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来世》 第一章 沙与血 当黑暗之神即将发起最终圣战之时,被认为早已湮灭的烈焰凤凰,从他辉煌的金字塔顶归来,向诸神伸出援手。最终,黑暗之神被永远放逐,但很显然,他们不会在阴影之中安分太久。 弥昂用盾牌将骷髅的头敲掉,然后一脚踹散还站着的骷髅架子。 扫视周边,大片的骷髅残骸和骨骼碎片散落在滚滚黄沙中间,这些都只是受到死亡之风影响而活动的最低等级的骷髅,由于尸体保存糟糕因此即使被死亡之风唤醒了部分灵魂也只是本能的行动着,战斗力上连死灵法师的骷髅都不如,至少那些骷髅还算井然有序。 弥昂将长久没有打磨变得有些钝的长剑刺入沙地中竖起,半跪在剑前开始祷告,赞颂女士的恩慈与荣耀。 如果能把他脑袋里那个邪魔顺手赶走他会更加感激的,当然如果这是女士的考验他也会坚定地抵御邪恶。他在祷告后加上这么一句。 “谁是邪魔啊,而且你是我的神选冠军,不要随随便便就向别的神祈祷啊。”那个声音争执起来,一路上这个声音不知道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争吵了几次。 “那你是个什么神啊?”实际上已经习惯的弥昂这么带着些玩笑意味想着问道。 “忘了,我忘了很多东西。”那个声音顿时弱了点,但还是接着说道,“但我记得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而且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忘了……”弥昂叹了口气,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他看向远方如一条血红巨龙的大幽冥河,回想起大半个月前所发生的事和他隐隐接触到的,一些古老而不为人知的秘辛,关于黑色金字塔,亡灵魔法的诞生等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将时间退回到二十天前,在血红的大幽冥河的岸边,一场对决正在进行。 巨大的黑色方舟漂浮在血红剧毒的河水上,这是黑暗精灵们用魔法从大地上分割构筑的巨大海上堡垒,足以承载着整支黑暗精灵军团进行大规模的海外远征,也是黑暗精灵海盗们劫掠四方的强大倚仗。 黑暗精灵居住在大海的另一端,远离旧世界的土地,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少见,黑暗精灵的故乡非常荒芜,而他们又有着强大的海军,性格好战残忍而贪婪,因此在大洋上数以万计的黑暗精灵海盗劫掠四方。 数百名手持剑盾或是长矛,身着黑色战甲的高大士兵自行环绕起来,在众精灵中间腾出一块空地,几乎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对决。 年轻的骑士粗喘着气站在精灵们中间,他穿着传统的巴托尼亚的制式骑士甲胄,两面拼接的胸甲,披风与盾牌上有着白色的百合与战斧图案,手中的阔剑垂落在地上,稍稍省着力气,额头一指长的伤口流淌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脸庞,破碎的头盔正在脚边,若不是头盔抵挡,刚才他就该被切下半个脑袋了。 巴托尼亚位于旧世界的西部海边,是一片美丽肥沃的土地,封建骑士的领主们统治着这里,并信奉着骑士道的古旧守则。 他是一个骑士,他在寻求信仰的道路上将迎接数不清的敌人,而击碎他头盔的敌人正环绕着他缓慢地行走着,那是一个女性黑暗精灵,穿着比周边的士兵们更加坚实华丽的黑色战甲,精灵高挑的身形让她比弥昂还要高出一点,苍白的头发从头盔边露出些许,手中也是剑盾,那柄造型奇异的长剑刚刚击碎了他的头盔。 深吸口气,弥昂咬着牙将阔剑提起,再次摆出完整的应战姿态,其实如果只是一对一,他能胜过对方,但刚才那个该死的刺客在他肋下留了一箭,好在没毒,但箭头深入了半个手指,几乎每次活动都在摩擦他的骨头。 或许已经难逃此劫,但即使战死也要死得像个骑士。 暗精灵统帅染成紫色的唇边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她刚才花了点时间仔细想想,是抓个看起来不错的奴隶,还是直接杀死对方呢。不过很快她就有了结论,她觉得把这个看起来不错的骑士的头颅挂在墙上是个更好的主意,因此她想好了,可以的话砍断手脚,玩上一阵子再挂在墙上,不行的话就把头挂在墙上就好了。 被一个人类耽搁了这么段时间,再接下去怕是要被属下背后念叨。想到这里,她决定了,在下一轮的攻势中彻底击败这个人类。 弥昂注视着眼前这个暗精灵的眼睛,在对方黑色的眼中,他只感觉到了轻蔑,傲慢和看到自己冰冷的倒影。 来了!破风声比剑刃更快抵达,弥昂本能的举起盾牌迎向攻击,剑刃与盾牌碰撞,溅射火星,巨大的力量让弥昂退后一步,近乎要半跪下去,但他也只能咬着牙拼力强行反压回去。 对于人类的技巧表现出强烈的不屑,黑暗精灵领主近乎轻盈地一个回身,让无法收回力量的弥昂几乎失去重心向前扑去,而手中奇异的长剑伸出平举,弥昂就像是自己向剑刃上撞去一样。 急情之下,弥昂扔下手中的长剑,直接用套着手甲的手掌介入剑刃与身躯之间的狭窄空间,挡在身前。 甲胄与手臂的力量偏转了剑锋,令其只是险险从脖颈旁擦过,但不是没有代价的,手甲根本不能抵挡精灵铸造的剑刃,他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他四根手指连带半个手掌都被切下,血如泉涌。 或许没有被当场杀死,但一个只剩盾牌又筋疲力尽的骑士又能有什么威胁力呢?暗精领主的笑容越发残忍。 强烈的危机感令弥昂暂时克制莫大的痛苦,他尽力站稳脚跟,用盾牌护住半边身子,做着仅存的困兽之斗。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欣赏的意义,暗精领主轻松的用剑柄拨开盾牌,同时用自己的盾牌重重敲在弥昂的头上,在对方头晕目眩中,一剑将已经失去半只手掌的的右臂整个砍下。 终于彻底支撑不住,弥昂仰面倒在沙地上,汗水和鲜血的混合为他遮掩了些许刺目的阳光,疲倦感让他尽力扩张自己的胸肺起伏呼吸,在断臂之前已经不少的失血令断臂处似乎也没有喷涌出多少血液。 终于,要结束了啊。弥昂在心中带着点自嘲,至少他尽了全力,没算玷污骑士的精神,至于实力不济也是没有办法。 真是的,吃力不讨好的活。轻叹一声,弥昂闭着眼准备迎接最后一击。 暗精领主瞥了眼地上的弥昂,虽然只剩一只手臂,不过看起来还是个可以用用的奴隶,头上虽然有伤但也是不错的装饰品。她不打算现场杀死弥昂了。 等了半天没有迎来准备好的死亡的弥昂眯了眯眼,勉强看到暗精领主的面容,以及收回鞘中的长剑……虽然对这些长耳朵的了解不多,但弥昂也多少知道一些。 如果要被抓去做奴隶,那还不如早早自杀得了。 本来已经放弃抵抗的弥昂在这个意识的刺激下又挤出了丁点的力量,他的腿甲间有临时用的短匕,虽然恐怕没有能力杀死这个黑暗精灵,但逼迫对方杀了自己,或者是自杀还是有点希望的。 正当弥昂咬着牙准备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时,他忽然听见地下传来的巨大轰鸣,不是四周那些奔跑集结的暗精灵士兵的脚步所能发出的,也不像是黑色方舟的魔法炮击,更像是矮人的列车在隧道奔行时引擎的轰鸣。 那群原本围观的黑暗精灵军团此刻正呐喊着集结起来,聚集成方阵,而大幽冥河上的黑色方舟中正有更多的黑暗精灵源源不断地涌出,其中更多了弩弓与冷蜥,甚至看到一头紫红色的战争多头蛇迈着大步从甲板上踏出。 随着失血和脱力,弥昂的视野有些模糊,他隐隐能看见远方的黄色大地上升起了一道灰褐色的如墙浓雾,似乎是一场巨型沙尘暴。 难道这些黑暗精灵蠢得打算对抗带有死亡之风的沙尘暴吗?弥昂用尽力气也就翻了个身,趴在地上想着。 不对,弥昂倾听着沙地中不断传来的声音,忽然想起来了有关这片亡者之地的故事,巴托尼亚的骑士们曾经不只一次的与这片土地打过交道。 这片大漠原本的主人可不好对付。 严密防御的阵线忽然遭到小规模地震般的震动,刹那间黄沙溅起数米的高度,烟尘砂石间金属机栝的声响大作,带着巨大尖刺的黄铜骷髅头从沙尘中掏出,连带着盾牌一起刺穿一个矛手的胸膛。 金属与水晶雕琢的巨蝎在黄沙中现身,两只巨大的金属蝎钳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将四周围上的暗精士兵尽数横扫出去,身躯上带着口器的金属骷髅双眼中闪耀着幽蓝的魔法光芒。 在长矛与盾牌组成的阵线前方,滚滚烟尘中,骷髅战马的蹄响与黄铜战车转轮的声音相似,数十辆被骷髅军士驾驭的二马战车冲出,已经死去的战马对钢铁长矛组成的方阵毫无畏缩,狂暴地带着战车直冲方阵,凭着质量沉重的撞击在盾牌线列上,如同击打在充气树脂上的重锤,整个盾阵瞬间下陷,接着反应过来的矛兵们再度距聚集起来,用盾牌挤压空间,奋力将长矛刺向这些亡灵军团。 但这些战车还仅仅是个开始,亡者之地的黄沙下潜藏的危险可不止一个,九尺长的蛇身人面构装怪兽从地下掏出它们身形细长的身躯,手持着巨大的镰形战戟,每一次强有力的挥击都会砍下黑暗精灵的躯体,胸腔与口器的结构开合,从中射出光芒,被直射的黑暗精灵会在瞬间化为沙塑雕像。 从地下发起的袭击令黑暗精灵的阵线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但严格的训练和纪律让他们很快在指挥官的命令下重新组成了阵线,在前方抵御战车和下一轮进攻的线列保持防御,后方受到袭击的方阵中剑士后退,矛手们包围这些突袭的构装怪兽。 后方的黑锐连弩手们在前排的掩护下举弩射击,沉重的金属箭矢携带的动能足以在一定距离下射穿整块锻造的板甲,幽冥行者的构装体身躯也难以完全抵御,很快在矛手与弩箭的围攻下纷纷被摧毁。 但数头巨蝎依然在阵线中肆虐,远比幽冥行者要厚重的装甲和黑曜石珐琅组成的外壳使得绝大部分的攻击只会留下轻微的痕迹,它们还时不时钻入地下发起冲锋,极大地摧残着整个阵线。 一道燃烧着紫色火焰的束流从阵线士兵们的头上越过,径直命中肆虐在战线中的巨蝎身上,伴随着爆风气流和令沙子晶化的末日火烈焰散去。 一个穿着精致黑色战甲的高大精灵出现在黑色方舟的舰首甲板上,他是黑色方舟的司令,也是在场的最高指挥官。 虽然启动黑色方舟的攻击命中了巨蝎,但他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感受,因为在末日火矢击中巨蝎的瞬间,淡蓝色的魔法光辉闪耀在巨蝎表面,完全抵御了魔法的轰击,而在远处的沙尘中,一支真正的大军正在完全展现出其峥嵘面貌。 为首的是手持镰形长刀,头戴黄金冠冕,手持金色盾牌的古墓军团,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盔甲,冠冕与破碎的战甲披风只是对昔日荣耀的一种追忆,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的他们只剩下对国王的忠诚和战斗的技巧,他们一如千年前般狂暴地冲进战场,挥动刀锋。 马卡克黄金守卫,在生前国王为他们配发黄金的武器与盔甲,而在追随主人步入死亡时,他们走入熔金池中为他们的主人陪葬,因此他们的骨架完全覆盖着凝结的黄金,这让他们如此的沉重而有力。 金色与黑色的洪流碰撞在一起,第一排的盾阵或是阻挡或是败退,盾阵后的持剑步兵与闯入的黄金守卫厮杀在一起,或是将这些黄金骷髅打断,或是被黄金守卫在人群中掀起血腥的浪花。 就在近战部队僵持不下的同时,巨大的收割者弩炮被推进射程之内,并装填了特制的霰弹箭矢,随着附魔弦锁的收拢,数十枚重型金属箭矢被抛射到半空,在越过己方阵地时分散坠落,沉重的箭矢只要命中必然能摧毁一个黄金守卫,甚至能贯穿数人。 但在弩炮手们装填第二轮弹药时,炫目的光辉从天而降落在弩炮阵地之间,沉闷的爆鸣中,弩炮被摧毁成碎片,而黑暗精灵们被那些光芒穿过身体后在一阵尖啸中倒下。 在远处的沙丘上,数不清的骸骨聚集成漩涡,漂浮在离地表半米的距离上,一口硕大的棺材陈列在上,手持着黄金法杖的巫妖祭司站在棺后,左右是手持巨刃两位不死战士护卫。 巨大石棺的表面铭刻着无数的象形符文,每一道符文都闪耀着魔法的光芒,即使隔着这些符文的束缚与封锁,也隐隐能听见在石棺中无数亡魂愤怒与惊恐的咆哮,魂馆的魔法中有着数不清的亡魂。 看到这一幕的黑方舟司令大为恼怒,在剩余的弩炮重新组织发射的同时,一名衣着紧致而单薄的女性黑暗精灵被传唤到甲板上。 看向远方的巫妖祭司,女术士的笑容似乎魅惑而又狰狞,随着几个手势,几句咒语的吟唱,整个战场上的魔法之风都开始出现波动,在永远阳光灿烂的沙漠大地上有小片的乌云浮现,随着女术士的吟唱,乌云逐渐凝实,沉落,化作巨大的闸刀斩落向聚魂之棺,沿途连带着摧毁一路的古墓守卫。 眼看着黑暗魔法的攻击到来,巫妖祭司一声厉喝,挥动手中的法杖,同时魂棺也放出光辉,他要借助魂棺的灵魂力量来击溃这道魔法。 世间几乎所有的魔法力量都来自两极呼啸而来的魔法之风的力量,战场上的魔法之风终归是有限的,而魂馆中藏有额外的力量。 但很快他就感到不对,随着他呼唤魂棺的力量,魂棺中原本被束缚的亡魂在出现后忽然暴走起来,几乎脱离他的掌控,黑魔法不仅仅是眼前的攻击,还暗中试图干涉这些亡魂。 一旦聚魂之棺受到魔法反噬摧毁,那么暴走的亡魂会将周围彻底摧毁殆尽,巫妖祭司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重新压制被黑魔法侵蚀的束缚符文上。 当乌云闸刀逼到身前时,两名不死护卫怒吼着冲向前方,刀锋交错想要阻挡魔法的进攻,但却都在瞬间被摧残成飞灰。 最终乌云闸刀终于落下在目标上,巨大的爆炸中沙尘飞扬,残缺了小半个身子的巫妖祭司站在爆炸的沙坑中间,面前的白骨矮丘不断将魂棺拖入地下。 虽然在千钧一发压制了黑魔法并勉强挡下攻击,但巫妖祭司也无力再驾驭魂棺了。 战争的天平在黑暗精灵的远攻近战,施展魔法和加入战局的巨兽配合下似乎向他们倾斜了一瞬,也就一瞬而已。 伴随着诸神赐福的战马的怒吼,四匹亡灵战马从沙尘中冲出,诸神战车的双轮燃烧着熊熊烈焰,持长鞭的驭手身后伫立着一个高大的木乃伊化亡灵,手持巨大的祝福之刃,即使是死亡,也掩盖不了昔日伟大君主的气势与力量,在他的双眼空中燃烧着比所有亡灵都要炽烈的灵魂之火。 而跟随在他身后冲出沙尘的,是三米余高的犬首或鹰首的人形雕像,这些手持双刃的乌沙比特以只比战车逊一筹的速度突进,在人群中大肆砍杀,而在更巨大的构装碰撞声响中,背载着弓手的蝎尾狮身的斯芬克斯冲入战场,它的一次扑击就足以摧毁整道战线,而在沙尘中,数个更加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这些被魔法和灵魂驱动着的构造体兵器有着坚韧的身躯与强大的力量,每一次进攻都在撼动整个战线。 而最势不可挡的,还是驾驭着诸神战车,头戴高耸冠冕的君王,战车轮上的转刀下黑暗精灵的躯体碾碎切裂,手中祝福之刃挥动中切下大片头颅。 正在喷涂烈焰烧毁数个乌沙比特的战争多头蛇忽然抬起头来,凶恶地注视着不远处沙尘中逐渐出现的高大身影,五颗头颅危险地吐着信子。 一道白色的光辉从沙尘中射出,直奔向巨大的黑暗方舟,在司令的冷哼声中,黑暗方舟上大量的魔法符文闪现,组成防御抵御了这道魔法,黑暗方舟只是在冲击下一阵颤动。 伴随着魔法的结束,沙尘中的身影终于完全浮现,那是一个十数米高大的构装巨人,装饰成神灵的模样,手持法杖与天秤,浑身上下透出旺盛的魔法气息。 战争多头蛇扬起五颗头颅,无畏地咆哮起来,向神圣泰坦冲去,沿途挡路的乌沙比特被一脚踢开。 神圣泰坦迈着大步迎向战争多头蛇,两个巨兽碰撞在一起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战场,战争多头蛇用它长而有力的脖子缠绕在泰坦的身躯上,血盆大口撕咬和喷吐烈火,然而神圣泰坦石材与金属构筑的身躯毫不受这种战术的影响,眼中绽放魔法射线,挥动手杖展开反击。 两个巨兽间的角力和厮杀在战场上制造出一片真空地带,靠近的无论是古墓亡灵还是黑暗精灵都会被毫不留情地碾碎,神圣泰坦的躯体不怕烈火与毒液,多头蛇能快速恢复受到的创伤,若无变数,这一战可能要持续好些时间。 但战局正对黑暗精灵们变得完全不利,即使有黑色方舟上的火力与魔法的支援,但在庞大的构装体战群面前,整个黑暗精灵的阵线都在崩溃,而且更多的巫妖祭司们也将他们的魔法投入了战场,即使是黑魔法也不再占据优势。 判定了这样下去必败的战局后,黑方舟司令郁怒不已,但他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战斗中浪费宝贵的海外兵力,于是给他的贴身术士下了撤退的命令,而黑暗术士也明白首领的意思,施展魔法给战场上的黑暗精灵军官们下达有序的撤退指令,当然只有一部分会得到指令,包括冷蜥与连弩手们,至于陷入混战的前线,并没有人收到撤退的指令。 当重要的支援兵力逐渐从战场撤离时,失去辅助的前线已经在构装体的全线推进下崩溃,仅剩的无法撤退的黑暗精灵士兵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守卫与构装体屠戮殆尽,而黑色方舟则是在黑魔法的支援下逐渐远离岸边。 巫妖祭司们试图联手用魔法停下黑色方舟,但无法突破黑色方舟强力的魔法防御,最终不了了之。 整个战场上仅剩的只有神圣泰坦与战争多头蛇间的巨兽之战,数位持巨弓的乌沙比特走上前准备支援的时候,被一旁的巫妖祭司阻止。 神圣泰坦已经扔下手中的天平,将战争多头蛇的数个脖子环抱在一起,以无比的力量将其直接扔飞出去。 弥昂依然趴在沙地上,身上的创伤只剩下被左手压住的断臂处还在失血,其他的伤口与其说是凝结更像是血流得差不多了,大量的失血令他意识极度模糊,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在向他飞来。 在听到一声巨响落地的声音后,他才彻底失去意识。 而战争多头蛇最终被神圣泰坦拖入大幽冥河中,被比它的毒液还要剧毒的河水溺毙。 第二章 新的旅途 “醒醒,最后的时间不多了,该醒醒了。”朦胧间,弥昂听到一个女声在呼唤他。 是女士吗?还不太清醒脑海这么想着,他可能是死了吧,女士认可他了吗,如果是的话就算是死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的样子。 “还没有到你可以死去的时候,你我的誓言已经成立,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你去完成。”那个声音这样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弥昂终于彻底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 重新把持身体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就像是被巨人抓在手里扔上几圈后全身肌肉骨骼错位一样,弥昂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咬着牙忍耐了好一会才感觉稍微压下写。 他脖子下的身体好像被隔绝了一样,虽然能感觉到血液流动,心脏跳动,呼吸起伏,但就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活动,只能转转脖子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砖石的房间,砖石板的墙面上镶嵌着黄铜浇铸的符文和象形文字,下面是古朴的壁画,墙上的油灯灯光不怎么明亮,昏暗的灯光下他看不清更具体的内容了。 当他把头转向另一边时,入目的是三张放在穆席隆都没人觉得奇怪的脸,木乃伊化后残留的皮肉粘在表面,不过相对那些吸血鬼们拉起的亡灵还是显得非常威严的,相对而言。 最先开口的是站在左后方的亡灵,他说得是弥昂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毕竟自己对古语言兴趣不太浓厚,不过很快右后方的亡灵开始用巴托尼亚口音的通用语进行翻译。 “吾乃不朽大帝麾下传令官涅弗卡,带来其旨意,大帝、不朽大帝、喀穆里喀拉、尼赫喀拉大帝、万王之王、道路开拓者、神圣之火的持有者、游牧民的惩罚者、伟大的统一者、黄金军团的指挥官、神圣面容、带来光辉的人、猎鹰之父、诸城的建立者、两个世界的护卫者、时间的持有者、佩特拉的神选、地平线的至高掌管者……” -----如果让这位唯一记得赛特拉全部称号的人把称号全部报一遍,大概要两个小时,因此威名包含但不限于上述。 在骑士王国的传统是即使身兼多个头衔,一般只报上当时最合适的那个,等到全部的称号报完并翻译一遍,弥昂都觉得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但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因此他还是紧张地保持着清醒。 站在中央的不朽大帝等到自己最忠心仆人报完自己的头衔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一旁的也及时开始翻译。 “年轻的后裔,告诉赛特拉你的名字。” “弥昂·德·卢卡斯。”弥昂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全名。 “这个护符,可是属于你的家族?”他手中是弥昂原本的长剑,长剑是特别的黑色手柄,剑格由黄铜制成,中间镶嵌着黄金的太阳形象。 这是个护符?弥昂记得教堂的圣女说过这把剑上有轻微的魔法痕迹,但没联想到会是护符。 “确实是先祖传承的器物。”巴托尼亚的阶级制度保证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严格区分,贵族家族几乎都是在巴托尼亚建国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家族,因此从传承上而言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点了点头,赛特拉继续问道:“那这可亦是属于你?”他手中有一个只剩下高脚和基本一点杯底的残破圣杯,杯壁像是破碎般不知所踪。 对于巴托尼亚的骑士们而言,圣杯是作为骑士的终极追求,象征骑士超凡脱俗的信仰与力量达到完美的体现,而弥昂也正是在追求圣杯道路上的一名骑士。 难道女士在我死前赐予了圣杯,可是圣杯为什么会留下来还破碎了,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圣杯骑士们会散发出的光芒,那这圣杯是什么东西?一大堆的问题瞬间浮现,弥昂懵了刹那,而之前的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想起。 “回答他,这个圣杯属于你,相信我。” 虽然听起来是个少女的声音,但格外有说服力,弥昂居然违背诚实的守则听从了她的意见。 “没错。” 赛特拉点点头,随即用祝福之刃的刀柄在地面敲击两次,轰隆的声音回响在神殿内外。 推开石门,一名巫妖祭司缓步走入,在看向君主确定了其意志后,巫妖祭司将枯槁的手指放在弥昂的额头,低声说出一段咒语。 弥昂只感觉体内像是开锁一样嘎嘣一下,接着对身体的掌控感重新回到身上。 果然是魔法。弥昂坐起,活动了一下左手,他的右臂从肩膀处被砍下,创伤已经被亚麻布包裹上,身上的其他伤口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理,或是针线或是包扎,不过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怕是没有草药可用。 虽然不知道是用魔法还是别的什么,但古墓王们作为亡灵几千年了,还有些治疗活人的医学水平,也没什么可以不满的地方了。 尼赫喀拉在旧世界的南方,位于南方黑色海湾的大海对面,他们可能是人类最古老的文明国度,曾经无数的城邦遍布在大河的两岸与绿洲中,然而在数千年前,魔法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只剩下滚滚黄沙,而现在浩大的古墓王国度,只是君主与战士们在不受控魔法下昔日辉煌的倒影罢了。 落地后弥昂看了看身后之前躺着的石台,嗯,是口魂棺。 赛特拉已经迈步走出了神殿内,另外三人,或者说亡灵缓步跟随在其身后,弥昂也加步跟上,小心跟在后面,他不清楚眼前的古墓王究竟想做什么,他现在只穿着内衫,没有武器,就算另一条胳膊也在都不可能对抗,而且他感觉对方似乎有所图。 在走过两层楼的台阶后,从门前入目的是刺眼的阳光,向外看去,数座恢弘的金字塔正在下方,而他们正是在最高大的金字塔顶端的殿堂中。 随着赛特拉一声令下,三位古墓属臣都退下,只留他和弥昂二人。 连翻译都不在,这是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欢愉吧,赛特拉在此祝福你,我的后裔。”不朽大帝淡淡说道。 弥昂的第一反应是,居然会使用瑞克斯佩尔语,第二反应才是,后裔?巴托尼亚的骑士都是世代贵族出身,至少能追溯到巴托尼亚建国,确定一个人是贵族的要求是父母祖上五代是贵族,虽然说他的家庭有些微妙,但尼赫喀拉都亡国四千年了,就算有后裔又能有多少关系? “这个太阳护符是尼赫喀拉的祭祀品之一,原本拥有太阳神佩特拉所赋予的一丝神力,看来漫长的光阴过去,它拥有的力量也早已消散了,没有变成余烬已是万幸。”