敢上前查看,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正准备向前走,一条红索迎面袭来,昕儿飞身后退,手中的短剑急挥。 还未站定,红索已经如影随行,刚才驱动那人的笛声突起,无数的人从屋中涌了出来,从走路的姿势看来,他们和刚才那人一般模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三节 曾经沧海难为水(下) 短剑频频挥动,红索仍然如影随行,那群人越来越近,昕儿飞身跃起,将手中的短剑沿着红索用力掷了出去,伸手摸出悬在腰间的长剑,阳光下,剑身如同一泓秋水般透明,这是徐夫人所铸的最后一柄剑——碧玺。 碧玺的寒光漫天飞舞,红索被寸寸斩断,那群人已经冲到近前,拔剑术逆阳,剑光如潮涌,那群人断成两截向前扑倒,鲜血飞溅,昕儿飞身跃上屋顶,偌大的一个镇子,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 此时才明白夜叉那番话的意思,镇上的人真的全部死了,有人杀死了他们,然后用那笛声操纵他们,这般的恶毒,昕儿不由怒火中烧,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 “大人让你回客栈去,”不知什么时候,夜叉站在身后,“大人让你立刻回去。” 大人?昕儿沉默的随她跳下屋顶,走进客栈,蛮蛮仍然坐在那张桌后,那双碧绿的眼眸,沉静如海,昕儿走到一旁坐下,壶中的水微温,伸手斟了一杯茶,目前唯一的安慰也许他们已经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在这里,所以不会再为难轻侯。 “你的剑……。” 抬起首,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碧玺到了夜叉手中,昕儿扬起眉,“那是我的剑。” “你的?”夜叉冷冷一笑,“现在在我手里。” 袖中的丝带飞出,碧玺重又回到手中,夜叉面上凝满了惊讶,昕儿转过身,紧握着碧玺坐了下来,这些人与李世民一般模样,甚至比他更加野蛮,至少李世民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尊严,不会强夺别人的东西。 笛声重又响起,昕儿抓紧碧玺转过身,夜叉站在客栈门边,客栈的窗外渐渐映出那群人的身影,昕儿突然听见怪异的笛声自夜叉口中传出,那群人突然僵立在原地,然后缓慢的转过身,渐渐远去。 待夜叉转过身,昕儿这才看到她手中捏着一支紫色的短笛,原来他们能克制那些人,派自己出去,只是当诱饵吧!昕儿淡然的想,她缓缓坐下,抽出腰间的绢巾细细擦拭碧玺,想到那些人身上溅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不由一阵恶心。 要走吗?以自己的武功,要离开这里应该很容易,但离开之后,到青水镇能够找到轻侯吗?也许回到分手的地方,沿着他们离开的痕迹寻找要更容易一些。 “大人,修罗发出了印记,”夜叉冷漠的转过身,“我想我们可以动身了。” 握着碧玺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小镇,两旁的房中并没有人影,走出镇口,一辆如初见时看到的马车停在远处,夜叉正要上前,昕儿挥剑挡住她,“镇里的人呢?” “告诉你他们已经死了,”夜叉冷然道:“你想见他们吗?他们已经变成刚才那些人的模样,若你看到他们,恐怕逃还来不及……。” “那你把他们驱赶到何处?”昕儿做好一切的准备,“若他们到其他的地方……。” “那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夜叉鲜红的嘴咧开,“你们中土的武学奇才甚多,不是以拯救天下为已任吗?而且,你们自己人之间发生的战争,死的人不是更多吗?” “他们在哪儿?”昕儿满面沉静,语气中隐含着威胁,“他们在哪儿?” “难道中土的人都如你一般自不量力吗?”夜叉抽出一根铁棒,“若你胜了我,我就告诉你。” 碧玺与铁棒相交,昕儿只觉得一阵大力涌来,连退数步,嗓头一甜,不及回应,血已喷涌而出,夜叉冷冷笑着,“你应该感谢遇到了我们,否则,你早已……。” 碧玺发出尖厉的啸声,夜叉手中的铁棒还未击出,碧玺已到了她近前,剑气割破了她的脖颈,血浸了出来,“他们在哪儿?” “刚才那阵笛声将他们引到了镇中,待我们离开,修罗就会炸毁这个镇,”夜叉后退两步,避开碧玺的剑峰,“若非不想引起你们中土无聊之人的注目,咱们何必费这般的心思。” 坐在马车中,直看到那小镇被冲天的烟火掩埋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只看见坐在车辕上的夜叉转过身看了看自己,那满面的冷笑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越来越觉得这些人异常的讨厌,抱着碧玺靠坐在车壁旁闭目养神,不知今夜追杀他们的人会不会又放出绝情蛊。 “大人,”迷糊中,似乎听到夜叉在车厢外轻声呼唤,还未睁开眼睛,便听见她的惊呼声,“他们放出了血虫。” 血虫?只听到名字便觉得那么恶心,睁开眼睛,蛮蛮仍然安坐,没有任何异样,禁不住从车窗向外张望,道旁的树上挂满了白色的茧子,隐约可以看见茧子中有东西在蠕动,难道这就是血虫? “大人,血虫破壳了。” 不及收回视线,只看见一只只丑陋的虫从茧子中爬出,漆黑的虫子,快速的拍动着翅膀,没有任何声响,若在夜晚放出,根本无法发现它们的出现。 可是血虫迟迟没有攻击,只是在距离马车不远处飞翔,它们在做什么?越是没有动静,昕儿越觉得恐怖,不知什么时候,蛮蛮移坐到昕儿身边,“夜叉,你进车厢来吧!” 钻进车厢的夜叉面色惨白,想必血虫是极厉害的东西,蛮蛮从袖中取出两块线香放昕儿身前和身后,淡淡的异香渐渐在车厢内弥漫开来,正觉得心旷神怡间,车外的血虫却突然发动了攻击。 如同暴雨正击打车厢,昕儿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那些血虫疯了一般的撞向马车,许是因为线香的缘故,它们不约而同的绕开了车窗。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发出撕裂般的声响,昕儿惊恐的瞪大眼睛,蛮蛮突然并指如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伸指将血抹到昕儿面颊和手腕上,刚刚抹完,车厢发出巨大的声响,血虫们如阴云一般压下。 夜叉飞身跃起,转眼便被血虫淹没,昕儿伸手抱着蛮蛮的腰,跟随在夜叉身后跃起,铺天盖地都是血虫,分不清方向,落地之后,只是竭力的向前奔跑,身边的血虫越来越少,直至最终没有,昕儿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查看两旁,确认再无血虫的茧,这才停下。 不知夜叉去了何处,回过身,已不见血虫的身影,不及转身,便听见凄厉的风声,昕儿飞速转身,将蛮蛮护在身后,手中的碧玺飞速挽了三个剑花,只听得叮叮作响,抬起身,一个满面笑容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对打磨得雪亮的半圆环。 “蛮蛮,你退到一旁。”这般说着,上前一步,之前频频的使用拔剑术,他们应该已有准备,从前在秦楼修习的粗浅剑术,要杀退这个男子,许有些困难吧! 蛮族男子上前半步,手中的半圆环突然飞速旋转,只觉得寒气阵阵,全然看不清那男子的身影,昕儿凝神静气,将真气贯于碧玺之上,碧玺发出幽幽的蓝光,那男子越来越近,半圆环掀起的风割破了昕儿眉头,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眼前一片血红。 看到了,就是那一点的破绽,碧玺如同伸长的手臂,自那一点破绽攻入,厉风立刻停止,那蛮族的男子仰面倒下,喉头已被剑气刺穿。 昕儿转过身,看着前方,太阳将要落下,天黑之后,会更加危险,昕儿认清方向,“走吧!” 沉默的沿着官道向前走,虽然这般暴露了行藏,可是走进树林之中,敌人又在暗处,更加的防不胜防,闷雷从头顶滚过,又要下雨了吗?在雨中作战,会更加的困难,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敌人。 果然,大雨倾盆而下,油纸伞几乎被暴雨撕裂,好容易找到一间破屋,刚刚站在屋檐下,一道闷雷过后,破屋塌了一半,勉强站在未塌的那一半檐下,如注的暴雨中,三个人影同时出现。 “那三个是玄火教八大圣使中的玄武、白虎和音婆,”蛮蛮站在破屋的门后,“这三个圣使武功极强,与之前遇到的不同,你要小心。” 从袖中抽出绢带,为了增强力量,绢带两端系着金铃,三圣使到后,一言不发,便攻了过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化一,只看得见两个蓝衣的男子和一个红衣的女子交替发动攻击,在心里暴雨的声响幻化为流光片羽的乐音,金铃清脆,三圣使始终无法靠近昕儿,他们面上渐渐浮出一丝焦急,红衣的女子突然跳出圈外,拿出一个封了红蜡的竹筒对准昕儿。 红光过后,昕儿只觉得右手臂如火烧一般疼痛,左侧的男子飞脚将昕儿踢倒在道边的水坑中,此时,那炙热的疼痛已蔓延了整条手臂。 眨眼之间,三圣使已冲进破屋中,昕儿挣扎着想要站起,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三圣使同时飞出破屋,跌倒一旁,转过身,一个白衣的男子走出破屋,他高大而挺拔,皮肤雪白,长眉凤目,额间有一道火焰形的红色标记。 在初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心神尽数被他所吸引,那樱红的嘴唇,仿佛含雪的玫瑰,那双妩媚的双眸、如同烟雨迷蒙的清晨,这般的……,不,那碧绿的眼眸,那如同冰原的碧绿眼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四节 劝君更尽一杯酒(上) 那双眼眸这般的熟悉,那额间的火焰标记,仿佛燃烧在碧绿冰原上的业火,铺天盖地,一望无际,是蛮蛮吗?他应该是蛮蛮吧! 可是这般的不确定,浑身麻木得不能动弹,垂下首,一支蓝色的竹签插在手臂上,应该是涂了毒药,想伸手将它拔下,可是眼前阵阵发黑。 那只手,伸到眼前的手,白得如同世间最好的白玉,透着一种奇异的光辉,修长的手指拔下竹签,看着黑色的血一点一滴的浸出,胖胖的,就像一颗黑色的珍珠,那张美丽的脸微微的蹙着眉,他的手指如刀,飞快的割开伤口。 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从伤口被蛮蛮吸吮了出去,可是麻木的感觉却渐渐消退了,很快,隐约看见蛮蛮站起身,吐掉口中的毒血,那三个圣使跪倒在泥水中,“祭司大人……。” 祭司?昕儿麻木的想,麻木的听,全然不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意思,她伏倒在地,那般甜美的便陷入了酣睡,滤净了梦境,那般的酣畅淋漓,甚至忘却了一切的忧虑。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梦中清醒,眼前一片黑暗,过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是在车中,一辆漆黑的马车,没有窗户,没有门,昕儿挣扎着起身,在车壁上细细摸索,找到一丝缝隙,难道自己是被玄火教的人囚禁了吗?可是并不觉得闷,想必在不当眼的地方有通风处吧! 伸手摸向腰间,碧玺已无踪影,昕儿皱了皱眉,伸手在腰间摸索,幸好腰带中藏匿的细铁索没有被拿走,抽出细铁索,将真力贯注之上,正要挥出,却听有人在黑暗中冷笑,“玉柜外全都是毒物,若你斩破了玉柜,便会置身于毒物之中。” 听声音,应该是蛮蛮,不过应该是瞬间长大之后的蛮蛮,昕儿收了细铁索,黑暗中有一朵蓝色的火焰轻轻跳动,火焰后,果然是蛮蛮长大后的脸。 坐在他对面,看他的脸在火焰笼罩下变成碧蓝色,那般的诡异,一种不安如同虫噬一般慢慢在心头扩散,昕儿缓缓侧过头,避开与他面对面的尴尬,蛮蛮淡然一笑,“你中的毒是赤火毒,是用开放在地狱的红莲练制而成的,我虽然替你吸出了毒,但两天之内,你不能见光。” 要相信他吗?昕儿微微闭着眼睛,不知如何作答,“我们现在正在去春水镇的路上。” 春水镇?很快就能见到轻侯,心下欣喜,睁开眼睛,那朵跳动的火焰已经熄灭,黑暗中看不清蛮蛮的脸,昕儿觉得心下安定了许多,想到昏睡之前听到三圣使所说的话,轻声问道:“你是玄火教的祭司?” “祭司?”蛮蛮似乎在笑,昕儿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由有些后悔这般的唐突,“我的确是玄火教的祭司,我当上祭司之后,按照玄火教的教义,我的名字改成了息衍,也就是你们中土人所说的无尽,我的生命没有尽头,永远不老,永远不死。” 轻侯果然说对了,玄火教的祭司果然不老不死,只不知从蛮蛮到息衍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他牺牲了什么,才得到了不老不死的生命,心下有些怜悯,却不知要说什么,只听息衍淡然道:“我的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不老不死是神对人最大的惩罚,我当时并不明白,觉得拥有漫长的生命,便是拥有了一切,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那漫长得望不到尽头的生命之中,我不知道能以什么来延续。” 延续?好难明白,黑暗中,息衍的声音带着一丝莫明的兴奋,“师父说,当你看着你身边的人,一点一点的老去,当你爱的、恨的、想记住的、想忘记的一切都离你而去,生命显得那么的苍白,而你却绝望的发现,原来你还得活着,活到末世,活到所有的一切都离你而去,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和恐惧。” 听他这般说,昕儿禁不住将那不老不死的生命移到自己身上,若有一天,自己也如他一般不老不死,生命没有终点,情不自禁的觉得恐惧,情不自禁的觉得悲哀,忍不住轻声安慰道:“若你找到能够……。” “能够让我延续下去的意义,”息衍似乎在微笑,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孔,昕儿本能的觉得他在笑,“是啊!为了这个意义,哪怕是花费了整个生命,都是值得的。” 面上绽开淡淡的笑,心中对他的恐惧也消退了许多,静静的坐着,息衍轻声道:“你想听故事吗?” “嗯,”昕儿点了点头,“想。” “那是很久之前,在孤峰下、碧海畔,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以采摘孤峰与碧海相接的处的海芝为生,我就出生在那村庄里,”息衍的声音很飘渺,仿佛一缕轻烟,轻轻的便将昕儿带进了他的故事,昕儿仿佛看到碧海的波涛轻轻的拍打着海岸,在孤峰与碧海相接的地方,长着一朵一朵的海芝,“我的父母是普通人,便我自出生始,便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村民们恐惧不已的力量,因为玄火教的缘故,村民们都很惧怕我的力量会带来不幸,所以他们想要我的父母杀死我,我的父母为了保护我,就迁出了村子,依靠采摘野果和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苦,但很幸福,七岁的时候,玄火教内发生了内讧,教内分成三派,不停的争斗,战火波及到了我们所居住的村庄。 我还清晰的记得那天早上,碧海边突然出现了许多的陌生人,他们手中拿着奇怪的武器,爹和娘拉着我想逃想屋中,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子突然仗剑将娘刺穿了,爹伸手想拔出那柄赤红色的剑,又被她一剑。 我看着爹和娘的尸体,他们在死前,还想保护我一般,我没有一点儿悲伤,就那么看着那个女子,她举起那柄剑,我抬起手,就那么轻轻的一抬,她就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很快便死了,那女子的同伴在惊慌之后,一同冲向我,我就不断的抬手,直到他们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死去。 在所有人死了之后,我伸手摸了摸爹和娘,他们突然开始燃烧,就在他们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一个满头黄发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他就是我师父,他说我就是他找了许久的那个人,他说要带我走,我还未回应,便发现自己已置身半空,我看着爹和娘的灰烬在风过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生存在这世上一般。 师父将我带上了圣火峰,也就是孤峰的峰顶,他说玄火教历任的祭司都生活在圣火洞里,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玄火教的祭司是什么意思,师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指着满洞的书册主,那是玄火教的精华所在,若我在十年之内能够领悟,那么我就是下一任的祭司。 十年?我完全懂十年对我和师父而言意味着什么,因为师父没有练成不老不死的神功,所以教中的十大长老和八圣使一同叛乱,师父要镇压他们的叛乱并非易事,在我上了圣火峰的第五年,十大长老攻上了孤峰,师父竭尽全力才将他们赶下了孤峰。 那一战很惨烈,我站在圣火洞口,看着着师父和驻守孤峰的守卫将如潮水般涌来的教众们赶下孤峰,双方的尸体堆满了上山的道路,血从孤峰坠入碧海,碧海的波涛都被染成红色。 第七年,师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一夜,大火弥漫了整个孤峰,我站在血红的火焰中,看见师父被八大圣使围在当中,他浑身都是鲜血,眼看他就要被他们杀死,于是,我又抬起手,八大圣使在瞬间便伤了半数。 不到中夜,玄火教的内争便被平息了,无论是十大长老,便是八圣使,都不是我的对手,我用了七年的时光,领悟了玄火教的精华,在那场大战后的第七日,我被立为玄火教的祭司,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玄火教的祭司便是玄火教的天,便是玄火教至高无上的皇帝,我想谁死,谁就死,我想谁生,他就绝对不能死。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我坐在孤峰的最顶端,风从我的脚下掠过,和着碧海的波涛,仿佛在宣告我的权威,我觉得整个天下都在我的脚下。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不老不死的秘密,我异样的欣喜,因为从此,我可以永生不灭,我可以永远的将天下握于掌中,于是,我开始领悟不死的秘密。 那其实并非难事,比领悟玄火教精华要容易得太多,我开始怀疑师父,这般轻而易举之事,他竟然无法领悟?我不停的问自己,始终没有答案。” 也许并非是他的师父没有领悟,而是他明白永生不死的痛苦,那个时候,息衍太小了,他还没有他师父的智慧,所以他才无法明白他师父的良苦用心。 “你应该猜到师父的用意,可是那个时候,除了疑惑,还是疑惑。”息衍的语气很平淡,“直到师父回到玄火教,我才明白他为何要拒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五节 劝君更尽一杯酒(中) 这般迷人故事,似乎随着他的讲述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战水纷飞的南荒,禁不住有些向往,那孤立天际的山峰和碧波荡漾的碧海,也许在去终南山之前,去一趟南荒吧!去领略那与中土截然不同的景致,那般神秘而悠远。 “然后师父就对我说了那番话,”息衍说完,沉默了片刻,“过了不久,师父就死了,他死前对我说,他终于可以得到平静。” 平静?扬起眉,昕儿眨着眼晴,息衍在说到自己的师父死去时,仍然平静,他难道没有任何感情吗?自己虽然早已忘了娘的模样,但听到她的死讯,自己仍然悲痛得连续数月都不想说话,时时觉得心如针刺动一般的疼痛。 “对于我们而言,生命只是一个过程,”息衍的语调那么轻柔,仿佛正在轻轻的叹息的风,“师父死之后,我很快领悟了不老不死的秘密,但是,凡是修行大法的人,在满百岁之前,每隔十年,便会退回童年,功力消退。” 十年?在黑暗中,竭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猜测这一次是他多少个十年中一个,可是他的肌肤如同丝绸一般柔润,那双清澈的眼眸,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原祺哥哥曾经说过,人的衰老,首先是从心开始,心老了,眼睛也会随之衰老,他的眼睛仍然年轻,那么……。 “第二个,”息衍很快便猜到了昕儿的疑惑,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冷漠,“这已经是第二个十年,第一个十年,是师父守护着我,这一次,十大长老中反了三个,八圣使反了四个。” “那你怎么逃出的南荒?”虽然明知他安全的坐在自己对面,但昕儿忍不住担心的追问,“那个和轻侯在一块儿的蛮族女子是什么人?” 息衍没有立刻回应,过了片刻,黑暗中又燃起适才那朵淡蓝的火花,息衍点燃了一盏奇形怪状的灯,那盏灯形同莲花,但每一片花瓣都像冰阳光下一般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辉之中,息衍伸手从黑色的小几上拿起一把玉壶,“这是从南荒带来的,去年海芝欠收,这琼浆极是难得。” 扑鼻的芳香,泌人心脾,昕儿小小的呷了一口,入口极淡,但芳香满口,渐渐的,便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美妙感觉,如酒一般的醇厚,又带着一点儿甜,那甜在口中余得久了,又觉得那并非是甜,奇妙的感觉令昕儿忍不住仰颈饮下一杯。 有些难为情的放下杯子,息衍再为她斟满一杯,“这是海芝酿成的,海芝虽然常见,但要酿成琼浆,却要用孤峰顶绽放的红莲为引。” 不敢再饮,昕儿看着满杯淡绿色的琼浆,心中对南荒充满了向往,息衍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留一壶给你的朋友。” 淡蓝色的火光如孩子般活泼,息衍用手轻轻击打着小几,小几发出箜一般的声响,极为悦耳,息衍垂下眼眸,“那个女子是我的护卫,八圣使之一妙舞,因为上一次的变化,所以这一次我的身体一有异样,我就立刻离开了南荒,妙舞、修罗、夜叉和朱雀护着我到了中土,我本想到中土之后,立刻隐藏于深山之中,但那三个长老着实厉害,他们很快便发现了我们,为了保护我,修罗和朱雀以身为饵,引开了部份的追兵,幸好途中遇到了你们,否则,我这一次定然不能幸免。” 幸好?听他的语气,平淡无奇,无任何的起伏,昕儿垂眸,却听息衍淡然道:“你杀了十大长老之一,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十大长老?昕儿心一跳,谁?这一路遇到的袭击,武功都很普通,息衍面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就是用半月轮的那个人。” 半月轮?的确,那个人的武功的确比其他前来阻击的人厉害,可是……,可是自己一招便将他击毙,想必也厉害不到何处?这样的人竟然是十大长老? “你不用惊讶,”息衍伸出食指,“你与他对战之时,我将气注入你的体内,所以你才能一招便将他杀死,但是延后了我恢复的时辰,你也许并没有发现,其实在离开那个小镇时,我已经在慢慢长大了。” 原来是这样,昕儿皱着眉,她觉得自己莫明其妙便被卷入玄火教内的内讧之中,自己和轻侯与玄火教有何干系? “你放心吧!这一路,你至少保护了我,我会保全你的性命的,”息衍收回食指,看着碧蓝的火花,扬着眉,眉底云淡风清,“至少在十年之内,我能保护你。” 十年?那就是下一轮他历经轮回之时吧!昕儿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子很可怜,他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一般,他的生命,便是无穷尽的折磨。 听完故事,昕儿觉得很累,她缓缓躺下,看着那盏如同琉璃制成的灯,灯火那般美,马车轻晃,火光如同流萤一般闪烁,累了,真的太累了,慢慢闭上眼睛,瞬间便沉入睡梦之中,这一次,昕儿仿佛进入了仙境,四处都是奇花异卉,那泌人心脾的香味儿几乎从未闻过。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有人轻轻呼唤,“昕儿,昕儿……。” 猛然睁开眼睛,是一张陌生的脸,那美丽而妖娆的女子,仿佛画上的飞天,她手中紫色的丝巾轻轻晃动,“起来吧!妙舞早已到了。” 一跃而起,这才发现已不在那个黑漆漆的木柜之中,阳光鼎盛,异样的刺目,飞速的垂下眼帘,那女子微笑着,“梳洗吧!你睡了快三日了。” 虽然急着去见轻侯,但仍然细细的洗净面容,梳好发髻,插上最后一支发钗,在铜镜前细细的打量自己良久,这才满意的走下马车,立刻便感到四周诧异的目光,昕儿好奇的回视着他们,那些装束诡异的男女,他们眼中写满了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适才在铜镜中看得很清楚,面上并无异物,走在身边的女子,巧笑道:“你穿的衣服,是回雪麻织成的。” 衣服?猛然垂下首,细看良久,均未发现有何怪异,疑惑的顿住脚步,看着那女子,她笑面如花,“我是修罗,回雪麻制成的衣裙,特别的雪白,不染尘垢,我和音婆看了许久,才学会怎么把你那件袍子上的云雾晕染到这件袍子上,你看看,喜欢吗?” 轻侯在晕染那云雾之时,费了多少的手脚,他曾经说过,中土最好的染匠无法分辨这复杂的色彩,没想到她们三日之内便破解了,一边行走,一边查看,那些云雾随着自己的走动不停的翻涌,与轻侯晕染的一般模样,好厉害! 走了片刻,昕儿有些疑惑的扬起眉,“轻侯呢?你适才不是说他回来了吗?” “嗯,”修罗点了点头,伸手指着远处雪白的帐篷,“他在他的帐中。” 快步走到帐篷外,昕儿兴奋得几乎要发抖,她轻轻掀起帐帘,果然是轻侯,他躺在榻中,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沉睡,昕儿屏住呼吸走到榻边,这才发现轻侯面颊深陷,眉间发黑,修罗走到她身后站定,“他中绝情蛊,大人已经为他解了蛊,可是……。” 可是什么?昕儿目中盈满了杀机,修罗恍若不见,“很抱歉,他已经忘了你,绝情蛊最可怕的地方便是中了蛊的人,越是深爱的人,越忘得干干净净。” 是吗?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在轻侯心里,自己如他在自己心里一般,悲的是,他忘了自己,“他的蛊既然解了,为什么……。” “我们也不明白,”修罗显得非常的疑惑,她侧头看着即墨轻侯,“你看他的眉间还有黑气,我们用尽了办法,都无法探知这黑气的来源。” 相处日久,轻侯也教了一些粗浅的医术,昕儿从轻侯的衣袋中找出针盒,抽出银针自百汇穴中刺入,过了片刻再抽出,放在鼻下嗅了良久,“他还中了另外一种毒。” 用银刀割开轻侯的手腕,伤口处却无血流出,昕儿示意修罗扶他坐定,凝神静气,气息凝于指尖,快速的点过他身上的七经八脉,最后一个穴道解开,黑色的血块缓缓自腕间的伤口掉落,血块尽后,流出的血渐渐变红。 待血完全变红,昕儿伸指封住穴道,快速的包扎好伤口,这才伸手扶他躺下,转过身,细细查看血块良久的修罗满面诧异,“这不是教中的毒,似乎是另外一种极厉害的毒,我想,正是这种毒令他忘记了你。” 是吗?是毒吗?昕儿看着那些黑色的血块,她有些空茫的笑了,不是毒的,真真的毒藏在人的心里,人的心,是最毒的。 “对了,”修罗倾倒了木盆中的黑血,满面笑容的走了回来,“有一个被中土人称为二公子的人来了,他正与大人商谈。” 商谈?商谈什么?昕儿心神恍惚的看着修罗,她微笑着耸了耸眉,“祭司大人在南荒呆得久了,他觉得中土风光秀丽,想留在中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六节 劝君更尽一杯酒(下) 想留在中土!昕儿的心急速的跳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息衍不想回南荒了吗?他若留在中土,玄火教将重回中土,不知当日中土的武林人士是耗费了怎样的心血才将他们送到南荒,若他们卷土重来,不知会给中土带来怎样的劫数。 也许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吧!自己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无足轻重,即使真的玄火教卷土重来,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这般想着,仍然禁不住抬眸看着远处,修罗轻快的站在她侧,“杨姑娘,那位二公子是中土最有权势的人吗?” 最有权势?权势是什么呢?昕儿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修罗,修罗眨着眼眸,“就是能够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你们中土人这般形容的,匹夫之怒,只能血流五步,天子之怒,却能血流飘橹。” “他应该很有权势吧!”昕儿很辛苦的想要解释清楚李世民是怎样的人,可是思索良久,只能这般来形容他,“他很聪明,也许有一日,他会是中土最有权势的人。” “是吗?”修罗有惊愕,“大人也是这般说,他说总有一日,这位二公子将是中土的王者,所以这一次,他才没有找你们的皇帝,昕儿姑娘,那位公子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无论我们怎么试,都无法试出那是什么毒?” 虽然只与玄火教少数的人接触,但昕儿并不喜欢冷傲的妙舞和夜叉,修罗虽然初见,但她似乎有一颗赤子之心,全然不设防备一般,心里禁不住涌起一丝好感,“那种毒叫深入骨髓。” “深入骨髓?”修罗惊愕的扬起眉,“为什么有这般奇怪的名字?” “原祺哥哥只懂一种毒,所以我也只懂这一种,”昕儿没有回应修罗,只是有些怅然的转身看着轻侯居住的帐篷,“如果一个人不想忘记什么人,便会在自己身上下这种毒,中了这种毒之后,直到死去,他都会记得自己要记住的那个人。” “你是说,这个毒是那位公子自己下在自己身上的?”修罗更加的惊讶,随后淡然笑道:“那位公子一定不想忘记你,所以……。” 苦苦的笑着,自己与轻侯一直呆在一块儿,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他不想忘记的,是红萼吧!从前与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异样恐惧,害怕有一日会失去他,他对自己越好,心里就越觉得恐惧,原来,不知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发现,轻侯心里喜欢的,是红萼,他与自己呆在一块儿,只是因为愧疚,只是因为怜悯吧! 他在愧疚什么呢?是因为他觉得他背叛了自己吗?但他又不想忘记红萼,所以才在自己身上投了深入骨髓,真真的可笑,心里那般的苦,苦得连眼泪都不敢流下一般,平静的转过身,慢慢走向那顶帐篷,“你很快便知道他不想忘记谁了。” 走进帐篷内,轻侯已经醒了,他好奇的盯着昕儿和修罗,随后面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你们……,是你们救了我吗?” 昕儿微微的抖着,一直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这结果真的来时,却禁不住那般的恐惧,修罗一顿之后,笑容的走上前,“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轻侯面上浮出一丝苦思,随即展颜笑道:“我记得我和红萼要回终南山,随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不记得了。” 和红萼吗?一切的承诺,在他心里,其实是许给红萼的,慢慢的走出帐篷,昕儿觉得自己没有哭,但是眼泪却一滴一滴的落下,身侧轻响,转过身,顾原祺沉默不语的递过一块雪白的绢巾。 与顾原祺并肩坐在树枝之上,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雨的气息,“昕儿,自余杭镇相识以来,我从未见你在人前流过眼泪,即墨轻侯的背叛真的令你如此伤心吗?” “原祺哥哥,”一开口,昕儿才知道自己的心痛得如同正被千万把小刀切割,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难到我真的……。” “昕儿,”顾原祺转过首,似乎不想看到昕儿这般伤心,“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女子,即使连红萼,也无法超越。” 是吗?原祺哥哥不会骗自己,他喜欢红萼,这般说,是为了安慰吗?顾原祺抬首看着天空,“昕儿,我是江南武林一个很小的名门正派的掌门的私生子,我娘原是一个粗使婢女,因为貌美,便被那掌门引诱了,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妹妹,可是那人始终不敢承认娘的身份,直到他娶了一个大门派掌门的女儿,正不敢承认娘的身份。 新夫人门后,很快便发现了他的秘密,百般的虐待我们三人,那个时候,我才三岁,幸好遇到了师父,他教我武功,我七岁那一年,娘得了重病,临终前,她要我照顾好妹妹。 可是娘死后不久,妹妹也……,我离开那个冰冷的家,开始四处流浪,这世上没有需要我,也没有人关怀我,直到遇到你,昕儿,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这世上,只有我们彼此温暖。 若红萼不喜欢即墨轻侯,哪怕你知道之后,会恨我一生,为了你,我一剑便将他杀了,可是昕儿,我对红萼是另一番感情,似乎有了她,我这一生才有真正的意义,这也是你对即墨轻侯的感情吧! 所以我们注定无可奈何,我们注定会痛苦,我们注定爱上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昕儿,一切都注定了,我们除了这般伤心,除了躲在某个角落舔着自己的伤口,还能如何呢?” 是啊!还能如何呢?昕儿看着轻侯喝着汤,他面色已慢慢恢复了红润,眼神灵动,一如从前,这样也好吧!他终于敢面对自己的真心,而不用惧怕自己伤心,也许他得到了幸福,自己才能幸福! “好喝吗?”昕儿微笑着,尽管心上的伤口越来越大,心空洞得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我再为你盛一碗。” “好,”轻侯伸长手臂,将碗递给昕儿,神情愉悦得就像一个得到糖的孩子,“你叫昕儿?我们从前认识吗?我总觉得我似乎认识你,而且,每次看到你,我的心总是那么温暖。就像我想起红萼的时候一样。” 伤心的坐在树上,看着天上悠闲的流云,满心的苦楚,突听树下有人争吵,似乎是李世民和裴寂,李世民声音冰冷,“裴先生,难道你觉得将昕儿送给那个祭司,中原就会安然无恙吗?即使真的送走了昕儿,玄火教仍然回中原,那可如何是好?” “二公子,在下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还是将杨姑娘送到玄火教换取那十年的平静是最好的选择,”裴寂并没有因为李世民的愤怒而退让,“在下虽然想不出为什么那个大祭司要我们将杨姑娘当成人质,但在下觉得,小小女子,对大局而言……。” “若昕儿不愿意去呢?”李世民似乎更加的愤怒,“你适才也说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你比我清楚玄火教是什么地方,那里对昕儿而言,是龙潭虎穴,你也见过了,玄火教的人是怎样的诡异,他们操控的那些虫子,是怎样的……,那样一个地方,那些玄火教徒,你让昕儿如何应对?” “二公子,”裴寂仍然不紧不慢,甚至他为李世民的愤怒觉得诧异,“二公子,当你获得天下的时候,你绝对不会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一个小小的女子,她应该为拯救中原的百姓而牺牲,二公子,若此时与玄火教开战,而朝庭也会发现咱们的意图,烽火遍地、四面楚歌,你觉得咱们能有多少的胜算?” “即使胜算不高,我们也不能放弃,”李世民语音渐和,他似乎停顿了片刻,“而且,为什么我们不能令玄火教和朝庭开战?这样一来,局势岂非对我们更加有利?” “这也是一个办法,”裴寂停顿片刻,突然笑道:“二公子,其实留下杨姑娘,后患无穷,我没有想到即墨轻侯对小姐用情这般深,以小姐的性子,她必定不肯再帮我们,可是若杨姑娘走了,即墨轻侯出于愧疚,他也会将杨姑娘记在心里,红萼还能为……。” 这般的险恶,昕儿厌恶的飞身离开,连自己的亲人都在算计,回到帐篷外,突然听见轻侯高声问着修罗,“红萼呢?我已经问过无数遍了,红萼在什么地方?” 耳旁突然想起裴寂的话,若自己跟着玄火教的人走了,轻侯会出于愧疚,将自己记在心里,若是这样,自己既能解救了中土的百姓,又能令轻侯记住自己,即使不是爱,那也足够了,只要能被他记住,真的也足够了。 看着息衍面上的笑,昕儿觉得他似乎早已觉得自己会随他们走,莲步姗姗,踏上马车,仍然忍不住回身眺望,此时,不知原祺哥哥在何处?若他知道自己去了南荒,会不会异样的伤心?他又一次的失去了妹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七节 西出阳关无故人 在帐中筹谋良久,在李世民的坚持下,众人只好放弃将杨昕儿送给玄火教的初衷,裴寂和刘文静协商良久,都对拒绝提议之后的玄火教反应一筹莫展,其实送走那个女孩子是上上之策,但李世民异样的坚持,无论如何都不肯将杨昕儿送走,将原来占有上风的地位,生生的让给了玄火教。 天微明,裴寂当先走出帐篷,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除了已方的帐篷之外,玄火教的帐篷已然消失,心中一动,已然明白玄火教的人带走了杨昕儿,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达成的目的,反正己方的忧思已然迎刃而解。 正欣喜间,却听身后一声惊呼,刘文静瞪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怎么回事?难道杨姑娘主动随玄火教的人去南荒了?” 不及阻止他,顾原祺满面惶恐的跑了过来,“两位先生,见到昕儿了吗?” 这一次,不用再解释刘文静便已证实了他的猜测,随之走出帐篷的李世民面色惨白如死,他眯着眼睛看着空地,神情如一个老人般无奈,顾原祺大惊失色,大吼着“昕儿……。” 刘文静眼疾手快,伸手拉住顾原祺,失神的顾原祺没有用内力,缓缓的转过身,刘文静面色如李世民般惨白,“不用去了,如果他们半夜启程,你根本没有办法追到他们。” “可是……。” “你就成全她吧!”刘文静嘴唇都在颤抖,“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吗?她这一路来,早已熟知了玄火教的手段,她放下一切,跟随他们去南荒,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你即使真的追上了,你会是玄火教的对手吗?” 一众的沉默,远远看见即墨轻侯快乐的走了过来,他手中捏着一张纸,“你们在等我吗?这是玄火教的那个女子给我的,她说能够帮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太原。” 上前一步,顾原祺满面的戾气,手扶长剑,“你知道昕儿走了吗?” “昕儿?”即墨轻侯扬起眉,眉底尽是疑惑,“昕儿是谁?是那个穿白衫的女子吗?她走了吗?真可惜,我一直觉得我认识她,每次看到她,都觉得那么的温暖,她为什么要走?她去哪儿了?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一连串的询问,顾原祺瞪着即墨轻侯良久,然后决绝的转过身,“李世民,我会全力支持你,当你取得天下时,你必须承诺派兵到南荒救回昕儿,否则,就算你真的是皇帝,我也要杀了你,为昕儿报仇。” 身影闪动,顾原祺已不见身影,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叹息,仿佛来自心底一般,众人一起抬首,只见李淳风站在一旁,轻轻拈着白须。 “师父,”即墨轻侯喜出望外,飞跑到李淳风面前,面上的欣喜却突然消失了,“师父,你能去救那个姑娘吗?” “她去南荒,是天意,”李淳风伸手摸了摸即墨轻侯的头,满面的慈祥,“你的伤快好了,二公子起兵在即,他需要你的帮助,师父先回终南山了。” 玄火教的方法果然厉害,原要半个月的路程,两日就回到了太原,看着灰色的太原城楼,李世民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刚刚进了太原城门,获得消息的红萼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过来,“二哥,轻侯。” 看轻侯和红萼亲密的交谈,那般的愉悦,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过昕儿,仿佛他们此刻的快乐并非由昕儿的牺牲而至,李世民有些伤感的转过身,对裴寂点了点头,“裴先生,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嗯,”裴寂点了点头,“三日后起兵,刻不容缓。” 在书房坐定,正在密谈,突听李秀宁在院中大声说话,李世民起身推开窗户,正看见李秀宁秀眉高耸,“你说什么?昕儿去南荒了?” “嗯,”红萼点了点头,伸手紧紧抓着轻侯,如同害怕会失去他一般,“她自己要去……。” 啪!手掌与脸颊相击的声响那般清脆,众人愕然的看着怒发冲冠的李秀宁,她满面燃烧着不可扼止的愤怒,“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你知不知道她去南荒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你知不知道玄火教是什么?” 泫然欲滴的红萼怔怔的看着李秀宁,她已然转过身,“轻侯,你不觉得悲伤吗?你不为昕儿所做出的牺牲而悲伤吗?她去南荒的目的之一,也许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样的冷漠?你们两个人,真令我恶心。” 恶心吗?李世民觉得那般的痛快,他觉得蜷缩成一团的心似乎有一丝舒展,昕儿离开轻侯,本应该觉得快乐,他们终于分开了,可是不知怎的,看着红萼与轻侯亲密,那般的幸福,似乎与昕儿将要在玄火教渡过的苦痛日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心里那般的愤怒,愤怒得真想狠狠的责打他们。 待李秀宁离开,红萼捂着脸颊转过身,那般的楚楚可怜,那般的可恨,轻侯满面的疑惑,“昕儿?红萼,我认识这个人吗?我觉得这个名字那般的温暖,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她是谁,她究竟是谁呢?” 道旁的风景急速后退,不知再过多长时间就会离开中土,那般的留恋,从未想过自己对那片冷漠的大地有这般浓厚的感情,浓厚得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伏在车窗上,感觉不到白天,还是黑夜,唯一的感觉,是天地一片混沌,也许是眼泪吧!令自己看不清一切,也许是思念,还未远离,便开始思念。 修罗惊奇的看着昕儿绣的手绢,那细致的图案,层次分明的色彩,一花一草,一叶一木,真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她常常摸着在花间流连的蝴蝶,惊奇的张大口,“杨姑娘,这是怎么来的?真漂亮。” 对于修罗而言,这世界都是美的,她常常微笑着告诉昕儿,她过去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姐妹,有的时候,忍不住回过首看着她,沉沉的问道:“修罗,息衍曾经说过,在南荒,不是生,就是死,真的吗?” “是啊!”修罗着迷的看着那块双面蝶绣手绢,“在南荒,生活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按照中土的说法,祭司大人是南荒的皇帝,但是他随时都会被别人挑战,只要输了,便万劫不复,息衍大祭司是千百年来南荒最伟大的祭司,在他的统治下,南荒已经统一了一半,很快,他便会带领我们,完成统一南荒的大业。” 听修罗的口气,对息衍充满了无尽的崇敬,仿佛他便是神,但是他已经不老不死,想必真的已经成神了吧! “修罗,在玄火教中,任何人都能够不老不死吗?”这般随口的问,全然没有任何目的。 “不,当然不是,”修罗的口吻紧张而充满了恐惧,忍不住回过身,她面上凝聚着恐惧,“杨姑娘,你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这个话题,这在南荒是最大的禁忌。” 听她的声音那般的惶惑,昕儿返身坐在她身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异样的冰冷,仿佛还在瑟瑟发抖,“怎么了?修罗,怎么了?” “杨姑娘,教中只有祭司大人才能够窥控不老不死的天机,”修罗压低了声音,“而且千百年来,只有息衍大祭司领悟了这个秘密,对我们而言,他是神,是超越了一切的所在,他永远是一个秘密,一切不能探视的秘密。” 是吗?为什么这样会令她这般的惊恐,仿佛天地都要毁灭一般,轻轻扬起眉,“修罗,你在怕什么?” “我……,”修罗抽回自己的手,快速擦拭着额上冷汗,“我怎么可能怕?” 明明是怕的,可是她不敢说,昕儿对她微微笑着,仿佛安慰,随后转过身,再次伏在窗前,离开中土了吗?没有,道旁虽然是荒漠、戈壁,但仍然是中土,并非息衍口中的南荒,现在,轻侯记起自己了吗?有红萼在他身边,他永远也不会记起自己吧! 伏在手臂上,眼泪忍不住再次涌出,整条手臂都被泪水浸湿,此刻那般的后悔,也许不离开轻侯,即使他真的要和红萼在一块儿,自己能看着他,也不会有此刻这般苦痛。 “杨姑娘,你饿了吗?”修罗放下手中的碗碟,“这些点心,都是我到中土之后才学会的,明日咱们就要进入南荒了。” 明日吗?这般快? 自天明始,昕儿便瞪大了眼睛,贪婪的看着道旁的风影,今日过后,迎接自己的,便是未可知的命运,自己必须面对属于自己的孤独和命运。 马车终于进了南荒,两旁堆满了皑皑的白雪,千年的冰川在阳光下变幻着瑰丽的色彩,这里便是南荒吗? 有破空的声音,一只鸽子拍打着翅膀落在窗前,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筒,是原祺哥哥的笔迹,他说他已经和李世民达成协议,只要李世民取得了天下,他便会发兵到南荒来救自己,原祺哥哥一定急得糊涂了,他忘了李世民根本不可相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一节 醉卧沙场君莫笑(一) 车队行驶得如飞一般,可奇怪的是两旁的风景却看得清清楚楚,千里雪原,初见时还觉得新奇,渐渐的,便觉得那般的无聊,雪原,茫茫的雪原,没有一点儿生机,没有一点儿颜色,如同亘古以来,便被纯净的白色所封锁一般。 “修罗,这雪原上有人居住吗?”头也不回的盯着窗外,在远处,在雪原与天空相接的地方,有一条浅蓝色的线,那般的悠远,“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雪原呢?” “没有,”回应的,却是息衍,转过头,他将那盏莲花般的灯放在案几上,手中提着一个酒壶,满面淡笑,“雪原禁区,南荒任何人都不敢进入雪原,因为即使是最快的马车,要通过雪原需要七日,徒步,以你的内力,需要半个月,而普通的人,永远也走不出。” 酒香扑鼻,异香阵阵,素青色的瓷酒杯,古朴典雅,酒入杯中,杯壁泛起一层薄薄的霜花,这般的寒冷吗?昕儿好奇的伸指摸了摸车壁,这才发现做车的木材竟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暖意。 “这是沉积木,”息衍将满杯的酒送到昕儿面前,“是碧海底生长的海木,用沉积木制成的马车,才能抵挡雪原的寒气,喝杯雪蚕酒,解解寒气。” 雪蚕酒?垂下首,酒杯中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蚕,小小的,就像一粒膨胀的米,晶莹剔透,纵向有一条赤红色的线,显得异样的诡异,昕儿有些厌恶的将酒杯推到一旁,息衍淡然一笑“雪蚕可不是真的蚕,是雪桑树结的果子,这果子真真的难得,一年有四五两已算丰收,喝吧,没关系。” 在他的注视下,昕儿硬着头皮捧起酒杯,看她满面涨红的样子,息衍微微一笑,“第一次喝这酒,的确会觉得恐惧,当日我饮的时候,也吓得浑身发抖,不过饮下这酒,浑身暖暖的,便不会再惧怕寒冷了。” 酒味清淡,那雪蚕入口即化,果然,饮下不久一股淡淡的异香便自口中缓缓扩散开来,身体也阵阵发暖,面颊胭红,如同抹了上好的胭脂,只觉得熏熏然,连心底的痛都减缓了,息衍对她微微一笑,“怎样?” 正要回话,只听窗外一声轻响,息衍长身而起,一只黑色的鸽子飞进窗中,落在案几上,昕儿觉得那鸽子的眼神如同苍鹰一般凌厉,息衍从它脚上取下一个信筒,伸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一名侍女应声而入,伸手取出一柄雪亮的匕首,从胳膊上割下一块肉,血淋淋的托在掌心,那只鸽子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周,然后俯冲而下,准确的将那块肉叼进口中,然后站在侍女肩上,那侍女痛得满头大汗,却一言不发,恭敬的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酒意早已醒了,息衍将纸卷递给昕儿,“李世民,果然起兵了。” 起兵了?昕儿麻木的看着手中的纸卷,她觉得那如同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一般,那般的遥远,遥远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认识李世民,心底的痛一点一点的泛上心头,痛得如同千万把小刀在切割自己的心,那些伤口细若牛毛几不可见,却又痛不可当。 连尽两杯雪蚕酒,生生的将心痛逼了回去,息衍恍若不察,神情自若的斟酒,暖手,忙得不亦乐乎,昕儿略带醉意,“为什么玄火教的人那般怕你?” “怕我?”息衍淡然一笑,“他们只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已,若他们猜到了我的想法,他们就不会再怕我,其实人们怕的,都是自己猜不透的东西。” 是啊!自己猜不透轻侯的想法时,也觉得那般的可怕,在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之后,虽然痛不欲生,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即使心痛得无法呼吸,也无法否认那种解脱之后的轻松。 “其实我在见到你们的第一眼,便知道那个男孩子并不那么喜欢你,”息衍的话就像一柄尖利的刀,将昕儿刚刚掩埋的伤口再次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伤口汩汩的流出血来,“他注视你的眼神并不像注视爱人。” 是吗?当真是当局者迷吧!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的猜测,其实外人早已了然于胸,也许原祺哥哥早已猜到了结局,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其实你无需逃避得这般匆忙,”息衍抬眸凝视着昕儿,眼中微微带有一丝怜悯,“你知不知道,伤口掩盖得越快,痛得越久,就像这雪原,表面上一望无际的白,似乎一览无余,可是雪下面隐藏着什么,却无人知道,因为雪永远不会化,所以那些秘密永远只能埋藏在雪下,不能见天日。” 简单的几句话,简单的一个道理,可是在昕儿耳中,却那般的智慧,禁不住流下泪来,“我觉得心很痛,痛得无法呼吸,痛得连死都觉得痛苦。” “为什么?”息衍的声音那般的轻柔,就像拂岸的春风,“为什么那般的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缺少的,你这般的痛苦,他却不知道,也许这个时候,他已经和他心爱的姑娘亲亲我我,全然记不起你……。” “那都是因为你,”昕儿厉声打断息衍,酒意上涌,昕儿觉得这世间一切都不可怕,哪怕此刻面对的是世上最可怕的人,“都是因为你们,若不是你们,轻侯不会中绝情蛊,他也不会忘了我……。” 那只肌肤如同羊脂美玉般的手,带着一股令人沉迷的馨香,“为什么要骗自己?你明明害怕得要命,绝情蛊的确会让人忘了自己深爱的人,但我已经为他解了蛊,他还是忘了你,为什么?你真的要我说出来了吗?” 心痛如摧,昕儿缓缓垂下首,轻声道:“如何不知道?看到深入骨髓的那一刻,我便明白了,可是我不敢相信,你知不知道,轻侯是这世上,除了原祺哥哥之外,我唯一的亲人,他对于我而言,便是半个世界。” “傻瓜,”息衍的声音和手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他轻轻抚着昕儿的头,“睡吧!等你睡醒了,一切都变得云淡风清,不足心痛。” 听话的闭上眼睛,几乎立刻便陷入了沉睡,睡梦中一片洁白,纯净的世界,没有欺骗、没有不幸、没有猜疑、没有眼泪。 将昕儿轻轻放在榻上,盖好貂皮制成的被子,看她即使在熟睡中,仍然不停的流泪,这是她醒时,宁愿死也不肯表露的悲伤,这孩子这般的倔强,要改变她的心意,真真的有些令人头痛! 息衍微笑着为自己斟一杯酒,酒杯中,雪蚕轻轻的旋转,雪蚕身上那条赤红的线渐渐扩展开来,整只雪蚕变成如滴血一般的红,息衍抬首看了看昕儿,得意的笑着,她还真是容易受骗,如果雪蚕是树上结成的果实,那世上再无剧毒之物。 “大人,”夜叉跪在车下,“已发现雪国人的踪迹……。” “不要停留,”息衍仰颈饮下酒,“这一次放过他们,下令任何人不许攻击雪国。” 车队行驶如飞,昕儿醒来时,已是中夜,漫天的寒星,雪原一片死寂,修罗笑面如花,“姑娘醒了吗?咱们今日在雪原上打了一只雪鹿,腌了一日,姑娘尝尝南荒的风味。” 简单的梳洗后,敛袖坐在烤炉边,薄薄的鹿肉,切得如同透明一般,在暗红色的炭火烘烤下,香味儿透鼻而入,不由食指大动,“姑娘,这只雪鹿是大人亲自打猎所得。” “修罗,你也坐吧!”昕儿示意修罗坐下,她犹豫片刻,斜斜坐了下来,“修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拘禁?” “我们都是大人的奴隶,”修罗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悲哀,甚至满是骄傲,“应该执礼才对,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谅解。” 听她谈吐这般的雅致,如中土的小家碧玉一般,禁不住有一丝好奇,“修罗,你也是中土人吗?” “不,”修罗将烤好的肉拈到昕儿碟中,“我是土生土长的南荒人,我的父母是大人家的家奴。” 家奴?昕儿惊讶的瞪大眼睛,难道南荒的贫苦人家也会有家奴?犹豫的问:“那么息衍是什么人呢?” “大祭司的父母是碧海边一个小渔村的渔民,我的父母原是他们的雇工,他们迁出渔村后,我的父母便随他们离开了渔村,成了他们家的家奴。”修罗伸手为昕儿斟了一杯酒,“姑娘喝杯酒吧。” 清澈透明的酒浆,在中土,这样的酒算是上好的吧!沉默的喝了一口,突然展颜笑道:“雪蚕是什么东西?” “雪蚕?”修罗惊愕的瞪大眼睛,“姑娘看到了吗?雪蚕可是南荒的至宝,要取得它,可不那么容易,雪蚕生活在万年玄冰之中,极为难得,雪蚕成熟后,通体透明,由头至尾有一条赤红的血线,成熟后的雪蚕身有剧毒,传说中饮下用雪蚕泡酒,能够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昕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延年益寿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二节 醉卧沙场君莫笑(二) 不知走了多久,才离开雪原,那日一早,昕儿如常一般的伏在车窗上,惊喜的发现满目的绿,天蓝是脆弱的碧蓝,没有一丝云,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风吹过,长草起伏,现出五颜六色的野花,花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欣喜的转过身,修罗奉上热气腾腾的点心和茶,便垂首坐在一旁,细细的研究昕儿的手绢,自那夜之后,修罗很少再与昕儿交谈,看上去,她似乎是全神贯注于绣品,但昕儿却觉得她刻意的不想与自己谈论息衍,那隐隐的惧怕,即使不宣于口,仍然令昕儿觉得那种惧怕是刻骨铭心的。 缓缓的转过身,看着草原,只觉得满心的痛,渐渐的扩散开来,仿佛随着风,飞向草原的深处,也许时日渐久,初时如同千万把刀在心上划动,伤口细若牛毛,无迹可录,却又令人痛不欲生的心痛渐渐的变成麻木,粘滞的麻木。 “杨姑娘,”修罗轻声唤道:“用早餐吧!” 雪白的点心,甜而不腻,茶香阵阵,突然心痛就那么的漫了上来,层层叠叠,如同风中的长草,起伏不定,那小小的庭院,刚刚才种下花木,不知那些花木如何?轻侯的梅花酒……,不,不要想了,昕儿告诫自己,可是仍然忍不住,今冬雪后,梅花酒酿成,轻侯和红萼定然坐在梅树下,细细的品尝……。 “杨姑娘,你在想什么?”修罗微笑着,“看你的神情,似乎是什么伤心的事?” 心痛如山一般压来,只觉得天地之间无容身之处,窒息得几乎就要粉身碎骨,忍不住便说了出来,“修罗,若你喜欢一个男子,他却不喜欢你,而且,他还喜欢上了另外的一个女子,你……,你会如何?” “那我一定心痛得要死过去,”修罗露一个奇怪的笑,她凝眸看着车窗外,然后收回视线,面上重又绽开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血腥,“然后我要杀死那个抢走我情人的女子,再嫁祸给那个男子,让他永远觉得心痛,让他永远觉得愧疚,让他永远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情不自禁的发抖了,这般的残忍,不过是背叛而已,为什么要让他这般痛苦?而且轻侯自己也觉得愧疚,所以才会自己骗自己,才会服下深入骨髓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红萼,这般的苦痛,自己应该原谅他,对,自己一定要原谅他。 下定了决心,昕儿垂首喝了一口茶,却听修罗用一种冰冷的声音缓缓道:“让他们永远的痛苦,永远……。” 看修罗面上生动而鲜明的苦楚,昕儿的心微微一动,难道修罗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吗?一阵怜悯涌上心头,昕儿伸手握住修罗的手,那般的冰冷,彻骨一般,“修罗,怎么了?” 缓缓的垂下首,修罗许久没有说话,当她抬首的时候,面上已恢复了笑容,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几乎令昕儿觉得自己适才是做了一个梦,一个从未开始的梦。 翻看修罗留下的书册,以了解南荒的风土人情,只觉得身边一凉,抬起首,息衍满面淡笑的坐在案旁,目光扫视着案上的书册,“看来修罗已经想到了。” 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每次看到息衍,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茫然的看着他,心中的疑惑瞬间无限的放大,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你为什么要我去南荒?” “因为我想救你,”息衍神情淡然,仿佛事不关已一般,“难道你想继续生活在谎言之中吗?你的存在,令旁人觉得痛苦,难道你不觉得你的离开,既拯救了你,又解脱了旁人。” 既拯救了自己?又解脱了旁人?原来自己对任何人都无关紧要,只会带给旁人痛苦吧!昕儿微微一笑,垂下首,又要拈起书册,却听息衍道:“修罗是八圣使中,出身唯一是贱民的人,她经历了许多的事,是你想像不到的。” 难道修罗……,昕儿情不自禁的瑟缩了,息衍淡然道:“修罗也是八圣使中最厉害的,你记住不要惹恼她,否则,也许连我也救不了你。” 没想到修罗竟然这般厉害,翻开书册,息衍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想听故事吗?其实回南荒的路真的很长,说故事,能消耗许多的时日。” 故事?是关于修罗的吗?昕儿轻轻扬起眉,放下书册,“好啊!” “那是很多年前,同样在碧海畔的小村庄里,有一个孤单的女孩子,她天生便有一双夜眼,能够看到死去的魂魄,有一年,她突然说村里会发生瘟疫,让村民离开村子,所有人都说她是疯子,”息衍转首看着车窗外,神情悠远,那双碧绿的眼眸,仿佛此刻的草原,“她没有放弃,在村里每遇到一个人,就大声的告诫他,要尽早离开村子,这般过了一个多月,村民们由最初的怀疑,变成了半信半疑,有的村民在她的劝说下,离开了村子,但仍然有一些,坚持留了下来。 半年之后,那个村子果然爆发了瘟疫,留在村中的人都死了,但村民们仍不相信她,甚至说她是妖怪,瘟疫便是她带来的,她每日都生活在百般的指责与辱骂,后来,她和家人跟随他们的主人迁到外村,辱骂和欺侮并未停止。 她每日里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当她十八岁的时候,按照南荒的惯例,她终于可以离开那个村子到外面修行,在那次修行中,她遇到了一个男子,一个长得非常漂亮,满口都是甜言蜜语的男子。 在那个男子的关怀下,她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原来是五颜六色的,于是,她爱上了那个男子,爱上了那个根本不值得她爱的男子。 出于爱,女孩子跟着那个男子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富丽堂皇、笙歌燕舞,似乎是人间天堂,那个男子告诉女孩子,那里就是她的家,她永远的家。 那女孩子那般的幸福,她住在那个天堂一般的房间里,像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一样,期待着成为自己丈夫的贤妻,于是,她学着做女红、学着做膳食、学着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一切,可是幸福的日子很短暂。 那男子渐渐的开始早出晚归,甚至开始彻夜不归,对女孩子也开始粗暴,女孩子始终相信那男子是爱她的,所以仍然一心一意的待他。 有一天,一个男子闯进了那个房间,他显然是喝醉了,他想轻薄那个女孩子,女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他赶了出去,待那男子回来的时候,她哭着告诉那男子一切,可那男子只是淡然的一笑。 那一天,那男子待她特别的好,晚餐的时候,甚至买了一壶酒与她对饮,因为高兴,那女孩子喝得多了,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轻薄她的男子身边,她明白被那男子出卖了,她第一次走出那间房子,四处寻找那男子,结果,她发现那男子原来还有一个女人,他四处的骗钱,供那女人使用。 她回到那个房间,找到那个夺去她清白的男子,想弄清楚原由,那男子说是用了四片金叶子买来的。 四片金叶子?就在那天下午,那男子又带了另外一个男子进了那间房间,他说反正有了第一次,她也不会在乎了。 她哭着求那男子,但那男子只是无情的殴打她,而且不停的诅咒,当她最终遍体鳞伤,那男子只是绝情的离开,将她留给了第二个男子,她终于明白了在那男子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那天晚上,她逃走了,历经了千辛万苦,甚至为了学艺还进了玄火教,十五年之后,她成了玄火教中八大圣使之一,她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城,找到了当年骗她的男子,那个男子已经完全的忘了她。 她假装被那男子所骗,再次去了一个如天堂般的房间,当那男子带着另外一个男子出现的时候,她用迷烟迷倒了他们,然后将那个已经成为那男子的女人一刀杀了……。” 一切都明白了,那果真便是修罗的经历,与修罗相比,自己似乎幸福得太多,息衍讲述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呢?心痛再次大军压境,昕儿垂下眉,息衍淡笑道:“其实你比修罗幸福得太多,因为你能压抑自己的伤痛,但她不能。你知道为什么她名为修罗吗?修罗地狱是玄火教教典中最可怕的地狱,在那地狱之中的鬼魂,只能永远受苦。” 再看到修罗,再看到她面上的笑,昕儿忍不住垂下了眼眸,“杨姑娘,你看我绣的这对鸟儿。” 交颈而眠的鸳鸯,绣得栩栩如生,不知耗费了修罗多少的心力,忍不住伸指轻轻抚摸,“绣得真好,修罗,你的手真巧。” “是吗?”修罗喜笑颜开,“杨姑娘,这对鸟儿叫什么,为什么这般的亲密,连睡觉,都要靠在一块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三节 醉卧沙场君莫笑(三) 马车进入草原之后,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昕儿觉得奇怪,但又不便询问,心里只隐隐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似乎这样,便是没有离开中土。 可是没有离开中土又能怎样,在那片同样陌生的土地上,除了顾原祺自己没有旁的亲人,唯有的想念,只有顾原祺和他送给自己的那个小小的湖泊,除此之外,自己一无所有,也许还有娘小小的坟堆。 奇怪的是,心不像从前那般痛,昕儿甚至觉得自己记不起轻侯的容貌,似乎在昨天,或者一刻前,他的容貌还在自己眼前,清晰而鲜活,可是此刻,却怎样也想不起,是遗忘吗?似乎并不是,轻侯的名字始终萦绕在脑际,可是关于他的一切都在冉冉远去,即使竭力的将要将它们留下,可是一切都还在不停的消失,仿佛水面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幻灭。 一片空白,昕儿觉得自己的心从满满当当,变成一片空白,迅速快得令人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也许是为了遗忘伤痛,所以连同其他的一切都遗忘了。 这一日到了一块开满蓝紫色小花的原野旁,那些小小的植株,开着成串的蓝紫色碎花,千万朵紫色的碎花形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蓝紫色画幕,如同打翻的颜料罐,浓烈的色彩一直延伸到天边,阵阵的香味儿扑鼻,嗅之欲醉,车队在道旁停下,无数蛮族的少女背着背篓谈笑风生的走进原野,开始采摘碎花。 “杨姑娘,”修罗一如继往的无忧无虑、天真纯净,“我们也下去玩吧,这里很安全。” 不及细细分辨修罗的语气,已跟随着她下了马车,风扑面而来,衣襟当风,仿佛就要凌风而去,这样的感觉与在马车上感到的风完全不同,阳光温暖,花香阵阵,情不自禁的便觉得快乐,似乎回到很小的时候,脑中突然闪现出丝柳拂堤,碧波荡漾的影像。 缓缓的闭上眼眸,再睁开时,脑中的幻像已经消失,是江都吗?这幻像是来自江都的印象吗?不敢肯定,完全不能肯定。 “杨姑娘,”修罗欢快的走进花丛中,快乐的就像一个孩子,“你还未告诉我那对鸟儿是什么?” 那对鸟儿?昕儿淡雅的笑着,“那对鸟儿叫鸳鸯,雄鸟儿为鸳,雌鸟儿为鸯,你喜欢的羽毛华美的是雄鸟儿,他们是一对夫妻。” “鸟儿也能结成夫妻?”修罗满面的诧异,一丝隐隐的心痛掠过眼眸,转瞬即逝,雪面上仍然是如花一般灿烂的笑容,“中土真真的怪异。” 怪异吗?这盛开的花不也很怪异吗?小小的碎花,竟然这般的美丽,忍不住俯下身,轻轻抚了抚其中一株,一股浓郁的香味儿突然散发开来,昕儿好奇的收回手,只觉得满手的馨香,忍不住折下一枝,欣喜的转过身,却见修罗满面惶急,“快走,快走。” 还未走到车旁,便听一声巨响,转过身,一个身逾两丈的巨人已出现在花丛之中,他左目早缈,余下一个黑洞,右目圆睁,肩上扛着一根几如圆木般粗细的木棍,修罗一跺脚,“糟了,独目醒了。” 只觉得头顶狂风大作,木棍迎头击来,昕儿伸手拉着修罗,踊身后跃,堪堪避开木棍,眨眼之间,那独目的巨人已到近前,四周惊呼声连连,昕儿放开修罗,在原地曼妙的转身,真气贯入手中的花枝,花香被真气逼出,花瓣纷飞,如同下了一场短暂的细雨。 花枝与木棍相触,独目巨人后退一步,几乎踏入花丛中,右眼灵活的转动,片刻,昕儿身前已站满了人,那些人中,她只认识夜叉、妙舞和音婆,她们三人赤手空拳,站姿潇洒。 独目巨人裂开嘴,手中的木棍已然挥出,正要上前,只觉得腰间一紧,修罗已抱着她跃回车中,返身对车夫道:“快走。” 马车箭一般的驰出,只看见漫天都是蓝紫色的花瓣,如同正在下一场盛大的花瓣雨,好奇的转过身,“怎么了?” “独目是守护这片花田的守护者,花田里的花是为雪山女神提炼花油所种植的,”修罗满面惶急,不停的引颈察看车窗外,“传说中,这种花油能够令雪山女神散发迷人的香味儿,所以女神从不容许没有触碰,你折断了花茎,女神闻到香味儿会派遣她的特使前来查看,若发现花枝有损坏,女神会大怒的。” 这般的奇特?昕儿有些愕然,“那……。” “这几日祭司大人去了印境,我们连女神的护卫都不是对手,”修罗眨动着眼睛,显得有些惊慌,“待夜叉他们赶上来,希望女神的护卫……。” 话未说完,只听天空有雷鸣一般的声响,昕儿和修罗同时转向车窗,只见一只巨大的鹰自天际而来,眨眼之间,又消失在远处。 “糟了,”修罗惶急的想要跳下马车,只见无数的车影闪过,修罗立刻缩了回来,“他们赶上来了,现在我们快逃吧!” 逃吗?从未如这般一样仿佛丧家之犬,在中土曾经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即使只是想一想,也觉得不寒而栗,没想到他们也有怕的人?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那雷鸣一般的声响重又在头顶响起,修罗面色大变,突然觉得一阵摇晃,马车已经离地,修罗从车窗中蹿出,马车重又落在地上,昕儿爬到窗边,正要出去,却见无数的闪烁着火光的暗器齐齐的飞向天空,片刻之后,修罗从车窗飞身而入,“快走。” 两旁的风景如同没有完整画面的画布,只能看见连续的颜色掠过眼眸,却没有完整的印象,马画颠簸得如同风浪中的小舟,昕儿紧紧抓住小几,面色苍白,修罗紧张的盯着窗外,不时回身打量昕儿。 逃了两日,速度这才放慢,昕儿昏昏沉沉睡了一日这才清醒过来,修罗早已完全恢复,重又笑容可掬的忙前顾后,看昕儿醒来,殷勤的服侍她梳洗,待昕儿在案几旁坐定,这才拈起绢巾,细细的辨认丝线的颜色。 “修罗,我一直以为神是传说里的存在,没想到……,”昕儿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仰头喝尽一杯茶,“为什么你们那般惧怕?” “神?”修罗垂着头,听声音,似乎在笑,“她们和我们一样是人,但她们的武功超凡脱俗,已经达到了人类无法企及的境界,所以自命为神,她们住在雪山顶的火焰神宫里,在南荒的故事里,火焰神宫是天堂。” 原来如此,也许女神是南荒的人对居住在火焰神宫里人的尊称,心下稍安,“修罗,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么何必惧怕她们呢?” 放下手中的绢巾,修罗伸手为昕儿斟了一杯茶,“玄火教和光明宫的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玄火教需要光明宫的七瓣雪,光明宫需要玄火教的红莲,谁也少不了谁,但光明宫向以圣教自称,不屑与玄火教为伍。” 圣教!昕儿淡然一笑,“那光明宫和玄火教发生过战争吗?” “当然,”修罗扬了扬眉,一脸的淡然,“在六十年前,玄火教和光明宫爆发了一次相当惨烈的大战,双方都没有获得胜利,最后划地而治。” “修罗,”昕儿瞪大眼睛,“你愿意讲述六十年前的故事吗?” “好,”昕儿伸手为修罗斟了一杯茶,她兴致盎然,修罗微微一笑,伸手握着茶杯,“六十年前光明宫的圣女冰焰是艳光绝倒南荒的第一美人儿,玄火教的教主天赋异禀,人才武功傲绝南荒,这两个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在那一年的乞巧节,他们相遇了。 两个人中龙凤理所当然的发生了感情,可是大光明宫的宫主和玄火教的祭司怎可能容忍他们的感情,于是冰焰和教主便相约私奔,宫主和祭司是怎样通天的人物,他们刚刚逃到雪原,便被追上了。 大光明宫的圣女终身奉养雪神,为了表示对雪神的尊敬,历代的圣女都必须保持纯净的处子之身,直到雪神放弃她,她才能入世嫁人,但冰焰被带回光明宫时,她已经怀有教主的骨肉,亵渎了雪神,依据光明宫的教义,她的所作所为会为光明宫带来灭顶之灾,大光明宫的宫主,也是冰焰的母亲,便下令将冰焰囚禁在冰海之底,直到末世来临才能放她出来。 而玄火教的教主回到教中之后,并未被惩罚,反正在半年之后,他依据教规,与云国国主的大公主成亲,亲怜蜜爱,全然将冰焰抛到了脑后。 据传说,冰焰虽然身居冰寒彻骨,阴森可怖的冰海之底,却无怨无悔,她每日里小心翼翼的保护自己腹中的骨肉,期待着她的情郎按照约定来救她,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情郎却始终没有来。 直到有一日,她的母亲,大光明宫的宫主带来了令她痛不欲生的消息,她的眼泪花成了冰海之中的蓝莲,就在蓝莲盛放之时,她产下了光明宫第七十代圣女,然后,她便在悲伤之中,闭上了眼睛。 毕竟是骨肉连心,大光明宫的宫主怎能饶恕教主的背信弃义,于是,那场几乎毁灭了南荒的大战揭开了序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四节 醉卧沙场君莫笑(四) 听了这故事,只觉得又是兴奋,又是悲伤,没想到那场大战竟然是为了这样一个原因,想必光明宫的众人为了报圣女之仇,定然会倾全宫之力吧! 听得入迷,昕儿紧盯着修罗,修罗面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我入教不久,便看到了关于这场大战的描述,光明宫的宫方身穿皂衣,手持雪晶长剑,站在碧海的边缘,她一个人便杀了玄火教十大长老中的四个。 那场大战持续了四年多,双方伤亡惨重,最后一战,是在碧海边缘,都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就在战争开始时,一个三岁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战场中,她像花朵一般的美丽,像露水一般的纯净,她严肃的注视着正在对战的双方,那些浑身浴血的虎狼之辈在她的注视下觉得那般的自惭开秽。 战斗少有的在开始后便立刻停止了,经双方商定,他们在碧海边结芦暂居,商讨和平事宜,那个令双方停战的三岁的女孩子,便是大光明宫新一代的圣女,也就是教主的女儿。 在见到女儿的那一刹那,教主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大光明宫中冰海之底的女子,屈指算来,她已经在冰海之底居住了五年,大光明宫的冰海与玄火教的血池因为令双方教众恐惧而驰名,他开始想,那个女子在冰海底过得怎么样? 于是,他问他的女儿,娘呢?你娘在什么地方?那孩子微扬着眉,眉间的雪魄珠闪烁着夺人的光辉,她说娘葬身在冰海之底,她的眼泪化成的蓝莲日日夜夜飘荡在冰海的波涛之上,那便是娘的精魂,娘伴随着波涛唱着悲伤的歌。 那冰冷如雪的孩子,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流下了一滴眼泪,就一滴,就那么的堕落尘埃,那也许是大光明宫的圣女在凡尘落下的第一滴眼泪,然后,她转过身,走上大光明宫的冰轮肩舆之上,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 光明宫和玄火教经过五日艰苦的谈判,终于取得了双方都满意的结果,光明宫的宫主率领光明宫的宫人退居雪峰,建成神火宫,从此光明宫所属之人,不得下雪峰一步。” 听得心荡神移,昕儿轻轻的叹息,“那么玄火教的教主呢?” “他?”修罗语气中包含着无法掩饰的轻蔑,“他当然没事,在圣女落下那滴红尘苦泪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所有的罪恶都被洗清了,他愉快的离开了玄火教,随大公主回了云国,在老国主归天之后,成了云国的国主。” 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那般的不舒服,缓缓转过首,修罗拈起绢巾淡然道:“许是因为恨他薄情寡义,三年前,大人覆灭云国时,大光明宫并未派人干涉,只是收留了云国国破之后的难民,将他们送去中土安居。” “为什么息衍要覆灭云国?”昕儿有些诧异,“是为了那位公主报仇吗?” “当然不是,”修罗断然道:“大人绝对不会因为这般无聊的原因便要覆灭云国,大人素有雄心壮志,南荒共有十一国,为了争夺土地、水源、国民频频的发生战乱,因此,大人便许下宏愿,要统一南荒各国,消灭战乱,仅南荒的百姓安居乐业。” 静静的听着修罗用极度恭敬的语气谈及息衍,这一路的相处,昕儿早已明白,在玄火教众人眼中,息衍便如同是他们的天神一般,无论他的决定是对是错,他们只会绝对服从,如同李世民的下属绝对服从于他一般。 “那只大鹰是光明宫的吗?”昕儿不愿再想起李世民,不愿再想起与轻侯有任何关系的人,她皱起眉,“为什么那只大鹰那般凶猛?” “驯鹰是大光明宫所有女神的宠物,她们无法踏足雪峰之下的土地,于是,她们所需的一切事物,都是由驯鹰为她们带上去的,包括胭脂水粉,”修罗终于找出了合适的丝线,她如同寻常的妇人一般,眯着眼睛穿好针,抬首对昕儿嫣然一笑,“我们快到通天河了,通天河畔有一奇景白玉壁,通过那面玉壁,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 通天河与少林河相差无几,在下车的瞬间,昕儿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幼年时,与了然大师和小可相依为命的那一夜,想到了然,悲痛涌上心头,昕儿拼命的眨着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跟随在修罗身后,去看那白玉壁的奇景。 平平的一面山壁,石质光滑如玉,洁白的石壁在碧绿的蔓藤衬托下,的确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修罗走到山壁下,转身对昕儿展颜一笑,“你将手掌放在白玉壁上,便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 尽管心怀疑惑,但昕儿仍然走到玉壁旁,如修罗所言,将手放置于玉壁之上,玉壁入手极暖,仿佛在抚摸婴儿的肌肤一般,待玉壁通体发亮,昕儿退后三步,凝眉看着玉壁。 是娶亲的景致,街道两旁站满了观礼的百姓,他们面上喜气洋洋,新郎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缓缓而来,娶亲的乐声震耳欲聋,满目的欢庆,盈耳的笑语,这在中土极为常见,从前也曾偷偷的想过与轻侯成亲的景象。 想到当日的心情,嘴角情不自禁的凝出一丝笑,玉壁上,迎亲的队伍已走到近前,那新郎身着大红喜服,头戴展翅金冠,纳了千层底的踏云履,仿佛从今往后,便能踏云而上,少年裘马,志得意满,不停的抱拳向两旁道喜的百姓回礼,身后的下人大把的撒着铜钱,铜钱如雨点般落在人群之中。 真真的羡慕,面上的笑意如水渍般迅速化开,那新郎突然转过头,笑容可掬的注视着前方,一见他的面容,昕儿只觉得心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这般的熟悉,自己一定认识他,可是为什么却又觉得那般陌生呢? 不是原祺哥哥,那他究竟是谁呢?呆呆的盯着玉壁,此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一座府邸之前,身穿大红喜服的喜娘迎了出来,她身后,是一个苗条的女子,面蒙红纱,自己认识她吗?昕儿后退半步,自己一定认识玉壁上的这对男女,可是为什么自己怎样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呢? 看着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远去,昕儿呆呆的站在玉壁前,只觉得心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之处一般,修罗伸手推了推昕儿,“杨姑娘,你怎么了?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成亲,”昕儿疑惑的看着修罗,“我觉得我应该认识那对新人,可是怎样也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修罗,我觉得我似乎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看着昕儿缓缓的入睡,修罗转身跃出车窗,月光如水,倾洒在昕儿面上,她微微的蹙着眉,眼角泪光闪动,似乎在梦中,也在为什么心痛。 漆黑的马车,垂着厚厚的帘子,修罗在车外跪下,“大人。” “她看到玉壁了吗?”车中的人声音清朗如同此时的月光,语气寒冷如冰,“她说了什么没有?” “回大人,杨姑娘已经去看过玉壁了,”修罗恭敬得几乎五体投地,“杨姑娘说她似乎忘了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重要?”车中的人掀起车帘,露出金雕玉凿一般精致的脸,竟然是一个妖艳的女子,看她掩口轻笑,风情万种,“她真这般说吗?” “是。”修罗回答得很快,“,祭司大人用大人的忘情果研成粉让杨姑娘服下,她越想记住的,忘得会越快。” 那妖艳的女子斜斜的靠坐在车辕之上,弱若无骨一般,她仰望着夜空,“修罗,在教中,你最了解祭司大人,你说他将这个女子带回南荒所为何事?” “属下不知,”修罗摇了摇头,“属下也曾问过祭司大人,他说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啪,一声轻响,修罗抬起头,却是女子折断了车辕,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处,“心血来潮,我可不相信,他每做一件事,都是有他自己特有的目的,若只是心血来潮,他何必要用忘情果令那女子忘记心痛?” “也许,”修罗犹豫片刻,抬起首,“属下似乎觉得祭司大人……。” “修罗,”那女子又掩口轻笑,仿佛大家闺秀一般羞涩,“你又忘了,他是玄火教的祭司,不老不死的妖怪,他没有常人的感情,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猜到他的心思,修罗,你得替我好好儿的盯着那个女子,别让她坏了我的大事。” “是。” 回到马车中,昕儿仍在浑睡,看她眼角不停的流出眼泪,修罗犹豫片刻,伸袖轻轻拭去她满面的泪痕,她还是孩子吧!十五、六岁的孩子,她怎会有勇气到南荒?她怎会有勇气与祭司大人一同到南荒?她还不知道玄火教是什么样的一个所在吧! 轻声叹息着转身坐下,却听她在身后轻声呓语,“轻侯,我听见你师父对你说,服下深入骨髓,便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不想忘记的人,我想问,你究竟不想忘记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五节 一剑光耀九州寒(上) 也许已经逃开了巨鹰,所以马车行进的速度放慢了,可以好好的欣赏道旁的风景,心无旁鹜,心异样平静而安定,但心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洞,怎么填都填不满,无论道旁的风景有多美,修罗有多体贴,心里的那洞还在慢慢的扩大,越来越大,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洞就会将自己吞噬。 每天晚上,都被莫明的心痛从梦中惊醒,倚坐在床榻上,看着如水的月光,明媚如雪,痛得需要握紧拳头,才能缓解,心中总有一曲小曲儿在回荡,记不起那是什么乐曲,只觉得那乐曲特别的凄美,似乎是一个人在水面载歌载舞,然后那个人堕落在波涛之中,只有他悲哀的歌声在水面回荡。 那到底是什么乐曲儿?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每次那乐曲儿在心中响起时,总忍不住伸出手,袖中的绢带便如水波般荡漾,双脚轻轻的舞动,仿佛就要舞蹈一般,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赞叹,“昕儿,这世间再无女子如你这般美貌。” 是谁呢?捧着头,怎样也想不起,常常在天明才能睡去。 “杨姑娘,杨姑娘,”修罗的声音显得特别的焦急,“杨姑娘,大长老来了。” 大长老?挣扎着睁开眼睛,修罗已转过身,准备一应的梳洗事务,口中连珠炮一般,“杨姑娘,大长老是十大长老之首,是除了祭司大人之外,教中最有威望的人,许是前几日神鹰出动,惊动了大长老,所以特意前来相迎。” 梳洗过后,在修罗的帮助下换好新衣,修罗和音婆的巧手不仅仅在白袍上晕染了青色的云雾,还有碧水和绯红的桃花,美得如同仙境一般,整理好腰带,修罗忍不住赞叹道:“杨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最美吗?忍不住转身看了看落地的铜镜,铜镜中的女子云髻高耸、插着亮晶晶的发钗、晕染着云雾、碧水、桃花的雪白长袍逶迤在地,内衫烟蓝色的丝绸,修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粉面桃腮、黑眸如星,真真美得如梦如雾,昕儿不知道这镜中的女子是不是自己,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早已忘记了自己。 “走吧!”修罗伸手轻轻扶正一支发钗,笑容满面,“大长老,一定会很喜欢你。” 大长老?在见到修罗口中的大长老时,昕儿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没想到玄火教的大长老竟然是这般娇艳的一个女子。 一众人都跪倒在地,“属下恭迎大长老。” “起来吧!”大长老微笑着走下马车,她盯着昕儿,看了许久,“你就是那位祭司大人从中土请回来的女子?” 她的声音温柔甜腻,听到耳中,听不出的舒服,她缓缓走到昕儿面前,伸手正要轻抚昕儿的脸,昕儿下意识的后退,避开她的手,可是那手上甜甜的香味儿仿佛凝固在鼻端,久久没有散去。 “大长老恕罪,”修罗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脸,但听声音,却显得那么的惊恐万状,昕儿扬起眉,正要上前,修罗已伸手拉住她的长袍,“大长老,杨姑娘刚刚才到南荒,还不太懂……。” 正说着,突听一声尖啸,一个雪白的影子从天而降,修罗仰起头,呆呆的盯着那个影子,一动也不敢动,待那影子到了近前,昕儿这才发现是一头浑身雪白的老鹰,与前日曾见过的巨鹰相较,这老鹰精致了许多,但尖喙利爪,如同一柄利刃。 宽大的衣袖轻轻挥动,碧玺已然出鞘,那影子激射而至,碧玺在阳光下恍若透明,剑光闪动,那雪白的鹰不敢落下,腾空而起,在大长老的头顶不停的盘旋,回过身,这才发现一众的人,匍匐在地,惊恐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我的雪儿,”大长老桃花般的粉面已凝为寒霜,她猛的转过身,“难道祭司没有告诉你玄火教的规矩。” 说完,大长老已飞身而起,昕儿收回碧玺,冷冷的看着大长老,她还未至近前,断月已经挥出,寒光闪烁,大长老在空中顿住,然后缓缓落下,“好厉害的剑术,就冲你这一手剑术,我就饶了你,不过,你不要以为在玄火教,有这样的身手,你就能安然无恙。” 是威胁吗?昕儿扬起眉,转头看了看修罗,她仍然五体投体,身体不停颤抖,这般恐惧,这大长老比息衍更令他们恐惧吗? 坐在马车中,修罗似乎一直都在发呆,昕儿也不扰她,安静的坐在窗边,向外眺望,此时仍在草原,两旁是一块又一块不同颜色的花田,香气扑鼻,想必这些花田也是光明宫神女制作香料的原料。 想一想光明宫的神女被困在孤峰之上,也许一生都不能踏足山下的土地,心中不由觉得怜悯,正想得出神,突听修罗轻声道:“杨姑娘,今日谢谢你。” 回转身,修罗仍然满面煞白,她坐在昕儿身边,似乎是用传音如密的功夫在与昕儿交谈,“大长老在教中地位崇高,没有人敢违逆她,你幸好没有让她摸到你的脸颊,我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她指尖有毒。” 心中一抖,昕儿惊诧的看着修罗,同样用传音如密回道:“为什么?我与她素昧平生,她为什么一见我,便要害我?” “不是害你,”修罗假意为昕儿梳理头发,“是对付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在教中的地位比大长老崇高,但大长老不愿久居人下,所以……。” 所以才恶斗连场,昕儿微微一抖,“修罗,你为什么谢我?” “因为若不是你逼退那只雪鹰,我的眼睛已经被它啄走了,”修罗的声音不停颤抖,“杨姑娘,你得小心,在教中,没有人敢动那只雪鹰,你与大长老今日初见,便结了怨,她今后一定会想法子对付你的。” 是吗?没想到祸从天降,还未到南荒,便与玄火教的人结了仇怨,但是大长老的心那般毒,就是因为修罗为自己辩解了一句,便要夺去她的双目,她不是疯子吧! “杨姑娘,祭司大人带你回南荒的目的,也许是想利用你对付大长老,”修罗站起身,伸手合拢车帘,“你得万分小心,因为无论大长老,还是祭司大人,手段都是你从未见过的,你记住,玄火教是龙潭虎穴,你每走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说完,修罗回到她睡的小床边,合衣身下,背对着昕儿,不再说话,昕儿抱膝而坐,她觉得心乱如麻,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闪电一般,根本不容她细想,此刻回想起来,昕儿这才觉得后怕。 那只白鹰、那位大长老,统统那般的诡异,对了,还有大长老走下的那辆马车,通体漆黑,车门上方有一条赤红色的蛇的图标……。 “你怕吗?”不知息衍如何进的车厢,他仿佛自上次来时便坐在那里,从未离开过,“修罗说得不错,在玄火教中,你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眨动着眼睛,昕儿觉得面前的息衍有些怪异,说不出的怪异,她悄悄的握了一把银针,息衍斟了一杯茶,推到昕儿面前,“喝茶吧!这茶,是我从中土带回南荒的。” 在中土的时候,昕儿并不喜欢喝茶,虽然在涵香阁时,在凤妈妈的调教下,她熟知所有的名茶,此时杯中的茶,是最顶级的雪里红,这样的茶,一两便值一两金子,茶香似乎隔空便要传来,昕儿伸袖捂住口鼻,手中的银针射出,径直穿过息衍的身体,钉在车壁之上,息衍抬眼看着昕儿,“你做什么?” “大长老,”昕儿退到修罗床边,“你对修罗做了什么?” “呵呵,”息衍妩媚的抬手掩住口,昕儿只觉眼前一花,息衍已变成大长老的模样,“被你看穿了,你怎么发现的?” “茶,”昕儿手握碧玺的剑柄,全神贯注的盯着大长老,“雪里红没有香味儿。” “原来是这样,”大长老缓缓将一个木瓶放在小几上,“这是解药,如果你赢得了我,我便将解药给修罗,但是明天晨时三刻你拿不到……。” 袖中的绢带已卷起木瓶,大长老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看着裹在绢带中的木瓶,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你还是中计了,瓶身上有烈焰之毒,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取走你的眼睛之后,也许会考虑饶你一命。” “烈焰?”昕儿缓缓抬起手,手中的碧玺发出淡淡的绿光,“我当然知道你们玄火教毒药的可怕,你觉得我会去触碰你的东西吗?” “碧玺?”大长老眯着眼睛,“原来玄火教的三大神器之一,竟然会流落到中土,果然聪明,碧玺是上古寒玉所制,能够解百毒,你果然聪明,难怪息衍费尽心机要带你回南荒,不过你还是太蠢了,这么容易就让我发现了息衍的秘密,他竟然想将你作为奇兵,还真真的悲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六节 一剑光耀九州寒(中) 虽然大长老满面的轻蔑,但昕儿无动于衷,大长老桃花一般的眼眸,如同将要滴水,带着无法描述妩媚,但那绯色的目光里,又似乎隐含着寒光闪闪的利刃,说不出的诡异。 “可怜的是你吧!”昕儿冷冷笑着,她突然觉得此刻说话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因为她说出的话,那么的尖刻,是寻常,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你既然身为大长老,便是天已经注定你要听命于息衍,你偏偏不安于天命,你也许很厉害,但与天斗,注定要输,悲哀的是你。” “好厉的一张口,是修罗告诉你的吧!”那只白鹰从车窗中飞入,站在大长老肩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昕儿,全身的羽毛微张,大长老温柔的抚着白鹰的羽毛,“我早知道修罗管不住她的嘴,雪儿,你说是吗?” 那只白鹰飞身而起,在车厢内盘旋,却始终不管靠近昕儿,大长老面色微变,她转过身,伸手拉下车窗,月光倾泄,昕儿看见窗外站着三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面目,大长老转身,“大光明宫的使女,好了,现在不要让人家看出咱们内部有罅隙。” 大长老说完,飞身跃出车窗,那只白鹰随后跟去,昕儿将碧玺藏进袖中,伸手拔起修罗后颈的银针,“修罗,大光明宫的使女在外面。” 站在马车旁,大长老已不见了踪影,妙舞和音婆并肩而立,修罗站在昕儿身边,昕儿这才看清那三个身穿黑色斗篷女子额间都有一点红印,她们肌肤如雪,仿佛是透明的冰一般,她们身穿的斗篷,漆黑发亮,不似寻常的衣料。 她们浑身都裹在斗篷里,除了脸,连手都看不到,昕儿扬眉看了看修罗,她全神贯注于那三个使女,真气贯注全身,似乎只要那三个使女一开口,便要与她们一决生死一般。 站在中间的使女上前一步,冲所有人点头示意,但她一开口,便是冰冷的责问,“是谁折断了香草?” 正要上前,修罗伸手拉住昕儿,“咱们早已达成协议,所有的香草只要我们需要,都可以取一些……。” “废话,”左侧的女使厉声斥道:“玄火教的人什么时候这般厚颜无耻了,明明做了坏事,还要厚颜争辩。” 虽然对方咄咄逼人,但修罗并不着恼,仍然彬彬有礼,“的确是咱们采摘香草的时候没有留意,折断了一枝,为表示歉意,今年奉给光明宫的红莲多送一枝。” “多送一枝?”仍是左侧的女使,“玄火教真真的大方,你道咱们种香草如此容易?” “那尊使有什么建议?”修罗淡然一笑,侧身将就要迈步上前的昕儿挡在身后,“不妨说来听听?” “交出那个折断花枝的人,”中间的女使声音如同银铃一般,甚至带着一丝笑,“然后息衍到光明宫向圣女赔罪。” “嗯,”妙舞不待修罗回应,已然冷笑道:“大言不惭,你道一株香草有什么了不起,赔你们红莲已经是看在你们圣女面子上,别给脸不要脸,咱们这一次去中土,什么都没有学会,只学会一样,便是厚颜无耻,尤其是对厚颜无耻的人,咱们就赖上了,你要如何?” 不知怎的,昕儿觉得妙舞的话那般的解气,禁不住微微一笑,那三个女使气得浑身发抖,音婆上前一步,仍与妙舞并肩而立,昕儿看她袖中刀刃的寒光闪动,便知道她已做好与对方交战的准备,就是身前的修罗,手也握紧了她的兵器。 “你……。” “怎么?”妙舞扬起手中的峨眉刺,“不敢打吗?还是圣女在你们下山之前曾经告诉过你们,不要轻易招惹玄火教的人?” “大胆,”左侧的女使突然跃起,手中持着一枝竹枝,那竹枝与寻常的大不相同,通体雪白,竹节淡淡发黄。 恍眼间,竹枝已经袭向妙舞,妙舞和音婆同时向两旁转身,竹枝扑空之后,飞速收回,女使在空中灵活的翻身,竹枝第二次击出,音婆手中的铁笛迎上前去,正中竹枝,竟然将竹枝套了进去,音婆突然回身,妙舞手中的峨眉刺已经刺出。 眼看左侧的女使收势不及,便要迎上峨眉刺,中间的女使袖中飞出一条黑色的绳索,将她拉了回去,“两个对一个,难怪玄火教在南荒如此的声名远扬。” “音婆,”妙舞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如孩子般俏皮,“我早对你说过,光明宫的各神女在大光明宫久居无聊,师姐妹之间,平日里相互斗嘴,早已长舌如剑,要论到这嘴上功夫,咱们可真真要甘拜下风。” 看着那三个女使气得浑身发抖,昕儿突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压力,那种压力来自四面八方,似乎身周满满都是危险,忍不住握住碧玺的剑柄,究竟这危险来自何处?似乎并不是前面的三个女使。 忍不住左顾右盼,可是四周空荡荡的,除了香草在月光中随风舞动,万籁俱静,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收回视线,对面的三个女使已经脱下斗篷,她们在斗篷下穿着纯白的衣裙,那衣裙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从未见过的华美衣料。 放下斗篷之后,三个女使一同冲上前来,除左侧的女子手握长剑外,中间和右侧的女子都手持竹枝,看她们的脚步,似乎暗合着某种阵法,昕儿正要出言提示,修罗已经涌身上前,会同音婆和妙舞与那三个女使打成一团。 站在一旁观战,昕儿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四周的动静,那危险的气息似乎在淡淡远去,越来越远,可是却并未完全离开,而是不停的在远处盘旋,昕儿回过身,那个六人打得如火如荼,不分胜负。 再过片刻,那六人突然分开,修罗站在并肩而立的音婆和妙舞之前,那三个女使与来时一般模样,只不过,她们再没有来时那种飘然若仙的气度,而是有些狼狈,看修罗的手不停的颤抖,昕儿便明白,适才的战斗,双方都没有取得优胜。 那三个女使拾起斗篷,飞身跃进花田之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修罗回过身,昕儿这才看到她面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显是适才被竹枝扫中。 正要出言安慰修罗,却听头顶尖厉的鸟鸣声,刚刚抬头,便看见几日前的那只巨鹰扑打着翅膀冲了下来,直取昕儿,修罗大惊,正要上前,却见一道碧绿的剑光闪过,几片羽毛落下,那只巨鹰已经飞回天上。 赶到昕儿身边,她突然伸手指着天上的巨鹰,“那是什么?” 眯着眼睛绽出的笑容,令她的神情,恍若七、八岁的孩子,昕儿眯着眼睛看了良久,突然拍手而笑,声音也如孩子般娇嗲,“好大一只鹰,娘,你快来看,天上有好大一只鹰。” 三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了什么,眨眼间,昕儿瞪大眼睛,语气和神情都恢复了正常,“修罗,你们没事吧!” 正在回应,昕儿突然扑倒在地,放声痛哭,“原祺哥哥,你说娘已经走了?” 正哭诉着,昕儿突然仰起面,满面的泪痕,“原祺哥哥,你说娘已经走了?你带回的上一封信明明说娘在等我去看她,为什么娘突然就走了?为什么?” 修罗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昕儿又突然坐在尘埃之中,面露笑容,她神情温柔的注视着她的长袍,伸手轻轻的抚去长袍上的灰尘,然后抬首而笑,“轻侯,你是如何将云雾晕染到衣袍上的?” “杨姑娘,”修罗小心的接近昕儿,伸手将她扶起,“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昕儿只是飞快的转过身,在她转身前一刻,修罗看见她后颈上插着一根银针,那根银针摇摇欲坠,似乎只要她再一用力,便会掉落,锁魂针?修罗眼角微跳,这是大长老的独门暗器,难道刚才……。 昕儿握着修罗的手,眼泪重又落下,瞬间便哭得泣不成声,“原祺哥哥,你说轻侯会爱上红萼吗?他是这世间除了你之外,我最亲的人,他为什么会抛弃我?” 听她哭得可怜,修罗轻声道:“不会……。” 不及说完,昕儿突然挣脱了修罗,伸开手臂,在月光下挥袖舞了起来,“小兰,我看,我学会了这只舞,我终于学会了,你说过,有朝一日,咱们一同跳给自己心爱的男子看,所以我每一天都在练习,你看我跳得好吗?” 月光如水,衣襟和衣袖翻飞,昕儿如同正在水面舞蹈,她的舞姿轻盈,四周花开似海,场景本应美得如梦如幻,可是昕儿举动却那般怪异,修罗三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昕儿如孩子般一边跳一边唱,她突然站定脚步,呆呆的看着夜空,“那是什么?” 大长老那只白鹰激射而至,利爪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昕儿惊恐的尖叫着,然后如孩子遇到危险一般抱着头蹲了下来,那只鹰在她身后一闪,便重又飞上天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七节 一剑光耀九州寒(下) 众人大惊,快步上前,昕儿放下手,仰头看着天空,修罗上前将她扶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后颈,那枚锁魂针已不见踪影,早已听说过大长老能以锁魂针锁住旁人记忆,她明明知道昕儿服下了忘情果研成的粉末,为何又要用锁魂针?布局锁魂针一共三枚,适才那一枚是第一枚吗? 这般想着,昕儿却恢复了正常,她抬手指着夜空,“你们看月亮,是血红的。” 众人一同抬首,果然,月亮似乎被一层血气笼罩,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妙舞大惊失色,“糟了,血月是碧海涨潮的征兆,咱们三日内必须渡过碧海。” 马车行驶如飞,昕儿抓住小几,她面色惨白,修罗细细查看她的眉间,“杨姑娘,你觉得不适吗?” “没有,”昕儿好奇的看着修罗惶惑的神情,“怎么了?” 犹豫片刻,修罗轻声道:“你中了大长老的锁魂针,锁魂针能够封锁你的记忆,那是一种传说中的武功,我从未见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中了锁魂针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刚才你又哭又笑……。” 伸手捧着头,昕儿显得异样的痛苦,修罗大吃一惊,“杨姑娘,你怎么了?” “你说的,我有一点儿记忆,”昕儿伸手在自己的后颈摸索,“我觉得有个东西插在我后颈上,可是我却无力将它启出,是那只白鹰,它抓走了那个东西。” 白鹰?修罗情不自禁的又打了一个寒颤,她似乎非常惧怕那只白鹰,昕儿缓缓放开手,“修罗,我完全感觉不到我什么时候中的锁魂针,可是我很奇怪,为什么那只白鹰要抓走那枚锁魂针?难道大长老已经觉察针要掉落了?” 无法回应?修罗觉得自己的头也那般疼痛,祭司大人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下话,要好好照顾昕儿,可是她中了锁魂针,不知道祭司大人回来之后,会如何的惩罚留下的三人,想到他的手段,修罗无法抑止的颤抖起来。 究竟大长老为什么这般恨昕儿?甚至不惜动用锁魂针这样的秘技?难道是祭司大人带昕儿回南荒有关?果如大长老所言,昕儿能够左右教中的局势,但此时祭司大人在教中的地位至高无上,根本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就算是大长老,也只能听命于他?难道他看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所以才未雨绸缪? 可是这样的猜测,只能深埋在心里,修罗有些担忧的凝视着昕儿,“杨姑娘,锁魂针一共三枚,我不知道雪鹰叼走的是第几枚?若还有两枚在你后颈,你仍然非常危险。” 第二日天明后,终于赶到了碧海,下了马上,看着面前的碧波荡漾的大海,昕儿只觉得胸襟为之一阔,她从未见过大海,此刻放眼望去,海面上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待朝阳初升、水天一色的海面上,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几叶孤舟,数片白帆如同飘荡在海面的羽毛,随着海浪轻悠悠的漂动。 从未见过这般美的水,仿佛最美的翡翠,可是翡翠的颜色却没有这般浓烈,又仿佛是毫无瑕疵的绿宝石,可绿宝石的颜色又过于浓烈,在阳光下,海面如同被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金,又如同被揉皱了的上好丝绸。 美得惊心动魄,昕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缓缓上前一步,却被修罗拉住了衣袖,“小心,千万不要走进水里。” 转过身,却见八个白衣的女子抬着一辆粉色的车从空中飞了过来,修罗好奇的沿着昕儿的视线向上张望,一见那辆车,便失声尖叫,众人听到她的叫声,一同抬起首,然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凝固。 那八个白衣的女子抬着车落在地上,那辆车似乎是用白色的蔓藤编织而成,垂着粉色丝绸,四面车壁垂着珍珠串成的帘子,透过摇晃不定的珠帘,隐约可见坐在车内的女子身穿粉色的衣裙。 “息衍呢?”站在最前首的女子上前一步,轻轻晃着手中的拂尘,昕儿注意到她以蓝色的丝绸为腰带,镶嵌着金色的花边,她的等级似乎高于其他用绿色丝绸作腰带的女子,“光明宫的圣女驾前,还不跪下。” 原来车中的女子竟然是光明宫的圣女,昕儿不由有些奇怪,难道光明宫的人真的闲来无事,就连折断一枝香草,都要如此兴师动众? 玄火教的众人一同看着修罗,她犹豫片刻,上前一步,屈膝行礼,“玄火教八圣使之修罗见过圣女。” 其他玄火教徒也同时行了膝礼,待他们站起身,蓝色腰带的女子傲然道:“是谁打伤了我们的女使?” 这一次,修罗没有犹豫,她垂下首,似乎在表示歉意,然后抬首傲然道:“禀过圣女,大光明宫的三位女使为了一枝折断的香草对咱们大打出手,还要祭司大人为了那枝香草亲自上雪峰致歉……。” “这难怪有什么过错吗?”那女子打断修罗,声音如同斩冰切雪一般的寒冷,“玄火教的人做错的事,当然必须由息衍承担后果……。” “大胆,”修罗扬起眉,“祭司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这样的人可以直呼吗?” 那女子一言不发,只是后退半步,车后突然跃出四个女子,她们行动整齐划一,手中的长剑织成一片光网,她们的内力修为已至臻境,修罗绝对不是这四名女子的对手,甚至加上妙舞和音婆,都难以取胜。 果然,三招之后,修罗便落了下风,音婆和妙舞加入之后,三人勉强支撑数十招,便渐渐不支,昕儿握着碧玺的剑柄,她在心里衡量自己上前,能接下那四名女子几招,就在犹豫间,修罗和音婆同时被刺中一剑。 不及上前,那四柄长剑已将三人压在剑底,蓝色腰带的女子上前半步,面上微露得色,“不自量力?现在求饶,便饶了你们。” 被压在剑下的三人异口同声斥道:“做梦。” “是吗?”蓝腰带的女子突然淡笑,“既然如此,就杀了她们吧!” 听她这般说,昕儿不由呆住了,她没想到为了一枝香草,光明宫的人竟然想以三条性命来做交换,眼看那四名女子就要动手,不及细想,手中的碧玺已经挥出,拔剑术逆阳,那四名女子同时后退。 碧玺还未收回,一股大力已经涌到,昕儿踉跄着后退,刚刚站定,那蓝腰带的女子手中的拂尘已经袭到面前,昕儿急速后仰,仍被几条丝绦,脸颊火炙一般的疼痛。 腕间一紧,碧玺已被拂尘缠住,这般快,完全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昕儿左足点地,在原地飞速的转了一个圈,挣脱拂尘,站在一旁,那女子神态自若,轻轻摇晃着拂尘,仿佛在嘲笑昕儿一般。 不知怎的,看着她的神情,昕儿觉得异样的愤怒,她觉得那女子轻视了中土的武功,轻视了顾原祺教授的拔剑术,愤怒得连呼吸都急促了。 碧玺发出幽幽的绿光,昕儿缓缓上前一步,那女子好奇的盯着昕儿,她在距离车五尺的地方站定,“修罗,你们避开。” 说完,昕儿纵身而起,顿在半空中,然后她开始旋转,由慢至快,她最终幻化为一道白色的光影,突然,那道光影碎裂成无数碧绿的花瓣,那些花瓣如同一场急雨,飞速落下,将光明宫众女笼罩其中,拔剑术花潮。 兵刃相交的叮当声中,蓝腰带的女子拼命的挥舞着拂尘,狼狈不堪的护在车旁,那辆车如同吹胀了气一般,珠帘高高鼓起,然后一根一根的掉落,最后一根珠帘掉落时,那辆车四分五裂,漫天的剑雨同时消失。 连串的珍珠激射向空中的昕儿,黑色的人影似乎突然而至,宽大的衣袖在空中一挥,所有的珍珠都被收入其中,待那人影抱着昕儿缓缓落地,玄火教众人一同跪拜在地,“属下参见祭司大人。” 息衍的左手微微扬起,他转头看着昕儿,然后伸手按着她的后颈,“难怪你无法使出全力,锁魂针?” 这般说着,他的衣袖轻轻一扬,珍珠如同被强弩射出的弩箭,发出凄厉的破空声,直取光明宫站在一圈的众女,那些女人几乎同时软倒在地,露出站在人圈中穿着粉色长袍的女子,她面上蒙着一片垂地的白纱,一双眼眸,如雾如梦,风姿绝美,正是光明宫的圣女。 只觉息衍的手在自己后颈连击两下,后颈一痛,转过身,只见他手中捏着两枚漆黑的针,眼睛却凝视着圣女,“没想到为了一枝香草,光明宫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请圣女回去转告宫主,要战便战,玄火教随时奉陪。” 圣女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昕儿,“拔剑术一共五式,断月、禁风、逆阳、花潮、水汐,外功剑谱在百年前被人从光明宫盗走,内功心法仍在光明宫,你适才能驱动花潮,非常的了不起,但是,拔剑术是光明宫的禁术,因此,我必须杀了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一节 碧海青天夜夜心(上) 呆呆的盯着圣女,昕儿觉得自己听错了,为了拔剑术杀掉自己?她突然笑了,她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奇妙的梦境之中,她听见碧海的波涛轻轻的拍打着海岸,似乎正在温柔的低语,仿佛是缓声的低述、又仿佛是轻声的歌唱,那奇妙的声音,令昕儿缓缓的转过身。 那海里有什么吗?忍不住便要走进海里去一探究竟,却被息衍拉住了衣襟,厌恶的瞪大了眼睛,息衍伸手在她眼前轻轻一挥,一股花的甜香随之而来,昕儿心满意足的缓缓闭上双眸,该休息吧!似乎许久许久都没有歇息过了,真的应该好好儿的歇息了。 仿佛这一生都未酣睡过一般,昕儿微笑着便睡了过去,无忧无虑,如同回到母腹一般,安全而又温暖,仿佛就躺在碧海的波涛之中。 修罗抱着昕儿退后一步,息衍转身看了看圣女,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如同冰雪一般,“若圣女想杀昕儿,咱们在碧海彼岸随时奉陪。” 仿佛在摇篮中一般,昕儿觉得异样的舒适,明明知道在梦中,却不想睁开眼睛,仿佛睁开了眼睛,便会陷入噩梦中一般,朦胧间,似乎听见修罗在轻声的吟唱,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听不懂歌词,却觉得那歌声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伤,仿佛是一种深沉的思念、仿佛是一种没有完结的爱情。 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痛再次泛滥,为什么会心痛?昕儿问自己,一遍又一遍,问得自己的心都温热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这般心痛,痛得心蜷缩成一团、痛得如同要死过去一般。 “修罗,”挣扎着睁开眼睛,痛得紧紧的握住拳头,满头的汗,“修罗,你在唱什么……。” 满舱的阳光,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可是总觉得那歌声就在自己耳边,昕儿摸索着坐起,舱中的确空无一人,适才在自己身边吟唱的,是谁呢? 缓缓走出船舱,阳光倾泄而下,昕儿伸袖挡住耀眼的阳光,垂下首,却看见碧海中飘浮着一朵又一朵莲花,奇异的是,所有的莲花都在海水中,每朵莲花都色作碧蓝,就连花芯也是蓝色的。 紧抓着船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莲花,渐渐的,似乎觉得莲花的颜色也不近相同,由内至外,深浅不同的蓝,渐渐的,神思恍惚了,那些歌声似乎就来自那些含苞欲放的花朵之中,此时,歌声变得轻快而明媚,昕儿的心,也情不自禁的随之欢腾。 禁不住缓缓坐下,如幼时一般抱膝而坐,凝神静听着海里的莲花优雅的吟唱着听不懂的歌谣,随着歌谣或欣喜、或雀跃、或悲伤、或沮丧,种种的情感,不一而足,那般的感慨,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曾听过这般优美的歌谣。 “杨姑娘,”修罗的声音显得异样惶急,“你怎么在这儿?起风了,呆在这儿,会非常危险,快进去吧!” “修罗,”昕儿迷茫的转过头,“为什么海里会有莲花?” 初时,修罗似乎不明白昕儿所言,随即她面色大变,飞奔到船舷旁,紧紧的抓着船舷向海里张望,过了许久,她强笑着转过身,“没有啊!我没有看见莲花。” 没有吗?昕儿站起身,明明就在海里,随着波涛起伏,昕儿疑惑的看着修罗僵硬的脸,“修罗,海里都是莲花,蓝色的,它们会唱歌,你听到了吗?现在,它们唱的一曲忧伤的歌谣,那应该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 “那些不是真的莲花,而是悲伤的思念凝成的记忆,”息衍突然出现在修罗身后,他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海面,清澈透明的眼眸带着一丝悠远的悲伤,“的确是很悲伤的歌,在南荒,只有这一朵一朵的记忆之花,你才能了解南荒的历史,来吧!想知道这是怎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吗?让我讲述给你听吧!也许,只有你的眼泪,才能让我们离开这片悲伤之海。” 相对而坐,息衍身后坐着音婆和妙舞,修罗提壶斟茶,然后点燃香炉中的香料,再无声的膝行而退,最后在昕儿身后坐下,在清幽的香味儿中,息衍微微一笑,“在南荒的传说中,凡是要加入大光明宫的女子,都必须忘记前尘,她们有一种奇特的秘术,可以令人将从前的思念和悲伤凝具成莲,然后放逐于海水之中,那些悲伤和思念就会随着海水离去。” 好诡异的传说,昕儿有些厌恶,为什么要忘记前尘?难道那些记忆不值得留恋吗?籍着饮茶,掩饰了面上的一切神情,放下茶杯里,一切都已云淡风清。 “可是有些人的悲伤和思念非常的强烈,所以即使凝成了莲花,它们也不肯离开主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碧海滋生,最终,形成了一片被莲花充斥的海域,”息衍突然转首凝视舱外,过了许久,他才回首对昕儿淡然一笑,“看样子圣女下山并非为了那枝香草,而是忆莲爆发。” 不明所以的转过首,舱外仍然阳光鼎盛,海面空无一物,好奇的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息衍肩头站着一只雪鹰,它与大长老的那一只,几乎一模一样,他伸手轻轻抚着雪鹰的头,“你看不到,她们远远跟随在我们的船队之后,这是皓,它和雪儿是兄妹,前些时日,就是它帮你取走了第一枚锁魂针。” 轻轻抚着皓的头,然后振臂让它飞起,皓在舱中盘旋一圈,再落到息衍肩上,息衍继续道:“每当碧海中的忆莲泛滥成灾时,便会有异象,这一次,是血月,每一次泛滥成灾,南荒都会有灾难,没有人能够预料那灾难是什么,上次忆莲爆发,雪原的冰层融化,洪水几乎淹没了半个南荒,要避免灾难,除非在莲花令碧海的中干涸之前便让它们消失。” “是吗?为什么忆莲爆发南荒会有灾难呢?”昕儿疑惑不解,“难道那些记忆里,本就有伤害吗?” “当然不是,”息衍微微一笑,“其实光明宫要人忘却前尘是违逆了天道,无论人有多少的罪恶,在她的记忆里,都有一种力量能够温暖她心灵,光明宫却强迫她们抛弃了这丝温暖,让她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连天都愤怒了,当碧海再无法容纳这样的悲哀时,上天就会降下灾难,惩罚人的无情。” 原来是这样,不知光明宫中的女子们,有着怎样的悲哀,竟然能够填满碧海?忘却前尘?真真的悲哀,即使真的忘却了前尘,但心里仍然对前尘会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思念吧,光明宫的人真真的可笑,难道忘却了前尘,便可以重新开始吗? “昕儿,”息衍轻声道:“其实光明宫的人不知道,要化解忆莲,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女子的眼泪,可惜的是,无论光明宫,还是玄火教,所有的女子都不许流泪,你不在这个限制之中,所以……。” 连流泪都不许吗?这般的可怜,昕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流泪?” “修罗应该告诉过你六十年前玄火教与光明宫的战争吧!”息衍微微耸肩,皓拍打着翅膀,“光明宫的宫主将圣女囚禁在冰海之底,圣女的眼泪化为蓝莲,蓝莲令冰海泛滥,冰海淹没了光明宫贡奉历代圣女遗骨的神殿,那是大光明宫的灾难,因此,光明宫上至圣女,下至最低微的侍婢都不允许流泪。” “玄火教呢?”昕儿追问道:“为什么玄火教也不许女子流泪呢?” “既然光明宫的女子不许流泪,那么玄火教的女子当然不能落后于她们,”大长老缓步走进船舱,“玄火教与光明宫斗争不休,在这样的小事之上,当然不能有丝毫的退却。” 是吗?她也许不知道不能流泪对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吧!那绝对不是软弱、那绝对不是示弱,那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悲哀,“你也是女子,难道你不流泪吗?” “当然,”大长老对息衍敛眉行礼,以示尊敬,尽管她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尊重的意味,然后她转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昕儿,“我当然不会流泪。” 是吗?只是此时不会而已,昕儿默默的转过头,只是还未到真正伤心的时刻吧! “祭司大人将这个女子千里迢迢带回南荒,只是为让她流泪吗?”大长老的语气咄咄逼人,面上却是娇艳的笑,眼神妩媚,带着一种难言的引诱,“若只为此,教中对祭司大人忠心耿耿的大有人在,只要祭司大人一声令下,何愁没有人为大人流泪?”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长老以眼泪化解碧海之危吧!”息衍面若沉冰,目中满载着不悦,“不知,大长老可听出忆莲的歌声所指?” 侧目看去,大长老神情尴尬,面色潮红,息衍转过身,“大长老想是忘却了,能够化解碧海之危的,只有能听懂忆莲歌声之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二节 碧海青天夜夜心(中) 星空下的碧海璀璨幽蓝,海水中的蓝莲仍然在不停的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渐渐的,昕儿觉得自己听懂了那些晦涩难懂的歌词,那些故事如此的美妙而又栩栩如生,在大海潮汐声中,昕儿觉得自己如同走进了那些故事当中,随故事中的人喜而喜,随他们的悲而悲。 坐在昕儿身边,修罗忧心忡忡的盯着海中的蓝莲,那妖异的蓝,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随着波涛在暗夜里缓慢的旋转着,无声无息的将陷阱的口越张越大,大得几乎可以吞没整个天地。 海里有白光掠过,仿佛天上的惊鸿,就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昕儿似乎看到海底的王国,五彩缤纷的鱼儿逍遥自在的穿行在洁白的珊瑚形成幽深的丛林中,在更远的地方,是石石雕砌而成的宫殿,那宫殿洁白剔透,甚至可以看见宫里的奇形异宝,悬挂在宫殿内用以照亮的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海底的一切阴霾。 那是人间的仙境吧!看啊,宫殿里的花朵是五颜六色的宝石、娇艳的色彩如同将要滴落一般,宫殿里草木都是翠玉,浓烈而雅静,珍珠和珍贵的贝壳砌成的地板和墙壁,流淌着绚丽的荧光。 忍不住伸出手,指着蓝莲深处,“修罗,你看见了吗?那里似乎是一座宫殿。” “宫殿?”修罗极目望去,漫天的星光下,蓝莲充斥着整片海面,它们如同恶魔一般,静静的旋转,仿佛吸收了所有的星光,海面漆黑如墨,“我……。” “我还看见一个女子,”昕儿若有所思,修罗看见她的眼眸中,果真有一座白色的宫殿,宫殿前,有一个女子,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穿着蓝色的长裙,那裙子仿佛是用朝阳初升时的第一缕阳光和明月西沉时最后一缕星光所制,随着海水缓缓流动,那女子很美,她的额间,有一颗雪亮的珠子,那珠子上仿佛流淌着冰雪的光芒……。” 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修罗觉得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咽喉,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发出一丝声响,那颗珠子便是光明宫前任圣女的徽记雪魄珠,她在诞下孩儿后,已葬身于冰海之底,为什么昕儿能够看到? “修罗,我听到她在唱歌,”昕儿眼神迷朦,“我看到她在流泪,她的泪水每一滴都化成蓝莲……。” “是吗?”息衍坐在椅中,左手支腮,双眸凝视着船舱外的夜空,“昕儿真的这般说吗?” “是,”有些不安的侧目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长老,她虽然无动于衷,但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她的确是这样说的,她说她看见海底的宫殿和额间有一颗闪亮珠子的女子,那女子的眼泪化为蓝莲……。” “真真的有趣,”息衍扬起眉,“她竟然能够看到蓝莲后的幻像,大长老,你觉得如何?” 沉默了许久,大长老起身走到船窗旁,海风透窗而入,掀起她两颊的碎发,看不清她的面容,在这一刻,她似乎是一个艳若桃李、楚楚可怜的女子,而非那个手握万人性命,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玄火教大长老,“其实我曾经听过一个传说,前代圣女死之后变成了碧海中的怨兽。” 怨兽?修罗惊恐的颤抖着,那是南荒传说中最可怕的野兽,它会将所遇到的生物撕成碎片、它能够在无声无息中吞下碧海中一切的生灵、它会在晴朗的夜晚爬上海岸,它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雪未落下,便在空中融化,更可怕的是,被怨兽杀死的生灵,会永远囚禁在它的身体内,永远无法转世。 “是吗?”息衍的声音也低沉了,过了半晌,他仰起头,“究竟是怎样的?” “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大长老回过身,她的眉间隐约有一丝恐惧,“大光明宫里传出的消息支离破碎,我几经打探才有零星的消息,似乎圣女在死去之后,因为她的失贞,所以棺木无法进入圣殿安葬,只能将她葬在历代宫主安歇的灵魂之地,但那天夜里,海水淹没了整个大光明宫,宫主冒险进入大光明宫,却发现她用海底玄木制成的棺木打开了,她的遗骸消失了,几经查找,都无法寻到,随后,在光明宫和玄火教的战争后,为寻找新的圣殿所在地,光明宫的右使动用了玄天镜,没想到在玄天镜中,出现的是一只怨兽,它在碧海之中,大人应该知道,光明宫的教义中,怨兽是怎样化成的,于是,那便成了光明宫最大的秘密,她们严密的封锁了消息。” 看大长老的神情,修罗悄悄的猜测,这个秘密也许一直在大长老心中燃烧,无数次徘徊在她的口唇之间,但她不能宣于口,因为只要被其他人知晓,便会是南荒无尽惊恐的始端,在没有确证之前,她也不敢宣于口,因为那会引起两教另一次旷日持久的大战,今日终于道出口,换来的,不是如释重负,是另一番无法启齿的沉重。 “我明白了,”息衍坐正身体,仍然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如此说来,碧海里的蓝莲,便是怨兽的眼泪所化,但我奇怪的是,怨兽应该凶猛嗜血,为什么这些年来,咱们都没有关于怨兽的丝毫消息?” “这个问题我也曾细细想过,我想那是这只怨兽是圣女所化,”大长老低沉的声音令人觉得她所说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可相信,“她从前的德行在她化为怨兽时,仍然约束着她,所以……。” 所以怨兽才没有伤害人?那它以什么为生?碧海中的鱼虾吗?息衍淡然一笑,“既然如此,这只怨兽无论对光明宫还是玄火教都是心腹之患,咱们必须想一个办法令它消失,大长老有何良策?” “在得知圣女化为怨兽之后,我翻阅了无数的典籍,”大长老满面凝重,她想要挣脱什么桎梏一般的用力摇了摇头,“最终让我找到了一个方法,因为怨兽是因为怨恨无法宣泄而形成的,所以,只要想方法化解了它的怨恨,它便会超脱,圣女的怨恨是来自前教主,但他早已死了,所以……。” 说到此处,大长老顿住了,她看了看修罗,“修罗,你先出去。” 忐忑不安的行了礼,缓步走出船舱,悄悄的将真气凝于耳上,船舱中谈论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大人,在化解圣女的怨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世上最多情之人化为饵,置于碧海之中,引诱它出现,”是大长老仿佛凝结了千年的冰雪一般寒冷的声音,带着鲜血淋漓的残忍,“这一路之上,我认真观察过大人带回南荒的那个女子,即使服了忘情果,她仍然记得那个背负了她的男子,她便是最适合的人。” 心一阵急跳,真气乱窜,天耳通一时失去了效力,待镇静下来,入耳的,是息衍淡若轻烟的声音,“若以昕儿为饵引怨兽出来之后,又如何?” “连同光明宫的人,一齐将它击杀,”不知怎的,大长老声音中有一丝得意,也许她觉得连祭司大人都得向她讨教是一种难得的尊荣,她终于可以从祭司大人那里享受到居高临下的虚荣,禁不住一阵卑夷,“但那女孩子,也许就要丧于怨兽之口。” 紧张的竖起耳朵,过了片刻,只听息衍缓缓道:“你邀光明宫的人上船详谈。” 回到船舱,昕儿仍在沉睡,看她洁白无暇的面颊上的泪痕,修罗一阵心酸,没想到她还没到玄火教,便会命丧于碧海,不过,这对她而言,也许是一种幸福的结局,因为在玄火教中,她要面对的,是比怨兽更加凶残可怕的争斗。 伸袖轻轻拭去她面上的泪水,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修罗听她用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哭诉道:“轻侯,我听见你师父对你说,服下深入骨髓,便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不想忘记的人,我想问,你究竟不想忘记谁?” 这句话听了无数遍,在她沉睡的时候,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着她那个即使服了忘情果的粉末也无法忘怀的情人,从第一次听到,都会被那语气里的惊悸和悲哀所打动,那般的可怜,不知她的情人,此刻在做什么?会不会如她一般,对她念念不忘。 站在城楼之上,李世民意气风发,他注视着来路,回想着起兵之后势若破竹,军威之盛,当世难出其右,也许获取天下,比预想的时间要短,甚至短得多,很快,自己就能协助父亲面南背北,然后,大军直取南荒。 “红莲,”是即墨轻侯惊喜的声音,李世民禁不住转过身,看着即墨轻侯站在不远处,满面莫明的惊喜,他笔直的指着城墙上一窝小鸟,“你看,小鸟竟然能在此处筑巢。” 厌恶的转过身,即使知道他中了忘情蛊,仍然无法原谅他的遗忘,他怎能如此无情,他怎能如此轻易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心底抹去,抹得云淡风清,抹得没有一丝血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三节 碧海青天夜夜心(下) 血一般红的烟火在夜空中散开,一艘小舟幽灵一般出现在黑暗中,看着裹在黑色斗篷中的女子走进船舱,修罗默默的离开船窗,回到榻边,昕儿仍在沉睡,还能见到她多久呢?修罗这般问自己,也许只余下七、八个时辰了。 从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听夜叉讲述种种,便觉得她与众不同,她似乎永远弱不禁风,似乎永远都需要旁人保护,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忘记一切的恩怨,甚至出手相助陌生人,为什么她会这般的勇敢?为什么她愿意无条件的帮助旁人,甚至是被中土人视为恶魔的玄火教人?为什么她对那个背叛了她的男子那般念念不忘? 这些问题,也许永远都没有答案,唯有的,只有她睡梦中流下的眼泪,那般晶莹璀璨,如同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可以永远永远的珍藏在心底。 朝阳初升,海面荡漾着点点的碎金,与傍晚时分相较,海中的蓝莲更盛,不知什么时候,它们便会阻塞出海口,令碧海泛滥,将南荒淹没,不知南荒的百姓在发现灭顶之灾已在眉睫之时,他们会如何惊慌,到此时,他们已经无法通过雪原逃到中土。 捧着木盆快速走进船舱中,铜镜中的昕儿巧笑倩然,似乎她想通过那绚丽如花的笑容隐藏内心的一切悲哀,她仿佛预感到什么一般,为自己换上了最精美的长袍,她的发髻光滑紧致,插着她从中土带来的发钗,尤其是那只形如展翅欲飞的奇怪鸟儿,尾部镶嵌了无数华丽的宝石的黄金发钗。 梳洗后的昕儿,已没有一丝的悲哀,她站在船舷旁,沉默的凝望着海中的蓝莲,看着她的背影,修罗不安的猜想她是否看到了化为怨兽的圣女,不知她从圣女的歌声中听到了什么悲哀的往事。 “修罗,”夜叉站在远处,似乎不愿让昕儿发现她的存在一般,“修罗。” 慢慢走到她面前,夜叉眯着眼睛,眼中凶光四射,“是祭司大人命你保护那个女子吗?” “嗯,”认真的点了点头,修罗在心里急速的猜测她这般询问的意图,“的确是祭司大人命我侍候杨姑娘。” “我听说她今夜要作为诱饵,”夜叉幸灾乐祸的笑,只有这样的时刻,她的笑才那么诚挚动人、那么艳丽若花,“怨兽?修罗,你猜杀死怨兽之后,祭司大人会不会赐我们红莲?” 红莲?那如火一般的花朵,能够撕裂世间一切的冰的桎梏,与海水中忧伤的莲花那样的不同,缓缓走到昕儿身后,“杨姑娘……。” “修罗,你想告诉我刚才夜叉说的话吗?”昕儿没有转身,她只是平静的注视着海面,面无表情,“其实昨夜我已经听到了,没关系,我在决定随你们回南荒时,就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了。” 心中突然涌起无法压抑的歉意,修罗轻声道:“杨姑娘……。” “修罗,谢谢你,”昕儿转过身,她苍白的面上浮出淡淡的笑,“若我死了,是否可以请你告诉原祺哥哥。” 默默的点了点头,她再次转过身,沉默的看着海里的莲花,然后她轻盈的转身,“修罗,我们回船舱吧!” 夜晚眨眼即至,众人站在船头,息衍微笑着看着昕儿,“我知道你已经听到我们所说的,怨兽是南荒传说中最可怕的灵兽,它会将你撕成碎片,但只有你的悲伤能够引诱它出现,我们会倾尽全力来救你,结局仍然凶多吉少,但你没有旁的选择。” 说完,息衍指间轻轻翻动,一朵细细的红花,杂乱无章,如同撕裂的破布,异香阵阵,嗅之欲醉,“这是红莲,它能令你感觉不到痛苦。” 吞下红莲,一艘挂着黑帆的大船慢慢靠近,清晰的看见站在船头的圣女,她眼中仿佛闪烁着感激,又仿佛如雪原般空洞。 意识渐渐模糊了,似乎有人抱起自己,然后,自己开始不停的下沉,不停的下沉,感觉上,身下是黑暗的万丈深渊。 这般的恐惧,心跳得异样激烈,似乎要破腔而出,竭力的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突然有白光闪过,一个人影从光中冉冉而来,那般的熟悉、那般的温暖,走到近前,是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他的笑容温暖如同春花。 轻侯!热泪如潮水般奔涌进眼眶,轻侯!那声呼唤似乎来自心底,那般的痛彻心扉,可是他明明就在身前,却似乎远在天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面颊,可是指尖传来的却是彻骨的寒冷。 看着他的笑颜,忍不住再一次的询问,“轻侯,我听见你师父对你说,服下深入骨髓,便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不想忘记的人,我想问,你究竟不想忘记谁?” 可是面前的男子只是沉默的微笑,天荒地老一般,那微笑这般的可恨,在远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似乎有女子的身影闪过,于是他带着那丝微笑转过身,飞快的向远方奔去,一任她绝望的在身后呼唤着他,他却奔跑得那般绝情,甚至没有一次回首。 那般的远,远得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轻侯,你究竟不想忘记的人是谁? 眼看着昕儿沉向海底深处,她两臂轻伸,衣袍舒展开来,如同盛开的白合,蓝莲在她身边轻轻旋转,她越沉越快,几乎快要看不到她的面容,蓝莲突然急速的翻滚,昕儿缓缓的向上浮起,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她又开始下沉,如同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 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有东西抓着昕儿,时升时降,血缓缓泅开,迅速的消散在海中,只余下初时的那抹腥红一闪而过,怨兽!怨兽已经抓住了昕儿,可是身旁的众人无动于衷,修罗紧张得几乎就要呕吐。 回来了,欣喜的看着轻侯缓步而来,他仍然笑容如花,感动得几乎就要落泪,可是看到他身边的女子,热泪便迅速的凝结成冰霜,他们亲怜蜜爱,相依相偎,一如从前。 这便是轻侯的选择吗?是吧!心痛得就像被撕裂了一般,鲜血如同初升的朝阳喷薄而出,眼泪,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汹涌的泪融化了初时凝成的冰霜,这便是轻侯的选择吗?这便是轻侯永远永远也不想忘记的人吗? 那般的恨,真想一剑便杀了那个抢走轻侯的女子,可是娘曾经说过,爱一个人,不是要占有他,是要他幸福,这样,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么……,自己应该祝福他们吧!尽管心痛如摧、尽管痛得心都裂成了碎片,但昕儿强忍着一切的悲痛,她甚至挤出一丝笑容,一任眼泪汹涌澎湃,“轻侯,若你真的选择了她,那么,我会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我能够给你的,只有祝福。” 似乎只是一瞬间,海中的蓝莲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身边如同微风拂过,定睛看时,息衍已在海中,他飞速的游向昕儿,似乎要从怨兽手中将她救出一般,恍神间,妙舞、音婆、夜叉和光明宫的众人一同跳下海中。 跟随在息衍身后,近了,离昕儿越加近了,就在息衍触到她的那一刹那,一股柔和的光将她包裹起来,然后,她开始慢慢上浮。 是梦中,应该是梦中,面前的女子美得不像凡尘俗世中的人,她微笑着拉着自己的手,柔和的声音就像最轻柔的风声,“谢谢你,终于解开了我的心魔。” “你是谁?”奇怪的看着她将额间的珠子取下,轻轻放在自己掌心,“你做什么?” “这几十年来,我一直飘浮在海中,期待着能够听到或看到这世间真情真爱,可惜,我一直都很失望,”那女子微笑着,浑身发出柔和的光,她如同被风吹散的花瓣一般渐渐消散,“直到今天我才相信这世间有真情真爱,谢谢你告诉我爱的真谛,爱一个人,便是令他幸福。” 一切都消散了,碧海如从前般清澈见底,海风轻拂,众人看着息衍将昕儿平放在甲板上,她额间渐渐浮出一朵白色的火焰,光明宫的人惊呼着,“雪魄珠。” 圣女缓缓转身,“既然忆莲危机解除,我们回光明宫吧!” “可是……。” “雪魄珠吗?”圣女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回荡,“既然前代的圣女选择传给她,根据教义,无论是谁,都不能违逆。” 缓缓的睁开眼睛,修罗映入眼帘的,是修罗惊喜的面孔,“杨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两天吗?昕儿对修罗善意的笑着,那笑容里再没有悲哀,“修罗,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一个女子,她说她在海里飘浮了几十年,就是为了寻找真情真爱的故事,修罗,她是谁?” 站在外间的大长老冷冷一笑,她慢慢走到船头,凝视着息衍的背影,拖长了声音,“祭司大人,一切如你所愿,那女孩子,已经完全忘了她的情人。” “这不是很好吗?”息衍的声音雅致而悠闲,“而且,你终于得到了觊觎已久的雪魄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四节 嫦娥应悔偷灵药(一) 风平浪静,第七日终于渡过了碧海,回首望去,碧海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缓缓的流淌着淡雅的色彩,微笑着转过身,身旁的修罗同样的满面欣喜,她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告诉昕儿还要多久才能回到孤峰。 听上去,修罗每每谈到孤峰,都用一种矛盾的语气,似乎既憧憬,又恐惧,究竟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离开碧海之后,两旁的景物有了极大的改变,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与中土都有明显的区别,这里的树木和花木都特别的高大,花朵异样的艳丽,花朵之上如同荡漾着荧光。 每当马车飞快的驰过,便有成群的蝴蝶惊起,在空中翩翩飞舞,每当这个时候,修罗总是兴奋莫明,她的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光芒,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吗?昕儿疑惑的想,她觉得自己从未如修罗般有过这般强烈的期待,因为自己没有家。 不知为什么,从前每每想到家,总是觉得莫明的心酸,可是此时,心里却异样平静,仿佛碧海一般,波澜不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似乎从那个奇异的梦中清醒过后,自己就不再觉得悲哀。 为什么呢?昕儿这般问自己,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是怎样也无法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件事?抑或是一种情感?可是娘、原祺哥哥、凤妈妈、小可、了然大师……,所有的人都在记忆里来来回回,没有片刻的忘怀,究竟自己忘了什么呢? “修罗,我曾经向你提起过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是我现在从不曾提及的吗?”昕儿期待的盯着修罗,她满面春花般的笑,“你曾经听我提起过吗? “没有,”修罗目不转睛的回视着昕儿的疑惑,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没有。” 直到昕儿垂下首,修罗在心里为自己的谎言快速的忏悔,对于她而言,忘记那个男子便是最大的幸福吧!这些时日,她再未在梦中哭泣,有的,只有盛放的微笑,每一重,都令人觉得那般的温暖。 马车路过无数的村庄,但从未进过任何一个村庄,每当有村民发现这奇怪的车队,总是竭尽所能的避开,如同遭遇毒蛇猛兽一般,但每个清晨,总会发现道旁放满了食物和清水,放在用树皮编成的篓里。 那些食物怪异而鲜美,烤熟的鸟儿腹中有小小的蛋,浓香扑鼻,“修罗,这是什么鸟儿?” “这是凤尾雀,”修罗小心翼翼的用银刀将蛋切开,然后微笑的将蛋送到昕儿碟中,“是南荒特有的野鸟儿,每当稻谷成熟时,它们成群结队的啄食谷子,村民们捕捉它们之后,会挂在屋里的烟囱下,过了一个冬季,它们就变成了美味佳肴。” “这个是什么鸟儿的蛋,这般小,”昕儿拈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将蛋送进口中,慢慢咀嚼,从未想过,食物的美味竟然能够令人心花怒放,从而忘记所有的悲哀。 “不是鸟儿的蛋,”回答的却是息衍,转过身,他已沉默的坐在窗旁,面容憔悴,仿佛许久没有安睡一般,“那是碧海中马鱼的鱼籽。” 这一路来,息衍总是神出鬼没,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他出现在你面前,令人惊诧不已,此刻他嘴角微微含着一丝笑,令他精美的面容有一种孩子般顽皮的气质,“这个鱼籽很鲜美,但寒气过重,不能多用。” 沉默着用了两粒鱼籽,果然满口鲜香,息衍大口的将凤尾雀送进口中,仿佛饿得久了,狼吞虎咽,他的神情和顾原祺那般像,在随顾原祺去太原的路上,因为食物稀少,每每找到食物,他总是让自己先用,在用剩余的食物时,他总是异样专注,狼吞虎咽。 想到从前的时光,不知不觉间,眼泪慢慢涌进眼眶,忙转过首,看着窗外的风景,将眼泪一点一点逼回去。 “昕儿,”大口喝完水的息衍缓缓躺了下来,他眨动着眼睛,“我能在这儿休息片刻吗?” 话未说完,他已陷入沉睡,看着他的脸,昕儿第一次看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惧,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看他睡在车地,昕儿微微皱眉,手中的绢带飞出,托着他到了床榻之上躺下,然后再取薄被小心的盖在他身上。 息衍睡得很沉,心无旁鹜,不知在做什么梦,即使在梦中,他也紧紧的蹙着眉,眉心紧锁,他在怕什么呢?是不老不死漫长的生命吗?他在担忧那望不到边际的生命之中以何为继吗?究竟不老不死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折磨? 抱膝而坐,下颌轻轻的放在膝上,如同很久之前,那个时候,还在涵香阁,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凤妈妈优雅而冰冷的斥责声,那个时候,心里总想着赶快长大,赶快立刻那个冰窟,可是此刻想来,却异样的怀念。 “杨姑娘,”修罗的声音压得极低,“大人睡了吗?” “嗯,”昕儿轻轻点了点头,“他睡了。” 话音未落,修罗小心翼翼的捧着漆盘走了进来,漆盘上放着一个草编的暖壶,修罗无声的将暖壶放在小几上,低眉顺目,竭力的压低声音,“这是大人每日必服的七珍汤,杨姑娘,一会儿大人醒了,请你提醒大人饮用。” 好奇的看着修罗快速的退了下去,若非小几上的暖壶,真真的怀疑她是否真的曾经来过,修罗这般的惧怕息衍,难道这个如孩子般的男子真如传说中那般,如妖魔般可怕吗? “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息衍醒了,“想得这般出神。” 转过身,这才发现他已梳洗完毕,坐在小几一侧,雪脸上,仍然一如继往的盛放着笑容,“看你的眼神,我想你应该是想到了从前。” “修罗适才送了八珍汤进来,”不欲回应他的疑问,伸手揭开暖壶,白色的瓷盅,描着细致的花纹,提出瓷盅,八珍汤的香味已经透盅传来,“还是热的。” “你也喝一点儿吧,”息衍伸手倒了两碗,微笑着看着碗里透明的汤,“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如他这般问,这汤一定有古怪,缓缓的摇了摇头,息衍淡然道:“这是玄火教秘方熬制的,之所以称为八珍,是因为这汤需要用八种珍奇之物熬制,这种八样珍奇之物分别是蓝蛛、红蚊、绿蝎、冰蚕、火蛇、红莲、碧萝和七瓣雪。” 珍奇之物吗?前五种东西,不都是剧毒吗?息衍淡然一笑,“这八珍是天下的至毒,但每一样都得之不易,蓝蛛需从南荒北侧的银叶森林取,而红蚊却在东侧的沙漠中心,绿蝎和冰蚕在雪原的玄冰之下,火蛇最易取,它就在孤峰的峰底,红莲盛放在孤峰顶端,碧萝却在碧海的万顷波涛之下,七瓣雪盛放在冰海海岸,要集成这八样珍奇之物,着实不易,它们虽然是剧毒,但熬煮之后,毒性相生相克,经过八日之后,才有这碗八珍汤。” 听得浑身发冷,微微的瑟缩着,“这般珍贵,还是你……。” “你放心吧,没有毒,”息衍面色平静,“这汤得来不易,你趁热饮下,你在碧海中呆了半个时辰,寒气虽未入肺,但终有损伤,这汤性虽然温和,却可以化解寒毒。” 在他的注目下,硬着头皮捧起那碗汤,闭目喝了两口,没想到汤味虽然香气扑鼻,但饮到口中,却清淡如水,勉强饮完,息衍已将他那一碗推了过来,“这一碗,也归你了。” 皱眉看着那碗汤,息衍突然抚胸轻咳,“我受了伤,受不得大补。” 伸指按着他的脉门,虽然不懂医道,但他的脉象紊乱,时而如同澎湃的海潮,时而又细若游丝,果真有伤在身,昕儿敛眉饮完第二碗八珍汤,只觉得一股暖气自丹田升腾至全身每条经络,异样的舒适。 “你受的伤很重,”昕儿转身从自己的包裹中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枚蜡封的的药丸,“这丸药会帮你理顺气息,你服下药之后,用内力将药性化开,药随着你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你的伤势就会减轻,连服四丸,你的伤势就能好转,以你的内力修为,十日内就能痊愈。” 快速的说完,昕儿突然皱眉看着手中药丸,这是从何处而来?适才取的时候,那般的自然,仿佛早就知道它在哪里,也早就明白它的药性,可是这药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这是中土杀手的秘方配制吗?”息衍捏破蜡封,和水吞下药丸,“想必效力非凡吧!” 沉默的看着息衍运功化开药性,随着真气的运转,他的面色微微发红,正是药效发作的迹象,伸手扶他躺下,“这药的药性很霸道,这几日你只能以清粥果腹,我请修罗……。” “昕儿,”息衍伸手抓住昕儿,他的手如同铁钳一般令昕儿动弹不得,“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不仅仅是我,连你都会有危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五节 嫦娥应悔偷灵药(二) 精工雕凿的屏风,满幅的白绢细笔绘制着田田的荷叶和胭红的荷花,或盛放、或含苞,那美丽的荷叶和荷花,将狭窄的车厢一分为二,适到好处的挡住床榻,即使修罗如从前一般镇日坐在车厢里,她也不会轻易发现息衍的存在。 如昕儿的预计一般,息衍的伤势开始好转,却没有昕儿预想中那般快,那般的缓慢,似乎常人过三日,便如他过一日一般。 黑色的长袍,不知什么材质,入手轻而透,但韧性极佳,用力撕扯,衣料随力而动,力消之后,重又恢复原状,手中的黑色丝线与长袍材质相同,黑而发亮,昕儿放下长袍,穿针引线,将适当刮松的破口细细缝补妥当。 “你在中土除了舞刀弄剑,就是做这个吗?”息衍微笑着看着昕儿手中的针线和一应女红用具,“我曾听你提起过,你是秦楼的杀手,杀手还需要做这个吗?” 咬断余下的线,将缝补过的衣袍放在灯下,眯着眼睛细看良久,满意的放在一旁,拈起第二件长袍,仔细察看破口处,轻声道:“当日原祺哥哥为了保护我,送我进了秦楼,那里是李世民为了对抗骨疽所设立的杀手组织,十成中有九成是女子,我们除了要修习武功之外,还得学做女红,大家为了争排名次,你争我夺,都互有心结,恨不能令对方尽早出局,在鞋中放针头还算仁慈,衣袍中夹有毒药,那才是最可怕的。” 说着,拈起羽刮,将破口处的线刮得蓬松,“我就曾见过在大试之前,在对手衣上抖了化骨散,第二日比试时,只要一个小小的伤口,对手便会疼痛难耐,举剑投降。” “这很平常,”息衍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在玄火教中,也是如此,我早对你说过,在南荒,生和死非常简单,不是生,就是死,在玄火教中,你得比你的心比别人毒,你得比你的手段比别人高强,否则,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是这样吗?没想到自己来来回回都在这样可怕的地方,或者说,自己的归宿便是这样的地方,注定要勾心斗角,注定要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想到来日的大难,昕儿只觉得手微微一抖,可怕吗?比不过碧海吧,自己颈间悬挂的那粒珠子,时时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告诫自己要小心提防。 “你怕吗?”息衍的笑容在灯下显得特别的诡异,他似乎兴致昂然的观察着昕儿的神情,她每一次的神情变幻,都令他欣喜一般,“我想你有在秦楼的经历,应该能够很快适应。” 怕吗?昕儿轻声问自己,心里似乎没有惧怕,缓缓的摇了摇头,凝神于手中的长袍,突听车外有轻轻的异响,刚刚抬首,便看见息衍伸手推开车窗,皓扑翅飞进。 看着垂头丧气的皓,它与初见息衍时一般模样,狼狈至极,羽毛凋落了许多,息衍倒了一茶灌到皓口中,突然抬首看着昕儿,“皓能逃回来非常不易。” 不明所以的看着息衍,他垂首翻看着皓身上的伤痕,然后从怀里掏出瓷瓶,将瓶中的药粉抖在皓的伤口之上,“我和皓去神火峰了,因为自我接掌玄火教后,我便知道这世间能够不老不死的,只有玄火教的祭司和大光明宫的圣女,按理来说,圣女即使被困在冰海之底,她也不会那轻易的就死,我想其中定然有什么古怪,便去察看究竟,没想到光明宫的守卫极厉害,我还未进宫门,便被她们发现了。 光明宫的冰刀很厉害,皓帮我引开了追兵,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我还想皓……,没想到它还是逃回来了,不过,中了光明宫的冰焰也是极重的伤,雪魄珠能够消除冰焰的寒气。” 透明的珠子在皓身上来回移动,似乎能感到寒气从它体内慢慢升腾,过了半个时辰,息衍才将珠子交还给昕儿,面目凝重,“皓的伤势很重,最后一朵红莲在你下碧海时让你服下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孤峰。” 雪皓珠在颈下闪烁着微光,从帐中张外张望,息衍不时伸手抚摸皓,似乎是爱抚,又似乎是在为它贯注真气,从到了南荒,就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那般的奇异,自己仿佛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无论是玄火教,还是光明宫,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再过两日就能回到孤峰,”息衍缓缓躺下,隔着悬挂在床榻中央的幔帐,他的声音缓缓传来,“不知为什么,没有离开之前,我很厌恶那个地方,现在想到要回去,竟然满心的欢喜,仿佛是回到家一般。” 真真的奇怪,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从前特别的厌恶涵香阁,可是细细想来,这一生当中,过得最平静、最悠闲的,便是在涵香阁的那段时日,“昕儿,其实我也是没有家的人,自爹和娘死后,我便成了孤儿,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漂泊无依,没有亲人,我在这世间无家可归,没想到在心里,还是将孤峰当成了自己的家。” 十几年?昕儿转身看着息衍,隔着幔帐,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怀念和悲伤,从相识以来,他似乎无坚不摧,没想到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也许作为玄火教的大祭司,他心里的脆弱和悲伤都必须严密的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在下属和外人眼中,他必须是神,神高高在上,永远没有弱点。 “其实我也没有家,”这般说着,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痛,“原祺哥哥也没有,我们一直都相依为命,不知道他现在……。” “你放心吧,”息衍突然笑了,“你难道没有发现李世民很喜欢你吗?我提出要带你回南荒,他明明知道如果拒绝了,我们会重回中土,他仍然坚持不肯送你离开,为了你,他会保护顾原祺的,而且我觉得顾原祺的心机与玄火教的长老不相上下,他会保护自己的,你应该担心你。” 站在碧海的边缘,仰头看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孤峰,这就是玄火教所在之地,那山峰青翠碧绿,目光所及之处均被厚厚的藤蔓覆盖着,仰起头时,却发现自山腰至孤峰的顶端都寸草不生,而孤峰顶端却被红得妖异的大朵莲花覆盖,那便是红莲吗? 当息衍踏下马车那一刹那,玄火教徒立刻五体投地,他们身穿五彩的衣服,跪在地上,仿佛满地流淌的色彩,息衍沉着脸,手轻轻在空挥了挥,那些教众立刻站起身,息衍举步向前,大长老跟随在他身后,走了两步,息衍突然站定,转过身伸出手,“昕儿……。” 在众人的注视人走到息衍身边,息衍伸手拉着昕儿,并肩慢慢走向孤峰,站在两旁的人如潮水般分开,站在道路两旁的人,跪倒在地,深埋着首,一任灰尘将他们淹没,他们却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走到孤峰顶,昕儿这才看到孤峰旁有镂空的石梯,那石梯盘绕在孤峰之上,一阶一阶,如同登天一般,息衍伸手揽着昕儿的腰,压低了声音,“我的内伤还未好,到了山腰,内力便接续不济,界时,你得帮我飞上孤峰。” 不及回应,只觉得腰间一紧,已凌空而起,当迅速放缓之时,昕儿反手抱住息衍,伸足在孤峰上轻轻一顿,想必在峰底的众人,只会觉得他们的祭司仍然如同神一般没有什么能够击倒。 “玄火洞在峰顶,你若看到白色的岩石,需得留间,越过白色的岩石约半柱香,便是玄火洞。” 白色的岩石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但玄火洞却是透明的红色石头,五颜六色,瑰丽无比,昕儿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玄火洞侧的石头,只觉得触手冰凉,转过身,息衍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招,一朵红莲已落在他手中。 “进来吧!”息衍举步走进玄火洞中,“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玄火洞中挂满了黑色的帐幔,那些帐幔减弱了红色石头的光芒,在息衍的指引下,站在一间空空的石屋中,“你住在这儿吧,你喜欢什么陈设,一会儿派人给你送来,我就在旁边,这些帐幔不能拉开,不然你会被红色晶石的光刺伤眼睛。” 说完,息衍已不见踪影,昕儿慢慢走到石壁旁,透过石窗向下张望,无数的湖泊星罗棋布,不由吃了一惊,那就是碧海吗?难道碧海就是这些湖泊组成的吗? 看得久了,只觉得头晕目眩,慢慢的摸索着坐下,满心的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悲伤,这悬挂着黑色帐幔的房间,令她觉得异样的压抑。 “杨姑娘,”修罗和音婆捧着白色的被褥站在石屋外,“大人命我们送被褥和家具,你喜欢什么?” 从不知在南荒竟然会有中土的家具,雕花的平台床,垂着白色的帐幔,月牙凳放在翘头案前,案上摆放着铜镜和梳妆匣,满心欢喜的看着三彩柜,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昕儿,你喜欢这屏风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六节 嫦娥应悔偷灵药(三) 是谁在说话?