瞥了眼剑刃,赛特拉将长剑抛还给弥昂,只剩单手的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下。 “我让巫妖祭司用巫术探查了你的血液,你确实有赛特拉的血脉,真是难得,我听闻过有下王的后裔迁居于神殿,倒是没有想过我的后裔。”不朽大帝昂首,“赛特拉乃永恒之主,无需以子嗣传承。” ”真是自负,这个世界亦未必永恒。”那个声音在脑海里浮现。 “但这腐朽的身躯乃是最大的污点与阻碍……赛特拉似乎找到了摆脱的方法,无需再等待祭司们缓慢的研究。”赛特拉转头面对弥昂,眼中的灵魂之火因情绪的波动而大盛。 背对着太阳,大漠的狂风掀动他残破的衣袍,原本木乃伊化的内脏居然隐隐有一丝血红透出,鲜活的血肉重新在腐朽的身躯上生长。 “告诉你的先祖,赛特拉的后裔,这残破的器皿为何物,有怎样的力量?”赛特拉再次举起残破的圣杯。 “这是我的圣杯,是拥有来世力量的容器,确实拥有新生的力量,可他居然受到吸引后直接喝下去了,不过只有完整的圣杯才能有让他完全复生的力量,可惜了,原本的那滴泉水如果是我使用可以让你复活一次……我可不是邪魔。”那个声音带着点脾气在他脑海里,肯定不是女士,那会跑进别人的脑海里的肯定是邪魔。 稍稍简化了一下用词,抛去一些不要的部分,弥昂将关于圣杯的一些功效告诉了赛特拉,同时脑海中的声音叮嘱他随便为其编了一个来历,虽然从坚定的信仰上他觉得这是邪魔,但理性却告诉他这对他有利。 听完后的古墓王沉默着把玩着手中残缺的圣杯,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利用它来完成自己的完美生命。 “我的神赐予我的使命就是寻求圣杯的道路。”弥昂适时补上一句,当然是脑海里的声音唆使他这么说,但某种意义上他也没有说谎。 赛特拉沉默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把圣杯交递给弥昂,弥昂只剩一只手,只好把剑插入石缝中再拿走圣杯。 弥昂并不怎么了解眼前的古墓王,事实上,不朽大帝赛特拉是尼赫喀拉历史上最伟大最强大的君王,他在生前几乎统一了整个尼赫喀拉的广袤国度,甚至更远。 他会毫不留情地碾碎和他对抗的敌人,为了追求统治整个国度的力量,甚至他将自己的子嗣献祭给了众神,因此不要妄图认为这位君王会有利益和喜怒外的顾及,但他也会大肆赏赐自己的麾下,他的传令官与贴身武士据说是一个当时文明国度看不上的蛮子。 就算自己持有这圣杯的残片,但在茫茫世界上没有指引也难以寻找到其他的碎片,而且在众神存在的世界中确实存在某种命运或是指引。 在弥昂接触到圣杯的瞬间,圣杯化作一道光从他手中消失了,就好像融入了他的体内。 “他想不给也不行,只要我愿意随时能收走,而且……而且什么来着”那个声音有些烦躁。 “赛特拉不会吝啬,同样也会施展怒火,当圣杯完成并展现其力量时,将它带给我,不要让我失望了,我的后裔。”古墓王中之王眼中的火焰跃动了一瞬,用低沉的声音告诫。 同时,一头羽翼破烂的腐尸秃鹰从半空中落在石柱上,带来其他方向的消息。 “亨利会带你熟悉这里,暂且停留几日吧,现在的你可走不出赛特拉的国度。”伸出手臂让秃鹰飞落,赛特拉便令弥昂退下了。 犹豫了一下,弥昂还是鞠躬行礼,表达自己的敬意,这才从后方的楼梯下去,在拐角处迎面碰上了之前为他进行翻译的古墓军官。 “你好,阁下,我是亨利·拉莫特,陛下让我来作为您在这几日的向导。”亡灵军官带着些恭谨说道。 “嗯,你好,亨利……亨利·拉莫特,你是那位海军上将亨利·拉伯特吗?”弥昂有些惊讶地问道。 “如果你是问巴托尼亚海军上将,那么我是的,阁下。”亨利带着些骄傲说道,即使现在是古墓海军的指挥,他也依然有着些千年前的骄傲。 “我记得你的墓被挖了。”弥昂回忆了一下史书。 “是陛下下令的,当时是作为我曾经击败了古墓舰队的报复,不过祭司们给了我新生。” “……” 回到现实,现在是太阳最强烈的时间,加上刚才活动了一番手脚,现在着实有点热了。 弥昂将行礼放在一边,背靠着椰枣树的树干抱着水袋乘凉,他自己的水早就丢了,现在是的水和干粮都是秃鹰们从死人的行李里找来的。 距离阿拉比海岸还有一段距离,但海路风已经将部分海洋的水汽带到陆地来,才偶尔有这种三两生长的椰枣树。 将右臂上的绷带和手套摘下,弥昂活动并打量着这只全新的右手。 巫妖祭司们对纪伦之风的理解和运用可不怎么样,断臂再续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因此巫妖祭司们和技师合作,干脆打造了一条全新的构装手臂。 由死灵大匠师兰和阗亲自主持铸造,用特殊猛兽的骨骼乃至龙鳞为底材制作成形,巫妖祭司们将弥昂的断臂的骨骼研磨成粉后混合魔法材料施法,将骨尘用魔法符文刻印在铸造完成的构装手臂上,才完成了这支构装义肢。 由于有弥昂原本手臂为底材施展的法术,因此弥昂能够非常自如地使用这条构装手臂,完全能胜任绝大部分原本手臂的工作,甚至还有一定的触感,力量也远比本身强大,说不好是赚了还是亏了。 相比手臂,更大的损失在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尼赫喀拉的死亡之风力量极为强大,当时你实际上已经死了,灵魂也将脱离,但我的降临强行将你的躯体和灵魂重新绑定,因此你才能活下来。”少女之神,她这么称呼自己,与他解释道。 “但你的灵魂直接暴露在魔法之风中,在回归躯体的过程中我的强行降临也造成了破坏,因此你当时依然处于灵魂破碎的状态。”对于魔法的知识弥昂只懂得皮毛的毛尖,对于她所说的更是一窍不通,但巫妖祭司作为将灵魂绑定在躯体的魔法大师,对他的状态也是同样的说法,因此他也只能相信了。 “结果还算好吧,虽然不知道一直有一个巫妖祭司跟着算不算是好事。”弥昂瞥了眼微微拱起的沙地,伴随着一声爆响,一头古墓巨蝎从沙地中钻出。 巫妖祭司们用魔法保护了那些破碎的灵魂,却发现已经无法将弥昂的灵魂重新绑定回肉体中,因此他们采用了另外一种保存灵魂的方法,由一位巫妖祭司将灵魂守护和绑定在类似魂棺的地方。 古墓巨蝎本身就是承载死亡巫妖祭司躯体灵魂的容器,他们指定了一位死去的巫妖祭司能长久使用魔法来维护弥昂的灵魂,同时跟随他行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起到监视作用。 弥昂与灵魂碎片之间依靠魔法保持联系,因此不能分开太远的距离,否则身体的控制会逐渐下降,最后昏迷,古墓巨蝎的巫妖祭司大概能维持两百米左右距离。 “阁下,我刚才在沙海中感觉到亚波菲斯王子正在附近游荡,我建议我们接下来最好避开一段路程。”巫妖祭司有些阴沉的声音透过灵魂的联系传来。 亚波菲斯是一位古墓王子,他在因自己的罪孽被食肉圣甲虫吞噬而死后和死神尤西瑞达做了交易,只要他能找到一个同重的灵魂就能够代替他受地府折磨,因此这位王子以无数圣甲虫的状态游荡在大漠。 “也可以,你有别的路径也可以提出来,曼涅托。”或许骑士的骄傲令他不惧挑战,但从介绍来看圣甲虫之主确实远非他现在能对抗的。 曼涅托是这位巫妖祭司的名字,相比于经常和他交谈的遗忘神,曼涅托则寡言少语,但在行动上非常忠实,只要弥昂启用古墓巨蝎,他会绝对服从,在平时他会在周围的沙海中游荡,保持警惕,还会充当魔法顾问和向导。 “我觉得算是赚了,不过想到是用圣杯泉水换来的,我就觉得很亏,建议你多压榨他一下,我的冠军。” “这可不行。”弥昂有些无奈。 “行吧行吧,毕竟身体是你的,我也只能建议一下,不过你看我只关注你一个人,那位湖之女神关注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多听听我的意见吧。”少女神怂恿着说。 弥昂揉了揉眼角,曼涅托少言寡语,和这个遗忘神谈话又绝对不利于身心健康。 他原本是从布里奥涅出发,一路前往提利尔,然后乘船来到阿拉比海岸,最后来到亡者之地。探险骑士的的旅程将寻求无止境的挑战,和强敌争斗,在孤寂中冥想冶炼精神。 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他以女士的名义发誓会完成另一个神的圣杯并交给佩特拉的神选君主,从信仰的角度而言似乎有些诡异。 原谅我吧,女士。 但是寻找圣杯碎片几乎无从找起,这位失忆的神对于过去几乎忘了个精光,只有记得一些弥昂听都没听过说的知识和过去的使命,她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找到圣杯碎片她就能恢复记忆和力量。 唯一的线索是圣杯的碎片破碎在世界各地,一个地区是找不到其他碎片的,那显然不适合在南地尼赫喀拉寻找了,弥昂决定先回旧大陆再做下一步的计划。 要么走海路要么走陆路,从这里回去唯一的陆路……就是通过整个恶地,至少来到矮人的海门关才算结束。路途包括亡者之地,烬流河,疯狂沼泽,如果运气不好可能跑到世界边缘山脉中,虽然接近尾声的侠义战争摧毁了不少绿皮部落,但绿皮部落似乎无边无尽。 还是走海路吧。穿过恶地的想法瞬间打消,但海路也有些小问题,那就是现在的阿拉比海港很少有大船通航了,大都是些小型帆船,而他得带着一只数吨重的古墓巨蝎,而且最好还是别让人发现,否则免不了一番纠缠。 其实最好的是碰到黑湾巡逻的矮人铁甲舰,那些千百吨的钢铁战舰想来不会介意一头古墓巨蝎的便车。 真是麻烦,弥昂背上行李,骑上巨蝎,任由其在沙漠中奔行起来,古墓巨蝎的八条数米长的腿在沙漠中不知疲倦的赶路,长途跋涉比骏马还要快得多。 第三章 摩尔骑士 经过一下午巨蝎永不疲倦地奔行,在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弥昂就已经抵达了海岸,眼前就是宽广的匪盗海峡,分隔了旧世界南方的提利尔与南地北海岸的阿拉比地区。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弥昂示意身下的古墓巨蝎停下。 待弥昂从古墓巨蝎背后取下行李后,在一阵飞扬的沙尘中,曼涅托驾驭巨蝎钻回了沙海地下中游走巡视,同时也是在帮弥昂警戒周边的情况,待沙尘重新落下堆积时,一切看起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弥昂将收集到的干柴和枯叶堆积在一起,很快用火石升起一小簇篝火,将行囊中的干粮和肉干放在火上炙烤。 “好硌牙。”脑海中的神明发出一阵磨牙声,只要她愿意,他们的感官可以连通在一起,似乎在观察范围上比弥昂本身更广泛一些。 “能保存长久的食物就这样,大远征时地库里的肉干据说是五十年前的呢。”弥昂无奈道,他的大部分行李都因为与黑暗精灵的战斗遗失了,包括水和食物,好在赛特拉让他的秃鹫在沙漠中捡了些沙漠中死者的行囊回来。 “可怕,以后有好吃的再叫我。” “会有机会的,我这次打算回旧大陆,不继续在这里探险了。”弥昂掀了掀被灰烬盖住的火苗。 “哼哼,说话算话。”有的时候她表现的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一位神明?或许是失去大部分记忆的缘故,她变现得和一个少女没什么差别,总是对一切感到好奇,又喜欢懒散地闷头休息,明明没有肉身需要耗费体力。 但有时她也变现得真的很严肃,比如当她借着他的眼凝视着即将落入大海下的夕阳时,她沉重的语气。 “日已将暮。”她似乎既焦虑又感伤。 是夜,篝火在燃烧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不时有一点火星蹿出,弥昂背倚着沙丘休息,曼涅托不知疲倦地游荡在周围的地下,一如千百年来在陵墓的周围巡逻。 窸窣的脚步声打乱了原本富有节奏的海潮声,长久在野外也保持了足够警惕的弥昂也立刻惊醒。 不做声抓住就在手边的长剑,弥昂尽可能保持安静地起身看向四周,满天的星光下,他又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海潮涌动的声音。 “发现什么了吗?”弥昂向曼涅托询问,他一部分的灵魂被曼涅托的魔法连接着,在曼涅托施加的魔法下能够远距离沟通,而脑海中的神明似乎可以主动屏蔽这个连接的魔法,她知道他的所有想法,而曼涅托不行。 而他得到的答复是没有任何异常,毕竟两百米的距离也足够宽泛了,一只古墓巨蝎的巡逻无法覆盖全部。 弥昂集中注意观察着四周,接着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沙丘的阴影中一晃而过,很难描述,就像是一道阴影在影子里移动,或者说更深邃的黑暗。 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弥昂抓起一根篝火中燃烧的木柴扔去,火光坠落在十数米外,但在光芒即将照亮那里的瞬间,他看见那个身影动了动,踩灭了火焰的光亮。 这个行动让弥昂心中警铃大作,他后腿两步靠近了篝火,看起来在黑暗中的地方作战对对方要有优势的多,将优势让给对手可不好。 “右方。”感知更加敏锐的少女神明出声道。 在脑海中话音落下的瞬间才感觉到右方身后物体移动所带来迹象,沙尘在地面压实陷落,阴影在火光与月光下不自然的扭曲,这家伙连破风声都没有吗。 回身探剑刺去,这次的对手似乎有些诡异,即使对构装手臂还没那么熟练的,弥昂也用足了八分力道,这一剑足以洞穿板甲。 在一阵令人浑身颤抖的碰撞声中,对方似乎在黑暗中接下了他的剑锋,但来自构装手臂的强大力量似乎出乎对方意料,剑锋虽然受阻却没能被阻止,径直刺向那个在火光中显露的身影。 但没有任何击中对手的实质感和喜悦,弥昂试图挥动剑刃,但一击重击逆转了他剑刃的方向,而对方也在此刻逼近。 总算看清了对手的全貌,那是一个浑身被深邃的黑色战甲笼罩的武士,很难想象如此高大沉重的甲胄在活动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在他试图扭回剑锋时,对方却一抢先拳打在他的的背后,接着拧住了他的右肩,不过这也正是对方失策之处,这条臂膊可不是血肉之躯。 右臂的强行发力将对方整个向前拖来,察觉到不对劲的黑甲骑士也即刻松手,但在弥昂转身之前一拳一脚分别正中弥昂的膝下和肋间,短暂的失力感使得转身中的弥昂差点半跪在地上,而对方终于抓住机会,打飞了他手中的长剑。 剑刃脱手,弥昂旋即挥拳打去,他对自己的近身格斗还有些自信。 双方在你来我往五个回合,即使有着构装手臂的优势,但令弥昂惊叹的是对手无论是反应还是技巧与力量都比他更强,因此他腹部挨了一击沉重的膝撞,即使隔着链甲弥昂也几乎脱力,接着被对方拧住了左手手肘,算是彻底失败。 “你就不会吸取教训吗?”沙哑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 “总是要点时间的。”还没缓过劲来的弥昂痛的呲牙。 冷哼一声松开了弥昂,弥昂转过身来,重新认真打量着眼前的黑甲骑士,不由得稍稍放心轻松了些,同时也让地下赶来的曼涅托不要再轻举妄动。 眼前的骑士穿着完全不露出肉体的黑色盔甲,头盔与胸甲雕刻着华丽的乌鸦与骷髅头,死一般寂静地伫立在那里,根据地下的曼涅托所述,这个骑士身上完全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 弥昂不能算认得这身盔甲,但有所耳闻。 帝国的摩尔骑士团,帝国位于旧世界的中央,在巴托尼亚的东面,隔着整个灰色山脉,帝国是整个旧世界最大的人类国度,帝国的皇帝与选帝候们统治着人类帝国的庞大疆域,众多人类诸神的宗教骑士团都位于帝国境内。 摩尔骑士团正是其中之一,他们是信奉死神摩尔的宗教骑士,即使在帝国的众多骑士团中也是非常特殊的一员,他们几乎从不参加帝国境外的战争,唯一的例外是阿拉比圣战时到来,并且并没有杀死一个阿拉比人,而是对古墓王发起了猛攻。 摩尔骑士虽然看起来阴森恐怖,而且经常成为帝国境内吓唬小孩的传说,但他们实际上是墓地与死者安宁的守护者,在公墓与与寺庙等地沉默地守护,抵御死灵法师与吸血鬼的侵袭。 随着一声口哨,同样身披黑色马甲的战马从不远处沙丘后跃出,一路小跑向自己的骑士所在的方向,在它身后,更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沙丘后出现,他们都是穿着相似战甲的摩尔骑士。 那身黑曜石盔甲在靠近篝火后更加清晰了,这些盔甲除了华丽的渡鸦与骷髅浮雕,在关节处有些不明显的符文,这些盔甲都有魔法的守护。 与之交手的摩尔骑士翻身上马,沉默地环绕在弥昂身边,隔着头盔,弥昂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他浑身扫视着。 曼涅托隐藏在地下,除此外最可能引起对方注意的就是自己的构装手臂,不过弥昂早早索要了一整卷特制的葬仪绷带,这些用在古墓王木乃伊身上的绷带有很好的隔绝魔法的效果,配合厚重的臂甲,基本也看不出什么。 似乎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摩尔骑士回到了队伍中,无需言语,领队的摩尔骑士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进。 但弥昂却抢了一步来到摩尔骑士的队伍前,他倒是很想和这些摩尔骑士们同行,眼前的全副武装的冥神骑士超过二十人,但在他们身后似乎还有规模不小的车队正在出现,他们显然是要回帝国的,这个方向应该是前往帝国在阿拉比占领的海岸城市,跟着他们也许有能让曼涅托偷偷藏在船底的帆船。 不过显然这些冥神的骑士们不算很好接近,在弥昂提出请求后,摩尔骑士们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夜色下着实有点瘆人。 随着器皿碰撞的叮当声,一名骑着黑马的寸发年轻人从骑士们身后出现,他穿着黑色的牧师长袍,手持带着铁链的沙漏和金属骷髅,一位摩尔牧师。 “山对面的骑士同胞,请原谅他们因为誓言的无礼。”牧师先和弥昂打了个招呼,接着和为首的骑士对视,似乎在用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 片刻后,牧师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弥昂:“在抵达港口之前,你可以与我们同行,不过很遗憾,不能允许你乘坐我们教会的长船,而且会有一位骑士在你身边……保证安全。” “不过到时候我们会护送商队,到时你随便挑一个商船就好了。”牧师眨眨眼,笑道,“我叫西蒙,你呢,骑士?” “弥昂,来自布里奥涅。” 第四章 生者或死者的财富 跟着摩尔教会的队伍两天,弥昂也基本清楚了这支队伍的一些情况,除了牧师西蒙与骑士团,剩下的两百余人其实是摩尔的漫游者们,他们是自愿跟随和协助摩尔教会。 西蒙是摩尔的牧师,位于摩尔的庇佑和神力的赐福下,因此弥昂平时基本待在车队末尾,让曼涅托在更远处的沙地深处缓慢跟随,毕竟一旦被发现麻烦就大了。 但是西蒙经常会放慢速度在后面和他聊天,常人有时候觉得摩尔牧师们严肃阴沉,那是因为基本只在葬礼上看见他们,实际上他们常常有些与众不同的幽默感。 同时一位摩尔骑士也一直跟随在他身后,正是昨晚与之交手的那位,除了极少数时候,基本转头就能看到他。 你们难道不用吃饭睡觉解手吗?怪不得关于摩尔骑士们的怪谈会越来越多。 车队运送的是许多巨大华丽的宝箱,看表面的风格基本是尼赫喀拉的造物,弥昂将表面的花纹与曼涅托描述了一下,曼涅托推断应该是某位王子的财富,看来某位古墓王的陵寝被摩尔骑士们拆了。 真惨,对古墓王有不少了解的弥昂稍稍同情一下对方。 不过很快他就不会同情了。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弥昂所在的队伍遭到了数波小规模的进攻,尽管都是最低级的骷髅部队,数量也最多数百,在全副武装的骑士们面前连轻伤都没做到,但极大的拖慢了队伍的行进速度,并且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果不其然,最远处的曼涅托首先报告给弥昂发现大军行进的迹象,不过实际上在这个距离上早就能看到远处军团行进时扬起的尘埃。 漫游者们都穿带着简易的锁甲或皮甲,将沉重的辎重货车横摆作为临时阵地,手中持着钉头锤和链枷,后方的摩尔骑士们举起十字弓,战马不耐地刨地吐息。 弥昂也将佩好剑盾,站在一处最辎重摆放的间隙中最开阔的中央,相比于更依赖一腔信仰的漫游者,作为专业骑士的弥昂在战斗上更值得信赖。 “打不过就赶紧跑,别犯傻。”遗忘神的声音非常严肃,她可不希望弥昂就为了这些人死战到底。 “有曼涅托在,我想死战到底也不太可能呀。”弥昂笑了笑,有赛特拉的命令,曼涅托怕是第一个想上来把自己拽走的,不过眼下现身只会被摩尔骑士们当成敌军。 愤怒的古墓王所带的军队没有想象中庞大,一般一位古墓王都会有两到三个军团陪葬,而现在只是和摩尔教会达到了一比三十的数量,没有大型构装体,想来生前并不是非常有权势的贵族。 十数量大型货车与一些岩石搭建的临时阵地让骷髅部队的数量优势难以发挥,而且低等级的骷髅在战斗智慧上也明显不足,但不畏死亡以及生前保留的战斗本能依然能造成很大的麻烦。 漫游者们三人一组顶在空缺的地方,轮流替换,用剑刃与钉头锤敲碎骷髅的头颅,这是最快促使这些亡灵失去战斗能力的方法。 一记扫腿绊倒两个骷髅战士,同时用剑刃砍碎一个着甲的古墓守卫,构装手臂的力量令剑刃的每一次劈砍都变得几乎不可阻挡,本就算不上坚固的骷髅挨上一击就几乎支离破碎。 偶尔在身后的漫游者们替换时会有骷髅本能地试图绕到弥昂身后,但都会被一支银亮的弩箭解决,那位跟随的摩尔骑士是唯一没有与同伴们一同行动的。 锵!当弥昂周围的骷髅残骸都快堆成矮丘的时候,剑刃终于第一次被更强大的力量逼退,弥昂退后两步,用盾牌接下从另一侧袭来的弯刀,这次的对手不再是寻常的亡灵。 高大的乌沙比特每一次攻击都比想象中要灵活的多,据说这些构装体上有躯体无法复原的亡灵的灵魂,难道说是真的? 弥昂游走在乌沙比特周边,四周的骷髅不再密集地汹涌上来,围绕着空出一片区域,为弥昂和乌沙比特的单打独斗腾出了不少空间。 极长的手臂配合长刀,乌沙比特的每一次挥击都能攻击到七英尺外的地方,让寻常对手难以逼近,若是在大规模的战场上,这就是它杀戮的倚仗。 但对于弥昂来说,如果在刚刚与之交手中,还会被对方狂暴的攻势和攻击范围所震慑,多次采取游走和闪避,但经过短时间的兵刃相击,弥昂已经逐渐摸清了构装体较为单调的攻击动作和节奏。 乌沙比特将双刀举起,左右仿佛两柄巨大的闸刀劈下,虽然威力惊人,但这个动作它已经重复过数次了,并且每一次几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一个滑步躲到乌沙比特的身侧,双刀劈下落空在半米外,乌沙比特身上传来不自然的一声低吼,直接利用自己高大坚固的身躯向弥昂撞去,但迎接它的是弥昂的盾牌,重重一击迎头砸在乌沙比特的狼形头颅上。 即使是坚固的构装体身躯也被砸得一阵摇晃,弥昂一脚踢飞它左手的长刀,双手握剑砍去。 “趴下!”近乎尖叫的声音在弥昂脑内响起,而弥昂也听见了锐利的破风声,猛地将身子沉下去。 即使如此及时的提醒也慢了片刻,弥昂先是感到盾牌的金属蒙皮扭曲,底层的橡木也破裂,特殊的金属箭头接着击穿了肩甲和最后的锁子甲,小半个箭头刺入了肩窝中。 好在也只是伤了皮肉,对左臂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将卡在盾牌上的箭矢从肩上拔下,但此时乌沙比特已经重新捡起战刀袭来,弥昂也没机会去找那个该死的弓箭手,只能投入与乌沙比特的较量中。 “多谢,你看到是哪个混蛋干得吗?”辛亏提醒还不算晚,否则刚才那一箭就算没有直接杀了他,也会让他损失近半战斗能力。 “一个戴着黄金冠冕,站在战车上的家伙,我感觉是他们的老大。” “还真是。“弥昂卸去乌沙比特势大力沉的一击,“有够可耻的。”明明优势的战局还要偷袭某个人。 现在摩尔教会已经明显落入下风,因为有三台尖啸颅骨投石机终于被拖入了战场,这些投石机投掷出尖啸着的,甚至燃烧着巫火的头骨,那些带着被处决者的痛苦呐喊的颅骨投入战场时有不逊色岩石的威力和从颅骨中向周围吞噬而去的巫术火焰,瞬间有五分之一的防线遭到毁灭性破坏。 随着大范围的防线瓦解,场面也逐渐陷入混乱,无法再保持的阵型让古墓军团的兵力优势得以发挥,西蒙施展摩尔赐福的神术来干扰和弱化这些古墓战士,但对方随军而来的巫妖祭司显然不想让他发挥足够的作用。 无暇顾及的弥昂只能再度奋力试图快速击败对手,此时他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快速击败乌沙比特,但还有些麻烦的是,在骷髅群中依然时不时会有冷箭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更多用盾牌准备防御箭矢,很难抽出手来为自己创造解决战斗的机会。 周围的骷髅依然源源不断地涌来,摩尔骑士们已经射光了箭矢,不得不手持骑枪和长剑策马冲锋,二十余人的重装骑士们摧枯拉朽地突破了面前脆弱的骷髅防线,那些低级的骷髅触碰到战甲便会被其中的魔法击的粉碎,一路踏着黄沙和碎骨冲至投石机前,将其尽数摧毁,随后又反身冲入阵中,挥动骑枪和长剑大肆砍杀。 愤怒的古墓王试图让其不多的战车拦截摩尔骑士们,但就算是千年前的精锐战车武士们,也无法对抗可能最为精锐的摩尔骑士。 最终真正拦下他们的也只有构装体军团,为了避免陷入重围,摩尔骑士们最终在教官长的带领下从薄弱出杀出,依靠战马的速度避免和构装体硬碰。 