昕儿疑惑的转过身,空空的石室,放满了中土运来的家具,悬挂着丝绸和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帏幔,石室的中央悬挂着七颗明珠,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珠宝宝气,令整间石室显得异样的富丽堂皇。 石室的一侧,安放着整面的铜镜,打磨得雪亮,屋内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红陶的花瓶,插着枝干上长满倒刺的白色花朵,一如荆棘,坐在月牙凳上,看着铜镜和梳妆匣,梳妆匣顶端摆放着玉制的梳子和一些精巧的玩艺儿。 转身看着从车上搬下来的屏风,那满塘的荷叶仿佛在夜风中轻摆,身姿曼妙,适才在耳边轻轻讲述的声音重又响起,“昕儿,你看,待颜料干后,这屏风就放在你屋中,对了,我们在庭院里种一棵桂花树,待桂花开的时候,满院都是馨香。” 是谁?昕儿猛的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大长老恼怒的脸,她转首看着修罗,眼神凶狠,“修罗,为什么所有剩余的驻颜珠都放在这里?” “大长老,”修罗惊骇莫明,“祭司大人怕杨姑娘……。” 如同一阵冷风,大长老已不见了踪影,修罗强笑着抬起首,“杨姑娘,这些驻颜珠是光明宫用来交换红莲的,它们的光能够阻挡一切的毒物,你住在这里,会很安全的。” 毒物?皱眉走到石室门侧,“修罗,为什么这间石室没有房门?” 看修罗的惊愕的神情,昕儿不由有些奇怪,修罗侧首想了许久,“房门?是什么?” “就是……,”昕儿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解释清楚房门,她只是伸手在石室门口比画着,“就是这样,当你准备休息的时候,可以……。” 即使只是草编成的门,也令昕儿有一种莫明的安全感,她躺在床榻之上,看着屋顶的驻颜珠,那柔和的光芒奇妙的抚慰着昕儿彷徨的心,不知不觉间,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一切,如同漂浮在碧海上空的一片羽毛,就那么悠闲的、自由的在空中飘浮……。 “息衍,我要杀了你……,”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要将息衍撕裂成碎片一般,昕儿不安的转动着身体,“息衍,我要你生生死死永受折磨,永受折磨……。” 惊恐的从梦中挣扎着坐起,是谁?是谁在说话?昕儿惊恐莫明,那声音又萦绕在耳朵,用血淋淋的语气讲述着对息衍刻骨的仇恨和诅咒,究竟是谁呢? “修罗,”看着满面笑容的修罗,昕儿扬着眉,满面的疑惑,“这几天晚上,我一直都在做梦,我梦见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不停的咒骂,他在咒骂息衍,我想问你,这个人的确存在吗?” 清晰的看见修罗面上的惊慌和恐惧,她愣怔半晌,这才惊慌失措的放下手中的木盆,“杨姑娘,教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修罗这般的惶恐,想必那个人的确是存在的,坐在草编的门后,昕儿静心听着甬道里一切的声响,待那声响停歇,除了碧海的潮汐,再无其他声响,昕儿缓缓的起身,果然,那个声音又如约而至。 在静夜里,红色的晶石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昕儿无声的循声而去,甬道里寂静无声,昕儿甚至能够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近了,那声音越来越近,应该就在前方。 走到甬道的顶端,再无其他的道路,那声音透壁而入,那个人就在旁边吗?将耳朵贴在石壁上,只觉得热气盈耳而来,但那声音却更加的清晰,除了咒骂,还有痛苦的呻吟声和撕裂声,那撕裂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皮肉从身体上撕裂的声响。 既然那个人在石壁的另一端,那么一定有门可以进去,昕儿的手缓缓的在石壁上摸索,手的触觉告诉昕儿,石质与晶石截然不同,这石壁在晶石构成的玄火洞中显得异样的突兀,摸索良久,终于在石壁上找到了一丝缝隙。 要进去吗?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昕儿顿住了,一丝犹豫一直徘徊在心底,究竟要不要进去?玄火教的事与自己无关,了解得越多,涉入得越多,离开之时,会有更多的麻烦。 “息衍,你这般的对待你的师父,注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师父?昕儿的手停在石壁上,她想起息衍曾经提过他的师父早已死了,因为他不敢参透不老不死的秘密,可是这声音却分明昭示他的身份?难道是息衍骗自己吗?自己与他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犹豫再三,昕儿忍不住手上用力,石壁无声的滑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颈下的雪魄珠发出淡淡的光芒,昕儿缓步走进通道,石壁在身后无声的关闭,禁不住顿足等待片刻,再摸索着前行。 走了约半柱香的时光,前方有隐约的红光闪过,热气蒸腾,越向前走,热气越盛,颈下的雪魄珠散发着柔和的寒气,将酷热摒弃在一旁。 走出通道,眼前一个正在沸腾的大湖,湖里是融化的岩石,一个木桩立在湖边,虽然相隔甚远,但仍然清晰的看见木桩上绑了一个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惊恐的顿住,通道口外只有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下翻滚着赤红色的蛇,如同波浪一般,向前涌动。 后退一步又一步,幸好那些蛇虽然在平台下肆无忌惮的游动,但始终不敢游上平台,这里什么地方,仿佛来到了地狱一般。 退到通道里,这才放心的极目远望,那木桩上捆的,果然是一个人,一个年青的壮汉,他的皮肤莹白如玉,流淌着淡淡的光芒,与他的肌肤相比,他的容貌却丑陋不堪,肌肉虬结,青筋暴露。 每当蛇游到他脚下,便会张大口,从他腿上撕下一块肉,那男子发出痛苦的嘶吼,可是血淋淋的伤口转瞬又完全恢复,直到下一条蛇再撕下一片肉,如此循环不止。 “你真厉害,竟然能够找到这里,”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昕儿惊恐的转身,却是大长老,她站在通道里,手中持着一根火把,“这里是教中的禁地,除了祭司、我和教主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入此处。” “那个人是谁?”昕儿小心的防备,紧张的盯着大长老,“他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人是逆贼,”大长老越过昕儿,站在通道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木桩上的人,“所以他要置身火蛇窟,遭受这样的酷刑。” 那些蛇便是火蛇吗?想到它们赤红的身体,和满地游动的样子,禁不住一阵恶心,“他的腿……。” “你看得没错,”大长老回过身,“他是教中唯一领悟了不老不死秘密的人,他也是前任的大祭司。” 只觉得异样的混乱,唯一领悟不老不死秘密的人?那么息衍呢?他不是玄火教中唯一领悟不老不死秘密的祭司吗?难道他真的在骗自己吗? “走吧!”大长老退回通道,“每次到这里,看着火蛇,我总觉得不寒而栗,若没有晶石的镇压,它们涌出蛇窟,南荒便会成为不毛之地。” 跟随在大长老身后,慢慢走出通道,站在散发着柔和红光的甬道内,昕儿突然觉得危险正在迫近,明明身前只有举火前行的大长老,身后空无一人,究竟危险来自何处? 慢慢走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跟随在后,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昕儿忍不住悄悄的转过身,甬道内空无一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走到峰顶,大长老冷然道:“好了,你回房去吧!” 说完,她急急的走了,看着她的身影,昕儿觉得疑惑不已,她在怕自己吗?正这般想着,突然觉得身后有东西扑身自己,不敢转身,只是向前一跃,贯注了真气的外衣如一面巨大的网将扑来的东西笼罩其中。 颈下雪魄珠的光芒更盛,在空中转过身,只见一条赤红的蛇挣扎着从外衣内游动出来,是火蛇?这条火蛇与适才见到的不同,它的头顶有一块黑斑,适才大长老不是说晶石能够镇压火蛇,它如何能够离开蛇窟? 袖中的碧玺落进手中,恐惧令碧玺发出的绿光更盛,昕儿瞪大眼睛、全神贯注,火蛇却一动不动的盘旋在地上,蛇头高高昂起,全然没有进攻的迹象,正疑惑间,突然身后风响,糟了,身后还有一条蛇。 颈下的雪魄珠发出耀眼的光芒,清晰的看见映在晶石壁上的火蛇飞腾在空中,禁不住闭上眼睛,等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睁开眼睛,却见息衍手中握着两条火蛇,那两条火蛇全无生气,已经被他捏死了。 在息衍居住的石室坐下,这才发现这间石室空旷的令人害怕,不敢多看,转过首,息衍将火蛇放在皓身前,皓扑打着翅膀,转瞬就将火蛇吞在腹中,息衍抬首看着昕儿,神情淡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只是想与昕儿闲话家常一般,“你去了蛇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七节 嫦娥应悔偷灵药(四) 总觉得火蛇还在身周,昕儿惊恐不已,不住的左顾右盼,皓拍打着翅膀,在头顶轻快的飞翔,息衍挥了挥手,皓箭一般的冲出房门,息衍抬首看着昕儿,“你知不知道蛇窟是禁地?谁带你去的?” 理亏的昕儿忐忑不安的看着息衍冰冷的脸,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是我自己去的,这几日夜间,我总是听见有人在咒骂你,我觉得奇怪,便……。” “谁带你出来的?”息衍扬眉打断昕儿,“蛇窟关闭之后,你根本无法出来,是谁带你出来的?” “我遇到了大长老,”昕儿不安的移动着身体,她始终觉得火蛇还跟随在身后,“她带我……。” “你真是蠢,”息衍站起身,皱眉走到窗旁,他凝视着窗外,显得心事重重,“你怎会信任她?若非雪魄珠,你早已死了。” 不明所以,又不敢开口询问,昕儿瑟缩着,颈下的雪魄珠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似乎在安抚昕儿惊恐的心,息衍转身走到昕儿身边,“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跟随在息衍身后,刚刚走到门边,皓拍打着翅膀飞了回来,落在息衍肩头,金黄色的眼眸紧盯着昕儿,仿佛在嘲笑她此刻的恐惧一般,息衍淡然道:“放心吧,皓最喜欢火蛇,它没有发现火蛇,就证明除了那一对之外,没有其他的火蛇逃出蛇窟。” 虽然如此,但仍然惊恐不已,息衍对她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皓,皓腾空而起,落在昕儿肩头,沉沉的,但心却安定了许多,昕儿仰头看了看息衍,对他微微一笑,他伸手执着昕儿,走到玄火洞口。 风从远处吹来,孤峰下方的湖泊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自孤峰俯视,如同一串明珠,息衍放开昕儿的手,昕儿正疑惑间,他却伸手抱起昕儿,飞身跃进夜空之中。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昕儿觉得自己仿佛在飞,头顶一轮明月,大地如同凝聚了漫天的月光,风掀起息衍的衣襟,仿佛黑色的羽翼,仰起头,似乎还能看见玄火洞的晶石在月光下闪烁着华美的光芒。 心仿佛在慢慢飞升,与漫天的银光融合在一起,缓缓的闭上双眸,感觉风掠过脸庞将心一同带上青天那种愉悦,下雨了吗?有一滴一滴的水落下,睁开眼睛,夜空晴朗、明月当空,那些水滴,来自息衍,他似乎在流泪,泪如雨下。 伸手轻轻抚摸,果然满手的泪,“你怎么了?” 那虚弱的询问转瞬便被风吹散在夜空中,如同黑色的羽毛,被风带得很远,“我突然觉得伤心……。” “那你哭吧!”昕儿轻声道:“因为到了地上,你就再也不能哭了。” 雨滴一般的眼泪飞散在空中,昕儿靠在息衍胸前,听他的心急促的跳动,他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只不过,他不能像孩子般放声痛哭。 地面越来越近,甚至看得见巡夜的人头顶的发巾,昕儿伸袖拭去息衍面上的眼泪,风很急,转眼便吹干了泪痕,待他在地上站定,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祭司,他高高的昂着头,飞快的越过跪拜的人群,独自走进黑暗中,即使只是背影,也那么的不可一世,谁又会知道他心里的伤痛呢? 在黑暗中飞快的走动,皓在头顶盘旋,很快走到一个湖边,湖里的水如血一般红,息衍转过身,“把外衣脱了。” 犹豫半晌,息衍已伸手拉下昕儿外衣,然后脱下自己的长袍让昕儿披好,他拿着那件外衣走到湖边,似乎在查看湖水,然后将外衣扔进湖中,飞身跃到昕儿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腰,飞身跃到树顶。 刚刚在树顶站定,只见一堆一堆的火蛇从林中涌了出来,昕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火蛇涌进湖水中,息衍抱着昕儿在树顶跳跃,很快便回到孤峰底,与适才人头涌动的景象截然不同,只余一片空无一人的空地。 不及疑惑,息衍如来时一般,伸手将昕儿横抱在怀里,伸足一顿,已跃在半空中,眨眼之间回到玄火洞,息衍拉着昕儿走进甬道,“适才大长老在你衣服上抖了灵蛇粉,那种粉会吸引火蛇,那是她的秘药。” 难怪那两条蛇一直跟着自己,难怪大长老离开时,显得那般的惶急,她也害怕火蛇吧!这般想着,息衍已经带着她走进了蛇窟,远远的看见捆在木桩上的壮汉,他似乎在用力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一见他的面庞,昕儿恐惧的瑟缩到息衍身后,那男子发出嘶嘶的声响,“你终于来了?这十年来,我天天在等你。” “是吗?”息衍的声音很冷,他在距离那男子不远的地方站定脚步,“你现在很后悔不死吧!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教你不死之术了吗?因为我要你永远活着受苦,永远得不到解脱,永远生不如死。” 这般刻骨的仇恨,令息衍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紧紧的握着昕儿的手,仿佛她是他唯一的依靠一般,“自你带我回孤峰,我便开始筹谋如何才能让你生不如死,你没有想到吧!” “嗯,”那壮汉冷冷一笑,“我杀你的父母时,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我还以为你如外表一般冷酷无情。” 这是秘密的真相吧!原来息衍的父母是被他的师父所杀,这样的仇恨,难怪他会做出这般可怕的事,如果自己置身于蛇窟之中……,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静心站在息衍身后。 “不流眼泪,不代表没有悲伤,”息衍声音仿佛在切割着什么,“如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会懂什么是亲情。” “我毕竟是你的师父……。” “师父?”息衍冷笑着,“真是师父吗?你教我那些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不能否认吧!你教我的不老不死之术,真是为了我好吗?只不过你想找一个人试验而已,你没想到吧,当你真的不死的时候,你又会如此的憧憬死亡!” 那壮汉还未说话,便听见嘶嘶的声响,息衍伸手抱起昕儿,“好好享受吧!你从前那般憧憬的不死的幸福!” 在火蛇涌入之前,息衍已经跳进通道之内,昕儿听见那壮汉突然大笑,那笑声如此之大,久久回响在蛇窟之中,“雪魄珠!息衍,那就是你的命,无论你怎么逃,都是你的命。” 伏在膝上的息衍一直不停的流泪,昕儿轻轻的抚着他的头发,感觉泪痕在衣裙上快速的洇开,虽然不着一言,昕儿仍然能够感到他的心里蓄满了悲伤,此刻如同他的眼泪一般决堤而下,那是一种难言的悲哀吧!深埋在心底,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自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知道前尘,无关于后果,是彻底的外人。 哭吧!尽情的哭吧!昕儿在心里对息衍这般说,也许倾尽了悲哀,心才不会那般的痛,窒息一般的痛,“昕儿,你知道当我亲眼看见我的父母被他杀死是什么感觉吗?只是因为他觉得我可以帮你领悟不老不死的秘密,所以……。” 所以他的师父就杀了他的父母,是为了不老不死,难道不老不死真的那么诱人吗?听他的哭渐响,昕儿轻声哼着小调,掩盖了他嗡嗡的哭声,唱了数句,这才省起,这曲小调是在碧海之上,听到莲花唱的歌。 “昕儿,你会恨我吗?”息衍伏在昕儿膝上,“你会怪我骗了你吗?你会觉得我为给描绘了那么美的一个故事,但事实却那般丑陋吗?” 丑陋吗?其实并不丑陋的,只是这故事背后却是那么悲哀,轻轻抚着他被泪浸湿的长发,“我并不觉得丑陋,也许在你心里,也希望事实就这般美好,可是又岂能如人意的,我小的时候,看见人家有父母怜爱,也会在心里骗自己,那般的怜爱是给的自己,自欺欺人,有的时候,也因为无奈,是因为悲哀。” 这是自己和息衍共同的悲哀吧!不幸的童年,与息衍相比,自己至少还有原祺哥哥的关怀,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玄火教中,不知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登上了祭司的位置,那想必也是一场没有硝烟、鲜血淋漓的战争吧! “昕儿,”息衍的声音有如一场梦境,他轻声道:“你知道不老不死有多可怕吗?当我看到那卷古册,你知道我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我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我要让你永远活着,永远受苦。” 看来不老不死也是一种惩罚,一种永无止境的惩罚,“适才你师父看见雪魄珠,为什么说是你命中注定……。” “那是因为取得雪魄珠的人,便取得了永远不死的生命,”大长老站在甬道之中,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痛,“大光明宫的人,花费了无数的岁月才练得了雪魄珠,她们原想是令圣女永生,逃脱生死轮回之苦,她们却没有想到,前代的圣女竟然将雪魄珠传给了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一节 轻云蔽月(一)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可悲的人,昕儿看着颈间的雪魄珠,它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一如从前,不能怪前代的圣女吧!她将雪魄珠交给自己,也是放弃了永生不死,她也不知道这样会害了旁人吧! “不用担心,”息衍轻轻抚了抚昕儿冰凉的脸颊,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恍若呓语,“明日我们就去光明宫,我想光明宫的宫主一定知道怎么放弃雪魄珠。” 从未见过这般雄的大殿,整个山腹似乎都被挖空了,大殿两旁燃烧着牛油制成的巨烛,四圣使站在祭司身后,十大长老分列两旁,看不到尽头的五色人群,他们齐声吟唱着赞歌,祝福他们的祭司大人千秋万岁,千秋万岁,多么的讽刺!如果他们真的千秋万岁,是否会觉得恐惧?就如同自己此刻一般模样,那种对于无尽的岁月产生的恐惧。 第一次感受到权力带来的尊荣,那千千万万的人跪伏在你脚下,如同蝼蚁,你能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似乎只要你的手指微微一动,便能置他们于死地,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能令人忽略一切,只觉得自己存在的疯狂感觉。 “我决意去光明宫……,”息衍的声音久久的回响在空旷的大厅上方,那声音越来越大,及至最终,昕儿觉得那声音震耳欲聋,令所有人都如木偶一般呆立原地,“去向光明宫的宫主讨教不老不死的秘密。” 一时间,整个大厅如同被冰封住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凝固,他们满面的疑惑,似乎觉得难以置信,不老不死的秘密?玄火教的大祭司需要向光明宫的人讨教不老不死的秘密?难道玄火教的大祭司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吗?难道玄火教的大祭司不是唯一参透了不老不死秘密的人吗? 过了许久,十大长老中的白虎迟疑着上前一步,“大人,您是说您要和光明宫开战吗?” “不,”息衍很肯定的摇了摇头,“我要亲自上光明宫,向光明宫的宫主讨教光明宫参透的不老不死的秘密。” “大人,”这一次,白虎几乎是立刻便回应了,他须发横张,显得极为恼怒,“万万不可,咱们玄火教……。”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息衍显得有些无奈,他淡然道:“玄火教与光明宫共存与南荒,有许多的秘技就是因为两教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渐渐的便被湮没,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已决定,三日后启程。” “大人,”大长老粉面如冰,她缓步走到大厅中,然后突然转身盯着昕儿,盯了许久,才倨傲的转过目光,瞪着息衍,“大人这个决定不会是为了这个中土来的女人吧!大家看看她颈下的雪魄珠,在大光明宫的教义中,拥有雪魄珠,便是拥有了不老不死的生命,大人去光明宫,不会是为了归还雪魄珠吧!” 息衍淡淡的凝视着大长老,许久没有说话,大长老倨傲的转过身,“大人不回应,那是真的吗?” “对,”息衍断然答道:“我就是为了雪魄珠才去神火峰,大长老满意了吗?” 清晰的看见大长老双肩抖动,想是极怒,息衍没有看她,只是环顾着众人,“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大人,”朱雀上前一步,面沉似水,“大人明知道自六十年前的大战之后,玄火教与光明宫结怨更深,虽然大人杀了光明宫的仇人,但这样前去,便是将玄火教置于光明宫之下,这般前去,是自取其辱。” “的确如此,”玄武站在朱雀身后,“大人,请三思,属下也觉得这般去神火峰,必定会被光明宫……。” 不等玄武说完,息衍缓缓举起手,他立刻顿住,众人一同行礼,后退一步,息衍站起身,环顾着众人,“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三日后出发,修罗、妙舞、朱雀和白虎随我一同前往,大长老留守教内。” 坐在案几后,呆呆的看着自己额间那朵白色的火焰,自碧海那一夜之后,自己的额间便莫明出现了这朵火焰,即使取下雪魄珠,这朵火焰仍然在自己额间燃烧,而且那粒雪魄珠,无论放在什么地方,半个时辰之内,必然回到自己颈下。 伸手轻轻抚着雪魄珠,指尖触到珠体的那一瞬间,光芒璀璨,那满室雪亮的光芒,胜过满月之日的月光,甚至令屋顶悬挂的驻颜珠都黯然失色。 甬道里传来脚步的轻响,那是息衍吧,到孤峰已近一月,渐渐的明了玄火教的那一应繁琐的教规,能够上孤峰的人,除了大长老、朱雀、白虎、玄武之外,就只有息衍特别许可的四圣使。 许是因为明日就要出发,所以息衍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两日前在大厅上的争执言尤在耳,心里也明白玄火教此次上神火峰,必须招致光明宫的耻笑,息衍这般做,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自己摆脱那悲惨的命运,心里不由隐隐有些感激。 “昕儿,你睡了吗?”息衍站在草帘外,沉声询问,“我有事找你。” 拉起草帘,皓当先飞入,落在衣架之上,明黄色的眼珠紧盯着缓步跟进的息衍。 斟满一杯茶,看碧绿的茶叶在热水中飞快的舒展开来,茶香迅速的弥漫,微笑着送到息衍面前,他伸手捧起茶杯,淡然道:“昕儿,我已写信给光明宫的宫主,隐晦的告诉她我们想归还雪魄珠,明日一早咱们便要出发,此次上神火峰,有三大禁忌,你须得牢记在心。” 三大禁忌?昕儿抬首看着息衍,这才发现他面容憔悴,满目的疲惫,“昕儿,光明宫的禁忌一:是被冰海淹没的大光明宫,踏上神火峰,你须得记住,光明宫的总堂,是神火殿,大光明宫现在是宫主和圣女的葬身之所;禁忌二:无论谁对你提及冰龙,你都不要回应,冰龙是光明宫的镇宫至宝,外间人只知每百年会浮上冰海的海面,但冰龙对光明宫实际的意义是什么,无人知晓;禁忌三:不要令光明宫的人觉得你是去归还雪魄珠,因为那会令她们觉得你伤害了光明宫历代圣女和宫主的尊严。” 默默的点了点头,抬首对息衍微微一笑,“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圣女在碧海中将雪魄珠交给我是为什么?我一直都不明白。” “很简单,”息衍摇了摇头,如同要摆脱什么恼人的忧思一般,“她也许并不知道雪魄珠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本能的觉得你可以继承雪魄珠,她变成怨兽后,数十年来一直飘浮在碧海之上,是雪魄珠保护她的神智,令她神智清明,在她死前一刻,她觉得应该为雪魄珠找一个主人,她却不知道,雪魄珠带给你的,将会是怎样的痛苦?” 淡然一笑,痛苦吗?是啊!那无尽的生命果真是一种痛苦,从前只觉得息衍可怜,却不能体会其间的苦楚,外间的人,怎会明白不死的痛苦?尤其是看到息衍的师父,明明生活在地狱之中,却永远无法解脱。 “息衍,”昕儿犹豫片刻,抬首对息衍淡然笑着,“你难道没有领悟玄火教不老不死的秘密吗?那你……。” “我的确参透了玄火教义中不老不死的秘密,但我在修炼之时,我突然觉得不老不死那般的可怕,如果我真的不死,当我荡平南荒之后,我要做什么?继续征战天下?那当我成为整个天下的皇帝之后,我还能做什么?”息衍伸手握着昕儿的手,“于是,在我顿悟之后,我放弃了。” 原来如此,比起玄火教的祭司,自己似乎幸运得多,至少自己没有付出任何努力,便得到了他们想要追求的最终结果,息衍淡然笑道:“我常常想,当光明宫的宫主知道雪魄珠被圣女传给了你,是否会气得昼夜难安?” 虽然他语气轻松,但昕儿仍然听出了其中的沉重,禁不住抬眸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昕儿,你放心吧,若光明宫不能解了雪魄珠,我终会找到方法帮你解脱痛楚,毕竟是我将你带回的南荒。” 善意的笑着,想到他以一教之尊的身份,为了自己不惜屈膝于敌,若这真的是自己的命,那么无论他带不带自己来南荒,自己都会得到雪魄珠,扬眉微笑,眉底云淡风清,“息衍,原祺哥哥救走我之后,曾经对我说过,他因为一包饼遇到我,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缘份,我也许与雪魄珠有缘,无论我到不到南荒,都会得到它,你不必念念于心。” 从进屋始,息衍面上的笑都带着一丝难以描述的苦楚,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他仿佛在为什么挣扎,最终寻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一般,“昕儿,若这世间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心思,那么想必这世道会是另一番模样,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光明宫,就在前一刻,我还在犹豫,可是现在,我已确定自己的选择无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二节 轻云蔽月(二) 清晨,薄雾自湖面悠悠飘荡而来,湖水在朝阳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远处海天相接之处,是一丝淡淡的白,是海水升腾形成氤氲的水汽,那抹淡淡的白是上好的细笔,勾勒出碧海的黑色的海岸。 仰起头,隐约可见孤峰顶端的红莲,那如同漫天燃烧的火焰般浓烈的色彩,千秋万世的招摇,峰顶碧空如洗,整面天空如同青翠的琉璃,从不知南荒的天空如中土一般的美丽,惆怅的转过身,耳中突然又听到碧海传来的歌声,古老而优雅。 “杨姑娘,”修罗躬身行礼,“该上车了。” 青色的帐幔上金线绣着碧波万倾的大海,银线绣着海中的游鱼,其中点缀着珍珠和宝石,金漆的肩舆,精雕着水波般的花纹,与帐幔上的波涛相应成趣,走到近前,抬着肩舆的四个艳丽女子一同屈膝,修罗拉着透明的绫绡……。 正要举步,却听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修罗面色大变,情不自禁的收住脚步,转过身向声音来源处张望,只见一片白帆急速的驶来。 不及细看,修罗已闪身上前,压低了声音,“姑娘,你快……。” “他们怎么会突然前来?”大长老的声音苍白无力,隐隐有一丝惊惶,昕儿禁不住转过身,只见大长老缓步走到人群最前首,察看良久,“修罗,大人呢?” “红莲还未成熟,大人还在峰顶,”修罗躬着身子,声音显得异样沉闷,“是否需要通报大人?” “不用,”大长老摇了摇头,“他们来者不善,我想一到岸边,就会开战,朱雀,命令大家备战。” 不知来者是什么人,竟然能令玄火教如临大敌,禁不住上前一步,想看得更加清楚,却被修罗拉住了衣襟,她满面的惶急,尽可能的压低声音,“姑娘,快退后,来的人,是居住南荒最北侧的邪教,他们素与我们不睦……。” 邪教?那数十艘大船靠岸之后,无数峨冠博带的女子大袍翩翩,他们如同临风而来的仙子,面蒙白纱,下船之后,整齐的站立,待所有人站定,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面蒙拖地的白纱妖娆的越众而出。 看她云鬓高耸,满头的珠翠,若非身处玄火教,也许会误认为她是那家的大家闺秀,那女子走到大长老面前,眼中寒光四射,“怎么是你?难道息衍没有收到我们的信吗?” “大人还在孤峰顶等红莲盛放,不知宫主突然驾临孤峰,所为何事?” 大长老的语气虽然平缓,但隐隐有一种陌生的恐慌,虽然昕儿与大长老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平日里,大长老永远镇定自若,就算当日将灵蛇粉抹到自己衣裾之上,她离开虽然快速,但并不惊慌,面前这个高贵的女子,竟然能够给她这般大的压力。 “是吗?”那女子似乎并不相信大长老所言,她不着痕迹的抬眸看了看孤峰顶端,“我还道息衍怕了咱们,大长老,咱们远道而来,大长老就站在此处与咱们交谈,是否有违为主之道?” 这女子如此倨傲,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昕儿隐约觉得她才是玄火教真正的敌人,只不过因为六十年前的大战,所以在自己听到的故事当中,没有她的存在。 “哼,”大长老突然冷笑了,她的笑声带着一丝嘲讽,“若传将出去,南荒又有谁会相信邀月宫的宫主竟然是玄火教大祭司的朋友?” 邀月宫?昕儿扬起眉,却觉得邀月宫主的眼眸转向了自己,抬起首,正迎上她的目光,“你是谁?看你的装束,并不像玄火教中之人?我听说息衍从中土带回了一个女子,难道就是你吗?” 语气咄咄逼人,隐含着一种敌意,没想到自己踏足南荒,什么都未做,便树了两个敌人,这女子的敌意与大长老截然不同,她将自己视为玄火教中之人,在心里暗暗叹息,面上浮出淡淡的笑,正要回应,却听那女子低声惊呼,“雪魄珠?你从何处得来?” “这是光明宫前代的圣女传给她的,”大长老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她甚至转过身对昕儿妩媚的笑着,那风情足以倾动天下,“邀月宫主想不到吧!光明宫的至宝竟然会出现在玄火教中。” 那女子面色大变,似乎后退了半步,呆立原地半晌,她抬首认真察看着昕儿颈下的雪魄珠,看了许久,她慢慢的转过身,声音随风传来,显得有些冷,“既然息衍不在,那么咱们就等他下了孤峰再谈。” 看着一众的女子如来时一般翩翩回走船上,随后那十几艘船迅速的离开岸边,停在离岸约十丈远的地方。 大长老转过身,仰头看了看孤峰,“红莲还有三日才会盛放,她们真会拿捏时间。” 说着,大长老突然转首对昕儿嫣然一笑,“你知道红莲盛放是什么景象吗?那天夜里是满月,碧海的水涨潮淹没孤峰,海面一片银光,峰顶的红莲如血,孤峰之上,爬满了火蛇,天明时分,整夜浸泡在火蛇毒液之中的红莲缩成蔷薇般大小,红莲凝聚了自身和火蛇的精华,它是世间唯一能够克制七瓣雪的东西,你知道邀月宫为什么想要红莲吗?” “她们想要雪魄珠吧!”昕儿轻声回应,她转首看着停在海面的船,心里暗自猜测为何大长老如此惧怕邀月宫,沉吟片刻,“她们也想要光明宫。” “你还不算笨,”大长老冷然笑着,阳光下,她洁白的牙齿闪烁着阴冷的光,“这世间,不仅仅灵蛇粉能够吸引火蛇,雪魄珠既是火蛇的克星,也是火蛇最钟爱之物,现在邀月宫的人封锁了出口,我若是你,我会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逃走?” 安静的坐在案几后,透过窗向外张望,果然,眼前密密麻麻的白帆满布着出口,邀月宫的人看来对红莲志在必得,适才大长老所言,不知真假,若果真成千上万的火蛇爬满孤峰,自己想必不能幸免,只不过看她的神情毫无恐惧之色,想来红莲已不是首次盛放,玄火教的人理应知道如何避开火蛇的攻击。 “姑娘,”修罗小心翼翼的闪身入屋,她贴墙而站,似乎不愿让玄火教的人发现她的踪迹,“姑娘,快放下草帘。” 挥袖放下草帘,修罗又在墙边站立半晌,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昕儿身边,压低了声音,“姑娘,你现在很危险,大人在峰顶,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上去,大长老说得不错,红莲盛放之日,所有的火蛇都会破巢而出,成千上万的火蛇涌来,即使你有雪魄珠,它也不能保护你。” “修罗,从前红莲盛放之时,你们是怎么逃开火蛇?”昕儿看修罗这般惊慌,忍不住轻声问,“难道你们还留在孤峰吗?” 犹豫了许久,修罗才轻声道:“从前红莲盛放的时候,我们会驾船到碧海的中央直到第二次天明,我们才会回到孤峰,这一次邀月宫封锁了出口,就是想逼我们交出红莲。” “修罗,邀月宫为什么要红莲?难道我真的猜中她们想要对付光明宫?”昕儿疑惑的看着修罗,“邀月宫是什么帮派?为什么大长老这般怕那个宫主?” 又犹豫了许久,修罗轻声道:“其实邀月宫的宫主是前代圣女的妹妹,六十年前,玄火教和光明宫大战之后,她不满大战的最终结果,便带领教中拥护她的人离开了光明宫,在北侧创立的邀月宫,邀月便是宫主的名字。 另外,大长老之所以那般害怕那个宫主,是因为传说邀月宫主掌握了克制祭司大人秘技的武功,”修罗这般说着,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若祭司大人被邀月宫主击败,玄火教在南荒便再无立足之地。 而且,我自己觉得邀月宫主这一次大举来攻,不仅仅是因为红莲,大人为了保护你,严令玄火教不许将你取得雪魄珠一事外传,但邀月宫在光明宫定有内应,宫主前来,一是为了确证雪魄珠的归处,二是为了……。” 修罗突然顿住,许久没有说话,随后她强笑着起身,“姑娘不用忧心,大长老不可能置整教人于死地,她定然会想办法带咱们脱险。” 说完,修罗快步走到草帘旁,正要出去,却听脚步声响,不由面色大变,听见朱雀在草帘外大声道:“杨姑娘,大长老想见你。” 示意修罗躲在衣架后,昕儿挥袖打开草帘,朱雀满面寒霜,“杨姑娘,大长老想见你。” 若此刻自己离开,修罗立刻就会被人发现,她的好意就给给她带来灭顶之灾,昕儿扬起眉,“大长老想要见我,可以自己过来,她叫你来唤我,难道大长老的腿病了吗?” 看着朱雀满面恼怒的离开,昕儿轻声道:“修罗,你快走吧!” 走到门口,修罗满面感激,“杨姑娘,你要小心,从未有人这般轻慢过大长老,她一定会报复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三节 轻云蔽月(三) 报复?看着大长老满面的媚笑,昕儿不由怀疑修罗对大长老的评判是否正确?那张桃若桃李的脸,这一刻艳光定能倾动天下。 在这张美丽的脸之后一定隐藏了什么,看她微笑着在屋中转了一圈,似乎在赞叹屋里的陈设,不及请他坐下,只听见翅膀拍打的声响,皓从窗中飞入,落在昕儿肩头,铜镜中,皓明黄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长老,似乎在提防她洒下灵蛇粉一般。 “看来大人已经发现邀月宫来了,”大长老看了看皓,满面春风的坐在昕儿对面,“杨姑娘,我想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邀月宫会大举来犯,但你应该明白,玄火教大难临头,明日我会按照南荒的惯例与邀月宫比武,这场比武大人不能出场,当日你一剑震慑了光明宫,所以最后一场我想请你参赛。” 其间隐藏了什么阴谋吧!昕儿在心里这般想,可是大长老的笑颜那般的真挚,没有一丝的诡诈,甚至那双妩媚的眼眸中,也闪烁着真诚的光芒,难道自己猜错了吗? “好,”昕儿觉得以自己的智慧,还不足以猜出大长老隐藏的心思,既然避无可避,那何必再避呢?“昕儿听大长老吩咐。” 走出甬道,朱雀凝眉盯着大长老得意的背影,“大长老,朱雀心中有个疑问……。” “你想知道为什么要我安排杨昕儿出战最后一场?”大长老得意的笑着,“那个女人太蠢了,她不知道邀月宫最后出场的,便是宫主,以她的身份,应该是大祭司出战,而且我见过她出手,绝对不会是邀月宫宫主的对手。” “大长老,虽然传言里,雪魄珠能令人不死,但谁能保证那不是南荒又一个美妙的传说,若传言为假,杨昕儿死了,祭司大人怪罪下来……。” “怕什么?”大长老转过身,“是她自己愿意的,生死由命,怪不得人。” 柔软的绢巾轻轻擦拭着碧玺,在雪魄珠的映照下,碧玺发出幽绿的光芒,那光染绿了皓雪白的羽衣,在绿光的映射下,皓无精打采的闭上双眸,看着皓,昕儿觉得自己仿佛从一场梦境中清醒,她深刻的感应到,其实自己还未踏足南荒,便于卷入了玄火教的纷扰之中,无论自己是否愿意,自己仍然一刻不停的被一股莫明的力量推动着前行。 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吗?从出生便注定了要在南荒终结,如同感应到内心的悸动,雪魄珠突然光芒四射,皓睁开双眸,倨傲的凝视着昕儿,那眼神一如大长老,它真的是皓吗?抑或是大长老的那只雪儿呢? 想到火蛇,不敢入睡,只是坐在案几旁假寐了一夜,天微明,便听到昨日那沉闷的声响透空而来,梳洗过后,刚将碧玺藏在袖中,便听朱雀站在草帘外,“杨姑娘,大长老已与护邀月宫达成划地比武的协议,请你立刻下峰。” 跟随在朱雀身后走到孤峰右侧的海岸边,一眼便看到海滩上立起一个高高的木台,那木台由合抱粗的圆木搭建而成,没有任何修饰,反而显出一种难言的霸气,只不知那木台是否原就在那里,还是大长老命人连夜搭建而成。 走到木台左侧,这才发现木台左右两侧分别有两个比木台矮半人高的平台,玄火教与邀月宫之人分居与平台之上,看见昕儿走上平台,大长老微笑示意,平日她见了自己,总是冷若冰霜,今日这般热情,只令人更加心疑。 刚刚坐定,大长老便转首微笑,“杨姑娘,咱们已与邀月宫签下生死令,三局胜两局便为获胜,玄火教的第一局由朱雀出战,第二局由妙舞出战,第三局由修罗和你共同出战。” 共同出战?昕儿会意淡笑,第三局的对手定然是邀月宫的宫主,昨日看她行走之间,足不粘地,如同蜻蜓点水,轻功极高,且她每一步之间的距离完全一致,那是全身的气息运转流畅,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昕儿不由问自己,和修罗联手究竟有多大的胜算?也许是零,自己若单独出战呢?仍然是零,既然如此,那不如自己独自出战,抬首看着大长老,正要开口,却听一声锣响,朱雀已跳上高台。 凝目望去,邀月宫出战之人与朱雀相对而立,白衣的女子,手持竹笛,相互行礼之后,朱雀手中的朱绫已如灵蛇出洞,那女子手中的竹笛横立于身前,只此一招,昕儿便知这女子必输,她这一起势,似攻似守,但守势大于攻势,朱雀的朱绫却灵活多变,攻势大于守势,看样子大长老很了解邀月宫。 果然,不出三十招,那女子便被朱雀逼下木台,朱雀后退一步,对邀月宫主躬身行礼,不待他礼毕,站在宫主下首穿着鹅黄色衫子的女子轻轻挥袖,与他对战的女子便倒地而毙,那女子出手极快,昕儿甚至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 好毒辣!不过是战败而已,何至于死,回到平台上的朱雀面无表情,就连眼眸也是一片空白,他丝毫没有为自己战胜那女子从而置她于死地感到愧疚,心下微觉不悦,缓缓转过首,邀月宫一片沉寂,虽然看不清那些女子白纱之后的神情,但从眼眸中闪烁的光芒推测,那女子的死对她们而言,毫无任何触动,也许她们已经习惯了吧! 片刻休整之后,妙舞跃上木台,适才杀死首战女子的黄衣女子与妙舞相对而立,从适才黄衣女子出手看来,妙舞必败,只不知大长老会不会如邀月宫一般杀死妙舞,若果真她要出手,自己要不要……。 心中的疑惑未及有答案,妙舞与黄衣女子已战成一团,十余招之后,妙舞已落于下风,看她苦苦支撑,数招过后,定然落下木台,可是黄衣女子出招似乎并不想那么快就将她打下木台,再看两招,昕儿已看出那女子想击杀妙舞,悄悄在手中扣了一枚银针,只待情势极危,便出手相救。 “击鼓,”大长老轻声道:“这一局,咱们认输。” 妙舞走下木台时,满面涨红,刚刚走到平台之上,便软倒在地,被人抬下了平台,大长老笑容可掬的转身扫视昕儿,“杨姑娘,下一战该由你与修罗携手抗敌了。” 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怪异,前两局似乎是在做戏,难道大长老与邀月宫主达成的协议并非三局两胜,而是要取走雪魄珠? 想到此,不由垂首看了看闪烁着微光的雪魄珠,每当危险临近之时,雪魄珠总会示警,此刻毫无任何异状,难道此战并无危险? 与修罗并肩而立,手中的碧玺发着淡淡的绿光,果如所料,邀月宫宫主缓步走上木台,沉默着站在一侧,眼眸转动,却无出手之意,过了许久,她上前两步,“这雪魄珠你是如何得来?在何处得来?” 听她语气尚和,虽然声音微抖,但眼神坚定不已,大长老曾言,这位宫主是前代圣女的妹妹,因为不满大战的结局,所以才另立邀月宫,按常理推测,她与姐姐的感情应该极深,且她是光明宫旧人,看到雪魄珠,便应知晓姐姐已逝,听她并未悲哀之意,昕儿微觉奇怪,淡然回道:“雪魄珠在碧海所得,至于如何得到,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雪魄珠已在颈下。” “这雪魄珠是我姐姐的旧物,此刻睹物思人,你是否可将雪魄珠借我一观,”宫主语气平淡,似乎她要借的,只是常物而已,“若你不愿,也就罢了。” “如何不肯?”昕儿含笑取下颈中的雪魄珠,伸手交给宫主,“你要看便看。” 雪魄珠在宫主掌中闪烁着微光,她伸长的手臂慢慢缩回,她的双眸紧盯着昕儿,可是昕儿却没有一丝异动,只是含笑而立,她的手臂收回一半便顿住了,扬了扬眉,“你不怕吗?这雪魄珠可是光明宫的至宝,若我借而不还,你当如何?” “你若想要,取走便是,”昕儿的笑容很愉快,语气轻快,毫无犹豫,“我只听闻这天下的异宝,自会觅其主,不是想要,就可取走的,” 宫主再未说话,她转过身,那黄衣的女子已快步上台,奉上一个金盒,宫主将雪魄珠放下金盒,那黄衣女子转身退下,修罗大惊,正要举步,却被昕儿拉住衣袖。 “这雪魄珠本就是光明宫之物,我今日拿走,并非豪夺,”宫主缓步下台,“既然你归还了雪魄珠,我便饶你一命。” 看着邀月宫众人走下平台,昕儿转身与大长老相视而笑,明白了,大长老是要以雪魄珠换取玄火教众人之命,她并不明白那粒珠子对自己而言,有害无益,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轻易便交给邀月宫。 与大长老并肩而行,大长老似乎很愉快,她轻声问道:“杨姑娘,你为何如此轻易便将雪魄珠交出?你可知道邀月宫取得雪魄珠之后,将要攻打光明宫。” “大长老放心,”昕儿顿住脚步,“邀月宫并未取得雪魄珠,你看,它不是回来了吗?” 说完,昕儿缓缓伸开手掌,只见一粒晶莹透亮的珠子静静的躺在粉色的掌心之中,闪烁着冰一般的光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四节 轻云蔽月(四) 一见雪魄珠,大长老面色大变,她惊愕片刻,随即大怒,“你如何失信于人?你既然将雪魄珠送于宫主,为何又要……。” 昕儿淡然一笑,却不回话,只是轻轻扬手,雪魄珠闪烁着逼人的光华飞至半空中,昕儿仰首,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有的东西,你想要,却得不到,有的东西,你不想要,却偏偏跟着你,这世间之物,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抢到手,也留不住。” 凝视着雪魄珠缓缓自半空中掉落,最终它在昕儿颈间飞旋,光华形成一道银色的链悬挂在颈间,难道上天果真选定了她作为雪魄珠的主人? “若咱们失信于宫主,想必战祸立至,”大长老一顿足,满面的惶急,“光明宫之人极擅水战,她们此次悄无声息潜入孤峰,封锁了出海之地,咱们已然落于下风,而且红莲盛放在即,咱们必须立刻离开,否则……,杨姑娘,宫主得不到雪魄珠,想必绝不会罢休。” 大长老这般言,似乎是已将自己引为知己,此时形势危急,的确需要与自己联手,当今之计,不知要如何才能说服邀月宫开放出海口? 寻思半晌,昕儿抬首,“大长老,红莲还有多少时辰开放?” “大人上峰之前,曾经说过,四日内红莲必然绽放,”大长老仰首张望峰顶,满面惧色,“现已过两日,明日日落之前,咱们必须离开孤峰,否则……。” 看她不着痕迹的颤抖,昕儿缓缓转过身,她想起在蛇窟看到那些火蛇,直至此刻,想到那赤红的蛇身,昕儿仍然忍不住一阵恶心,虽不明火蛇有多么可怕,但潜意识里却觉得那是天底下最最可怕之物,连外尚如此恐惧,深知底细的大长老心底有多么的害怕自不言而喻。 “大长老可有何计策?”昕儿收敛了心情,眼中却仍然闪烁着恐惧,“若强攻邀月宫的战船如何?” “初时我也是这般想,”大长老忧心忡忡,连连摇头,“咱们不擅水战,而且勿勿上阵,必定惨败,茫茫大海,不等火蛇破窟,咱们便葬身大海。” 心念微动,昕儿淡然一笑,“适才三战,咱们一胜一负,还有最后一局未比试,若获得胜利,邀月宫应该放我们出海。” “话虽如此,”大长老双目闪亮,璀璨如星,“但你是否有把握可以击败宫主?虽然拔剑术早已失传,但宫主对剑路……,你有几成的把握?” “无,”昕儿面上的笑容如同宣纸上的水渍,极速的扩散开来,她侧身而立,眼中异光闪动,“既然别无他法,又何需多想,大长老命人收拾行装,准备上船,我不要修罗一同作战,你们也不必跟随而至,有皓陪我即可。” 站在原地,看着昕儿缓步离去,皓在她的头顶优雅的盘旋,朱雀缓缓走出,站在大长老身侧,他满面的诧异,语气也禁不住充满了疑惑,“大长老,属下觉得那女子已经明白大长老所设的计谋,她为何要主动跳进陷阱?” “那是因为她想救玄火教之人,”大长老雪脸上盛满笑意,她风情万种的转过身,看了看修罗,“修罗,这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借邀月宫之手杀了杨昕儿。” 在大长老的注视下,修罗慢慢的垂下首,大长老转过身,凝视着朱雀,直到此时,他仍然满面震惊,“你在想什么?为何这般神情?” “大长老,”朱雀突然退后两步,躬身行礼,“请大长老许我去为杨姑娘观阵。” “为什么?”大长老目光闪烁,“你难道……。” “不,”朱雀站直身,双目回视着大长老,“那女子虽然蠢笨,但她毕竟是为了拯救玄火教众,我身为玄火教徒,理由助她,属下明白大长老的心意,绝对不会坏了大长老的好事。” 沉吟片刻,大长老点了点头,“你去吧!修罗,你也去,你应该明白大人追问时,你该如何回应?” 心急如焚,修罗轻功不及朱雀,眼看朱雀越走越远,心中不由大急,不敢再多想,只是全力追随着朱雀。 远远的看见昕儿站在邀月宫众宫女身前,朱雀轻烟一般飘到她身边,那些宫女一见朱雀,眼中异芒闪动,站在左首的女子扬眉道:“你适才说,是独自前往……。” “对,”朱雀打断那女子,“我只是观战,与战局绝无半点儿关系,杨姑娘毕竟是玄火教的客人,她若死了,理由有人收尸。” 待气喘吁吁的赶到岸边,昕儿和朱雀所乘的小舟已经到了邀月宫大船之下,修罗连连顿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极目远眺,却只能看到大船之上众宫女的身影,全然看到昕儿和朱雀的紫衣。 凝视昕儿掌心的雪魄珠片刻,邀月宫主缓缓抬首,“雪魄珠果如传言一般,选定了主人便不离不弃,我真不明白,她明明已失去了理智,为何又要将珠子传给你?” 猛的抬起首,昕儿满面惊愕,“你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对她置之不理?她是你的姐姐,你明明知道她受了怎样的苦楚,为什么……?” “你是谁?”邀月宫主冷然道:“你不过是一个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干系?你既然要为玄火教出头,我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已听闻你会拔剑术,你不要以为那粗陋的剑术就能击倒我。” 心中微觉不悦,耳边似乎又响起蓝莲吟唱的悲哀的歌谣,明明是姐妹,为何情薄如此?手微动,碧玺的剑身在阳光下荡漾着冰一般的光芒,清楚的看见邀月宫主眼角急跳,“碧玺?你如何掌有这柄神兵?” “这是我哥哥传给我的,”昕儿紧握碧玺的剑柄,双目紧盯她的双手,“他姓顾,名原祺,与光明宫无半丝关系?” 沉默片刻,邀月宫主伸手从袖中抽出峨眉刺,敛眉道:“既然要战,便出手吧!” 紧盯着邀月宫主,不敢有丝毫异动,昕儿在来时,心中已经筹谋好对敌之策,自己的武功不是邀月宫主的对手,只能以静制动,若贸然出手,两招必败。 等待片刻,邀月宫主却未动手,昕儿不由有些疑惑,正要开言询问,峨眉刺已然出手,从不知世间有这般快速的身手,眨眼之间,峨眉刺已到眉心,若后退,后招会连环而至,昕儿不敢后退,只是后仰避开峨眉刺,仓促间,碧玺胡乱刺出。 寒光闪动,碧玺剑气凛然,邀月宫主后退半步,随后又闪身上前,电光火石间,昕儿已经收回碧玺,喘息未定,峨眉刺又至,昕儿扭腰转动,却不及避开,峨眉刺已刺进长袍,顺势将长袍割破。 只觉得腰间微凉,再不及闪避,峨眉刺眨眼便会刺入腰眼,心中大急,却听一声尖啸,皓从天而降,利爪如刀,邀月宫主只得回手,就在那一瞬间,昕儿飞身跃到一旁,皓已被邀月宫主逼回空中。 “息衍以为就凭这只畜生,就能救了你?”邀月宫主冷冷一笑,峨眉刺一晃,正要进攻,却觉得剑气如潮水般涌来,急身后退,面纱却被割断。 突袭竟未见功,逆阳第一次失手,昕儿不由大惊,恍眼间,邀月宫主已经欺身前来,昕儿急忙回身,拔剑术断月,贯注了内力的碧玺,剑气凌厉,只看见邀月宫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只觉得腰间剧痛,踉跄着后退一步,伸手在腰间一抚,满掌的鲜血,峨眉刺还是刺中了腰眼。 腰眼伤后,便不能再用力,就像拔掉了猫的爪子一般,没想到她出手这般的狠毒,昕儿心中不由大怒,手指轻轻晃动,邀月宫主一击得手,并不停歇,踊身上前,峨眉刺再次刺出。 手握碧玺,昕儿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待邀月宫主欺身到了近前,昕儿突然原地飞速旋转,剑光如潮,转瞬便将邀月宫主逼出圈外,不待邀月宫主站定,昕儿手中的碧玺已径直挥出,绿光自碧玺剑身如浪潮般涌向邀月宫主,她立时被逼退了三步。 待邀月宫主站定,海风吹过,她身上的衣袍化为碎片,如空中飞旋,如同断翅之蝶,纷纷坠落于海面之上。 “水汐?”邀月宫主刚刚开言,她面上的面纱一分为二,她大惊失色,忙伸手挡住自己的面容。 虽然只是一瞬间,便昕儿已看清了她的面容,那张极美的脸,竟然与大长老有七分相似,昕儿心中一震,禁不住失声惊呼,“你……。” 话音未落,邀月宫主已至她身前,昕儿只觉得大力涌来,身体被那股大力推至空中,胸口一痛,眼前只余一片漆黑。 冷眼看着那女子如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的自半空中落下,朱雀飞身跃上船舷,正要跃起接住昕儿,只觉凉风扑面,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待定睛细看,只见息衍抱着昕儿,站在甲板之上,皓停在他的肩头,倨傲的环顾着船上众人,一如君王。 “息衍,”邀月宫主放下掩面的手,“你终于出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五节 春风不渡玉门关(上) 风来自孤峰顶端,掀起息衍黑色的衣袍,他微卷的长发在如白玉一般柔腻的面颊旁轻轻荡漾,碧绿的眼眸如同碧海一般深不见底,他面若玄冰,“你们还在此争斗,可知红莲在傍晚便将盛放。” “什么?”邀月宫主大惊失色,她禁不住转身眺望孤峰,“为什么大……。” “朱雀,你乘快舟去将修罗接到船上,”息衍抱着昕儿走到船舷旁,“教中所有人都已撤离,看样子,他们不会带修罗走。” 轻舟上的三人一踏上甲板,大船立刻转舵,跟随在邀月宫女身后,修罗和朱雀并肩走进船舱,只觉得光芒耀眼,凝目望去,那是雪魄珠的光芒,它将面无人色的昕儿笼罩在内,似乎在确保她的伤势不再恶化。 “大人,”朱雀和修罗一同跪下,俯身行了大礼,“属下……。” “起来吧!”息衍坐在一旁,冷然看着雪魄珠光芒内的昕儿,“所有教众都已离开?” “是,”修罗起身,垂首站在一侧,“大长老已命他们进了秘道,待火蛇回窟之后,众教众即可安然回到孤峰。” “秘道?”站在一旁的邀月宫主惊诧莫明,“你们在何处挖的秘道?孤峰之下,岩石坚硬如铁,你们如何挖开的?” “与你何干?”息衍声音冷若冰雪,他缓缓站起身,“看时日,到了你应该去光明宫邀贡之时,我要搭乘你的大船一同去光明宫。” “你要去?”邀月宫主满面惊诧,随即笑容满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这女子中了我的玄冰之毒,你想救光明宫的人救她?其实,若雪魄珠真的认了她为主,区区玄冰之毒又奈她何?看样子,雪魄珠还未认她,既然如此,光明宫的人又怎会施以援手?” “她能听懂蓝莲的吟唱,”息衍淡然道:“我曾听闻光明宫最高深的武功藏匿于蓝莲的吟唱之中,你每年向光明宫纳贡,不就是为了那几日去倾听冰海蓝莲的歌唱吗?你此刻武功虽然已臻化境,可是昕儿接了你十余招,若非心神恍惚,你要击败她,至少还需七招。” 沉默了许久,邀月宫宫主淡然道:“我可以带你们去光明宫,但你应知道,半月后,冰龙的十年沉睡之期已满,若冰龙苏醒,我们……。” 这般说着,邀月宫主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目光与息衍相交,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相对沉默,息衍抬首看了看修罗和朱雀,“音婆、白虎和妙舞来了,你们出去相迎吧!” 走出船舱,这才发现已远离孤峰,回首望去,孤峰已不可见,此时天已黄昏,想必孤峰顶端的红莲已然盛放,漫峰都爬满了赤红的火蛇,它们贪婪的向着峰顶进发,它们的毒液令峰顶之上的每一寸土地都如鲜血一般……。 “朱雀,”修罗站在船头,突然转身盯着朱雀,“你早已知道大长老已经命人挖了秘道?你也知道红莲盛放的时辰提前,大长老这一计是要灭了邀月宫和杨姑娘,那你为何又要前来观战?此举,会被大长老视为背叛,她迟早会除去你的。” 微微一笑,朱雀飞身跃上船舷,他负手而立,“大长老,不过是一个女子,她之所以这般憎恨杨姑娘,是因为祭司大人,邀月宫主也不过是一女子,她之所以要到孤峰,就是想借助玄火教之力夺回光明宫宫主之位,面对教内的暗斗,教外的利用,唯一能做的,便是听从自己的心行事。” 听从自己的心行事?这是何意?修罗凝眉转身不语,朱雀突然在船舷之上抱膝而坐,满目的忧虑,“修罗,前次你们护送大人进入中土,教中是如何大乱我看得清清楚楚,大长老虽然有才,但要管束玄火教却差得远,我不想教中再内乱,而且你应该看到了,邀月宫主与大长老的容貌有七分相似,她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不疑惑吗?” 疑惑?当然疑惑,自从中土归来之后,自己时时便生活在疑惑之中,不知怎的,总觉得祭司大人和大长老都陌生了,他们的心思从前都在争斗之上,而从中土归来之后,祭司大人的心似乎已经离开了玄火教,到了一个陌生之处,而大长老更处心积虑的想要除去杨姑娘,心无旁鹜,朱雀难道已看出玄火教内乱之兆吗? “他们来了,”朱雀跳下船舷,“修罗,你在教中与杨姑娘最为亲近,你须得小心提防,你应该知道大长老的手段,从我入教始,我便知道她想害的人,从来没有失手,在咱们八大圣使之中,你的心不狠,心不辣,又不肯投靠大长老,在教中迟早会有大祸。” 站在朱雀身后,修罗突然觉得身前修长的男子这般的陌生,在八圣使之中,朱雀最为冷酷,他素不理睬他人,我行我素,即使出任务,也极少与他人联手,虽然明里是大长老的人,但祭司大人一声令下,他也会赴汤蹈火,上次逃走之时,总觉得朱雀早已觉察,是有意放走了祭司大人,此刻身在邀月宫的船上,再无玄火教之人,所以他才敢如此直白吧! 沉默了许久,终于看到海面上出现一叶小舟,那小舟来得极慢,似乎边行边观察动静一般,朱雀返手走到舱口,取下左侧的火把,再回身走到修罗身侧,高举手,用力的晃动。 小舟很快便到了大船之下,宫女放下强梯,很快音婆当先,其次是妙舞,随后白虎上了大船,随后便是大小不一的包裹,直到所有包裹上了船,那三人才一同转身,与朱雀和修罗匆匆的见礼,“大人呢?大人在何处?” 走进船舱,众人不约而同的举袖挡住雪魄珠的光芒,等他们看清息衍的身影,一同跪倒在地,“属下见过祭司大人。” “起来吧!”息衍面无表情,双眸微闭,似在养神,“你们如何来了?” 音婆上前一步,白色的长袍如水波荡漾,“禀大人,大长老在秘道口见大人跃进船中,便猜测大人会前往光明宫,所以派咱们前来接应。” “哼,”坐在一侧的邀月宫主冷笑一声,她的面容重又隐于白纱之后,“接应?就凭你们几人?大长老真真的天真,她难道忘记光明宫的厉害?以大长老慎密的心思,怎会如此托大?而且她设计害邀月宫和那位姑娘的狠毒心思去了何处?难道被火蛇吓跑了吗?” 众人涨红面孔,音婆扬眉正要开口,却听白虎高声道:“你这婆娘好生无礼,大长老怕祭司大人无人侍候,所以才命我们前来,后日她会带着红莲一同前往光明宫。” “无礼,”站在宫主身侧的黄衣女子高声喝斥,上前一步,似乎便想动手。 “隐月,”宫主伸手制止,“咱们现在与玄火教是盟友,你想对盟友动手?息衍,你看这样可好,此去光明宫还有十日的路程,我会前后舱借与你们,一应的饮食我们提供食材,你们自行烹煮,以免再生事端。隐月,取三颗冰莲子来。” 晶莹剔透的冰珠,寒气内敛,初初看去,与一般的水珠无异,静静的放置在红色漆盘之中,宫主点首对息衍淡然一笑,“这是邀月宫中七彩冰莲的种子,极为难得,虽然不能解玄冰之毒,但以此示邀月宫结盟的诚意。” “修罗,你抱昕儿回后舱,”息衍站起身,“音婆,收下冰莲子,取一朵红莲作为谢礼。” 虽然舱房较小,但布置得颇为货丽,帐幔垂地,各种陈设一应俱全,修罗将昕儿放置在床榻之上,雪魄珠的光芒仍然耀目,息衍净了手,取了一粒冰莲子缓缓放进昕儿口中,红莲子果然有效,片刻之后,雪魄珠的光芒渐渐淡了。 “好了,”息衍坐在床旁,回身看了看众人,“你们回房歇息吧,十日之后,咱们在光明宫必有一场恶战,朱雀,与邀月宫交涉的一应事务,由你负责。” 船行极快,修罗和妙舞忧心忡忡的站在船舷旁,风在耳边急速掠过,呆立半晌,妙舞轻声道:“修罗,有一个秘密在我心里压抑了许久,你能帮我吗?” 看着妙舞满面的疑难,修罗已猜到此事定然与音婆有关,妙舞和音婆是姐妹,平日在教中因为妙舞奉祭司,音婆奉大长老,颇为不睦,所以妙舞此刻要求相帮一事,定然非常棘手,修罗小心四顾,左右无人,伸手拉着妙舞到了风口,此处厉风割面,除两人的谈话之外,其余只能听到风声,妙舞犹豫片刻,“修罗,音婆和朱雀有暧昧,他们在一块儿已近一年了。” 心头大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等事,因前代教主之事,教中严禁此等情爱之事,否则便被会投入蛇窟,身受万蛇噬咬之苦,没想到音婆和朱雀竟然这般大胆,他们是大长老的心腹,大长老对各种教规遵从得几近严苛,若大长老知晓了他们的暧昧,他们的下场不言而喻,修罗惊恐的瞪大眼睛,“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六节 春风不渡玉门关(中) 海风阵阵,妙舞满面难色,她伸手拉着修罗,许久没有说话,随后轻轻叹息,“修罗,咱们进船舱,此一次去光明宫,生死难卜,也许自光明宫回来之后,这一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这也不失一个办法,光明宫与玄火教与数百年前便在南荒鼎足而立,光明宫的种种,都只在传说中听闻,事实如何,难辨真假,但从玄火教中留下的典籍看来,光明宫的秘技不在话下,最可怕是光明宫的两样至宝,其一便是雪魄珠,其二便是冰海的冰龙,雪魄珠的力量在昕儿身上已可看到,她中了玄冰之毒,那是天下万毒之祖,在雪魄珠的护卫下,她竟然至今还一息尚存,那便是明证,至于冰龙……。 将手中的典籍轻轻放下,这几日来看,几乎看遍了所有的典籍,对于冰龙的描写却无只言片语,这般的讳莫如深,难道冰龙是玄火教的克星吗? 缓缓抬首,床榻之上,雪魄珠仍然高悬在帐顶,它发着柔和的光芒将重伤的昕儿笼罩其中,慢步走到榻边坐下,细细察看着昕儿的面色,她似乎活在受伤的那一刻,她面上仍然有惊悸,嘴角含着一丝痛楚。 不知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仍在回想当年她在中土的时光吗?忘情粉令她忘记了她最想记住的东西,在生死那一刹那,她是否回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情郎? 伸手轻轻抚了抚昕儿娇嫩的面庞,突然有些羡慕她这般忘情的沉睡,息衍缓缓收回手,自己有多少的时日没有这样的安睡过,自从到了玄火教,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刻刻筹谋着如何除掉自己的敌人,即使在睡梦之中,也在苦思如何躲避旁人的陷害和如何陷害旁人,何曾有过这般无忧无虑的睡眠,即使当了大祭司,也难有片刻的安枕。 “大人,”音婆捧着漆盘,垂首走进,“这是最后一粒冰莲子。” 最后一粒吗?这冰莲子能够解百毒,如同是寻常之毒,一粒便能解除,连服三粒,玄冰之毒仍然胶着于肺腑之间,初次相见,邀月宫便下此毒手,看来那宫主也并非相与之辈,离开光明宫之后,必须立刻筹思如同覆没邀月宫。 “音婆,取酒来,”息衍拈起冰莲子送进昕儿口中,返身接过音婆送上的酒,将酒灌进昕儿口中,“你去问问,还有多少时日才到光明宫。” “是。”音婆走到房门旁,却突然顿住脚步,“大人,属下有一个疑问,大人是否……?” “你想问什么?”息衍起身走到案几后坐下,他伸手拿起翻看了无数遍的典籍,“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去光明宫吗?” 转身跪在案几前,音婆犹豫良久,才轻声道:“属下斗胆,大人有多少的胜算?大人有几成的把握可以离开神火峰?” “无,”息衍淡然一笑,眼睛并未离开典籍,“这一次,我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去光明宫,若达成目的,决不离开,若你们害怕,可以不必跟去。” “大人,”音婆惊恐万状,五体投地,“音婆并非恐惧,只是……。” “好了,”息衍淡然道:“下去吧,有了消息,尽速回禀。” 待音婆走出房门,息衍这才放下典籍,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榻上的昕儿,恐惧吗?当然恐惧,而且是自成为大祭司之后,从未有过的恐惧,那恐惧也如玄冰之毒一般,胶着于肺腑之间,无法拔除。 四周一片漆黑,不知道身处何处,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无风的密封空间,一点一点的缓步向前,走得那般用力,只觉得汗如雨下,可是却那般的执着,一刻不停,仿佛出口便在前方不远之处。 这是什么地方?昕儿回身四顾,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前一刻,自己受了伤,眼前一片漆黑,自己便已到了此处,是雪魄珠吗?也许是雪魄珠吧! 看到了,前方有一丝光亮,那是出口吗?竭力的想要飞奔而去,双腿却沉重得有如灌满了铅块,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动,过了不知多少时辰,才到了那丝光亮所在之处,伸手轻轻一推,身周的黑暗飞速的褪去。 眼前是是阳光鼎盛的庭院,从未到过这般金碧辉煌之地,那高耸的宫殿,雕梁画栋,每一条横梁之上,都雕刻着飞翔在云端的仙鹤,轻盈的穿行在幽深清凉的长廊之中,风吹过,挂在檐下的巨大铜铃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响。 脚步轻快,似乎早已来过此处,每一个角落都那般的熟悉,这是什么地方?是李府吗?不,李府不如这般的奢华,是涵香阁吗?涵香阁没有这般的端重,究竟是什么地方呢?也许找人问问吧! 走了许久,都未走出那条长廊,四周空无一人,鸟鸣清脆,风声清幽,心飘飘荡荡,莫明的兴奋和愉悦,那种感觉……,那种感觉似乎就像将要回到远离的家一般。 看到了,前方是一个开放了绯红色朵的树林,林中影影绰绰的人影,昕儿雪脸上凝满了笑容,那定是自己熟知的人吧! 飞身进了树林,看到的第一张面孔,便令昕儿欣喜不已,娘……,是娘,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额间精笔画着一朵盛放的莲花,她长袖挥舞,腰肢曼妙,娘在跳舞,自幼时,所有的记忆便是娘眼眸中的眼泪,此刻看过去,娘粉面含春,如盛放的桃花,双眸如水,如软风中的春水,从未有过的美丽,那四射的艳光,能够倾动天下。 忍不住泪流满面,浑身绵软无力,一步又一步的走向娘,泪水滴落在尘埃之中,可是她只是在飞速的旋转,青色的衣裙飞扬在空中,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只听有人抚掌喝彩,昕儿顿住脚步向前张望,那又是一个年轻美丽的脸,他的肌肤苍白得透明,羸弱得仿佛不胜衣袍,他双颊上有一抹不祥的胭红,他修长的手指如同珊瑚梗一般。 那是杨广吗?似乎不是,这张脸与在宇文化及的府上所见差别甚大,虽然同样的美丽,虽然同样的精致,可是杨广似乎并非这般的羸弱,可是看娘伏在他腿上娇媚的神情,这男子应该是娘的夫君。 是梦吧!一定是梦,否则自己怎能看到娘亲,这男子是谁!看他与娘亲怜蜜爱,看他面颊上那朵绯红,昕儿只觉得满心疑惑,可是在梦中,除了鸟鸣叫的声响,再无他们声音,自己就连他们交谈的声音也无法听到。 一步,又一步,已经走到他们身前,可是他们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仍然亲密的交谈着,伤心的站在一侧,看他们的面容越来越模糊。 消失了吗?娘和那个男子突然消失了,昕儿禁不住上前一步,面前的景致突然变幻,自己似乎站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殿中,娘穿穿白色的素衣,跪在地上,看样子悲痛欲绝,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出言安慰,可是娘只是伏在地上,似乎全然没有看到自己。 转过身,想要看清那黑色的案几上摆放的木牌,可是眨眼之间,一切又变幻了,这一次,是在一个阳光鼎盛的宫殿中,身穿黄袍的杨广手抚额头,显得极为痛楚,娘捧着一个漆盘缓步上前,显得战战兢兢,此时,娘腹大如鼓,想是已有了自己。 杨广冷冷的盯着娘,显得极为厌恶,他挥手令娘走开,伸手捧起漆盘上的茶杯,然后抬首看了看娘的身影。 再转眼,已到了娘的寝宫,她满心大汗,痛得死去活来,无数的宫女和接生的婆子来来回,忙碌不堪,难道是自己出生吗?昕儿沉吟着站在一旁,她心里满是疑惑,这一切的事看来都是发生在自己出生之前,那时自己全无记忆,为何能够身临其境? 疑惑间,一个婆子欣喜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快步走出宫门,侯在宫外的杨广满面惊喜的迎上前来,伸手抱起婴儿,仰天而笑,显得极为愉悦。 慢慢上前,走到杨广身边,那襁褓中的婴儿果然是自己,三个月的婴孩儿,长得白胖可爱,双眸漆黑发亮,咧嘴而笑,胖胖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绳上的金铃叮当作响,杨广用木勺舀起一勺汤,缓缓的汤喂进婴儿口中。 看杨广这般的举动,似乎极是喜爱自己,那为什么娘又要将自己带走?难道自己不是杨广之女,而那初见那羸弱男子的后裔?若果真如此,为何杨广又这般的喜爱自己?心下疑惑不已。 雪魄珠让自己看到这一切,所为何事呢?从前自己一心想知道身世的秘密,可是此刻似乎初见端倪,却又令自己的惊恐不已,若自己的父亲果真不是杨广,而是那羸弱的男子,那男子是谁?娘在心里最后的记忆便是带着自己去找爹,她要带自己去找的人,是否就是那位已经仙逝的男子? 这般的混乱,昕儿禁不住转过身,若这真是梦境,那梦境的出口又在何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第七节 春风不渡玉门关(下) 梦中一片混沌,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归处,昕儿惊恐的转过身,面前仍是杨广如花的笑面,他手中拿着一枝花,逗弄着雪脸上笑容如花的女孩儿,年约三岁的女孩儿身穿白色丝绸制成的衣袍,头梳精致的花髻,愉快而心无旁鹜。 转眼到了晚间,掌灯的宫女点燃了所有廊下的灯笼,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女孩儿抱着花枝,蹦蹦跳跳的走进寝宫的宫门。 缓缓在长廊中坐下,看样子是自己离开皇宫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雪魄珠将这些展现给自己,是有什么用意吗?是要自己抛弃一切的前尘吗? 抱膝而坐,漫天繁星如海,心境平和,初时的震动已渐渐远去,留下的,只一片淡淡的白,禁不住这般想,如果当年娘没有带离开皇宫,自己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也许不会遇到……,头痛欲裂,有一个人,一直在自己脑中,却怎样也想不到,那个人是男是女?那个人究竟是否存在,为什么自己心里总觉得有这样一个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大明,仰起头,青色的天空仿佛飘满了绯色的花瓣,忍不住想起初进这个梦境时的景象,那深沉的黑,如同凝固了一般,此刻想起,也觉得自己异样的勇敢,那般阴森可怖的道路,竟然有那样的勇气可以走出那片黑暗? 禁不住笑了,笑得那般得意,眼前一花,那三岁的女孩儿侧首站在自己面前,她手中抱着一个漆皮的小球,“你是谁?” 心中一动,她竟然能够看到自己,自从进入这里之后,自己仿佛透明的一般,她竟然能够看到自己? “我是昕儿。” “昕儿,”孩子面上浮出一丝诧异,随即开颜笑道:“我也是昕儿,姐姐,你从何处来?” 从何处来?是啊,自己从何处来?昕儿心念转动,“从来处来。” “来处?”孩子再次侧首,她愉快的看着昕儿,“姐姐陪我玩。” 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小球,与她缓缓穿行在长廊中,昕儿觉得自己越来越小,小到可以与她并肩而立,走到长廊尽头,娘娇笑着站在一阳光中,身边的昕儿欢快的摇着手,“娘,我在这儿。” 跟着她愉快的跑到娘身边,娘俯身抱起昕儿,抬首看着自己,“这位姑娘好生面熟,你从何处来?” 眼泪禁不住便要流出,是娘在问自己吗?从离开娘始,自己日思夜盼的,不正是这一刻吗?忍不住伸出手,与她温暖柔软的手紧紧相握,“娘,我是昕儿。” 雪魄珠的光芒突然耀眼得令人无法逼视,息衍起身,修罗和音婆惊骇得一同跃了起来,息衍走到床榻旁,此刻的昕儿泪流满面,她口中喃喃自语,凝神细听,她似乎在呼唤什么? 昕儿醒了吗?似乎不像,息衍大惊失色,“音婆,你适才问邀月宫的人,她们告诉你这片海有什么玄妙吗?” “大人,”音婆躬身行礼,“邀月宫的人告诉属下,这片海叫梦境之海,每次她们路过这片海,都不敢入睡,因为这片海会令她们陷入幻境,这片海会展示她们心中最向往的景象,如果自己留在那幻象之中,便永远也走不出……。” 回身看了看昕儿,她仍在流泪,看样子昕儿是走进心中的幻景,要如何才能将她唤醒呢?息衍正要伸手推醒昕儿,音婆上前道:“大人,万不可以外力使她惊醒,否则她虽醒了,但神智仍然留在幻景中,她将与行尸走肉无异。” “修罗,”息衍收回身,“你去请邀月宫主。” 缓步在床榻边来回走动,邀月宫主眼神凝重,即使隔着白纱,仍然能够看到她满面的惊恐,走了十个来回,她突然顿住脚步,“她平日最喜欢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虽与昕儿朝夕相处数月,但她喜欢什么,的确无人知晓,息衍淡然道:“我们只想知道解救之法,宫主用意如何?” “若有她喜欢之物,便能将她唤醒,”宫主转首看着昕儿,她突然俯下身,“她在唱歌,你们谁听过这首曲子。” 众人凝神静气,音婆俯身在昕儿嘴边,静静听她吟唱,那是一首极柔、极清幽的曲子,过了片刻,昕儿口中的歌谣变得极柔媚,歌词里含着数不清的柔情,道不尽的诱惑,究竟她在做什么样的梦呢? 音婆起身,她从袖中取出笛子,抬首看了看息衍,息衍面沉如水,细细打量着昕儿,随后缓缓点了点头,“修罗,一旦发现昕儿有异,你立刻示意音婆停止。” 悠悠的笛音,带着远古而来的召唤一般,那笛音中充满了泪意,仿佛积蓄了千年的悲哀和眼泪,众人凝视着昕儿,雪魄珠的光华仍然耀眼,它还在为昕儿的危险而示警。 “姐姐,这花儿真漂亮,”昕儿摘下一枝桃花,她娇艳的面庞比桃花更加的美丽,“昕儿送你,你留在这里,永远与昕儿做伴可好?” 永远吗?自己这一生从未有过此刻的平静与安宁,若能留在这里,想必就不用再面对一切的悲哀和无奈,禁不住便要回应,却听笛声悠悠,清美异常,这是谁在吹笛? 伸手与昕儿相握,慢步循声而去,只见一个白衣的男子背对而立,笛声似乎来源于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那男子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一见他的面容,昕儿不由大吃了一惊,自己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此时却怎样也想不起他是什么人? “哥哥抱,”昕儿挣脱了,小鹿一般飞奔到那男子怀里,竭力的伸长手臂,“哥哥抱。” 那男子俯身抱起昕儿,不再理睬昕儿,返身走进桃林中,只觉得眼前绯红的花瓣如同潮水一般将他们的身影淹没,惊恐的放声高呼,“昕儿……。” 余音缭绕在林中,只有昕儿阵阵清脆的笑声作为回应,四周繁花似锦,可是昕儿却觉得异样的恐惧,她飞身跑进桃林之中,昕儿和那男子呢?惊惶失措的寻找着他们,可是桃林默默,他们不知消失于何处? “昕儿,”有人在身后轻唤,没有杀气,没有敌意,语气虽然冰冷,但却充盈着难言的温柔,缓缓转过身,却是满面笑意的顾原祺,他伸长手臂,“昕儿,随我来吧!” 去哪里?若与原祺哥哥一道,他带自己去的世界只有冷酷,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杀机,自己要去吗?不,不要,惊恐的转身,四处张望,昕儿呢?那男子呢?此刻只有他们才能带自己逃出升天! “昕儿,”身后的顾原祺似乎在叹息,那般的幽怨,忍不住再转过身,只见一柄血红的长剑透胸而出,顾原祺捂着胸口的伤口,满面撕裂的笑容,“昕儿,随我来吧!” 惊恐万状的跑到他身后,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捂住他的伤口,“原祺哥哥……。” 只觉得腕间一紧,再抬首,拉着自己的,已是凤妈妈,她满面的寒霜,“昕儿,你在此处做什么?快走吧,是时候跳舞了。” 不,不,自己不想再与凤妈妈一同渡过那阴暗的童年时光,昕儿竭力的挣扎着,可是凤妈妈的手那般的紧,如同铁铗一般。 “姐姐,”耳边突又响起那清幽的笛声,抬起首,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没有凤妈妈,没有顾原祺,昕儿抱着漆皮的小球,站在一株桃树下,微笑着对自己招着,“姐姐,来啊!” 去吗?昕儿在心里这般询问自己,想到那美妙的日子,忍不住就要举步,可是刚才原祺哥哥受了那般重的伤,他的血似乎还在流淌,若自己不找到他,他会死的。 强硬了心肠,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桃林深处,昕儿在身后的呼唤那般的诱惑,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昕儿告诫着自己,如若自己回首,那么原祺哥哥就会死,自己于心何忍,即使再不愿过那般冰冷的日子,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原祺哥哥死去。 脚步越走越快,身后的呼唤声渐渐远去,那般的不舍,忍不住顿住脚步,便要回身,却听前方有轻轻的呻吟声,是原祺哥哥吗? 飞身上前,那呻吟的声音时断时续,昕儿用心的寻找,可是终不见顾原祺的身影,他究竟在何处呢? 突然有人在前方轻唤,“昕儿。” 抬起首,只见适才在桃林中的白衣男子站在一株桃树旁,满面含笑的对昕儿频频招手,“昕儿,到此处来。” 身不由已的走身他,仿佛他是一个巨大的光源,只要走近他,自己便能得到一切的温暖与光明,而且他的笑容那般的亲切,仿佛亘古以来,他便在那里,等待着温暖自己冰冷的世界。 越走越快,几乎就要接到他身边时,他却到了另一处,用尽全身的力量追随而去,他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待昕儿顿住脚步时,这才发现,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所在,只不过,前方便是光明之处,难道他就在那里吗?一定是,飞身便跃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一节 沦海月明珠有泪(一) 扶着虚弱的音婆在椅中坐下,修罗转过身,息衍已站起身,雪魄珠的光芒已渐渐消退,看样子杨姑娘已经离开了险境,心中微觉安慰,长出一口气,却听舱外有人轻声道:“禀宫主,船已至离岸。” 跟随在息衍身后,众人一踏上离岸便觉得寒气逼人,息衍伸袖将昕儿护在怀中,屏息向远处张望,只见石岸绵延至远处,岸上的石块均作黑色,就连石上的雪,也漆黑如墨。 邀月宫的人从船上赶下雪马,众人快速的将车套在马上,隐月指着其中两辆车,“祭司大人,那两辆车是宫主分与你们的。” 巨大的车厢,分为两进,车厢入口是一个木台,放置着暖炉、食物、清水还有一应事物,木台约一步宽,然后便是一把小小的楼梯,只三级,却有半腿高,这较高的木台一分为两,中间是一条木沟,木台两侧均铺满了貂皮和取暖之物,虽然外间酷寒,但车内却温暖如春,左侧的息衍坐在裹在貂皮的昕儿身旁,闭目养神。 修罗将水壶放在暖炉上,缓缓回到右侧,坐在在与昕儿一般裹在貂皮中沉睡的音婆身边,她为了唤醒昕儿,连续不断的吹了两日一夜的笛子,此刻精疲力竭,看着她苍白的脸,修罗突然想,不如此时朱雀心里会多么的焦急。 “大人,”心念一动,便听见朱雀的声音在车门外响起,不知怎的,修罗突然觉得心里一暖,“大人,朱雀有事回禀。” “进来吧!”息衍睁开眼眸,修罗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快速的掠过音婆,心中一动,又觉得异样恐惧,此时,朱雀已进入车门,跪在“何事?” “大人,”朱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这是我离开孤峰之时带走的一朵红莲,音婆伤势较重,这朵红莲……。” “修罗,收下红莲,待音婆醒转,便让她服下,”息衍再次闭上眼眸,“朱雀,若无其他事,你回去歇息吧。” 虽然朱雀由始至终均未看过音婆一眼,便他退出时,修罗仍然能够感到他的关怀,心中只觉得温暖,虽然这感情不存在于自己心间,虽然这感情是犯了教中的大忌,但想想世间有人能够与已生死相许,难道这不是最美好的东西吗?这东西胜过了琼浆玉液、胜过了珠宝璀璨的光华,那是心与心紧紧相贴的温暖。 马车走了两日才离开离岸,两旁的景物如同雪原一般被厚厚的雪层覆盖,阳光升起时,冰川的光芒如同钻石一般五颜六色,胜过了世间最美的花朵,马车经过雪谷,总能看见雪水从万丈高的雪谷飞流而下,不到半空,便凝结为冰,覆盖在原有的冰川之上。 马车越往前车,冰层就剔透,那雪崖上悬挂的冰块,组成一个巨大冰的宫殿,在阳光下光芒万丈,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瑰丽景象。 “我们在哪儿?”不知什么时候,昕儿从沉睡中清醒,她依偎在息衍怀里,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吃力的扬起眉,“我们是在天上吗?只有天上才会有这样美丽的景致。” “我们要去神火峰,”息衍的声音寒冷如冰,“这里是雪谷,是通向光明宫的必经之路,咱们要在这里走七天才能穿过雪谷,雪谷外便是冰海,神火峰就在冰海之侧,你中了玄冰之毒,只有光明宫的人才能化解。” “息衍,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昕儿眨动着眼眸,似乎在竭力的回想梦中的景像,“我梦在我在一片白色的海中,海底有无数的蚌贝,在海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蚌,在月光升起时,它张开了蚌壳,我看见一颗珠子,那颗珠子能够令太阳都黯然失色。” 梦?却听车门外有人冰声道:“那便是冰海的海底,你看到的蚌贝是冰龙的食物。” 待息衍点头示意,修罗伸手打开车门,垂手而立,邀月宫主缓步走出,寒风随之而入,“是雪魄珠令你看到的,雪魄珠能够预感到你将要遭受的危险,我看这一次去光明宫,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看你如何应对了。” 相对而坐,小几架在木沟之内,可以任意的滑动,众人这才明白这木沟的用途,不由暗暗赞叹邀月宫工匠的巧思,茶香阵阵,音婆憔悴的坐在修罗身边,不时抬首看坐在车厢上层的妙舞,她正全神贯注的探视外间的动静。 “息衍,”宫主放下茶杯,眼神凝重,“你应该知道我是叛离光明宫之人,这些年来,我从未踏足过光明宫,此次前来,你知道是何缘故?” 面无表情的息衍,将昕儿交到修罗怀里,他摆弄着茶具,始终一言不发,等候良久,宫主抬眸一笑,“我早已知道你不会回应,我想这些时日你一直在猜测我与大长老的关系,既然咱们很快便要联手抗敌,我便解了你的疑惑,以便咱们能够心无猜忌。” 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为此事前来,修罗和音婆都觉得不安,这等的秘事若知晓了,大长老如何能够放过自己,忐忑不安的抬首看了看息衍,他镇静如恒,“修罗,把昕儿给我,你们三人到那一辆马车上去,听我召唤再回来。” 逃一跳的离开了马车,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三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 “息衍,我与大长老和圣女本是姐妹,其实光明宫的圣女不过是寻常的女子,我们住在孤峰之下的渔村里,依靠采摘海芝过活,圣女是姐姐,大长老与我是双子,圣女大我们两岁,”宫主手捧茶标,语气有些伤感,“在姐姐七岁那一年,父亲死了,母亲无法养活我们三人,便带着我们去了光明宫,她本未想过姐姐会成为圣女,她只想让我们活下去,没想到在光明宫,正在挑选下一代的圣女,你应该知晓光明宫是如何挑选圣女的。 简而言之,姐姐催开了七瓣雪,她被立为下一代的圣女,娘怕姐姐在光明宫孤单,便将我留在光明宫陪伴姐姐,独自带着妹妹,也就是大长老回到了村子里。 她是如何成为玄火教的大长老我并不知晓,我与她相认,是在六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中,真真的可笑,亲生的姐妹却分属两个阵营,为了一个可笑的原因拼得你死我活,大战结束后,姐姐被流放到冰海,她生下这一代的圣女便化为怨兽,日日夜夜的飘浮在碧海之中。 为了救她,在你离开孤峰时,我悄悄的潜进孤峰,找到了妹妹,与她定下一计,准备挑动玄火教大举进攻光明宫,然后我潜进大光明宫,用玄天镜找出姐姐的下落……。” “你上当了,”息衍淡然打断宫主的讲述,“大长老并不想助你,她只想杀了我,夺取玄火教,否则,她就不会将你留在距离孤峰那般近的海域,你应该知道,当碧海涨潮,火蛇破巢而出之时,那一片海域之中,均是火蛇,你们怎能幸免?” 沉默了许久,宫主才缓缓抬首,“的确如此,她想借火蛇覆没邀月宫,看样子,她的心是一个玄火教所不能满足的。” 有些怜悯的看着宫主,昕儿只觉得她们姐妹三人这般的可怜,可是心中却充满疑惑,她与大长老均参加了六十年前的大战,她们理应年过耄耋,可是看她们的容貌,均为青春年少,最多不过二十出头,难道她们也能长生不死? “我想你这一次去光明宫,不是为了玄天镜吧!”息衍声音很冷淡,而且带着一丝难掩的厌恶,“你去光明宫,其志还是刻在大光明宫宫壁之上的圣女心经,传说圣女心经的下部记载着光明宫的一切秘密,你的心,也非一个邀月宫可以满足?” 眼中花一般娇嫩的容貌那般的丑陋,昕儿缓缓闭上眼眸,却听宫主淡然道:“你错了,你应该知道,即使修习了玄火真经与圣女心经,能够确保我们比常人长寿,但是我们终究是人,我今年已经八十七岁了,还能有多少的岁月?我自己也不知晓,其实我并不怪大长老,因为她的心思如我一般,只想活下去。” 是吗?活下去,看她这般貌美,想必真的很怕鸡皮鹤发那一日吧!忍不住便要睁开眼眸,却听息衍厌恶道:“即使到了此时,你还要说谎,你道我不知道,玄火真经和圣女心经能让你们活多少岁月吗?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归还雪魄珠和解了玄冰之毒,实话说吧,你想要什么?能助的,我会出手相助,不能助的,各听天命。” “各听天命吗?”宫主娇声笑了,“你果然厉害,难怪大长老这许多的时日都未除掉你,我的目的也很简单,我要光明宫。” 清晰的看见茶杯中息衍嘲讽的笑脸,他的笑越来越明显,及至最终,他竟然仰天而笑,“你想要光明宫,就凭你?你有雪魄珠吗?你知道冰龙的秘密吗?你能够采摘下冰海底的蓝莲贡奉于神火峰吗?你能催开七瓣雪吗?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你凭什么要光明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二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二) 若自己是邀月宫主,一定勃然大怒、一定拍案而起、一定反唇相讥,可是邀月宫主却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安静的坐着,仍然面带笑容,似乎适才息衍讥讽的,并非是她,她笑了许久,这才轻声道:“不能,我虽然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但杨昕儿能。” 只觉得邀月宫主的目光寒冷如冰,自己虽然有雪魄珠,但并不知冰龙的秘密,也不知冰海的雪莲在何处?更何谈催开七瓣雪?这宫主莫不是想要光明宫,想得疯了? “你觉得我会将昕儿交给你?”息衍冷冷一笑,“你道玄火教一定要依靠你的冰莲子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小看玄火教,”邀月宫主淡然一笑,“玄火教拥有的七珍汤,是南荒所有人都企羡的解毒灵药,但是你别忘了,无论七珍汤还是红莲,都是火性,若以火性汤药解冰性的毒,只会毒上加毒,整个南荒,只有冰莲子能够缓解玄冰之毒。”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怎么知道雪魄珠不会认她为主呢?”息衍转过首,看着车窗外的冰雪峭壁,“你放心,如果不是雪魄珠,她早已毒发身忘了,雪魄珠只是要考察她是否为合格的继承人,即使她不是,那也是数年之后方会放弃她,数年的时光,我不信凭玄火教举教之力,也无法解玄冰之毒。” “那祭司大人就这般赌下去吧!”邀月宫主仰颈饮完残茶,“雪谷道路崎岖,我们的车队过长,一旦发生雪崩,微有声响,便会发生连续的雪崩,因此,请祭司大人务必谨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下。” 车厢内一片寂静,息衍扶着昕儿缓缓躺下,“玄冰之毒每日傍晚会发作一次,你还是躺下吧。” 只觉得一股甜香袭来,昕儿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在闭上双眸的那一刹那,她隐约看见息衍从侧袋中取出一颗蓝色的珠子,那珠子的蓝光令人觉得不寒而栗。 侧过头,只见昕儿已陷入了酣睡,息衍将蓝珠放置在昕儿眉心,雪魄珠的光芒立时收敛得干干净净,过了良久,一丝淡淡的黑气浮现在昕儿眉心,随后黑气渐渐散开,息衍将蓝珠收入掌心,这才轻轻敲击着车壁。 修罗、妙舞和音婆立时回到车厢,见过礼之后,音婆正要上车顶,却见息衍摇了摇手,她不知所措的坐下,息衍转头看着窗外,“你们三人好好休息,适才邀月宫主提及雪谷经常发生雪崩,一旦雪崩,你们各自逃命,不必管我。” 雪谷白昼短暂,到得晚间,三人不敢在车内举火,便留妙舞在车厢内侍候,修罗和音婆到另一车内做饭,妙舞提壶汲水,正要将壶放上火炉,却听息衍突然站起,妙舞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却见息衍飞身跃上车顶,片刻之后,他缓缓落下,“后方已发生雪崩,今天夜里都不要睡。” 忐忑不安的用完晚餐,修罗唤醒昕儿,侍候她饮下半碗稀粥,三人并肩而坐,息衍用貂皮裹着昕儿,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众人目光炯炯,静心听着雪谷里的一切声响。 夜越来越深,星光从窗外透入,息衍转身挑开车帘,只见雪谷上言满天漫星闪烁,映得雪谷两侧的冰崖如同透明的一般,昕儿突然抬起手,指着左侧的冰崖,“你们看,有人在崖上跳舞。” 冰崖光滑如镜,冰层的反光如梦如幻,隐约可见冰层后黑色的岩石,何来跳舞之人?众人一同极目眺望,却听昕儿轻声道:“不,不是跳舞,是在舞剑,拔剑术,看见了吗?好厉害的拔剑术,原来原祺哥哥领悟错了,断月是自左侧出剑,那朵剑花也是多余的。” 一路上,只听昕儿喃喃自语,她所讲述的,都是光明宫最高深的剑术——拔剑术,每一招每一式都恍若亲见,修罗按照她的讲述比画了几招,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跌倒在地,但手舞足蹈,疯了一般,息衍挥袖将修罗击倒,“你们内力不够,若勉强修习,反被剑术反噬。” 不敢再动,只是静心而坐,听昕儿轻声自语,中夜过后,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似乎是在唱歌,似乎是在念咒,林林种种,直到朝阳初升,昕儿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修罗扶着她躺下,转过身,只见息衍满面憔悴,不由大惊失色。 “我累了,”息衍躺了下来,“天明之后,雪崩发生的机率小了很多,纷扰了一夜,你们留下一人察看,其余都歇息吧!” 说完,息衍几乎立刻便陷入了昏睡,修罗让音婆和妙舞躺下,自己强打着精神,用黑色的布蒙住眼睛,坐在窗边向外张望。 透过黑色的布,雪光已不似那般耀眼,可是看得久了,仍然觉得两眼刺痛,禁不住闭上眼睛,却听见轻微的声响来自雪谷上端,立刻睁开眼睛,却未发生任何异状,是自己误听吗?疑惑着闭上双眸,四周静寂无声,放心的靠在车窗上,却又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 如此这般,重复了十余次,修罗正要取下黑布,息衍已翻身坐起,“那是脚步声,有什么东西在雪谷顶端走动。” “冰龙?”听到昕儿惊喜交加的声音,息衍和修罗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只见昕儿仍在酣睡中,她似乎在笑,眉目间的笑意那般生动,“冰龙,你来接我吗?海底的蓝莲开了吗?” 只觉得毛骨悚然,修罗忍不住转过头,雪谷上方仍然空无一人,回过首,昕儿仍然眉开眼笑,似乎与知已好友谈心一般,“我知道你会来接我的,你饿了吧!待我到了之后,我会催开七瓣雪,你可以饱餐一顿,你睡了这许久,一定闷了吧!来,我们到冰海外的碧海里去游玩……。” 看着昕儿微笑着伸出手,息衍沉默的伸手与她相握,就是他的手与昕儿交握的刹那,昕儿面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重又恢复平静,修罗疑惑的看着息衍,“大人,杨姑娘这是……。” “是雪魄珠控制了她,”息衍神情复杂的看着闪烁着微光的雪魄珠,“昨天夜里,就是它令昕儿看到那些幻像,我好不容易才令她平静下来,冰龙受到雪魄珠的召唤已经苏醒,刚才的声响,便是冰龙所发出,此刻冰龙已经离开,我们应该没有危险,放心休息吧!” 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憔悴,看他和衣躺倒在昕儿身侧,修罗放下车帘,靠在音婆身边缓缓睡去,滤去了梦,睡得分外香甜。 睁开眼眸时,昕儿已醒,与前些时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相较,此次她称得上神采奕奕,只见她笑容可掬,“息衍,我觉得舒服多了,前些时日我痛不欲生,但是此刻,我不再觉得疼痛,你说我身上的玄冰毒已经消除了吗?” 当然没有,这是雪魄珠令她产生的幻觉,雪魄珠这般做,只是要让她完成考验之前不会死去,如若她在考验中身亡,雪魄珠当然不会施以援手,息衍微笑着握了握她温暖的手,“当然会好,只不过玄冰之毒还未尽数清除,待我们去了光明宫,你就能痊愈了。” 昕儿突然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息衍微微一笑,“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我这几日一直都在做梦,”昕儿轻声道:“我梦见一片幽蓝的海,海底的沙子尽做白色,海底有无数的蚌贝……。” 静静听着昕儿描述那片海,那应该是冰海的海底,这也是雪魄珠将要她承受考验之地,究竟那考验是什么呢?息衍面上一片空茫的笑,此刻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若丢弃雪魄珠,昕儿会死,若得到雪魄珠,她同样会面临生不如死的境地,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若自己早一刻下山,她也不会中玄冰之毒。 “你在想什么?”昕儿放下粥碗,又捧起另外一碗,这些时日她一直以稀粥裹腹,想必早已饿了,“为什么看上去你这般的……。” “我累了,”息衍缓缓躺下,愉快的闭上眼眸,至少在这一刻,在她接受考验前的这几日,她与常人无异吧!“昨夜你又舞又跳,我一夜未眠。” 小心翼翼的察看着昕儿,她微笑着翻看手中的典籍,这一刻,她与常人别无二致,入教之初,便已听闻玄冰之毒是万毒之祖,中了玄冰之毒,生不如死,每当毒发,全身的血液如同凝结了一般,中毒之人如同置身于寒冰地狱之中,痛不欲生。 “杨姑娘,喝茶,”音婆放下茶杯,“你此刻觉得如何?还觉得冷吗?” “不,”昕儿捧起茶杯,笑面如花,“我不觉得冷,你们呢?你们冷吗?” 并肩靠坐在车壁上一同闭目养神,修罗心潮起伏,不时睁眼查看昕儿的动静,她并无一丝异状,就连颈下的雪魄珠也收敛了光芒,如同她身上的玄冰毒,已尽数清除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修罗疑惑的转首看了看酣睡的息衍,这才发现,原来即使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头也紧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三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三) 自昕儿醒后,便再无异状,她写出十几曲曲谱,与音婆细细研究,修罗和妙舞曾经询问音婆曲谱那些可有何异状,音婆只说那些曲谱是南荒的古曲,早已失传,她当日曾为取得曲谱,想去盗墓,但终究未能成功,只不知她是如何知晓这些曲谱? 既然昕儿无异,众人均放下心来,屈指算来,进入雪谷已经六日,再过一日,便可出了雪谷,到达冰海海岸,自得知将要发生雪崩之后,众人皆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只求出了雪谷,至于在冰海会遇到什么灾难,众人均觉得那担忧着实过早。 夜晚终于来临了,今夜似乎比之前的六夜过得更加提心吊胆,几乎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的冰壁,突然听车门外有人轻声咳嗽,修罗伸手推开车门,只见隐月满面寒霜站在门外,却不进门,只压低了声音,“宫主命我来告诫你们,明日出雪谷特别的危险,你们须得小心,今夜无事,早早儿的歇息吧,留足精力,明日逃命用。” 来不及对她的无礼觉得愤怒,隐月已消失了踪影,修罗关上车门,息衍微微一笑,“即使如此,咱们就睡吧!” 本以为这又是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没想到倒下之后,刚刚拉好貂皮便陷入了沉睡,昕儿靠着车壁,似乎这样便有了依靠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此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似乎飘浮便是自己天荒地老的宿命。 梦中一片蔚蓝,那是频频出现在梦中的大海,总能听见海中传来亲切的呼唤,如同母亲呼唤儿女,在透明的水中,看得见那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掠过,只留下一道惊鸿般的影子,随着水波的荡漾渐渐化去。 那是什么地方?总觉得异样的熟悉,那是一种乡愁吧!粘粘的,如同春风中的柳絮粘在面颊之上,痒痒的,隐约还有一丝恐惧,那是一种美妙的触感,仿佛孩童娇嫩的手指轻轻滑过面颊,柔滑如同丝绸。 回来吧!快回来吧!总有人这般的低吟,随后还有清冽如酒的歌声自海底传来,那是天堂吧!昕儿在梦中这般告诉自己,那应该是人间的天堂。 睁开眼睛时,天已微明,众人还在沉睡,昕儿轻轻掀起车帘,两旁的冰壁已然消失,露出黑色的岩石,浸饱了雪水,闪烁着寒冷的光,岩石之上,仍是厚厚的雪层,难怪昨夜隐月说今日才是险中之险,此刻看来,那些雪层摇摇欲坠,似乎一阵微风,就能让它们倾泄而下。 不敢对他人,昕儿面上仍是淡淡的笑,她坐在息衍身边,仰头看了看车顶,那般的坚固,只不知能承受多少雪的重量,昕儿眼看修罗倾了水,正要关车门,轻声道:“修罗,打开车门吧,咱们就在门边饮茶。” 众人心领神会,刚刚在门边坐下,息衍轻声道:“音婆,你和妙舞到对面车上去,朱雀和白虎应能护卫你们周全,修罗,你的内力修为最深,若一会果真有事,你自行逃命,咱们在冰海边缘会合。” 看着对面的马车也打了车门,众人一同察看着对面石壁上的雪层,越看越觉得心惊胆颤,车队虽然已经竭力的放缓了速度,就连马嘶的声音都被控制,但雪层仍然摇摇欲坠,看那厚厚的雪层,倾泄下来,只要一半,便会将这小小的深谷尽数掩埋。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逝,虽然雪层危若积卵,便始终未倾落而下,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午餐时也留在车门边,午后不久,太阳便开始西沉,雪谷的出口仍遥不可见,众人不由有一丝焦急,待太阳最后一丝光辉落于雪谷之后,众人只觉得心向下猛的一沉。 幸好明月很快便升上夜空,月亮的银辉令雪谷亮若白昼,众人微微放下心来,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巨响。 不知那声巨响来自何处,众人一同站起身,刚刚站定,只听头顶轰隆隆的声响不断传来,糟了,众人一同飞跃至车顶,此时长长的车队,车顶上已站满了人,此时,雪谷两侧已有雪雾扬起,很快,雪雾便遮天蔽日,模糊间,只听有人在前方大喝,“雪崩即至……。” 雪雾将那声音湮没,昕儿只觉息衍抱着自己的腰,飞身跃在半空中,向下张望时,昕儿只觉得神飘魄移,脚下的雪一层一层的向雪谷中倾泄,不时有人如息衍般跃起在空中,但他们的内力不及息衍深厚,转瞬又落了下去,被雪潮淹没。 息衍如同在空中飞翔一般,他迅速的掠过挣扎在雪中的车队,抬眼望去,出口似乎近在眼前,可久久难以到达,息衍的身形终于缓了,昕儿知他已将力竭,反手抱着他的腰,左脚在右脚背上一跺,身形向前激射。 终于在力竭之时到了出口,昕儿放开息衍,伏在地上喘息,此时谷中仍有雪落而下,转过身,不由目瞪口呆,那条深谷,果如预料的一般被雪所掩埋,昕儿四顾,谷口只有邀月宫主、隐月和零星的几个宫女,却不见修罗等人,不由心头大急。 “息衍,你在此歇息片刻,我去救修罗她们。” 伏在地上的息衍喘息未定,不及阻止,昕儿已飞身到了谷口,此时雪崩已完全停歇,月光之下,只觉得一片茫芒,全然不见任何人和马匹的踪影。 奇怪的是,那些雪埋在谷口,却始终不曾溢出半点,昕儿不及多想,飞身跃到岩石壁上,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壁向前走动,幸好走了十余步,便看见白虎托着已经昏迷的妙舞和修罗,昕儿袖中的白绫飞出,将他们一一拉到石壁上。 “看见音婆和修罗了吗?”昕儿待白虎喘息初定,便急急的询问,白虎伸手指着远处,却不开言。 再向前走动,即始终不见音婆和朱雀,难道他们已经被雪淹没了?昕儿心下大急,转念一想,又觉得以朱雀和音婆的身手,不至于落后于此,正要转身,却见远处有一点小小的黑影,不及多想,忙加快了脚步。 果真是音婆和朱雀,他们置身于雪谷正中,朱雀全身均已陷落在雪中,但双手仍然高举着音婆,音婆似乎被他制住了穴道,一动不动,却泪流满面,昕儿飞出白绫,将音婆拉到石壁之上,转过身,朱雀却不见了踪影。 昕儿飞身跃起,到得半空中,果然看见朱雀已落入雪中,白绫飞起,堪堪卷住他虽被雪淹没仍高举的手,用力一拉,终将他拉出,此时,白虎已然赶到,昕儿手中白绫一抖,朱雀飞向白虎,白虎伸手接过朱雀,站在石壁上站定。 抱起音婆,与白虎一同小心翼翼的沿着石壁向谷口走去,此时修罗和妙舞挣扎着爬到谷口,已被息衍救下。 看息衍将红莲送进朱雀口中,昕儿的心莫明的觉得安定,似乎朱雀这样便不会死一般,她坐在地上歇息良久,起身正要助邀月宫到谷中救人,却听息衍轻声道:“昕儿,不要动,这一次邀月宫来的人,只有十七人,其余的人,都是草扎的,你看她们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应该知道她们并未损失人手。” 是真的吗?昕儿将信将疑的坐下,只觉疲惫不堪,隐月指挥人送过几块木头,点燃之后,她转身看了看众人,“祭司大人,宫主说今晚咱们便在此处歇息,明日正午之后,再出发去冰海。” 许是因为适才的惊吓,邀月宫的人不在忌讳玄火教,相邻而坐,两个火堆火光熊熊,众人垂头丧气,相偎着睡了过去。 待邀月宫的人再无声息,白虎从腰间取下酒壶,除下朱雀的衣服,音婆、修罗和妙舞立刻将衣服放在火边炙烧,此时白虎将酒倾倒在朱雀身上,用力擦试,过了片刻,便听见朱雀的呻吟声。 众人放下心来,却见昕儿担着一个装满雪的壶走了回来,她精疲力竭的坐在息衍身边,“适才找人时,我看到这个壶,用它烧些热水吧!” 喝下热水,众人只觉得精神一振,修罗将热水送到邀月宫那边,听她们低声交谈,昕儿这才放下心来,靠在息衍身上,缓缓闭上了双眸。 在梦中,似乎又回到雪谷之中,昕儿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身影极为优雅,昕儿似乎听到它在雪谷谷口发出一声咆哮,如同在召唤着什么一般,雪谷两侧的雪立时尽数倾泄入谷中,这场雪崩,是那个身影所为。 “昕儿,”隐约听见息衍的呼唤,昕儿睁开眼眸,只觉得阳光耀眼,“昕儿,光明宫的人发现雪谷雪崩,已派人前来查看,咱们可随她们一同上神火峰。” 躺在雪貂皮中,昕儿只觉得全身无力,却不似玄火毒发作时那般痛苦,息衍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昕儿,此一次,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若雪魄珠不能认可你的善良,那么,这粒珠子不要也罢。” 说完,昕儿颈下的雪魄珠仿佛感应到了息衍的置疑,它微微的,微微的闪烁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四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四) 雪马在雪地上疾速奔驰,它们拉着的雪橇如同在飞行一般,息衍负手站在颠簸的雪橇之上,如同波涛一般起伏,茫茫的雪原,偶尔可见紫色的花苞挣扎在雪里,娇嫩的花苞仿佛一碰就碎,却偏偏顽强不屈,在寒气中迎风摇摆。 看不到昕儿梦中的那片海,传说中的冰海究竟在何处?难道是神火峰下一个小小的湖泊?不,一定不是,能够淹没大光明宫的,怎会是一个湖泊? 雪橇越向前,道旁的紫色花苞更盛,远远望去,如同夜空中的繁星,虽不能尽掩雪原那单调的白,但寒风中,有如一片起伏不定的紫色波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茫茫的雪原之上,雪蝶纷飞,雪马低声嘶鸣,光明宫的人全身裹在白色的棉袍之中,快速的在雪橇上架上防雪的雪毡,她们动作干净而麻利,相互之间配合娴熟,但由始至终,未有只言片语的交谈,且与息衍始终保持较远的距离。 架起雪毡之后,雪马奔跑的迅速明显放缓了,裹在貂皮之中,仍然冷得发抖,众人相靠而坐,互相取暖,息衍握着昕儿的手,觉得她的手始终温暖,颈下的雪魄珠仍然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昕儿,你还记得梦中所看见的冰海在什么地方吗?”息衍轻声询问,“那条冰龙在什么地方?” “冰海?”昕儿抬起手,在空中漫无边际的划了一个圈,“一眼望不到边际,色作蔚蓝,海水清澈见底,海底的沙子洁白,放眼望去,满是蚌贝,满月的时候,蚌贝一齐开壳,海面之上,光华璀璨、瑞气千条,我还未看到冰龙,它应还在海底沉睡吧。” 听她这般说,众人不由觉得神往,这般美丽的所在,真的是传说中光明宫的禁地冰海吗?不由齐齐叹息,突听昕儿轻声道:“在海底的最深处,有一朵莲花,妖异的蓝,那色彩仿佛随着水波在流淌。” “昕儿,”修罗突然轻声问道:“七瓣雪是什么?” “是花儿,”昕儿微微一笑,她指着雪橇下紫色的花苞,“这就是七瓣雪,你不知道吗?它们是冰龙的食物,每十年一开,十年一谢,每当七瓣雪盛放,冰龙就会从长眠中苏醒。”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万没有想到南荒著名的毒物七瓣雪竟然是这样不起眼的紫色花苞,妙舞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抚摸那娇嫩花苞,息衍淡然道:“既然有剧毒,就不要随意触动。” 沉默片刻,息衍轻声道:“大光明宫呢?昕儿,传闻大光明宫被冰海淹没,你看到大光明宫没有?” “看到了,”昕儿闭着眼睛,满面愉悦的笑,“那是白色珊瑚搭建而成的宫殿,宫殿里悬挂着千颗明珠,亮若白昼,珠母镶嵌的宫墙,当海水流过时,珠母一同张开贝壳,珍珠闪烁着淡淡的荧光,我还看见一面透明的墙,墙上镶嵌着琉璃制成的灯,灯光闪烁,隐约可见墙上镌刻着无数的人名……。” 果真是大光明宫,昕儿看到的,是历代圣女的长眠之地,传闻圣女在长眠之前,她会在光明宫的叹息之壁上留下一生最厉害的武功和最大的遗憾,当圣女长眠之后,叹息之壁上就会盛放美丽的石花,将圣女的遗憾用绚丽的色彩掩盖。 说完,昕儿在息衍怀里沉沉的睡去,看着她在雪魄珠的映射下,肌肤苍白如同透明的玄冰,息衍微微叹息,自自己登上玄火教祭司之位始,一直便想拜访光明宫,其目的是要征服光明宫,获取光明宫一切的秘密,可是此次真的来了,却觉得异样的心虚。 想到那漫长的雪谷,若非与邀月宫的人同行,不知会遭遇多少的艰险,即便如此,想到那场雪崩,即使到了此时,仍然觉得目眩神迷,若非在雪谷口便遇到光明宫前来查探之人,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神火峰? 初时的雄心壮志,到得此刻,已尽数化为沮丧,为什么会如此沮丧?息衍悄悄的询问自己,难道是因为在出发之初,昕儿便受了重伤,这一路来,为了她的伤势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吗?还是在未见识光明宫的种种神技之前,已被传说中的冰龙所威慑?还是昕儿异样的兴奋?看她面庞上的那抹胭红,令她容光焕发,岂不知她如同一朵怒放的花,玄冰之毒却令她内里在渐渐的腐坏。 找不到原因,只觉得心底那一丝恐惧,如同一袅轻烟,初时笔直的一股,渐渐的,便化开,化得不见边际,直至整颗心都变成了灰色。 要怎样才能解除这样的沮丧?可是这般想着,心里却越加的沮丧,怎样也无法排解,禁不住垂下首,只听昕儿鼻息沉沉,酣睡正甜,没来由的觉得心酸,若非自己将她带回南荒,她怎会遭受这般多的苦痛?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可若没有带她回来,怎知这世上还有人会令自己这般牵肠挂肚?牵肠挂肚吗?禁不住冷笑了,自己不是玄火教的祭司吗?自己不是这南荒的天空之下,最最冷酷的人吗?在初见她时,觉得她这般的可笑,以她的武功,在玄火教的毒招之下,能够自保已是万幸,可她却偏偏那般执着,带着自己在那条漫长的官道上逃避追杀,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那是怎样的感动,即使到了时此,仍然觉得异样的感动,从不知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无私之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污秽不堪,若自己果真能够长生不老,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可以陪伴自己?没有,真的没有! 可惜自己放弃了长生,她却无意中却坠入了深渊,怪自己吗?也许不能完全这般认为吧!正如她自己所言,是她与雪魄珠的缘份,若此次到光明宫,无法归还雪魄珠,不能将她从那个可怕的深渊中拯救出来,那么就让自己陪伴她到末世来临吧! 这般想着,心中豁然开朗,是啊!细细想来,永生也没有那般可怕吧!大千世界、阡陌红尘,有多少如雪谷和冰原这般瑰丽的奇景,又有多少如邀月宫主和大长老这般千奇百怪的人,那漫漫的长路,不一定都是荒烟蔓草,也有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吧! 放下了心结,只觉得异样轻快,息衍睁开双眸,此时众人已昏昏欲睡,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最后停在白虎的面颊之上,说来奇怪,白虎的内功虽然精湛,但却不如朱雀,他竟然能够轻而易举的救了妙舞和修罗,朱雀只救音婆,却深陷雪地,难道在自己没有觉察的时候,白虎的内功有了仅人企羡的飞跃? 静心倾听众人的喘息之声,朱雀和音婆受伤较重,所以呼吸显得急促而无力,修罗和妙舞虽然被白虎所救,但听上去,肺腑仍然受创,所以呼吸显得紊乱,只有白虎,呼吸绵长、有力,换气之声几不可闻,难道面前的白虎并非他本人? 定晴细看,白虎面上并未一丝破绽,若是易容之术,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精妙的神来之手?而且白虎身材魁梧,要假装他,并非易事,但以白虎的资质,短期内要有这般的提升,谈何容易? 伸手轻轻抚了抚昕儿黑发,她睡得很沉,呼吸紊乱无力,如同不事武功的常人,心下微觉难过,无论如何,此次上神火峰,定要讨到玄冰之毒的解药,随后,自己回到孤峰,立刻提兵覆灭了邀月宫。 下定决心,缓缓闭上双眸,余光却始终盯着白虎,无论真相如何,白虎定有诡异,待昕儿醒后,定然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迷糊间,只觉雪橇奔驰的速度变得飞快,禁不住掀起雪毡,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雪橇已出了雪原,此刻正奔跑于冰川之上,天地一色,分不清雪橇是否仍在地上飞驰,看了半晌,只觉头晕目眩,放下雪毡,只听怀里的昕儿轻声道:“到了吗?” “没有,”息衍掖紧貂皮,低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吧!” “不,”昕儿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睡,我一闭上眼睛,便去了那片海域,似乎坐在沙地之上,等待那株蓝色的莲花绽放,四周静得怕人。” 心中一动,难道这便是雪魄珠的启示吗?那株真实的蓝莲是否就是玄冰之毒的解毒之物?“昕儿,你在梦中,可曾听到有人对你说话?” “没有,”听儿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在梦中,永远是一片死寂,我坐在沙地之上,甚至能够感到海水在流动。” 心下微觉失望,转念一想,又觉得振奋,即使在光明宫无法取得解药,那意味着雪魄珠放弃了昕儿,以自己的内力,可以将毒质逼出肺腑,只要灭了邀月宫,便能取得足够的冰莲子,直到玄火教找出玄冰毒的解药。 “息衍,”昕儿的手暖若火石,她眨着眼眸,神情恍惚,仿佛迷路的孩子,“神火峰就在前方,我听到了歌声,那歌声中,有一段未完成的爱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五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五) 果如昕儿所言,远远便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相隔这般远,但依稀可看到那山峰被云雾缭绕,青翠的树林葱茏欲滴,似乎还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如同银色的缎带,难道南荒的百姓都传说神火峰是神仙居住地,因此将光明宫的宫女都称为仙女。 在驰过冰川之后,雪橇的速度又放慢了,雪马走得小心翼翼,似乎这遍地黑色岩石比冰川还要险峻,这片死气沉沉的黑岩地上,仍然有七瓣雪娇嫩的花苞,它们似乎无处不在,虽然初时觉得它们甚美,可是看得久了,却觉得异样的厌恶。 传说中七瓣雪是至毒之物,在南荒,与火蛇并列,只不知这娇嫩的花朵,如何会有那恶魔一般的声名。 正想得出神,昕儿突然抬起手,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息衍你看,七瓣雪适才吞了一只火蜥蜴。” 火晰?正疑惑间,雪橇突然停住,光明宫的众侍女再次出现,她们快速的取下雪毡,面若重冰,“请各位下橇。” 站在地上,看那些侍女小心翼翼的将雪毡铺在雪橇厚厚的皮毛之上,待雪毡铺好,她们又取出一些赤红色的豆子撒在雪毡上,随后又取出一面雪毡如初时一般细细铺好,起身后,她们对众人躬身行礼,“我们已进了黑石原,这里的七瓣雪和火蜥都有剧毒,赤火豆虽然可以驱赶火蜥,但仍请各位务必小心。” 重又坐上雪橇,但心却不如初时那般平静,众人在橇上坐成一个圆,将朱雀、音婆和昕儿围在当中,雪橇启动时,众人只觉得心猛的一沉。 能够感到风的温暖,只觉得心旷神怡,七瓣雪在风中摇曳,紫色的花浪在黑色的岩地上翻涌,别有一备风味,渐渐的便放下了心头的恐惧,只一心观赏道旁的风景,修罗和妙舞低声交谈,显得极为兴奋。 “修罗,你看,那只红色的蜥蜴,”妙舞低声惊呼,“你看,它多可……。” 未及说完,只见那只红色的蜥蜴飞一般的四处乱蹿,修罗和妙舞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七瓣雪缓慢而优雅的滑动,将那只蜥蜴团团包围,随后她们看见七瓣雪同时绽开,那绽开的花瓣之上,竟然长满了倒刺。 妙舞不敢再看,惊恐的转开视线,却只修罗又是一声惊呼,再回首时,那红色的蜥蜴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堆小小的白骨,不约而同的向里移动着身子,原来这就是七瓣雪的可怖之外,它们不是花吗?花会吞食蜥蜴吗? 转过首,只见昕儿也是满面惊恐,想必适才发现的一切,都尽收入她的眼底,修罗强笑着正要安慰她,却听昕儿惊叫,“修罗,你的腿。” 转身之时,不小心将腿伸出了雪橇,只刹那间,四周的七瓣雪已滑动过来,飞快的蜷缩进雪橇,看着聚集在雪橇旁的七瓣雪,只觉得心跳得几乎破腔而出,息衍沉声道:“大家小心些,手足千万不要伸出雪橇。” 众人抱膝而坐,早已失去了欣赏风景的闲情,惊恐万状的盯着雪橇两旁的七瓣雪,不知什么时候,七瓣雪已在雪橇行进的道路两旁列成两排,它们如同正要狩猎的豹子,全神贯注的盯着众人。 只觉得寒气自心底升起,一点一点的侵蚀着每一寸心脉,直到将众人僵化成石,息衍伸手掩着昕儿的眼眸,轻声道:“睡吧,待你醒了……。” “它们在笑,”昕儿突然惊恐的抓住息衍的手,“我听见七瓣雪在笑,它们说要吃掉我们。” 听昕儿这般说,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噤,眼睛盯着七瓣雪,再也无法移开,它们仍如初见时那般娇艳,只不过初见时淡淡的紫已变得深沉,那浓烈的紫色,仿佛要将众人吞噬一般。 不知为何,越是心急如焚,雪橇跑得越来越慢,慢得众人恼怒不已,若非地上满是七瓣雪,真恨不能跳下雪橇,推着它飞跑。 及至最终,雪橇全然停顿住,众人不由伸长脖颈向前张望,一见之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前方不知何时累起一道紫色的花墙,那花墙无边无际,正慢慢的移动,似乎想要将雪橇包裹住一般。 惊骇万状的垂下首,想要观察橇下的七瓣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道旁的七瓣雪全然不见踪影,似乎尽数已归入花墙之下。 花墙移动得虽慢,但压迫般的热气,令众人都觉得心惊胆寒,看其他雪橇上的人,纷纷打开雪橇前方的小柜,取出白色的粗布裹在身上,手忙脚乱的效仿他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通忙乱过后,花墙已离得越加近,定晴看去,只觉得千万朵七瓣雪同时绽开,露出尖锐的牙齿。 转瞬间,花墙已将雪橇队包围,它们似乎并不急于吞噬猎物,而是愉快的旋转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息衍沉声道:“不要看,闭上眼睛,感受它们即可。” 众人一同闭上眼睛,昕儿伸手摸着碧玺,要怎样才能逃离此刻的困境,若用逆阳,只能绞碎其中一面,不知此刻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支撑着使出花潮。 感觉上,花墙似乎分裂成无数个,糟了,昕儿睁开眼睛,果然,适才那面巨大的花墙已经分成无数个,包裹着不同的雪橇,若再犹豫,其他雪橇上的人,定然无幸。 不及与息衍商量,昕儿已飞跃空中,花墙猛的扑了过来,昕儿手中的碧玺已经挥出,漫天的剑气将花墙绞得粉碎,自空中落下,昕儿不由觉得愕然,这一招花潮威力之大,远超出自己的想像,难道那一夜看到的拔剑术剑招,并非梦境? 不及多想,已飞身跃到最近的雪橇旁,花潮连连挥出,七瓣雪被剑气绞得粉碎,不过片刻,遍地都是七瓣雪紫色的碎片。 刚刚回到雪橇上坐定,只见无数的火蜥不知从什么角落涌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一片,将黑色的岩染得一片通红,心中一动,已然明白火蜥和七瓣雪相生相克,适才自己绞碎了所有的七瓣雪,没有了克制之物,火蜥便要来食已之肉。 早知如此,适才便手下留情,正觉懊恼,却见音婆横笛在唇边,清冽笛声如泣如诉,火蜥缓缓后退,雪橇轻轻一动,又开始向前飞驰,火蜥虽然退后,但却不曾远离,仍然跟随在雪橇身后。 息衍伸手搭在音婆肩上,笛声越加有力,火蜥退得更远,刚放下心来,却听妙舞一声尖叫,回过身,只见一条火蛇慢慢从白虎袖中探出头来。 转过身,息衍放开音婆,衣袖轻挥,白虎如同遭了大力袭击一般跌落在雪橇之下,众人只见无数的火蛇从他身上爬了出来,四周的火蜥立时奔逃得无影无踪,火蛇快速的游动,想要追上雪橇。 “大人,”妙舞颤抖得如同秋雨中的树叶,“火蛇怎么会……?” 面容凝重的看着在地上飞速游动的火蛇,息衍沉声道:“是大长老的灵蛇粉,我想白虎早已死了,大长老将火蛇驱赶至他体内,以确保白虎能够行动自如,适才音婆的笛声破了大长老下的禁制,所以……。” “为什么大长老要杀白虎?”修罗面色煞白,此时,火蛇已到了距离雪橇三丈远的地方,清晰的可以看见它们血红的身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为什么要这般做?” “她要灭了光明宫,”息衍取出几朵红莲,抛到雪橇下,“红莲会阻止它们,只望前方还有七瓣雪,能够将火蛇尽数吞噬。” 出乎息衍意料的是火蛇竟然没有被红莲吸引,它们只是飞速的追赶雪橇,也许半柱香之后,雪橇就会被它们追上,众人一同转首看着息衍,火蛇是教中禁物,除息衍外,没有知道如何置它们于死地。 “息衍,”昕儿面色煞白,“你发现没有,这些火蛇和咱们在蛇窟中见过的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息衍转首对昕儿微微一笑,随后转过首,这些火蛇食了白虎的生肉,与蛇窟中不食生肉的如何相同,食了生肉的火蛇,已被血腥激发了凶性,它们会追逐着血肉,直到将这世间一切的生物覆灭。 那女人莫不是疯了!她竟然以白虎为饵,难道她真的只是想灭了光明宫吗?息衍皱了皱眉,“昕儿,你记着,千万不要将火蛇斩断,否则一变为二,二变为四,无穷无尽。” 正要出剑的昕儿一愣,她将碧玺收入袖中,取出一把银针,“用银针将它们钉在地上……。” 这般也许可以一试,息衍点了点头,昕儿转过身,用力将银针掷出,果然将追在最前首的两条火蛇钉在地上,果真有效,昕儿大喜,余下的银针正要掷出,却在跟在后面的火蛇张大口,将那两条在地上挣扎的火蛇撕成碎片,随后吞进肚中,转瞬之间,适才两条凶猛无比的火蛇,连碎骨都不曾余下。 惊慌的看着息衍,他仍然镇定自若,心下稍安,正待转首,只见一道白影掠过头顶,随即便听见妙舞和音婆的尖叫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六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六)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鹰,尖喙利爪,它的羽翼坚硬如铁,在阳光下闪烁着刀锋般的光泽,两翅展开足有一丈长,它在空中发尖锐的啸声,以极快的速度俯冲而来,双翅掀起的风令站在雪橇旁的妙舞几乎跌落下去,白鹰到雪橇上空,即收翅缓缓落在昕儿身边,人立而起,明黄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地上的火蛇一只那只白鹰,立刻停止了追赶,飞速的聚集在一处,昕儿发现它们头顶有一块微暗的菱顶标记,此时却红得如同将要滴血,所有的火蛇尾部相接,形成一个扇形,它们有一同向前爬动,行动完全一致,就连蛇信的吞吐也整齐化一。 越看越觉得恶心,站在身边的白鹰一动一动,只是倨傲的注视着火蛇的动静,那些火蛇行动的速度虽慢,但即使距离雪橇约一丈的距离,昕儿满把的银针不敢发出,早已被汗濡湿,颈下的雪魄珠光芒璀璨。 行了约半个时辰,火蛇与白鹰相恃不动,雪橇上的众人大气不敢出,只是竭力的屏住呼吸,惧怕被火蛇或者白鹰注目,突然,火蛇向前蠕动的速度加快,白鹰轻轻拍打着翅膀,听到声响,火蛇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如此数次,众人已明是火蛇在查探白鹰的动向,或是消磨白鹰的耐性,可是白鹰站在昕儿身边,始终岿然不同,完全视火蛇为无物。 眼看与前方的雪橇越距越远,众人不敢放声高呼,只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火蛇,此时,火蛇似乎显得有些焦燥,游动的频率明显有些错乱,均觉那是一个进攻的好机会,可是白鹰仍然一动不动。 再过一柱香的功夫,火蛇形成的扇形终于有些散乱,两侧的火蛇落在中间的火蛇身后,白鹰起势,似乎想振翅而起,后方的火蛇突然加速向前,爬上前方的火蛇尾部,前方的火蛇尾部猛的扬起,后方的火蛇流星一般的冲向雪橇,众人不由失声惊呼。 白鹰冷淡的注视着那十余条火蛇越来越近,顾不得其他,众人纷纷抽出兵刃,昕儿也握紧了碧玺,只待蛇到,剑便挥出。 转瞬间,蛇与雪橇不足一尺,白鹰的两翅突然用力,一股劲风将那些火蛇阻在半空,然后纷纷掉落,此时,余下的十余条火蛇已经赶到雪橇之下,已有两条游动得快的,已至雪橇的底板之下。 碧玺发出淡淡的绿光,白鹰转过身,那冰凉的目光令昕儿觉得一阵寒意,情不自禁的举袖捂住耳朵,众人一见她如此,忙伸手捂住耳朵,白鹰仰头尖叫,近前的火蛇初时无异,只是身形顿住,随即紧紧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几只巨鹰飞到,它们在半空中便放开利爪抓住的巨石,巨石从天而降,将火蛇砸成肉泥,转瞬之间,适才令众人心惊胆颤的火蛇已尽数化为肉泥,刚刚长出一口气,又听几声鹰啸,抬起头,一张巨网挂在六只巨鹰爪下,网上有一巨大的石头,看它们飞行的方向,正是白虎尸身所在之处,巨石落下,白虎的尸体将化为齑粉,不由一阵心酸。 将手中汗湿的银针掷到地上,轻轻在衣襟擦干汗,转过身,只见妙舞、音婆和修罗垂头丧气的背向而站,朱雀镇定的站在息衍身边,目中隐约有一丝伤感,白鹰始终站在昕儿身侧,不时仰头尖啸,息衍知它在与神火峰的人互传消息,也不阻止,只是细细的查看雪橇,示意众人一齐站到雪橇头之上。 难道还有火蛇未死?众人心惊胆颤的相贴而站,白鹰伸翅将昕儿背在身后,只见一个赤红的身影从雪毡之下破毡而出,箭一般的冲向白鹰,此时白鹰还未转首,昕儿大急,顾不得其他,伸手从侧袋抓出一把银针,用力的掷了出去。 仓促间,银针失去了准头,十成有七成落了空,那条粗大的火蛇在空中不停的摇晃着身体,剩余的三成银针又被击落了九成,余下的一成虽然射中火蛇,便它皮粗肉厚,全然未碍,仍然弹射如飞。 白鹰转首,腾空而起,利爪如刀,火蛇竟然在空中顿住,然后落在雪毡之上,吞吐着蛇信,似乎对白鹰全无一丝恐惧,昕儿侧袋中的银针已不多,昕儿再不敢乱用,伸手拈出一枝极长的,细细对准火蛇的七寸,将真气凝于指尖,手指微动,银针光芒一闪,已刺入火蛇七寸,将火蛇钉在雪橇之上。 那火蛇拼命挣扎,尾部不停拍打,雪橇发出吱吱的声响,转瞬就要四分五裂,昕儿再取一枚银针,手指用力,那枚银针射向火蛇尾部,却被火蛇扫落。 昕儿不由大惊,这火蛇被刺中七寸,动作灵活快捷,只眨眼间,火蛇便要挣脱那枚银针,正要补针,白鹰已然飞至半空,只见两只巨鹰抓着大石已到,不及提示众人,大石已然落下,地上尘土飞扬。 待白鹰落下,昕儿这才看见众人站在另一辆雪橇之上,一个光明宫装束的女子浑身颤抖,想是看到了火蛇。 雪橇驰出许久,众人仍然觉得心有余悸,白鹰明黄的双眸不时扫过众人,每一次,众人都觉得心头微惊,想到白虎,想到长大老狠毒的手段,都觉难耐的恐惧,昕儿伏在白鹰背上,偷眼看了看息衍。 从不知一个人会如此愤怒,虽然息衍表现镇静如恒,但昕儿仍然感应到他雷霆万钧般的愤怒,此一次,大长老着实有些过份,她怎么如此对待自己的下属,且似乎曾听朱雀隐晦的提起来,白虎和玄武,是大长老的心腹。 轻声叹息着转过头,此时神火峰已近在眼前,比在远处看到的山峰,更加的气象万千,只觉得峰峦叠翠、仙雾缭绕、隐约听见鸣玉般的声响,那是清甜的歌声阵阵。 万想不到在那样的穷山恶水之间,竟然有这样仙境一般的所在,昕儿有些眼花缭乱,她疑惑的转过身,却见息衍缓缓起身,整束了衣冠,转过身时,已看见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上山的台阶之前,列队相迎。 雪橇到得人群近前便顿住,白鹰背着昕儿,摇摇晃晃的走到人群前,昕儿有些手足无措,息衍已飘身站在白鹰身侧,站在人群之中戴白纱冠的中年女子上前一步,举手行礼,“大祭司光临神火峰,令神火峰蓬荜生,因我们获知消息较晚,未及出雪谷相迎,还望大祭司不要怪责。” “宫主言重了,”息衍举手回礼,眉目之间满是凝重,“此刻仓促拜访,宫主勿怪,来时路上,多谢宫主出手相救。” “大祭司,”宫主微微敛眉,显得有些疑惑,“以大祭司的武功,为何不能击杀火蛇?难道此次逃出孤峰的火蛇,与其他不同?” 沉默了片刻,息衍微微一笑,一道狭长的酒窝出现在他左侧的面颊,那道酒窝令息衍的面容有一丝血腥和狰狞,“其实这是玄火教的一个秘密,玄火教之所以能够束缚火蛇,全因为火蛇未食生肉,一旦火蛇食用了生肉,便会凶猛异常,连红莲都无法制服它们,幸好此次逃出孤峰的,不过数十条,否则,我们早已葬身蛇腹,另外,我身服异药,寻常的火蛇尚可击杀,但食了生肉的火蛇与药性相冲,我若出手,它们会更加疯狂。” 一时间,众人都呆立在原地,谁都没有想到息衍竟然据实相告,宫主呆立片刻,微微苦笑,“我们也是误打误撞,幸好追风发现了杨姑娘,同时发出示警,神鹰这才能准确的找到你们。巧就巧在此处,火蛇出现后,令七瓣雪暂时蛰伏,否则它们被绞碎之后,再次长出,连我们都得禁足黑石平原。” 这便是万物相生相克的明证吧!昕儿突觉得疲惫难耐,伸手轻轻抚了抚白鹰,它走到息衍身前,双翅展开,息衍将昕儿抱下,它立刻退到一旁。 宫主微微一笑,伸手指着白鹰,“追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雪魄珠再次出现……。” 宫主转目看了看昕儿,面微惊讶之色,“这位姑娘似乎身中玄冰之毒?她为何还能行动如常?” “宫主,”息衍将昕儿交给修罗,长揖一礼,“在下此次拜访,正是为了玄冰之毒,还望宫主看在两教相和,赐予解药。” 沉吟片刻,宫主摇了摇头,“大祭司远道而来,请上峰歇息。” 听她这般言,息衍已猜到她虽知玄冰之毒的解法,但要取得解药,并非易事,到此处后,未见邀月宫的十数人,不知到了何处,或者已被光明宫扣押,如此一来,自己人单势孤,更是落于下风,唯今之计,只能顺其自然。 “谢宫主好意,”息衍返身抱起昕儿,“再过数日,敝教大长老会带人奉上今年的红莲,还望宫主派人接应。” 正要举步上山,突听追风尖声高啸,昕儿从梦中惊醒,她伸出手臂,指着远处,“看见了吗?冰龙已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第七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七) 众人一同转身,果见远处一片蔚蓝,无边无际,但却未见到昕儿所指的冰龙,转过身,只见宫主面色大变,却不多言,只是低声催促众人上山。 梳洗过后,众人只觉精疲力竭,早早儿的上床歇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便被鸟鸣之声惊醒,息衍推开窗,只见峭壁之下,碧波万倾,朝阳初升,海面满是鱼鳞般的金光,只觉得心胸为之一阔。 走出房门,长廊内雾气缭绕,长廊外花木葱茏,水声淙淙,信步走出长廊,只见一个水池占据了半幅庭院,半池翠绿的浮萍,五颜六色的小鱼箭一般的穿行在浮萍之中,另半幅庭院铺着五彩的小石,那些小石形状各异,颜色鲜艳夺目,衬着庭院边缘种着翠绿的大叶树木,满院的雾气,端的如同仙境一般。 邀了昕儿,信步走出庭院,只觉云气扑面而来,翻涌的云中,可见一条石阶悠然的向下延伸,直至那一片飞檐花栋的房屋背后。 那便是光明宫总坛所在吧!从上向下看去,云雾如同凝固了一般,那些房屋却如同飘浮在云雾之中,而不经意间,却能看到火花的凤凰花怒放于白色的雾气之中,那是一强烈对比的美,令人震撼。 虽然无人看守,但总觉不便,于是沿着庭院外的小道走到庭院之后,冰海似乎陡然间便出现在眼前,波涛万倾,海天一色,并肩而立,海风掀起衣襟,均觉得心胸为之一阔,昕儿缓缓抬起手,指着冰海的中心,“息衍,你看到了吗?” 极目望去,大海风平浪静,看不到一丝异状,息衍沉吟着转过首,“你看到什么?” “蓝莲便生在那里,”昕儿微微一抖,“我觉得有阴影在接近蓝莲,危险也逼近了,息衍,光明宫将要大祸临头。” 那是幻像吗?息衍疑惑的看着波平如镜的海面,这一路来,雪魄珠让昕儿看到了许多的幻像,难道昕儿此时看到的,也是幻境?她如何能够感应到光明宫的灾劫。 正疑惑间,只听身后轻声的叹息,转过身,宫主和身穿粉色衣裙的圣女并肩而行,两人均面目凝重,走到近前,宫主强笑着点了点头,“杨姑娘,你看得不错,那阴影叫影雾,冰海的海底都是蚌贝,每当海面月华如水之时,蚌贝便会一同张开壳,吐息吞纳,接受月亮的精华,蚌壳吐出的气息形成了影雾,这影雾初时是无形无体之物,日积月累,便有了想法,它们开始期待一个身体,冰海之中的蓝莲,有肉白骨、起生死的奇效,只要影雾吸收了蓝莲,它们便会成精。” 这般听来,如同一个远古的神话故事,可是适才看到的阴影,又确实存在,昕儿转首看了看远处,“冰龙昨夜已醒,但它并不在蓝莲周围。” 宫主和圣女对视一眼,圣女轻声道:“冰龙虽醒,但仍在冰壳之中,今夜是十五,月光洒满冰海时,冰龙就会破壳而出,它会保护蓝莲,直到雪魄珠的主人将蓝莲取走。” 又是雪魄珠的主人,感觉上光明宫是依赖于雪魄珠生存,昕儿垂首看了看颈下的雪魄珠,展颜一笑,“我中了玄冰之毒,若无雪魄珠,我即刻便死了,适才你说过,蓝莲有神奇的功效,是否我食了蓝莲,玄冰之毒便可解?” “是,”宫主上前一步,指着海中央道:“每当蓝莲盛放之时,玄天镜便会发出光芒,昨夜海面通明,便是玄天镜发出信号,蓝莲已然盛放。” “不,”昕儿摇了摇头,“不是蓝莲盛放的信号,玄天镜应该发出求救的信号,我想影雾已经威胁到大光明宫了。” 宫主和圣女神情大变,她们默默的转过身,沉静的眺望着海面,过了许久,宫主突然转身跪在昕儿脚下,“杨姑娘,虽然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份,但杨姑娘拥有雪魄珠,便能够解除光明宫之危,请杨姑娘救一救光明宫……。” “宫主请起,”昕儿伸手扶她站起,“你要我如何救你们?” 听得昕儿应了,宫主却迟迟没有开言,她似乎在犹豫,圣女转身看了看她,上前一步,伸手指着庭院后一块高耸的石块,“玄天镜能够消除影雾,取玄天镜置到此石之上,玄天镜能够将阳光引入深海,在阳光之下,影雾便会消融,只不过,玄天镜镶嵌在大光明宫照壁之上,需用雪魄珠打开机关,才能取下。” 果真如此简单吗?昕儿微微一笑,息衍沉默不语,宫主轻声叹息道:“冰海白天海水寒冷彻骨,无论你的内功如何出神入化,都无法抵御那样的寒冷,而入夜之后,海水渐渐升温,直到中夜,人才能如海,但短短三个时辰,只要有一丝阳光,就会令冰海变成寒冰地狱。” 竟然如此神奇,三个时辰,想那海底不知埋伏着怎样的危机,否则,光明宫的人,又怎会置玄天镜于海中,此次下海,定然危机四伏,但若不下海,便没有蓝莲,昕儿的毒就无法解除,且昕儿有雪魄珠护身,应无大碍。 “朱雀和音婆精通水性,可随昕儿下海取镜,”息衍淡然道:“但昕儿不知大光明宫所在,仍需人引导,不知光明宫可有人……。” “当然,”宫主欣喜若狂,“当然我们可以派人为杨姑娘引路,大祭司应该知道光明宫提炼的药膏,即使海水转冷,杨姑娘仍然可以在海中维持一柱香的时光。” 一柱香?也许在冰海中,一柱香聊胜于无,但总算是一个安慰,午夜时分,昕儿、朱雀和音婆已涂抹好药膏,穿着光明宫特制的水靠站在冰海边,月亮已升至半空,光明宫的两个女子早已穿好水靠,一见三人,便躬身行礼,立刻转身走进海中。 跟随在她们身后,只觉得海水暖洋洋的,甚是舒适,越向前游,海水越温暖,美中不足的是,在海岸边向冰海眺望时,只觉得海水清可见底,可真的置身于冰海之中,却觉得海水没有想像中清澈,甚至有些浑浊。 游了约三柱香的时辰,那两个女子在水中顿住,示意他们休息,如那两个女子一般,平躺在水中,万籁俱静,水波轻轻荡漾,明月伸手可及,心里一阵平静,只觉得将要睡过去一般,只听前方沉闷的声响,缓缓立起,那两个女子正在前方缓缓招手。 这一次,她们游得很快,几乎要竭尽全力才能跟随在她们身后,游了近半个时辰,只觉得前方光芒大盛,凝目细看,却是自己曾在碧海看到的那座宫殿,原来那就是大光明宫。 落在大光明宫白玉石阶前,那两个女子在水中五体投地,口中喃喃有词,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请罪,过了许久,她们才起身,对三人招了招手,然后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踏上第一级石阶。 越向上走,越觉得石阶没有尽头,不知有多少级的阶梯,只觉得身周的水如同落潮一般,待走到第十六进石阶时,身周已完全无水,昕儿不由微觉奇怪,“两位姑娘,咱们还在海底吗?” “是,”左侧的女子轻声回道:“大光明宫顶有避水珠,现在,我们已走进避水珠光芒笼罩之处。” 不知光明宫有多少的珍宝,仅雪魄珠和避水珠已令人瞠目结舌,忍不住仰头张望,一望头顶的海水,不由心头一震,海水比适才更加的浑浊,海水中,似乎有黑色的烟雾在蠕动,那应该是影雾吧! 不敢说破,只是拾阶而上,耳听得音婆喘息声渐重,禁不住转过身,虽然朱雀扶着音婆,但她满面潮红,似乎已经力竭。 平日冷目望去,已觉朱雀对音婆关怀备至,此时碍于自己,朱雀只能满目焦急,除了相扶之外,不敢有一丝异动,昕儿微微一笑,“朱雀,你背着音婆吧,我看她已经力竭了。” 话才出口,只见音婆和朱雀神情大变,音婆挣扎着离开朱雀,“杨姑娘,我……。” “你们怕吗?”昕儿淡然一笑,“你们怕的是玄火教的教规,我不是玄火教之人,你们何必避忌?而且音婆这一路,耗费了许多的真气,即使你们不是恋人,单只是同教中人,朱雀也理应出手相助,你们如此,反倒令人觉得奇怪。” 沉默片刻,朱雀俯身背起音婆,抬头看着昕儿,“杨姑娘,我与音婆心心相印,早已互许了终生,只是碍于教规,这一路来,你也看到大长老的手段,我自己无妨,只怕她对音婆下手。” “不必怕,”昕儿转过身,仰头看着头顶的海水,回首凝眸一笑,“你们放心,此次离开光明宫之后,我定然会请大祭司许你们成亲,大祭司心地仁厚,他定会同意,只要大祭司准了,你们何怕大长老?” “杨姑娘,”音婆似乎在哭,声音沉闷而悲伤,“你还未见过大长老真正的手段,我数次想求祭司大人,我死没有关系,却怕连累了朱雀和大人。” “没关系,”昕儿的声音虽轻,却那么的坚定,令朱雀和音婆情不自禁的振奋,“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又何惧什么手段?我会助你们的,如果大长老不同意,那你们就走吧!离开玄火教,离开南荒,哪怕只有一天自由自在相偎的日子,也胜此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一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八) 沉默着向前行,朱雀显得心事重重,音婆虽然勉力支撑着不闭上眼睛,但始终敌不过疲惫,在众人踏上最后一进台阶时,她还是睡着了。 听着音婆均匀的喘息声,朱雀的面色渐和,那两个光明宫的侍女站在一侧讨论良久,脸圆圆的侍女走了过来,对昕儿躬身行礼,“杨姑娘,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进入大光明宫的,下面的路,只能你们自己走了。” 不能进去?是光明宫森严的等级森严吧!她们没有进入大光明宫的资格,因此,即使在万丈海底,即使冰海已被影雾笼罩,她们仍然谨守着光明宫的教规,既然如此,便不便勉强,昕儿微微一笑,转首看了看朱雀,“朱雀,不如将音婆放在此处,请这两位姐姐照顾。” 看小心翼翼的将音婆交给那圆脸的女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上台阶,昕儿淡然一笑,转过向里去,四处一片寂静,似乎除了碧玺淡淡的微光,便再无其他的光源,就连大光明宫始终发出的柔和光芒似乎都消失了。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昕儿的朱雀都被雄伟的光明宫所威慑,浮进脑海的第一个词竟然是千门万户,这光明宫不知有多少的房间,只觉得触目都是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房门和窗户,而正厅的大门,几乎有五丈高,昕儿甚至看不到门楣上镶嵌了几粒避水珠。 走到大光明宫的门边,只见那巨大的宫门上镶嵌着无数的奇珍异宝,翠玉、猫儿眼、珍珠、避水尘、黄玉、红宝石、绿宝石……,看得眼花缭乱,初到孤峰时,便被孤峰的清奇所震慑,孤峰最令昕儿心折的便是满洞晶莹璀璨的火晶,却没有想到与玄火教同样有名的大光明宫,竟然这般的奢华。 正惊讶于大光明宫的奢侈,心却微微一震,颈下的雪魄珠快速的闪烁着冰冷的光,昕儿扬起眉,大光明宫里一定有危险。 “杨姑娘,”朱雀突然道:“你适才已经觉察到那两个女子不进大光明宫的真正原因,所以才让我将音婆交给她们吧!” 转首对朱雀会意一笑,“朱雀,既然她们怕,何必勉强她们呢?音婆这一路来,耗用了太多的真气,她几乎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让她在外面好好的休息,待咱们取了玄天镜,再与她一同上岸。” “既然杨姑娘知道音婆已近油尽灯枯,为何又要带她下冰海?”朱雀微一皱眉,“难道杨姑娘觉得岸上的危机更甚于冰海之下?” “朱雀,大长老不日将到光明宫,我想她明里是送红莲上神火峰,背里却不知有什么诡计,”昕儿缓缓的举步,她走到门槛边时,雪魄珠的光芒突然大盛,握紧了碧玺,“有一个白虎,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 说完,昕儿已迈进门槛之中,朱雀抽出朱绫,紧紧跟随在她身后也迈进了门槛,大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昕儿举起碧玺,将真气贯入剑身,碧玺绿芒大作,方圆三尺之地,尽可看得清清楚楚。 “杨姑娘,”朱雀背过身,压低了声音,仿佛惧怕惊醒黑暗中的恶魔一般,“我们背靠着背走。” 与朱雀背靠着背,昕儿觉得纷乱的心安定了许多,此时雪魄珠的光芒更盛,照亮了身周一丈之地,昕儿收了碧玺,轻声道:“走吧!” 慢慢的,如踏刀尖一般的向前走动,走得异样的艰难,十数步后,雪魄珠的光芒似乎黯淡了,难道危机已经远离,正这般想着,却听一声巨响,转过首,大光明宫的宫门已经紧紧关闭。 雪魄珠的光芒重燃,几乎照亮了身周的一切,昕儿隐约看见黑暗中有人,她们手中持着长剑,形成一个剑阵,朱雀轻声惊呼,“旋月七星阵。” 听朱雀声音里的惊慌,昕儿已明白这个阵非同小可,“杨姑娘,我们被那两个女子骗了,这里不是大光明宫,是大光明宫的侧殿,是历代圣女安息之处,名为安魂之地,相传如有外人不经许可进入安魂之地,就会惊起历代圣女的魂魄……。” 未等朱雀说完,昕儿已听到剑掠过的风声,伸手将朱雀按倒,堪堪避开那一剑,未及站定,身后的剑锋又到,如此这般仓皇失措的避了四剑,昕儿渐渐觉得剑锋虽厉,但阵法似乎并未启动,这几剑,只是单打独斗。 心念转过,手中的碧玺向着左侧的空档挥过,只听黑暗中传来长剑断裂的声响,昕儿立刻收剑,“各位圣女,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此处是你们的安息之地,无意中闯入,还望恕罪,我们进入大光明宫,是为了取得玄天镜,此刻冰海被影雾充斥,若无玄天镜……。” 黑暗中,只听兵刃相交的声音,虽然在远处,但听上去,已越来越近,那是无数的长剑交错着向前滚动的声音,四面八方,没有一处破绽,昕儿提高声音,“若无玄天镜,大光明宫就会被邪恶侵入。” 黑暗中的声响,似乎有一刻的停顿,随即又滚滚而来,很快,便看见了,果然是千万支长剑交错成网,就连头顶也是这样的剑网,昕儿在心里叹息,待剑网到得身前,拔剑术断月。 在冰壁上看到有人舞剑的一夜之后,昕儿领悟了拔剑术的奥妙,这一剑挥出,如同在身周画了一个圆,一个完满无缺的圆,长剑纷纷断成两截,剑网立刻残破不堪,迅速退回黑暗之中,朱雀面色惨白,哑声道:“杨姑娘,你不伤害持剑之人,这剑网永远不会停歇。” 明知朱雀说得对,可是怎样也无法痛下杀手,昕儿轻声道:“朱雀,咱们且战且退,很快就能退到悬挂有玄天镜的照壁旁。” 朱雀微一顿足,仍然与昕儿背对背而行,且战且退,不知退了多久,只觉得四周都是墙壁,雪魄珠的光芒射到墙上之后,如同被吸收了一般,“糟了,是雅室,我曾听人说过,送临终前的圣女进入安魂之地后,送圣女的侍女会进入雅室,雅室密不透风,只能从外面打开。” 心中大惊,剑网此时已完全不见,昕儿和朱雀在墙壁之上摸索良久,那墙壁之上果然没有一丝缝隙,难怪剑网并无杀伤力,想必历代的圣女也不愿自己和朱雀的血玷污了安魂之地,所以特意逼着自己和朱雀到了此处。 伸手在墙壁上轻敲,只觉西面墙壁后发出的声响不像其他三面,昕儿对朱雀微一示意,朱雀退后两步,昕儿手中的碧玺猛的挥出,拔剑术花潮,如潮的真气袭向墙壁,连番攻击之后,墙壁仍然岿然不动。 连出三次花潮,却未收到一丝功效,昕儿和朱雀大惊失色,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昕儿勉强镇定了心神,拔剑术水汐,终于,在寂静中,听到一丝破裂的声响,初时只是一条裂缝,随后,裂缝越来越大,直至有光透入雅室。 约有盏茶的时分,西面的墙壁之上裂了一条大缝,昕儿和朱雀一同向缝内张望,缝外是一条长廊,长廊两侧悬挂着蛋大的明珠,那些明珠发出柔和的明黄色光芒,两人互视一眼,都觉得无论长廊是不是出口,都比困在雅室中的强。 朱雀收了朱绫,两手用力,连推数下,终于将墙壁推出一人大小的洞,昕儿抢先跃出洞,她四周查看,只觉得这条长廊看不到头,也望不到尾,不知道通向何方,转身看了看朱雀,他似乎在辩认方向,抬手指着左侧道:“这里似乎是向上走的。” 仍然背对着背,无论怎样的恐惧,对方背上的温暖总令昕儿和朱雀安心了许多,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长廊的尽头,与这里的明亮相比,长廊的尽头黑暗得如同地狱。 “杨姑娘,”朱雀突然伸手拉住昕儿,“我们在这里歇息片刻吧,适才在雅室,你连连出剑,也累了。” 心下会意,不知走出长廊之后,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不如趁此刻歇息片刻,昕儿顿住脚步,与朱雀背靠着背,朱雀突然轻轻一笑,“杨姑娘,若我无法出大光明宫,请你告诉音婆,我来世再娶她。” 不知朱雀为什么突然这般说?昕儿心下微惊,下意识的回道:“朱雀,活着,总比死了好,这一世都未好好的活,为什么要等下一世?你这般喜爱音婆,我想你若死了,音婆绝对不会独活。” “是吗?”朱雀突然有些伤感,“若我死了,音婆说不定能遇到比我好百倍的男子……。” “也许是吧,”昕儿不知怎的,只觉得心痛得如被千万把小刀齐齐切割一般,“可是我想,音婆一定不会忘记你,在她心里,你永远永远是她的最爱。” “你如何知道?”朱雀似乎在负气,“你与音婆与不熟识……。” “朱雀,你道音婆是为了我们吗?”昕儿淡然一笑,“若没有你在雪橇之上,音婆怎可能拼了性命的吹笛镇住火蛇,她在马车上为了吹笛之后,她还有多少的真气与内力,她耗尽了真气,都是为了保护你,她宁愿真气枯竭而死,也不愿看你受火蛇之害,你怎能不了解音婆的苦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二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九) 昕儿声音轻轻的回荡,朱雀久久没有回应,昕儿举目四顾,只觉得这条长廊静寂得令人恐惧,不敢再开言,敛了气息,洗经筋运转带来平和而温暖的气息,颈中的雪魄珠微微闪烁着光芒,没有一丝异状。 “你知道我和音婆是如何走到一块儿的吗?”朱雀的声音在静寂之中显得异样的大,禁不住回过头,朱雀满面涨红,“我和白虎、玄武是大长老的心腹,音婆、修罗、夜叉和妙舞是祭司大人的左右手,从某种层面上而言,我们是敌人,死敌。” 这般听来,想必玄火教的内争也相当惨烈吧!难怪息衍要逃到中土,可以猜想出朱雀和音婆能够突破各自立场的桎梏,那得需要多少的勇气,不由暗暗觉得敬佩,屏息听朱雀缓声道:“但是命运就是那般奇妙,他不管你们是不是敌人?他也不管你们是不是能够走到一块儿?他就那么将我和音婆安排去取红蚊,我们到沙漠时,还有八个人,可是走到沙漠的中心,便只剩了我和音婆,如果我们不联手,便会抛尸荒野,于是,我们走到了一块儿,在连续的恶战之中,我们越走越近,近到我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也许从那时起,我们就心心相印,就生死相许,我们取得了红蚊,回到教中,又形同陌路,朝闻夕见,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痛苦,于是,我们寻找一切的机会偷偷相会,我以为我的心能够抹抹平我们之间一切的障碍,我对音婆的爱能够令碧海干涸,直到祭司大人的龙驾去了中土,我才知道我和音婆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音婆保护着大人离开南荒那天夜里,红绫闪耀了一夜,它一直在示警,只要我轻轻一声尖啸,他们就会被发现,可是我没有,我第一次背叛了大长老,我站在窗前,远远的眺望着他们的船航行在碧海之上,快得我甚至看不清音婆是否真在船上,你知道那个时候,我的心是怎样的疼痛吗?我觉得我是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心又在剧烈的疼痛,朱雀的话这般的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曾经听过,究竟是什么时候呢?怎样也无法想起,眼前闪烁的,是朱雀悲愤而哀伤的眼眸,“杨姑娘,你也许无法了解那是怎样的心痛,痛得我辗转难眠,痛得我即使置身蛇窟,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垂首沉默良久,昕儿缓缓抬眸,“朱雀,你为何不问音婆在离开时,是怎样的心痛如摧?你如何知道她没有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你觉得你背叛了大长老,你觉得你不发声示警,仅仅是因为音婆吗?无论大长老与祭司之间有着怎样的争斗,毕竟祭司是玄火教的主掌者,你若发声示警,便是弑主,你如何知道你不出声示警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祭司?” 这一次,朱雀再没有开言,昕儿淡然道:“你既然爱音婆,便应该全心全意的待她,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你就要接受,你既然说你与她心心相印,那你与她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言的?你一切的疑惑都尽可以向音婆道出,这样,才算心心相印。” 长廊里寂静无声,昕儿只觉得异样的压抑,她有一种想逃的感觉,朱雀突然站起身,“杨姑娘,咱们走吧!” 仍与朱雀背靠着背,一步一步的走向长廊的末端,许是因为黑暗,所以心里的恐惧层层叠叠,无法排解,走了约两柱香的时光,长廊的光明已经完全消失,清晰的听见朱雀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觉得朱雀顿住了脚步,“杨姑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心中隐隐觉得不祥,也许朱雀是想交待后事,心中一动,轻声道:“何事?” “若我此行有什么不测,我想请你帮我照顾音婆,”朱雀的声音异样的沉重,“自适才始,我一直觉得心神不宁,定然有不祥之事。” 果然如此,昕儿不知如何回应,犹豫片刻,取出袖中的白绫,系在自己和朱雀腕间,将自己和朱雀捆在一块儿,“朱雀,你放心吧,这样无论我们谁遇到危险,对方都可以出手想救。” 不再多言,两人一同举步走向那片黑暗,不知怎的,越接近那片黑暗,昕儿的心却缓缓的平静下来,她突然觉得颈下的雪魄珠不再发出冰冷的光,忍不住垂下首,不知什么时候,雪魄珠已然消失。 害怕会令朱雀不安,昕儿也不多言,只是缓缓随着朱雀向前移动,一步、一步、一步,终于到了长廊的末端,禁不住闭上双眸,黑暗中,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的亲切,道不尽的温暖。 那气息令昕儿如此的舒适,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万想不到光明宫中竟然有这样的所在,这仿佛是悬崖之上,风景秀丽,风轻轻拂面,甚至感到不知名的野花散发着阵阵的清香。 头顶阳光明媚,一时间忘乎所已,快步走进阳光之中,回过身,那条长廊却漆黑一片,腕间突然一松,再转过身,朱雀已不见踪影,疑惑不已,却突然听前方有人发出清脆的笑声,禁不住循声而去。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穿着火红的衣袍,衣襟当风,真如仙子下凡,昕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这女子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且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之感,正疑惑间,一个白衣的少年沿着山路走到那女子身后,微笑不语。 一见那少年,昕儿只觉得心头巨烈的震荡,脑中如同一面帷幕被快速的掀起,往事如同潮水一般将昕儿淹没,记起了,一切都记起了,那是红萼和轻侯,即墨轻侯,即使到了此时,昕儿仍然觉得难言的痛苦。 缓缓走向他们,轻侯与红萼相视而笑,视昕儿为无物,要过去吗?昕儿轻声的询问自己,心如同撕裂了一般的痛苦,她甚至能够感到心浸泡在血中,不停的痉挛,“轻……,轻侯。” 柔声呼唤着,他们应声转过身,红萼面上的笑容一滞,轻侯站在她身旁,神情有些诧异,随即他展颜一笑,“昕儿,你不是去了南荒,怎会到此处?” 那笑容和眼神如此的陌生,带着一种排斥,他频频的注视红萼,目中满是维护,这种感觉,比遗忘更加的痛苦,昕儿的手握着碧玺,她甚至感应到碧玺发出淡蓝色的光辉透袖而出。 “昕儿,你何时再回南荒?”轻侯的声音转瞬被风吹散,“你走时,我们去送你。” 这般着急便想自己离开吗?昕儿异样的伤心,面上却仍然笑面如花,不知要如何倾述自己对他的思念,也许他根本不愿再见自己,再听自己所言,走吧!这声音在心头回响,越来越大,昕儿转身便要离开,却听红萼一声尖叫。 回转身,只见一头大鹰如箭一般袭向红萼,她满面惊惧,不住后退,看着轻侯竭力奔向她,虽然他不会武功,但仍然愿意为红萼抛弃性命,这般的伤心欲绝,只眨眼之间,红萼已退至悬崖边上,下意识的大喝,“停……。” 只见红衫闪动,昕儿飞身扑向前,已跃出悬崖,在半空中堪堪抓住了红萼的手,挥袖卷住崖边的小树,正要借力向上,却见轻侯从崖上跌落,心头大急,禁不住放开抓树的手,挥袖将轻侯卷住,三人急速向崖下堕落。 坠落的速度极快,甚至连风都无法追上,眼下云雾缭绕,若这般下去,三人必死,以自己的武功,救两人已是勉力为之,若放弃红萼,她必死,电光火石间,已下定决心,昕儿左脚在右脚之上一踏,身子向上猛冲。 举目看见悬崖边的红花,昕儿双手猛然用力,如同抛掷石块一般将红萼和轻侯扔上悬崖,用力过猛,昕儿下降的速度更快,只来得及看见他们落在悬崖之上,眼前便一片黑暗。 是什么声音?风吗?昕儿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见朱雀满面惶急的看着自己,一见自己睁开眼睛,便放下心来,“杨姑娘,你觉得如此?” 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和朱雀还在长廊之中,朱雀好容易平静下来,“杨姑娘,你适才突然昏睡过去,无论我如何呼唤,都没有一丝回应。” 昏睡过去?昕儿只觉得一片迷蒙,适才似乎到了一个地方,却怎样也想不到那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沉吟间,左侧的石壁缓缓滑开,露出一个镶嵌着无数珠宝的房间,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这才并肩走进那个房间。 