第五章 决斗 曼涅托在沙海深处不安地游走着,依照赛特拉的命令,他要尽可能保证弥昂的生命安全,但眼下的混乱战场上,他也很难在自己的巫妖同僚在场的情况下强行出现带弥昂脱离。 仅靠现有的摩尔骑士们根本不可能击败古墓军团,那些骑士们还有可能策马脱离,但剩下的人只会被屠杀殆尽,除非能有援军。 而在弥昂这边,由于摩尔骑士们的突击,古墓王愤怒地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骑士身上,终于让弥昂有精力抽出手来,那位古墓王之前冲他放了四箭,都是在他几乎要击败乌沙比特的时候。 在避开乌沙比特的重劈后,弥昂绕行,用盾牌重击在其后腿关节处,在对方跪下的同时用剑劈飞构装体的狼形头颅——某个尼赫喀拉神明的造型,结束了这场战斗。 但下一刻他就陷入了重重的骷髅中,之前的战斗中由于颅骨投石机的攻击,临时的防线已经崩溃收缩,弥昂几乎是单独陷入在古墓大军中。 这个时候他由衷希望自己的那匹战马还在身边,但现在他只能一边咒骂一边砍杀,而周围的古墓战士们源源不断。 “左边十七个,右边九个,后面的没围上来。”能分心观察的少女神替他观察着他分不出精力判断的战场。 弥昂和防线已经拉开了数十步的距离,绝大多数的古墓士兵都在奔向前方的防线,只有弥昂周围的骷髅战士会朝他发起攻击,因此弥昂还尚能支撑住。 用盾牌顶在身前,一击冲击撞倒数个骷髅给自己腾出些落脚地方,同时继续挥动剑刃砍杀,一条永不疲倦的坚固手臂带来了不小的好处,甚至在对方靠得太近的时候只需要回手用构装手臂敲碎对方的脑袋。 在剑刃卡在古墓守卫的盾牌里时,另一个骷髅战士从旁边杀来,弥昂放开剑用构装右手抓住镰形剑刃,反手夺下后将对方从肩膀到肋骨砸的节节寸裂,同时用盾牌挡下古墓守卫的长刀,但即使被提醒了,也终究再顾及不了更旁边的敌军,左边肋下的锁甲被击碎,添上一指长的伤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低头。”神明好听的声音响起。 “低头。”仿佛铁石摩擦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低头的同时一把拽过右侧想要攻击的古墓战士,将失去血肉后没他一半重的骷髅直接扔飞出去,他还感觉到利刃的破风声和气流从他脑后擦过。 从远处传来震怒的咆哮,弥昂抬头掀飞一个骷髅,打开视野看到最高大华丽战车上的古墓王手中断裂的长弓和另外只剩半截的手掌。 弥昂回头看去,那位一直负责监管他的摩尔骑士伫立在他身后,手中的十字弓已经被折叠收好,背后被箭矢和刀枪刺穿倒下的黑色战马周边是堆积破碎的骸骨。 没有战马,骑枪也难以发挥,于是被直接当成标枪投掷出去,一连贯穿数个古墓战士。 拔出剑刃与弥昂背靠背,虽然双方并没有过联手作战的训练,但都很清楚只有互相掩护,才能在潮水般汹涌的古墓大军中支撑下来。 “往回撤?”有人掩护后背,弥昂的压力减轻不少,总算能喘口气问道。 “不,防线已经没用了,回去死得更快。”剑柄雕刻着骷髅头的重剑轻易熄灭了眼前古墓战士的灵魂之火,随后遥指了一下远处战车上的古墓王,“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去斩首。” “你们离那个家伙大概五百米,中途有十三个神像和一整队看起来挺精锐的部队,我命令你不准执行。”如果能干涉现实,这位神明肯定会用拳头狂敲弥昂的头。“你应该问问曼涅托,他应该有什么主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说现在有谁最清楚该怎么对付古墓军团,那也只有身为巫妖祭司的曼涅托了。 弥昂直接向地底的曼涅托发问,这倒是让曼涅托有些为难了,作为巫妖祭司,他确实知道怎样快速击溃一支普通的古墓军团,但这毕竟是葬仪教派和古墓王重要的魔法奥秘,但眼下的情况确实不得不想办法干涉了。 仔细斟酌一番,曼涅托在不涉及葬仪魔法的秘密上透露了一些有可能击溃,至少能让古墓军团暂时陷入混乱的方法。 很简单,除了赛特拉以他不朽的意志与傲慢始终保持清醒,绝大多数的古墓王都被他下令沉睡在自己的金字塔中,只在必要时由巫妖祭司们唤醒,同时他们需要巫妖祭司的帮助来维持部队。 虽然与亡灵法术不同,但巫妖祭司依然是整个古墓军团中重要的节点,虽然不像亡灵大军那样只要杀死施法者就能击溃整支部队,但也能造成重大影响。 平常的巫妖祭司都躲藏在军阵中施法,很难找到,但现在有曼涅托在,找到对方就不成问题。 “就凭我们可杀不到古墓王面前,有那个力气,倒是那个巫妖祭司可以考虑试试看。”弥昂顶住鹰首乌沙比特的攻击。 “呵。”重剑横扫,构装体的头颅落在沙地,身躯也接着失去控制倒下。 这算是同意了吗?弥昂看着对方向着不同于古墓王的另一侧方向杀去,也紧随着跟上,唯一有些疑惑的是对方怎么知道巫妖祭司的位置的,可能是摩尔骑士中有少数魔武双修的骑士的原因? 沉默寡言的摩尔骑士比起弥昂更加势不可挡,黑曜石的战甲上的魔法与本人所施展的魔法互相配合,即使是受到巫妖祭司加持的古墓勇士在靠近后身躯也会被逐渐剥落,行动缓慢如手足灌铅,几乎不堪一击。 重剑的每一次挥舞都必然有敌人粉碎,但弥昂能看剑地上那些已经破碎的骨骼似乎在风的吹动下缓慢的移动着,虽然需要时间,但似乎最终会重聚在一起,他知道这是魔法,也更坚定了他要击倒巫妖祭司的决心。 当然无论怎么看眼前的摩尔骑士都更像主力,就像破开浪潮的刀锋,没有任何一个古墓战士能有机会抵挡颅骨重剑的第二次攻击。 偶尔有长戟能在重重的骸骨中逼近,在黑曜石战甲下留下伤痕,但只是头也不回的一剑便将其击溃,两人在****般的攻击中缓缓前进。 “注意脚下”神明再次提醒。 “你说什……”刚刚蹲下用盾牌挡下一阵箭雨的弥昂还没反应过来,起身时脚下的沙地忽然下陷,连带着周围数米范围内的沙子都在陷入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坑洞中,而从更深处的沙地里,一条巨大的白骨手臂从中伸出抓来。 在沙地上连滚了几圈躲开骨骼巨臂的攻击,这条白骨手臂最短的手指都有弥昂的半个身子长,一掌下来黄沙扬起几人高,留下数米宽的沙坑。 “尤瑟恩神罚咒,不过并不完全,赶快离开它的范围就好了。”曼涅托对魔法解说道。 “我倒是想。”弥昂四肢着地想爬起来,但不断下陷流动的沙地让人完全无处着力,只能喝醉酒一样在这个仿佛沙漏般的地方左摇右晃。 白骨巨臂再次抓来,弥昂举盾敲击在手掌的指尖,借力推动身体从白骨手臂的指隙间蹿出。 同时一面黑色盾牌盘旋着飞来,从指节处撞碎了白骨手臂的手指。 “坚持住。”摩尔骑士粗糙的声音从坑上传来,弥昂转头看去,摩尔骑士双手持剑向不远处杀去。 “我尽量!”弥昂将剑刃插入沙地中中裸露出的岩石,终于站稳脚跟,此时的流沙漩涡再一次扩张下陷,连一些古墓战士都被波及吞噬到漩涡的中心深处。 伫立在狂暴的流沙漩涡中心,飞扬的沙硕在盔甲上撞击出清脆连绵的声响,弥昂仰首凝视着巨大的白骨手臂从之前破碎的地方逐渐粉碎成尘,又在魔法之风下重塑,直到化作一个巨大而魁梧的古墓战士。 第六章 技巧性战斗 “迪埃德拉召唤咒,这个咒语可以再度唤醒古墓勇士为国王而战。”曼涅托解说道。 ”有什么能轻松点破解的方法吗?”弥昂与之在流沙漩涡中对峙,他能看到对方眼中火把般旺盛的灵魂之火。 “除非我用魔法干涉,否则只能打败他或者杀死施法者。” “麻烦……”弥昂低声嘟囔后抽出岩石中的长剑,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实际上他不太敢踩上流动的沙地。 古墓勇士拥有超过三米的伟岸身躯,骨骼的手臂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身披黄金与白骨交织的战甲,手持一人高的镰形剑和黑色塔盾。 一步踏出,魁梧的身躯在流沙的推动下仿佛冲浪般奔行而来,远比外表表现得更加迅捷。 黄铜与钢铁碰撞,没有火星溅射,只有令人牙酸的角力,弥昂在沉重的打击下从立足的岩石上跃起,落在五步外事先预算好的岩石上。 然而在弥昂抬头准备迎接下一次冲锋时,眼中却失去了古墓勇士的身影。 “他潜入到流沙中了,集中注意。”一直观察着的神明沉声告诫。 这里完全是对方的主场,整片的流沙都在为对方的战斗提供着地利,继续在这里战斗下去并不理智。弥昂看向流沙的外围,也许找机会离开更好。 前提是能有机会。 随着身后沙地逐渐出现一个微小的陷落迹象,古墓勇士从弥昂背后的沙地下一跃而起,借着重力劈下战刀,施展足以摧石断铁的一击。 陪伴了弥昂许久的盾牌也再不能支撑,在连带着和自己的盾牌一起被砍断前,弥昂脱手翻落在沙地,吐掉一口黄沙后爬起,然而下一伦进攻已经来到眼前。 在耳膜发痛的轰鸣中,这次弥昂虽然架起剑刃挡下战刀,但却像是被打出的马球一样倒飞出去,连带着流沙的运动翻滚到流沙漩涡的另一头才停下来。 古墓勇士的上下颌骨开合,咔哒咔哒作响,眼中的灵魂之火也闪烁般跃动着,即使脸上没有一丝血肉,但也依然能读出嘲讽的情绪。 不可否认,有魔法流沙的辅助,弥昂无法在力量上与对方抗衡,也没有足够压制的技巧,如果就是这样一对一对决下去,那毫无疑问弥昂肯定会被击败。 因此要耍点花招。 驾驭着流沙冲锋,古墓勇士平端起巨大的战刀,仿佛驾着骑枪冲锋一般,他要在这一回合了结这场战斗,他的主人正在呼唤他。 弥昂浑身沙土的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劈波斩浪冲锋的古墓勇士,如果没有意外,自己可能会在躲开或者挡下一次后空门大开,接着被一刀两断。 明白彼此的差距,弥昂不愿再勉强纠缠下去,古墓勇士迈着大步冲锋,在那巨大战刀在离弥昂面前只剩三步的时候,准备好的“意外”发生了。 金属与岩石所铸的双钳从流沙漩涡下破沙而出,带锯齿的钳刃死死咬在古墓勇士粗壮的骨骼双腿上,魔法凝聚的骨骼被粉碎,金属甲片被扭曲,最后古墓勇士只能在不甘的怒吼中随着惯性向地面扑倒。 弥昂哪还会迟疑,一个箭步冲上,举起钢剑迅速斩向古墓勇士的脖子,剑锋陷入古墓勇士的骨骼颈椎中,“当”一声只砍断了半截,而陷入绝境中的古墓勇士疯狂地想要反扑,用巨大的手臂向弥昂的头抓来。 举起右拳,构装体手臂上的符文在阳光下隐隐从甲隙间透出光来,接着落下,伴随着半人高的沙尘,弥昂连带着头冠将古墓勇士的骷髅头颅整个敲碎,四散的灵魂之火在空气中随风飘荡片刻便完全消散了。 抬头看去,从沙地中出现的巨钳已经再次隐藏回了沙地之中。虽然曼涅托不能在古墓王前露面,也不能用魔法让对方恶巫妖祭司察觉,但这里恰好在对方的魔法下形成了一个下陷的流沙漩涡,在这里让曼涅托控制巨蝎只用双钳露出沙地,几乎不会来得及察觉。 只是很短暂的插手,但足以扭转整个战局了。 不知道另一边战况如何?弥昂眼前的流沙漩涡逐渐缓慢下来,施法者已经没有再提供法力向这里供给。 抖了抖身子,黄沙从甲隙间筛筛落下,弥昂沿着裸露的岩石跃出沙坑,再次投入进与古墓大军的作战中。 而在弥昂与古墓勇士战场的不远处,黑色的骑士手持巨剑屹立,在脚下周边是堆积如山的骸骨和破碎的甲胄残片。 “最后只剩下罪人的祈祷,和众神还在聆听的奢望……”不知名的篇章从头盔的面罩下溢出,仿佛经过山川般千回百转的沉重,在低语后,暗红的光芒在颅骨巨剑上浮现。 枯槁的古墓祭司倚着自己的法杖站在十数步外,他其实还活着,但干燥而龟裂的皮肤如羊皮纸一样盖在他的骨头上,繁冗的头饰让人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因此折断,枯萎的内脏他看起来与死者的尸骸几乎没什么差别。 “你们并没有获得永生,只是没有死去而已。”黑曜石头盔下传来辛辣的嘲讽。 愤怒的巫妖祭司挥动法杖,他的身前还有最后两位精锐的古墓守卫,伴随着魔法的施展,金色的光芒覆盖了他们骸骨的身躯。 古墓守卫怒喝冲锋,手中的长戟笔直刺向摩尔骑士。 巨剑与长戟碰撞,卡入长戟的荆刺中,双方展开角力,而落入下风的却明显是得到了魔法加护的古墓守卫,在碰撞中,他们身上每个骨骼的关节都爆出破碎般的声响。 另一位古墓守卫挥动长戟落下打击,而角力的古墓守卫拼尽力气绞住巨剑,为同伴争取攻击时间。 但随着巨剑剑身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长戟的荆刺居然率先无法坚持,崩裂开来,巨剑也完全摆脱了阻碍,挡下了另一轮的进攻。 长戟在范围上更有优势,古墓守卫还带有盾牌,但在二对一的战斗中却完全落入下风,颅骨巨剑挥舞的每一击都比他们更快更势不可挡,古墓守卫们只是在攻势下节节败退。 无法坐视失败,在恢复片刻后,古墓祭司再次酝酿下一个魔法。 在巨剑即将彻底击溃一个古墓守卫时,原本能轻易打退的长戟居然爆发出幽蓝色的火光,惊疑中摩尔骑士放弃了追击,后腿两步观察。 那些幽蓝的巫火在长戟的刀刃上逐渐随风化作胡狼头颅人身的形象,似乎是某位古老神明的化身。 被魔法巫火缠绕的长戟比之前要危险得多,仅仅是兵刃交击中,那火焰化作的狼头神明便会驱使巫火朝敌人席卷而去,黑曜石战甲上的魔法对于这些高等的魔法巫火作用也只是聊胜于无。 对巫火的忌惮似乎让其一时落入了下风,古墓守卫在巫火的支持下毫不犹豫地猛攻,而难以抵御的巫火也从四面侵蚀过来,武力与魔法的配合下压缩着对方的防御空间。 长戟同时从前后袭来,这下似乎避无可避,一手用巨剑拦下,而另一边竟然不顾巫火的灼烧,直接用套着战甲的手抓住长戟的戟杆,在战甲与长戟上不同魔法之间的侵蚀对冲下,战甲的符文逐渐变得暗淡失去光泽,皲裂也逐渐浮现。 看着陷入劣势的敌人,巫妖祭司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准备最后一击。 随着巫妖祭司驾驭着魔法之风的力量,在这茫茫黄沙下,那些不安的灵魂开始涌动,奔流,咆哮,据说这片黄沙下埋葬的死者比整个世界的生者还要多。 迪埃德拉永恒死亡咒,用法术搅动大地深处潜藏的灵魂,煽动他们向生者发起攻击。 亡魂逐渐从沙地下缓缓的浮现,当法术最终完成时,似乎无穷无尽的灵魂咆哮着从大地深处用处,完全淹没了三个角力的身影,那些灵魂欢快又痛苦地在阳光下盘旋着,化作一团灵魂交织成的龙卷风,在其中的敌人将会受到无数亡魂痛苦和渴望的攻击。 没有足够的魔法之风的支持,那些亡魂也无法活跃太久,阳光下那些阴森的亡魂开始逐渐随风消散,只余下亡灵们空洞的回音。 在这边回音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摩尔骑士标配的黑曜石附魔战甲上有着无数刀削斧刻般的伤痕,魔法的符文完全被摧毁,战甲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半跪在地上,用巨剑支撑着身体,面前是一具被完全摧毁的残骸,属于一位古墓守卫。血液不断从胸前的甲板上滴落,背后的古墓守卫用长戟砍破了脖颈的锁甲,小半截刀刃没入脖中,鲜血泉涌。 结束了。古墓祭司点点头,这样的伤势除非救援足够及时,否则该是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眼前的摩尔骑士,这个家伙耽误了他不少的功夫,否则他只要一直支援战场,能减少不少损失。 在透过头盔面甲的裂痕看到其中时,即使是在无尽岁月中见惯了万物的古墓祭司也愣住了一瞬。 头盔的裂痕间露出几缕银白色的发丝,尽管沾满血污,但能看到头盔下是一个少女的脸庞,矢车菊紫的眼眸像是蓝中透出些许的红,其中平静无波,只倒映着剑刃。 古墓祭司等待着她倒下,他已经见过太多死亡了,他等待着血液的干涸,等待着躯体的倒下,等待着那些透明的灵魂从他们的躯体上缓缓爬起。 但这都没有发生。 他只看到那个少女动了动眼眸,似乎是在向看向失血的脖颈,然后她缓缓地站起转身,她的动作很慢很慢,节奏让人想起火炉边的钟表来。 但古墓守卫似乎被定格在那里,只是手中的长戟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着,但细看能看到古墓守卫骸骨的手臂上细微的颤抖。 没有抵抗余地的,一剑砍下了古墓守卫的头颅,卡在脖颈的长戟也落下,没有阻塞的伤口再一次泵出鲜血,那些血液看起来有些稀薄,就像是枯萎了一样,但她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流淌在战甲和头盔中的鲜血。 然后舔了舔。 第七章 沉默的骑士团 被血污沾满的脸上只有那双蓝得发紫的眼睛,在头盔的阴影中宝石般熠熠生辉,有那么一瞬间古墓祭司眼前几乎出现了幻觉,他看见站在那的女孩变成了一头乌云般的巨狼。 但他看不到接下来的了。 那一剑快得连阳光都没有看清,微风卷起沙尘,带走血腥的气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古墓祭司只觉得地平线向下坠落,太阳在天空打着旋儿,然后大地和天空倒悬过来。 他看见整个世界倒悬在那里,骑士也倒立在那里,鲜血从她正在逐渐愈合的伤口中缓慢地坠落。 只剩干裂皮层的骸骨的下颚开张,想要低语尼赫喀拉众神的诅咒,但最终只有一个叹息般的音节,随即灵魂的火焰吞没了早该死去的躯壳——每一段尼赫喀拉的咒语都是对众神的礼赞,即使最轻微的错误都会召来诸神的怒火,躯体将被焚烧殆尽,灵魂被撕碎湮灭。 没有理睬正在死去的巫妖祭司,少女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大漠中耀眼的阳光,捡起残破的面甲盖在脸上,血液升起暗红的火焰重铸战甲,炽热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她有些惨白的皮肤上,那种微渺的灼烧感几乎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还愿意走在阳光下的时候。 面对逐渐围上来的古墓大军,她只是报以冷笑,古墓祭司已经死了,没有魔法的支持,这些旧日的碎片又能支撑多久? 从众多骷髅中传来的破碎声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锁甲被砍得破破烂烂的骑士从众多的骷髅中冲出,挡在前面的骷髅被直接撞成碎片。 不过危机还没结束,周围的古墓战士们从四面八方围攻,虽然尽可能避开了和裆下攻击,但还是被一剑砍中了小腿,没有什么创伤但几个踉跄后抓起一个古墓战士一起翻倒在地上,把古墓战士整个当做盾牌举起。 着实有点看不下去,她以凡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去,来回几次砍杀就砍出一片空地。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摩尔骑士,弥昂挤出点笑容,掰断手上骷髅的脖子后打了个招呼。 “看起来你的情况还不错嘛。”他把手上的骷髅架子扔到一边。 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锁甲垂下遮掩住伤口,而她身上原本只来自她自己的血液,在不知名的力量下逆流回到体内,现在的她看起来除了盔甲残破了点,并没有受什么伤。 笑了笑,她伸手抓住弥昂,弥昂惊讶的发现她的力气大的几乎将他直接拽起来。 “我刚才已经杀了巫妖祭司。”说得非常轻描淡写。 “厉害,不过这些骷髅怎么没倒下啊?”弥昂作为侠义骑士时参与过与死灵法师的战斗,只要击杀施法者,绝大多数的亡灵都会崩溃。 “可能要一点时间?”看着眼前集结成方阵的骷髅,摩尔骑士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想起,举起的盾牌与长矛落在地上,燃烧的灵魂之火消散,聚集的骨骼在风中不断剥离下来,化成细沙般的碎屑。 仿佛一阵风带走的雾气,眼前的骷髅大军再度回归尘沙。 似乎觉得已经胜利了,弥昂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喘息着打算休息一会。 “还没结束呢,冠军。”神明无奈的声音在脑海想起。 “哈?”弥昂回头看去,影子连成黑压压一片的古墓大军还在奔腾咆哮,虽然地上多出来不少骨骼金属残片。被完全压缩在一起的摩尔教会的修士和骑士们聚集在一起,奋力拼杀,尽管在走向缓慢而不可避免的失败。 “谁规定古墓王只能带一个巫妖祭司了?” “……”弥昂无言以对。 “阁下,我建议你偷偷藏在巨蝎的棺材里,虽然可能空间没那么充足。”曼涅托插话。 “我叫维,维·艾博·克鲁格。”一旁的摩尔骑士提起剑,有些突兀地告诉弥昂。 “叫我弥昂就好。”活动一下构装手臂的关节,全身最有干劲的就属它了。 当他们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再去找个巫妖祭司时,远方整齐踩在松软沙地上的马蹄声终于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漆黑的骑兵逐渐沙丘的地平线上浮现,手持骑枪与弓弩,为首的骑士头上有三根鲜红的盔缨,骷髅与渡鸦的华丽浮雕在战甲上寒光铮亮,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沙丘的坡地上,即使烈日炎炎,他们看起来也是在阴影中森冷而肃穆的形象。 新的援军,而且是整编的摩尔骑士们,这足够让原本认为掌控了局势的古墓王大为光火,即使站在远处弥昂也能听见古墓王愤怒的咆哮,以及古墓祭司吟唱的咒语以低沉而不可抗拒的音调回荡在战场。 “黄金之时归来和曼卡拉催令咒,可以恢复力量和召唤新的军队。”曼涅托解释道。 “大概也猜到了。”弥昂无奈回应。 随着沙尘被无形的风卷起,一支超过三千人的骷髅军团正在重新塑造集结在古墓大军的左翼,队形向外,骷髅战士手持长矛组织成整齐划一的方阵准备抵御摩尔骑士的冲锋。 但首先迎来的是呼啸的箭雨,数百位摩尔骑士居高临下,不像寻常的军队大范围的抛射,摩尔骑士更倾向于精准的射击,彼此几乎互不干扰的梭形箭矢密集的从骷髅战士高高举起的巨盾方阵的缝隙间射入,骷髅的身躯被弩箭粉碎垮下。 骷髅弓手们手持长弓与摩尔骑士们对射,但相比矮人的机栝弩弓,骷髅弓手们的长弓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大大逊色,在数量上都不更有优势。 经过三轮齐射,此时摩尔骑士团位于沙丘上,距离古墓方阵团只有不到四百米的距离,借助坡地的的角度,战马们的小步齐跑也变得更加迅速,并且骑士之间保持着紧密的阵型而不在加速中分散。 摩尔骑士们是极其安静的,沉默誓言下的沉默寡言,阴影与紫晶魔法让他们行动隐秘无息,甲胄下的棉甲片令盔甲的活动都只有轻微的声响,甚至他们冲锋时没有战吼咆哮,只有战马踏过松软沙地的声响和战马的吐息声。 这里集结了接近三百人的摩尔骑士,似乎并不是很多,但这已经是摩尔骑士团可随时出动的小半兵力了,当这些沉默的骑士们展开杀戮时是帝国士兵们无比欢迎的战友,因为他们沉默的杀敌效率无与伦比,在吸血鬼战争时,五百位摩尔黑色守卫作为左右翼的核心力量,在数以万计的亡灵围攻下屹立不倒。 两百米,能看清那些黑曜石战甲上没有阳光反射的光亮,只有仿佛是那些战甲自行散发出的寒冷光彩。 一百米,马蹄在松软的沙地上似乎提速要困难一点,纯黑的战马迈开步伐,沉重的吐息与扬起沙尘的风声混杂在一起。 五十米,摩尔骑士们已经抵近至只需要一两次呼吸就会撞入阵中的距离,锋锐的骑枪平放下来,旌旗环绕。 在这个极近的距离中,摩尔骑士们再一次举起弩弓,抵近射击,精锐的训练和纪律让这片箭雨密集地射击在一小片区域,而那里正是摩尔骑士们即将突入的方向。 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即使是举盾结阵的骷髅矛手们也难以防御,在这片范围内的骷髅战士成片的倒下,在原本齐整的防线上暴露出一小片缺口。 而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填补漏洞了,摩尔骑士们抛下弓弩,拔出佩剑,手持骑枪,用战靴上的铁刺促使战马速度达到极限。 重装骑士们组成的锋矢从缺口出杀入,一瞬间整片的骷髅矛手被完全撞得腾飞在半空,结构崩溃散落在地。 质量上完全的劣势在这一刻显露出来,尽管人数上有接近十比一的比例,但摩尔骑士们的冲锋在第一个瞬间就突破了大半的厚度,骷髅战士哦长矛难以在黑曜石战甲上留下伤痕,而摩尔骑士长枪的每一次穿刺和剑刃的挥舞都会带走数个古墓战士的灵魂。 让他们回归他们应去之地,回归摩尔的怀抱。 摩尔骑士团的冲锋仿佛摩尔摩尔的镰刀从大地上挥舞而过般,在金铁交鸣和骨骼破碎的声浪后,剩下的只有宁静。 古墓王用权杖敲击着他的战车发泄怒火,明明有庞大的多的兵力,但却在对方的冲锋下陷入溃败,他或许知道古墓战士们死战不退的勇气,但现在只能看到原本不算薄弱的方阵在漆黑的箭矢下被一举击穿。 见到援军到来,原本已经被团团包围的摩尔教会也再次振奋起来,开始拼力厮杀试图尽可能拖延住包围的敌军,为一次冲锋后的摩尔骑士准备下一轮进攻争取时间。 经过短暂的厮杀,摩尔骑士们开始彻底突破临时被魔法复苏的古墓军团,为首的摩尔骑士高举带着旌旗的骑枪,身后突出重围的摩尔骑士们在他身后重新汇聚成锋矢阵型。 此刻的战场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无论是古墓军团的方阵,构装体的战刀甚至是巫妖祭司的魔法。 第八章 君主与骑士 古墓王大都傲慢自大,因此他们在战场上往往也表现得特别显眼,比如浑身上下的穿金戴银,最高大华丽的战车,这为摩尔骑士们提供了一个非常显眼的目标。 伴随着战马的长嘶和金属机栝的拼接声,清扫完敌军重新集结的摩尔骑士们径直向着古墓王所在发起冲锋,想要最快的摧毁这支大军,就必须击败古墓王和巫妖祭司。 