这明显是一个女子的房间,墙上悬挂着一幅画像,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手中拈着一朵七瓣雪,笑面如花,朱雀抬首看着屋顶,“杨姑娘,你看。” 屋顶是整片蓝色透明的宝石,宝石之上镌刻着密密的文字,每一段文字之后,都有数朵晶莹剔透的小花,朱雀轻声道:“忘忧花,原来这就是大光明宫的叹息之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三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十) 蓝色的宝石向前无尽的延伸,似乎到了无穷之处,那些盛放的忘忧花,在明珠的闪烁的光芒之下,如同正迎风摇曳,举目望去,叹息之壁上刻满了高深的武功,有的能够看懂,有的却全然不知所云。 突听异响,昕儿惊骇万分的转过身,却是朱雀跌坐在地,他满面的痛苦,抱着头,双目不停流血,昕儿伸手握着朱雀的手,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几乎脱手,朱雀如何这般大力?难道是……。 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手中握紧了碧玺,朱雀此时已经站起身,他面无表情,眼角仍有血渍,嘴角突然上翘,似乎在笑,他的容貌本就俊美,加上那妩媚的笑容,竟然令人觉得他如同一个绝世美女一般。 正觉得诡异,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红绫已飞至眼前,昕儿后退一步,红绫飞速回到朱雀手中,他微微一笑,身子如同陀螺一般的旋转,一时间,漫天都是红绫的影子,不及闪避,红绫擦脸而过,只觉得脸颊疼痛难耐,伸手一抚,满掌的血。 心下微一沉吟,碧玺绿光闪动,可是朱雀的红绫挥舞得竟然没有一丝破绽,一招一式,如同羚羊挂角般天衣无缝,这绝对不是朱雀,也不是火蛇,当时火蛇被封在白虎体内时,白虎的眼中有一股妖异之气,而朱雀的一举一动却清雅得如同观花的处子,他一定被光明宫的圣女操纵了。 沉吟间,红绫袭面而来,昕儿仰身避过,目光落到叹息之壁上,却见叹息之壁上的字闪烁着淡淡的荧光,心中一动,手中的碧玺已按照壁上的剑招挥出,红绫与碧玺数度相交,红绫总是闪避,看样子这剑招能够克制朱雀此时挥舞红绫的招式。 被压制之后,朱雀的招式突变,虚招化实,漫天的红绫尽数消失,袭面而来的,是充盈了真气,如同木棒一般笔直的红绫,闪避数招,已然看穿招式,待红绫袭到前近,反手挥出碧玺剑尖还未碰到红绫,红绫便散落为带。 不及昕儿剑招用老,红绫已如水波一般袭卷而来,劲风扑面,昕儿飞身后退,足踝仍被劲风扫到,剧烈的疼痛令昕儿在空中一滞,小腿已被红绫卷住,心中一惊,身体已被朱雀拉向前,此时已看清他嘴角的冷笑,令他的面容妖艳而诡异。 不知怎的,适才在叹息之壁上看到的文字快速的流过心头,下意识的挥动碧玺,碧玺发出的绿光凝成剑气,箭一般的刺向朱雀,他手忙脚乱的避开,裹住小腿的红绫已然解开,足落在地上,昕儿的心才缓缓落下,她紧盯着朱雀,却觉得朱雀似乎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而是逼迫自己学习叹息之壁上的武功一般。 虽然明知操纵朱雀的人没有恶意,却觉得那么的愤怒,朱雀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工具,这样的利用他,真真的令人不快。 一缕笛音不知从何而来,那是音婆吧!难道她感应到了朱雀的危机,她已然要油尽灯枯,再这般的吹奏下去,每一缕真气都带着她的精血,很快她便会真气枯竭而亡,举目望去,朱雀满面的疑惑之色,眼神却异样的痛苦,他似乎在挣扎着想要摆脱,可是操纵他的人显然无比的强大的,他怎样也无法摆脱。 要如何才能助他?昕儿上前一步,朱雀后退一步,一支白色的竹笛掉落在地,滚到一旁,昕儿不及细看,已上前将竹笛拾起,只见朱雀痛苦的抱着头,只不知那痛苦的来源是音婆的笛声还是操纵他的人。 将笛子胡乱放在唇边,也不管音律,只是贯注了真气,笛声异样的刺耳,如同得到回应一般,音婆的笛声立时停了,朱雀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息,昕儿横笛在唇边,引宫入商,一缕笛音如诉如泣,贯注了真气,乐音如同能够穿透云霄,朱雀渐渐平静下来,躺在地上,如同在酣睡一般。 危险似乎暂时离去,昕儿不敢放开竹笛,抓在手中,环顾这间闺房,如寻常的闺房一般,这间房中珠帘委地,暗香缭绕在帷幕之间,偌大的铜镜,擦得雪亮,仿佛主人刚刚映照过自己的倩影,而铜镜边缘镶嵌着粉色的珍珠,显得温柔而华贵。 左侧的琴几上,摆放着一把古琴和琴谱,看琴旁的玉石香炉,仿佛香料燃烧的青烟即将袅袅升起一般,而琴几之旁,又是一个摆放着棋盘的矮几,棋盘上落了半幅的棋子,仿佛棋局进行到一半。 这间房子令人觉得它的主人并未远离,仿佛每一个陈设、每一个装饰都在默默的等待主人的再次光顾,诡异得令人恐惧,昕儿握紧竹笛,她转身看着挂在墙上的画轴,那画中的女子穿着白衣,如雾如梦,手中的七瓣雪也盛放得妖异,她虽在笑,但神情中隐隐有一丝悲伤,她的身后,是数缕被春风裁剪而成的柳条,想像中,应该是柳絮如玉蝶般飞舞的时节,画轴的左侧下方,有一句用朱笔提写的诗句:沧海月明珠有泪。 沧海月明珠有泪!昕儿在心中默念,每默念一遍,都觉得这短短的七字中,蕴满了难言的哀伤,退到琴几旁,却见琴谱翻到的那一页,正是《伤别离》,那是一首古曲,是自己学会弹琴时,凤妈妈所传的第一首曲子,自己却不会弹,只知道这琴曲的典故,传说中汉朝将军霍去病在最后一次出征时,他的爱侣在城墙之上以古琴奏出此曲为他送行,但霍去病崩逝之后,这古曲也随他一同入葬,不知怎会在此处? 转过身,也发现棋局微乱,似乎持白棋之人故意落错了子,中待持黑棋之人手中的棋子落下。 这屋中的怪异之处,便是每一处都未完结,昕儿将竹笛收到袖中,慢慢走到墙壁边,只见画旁有一支朱笔,醮饱了朱砂,昕儿提笔,在首句诗旁续写一句——望帝春心托杜鹃。 续完诗,昕儿退到琴几旁,整肃衣裙,抚了抚碎发,细细辨认琴谱,自第二节开始弹奏,在琴中,朱雀抬起首,双眼朦胧的看着昕儿续的诗句,随后他坐在地上,静心倾听琴曲,听得全神贯注、听得心无旁鹜。 琴声袅袅,想必绕梁三日不绝,昕儿起身,走到矮几旁,伸手拈起黑子,放在棋眼之中,刚收回手,便听朱雀在身后道:“你如何勘破一切玄机?” “是因为圣女的多情,”昕儿转过身,对朱雀微微一笑,“圣女虽然解开了心结,但对尘世仍有不舍,你将我和朱雀引到此处,就是为了看我们是否能够战胜自己的心魔,我隐约记得在长廊之时,自己曾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救了自己极厌恶的一个人……。” “不仅仅是极厌恶吧!”朱雀坐在铜镜,拈起玉梳,细细整理自己的头发,他的一举一动,如同女子一般娇媚,“你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自己生的希望,成全了他人,我第一次相信,这世上有人会这般的笨。” 笨吗?听他的语气中,却有一丝敬佩,昕儿淡然一笑,“我想,我们是通过了第一关,第二关便在这房间之中,你想看我能不能参透玄机,获知事实。” “事实是什么呢?”朱雀放下玉梳,头也不回,“你想告诉我什么?” “一切都是假的,”昕儿的语气有一丝悲哀,“你与玄火教教主的爱情,六十年前那场大战的起因,都是光明宫想要覆没玄火教的借口,可是你没有想到自己真的爱上了玄火教教主,你被囚禁在冰海之底,夜夜看着巨蚌在月光下张开蚌壳,露出光华璀璨的珠子,每一粒珠子,便是你流下的伤心眼泪, 而玄火教的教主,他的确爱着你吧!否则,战后他逃出玄火教时,息衍不会大动干戈,以举教之力,灭了他逃到的那个国家,那是因为无论玄火教或是光明宫,都不能将此秘事透露出去,但谁都没有想过,他也许将对你的思念,化为了孤峰顶端的红莲,日日夜夜在风中招摇。 那首曲子,是你为他弹奏的吧!在国灭之时,在他真正的离开你之后,你一遍又一遍的弹着这曲伤别离,想像着你的情郎随着招展的旌旗出征去了远方,而那局棋,是你们分别之前,未完成的,你既然这般爱他,为什么又要……。” “爱?”朱雀轻声笑道:“爱吗?你觉得那是爱吗?望帝春心托杜鹃!望帝春心托杜鹃!我明明知道的,我明明知道他想与我在一块儿,可是为了光明宫,为了光明宫能够一统南荒,为了光明宫能够成为南荒唯一的强者,我不得不那么做,可是我的心,你知道吗?我的心痛得就像被撕裂了,被火炙烧一般。 是报应吧!我和他的孩子,才出生便夭折了,我悲痛之下化为了怨兽,日日夜夜的飘荡到碧海之中,远远的看着孤峰顶端的红莲,那赤红的颜色,是他流泪的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四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十一) 的确是报应吧!她夭折的,何止那个孩儿,还有她的爱情,所以她日日夜夜的飘荡在海上,倾听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也许在她心里,将那些爱情故事中与已相同的部份一遍又一遍的重温,以此得到安慰。 那么可怜,谁胜谁负真的那么重要吗?她付出了那么多,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呢?昕儿微微侧过面,颈下的雪魄珠如同感应到她的怜悯,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你无需可怜我,”朱雀袅娜的站起身,“我能够回到大光明宫,已经觉得异样的温暖,你通过了两次考验,玄天镜便在这道门之后。” 说完,朱雀软倒在地,昕儿觉得房内一冷,头顶叹息之壁发出耀眼的蓝光,忍不住抬起头,只见叹息之壁上,快速的出现了两行字,沧海月明珠有泪,望帝春心托杜鹃。 等了许久,叹息之壁上都未有新的忘忧花开放,看来圣女离去之时,已了无遗憾,昕儿微笑着转过身,朱雀抚着头,疑惑的坐在地上,“怎么了?” “没什么,”昕儿微微的笑着,安抚着朱雀,“你太累了,所以咱们脱离险境之后,你突然睡着了。” “睡着了?”朱雀有些羞涩,“我也许真的太累了。” “没关系,”昕儿忍不住再次抬眸看了看那两句诗,垂下首,雪面上凝满了愉快的笑,“玄天镜就在这道门之后。” 打开门,只觉得光芒耀眼,禁不住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面前是一面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镜子,镜面雪亮,镜身是用一种透明的材质制成,入手微温,镜后正中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珍子,镜子的边缘缕刻着精细的花纹。 将玄天镜细细包裹好,抬首时,只见前方有一道光亮,对视一眼,两人再次背着背走向那道光亮,不过短短数步,省过神来,已经站在大光明宫的白玉石阶顶端,那两个光明宫的女子坐在音婆身边,正闭目养神。 走到她们身边,那两个女子猛的抬起头,圆脸的女子眼中掠过一丝惊慌和诧异,随即恢复了镇定,“你们出来了,咱们回去吧!” 正要回话,却听头顶一阵撕裂般的声响,不约而同的抬首,不知什么时候,大光明宫的避水罩外已被影雾笼罩,重重叠叠,不知有多少层,只觉得海水漆黑如墨,想必影雾已经充斥了整个冰海,无需多少时日,大光明宫也会被侵蚀。 沉吟片刻,昕儿垂下首,“朱雀,我要去看看蓝莲,你带着玄天镜,负着音婆先上岸,这两位姐姐陪我一同去。” 朱雀立时领悟了昕儿的用意,她不放心将玄天镜交给那两个女子,也不放心让她们陪着自己和虚弱的音婆上岸,只好将她们留在水下,只不过影雾已经封锁了出海之路,要如何才能够离开冰海? 不待那两个女子反对,昕儿已经举步走下石阶,“雪魄珠会为你们开避一条回到岸上的道路,朱雀,我还不能完全驱动雪魄珠,半个时辰之内,你和音婆必须上岸。” 半个时辰?来时用了多少时光?整整两个时辰,即使音婆没有任何损伤,自己全力施为,一个半时辰勉强可以上岸,自己带着重伤的音婆,如何能在半个时辰之内……。 可是昕儿已走到避水罩旁,她转身看了看朱雀,朱雀咬了咬牙,俯身背起音婆,接过昕儿心中的玄天镜,放在自己怀里,再用红绫将音婆、玄天镜和自己捆在一块儿,对昕儿点了点头,昕儿转过身,只见一道雪亮的光芒穿透重重的影雾,想必这道光芒将要指引着自己走到冰海的彼岸。 深吸一口气,朱雀踏进光芒中,突觉身后大力涌至,身子已如离弦之箭,沿着那道光芒飞速的射入冰海之中。 那股力量如同潮水一般无穷无尽,朱雀只觉得自己飞快的向前,那是昕儿在送自己和音婆,当自己和音婆上了海岸,她仍然在漆黑的海底,心中一热,不知不觉间,眼泪滴了下来。 “朱雀,”音婆的声音有气无力,却透着一丝欣喜,“是你吗?你从大光明宫出来了?为什么要哭?” “音婆,”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涕,朱雀觉得自己两颊微微发烫,“你醒了,你终于醒来了,我们要回……。” 只觉得音婆的手正伸向玄天镜,那只的感觉……,不,她是要拿走玄天镜,在自己怀里的,绝对不是音婆,朱雀心下大惊,他伸手将手中的女子抛到身后,那女子在空中轻盈的翻滚着,始终控制着自己不落到光外,朱雀不及细看,身后那股力量又推去着他向前。 负重减轻之后,朱雀觉得那股力量越大,朱雀不敢回头,也不敢询问音婆在何处,只是紧紧的抱着玄天镜,看着头顶的光芒越来越盛,再过一柱香,便能到达海岸。 “朱雀,”身后是音婆的呼唤声,那般的美丽、那般的诱人、那般难以抗拒的温柔,禁不住就要回首,甚至恼恨推动自己前行的力量,可是想到昕儿托付,朱雀只能紧紧的闭着眼眸,强令自己不要回头,强令自己相信身后的女子绝对不是音婆,尽管那温柔的声音令朱雀无法拒绝,他浑身发抖,却纹丝不动,一任身后音婆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快到海面时,身后推动的力量开始减弱,朱雀提气向前,手一直捂在胸前的玄天镜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估算时辰,再过半柱香的功夫,光芒便会消失,身形越来越快,几乎已经可以看见海岸上影影绰绰的人影。 腿下一沉,垂下首,却是音婆,她抱着自己的小腿,满目的哀怨,“朱雀,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看着她的双眸,朱雀本领便要落下泪来,不,不要哭,她不是音婆,她绝对不是音婆,音婆不可能如此的拖累自己,朱雀告诫自己,他用力的蹬腿,想将音婆蹬开,可是音婆抱得那么紧,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朱雀,你为何这般的狠心?” 挣扎间,音婆的衣襟微微敞开,看得见她脖根下那粒幼幼的红痣,闪烁着红宝石迷人的光辉,在无数恩爱的夜晚,那粒痣总令自己异样的沉迷,果真是音婆!朱雀忍不住俯下身,想要拭去音婆面上的泪水。 怀里的玄天镜硬得如同万年的玄冰,朱雀心头一凛,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若送不出玄天镜,昕儿便会葬身于冰海之底,自己虽然如往常一般的厌恶她,但她毕竟是为了拯救他人,更何况,若无她的相助,自己与音婆许早已死了。 正犹豫着,却看远处的光芒在渐渐消散,速度越来越快,若再不下决断,自己、音婆和昕儿都会死在冰海之中,狠下心,用尽全身的力量挣脱开音婆,头也不回的向上游动,竭力的忍住眼泪,“音婆,等我交了玄天镜,我便到海中来陪你。” 没有回应,想必音婆此刻已经被影雾笼罩,朱雀忍不住便要回首,泪眼朦胧间,面前的光芒正急速的暗淡,不敢多想,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前游动,终于,手终于伸出了海面,有人拉住朱雀的手,用力向上……。 最终,还是回过首,在漆黑的海里,音婆如同一枚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飘飘荡荡,胸中热血翻涌,几乎就要踊身下跳,却觉得眼前一亮,已回到海岸上,挣扎着从怀里掏出玄天镜,一只白玉般的手缓缓接了过去。 抬起首,正是息衍,他皱眉看了看光明宫主,那女子早已喜出望外,她伸出手,似乎想接过玄天镜,却慑于息衍的威力,不敢向前,只是转身指着远处的一块岩石,“将玄天镜置于石上,就能将阳光引入冰海。” 眼前人影晃动,眨眼间,息衍已站在石边,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玄天镜的包裹,将玄天镜旋转在石上,顷刻之间,玄天镜的光华甚至超越了阳光,那片光芒渐渐的凝成光柱落入冰海之中,初时是一点,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整个冰海中的黑雾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音婆!朱雀挣扎着要爬进海里,却被光明宫的人从地上扶起,“你在海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像。” 幻像吗?那般的真实,甚至音婆的眼泪还有指间,朱雀疑惑的转过身,却见光明宫的宫主微笑的看着自己,“你们进行得比我们预计得多,你是如何离开大光明宫的?” 这个虚伪的女人,朱雀握紧拳头,“你们应该知道大光明宫里会发生什么吧!为什么不提前道出?” “我们知道,”宫主并不以为意,只是淡然道:“所以我们才不敢进大光明宫,如果没有雪魄珠,我也不敢让你们进去,那孩子是我见过心底最纯真的人,只有她才能够通过三道考验……。” 三道?朱雀扬起眉,“你说什么?三道?不是只有两道吗?” “最后一重考验是冰龙,”宫主有些忧心忡忡,“那才是她最大的考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五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十二) 除了身后的光明宫,冰海一片漆黑,昕儿目送着朱雀离开,这才缓缓的转过身,不知什么时候,那两个女子已然不见踪影,手中的碧玺示警一般的轻鸣,慢慢的踏上石阶,走到大光明宫外,音婆果然躺在台阶之上,了无生气。 面色惨白音婆浑身冰凉,轻轻沿着她的经脉摸索,她并没有受伤,反而有一团气在保护她的心脉,不知那两个女子这般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坐在音婆身边,握着她的手,将真气一点一点贯入她的体内。 过了半晌,音婆呻吟着睁开眼睛,“杨姑娘,你怎么还在此处?朱雀呢?” “朱雀此刻已上了海岸,”昕儿看着音婆面上浮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咱们还在海底,一会儿,玄天镜就会将这些影雾驱散,很抱歉,我没有更多的力量能够送你上岸,所以,你只能随我一同去取蓝莲。” “我没有关系,”音婆柔软无力的手抚过昕儿的手臂,竭力的绽出一个笑容,“只不过,我浑身无力,杨姑娘,你将放我在此处即可。” 若将她留在此处,不知会有怎样的危险,在自己身边,自己至少还能保护她,微微一笑,“音婆,我答应过朱雀要送你上海岸,所以,我一定不会将你留在此处,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待玄天镜将阳光引下来之后,我们一同去取蓝莲,现在,我们好好睡一觉吧!” “嗯,”音婆似乎想点头,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杨姑娘,我很高兴,其实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可以陪伴在祭司大人身边了,从我和修罗、妙舞开始照顾他始,我们就知道他太孤单了,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人可以进入,直到你出现,我们第一次看到祭司大人笑,那笑容真的很美。” 握着她的手,昕儿第一次发现,其实玄火教的人并非想像中那么冷血,音婆、修罗和妙舞的忠诚,她们对息衍的关怀,也许太多太多的感情被玄火教严厉的教规扼杀了,自己自幼便生活在压抑之中,她们的痛苦自己感同身受。 “杨姑娘,”音婆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忧虑,“朱雀都告诉你了吧,他曾经说过,在教中,我们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是你,你不要怪朱雀,他虽然面上总是冷若冰霜,其实他的心是顶好的,我们当日去取红蚊时,若不是他,我早已死了,杨姑娘,其实我心里很怕,我怕我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像我一样的爱他,能够给他温暖。” “你不会死的,”昕儿忍住眼泪,握紧她的手,如同要将勇气传递给她一般,“音婆,蓝莲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即使你的伤势真的很沉重,取到蓝莲之后,你就能痊愈了,那个时候,我会请息衍准你和朱雀成亲。” “成亲?”看着音婆眼眸中燃烧的希望,昕儿不由微觉难过,她的伤这般重,不知能不能坚持到拿到蓝莲的那一刻,可是面上却盛放着笑容,“杨姑娘,祭司大人会准许吗?教规……。” “不用怕,”昕儿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勇气,她将音婆的碎发捋到耳后,“不用怕,你还不了解息衍吗?其实他早已发现了你和朱雀的秘密,他不是默许了吗?他也希望你们能够幸福,音婆,息衍是知道你们的忠心的,于他而言,只要有你们的忠心,那么其他的,他都能够赐予你们。” 音婆眼中弥漫着快乐与憧憬,可是慢慢的,那份快乐和憧憬却在消失,“杨姑娘,你不知道大长老的为人,我是祭司大人的人,她不会……。” “音婆,你们为何这般傻啊!”昕儿再将真气贯入音婆经脉中,“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长长老对朱雀有一份难言的情感吗?当日火蛇出现在黑石平原时,那辆雪橇之上,除了朱雀之外,其他人衣襟上都有灵蛇粉的味道。” 许久音婆都没有说话,因为真气的缘故,她的面上浮出一丝胭红,目中晶光闪动,她转过首,对昕儿淡雅的笑着,“原来是真的,夜叉告诫过我,她说大长老……,可是我不相信,大长老德高望重,她怎会动凡心?可是,连你都这般说,那么是真的,那也好,若大长老真的喜欢朱雀,她就不会对朱雀下毒手。” 她这般的纯真,生活在息衍的羽翼下,令她远离玄火教中的一切污秽,大长老心肠狠毒,白虎是她的心腹,即使未曾亲眼,细细想来,白虎定然为她鞍前马后,她都能将白虎喂了火蛇,即使真的喜欢朱雀,碍于身份,不便行苟且之事,难保不会因爱生恨。 心潮起伏,计算时辰,朱雀应该已经上了海岸,那么玄天镜很快就能将阳光引下冰海,盘膝坐在音婆身侧,洗筋经缓缓的在经脉间运作,全身暖洋洋的,甚是舒适,但真气运行到丹田,便会受滞,那是玄冰之毒吧! “杨姑娘,”音婆突然开口,昕儿微微一惊,垂下首,音婆满面潮红,“其实光明宫下海的,不仅仅那两个女子,我昏睡前,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似乎是邀月宫的宫主,但是当时我实在太累,看得不甚清楚。” 一定是,昕儿转首看了看大光明宫,邀月宫的众人到了神火峰下便不见了踪影,想必没有光明宫的人默许,她们是不可能下到冰海的,那么光明宫和邀月宫的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究竟光明的人想做什么呢? 不及细想,突见三个人影出现在宫门左侧,她们疯狂的挥着剑,似乎在与什么人争斗一番,凝目细看,当中一人,果然是邀月宫主,看她们衣衫褴缕,披头散发,面有血渍,想必在宫中吃了大亏,想到她们对音婆救治之功,昕儿不由起了怜悯之心。 快步走到她们身边,正要伸手点她们的穴,她们却突然萎顿在地,想必大光明宫中之物已经饶过了她们,返身回到音婆身边,盘膝坐下,仰头看着避水罩外仍然漆黑如墨的海水。 不知过了多久,海水的颜色似乎浅了许多,心下微喜,看样子,再过一个时辰,便能去找蓝莲了,正沉吟间,却听有人在身后轻声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转过首,正是邀月宫主,她们早已整理了衣衫,梳理了乱发,看上去神采恢复了许多,“我们才进宫,便被一团雾裹住了,随后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我们苦苦支撑,也不知怎样到了宫外,只觉得你突然出现,那些兵马就陡然消失了。” “不用谢我,”昕儿暗暗戒备,“若非你们救治了音婆,我是绝对不会救你们的。” “这女子的经脉十成断了三成,”邀月宫主靠着栏杆坐下,伸手扔过一个木瓶,“我们用白玉断续膏涂抹了许久,才抹完所有的经脉,白玉断续膏要连抹三次才会有奇效,余下的,足够了,只不过她的伤势并非完全内伤,我在涂抹膏药之时,发现她其实早已被人用重手击伤了心脉,只不过出手之人非常狠毒,表面上,她与常人无异,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身有内伤,待她一用气力,伤势便会成百倍的恶化。” 这般说来,还有谁能下如此毒手呢?当然是大长老,眼看着朱雀和音婆亲亲我我,妒火中烧,下这样的毒手也不奇怪。 “你为何不问我们为什么要回光明宫来?”邀月宫主如昕儿一般仰首看着头顶的海水,此时海水已呈半透明状,隐约看得到海中的游鱼,“你为何不问我们为什么要到大光明宫来?” “那是你的事,”昕儿冷然,这几个女子绝对是敌非友,虽然她们救了音婆,但需得小心提防,“与我们有何关系?” “是为了火蛇?”邀月宫主并不讳言,“既然雪魄珠在你手中,而且看样子,你也通过了两道考验,你将是雪魄珠下一任的主人,我们的苦心也化为了流水,没错,其实我们从未离开过光明宫,当日去北方建立邀月宫的目的是为了南北夹击,灭了玄火教,但玄火教除了武功厉害之外,火蛇也不能小觑,甚至是最大的障碍,传说在叹息之壁上刻有消灭火蛇的方法,但没有雪魄珠,我们根本找不到大光明宫,你想必已经明白,引路的并非我的两个属下,而是雪魄珠,可惜时不予我,上天不让光明宫在南荒独大,所以我们连光明宫内殿都未进入。” 她这般的坦白,想必安全上岸要依赖自己,并不明言,只是淡然一笑,查看音婆面色无异,仰起首,海水仍然有些混浊,邀月宫主轻声道:“还得一、两个时辰影雾才能完全被压制回绝情沟,趁这个机会,好好儿休息吧!” 闭目养神,过了约一个时辰,“杨姑娘,你得替这个女子再擦一次断续膏,前一次的药效将过。” 揭开瓶盖,只觉得一股泌人的馨香扑鼻而来,犹豫不决,若她们在药中下毒……,“你放心吧!我们要靠你上岸,这个时候,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女子已是废人,我们何必再害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六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十三) 听她当着音婆的面这般说,心下微觉不悦,邀月宫主上前走到音婆身边,捋起她的衣裙,指点着断裂的经脉,用挂在瓶边的木棒挑了一点儿药膏,薄薄的敷了一层,许有了邀月宫主的指点,半柱香便涂抹完所有的经脉,昕儿握着音婆的手,将洗筋经的真气传到她体内,以助药力的吸收。 “影雾已完全退进绝情沟了,”听宫主这般说,昕儿仰起头,果然,头顶的海水已全然清澈透明,“计算时辰,现在是午夜,距离天明还有三个时辰,我知你要去取蓝莲,三个时辰可有些紧。” 不多言,只是俯身将音婆负在身后,飞身跃下石阶,举步走出避水罩,与来时相较,此时的海水温暖宜人,蓝莲究竟在什么地方?正踌躇间,只觉得颈下的雪魄珠光芒微闪,一缕雪亮的光指向前方。 虽然负着音婆,但速度仍然比邀月宫三人快了许多,昕儿只得不时停下等待,邀月宫主满面涨红,显得精疲力竭,“杨姑娘,你须得保留一些真气,一会儿上岸……。” 水波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声音,昕儿转过身,真气仅仅是为了上岸吗?心里隐隐觉得危险正在逼近,这危险与在大光明宫里的危险截然不同,也许在大光明宫时,朱雀能够给予自己助力,而此时,自己还得分神去照顾音婆。 “杨姑娘,”音婆似乎竭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一会儿若有危险,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在自己认识的玄火教众人之中,朱雀最为冷漠,在大光明宫时,听他谈论音婆,总觉得朱雀过于多疑,音婆能够打动他,是因为信任和温柔,不知他们在沙漠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想必音婆也如此时一般,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朱雀的性命吧! “好,”也不多言,只是抽出袖中的白绫将自己和音婆捆在一块儿,“音婆,一会儿若发生激战,你不要乱动,以免我分神救你。” 虽在水中,但仍然感到音婆眼泪的温度,昕儿不再回首,只是放慢了游动的速度,眼前离大光明宫越来越远,雪魄珠的光芒却一直向前,昕儿心下有些疑惑,邀月宫主游到昕儿身边,“杨姑娘,再向前游,便是冰海的中央,我们即使取得了蓝莲,也没有办法及时回到岸上……。” 犹豫片刻,昕儿抬首指着身后,“你们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游,两个时辰之后,就能上岸,不过你们得帮我把……。” “杨姑娘,”音婆突然打断昕儿,“我可以与你一同去取蓝莲吗?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只觉得眼眶一热,音婆只是托词留下陪伴自己而已,她明知道留在冰海之下将会九死一生,与邀月宫的人一同上岸,虽然危险,但比留在冰海之下要安全得多,正要回绝,却听前方一声巨大的吼叫声,海水急剧的波动,好容易才定下身形。 回过首,邀月宫众人已变了颜色,邀月宫主颤声道:“冰龙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即使此刻想上岸,也不可能了。” 虽然她们惊惶失措,但昕儿却觉得心意平和,也许蓝莲就在附近,所以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气令自己心神安定,“既然不能上岸,那就向前走吧!如果取得了蓝莲,咱们也许可以回大光明宫呆到明日夜里。” 安抚了邀月宫三人,昕儿继续向前,这一次,她游动得更加缓慢,不停的左顾右盼,如同要探知冰龙的所在,可是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并无一丝异样,昕儿不由怀疑适才听到的那声吼叫只是幻觉。 越向前游动,却觉得那股平和的气息浓郁,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在什么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海底的白沙如同洁白的沙丘,偶尔能够看到丛生的珊瑚,五颜六色的鱼儿穿行其间,异样的欢快。 清晰的知道前方的沙地上躺满了蚌贝,在成群的蚌贝之间,有一个巨大得如同圆桌一般的蚌壳,蚌壳中有一粒老珠,每当月圆之时,蚌壳会张开,露出其中的老珠,老珠吸取月光的精华,发出柔媚的光,那光芒能够映亮半丈的距离,蓝莲就在珠光的笼罩之下,蓝莲大小如同蔷薇,幼幼的花瓣呈现出妖异的蓝,与传说不同,它只有三片花瓣。 “音婆,我看见蓝莲了,”昕儿异样的欣喜,“有三片花瓣,它的花苞半张将要开放,也许我们走到哪里,蓝莲就会绽放。” 那般的美好,昕儿忍不住想要加快速度,却又听到一巨大吼,仰起头,只见一个黑影迅速的掠过头顶,那影子快若闪电,昕儿只看到黑光闪烁,那是什么?昕儿只觉得心头巨震,那究竟是什么? 转过身,邀月宫的三人并无异样,似乎并未感到异样,是自己太敏感了吗?昕儿回过身,缓缓向前游动,感到了,就在前方,蓝莲就在前方。 眼前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蚌,或大或小,许是因为已过午夜,所有的蚌壳都紧闭着,看上去,蚌壳上凝结着幽绿的海苔和锈红的水垢令它们仿佛石头一般的沉默。 一股压迫的感受令昕儿有些窒息,在到此地,昕儿又觉得异样的疑惑,究竟蓝莲在什么地方?适才明明就在眼前,可是看到蚌田,又觉得疑惑,仿佛迷失了道路一般。 “杨姑娘,你怎么了?”邀月宫主疑惑的看着昕儿,“为什么不上前去?” 心中的疑惑不能明言,缓缓向前游动,不知什么时候,颈下雪魄珠发出的光芒完全消失了,如同在大光明宫一般,一定有危险,前方一定有危险。 “宫主,你们和音婆留在此处好吗?”昕儿转过身,“你们不认识道路,一旦走失,连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你们……。” “杨姑娘,我陪你一同去,”音婆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异样的坚定,令人无法拒绝,“也许有我陪你,你不会那么恐惧。” 那也许是真的,无论在什么时候,总希望自己身边有人,哪怕是敌人也好,这样,总令自己觉得温暖,昕儿正犹豫间,突然看到远方黑影闪动,与适才见到的一模一样,这一次,黑影更加的清晰,昕儿甚至能够看到黑影闪耀着漆黑而华丽的光芒。 “我们一同去,”邀月宫主的声音也很坚定,“我们在一块儿,如果危险,也能相互照应。” 缓缓向前游动,昕儿觉得一阵茫然,邀月宫的人是真的要帮助自己,或者只是为了蓝莲?颈下的雪魄珠如同沉睡了一般,昕儿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形成了对雪魄珠的依赖,无论什么时候,都期望雪魄珠能够给予自己指引。 蚌田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巨蚌的所在,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可是潜意识,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自己,来吧!快来吧! 不停的游动,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掩盖了一切,昕儿觉得自己不是要寻找蓝莲,而是在寻找宿命。 看到了,就在前方,蓝莲发出妖异的蓝光笼罩着那一片海面,昕儿觉得海水在指间流动,蓝莲似乎伸手可及,她情不自禁的在蓝光前落下,脚踏在沙地之上,有一种难言的踏实与安定。 缓缓向前走动,一步又一步,清晰的看见蓝莲正缓慢的绽放,一点一点,慢得几乎看不清它正绽放。 那一种难以描述的清香,香得令人如同飘浮在半空之中一般,昕儿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要将香气抱个满怀,可是那股香气触手的感觉,如同冰冷的刀锋,一点一点的将昕儿指间或香味儿割裂,兀然的收回手臂。 “杨姑娘,”邀月宫主欣喜若狂,“你看到了吗?蓝莲就在前方,你为什么不去取?” 为什么不去取?昕儿心中一动,她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取?转身看着她,“宫主为何不自己动手?蓝莲近在咫尺,宫主在怕什么吧!” 清晰的看见她眼中的惊慌,昕儿不想再进一步揭破她,却听宫主轻声道:“冰龙是蓝莲的守护神……。” 冰龙吗?转过身,却见一个黑影慢慢的在蓝莲之侧升腾,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及至最后,昕儿终于看清那个黑影是一条龙,一条浑身漆黑的龙,它的鳞片闪烁迷人的光芒,带着一丝幽蓝……。 “你们看到了吗?”昕儿压低了声音,“那条……。” 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涌了过来,昕儿情不自禁的向前冲了过去,向着那条龙,那条浑身漆黑,眼睛却赤红的龙,它轻轻摆动着身体,仿佛就要张血盆大口扑向自己一般。 慌乱的拿出碧玺,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握紧,转过首,邀月宫的三人拼命的向远方游动,是她们吧!是她们把自己推向冰龙,期待自己与冰龙同归于尽吗?这样,她们既能获得蓝莲,也能取回雪魄珠!可是这般做,实在太过卑鄙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第七节 沧海月明珠有泪(十四) 站在冰海之侧,冷眼看着初时波平如镜的海面渐渐变成如同煮沸了的水一般,众人惊惶莫明,难道海底发生了什么不祥吗?息衍沉吟着走到海边,却听光明宫主在身后颤声道:“冰海从未如这般,一定是水下出事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只手从海中伸出,那只手极美,惨白如冰,不,不是昕儿的手,息衍后退一步,早有光明宫的侍女将那只手的主人从海中拉了出来,邀月宫主从未如此刻般狼狈,她满面惊惶的环视众人,颤抖得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冰龙……,冰龙……。” 不知海底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令她如此的恐惧?昕儿下海已经两日,一日前朱雀从海中归来之后,未及细言海底的景况,立刻就陷入了昏睡,看邀月宫主这般的恐惧,不由觉得异样的疑惑。 转过身,翻滚的海水颜色渐渐变深,越来越深,从初时透明的色彩变得如同血一般鲜红,有撕裂的声响从海底不断传到海面,息衍转首看着光明宫主,她却惊惶失措,只是绝望的转身看着悬崖上的玄天镜。 想要走进海里,却被几个光明宫的侍女挡住,她们满面的惊恐,“她们在水下触怒了冰龙,这是冰龙暴怒的前兆,咱们快些离开冰海吧!” “走开!”息衍轻声道:“我要下海去,昕儿和音婆还在海底。” “她们已经死了,”邀月宫主失神道:“她们都被冰龙杀死了。” 听不清一切的声响,只是茫然的看着那条黑龙越来越近,甚至可以感到自它身体上散发出的寒气,身后的音婆毫无动静,难道她昏睡过去了吗? 手中的碧玺缓缓抬高,直到眉间,只待到了近前,一剑挥出,需得找一个落脚之处,那条龙一动不动,那双血红的双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如同在嘲笑昕儿的慌乱一般。 近了,近得足以看到冰龙身下是一条漆黑的海沟,海沟里有黑色的影雾翻滚,那就是绝情沟吧!玄天镜引下的阳光将它们逼回到此处,再一次的不见天日,不知为什么,心下微觉怜悯,不过是想要一个身体而已。 越来越近,黑龙却一动不动,待昕儿到了近前,她突觉一股力量,一股柔和得如同春风一般的力量将自己托在半空之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说吧,你想要满足什么愿望?” “愿望?”昕儿下意识的重复,“什么愿望?” “你冒险到冰海之下,不就是为了许下愿望吗?”那条黑龙轻轻的摆动着尾巴,神一般的俯视着昕儿,“你想要许下什么愿望?” 愿望?自己有什么愿望?千头万绪,心头却一阵迷茫,原来最大的愿望是回到中土,可是在中土,除了原琪哥哥,自己再无其他的亲人,原琪哥哥心怀大志,自己回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那么自己回去做什么? “我想我身负的这个女子痊愈,”昕儿仰起头,看着黑龙的双眸,“她受了很重的伤,你能够令她痊愈吗?” 不知怎的,似乎面前的龙有些犹豫,过了片刻,它点了点头,“当然,蓝莲即将绽放,只要她服下一片花瓣,便可痊愈。” 原来面前的这条黑龙就是传说中的冰龙,不知它在这深深的海底守护了多久,每一轮蓝莲盛放,它都负责挑选享用蓝莲的人,“第二个愿望呢?” “我可以许几个愿望?”昕儿微微笑着,“你帮我实现愿望,你能得到什么?” 这一次,冰龙沉默得更久,它眼眸中的红光闪动,“三个,每十年,我会从绝情沟底苏醒,然后满足人的三个愿望,每满足一个,我的头顶就会长出一个犄角,额头的犄角长成后,我就能化为真正的冰龙。” 这就是冰海底冰龙的传说吗?三个愿望?从前的人许下的都是什么样的愿望呢?既然每十年它就会苏醒一次,为什么直到现在它还未化为真正的冰龙? 满怀的疑惑,只淡然笑着,伸手指着绝情沟中翻滚的影雾,“我的第二个愿望是,你能够给影雾一个身体吗?” 冰龙尾部摆动掀起的水波令昕儿有些站立不稳,冰龙的声音如同翻滚的闷雷,“可以,蓝莲的第二片花瓣可以给影雾,蓝莲能够给它们一个身体,第三个愿望呢?” 这般快便许下了两个愿望,昕儿微微一笑,“最后一个愿望是希望你能够快些化为真正的冰龙。”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许愿?”冰龙摇晃着尾巴,掀起的水波飞速的扩散,“你难道不想要永远美丽的容颜?你为什么不要天下所有的财富?你为什么不要成为天下的霸主?” “因为我的愿望没有其他人那么迫切,”昕儿苦苦的笑着,“音婆受了重伤,她要死了,朱雀在世上便又孤单一人,将会悲痛欲绝,影雾虽然是一团气,但它想要一个身体,这样的渴望不知积累了多少世,而你,每隔十年你才有一次机会,不知在这冰海下守侯了多少年,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满足你的愿望呢?” “你身中玄冰之毒,”冰龙的声音有些低沉,“若最后一片蓝莲给了我,你就会死,这样,你也愿意吗?” “若我死了,能够满足你们的期待,那么为什么我不愿意呢?”昕儿淡然笑着,“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佛祖为了救生灵,不惜割肉喂鹰,我只是满足了你们的期待,又有什么不愿意呢?” “如你所愿。” 冰龙发出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它的身体散发出一道强烈的光芒,那道强光如同照亮了海底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蓝莲在绽放的瞬间花瓣便掉落,第一瓣飞到音婆上方便消失了,第二瓣飘进了绝情沟,影雾如同煮沸的水,第三瓣径自飞进冰龙口中……。 感觉上海底如同镜面一般平静,可是头顶的海水却不停的翻涌,甚至呈现出血一般的色彩,究竟发生了什么?昕儿茫然的回过身,绝情沟上方的冰龙已然消失,只余下枯萎的蓝莲根茎。 “杨姑娘,”音婆的声音中气十足,“我觉得自己重又充满了力量。” 力量吗?只觉得颈下的雪魄珠也要散发滔滔不绝的力量,昕儿垂下首,只见雪魄珠正裂成碎片,每一片在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之后,便迅速的消散,待雪魄珠完全消散,几滴黑血自指间溢出,滴落在洁白的沙上,在那沙地上,缓缓的、缓缓的长出一支新的莲蓝,小小的花苞仿佛婴儿稚嫩的拳头一般紧闭, 一般力量托着自己和音婆不停向上,垂下首,却是如冰一般透明的冰龙,它展开巨大的双翅,如同在水中飞翔一般,只在眨眼之间,便看到了头顶的阳光。 那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感觉到阳光的温暖自发梢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那种摆脱了一切压力的幸福感觉,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欢笑。 站在冰龙身边的,是另外一个陌生人,她的皮肤洁净如水,如同透明的冰,她的眼眸如同融化的黑色宝石,她樱红的嘴唇如同含雪的玫瑰,她额头白色的火焰散发着妖异的美感! 那是昕儿吗?那果真是昕儿吗?众人面面相觑,不及上前,冰龙已经腾空而起,看不清它的身影,它已消失在云的彼岸。 那是一种撕裂天地的声响,众人站在冰海的岸边,只觉得天摇地动,海底似乎有一个无底的洞,海水迅速的泄漏,白浪滔天、水雾飞溅,如同将要天崩地陷一般,禁不住连连后退,待站定脚步,却惊讶的发现大光明宫静静的飘浮在海面之上。 在阳光下,大光明宫显得庄严华丽,光明宫所有的人都五体投地,她们泪流满面,似乎为大光明宫重现人间而欢庆。 “大光明宫重现人间真是可喜可贺,”无论什么时候,大长老的声音与她的容貌一般艳若桃李,“我们来时,整个黑石平原的七瓣雪都盛放了,杨姑娘将是大光明宫新的主人……。” 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停顿,众人一同转首,只见昕儿的手紧紧的捏着大长老的脖子,将她举到空中,昕儿面上的笑容充满了威胁,“我是什么人需要你安排吗?到是你,若今后再不循规蹈矩,你应该知道我会如何做?” “你?”待昕儿放开手,大长老抚着脖颈后退数步,她满面恼怒,沉声道:“你做什么?” “惩戒下属,”息衍微笑着走上前,“教主之位悬空已久,昕儿将成为玄火教的下一任教主,因此,你将成为她的下属,同时,我们在回归孤峰之后,我将与昕儿成婚。” “成婚?”大长老满面的惊诧,“你身为祭司,怎能视教规如无物?。” “不仅仅是我和昕儿,”息衍转身看着音婆和仍在沉睡的朱雀,“音婆与朱雀将与我们同时举行仪式,而且,教中关于约束情感的教规一律废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尾声: 三年后 三年的时光仿佛只是弹指一瞬般,自光明宫回到玄火教,因为火蛇的缘故,玄火教暂时迁到碧海中的一个小岛之上,许是有感于大光明宫的奢华,息衍下令在碧海中最大的岛屿飞来岛修筑火神宫,数万的南荒民众为了赚取每日一个金铢的报酬涌到飞来岛参与修筑,整块的火晶从孤峰取下,用以修葺宫墙。 那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在昕儿的记忆中,火儿出生那一日,息衍放下了火神宫正殿的最后一块火晶,火儿满月的那一日,玄火教举教迁入了火神宫,孤峰仅仅作为火蛇的眷养而存在。 每每想到火蛇,昕儿总觉得异样的恐惧,在回到玄火教初期无数个噩梦之中,昕儿总是看到火蛇从人的身体内破体而出,但这样的恐惧随着大长老的势力在教中的没落而消减,昕儿并不清楚息衍是怎样消减大长老的权柄,想必仅仅朱雀一个人的背叛不会令大长老的权力有过多的削弱,也许白虎的遭遇令所有人都觉得恐惧。 每日里抱着火儿站在海边的悬崖之上,看惊涛拍岸,白色的海鸟掠过碧海的波涛,海天相接之处,悠长的云丝缓缓飞过,那是一种极度平静的幸福,昕儿觉得这样的生活,许是自己追寻了一生。 因为伤势严重,虽然服下了蓝莲,音婆的身体虽然痊愈了,但她所有的武功都失去了,这个秘密只有昕儿、息衍和朱雀知道,为了确保秘密不被泄露,息衍以火儿需要照应为由,将音婆安排在昕儿身边。 与朱雀成婚之后,音婆似乎将自己从教中剥离出来,只全心的照顾朱雀和火儿,她将火儿当成自己的孩儿,朱雀不在总坛时,都由她照顾火儿。 从未见过如火儿般活泼好动的孩儿,许是因为自己和息衍的孩子,火儿成长得非常缓慢,普通的婴孩儿成长三日,如同他过了一日。 自出生始,玄火教的人就将火儿视为神,因为他的额上有一朵火焰形状胎记,那朵火焰色作绯红,但火焰的边缘却是一道呈浅淡白色的轮廓,更令众人恐惧的是,那朵火焰会在火儿愤怒的时候,变成赤红色,如同将要滴血一般。 正午时分,阳光正盛,火儿舒适的坐在溢满了水的木盆之中,他咯咯的笑着,看着音婆手中黄色的野花,昕儿放心的沿着小道走到悬崖边,息衍安静的站在崖旁,昕儿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自从光明宫回来后,息衍似乎便重新开始修炼长生之技,虽然他从不曾提及,但昕儿知道他为了陪伴自己,所以抛弃了对不老不死的恐惧,这般的心意,真真异样的感动。 没有人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恐惧,雪魄珠融化在自己血液之中,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它的能量,那种如同潮水一般的能量似乎永远不会衰竭,会令自己不老不死的生存在这个世间,直到末世来临。 “昕儿,你在想什么?”息衍回身微笑,白色的长袍在海风中飞扬,他的眼眸如碧海的海水一般苍翠碧绿,带着一丝欣然和愉悦,“火儿呢?” “音婆在帮他沐浴,”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两手相握,举目望去,飞来岛左侧的海芝郁郁葱葱,青烟袅袅,那是教众们在举火烘焙成熟的海芝,“今日正是月圆,想到海上泛舟吗?” 这一生都这般的平静渡过吧!昕儿微笑着与息衍轻声交谈,如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夫妻,随风而来有音婆凄厉的声音,面色大变,昕儿和息衍不约而同的飞身而起,纯白和火红的衣袍展开,仿佛两只鸟儿同时展开羽翼。 远远看去,水雾将火儿和音婆笼罩其中,数十条火蛇在水雾外盘旋,它们如同在寻找水雾的破绽,然后攻入,在半空之中,清晰的看见水雾突然落下,火蛇们一同向前飞扑,却被无数的水滴击中,在地上痛苦的扭动。 落在木盆旁时,音婆满面的惊恐,火儿哇哇大叫,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挥舞,显得有些恐惧,木盆中的水已被火儿拍打出一半,那些火蛇无一例外都被水滴击中了头顶的菱形,也许那才是它们的弱点所在。 沙沙的声响自远处传来,在火蛇蠕动的声音中,昕儿听到轻微的笛声,这些火蛇是人驱赶至此的,回身对火儿微微一笑,“火儿,那些蛇又回来了,你保护音婆好吗?” 火儿明亮的面上浮出一丝笑,他从息衍怀里长身而出,两只小小的手掌捂住音婆的双目,从侧袋中抓出一把银针,这一次,来的火蛇更多,想必前一批火蛇只是为了吸引自己和息衍吧!知道息衍在悔过崖练功的,只有教中之人。 火蛇已爬到近前,昕儿手微微用力,银针如箭,根根刺入火蛇头顶的菱形之中,第一把银针飞出,昕儿已抓出第一把银针,飞身跃到空中,果然在远处看到一个戴着黑纱头巾的人正在吹笛。 缓缓落下,此时已无火蛇涌出,只不知这一次有多少的火蛇,息衍将火儿将给昕儿,从袖中取出玉笛,昕儿挥袖点了音婆的穴道。 笛声高亢,声如裂帛,火儿显得很兴奋,他的眼眸不停转动,可是笛声一滞,昕儿一惊,忙从袖中取出另一枚玉笛,放在唇边,待息衍的笛声将要低落,昕儿立刻将玉笛吹响。 虽然笛声微有断裂,但想必旁人无法识别,昕儿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息衍,他满头的大汗,雪脸涨红,显得极为痛苦。 回到火神宫,息衍才恢复了平静,昕儿伸手搭脉,只觉得息衍的内息运转极快,气息翻涌如潮,以洗筋经镇压,息衍的内息才平息下来,正要询问,却听大长老站在门外,“大人,教主,火神宫外发现火蛇的尸体,请大人示下。” “大人已经知道了,”昕儿竭力令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大人此时在内室传功给火儿,大长老若无他事,我也要进内室了。” “大部份的火蛇尸体是在悔过崖后发现的,”大长老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站在门外,语气缓慢,“火蛇被一举击毙,看火蛇尸体之上的银针,想必是出自教主之手,不知教主是否可以教导教众在遭遇火蛇时,如何逃生?” 息衍满头大汗,昕儿发现他正慢慢的缩小,曾经听他提起过,每隔十年他就会缩小,可是自上次至今只有四年,难道是因为他强练长生之技吗? “当然可以,”昕儿似乎在微笑,语气也微显得意,她示意音婆收拾行李,小心翼翼的放下屋中的帷幕,然后微笑着走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不过此时我得帮大人传功,且教众已经分散,若大长老不急,明日清晨教众聚集之时,我再传授击杀火蛇之法如何?” “当然可以,”大长老的目光已探入屋内,却被帷幕中途截住,她微微有些恼怒,收回视线时,却满面笑容,“那属下就先告辞了。” 命音婆悄悄的传了朱雀和修罗,妙舞和夜叉回了孤峰,少了两个强助,待朱雀和修罗赶到时,息衍已经缩小为七八岁的模样,所幸内息已恢复平静,火儿眨动着眼睛,好奇的盯着息衍,如同在判断他是否仍是自己的父亲一般。 商讨良久,均觉昕儿在教中并无威信,若无息衍坐阵,大长老的反扑会令所有人都陷入灭顶之灾,唯今之计,还是逃回中土为上上策。 商议已定,入夜之后,火神宫外换上值夜的弟子,朱雀换上息衍的衣服,昕儿让火儿抱着朱雀的脖颈,挡住他的面容直到船旁,作出月夜泛舟的模样。 船行到悔过崖后,匆匆放出留给妙舞和夜叉的信号,昕儿飞身上崖,分两次将息衍、音婆、修罗行李带到船上,本想等到中夜过后,再扬帆远行,不承想昕儿第二次带着音婆刚刚落到甲板之上,天上黑云翻涌,月光尽掩,碧海之上漆黑的一片。 “教主,”朱雀提起锚,“仅六个时辰,明日午间,咱们就会被……。” 微微一笑,昕儿伸掌在空中轻轻一击,众人只觉得船身一震,船如同在水面飞行一般,火儿突然拍掌大笑,众人引颈查看,却见冰龙在船下,驮着船飞速向前行。 “放心吧!”昕儿执着息衍走进船舱之中,“有冰龙相助,明日一早,咱们就能离开南荒,而她们要追出南荒,尤其是走出雪原,至少需要数月,这数月时光,咱们早已淹没在中土的人潮之中。” 中土 从不曾想过竟然会这样的回到这个曾经魂牵梦萦之地,昕儿看着第一道城关灰色的城墙只觉得那般的感慨,只不知自己此时是南荒人,还是中土人。 “喂,”守城门的军士大踏步走了过来,皱眉看着奇装异服的众人,“看样子你们并非中原人士,你们有通关的文符吗?” 不待昕儿回话,火儿突然高声叫嚷着,他额上的胎记不停跳动,如同正在燃烧,那军士惊恐的不停后退,指着紧盯着城内繁华的街市,竭力想要进去的火儿,尖声道:“妖……,妖……,妖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一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一) 逃下嵩山,有一种慌不择路的感觉,一路风餐露宿,始终没有摆脱身后的追兵,这一日到了桃花渡,李世民只觉得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正从心底深处泛起阵阵涟漪,那种疲惫甚至令他不愿再移动一步。 有红萼在身侧,顾原祺顺理成章的接受了李世民的建议,这数年来,他安静的守侯在红萼身侧,有的时候,李世民甚至觉得自己都为感动,可惜自己不是红萼。 木制的码头已经使用了多年,木头微微有些发黑,与水相接之处,有层层的水苔,坐在码头一侧,看着翠绿的水草随着清澈的河水轻轻摆动,偶尔看得见白色的鱼悠闲的穿行在水草之间,青天上的白云懒洋洋的飘浮在水波之间,这样的静谧,仿佛追寻了一生。 沿着河岸,踏着长草,这是年余来,最为平静的一刻,突然听见前方有孩子娇糯的笑声,禁不住停下脚步,却是一个异邦的女子,手中持着一枚花,正欢快的逗弄不足岁的孩儿。 从远处看过去,那女子身材修长,如云的黑发挽在蓝色的绢巾之后,插着一支小小的银制发钗,她脑后梳着无数条幼幼的发辫,发辫中夹杂着五彩的丝线,她每每一动,便觉得那迷乱的颜色迷人眼帘。 那不足岁的男孩儿,穿着藏青的丝绸短衣,如那女子一般梳着无数的发辫,每一条发辫之下,悬挂着小小的红色宝石,颈下悬挂着长命锁,左侧的耳上挂着金制的耳坠,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子弟,父母极为宠爱,所以用长命锁和耳坠来护佑他吧! 孩子胖胖的手臂在空中愉快的挥舞,禁不住走得近了些,这才看到那孩子额上有一朵赤红色的胎记,如同火焰,更为诡异的是,那火焰似乎被淡淡的银光笼罩。 正觉得诧异,似乎听到脚步声,女子和孩子一同转过首,这才看到那女子竟然也是一个美人儿,浅色的肌肤,长眉星目,琼鼻高耸,一抹淡烟色的嘴唇,心下一动,这女子似在什么时候曾见过,却怎样也记不起。 听那孩子呀呀的叫嚷,声音清脆如同鸣玉,顾原祺微微一笑,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那孩子嫌自己妨碍了他的玩性,正要转身离开,却见两个黑衣人无声的侵到他们身后,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寒光闪闪。 “快跑,”顾原祺高声大喝,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冲到女子身侧,堪堪的接到那两个黑衣人的剑招,“快走,这里很危险。” 连年的奋战,武功精进得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十余招过后,顾原祺将黑衣人击倒,转过身,却发现那女子仍然抱着孩子站在一侧,面无表情,如同被吓得呆住了一般。 乡下的女子从未见过这般的生死相拼吧,禁不住柔声道:“快走吧!这里很危险。” 那女子不及回话,只听身后暗器声响,顾原祺转过身,手中的长剑急挽,只听叮叮作响,暗器落了一地,目光所及之处,那女子仍然站在原地不动,此时,三个杀手已经走出了长草,看他们走动的脚步,已非适才那两人可比,红萼和李世民还在不远处,顾原祺禁不住心头大急,待第二轮暗器射过,已退到五步开外。 顾不得那女子和孩子,顾原祺转身便走,十余步便听那孩子高声尖叫,似乎是极为恐惧,转过身,那女子也是满面的惊恐,心中一软,飞身后跃,只见那三人已经将女子和孩子围在当中,站在左侧的人已挥剑而上。 竭力拼过十余招,在三人轮番的攻击之下,顾原祺已渐落下风,留心找出对方的破绽,待第二轮交战始,他突然从侧袋掏出一把银针,待那三个杀手后退半步躲避银针的刹那,他伸手拉着那女子飞步而逃。 那女子全身半点儿武功,步履沉重,那孩子想是极为害怕,胖胖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眸,只看得见他额上的火焰胎记不住的跃动。 好容易看见李世民和红萼,他们悠闲的沿着河岸前行,顾原祺害怕杀手们围拢不敢出声示警,只是飞奔到他们身边,李世民一见那女子和孩子便愣住了,“原祺,这……。” “主公快走,”顾原祺顾不得解释,手中长剑的光映在红萼雪白的面颊之上,她厌恶的后退一步,“主公,快走。” 急急的逃逸,只觉得异样的厌恶,带着红萼、女子和那古怪的孩儿想必也跑不了多远,李世民目光闪动,指着前方的树林道:“咱们进树林躲避。” 走进树林,只觉得心下微定,只听雷声滚动,适才晴朗无云的天空快速的堆满了黑云,想必将是一场大雨,顾原祺找了两棵相距甚近的树,解下外袍搭在树枝间,刚刚跃下跃枝,雨已倾盆而下。 与李世民并肩站在雨中,红萼和那女子站在衣下,那女子怀里的孩儿明艳的雪面上满是顽皮,他稚嫩的手轻轻点了点顾原祺的面颊,然后飞快的缩回女子的怀里,露出透明的双眸,待顾原祺假装疑惑的转过身,他小小的雪面上绽出得意的笑。 突觉得那孩子的笑容异样的熟悉,令心底悸动不已,突听红萼轻声道:“姑娘,你住在附近的村庄吗?” “不,”第一次听那女子说话,只觉得她的语调生硬,语气却很温柔,“我们从远处来。” 她果非中土人士,只不知是否来自南荒?昕儿去南荒已四载,不知她在南荒过得如何?这几年,陪伴着李世民东征西战,只望他早一日登上帝位,以便提兵南征,可是皇上下旨立建成为太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去南荒见到昕儿? 心下微酸,只觉得颈中暖暖的,想是那孩子的小手,转过身,果然,那孩子眨动着双眸,见顾原祺转过身,却不及缩回女子怀里,只得皱眉做了一个鬼脸,显得极为顽皮。 “姑娘,”犹豫许久,顾原祺终于下定决心,“看姑娘的衣饰,并非中土人士,不知姑娘来自何处?” 那女子正要回答,却听兵刃出鞘的声响就在头顶,顾原祺与李世民互视一眼,他伸手在树杆上轻轻一拍,已如轻烟一般飘到树枝之上。 来的共有五人,左边二人,中间一人,右边二人,看他们随着树枝在雨中上下起浮,显得身手不凡,顾原祺微微皱眉,手握紧剑柄,目光落下,只见李世民已引着红萼和那女子快速追进树丛之中。 那五个杀手脚下的树枝同时下沉,顾原祺飞快将长剑还鞘,手中已抓了一把销魂雾,待他们来到近前,销魂雾迎面洒出,附着在雨水之上的销魂雾令那五个杀手全身无力,齐齐从空中落下,只听五声轻响,顾原祺猫一般轻盈的落进树丛之中。 找到李世民几人,只见那女子用衣袖为那孩子挡着雨,心中一动,从侧袋中摸出桃花伞,取出药包,将伞塞进女子手中,“你快走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话音才落,便看见那女子满面的惊恐,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出现在身后,漆黑的细剑正飞速刺来。 没有回转身,长剑在身后挽了一个剑花,细剑无声的断裂,那杀手不及回身,已被顾原祺一剑刺穿。 不知来了多少人,只觉得树林中满满的都是杀气,李世民沉吟片刻,“我们就在此处……。” 不待他说完,第二轮刺杀已经开始,连番的恶战,援军却仍未到,顾原祺竭力的抵抗,且战且退。 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停歇,天空仍然布满了乌云,转过身,那孩子漆黑的双眸骨碌碌的转动,显得极为灵动,正对他微微一笑,却觉得寒气逼人,弯刀已至那女子身侧,想要闪避,已是不及。 下意识的伸手将那女子护在怀中,飞身旋转,只觉得肩头撕裂一般的疼痛,待避过刀锋,肩头果然被砍伤,血流如注。 “啊!”孩子伸手指着顾原祺的伤口,雪白的脸颊上沾了几滴血,“啊!” 那女子犹豫片刻,“你们随我来,保你们无事。” 不及相商,顾原祺已跟随在那女子身后,李世民微一顿足,只得伸手执着红萼,快步跟了过去,只不知那女子是什么人?原祺便这般信任她?若是敌人,原祺肩头受伤,岂能有幸? 在林中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已走到树林边缘,那女子竟然认路,心中一喜,犹豫的脚步也轻快了。 走出树林,道旁却是一个破旧的草亭,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女子垂首小憩,那女子如同月光一般的黑发没有挽髻,静静的垂落,从发间望去,那女子的侧面极美,听见声响,她缓缓抬首,在看到她容貌的那一瞬间,李世民只觉得心头巨震,这世间竟有这般美的女子。 那女子突然跃出草亭,她的身影如同一抹青烟,异香扑面,那女子已经越过众人,只来得转过身,已看见跟随在身后的杀手已尽数倒地。 “火儿,”站在草亭外,看那女子微笑着接过娇笑着的孩儿,她抬眼看着顾原祺,额上白色的火焰欢快的跳动,“这是原祺舅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二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二) 心怀激荡,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昕儿,那是怎样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昕儿去南荒之时,虽然也是美貌惊人,可是她却没有面前这女子一般若天仙一般的美貌,她的肌肤在阳光纯净如水,又仿佛冰一般的透明,面颊上那抹胭红,令她的容貌增添了难言的娇艳,她额上那朵白色的火焰,似乎静静讲述着她在南荒遭遇的一切苦难,而她怀里的那个孩儿……。 孩儿?她成婚吗?李世民只觉得心如刀绞,是那个祭司吧!当日他强要带昕儿去南荒,便已隐然觉得有异,他果然是为了……,恼恨的四顾,却未见息衍,只坐在一侧有一七、八岁的男孩儿,那双碧绿的眼眸与息衍有几分相似,难道息衍没有来吗? 无法镇定,只得强笑着注视着昕儿身后的陌生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拥有惊人的美貌,想到数年前与玄火教谈判之时,也曾这般惊讶于他们的美貌,尤其是那个站在亭柱边的少年,简直静若处子,隐隐有出尘之态,即使自己是男子,也觉得心动。 “啊!”那孩子的叫声异样的刺耳,转过身,只见昕儿将他交给一个略矮一些的女子,那女子满面淡笑,虽然她的容貌及不上其他的几个女子,可是那笑容,却令人觉得甜美。 “火儿,要喝水吗?”眼看着那女子走到少年身边,少年面上浮出一丝淡笑,他从怀里掏出银制的水壶递给女子,火儿却挣扎着,女子微微一蹙眉,“火儿,怎么了?” 再转过身,却是昕儿满面笑容的和顾原祺站在那绿眸少年身旁轻声细语,他们都显得那般的兴奋,全然忘记了危险就在身侧。 “啊!”红萼突然尖叫,她惊慌的指着地上,“蛇,二哥,有蛇。” 果然是蛇,满地都是,它们蠕动的身体如同浪潮一般,这般多,看样子都是毒蛇,不由微一皱眉,却听那孩子兴奋的叫声,“啊!啊!” 他一边尖叫,一边伸出胖胖的手拍着那少年的头,面上却没有一丝恐惧,凝满了兴奋,他的眼神仿佛是要那少年为他去捉一条蛇一般,“火儿,朱雀不舒服,你自己和这些小蛇玩。” 听昕儿这般说,李世民突然又觉得心头一紧,适才见那孩儿时,总觉得他额间的火焰有些妖异,难道……。 果然,那孩子摇摇晃晃走到亭边,满地蠕动着的蛇突然发疯一般的后退,退得全无章法,争先恐后,如同怕极了那未满周岁的孩儿,转瞬间,适才千万条蛇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孩子好容易才走到亭边,一见空空如也的地面,小嘴一扁,转过身,便要放声痛哭。 那绿眸少年上前两步,将他抱在怀里,随后坐了回去,不知低声对那孩子说了什么,那孩子虽然满面委屈,却收住了眼泪,然后对昕儿伸长手臂,仿佛要她抱一般。 那孩子在昕儿怀里很快便酣睡了,顾原祺转身看见红萼,转身对昕儿微笑着:“昕儿,秦王正被骨疽的杀手追杀,你是否可以助秦王回到长安?” 眼看昕儿的目光缓缓移到自己面上,李世民不由涨红了脸,可是昕儿很快便被目光移到红萼面上,然后平静的收了回去,仿佛根本没有认出自己和红萼一般,“好啊!原祺哥哥,这次回中土,我本就是要找你。” 回中土?在昕儿心中,南荒已经是她的家了吗?这般想着,只觉得心酸,伏在昕儿肩上的孩子突然轻轻扭动,昕儿一皱眉,抬起眼眸,亭外已无声的站了四个杀手,转身看了看顾原祺,他虽然镇静自若,眼眸中却怎样掩饰不了一丝惊慌,从他的眼神可以推测,这四个杀手是这一批杀手中顶尖的高手吧! 沉吟着,却觉得眼前红光闪动,再抬首时,只见那四个杀手已经齐齐倒地,昕儿抱着那个孩儿走回亭中,满面的厌恶,跟随着昕儿飞到亭外的少年手微微一抬,四柄尖刀齐齐刺入那四个杀手的心脏,“教主,如你这般心慈手软,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那少年说话的声音寒冷如冰,语气里完全没有一丝温暖,他回到略矮的女子身边,昕儿只微微一笑,并未怪责那少年,只是走到略矮的女子身边,将孩子交到那女子手中,“音婆,麻烦你照顾火儿。” “教主,”一个黑衣的女子如同水滴般从亭上滑落而下,身材极高,对昕儿恭敬的行礼,“林中的杀手已经尽数伏诛,可以上路了。” 直到入晚,才到了驿馆,梳洗过后,众人聚集在大厅之中用膳,火儿已然醒了,但睡眼朦胧,被昕儿称为音婆的女子喂他喝了一碗加了肉末的米汤,便将他交给最后出现的黑衣女子——夜叉。 都是奇怪的名字,那少年名为朱雀,初见的女子是修罗,只有那绿眸的少年不知姓名,看众人注视他的神情,除昕儿和火儿之外,都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尊重。 “昕儿,”餐后,众人手中握着一杯茶,顾原祺满面的笑,“火儿这般活泼好动,要照顾他可真真的不易,火儿的父亲……。” “是息衍,”昕儿淡然笑着,“我们三年前便已成亲了,我现在是玄火教的教主,修罗,明日我们要赶很远的路,你和朱雀去看看马吧!” 看着朱雀和修罗的身影消失,顾原祺转过身,昕儿微微一笑,“原祺哥哥,我们入关之时,已听说唐公李渊夺取了天下,改国号为唐,隋朝既然已经灭了,骨疽是隋朝时的官府杀手,为何他们会追杀你和秦王?” “隋灭之时,骨疽便投靠了太子建成,”顾原祺微笑着拈起一个果子放到火儿伸到身前的手中,“秦王与太子一向不睦,所以……。” 其后的不难猜测了,看昕儿的神情,李世民突然觉得昕儿变了,她已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昕儿,这一次若非遇到你们,我们还真真的危险,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原祺哥哥,这一次我们是逃回中土的,”昕儿面上笑容不变,全然不觉得她心中有恐惧,“只怕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所以送你们到长安之后,我们……。” “不用担心,”相遇以来,李世民第一次开口,他忍受着那些陌生目光的探视,“虽然我在朝中已经失势,不过此时边关的守将正是尉迟恭,我会命他封锁自南荒入关的关隘,南屏关建在半山腰,易守难攻,就算玄火教有千军万马,至少能保你们半年无忧,南屏关后,便是屏山关,屏山关前有一条大河,水流湍急,有天险保障,又能保你们半年无忧……。” 微笑着听李世民讲完,修罗忍不住道:“你只道天险厉害,你可知玄火教中有一异物名为火蛇,火蛇水火不惧,食了生肉之后,狂性大发,整个世界都会被火蛇毁灭,区区一条河,怎能阻止火蛇?” 听修罗说得这般神奇,顾原祺不由有些奇怪,“果真吗?不过是蛇而已,再神奇的蛇,也害怕雄黄吧!到时,咱们在关隘之上,洒满了雄黄,你说的火蛇,定然尽数……。” 不待修罗开言,火儿突然拍着手笑了,他仿佛听懂了顾原祺所言,正嘲笑他的无知一般,昕儿转过面,目光掠过火儿,他转过身,躲过昕儿的目光,嘟着嘴,显得有些委屈,顾原祺微微一笑,“昕儿,火儿不过未足岁的孩儿,不必这般认真,难道那火蛇真的什么诡异之处?” 微一点头,“火蛇的确如修罗所言,我初到玄火教时,差一点儿便葬身蛇腹,原祺哥哥,南荒多异物,中土之人是无法想像火蛇有多么可怕,若有一日,火蛇出现在中土,那么,这个世道就将要被毁灭。” 毁灭吗?这般的可怕,禁不住转首看了看火儿,此时,他在那绿眸少年怀里,透明的眼眸不住闪动,触到顾原祺的目光,便恼怒的做了一个鬼脸,他额上的火焰已色作赤红,“火儿,到娘这儿来。” 看火儿长身扑到昕儿怀里,小小的雪面之上,满是笑意,“火儿,你得记住,原祺哥哥是娘的哥哥,就是火儿的舅舅,是火儿的亲人,他与爹爹、娘一般的爱火儿,他会像音婆、修罗、夜叉和朱雀一般保护火儿,所以,火儿也得保护舅舅,就像保护其他人一般。” 听昕儿说得这般认真,李世民不由愣住了,他突然觉得他们口中的火蛇来自地狱,也许真的会毁灭整个世道,虽然全未见过火蛇,李世民却觉得浑身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 看着他们走进客房,顾原祺面上的笑容尽数收敛,“秦王,昕儿不会说谎,那火蛇一定非常厉害……。” 不及说完,便觉得李世民踢了自己一下,抬首望去,红萼满面的惊悸,她面上的神情如同受惊的孩子,顾原祺柔声道:“红萼,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我都……。” 不待他说完,红萼突然起身,飞一般的跑进房中,站在梯口的修罗微微一笑,这些中土的傻子,如何知道火蛇的可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三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三) 有了玄火教众人的保护,沿途几乎再没有遭遇到骨疽的杀手阻击,每日里看玄火教众人如同观花赏月一般悠闲,真真觉得这世上没有他们恐惧之物,除了他们口中的火蛇。 在所有人当中,李世民最最厌恶的莫过于那个绿眸少年和火儿,总觉得那绿眸少年的沉默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莫明的威仪,他藐视着天下的一切权柄,而活泼好动的火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绕他旋转一般。 十余天,李世民没有机会和昕儿单独畅谈,他不知道昕儿在南荒所发生的一切,当然也不便询问顾原祺,因为对于顾原祺而言,昕儿本身就是一个秘密,一个他从不愿谈及的秘密,甚至连红萼都不能触及。 奇怪的是,昕儿从未与红萼交谈,她似乎很厌恶红萼,但她那种厌恶似乎纯粹因为红萼,而非来自他人,每当看见红萼和昕儿,总觉得气氛诡异,但是她们都约束着自己不与对方交谈,似乎只要一开口,那个人就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而对于玄火教的众人而言,那位沉默寡言的秦王殿下显得那么的神秘,他总是显露着一种由于日积月累权力的堆积而带来的优越感,他如同时时都在俯视着大地与芸芸众生,显得那么的无法仰视、那么的高不可攀。 这日到了春山镇,正是七夕,处处张灯结彩,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火儿又哭又闹,屈指算来,比预定的行程提前了数日,众人协商过后,便决意在春山镇留下,待过了七夕节再回长安。 这日夜间,春山镇各处店铺未如常关闭店门,店铺无论大人,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家中有未出嫁的女子,门外都摆放了香案,香案上放着四时鲜果和热气腾腾的点心,那些女子换了新做的衣裙,发髻梳理得光滑齐整,打扮得花枝招展,即使最穷苦的人家,女子发间都插着木钗。 抱着火儿沿着街道向前,盈耳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异样的快乐,在南荒之时,面前满满的都是人,却从未有这般的欣悦,怀里的火儿瞪大眼睛,快乐的看着两旁所发生的一切,在他幼小的心里,定然也是觉得中土比南荒更加的令人喜爱吧! “娘,”火儿清晰的呼唤着昕儿,他突然有些害羞的指着一张案几上的点心,那个点心分作五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色彩,看上去精巧可爱,“娘……。” 站在案几后的女子微微一笑,拿起一张荷叶包了几块点心送了出来,“请你们吃。” 微笑表示谢意,飞身跃到屋顶,那女子满面惊愕,看着昕儿坐在屋脊之上,缓缓打开荷叶包,那雪堆一般孩儿飞快的伸出手,拈起一块送进口中,正看得有趣,却觉得眼前一花,那女子和孩儿不见了踪影,屋脊上空空如也,唯有一轮明月在空,疑惑的转过身,只见案几之上有一个荷叶包的小包,打开小包,里面是一块小小的金饼。 火儿吃完点心,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到了背街,昕儿这才跃下屋顶,看火儿不停四顾,似乎在查看人家案几之上的点心,不由有些失笑,转身看了看息衍,他一身白衣,安静的站在身后,侧首看着火儿,似乎也觉得好笑。 与息衍并肩而行,似乎自相识始,便无此时的闲暇,在南荒之时,需得时时小心、处处谨慎,也许小小的疏忽,便有灭顶之灾,而在中土,却觉得整个身心都异样的悠闲。 怀中的火儿不停挣扎,伸手指着前方,却是一个高台,灯火通明,台前人头簇动,显得极为热闹,微觉好奇,拨开人群走到台下,却见台上悬挂着数十个灯笼,又摆放着五个木台,一个圆脸的胖子在台上团团的作揖,显得极为和气。 昕儿微觉好奇,不由转过身看了看身侧的女子,“这在做什么?” “今日是乞巧节,春山镇有一个传统,每一年的乞巧节都会在此比试才艺,”那女子好奇的看了看息衍的绿色眼眸和火儿额上的火焰,“姑娘,看你是外地人,不如一块儿参加吧!” 垂首看了看息衍,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抱过火儿,火儿扁了嘴,看着昕儿缓步上台,转过头,息衍绿色的眼眸微微闪动,压低了声音,“火儿,娘也想好好儿的玩一玩。” 比试非常的简单,木台上放着针线,在那圆脸胖子的指挥下,众女拈起针,从最粗大的针到最细小的针共有十八根,在最短的时间内穿完这十八根针便为第一轮的胜者,于昕儿而言,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她刻意的放缓了速度,却听火儿在台下焦急的大叫,不停的手舞足蹈,似乎在指挥昕儿快一些,更快一些。 第二轮比试是剪花纸,众人垂首屏息,要剪成什么模样?昕儿有些迟疑,台下的火儿看着昕儿垂首不动,激动不已,挣扎着几乎要跑到台上来,众人初时笑他可爱,可是待他愤怒的转过首,一见他额头赤红得如同正在熊熊燃烧的胎记,便齐齐收了笑声,不敢再笑。 好容易才剪完花纸,展开时,却不小心撕破了,这一轮,昕儿却得了末尾,火儿生气的转过头,不住的挥着胖胖的手臂,如同为昕儿加油一般。 最后一轮是制做点心,从前在涵香阁时,凤妈妈曾经说过,女子要讨男子欢心,除了要能歌善舞,精通琴棋书画之外,厨艺也绝不能忽视,在她苦苦的调教下,昕儿虽然努力,但做出的点心勉强能令凤妈妈满意。 许久没有下厨,昕儿有些生疏的清洗着双手,眼角的目光掠过台下,目光还未落到息衍和火儿身上,却中途被人截住,那是一个年轻的道士,白衣白冠,长眉凤目,嘴唇樱红,面若莲花。 不知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他,只觉得他的面容那么的熟悉,尤其是那双眼眸,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沐浴在那目光之中,如同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水中,浑身上下都觉得那么的舒适,舒适得令人能够忘记一切。 “啊!”突听火儿的尖叫,禁不住转过身,火儿指手画脚,如同在指责昕儿的出神。 强行收回心神,垂首凝神,却觉得心神不安,忍不住抬首向台下张望,此时台下满满的人,却看不到适才那个年轻的道士,疑惑万分的转过身,好容易做完点心,站在人群中,避开息衍和火儿,细细在人群中寻找,只觉满目空空,许适才看花了眼吧! 站在台下,息衍清晰的看见昕儿满面的疑惑,适才她的目光凝聚于一处,也曾转首查看,那是一个年轻的道士,人潮汹涌,不及看清他的面容,他已失去踪影,难道是他?心下一震,转过首,火儿若有所思的盯着人群,难道火儿也发现了昕儿的异常? 虽然没有获胜,但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装满了香料的荷包,悬挂在火儿腰间,火儿难得的安静,他伏在昕儿肩上,不住的左顾右盼,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 回到客栈,朱雀和音婆已经回来,看他们的神情,想得过得异样愉快,不一会儿,修罗和夜叉也满面笑意的回来,争先恐后的讲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看她们如此快乐,昕儿心头的疑云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梳洗过后,正准备休息,却听优雅的叩门之声,昕儿疑惑的打开门,却是红萼,她有些敌意的站在门旁,“杨姑娘,我有些事想对你言,不知你此时是否方便?” 自相遇始,总觉得眼前的女子异样令自己厌恶,可是这厌恶来自何处,却不知晓,昕儿微一沉吟,发信令朱雀至房中保护息衍,这才随红萼到了客栈之外。