受到威胁的古墓王让巫妖祭司下令将全部的古墓军团调集回援,这令弥昂这边原本的压力为之一空。 “看来暂时安全了。”弥昂将剑插入沙地,双手扶剑。 “确实呢。”一旁的维说道。 “只要不出错,他们就能赢。”这是神明信誓旦旦的说法。 “这么肯定嘛,女士?”弥昂在心里笑道。 “不要怀疑神的判断。”虽然失去大部分记忆,但还是带着些不容置疑的语气。 摩尔骑士团以五个中队分为标准的梯形阵型,呈现一条对角线的形状,手持旌旗骑枪摩尔骑士团长位列第三个中队的领头,其他中队各由各自主官率领。 为首的第一个中队将突破古墓守卫们的防御,而接下来的二队将冲入一队造成的缺口,扩大战果或是掩护一队的撤退,而后再由后面的指挥官根据战场的情况来判断是继续投入冲击敌军还是掩护友军重整。 为首的中队开始冲锋了,长戟刺穿甲胄,骑枪撞碎盾牌,从天空中看去,仅仅只有一个中队的骑士们仿佛一艘孤舟冲向铺天盖地的黄沙海洋,迎着竖起如茅草的刀戟。 细密的水汽从甲胄的缝隙间冒出,那是巫妖祭司施展的干燥咒,每一个音节都让水汽从人体中蒸发,削弱对方的体力,但因为附魔的黑曜石战甲而威力大打折扣。 依然沉默地厮杀在古墓战群中,摩尔骑士们无惧死亡地冲锋,而古墓军团也毫不在乎,摩尔骑士们在浪潮中缓慢的前行,即使是优良的战马也难以在如此密集的敌军中奔行,时不时会有摩尔骑士在围攻中落下马来,但更多的只是挥舞长剑,骑枪与钉头锤,造成成片的骷髅倒下。 位于中央的主官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全新的冲锋声,这意味着第二个中队已经来到即将冲入阵中的距离。 一声喝令,冲入阵中的摩尔骑士默契的不再只顾前冲,而是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向着两侧冲击,仿佛两道黑色的铁墙分开了浪潮,在古墓守卫的大军中生生扩开了缺口。 新的摩尔骑士们压上了,他们顺着同袍打开的缺口杀去,并未被前军阻挠而衰竭的冲锋再一次如雷霆怒涛席卷而来,仿佛浪潮一轮接着一轮。 这一次的冲锋从阵中插入,在已经难以维持阵型的古墓军团中生生冲破了六层古墓军团的阵线,整个古墓军团方阵已经被突破了三分之二的厚度。 但他们的极限也到此为止了,两翼撇去防范新的摩尔骑士团冲锋的古墓守卫阵线,剩余的兵力已经开始围上,连续的突破也令冲锋停滞下来,陷入重重混战中,摩尔骑士们只是拼尽全力将剑刃与骑枪向敌人身上砍去,连激起野性的战马也抬起马蹄踢击在敌军身上。 这时有风声回荡在战场上,这风声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沉重,仿佛巨大风洞中的回响,这是平地升起的巨大沙尘暴席卷而来,细密的黄沙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沙尘暴在半空中汇聚成巨大的头颅形象,狰狞咆哮着席卷而来,巫妖祭司们再一次施展魔法。 这可不仅仅是沙暴,那些细密的沙尘在魔法之风的汇聚下形成了一柄柄无形的刀锋,隐藏在沙暴中,无从察觉也无从抵挡,在黑曜石战甲上割裂出千沟万壑的伤口。 摩尔骑士们或许还有战甲能勉强抵御,但不像骑士一样,战马没有着甲的地方纷纷遭受重创,四肢被切断,腹部被剖开,肌肉切裂鲜血四溅,一时间众多的摩尔骑士不得不落下马来,徒步作战。 位于古墓王座下的巫妖祭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笔,这次的赛赫米特颅骨风暴咒可费了他们不少的功夫。 如墙徐进的沙暴丝毫未伤到古墓军团,这让他们能够万全状态地攻击已被削弱又疲于应付沙暴之刃的摩尔骑士,大量失去战马的摩尔骑士们只能结阵抵御,一时间陷入困境之中。 但一抹冰冷的寒意在战场上蔓延,一道紫黑色的亮光在宏达的沙暴中心出现,接着在寂静中轰然爆发,那些寒意似乎连声音都冻结了,沉默的摩尔骑士们在这片冰冷中毫发无损,但古墓军团却一个个冻结成了紫晶雕像。 摩尔骑士团长屹立在爆发的紫色邪阳中,手中旌旗骑枪刺出,枪尖前是紫色的魔法邪阳,爆发中一举吹散了如墙的颅骨沙暴。 实际上即使以摩尔骑士团大导师的魔法造诣也是施展不出如此强大的紫水晶魔法的,但他并非一人,那些军阵中同样魔武双修的摩尔骑士以及摩尔牧师们都提供了魔法的支援,这才能施展足以与巫妖祭司对垒的魔法。 枪锋遥指古墓王,骑士团长一马当先冲锋,身后率领的是在新投入战场的战友帮助下扔有战力的摩尔骑士们,最后两队摩尔骑士也一同投入战场,他们冲击着想要包围后路的古墓军团,为战友们掩护和守住道路。 紫色邪阳的爆发摧毁了前进道路上的大半古墓军团,距离古墓王的战旗只剩下了薄薄两三层的古墓守卫,一枪贯穿半晶体化的乌沙比特,骑士团长领着摩尔骑士们发起决胜的冲锋,沿途的战线留下一地残骸。 古墓王凝视着即将突破战线的骑士团长,他看不见面罩下对方的脸,但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意,摩尔骑士们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即使在战场上无可阻挡,但感受到的只有一份纯粹的宁静,不会因恐惧与愤怒而让剑刃的挥舞有一丝改变。 只是如此的宁静而不可阻挡,一如他们信仰的摩尔,这是属于他们的普度。 忽地发出一声怒吼,古墓王眼中的火光大盛,举起手中的长柄镰形剑,站在车前的骑手挥鞭策动亡灵战马向着迎面而来的摩尔骑士们与之对冲,古墓王身后留存的战车也随君主发起进攻,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辆华丽仅次于古墓王的高大战车,上面的武士高大甚至更甚古墓王,手持象征君主的战旗。 最后的对决即将开始,摩尔骑士们与古墓战车交错而过,古墓战车人数更加众多,同时在这种对冲的战斗中也更占据优势,但摩尔骑士无愧为帝国最优秀的骑士团之一,在第一轮碰撞中落马的摩尔骑士寥寥无几,但却有众多古墓武士被骑枪贯穿坠落。 骑枪与战刀碰撞,任何想要伤害古墓王的敌人,都必须先面对会为古墓王挡下一切威胁的古墓使者,往往也是古墓王麾下的冠军勇士。 穿着黄金战甲的古墓使者咆哮着挥刀想将骑士团长斩于马下,但骑士团长只是沉默着以剑锋回应,在碰出一溜火花后擦肩而过。不同于其他的骑士和战车在冲锋交错后重整队形准备回头发起新一轮冲锋,对他们而言,最快将对手斩下是更优的选项。 不顾及属下们的战斗,骑士团长与古墓使者展开厮杀,远远只能看见金色与黑色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间撕裂甲胄,劈开骨骼。 骑士团长明显占了上风,不到五个回合,他已经斩下了古墓使者的半截手臂,并且砍碎了为其驾车的古墓骑手。 但这并不是一场一对一的冠军对决,骑士团长在斩下古墓使者的手臂时,就听见了亡灵战马的咆哮,战车车轮的轰鸣,以及刀锋刮破空气的声音。 放弃追击,回身以套在手臂盾牌挡下了长柄战刀的斩杀,对撞中巨大的震颤几乎将双方都从坐骑上震落。 但骑士团长听见了自己战马的哀鸣,古墓王战车车轮上的转轮刃切断了战马的后蹄,尽管战马已经试图跃起来避开,但古墓使者的夹击却令其最终避无可避。 在战马倒下的时候一个前翻滚避开从头顶擦过的战刀,骑士团长半跪在地上,完成掉头的古墓使者和古墓王再次向他攻来,二对一并且还有冲锋的优势,骑士团长很快就在围攻中节节败退。 此时骑士团长猛地举起骑枪,瞄准了古墓使者的投掷,骑枪没有命中战车上古墓使者和骑手,而是直接刺入战车的车轮中,亡灵战马的拖曳下,骑枪被车轮绞死,卡入战车的地盘,带金属芯的骑枪比木制骑枪柄更为结实,战车的底轴被卡断,只能停下。 古墓王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了,之前的几次冲击中,骑士团长用比战刀更长的骑枪逼开了攻击,此时他的手上只剩下剑盾,又背对着他,他自忖能在这次斩下对方的头颅。 赢了……如果还有血肉,他会在嘴角微笑的,他已经能想象对方全力用盾牌或是剑刃回挡,但他的刀锋会更快一步,然后对方的首级飞起,血如泉涌。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他只能看到骑士团长扔下剑,抬了抬左手,甲隙间有寒光闪过。 一指长的银色梭箭射出,在空气中激荡起淡淡的波纹,在古墓王的眼中那一瞬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他的战刀离骑士团长还有两公尺,而那支箭已经在他鼻前,他能感觉到那支梭箭看似缓慢地刺穿他的头冠,逐渐没入,一直到他完全看不到这支梭箭为止。 古墓王的头颅被射穿,连带着木乃伊化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个穿透的巨大空洞,手中的战刀也变得无力,最后在砍中骑士团长前脱手落下,在沙地中溅起一小片尘土。 骑士团长手持一柄小臂长的黑色弓弩,就是它刚才射出了一举击败古墓王的箭矢。 感觉到侧方袭来的古墓使者,骑士团长挥剑想将其也击败,但古墓使者根本无心恋战,只是用已经断了半截的手臂接剑,彻底舍弃了一条手臂,跳落在古墓王的战车上,命令骑手策动战马骑行,同时怒吼发令,整个战场的的古墓军团也是一阵骚动。 战车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驶去,巫妖祭司也放弃了继续恢复战场上的古墓军团,停止了魔力的控制,只是用魔法卷起黄沙掩护自己和其他重要的军团部分开始撤离。 对于古墓使者而言,保护古墓王是第一要务,必须尽快撤离让巫妖祭司们能够重新恢复古墓王。 第九章 港湾 随着魔法的消散,剩余的古墓战士纷纷倒下散落,他们的到来如同一阵沙暴,消散的时候只剩下尘埃中的寂静。 骑士团长走近倒在地上的战马,它的腿被砍断了,血流干涸,现如今只是侧躺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看着自己的战友,骑士团长的头盔下看不出表情,只是将剑刃从战马的头颅前刺入,结束了它的痛苦。 回过身,看着在古墓大军消散后逐渐聚集起来的的摩尔骑士们,骑士团长走到被废弃的战车边拔出骑枪,高高举起,破损的骷髅旌旗在沙海的风中飘扬。 没有欢呼雀跃,摩尔骑士们只是沉默地庆祝胜利,并为战死的战友们祈祷,摩尔的信徒们没有那么避讳死亡。 维走向汇聚起来救助伤员的摩尔骑士团,摩尔的信徒中有一些极端狂信者反对救助伤员,甚至袭击在战场上救护的慈悲女神教会的成员,认为她们在抢夺摩尔的灵魂,不过正规的摩尔教会并不认可这些狂信者。 总算是结束了,弥昂松了口气,向着摩尔教会的营地走去,此时远处上千人的的摩尔教会成员正姗姗来迟。 五日后,一路上再无风波,弥昂跟着与主队汇合后的摩尔教会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一座基本脱离了阿拉比王国控制的阿拉比港口城市。 城市并不大,只有三千上下的人口,但城市扩建的规模足以再容纳一倍以上的人口居住,在历史上的数次针对阿拉比和尼赫喀拉的战争使得这些适合大型船只入港的港口城市得到了扩建来为后勤提供帮助,因此即使与居民数量相当的摩尔教会入住也不会显得拥挤,这里本来就预备了为大量流动人口准备的空间。 一路上弥昂坐在运货的棚车边,维则是骑着新的战马跟随在车后,棚车中除了货物以外还有在和巫妖祭司斗法中落败的西蒙,虽然侥幸没有被魔法反噬变成飞灰,但正好一个燃烧颅骨在他身边爆炸,炸断了他半条腿和几根肋骨。 自从离开战场,维就再次回到一言不发的状态,倒是车上的西蒙只要不是吃饭睡觉嘴上绝对不会停下来,基本就是跟着弥昂聊个不停。 至少现在能消停一下了,弥昂叹了口气。 “两天后中午就有船队会来,可别迟到了。”被人抬着下车的西蒙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弥昂说道。 点点头,弥昂回头看向身后的维,到此为止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弥昂也可以在城里自由行动。 “谢谢你的帮助。”若非靠她的强横力量,弥昂自己未必能在古墓大军的围攻中坚持下来。 歪了歪头,头盔上的盔缨也随之晃动,似乎是笑了笑,维催马走向远处。 曼涅托依然潜伏在城市下的沙海中,倒是脑海中的那位神明似乎是好奇满满地四处打量着这里。 阿拉比地区的房屋一般由白砂岩和石灰石建筑成的四方矮楼,带有大量人头大小空窗散热,平凹的楼顶来尽可能在偶有的下雨时积蓄雨水。 弥昂走进的是一间靠近城市海岸外围的旅馆,相比港口附近要偏僻许多,毕竟港口附近龙蛇混杂,着实比较喧嚣,而这里靠近摩尔教会包下的区域,相比之下要平静不少。 旅馆的主人不是弥昂想象中的老妇人,而是一个左眼戴着眼罩,手臂上留着疤痕的壮硕中年男人,虽然清闲的生活让他看起来屯了不少赘肉,但墙上挂着保养不错的弯刀和短火铳稍微透露了些他昔日的故事。 “以前是干水手的?”要了杯薄荷茶,弥昂很喜欢听故事,或者说布里奥涅公爵领的人都喜欢故事。 “雇佣兵,偶尔兼职一下海盗。”笑了笑,男人从一边的小麻袋中取出些烟叶丝,搓碎后放在烟斗中点燃,丝丝缕缕的烟气从中浮出。 “这么早就退休了?”虽然是个刀口舔血的活,但就对方的状态看起来也属于洗手不干很早了。 “一次路上碰上了那些沙漠里的鬼玩意,这群骷髅架子居然还有舰队,我们的船都被击沉了,就我一个人抱着箱子漂流到了这边,就用里面的钱在这定居了。”耸耸肩,老板对现在的安逸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 古墓舰队啊,弥昂点点头,他知道一些关于古墓舰队的信息,甚至可能比作为巫妖祭司不问世事的曼涅托还要多。 在千年前古墓舰队被巴托尼亚海军击败后,赛特拉大为恼怒,于是下令重新集结和建设古墓王的舰队,要让其再一次成为能征服四海的强大舰队,古墓诸王中现在以赞迪里的阿蒙霍特普王的舰队最为强大。 现在是下午接近傍晚,弥昂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能够买一匹不错的马,据他所知阿拉比可是有比巴托尼亚很好的纯血精灵马的,因此询问了一些关于本地集市的消息。 “想买战马,这里平日的集市可没有卖的,你还是去海港的商队集市问问比较好。”旅馆主人擦拭着手中的啤酒杯。 谢过老板,弥昂掏出两枚银先令,交了旅店的住宿费用,而老板也扔了个牌号给他。 虽然拿到了房间,不过弥昂并没有把被褥干粮之类以外的的放在房间里的打算,毕竟这里也不能保证不被盗贼光顾,直接套着战甲向港口走去,反正长期有军队来往,这里的人也是见怪不怪了。 现在的港口停泊的船只很少,大多都只是些本地的渔船,来自旧世界的商船寥寥无几,因此港口的集市也显得稀疏,只有寥寥无几的店铺,不过弥昂打听了一下,今晚就会有阿拉比的商队到来,因此他也不介意花点时间等待。 来到海边的小酒馆,里面的人不多,而且看起来恰好都是摩尔教会的成员,不过弥昂也不怎么熟识,只是找了个空桌坐下来,要了份塔吉锅,这其实不是食物而是器皿的名字,因为是陶器所以不能明火烹煮,只能用炭火慢慢煨着,恰好可以消磨时间,同时味道也是很值得等待的。 在等待的期间弥昂小口喝着打来的骆驼奶——这里的啤酒实在难以下咽,一边和脑海中的神明聊着天,当然对于忘掉大部分的神明,主要是弥昂在讲故事一样讲述着自己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种种,而神明只是时不时的插话。 “帕拉翁的北部森林密集,山脉密布,但是山谷中非常肥沃,而南部的平坦地区反而比较贫瘠,在山区基本没人会在肥土上修建房屋,所以各地都能看到建在山崖上的房屋,贵族们喜欢建设城堡上的高塔,毕竟这里以盛产天马著称,天马们大都喜欢高处,据说阿拉比有一种能吸收阳光释放魔法的闪光天马,有时候还真想有一个这种能飞的伙伴。”弥昂不无艳羡的说着。 “放心,我的冠军,以后肯定会有的。” “承你吉言,帕拉翁边上与艾索罗伦森林接壤,我听附近的骑士说那是一片具有魔法的土地,并且精灵们居住在其中,虽然很多平民不知真相称那里的精灵们为仙民,不过周边的骑士们对他们还是有不少了解的,虽然他们似乎非常排外,不过只要在盛夏外离森林边上远点,也别擅闯商量好的地界,基本上还是不会起冲突的。” “艾索罗伦……精灵……”神明的声音带着点苦恼,“似乎有点熟悉,不过现在是想不起来了。” “没事,总会有机会的……对了,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 “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幻影,完全依靠你存在,如果你死了,那我也将彻底消失吧,找到圣杯的碎片可能情况会有些改观,所以加油啊冠军。”她的声音中听不出来太多对消失的畏惧,但弥昂反而觉得心头凭添了一丝沉重。 这时塔吉锅已经做好端上来了,鱼肉打底,配上胡萝卜,海带等配菜,还是相当可口的,脑海中的神明已经催促自己快点开动了。 笑了笑,弥昂做了个餐前祷告,不过这次他也为自己脑海中的神明小小祈祷了一下,无论她是否是神明,然后才开动。 当细嚼慢咽地消灭一整份塔吉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周围的客人都换了两波,城中亮起了稀疏的灯火,不过还是要数港口集市的灯火最为秘籍,巨大的篝火甚至在百米外都能看到火光。 付清费用,弥昂走出酒馆,时间还很充裕,他不介意在周边顺路走走,毕竟一整份大锅还真有点撑。 走在碎石铺成的小道上,弥昂轻哼着吟游诗人们喜欢的牧羊曲,除此外只有墙壁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长靴踩在碎石地面上的轻响。 咔,咔咔,踩在地面的声音节奏有点变形了。 弥昂顿住脚步,猛地回身看去,但除了摇曳的火光什么也没有。 扶住背后的剑柄,弥昂一个箭步冲到道路唯一的拐角处,小路这里后面是一口水井。 缓步靠近,弥昂扫视着这条小巷,也探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水井里,同时还抬头在不同角度观察着两边小楼的屋顶,直到最后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有发现什么动静吗?”弥昂询问。 “我的感官和你是基本相同的,我可以帮你注意到一些被你的潜意识忽略的地方,但不能帮你看到脑后,当然我也听到了另外的动静。”神明有些无奈。 “我会保持注意的,无论是不是多心了。”弥昂再次认真扫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后才离开回到路上。 而在路对面的楼顶上,少女静静注视着离开的年轻骑士。 “方向都反了,能找到才奇怪。”少女有些戏谑地笑着。 第十章 少女与预言 弥昂兜兜转转总算是来到了港口集市,不过遗憾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没有自己想要的战马,虽然牲畜买卖中有阿拉比快马和矮脚马,但可没有能负担重装的战马,他可不只是找个代步工具。 但是脑海中神明激发了逛街的热情,让弥昂在各个商铺前停留了不少时间,反正也没有别得事情,弥昂也乐得陪这位不能现身的神明转转。 阿拉比的商队带来的大都是阿拉比地区的特产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中最多的是精美的针织布和陶器,画菜的陶罐和细致图案的毛毯令神明欣赏了好一会,倒是店家看一个背剑着甲的骑士盯着这些不放而有些奇怪。 布里奥涅也很欣赏艺术的,不要小瞧骑士的修养啊!弥昂在心里吐槽。 并且神明还喜欢美食,对于各个店铺只要看得上眼的基本都要试试看,她只感到了美味,但吃撑的可是弥昂。 总算是全部转了一圈,弥昂在海岸边的酒铺中落座,店面只是简单摆上座椅,用木棍支撑些帆布搭成。 之所以在这里停留是因为神明听到这里的人会举行篝火舞会,所以就想看看舞会是怎样的,虽然对弥昂来说参加过宫廷舞会的他对阿拉比人的舞会没有什么兴趣,但与之前同样的理由,反正回旅馆也无事可做,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周围的阿拉比人显然是看多了各地的佣兵与军队,对于直接背着剑来的弥昂也没有什么惊讶,偶尔淡淡一瞥也只是看他的剑是否锋利。 中央的篝火就是弥昂之前在远处看到的,两米高的方形柴火堆点燃,散发出温暖的橘红光芒,在周围本地的少女和年轻人,来自阿拉比商队的商人与佣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男女之间,或是单人独舞。 周围偶尔响起三两声芦笛吹奏和乌德琴的拨弦声,算是应和,但就弥昂来看,挺无聊的。 “有点无聊了。”神明的声音懒洋洋的。 “等我成为圣杯骑士后也许有机会去参加一些宫廷舞会,那会有意思的多。” “最年轻的圣杯骑士二十岁前就成功了吧。”在和弥昂的聊天中她知道了不少。 “哈格万阁下确实厉害,不过我离十九岁也还差几个月呢。”弥昂无奈道。 “哼哼。”神明继续和自己随机选中的冠军闲聊。 由于集中精神和对方聊天,因此弥昂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后。 “嘿。”因此当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时,他差点一个前翻拔出剑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放手松开剑柄。 “不是说会帮我注意被我忽略的东西吗?” “有点奇怪,我确实也没注意到。”神明仿佛在沉思。 弥昂无言,转而面向之前突然出现的女孩。 她站在弥昂的影子中,周围却仿佛有着淡淡的光辉,银白的发丝微垂到耳后,笑眯的眼中能看到一点宝石般的紫色,脖颈修长脸庞小小,仰着头看向弥昂时脖颈的曲线让人相起火山湖的天鹅来。 弥昂看清她时也恍惚了一瞬,仿佛冰凉的烈酒拂过。 “请问有什么事吗?”弥昂不自觉放低了点声音。 维笑眯了眼,歪着头打量着弥昂,弥昂没见过她的脸,而摩尔骑士头盔让她的声音也变形,因此对方没认出才是对的。 “一个小提议而已。”维的眼珠转了转,“你愿意和我一起跳支舞吗?” “嗯,这个……”弥昂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铠甲。 “跳舞,跳舞。”脑海中的神明看热闹般。 “真是的……”有些无奈,弥昂看向眼前的女孩,“我的舞技比较糟,还穿着铠甲,你……”还没说完,弥昂就被维拉着向火堆边走去。 “没事没事,我带着你跳,跟上节奏就好。”她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不知怎么的,弥昂觉得那张惊艳的面庞上的笑容,总有点冰雕一样的感觉。 维牵着弥昂的手,令他惊讶地是对方摆出的是标准的瑞克领宫廷交谊舞的起手式,这就完全是他的盲区了,只能根据自己略懂的舞蹈姿势,顺着对方的手势牵上。 “左手手肘放低一点,好的。”维用手调整了一下弥昂的姿势,还顺手帮他把不太牢靠的甲胄皮带系好。 弥昂有些不好意思,因此站得更挺直了些,而脑海中的神明正兴致勃勃。 拉起弥昂的手,维左脚后收抵上右脚后跟,微屈膝行礼,接着忽地向后一仰,银白的半长发划过月牙一般的弧度,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弥昂被她牵着手本能向前走去,而维立刻撤步后迈,以前腿为中心旋转,足尖在沙地上画出漂亮的圆弧线。 弥昂完全被她的舞步带动着,甚至让弥昂惊讶于究竟是对方的力量还是纯熟的舞技,当他跟不上舞步时维会牵住他的手旋转,让他找回节奏,明明没有任何称得上标准的乐声伴奏,但她的舞步如此完美无缺,篝火燃烧,海潮波浪的声音仿佛都对上了舞步。 周围的其他人都仿佛被这一幕所感染,舞步停下,饮酒与喧嚣都安静下来,有些人的乐器似乎想带出一两声伴奏,但却找不到适合与舞步对上的音节。 拉过弥昂的手扶住腰,一个惊艳的单腿旋转靠近,亚麻的洁白裙裾绽开,拂过弥昂的甲片发出令人心痒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弥昂看到旋转的她脸上没有笑容,但也不严肃如冰,只是追忆般的沉默,但又一转就是那幅新月弧度般的笑容。 旋转停下,接着是一个飞跃般的舞步,弥昂扶举起对方,从月下掠过的身影仿佛从海中跃起的海豚般优雅。 似乎被对方的舞步所感染,弥昂也逐渐对上了维的节奏,虽然穿着战甲,动作不再优美,但却铿锵稳健,仿佛踩着军鼓的鼓点。 三轮换步结束,一段舞毕,弥昂单手牵着对方,面对立定,他压住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同时他也能听见对方依然平缓的呼吸与心跳,在整场舞蹈中到结束都没有絮乱。 “感觉很棒啊,以后也要多跳舞。”神明对这种新体验感到喜悦。 互相行礼致意,弥昂与维并肩走回之前的酒铺。 穿着战甲跳舞着实是个力气活,弥昂放松和维并肩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你应该不是阿拉比人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弥昂的语气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就周围人的表现来看,似乎完全没人认识她,一个漂亮的女孩在这种小地方没人知道是不应该的,而且无论舞步还是外貌都不像是阿拉比人。 “嗯,我是米登人。”维撑了个懒腰,修长的小腿一起一落,慢慢抖去凉鞋中的细海沙。 “像你这样的姑娘为什么要从帝国跑来这种荒凉危险的地方?”弥昂笑着问道。 “摩尔骑士团的家属而已,因为是唯一的亲人,我兄长放心不下,就请求带着我一起来了。”维抬起自己身上唯一的首饰,一条串着黑曜石玫瑰的马鞭项链。 “晚上放你一个人,他都不担心的。”弥昂稍微有些无奈。 “该担心的是别人才对。”弥昂没有听到维这小声的一句,只听见女孩的轻笑声。 “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些反面角色登场,让你在女孩前展现一下英雄气概吗?”神明在脑海中嘀咕着,完全是一幅想看戏的态度。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弥昂在心里发问。 “让你讲故事你讲得啊。”一句说得弥昂无言以对。 “一起去海滩走走怎么样。”从长椅上跳起,维转身向弥昂提议,“大哥总是不准我一个人去,但现在他总不能反对了。” “我的荣幸,女士。”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一个漂亮的女孩的邀请,总没什么好拒绝的。 “谢谢,叫我,嗯……苏就好。” 没有山脉的阻挡,一直延伸到海天线的繁星与月光照亮了海岸,涨落的潮水折射着星光,细碎的光亮在水花上闪烁着。 没有交谈,维沿着湿润的沙地前行,时不时将海滩上的贝壳踢入海中,当潮水涌上时有些孩子气地跳开。 弥昂落后她一步跟随,实际上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世界,天知道哪里会潜伏着不知名的危险。 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天空,一缕细细的墨绿色弧光正垂挂在星空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你对莫尔斯里布有什么畏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维停下脚步,走到弥昂身旁。 “或许吧。”弥昂淡淡道,他在阿登森林中见到过那个骑着双首异兽的野兽人,墨绿色的闪电与火焰环绕在它身边,那天晚上只有五分之一的骑士活了下来。 “嗯,当绿女巫莫尔斯里布完全圆满升起的那一夜,邪恶的魔法将充斥大地,死者的亡魂重返大地,野兽人变异,甚至混沌的大门打开等等,但那又怎么样,女巫之夜年年都有,摩尔会庇护我们的。”维凝视着那一缕墨绿。 “混沌之月的行踪飘忽不定,你怎么知道她这次不会威胁到你呢?”弥昂质疑道。 “哼哼,摩尔可是梦与预言的神明,他早就在我的预言梦里告诉我了。”维摆出一副骄傲的表情。 “说谎可是会长不高的。”弥昂和她开玩笑。 一瞬间恼怒出现在女孩的脸庞上,同时一脚踢在弥昂的膝后,力量让弥昂差点单膝跪下。 “我可真的会预言,至少大方向没问题。”恼怒从她面庞上消失了,转而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想不想知道你的命运啊,年轻的骑士?” “虽然不记得为什么,但我对预言确实有些了解。”弥昂闭着眼盘腿坐在地上,这是按维说的不能让被预言者看见施法,不然就不灵了,不过他倒可以和脑海内的神明好好聊聊。 “那你听说过这种预言的方法吗?” “不好说呀,我现在忘了自己的预言方法了,但预言是一种很复杂的能力,有时候精心准备很久的大法师的预言未必比一个突发奇想的随笔预言更加准确。”神明搜刮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我现在一点力量没有,你也不懂魔法,也感觉不到究竟是魔法还是请求神的启示,或者单纯是靠感觉。” 如果弥昂睁开眼,就会发现维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魔法也没有仪式,只是单纯地凝视着他,微微张开口,能看到逐渐生长的犬齿。 但维再没有进一步行动了,她只是凑近后嗅了嗅,脸上流露出一种怀念般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就隐藏在笑容下了。 最后闭着眼的弥昂听见了她的话语:“年轻的骑士啊,你以后要注意你的右侧。” 右侧?弥昂有些纳闷的睁开眼看向身体右侧,在说出预言后仪式就已经结束了。 一捧海水迎面而来。 弥昂有点郁闷地擦了擦脸上的海水,而维背对着大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开个玩笑,我不怎么会预言的。”维耸耸肩说道。 这时悠远而沉重的声音从远处的海洋中传来,弥昂和维一同眺望,只见月光下的海洋中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海洋中缓缓升起又落下,身躯掀起重重叠叠的波涛。 太过遥远因此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海中巨兽,但弥昂只觉得它给人感觉仿佛是太初时代的回声一般。 “差不多该回去了。”现在一旁的维回头说道,“今天谢谢你,明天你也会来吗?” “应该会吧?”弥昂原本想跟着佣兵去附近的的洞穴中清扫一些怪兽,但计划有变。 “那么,明天见。”维提裙行礼。 第十一章 假面 弥昂是被脑海里的神明吵醒的,在太阳的第一丝边缘刚刚爬出海平面的时候,那位神明就开始精神满满地呼喊弥昂该起来了,弄得弥昂在起来前还做了个被鲸鱼吃掉的怪梦。 “这也太早了吧,也许对方也没说什么时候啊。”弥昂无奈地看着窗外。 不过当他洗漱完在神明的催促声中来到海边时就无话可说了,在还未消散的海雾中,女孩提着煤油灯的身影格外清晰,在他看到弥昂来时也有点小惊讶。 “我还以为要等上好一段时间呢。”维露出微笑。 “嗯,我还想早点过来等你呢。”弥昂有点脸红,也许是因为那位神明正在拿双方的决定中自己是正确的而拿他寻开心。 “那你可赢不了我,我一向是起的最早的。”维用手中的煤油灯晃了晃,照亮了一边港口中停泊着的巨大身影。 数十米长的舰船停泊在不算很宽敞的港口中,在雾气中暗色的涂装好像一只挤在洞穴中休息的巨兽,侧边的炮点的挡板都被放下,但从那密集的双排火炮口就能猜出它单面就具备一整个火炮营的火力。 此时船上原本密集的十数面风帆都已经被收起,桅杆也被静支索牵扯住,完全进入停泊的状态。 “你想偷偷上去,这不太可能吧。”弥昂抬头从头到尾看了一眼,虽然能从炮火甲板配置和船体的大小差异上来判断这可能并不是完全的战舰,更有可能是装载了重火炮的大型武装商船,但如果考虑到它可能是完全由摩尔教会控制的,那可能就是纯粹的战船了。 “不用偷偷的,我现在只需要把摩尔骑士的黑十字勋章拿在手上,上面的船员自然会放行的。”维自信满满地说道。 有这么简单吗?弥昂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然而确实很简单的,维就带着弥昂从放下的木板登上了帆船的甲板,她手持勋章上前和手持火枪的水手交谈几句,就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登船了。 登上甲板时维凑过来对弥昂说道:“假面号昨天凌晨就率部分船只停泊进来了,现在大部分的水手都去岸上找乐子了,想仔细转转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说完冲弥昂眨眨眼。 弥昂虽然也游历了不少地方,也是乘船来到南地,但还真没有登上过真正的大型战舰,在帝国舰队里这条船大概也是三级的战舰,因此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假面号的艉楼和艏楼安装有十二门臼炮和其他大小十门火炮,现在的炮弹和火药都被收到下层仓库中,因此最上层甲板上看起来空空如也,只有十人左右的船员手持火枪长矛巡逻,三根高大的桅杆挂着桁杆伫立,公尺直径的舵盘孤立在艉楼前的台上,密密麻麻组织成网的缆绳垂下咬在船体侧的滑轮上,首桅上有黑色的渡鸦石雕。 维直接从中间的楼梯中向下层走去,毕竟战舰内部才是最主要的区域。 海雾的潮气似乎让本来就潮湿的战舰上更沾染了不少水汽,弥昂踩在甲板上几乎能听到水声,而上层甲板上还算有海风日晒,而内部直接闻都感觉到散不开的潮气。 煤油灯照亮了昏暗的船舱空间,沿着梯阶下去最先进入的是上层火炮甲板,也是船舱内最宽阔的几个空间,大都是轻型火炮,为了保持重心,重型火炮会安置在下层。 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呀的轻响,现在是一艘船上最安静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船舱底耗子的跑动,以及…… 随着利器划过木板的声音,一只白爪的黑猫从船舱壁上的一个裂口处跃出,优雅地坐在地上清理自己的毛发,虽然只有胡须上沾了点血沫,但想来它刚才肯定抓到了一顿美餐。 远航的船上的脏乱差是老鼠们生存的好地方,污染粮食水源,散播疾病,破坏船体无恶不作,所以带上舰猫是个常见的选择,虽然摩尔教会认为猫没有特殊的含义,但民间不少觉得猫和狗一样与死者有特殊的联系。 似乎很是熟识一样,维半蹲下身,伸手去挠黑猫带着白绒的下巴,而猫也没有什么戒备,只是舒服得仰着头,眯着眼享受对方的抚摸。 翻身在木板上打了个滚,让维能抚摸它的白肚子,少女脸上没有那么浓郁的笑容,但放松的眼角和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弥昂打开一处舷窗放入些清晨的阳光,欣赏眼前宁静的景象。 逗弄了一会猫儿,维最后揉了揉猫的脑袋,而猫则起身摆着尾巴,小碎步从墙壁上的裂隙离开了。 “它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弥昂看着维站起来拍拍手。 “嗯,可能是我没我给他小鱼干吧。”维提起放在地板上的煤油灯,接着往船舱深处走去,弥昂也只能跟上。 假面号内部的船舱环境没有想象中糟糕,至少不是想象中那种木板破裂挂着苔藓,各种垃圾污秽满地都是的样子,相反好像刚做过卫生一样。 艉楼下的位置就是船长室,弥昂虽然不知道,但维还是比较清楚船上的状况的,船长依然还在船上,大副带领大部分水手上岸既是休整,又是补充物资,而船底舱的陆战队大部分还在船上,有部分人接替巡逻。 在拐角处停下脚步,维仔细倾听着常人所听不见的细微声音,从人的呼吸,身上钉扣的碰撞,直到人的心跳声。 船长舱内只有假面号的船长本人,而门前有两个守卫,一般而言宝石箱不会和其他货物放在一起,而是单独放在船长的船舱内,从里面细碎的金属叮当声中能听出些许。 维站在原地细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离开,虽然突发奇想就立即行动很符合她的思路,但今天就不必了,而且这艘船似乎有些隐藏的秘密。 回过身,她看见弥昂正盯着墙壁,因此有些好奇地凑过去问道:“在看什么?” “小发现,你看,这里的铆钉上都有摩尔教会的骷髅和渡鸦的符号,看来摩尔教会还是非常重视这艘战舰的。”弥昂指了指梁柱上铆钉露出的底面。 弥昂说得随意,听到这些的维却是觉得自己的心脏多跳了几下,但面上还是戴着那副笑容凑过来看。 “嗯,确实是呢。”维看起来就像是发现新奇的普通女孩一样,伸手“触碰”那枚刻着渡鸦的钉底。 感受到一阵火烧的触感后,她面不改色将手收回,刚才的接触她已经确认了,这艘船上有摩尔教会的牧师与法师施加的魔法,这枚钉子在内,周围的铆钉都镶嵌了黑曜石,恐怕在船的龙骨与肋骨上都有带符文的黑曜石,这能有效抵御各种魔法,特别是死灵类魔法的攻击。 比想象中麻烦点,维搓了搓手指,没让弥昂看到浅浅的烫痕,反身拽着弥昂的手往回走去,相比于船长的财宝内容,她现在对另一些东西有了更浓厚的兴趣。 既然是一艘有着法力的船,而且是摩尔骑士团圣战的主力舰之一,那么肯定也有魔法师和牧师在船上,而在这些人的住所和储存中可能会有更有趣的东西,也许她想要的也在其中。 带着弥昂直接下到下层的甲板上,中途两次遇到巡逻的小组都被维用手中的勋章打发了。 站在一排被锁死的门前,维眯着眼打量着这些与其他的船舱完全不同的舱门,这些舱门都钉了铁铸的边框,并且和橡木墙壁用铆钉锁死在梁骨上,包铁的大门上贴上了带有魔法符文的咒印和带有摩尔经文的封条。 维能听见门后的心跳声,绝大部分法师们都没有上岸,而是留在自己的房间内,同时也是看守这些不适合外露的货物,如果他们不在维会很乐意试试这些魔法的强度,但很明显她没有黑曜石战甲的掩护,一触碰就会被更复杂的魔法察觉,虽然她很自信就算徒手也能轻松杀出现在人手不够的假面号,但这就不符合她来时的目的了,因此只是小心地注视着魔法符文。 而弥昂有些奇怪的站在一边,维说这些房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既然重要,怎么连个卫兵都没有? 弥昂并不知道的是,维身上带有特殊的次元石魔法护符,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战舰内部,不然的话隐藏的一整队摩尔黑守卫们随时听候调遣。 “走啦走啦,这里根本没什么好玩的。”维半推半拉着弥昂往通道外走去。 如果弥昂知道后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他绝对不会同意这句话。 但忙于对抗甲板上腐化魔蟹的他显然没时间去回忆了。 第十二章 风帆与海洋 “没下雨真是件好事。”随着船体在风浪中颠簸,还有一大群攀爬在船身一侧的怪物们的重量,整艘船的船体都开始向右侧倾翻,弥昂拽着缆网让自己不会被甩下船,两人高的浪涛卷来,甲板上的水快没过膝盖了。 足有一辆马车大小的寄居蟹从海浪中探头攀附在船侧上,手指粗的触须来回晃动,身后岩石般灰白的巨大螺壳上藤壶水草生长腐败,磨盘大小的巨钳打碎了船侧的橡木护栏,锋利的节肢切裂木板将身躯支撑在船上。 “吃火油去吧。”弥昂看着张牙舞爪的腐化魔蟹,一把将准备填充油灯用的油桶推下,同时一剑砍下悬挂的油灯。 油桶在魔蟹身上破裂并溅射大量油液,点着的火焰蔓延了魔蟹的前半身躯,触须与寄生物在火焰中萎缩发出刺鼻的气味,而魔蟹尖啸着后退。 “最近总没好事发生,你该不会是厄运女神吧!”弥昂看着不知潜藏着多少妖魔的海面,近乎咆哮。 “这应该不太可能……小心点别分神。”女神有点无奈的声音响起。 撞在护栏上的弥昂咬牙站起,他刚才被一支带着利爪的长臂拍飞,在倾斜的甲板上一直滚落到护栏才停下。 直接踏着护栏站起,弥昂回头看去,身材比例诡异的丧妖拖着半截露出的脊椎,浑身腐臭的身躯扭动在甲板上,仅靠那双超过两米长的枯槁手臂爬行,周围的水手们手持火枪和短刀围攻这头丧妖。 而在不远处,被腐烂的水草和藤壶包裹的战舰们从浓雾冲冲出,插入到整个舰队中间,很快战舰的炮火轰鸣中黑夜下火光冲天。 真是没完没了,弥昂面色阴沉。 …… 昨天陪着维在城里兜兜转转了半天,在傍晚的时候分开,这时最后一批商队和护航的舰队也已经抵达了港口,在明天早上就会启航返回提利尔与帝国。 找一艘船搭乘很简单,弥昂要思考的是怎样才能不为人知地让曼涅托搭上便车,如果是其他的地方或许只需要花钱就没有问题,毕竟这个世界上各路怪物多的很,但现在摩尔教会在这里,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清剿死者,那就很麻烦了。 能不能把巨蝎的躯体拆开再拼回来,弥昂这样问过,毕竟古墓巨蝎的躯体并没有那么巨大,去掉钳尾后身躯也就两米多长,也许能装大箱子里,但很快他就得知得有古墓技师才能做到这样的技术。 那样的话还得想办法能让曼涅托攀附在船底,弥昂在最后找上了最豪华的那艘商船,来自玛丽恩堡商会的商队旗舰。 船长同时也是整个商队的总指挥,马克?克伯雷尔,旧世界驰名的奢侈品贸易家族的成员,他率领着舰队从遥远的阿拉比海岸归来,收购了大量来自震旦的瓷器丝绸茶叶,阿拉比的高档织品。 他本来很是不满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骑士拦在他的队伍前,而且还带着一身的破铜烂铁,这种看起来就没有搜刮价值的人他也许应该直接让护卫扔进海里。 前提是对方真的没有搜刮价值,对于商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砸钱更能打破对方心理防线的方法了。 在离开喀穆里前,弥昂考虑过有关能否带一些路费的问题,而不朽大帝的回应也非常简单,他让人把弥昂活埋了,让侍卫记得用金币。 因此当弥昂将两个皮袋的尼赫喀拉古金板扔给马克的侍从时,马克觉得和山对面的古板的骑士们谈一谈也没什么不好,不存在有钱不赚的傻帽,除了直接抢钱的海盗。 这些尼赫喀拉古金板如果只是换算成黄金,每个价值大概是十五个金克朗左右,但这些尼赫喀拉的古金板上带走的象形文字和图画让它有了历史价值,就像高等精灵的银叶子一样是非常上好的收藏品,在旧世界市场上大概能卖到五十到一百金克朗之间。 眼前二十多个金板价值上千金克朗,这样的话没有有什么不能谈一谈的,而且也许能得到更多? 弥昂不太清楚这些金板的价值,但从对方的脸色上他觉得付出的钱应该是足够满足他提出的要求了。 如果只是搭船,那也许花上几个银币就够了,但让曼涅托藏在船底的风险太大,当他仔细思索该怎样偷渡的时候,那位神明又在他脑海里出了主意。 “既然偷渡别人的船那么麻烦,那有一条自己的船不就好了。”神明是这么提议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位神明真是大小姐心态,但回过头来发现还真有可行性,他当初作为探险骑士离开巴托尼亚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一把金币,但离开喀穆里的时候曼涅托的古墓巨蝎棺材里装载一堆尼赫咯拉黄金。 一艘河船在旧世界价格大概六百金克朗,大型帆船至少一万两千金克朗,但弥昂只需要一个中小型的商船能让曼涅托上去就可以了,而且买不了还可以租。 马克开始是拒绝的,毕竟他肯定不能把船卖出去,上面还有贵重的货物,但弥昂给的钱实在太多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神明似乎在这种价格谈判上非常有天赋,当弥昂觉得自己可以让步的时候她总能进一步提条件,弥昂干脆就跟着她的建议走。 “嗯,应该还能压一压,看他表情我估计这些金板比想象中更值钱。”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不到吗,反正他挺开心的。” 开心?弥昂困惑的看着脸上表现得吃亏到扭曲,又努力拿出诚意的马克,他还太年轻了,不知道这群玛丽恩堡的奸商究竟能把价哄抬到什么程度。 最后经过神明不断试探性加价和减少条件,马克成功掏光了弥昂随身携带的最后一个金板,一共三十七个金板,能卖到两千多金克朗,弥昂成功租下了一艘双桅横帆商船,顺带清空了船上原本的大半货物来腾出空间。 弥昂花钱来到集市假装买了一小批马匹,租用了间小型的海港仓库,同时请木匠制作一个简易的大型木箱,足够容纳接近大篷马车大小的古墓巨蝎,这里是港口区,装卸用的木料应有尽有。 最后就是趁着夜幕水手都开始收班,轮换站岗的时间,让曼涅托从海滩的沙地中偷偷钻出,同时直接将一艘渔船翻盖在身上作为伪装,一路躲到仓库中,最后被弥昂雇佣的搬运工人们用滚木送上了商船。 当商船的船长问起来是什么的时候,弥昂说是夺取的大件工艺品,最后半信半疑运上了船,租下使用的好处就在这里,毕竟如果只是托运的话,大概率是要被搜查的。 启航前的夜晚弥昂是在海岸边度过的,他有点想再见见那个偶然相遇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回忆起来那个女孩的身上总有些让人说不清的感觉,像是隐藏了什么,但最他也没能再度遇见维。毕竟只是顺风中偶然相遇而已,弥昂自嘲一瞬就回到了租下的船上,至于出港的准备工作船长和大副从来到就一直没停过,他这种外行也没有插手余地。 在出航的时候,商队与摩尔教会的船队混编在一起,大小船只总共二十余条,其中七艘都是摩尔教会的战舰,既有帝国的也有来自提利尔城邦的,呈前四后三的阵型,商队的船队在中间,外围是较小的舰船,向内船的体型逐渐增大。 就这样踏上返回的航程,弥昂作为出钱的金主,获得了除船长室外最好的一间军官房,无论是战舰还是商船,舒适的房间都是稀有的。 两个白天的航行都平静无波,就像是阳光下宽阔平静的大海一样,偶尔有海鸥停在甲板上,晒太阳的弥昂会拿一点麦粒喂它们打发时间,曼涅托平静地待在船底的箱内,好像真正的雕塑般一动不动。 可惜的是平静的时间没能持续太久,在第二天晚上,弥昂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曼涅托少有地主动与他发起对话。 “阁下,我感觉到海底有不祥的魔法波动,很可能是死灵魔法,请小心。”曼涅托低沉的声音中都听出了一丝不安波动。 弥昂立刻换上胸甲,提着剑走上了上层甲板,此刻夜晚的海面依然是平静的,风浪都很微弱,月亮齿轮一样缓慢地转动在天空,除了月光照亮的地方,只有船的周边被油灯橙红光芒照亮。 一时间远处的海面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弥昂非常信任曼涅托的判断,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跑去船长室敲响了门。 船长打开门时,弥昂开门见山要求他让船上做好战斗准备,如果商船有战斗准备的话。 船长对此自然是半信半疑的,就在弥昂响强行把船长拖上甲板时,突然一声爆炸声在甲板远处的天空响起,同时尖锐而富有节奏的水手哨声传来,一时间船长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立刻抽出自己的水手哨吹响下令,叫醒那些更下层船舱中水手,在船舱的深处水手长的哨声也响起回应。 一朵紫色的烟花在远处为首的战舰上升起绽放,随着烟花的炸开,后方原本平静的战舰与商船上纷纷变得骚动动起来,桶装的火药被搬出,火枪抬起,船体从头到尾的船灯点亮,船桅上的水手们收紧缆绳。 进入战备的船只都点亮了灯火,光晕扩散开来,在灯火下才能注意到,一处不自然的阴影停留在在远处的的波浪中,就像是乌云在天空中一样。 炮火声冲破了烦人的骚动,摩尔教会的战舰已经毫不犹豫地向着那片黑暗进行炮击,最大口径的三十二磅实心炮弹在在黑夜下只能感到破风声,接着没入了那片黑暗中,而那黑暗阴影就像被搅动的沼泽一样漾出缓慢的波动。 伴随着木板破裂的咔嚓声,那片阴影最终像被打碎的镜面一样破碎了,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物也完全暴露在了两个月亮的月光下。 ah~our blood runs cold 啊~我们的血液寒冷的流淌 we take our loot but do old 我们劫掠赃物且永世不老 all hail the mighty 向伟力致敬 he's arising from the deep 他从深渊中升起 with tattered sails aales 随着那破烂的船帆和惊人的传说 we're parting endless seas 我们向着无尽汪洋出发 填充着贪婪与波涛的船歌跨过海面传来,水藻和藤壶补满了破旧的船体躯壳,连船帆看起来都是被撕裂的破布条,如果是寻常的船只都会让人怀疑它们能不能航行在水面不沉,但不自然的光芒笼罩着这些鬼船,上面能看清点点萤火晃荡,那是亡灵眼中的灵魂火光。 吸血鬼海盗大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类似于传说奇闻的存在,传说某个吸血鬼在被投入棺材后沉入大海,但在某个时刻他复活归来,将船员们变成他的水手,由此开始横行在海洋,只不过在旧世界的海域很少听说过他们的活动,想不到今次却会撞上。 这些亡灵海盗们的舰队借助魔法的掩护出现在整个庞大船队的左翼,摩尔牧师们发现的不算及时,这些看似破旧的亡灵海盗船已经抵达了重型火炮的射程之内,为首的摩尔战舰开始调转阵型让船体侧身的火炮能对准这些侧翼后的敌军。 但亡灵海盗的船速远比想象中更快,魔法的力量改变了风向和海潮,让这些亡灵战船以寻常船只难以企及的速度向船队的腰部发起进攻。 并且按照曼涅托所说,水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弥昂感觉脚下一沉,就像是在卡尔卡松那些老鼠用炸弹将地面炸塌时地表下坠一样的感觉,整个船的航速都变得缓慢,不仅如此,在船队中央的数艘船只都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包括最巨大的商队旗舰。 前方的船队没有受到影响在前行,但后方的船只却无可避免地靠近中央放缓的商船,在各个船长在试图躲避碰撞的转向中整个后半船队的阵型都被迫趋向于混乱,而亡灵海盗们已经近在眼前。 