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静,街上仍残余着适才的欢乐,红萼在一家酒铺前站定,“杨姑娘,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 这问题来得这般突兀,昕儿不由有些诧异,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依稀觉得我认识你,但却怎样也想不起姑娘是谁。” 只觉得红萼目光炯炯,她似乎在判断昕儿是否尽是谎言,过了片刻,她转过身,“我相信你,那你一定也忘记了轻侯吧!” 轻侯?这个名字在昕儿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不知怎的,一听到这名字,下意识便想逃开,不由大惊,难道此人能够克制自己,对息衍和火儿不利? “看你的神情,我便猜到了,”红萼不知怎的,有些忧伤,“你去南荒之后,轻侯不足一年也跟随他师父云游天下,至今没有踪影,我本以为你回中土之后,轻侯获知消息,便会出现见你,没想到他仍然行踪杳然,杨姑娘,我知道玄火教有许多的秘技,你现在已是玄火教教主,不知你可有办法找到轻侯?” 真真奇怪,她竟然会求助于自己,想必那轻侯于她而言极为重要吧!若是如此,那么……,昕儿微微一笑,“我当然有办法。” 说着,昕儿并指如刀,飞身上前,红萼失声尖叫,就在昕儿到她身前的刹那,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红萼身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四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四) 急速后退,待站定,却是顾原祺,他满面的寒霜,显得极为不悦,“昕儿,你做什么?” 正要解释,却听轻微的弓弦声,昕儿飞身跃上屋顶,“原祺哥哥,快退回客栈。” 月光下,春山镇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危机隐藏在何处?四处查看,均无所获,昕儿回到客栈,却见顾原祺已将所有人唤醒,坐在客栈的大厅之中,火儿伏在息衍怀里,睡得很沉。 “昕儿,找到……。” 就在顾原祺开口的那一刹那,昕儿听到脑后轻微的风声,不敢用手去接暗器,只是前跃数步,在空中返过身形,衣袖轻舞,将暗器扫落在地。 那是一枚燕子形状的飞镖,似是以精钢打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昕儿微一皱眉,突听息衍大声道:“镖上有毒,小心。” 果然,若非息衍提示,昕儿几乎忽略那淡淡的香味儿,这香味儿熟悉中带着一丝陌生,应该是来自南荒,转过身,只见息衍和玄火教众人已瘫倒在地,心下不由大惊,快步上前将息衍扶起,火儿坐在地上,眨着双眸,一脸的迷茫。 示意顾原祺将众人扶起,昕儿抱着火儿坐在息衍身边,在南荒之时,每逢敌,总有息衍在身边指点,此时不由觉得迷茫,火儿伸手指着门外,难道敌人就在门外? 李世民武功低微,若只留原祺哥哥在屋中,定不能保全众人,心念闪过,令火儿靠在怀里,从怀里掏出竹笛,笛声轻幽,如同水波一般荡漾着,越向外,笛声中的真气越充沛,这世间能够抵挡笛声的只有顶尖的高手。 果然,很快便听到屋外重物坠落的声音,昕儿笛不离唇,以眼神阻止想出门查看的李世民,有一股极浅淡的杀气仍然盘旋在头顶,那应该是此次袭击的头目,一曲吹罢,那股杀气无仍然改变,甚至连位置都不曾移动。 只听鼓掌声,垂下首,却是火儿,他小小的雪脸上凝满了笑意,忍不住爱怜的伸手抚了抚他娇嫩的面颊,手指还未离开火儿的面颊,便听落地之声,抬起首,却见一个蓝衣人推门而入。 那蓝衣人中等身材,面容焦黄,进门之后,径直坐在左侧的空桌之上,一拍桌子,“小二,还不上茶?” 此人虽然外形普通,但那股迫人的气势却令人心折,顾原祺犹豫片刻,提着茶壶走到桌旁,伸手拿起一个茶杯,正要斟茶,蓝衣人轻轻一拍桌子,茶杯竟然裂为四片,“茶冷了,换。” 不敢在茶中动手脚,顾原祺换了一壶热茶,又拿了一个新茶杯,斟满一杯,后退到昕儿身侧,蓝衣人抬起茶杯,举目四顾,突然将杯中的茶泼出,顾原祺转过身,眼前热茶便要倾到修罗面上,不及细想,飞快转身,将热茶尽数挡到身前。 “好身手,”蓝衣人高声赞叹,昕儿见他手指微动,手指微翻,银针已拈在指尖,果然,又是那种燕子镖,这一次,燕子镖上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手中银针激刺而出,虽然银针细小,但仍然将燕子镖击落在地。 “你是何人?”蓝衣人满面惊讶的看着昕儿,打量良久,“你……,你如何会有雪魄珠?” 暗暗吃了一惊,此人定然与光明宫有旧,否则他怎会知道雪魄珠已融于自己血液之中?“你是何人?” “不,不是雪魄珠,”蓝衣人喃喃自语,眼眸中精光四射,“你究竟是何人?是否与光明宫有旧?” 这人好生无礼,微一扬眉,“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人一愣,过了片刻,“不,你一定不是光明宫的人,但你一定去过大光明宫,我闻得出玄天镜的味道,我也能感到雪魄珠的寒气,可是雪魄珠似乎并不在你身上,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样子自己不说实话,便不知他的来历,也无法解除息衍和玄火教众人身中之毒,昕儿下意识的举袖挡住火儿,“对,我去过大光明宫,雪魄珠已融入我的血液之中,但我并非光明宫之人,而是玄火教的教主。” “玄火教?”蓝衣人突然仰天大笑,“你说笑吧!息衍怎会让你这样的人做玄火教的教主,再者说,玄火教之人为了避火蛇,均身服异药,只要闻到我的千丝万缕就会失去一切的功力,你若是玄火教的教主,此时怎会好好儿的坐在此处?” “刚才已经说过,雪魄珠已融入我的血液之中,”火儿挣扎着想要露出头,昕儿轻轻晃动着腿,火儿立刻安静下来,乖乖的伏在昕儿怀里,一动不动,“是雪魄珠令我免除火蛇之害,既然我没有服药,当然也不怕你的毒药,息衍是我的丈夫,他是祭司,我当然是玄火教的教主,你有何疑问?” 亲耳听到昕儿道出她与息衍的关系,坐在她身后的李世民只觉得心头一震,昕儿的语调平稳,听不出一丝异样,似乎昕儿并非被迫与息衍成婚,李世民不由一阵心酸。 “胡说,”蓝衣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雪魄珠是光明宫至宝,怎会落到玄火教手中?” “你不相信吗?”昕儿微微一笑,横笛在唇边,“你且听听这首曲子。” 曲调悠悠,正是在碧海中听到的蓝莲歌声,蓝衣人初时满面疑惑,渐渐的便眼泛泪光,似乎听得入神,昕儿曲调一变,笛声中暗藏了杀机,蓝衣人立刻觉察,后退至门外,燕子镖急飞如雨,只听蓝衣人大吼道:“好狡诈!” 拳来如风,昕儿抱着火儿不便闪避,仓促间,碧玺已经出鞘,绿光闪过,蓝衣人已退到门边,满面的惊惶,“拔剑术?你竟然会拔剑术?你怎会不是光明宫之人?拔剑术是光明宫的禁术。” 抱着火儿站起身来,碧玺落在身侧,“你并非光明宫中之人,怎会知晓这般多光明宫的秘密?快交出解药……。” 只听息衍在身后轻咳,昕儿立刻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蓝衣人眼放异光,显然已经觉察到自己的错漏之处,眼前一花,又是如同飞蝗一般的燕子镖,手中碧玺轻挽一个剑花,燕子镖立刻坠落在地,蓝衣人已失去踪影。 “你适才说错话了,”息衍满面淡笑,“他本不知道我们没有解药,你这般说,他便明白你一定要取得解药,他此刻逃走,就是引你出去追击。” 目光闪动,将火儿放在息衍身侧,“火儿,你和原祺舅舅在此保护众人……。” “不要去,”息衍淡然道:“你明明知道外间有陷阱,何必冒险?千丝万缕的毒性虽然猛烈,但并不持久……。” “教主,”朱雀突然打断息衍,显然极为无礼,“不仅仅是千丝万缕,还有火蛇的蛇涎,毒性极烈,若两个时辰不解,便无药可解,我侧袋中有雷火弹,以应万急之时的需要。” 从侧袋中抓出一把银针放在火儿身前,解下朱雀的侧袋,举步走到门边,却听身后三人异口同声,“小心……。” 走到门外,只觉得长街寂寂,冷月孤魂,看不到一个人影,昕儿左手提着雷火弹,右手握着碧玺,一步一步,静,四周寂静得令昕儿觉得恐惧,怎会这般的安静,甚至连风声都感觉不到。 无人!蓝衣人不知去了何处?昕儿心念转动,忍不住转过身,只见客栈方向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左耳似乎有风声掠过,昕儿飞快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碧玺刺向右方。 眼前豁然开朗,四周一切都清晰起来,适才如同隔了一层透明的纱帘,此时纱帘去尽,客栈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隐约看见人影闪动,昕儿飞身后退,赶到客栈外,只听银针连连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走进客栈,蓝衣人被银针封了四道大穴,十一道小穴,火儿胖胖的小手抓着余下的银针,一见昕儿便扁了扁嘴,似乎想哭。 伸脚将蓝衣人翻过身,一见他的容貌便吃了一惊,上当了,此人并非适才的蓝衣人,正要出门追赶,息衍轻声道:“不用去了,你用寒冰指将我们中的毒锁住,三日之内,我们虽然武功尽失,但性命无忧。” 三日?即使真的换得了三日的性命,那三日之后呢?茫茫人海,到何处去找那个蓝衣人?昕儿看息衍面色镇静,想必已有对策,举手连施寒冰指,众人面色立时发青,却已能自主站立。 “昕儿,”息衍冷冷的看了看李世民和红萼,“适才听那蓝衣人的语气,似乎对雪魄珠觊觎已久,你不如将雪魄珠凝出,以雪魄珠为饵,那蓝衣人一定出现。” 只觉得息衍的目光着实有些诡异,昕儿不由觉得心下疑惑,难道此事有诈?当着李世民和红萼却不便询问,只是微微一笑,“喧扰了一夜,都已疲惫不堪,既然还有三日,那不如回房休息,待明日再议。” 回到房中,息衍淡然一笑,不待昕儿询问便轻声道:“李世民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五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五) 不解的看着息衍,昕儿不知他在担忧什么?柔声道:“放心吧!即使没有解药,我也能帮你驱除毒素。”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感觉上息衍很高兴,他上榻躺在火儿身边,“你难道不明白李世民的心意吗?他之所以安排这一场刺杀,不过是为了试探出我的身份,适才你那般慌张,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转向我,而且朱雀他们对我总有一丝顾忌,以李世民的聪慧,怎会不知我的身份?” 微一皱眉,“那解药……。” “不用担心解药,”息衍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火儿胖胖的的脸,“昕儿,我担心的是我们在中土,难免会被李世民利用,此时看来,不被利用是绝不可能,而且我们必须依靠李世民才能获得安全,才能在中土安身立命,昕儿,暂时的委曲求全是必须的。” 心下微觉不悦,自己小时便寄人篱下,受尽了委屈和白眼,那时自己尚能忍耐,可现在要火儿也重蹈覆辙,却觉得那般的残忍,以自己和玄火教众人的武功,难道一定要依靠李世吗?转过身,不再回话。 “我知你心里不悦,”息衍淡然道:“你虽然武功高绝,但是心地纯良,且不说旁人,就连大长老你都无法与多相较,中土之人奸滑较大长老何止百倍,更何况李世民心怀帝王之志,他什么样的手段使不出,昕儿,你我皆在网中,与其挣扎得越缠越紧,不如顺势而下,寻找机会离开。” 自知心计与城府都不及息衍,他身为玄火教的祭司,能够统御众人,自然非常人可及,自始,自己与原祺哥哥便被李世民如棋子般移来移去,许息衍才能助自己和原祺哥哥摆脱李世民。 缓缓躺下,息衍伸手轻轻抚了抚昕儿的面颊,“昕儿,你忍了那许多年,两、三年的功夫有何忍耐不下?就算为了火儿,你也得忍下,待我们回南荒之时,难道还要回玄火教吗?那时,我便要统一南荒,自成一国。” 心下微动,息衍轻声道:“昕儿,在遇到你之时,我便已下定决心,玄火教就算在南荒势力如何庞大,在众人心中,总是魔教,我不能让你成为魔教的教主,不能让火儿成为魔教的祭司,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只有如李世民一般,成为皇帝,成为整个南荒的皇帝。” 伸手握着息衍幼小的手,昕儿突然觉得适才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昔日韩信受过胯下之辱,也罢,为了成就大业,就委屈火儿两三年吧! 一豆如灯,火光跳动,李世民坐在灯下,愁容满面,红萼斟了一杯茶放在他身后,缓缓坐下,看着窗外,面容凝重。 “红萼,你觉得昕儿看出咱们的布局了吗?”李世民的声音如何梦呓,长眉微挑,“她身边的那个绿眸少年总是透着一股诡异……。” “而且他与杨姑娘神态亲密,那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有些怕那少年,二哥是担心那少年便是息衍,”红萼冷冷的应着,她似乎连提及那些人都觉得厌恶,“即使那少年真的是息衍又如何?我们都知道玄火教有古怪,如何知道息衍变成少年是否是他们的邪门歪道?” 知道红萼心里仍然厌恶着昕儿,正如昕儿仍然厌恶着她一般,只奇怪昕儿一直未追问即墨轻侯的下落,看她的神情,似乎全然忘记了即墨轻侯,想必是息衍动了一番手脚,两厢比较,昕儿喜欢即墨轻侯要远超于息衍,她忘了即墨轻侯,却是对自己最为有利。 “红萼,轻侯这一年来,行踪飘忽不定,每每到了终南山,便会失去他的踪影,”李世民柔声安抚道:“我已加派人手进终南山查寻,也许很快便能找到轻侯的落脚之处。” 落脚之处?红萼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即使真的寻到了,又能如何?轻侯不想见自己,即使真的找到了,他也会离开,细细想来,只觉得一切发生得那般诡异,似乎突然之间,轻侯便一心向道,他原来对所有人的好都是假的,都是缘自于他的淡泊无为。 淡泊?无为?多么的可笑,他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举重若轻,却追求淡泊无为,真的淡泊吗?若他真的淡泊,就应该视天下百姓的疾苦为无物,潜心修道,若真的无为,就不会帮助二哥一点一点的消除他走向皇位的障碍,多么的可笑!多么的可恨!甚至觉得,他一向修道,只是为了躲避自己。 “红萼,难道你不愿意知道轻侯的所在?”李世民语气里隐隐有一丝得意,他刻意的令红萼感觉到那得意,那是因为他知道,无论红萼伪装得多么的淡漠,在她的心里,永远都关心着即墨轻侯的动静,“我日前收到消息,也许轻侯近日会到春山镇。” 终于,终于在红萼眼中看到了一丝波澜,她低声道:“是吗?他即使到了春山镇,也不愿见我吧!二哥,我想问你,在轻侯心里,究竟喜欢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数年来,红萼无数次的问过,李世民每次都顾左而言他,今日细细打量红萼,只觉得她憔悴得如同妇人,从未想过自己美貌绝伦的妹妹竟然会如此憔悴,不由心下怜悯,不忍再骗她,轻声道:“他也许谁都不喜欢,又也许谁都喜欢,他对世人是大爱……。” 清晰的看见红萼面上的眼泪,李世民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总觉得轻侯离开我过于突然,可是细细想来,总是觉得他从前在我身边时,貌似亲密,实际冷漠,他的心并不在我这里,我也曾猜过,轻侯是否喜欢杨姑娘?仔细推敲下来,又觉得他并不喜欢杨姑娘,待杨姑娘如同待我一般,二哥,难道这便是你口中的大爱?” “红萼,”在心里轻声叹息,“现在昕儿已有好的归宿,你又何必执着于此?顾原祺虽然粗卑,但待你却一心一意,何不……。” “二哥,我宁可玉碎,绝不瓦全,”红萼骄傲得如同一只展开尾翼的孔雀,她面上燃放着一种凄美的光辉,令人不忍逼视,“二哥,即使我真的守候不到轻侯,也绝不会选择顾原祺那样一个冷血杀手。” 这一生红萼许被骄傲所误吧!她难道不知道,这世上真真待她好的,只会有顾原祺,他这数年来,一心一意的守候着红萼,他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令自己儒雅,令自己如同即墨轻侯一般的博学,可惜天命所限,他的改变着实过于微小,微小得甚至看不到。 “红萼,古人常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顾原祺会……。”红萼猛的站起身,目光炯炯的盯着李世民,李世民毫不畏惧,缓缓道:“难得顾原祺待你这般,红萼,何必再执着呢?如昕儿一般,不是……。” “二哥,你不要再说了,你说顾原祺待我好,好在何处?”红萼冷冷的转过身,决绝得没有半点儿回旋的余地,“不过一个仓夫俗子……。” “红萼,”李世民终于动怒,“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今日你拥有的一切,来日失去之后,你还会如此这般说吗?今日顾原祺在你身边,你视他为粪土,来日他到了其他女子身旁,你又如何?你敢保证你不会后悔吗?” “二哥,何必激动?”红萼仍然冷若冰霜,“即使真的后悔,我也无怨。” 果真无怨吗?顾原祺微微一笑,他仰颈饮壶中最后一口酒,倒在屋脊之上,今日月明风清,却无人陪自己饮酒,想想真真的心酸,忍不住怅然一笑,脸颊一凉,竟有泪落下,伸伸袖拭去。 多少年了?自己追随着李世民左右,就为每日里看到红萼已经多少年了?顾原祺只觉得漫长得连自己都无法记清有多少的岁月了,这许多年,就是一块石头也被捂得滚烫了,可是自己的一番热血,却全然被红萼辜负了,伤心吗?真真的伤心! 低微的脚步声,顾原祺立时坐起,却是修罗,为避免人怀疑,她们早已换上了中土的服饰,虽然看得别扭,却另有一番风情,她执着酒,小心翼翼的沿着屋脊走向自己,神情顽皮,待走到顾原祺身旁,她将酒递给顾原祺,“顾大哥,谢谢你。” 当时救她,只是下意识所为,从未想过会得到什么回报,甚至会怪责自己多事,接过酒,却有些犹豫,虽然自己是昕儿的哥哥,但玄火教处处透着古怪,难保这酒中没有下毒? “你怕酒中有毒吗?”修罗察言观色,巧笑嫣然,却不怪责,只是缓缓坐下,伸长了腿脚,“你不用怕,只要教主不下令,我们绝对不会对他人不利,而且你救了我的容貌,我如何会害你?” 只觉得这女子心胸广阔,颇有男子之风,不由微微一笑,仰颈便饮下半壶酒,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制酒壶,“修罗,这是中土的女儿红,想要一试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六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六) 女儿红?眼前似乎浮现出如血一般鲜红的酒浆,昕儿会意的笑,于自己而言,只要愿意,可以听到任何一切,对于原祺哥哥而言,他遇到红萼也许是了然大师口中的魔障,也许前世今生,他都欠了红萼,所以今生他耗费了生命来还红萼,可是原祺哥哥着实太可怜,也许修罗的温柔能够补偿红萼给他的伤害吧! 身旁的火儿轻轻的扭动,昕儿垂首查看,火儿胖胖的雪脸上凝满了无忧无虑,昕儿不由觉得自己老了,曾几何时,自己也如火儿一般,可是现在,自己总是瞻前顾后,似乎身上挂着千斤大石,又如前方便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昕儿,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息衍醒了,他小心的不去看昕儿面上的忧愁,那是自相识始,昕儿面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是什么令昕儿这般的沉重,息衍不敢问,也不敢想,“为什么这般的心事重重?” 是啊!为什么这般的心事重重?难道息衍不是自己的依靠吗?他是自己的丈夫,虽然缩小成为孩童,他仍然陪伴在自己身边,难道是因为从前一无所有,所以并不惧怕失去,今日拥有得太多,反而觉得不能失去。 “我只是太不习惯中土的生活,”勉强笑着,缓缓的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我离开中土实在太久了。” 知道她在说谎,息衍只觉得心下微酸,若自己没有缩小,丧失了七成功力,那么想必昕儿此时仍然心无挂碍吧! 竭力的伸手握着昕儿的手,息衍感到她的心神紊乱,隐隐约约的有一丝恐惧,那是对未来有一种不确定的疑惑,柔声道:“昕儿,你在怕什么?你怕失去我和火儿吗?不用担心,我是你的丈夫,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莫明的觉得安慰,虽然心里的恐惧无法消除,昕儿微微一笑,她看着息衍靠着火儿缓缓入睡,听到他均匀的呼吸,昕儿悄悄的睁开眼睛。 黑暗中,息衍的脸显得异样的美丽,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目光触及他的面容,总会觉得那么的惊艳,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心里仍然对他存有一丝恐惧,总觉得他遥不可及,似乎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一种痛苦的感受,明明他在身边,明明知道他那么爱自己,却总也无法全身心的投入,对他的爱,甚至不像对火儿的爱那么纯粹,总觉得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此时,屋顶上的顾原祺和修罗相谈甚欢,听上去,修罗似乎正在讲述她在南荒的生活,“你看这是什么?” 像芝麻一样漆黑而幼小的东西,躺在修罗的掌心,顾原祺微醮,“那是什么?是一粒芝麻吗?” “不,这是花的种籽,”修罗珍而重之的放回银盒中,又将银盒收回自己的侧袋中,“我年幼之时,是一个巫师送我的,他说这粒种子便是我,将它种下之后,一旦开花,无论我在什么地方,旁人都能在花里看到我。” “这般神奇?”顾原祺微微有些惊讶,随即释然,“南荒总有这般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日我见到昕儿时,也差点儿认不出她,那额间的白色火焰,异样的诡异。” “你这般说,光明宫的人可要生气了,”修罗似乎在仰颈饮酒,“那是雪魄珠融入教主血液之中的标志。” 过了许久,顾原祺才轻声道:“什么是雪魄珠?” 原祺哥哥一定非常恐惧吧!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孤陋寡闻,不由微微笑了,只听修罗淡淡道:“那是南荒的一件至宝,拥有了它,便能不老不死……。” “不老不死?”顾原祺失声惊叫,“那不是妖怪吗?为什么昕儿会这般模样?难道是因为息衍吗?他此次为何没有回中土?” 不知修罗要如何回他?既然李世民已经猜到,那何必隐瞒? “祭司大人待教主很好,”修罗顾左而言他,显然不敢暴露息衍的身份,“而且火儿很可爱,我们都很喜爱他。” “修罗,”顾原祺猜到了修罗的用意,听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兴奋和快慰,“若你应了我,我一剑便杀了你,听你这般说,我知道你是真的忠于息衍和昕儿,对了,我这里有一串珠串,我留下无用,便送与你吧!” 红色的珠串,看上去并不明贵,隐隐透着一阵异香,每一粒珠子都晶莹剔透,月光下,隐隐看得见珠子中淡黑色的核。 “我本想送与……,”顾原祺扬眉而笑,显得极为潇洒,“你喜欢吗?若喜欢,便送给我。” 暗红的珠子,戴在修罗一抹淡烟色的手腕之上有一种难言的美,顾原祺赞叹道:“修罗,你长得真美。” 那是原祺哥哥的醉话吧!若他清醒,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这般说,不知修罗听到此言,心里会怎样的欢喜?从前在南荒之时,每日里打打杀杀、勾心斗角,怎会关注旁人的容貌,即使修罗真的美若天仙,也不会有人当面这般赞美。 “修罗,”又是原祺哥哥,他果真是醉了,“你唱支小曲儿吧!你看,皓月当空,美酒在壶,多么的快意。” 绵软的弦声,从不知修罗有这般好的技巧,竟然听得入迷,不知什么时候,火儿醒了,他爬在枕上,好奇的眨动着双眸,然后抬起手臂,欢快的指着对面屋顶放浪形赅的顾原祺,“娘……。” 抬起首,只见屋顶白影闪动,昕儿心下大震,那身影那么熟悉,正是适才见过的白衣男子,忍不住便要起身,那白影却一闪而过,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火儿,你刚才看到人影了吗?”伸出手臂,指着屋顶,疑惑得就像一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需要旁人来指引一般,“看到了吗?那个白色的人影?” 转过头,却见火儿雪脸上凝满了笑,他娇娇的摇了摇头,难道自己真的眼花了吗? (抱歉,加班至十点,勉强写了两千字,剩余的一千字周六补上)(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七节 昨夜星辰昨夜风(七) 天微明时,昕儿已经完全清醒了,她心里总有一丝不安,那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虽然天色尚早,但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悄悄掀起帘子,却猛然看见窗外的屋顶之上坐着一个白衣的道人,羽衣星冠,他仰头看着天空,整个人与天空融为一体。 那个人……,这般的眼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陌生人,每次见到他,总是觉得心底微微的悸动,难道在许久之前,曾经与他相识?或者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他。 草草的梳洗过后,昕儿心乱如麻的走出房门,站在门边,却又顿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只觉得天地茫茫,信步走到庭院之中,却见那白衣道人笑面如花,似乎听到声响,优雅的转过身,“昕儿,还记得我吗?” 听他这般说,自己与他从前一定相识,昕儿缓缓的摇了摇头,那白衣道人淡笑着轻挥拂尘,“我应该猜到了,既然我中了毒,你当然也不会例外,那咱们就重新相识吧!在下复姓即墨,名轻侯。” 即墨轻侯!昕儿在心里默默的重复这个名字,那般的陌生,陌生得轻轻复述的时候,都觉得口中有淡淡的寒意,却又那般的熟悉,似乎已经徘徊在自己脑中千万次,只待破门而出的那一日。 似乎是有意,即墨轻侯目光掠过昕儿额间的火焰,随后他转过身,淡笑的看着树枝上如雪盛放的花朵,“雪魄珠是南荒异教大光明宫的至宝,能够令你不老不死,常人只道这是人生最完美的结局,但对于真正获得了这异术人,那是怎样残忍的开端?无尽的生命是一种折磨,一种惩罚。” 心下微动,从未有人如自己与息衍般能够斟破长生不死的痛苦,忍不住怅惘的笑了,那的确是一种残忍的折磨和惩罚,可是每每想到有息衍的陪伴,心里就会涌起无穷的勇气,那是信赖和无法言喻的依赖。 “那个绿眸少年,是你的丈夫吧!”即墨轻侯笑面如花,他示意昕儿随他向前走动,昕儿注意到他行走之时,步履轻盈,足不点地,走动之时,没有扬起一丝轻尘,显是武功高绝,“他修习的是南荒玄火教的异术。” 转瞬间,已与他走到城外的大河边,想是连续的阴雨,河水几乎蔓过河岸,惊涛拍岸,河水滚滚向前,看那翻滚的色彩,只觉得目眩神迷,走到近前,更觉得水势惊人,即墨轻侯站在高处,手中的拂尘轻轻的晃动,“昕儿,你中的毒叫忘情粉,中了这种毒,会忘记你不想忘记的人和事,若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解毒。” 忘情粉?也许自己忘记的人便是他吧!否则为什么总觉得他似曾相识?自己与他究竟发生过什么难忘之事?昕儿心中有一丝跃跃,又有一丝犹豫,若果真想起了往事,那自己还会安心的呆在息衍身旁吗?但是生活在遗忘之中,总觉得心有不甘 就在开口要应承时的那一刹那,又突然觉得寻找回记忆之后,也许比没有记忆更加的痛苦,昕儿不敢贸然开口,踌躇良久,最终觉得与其糊涂的痛苦,不如明白的痛苦,下定了决心,昕儿抬首微微一笑,“好。” 得到回应之后,即墨轻侯手中的拂尘已至面前,以目前昕儿的身手,竟然无法躲避,不由大吃一惊,却觉得眉心一凉,眼前发黑,便跌坐在地。 想起了,一切都想起了,从前的种种痛苦,离开轻侯时撕心裂肺的感觉,虽故犹新,昕儿抬起首,却见轻侯满面淡笑,“昕儿,你还觉得痛苦吗?” “嗯,”这一瞬间,昕儿似乎又回到在涵香阁寄居的岁月中,彷徨而无助,天地之间,如同只有自己一般,“心痛得如同将要裂开。” 一阵一阵的心痛,如同潮涌,将昕儿的心反反复复的淹没在痛苦的记忆之中,那些过往的种种,如此的不堪,却那么的鲜活,仿佛一切就在昨天发生,所以心底的伤口仍然新鲜,仍然不断的浸出鲜血。 过了许久,即墨轻侯微微笑着,“师父也曾经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当时我如你一般的犹豫,心潮起伏,许久才下定决心,也如你一般,心痛如摧,可是很快我就抛弃了那痛苦,昕儿,一切都已经注定,你与我,或者我与红萼都是被命运戏弄的人。” 这番话,说得高深莫测,昕儿只觉得一片茫然,“你听不懂是吗?昕儿,其实我从不曾喜欢过你,或者红萼,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和这世间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我待你们好,是因为天性使然……。” 是吗?为什么现在听这番话,完全感觉不到痛苦,是因为痛到麻木了吗?即使他说他产东喜欢自己,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也凝视着自己,过了许久,他柔声道:“昕儿,在找回记忆之后,我立刻修习武功,只想着有一日若你要回到中土,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却不曾想,你竟然进展到如此境界,初见你时,我还道是你逃回了中土,随后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五年的光荫能够修到如此的境界,真真是如有神授,可是想到他话中隐藏的意思,昕儿又忍不住嘲讽道:“是吗?不是兄弟姐妹吗?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有旁的兄弟姐妹需要你相助,你是不是又会放弃我这个姐妹,对旁人鼎力相助?若果真是我逃回中土,你救了我之后,又当如何?” “昕儿,不要再骗自己了,在你心里,仍然如从前那般依赖我吗?”即墨轻侯淡然笑着,那朵淡泊的笑容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充满了玄机,渐渐的,昕儿觉得自己似乎从那笑容里看透了什么,“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将我当成一个能够脱离寂寞的工具,昕儿,快醒来吧!你现在并非一个人,那么多爱你的人,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 “过去?”昕儿扬起眉,“你过去了,我也许能过去,可是红萼呢?她能过去吗?” 这一次,即墨轻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让她误会了,可是对于红萼而言,也许只有忘情粉才能够令她忘记所有的痛苦。” 目送着即墨轻侯离开,昕儿缓缓坐了下来,坐在在河边,看大江东去,阳光挣脱了乌云,洒下一片温暖的黄光,风轻轻拂过面孔,昕儿觉得自己的心随着透出云层的阳光而飞翔,越飞越高,轻而薄,如同天气晴好之时,青天之侧那一抹淡淡的云气,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的开始挣脱那重重的桎梏,她觉得自己领悟了即墨轻侯的用意,她觉得即墨轻侯的出现是在提示自己要珍惜此时的幸福,是的,此时的幸福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吗?即使拥有了,就好好儿的珍惜吧! “娘。”火儿的声音显得那么的怯懦,是因为他骗自己没有看到轻侯吧!昕儿转过身,火儿不安的眨动着澄澈的眼眸,声音稚嫩而娇弱,“娘……。” 看他犹豫着伸长手臂,似乎害怕自己的拒绝一般,微笑着起身将他抱在怀里,火儿初时安静的伏在昕儿怀里,突然长身伏在她肩上开始放声痛哭,昕儿轻轻的抚着他因为痛哭而不停颤抖的背,“火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看火儿扁着嘴,灵动的眼中充满了眼泪和不安,“你昨天看到白衣人了吗?” 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火儿面上的不安更加明显,他突然转首看了看息衍,似乎在寻求帮助一般,息衍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神情凝重,从他回避的眼眸中,昕儿看到了一丝惊慌和恐惧,虽然竭力镇定,但语气仍然微微发颤,“昕儿,不要怪责火儿,他只是害怕。” 害怕吗?昕儿微微一笑,伸袖抹去火儿面上的泪,柔声道:“火儿,你怕什么?” 听火儿呜呜的讲述着内心的恐惧,昕儿面上的笑容没有半点儿收敛,一手握着他娇小的手,另一手执着息衍的手,“不用怕,娘和爹爹始终都会在你身边,伴着火儿长大,永远不会离开火儿。” 看火儿面上的笑,即使不用转首,昕儿也似乎看到息衍面上一般模样的笑颜,突然顽皮的站起身,“火儿,我们去游水……。” 远远的看过去,火儿兴奋的尖叫着,双手不停挥舞,修罗转身看着朱雀,他淡然一笑,目光悠远的看着远方,“看样子教主是彻底放下了。” 彻底吗?修罗转过身,此时昕儿与息衍正逗弄火儿玩耍,对于自己而言,无论她能不能放下,都无所谓,只要她待祭司大人和火儿好便可。 “修罗,你看教主此时多快乐,”朱雀转过身,缓缓向回走,“其实有的时候放下过去,对于自己而言,是一种解脱。”(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一) 离开春山镇,立刻便与秦王府前来接应的人相遇,没有人提解药一事,甚至连李世民都刻意的忘记,昕儿每天夜间,以洗筋经的功力将众人的毒质慢慢逼出体内,因为音婆丧失了武功,所以进行得分外艰难。 五日过后,仅有音婆的毒质未完全消除干净,这日昕儿将雪魄珠的力量混合在洗筋经的内力之中逼入音婆体内,音婆面色初时发青,随后发红,满头大汗,显得极为痛苦,朱雀大惊失色,他惊慌失措的盯着音婆,然后哀求一般的看了看昕儿。 伸手为音婆搭脉,毒质此时胶着于音婆的肺腑之间,无论自己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驱除一点,昕儿沉吟片刻,转首看了看息衍,他也显得有些无计可施,昕儿转眸看了看火儿,自火儿出生始,屡屡有惊人之举,只不知他对音婆的毒可有好的方法。 可是火儿只是看着昕儿甜甜的笑,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一众的人,那般的的愁苦,就连昕儿也忧心忡忡,所以他觉得自己的笑能够令所有人释怀。 “火儿,”昕儿抱起火儿,走到音婆身边,“音婆病了,毒已经到了她的肺腑之间,火儿,你知道怎么为她驱毒吗?” 除了朱雀和息衍,所有人都觉得昕儿疯了,虽然火儿已经出生近三年,可是他的外形一如未及岁的婴儿,他的心性更是如此,看火儿侧着头,眨着透明的双眸,过了许久,他仰头看着昕儿,又是满面甜笑。 看朱雀失望的转过头,昕儿淡然一笑,“朱雀,不要太伤心,雪魄珠能够暂时确保音婆无恙,咱们总能找到方法……。” 就在昕儿说话时,火儿突然长身扑向朱雀,手扶着音婆的朱雀下意识的闪避,火儿的手落在音婆的百汇穴上,众人只听一声轻响,音婆已经倒了下去,朱雀大惊失色,昕儿强行将火儿抱回怀里,上前一步查看。 音婆如同受到重击,她的口鼻之中不停的涌出黑血,昕儿心中一动,伸手抚着音婆的脉门,果然,初时胶着在音婆肺腑之间的毒质此刻逆向上涌,想必自音婆口鼻中涌出的,正是毒血。 过了约半柱香的功夫,音婆口鼻中的黑血已经流尽,再过数日,将残余的毒质逼出体外,音婆应能痊愈,朱雀大喜过望,他与火儿向来不睦,平日里待火儿如同昕儿一般冷淡,此刻他竟然长身对昕儿和火儿深施一礼,“属下谢过教主。” 不待昕儿说话,火儿突然哇哇的大叫起来,看他的神情,似乎在嘲讽朱雀,既然无人听懂,众人也不在意,息衍取了一朵红莲交给修罗,修罗与夜叉立刻退出了房门。 只听屋顶轻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即墨轻侯满面淡笑的站在屋中,一见他,昕儿不由大喜,“轻侯,音婆身无武功,中毒较重,适才火儿拍打她的百汇穴,毒质已排出九成,你且看看如何才能痊愈?” 众人屏息站在一旁,就连火儿都异常的安静,即墨轻侯伸手搭脉,过了许久,他缓缓收回手,“毒质的确已经排出九成,但这位姑娘只有五年的性命了。” 众人大惊,齐齐看着即墨轻侯,他淡然道:“这姑娘其实在数年前就应该死了的,我适才感到她的经脉曾经断裂过,奇怪的是一种外力将经脉强行粘合在一块儿,所以她暂时无恙,可是此次中毒,毒质与她体内的另一种毒物相汇合,产生了另一种毒质,虽然这种毒质已被排出九成,但是却令粘合经脉的外力消减了不少,我想,她最多能活五年。” “五年吗?”昕儿微微一笑,她转过身,看了看朱雀,“不要担心,五年之后,冰龙会再次苏醒,只要向冰龙许愿即可。” 息衍轻声叹息,“昕儿,冰龙虽然可以满足三个愿望,但是同一个愿望不能重复提出,所以……。” 所以五年之后,音婆必死!昕儿转身看着朱雀,他初时怔怔的站在音婆身旁,随后笑道:“还有五年时间,音婆,听到了吗?我们还有五年可以完成你的愿望。” 没有人听懂他所说的话,息衍微一示意,众人缓缓退出房门,火儿扁着嘴,似乎想哭,昕儿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好容易他才平静下来。 “即墨轻侯,”息衍突然轻声道:“你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的确是一件十万火急之事,”即墨轻侯神情凝重,“三日前边关急报,十日前南荒似乎发生巨变,据逃进关内的南荒百姓所言,南荒的异教大光明宫似乎被玄火教所灭。” 众人心下大惊,就连息衍都变了颜色,昕儿沉声道:“大光明宫与玄火教并存于南荒已数百年,双方激战不十百场,双方都无绝对的优势,玄火教如何轻易的便覆灭了大光明宫?” “传言领导玄火教覆灭大光明宫的是一个异人,”即墨轻侯显得心事重重,可是语调仍然优雅,不急不徐,“他驱赶着一种全身如血一般红的蛇……。” 那是火蛇!昕儿面色惨白,她当然能够想像到火蛇涌入大光明宫时的景像,下意识的转过首,息衍面若死灰,“那个人是不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杀死他?” “的确如此,”即墨轻侯清澈如水的声音突然混浊,“他在穿越黑石平原之时,曾被七瓣雪覆盖,结果那天下至毒之物,竟未损伤他分毫,七瓣雪反而被他一把火炙为灰烬,随后,那种红蛇便入潮水一般的涌过了黑石平原。” “昕儿,”息衍浑身轻颤,“你有雪魄珠,冥想可以看到大光明宫的景像,你看看是否大光明宫真的被覆灭了?” 听到消息,朱雀扶着音婆赶到昕儿房中,她闭目盘膝而坐,手捏指诀,额间的火焰突然由白转红,过了片刻,昕儿缓缓睁开双眸,“我看到了大光明宫,它重又沉入了冰海之底。” 房中一片沉默,众人惊恐万状的听昕儿缓缓讲述她冥想时看到的南荒,火蛇所过之处,人畜不留,食用了血肉的火蛇,疯狂得恨不能嗜尽天下的血肉,它们疯狂的追逐着生灵,黑石平原之上,四处是火蜥的骨架和七瓣雪枯萎的花瓣。 在火蛇到达冰海岸边之时,冰海突然涨潮,再次将大光明宫淹没,在蛇窟见到的那个人,穿行在疯狂的火蛇之间,将它们驱赶上木舟,在第二日天明之时到达了光明宫的离山之下,随后便是无尽的杀戮。 为了避难,大光明宫的众人骑上巨鹰,想要逃离,却被玄火教的人用火箭击杀,少数幸运的,落入冰海之中,保全了尸体,更多的人,却落在火蛇群中,被群蛇吞噬,离山之上哀鸿遍野。 “那个异人是祭司大人的师傅,定然有人趁祭司大人离开之时,将他放了出来?”朱雀突然勃然大怒,“是谁做这般丧心病狂之事?” “是大长老,”昕儿淡然一笑,她忧心忡忡的垂首看着怀里的火儿,他似乎也看到了南荒的景象,惊恐不已的蜷缩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停颤抖,“我看到她率领着玄火教跟随在火蛇群后,显然她已经奉祭司的师父为玄火教的新任祭司。” “她疯了吗?”修罗惊恐不已坐在椅中,“她明明知道那个人……,将那个人放出之后,天地也许都会毁灭,她如何要这般做?” “大人,”音婆突然颤声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她为何在这般做?大人,都怪我,若不是我……。” “音婆,”息衍厉声打断音婆,他翠绿的双眸如同一池结冰的春水,“她早就疯了,与你何干,你若这般想,我便要用教规罚你。” “可是……。”音婆犹豫半晌,抬起首,“若非因为我,朱雀不会离开南荒……,大人,反正五年之后我会死,若能救大家,我宁愿现在……。” “你以为你现在死了,就能阻止一切的发生吗?你即使死了,也白死,因为现在就连那个疯女人也许都在后悔了,”息衍负手走到窗前,他眼眸中凶光闪动,“十年前,我能够将他拘到蛇窟之中,十年后,我仍然可以如法炮制。” 一众人沉默不语,昕儿知道息衍心中也有恐惧,微微一笑,柔声道:“音婆,也许大长老在初时是因为朱雀,可是现在,她看到大光明宫众人的下场,你道她心里不害怕吗?她害怕,却又无法阻止,因此,你现在想舍生取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不是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吗?若此时死了,不是要令朱雀遗憾终生吗?” “这位姑娘真真令人敬佩,”即墨轻侯面上笑意不变,“此时那异人已经驱赶着蛇正向中土而来,因为那些蛇怕冷,所以行进的速度不快,但虽是如此,半个月之后,他终将到达第一个关隘,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想法阻止那些蛇进入中土,我想你们为玄火教中之一,想必有一个上好的方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二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二) 面面相觑,众人均知要回应即墨轻侯,便会自暴其短,过了许久,息衍淡然道:“没有,其实火蛇也是玄火教的禁忌,传说数百年前,南荒的碧海之中突然生出一种奇异的蛇,它不惧水火,独怕冰雪,它们出现之后,南荒的哀鸿遍野。 那时,玄火教与大光明宫势同水火,但这种异蛇出现之后,玄火教和大光明宫从未有过的同心协力,都以消灭这种异蛇为已任,终于在数年之后,将这种异蛇逼回了它们最初出现之处。 那一天正是满月,两教的人远远的看见异蛇出现之地开出一种色如鲜血的红花,那些蛇穿行在红花之中,似乎吸取了红花的精华,结果……。 驱赶异蛇的人都是两教的精华,在所有人都折戟沉沙之后,局势本无法挽回,幸好大光明的冰龙在那一年苏醒,当时的圣女冒着危险下到冰海之处,请冰龙消灭异蛇,冰龙拒绝了圣女所求,只是说在极南之地有一种晶石可以镇压异蛇,随后,冰龙冰冻了异蛇所在之地方圆百里的海面,令异蛇暂时不能离开。 为了镇压异蛇,两教的人开始寻找冰龙所说的晶石,结果玄火教早于大光明宫找到了晶石,玄火教将晶石运到异蛇所在之地,结果发现晶石在那块土地之上,慢慢的累积,直到数十年后形成山峰。 在日积月累之中,玄火教的人发现只要那种异蛇不食用血肉,便不会发狂,于是,玄火教便将总坛设在那山峰之上,以异药克制异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有一个祭司发现了不老不死的秘密。 对于不老不死的人而言,这世间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抛弃了凡人的躯体,虽然有血有肉,却非凡人的血肉,当他大功告成的那一日,他突然觉得南荒太小了,小得不能填满他空旷的心和永恒的生命。 于是他开始征战南荒,战火所及之地,皆成焦土,他的祸害更甚于异蛇,于是大光明宫派人与那人交战,却屡战屡败。 玄火教中有一卷除了祭司之外不能翻阅的天书,是为玄火教最大的秘密,可是无论那祭司如何钻研,都看不懂天书,直到有一日,他的大军到了一个叫碧梗礁的小岛之上,他发现了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竟然看懂了天书。 于是,他便样了那男孩的父母,带着那男孩回到玄火教中,为了参透天书的秘密,他放弃了征战,于是,南荒又得到了和平。 那个小男孩满心的仇恨,他住在被称为孤峰的顶端,日日夜夜看着峰顶的红花千秋万世的招摇。 虽然是那小男孩的师父,但祭司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他每日都会将撕成碎片的天书拿给小男孩,让他翻成寻常的文字,傍晚之时,他会准时取走。 天书的文字极晦涩,而且每一片碎片前后都不相连,而且祭司没有给小男孩任何可以记录的机会,包括他睡觉之时,都会受到严密的监视,所以他觉得万无一失,却不知道小男孩以一种独特的符号将那些文字刻在一个又脏又破的水壶之上。 如此过了两年,那个小男孩已经将天书中七八成的内容融会贯通,修习出一门极厉害的武功。 那个时候,小男孩其实已经掌握了所有天书的秘密,于是,他不着痕迹的将天书的内容颠倒,甚至扭曲,祭司深信不疑,仍然按照小男孩所译的内容修习,有一天晚间,趁着祭司走火入魔之际,那个男孩子将他击败,并锁于蛇窟之中。”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便是玄火教与火蛇的渊源,但不知息衍道出自己的往事有何用意,他从昕儿手中接过银壶,缓缓饮了几口水,“你们应该知道,我便是那个男孩,自从我当上玄火教的祭司之后,便一心想要除去异蛇这个大患,可是无论我想什么办法,都无法完全消灭火蛇,而且经过百年的繁衍生息,火蛇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想像。 上一次我离开之时,在蛇窟之上下了一个禁止,当我回到教中之后,我发现那个禁止被破了,破那个禁止的,并不是教中之人,而是火蛇,它们之所以能够破了那个禁止,是因为数量太多。 而且我发现火晶石已经渐渐不能镇压火蛇,昕儿才到教中之时,除了灵蛇粉之外,还因为晶石的效果已经在消退。 我发现之后,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便悄悄的寻找撤离之地,当我们从大光明宫回来之后,我就下令迁教,没有人怀疑我的用意。 就在火儿出生之后,我曾经偷偷的回过一次孤峰,我发现晶石的能量进一步消退了,更令我恐惧的是,我发现孤峰之侧的海面有浓烟冒出,我记得在天书之中曾经有一段记忆,海面出现浓烟之后,大海如同被煮沸一般翻滚,水中的鱼虾尽数死尽,岛屿四分五裂,沉于海底,那是海神的愤怒。 我回到教中,本想立刻道出真相,与你们协商对策,没想到因为过于心急,所以走火入魔,到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其实你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大祭司也有恐惧,也有无能为力之时。 即墨轻侯,现在你了解了前因后果,你也应该明白其实我对目前的情势无能为力,我们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火蛇之祸,中土人多,不乏能人智士,因此,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召集各种能人,共同解决火蛇之祸。” 一席话毕,无人说话,过了许久,朱雀扶着音婆一同跪倒在息衍脚下,异口同声道:“大人,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唯一认可的大祭司。” 随后修罗和夜叉也跪倒在地表示忠心,息衍面无表情,火儿突然哇哇叫着,他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不时做出抓捏的动作,昕儿微微一笑,“火儿,你想想,成千上万的火蛇涌到近前,咱们有多少的时光可以将火蛇抓死?而且,每个人的武功修为不一样。” 一众人坐拥愁城,连即墨轻侯都心事重重,正相对而坐,只听窗外轻响,音婆欣喜莫明的起身,“妙舞,是妙舞吗?” 推窗而入的,正是妙舞,她狼狈而憔悴,一见息衍,几乎哭出声来,一下子便扑倒在息衍脚下,“大人,大人,教内发生异变……。” 不及说完,妙舞已软倒在地,不醒人事,息衍示意修罗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即墨轻侯犹豫片刻,“此事已非小事,我们必须与秦王相商,他足智多谋,许有妙计可以缓解燃眉之急。” 得到修罗传过的消息,李世民很快便与顾原祺、红萼一同赶了过来,静心听完一切,李世民也大惊失色,他沉吟许久,“如此说来,火蛇之危暂时无计可解?” 无人回应,火儿傲慢的看着李世民,他嘟着嘴,似乎在斥责他的无知一般,然后转身扑到昕儿怀里,昕儿突然心中一动,“适才提及,火蛇害怕冰雪,而茫茫的雪原岂不是它们的葬身之地?” “火蛇本惧怕冰雪,但既然有人驱赶它们,便有人为它们准备好穿越雪原的工具,”息衍伸手与昕儿的手相握,“此刻已然入秋,再过月余,中土便会下雪……。” “下雪?”红萼突然冷冷一笑,“你适才说过,既然有人可以帮它们穿越雪原,那下雪又能阻止它们吗?” “大胆,”修罗和夜叉横眉怒目,“竟敢对祭司大人无礼。” 只见夜叉衣袖微动,顾原祺大惊,伸手将红萼拉到身后,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挥,将暗器击落,不承想他用力过大,转动间竟将红萼的衣袖拉破,红萼大怒,伸手便掴了顾原祺一掌,随后匆匆掩着衣袖夺门而出。 看顾原祺面露尴尬之色,昕儿微微一笑,“原祺哥哥,你说我们如何阻止火蛇?” 李世民本在心中暗怪红萼不明事理,在这样的时刻还使小性子,此时听昕儿将话题引开,忙轻声咳嗽,“火蛇之祸已迫在眉睫,我必须立刻上奏父皇,令朝庭想好万全之策,做好应对的准备。” “秦王,”直到红萼离开,才从帐后现身的即墨轻侯淡然一笑,“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否则会引起其他的祸端,而且火蛇这般厉害,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它们进入中土,我有一计,不知祭司和秦王可否一听?” 听他将息衍放在自己前首,李世民心下微觉不快,面上却笑容可掬,“轻侯请说。” “我想既然火蛇害怕冰雪,而它们穿过雪原又需要两月的时光,那么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来布置,”即墨轻侯对息衍微微一笑,“两月之后,入冬虽不深,但天气已寒冷至滴水成冰,我们将水泼洒在山道和城墙之上,水凝成厚厚的冰层,滑不留脚,任你武功高强,也寸步难行,即使有那异人,咱们人多,也能阻止他,这般一来,至少有数月的时光可以让我们想办法找出消除祸端的方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三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三) 一路无话,只觉得距离长安越近,危险便越近,因为李世民的缘故,不停的有消息自边关传回,似乎如众人所料,火蛇并未立刻出现,他们似乎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没有一点儿踪影,越是这般,就越令人觉得恐惧。 这日午间,终于回到了长安,长安与太原城截然不同,这里温柔与雄伟皆具,灰色的城墙,红墙碧瓦的皇宫隐于蒙蒙的细雨之中。 冬天的雨冷得彻骨,昕儿将火儿裹在怀里,寒风从轿帘的缝隙透了进来,火儿懒洋洋的眨动着澄澈的双眸,不时转头查看靠在昕儿身边的息衍,他显得心事重重,似乎在寻找消灭火蛇的方法,只偶尔,他会转眸对火儿淡淡一笑。 到了秦王府,众人这才感到李世民在朝中虽然失势,但权力仍然巨大,他一个眼神就可以令人战战兢兢、恐惧得不能自己。 住进府中,除昕儿上,其余人均觉得中土一应事物令人难以适应,就连一块小小的绢巾都务求奢华,那些丝绸的衣服,仿佛没有重量,穿在衣上,轻飘飘的,比起南荒的粗布和麻制的衣物,不知漂亮了几许,还有那些精致的点心和饮食,每每令火儿兴奋不已,他眨动着眼眸,恨不能贪心的将餐桌上所有的食物都占为已有。 在一应的沉默中,转眼到了冬至,按照惯例要食用羊肉饺子,火儿听见昕儿这般说,兴奋得定要随昕儿和修罗一同上街采买,昕儿怕他额上的火焰胎记引起恐慌,坚持不肯带他一同前往,火儿大哭大闹,昕儿只好带他一同去市集,只是用布条蒙住了他额上的胎记。 虽然下着雪,但市集仍然热闹非凡,各商铺清扫了门前的积雪,露出青石的街道,昕儿抱着火儿,缓步在大街之上,火儿好奇的不停左顾右盼,那些店铺里的东西从未曾见过,这个地方比起南荒的确要繁华热闹得多。 走进肉铺,修罗和夜叉细细的挑选了几块精肉,转首看见有新鲜的鹿肉,昕儿示意修罗尽数买下,刚刚放进竹篮之中,便听见身后有人尖叫,“鹿肉呢?” 肉铺的掌柜从柜台后迎出,满面和气的淡笑,“这位夫人,很抱歉,所有的鹿肉都被这位夫人买下了。” 众人转过首,这才看见一个锦衣的女子站在门边,身边跟随着几个婆子模样的下人,那女子恼怒的盯着修罗,“多少银两?我三倍买下。” 不待修罗说话,火儿已经挥舞着手臂,显得极为愤怒,那女子后退两步,“好大的胆子,张贵妃要的东西也敢抢,来人,给我打。” 听那女子提及贵妃,昕儿本不愿与她们争执,可是夜叉和妙舞都极爱惹事生非,不待昕儿开言,她们已经三拳两脚将那些婆子打倒在地,一时间,肉铺门外众婆子拖泥带水,滚作了一团,哀声震天。 “贵妃?”修罗站在昕儿手身执着油纸伞,“贵妃是什么东西?” “好大的胆子,”一声断喝振聋发聩,众人一同转身,只见一个身装轻便护甲的男子大踏步而来,那男子须发横张,“如此的不懂礼数,实乃藐视朝庭,来人,给我拿下。” 无论这身着护甲的男子有多么的神勇,都不会是修罗和夜叉的对手,只不过在市集大打出手,定然惊动四城,要想掩饰行迹便更加的困难,昕儿上前一步,“这位军爷,咱们刚刚从荒蛮之地到这长安城,许多的礼数的确所识不周,还望恕罪。” “嗯,”那男子觉得昕儿怕了他,颇有些特意,冷冷的打量着几个女子面上蒙着的轻纱,“举止这般怪异,即使天冷,也不用面蒙轻纱,定然有古怪。” 说话间,那男子已经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要压下昕儿面上的轻纱,昕儿急速后退,身形如同鬼魅,那男子一愣,“你……。” 昕儿心下颇觉不悦,只是抱着火儿转过身,示意修罗和夜叉回府,“咱们走,” “来人,将这几个妖女带回去,”那男子一愣之后,突然回过神,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刀便冲上前来,“站住……。” 听见脑后风响,昕儿不待修罗和妙舞出手,大袖轻挥,已将那男子挥出十余步,那男子跌坐在雪堆之中,满面惊愕,昕儿飞身跃上左侧店铺的屋顶,踏着雪,飞快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身穿捕快公服的老头儿在众人的挽扶上沿着木梯走上屋顶,他俯身细细的查看屋顶的雪,看了许久这才站起身,“踏雪无痕!好厉害的武功,放眼天下,没有多少人是那女子的对手,雷虎,你是说她只是轻轻挥了挥衣袖,你便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是,”那身着护甲的男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她们面蒙轻纱,其中最瘦的那个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儿,那孩儿额上蒙了一条红布,甚是怪异。” 那老头儿缓缓的走了数步,再缓缓走了回来,满条街的捕快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他,待那老头站定脚步,众人一同转目,“你是说那女子去了内城?” “是,”雷虎一如继往的恭敬,“那一群女子由于面蒙轻纱,所以很好追踪,我已问过全城的乞丐,从他们口中得出,那女子似乎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老头儿轻轻的咳嗽着,随即又是满面淡笑,“秦王殿下交游广阔,府中多能人异士,那些女子以轻纱蒙面,想必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女子容貌有异,害怕被人认出,走吧!去秦王府。” 午间过后,一应的事物都已准备完善,只待晚上饺子下锅,火儿兴奋得不停的讲述市集的见闻,刚刚运功完毕的息衍微笑着,静心听他仍然有些含糊的声音讲述着一切的新奇事物。 “教主,秦王派人来传话,说是六扇门派人到府上说秦王府有人在市集斗殴,”修罗面露淡笑,昕儿不由想,这些时日的沉寂,令她觉得沉闷了吧,“所以秦王想请教主到前厅与六扇门的人相见。” 相见?昕儿淡然一笑,她当然明白李世民的意思,返身看了看息衍,他已抱起火儿走了过来,“你去吧!万事小心,我听闻中土六扇门有许多怀有秘术之人,也许他们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抱着火儿慢慢走向前厅,果真息衍最了解李世民,他也害怕被李世民利用之后,深陷中土的事非,无法回到南荒吧!只要他肯下功夫,想必离开这里,如弹指一般轻易。 走到前厅,李世民满面如笑的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应酬,看他的神情,这位老者便是六扇门的总捕头,听见声响,两人一同转过身,那老者一见昕儿,满面的笑容便滞住了,他缓缓的站起身,“你……。” “如何?”昕儿觉得这个人似乎认识自己,但自己怎样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你认识我吗?” “你……,”总捕头只是伸手指着昕儿,许久没有说话,“你是何人?” “在下姓杨……。”昕儿微一躬礼,“杨昕儿,夫君名为息衍,这是我的儿子,火儿。” “息衍?”总捕头躬身回礼,在雷虎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去过南荒,南荒称得上我的第二故乡,所以对南荒所发生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似乎十七年前,南荒玄火教的祭司便名为息衍,那个时候,他才六岁吧!” “总捕头说得是,”昕儿对李世民微笑示意,缓缓坐在总捕头对面的椅中,“昕儿的夫君便是玄火教的祭司息衍。” “难怪,”总捕头满面淡笑,他微微扬起眉,“夫人身手这般了得,放眼望去,整个中土能与夫人匹敌的,不足一掌之数,小徒在市集惊吓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总捕头不是为了赔罪而来吧!”昕儿伸手为火儿整理好衣袍,“既然昕儿开门见山,总捕头何不直截了当?” “当然,”总捕头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在火儿额上的胎记上掠过,“咱们在边关的六扇门分部传回消息,说是雪原之上突然多了很多草扎的船……。” 心头巨震,果然是火蛇来了,总捕头察言观色,“我曾经听说南荒有一种异蛇,不惧水火,食了生肉之后,疯狂得不惧天下任何一物,这样的蛇,如潮水一般涌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无法抵挡,夫人,为了天下苍生计,在下想问,那些草船之中,是否满载着火蛇?” “是,”昕儿握着火儿的手变成冰冷,火儿仰首看了看昕儿,她面色发白,“的确草船之中满载着火蛇。” “在下还听闻南荒有一种异术,可以令人不老不死,”总捕头面上的笑容已经收敛,“祭司大人是否因为修习这种异术走火入魔,所以你们才勿勿逃回中土?” 这老头儿怎会知晓?昕儿目光闪动,语气已经冷若冰霜,“的确如此,不知总捕头这般问,所为何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四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四) 一时间,厅中气氛尴尬不已,总捕头苍老的面颊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过了许久,他淡然道:“姑娘不必介意,其实于我而言,此刻唯一关注的是火蛇之害,至于其他……。” “听你这般说,似乎对火蛇极为了解,”昕儿目光闪动,语气冷淡,“你说你小的时候曾经去过南荒,但南荒普通的百姓如何能知晓火蛇的厉害?想必你与大光明宫或玄火教有些渊源吧!” 静待许久,总捕头都未回应,他面上如刀刻一般的皱纹微微颤动,似乎回想起什么令他觉得恐惧的往事,火儿在怀里不安的扭动,昕儿垂下首,火儿嘟着嘴,显得有些不耐烦,爱怜的伸手抚着他娇嫩的面颊,火儿着实太小,根本不了解火蛇的可怕,当日以雪魄珠为媒介,神驰回南荒,光明宫众人被火蛇噬咬的惨状至今令自己心有余悸,而那样的恐惧,是绝对不能对人言的。 “姑娘说得不错,”总捕头突然说话,令厅内心情各异的人齐齐转眸凝视着他,他轻轻抚着自己颈间一道伤痕,“我是自玄火教叛逃回中土的。” 一言一出,玄火教众人齐齐吃了一惊,自建教至今,玄火教从未有人生离,只不知总捕头所言是否属实?一时间大厅之内鸦雀无声。 “姑娘看我年纪如何?”总捕头并未立刻解释他是如何叛逃出玄火教,只是淡然笑着。 年纪如何?昕儿细细打量总捕头,从面容上看,他饱经风霜,至少是花甲之年,可是那双眼睛却凛然生辉,令他整个面容鲜活起来,如同不惑之年的壮汉,犹豫片刻,昕儿缓缓摇头,“我猜不出。” “一百四十一岁,”总捕头眯着眼睛,缓缓道:“我是六十四年前逃离的南荒,现在,你们应该明白我是如何离开的吧!六十四年前的那场战争,你们应该记忆犹新。” 六十四年前?玄火教众人面面相觑,当然记忆犹新,那时玄火教与大光明宫激战连场,南荒血流飘橹、尸积如山,玄火教的几大长老便没于此役,难道这位总捕头便是因为那场大战,趁混乱之际逃离了南荒? 他今年一百四十一岁,那么六十四年前他应该是七十七岁,这样的年纪在教中虽然不算老,但绝对不年轻,他应该是有身份的教众,但有身份的教众叛逃,一定是教内的大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他,那为什么在六十四年的岁月里,没有人提及过这样的人呢? “在你们的印象中,我早已死了,”总捕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赤红的果子,微微着递给火儿,“这叫万象果,在南荒,早已被人遗忘了。” 将果子抱在怀里,火儿眨动着双眸,总捕头凝眸细看火儿半晌,“这孩子融合了玄火教与大光明宫的精华,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听到赞扬,火儿分外高兴,他竟然伸手拍了拍总捕头的头,总捕头微笑着后退,回到自己位置上,微一扬眉,“看样子姑娘是获得了大光明宫的雪魄珠,真没想到玄火教历代祭司孜孜以求的不老不死便被姑娘如此轻易的获得。” 不老不死?清晰的看见李世民面上神情的变幻,他眼眸中,满是羡慕和憧憬,想必他也期待能够获得不老不死的生命,于他而言,永恒的生存是一种幸福,偏偏他肉骨凡胎,无法修习,这也许就是命运的捉弄吧! “我是玄火教前任的大长老,”总捕头从怀里掏出一片银色的刀刃,那刀刃之上仿佛流淌着月光,阴冷而明媚,“这叫眉刀,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是粹取了月光极阴的精华锻造而成,当年,整个玄火教只有我才能使用。” 直至此时,众人还有一种梦幻一般的感觉,完全不能置信,过了片刻,听他缓缓道:“那一年战争进行得非常激烈,教内的内讧也如战争一般,在外间人看来,玄火教越战越勇,可是我们却明白,若按此发展下去,玄火教迟早就会分崩离析。 在这一任的大祭司之前的大祭司是一个疯子,他也许是修练长生不老之术走火入魔,或者他研读天书过于专注,他对教内的事务只奉行一个原则,不服从者杀,那是一段恐怖的岁月。 我的妻子也是玄火教的教众,那一日,她不小心打翻了祭司的酒杯,残酒洒了出来,她被视为想要谋害祭司,于是被处死了。 从我的妻子死那一刻,我就想离开那个鬼地方,我日思夜想,终于让我找到一个机会,那一日里大光明宫的宫主亲自出战,于是,我主动申请出战,当然,我被大光明宫的宫主重创,按照玄火教的教规,我被扔到营地外自生自灭。 我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爬了很远,爬到一个渔民家里,将养了半年,终于痊愈,于是,我离开了南荒,从此再没有回去过,每次在我梦中,南荒都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所在。” 虽然听上去他逃得异样轻易,可是细一想,便知道其中的凶险之处,与大光明宫的宫主交战,重创之下,还要保持神智的清醒,同时找到逃离的时机并非那么容易。 沉默了许久,昕儿淡然道:“你既然是玄火教的大长老,那么你可知道如何阻止火蛇进入中土?如何将它们斩尽杀绝?” “当然知道,”总捕头微微一笑,“玄火教许多的秘密都被埋藏了,前任的大祭司杀掉了许多长老,令玄火教的秘术失传,关于火蛇,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如何令火蛇消失,便隐藏在那个故事之中。” 故事?昕儿兴奋的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火儿,目光炯炯,“如何消失火蛇?” “年轻人,真真的心浮气燥,”总捕头微笑着注视火儿灵动的双眸和满面的疑惑,“你应该知道,你想要一个东西,总得用另外一个东西来换,这样,才是公平交易。” (抱歉,每天加班到无法更新,好消息是争取从明天开始正常更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五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五) 公平交易?昕儿眯着眼睛,自成为玄火教的教主以来,第一次听到旁人用这般无礼的话与她交谈,昕儿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难以接受,她愣怔片刻,微微一笑,垂下首,怀里的火儿有些烦闷的伏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你想要什么东西?”昕儿轻轻抚了抚火儿脑后的碎发,“你应该知道,即使是玄火使的祭司,也不是万能的。” 坐在上首的李世民却万分紧张,他害怕总捕头一开口,便要大唐的江山,以玄火教之能,未尝不能达成他的心愿,可是满厅的人,只是盯着总捕头,并未有一人关注他的感受,李世民小心翼翼的侧目看了看昕儿,隐约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杀气。 “我当然明白玄火教不是万能的,”总捕头轻轻咳嗽,淡然一笑,“活到我这样的年纪,早已对权力和色相没有兴趣,逃离南荒以来,我日思夜想的,只有一个人。” 说到此处,总捕头抬首看了看昕儿,李世民长吁一口气,一个人!无论是谁,只要在大唐青天覆盖着的地方,都可以帮他找出来。 “什么人?”昕儿脱口而出,随即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想的那个人,是你已经死去的妻子,你想要我们杀了前任的大祭司。” “是,”总捕头满意的咧嘴一笑,“姑娘果然聪明。” “那个人早已拥有不死之身,”昕儿有些为难,有些迟疑,她下意识的抬起目光,想要寻找息衍的帮助,随即省起,为避免引起怀疑,息衍未至前厅,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我在蛇窟,曾亲眼目睹他被火蛇噬咬,却安然无恙。” “那是假的,”总捕头淡然一笑,“若他果然拥有了不死之身,就连火蛇都无法近身,正如你此时一般,还有你怀里的孩子,火蛇快若闪电,要击中火蛇头顶的暗门,谈何容易。” 心下只觉疑惑,自己与火儿拥有不死之身与前任祭司不死之身为假有何干系?却听总捕头低声轻咳,“不用奇怪,我是告诉你,如果他真的有了不死之身,本任的祭司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将他囚在蛇窟,即使他真的借来了回天之力,将他囚进了蛇窟,那满窟的火蛇早已被击杀得净净。” 听他所言,不死之身如同大罗金仙一般水火不侵,昕儿微微一笑,“以总捕头所言,那人并未真的拥有不死之身,既然如此,为什么他在蛇窟受尽苦楚仍然……。” “他虽然没有不死之身,但他的邪功着实厉害,”总捕头垂首沉吟片刻,淡然道:“可以说他和现任祭司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一时间冷了场,昕儿伸手轻轻抚着火儿的背,知他急着要去包饺子、腌鹿肉,压低了声音与他轻声说话,心里只是转念如何套出一举消灭火蛇的方法,余光掠过,只觉得李世民的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心中的厌恶缓缓泛上心头。 看着昕儿,李世民只觉得感慨万千,他目前在朝中几近于失势,为了江山和大唐,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夺取建成的太子之位,只苦于建成收编骨疽之后,势力越发的大,泰琼和尉迟恭连续被人暗杀,虽然有惊无险,但那股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势力却令人觉得不可小觑,直到昕儿出现。 也许骨疽的人感到了玄火教众人的存在,数月以来,竟然毫无动作,才得以喘息,快速的布置了反击的机制,及至此时,虽然仓促,但总算有了回击之力。 正想得出神,突听息衍轻声道:“我们答应了。” 总捕头看着息衍走进前厅,长身而起,一礼到地,然后五体地投,正是玄火教中普通教徒见到祭司里行的大礼,息衍走到昕儿身边,紧挨着她坐下,伸手接过火儿,此时他已长大不少,看上去已像十一、二岁的少年。 “起来吧!”息衍的声音冷淡,“你不是要他的命吗?我可以应你,先说如何消灭火蛇吧!” “是,”总捕头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也不伸手拂拭膝下的灰尘,只是满面恭敬的笑,“大人,据玄火教典籍所言,其实要彻底消灭火蛇,非常的容易。” 说到关键处,总捕头突然顿住,息衍从侧袋里摸出一场糖果交到火儿手里,看他灵敏的撕开糖果外层的纸,将糖果送进口中,这才抬起首,“你坐下说吧!我想你的故事一定很长。” “谢大人,”总捕头坐下之前,站在他身后的雷虎在椅中放上了一个锦垫,“在火蛇出现后的一百年,玄火教与大光明宫一直在寻找消灭火蛇之法,当时玄火教中有一异人名为云尚,他领了当时大祭司之命,走遍南荒每个角落,就是为了寻找消灭火蛇之法。 一年、二年、三年、十年,云尚在南荒找了五十年,都未得其法,他几乎就要放弃了,有一日,他到了一个山谷之中,那山谷之中寸草不生,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沿着山谷向里走,发现了一个大湖。 那个湖和其他的湖泊不同,湖水如同黑墨,云尚到达山谷的腹地之时,已经是深夜,当时大雨倾盆,他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山壁旁,他点燃了火把,就在火把燃起的一瞬间,火星飞溅到湖中,整个大湖燃烧了起来,火焰烧红了夜空。 云尚退到山谷之外,大雨下了三日,但湖上燃烧的火焰没有半分的消减,过了约半个月,大火终于熄灭,于是云尚再次进入山谷之中,这一次,他在湖边发现了一个裂缝,有黑色的油从裂缝中翻滚而出,正是这种黑色的油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也正是这种黑色的油,令大湖燃烧。 云尚用火筒装了几筒黑色的油回到了玄火教内,这个时候,大光明宫已从冰龙处获得了镇压火蛇之法,火蛇暂时不能为害。 为了证实黑洞的威力,云尚用红莲将火蛇引到孤峰左侧的小山凹里,那个地方已经洒满了黑油,待火蛇全部进入之后,云尚举火点燃了黑油,当然玄火教自祭司以下,都站在那个地方,他们如临大敌,戒备得如同大光明宫举宫而攻,可是令他们惊讶的是,不惧水火的火蛇初时肆无忌惮的在山凹里游动,当它们身上沾满了黑油之后,便开始燃烧,无论它们怎么挣扎,都在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待大火熄灭之后,众人曾经去查看过,那些火蛇竟然化为了灰烬,随后,云尚在黑油之中添加了一些引火之物,火势更猛,燃烧得更加迅烈。 他用改良后的黑油再试一次,这一次,火蛇在半个时辰之内,便尽数化为灰烬。” 听完故事,息衍面色不变,神情镇定,仿佛早已知晓了一般,“黑油?难怪那个山凹总是飘荡着一股奇怪的气味,虽然有此方法,可是火蛇倾巢而来,据边关探报所言,草编的船只足足上百,就算每条船上有五千条蛇,那需得多少的黑油方可建功,而且火蛇极为狡猾,若不能一次消灭干净,终是后患。” “大人说的是,”总捕头神情凝重,“我自到中土,便留心此节,终于在十年前,让我发现了黑油,几经测试,证实黑油可用,目前那些黑油存在距离边关不远的落流镇中,距离落流镇不远之处,便有一个山谷,人迹罕至,却是进入中土的必经之地,我想大人可以考虑在那个山谷中消灭火蛇。” 听上去,总捕头处心积虑,想是早已预计到有这样一日,息衍转首看了看昕儿,随后对李世民微微一笑,“秦王,此时单凭我们几人,无法成功……。” “祭司需要多少人手,尽管开口,”虽然心下对息衍厌恶无比,但火蛇终是中土之害,李世民顾不得其他,只求尽速消灭这个大害,“无论需要什么,祭司尽可开口。” 沉吟片刻,息衍淡然道:“眉刀,这件事就由你主导,你需要什么帮助,尽可开口。” 这般听上去,息衍似乎是将总捕头纳入麾下,本以为总捕头会即刻反抗,没想到他喜上眉梢,再次五体投地,“属下谢大人。” 且不说他人,就是李世民也愣了片刻,这才醒悟,总捕头适才提出交易,本就是为了见到息衍,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回玄火教,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对南荒有一种恐惧,但那里毕竟是他的家乡,他想回去,也无可厚非,既然此事由不得自己做主,那不如顺水推舟。 正沉吟间,息衍淡然道:“你放心,你害怕的那个人,他回不到南荒了。” “属下谢大人,”总捕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属下在中土收了一个徒弟,正是在市集中冒犯杨姑娘的雷虎,属下再无其他亲人,请祭司大人接纳雷虎入玄火教。” 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入玄火教,听到消灭火蛇之策的昕儿不由失笑,息衍也颇觉意外,他沉吟片刻,“我知道了,待事成之后,你们一同随我们回南荒。” “属下谢大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六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六) 除了李世民坚持要同往以外,一切准备得都很顺利,在忙碌中,昕儿觉得异样的孤单,那种站在人群之中,却又无所适从的孤单,她镇日里抱着火儿来来回回,总觉得自己在寻找一件遗失了许久的东西,可是那东西是什么,却又无法想起。 这日雪晴,秦王府后院的梅花开得异样娇艳,昕儿提着食盒,抱着火儿走进梅林中,前些时日早已发现林中有一个小亭,挂着竹帘,正适宜赏雪,信步走进梅林之中,铺好锦垫,将火儿放在垫上,点燃红泥炭炉,将昨夜腌好的鹿肉一条一条放在炭火之上,慢慢炙烤。 将火儿抱在怀里,静静的讲述幼年时发生的趣事,火儿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在火儿的笑声中,昕儿突然觉得异样焦燥,她觉得自己一定忽视了什么不能忽视的东西,也许是这一次回到中土,必须要见的人,必须要处理的事,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想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雪沙沙的落在梅花之上,幽香满怀,纷乱的心好容易才平定下来,却听梅林中有人快步的行走,来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武功,隐约听得见他们谈话的声音,昕儿微笑着从食盒中拿出清水,却听有人带着轻笑,“昨天我又看见重八和李贵妃鬼鬼祟祟的在后殿……。” 手不由自主的抖动,那个名字如同闪电一般掠过脑际,重八!对,是重八,小的时候,自己唯一的朋友便是重八和小兰,李贵妃?重八?难道……。 垂首对火儿轻声道:“火儿,娘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你乖乖呆在这里。” 看着火儿用力的点了点头,昕儿飞身蹿出小亭,静听片刻,飞进梅林中,缓缓落在那两个衣装异服的男子身前,那两个男子面上敷了粉,虽然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可是面上却没有任何神情。 “你们适才说的重八,在什么地方?” 清晰的看见他们眼中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重八?他在宫里啊!他和咱们一样,只不过,他是张婕妤宫里的。” 宫里的?听上去这两个男子说话阴阳怪气,昕儿转过身,决意晚间便潜进宫中,去确认这两个男子口中的重八是不是自己幼年时的朋友。 缓步走到梅林旁,只见火儿扶着亭子的边缘,缓缓走动,他走得很吃力,似乎想走出亭子来寻自己,昕儿心中柔情涌动,“火儿。” 