撕裂木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弥昂的耳中,那绝对不是他用剑刺穿甲板稳住脚下的声音,更加巨大而且带有撼动整个船体的一连串震动。 弥昂探头向船体看去,一头腐化魔蟹正缓慢而坚定地攀附在船体上,在看不清的水底不知有多少它的同类和其他的亡灵怪物。 随着新一轮的炮火和魔法的波浪,亡灵海盗发起的战斗正式打响。 第十三章 死灵怪兽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女士?” “坏消息吧。” “曼涅托感觉到非常巨大的死灵魔法气息在海面下,大概是一头巨型亡灵海怪之类的,我们的船在它的前进路上。” “好消息呢?” “还没想出来。”弥昂手持水手给他装好弹的火铳,巴托尼亚的传统是近身搏杀,但在海上是可以使用火器的,虽然他的准头真不怎么样,不过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手都是些大家伙,想打空也不太可能。 弥昂将脚下丧妖的尸体踹回海里,这些丧妖看起来凶猛又迅捷,但实际上不像腐化魔蟹哪样有着坚硬的外壳,根本就是堆结实些的烂肉,在火枪与剑刃下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现在的形势是,由于海怪的袭击导致整个船队的中路和后路乱作一团,数十艘大小船只开始凌乱地驶向不同的方向,只有最后压阵的三艘摩尔教会战舰保持着稳定的状态,与先锋的四艘摩尔战舰开始转向从两翼对冲阵的亡灵海盗们展开包围,上面的火炮也镇定有序地开火。 相比之下商队的武装商船就差得远了,只有少数大型的武装商船能保持镇定地抵抗,而其他炮都没带几门的商船要么驾驶想远离战场,要么就乱成一片,即使想统一指挥都不太可能。 弥昂的船就属于根本连火炮都没配置,完全填大内部空间装货的船只,毕竟跟随大型船队活动,普通的海盗也不会不长眼地杀过来,而眼前的这种,属于完全没法对抗的对手,带不带火炮也是白搭。 好在弥昂他们不是进攻的重点对象,弥昂能看到一条直径超过一公尺的巨大触手从海底深处,死死拉住了最巨大的克伯雷尔家的商船旗舰,还有魔蟹等海怪开始攀附在侧面,试图摧毁船侧的火炮。 但他们似乎恰好挡在亡灵海盗的进攻路线上了。 一共足有七艘亡灵战舰在战场,它们集中冲入了商队的中路,最先锋的亡灵战舰在体型上几乎不亚于摩尔教会的旗舰,阴森的船体上两侧与船头都伸出看似锈废的炮口,好像海怪骨骼的巨大撞角锋利而狰狞,弥昂看到一艘小型商船几乎被它给撕裂了。 数十艘的船队看起来庞大,实际上排列成很长的长队在行进,整个船队不过三四列而已,亡灵海盗们瞬间就冲破了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的小型商船,它们似乎对此也毫无兴趣,为首的旗舰、径直冲向最中央的商船。 最外围的亡灵战舰从弥昂的船体侧擦过,虽然不如他们的旗舰一样巨大,但也是相当于五级战舰的标准,比弥昂的双桅船甲板高度高出近一倍,十数个漆黑的炮船里都有火炮,船上有意识的亡灵们大笑争吵着驾驭战舰杀入商队中,与不多的武装商船展开交火。 哐啷一声,弥昂感到整个船身都在颤抖,至少有两发炮弹命中了船体,而最糟的是,侧后方的一艘大型福禄特商船已经靠近过来,在原本的队形下双方本该相距超过十个船位,但在亡灵海盗们造成的一片混乱中,船只被无法驾驭的水流挤压推动着靠近起来。 大概不超过五分钟这条小船大概就会变成黄油三明治的黄油了。 弥昂毫不犹豫地跑到舰艉楼的船长面前,事到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必须准备弃船,即使曼涅托的存在必然暴露也没有考虑的空间了。 其实用不着弥昂来说船长也早早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不过和大副在弃船的方案上起了点差异,是希望在亡灵海盗在跳帮前用小船撤离,而船长觉得也许在本方的船靠近后跳帮过去更好。 弥昂强行替他们拍了板,也许现在弃船能跑快点,有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比如说海怪,还有…… 弥昂拔出别在身上的火铳射击落在船上暴怒着想要寻找血肉的巨型蝙蝠,同时一剑将挂着的亡灵钉死在护栏上。 远比蝙蝠尖啸更加雄浑和悠长的咆哮从天空中传来,弥昂抬头顺着声音看去,一头形似巨型蝙蝠,但体型和一头双足飞龙差不了多少的,浑身腐肉和白骨的巨兽飞行在半空中,在它身边还有大大小小的巨型蝙蝠,而一个船长打扮的,皮肤像是在水里浸泡的尸体一样苍白的吸血鬼正骑乘在上面。 弥昂听说过惊惧兽这种东西,但即使在穆席隆也基本不可能看到它们,听说它们基本生存在帝国境内的西尔瓦尼亚,从幽深的洞穴中飞出,在病态的天空下捕食人类马匹等一切比它弱小的生物。 这些怪物似乎很适应吸血鬼们的黑暗魔法,甚至那些黑暗魔法的力量就流淌在它们体内,即使受到严重创伤也能快速恢复伤口,就像眼前这头连脊椎都暴露出来的腐烂怪兽。 粘在惊惧兽的背上,吸血鬼张开双臂仰首,似乎非常享受眼下的一切似的。 那副样子……如果弥昂手上有门炮一定会想办法给他干下来。 “让所有人都上甲板吧,船舱内的东西准备抛弃掉。”弥昂沉声对船长和大副说完,也不再解释,拽住绳网提着剑跳下艉楼,落在中央的甲板上。 “你要干……”话还没说完的舵手被弥昂推开,弥昂接手过船舵,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左下拉,船舵像发疯的齿轮似地旋转,连带着木台也嘎吱作响。 虽然被水手本能地用剑指着,但弥昂毫不在乎地确认自己将船舵打死后,认真劝说他们准备撤离,同时来自大副的船船哨也在传达同样的信息。 虽然他耍了个心眼,撤离是真的,但船舵的方向可不是。 不过他的行动只不过是为了能让船上的人更有机会撤离到后方的武装商船上,只不过不太好解释曼涅托的事情,而且现在也没快时间了。 “帮我数上一百个数。”弥昂目测了一下第二艘亡灵海盗战舰与后方武装商船的距离,他不通海战,但刚才的亡灵战舰从侧后切入了船队中,周围唯一有足够价值的就是那艘福禄特武装商船,大概猜得出他们想围攻他,而弥昂的小船只不过是顺路而已。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脑海中的神明回应。 弥昂回到甲板下的舱室中,这只是艘普通的商船,仅有的一点火药都是水手们随身携带的,根本没有备装的火药,唯有的就是两个油桶。 “凑合吧。”弥昂摇摇头,左扛右提带着两个油桶跑回甲板 “三十六,三十五……”神明的声音精准的像是滴漏一样。 一阵剧烈地震动摇晃着整个船体,不同于海浪的颠簸,这更像是一次地震一样,弥昂几乎能听见整条船的龙骨在呻吟,立足不稳下滑倒在倾斜的甲板上。 船体现在整个向左侧倾斜,抬高了右舷,弥昂膝甲顶住湿滑的甲板,像滑梯一样直接滑到左舷,踏住护栏停下来。 后方的福禄特商船已经靠近了右舷的方向,水手们将带钩锁的缆绳和抛去,由对面的水手接上,没有足够的距离用踏板了,想要尽快撤离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似乎有人并不希望这艘船能尽快撤离,新的一轮炮火声袭来,弥昂几乎感觉到炮弹从头顶飞过的热浪,亡灵海盗们的目标明显是后方的福禄特商船,然而在进水和攀附的亡灵海怪的双重作用下,向一边高高抬起的小船体成了后方商船的挡箭牌,两发实心弹落在甲板上,留下两个车轮大的空洞,但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但还有一发链但正中前桅杆,带着锈的铁链在串联的炮弹拖引着甩动下重重切割在单原木制成的桅杆上,撕裂船帆,切断缆绳,最后在桅杆上留下大腿大小的创口,整个桅杆都向左侧弯曲,摇摇欲坠。 断裂的缆绳在倒下的桅杆拖动下长鞭般抽过,弥昂听见一声鞭尾的脆响,接着是耳根后一丝热流,还有海水渗进伤口,盐渍带来火辣的疼痛。 时运不济啊,难道我祷告不够虔诚?弥昂摸了把伤口,伤口很浅,几乎是擦伤,没有什么影响。 “阁,阁下,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完成了,您也准备撤离吧。”船长从侧倾的艉楼上探出头来,虽然要弃船了,但他还是兼顾着些职业道德问道。 “你们先离开吧,我给你们争取点时间。”弥昂拽下一截缆绳,将剩下的火油都泼在甲板上。 “那,愿海神曼南保佑阁下……”面对这种阵仗,船长也只想尽快离开。 “曼涅托,下面情况怎么样。”没功夫理睬,弥昂同时与曼涅托通讯,他刚才已经让曼涅托破开木箱,在整个底仓中进行准备,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曼涅托能用个魔法把死灵魔法都干扰掉。 “绝大部分海怪都往后面涌入了,但留下了几个不小的窟窿,至少没有补救的机会。”曼涅托用巨蝎的钳与魔蟹纠在一起,将对方推回水里,海水从豁口中涌入。 “也没必要了。”弥昂拽着扭盘拖动货物的缆绳,一剑切断,没有支撑的起货滑轮在重物拖拉下狂转着搅动着缆绳,将其高高拉直向半空。 弥昂深吸口气,拖着浸上燃油的缆绳,在倾斜的船体上抓住甲板的裂痕爬上桅杆抱紧,摸出身上的火石,用力打着点出火星,点点的星火没落在铺散的燃油上,缆绳上细小的火线几乎一息间蔓延到堆积的燃油处,接着是熊熊燃烧的火光,油会漂浮在水面上,最近几日也未下雨,火焰会很快在整个干燥的船体上蔓延开来。 火焰蔓延的速度比弥昂想象得更快,不过这大概能拖住那些亡灵海盗们一会,除非他们愿意用自己的船试着撞上一片熊熊烈焰。 攀上桅杆,弥昂顺着倾斜的桅杆攀高,眺望整个战场,他能看见回援的摩尔战舰正在逼近,从后方围上亡灵海盗们的战舰,当他将目光转移到战场的中央时,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女士在上,我从未见过如此丑恶之物。” 一头弥昂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巨大的怪物正从海底中缓缓攀升起来,它从水中露出自己硕大的头颅,光是这硕大的甲壳状的头颅大小几乎媲美商会旗舰那华丽的艉楼,比桅杆还要粗壮一倍的触须缓缓从它的身下浮现,拖着沉重的粘液,一条一条从海面下缓缓拖出,吸盘死死咬住旗舰的艉楼,将自己的身躯托起,一双小船大小的巨钳从腹部的甲壳中伸出,重重嵌入船体,恐怖的重量几乎快要压翻巨大的旗舰,船体的整个舰首扬起浮出海面。 一个像是各种海怪尸体混合的巨型怪物,数十条粘稠腐烂的触须,长满海藻的甲壳背部,腹部伸出巨钳,而探出的头颅是尖牙利齿像是某种巨鲸,种种海怪拼凑成的身躯的不协调感带来的是十足的恶心。 看着乱成一片的甲板,即使隔着这么远弥昂也能感觉到那里水手们的惊恐,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条船燃烧着沉没前尽快离开。 弥昂顺着桅杆爬上,准备用缆绳进行一次跳帮,但呼啸的风声从背后传来,还有一阵类似木材碎裂的摩擦声,弥昂在战斗中的本能使他挥剑斩去,但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啸声灌从耳膜灌入脑海,就像是一千只老鼠在耳边尖叫磨牙,弥昂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接着腰间和臂膊一紧,眼前的场景真的天旋地转起来,甲板与船帆迅速缩小,海面也变得遥远。 腐烂的臭气从面前传来,弥昂看都没看,挥剑平砍,锵啷一声,他听到愤怒的尖啸,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了他的剑刃,头晕目眩还没缓过劲来,长剑从弥昂手中甩飞出去。 等到尖啸的影响散去,弥昂终于认清了情况,一头双足飞龙那样大小的巨型而腐烂的蝙蝠巨兽,正抓着他飞在半空。 而一个惨白的人脸从巨兽的背上探出,带着残酷的笑意看着他,说道:“你好呀老伙计,别这么见外” “罗茨?原来是你。”弥昂怒极反笑。 第十四章 变化与计划 摩尔教会可不欢迎亡灵,特别是受到死灵魔法驱动的吸血鬼与亡灵军队,因此在吸血鬼海盗暴露的第一时间,摩尔教会就下令准备迎战,不过吸血鬼海盗们的主要目标是中间的商队,似乎并没有和摩尔教会硬碰的意思,如果中间的商队能稍作拖延,摩尔教会的舰队能进入战斗位置,未尝不能一举击败吸血鬼海盗。 维有些厌烦地敲了敲头盔,她确实期待摩尔教会与亡灵的冲突中自己能偷个东西顺便脱身,但她的目标可不是这伙吸血鬼海盗,而且她很讨厌的是,天上飞的那个蠢货似乎和自己是同一个血系的。 维隐藏在船舱的阴影之中,吸血鬼有利用鲜血力量进行隐身的能力,这并不是通常的魔法之风的力量,因此就算是施法者也不能通过他们观测魔法痕迹的方法看出吸血鬼的隐身,不过最精于此道的是莱弥娅家族,血龙家族虽然也会这种能力,但很少会精通甚至使用,维也是尽可能躲在原地不动罢了。 摩尔骑士的数量并不多,整个舰队的摩尔骑士加起来数量不会超过四百人,每个的编制都非常严格,事实上摩尔有三个宗教骑士团,全部为黑色守卫,维身上的这套黑曜石战甲算是以前黑玫瑰骑士团少有的遗失品,她也是“意外”找到了摩尔教会的队伍,在来到港口后就借口回归本队分开,接着找时间混上了摩尔教会的战舰——反正那些水手也不会怀疑一个穿着摩尔黑曜石甲胄的骑士走上战舰。 她可不会傻乎乎地去和那些黑色守卫们汇合,她只是找了个堆积寻常黄金的货仓,接着就在阴影中站定不动,保持到现在。 摩尔黑色守卫开始向甲板上集结,他们会在逼近亡灵海盗时进行作战,特别是针对吸血鬼和死灵法师等强力对手的歼灭,而摩尔牧师们已经开始尝试与对方斗法,比如祈祷寻求死神摩尔的帮助。 身后雕刻在船体上的经文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摩尔赐予走向他梦神与预言一面的牧师们黑夜,赐予坚定对抗不死生物的人们以晨光。 有稍微改造的黑曜石战甲以及自身强大的抵抗力,这些简单的神术力量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对于绝大多数的亡灵有着良好的效果,同时以此为辅助,摩尔牧师们开始争夺战场上对于死亡之风的控制。 但商队抵抗似乎很是差劲,就像被几条狼冲进了羊圈的羊群,除了那几艘最大的商船上偶尔有零星的炮火还击,事实上整个商队都在溃败,亡灵海怪们从船身上重重叠叠攀爬到甲板,当庞大的腐化利维坦从海底伸出它巨大的触手缠绕住华丽的商队旗舰时,见多识广如她也稍有惊诧。 不过她还看到骑乘着惊惧兽的吸血鬼骑士从天空俯冲下来,再次腾空飞起时利爪上抓着一个有点眼熟的骑士。 嗯……维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之前那个骑士,毕竟那套巴托尼亚的盔甲标志挺显眼的,特别是被一头黑漆漆的惊惧兽抓着的时候。 维伸手从盔甲缝隙中拽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相框吊坠,打开后里面是一副被重复修补不知多少次的画像,画中的女人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孩,眼中有幸福的光,在她背后站着一个少年和高大的男人,但那个男人的脸是模糊的,似乎特意没有修补,而少年的面孔与弥昂有六七分相似。 很像,不仅仅是外貌上,还有其他的一些,吸血鬼感觉到的气息上,有时候简直像自己在数百年后再一次看到兄长一样,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她会出手相助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血的味道上像不像了。 不过这回自己不会帮忙了,之前也不过一时兴起。维关上手中的相框,将吊坠收回甲隙间。 摩尔教会的战舰非常安静,安静到连海潮的声音都被寂静的魔法所隔离,因此吊坠关上回到甲隙中时,有一声轻微而明显的咔嚓。 有点大意了,维无奈地耸耸肩。此时摩尔战舰已经绕开四散的商会舰队,抵近向亡灵海盗的后方,虽然滑膛火炮在千米的距离上也有不错的杀伤,但命中率着实堪忧,想发挥摩尔黑色守卫的实力也需要更近的距离。 虽然航速不快,但亡灵海盗明显被烧杀抢掠的行动拖延了时间,摩尔舰队在几分钟内就会达到接舷战的距离,而吸血鬼海盗们明显在什么事情上耽搁了,难道没找到他们需要的的东西吗? 也许一会可以提前把东西偷走,省得再拖延时间。维有些百无聊赖地思索着。 但一道几乎温暖了整个战场的光芒打断了她的思路,那道光芒从远方的黑暗中爆发而出,沿途的海面几乎快要蒸腾起来,在近数百米外都能感觉到其炽热的能量。 炽热的束流正中腐化利维坦背后巨大而厚重的甲壳,攀爬在商会旗舰上,身躯几乎占据了艉楼的腐化利维坦,其米厚的巨大甲壳在这道光束面前像是被铅弹打中的西瓜一样炸裂开来,以命中点为中心,造成了足以容纳一头毛象的巨大创口,炸裂的甲壳与腐败的肉块飞散在半空,创口处已经焦干了,能看到大片的蒸汽。 造型古朴而巨大的战舰也缓缓从远方行来,它看起来像是黄铜与骸骨的造物,没有风帆,数以百计的长桨在船体的两侧产生足够的推力,在船身上是一头戴着兜帽的狮身人面像,像船楼一样几乎占据了整个船身,额头上有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这恐怕是整个世界最大的完整宝石了,即使在近千米外也能看到它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赞迪里的的诅咒号,赞迪里的古墓王阿蒙霍特普的旗舰,而在它的身后也是庞大的古墓舰队的集群,这倒是维原本计划里的“援军”,让他们与摩尔教会作战她好趁机带走那件所谓的古圣的宝物,不过显然他们比计划中来得还要快一点,至于目的,显然是把人类和吸血鬼给一网打尽,毕竟都是抢夺财宝的死敌。 这下子吸血鬼们倒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态,古墓舰队正好与摩尔舰队从相反的方向袭来,就算他们打算歼灭摩尔教会,也要先灭了吸血鬼们。 跳帮至商会旗舰的德雷卡拉副官用自己完好的右手扶了扶被吹歪的帽子,虽然这次他的主人也知道可能对手强劲,让他率领七艘正式的战舰要一举抢下这次商会所获得的一件宝物,但眼下行动已经难以为继,他不可能靠手头的兵力打败古墓王与摩尔教会,显然撤退才是上策,海盗也从不在意撤退或是逃跑。 绝大部分亡灵都是被魔法驱动的奴隶,绝对听从于命令,在控制中立即放弃了厮杀与掳掠的行动,开始撤回原本的战舰,少数自主的吸血鬼们也在命令下撤回。 现场最强大的毫无疑问是古墓王的舰队,即使是摩尔教会与吸血鬼海盗们加在一起也无法与之匹敌,现在古墓舰队与战场尚有距离,刚才的可怖一击似乎也很难短时间连续释放,因此摩尔教会依然有时间撤出战场。 要是他们这么做了反而比较麻烦。维开始在阴影中移动,原本与四周近乎合为一体的雾霭消散,造型阴森狰狞的黑曜石战甲暴露在船舱中。 是时候开始行动了。 第十五章 缠斗 弥昂不是第一次和吸血鬼打交道,在埃斯塔利亚,他所在的骑士修会与当地的士兵并肩作战,摧毁了一个完全堕入吸血鬼的骑士团,在那场战斗中,弥昂一剑刺穿了一个吸血鬼骑士的下巴,但并没有杀死对方,对方带着伤从战场逃走,想不到在这里倒是再次碰见了这个吸血鬼。 “真高兴你记得我的名字,不过很遗憾没时间叙旧了。”吸血鬼扬了扬自己的帽子致意,“进食前要先将头去掉,一位伟大的美食家是这样说的。”话音落下,惊惧兽低头向弥昂咬去,腐烂的大嘴张开。 弥昂的左臂的胸腹被惊惧兽巨大的利爪拘束在一起,身上的胸板甲与锁甲与利爪的摩擦下带出牙酸的声响,而惊惧兽满是尸臭的大嘴就在眼前。 虽然自己的剑落在了亡灵海盗船上,但构装右臂也是强力的武器,弥昂不再尝试控制力度,急情之下全力用右臂敲在惊惧兽的裸露的骨骼关节上,足以打翻一头水牛的力量作用在这里,惊惧兽的指关节顿时在一片脆响中断裂,两根与弥昂手臂差不多粗细的骨爪中间断裂开来。 当然惊惧兽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松开,或者说这些被魔法腐蚀的怪兽是否有痛觉还未可知,看他们裸露的胸骨和没剩下的内脏就能看出来了。 但至少腾出空间了,右臂单手抓住惊惧兽的后腿,弥昂在被咬掉脑袋前把自己拉出了惊惧兽的爪间,双手死死抱紧惊惧兽的右后腿,这可是上百米高空,掉下去绝对摔成肉酱。 “我就该走运点把这个家伙的头砍下来。”弥昂怒喝,而回应的是少女神无奈地叹气和惊惧兽背上的冷笑。 惊惧兽试图用左爪将弥昂从自己的腿上赶下去,那些利爪每个都与弥昂的小臂一样长,像刀刃一样锋利。 弥昂一时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干脆像爬杆一样往惊惧兽的身上爬去,全靠构装手臂把这一身厚重的铠甲重量支撑住。 罗茨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然后让惊惧兽收敛翅膀在半空中滚筒翻转,他靠吸血鬼的力量和绳带稳稳绑定在惊惧兽身上,而几乎半悬挂在惊惧兽身上的弥昂连骂的精力都没有,只是咬牙抓得更紧了些,构装手臂几乎快在白骨上留下裂痕了。 弥昂在惊惧兽的翻滚停下来得时候,即使头晕目眩也全力攀上,将右臂手掌伸入惊惧兽裸露的骨骼缝隙中,然后握拳卡死,将自己半固定住,左手抽出腰间原本用来绑缚经文的锁链,打环在惊惧兽的骨节上,绳攀而上,踩住惊惧兽的盆骨,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安心了不少。 眩晕感不仅仅是来自于刚才惊惧兽的翻转,弥昂看了眼操纵古墓巨蝎的曼涅托,双方的距离已经有些远了,缺失灵魂的远离让他开始有些恍惚。 身上只剩备用的圆盘匕首,弥昂右手抓稳惊惧兽的身躯,左手倒持匕首,死死盯住转过身来的罗茨,绝大多数的伤口都不能阻止吸血鬼,只有头部和心脏依然是弱点,他的机会不多。 罗茨用吸血鬼特有的轻盈脚步踏在惊惧兽的背上,惊惧兽平稳地在互相纠缠的亡灵海盗与武装商船上方盘旋飞行,似乎罗茨有意要亲自动手杀死这个曾经差点让自己灰飞烟灭的骑士。 在埃斯塔利亚的时候,弥昂见到的罗茨是标准的骑士盔甲,骑乘着僵尸马,而现在的罗茨穿着胸甲,剩下的都是类似贵族装扮的灰褐皮甲与蓝白锦织布衣,顶着带鲜艳羽毛的宽边帽,双手手是护手银亮的短刀刺剑。 “我还记得你把我下巴捅穿的那一剑,真是精彩的一击。”转动双手的兵刃,罗茨扬了扬头,苍白的下巴早已愈合如初,实际上当时整个下颚都被一剑削下。 “你又吃了多少人,还是海里泡久了,身上一股酸腥味?”弥昂回讽,如果他对血龙家族有所了解,他会更加以嘲讽的。 “没看到你漂亮的长剑和盾牌啊,那你和一个铁皮罐头又有什么差别呢?”相对于剑术,对于弥昂的盾击术更加印象深刻的罗茨打量着浑身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弥昂。 回应的只是弥昂腾跃探出的匕首,现在没时间唇枪舌剑了,必须速战速决。 随之是兵刃的寒光交击,吸血鬼比常人更快更强,何况对手手头只有不称手的匕首,刺剑轻松撇下匕首,左手短刀挥刀直去弥昂脖间。 弥昂早就准备好,伸手半空拦截,而罗茨也没有转变刀锋轨迹的意思,手上的臂甲根本挡不住吸血鬼的挥刀,他为什么要转刀? 在刀锋与臂甲接触的第一时间,他如预料般中砍破了熟铁的手甲,接着应该是肌肉骨骼……但都没有,只是如钝斧伐木般微微切入,接着便陷入其中。 趁着对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弥昂突进贴身,而罗茨在惊愕下本能回击的刺剑从弥昂的胸甲板下滑开,而左手却感觉到一股吸血鬼都难以抗拒的力量,短刀在角力中被那条不知怎么回事的坚韧手臂格开,接着视野中是迎面而来的,甲胄覆盖的铁拳。 压倒性的力量砸在了吸血鬼的脸上,吸血鬼的惨白皮肤撕裂,破碎的骨骼突刺刺破脸皮出现,血液四射,整张左脸都被打得塌陷下去,凹下的骨骼凸起,凸起的骨骼粉碎,同时眼眶中的眼珠也被打得炸裂,整个脸上糊成一团。 “啊啊啊啊……”没料到吃了这么大亏的吸血鬼野兽般尖叫,还算完好的半张脸上还算正常的脸上也开始出现腐败的痕迹,只是微长的犬齿疯长,平齐的牙齿也尖锐暴突,不再维持原本还算优雅的形象,完全进入了吸血鬼兽性战斗的姿态。 但弥昂只是毫不畏缩的接力而上,一拳打落吸血鬼手中的短刀,匕首刺入吸血鬼的右肩,继续挥拳追着吸血鬼的脸上招呼。 吸血鬼在绝大部分的力量和速度上都更具优势,但他刚刚被锤烂了半个脸,一只眼睛直接报废,脑中也有骨骼的碎片刺入,即使在吸血鬼狂性的战斗本能下,也显得失去了协调。 甚至抛去了手中的刺剑,完全靠生长出的利爪向弥昂身上撕来,甚至直接带着被打碎的牙齿想在纠缠中咬中弥昂,但弥昂绝不放松,拧动刺入对方肩上的匕首,虽然不足以把对方的胳膊卸下来,但罗茨也休想靠吸血鬼的力量直接摆脱。 直接把构装右臂迎着对方的利齿送去,然后转动手臂,拧下一片獠牙,而吸血鬼也两次击中弥昂肋下,撕破锁甲留下四道不深的创口,弥昂好像还听到两声肋骨的碎裂声。 “没断,只是挫伤裂痕。”附身在弥昂身上,似乎她还能观测体内 从未陷入过与吸血鬼贴身肉搏中的弥昂也完全无暇顾及这些伤口的痛楚了,只是在恐惧与兴奋的混合情绪下更加强力地将构装拳头向着罗茨的脑袋上砸去,想打穿胸甲破坏心脏似乎比较困难,那就干脆把吸血鬼的脑袋都打碎为止。 急情之下罗茨控制惊惧兽猛地俯冲,没有预料到的弥昂瞬间失去平衡,脱手放开匕首,而罗茨抓住惊惧兽的脊骨,如果能直接摔死弥昂最好,就算不行也可以稍微拉开距离,重整旗鼓。 “休想!”但弥昂右手抓死了吸血鬼的头颅,在下坠的重力下手指几乎要压碎吸血鬼的颅骨,然后左手勒死了吸血鬼的脖子。 这家伙怎么这么疯了?在百年的的岁月里,罗茨不止一次地迎战过巴托尼亚的骑士,他知道不能小看这些骑士,但也知道这些骑士往往具有的弱点,特别是年轻的骑士们毫无顾忌的激情和决斗精神,还有当情况出乎意料时的不知所措。 他开始从对手的身上嗅到了一丝令他惊惶的气息,他或许有时候会享受释放吸血鬼的本能,徒手杀戮那些手无寸铁的弱者,但现在反而是他手无寸铁了,他可不怎么精于这种该死的情况。 紧抱惊惧兽的行为反而将他送上了绝路,他已经腾不出手对付身后的弥昂了。 死死勒紧吸血鬼的脖子,构装右臂猛地抓进了吸血鬼破碎的面骨中,牙齿崩落和血肉翻搅的恶心声音混杂在一起,而最后是弥昂的咆哮。 “下地狱去吧,混蛋!”在吸血鬼不甘地尖啸和弥昂的怒吼中,吸血鬼的颅骨被构装手臂的强大力量撕开,然后拿着被撕下的半个头骨砸落,将整个脑袋砸的稀烂,就算是吸血鬼的恢复能力也不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活过来了。 “你还……真有点恐怖。”脑海里的神明似乎干咽了一下。 “情况紧急,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能打成这样。”松了口气的弥昂甩开吸血鬼的尸体,顺手拔回自己的匕首。 不过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失去了控制者的惊惧兽似乎开始陷入本能的杀戮疯癫中,向着下方商船上的活人俯冲滑翔而去。 但在惊惧兽即将扑落在商船上时,惊惧兽又是一阵癫狂般的颤动,又掉头冲着开始摆脱与武装商船纠缠的吸血鬼海盗战舰上落去。 “曼涅托!”在惊惧兽跃过即将沉没的租船时,弥昂想起退回船舱的曼涅托,立即让他动手。 古墓巨蝎冲破船壁的橡木板,从中跃起三个人的高度,从侧面撞击在惊惧兽的身侧,在一片令人头昏脑涨的震荡中落在亡灵战舰的甲板上,几乎砸穿了潮湿腐烂的甲板。 在即将被惊惧兽的身体碾死在艉楼上时,弥昂松手,几个翻滚落在一边的甲板上,在一阵震荡与翻滚带来的呕吐欲中起身,在他身后古墓巨蝎与惊惧兽展开激烈的搏斗,惊惧兽用尽全力的撕咬在钩状体的漆金外壳上留下道道划痕,但古墓巨蝎只是有条不紊地用截肢绞住惊惧兽的骸骨躯体,蝎尾贯穿了惊惧兽的胸腔,巨钳抵住惊惧兽的脊柱,然后将惊惧兽身上的一根根骨头拆下来。 在弥昂的脚下数层中,船舱内的吸血鬼法师本就和尸体一样阴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刚才准备接手惊惧兽的的魔法控制,但突然有另外的施法者也前来争夺,虽然在法术的水平上不如他,但恰好打断了他的步骤,惊惧兽被迫陷入与那头巨蝎的缠斗中。 百米外的摩尔战舰上,维静静看着不远处的亡灵战舰上的一人一蝎,站在一个摆满药草与经书的房间内,她脚下是一个昏迷的摩尔牧师。 看着陷落在亡灵战舰上的骑士,维莞尔一笑,这可不能怪她。 又看了眼脚下昏迷的牧师,维轻声道:“抱歉了。”接着将对方背上的包裹直接取下背在背上。 当她回头准备离开时,眼前的情况却不由得让她停下脚步,手扶上一旁的巨剑。 一位头顶鲜红盔缨的黑甲骑士寂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我和他起了点小冲突,已经解决了。”维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并不希望与这些黑色守卫交手,无论基于理智还是基于情感。 摩尔骑士们都立下了沉默誓言,其中狂热者甚至割下自己的舌头,只有少数时候他们才会开口,因此眼前的当眼前的摩尔骑士开口时,维感到一丝惊讶。 “很少有黑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会加入到摩尔骑士们的圣战行动中,我们并没有沉默誓言,无论你是谁,应该清楚这一点。”在黑曜石战甲下回荡的低沉声音传出。 “原来如此。”维再次重新观察对方的着装,黑曜石的战甲上确实有细微的不同,而他的背后鲜红的披风上绘着黑色的玫瑰花,“时间真是过得太久了。”她如此感叹。 如出一炉的剑刃在空中交击,在狭窄的空间中,落空的剑刃撕裂了木制的墙面,留下狰狞的伤痕。 第十六章 深海护卫 古墓巨蝎是如此精巧的构装体,石材黄金与珐琅质的躯壳上雕刻着魔法的符文,古墓祭祀驾驭的魔法力量驱动着这些构装造物,即使是惊惧兽滚动着黑魔法的骸骨身躯也被留下深刻的创痕,而惊惧兽的利爪尖牙却无法在构装体的坚固躯体留下足够的破坏。 构装体的节肢困住了惊惧兽的行动,尾针贯穿胸膛,接着用强力的巨钳卡住惊惧兽试图扑棱着飞起的腐烂膜翅,将惊惧兽的翅膀前肢先后截断,破烂的翅膀扔在一旁的甲板上。 最后双钳卡住惊惧兽的脖颈,在一片骨骼粉碎的声音中拧断了惊惧兽的脊骨,再不能尖啸的惊惧兽的枯朽躯体无力地落下,硕大的脑袋在甲板上滚落几圈。 “干得漂亮。”弥昂走近平息下来的战场,古墓巨蝎和惊惧兽的战斗横扫了半个中央甲板,周围弱小的僵尸海盗要么被驱散要么碾碎,甲板上看起来看起来宁静了许多。 看起来而已,弥昂停在曼涅托旁边,吸血鬼海盗的船上没有点亮油灯,月亮的光辉下那些身影像是伫立在浓雾之中。 “他们不是被魔法操控的傀儡。”曼涅托的声音传来,让弥昂能够肯定眼前的五个身影都是吸血鬼。 他们身披着比弥昂更加沉重而封闭的甲胄,这些古老看似被海水侵蚀的重型盔甲如此的坚韧沉重,以至于他们站在那里都使得脚下的甲板上发出嘎吱声,他们手中是与他们的魁梧相符合的宽厚兵刃,三人手持斧枪长戟,两人手持双斧,凝结的潮气水珠从他们身躯的边角滴落。 如此沉重的压力逼迫得弥昂几乎忍不住倒退半步,抬头看了眼自己落在瞭望台上的长剑。 “曼涅托,帮我一把。”弥昂低声说道,通过沟通灵魂的魔法,他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曼涅托以敲响巨钳回应。 这似乎被这些深海守卫们视为挑衅,他们迈动步伐逼近,金属战靴与甲板碰撞的每一声都传递到船只上下。 “走!”弥昂可不打算空手和他们正面对决,之前杀败罗茨侥幸占了大半,眼前这些家伙给人的感觉要一样危险。 抓住固定的缆网,同样的曼涅托也冲上来,用巨钳切断了下面与船身固定的转轴,同时用巨蝎的身躯拖住切断的缆绳从船上翻落到船体侧面,原本环绕捆绑的绳子切断后被巨蝎的身躯拖动,而抓住另一头的弥昂就能借此上升到主下帆桁上,再往上两个帆桁距离的桅楼里有他的长剑。 但他感觉到船桅上传来的撼动,手持带锯齿双斧的深海护卫用斧刃在桅杆上向上攀登,一次就能跃起两个人的高度,毕竟他们远比寻常人类更强大。 曼涅托攀附在战舰的侧面,避开了甲板上剩下深海护卫的围攻,并用巨钳撕开炮船,拖出亡灵海盗们的火炮扔下海中,虽然对他而言摩尔教会一定程度上也是敌人,但此时帮助他们对付吸血鬼们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真高兴你们觉得我没什么威胁。”看着仅有一个追来的深海护卫,弥昂抓住缆绳开始下一轮攀登。 随后的深海护卫紧追不舍,当弥昂爬上第二段帆桁时,深海护卫在一次惊人的飞跃中落在横放的桁木上,大片的水珠从震颤中落下,在双方沉重的甲胄上敲击的声音没有清脆,只有缓慢浸入甲隙与布料后的沉重,但它们没有模糊弥昂的视线,他意识到得先摆脱这个家伙。 保持平衡,随着晃动保护重心。弥昂回想起灰色山脉中矮人游侠的教导,那一次他们在险峻的峭壁上踩着一根绳索去追杀凶恶的蝎尾狮。 长吐一口气,弥昂不再攀扶着桅杆,只靠双脚踩稳在桁木上。 同样站稳在桁木上的深海护卫侧身站立,水桶粗细的桁木不足以迈步奔跑,但他依然能旋风般挥动战斧杀来,如果弥昂想胜过他最好不要指望能像对付罗茨一样。 一把拉过半空中晃动的缆绳,当做长鞭从侧方甩去,这么狭窄的空间只要把对方打下去就足够了。 吸血鬼猛地跃起到八尺的高度,完全避开了甩来的缆绳,接着再次稳落在桁木上,但他再次抬头准备进攻时,看到的是一大片残破的风帆卷来。 “反正你们用不着这个,一路顺风。”切断绑缚绳的弥昂爬上桅杆,这些海盗们不知道多久没翻修过船了,风帆漏风的像是农民们的夏装,砍断比想象中轻松。 深海护卫手上的双斧足够轻松砍开这些帆布,但这些破帆布就像披风一样,此时船上如此强劲的风力鼓动帆布,拖移了他的中心,使得深海护卫一步踏空落下桁木,好在及时用战斧劈入桁木中吊在半空。 摆脱船帆外加翻上来的这点时间足够弥昂爬上最后一段,取回自己的长剑。 重新握回自己的剑刃鼓舞了他的信心,而此时深海护卫也已经追赶上来,森然的斧刃从身后袭来,劲风强烈,弥昂立即回剑迎击。 兵刃交击中第一柄战斧被击退了,但第二柄斧刃同时逼近,弥昂转回剑刃,直接用强劲的构装手臂敲击在斧刃侧,打偏了这次攻击,同时为了保持平衡退后了两步。 当这两次攻击结束的时候,深海护卫才落在桁木上,刚才的两次攻击都是在半空中完成的的,足见吸血鬼的迅捷。 吸血鬼的面庞几乎被头盔完全遮掩,弥昂只能看清对方嗜血的狂怒下下颚的惨白獠牙,他有时会习惯于观察对手的视线,但实际上在如此狭窄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选择进攻和回避的方向。 没有平静的对峙,双方站稳脚跟便展开全力的进攻,没人知道波涛汹涌的海浪下能在这里站稳多久,如此狭窄的空间也没有回避的可能,剑锋与斧刃交击溅出星点火花,双方都只想将对方全力击坠。 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传遍船只上下,弥昂抱紧了桅杆让自己别落下去,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摩尔教会的战舰终于与吸血鬼海盗船撞击在了一起,双方的炮战没能击沉彼此,最终还是进入了接舷战。 黑色守卫们率先杀上了吸血鬼的战舰,他们身披的黑曜石战甲在阴影下形同鬼魅,明明穿着如此沉重,但无论行动还是战斗都悄无声息,寻常的僵尸水手在他们面前只能是一边倒的被屠杀。 但更多的丧妖,腐化巨尸,魔蟹从船舱和水面下攀上甲板,整个甲板上陷入一片混乱中。 “看来你无路可逃了。”后退两步,弥昂感觉自己踩上了绑缚风帆的缆绳,眼皮挑了挑,似乎有了什么主意,不过在此之前先行挑衅了对方。 深海护卫终于第一次开口,头盔下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真的从海洋深处传来:“杀你的余地总是有的。” 话音落毕,深海护卫双斧在身前交错,猛地突进过来,迎面的滴水被激起走廊般的水幕,在桁木上可没有躲避这招的余地,但深海护卫很大可能会因此失去重心坠落,但以吸血鬼的超凡体质,他有很大概率保全性命。 眼见对方这架势,弥昂接着挑衅的想法也用不着了,回身一剑砍断缆绳,接着直接从桁木上跳下。 残破的风帆在风中完全展开,虽然这破布依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推进船身的作用,但弥昂用来阻挡下落的势头已经足够了,抓住一个破洞的边缘,随着重力的作用沿着豁口开始向下撕出一长条的烂帆布,因为腐烂的关系下半截的风帆已经成了风中的褴褛,这样一来距离到刚好垂落到下方的帆桁上。 而深海护卫在冲锋的惯性下直接坠落,但弥昂展开的船帆也同样帮助了他,几乎与弥昂相同的办法抓住了残破的风帆,不过他那身板甲似乎太重了些,直接扯破了风帆,在延缓了些许后再度坠下,先是撞在弥昂站立的桁木上翻了个身,接着重重摔在下方的甲板上,而周围正好有黑色守卫。 花了点功夫终于从桅杆上下到甲板,此时甲板上的亡灵已经被黑色守卫们清扫一空,那个刚刚坠落的深海护卫被两名黑色守卫围攻下被钉头锤敲碎了脑袋。 曼涅托非常明智地驾驭着古墓巨蝎躲到船体的另一侧下方,否则摩尔教会的火炮可不会顾及到他。 正当弥昂准备松口气的时候,一个黑色守卫从他头顶飞过,重重摔在甲板上。 “我说过,我不想伤害你们,而且眼下有远比我危险得多的敌人。”平静的几乎没有呼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第十七章 霜冻 有些僵硬地回过身去,弥昂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那身黑曜石战甲他很熟悉,那柄黑色的巨剑也很熟悉,还有银白短发和已经变得成熟的面容他也有些印象,但当这些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了森冷,接着一丝怒火从他的心头开始游走全身。 看了眼地上的黑玫瑰骑士还能勉强挣扎的爬起,弥昂横剑拦在双方的中间,警觉地顶着面前的……少女?而对方只是觉得有趣般带着微笑凝视,微长的的犬齿从唇边露出。 “她是要……这个……别让她拿走,肯定不会有……”黑玫瑰骑士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弥昂一边盯住眼前暴露出獠牙的少女,一边试着俯身扶起地上的黑玫瑰骑士,似乎没有受致命伤,但很显然他也没有再战之力了,他想帮这个黑色守卫起身,可对方只是使劲把一个带着奇特符文的包裹塞到他手上。 “把那个东西给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只不过这个确实对我很重要。”维迈出半步,将手中的剑刃插在地上,手松开似乎想要降低双方的防备。 但稍稍理清了一点头绪的弥昂可不太想相信她的话,简而言之他在路途中和一个混入摩尔骑士吸血鬼并肩作战,然后这个吸血鬼还用一个少女的身份邀请他登上摩尔教会的战舰,最后在返程途中当吸血鬼海盗们发起袭击的时候她也在船上发起攻击,抢走了什么重要物品,串联在一起弥昂几乎要觉得对方和吸血鬼海盗就是一伙的,唯一理不清头绪的就是对方之前找自己有何用意。 那种受骗还可能被利用的感觉可一点都不舒服,弥昂感觉本就急促的心跳变得更加强劲剧烈,呼吸沉重的几乎有些喘息,他没有回应,只是将包裹背上,更加用力握住了剑柄。 身后的黑玫瑰骑士想拽住弥昂的脚裸让他赶紧离开,之前的战斗中数位黑色守卫联手都不是眼前这个吸血鬼的对手,全靠着悍不畏死的战斗,以及对方似乎真没有杀意他才侥幸夺了包裹,在他看来只有骑士团的大导师才有能力与眼前这个吸血鬼一战,眼前这个巴托尼亚的骑士绝对不行。 但战意攀升的弥昂显然没时间去理会对方的意思了,可能真要碰个头破血流才能让他想清轻重缓急。 “不相信,那我发誓,摩尔尤里克都可以,或者公正女神?”维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一语不发的弥昂,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将巨剑拔出。 “你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脑海中少女神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还没打过怎么知道,那不是连斗志都输了。” “之前要不是别人没准你就被古墓王的骷髅架子砍死了,你比我清楚她的实力,要我说你还欠她的。” “那她也是……你怎么突然帮她说话了,我不是你的冠军吗?”弥昂有些小气结。 “我也不知道,可能她比较……好看?我是说灵魂,不过她看起来确实不想杀你,好好把握。”说完后她就再次沉默下来。 维再次迈步逼近,他们之间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强烈的危机感使得弥昂忍不住挥剑攻击,他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 维做出了应对,靠着吸血鬼令人眼花的速度,她只是探出左手就在半空铁钳般抓住了弥昂的手腕,终止了他的攻击,不过显然她也对构装手臂的力量感到惊异,手臂沉了半截才稳住,但即使弥昂全力催动,却依然无法将构装的右手从她的手上挣脱。 “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维直视着弥昂的双眼,炸裂的颅骨火光在她背后闪耀,古墓王的舰队也完全投入进混战当中。 弥昂飞起一脚想踹开双方,但对方握着剑柄的右拳更快地打在他的胸前,精钢胸甲的的甲板几乎凹陷下去,同时她倒是松开手,让弥昂整个人被一拳击退了数米距离,如此重击在心脏附近使他几乎休克,同时让他理解到双方的差距比他想象中更大。 维再次向前迈步,她的步伐缓慢,却每一步都沉重得使人感到太阳穴的血管都在猛跳,她的脚下似乎陷入了寒冬,甲板上冰霜从接触的地方蔓延。 一丝铁锈的腥味在鼻腔和口中蔓延,弥昂双手握剑,竭尽全力向眼前的对手挥出一道锋锐的弧线。 黑色的巨剑在半空中拦下了这道锋芒,弥昂压上全身力量向前,将黑色巨剑的势头猛地回推,但黑色的甲胄手中剑刃轰鸣,巨大的力量击退了弥昂的长剑。 弥昂跄踉倒退,然而耳中的轰鸣还没有结束,维已经将巨剑双手举起,劈落的剑光如同流星坠落般势不可挡。 瞬间,沉重的剑刃再次砸落到他的剑上,快到几乎没有空隙,只有左手手腕的剧痛告诉他又接下了一击的事实。 弥昂再退,抵住背后的艉楼,左手虎口血丝蔓延。 眼前原本明亮的月光变得黯淡了,四周昏黑的海潮波澜起伏,水珠溅落如幕。 “好像要下雨了。”他听见维如是说道。 “我承认之前骗了你,不过我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有趣而已……虽然这么说好像更让你生气吧?”维的巨剑在木制甲板上划出一个圆满的半圆,半低着头,看起来宁静,但有风暴酝酿。 黑色的剑刃在夜色下斩出一条森然的道路,沿途的雨滴破碎,冻结成霜,所经之处光芒湮灭,剑锋的寒意如千万年的雪山崩塌般肃杀。 当弥昂鼓起浑身的力量去迎接这肃杀一剑时,浑身上下的关节和甲隙间爆出无数冰雪破裂的声响,他感觉到背后与脖颈的冰凉寒意,那是真的被冻结的海水与汗滴,那份肃杀既是气势又是魔法。 他感觉自己的勇气冲破了冰雪的魔法,但接下来如雪崩般压倒的力量又将这热血压了回去,澎湃的力量从剑刃碰撞点涌入,沿着剑身与手掌冲入躯壳。 维不退,巨剑再次扬过头顶,冻结水幕,斩落。 即使有构装手臂作为延缓也无法卸去这份摧枯拉朽的力量,弥昂依然觉得每一寸骨头都在颤抖崩裂,鲜血从龈隙间冒出。 就像咬住了锈蚀的钢铁,弥昂咽下浓重的血腥气,冲开几乎被寒冷冻结的呼吸,以此激励着自己能再一次挥剑奋战,也许有神明在此刻垂怜他,赐予了他决心和力量,因不安与痛苦而涣散的瞳孔再度凝结,长剑在把握中回应着巨剑足够的力量。 冰雪凝结的巨剑变得更加庞大和势不可挡,弥昂鼓起力量去迎击,但霜冻与裂痕一同在他的剑刃蔓延。 陪伴他许久的长剑在连续可怖的打击下崩裂,这令弥昂也出现了一丝犹豫,迟疑了片刻的剑刃立即让他付出了代价,巨剑撕裂了他的肩甲和链甲,在左臂和腰上留下狭长的伤痕,并且斩断了背负包裹的绑带,黑色的硬皮包裹滑落在数米外的地上。 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即放弃了纠缠转而去拾取包裹,而弥昂在楞了一瞬后也猛扑上去想将其抢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从刚才黑玫瑰骑士的说辞上看,给吸血鬼准没好事。 他赶不上吸血鬼的速度,但在维抓起包裹的同时,他也抓住了斩断的背带,双方同时用力想切断包裹与对方的联系,但在构装手臂和吸血鬼的力量下,包裹简单的封口却是无法承受双方的力量,绳结崩断,包裹也随之展开,里面一直被魔法符文掩盖的器物完全暴露出来。 一道碧绿色的光环爆发扩散,伴随着强大的冲击力,弥昂与维靠得最近,同时被魔力爆发的冲击震飞出去,而那道绿色的魔力冲击一直横扫过沿途整个亡灵战舰的甲板,沿途上无论是摩尔教会还是亡灵的人都纷纷被震倒在地。 弥昂按着腰上的伤口站起,这道冲击虽然把所有人撂的人仰马翻,但力道并不大,因此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手摸在甲板上的一瞬,弥昂顿时觉得不对,原本被海水浸得湿潮的甲板此刻变得干燥,只留下一小片苦涩的盐,而在他眼前,本应死去的的甲板木在那些断裂的边缘居然生长出绿意盎然的新生枝芽,整个甲板上的木头都在复苏,短时间中长出了平齐膝盖的的枝条,一瞬间仿佛来到了灌木丛林。 那些僵尸与海怪尸体拼凑的怪兽也崩溃着倒下,操纵他们的魔法被驱散了,他们还剩余些许有机物的躯壳成了复生植物的养料,只有深海护卫与其他的吸血鬼等不依赖操控活动的存在不受影响,但他们要面对反应过来的摩尔教会的围攻。 而弥昂与维对视一眼,都没有再发起攻击,而是立即扑入树丛中寻找那件魔法宝物。 而这道魔法波动也引起了德雷卡拉的主意,意识到似乎这就是他此行的目标时,他立即挥刀示意操控着战舰向交战中的两艘船只赶去,天上的巨型蝙蝠与海中的海怪也随之向此处涌来,受创的腐化利维坦也再度浮出水面准备攻击,而剩下的亡灵战舰被命令拖延古墓舰队的攻击。 第十八章 德雷卡拉 德雷卡拉用带着铁钩的左手把弄着自己快要随风飞起的船长帽,他是海盗王卢瑟哈肯最忠实的下属与左右手,所以海盗王才会放心将一支船队交给他,让自己忠诚的将领为自己夺取一件对他而言重要的古圣宝物,而德雷卡拉也想在主人面前完美表现一番。 但令人郁闷的是这次的计划算是泡汤了,谁知道这些该死的古墓舰队是从哪里杀过来的,而且在克伯雷尔家族的商船上居然没有那件古圣宝物,居然说是交给摩尔教会了,东西没拿到手,还在摩尔教会和古墓王的攻击下受到不少损失,重要的腐化利维坦也被重创,就此空手而回或许不会动摇他的地位,但显然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的。 正当他一边下达后撤的指令一边为此烦恼时,爆发的魔法波动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或许正是他所要寻找的?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调集了最精锐的部队向着那艘船展开进攻,古墓王的庞大舰队从两面包围了整个商会船队,但在摩尔教会与吸血鬼海盗的战斗中尚处后方,他集中力量猛攻,或许能在赶在古墓舰队前撤退。 巨大的腐化利维坦将它沾满腐肉的触须蔓延到纠缠中的两艘战舰上,吸盘上的利齿与木板摩挲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被生命魔法复苏的坚韧橡木板即使在这样的重压下也尚能支撑,战舰上能发动的火炮都在对准利维坦开火,腾出手来的冥神骑士们也开始砍伐蔓延的触须。 深海传说中的巨型章鱼也只有八条触手,即使算上远亲的德拉肯也不过十余条上下,但这头腐化利维坦浑身上下大小触须恐怕接近百条,这到底是多少海怪的腐尸塑造出来的邪恶造物? 能对船体造成最严重的破坏的除了它惊人的重量,就是那小象大小的螯肢,不过它现在似乎盯准了曼涅托的古墓巨蝎攻击,曼涅托一直攀附在没有接触的另一侧船体,虽然古墓巨蝎也不是小块头,但在腐化利维坦,面前还是相形见绌了,只能在船体侧上下辗转,一时间险象环生。 腐化利维坦挪动自己庞大的身躯向另一侧靠近,它还没被黑魔法恢复的创伤出流出大量的海水粘液与能想到的各种海鲜的躯体,甲板上顿时污秽不堪。 弥昂剁下一条水桶粗的触手,扶起之前倒在地上的黑玫瑰骑士走向船舱内,虽然那件宝物似乎很重要,但他更不能放任别人被利维坦吞噬。 “你得去阻止那个吸血鬼,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绝对不会有好事。”黑玫瑰骑士的声音低哑,虽然没有致命危险,但伤口的痛苦还是在的。 “甲板上你也看到了,把你放在那绝对必死无疑。” “无惧死亡。”这是黑玫瑰骑士团的战吼,弥昂听到后一阵无奈。 将黑玫瑰骑士放在楼梯后侧的隔间出,这里暂且还算安全,利维坦的触手延伸不到这里,而船舱深处的吸血鬼只能另当别论了。 “我会尽全力而为,我向女士发誓。”弥昂最后这样说道。 “你什么时候能向我发誓呢?”脑海里的少女神嘀咕着。 “等你把名字记起来再说。”弥昂踏回甲板,现在比刚才更加混乱了,被召集的亡灵海怪开始踏入战场,丧妖,腐化魔蟹纷纷登录在甲板,天空中巨型蝙蝠也在魔法下发起不要命的攻击,而摩尔教会也毫不示弱,裹尸布修会的武士辅助着黑色守卫们作战,摩尔牧师们用神术驱散亡灵魔法的操控,让那些早该停下的尸体都回归宁静,双方都陷入狂热地厮杀中。 弥昂撞开一个僵尸水手,拨开甲板上的枝芽和杂物,仔细搜索着刚才落下的魔法宝物,刚才一瞬虽然看得不大清晰,但大致记得是一件被金属框包裹的青金石圆环的造型,而且黯淡的夜色下一件发光的物品应该很容易找到才对。 在火炮的轰鸣,刀剑切割血肉,海潮的汹涌与风暴声,还有那些该死的怪兽的咆哮声中,弥昂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猫叫声,而当他略有疑惑的时候少女神为他做出肯定的判断。 “你听的没错,在左上方那里。”少女神指挥道。 弥昂扭头搜寻,在众多亡灵的幽蓝火光中确实有一对黄绿色的光点,而它后面则是显得暗淡些许的青金石光芒。 弥昂猛地想起那只与维颇为亲近的白爪黑猫,立即拔腿赶去。 那只黑猫灵巧地在帆缆和吊索上穿梭,弥昂顺着它的方向看去,黑甲白发的少女伫立在艉楼上,似乎还没有注意到他。 “借我用一下。”弥昂拽过倒在地上的修士的镰刀,一把投掷向半空中,不过很显然除了准头外,一把投掷的镰刀力度也没法切断结实的缆绳,那只黑猫轻轻一跃就跳到另一边,继续朝着维的方向跑去。 