扑在自己怀里,火儿显得平静了许多,缓缓坐了回去,炭火上的鹿肉已经完全熟透了,昕儿伸筷拈起一块,放在唇边轻轻吹凉,“火儿,晚上咱们要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不过你不能告诉爹,否则,娘就不带去了。” 火儿瞪大眼睛,举起小小的拳头,似乎在应允昕儿。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昕儿穿着暗红色的长袍,将火儿抱在怀里,趁着息衍带着朱雀去和李世民再一次确认行动计划时,飞身上了屋顶。 长安城四四方方,如同切得很规则的豆腐块,因为心急,所以速度极快,昕儿觉得自己长袍在风中飞舞,许在地面上看到,会觉得那是一只巨大的鸟儿。 很快便潜进了宫里,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宫里灯火通明,火儿兴奋莫明,在昕儿怀里不停扭动,在屋顶等了片刻,只见不停有兵丁来回巡逻,昕儿心念闪动,无声无息的在屋顶向灯火零落之处走到。 在黑暗中等了约半柱香的功夫,这才看到两个与日间见到衣着穿戴一模一样的男子提着灯笼懒洋洋的走了过来,站在廊下轻声聊天。 静心听了几句,他们似乎在谈论李贵妃和张婕妤的事非,那两个女子似乎很受李渊的宠爱,但李渊并未偏颇她们任何一方,所以那两个女子之间自然明争暗斗,生出了许多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伸手从袖中抽出匕首,寒光闪动,那两个男子吓得跪了下来,昕儿眨了眨眼睛,“张婕妤在什么地方?” 那两个男子互视一眼,其中一个伸出颤抖的手,指着远处,“张婕妤是宠妃,她住在锦绣宫,就是张贵妃的光华宫左侧。” “你们是什么人?”听他们说话的声音,昕儿心下隐约觉得不妙,他们说话的声音与日间见过的那两个人一般模样,“你们认识重八吗?” “我们是宫里侍侯主子们的人,”那两个人战战兢兢,“重八是侍侯张婕妤的。” 坐在张婕妤居住的锦绣宫屋顶,昕儿突然觉得一种难言的悲哀,此时已然明白见到的四个男子是什么人,曾经听息衍提起过,在中土的宫中,为了避免秽乱宫廷,进宫侍候的男子都须得净身,万没有想到重八竟然……。 一时间,脑中突然闪现小的时候,重八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父母在去世之前,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娘……,”火儿嗲嗲的声音提示昕儿此刻身处何处,她垂首对火儿微微一笑,“娘……。” 已经三年了,火儿仍如未满岁的孩儿,教了许久,他终于可以清晰的呼唤爹和娘,若重八结亲,他的孩儿想必已经可以满地乱跑,不会如火儿这般,只能扶着墙壁前行了。 “火儿,”昕儿伸手抚了抚火儿的脸,“娘小的时候过得可没有火儿这般幸福,娘小的时候,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姓顾,名小兰,另外一个娘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姓,只知道他叫重八,也就是咱们很快就能见到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庭院中大声呼唤,“重八,重八……。” 极目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出现在走廊之中,待他走出走廊,清冷的月光落在他面上,昕儿不由一愣,那眉目的轮廓的确是重八,可是此时的重八,比印象中老了许多,此时,他目光闪烁,显得极为慌张,他在廊前站定脚步,这才躬身垂首越过庭院。 “重八,”是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奇异的是,那声音说不出的清甜,“今日不是让你去市集吗?你买的东西呢?” “禀娘娘,”重八的声音果如那四个男子一般阴阳怪气,昕儿听得出他急促的喘息声,“今日奴才才到市集,便碰到张贵妃的人,一言不和,几乎打了起来,所以奴才……。” “什么?”那女子似乎站起来,走到门边,所以声音越加的清晰,听进耳中,如同裂冰一般,“那贱人也命人去了医……?” “是,”重八的声音越加的恭敬,“奴才躲在一旁,直到他们走了才进去,听叶医士说,张贵妃的下人的确是拿走了所有的药。” 啪,一声轻响,想是那女子将茶杯重重的掷到了地上,咬牙切齿一般,“这个贱人……。” 过了片刻,那女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重八,我知道你与那贱人宫里的小环着实不错,你现在过去,探听一下消息,看那贱人最近有什么动向,明日晨间来报我。” “是,”重八似乎长吁了一口气,他恭敬的后退,直到退到廊下,这才直起身。 心知重八有古怪,又怀疑那李贵妃便是小兰,只不知贵妃姓李,而小兰姓顾,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这般想着,无声的跟随在重八身后,他显得极为鬼祟,不停的穿巷入门,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他才到一个小门旁,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很快有人打开了门,重八闪身走进门中,小门立时紧闭,昕儿足尖在屋顶轻轻一点,已越过宫墙,看准落足之处,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到了此处,重八面上的神情鲜活了许多,黑眉微轩,对站在廊下的一个宫女笑问道:“娘娘睡了吗?” “娘娘还是等公公,”那宫女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笑颜,甚至对重八还有一丝恐惧,所以他的目光掠过时,她立刻垂下了首,“公公请进。” 待那宫女伸手拉起棉帘,重八走进帘内,宫主轻轻放下棉帘,垂首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直到重八的脚步声进了内室,她抬起头,满面的厌恶与卑夷。 坐在屋顶,屋内的声响一点一点传来,说话的女声很陌生,与张婕妤相较,这声音实在过于平凡,甚至有些苍老,满含着厌恶。 静心坐了很久,昕儿从声音确定张贵妃不是小兰,放下心来,垂下首,不知什么时候,火儿已经睡了,今日看来不便与重八相认,许再觅一个良机。 站起身,飞身到侧边的屋顶,正寻路回秦王府,却听重八的脚步声快步到了棉帘前,那宫女立刻垂下首,伸手恭恭敬敬的拉开棉帘,重八迈步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快步走到庭院中,却听一阵脚步声,屋中的女子已经追了出来,“重八,你的棉袍已经旧了,我新替你做了一件。” 重八接过棉袍,低声道谢,转身走了小门旁,闪身而出,待小门关上,那女子才转过身,月光下,她的容貌绝美,如同一团正在燃烧的明艳之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七节 酒醒已见残红舞(七) 可是细细看去,她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的美感,明明她肌肤如雪、明明她的面容仍然年少,可是总觉得她老了,究竟为什么呢?昕儿看了许久,这才发现原来是她的眼神,那双眼眸异样的憔悴和疲惫,如同活了千年的人,对一切都看透、看破。 看她落寞的站在廊下,昕儿心念电闪,终于下定决心,轻轻跃下屋顶,不是听到声响,而一种难言的默契,在昕儿落地的那一刹那,她转过了头,惊愕莫明的看着昕儿和她怀里的火儿,然后她缓缓的绽开笑颜,“昕儿,果然是你。” 在屋中坐下,红红的炭火轻轻的跃动,显得小兰的面容异样的光鲜明艳,她小心翼翼的提起水壶,将茶杯洗得干干净净,抬眸对昕儿微微一笑,昕儿注意到她的颈中有一条暗沉的红色,在烛火下,似乎在幽幽的讲述一段不为自己所知的悲惨往事。 淡淡的糯米香茶,从前在涵香阁,是凤妈妈最为厌恶的茶,许是因为逆反,自己和小兰却很喜欢,在冷放寒冷的夜里,常常拥被坐在床上,手中捧着热热的糯米香茶,那是重八偷偷带进来的,每逢这个时候,总觉得异样的兴奋,那是一种默默的反抗,一无可奈何的反抗。 “还记得小时候吗?”小兰将茶杯慢慢送到昕儿面前,面上带着一丝对过往的回忆,“咱们捧着茶杯拥被而坐,那个时候,对将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憧憬,总想快快的长大,可是真的长大了,却觉得原来那个时候,最幸福。” 是这样吗?不知小兰这几年经历了什么,看上去,她这般的沧桑,茶杯捧在手中,一如从前,火儿早已倦了,蜷缩在怀里,沉沉的睡去,小兰的目光一次次的掠过火儿,“昕儿,这是你的孩儿吗?你的夫君是谁?” “是火儿,”昕儿伸手轻轻的取出一张极薄的被,那是用碧海中海蚕的丝织成的,能够隔绝寒冷的空气,爱怜的将薄被放在火儿身上,“我的夫君是玄火教的祭司。” 不敢看她的眼眸,昕儿籍着烹茶,掩饰了一切的不安,过了许久,才听见小兰轻声道:“当年我听说你去了南荒,哭了两日,昕儿,虽然小的时候,我争强斗狠,无论你相不相信,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在从前,小兰永远都不会将自己当成她唯一的朋友,那个时候,自己是孤单的,寂寞而绝望的看着重八如同蝴蝶一般围绕着她,那个时候,小兰是坚定的将自己摒弃在她们的世界之外的。 “小的时候,我什么都想占上风,什么都想独霸,明明我知道在心里很依赖你,可是我却强令自己不要相信,觉得你是敌人,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和我,所以,无论什么,我都要赢过你,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讨厌重八?”小兰突然笑了,就连她的笑也是凄凉的,她整个人如同凝在悲哀里一般,“我讨厌他的讨好,我讨厌他呆呆的凝视我的眼神,我讨厌他随时都在我周围,可是如果我拒绝了重八,他就会到你身边去,所以,我强忍着厌恶,忍得想一剑杀了他。” 没想到小兰竟然这般厌恶重八,昕儿垂下眼睑,火炉上的水正在沸腾,水泡发出轻柔的破裂声,如同昕儿心中某处的坚冰,直到这个时候,昕儿才明白,原来在自己心里,是对小兰有一份说不出的厌恶。 正沉默间,两个宫女奉上热气腾腾的点心,闻着点心的清香,昕儿看着烛火下小兰憔悴的脸,她应该受了很多的苦吧!在这一瞬间,紧缩的心如同泡在热水中,缓缓的舒展开来,无论怎样,自己现在是幸福的,有息衍、有火儿,还有其他关心着息衍和火儿的人。 待宫女退下,小兰递过一双银筷,“用些点心吧,宫里什么都没有,就连热血都没有,唯一热的,便是这饮食了。” 说得这般悲哀,想到张婕妤对她的称呼,想必两个人争得很激烈吧!以小兰的心机与手段,那个女子定然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却觉得小兰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似乎对一切都缺乏兴趣一般。 “火儿很喜欢中土的点心,”昕儿微微笑着,她伸筷将点心拈到自己面前的小碟中,只觉得心口一凉,那是雪魄珠在示警,点心一定有问题,可是抬起双眸,小兰没有丝毫觉察,只是微笑着拈起一块绿豆糕就要放进口中,“小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进宫?” 听到问题,小兰缓缓的放下银筷,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灯火,面上浮出一丝苦苦的笑,“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秦王,你离开秦楼之后,我很快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是你帮我留了下来,不等我对你觉得感激,秦王突然将我召到他身边,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吗?我突然觉得我的命有了意义,只要他开口,我连命都可以给他,可是他却始终不冷不热,我猜不透他的想法,我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的注视他。 直到有一天,他将我传到他的书房,他显得很憔悴,当时我的心,痛得就像被刀片一片一片的割开,他说他需要我帮忙,他说他需要有一个人到他父亲身边去探听消息,我几乎没有考虑就应承了下来,为了他,我有什么不能牺牲呢? 可是当我看到李渊的时候,我才真正的觉得后悔,那是一个老头子,老得你简直没有办法相信竟然会那么老,我必须讨好他、奉承他,让他觉得他是世上我最爱的男人,昕儿,那是一种可怕的伪装,初时,因为他的缘故我非常的努力,所以很快便获得了李渊的宠爱,被封为贵妃。 我常常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动向传给他,换来的他的一个微笑便心满意足,可是他册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当他册立第三个妃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骗了,在他心里,我不是女人,甚至不是人,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可以助他登上帝位的工具。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突然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甚至觉得自己活着都是多余的。 幸好有重八,他进了宫,陪在我身边,令我觉得还有一丝温暖,那是我仅仅剩下的一丝温暖。” 难怪小兰会如此消沉,虽然她看清了李世民的真面目,但在心里,对他仍然存有一丝渴望和期待吧! “小兰,”还是忍不下好奇心,昕儿放下银筷,“重八是如何进宫的?他家里只余一个男丁,他进了宫,不是断后了吗?” “我也曾问过他,”小兰面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重八虽然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孓然一生,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的朋友,可是两年前,我偶然发现他其实已经娶亲,那个女子替他生了一儿一女,他会偷偷的回去看他们,我也曾远远的看过那两个孩子,的确活泼可爱,你也许会觉得奇怪,但我真的从未因此怪责过他,我甚至没有让他知道,我已经了解了实情。”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觉得不停的向下沉,昕儿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小兰的处境,其实重八也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子,也许重八进宫,是另有目的,他为自己的家留下后代,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 试探性的问,“小兰,既然重八是为了你才进宫,为什么他会在张婕妤的宫里?” 沉默了许久,小兰仰起面,“昕儿,有的时候,我宁愿自己还活在梦里,觉得自己仍然拥有万千的宠爱……。” 离开的时候,小兰在庭院中站了很久,昕儿突然觉得她那么的孤单,虽然身边满满都是人,可是她将她们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也许是她们将她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跃上秦王府的府墙,穿行在梅林之中,许是因为心潮起伏,所以梅花的花瓣被自己的真气所激,纷纷坠落在地,转过身,满目的残红,在一片妖异的红中,昕儿听到小兰略略带着一丝悲伤的声音,“昕儿,有的时候,我宁愿自己还活在梦里,觉得自己仍然拥有万千的宠爱……。” 如同福至心灵一般,陡然间明白了她的心意,以小兰的聪慧,如何不了解重八进宫许是为了报复她,墙倒众人推吗?其实细细想来,重八也很委屈吧!爱着她那么多年,可是最终的结果,她选择隐姓埋名嫁给一个老头儿,也许事先根本未与他协量,所以他满腔的爱变成了恨,所以小兰宫里的宫女才那般的厌恶重八,最最悲哀的是,虽明明知道实情,可是小兰还是无法拒绝那最后的一丝温暖,即使是虚假的,她也想牢牢的抓住。 那么的悲哀,跳进小院中,只见息衍站在廊下,满面的欣喜,一见自己,便飞奔了过来,“昕儿,你带火儿去散心了吗?我们很快就准备好了。” 看着他的笑脸,昕儿突然觉得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宁静,这一生能有他的陪伴是上天给自己的恩典,也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与荣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一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一) 再过三日便将出发至那个不知名的小镇,想必在完全消灭火蛇之后,它会成为南荒流传百世的传说,昕儿的心颇不平静,不知此行是吉是凶,总觉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许是火蛇肆虐于光明宫众的景象过于震慑,因此,每每想到火蛇,便觉得异样的胆颤心惊。 “火儿,看这里,”音婆执着一枝梅花,笑容满面,“火儿,来啊!” 站在柱旁的火儿,犹豫半晌,回首看了看昕儿,昕儿点头微笑,然后举步走到音婆身旁,轻轻的招手,“火儿,过来啊!” 这一次火儿没有犹豫,慢慢的举步,然后小心翼翼的落下,走得摇摇晃晃,数次都要跌倒在地,昕儿觉得音婆和自己一般紧张,每一次都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他站起,这才长出一口气。 好容易火儿才走到昕儿腿边,他伸手拉着昕儿的裙子,转身看着音婆,似乎在等待她的嘉许,音婆微笑着将梅花交给火儿,正待说话,只听脚步声响,转过身,息衍和朱雀快步而来。 看到息衍,火儿放开手,摇摇晃晃的迎了上去,息衍走到他身边,俯身抱起他,“昕儿,秦王被召进宫了。” 看他神情紧张,昕儿心中一动,难道是因为朝庭知晓了火蛇之事,特意召李世民进宫相商?不,不对,应该不对,“发生了什么事?” “昕儿,我想你进宫一次,”一听息衍的话,火儿立刻伸出手,想扑到昕儿怀里,息衍强将他抱在怀里,“这个时候,李世民一定不能出事,否则,没有人能够调动中土的军队。” 明白了,息衍是提心李建成和李元吉对李世民不利,“朱雀会陪你一同去。” 看着火儿委屈的嘟着嘴,昕儿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脸,待朱雀低声与音婆话别完,一同跃上屋顶,“教主,李世民已经启程去宫中,适才我问过秦王府的管家,他说这个时辰,李世民应该快到宫门了。” 辨认方向,飞身向前,朱雀压低了声音,“教主,属下觉得李世民野心勃勃,若真的成为中土之主,难免会对南荒不利。” 心中一动,已明白朱雀言下之意,他想借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手除掉李世民,李建成和李元吉均不知道玄火教,也不知道南荒,所以……。 可是若杀了李世民,火蛇之祸如何消除?转过身,“朱雀,若咱们除了李世民,那么火蛇之祸如何消除呢?” 沉默片刻,已远远看到李世民的车驾,朱雀轻声道:“于火蛇,属下也无计可施,那火蛇被灭之后,咱们是否尽快离开秦王府?” “这件事过后再说,”昕儿轻声道:“唯今之计,咱们要用李世民的兵消灭火蛇,他暂时不能死,朱雀,我也明白秦王府非久留之地,待此次事毕,再从长计议。” 皇城的守卫果然森严,自己与朱雀一红一白,极为显眼,昕儿只得与朱雀到之前进宫时发现的那个冷清宫殿落脚,朱雀翻找良久,只找出两套宫女的衣饰,万般无奈,朱雀只得委屈的换上其中一套。 与朱雀并肩而行,昕儿忍不住的想笑,朱雀容貌极美,换上女装,除了满面惊怒,竟然没有一丝破绽。 “姐姐,”听到身后有人呼唤,昕儿和朱雀一同转身,身后也是两个同样服色的宫女,她们一见两人,惊愕在地,过了半晌,左侧的宫女轻声道:“两位姐姐,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若拒绝,定然引起怀疑,朱雀一开口便会暴露,昕儿微微一笑,“好。” 左侧的宫女递过一个食盒,“两位姐姐,李贵妃在花园赏雪,她传了点心,可是同时间,皇上在前厅宴请太子、秦王和齐王,咱们又被传到前殿侍候,所以请两位姐姐帮我们应了李贵妃的差事。” “好,”昕儿微微一笑,朱雀已伸手接过食盒,“只不过咱们才新近入宫,道路不熟,不知道花园如何前往?” “你们沿着这条小道向前,第一个路口左转便是花园的入口,李贵妃就在园中的暖亭之中,”那两个宫女一齐伸手指着道路,然后道谢之后快步离开,想是急着到前殿侍候,若李渊在场,想必李世民暂时无忧。 本想离开长安之前,再进宫看望小兰,劝解她解开心结,此时正是天赐良机,“朱雀,我们先去花园。” 依照那两个宫女指示,果然找到了花园所在,只是一路之上,遇人颇多,不敢使用轻功,短短的路,竟然走了一柱香的功夫。 进了花园,不外是满园的梅花,在秦王府早已看得厌了,沿着小道向前,果然看到一个红漆的暖亭,亭里悬挂着棉帘,隔绝寒冷。 走到亭外,却听女子的笑声,那笑声带着一丝艳丽和诱惑,若之前未遇到小兰,未与她交谈,昕儿根本不会相信这样魅艳的声音竟然会出自小兰口中,不由心下觉得疑惑,顾不得隐藏行藏,飞身跃上暖亭顶端。 无声的揭开数块瓦片,昕儿向下张望,果然是小兰,她今日的衣着与前日不同,她穿着一抹嫩黄的抹胸,那丝绸抹胸极为奢华,以金丝为线,抹胸边缘满是圆滑的珍珠,衬着她明净的肌肤,竟然一种奇异的诱惑。 许是自上方看去,清晰的看见小兰胸前的贲起,昕儿收回视线,见朱雀坐在一侧,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甜笑,此刻已经猜到亭中在发生什么,只是心下疑惑,李渊此刻在前殿,那么暖亭之中又是谁呢?难道……。 强压着厌恶,再次向下张望,此刻小兰斜偎在一个男子怀中,媚眼如丝,不知在对他讲述什么,此刻的小兰,早已不是前些时日那个满面憔悴的女子,而是艳丽得如同一朵盛放正艳的花。 那男子虽然坐姿放浪形骸,但始终垂首看着小兰,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但从断断续续的声音推测,应该是一年轻的男子,且绝非重八。 幸好片刻之后,那男子推开小兰,站起身来,整肃着衣冠,“父皇今日在前殿宴请世民,我不便离开太久,过些时日再与你相会。” “好啊,”小兰如那男子一般,整肃着衣裙,再拈起衣袍,细细穿好,“只不知齐王是用什么借口骗过皇上,到此与贱妾相会呢?” 心头一震,没想到这男子竟然是李元吉,也没想到小兰竟然如此放荡,昕儿微觉愤怒,握紧拳头,李元吉走到小兰身后,“你的发髻如此散乱,若被人看到,定然生疑,来,我替你梳理整齐。” 突听园外有人声,昕儿和朱雀立刻退到梅林之中,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看见李元吉推开棉帘,左右四顾无人,沿着暖亭后的小道急急的离开。 昕儿心下激荡,举步走向暖亭,满腔的愤怒,推开棉帘,却见小兰伏在木案之上,一动不动,正要上前,却被朱雀拉住,“教主,你看她颈中的腰带。” 果然,那也是一条非常奢华的腰带,镶嵌着翠玉和明珠,还夹杂着金线,昕儿呆呆的看着小兰吐出的舌头,她满面的惊疑,想必在临死之前,也不相信李元吉竟然会杀她,可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李元吉要杀她? “教主,”朱雀指着腰带末端小小的民字,“这是李世民的腰带,我想,李元吉是为了嫁祸给李世民才杀了这个李贵妃……,教主……。” 朱雀转身拉着昕儿,“你怎么了?” “朱雀,小兰是我的朋友,是我唯一的朋友,”昕儿满面涨红,“我要去杀了李元吉,为小兰报仇。” “教主,千万不要去,”朱雀情急之下,顾不得礼仪,以双手为索,从后紧抱着昕儿,“皇城之中守卫森严,你还未动手,便会被人发现,咱们全盘大计便毁于一旦。” 挣脱出朱雀的手臂,昕儿一言不发,飞身便要跃出暖亭,却被朱绫捆住,“教主,请恕属下无礼,适才你也说过,火蛇之祸大于一切,教主,此刻你一定要压下悲伤,要杀李元吉,来日方长,他杀了皇帝的妃子嫁祸给李世民,我想李世民一定非常危急,我们先救李世民最为紧要。” 沉默了许久,昕儿有些悲伤的转过身,小兰仍然伏在木案之上,满面的惊愕,眼眸突起……,不忍再看,小兰死不瞑目,除了不相信李世民会杀她之外,定然还有其他原因,那么,就待消灭了火蛇之后,再回来为小兰报仇吧!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杀死李元吉,尽管小的时候,他曾经有恩于自己。 “好吧,”看昕儿恢复了平静,朱雀收回朱绫,“我们立刻赶去前殿,一定救下李世民的命。” 走出暖亭,沿着李元吉适才离开的小道走出花园,很快便听到有人放声惊呼,想是发现了小兰的尸体,尸体?这般想着,昕儿只觉得心头酸楚,眼眶泛红,竟然有些恶毒的想,此刻,小兰死了,想必正趁了重八的心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二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二) 坐在横梁上向下张望,殿中的众人面目模糊,只有从他们的位置推断出他们的身份,坐在最上首的,当然是李渊,想到小兰对他的描述,昕儿倒挂在横梁之上向下张望,李渊虽然没有小兰说得那般衰老,可是与小兰的青年韶年相比,的确太老。 回身坐在梁上,昕儿闭目养神,她静心倾听着殿内的一切动静,此时她已完全平静下来,仔细的将发生的一切细细想了一遍,一切都那么突然,昕儿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一丝准备,不知此时重八是否已经获知小兰的消息。 轻轻的脚步声响,朱雀捧着一碟点心和一壶酒走了回来,“教主,我在御膳坊找到这些东西,你先用一些……。” “朱雀,”昕儿指了指楼下,“你在这儿盯着李世民,我有事离开一会儿……。” “教主,”朱雀满面惊慌,“你要到何处去?” “小兰是我的朋友,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重八,”昕儿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朱雀消磨干净,只不知音婆是如何与孩子气这般浓重的朱雀相处,“他是张婕妤宫里的太监,他一直很喜欢小兰,我得去看看他,免得他出意外。” 轻车熟路的潜进张婕妤的宫中,很快便见到了重八,他呆呆的坐在庭院中,面无表情,眼中也一片空白,想必他已经知道小兰的消息,不知他此刻作何感受? “重八,”一个宫女站在重八身后,“娘娘要出宫烧香,今夜就借居在佛寺,娘娘说留你看门……。” “是,”重八的声音没有一丝异样,神情却仍然空洞,“请姐姐回告娘娘,重八一定好好儿看门,不会让娘娘失望。” 宫女很快便离开了,与小兰宫中的那个宫女一般模样,她似乎非常的害怕重八,很快张婕妤宫中便无一丝声息,过了片刻,重八突然流下泪来,他狠狠的捶打着面前的石桌,显得那么的愤怒,宣泄着与他的眼泪截然不同的情感。 过了片刻,重八突然站起身,狠狠的拭净面上的眼泪,快步回到屋里,很快又提着一个灯笼走了出来,看他的模样,似乎是想出门。 无声的跟随在他身后,重八走得很快,几乎是心无旁鹜,很快便到了宫里停尸的所在,守门的太监一见重八便深躬一礼,“重八公公,您怎么来了?” “出去,”重八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重,“我来祭拜一个故人,不想有人打扰,你去喝酒吧!” “是,是,”太监接了银子,很快便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他笑着,“重八公公,您可得快着点儿。” 站在小兰的尸身之前,重八重又陷入一种绝对平静的状态之中,他安静的凝视着小兰,仿佛她仍然在生,下一刻便会开口说话一般。 “你死了,”重八突然开口,昕儿吓了一跳,那声音完全是一个正常男子的声音,而非太监阴阳怪气的声调,“你竟然死了,是谁?在我杀了你之前,竟然有人比我更恨你。” 听着他语气里刻骨的仇恨,昕儿只觉得如堕冰窟,虽然明知重八在心里对小兰有怨,可是此刻听到他亲口道出仇恨,那般的刻骨,仿佛他的一生都是为了仇恨而活一般,难道小兰的背叛令重八将所有的爱都转化为恨吗? 手中碧玺微微的散发着寒意,就连它也感到了自己心里的杀气吗?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竟然会想对重八挥剑,昕儿苦苦的笑着,握紧的剑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上的青筋轻轻跳动,忍得那般用力。 “小兰,”重八如老人一般缓缓的坐下,他从袖中取出一柄玉梳,眯着眼睛,挑起小兰的一缕乱发,动作轻柔,“你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咱们在涵香阁过的那些苦日子,那个时候那么的苦,可是我却觉得那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甜最甜的日子,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对我说,等我长大,就有好日子过,可是我们真的长大了,却发现日子一天比一天苦。 后来咱们进了秦楼,为了助你,我吃尽了苦头,你也是那般对我说,等咱们离开秦楼,就有好日子过,于是,我又相信了你。 但是好日子什么时候会来呢?当我在涵香阁为你偷胭脂水粉被人发现,打得半死,当我在秦楼为你在旁人的饮食中下药被人发现,打得半死,当我为了你,派进秦王府送信给李世民被人当成小偷,打得半死之时,我常常这么想,你说的好日子什么时候会来? 那个好日子也许永远不会来,当我净身之后,痛得死去活来,你去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你在骗我,你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利用我,小的时候,你利用我孤立昕儿,长大了,你利用我接近你喜欢的男人。 我多伤心啊!伤心得简直要毁灭一切,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对我不理不睬,可是李世民呢?他为你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他待我,就像你待我一般无情。 小兰啊!我待你那般的好,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可是你呢?你不理睬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我的心踩在你的脚下啊!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说你累了,你倦了,当你助李世民登上皇位之后,便要让他放你出宫,随我泛舟五湖,逍遥自在,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不会,永远不会了!我被你骗怕了,也许你求李世民,是想要成为他的妃子,就像你隐姓埋名嫁给李渊一样。 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你嫁给李渊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你悄悄的失踪了,我还道你死了,心如死灰,为了延续香火,我娶妻生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到你派人找到我,你说需要我帮助。 于是我进宫了,见到你的时候,你可能不知道,我再没有一丝兴奋,我只觉得恨,从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就想杀了你,可是那丝恨还是敌不过对你的喜爱,所以我抛妻弃子,净身入宫,可是我又一次失望了。 你前日找我,说见到了昕儿,昕儿可以助我们逃出宫,而不用借助李世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昕儿去了南荒,早就死在哪边了,她怎会回来,你只不过是想骗我把李建成和李元吉要谋害李世民的消息传给李世民而已,你一定没有想到,我改了你的纸条,告诉李世民,一切无碍。 呵呵,小兰,你在那边看到李世民,一定很快乐吧!他来陪你了,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助你们团圆。” 说完,重八放下玉梳站了起来,盯着小兰,面现怨毒之色,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你到了那边,想必又有无数的男人为你的容貌颠倒,又有如我一般傻的男人为你牺牲了一切,我不能让你再继续害人,现在我就帮他们……。” 看着匕首闪烁着寒光落下,昕儿手中的碧玺轻轻掠过,匕首应声而断,看着满面寒霜的昕儿,重八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伸出颤抖的手,“你……。” “这一次,她没有骗你,”昕儿转身看着小兰,“她的确累了、倦了,想和你一同去过些快乐的日子,可惜,你不肯再相信她一次,若你这次相信她,我想最多半年,你们就可以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说完,昕儿转头便走,她不敢看重八的神情,那般的绝望,绝望得整个世界都陷落了。 哭声来得突然,昕儿如同逃一般的快速跑着,她忘了自己身负武功,她忘了自己只要轻轻一纵便能逃离一切,她只是不停不停的跑,跑得自己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满园子的雪,昕儿抱膝坐在石阶上,一任雪落满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朱雀站在昕儿身后,“教主,李世民已经回府去了,他喝了酒之后,腹痛如绞,已被人送回秦王府了。教主,你的朋友呢?” “朱雀,”昕儿回首对他微微一笑,面上的泪已经结冰,覆在她面上薄薄的一层,“他也走了,从此,我再没有朋友了。” 朱雀缓缓坐在昕儿身边,他突然对昕儿伸出手,这是相识以来,朱雀第一次有这般友好的举动,“教主,我是个孤儿,是祭司大人把我从荒野里拾来的,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连名字都没有,从前,我也觉得自己不稀罕这一切,可是从随你们逃出南荒之后,我开始觉得有朋友真的很好,我愿意作你们的朋友,所以,只要你愿意,朱雀永远永远是你的朋友。” 握着自己的手朱雀的手柔软而修长,如同一个女孩子的柔荑一般,可是却那般的温暖,温暖得令昕儿觉得冰冷的心在慢慢的复苏,“朱雀,我们是朋友,是可以相互信任,相互交托性命的朋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三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三) 出宫之时,正是雪浓,放眼望去,清宇内玉蝶纷飞,焚化场的大火仍未熄灭,仍然可以看见被火焰映红的天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重八终于实现了愿望,不知他与小兰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会如今生所期待这般把臂同游、泛舟五湖? 飞身跃上屋顶,未及站定,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飞扑而来,“娘……。” 火儿的脚印从屋顶的另一端笔直的飞奔而来,昕儿微笑着将他裹在怀里,听他喃喃的讲述着无法听懂的思念,而息衍缓缓的沿着屋顶小心翼翼的迎了过来,他面上满是微笑,“火儿为了等你,坚持不肯进屋,我们一直站在屋顶……。” 一边回屋,一边细细讲述此次进宫的遭遇,讲到小兰、讲到重八,讲到新收获的朱雀的友谊,火儿瞪大眼睛,只是甜甜的微笑,息衍微微的叹息,伸出手,“昕儿,这一切都是中土人说的命运吧!可是你细细想一想,若小兰活着,她会继续痛苦,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即使迫不得已选择了重八,也违逆了她的本心,在她心里,重八是亲人,而非爱人。 而重八呢?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人,他的可怜之处便是一开始便将自己置于小兰的身后,只能痴痴的凝视着她的背影,所以小兰的眼睛注定看不到他,最多是太阳落到身后时,看到地上他的影子。 这两个人活着便是受罪,无穷无尽,他们的死,也许是一种解脱,能够解脱他们在现世一切的尴尬与桎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此觉得痛苦呢?你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和欣慰。” 欣慰吗?息衍不会明白自己的感受,故人凋零,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不愿再谈论下去,昕儿伸手抚着火儿的面颊,“朱雀说李世民呕血成升,那是什么毒?” “修罗已过去看过,”息衍起身斟了一杯温水,熟练的放入蜂蜜,搅匀后递给昕儿,然后坐下看她喂火儿喝水,“下毒的是个行家,那是七虫七花的毒,毒呈膏状,沉于酒杯底,所以酒宴过半李世民才腹痛如绞,呈中毒的迹象。” 七虫七花毒在南荒相当的普遍,寻常的百姓配制七虫七花毒是为了消除家中的害虫,而使毒的行家,却能从掌握不同的虫子和花草的分量,配制极厉害的毒药,以息衍这般说,想必是下毒的人,故意留下李世民,想到途中遇到的男子,想必便是那人吧! “明日我们就要出发,早些休息吧,”息衍站起身,“我已备好热水,你梳洗过后,早些歇息吧!” 刚刚躺下,便听见屋顶轻响,昕儿正要翻身坐起查看,息衍伸手拉住她,“是修罗,这些时日,她常常在这个时刻与顾原祺相会。” 缓缓躺下,面露微笑,修罗!她比红萼更加适合原祺哥哥吧! 如约而至,顾原祺果然已候在亭中,手中捏着一块柔布,正细细的擦拭手中的长剑,听到声响,顾原祺抬起首,满面淡笑,“来了,坐吧!今日有上好的女儿红。” 坐在顾原祺对面,微笑着凝视他擦拭长剑,顾原祺手腕轻动,在空中挽了一个剑花,“你看我作什么,喝酒啊!” 果然是好酒,色作胭脂,酒香扑鼻,许是受酒香所引,顾原祺放下软布,抬眸一笑,“闻到这酒香,手已软了。” 看他连尽三杯,修罗微笑着再为他斟满杯,顾原祺低声道:“明日便要出发,听你们讲述火蛇种种,就连我也觉得心惊胆颤,只不知明日出战是吉是凶?” “放心吧!”修罗捧杯,优雅的呷着杯中醇香的酒,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面上却笑容可掬,“有祭司大人和教主在,不会有事的,而且这次称得上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中土便会毁灭,所有的人都会全力以赴的。” “不说了,”顾原祺摇了摇头,从怀里抽出一支竹笛,“今夜是否将那支曲子教完了?” “当然,”修罗将白玉笛横在唇边,吹笛的功夫也是临时请音婆教授的,只教旁人不行,但是顾原祺不懂音律,自己教他月余,他仅会简单的曲调,所以要应付他,可比自己学笛容易了不知几许,“我先完整的吹奏一遍,你细细听音调的变化。” 笛声幽幽,在雪夜里传得很远,探望完李世民的红萼沿着沉于黑暗中的走廊慢慢前行,听到笛声,她循声而去,暖亭中悬挂着风灯,坐在灯下的两个人身影昏黄,那女子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袍,肤色淡黑,眉目如画,眼神温柔,那支曲子极为委转,听上去,是一个女子在向情郎表达爱意。 至于顾原祺,他认真的倾听着笛声,神情凝注,自这南荒的异族女子出现之后,顾原祺纠缠自己的次数减少了,初时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可是渐渐的,却又觉得失落,似乎丢失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一般。 “十一公主,您看,”跟随在身后的侍女伸臂指着顾原祺,“顾公子手中也有竹笛,难道他在学笛吗?” 学笛?红萼傲然的转过身,以顾原祺这般粗鄙之人,如何懂得音律之妙? 他永远只是村夫俗民,“走吧!看什么?” 走出秦王府的大门,上了暖轿,红萼没来由的觉得委屈,究竟为何感到委屈,却又无法讲述,她听跟随在暖轿左右两侧侍女低声闲聊,左侧的侍女道:“刚才我看见顾公子学笛……。” “学笛,”右侧侍女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惊讶,“顾公子竟然有这般雅兴?平日里只看他舞刀弄剑,没想到他竟然对音律也有兴致。” “是啊!”左侧的侍女兴致勃勃,“你知道吗?是那个来自异域的女子,叫……,对了,叫修罗,说真的,她真讨人喜欢,温柔有礼。” 温柔有礼?红萼心中一动,没想到那几个异域的人,竟然会如此讨喜,许是自己的冷落,所以顾原祺才眷恋修罗的温柔吧!若自己……。 不,不,红萼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她大吃一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涌出这样的想法,自己想做什么?去和那个异族女子抢夺顾原祺?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你的手指按错了,”修罗温柔的用笛子轻轻敲打顾原祺的手指,“前移一孔,你现在再听听声音。” 教授了近一个时辰,顾原祺终于可以断断续续的吹完那支小曲儿,没有韵味、没有音律,就算如此,顾原祺也喜出望外,看他欣喜的模样,修罗微微觉得心酸,他这般用力的学笛,不过是为了讨好十一公主吧! 悲伤的饮了一杯酒,自己与十一公主相比,容貌不及她、学识不及她、女红不及她……,没有一样及得上她,顾原祺喜欢红萼是情有可原吧! “修罗,你怎么了?”顾原祺放下竹笛,“你的眉目间突然有一丝伤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帮你吗?” 初遇时,顾原祺粗心大意,除了知道杀人,根本不屑于理睬旁人的感受,今日他能看穿自己的心事,也算是一种进步,更何况,他在关心自己。 “我想到了小的时候,”修罗突然忍不住想要流泪,“小的时候,家里穷,要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一餐饱饭,那个时候,唯一的期盼便是有东西吃,根本没有吹笛儿弄曲的雅兴,也不敢想像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兴致……。” 顾原祺的手粗糙而长满老茧,那些茧子硬硬的,如同一粒一粒的小石子,握着自己,隐隐觉得痛,却又那般的温暖,“修罗,其实我是私生子,娘、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我记得我们离开家的那年冬天,特别的冷,娘想当了自己的棉衣换来火炭为我和妹妹取暖,可是当铺的人拿了娘的棉衣,却不肯给她银子,娘急得只是哭,那天晚上,我潜进当铺之中,拿回了娘的棉衣,还偷了几锭银子,那是我第一次偷东西,我第一次知道,要活下去,善良是不够的,还得有手段,所以为了活,为了活得好,我几乎抛弃了一切……。” 这般娓娓讲述,似乎要将自己的一切告诉对方,齐哭齐笑,从未有过的酣畅感受,那罐酒,不知不觉的见了底,不知何时回的房,不知何时感到对方的心跳,许只是一朵笑容,或只是一个眼神。 抵死的缠绵,如同没有明天,有了今夜,哪怕明天一切都化为乌有,也不觉得今生有憾。 整肃了衣裙,修罗淡笑着跟随在昕儿身后,火儿睡眼朦胧,小小的手握成拳头,远远的看见顾原祺,修罗平静如昔,若此时有一丝异动,都会令顾原祺觉得不安。 行程紧迫,但没有李世民的拖累,在预定的时日一定可以赶到碧水镇,到溪边取了水,转过身,与顾原祺四目相对,修罗微微一笑,“修罗,那天夜里……。” “那一天?”修罗扬起秀眉,“我已不记得了。” 清晰的看见他眼中的感激,修罗微笑着越过他,心里只是想,自己忘了,难道他也忘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四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四) 离开长安的第六日清晨赶到了碧水镇,这个仓促之间胡乱得名的小镇被晨雾笼罩,太阳升起后,晨雾冉冉退去,露出残破的小镇,虽是冬日,但镇上最长的一条街道上,已是人潮涌动。 “大人,”听到总捕头的声音,众人一同转身,果然是总捕头带着雷虎,他匍匐在地,显得极为恭敬,“一切都准备好了,从边关传来的消息,那些草船已经到了雪原边缘了。” 来得这般快!众人一阵心悸,一同转首看着息衍,他站在崖边,眯着眼睛向山下张望,若有所思,显得心事重重,众人不敢扰他,只是凝视着他的背影,总捕头和雷虎仍然五体投地,过了片刻,息衍转过身,神情沉静,“起来吧!你们辛苦了。” 待总捕头和雷虎站起身,息衍伸手从昕儿怀里接过火儿走到崖边,“火儿,你猜火蛇会从何处来?” “啊!”火儿的手指着山下的小镇,“啊!” 昕儿心中一动,抬眸凝视着息衍,他面容沉静,眼中却不忍闪过,昕儿的心一沉,她举步走到息衍身边向下张望,此刻才看到碧水镇的全貌,虽是边关小镇,但极为繁华,镇上人头簇动……。 人……!火蛇远道而来,在雪原之上飞驰了月余,早已饥肠辘辘,这碧水镇上的人足可当火蛇的……。 碧水镇四面环上,只有东西两个出口,最好的机会,便是趁火蛇涌入碧水镇时,用巨石将出口阻住,然后将黑油泼洒在碧水镇的每一个角落,再举火炙烧,只是这般做,碧水镇上的百姓……。 “眉刀,你说的峡谷便是此处?”朱雀站在息衍一侧,向下张望后抬首,大惊失色,“这个镇上的百姓何止千人?你是想……。” “是,”总捕头面容沉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中土人所说的舍得,分开来说就是先舍后得,这三千四百一十一人若不舍弃,咱们便无法消灭火蛇,孰轻孰重,请大人权衡。” “我意已决,”息衍面色一沉,昕儿已知他已决意舍弃城中百姓,不由心有不忍,“朱雀,你与夜叉即刻命七成的军士到山上围猎,音婆,你与妙舞立刻到镇上去,让百姓们在一日一夜之内必须撤出,否则,生死勿论,眉刀,你与雷虎带剩余的三成军士立刻将黑油泼洒在碧水镇外围,待百姓离开,协助打猎的军士将猎物堆放在镇中各处,同时填上火雷,泼洒黑油。” 听他这般吩咐,昕儿心下微安,众人领命而去,待众人身影消失,修罗上前一步,“大人,我……。” “修罗,”息衍不待修罗说话,便沉声道:“我有一事需要你与原祺哥哥一同前去办理,但是此事极危险,你在众人之中,轻功最佳,再加上原祺哥哥护佑,我想应该无事。” “请大人吩咐,”修罗满面喜色,“修罗一定全力以赴。” “修罗,我要你和原祺哥哥去诱敌前来,”息衍说到此处,突然停顿片刻,然后淡淡道:“你应该是谁?我要亲自杀了他。” 看着修罗和顾原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末端,昕儿转过身,“息衍,以修罗和原祺哥哥的武功,绝对不会是那人的对手,你为什么要派他们前往?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你放心吧!”息衍微笑着将火儿放在地上,看他摇摇晃晃走向昕儿,“他也想亲手杀了我,没有修罗和原祺哥哥引路,他找不到我,另外,修罗与原祺哥哥并肩而于险境,最能增进感情,此战过后,咱们便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吧!” 心下欣喜,虽然昕儿竭力的否认,但心里却清楚,于原祺哥哥而言,最适宜他的,不是红萼,而是修罗。 “昕儿,”息衍走到昕儿身边,伸手与她相握,“无论布置得如何精密,总会有一场苦战,你与火儿是我的牵挂,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全你和火儿的性命,雪魄珠虽然可以给予你不老的生命,但是它的效力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飞骑赶到边关,虽然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可是连续疾驰,马儿早已疲惫不堪,顾原祺和修罗均满面风尘,守将早已得知消息,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来,“两位,秦王已飞令我协助两位……。” “草船到了何处?”不待他寒喧完毕,修罗径直打断他,“秦王在书信应该已经说明,草船中载满了火蛇,那种蛇不畏水火,行动迅速如同鬼魅,常人无法匹敌,咱们已经做好万全的安排,你只需执行秦王在书信中的命令即可。” “是,”守将抱拳为礼,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姑娘,草船已出了雪原,奇怪的是,船阵突然大乱,此刻还未进入大唐境内,因秦王严令,本将不敢再派哨骑前去探看消息,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本将不知。” 言简意赅,此人果是一名悍将,顾原祺淡然一笑,“我们的马匹寄于此处,修罗,我们立刻去雪原。” 连续奔跑了三个时辰,这才赶到雪原,远远的看过去,果然是一片草船结成的船海,船只杂乱,没有一点儿章法,而且那许多的船只,竟然没有一点儿声响,异样的诡异。 不敢立刻靠近,修罗与顾原祺吞了几片干粮,略略恢复了体力,这才从头到脚裹在白袍之中,慢慢靠了过去。 安静,异样的安静,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声响,整个船队如同死了一般,修罗手扣眉刀呈上的雷火弹,与顾原祺背靠着背向前移动,“顾公子,火蛇厉害,一旦你发现有赤红的蛇出现,立刻离开,千万不要击它。” 话音刚落,便听身侧的草船轻响,修罗面色大变,“快离开此处。” 不及查问祥情,顾原祺与修罗一同飞身跃起,远远的离开,修罗这才平静下来,“刚才那声异响,是火蛇在击打船板,它们在蛇窟之时,常常以尾部击打墙壁,那声响与适才的完全相同,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草船之中,的确全部都是火蛇。” 看修罗神情中满是恐惧,顾原祺忍不住伸手与她相握,“修罗,放心吧,一旦火蛇破船而出,我一定全力护你逃离。” “傻瓜,”修罗微微笑着,语气温柔,“你不知道火蛇的厉害,刚才它们是感受到咱们的气息,似乎从沉睡中苏醒,那一击之威已然如此,若它们真的破船而出,以咱们的身手,绝非敌手。” 正说话间,突听前方一阵嘈杂之声,两人抬首前望,却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飞奔而出,黑发如同水波一般飘荡在空中,修罗凝眉看去,突然失声大叫,“大长老,她怎么……。” 待大长老奔到可以看清她容貌之地,修罗不由失声尖叫,大长老面上遍布着伤痕,那些伤痕或新或旧,她面上无一块完好的肌肤,她跑到修罗和顾原祺身前,突然顿住脚步,“修罗……。” “大长老,”下意识的跪了下来,修罗全身发抖,“属下……。” “不要说了,”大长老声音婉转柔媚,与她如同夜叉一般的容貌形成对比,“快走,妖人要醒了。” 拔腿狂奔,半个时辰之后,听到雪原处有一声尖啸,相隔得这般远,仍能听到他声音中的愤怒,看不清大长老的神情,她只是淡定的顿住脚步,“有水吗?” 顾原祺从腰间解下水囊扔给她,然后站在修罗面前,挡住大长老的目光,冷笑着喝了两口水,大长老若有所思,“息衍呢?他在何处?” “属下们也在找祭司大人,”修罗声音轻颤,“不知大长老……。” “你都看到了,”大长老下意识的伸指轻抚面上的伤痕,“这些都是那妖人所为,每到午夜,他便要吸血维持体力,这一路来,玄火教之人已被他吸噬殆尽,因我血中有毒,他不敢多吸,否则,你早看不到我了。” 不敢回应,修罗只是战战兢兢的垂手而立,大长老转目看了看顾原祺,“这男子是谁?” “他……,他是……,”修罗心中百回千转,“他是教主的哥哥。” “哥哥?”大长老声音如冰,“朱雀呢?” “大人派朱雀办事去了,”修罗似乎镇定了一些,声音已不再抖动,“属下已有三日未见朱雀,所以他在何处,属下不知。” “你怕什么?”大长老冷冷道:“你道我会对朱雀不利吗?修罗,我知道你们要杀那个妖人,我也要杀他,暂时我想与你们联手,我身上有灵蛇粉的味道,火蛇会跟随而至,我猜你们两个人是来诱敌的,这样,你们带我去见息衍,我会全力助你们,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息衍和朱雀,待妖人死后,我再与你们算帐。” 互视一眼,顾原祺点了点头,他伸手与修罗相握,“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我想告诫你,不要伤害昕儿和修罗,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大长老正要说话,面色突变,“火蛇已经破船而出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五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五) 因大长老身上有伤,所以行进的速度受了限制,跑了两日,才到了碧水镇,远远看见昕儿的白衣,顾原祺心下莫明安定。 沿着山路上山,只觉得异样的疲惫,刚刚走上山顶,只听一声清脆的笑声,火儿穿着新做的红色棉衣,愉快的张开手,“原祺舅舅。” 伸手将他抱在怀里,火儿身上总有一股阳光般的清香,他眨着眼睛看着走在垂首而行修罗前方的大长老,看了许久,突然甜甜的笑着,“大……,大……。” 没想到火儿还能认出大长老,待走到息衍身前,坐在石的息衍侧首凝视着大长老,“你来了?” 沉默而立的大长老,面无表情,她淡然的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朱雀,息衍淡然道:“朱雀到镇中去了, 收回视线的大长老,敛袖行礼,殊无半点儿恭敬之意,“属下见过祭司大人,愿祭司大人仙寿恒昌。“ 不知怎的,听她这般说,众人心中齐齐的一凛,息衍微微一笑,他已明白大长老的言下之意,其实所有与前任祭司和火蛇对敌的人,均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获胜,她这般说,只是期望大家觉得恐惧而已,这女子这般恶毒,她万般珍惜的容貌被毁,也算是一种报应。 “你们赶了这许久的路,先歇息去吧!”息衍淡淡道,他转身对夜叉微一示意,夜叉会意的退了下去,息衍抬手指着眉刀,“大长老,这是你之前的大长老眉刀。” 完全不感兴趣的转身走到石边坐上,即使到了此时,大长老仍然坚持着妩媚的坐姿,息衍看了看修罗,她会意的走到大长老身侧的石块旁坐下,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就连火儿也藏在昕儿怀里,不发一声。 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昕儿扬眉而笑,那是大长老身上灵蛇粉的味道,那些火蛇一定会跟随着遗留在空中的香味儿来到此处,正想上前查看,却听息衍沉声道:“昕儿,到我身边来。” 走到他身边,伸手与他相握,息衍执着她慢慢走到崖旁,神情凝重,他在施用传心术,“昕儿,你须得小心提防大长老,她虽然被毁了容,可是她心里对朱雀的恨要远大于对前任祭司,我想她帮我们,只是为了要杀朱雀和音婆。” 适才夜叉赶到山下,显是要朱雀和音婆暂时隐藏行迹,只要火蛇之祸被解决,便能有充裕的时间解决大长老……。 “啊!” 听到火儿欣喜的叫声,昕儿的心猛的向下一沉,转过身,果然看见朱雀满头大汗的负着音婆奔了上来,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大长老,径直奔到息衍身边,“大人,前哨已经发现了火蛇的踪影,奇怪的是,不见玄火教的蛇奴。” “那是因为在经过雪原的时候,所有的蛇奴都被喂了火蛇,”长大老的声音一如继往的美,此刻听来,有一种残酷的感受,她睁开眼睛冷冷的盯着朱雀,“不仅仅是蛇奴,残余的玄火教众都被喂蛇了。” 虽然恐惧,但朱雀仍然站得笔直,他冷淡的回视着大长老,甚至没有行礼,然后傲慢的转过身,在昕儿身边放下音婆,伸手拉着音婆的手,目不斜视的盯着息衍,“大人,需要采取行动吗?” “不,”息衍微微一笑,众人看到他的笑容,纷乱的心莫明的平定下来,息衍看着火儿娇嗔着扑到音婆怀里,这才转过身,“再等等,等火蛇进入碧水镇。” 那股烈焰炙城一般的熟悉感受令人在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南荒,夜叉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一见朱雀和音婆,便下意识的转首看了看大长老,她此时重又闭了眼睛,面无表情,越是这般镇定,却是令人觉得恐惧。 不知有多少的蛇,只觉得眼前如同正在翻滚的红色浪潮,火儿惊恐的从音婆怀里扑进昕儿怀里,躲在昕儿怀里,一动不动,只能看见他紧抓着昕儿衣襟的手微微颤动。 “朱雀,”震惊中,息衍突然开口,众人惊骇万状的转身凝视着息衍,他抬手指着进入碧水镇的通道,“你看见了吗?” 众人齐齐循着息衍的手向下张望,那是一个身材极度高大的人,与昕儿在蛇窟见过的不一样,他满头的红发,当他走动之时,红发颤动,就像火蛇在扭动着身躯,朱雀微微有些瑟缩,当他站定脚步时,息衍突然高声道:“发出信号。” 朱雀立刻从怀里摸出烟火,点燃之后扔到空中,烟火在空中爆裂,闪烁着血一般的色彩,在烟火爆裂的同时,对面山头也扔出一个烟火,随后,便听见轰隆隆的声响,无数的大石将碧水镇东西的出口完全堵住,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碧水镇两条唯一的出口已被巨石堵塞得没有一丝缝隙。 就在巨石如雨一般落下的同时,峡谷两旁的山崖之上无数的火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被扔到峡谷中,立刻,整个碧水镇仿佛陷落在地狱之中,炙烈的火焰直逼天际,众人神情复杂的看着碧水镇飞速的消失,想必大火过后,碧水镇只会是一片焦土。 不时有火蛇的尖叫声传来,火儿惊恐万状,昕儿伸手掩住火儿的耳朵,示意音婆将绢巾撕成两半,塞到火儿耳中,他听不到声响,这才平静下来,昕儿抱着他,与音婆缓缓退到一步,“音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我身边,息衍会保护朱雀。”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红光闪动,那红发男子已经跃上了悬崖,一见息衍,便仰天大笑,“息衍,连你也走火入魔,这世上无人再是我的对手。” 说着,他已如闪电一般攻向息衍,息衍如轻烟一般后退,避开他的攻击,红发男子有些惊愕,“你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此?真令我觉得惊讶。” 他转过身,看见大长老,突然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女人引我们到此,火蛇发狂一般的想到此处,我就知道是你动了手脚,我只奇怪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有死?” “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大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更何况,你年纪比我大,理应死得比我早。” 红发男子仰天而笑,他转过身站在悬崖边,“好厉害的手段,一招就灭了火蛇,是谁?” “是我,”眉刀上前一步,“不知大人是否还记得属下。” 红发男子神情闪烁,眉刀看大长老手从衣袖中缓缓露出,指尖乌黑,他缓缓的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果然,大长老已在他退到第三步时出手。 细若发丝的乌金针,如同雨丝一般温柔,大长老完全没有顾忌在场的人,息衍当先飞身跃起,朱雀随后,红发男子却一动不动,他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乌金针,那漫天的雨丝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你觉得这样的手段就能杀了我?”红发男子冷冷一笑,他大踏步上前,伸手捏着大长老的脖子,“你的精血早就被我吸噬殆尽,你没有死,是因为你死了,这一路实在太长,我也不愿意与火蛇为伍,到了雪原边缘那一日,本是你的死期,你却逃了,没关系,我很喜欢和你捉迷藏。” 站在一侧,昕儿不知道为什么息衍不动手杀了那个红发男子,夜叉和妙舞已经退到昕儿身侧,她们都在微微发抖,显得极为恐惧。 将火儿交给音婆,昕儿扣了一把银针在指尖,却似乎看见息衍在对自己缓缓摇头,难道他想大长老和他打得两败俱伤吗? 转过身,那男子已经放开大长老,满面赤红,显得极为惊怒,大长老缓缓放下左手,昕儿这才发现,她的左手上缠着一条碧绿的小蛇,“这种蛇叫媚丝,最喜欢温柔,你这般粗暴的抚摸它,所以它只能吻你表示它对你的好感。” “一条小小的毒蛇而已,”红发男子冷笑着,“你自己不也中毒了吗?难怪我喝了你的血,竟然会昏睡,是你以身喂蛇吧!它的毒进了你的身体,可是你虽然用这样的方法逃走了,我的体内却有了能够抵抗这种毒的力量。” 说完,红发男子再次上前,只见大长老的黑衣和那男子的红发纠缠在一块儿,数十招之后,大长老退后站在一侧,媚丝附在那男子面颊之上,轻轻摇晃着尾部,众人惊恐的发现媚丝似乎正钻进那男子的皮肉之中,眨眼之间,只有一半的蛇身留在外间。 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音婆终忍不住,将火儿交还给昕儿,便开始呕吐,妙舞转身护着她,不敢转身再看。 “好奸滑的女人,”那男子怒吼着,面颊突又潮红,挂在他脸颊之上的媚丝突然剧烈抖动,然后掉落在地,众人垂首望去,媚丝已干枯而死,“你还有多少手段,尽管使出来,陪我开开心心的玩一天。” 就在那男子说话之时,昕儿看见息衍的手微微一动,他终于出手了,等了片刻,那赤红男子毫无异状,难道是自己眼花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六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六) 正惊异间,那赤发男子突然后退一步,猛的转过身,一双发红的双眸恶狠狠的环顾众人,如同在验证暗中算计他的是谁,待他的目光落在息衍身上,立时顿住,两眼同时眯成细缝,“是你?” “是我,”息衍神情不变,指间银光闪烁,“这是大光明宫的销魂针,你应该知道它的厉害……。” “息衍,你太小看我了,”赤发男子仰头大笑,他突然后退至悬崖边,众人惊恐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火蛇突然出现,它们如同小猫儿一般的伏在赤发男子脚下,赤发男子伸脚挑起一条,张大口,一口便咬掉了火蛇的头,腥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流淌,众人毛骨悚然,吃完两条火蛇,赤发男子大笑道:“你还不知道把我关进蛇窟有什么后果吧!这些火蛇不仅仅是我的属下,而且还是我的食物和伤药。” 看他嘴角的血丝,众人一阵恶心,昕儿轻轻抚着火儿的后背,安慰他的惊悸,昕儿的眼睛紧盯着悬崖,除了涌上来的十数条之外,再无其他的火蛇出现,那个计策如此的周全,还有火蛇竟然可以逃生,着实可疑。 趁着赤发男子紧盯着息衍的瞬间,昕儿不着痕迹的退到众人身后,然后绕到悬崖边,向下张望,一见之下,昕儿不由大吃了一惊,只见崖下挂着三具尸体,看服色,都是玄火教教众,他们肚腹剖开,隐约可以看见火蛇隐于其中。 微一沉吟便已明白,这三具尸体中定然藏匿着火蛇的卵,想到他以人的血肉为火蛇的温床,昕儿不由大怒,看准悬挂那三具尸体的绳索,昕儿手中银针射出,三具尸体无声的坠入火海,转瞬便化为灰烬,昕儿强压着愤怒,不着痕迹的回到众人身后,心中杀意充盈。 只短短瞬间,赤发男子已经将大长老击倒,返身攻向息衍,攻势如风,息衍站立不动,昕儿不由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见息衍从怀里掏出一朵红莲,伸手捏碎其中一片花瓣,红莲刺鼻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赤发男子身形在空中停滞,然后急速落下。 “你如何知道?”赤发男子惊恐不已,“难道你将我关进蛇窟,便是为了今日之战?” “我不是神,”息衍很平静,他优雅的转动着自己的手,看着手上红莲的汁液,“在我禁闭你的时候,我怎会知晓你有今日?你应该是玄火教历任祭司中最为堕落之徒,竟然以火蛇为食,我想,既然火蛇会忌惮红莲,你当然也会。” “我看你有多少的红莲,”赤发男子冷笑着,他屈指在唇边,尖锐的啸声直达云霄,想是在召唤火蛇,可是等了片刻,全无异动,赤发男子眼眸闪动,“没有火蛇,我一样可以杀光你们。” 说完,他身形暴起,直冲站在一侧,提防悬崖边上的火蛇朱雀而去,音婆失声尖叫,昕儿大袖轻挥,银针如暴雨一般激射过去,阻住他的身形,朱雀飞速后退至息衍身边,站定脚步,面色惨白。 “好厉害的女子,”赤发男子转首盯着昕儿,“看你皮白肉嫩,正好养火蛇。” 说完,赤发男子撮嘴尖啸,他脚边的十余条火蛇暴射而起,昕儿赶到众人前首,手中的碧玺绿芒大作,一时间,因为山谷中黑油燃烧的热气竟然被绿光压制下去,一时间寒气逼人,火蛇的行动迅速也缓慢了许多。 就在火蛇接近的同时,火儿突然转过身,胖胖的小手猛的一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十余条火蛇已同时落地,不待众人抬起眼眸,火儿又蜷缩回昕儿怀里,只能看见他一动不动的背影。 每一根银针都刺入火蛇的菱形命门之中,适才火蛇在空中,或远或近,或高或低,就是息衍出手,也不一定能够准确的将银针刺入菱形之中,却不知火儿在仓促之间如何做到? 正惊讶之时,只觉得绿光迅速的消减下去,昕儿一手抱着火儿,一手挥舞碧玺,堪堪的挡住赤发男子,息衍飞身上前,“昕儿,把火儿给我。” 左足立定,飞身旋转,在背对赤发男子的瞬间,火儿已被抛到息衍怀里,昕儿感到身后风声有异,突然向前扑倒在地,然后在地上滚动,再弹跳而起,瞬间之事,众人还未看清昕儿如何起身,她已手持碧玺与赤发男子打成一团。 “娘,”火儿不知为什么不再恐惧,他紧握着小小的拳头,紧张的盯着昕儿的身影,又小小的唤了一声,“娘。” 赤发男子的每一次攻击都如同翻滚而来炙烈的火焰,昕儿几乎就要窒息,那火焰之中,夹杂着剧烈的毒,若非雪魄珠的保护,不出十招,已然被击倒了,昕儿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时辰,可是身形交错间,息衍却无半分异状。 连击十余招,赤发男子突然后退,“你是大光明宫的人?” 压力突减,昕儿也不答话,碧玺已然挥出,拔剑术连击,赤发男子承受不了剑锋,后退三步,仍然被月汐的剑光笼罩,待剑光消散,他浑身伤痕无数,皮肉翻卷,却没有血流出,昕儿这才明白他要吸食旁人血的原因。 “好贱人,”赤发男子勃然大怒,正要攻上前,却见昕儿浑身寒气蒸腾,一颗晶亮的珠子浮在她额间,她如同冰雪堆砌的一般,“雪魄珠……。” 突然间,崖顶寒冷彻骨,息衍将怀里裹在怀里,后退两步,火儿却挣扎着探出头来,呆呆的盯着被冰雪覆盖得看不见身影的昕儿,轻声唤道:“娘……。” “小心,”息衍突然高声叫道,“原祺哥哥,快后退。” 正要上前查看昕儿状况的顾原祺听见吼叫声,立刻后退,可是赤发男子来得好快,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顾原祺在心里惨呼,正闭目等死,没承想赤发男子竟然凭空落了下去,定晴一看,却是修罗紧紧抱着他的双腿。 “修罗,”看赤发男子提脚便要踏下,顾原祺怒吼着,不及细想,手中的长剑如雪,已经冲上前去。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原祺,不知他从何处借来的神力,竟然将赤发男子逼得连连后退,顾原祺背对着众人,只是连声高呼,“修罗,你快走。” 不敢接近,朱雀只得抖动着手,操纵着红绫飞向修罗,没想到躺在一旁的大长老突然跃起,将红绫抓在手中,朱雀一愣,不及收力,红绫从中断裂,就在此时,顾原祺已然力竭,被赤发男子一掌击倒。 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修罗,突然跃起,死命的抱着赤发男子的腰,无论他怎么击打,都不放手,火儿突然放声大喝,众人正要转首,火儿已经到了赤发男子近前,他飘在空中,双拳连连击出,赤发男子伸手阻拦,却被火儿击中,大力涌到,竟然后退一步。 与火儿拆了两招,只听身后有冰雪碎裂的声音,“火儿,回爹那里去。” 昕儿浑身雪白,她的面颊上闪烁着冰一般的光芒,那光芒似乎来自她的体内,柔和却又耀目,令人不敢逼视。 “修罗,你放开吧,”待火儿退到息衍怀里哇哇痛哭,昕儿淡然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息衍已经救走了原祺哥哥。” 修罗颓然的软倒在地,昕儿平举着碧玺,“我不是大光明宫的人,是玄火教现任教主,今日,就为玄火教清理门户。” 这一次交战,昕儿明显占了上风,三招过后,赤发男子已无法抵挡,连连后退,息衍面沉如水,指间光芒闪动,大长老已中银针,再无移动之力,这才将火儿交给朱雀,缓步上前,内力到处,手中的红莲裂为碎片。 走到昕儿身后,“昕儿,我将红莲射出,你用玄冰将红莲封在他身上,他便无法动弹。” 说完,红莲已激射而出,昕儿飞身避开,红莲尽数附在赤发男子身上,随即被玄冰封住,只听赤发男子长声惨叫,不待惨叫声止,第二朵红莲又至,如此这般,连中五朵红莲,除脸之外,他全身已被红莲覆盖。 惨叫声中,赤发男子不断后退,他本已站在悬崖边,后退数步,便跌落下去,众人不敢上前查看,只听惨叫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突然消失,想必他已被烈火吞噬。 众人面面相觑,如同全然不敢相信这般轻易就将那赤发男子杀死一般,昕儿转过身,息衍也是满面惊诧,他上前与昕儿两手交握,走到悬崖边向下张望,最终确认那赤发男子已跌入火中,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对众人淡然一笑,“朱雀,你与夜叉待火灭之后,你带领军士到谷中查看,是否有火蛇遗留下来,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确认妖人是否果真伏诛。” “是,”朱雀和夜叉一同躬身领命,站起身时,两人均面无人色,显是还未从刚才的恐惧之中省过神来。 “修罗,”昕儿轻声呼唤,看她慢慢的睁开眼眸,昕儿微微笑着,“你放心,原祺哥哥只是中了那妖人的毒,音婆已在为他解毒,很快他便无恙。” 敬请支持新书《千军破之堇年》(1700579),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第七节 此恨难平君知否(七) 呵呵,新书小广告,绝对免费,亲们勿责:敬请支持新书《千军破之堇年》(1700579),谢谢关注! 修罗惨白的面容浮起一丝淡淡的红,她放心的闭上眼眸,昕儿微笑着,“修罗,刚才你被那妖人打伤的时候,原祺哥哥发疯一般的想来救你,你看见了吗?在那一刹那,你应该可以肯定,原祺哥哥的心里有你。” “我知道,”修罗竭力的挣扎出一朵微笑,“我知道,教主,我已经很满意了,有我,我就很满意了。” 突听走廊里高声喧哗,息衍无声的走进房门,“原祺哥哥已醒,他要来见修罗。” 转过身,修罗满面涨红,眼眸却哀怜的看着昕儿,似乎在哀求,昕儿轻声的叹息,她举起手指,将指尖放在修罗额间,“雪魄珠只能给你一柱香的时光。” 坐在窗前,修罗面色红润,她没有受伤!顾原祺焦急的脸凝起笑容,他快步上前,“修罗,你没有事,真太好了。” “原祺,你没事吧!”修罗任他忘情的握着自己的手,甜甜的笑着,心无旁鹜,“我听教主说,你中了毒,音婆是解药的行家,她一定为你解了毒。” “修罗,我没事,”顾原祺用力的点着头,“我没事,修罗,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过后再说吧!”修罗抽出手,从侧袋中拿出一个银制的盒子,“原祺,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盒子里就是我的命花,有一日若我不在,你将这种子播下,开花之时,我便会回来看你。” “怎么了?”顾原祺凝眉看着修罗将银盒放在自己掌中,“修罗,你……。” “我没事,”修罗甜美的笑着,“经过一次,我觉得太危险了,这个盒子,可以放在你那里吗?你能够帮我保管它,不遗失它吗?” “当然,”顾原祺恍然大悟,一边回应,一边将银盒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你看,我就放在这里,只要我不死,它永远也丢不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修罗觉得雪魄珠的力量在快速消退,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倒在他面前,丑陋得就像火蛇一般,竭力的握紧椅子的扶手,“你说吧!我听着。” “修罗,我们成亲吧!”顾原祺容光焕发,“我终于明白了,在我心里,最爱的人,是你。” 成亲?自认识他开始,一直便在期待,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说呢?那般的失望,修罗有些凄然的看着顾原祺,“修罗,我们成亲之后,不要再理江湖的事,昕儿会许你离开玄火教,我带你去太原、去洛阳,我一直想去看大漠的荒烟,修罗,我们一同去,等我们老了,就住在大漠边缘。” 那么的美好,若他早一些说,那该有多好,修罗凄凉的伸出手,轻轻抚着顾原祺的面颊,“原祺,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现在说也不晚,”顾原祺兴奋得满面通红,“修罗,现在说,和之前说有什么区别吗?你都是我的妻子……。” “有区别,”修罗收回手,她觉得浑身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有区别,因为你现在说,我再也成不了你的妻子,我求教主用雪魄珠续了一柱香的时光,即使只有一柱香,我也满足了,真的满……。” 躺在床榻上的修罗,梳洗一新,换上了新制的衣裙,顾原祺呆呆的坐在床榻旁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她已经离去,昕儿站在他身侧,“那妖人连续的击打,已经令她的肺腑受了重创,她听说你要来看她,便求我……。” “昕儿,”顾原祺突然哑声道:“你出去,我想自己和修罗呆一会儿。” 用雪魄珠的效力将修罗的身体凝在冰中,这样回到长安之后,她的面容仍然红润如初,如同正在酣睡一般。 站在廊下,暴雨如注,许是连天都在为修罗和原祺哥哥感到悲伤,昕儿从窗户向内张望,顾原祺一直呆坐,一动不动,他似乎在等待修罗清醒过来一般。 一日,两日,三日,不知道原祺哥哥要坐多少的时日,雪魄珠确保修罗的身体不会变化,但原祺哥哥这般失魂落魄……。 “教主,”妙舞跑得满头大汗,“刚才顾公子突然抱起修罗,不知要去何处。” 与妙舞赶到时,顾原祺已经抱着修罗出了后门,他走得很快,跟随在他身后,昕儿只觉奇怪,他究竟要带修罗去什么地方。 从不知他在终南山竟然有这样的居处,小小的山谷,溪水潺潺,一幢小屋、一株大树,眼看着他将修罗放在树下,然后开始用手挖泥,他挖得很仔细,连小小的石子都会被抛出,傍晚时分才挖好。 顾原祺始终平静,他转身看见昕儿和息衍,面无平静的越过他们,走进小屋,然后托着一口棺木走了出来,将棺木稳稳的放进坑中,再将修罗放进棺木之中,盖下棺盖,随后用手将泥土推进坑中,半个时辰堆成一个小坟堆,这才返身到溪中梳洗。 笛声悠悠,听得出其间的悲伤,其实那本是一个美妙的故事,他学曲子的本意是为了讨好红萼,从不曾想过竟然用来为修罗送葬,用修罗教他的曲子。 一笛吹罢,顾原祺从怀里掏出银盒,“修罗,你说过,这是你的命花,我现在将这花种下,等到花开,再与你相见。” 离开长安不过月余,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改变,没有再住进秦王府,与李世民只依靠鸽子互通消息,昕儿不知道息衍要做什么,在消灭火蛇之后,本应立刻返回南荒,再不涉中土一切事务,可是息衍却执意要回长安,完全猜不透他的目的。 红萼也曾来过,她听闻了修罗的故事,甚为感动,本想为修罗吹奏一曲,没想到看到顾原祺坐在修罗坟前的身影,她便呆住了。 “昕儿,我听二哥说,顾原祺一直坐在修罗坟前,”红萼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难道你们就任由他这般堕落下去?” “公主,”昕儿淡然道:“原祺哥哥活在他的悲伤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拯救他。” 缓缓走向顾原祺,红萼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那般快,杨昕儿说没有人能够拯救他,以他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应该能够救他吧! “修罗,”顾原祺完全没有感应到红萼的到来,他喃喃道:“你说当你的命花开放时,你便会回来,我在这里守了你半年,你的命花连芽都没有发,难道你是在骗我?难道你根本不想回来看我吗?其实,我只想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我也就足够了。” 说完,顾原祺起身,红萼清晰的看见顾原祺的眼泪滴落,一滴又一滴,从不知他会流泪,在看到他眼泪的刹那,红萼觉得自己的心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难道在漫长的相守之中,自己真的爱上他了吗? 来不及拒绝这个想法,顾原祺已平静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红萼,然后昂首前行,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一朵小小的草芽破土而出,顾原祺不知如何感应到,他转过身,快步走到草芽旁,跪下捧着那捧泥土,“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晨雾冉冉退去,少林寺知客僧如往常一般净面净首,换上月白的僧衣,愉快的沿着山道走向山脚,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香客。 走到山腰,却见一个年青的男子,穿着织锦的红袍,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摆放着一个黑陶罐,罐里有一株绿若翠玉的植物,植物顶端已有小小的花苞。 那男子每上一级台阶,就冲少林寺的方向磕一个头,磕得那般重,就连知客僧听到那沉闷的声响,也觉得心头一颤,这般磕下去,当他到达少林寺的大门,想必已经头破血流。 “师兄,”达摩院的首座行礼后淡然道:“顾原祺已经在寺门外跪了一日一夜了,师兄果真不接纳他吗?” “不,”了悟大师淡定的笑着,“你忘了师兄圆寂前说过的话吗?他当日已经算定顾原祺会上山,他要我给他一个机会,师兄的大智大慧我从未怀疑,顾原祺今日上山,想必已是走投无路,但是否果真放下红尘种种,还得经历考验,就让他跪在那里吧!等他真的大彻大悟了,再让他进来。” “师叔,”小可咧嘴一笑,“师父在世的时候常说,痛定思痛之后,方可大彻大悟,我看顾原祺是痛到了极处,要他大彻大悟,可不是跪一两日便可成功的,不如师叔让他进寺中来,以无上佛法化解他内心的痛楚,直至他真的大彻大悟。” 沉默片刻,了悟大师笑道:“确如小可所言,请顾原祺进寺,安排一间静室给他,除非他自己愿意,任何人不许扰他。” 站在远处,看着剃净了头发的顾原祺穿着灰色的僧衣与其他僧人一同挑水浇园,他始终不发一言,任何人与他交谈,他总是淡然的笑,笑得如同已将整个世界摒弃了一般。 “昕儿,”息衍伸手拉着昕儿的手,“就让原祺哥哥留在此处吧!他心里的伤和恨,只有这佛门净地可以容纳、可以平复,就让他,安静的留在此处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一节 惊变玄武门(一) 长安,雨夜 罕见的暴雨,夜空如同墨漆,雷声轰鸣,闪电如同要将夜空撕裂一般,画眉坊的钱妈妈捧着一盆鲜果,不安的穿行在画廊之间,今日不知怎的,天如同破了一个大洞,暴雨倾盆,如同要将整个长安淹没。 往常在这样的天气里,总是诅咒没有太多的生意,可是今日生意好得出奇,钱妈妈却觉得心惊胆颤,总觉得有什么不祥之情将要发生一般。 到了景厅,一众的姑娘站在廊下,仿佛在等候召见的宫女,一见钱妈妈,便露出乞求的神情。 假装未看见,钱妈妈小心翼翼的叩了叩门,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极美的脸,她虽然身着男装,但她身上的香味儿却出卖了她真实的身份,钱妈妈勉强的对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笑着,“果子来了。” 退出之前,勿勿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秦王李世民对面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众的人中,钱妈妈最惧怕那位少年,他的眼眸色作碧绿,肌肤莹白如玉,如同坐在屏风前正在逗弄那个罕见漂亮的孩子的女子一般。 放下果子,正准备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坐在屏风前的女子突然抬眸微微一笑,“辛苦你了,我们要在这里住几日,你安排一下。” 她刚说完,适才开门的那个女子就推过三锭每锭至少有十两重金子,钱妈妈虽然害怕,可是金子的光芒点亮了她的眼眸,“是,不知夫人有什么要求?” “我知道你们新建了一栋小楼,”那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她说话的时候,那个活泼的孩子便顿住,乖乖的偎在她怀里,乖得令人对他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应该没有人住过,所有的陈设都应该是全新的,这些金子先放在你哪儿,我们离开的时候,再和你算帐。” 不敢拒绝,即使她推过来的,只是几串铜钱,只看在李世民的面子上,也不敢拒绝,钱妈妈轻声应了,伸手将金子抱在怀里,正要退出,却听绿眸少年沉声道:“朱雀,有人在屋顶。” 这才注意到站在窗边的美貌如同处子的少年,他推窗翻身跃上屋顶,身形如同鬼魅,不敢再看,退到屋外,压低声音交待人去清扫那座小院,然后垂手站在廊边,看着那美貌少年站在屋顶,一任暴雨浇打,一动不动。 又是一道闪电,钱妈妈似乎看见那美貌少年手中红光闪动,然后他又安静的站立,就在此时,屋门轻轻打开,适才开门的女子站在门旁,“轿子准备好了吗?” 小心翼翼的将李世民送走,在院子的门口,秦王府的侍卫护着李世民上了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目送着马车远离,那绿眸少年才缓缓的转过身,一见他如同冰雪一般的面容,钱妈妈下意识的一抖,立刻垂首。 送他们到了那座小院,看着众人细细查看小院的一切,包括围墙都检查了数遍,数十年的经验告诉钱妈妈,这些人一定与李世民有莫大的干系,既然与李世民有莫大的干系,那么与朝庭就有莫大的干系,想要平安无事,就什么都不知道。 待他们点头表示满意,钱妈妈立刻带着一应的人退了小院,远远的看着院门紧闭,这才长出一口气,严令众人保密,转过身,不知何时暴雨已经停歇,月亮从云后探出,清辉如同流水,钱妈妈突然涌起一个念头,新建立的大唐王朝不知是否会在经历暴雨之后新生。 丝竹的声音透过院墙,居住在这里,比在秦王府要舒适悠闲得多,没有礼仪的约束,一切仿佛重又回到南荒,除了再也见不到修罗,与从前别无二致。 渐渐的,昕儿也明白了息衍留下来的用意,毕竟永恒的生命着实过于漫长,也许统一南荒,成为南荒的主人可以成为下一段的人生目标。 “昕儿,”在一次与李世密会之后,息衍紧皱着眉,“咱们得派人潜到李元吉身边,了解他的一切动静,听闻李元吉特别喜欢会跳舞的女子,我想妙舞是最好的人选。” 是吗?为了达成目的,息衍也不择手段了,昕儿沉默不语,息衍微微一笑,“昕儿,咱们总有一日要离开中土回南荒,但这一次到中土,总不能无功而返。” “息衍,”昕儿将火儿将给音婆,示意她退下,待她退到庭院中,昕儿这才皱眉道:“你想要做什么?中土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你我都清楚李世民想要做什么,他要达成目的,就要除掉自己的哥哥和弟弟,这样的秘密,咱们知道得越多,越无法抽身,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知道,”息衍微微一笑,他坐在椅中,若有所思的盯着窗外,“昕儿,其实这件事我们现在想离开,可不是那么容易,要安全的回到南荒,要做到我们想要做的事,就必须掌控住李世民,我当然明白你所说的危险,可是兵行险着,才能收得奇效……。” “什么奇效?”昕儿愤怒的打断息衍,“你知不知道李家为了夺得天下,打了多少仗,他们兵精粮足,一旦中土鼎定,即使我们回到南荒,李世民的大军也会随后而至,南荒,将会永无宁日。” 沉默了许久,息衍淡然道:“昕儿,有的时候,咱们总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否则,无论咱们在什么地方,都会觉得异样无聊。” 无聊吗?昕儿这才明白他的恐惧,的确,从前在南荒的时候,总是想着提防火蛇,想着提防大光明宫,可是现在,火蛇和大光明宫都被覆没了,玄火教成为南荒独一无二的主宰,风平浪静对于无尽的生命而言,是一种惩罚。 “可是大战一起,最终受苦的是百姓,”昕儿轻声道:“为了我们自己,就要牺牲那么多的人,是否有些……。” “我知道,”息衍执着昕儿的手,“其实不打仗也可以,但是我们必须抓住李世民的把柄,这样,我们才能和他做个交易。” 交易吗?感觉上那般的危险,息衍轻声道:“昕儿,我帮李世民还有一个目的,我要重组玄火教,没有他的帮忙,是不可能的。” 几乎已经忘记,玄火教的确除了逃出南荒的几个人和被禁在秦王府的大长老外,的确已经烟消云散,回到南荒,自己和息衍不过是最普通的百姓,他没有教众,便没有大军,在经历火蛇之害后。南荒还有多少的百姓相信玄火教的神威? “昕儿,无论如何,我是玄火教的大祭司,”息衍苦苦的笑着,“我必须将玄火教承继下去,因此,无论要冒什么样的危险,要牺牲多少的人,我都必须向前走。” “是吗?”昕儿淡然的盯着息衍,“如果为了玄火教,要你牺牲我和火儿呢?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过了许久,息衍淡然道:“这样选择,我从未想过。” “那你就是会牺牲我们,”昕儿缓缓起身,“竟然如此,我们就不妨碍你重建玄火教……。” “昕儿,你究竟要说什么?”息衍惊慌的拉住昕儿衣袖,“从前无论我做什么,你觉得都是天经地义的,为什么你现在要反对?” “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牺牲妙舞,”昕儿扬起眉,显得极为愤怒,“在你心里,妙舞她们就像一件工具一般,你想用的时候就拿出来,不想用的时候,就扔到一旁是吗?她们是人啊!就像修罗一样,他们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眼泪,你凭什么要为重建玄火教牺牲她们?难道为了玄火教,她们所做的牺牲还不够多吗?” 自相识始,昕儿从未这般的愤怒,她永远平和无争,即使出手,也是迫不得已,她此刻的雷霆震怒是源自于修罗吧!她想将所有一同离开南荒的人,带回南荒去,她再不想失去任何人。 “我明白了,”息衍轻声道:“我会另外想办法……。” “不要告诉我你还想掌控李世民,”昕儿尖刻的声音几乎要透门而出,“李世民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与他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难道玄火教在建教初期,就如同我们离开之前那般鼎盛?别人能够做到,为什么你不能做到?” 这般的咄咄逼人,这般的寸步不让,息衍轻轻叹息,伸手执着昕儿的手,缓缓解释,“昕儿,若你不愿妙舞去,那么我们另外找一个人去,但是你平静下来细细想一想,难道你真的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吗?你忘了你说过要为小兰报仇吗?” 想到小兰,禁不住犹豫了,是啊!还未为小兰报仇,如果自己离开,小兰和重八一定死不瞑目吧! “好,我们留下来,你不用找其他人去了,”昕儿坚定的拔开息衍的手,“我亲自去齐王府,待李世民事毕,我要亲手杀了李元吉为小兰报仇。” “好,”息衍知道无法阻止昕儿,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昕儿都会觉得自己另有居心,“我与你一同潜进齐王府,我答应你,只要事毕,我们立刻回南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二节 惊变玄武门(二) 画眉坊本是长安城二流的青楼,但自一位陌生的姑娘在画眉坊挂版之后,画眉坊在半月之内变成长安城内炙手可热的青楼,无数的王孙公子捧着大把的金银,就是为了上门求见妙舞姑娘,或者是站在距离舞台三丈远的地方,遥看妙舞姑娘轻盈的舞蹈。 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妙舞姑娘,绝大多数人都是在那个月夜看到她在水榭的舞蹈,没有人可以形容那支舞有多么美,也没有人可以形容月光下跳舞的女子有多么美,在众的印象中,那女子的肌肤如同融化的宝石,闪烁着晶莹的光,她的眼睛是冬夜最冷时天空的寒星,她的秀发是吹过山峦间的微风……,那是一种只能存在于想像中的美丽。 少数的人,曾经见她穿行在长廊之间到后院赏花,她娉婷的身姿仿佛摇曳在风中的牡丹花,她蒙面的轻纱遗留下的清香久久凝聚于长廊之内,令人流连忘返。 这般热潮来得如此迅猛,甚至连居住于深宫的李渊都听说了这位倾国倾城的女子,这日早朝散后,他微笑着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召进后宫,在李贵妃死后,他老了许多,甚至连说话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衰老。 “你们听说画眉坊的妙舞了吗?”李渊慈爱的凝视的三个英气勃勃的儿子,“她可是倾动九城了。” “儿子曾经去画眉坊控看过,”李建成毫不讳言,“可惜未能一睹芳容。” “儿子刚刚回到长安,”李世民满面淡笑,“昨夜才听闻长安出现了这等人物,正准备今日朝后去画眉坊一探究竟。” “嗯,”李渊点了点头,他转头看着齐王李元吉,“元吉,你呢?” “臣儿……,臣儿……,”李元吉似乎在犹豫,那犹豫里隐含着一丝恐惧,最后他抬眸盯着李渊,“臣儿已将妙舞迎进府中,正准备向父皇请旨,册立妙舞为臣儿的王妃。” 一语惊动四座,李渊瞪大了眼睛,“你要娶一个青楼女子?” “父皇,”李元吉立刻跪了下来,几乎五体投地,“妙舞其实是前朝公主,她的父亲是炀帝杨广。” 原来满面惊讶的李世民,此时连眼眸都充满了惊讶,他心里暗觉不妙,难道不是真的妙舞?而是昕儿?除了昕儿之外,没有人的气质能令人相信她便是前朝的公主。 “可怜,”李渊沉默了许多,这才缓声道:“既然是前朝的公主,不幸流落风尘,于因果而言,是李家对不住她,后日朕要在校场观看,各府均可携带家眷,你就带她一同前来,朕当众宣布册立她为皇妃。” 一夜无眠,李世民本想立刻去画眉坊确认,没承想刚刚梳洗完毕,就被李渊传进宫中,细细的询问了碧水镇所发生的一切,由于要隐藏其间与玄火教的关系,又要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待李渊明白一切出宫,天已尽黑,又被建成邀进府中,商谈阅兵事宜,竟然无法分身。 转瞬到了阅兵当日,李世民一早便起身,长孙氏与三名侧妃已然梳妆完毕,乍眼看去,觉得她们装扮得这般俗气,竟然有些莫明的厌恶。 好容易到了校场,建成早已到了,正笑容满面的与朝中权贵们攀谈,长孙氏带着三名侧妃去与李建成站在人群中的妃子们相见,好容易应酬完,转过身,却未看到元吉。 应酬了一圈,文武百官们站满了校场,众人满面含笑,都在等待李渊到来,李世民表面镇定,心里却焦急万分,不知道李元吉一会儿出现,站在他身旁的,是否就是昕儿?若是昕儿,息衍这般做是何用意? 度时如年,李元吉始终没有出现,阵中已渐渐传来鼓乐之声,那是父皇到来的前兆,难道元吉敢比父皇来得更晚? 心烦意乱,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维持着微笑,静静等候元吉的来临,过了约半柱香的时辰,场中的鼓乐突然越加的高昂,那正是秦王破阵乐,是父皇为了自己攻下洛阳命人所做的乐曲,这首乐曲也代表着天子的到来。 与众人一同起身,就在站起的那一刹那,看见元吉身穿红袍,笑容可掬的快步而来,他身后跟随着一个女子,即使相隔得这般遥远,李世民仍然一眼便肯定她就是昕儿,因为她走路时,有一种独特的,可以令人倾倒的风情。 紧紧的握起拳头,眨眼间,元吉已走到近前,躬身向建成行礼,然后垂手站在他身侧,昕儿走到家眷那一侧,李世民微妙的感应到那些家眷对她的排斥,许是因为她绝世的容貌吧!抑或是她的地位,青楼的女子,如何与贵妃们并肩而立。 只有长孙氏是友好的,她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妹妹来得晚了,皇上即刻便到,妹妹到此处稍站。” 站在长孙氏身边,昕儿清晰的看见四周排斥的目光,那目光只充斥着太多的嫉妒与厌恶,还有一种说不清来源的憎恨。 刚刚站定,便看见李渊在众人的护卫下走进校场,一见他,昕儿不由觉得有些惊讶,不过是数月未见而已,他竟然衰老了十余岁,就连走路都躬着身子。 待李渊坐定,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场中已经架起了一面巨鼓,一个戴着描金深蓝木刻面具的人在鼓上急速的舞动,那人的腰腿力量十足,满头的黑发在空中飞舞,伴随着强劲有力的节奏,显得野性十足。 众人啧啧称奇,昕儿却一眼便看出跳舞的是个女子,虽然她的大腿较一般的女子强壮,没想到这般大的场面,竟然由一个女子来跳开场。 “教主,”朱雀站在昕儿身后,就如同一般的俊秀侍童,“大人说要提防那个跳舞的女子。” 难道那女子是骨疽高手?是李建成安排的吗?她的目的是李渊?还是李世民呢?昕儿微笑着,她缓缓转过身,长孙氏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朱雀,然后赞叹的对身边的女子轻谈数句,显然是在赞叹朱雀的容貌。 “齐王妃,”李渊身边的侧身太监笑得连眼睛都消失了,“皇上很喜欢你,皇上请你上前受封。” 上前?需要穿过整个校场,才能走到李渊所在的地方,是陷阱吗?昕儿微笑着点头,举步上前,然后站定,“朱雀,你随我一同去吧!” 眼看着昕儿带着那个美貌的少年走下看台,似乎要穿过校场,一众的男子,目光被她们牵动,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腔,那跳舞的人,有一股怪怪的气质,似乎那是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一般。 紧张得几乎就要流汗,这一刻,完全忘记了昕儿身负绝世武功,看她走得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心中情不自禁的便涌起一股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看她走到场中,感觉上众人都屏息看她缓步而行,还有她身后的那个美貌少年,那少年如此美丽,李世民觉得一股嫉妒正慢慢升腾,也许很快便会占据自己的心灵。 鼓上的女子动作明显慢了,那是发动攻击的前兆,虽然不敢确定她是骨疽的杀手,但就目前来看,她绝对不会是朱雀的对手。 果然,攻击来得突然而又迅捷,就在剑光到达前一刹那,朱雀轻轻挥手,长剑从中折断,一片哗然,朱雀早已垂下首,跟随在昕儿身后,如同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才明白那个柔弱的少年竟然是武功高手,看他出手,显然比顾原祺高明得太多,昕儿带他一同前去叩见父皇,显然已经预计到会被舞者攻击,李世民这才发现,原来昕儿已经变了,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虽然如此,但心中的怜爱却没有半点儿消减。 终于走到李渊驾前,昕儿跪在地上欲行大礼,以她的身份,本应对这个毁灭了隋朝江山的男子痛恨得欲其死,但在心里,却觉得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臣妾见过皇上,”昕儿按照礼仪官的教导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臣妾愿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李渊的声音慈爱得如同老者,在站起身的那一刹那,昕儿突然觉得她领悟了小兰的痛苦,如花的韶龄,竟然要面对这样老的老头子,难怪她觉得痛苦,“朕听闻元吉欲册立你为王妃,心中本犹豫,但今日见你,果然大方得体,一派皇家气派,的确是元吉的良配,所以朕临时改变了主意,在此,就赐你金册,来日,朕会下旨,册封你为齐王妃。” “臣妾谢过皇上,”昕儿再次行礼,李渊示意宫女将她扶起,随后有些伤感,“朕老了,唯一的心愿是大唐长治久安,只有朕的儿子和臣民们都获得幸福,安民乐业,朕的心愿才能达成,元吉,朕的这个心愿,就由你开始吧!你要好好儿的待你的王妃,你们要成为大唐夫妇间的典范。” 看着李元吉满面的幸福,李世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他转过身,想在人群中寻找息衍的身影,可是那个可恶的男子却不见踪影,不知此时,他的心里作何感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三节 惊变玄武门(三) 又一年的花开,从不知一年又一年过得这般迅速,转眼之间,音婆已经大腹便便,许这是半年以来,发生的最好的事,火儿最喜欢的游戏便是轻抚着音婆的肚子,似乎通过抚摸感受肚子里的孩子一般。 在齐王府的半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李元吉几乎不踏足这个小院,他似乎感到这个小院对他的敌意,或者他喜欢的,是那个聪明活泼的书童文彬,自从踏足齐王府开始,昕儿便从别人的态度中隐约感受到李元吉与文彬间的种种暖昧。 虽然齐王府的人并不喜欢文彬,在李元吉面前,他们竭尽所能的讨好文彬,将他捧到天上,而背过李元吉,他们却将文彬视为欲除之为后快而的害虫,更仅昕儿觉得佩服的是,文彬永远温和而谦让,他从不会为旁人待他的态度而觉得沮丧。 他是昕儿进齐王府后第一个对她微笑的人,那是她入府后的第三天清晨,他提着一篮香糕踏着晨露敲响了小院的门,无论面对谁,他都安静如仪,当旁人说话之时,他总是凝神倾听,未开口说话,面上便已凝满了微笑。 他谈吐儒雅、知书达礼,初时,他似乎很想安慰因为李元吉的冷落令昕儿受伤的心,可是他很快便发现于昕儿而言,李元吉与吹过屋檐的风没有区别,所以他和昕儿变成了朋友,谈论的都与自己过往和身世无关的风花雪月。 偶尔,昕儿会接到李世民的消息,他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争斗似乎势均力敌,但从某种程度而言,李建成与李元吉其实落于下风,也许连年的征战,令李世民在朝中文武的心中有了崇高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因为无法接近李元吉,所以任何消息都无法探听到,偶尔,在天气不好的时候,李元吉和带着文彬到小院小坐,他不喜欢说话,只是微笑着听文彬与昕儿讲述那些与他全无关系的趣事,然后微笑着离开,似乎昕儿于他,只是一个陌生的朋友而已。 春雨下了一日,傍晚的时候,满院的杏花都开了,昕儿温好了酒,正准备夜间与众人抚琴赏花,李元吉与文彬再次到访。 因为已见过数次,息衍没有退避,在李元吉眼中,他是昕儿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兄弟,李元吉初见息衍的时候,情急之下信口胡说他是自己的弟弟,并未想过有多么危险,那意味着他是前朝皇帝的儿子,若被居心叵测之辈,就能动摇大唐的根基,幸好朱雀机敏,不着痕迹的令李元吉相信息衍与昕儿是同母异的兄弟,这样才将泼天大祸悄悄掩过。 茶壶中的水已经沸腾,文彬伸手提壶,垂首泡茶,心无旁鹜,全神贯注,似乎完全没有留意李元吉、昕儿和息衍,他的世界便是面前的茶具和水。 如同寻常的少年一般依偎在昕儿身侧,感觉上,息衍面对李元吉的时候有些许的不安,恰到好处的令人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妙舞,”李元吉怕冷一般用双手捧着茶杯,双眸紧盯着杯中旋转的茶叶,“我似乎从未询问过你弟弟的父亲是谁,你介意告诉我这个故事吗?” “为什么要介意?”昕儿轻声道:“娘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三岁了,然后她遇到了爹爹,六岁的时候,爹爹被抓去挖掘运河,娘带着我的弟弟去找爹爹,可是爹爹已经去了,娘带着我和弟弟去了南荒,直到娘去了之后,我们才回到中土。” “南荒?”李元吉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他锐利的目光在息衍面上快速掠过,“你爹爹是南荒人吗?” “嗯,”息衍轻轻点了点头,他纯正的中土口音似乎令李元吉觉得疑惑,“爹爹不纯粹是南荒人,爹爹的爹爹是从西域去的南荒。” 满面的恍然大悟,细细看去,那般的虚伪,想必他完全不相信吧!昕儿也不争辩,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息衍的手,他会意的坐了下来,紧贴着昕儿,仿佛是因为恐惧,昕儿却知道他竭力的在忍住不要笑出声,以免暴露行藏。 “这是花茶,”文彬的笑容化解了沉默的尴尬,“用去岁的茉莉一同晒制的。” 果然满口都是茉莉的花香,清晰的感到火儿来了,昕儿忍不住缓缓转过身,黑暗中,看不到火儿的身影,不知道朱雀将他抱到了何处?自从进入齐王府后,为避免引起怀疑,妙舞和夜叉留在了秦王府,朱雀和音婆带着火儿在外觅地而居,每天晚上,朱雀都会将火儿送到昕儿身边,在天明之时,再将他接走。 未见到火儿,昕儿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期待着李元吉如常一般起身离开,可是今日,他却安坐不动,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溢着淡淡花香的茶,“妙舞,你去太原吗?” 是试探吗?昕儿微微扬了扬眉,“没有,只听说太原是李氏龙兴之地。” “你很会说话,”李元吉提壶为昕儿斟了满杯的茶,“小的时候,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和你很像,非常像,无论眼神、无论无意识间的小动作,都很像。” 心中一动,难道他认出自己了吗?可是看他的神情却不像,他刻意的回避着自己的目光,显得极为心虚,“是吗?也许与我有些渊源吧!” “也许是吧!”李元吉淡然而笑,“我似乎听到孩子的哭声,这小院太过嘈杂……。” “不,我很喜欢这样的声音,”昕儿微皱着眉,那是火儿声音,他没有见到自己,不知会怎样的痛哭,想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昕儿的心如同刀绞一般的疼痛,“这个地方太过安静了,我喜欢有些声音。” “那就好,”李元吉终于站起身,昕儿正要送他,他却抚了抚衣襟重又坐了下来,“我想你应该知道目前长安的局势,太子与我和秦王不睦,过些时日你要进宫向张婕妤请安,秦王的王妃也会去,你应该知道要谨守礼仪,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 原来他要说的就是这些,他是委婉的来提醒自己,不要告诉别人他喜欢的人是男子,这个秘密保护得这般好,在踏进齐王府前,包括李世民都不知道。 “我明白,”昕儿点了点头,虽然想挤出一个笑容,可火儿的哭声越来越大,面容如同结了冰一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明白。” “那就好,”李元吉终于站起身,“天色已这般晚了,你早些歇息吧!” 勉强将他送到小院门口,昕儿本想立刻转身,却被息衍拉住,一直站到李元吉和文彬的身影被夜色淹没,回到后院,火儿果然哭着扑到昕儿怀里,息衍不听火儿哭诉,只是走到文彬适才坐的地方,细细查看。 “怎么了?”好容易安抚了火儿,昕儿抱着他走到息衍身边,“你在看什么?” “你看见案几上的这几个字了吗?”息衍伸手醮着杯中的茶水,缓缓的沿着那几条断续的水痕游动,然后慢慢收回手指,“看明白了吗?” 弯弯曲曲的字迹,看不懂是什么?昕儿疑惑的抬起双眸,息衍微微一笑,“这是南荒的文字,意思是李元吉已经派人到南荒去调查我们的底细。” 对于李元吉的疑心并不觉得有异,但是文彬如何知晓南荒的文字?难道说……。 “他也是从南荒来的,”息衍伸袖抹去案几上的水渍,“而且他是李世民派到李元吉身边的细作,看来,李元吉的一切,都被李世民掌握着。” 是吗?原来枕边最亲密的人,也是旁人的细作,若李元吉知晓,不知会有多么的痛苦?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一定令他痛彻心扉,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李元吉那般的可怜,他觉得自己掌握了一切,其实他自己的一切都被旁人掌握了吧! 天明后,李元吉按照惯例进宫早朝,刚刚梳洗完毕,文彬便叩响了院门,他淡然的笑着,“我可以进去吗?” 相对而立,文彬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谁派来的,我也明白这些年,我并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信息,令秦王殿下很是恼火,我已竭力的令齐王放弃野心,过一份安定的生活,因为无论从才能还是手段,他都不是秦王殿下的对手,可惜他不明白。” 无论对于李世民或者李元吉而言,他都是背叛者吧!可惜他的苦心李元吉能够理解吗?当他被野心冲昏了头脑,当他被得到权利之后的种种美景蒙蔽了双眸,他才能看到他吗?也许不能了吧! 要他放弃吗?可是看他的目光如此坚定,想必无论怎么劝导他,他都不会放弃吧! “我明白,”昕儿淡然的笑着,“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吧!你放心,就冲你是从南荒来的,我也会伸手相助,你说吧,无论什么事,只能可以,我都会应承你。” “这件事对别人而言并非易事,”文彬沉毅了面容,“但于玄火教的教主而言,一定轻而易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四节 惊变玄武门(四) 轻而易举吗?昕儿不由笑了,她并不惊讶文彬已知晓自己的身份,既然他已探听到自己的身份,那么息衍是谁,想必他已明了于心了,他如此的相信自己,许是因为息衍的缘故,岂不知火蛇之祸,若非遇到眉刀,自己和息衍都是一筹莫展,若他要自己恢复大光明宫,岂会如他所言轻而易举? “何事?”昕儿敛了笑容,“你还未言,我怎知自己可以做到?” “教主,”文彬突然跪了下来,“这世上只有你和大祭司可以救他……。” 他?是李元吉吗?看他对李元吉这般的痴心,不由微有些感动,微微扬眉,“你要我们救谁?” “齐王殿下,”文彬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放低了,“他与太子不会是秦王殿下之对手,我想他们很快就要败了,成王败寇,他的结局自然不难猜测,我是一个奴才,又违逆了主子的心意,想必那时,也是……。” 知道他的心意,于他而言,自己即使是死,也要保住李元吉的性命,此事着实令昕儿为难,她进齐王府,就是为了杀李元吉为小兰报仇,此刻文彬所求之事,违逆了自己进齐王府的本意,不由有些犹豫。 “好,”不知什么时候息衍了过来,他一口便应了文彬所求,“李元吉派人去南荒探听我们的来历,不知你是否有所安排?” “是,”文彬跪在地上,微微发抖,“大人放心,在下已经做了安排,齐王殿下不会知晓两位的来历。” “起来吧!”息衍轻轻挥了挥手,昕儿知道,墙头的朱雀和夜叉会清走所有可疑的人,“我知道你是李世民的手下,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们,就是为了救李元吉,说吧,是不是李世民要动手了?” 沉默了半晌,文彬这才站起身,躬身行了礼,压低了声音,“前几日齐王殿下带我去与太子相见,听他们相商的内容,似乎是想对秦王殿下动手了……。” 心中一动,昕儿觉得自己似乎感悟到什么,可是息衍却面无异色,只是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们必竭尽所能救李元吉一命。” 看着文彬急步离去,直到院门关闭,昕儿这才转过身,“你何苦骗他?你明知道李建成与李元吉所商之事第三人若知,那人必被除去,文彬定然会被灭口,你想到了,他也会想到,他将李元吉托付给我们,我们若……。” “我明白,”息衍皱着眉,“难道你要拒绝他吗?你看到他眼中的神情了吗?若咱们不答应下来,你觉得他能放心赴死吗?” 轻声的叹息,昕儿只觉得这般的残酷,明明知道李元吉要杀他,他却觉得李元吉无奈,还想着保全他的性命,这世间最痛苦的,不是糊涂,而是过于清醒吧! 回到前厅,李元吉竟然在座,文彬满面堆笑,“齐王如何这般早就回府了?今日朝中无事吗?” “我没有去上朝,”李元吉一见他,面上便绽开了笑,“今日别院花开如海,我寻思着要你一同去赏花,咱们这些年忙忙碌碌,竟然无片刻的闲暇,今日我心情郁闷,你就陪我去散散心吧!” 并肩骑马出街,正是春浓之时,昨夜下了半夜的雨,街旁的草木绿若翠玉,出了长安,满目的草长莺飞、桃花柳绿,马蹄落下时,沾满了野花的幽香,心旷神怡,文彬放下所有的忧愁,一意的讨李元吉的欢心。 坐在杏花林中,幽香阵阵,白色花瓣娇嫩若水,两杯淡酒,文彬满面淡笑,李元吉心中只是转念想着李建成的话,“元吉,你应该知道世民的手段,你我二人联手,才与他平手对抗,你也看到父皇自李贵妃死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咱们若不先下手,让世民占得了先机,你和我性命不保。” 的确如此,对于世民,自己从随他征战便明白,他的手段之高、城府之深、手机之毒无人能及,原若追随于他,自己无半点儿机会,建国后,建成为了巩固太子之位,数次邀自己与他联手,筹谋许久才应了,世民是虎,建成是狼,自己是狐,狐不能与虎斗,许能与狼斗,还得从狼那里,夺得些好处。 下定了决心,果然初时交锋,自己和建成连连告捷,世民也慌了神,可是他省过神来之后,自己和建成费尽心机攻城掠地所得的城池,转瞬就被他夺了回去,若非父皇心里决意传长,自己和建成早就被世民……。 “元吉,你杀了李贵妃我知道,”李建成面上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你与她的关系我也知道,父皇毕竟是老了,那女子正当韶年,你与她……,也无不可,只不过,若父皇知道了,你说……。” 不知道建成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他连是自己杀了李贵妃也知道吧!李元吉放下酒杯,满面淡笑,文彬伸手折了一枝杏花,看他眉目鲜妍明媚,李元吉的心渐渐平和下来,只有他能令自己如此平静吧! 早已忘了是如何识他,唯一清晰的,是建成对自己说的话,“元吉,那孩子看眉目英气逼人,他怎会久居你下,况且他知晓了咱们的秘密,来日面南背北,总有制掣,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是有那个孩子,还是要锦绣河山,你自己选吧!” 还用选吗?即使建成不逼自己,自己迟早也会动手,世民派他到自己身边,不知他做出多少对自己不利之事,可惜总是不舍,心下如同一团乱麻,今日终于下定决心,适才出城之时,几乎就要放弃,可是看着这满目的杏花,想到大千世界,锦绣江山,孰轻孰重,瞬间便下定了决心。 “文彬,再饮几杯吧!”左手持壶,尾指轰动轻动,壶中夹层藏的毒药瞬间便融于酒中,鹤顶红,美妙的名字,在这样美妙的时刻让妙人饮下,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你看这天色,转瞬又要落雨,雨打杏花,真真好的闲情逸。” 看他连饮三杯,全然不知酒中有毒,李元吉突然觉得心痛如绞,连面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幸好他一直未转身,突听他淡笑道:“殿下,我突然觉得困倦,殿下请自饮,我想小憩片刻……。” 片刻吗?这片刻便是永远吧!看他伏在石桌上,黑发如水,仿佛果真熟睡了,李元吉呆坐在一旁,他觉得他果真是睡了,只片刻之后,便会苏醒。 不知坐了多久,这才被雨声惊醒,缓缓起身,“来人,送他去……。” 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都无法面对他最终的归宿,李元吉心痛如摧,他这才感到一切那么的残酷,从此,他再也看不到他的笑脸、摸不到他的手、感觉不到他的温暖,那是怎样的残忍……。 “将他化了,送到府中来。”鼓足所有的勇气才说完,李元吉提足前行,他强令着自己不回头,可是走到小径末端,终忍不住回过身,可是下人们已经将文彬抬走,只余空空的小亭,石桌上夺目的红,是他吐出的鲜血吧! 回到府中,只觉得百无聊赖,坐到中夜,听人轻轻叩门,“王爷,东西送来了。” 黑瓷的罐,擦洗得光可鉴人,仍然有淡淡的温暖,一如他从前温暖的目光,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抓得那般紧,得多大的勇气才能相信那鲜妍明媚的少年已经化为这罐中的灰,是自己吧!是自己! 本应该觉得释怀,本应该觉得如释重负,可是却觉得那般的无聊、无趣,如同一切的期待与憧憬都随着他去了一般,江山如何?社稷如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齐王!自己只是齐王!即使建成当了皇帝,自己又得要什么样的牺牲才能换得那个帝位,自己一切都没有了,除了性命,还能用什么来换呢?没有了性命,有了这江山又有何用? 轻轻抚着黑瓷罐,指尖的温暖一点一点儿散去,冰凉彻骨,就像自己此时的心,此时细细想来,只觉得一切都那般无聊无趣,从前为了江山心无旁鹜,只知向前行,从不知回望,现在江山无望,转过身,只觉得身后空茫茫的一片,这才猛然醒起,原来自己一无所有。 鲜血的酒,就像文彬的碧血一般,和着孤独将酒饮下,那么的、那么的孤单,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将自己抛弃了一般。 “元吉,”李建成身穿红袍,神采飞扬,他如何知晓李元吉心痛如摧,“一切都已齐备,只待咱们举事,便可逼父皇退位,元吉,那时,我会封你为皇太弟,与我一同理政,大唐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你的。” 若是从前,自己一定万分兴奋,然后想着怎么获取余下的那半江山,可是此刻,灰心沮丧,着实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勉强躬身行礼,远远看见李世民策马而行,他显得那般的心事重重,眼眸左顾右盼,仿佛正在寻找失去的某个重要的东西一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五节 惊变玄武门(五) 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听到文彬急病去世的消息,昕儿只觉得异样的心酸,他临走之前哀怜的眼神似乎仍然闪烁在眼前,他待李元吉如此情深意重,只不知那人如何下得了毒手?最最可恶的,还是李世民吧!若非他想当皇帝,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昕儿,”息衍放下手中的地图,微觉忧愁,“你看过玄武门的地图吗?我想,我们必须小心提防才是,否则,李建成和李元吉没后,难免我们不会……。” “息衍,”昕儿突然低声道:“自一开始,你就应该明白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知道得太多,宫闱之中的秘事,知道的人越多,当皇帝的,就越危险,更何况李世民为了皇位,他必须屠兄戮弟,这样的秘密,如何能让你我知晓?” “我早已明白,”息衍叹息着放下手中的地图,“只不过我们已身在局中,为了利用我们,李世民只会让我们越陷越深,我之所以要随波逐流,原因有二,其一,只有随波逐流,才能尽量的远离李世民;其二,只有随波逐流,我们才能借助李建成和李元吉与李世民对敌的力量离开中土,可惜,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建成为了皇位心急如焚,逼迫得李世民要提前动手……。”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李世民看着尉迟恭和秦琼,他们二人面露喜色,想是对一切都感到满意,正欲转首,却听秦琼低声道:“秦王,玄火教此役过后想是不能留了。” 心中一抖,这正是自己刻意回避的,直到现在都未想好如何处置玄火教的人,并非完全因为昕儿,而是相处日久,越觉得息衍可怕,那个男子智珠在握,一切都了然于胸,自己若在玄武门举势,难保他没有提防之策,一旦反击,以他们的武功,长安城必是血流成河,而且每每看到昕儿和那孩儿额间火焰形的胎记,总觉得不寒而栗,仿佛那之后隐藏着不可说的恐惧秘密。 “秦王,”尉迟恭也压低了声音,“那些人行事诡异,在下听闻碧水镇所发生的一切,竟然夙夜不能入睡,想那些蛇……,秦王,防患于未然比亡羊补牢更加明智。” “我明白,”李世民抬眸淡笑,“在听闻所发生的一切之后,我如何不是心惊胆颤,但是他们毕竟对我有恩,如果要杀他们,于心不忍,而且难免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嫌疑,再加之,那些人手段行事你们想必已有所了解,若没有十二分的把握,又不能一举将所有人歼灭,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 两人互视一眼,秦琼对尉迟恭摇了摇头,尉迟恭转过首,“秦王,在下觉得玄火教迟早从肘腋之疾变成心腹大患,咱们既然在玄武门布下天罗地网,任他们武功再高,潮水般的军士涌了过去,他们插翅难逃。” 看着尉迟恭涨红的脸,李世民只得苦笑,早知他的性子执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但有的时候,因为执着,他完全忽略了某些利害关系,自己何尝不想杀掉息衍,他若回到南荒,就是龙归大海,一旦统一了南荒,便是大唐江山最大的敌人,不老不死的生命,即使想一想,也觉得垂涎三尺,有那般无尽的岁月,想要什么不能到手? 又犹豫片刻,秦琼也上前一步,“秦王,属下也有此意,此刻万事皆备,只要秦王首肯,没有什么不能成事的。” 说得这般轻松,这着棋下得本就是险中又险,除去建成和元吉本就困难,现在加上玄火教众人,更是难上加难,而且昕儿虽然对自己无情,但自己绝对不能待她无义,虽然皇后之位不能给她,但贵妃之位早已为她留好……。 “我明白了,”李世民瞬间下定了决心,“叔宝,这件事由你主理,眉刀这个时候可以启用了,他最了解玄火教,想必他们的弱点也清楚,无论什么方法,都务必要在玄武门将他们一网打尽。” 待他们两人离开,李世民微微一笑,轻轻一击掌,眉刀从后堂走了出来,“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殿下,”眉刀满面难色,“这件事可不易办,大祭司非常聪明,所以前任祭司才会轻易败在他手下,再加上玄火教教主武功了得,雪魄珠融入她的血液之中,只有一有危机,雪魄珠就会示警,虽然大光明宫已经覆灭,但是冰龙仍然存活,一旦冰龙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殿下,在下的意思是,不要与玄火教为敌,至少在目前不要与他们为敌,因为连我都摸不清教主和小祭司究竟有多大的能力。” 是吗?李世民目前闪烁,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沉吟片刻,“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药,人服下之后,可以消去武功?” “没有,”眉刀皱眉想了片刻,“玄火教的内功修习方式非常独特,中土那些消功的方法不一定有效,而且与他们相处之时,我曾经听人提起过,教主的内功兼有中土正道与魔道的精华,以佛门无上的内功心法洗筋经为媒介融合,就凭这内功,就天下无敌,再加上雪魄珠的力量,这世间没有任何外力能够消除。” 这是在暗示自己吗?他是在暗示自己玄火教的力量是自己不可匹敌的吗?可是看他面上的忧愁,又似乎不尽然如此,那么他所说的,便是真的了,昕儿这般的厉害,对江山本就是一种威胁,那么要除去她吗? “我已下定了决心,”李世民犹豫片刻,凝眸淡笑,“既然玄火教是一个威胁,那就要除去,我知道雷虎有很多的药,不用太长时间,只要半柱香,不,甚至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成事,眉刀,只要这件事成,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一盏茶吗?如果一盏茶就能换取自己的自由,那也未尝不可,眉刀突然微笑了,“秦王,还有一事,要除去玄火教的人,有一个人,必须要放。” “谁?”李世民紧盯着眉刀,“谁?” “大长老,”眉刀淡笑着,“我早知道秦王会对玄火教众人出手,那女人武功高强,且对大祭司恨之入骨,即使中了毒,玄火教中之人也不能小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有了她,便可以事半功倍。” 沉默了许久,李世民点了点头,“好吧!你去办吧!” 看他转过身,李世民高声唤住他,“眉刀……。” 转过身,不解的看着李世民,“你须记得,一个不留。” “是,一个不留。” 看着他的背影,李世民觉得自己流泪了,伸手抚了抚脸颊,却完全没有泪水,这是出离悲哀了吗?这是因为心中的悲痛连眼泪都无法表达了吗?这是因为心痛如死吗?这就是文彬死后,元吉心中的痛吧!如果现在将眉刀唤回来,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江山呢?那千里的锦绣、那如诗如画的江山,不,为了江山,一切的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都是! 牢房打扫得很干净,满面伤痕的大长老会在窗下,她正在刺绣,从未想过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拈针持线,听到声音,她缓缓抬起首,即使见了无数次,每次看到她丑陋的脸,都有一种要转过头的冲动,那么的丑,丑得令人心悸。 “秦王有一个生的机会给你,”眉刀慢慢坐了下来,面上满是僵硬的笑,想是她感应到自己心里的恐惧了吧!看她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凶狠,“不知你是否愿意?只要事成,你便可以回到南荒。” “想必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吧!”大长老咬断手中的丝线,即使到了现在,她的声音仍然保持着优雅和媚惑,当她抬眸看着眉刀时,眉刀只觉得心中一凛,“李世民想要我做什么事?” “秦王不想再看到祭司和教主,”眉刀强制着自己压下厌恶,他缓缓转过身,“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亲手了结他们的性命。” “说得真容易,只是舌头在口中打个滚而已,”大长老满布着伤痕的脸僵硬得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声音却在冷笑,“你应该了结他们的武功有多么的可怕吧!你觉得我能胜任得了吗?你也应该清楚,那妖人吸走了我五成的内力。” “我当然知道,不过雷虎有一种药,只要服下,就会短暂的丧失内力,”眉刀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他觉得这阴森的牢房自己连一刻都呆不下去,只想立刻离开,“即使丧失了五成的内力,你仍然可以在那片刻之间,杀掉他们所有人。” 大长老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她才优雅的站起身,缓缓走到牢门前,拉开牢门,“我当然愿意,我每时每刻都在想息衍何时会死,有这样的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只不过在为秦王效劳之前,是否可以让我离开这里,沐浴更衣,享受中土的阳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六节 惊变玄武门(六) 傍晚来得突然,忙了一日,突然抬首,这才惊觉已到晚间,漫天的红霞,将天空燃烧得一片血红。 抱着火儿坐在廊下,他正细声讲述一日的遭遇,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幼嫩的小手抓着昕儿的手指,异样的兴奋,突然他转过身,盯着围墙,然后缓缓抬起手臂,“娘,大长老。” 转过身,果然是大长老,她穿着中土女子的服饰,满头细碎的发辫,丑陋脸没有任何装饰,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丑陋,只是平静的看着火儿,他娇嗔的笑着,圆圆的眼眸笑成弯弯的新月,拍着胖胖的小手,显得那般的兴奋,“大长老。” 高傲的抬起头,大长老走到昕儿面前,“息衍呢?” “他在沐浴,”这咄咄逼人之气,想到灵蛇粉,昕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中隐含防备,“大长老不是在秦王府的地牢里吗?你是如何逃出的?” “地牢?”大长老娇艳的笑着,那一刻,她的风情令人忘记她脸孔的丑陋,“为了江山,地牢里什么人不可以放出来?” 也许她一生都在说假话,但是此刻,她却说了一生中最真实的话,总觉得她有一种奇妙的改变,充满了仇恨,却又异样悲观,昕儿微微一笑,“大长老饿了吧!我今日做了些点心,若大长老不嫌弃,就请坐下,烹茶品品点心?” 清雅的亭子,修筑在花树丛中,此刻虽不是花季,但嫩绿的花枝也别有一番情趣,与昕儿相对而坐,看她小心翼翼用滚水冲洗茶叶,全神贯注的模样令人觉得心中一动,正看得出神,只觉得一个暖暖的小手伸了过来。 禁不住垂下首,却见火儿悄悄的递了一块点心过来,眼睛仍然弯若新月,看得见他口中白白牙,接过点心,小手慢慢缩了回去。 “请用,”放了花瓣的茶水很香,大长老喝了一口,“我知道你们很快就要回南荒去了,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们,我的故人不多。” 不知为什么,明明她的声音强硬如冰,听上去却有一种悲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充满了悔恨,微微扬眉,“大长老可以随我们一同回去,从此天高地阔……。” “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大长老突然笑了,“我回不去了,当我站在冰海边缘,看着大光明宫迅速被海水淹没,我就知道一切都不能回去了,是我太蠢了,我放出了那个妖人,也放出了火蛇,在南荒百姓的心中,我就是妖婆,十恶不赦的妖婆,我想回去,却不能回去。” 这是真心话吗?昕儿不由在心里判断着这句话的真伪,也许她真是出于悔恨吧!垂下首,却见火儿小小的手轻轻拍了拍大长老的手臂,仿佛在安慰她一般,火儿这般幼小,根本不知道大长老曾经做过怎样可怕的事,在他心里,大长老还是那个在南荒对他毕恭毕敬,不时送一些稀罕的小玩艺儿,讨他欢心的女子。 “那你不回南荒,便要流落中土,”想到漂泊无依的痛苦,昕儿不由有些黯然,伸手为大长老续水,只是奇怪,明明之前那般憎恨她,可是看她今日沦落到这般地步,心里还是为她觉得难过,“其实大家对痛苦都忘记得很快,也许十年之后,大家都忘记了,你就可以回家了,我们会等你的。” “我到现在才相信你是那种傻女人,”大长老的声音很尖刻,“你怎么能相信一条毒蛇?真不知息衍看中了你那一点,竟然会娶如你一般蠢的女子?” 即使听她这般辱骂自己,心中只有怜悯,却没有恼怒,大长老挑眉道:“息衍呢?我有话要对他说。” 命人将大长老到来的事传给了息衍,他很快便赶到了,仓促之间没有束发,满头的黑发如流水一般披散下来,光影暗换,令他明艳的面孔更像一个孩子。 冷眼看着他赶到昕儿身边,第一件事便伸手与她相握,如同要给她无尽的勇气一般,“大长老突然到此,不知有何事?” “我知道你要回南荒去,也知我当时是错了,”大长老倨傲的转过身,“我在离开南荒之前,将教中所有的珍宝都藏匿于孤峰的蛇窟之中,你若回去,定然用得上。” 说完,大长老飞身跃过围墙,息衍满面寒霜,昕儿茫然不知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语气里透着诡异,直到睡下,息衍才轻声道:“昕儿,大长老今日是来示警的。” 心中一动,本已在怀疑,此刻听息衍这般说,昕儿便肯定了心里所想,她说玄火教所有的珍宝都在蛇窟,想蛇窟是极险之处,玄火教只余息衍、自己、火儿和朱雀等四人,算是玄火教中仅剩的珍宝,她是指玄火教众人身处险境,看来李世民果真想对玄火教中人出手。 “昕儿,咱们得特别小心,”息衍伸手抚了抚火儿酣睡的脸,“近些时日,饮食都必须小心,你要盯着火儿,不要让他随意乱跑,非常之时,也顾不得其他了。” 的确是极险,昕儿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道了出来,“息衍,我总觉得眉刀这几日古古怪怪,你说他是否是真心想随我们回南荒?” “我猜不出,”息衍淡然道:“眉刀行事一向诡异,昕儿,他离开南荒日久,行为古怪也无可厚非。” 听息衍鼻息均匀,想是已经酣睡了,昕儿却觉得异样诡异,大长老一向与息衍不睦,为什么偏偏前来示警?难道这示警之后还隐藏着什么?息衍不说,肯定有古怪,昕儿只觉心事重重。 “娘,”火儿突然醒了,靠在昕儿怀里,甜甜的笑着,“娘,回去……。” 自回到中土,虽然火儿因为新奇玩艺儿不断,所以镇日觉得兴奋,但说到底,他也知道这里不是家,想到回去,总是兴奋,“是啊!我们很快便回家去了……。” 说到此,心头又是一震,明白了,大长老今日来,并不是为了示警,而是为了宣战吧!难道息衍不肯明言,此刻四处是敌,情势异常凶险,想那潮水般的军队涌上前来,即使身怀绝世武功,也有力竭之时,不知要如何应对? “娘,风,”火儿胖胖的手臂上戴着金环,缕着玄火教的铭纹,“娘,看……。” 夜色如墨,清晰的看见朱雀的白衣,他坐在屋顶,不知在想什么,风扬起他的衣襟……,突然看见大长老,她沿着屋顶慢慢走身朱雀,昕儿心中一动,起身正要出去,息衍却伸手拉住她,“不要过去,朱雀自己能解决。” 缓缓的躺了回去,耳中却听着屋顶的动静,大长老已走到朱雀身侧,“朱雀,听到我的脚步声,你竟然不跪?” “你既然背叛了玄火教,那便不再是大长老,与我有何干系?”朱雀的声音极为无礼,甚至不再压抑对她的厌恶和恼怒,“而且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能威胁到我,以你目前的功力,我们势均力敌。” “我当然明白,”大长老似乎在笑,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很惊喜一般,“我原以来你不会再理睬我。” 从不知大长老会如一个小孩子一般,昕儿确信她不会伤害朱雀,却为她觉得心酸,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朱雀,我知道你讨厌我,”大长老的声音突然恢复了冷漠,“不过没关系,当日你背叛我时,我已明白在你心里,我连音婆的一根头发都及不上,我的确恨过,也怨过,到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今日来见你,只是提醒你,我向来是恩怨分明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到时,我下手绝不容情。” “正希望你如此,”朱雀站起身,他始终背对着大长老,“我正想告诉你,下次对敌,便是性命相搏,我对你绝不会容情,也望你全力以赴。” 说完,朱雀飞身跃进夜色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大长老在屋顶站立片刻,这才缓缓跃进夜色中。 一切都准备妥当,李世民在长孙无垢的帮助下穿上那袭红袍,烛火下,红袍荡漾着血一般的光芒,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衣袖上的折痕,此刻清晰的记得当日昕儿去南荒那一日,自己也身穿红袍,今日,就当再一次送她去南荒吧!只不过,她这一去,便是永远。 走出房门时,李元吉忍不住转过身看了看那个黑瓷的罐,在微露的晨曦中,黑瓷罐闪烁着淡淡的光,一如文彬从前的笑颜,有些伤心的转身出门,感觉到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如同将自己与他隔绝成两个世界,从此,便是路人。 翻身上马,李建成神采飞扬,今日被父皇召进宫中,想必近日精神委靡的父皇会有让位之意吧!越想越兴奋,忍不住想,在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不是痛打世民这个落水狗,而是尽快将元吉逐出长安,皇太弟?真真的可笑,他以为真的自己会和他平分天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第七节 惊变玄武门(七) 晨曦微露,今日长安城特别的静谧,风从耳边吹过,带来城外花的香味儿,李元吉面无表情的抬首,天空一片淡漠的蓝,没有一丝云气,恍惚间,似乎回到与文彬相见的那一日,他身穿宝蓝色银纹长袍,发髻笼在青纱冠中,手中握着一册书,小心翼翼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听到军士吆喝的声响,他缓缓的转过首,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如鹿撞,就在那一刻,他的鲜妍明媚照亮了自己灰暗的心。 从不知会这般的了无生趣,从前总是为了太多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忙碌,打仗、打仗、打仗,生命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鲜血与争斗,只有与文彬在一块儿,才知道原来这世道是五颜六色的,天、水、草、花、人,形形色色,那么的美。 随着他的离开,一切都变成了灰白的颜色,了无生趣,缓缓的抬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玄武门,今日父皇召见,是为了太子监国吧!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建成,他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今日他就能问鼎皇位了吧! 真真的无聊,当他真的成为皇帝,他也会如自己此刻这般无聊吧!早知道早尽弓藏,在建成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自己就会被莫须有,不,不是莫须有,就会被贯以种种罪名,永远的流放出长安。 离开长安?好啊!真好啊!从此天高地阔,再也不用为那些无聊无趣的事儿忧心了,对吗?文彬,再也不用了,再也不用了!当然也不用再牺牲什么人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自己,再也牺牲不了其他人了。 站在城楼向下张望,李元吉在短短的数日间便苍老得令人惊讶,他那般的老,老得连眼睛都死去了一般,昕儿不由觉得那般的怜悯,他亲手杀了文彬,也就是亲手杀了他自己,也许在文彬死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如此的爱着他,爱到超越了对自己的爱。 “昕儿,”听见李世民的呼唤,昕儿缓缓的转过身,他穿着鲜红的长袍,那长袍的颜色如此生动,仿佛随着他的走动,就有鲜血流淌而下一般,“昕儿,今日过后,你们就要回南荒了吧!听说南荒天高地阔,风俗与中土大不相同。” 总觉得他今日说的话,另有深意,仿佛在暗示什么一般,“的确与中土不同,那里四季如夏,没有冬天,火儿第一次看到下雪,可高兴坏了,可是渐渐的,便不喜欢,那般的冷,就像住在冰窟里一般,他的性子随我,我也怕冷。” “现在还怕吗?”李世民笑了,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活泼起来,即使没有江山,也那般的愉悦,“我听人说过,武功越高,内力越强,就越能抵御寒冷。” “殿下不明白吧!”昕儿微笑着,她额间白色的火焰优雅的跳动,“那一年冬天,娘带着我去找爹爹,在路上,盘缠用尽了,娘只好当了自己的棉袍,为了省钱,我们不能投宿,那个时候,许多的小镇上的人都被征调去挖运河,十室九空,娘就带着我住在人家的屋檐下,虽然点着火,娘的手就像冰一样的冷,彻骨一般的冷,那就是我对冬天的印象。” 面上的笑容渐渐凝滞了,昕儿转身对他微微一笑,“所以我讨厌冬天,异样的讨厌。” 听她重复的强调着对冬天的讨厌,李世民微微笑了,只有南荒没有冬天,所以她必是要回去的,握紧了拳头沿着楼道向下,眉刀站在城门旁的阴影里,一见李世民,便躬身行礼,“秦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吗?李世民转身看了看城楼上的昕儿,今日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袍,宽袍大袖,临风而立,“眉刀,传令下去,不要伤害昕儿,其他人,杀无赦。” “秦王,教主的武功……。”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李世民冷着脸,“去传命吧!” 马低声嘶鸣,立在原地团团打转,似乎前方有猛兽一般,李建成皱着眉,“元吉,我怎么觉着心一阵急跳。” 抬首向前张望,玄武门平静如常,城楼上的军士衣甲鲜明,五步一岗,城楼转角处有暗哨,与往常没有什么异样,再转身看了看骨疽顶极杀手装扮成的侍卫,心下微微宁定,“元吉,应该是我多疑了,走吧!” 打马再向前走,迅速却慢了许多,守城的军士远远看见马队,忙向城楼上挥手,按照惯例,马队到了玄武门前,才能打开城门,由于城门沉重,所以必须提前通知城上的守城军,准备打开城门,这套程序,看得熟得不能再熟。 眼看着红旗挥动,耳中似乎能听到城门被绞索拉动的声音,一切都平静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马队径自穿过玄武门,李建成微微抬首,城楼上站着的,还是自己安排在此处的守将,许是自己多疑了,按照惯例,经过玄武门后,大队的侍卫便留在此处,李建成与李元吉带着三个贴身侍卫继续前行。 穿过临湖殿,便要下马换轿,宫中守卫森严,便再无忧,这般想着心已放下一半,可是马儿越接近临湖殿,便越觉得诡异,今日临湖殿所有的守卫都换成了陌生人,尤其是那个守将,怎么看,怎么都像世民手下的……。 不好,李建成飞快的拨转马头,开始打马飞奔,李元吉一愣,随即省过神来,也拨转马头,跟随在建成身后疾驰起来。 远远看见玄武门,侍卫们还未觉察到有异,仍然聚成一堆,似乎正在说笑,相距得这般远,即使高声呼叫,中途便会散在风中,建成绝望的转过身,突见李世民打马飞奔而来,反手抽出弓箭,搭箭瞄准,箭若流星,箭势未及李世民马前便已老,堕落在尘埃之中。 连发三箭,都被李世民避开,眼看追兵将至,李建成大惊失色,正要拨转马头,却见李世民弯弓搭箭,箭若流星,一箭就将建成射落马下。 呆呆的看了看建成,他已了无生机,跑吗?突听弓弦之声,已经堕落马下,这才发现原来天那么蓝,蓝得令人心碎,蓝得令人如同要飞将上去一般。 耳中听着身后的厮杀声,昕儿缓缓走到李元吉身前,他鲜血淋漓,不停的眨动着眼眸,似乎竭力的想要追随着什么,看到昕儿,他缓缓一笑,“是你,我可以救你一件事吗?昕儿,最后一件事。” 原来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他也算自己的朋友吧,小的时候,最后的一个朋友,“你说吧!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把我和文彬葬在一处,”李元吉大口的喘息,下一刻,他就要力竭而亡吧,他的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在青山绿水之间,让我们朝可见暖阳东升,久可见玉兔西沉,水声潺潺,林涛阵阵。” “好,”昕儿这般应着,她提起手指,轻轻在他眉间一点,“我一定帮你做到。” 喊杀的声音已如潮水般落下,转过身,出现在场中的却是秦楼的杀手,看息衍且战且退,不由大惊失色,飞身上前,箭若飞蝗,挥袖将箭枝拨开,赶到息衍身旁,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满头大汗,火儿满面涨红,显得极为痛苦,心下如明镜一般,今日在玄武门,除了兄弟,李世民还要永绝后患。 清晰的看见寒气如同潮水般翻涌,箭还未及,便已在半空中顿住,然后迅速的堕落,只见一只手,一只绝美的手,一只由冰雪堆砌的手在空中抓了满把的箭,然后那么曼妙的在空中甩动,那些弓箭手同时软倒,鲜血四溢。 这是第一次看到昕儿杀人,从前,她总是手下留情,待寒气散尽,众人这才看到昕儿浑身都凝着白霜,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儿,碧玺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同惊虹掠过天际,攻到近前的人,无一例外都倒在血泊之中。 竹笛吹响后,大长老从天而降,她手中持着长鞭,冷冷的注视着昕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已经揉身攻上。 抱着火儿,只有一只手能动,大长老攻势虽然凌厉,但却无力,很快便占了上风,却听身后有轻微的破空声,不及转头,已觉得带着骇人火焰般炙烈的攻击到了身后。 “娘。” 火儿尖锐的声响划破了此刻的寂静,不及转身,肩头已经被击中,痛彻心痱。 肩头痛得如同撕裂了一般,昕儿抬起头,却是在回中土的途中遇到的会使用玄术的男子,从他适才的一击便看出,他的武功远高过自己,就连雪魄珠都无法保护。 抱紧了火儿,紧盯着大长老和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嘴角咧开,身影闪动,已如鬼魅欺到身前,只觉得劲风扑面,又被击中,胸口一甜,血已经喷涌而出,浑身的力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不禁跌倒在尘埃之中。 “娘,”火儿突然挣脱昕儿的怀抱,他跃起在空中,整个人如同燃烧的火炭,他小小的拳头如同暴雨一般击打着那个男子,一边打,一边带着哭声唤着昕儿,“娘……。”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碧玺如同与手臂融为一体——拔剑术月汐,剑光如虹,被火儿打得无还手之力的男子突然手臂长,竟然将火儿抓在手中,迎向剑气,昕儿来不及撤回剑招,立刻合身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潮汐一般的攻击。 清晰的听见身上的寒霜在瞬间碎裂,雪沫飞溅,如同正在下一场盛大的雪,满目都是纷飞的玉蝶,鲜血不停从口中涌出,耳中仍然听到火儿尖锐的哭声,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力量令昕儿在空中翻滚,然后稳稳的落在地上,身形如风,已径直冲向仍然高举着火儿的男子。 眼前人影闪动,黑色的长鞭闪烁着毒蛇一般冰冷的光,大长老的长鞭紧紧的缠着那男子的手臂,大长老双手拉着长鞭,似乎用尽浑身力量在拉动掐着火儿脖子,令他面色紫涨,已经无法出声的手臂。 终于赶到了,碧玺挥出,那男子猛的放开手,刚刚将火儿接到手中,又是一击重击,昕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将要碎裂的花瓣一般向四面八方飘散。 “秦王,”秦琼用力拉着想要上前的李世民,“千万不要过去……。” 倒在地上,用力将火儿护在怀里,昕儿看见那男子用力的踏踩着抱着他双腿的大长老,眼前这一幕那么的熟悉,似乎在不久之前,修罗为了阻止妖人对原祺哥哥的进攻,也是一般模样。 挣扎着想要坐起,息衍踉跄着走到她身侧,捡起碧玺,揉前冲上前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凝满了无尽的杀气,他终于……,终于回来了。 只觉得眼花缭乱,完全看不清那两个男子,只觉得剑影刀光,打得极为好看,不由看得呆了,昕儿抱着火儿爬行到大长老身边,她已经气若游丝,看见昕儿,微微一笑,那张布满了疤痕的丑脸在瞬间容光焕发,“你来了,火儿没事吧!” 好容易喘息过来的火儿伸手抚了抚大长老眼角的泪,“大长老……。” “从前我自负容貌绝世,旁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回光返照的力量令大长老双眸炯炯,“没想到容貌毁了,只有火儿认得出我……。” “大长老,”昕儿艰难的从怀里掏出瓷瓶,“这是……。” “你留着吧!”大长老用尽全身力量一般翻过身,仰望着天空,“教主,我死之后,你带我回南荒安葬吧!我想回家了,你说得对,我真想回家了。” 眼看着她安祥的闭上眼睛,眼看着息衍在那男子的击打下不停的后退,却竭力的想要将他引到一旁,昕儿颤抖着伸出手,五指如同娇嫩的兰花,仿佛在召唤着什么,来吧!来吧! 看着昕儿颤抖的手,鲜血不停沿着她的手臂向下流淌,众人心中均觉有异,禁不住仰起头,碧空如洗。 跌坐在昕儿身旁的息衍,血如雨下,染得昕儿明媚的脸一片赤红,眼看那男子快步走来,息衍立刻摸索着伏下,将昕儿和火儿护在身下。 只听一阵惊呼,寒潮阵阵,抬起首,冰海之底的冰龙昂首而立将那男子踏于足下,众人惊骇得呆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蓝色的花瓣在空中碎裂,如同一场盛大的花雨将场中众人淹没,过了片刻,适才伤痕的累累的人一同站起,息衍示意朱雀和妙舞抱着大长老和李元吉坐在龙身之上,冰龙腾空而起,转瞬便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结局:繁华只在弹指间 明日便是贞观十年的庆典,大唐在经历了十年前的痛苦之后,终于由弱变强,直至成为屹立东方的泱泱大国,万国来朝,那是怎样的一个荣耀。 坐在道旁的茶肆之中,李世民微笑着倾听百姓们对庆典的议论,他们那般的兴奋、他们那般的满足,十年!不过十年,大唐便令百姓富足,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开创了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世。 这般的荣耀都是来自谁呢?听百姓们议论纷纷,十之八九是对自己的赞扬,这一刻,李世民从未有过的满足,到了今时今日,谁还会记得十年前那场发生在玄武门前的一切,十年的风早已吹散了当年的血气,十年的雨早已洗净了指间的血渍,一切都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及至今时,谁还记得当年倒在尘埃中的故人? 不知何时,春风吹起,扬起道旁的桃花绯红的花瓣,不由志得意满,这锦绣河山、万里观山,都不是在自己的掌间吗? “皇上,”贴身太监推过一张棉纸,“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的。” 是来自南荒吧!展开细看,仍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也许是边关的人刻意隐瞒了吧!也好,这样也好,在自己心里,就能昕儿整个儿的凝于当年,鲜妍明媚,可是每每想到昕儿,还是会想到腾空而起的冰龙,十年了,他们过得好吗?幸福吗?他们知道大唐今日的盛景吗?若知道,他们一定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每一年总会派人到嵩山去查探,顾原祺已经成为罗汉堂的首座,他每日里参惮念经,似乎早已忘记了人间的一切,只是在傍晚时分,无论风雨,他总是会到山侧的一片空地旁,在一株紫色的花前静坐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少林寺的众人丝毫不以为意,他们总是觉得这位沉默寡言的高僧,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神秘气质。 也曾陪着红萼踏足过少林,顾原祺,不,应该是了空大师,他微笑着陪着众位施主踏足嵩山的每一个角落,心平气和,仿佛早已忘怀了从前的岁月,忘怀了眼前憔悴的女子,忘怀了种种的一切。 终于,红萼风光大嫁,她嫁给了秦琼的儿子,那个与顾原祺有六分相似的武将,那一日,长安城万人空巷,众人兴奋莫明,只有自己坐在太极殿的阴影里泪流满面,是自己误了红萼,若当日不令她去引诱顾原祺,那么她的生命一定如同盛放的烟火一般流光溢彩。 在红萼成婚的当日,即墨轻侯也曾短暂的出现过,随后他便与李淳风消失了,从此再不见踪影,也许此刻已经得道成仙了吧! 想得出神,突然被孩子欢快的笑声惊醒,忍不住便转过头,只见两个身穿白色布衣的高大男子,满面笑意,站在左侧的那个,眼眸如同碧水一般荡漾,息衍!忍不住便要站起身,却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拉着一个女子的手,站在道旁,愉快的挥着手臂,即使相隔得这般远,仍然看见他手臂之上的那个金环,“爹爹。” 那女子身穿白色的长袍,额间白色的火焰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燃烧,这一刻,禁不住热泪盈眶,原来他们竟在此处。 春见再次吹过,花瓣落了昕儿一身,她不加拂拭,只是微笑着执着那孩儿的手,走到那辆粗陋的木车旁,木车上装满了鲜花和黑色的酒坛,息衍伸手将那孩儿抱上车,这才扶着昕儿上车。 然后息衍和那个俊美的青年一同扬鞭,赶着马车走进漫天的桃花之中,李世民下意识的追了过去,却见尘土滚滚,转瞬便不见了那辆马车的踪影,他忍不住回过身,看着追到店外的众人,“你们看见了吗?那辆马车!” 众人一同摇头,“皇上,快回宫吧!明日,便是庆典了。” 傍晚,华灯初上,跟随着众人的脚步慢慢走向玄武门,不,十年前,它已经不叫玄武门了,在李世民的登基诏书中,他将那道宫门改名为宜秋门,宜秋门,连最终的痕迹都被他抹去了,虽然抹得那般用力,抹得鲜血淋漓,但他仍然掩盖了那里曾经发生了一切罪恶。 到了,终于到了,来得晚了,已经开始燃放烟火,站在城楼上的李世民,那般的神采飞扬,他早已忘怀了那两个日日夜夜都流落在此处的孤魂吧! 站在人群之中,倾听着众人的欢笑,太久了,自己住在那个小小的村庄着实太久了,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早已忘怀了这样的繁华。 看金色的烟火如瀑布一般从天落下,怀里的思彬惊讶莫明,他愉快的伸出手,“爹爹,好漂亮。” 身侧的妻子满面温和的淡笑,忍不住也绽开了笑,却见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额间白色的火焰仿佛正在燃烧,原来他们也来了,看他们愉快的笑着,穿过人群,站在自己身旁,“元吉,你也来了。” 心中一抖,这个名字,自己早已忘怀了,十年前,自己抛弃了一切,只带着那罐骨灰到了那个小村庄,从此隐姓埋名,与从前再无关系。 “你认错人了吧!”微笑着看着站在她腿边五、六岁的孩儿,他的眼眸如同碧水一般荡漾,“看你们的装束,似乎来自远方,也是要看大唐的盛典吧!” “是啊!”女子愉快的笑着,她垂首看了看满面兴奋的孩子,“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长安,长安真的很繁华,许多其他国家的商贾带来了那么新鲜的玩艺儿,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姑姑、火儿,”是女子的声音,循声而去,却是一个高大的俊美青年,他怀里抱着一个两岁的男孩儿,另一个执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火儿,让我们好找,娘,在这儿,爹爹和姑姑都在这里。” 与她愉快的并肩而立,忍不住想要问他们这些年的情况,却又堪堪的忍住,只是笑容可掬,忘怀了一切前尘往事,看着烟火在空中燃烧,如同在梦中一般,只听那女子轻声道:“这些年来,你好吗?” “好啊!”如同农人一般的回应着,此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寻常的农人无异,“我们在后山的山坡上种满了杏树,春日可以赏花,秋日可以吃果子,乡下人家,没有旁的追求,只求年景好,庄稼丰收便是最大的幸福,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站在一旁的妻子不由瞪大了眼睛,明明是陌生人,为何自己的夫君与这个高贵的女子显得从前便熟识一般。 女子淡笑着,“我们回家了,初时虽然是满目疮痍,但大家同心协力,终于还是恢复了昔日的繁华,若有一日得闲了,不如去那边坐坐,我们在碧海旁种了金线菊,中土的秋日一至,金线菊就会盛放,你知道吗?我们还在碧海里养了螃蟹,中元节时,煮酒持蟹赏菊,真真过得快乐。” 听上去,他们果真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幸福,那就好,那真的太好了,难道自己死里逃生之后唯一的愿望不就是所有认识的人都获得幸福吗?的确,所有人都获得了幸福,包括他在内,微笑着看着城楼上的李世民,他指着夜空中盛放的烟火,正与长孙无垢兴奋的谈论着什么,在他的带领之下,大唐必将走向更加辉煌的盛世。 庆典过后,长安的百姓们愉快的散去,微笑着转过身,与身边的女子点头告别,然后执着妻子随着人流向前,春雨如丝,忍不住高兴起来,今年雨水这般充裕,又会是一个丰收年吧! 忍不住愉快的转过身,只见一个腰束金带的男子笑容可掬的伸手与那女子相握,低声说了两句话,便一同上了侯在一旁的马车上,那辆马车漆黑如墨,用金漆描着奇异的花纹,车棚边缘看得见红宝石镶嵌的徵标,印象里,依稀是什么国家的标记,只不过是听说而已,比不上此刻的春雨更令人挂心。 “爹爹,我们要回去了吗?”思彬眨动着眼眸,有些恋恋不舍的仰起头,仿佛还在回想适才的繁华,岂不知那般的繁华只是弹指一挥间。 “是啊!庆典已过,是得回家了,”说着,忍不住又回转身,只见朦朦的雨丝中,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回过身,又是满面的笑,想到春雨过后,山坡上定然开满了杏花,文彬一定非常喜欢吧!“走吧,回去了,明天,咱们再来!” 看着那对平凡的夫妇随着人群消失在夜色之中,微笑着回转身,火儿额间的火焰标记微微跳动,他仍在酣睡吧!待他醒来,已经到了碧海海岸了,此刻春意正浓,杏花春雨,泛舟碧海之上,想必海中的长春藤已经盛放出紫色的花朵,随水流动,坐在小舟中,温一壶酒,在碧海的歌声中回忆过往的一切,也是人生一件乐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