不过这次的动作很明显吸引了维的注意力,她转头看向奔走追逐的弥昂,紫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波动,片刻后,她迈前一步,跃下艉楼。 艉楼的高度显然无法对吸血鬼的强悍身躯有所影响,而在着重甲的身躯落地的一瞬,维顺带着踩碎了一头僵尸的头颅。 缓步向着弥昂走近,沿途的一切似乎都在有意无意避开她,只有弥昂挡在她笔直的路线上。 最后放慢脚步停下,弥昂看着五步外的维,他知道阻止不了现在维拿到那件魔法宝物,同时迎面而来的莫大压力也逼停了他,之前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感带来的阴影如被掩埋的泉水般逐渐上涌满溢,令他全力以赴才能保持冷静在她面前。 维伫立在那里,向前伸手张开向上,停在她上方绳索的黑猫翻了个身,一直携带的器物落下,维所寻找的古圣遗物再度落在她手上。 弥昂这才能看清这件唤醒了半艘船生机的魔法宝物,它看起来是用宝石打造的,重重叠层的圆环,青金色的光辉在圆环上镶嵌的细小水晶上浮现。 “还要打吗?现在你是赢不了我的。”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年轻的骑士,这么看更像了,就是话更多些,当年她有时间的时候应该更多的和兄长聊天的,在后来即使想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可以说了。 “女士的骑士绝不退缩,特别是他准备揍别人的时候。”弥昂双手握剑,水流顺着盔甲与剑身滴落。 “小心右侧。”维只是提醒他道。 “什么?”弥昂扭头看去,一只带着猩红色的丧妖攀着船沿跃上甲板,伸出利爪朝着离他最近的弥昂袭来,它比周围弥昂所见过的所有的丧妖都更大更强壮,镰刀般的利爪在甲板上撕开深邃的裂痕,唾液从瘫软的下颚中滴落,贪婪又狰狞。 弥昂举剑拦下丧妖的利爪,绕开丧妖支撑身体的一侧,从丧妖的长臂下低头闪过,同时在其肋下切开一臂长的创口。 丧妖被疼痛和饥饿所支配,甩动着自己半米长的瘫软下颚向弥昂卷来,那下颚上满是拇指大小的锋锐牙齿,被打中一下绝不好受,弥昂侧身躲避的同时想从下方一剑贯穿丧妖的头颅,然而丧妖将手臂掩在身前拍去,正举着剑的弥昂恰好挡住这一击,但没及时防备下被拍得倒飞出去。 丧妖想要追击,但某种更大的恐惧笼罩在踏被饥饿吞噬的神志下,因此它本能地挥手向一旁抓去,但黑色的巨剑远比它低下的反应更快,巨剑从利爪的指缝剑切入,将丧妖从手掌到手肘的位置切开,在丧妖来得及痛吼之前,维一脚踹在丧妖唯一支撑身躯的手臂上,使得仅有上半身的丧妖失去平衡向下坠去,而迎接它的是已经再度摆好的漆黑巨剑。 一剑切下丧妖的头颅,如此迅猛的攻击使得有些看呆的弥昂还没完全从地上爬起身来。 “这算你欠我人情,怎么样?”维低头看向弥昂,嘴角边的弧度似笑非笑。 “不用你我也能搞定。”弥昂稍微嘴硬一下,同时依然戒备地看着对方,“你为什么帮我?” “怎么说呢,因为我不太想一个人摆脱接下来的麻烦。”维说着,同时猛地挥剑向身后劈去,在沉重的兵刃撞击声中,身负重甲的深海护卫倒滑出数米,同时胸前厚重的战甲下留下一尺长的翻卷裂痕。 但还没结束,半空中的巨型蝙蝠抛下一个身影落在一边,那是一个看起来身着司令服的女性吸血鬼,手持战刀和火铳。 数个阴影从半空中略过,随后而来的是一声声重物落在甲板上的沉重声响,八名深海护卫先后落在周围,将弥昂与维包围在中央。 “你们不是一伙的?”弥昂环顾四周。 “你要不问问他们老大?”维用剑挑起地上的碎木,空气流动下火星再次缓慢燃烧起来,照亮了不算明朗的四周。 伴随着海水翻涌的浪声,弥昂看清了那个踏着腐化魔蟹登上战舰的独臂吸血鬼,在他背后是阴影般的吸血鬼海盗战舰。 第十九章 争夺 即使是以死人的标准,德雷卡拉也显得异常的沉默和苍白,眼窝深深凹陷,皮肤像是被水浸泡了许久的苍白。 “你似乎和我是同一个血系。”德雷卡拉能感觉到维身上传来的,与之同源的血脉。 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非常需要你手上的那件宝物,你可以开个价。”作为海盗,在明面上占有优势的情况下没有直接动手抢夺,也算是卖了很大面子了。 “真抱歉,我也很需要,所以不行,也许你可以考虑撤退?”维笑着说道,那张笑脸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那真是遗憾。”德雷卡拉压了压帽檐,“动手。” 十数把兵刃的破风声同时传来,交谈中被无视的弥昂也被列入了攻击的对象中,也许他们把他和维当成是一伙的了。 弥昂看到维一剑逼退了展开攻势的深海护卫,同时还有其他三名深海护卫从不同的方向杀来,但所有的攻击都别想越过她剑圈半步,同时背后完全空出。 真是难得的信任。弥昂退后半步闪过深海护卫的战斧,同时一剑压在战斧斧柄上,迫使战斧砍入一旁的艉楼墙面,深海护卫迎面空门大开。 但这回不是一对一的战斗,另一名深海护卫手持沉重的长戟,在半空中挥出巨大而危险的弧线,弥昂只能转而应对新的攻势。 呼啸声从背后传来,弥昂一时间以为维挡不住深海护卫的围攻,下意识反身闪开时,深海护卫沉重的躯体从他身侧飞过,重重撞在拔出战斧的深海护卫身上。 即使面对数名深海护卫的围攻,维也没有落下风,甚至极短时间内攻破了一名深海护卫的防守,将其击溃出去。 “就这样?”维从深海护卫的身旁掠过,在她停下脚步时,那名深海护卫的头盔破碎,头颅洞穿,而她转头看向德雷卡拉,近乎挑衅。 德雷卡拉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维在深海护卫的围攻中逐个将其逼退,在维转身斩断长戟的时候拔出佩剑,跃上甲板,以比任何深海护卫都更快的速度斩向维的背后,现在必须抓紧时间,正在逐个碾碎所有船只的古墓舰队可不会过在场的任何人。 巨剑与刀锋碰撞,在高阶吸血鬼加入战局的情况下,维也不能再摆出之前的轻松状态,神色凝重地应对着德雷卡拉与其他吸血鬼们的攻击。 弥昂逼退一名深海护卫的战斧,而另一柄弯刀从身侧袭来,弥昂转剑换手,左手倒持长剑格挡吸血鬼船长的攻击,二者隔着两柄刀宽的距离对视,吸血鬼血红的眼中满是纯粹的杀戮欲以及涌动的黑暗能量。 “你应该刷个牙了,女士。”弥昂勉强挤出一丝力气,转身右手推上剑身,双手发力将吸血鬼倒推出去,接着低头蹲身闪过身后砍来的战斧,在对方的斧刃回收前起身,用构装右臂一击强劲的上勾拳正中深海护卫的下巴,在一片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头盔飞起,吸血鬼沉重的身躯也被打得倒飞起来。 抓住倒下的深海护卫的沉重身躯,在他有能力反抗之前将其当做武器向持起火铳的吸血鬼船长掷去,而正欲举枪射击的吸血鬼船长看到此幕也不得不放下火铳,不是她多在乎船员,纯粹是对方完全挡住了视野和路线,她不想在战斗中浪费开火的机会。 但她不会对这些低阶吸血鬼留有什么情面,战刀撕裂了深海护卫的厚重战甲与躯体,将其残破的身躯扔到一边,刀锋直指弥昂,但身体却在一瞬间固定住了,低头一看蔓延的冰霜从脚底一直冻结到膝盖,可惜吸血鬼的身体让她感觉不到寒意,因此也没能及时注意身后战场的变化。 维的剑锋插入甲板,冰霜的寒意从剑锋向四周喷吐蔓延,不自然的寒冰从甲板上升起,深海护卫们甲隙间的海水也被冻结,导致一时间围攻的深海护卫都陷入了困境中,以吸血鬼的体质也要一小会才能脱身,这些魔法的寒冰远比普通的冰雪更坚硬。 唯一挣脱的就是德雷卡拉自己,吸血鬼的面色依然阴沉,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维更懒得关心,只是挥剑斩杀,萨图沙的银钩确实是位出色的战士,但他依然无法独自与眼前的维匹敌,稍稍思索他便再不欲与之对决,银钩短刀组合回击暂时抵御住巨剑的攻势,即刻回身跃入大海,同时一声喝令。 “开火!”他向自己荒芜号上的炮组全体下令。 虽然看起来一片狼藉,但这终究是本方的战舰,而摩尔战舰在对面,炮击只会命中自己的船只,但眼下短时间内定难以解决战斗,摩尔教会的武装修士们正在与之交战,而古墓王又步步逼近,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霎时间数十记火光从荒芜号的船侧身乍现,伴随着轰鸣的炮火声,维和弥昂一时间都为之色变,对方摆明了是即使付出这么多吸血鬼随从的代价也要尽快解决战斗。 维一个前冲跳下战舰,而弥昂则是趴下身躲在一个冻僵的深海护卫后,船体的面积很大,而且炮火主要集中在下层,躲过的机会并不小。 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后是整个船体的撼动,橡木板的船体被炮弹撕裂炸破,木屑胡乱飞溅,折断的肋骨无法支撑住上层甲板,滑坡般塌陷,而弥昂正好在其上。 弥昂试着抓住断裂的木板边缘,但在沉重的撕扯下还是断裂坠落,在他想尽主意试图不要坠海时,金属与珐琅的巨钳闪过,将他拍回了坍塌后连接在一起的上下层甲板碎片上。 看向下层海面,维冻结了海水形成浮冰站在海面,手上依然牢牢抓着古圣遗物。 “干得好,曼涅托。”弥昂忍住头痛欲裂的撞击感,从船体侧攀爬过来的曼涅托及时在他可能落水前将他按回了船体上,不过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腐化利维坦的巨大触须。 不知怎么松了口气,弥昂正欲站稳身子,整艘船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晃荡和倾斜,弥昂转头看去,巨大的腐化利维坦正用自己的触须缓缓挪动身躯向这边挪动着,每一次缓慢的行动在破损的战舰上都仿佛地动山摇一般,探出的眼睛仿佛是密密麻麻数十个小眼睛组成,每一个的焦点都缓缓游移着,最后分别定在弥昂与维的身上。 海面上水流涌起,数条粗壮的触手交错着缠绕上来,那些触须内布满了短剑一样的锯齿獠牙和车轮大的吸盘,轻易击碎了临时冻结的浮冰,向着踩空的维卷去。 一剑斩断了一条触须的前端,然后其他的触须与断口喷涌着腐烂粘液的短肢依然纠缠不休,维躲开一条缠绕的触手,跳上另一节触须的中段,盔甲与獠牙碰撞,一条触须抓住机会,死死缠住维持剑的右臂,宽硕的触须几乎把维半个身子陷进去。 激怒的维想要挣脱,但被德雷卡拉操控的腐化利维坦只是将更多的触须涌上来,使得维一时挣脱不开,脸上也被触须中的獠牙划破一道伤口,稀薄的血液涌出后又很快开始自愈。 机不可失,德雷卡拉唤来一头巨型蝙蝠拖着自己飞起赶向分身乏术的维,手中银钩探出,在维正集中精力摆脱腐化利维坦的攻击时,准确勾中了维手中的古圣遗物,但维也即刻反应过来,用力抓紧,一时间德雷卡拉也别想靠力量从她手中夺走。 但他驱使着一头腐化魔蟹从海下窜出,张钳想要截断维的手臂,一时别无选择下维只能松手放开,德雷卡拉总算是将古圣遗物抢到了手。 维冷冷看了眼乘着巨型蝙蝠飞起的德雷卡拉,集中精力摆脱腐化利维坦。 巨型蝙蝠拉动着德雷卡拉升高,他看着钩手中的古圣遗物,即使死气沉沉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喜悦来,但他还没高兴太久,一个人从天而降砸在巨型蝙蝠的背上,在蝙蝠猛坠的同时手中绳套套紧了蝙蝠的脖子,垂落到德雷卡拉的旁边。 “我觉得你不能拿走这个,先生。”被曼涅托扔飞过来的弥昂伸手抓过德雷卡拉钩手上的古圣遗物,对方没有手指可抓不紧这个,而惊怒的吸血鬼挥刀砍来,弥昂一脚踹在吸血鬼身上向后荡去,堪堪避开这一刀,而承载着两个人体重的巨型蝙蝠却是支撑不住,在二者的缠斗中左摇右晃飞到一边,撞向荒芜号的船身。 弥昂率先脱手扔掉绳索,在撞上荒芜号的船侧后抓住炮窗的边缘,脚踏住伸出的炮管站在船侧,而德雷卡拉重新稳住了巨型蝙蝠,正欲向着弥昂追来夺回古圣遗物。 而一阵岩石破碎般的咔嚓声从下方的海面传来,一股寒意蔓延,腐化利维坦原本死死纠缠着维的触须在魔法的严寒下被冻结,接着吸血鬼的力量撕碎了冻结的血肉,腐败冻结的躯体崩裂开来,维脱身后猛地向德雷卡拉掷出手中的巨剑,旋转的巨剑带着破风声飞来,从腰间将巨型蝙蝠撕成两截,钉在船身上,而巨型蝙蝠的残躯尖啸着落下,德雷卡拉也只能在坠海前钩住一旁的炮管,停在距离弥昂数米外的船身上,而维踩着冻结后漂浮在海上的触须肉块向荒芜号上赶来。 德雷卡拉毫不迟疑地向着弥昂的方向追来,双方踩着炮管在船体上移动,而腐化利维坦也开始在控制下开始转向这里,巨大的触须开始延伸到荒芜号上,被抓到绝对是碎尸万段的下场。 弥昂翻身爬上上层火炮甲板伸出的炮口,荒芜号是二层连续火炮,有露天甲板的设计,因此翻过围栏就能进到露天甲板上了。 但刚一进这里,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负责甲板火炮装填的僵尸,弥昂一剑砍倒了他,但放眼看去眼前是布满整个甲板的僵尸海盗水手,巨物行尸以及吸血鬼深海护卫们,而弥昂爬上来的一瞬间就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所有亡灵们集体回首看向弥昂,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跳回海里。 他看着同样翻上甲板来的德雷卡拉,对方似乎正思索着要一声令下让这些亡灵们把他撕成碎片,然后深呼吸保持冷静,最后一把将手上的的古圣遗物塞进身旁的卡隆炮内。 第二十章 光与火(大章求推荐) 在弥昂将古圣遗物塞进卡隆炮,然后做势欲要点火时,即使德雷卡拉也惊愕了瞬间,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招,这个人类究竟是搞什么鬼? 一刀敲在自己的银钩上,示意所有的吸血鬼和亡灵们停手,他可不想赌这一炮里有没有弹药,不论古圣遗物本身能否承受炮击,即使被一炮轰到不知哪里的海下,他也是不愿接受的,在海底大海捞针搜寻可不是海怪们擅长的。 弥昂将手按在卡隆炮的后膛上,抓住击发拉火绳,他印象里灰色山脉矮人们的新式加农炮似乎也是这么用的,似乎是什么燧发式,他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火药和炮弹,但眼下情况危急,他一时间想出来的拖延时间的办法也只有这招。 “好恶心,这些家伙从肉体到灵魂都是什么垃圾啊,看起来像是腐肉和下水道混合物。”脑海里响起少女神明抱怨的声音。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女士,虽然难得您知道下水道混合物什么样。”弥昂有些无奈,“得想办法从这脱身才行。” 又将目光转回到德雷卡拉的身上,弥昂开口道:“看来你很看重这个东西,虽然我负人所托,但我也不觉得为此付出性命是什么聪明的事情。” “所以呢?”德雷卡拉沙哑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明白弥昂想说什么。 “东西给你了,让我至少安全的下船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我很清楚如果我开火了,大概会被这群亡灵撕成碎片吧,因此交出来也未尝不可,但至少我还能向神发誓,你的可信度可比我低多了。”弥昂一边试图多说点话,脑子一边全速转动着思索对策。 德雷卡拉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弥昂所言,但弥昂只觉得不安,他看见远方熊熊燃烧的船队残骸以及古墓王舰队在火焰中的身影,今天能全身而退的机会恐怕比投中六的骰子要小。 “阁下,小心后面。”曼涅托的警告突然传来,集中精神应对眼前吸血鬼的弥昂愣神一瞬,猛地回头看去,一根巨大的触须沿着船侧悄无声息地爬到他的身后,他回手拔剑,但触须已经逼近横扫,弥昂将右臂挡在身前,才没被触须的獠牙给撕碎,但却被赶出了卡隆炮的范围,腐化利维坦的触须环绕着护住卡隆炮,恐怕很难再接近。 糟了,弥昂心里猛沉,拔剑想强行斩断触须,但银钩先行拦住了他的剑身,德雷卡拉的刀锋已近在眼前。 正当双方即将再度展开战斗时,脚下传来甲板碎裂的声响与颤动,在一撼动船体的震荡中,巨大的坚冰棱柱撕碎了船体的上层甲板,将一排火炮挤下海中,露出一人高的冰棱后停止,维一手持巨剑伫立在冰棱顶端,另一手提着船内吸血鬼残破的尸骸,身上黑曜石的战甲布满了裂痕,可想而知在狭窄的船舱内经过了怎样密集的战斗。 但成效是显著的,她几乎杀光了船舱内的那几个施法驾驭着大规模亡灵军团的吸血鬼,而此时的德雷卡拉已经感觉到不少失控的亡灵海怪与僵尸。 一眼认清令了船上的形势,维从冰棱上跳下,直奔被利维坦卷起的卡隆炮,德雷卡拉想要拦截,但这回弥昂顶住了他的攻势,其他亡灵军团被坚冰暂时阻碍,无法挡住维。 腐化利维坦缓缓移动着,巨钳每一次都会撕裂大量的木制船体,它逐渐放弃了纠缠摩尔战舰,以另一艘亡灵海盗船为基础,支撑着身躯,将触须向着荒芜号向延伸过来。 腐化利维坦用它强劲的触须将逾吨重的卡隆炮缓缓拎起,在魔法的控制下试图将其转移到另一个方向,但它终究太慢,带着豁口锯齿的剑刃斩断了它布满獠牙的触须,卡隆炮重重落回甲板,但腐化本性的愤怒下,断裂的触须依然朝着维猛攻过来,试图从卡隆炮中取出古圣遗物的维闪开从天而降的利齿触须,任由其在甲板上撕裂出道道裂痕。 但另一条触须在维抓住卡隆炮前猛地一推,使沉重的卡隆炮盘旋着在甲板上滑行出去,而维本能地伸手抓去,但只握住了燧发器的拉火绳,而弥昂注意到时想要提醒也来不及了。 沉重的卡隆炮移动中反向拽动了拉火绳,击发器扣动点火,运气不好的是在之前僵尸水手已经给里面填充好了弹药,在炮尾的一阵火光爆发与硝烟弥漫中,古圣遗物还是与炮弹一同发射了出来,只不过旋转中的卡隆炮炮口转向回了荒芜号上,炮弹一发正中维铸成的冰柱,而比之更先飞出的古圣遗物一随之撞在冰柱上,溅出大量冰屑。 德雷卡拉发力推开弥昂,转身想去取古圣遗物,但下个瞬间剧烈的魔法波动横扫了整片甲板,一如之前在另一艘亡灵海盗船上古圣遗物爆发的生命之力,但这次与之不同的是,炽热的浪潮向周围扩散,在炮弹炸裂的烟尘后古圣遗物有如一轮小太阳般爆发出炽热明亮的光与火,一轮直径超过十尺的火球爆发在甲板上,转瞬间熔化蒸发了维造出的冰柱,蒸汽升腾弥漫了整个甲板,大半个甲板上闷热的像是锅炉,而火球的爆发结束后,一道道炽烈火焰组成的圆环环绕着古圣遗物,机扩的飞轮般旋转同时又收放如石坠湖面溅起的层层涟漪,在战舰上切裂出一道道焦黑碳化的痕迹。 而首当其冲的亡灵军团一时间损失惨重,除了极少数深海护卫避开了烈火之环的范围,剩下的僵尸与怪兽在古圣遗物的炽烈火焰下几乎被焚烧殆尽,熊熊升腾的火焰与热力剔除了没一丝腐败的血肉,只剩下几乎灰化的骸骨残留在四周。 一如之前,弥昂与德雷卡拉都被爆发的魔法冲击震退,维试图冲入火焰的范围中强行取出古圣遗物,然而一个呼吸后便从炽烈的火环中撤回边缘外,半跪在地上,甲隙间水汽蒸腾。 拼了!弥昂咬紧牙关冲入升腾的水汽中,融化寒冰使得原本炽热的空气不再有能瞬间碳化的高温,但浓重的水汽使得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被浸透了铁水一样沉重,弥昂低头翻过旋转的火轮,跃下破裂的露天甲板,向着古圣遗物跑去。 德雷卡拉也欲赶去,但进入古圣遗物炽热范围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暴露在一千个太阳下灼烧一样,纯粹的以太能量如同沸水灌入冰雪一样灼烧蒸腾着他血管内涌动着的黑魔法,那一瞬间就像是血管里流满了酒精与重油被一.asxs.燃,令他几乎快要尖叫着跳回古圣遗物的领域外。转头看向一边半跪着恢复的维,他才明白过来对方恐怕也是因此才退回来的,而看着奔向古圣遗物毫不受影响的弥昂,恐怕古圣遗物释放的力量针对吸血鬼和亡灵之类有奇效,对人类就没那么明显了。 “这些能量的波动很有趣,和魔法之风不太一样……低头,左边会有两道火焰。”脑海中的神明此时出声提醒,她能看到弥昂看不到的波动,以此提前稍许预测古圣遗物爆发的火焰,让弥昂能有更充足的余地避开旋转的火焰之环,同时她感知到,古圣遗物爆发的魔法已经开始削弱了。 还差一点,弥昂看着悬浮在破碎的甲板中央上空的古圣遗物,伸出构装右臂无视环绕的火焰抓去,那些魔法火焰的威力非同凡响,接触的瞬间弥昂右臂上的甲胄已经开始融化,用来掩护的葬仪绷带也被烧尽,滚烫的铁水流淌在构装手臂上,好在构装手臂的材料还足以抵抗这些火焰。 到手,抓住古圣遗物的刹那,升腾的火焰之轮散去,只剩下在依然附着在表面的微弱火焰下闪闪发光的青金圆环。 “闪开。”在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时,警告声从身后传来,弥昂本能地转身过去,但粉碎性的疼痛从左肋上传来,破风声中,一根手指粗半米长的鱼叉梭枪穿透了胸甲,将血肉与骨骼一并撕碎贯穿,从背后后透出,整个贯穿在弥昂的胸腹上,尾端还连接着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是牵引在一名深海护卫手中的鱼叉枪。 手中拖着牵引绳猛地一拽,钢铁摩擦着创伤与骨骼,鱼叉的倒钩撞击在背甲上,剧痛下站立不稳的弥昂被其拖动着侧摔在地上,口中吐出血沫。 看了手上的古圣遗物一眼,弥昂用发力不受剧痛干扰的右臂猛地砸向甲板,将其砸进下陷的甲板嵌在其上,腾空的右臂抓住鱼叉末端与另一头的深海护卫较劲,刚才的伤口摩擦的剧痛使他的身上几乎脱力了,肺下也有创伤,这使他一时几乎使不上力来。 巨剑的剑锋撕裂了整个巨物行尸的躯壳,海洋生物的残骸从残破的食人魔庞大水肿的身躯中滑落,维扫视了眼周围的不多的吸血鬼与亡灵,刚才在古圣遗物的力量下她尝试强行突破,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感觉到了一种凡人的情绪在蔓延,像是落入火星的松针堆那样的焦躁与吃力感。 看了眼下方弥昂手上的古圣遗物,维将目光转回,手上动作停了停,最后猛地抛出剑刃,巨剑在深海护卫来得及反应过来前贯穿了他的心脏,同时维闪过身侧砍来的长戟,空手抓住戟身,猛地一拽在角力中取得上风,一脚踹开使其手中长戟脱手,接着倒持长戟反手穿透了后方攻来的深海护卫的躯体,暂且摆脱他们后赶到那个被巨剑贯穿而倒下的深海护卫旁,拔回巨剑后拽过对方手上的绳枪。 “把东西拿上,我就拽你上来。”维冷着声对下方的弥昂说道。 已经缓过劲来的弥昂爬起身,胸下的创口与血流依然在提醒着他自己的伤势,捡回长剑切断牵引绳索,咬着牙从身前将的鱼叉从背后推出,相比止血问题,他现在必须动起来。右手抓住燃烧的古圣遗物,然后右臂在绳索上转了几圈。 在维的帮助和构装手臂的力量下,弥昂很快就爬到了艏楼的甲板下,维在此时伸出手来,弥昂犹豫了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要将手上的古圣遗物交给对方。 但维身后的敌人暂停了双方的交流,德雷卡拉再度挥刀袭来,同时新支援到的少数几名深海护卫也伴随着杀上,维一时间必须回头应敌,将手中的鱼叉枪卡如裂隙间,使悬挂着的弥昂又下降了数尺。 听着艏楼上传来的厮杀声,弥昂转目眺望四方,在远方,古墓舰队已经几乎摧毁了整个被截断的商会船队,破败的船体燃烧着熊熊烈火漂浮在海面,古墓舰队碾碎这些火焰与残骸开始逼近,摩尔舰队仍在对抗着古墓舰队的火力,但再一次开火的赞迪里诅咒号已经击沉了一艘摩尔战舰,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开火会是什么时候。 亡灵海盗舰队完全是边打边退,只要情况不妙就随时开溜,即使有德雷卡拉与卢瑟哈肯的威压也不一定能让这些吸血鬼们奋不顾身的作战,魔法操控的亡灵自然可以随意送死,他们可不愿意。 一头腐化魔蟹的躯体从身边落下,它的身上是撕裂躯体的数道伤痕,而上方的厮杀声却更加剧烈,在不远处已经几乎支离破碎的另一艘亡灵海盗船上,曼涅托驾驭着古墓巨蝎游走着吸引腐化利维坦的注意,同时有海怪围攻。 数息时间,弥昂终于下定了决心,再看了眼左手中的长剑,最后毅然抛下长剑任其落下,接着用肉体凡躯的左手抓住了右手上附着着火焰的古圣遗物,甲隙间和表面上的少许海水瞬间蒸发,手甲间片刻便传来炽热的触感,甲胄正在以不可避免的速度开始发红软化。 而空出来的构装右臂,弥昂终于抓紧了绳索,凭着单臂的强劲力量引体攀爬,在两个起落后终于抓住了艏楼的边缘甲板,将身躯挪上甲板。 弥昂回到甲板上方的行动吸引了少量的注意,维有些吃力地将手中的巨剑刺穿脚下腐化魔蟹结实的头颅,在她的身边是一地的尸体碎片,以及站着不多的几个身影,她的腰腹上有两个巨大的创口,稀薄的血液流出。 弥昂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舰首,他已经打定主意怎么处理这个古圣遗物了。 把腿直奔向舰首前方,弥昂都惊讶自己在如此伤势下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奔跑速度,迎面阻挡的吸血鬼挥刀而来,弥昂右臂挡住刀锋,左手抓住的古圣遗物挥击砸中吸血鬼的肩膀,火焰瞬间从那里开始蔓延,在吸血鬼的尖叫中开始向全身燃烧。 原本只是觉得一个吸血鬼就足够拦下对方,但古圣遗物的力量却是出乎意料,德雷卡拉接下维的剑锋,此时对方的斩击已不如之前那样沉重难以卸去,在连续不断的围攻与战斗中,对方能发挥的力量已经削弱了很多。 但他依然不足以击败维,德雷卡拉硬接下维的攻击,借此退出维的剑圈,转身向着弥昂追去,维试图跟上,但深海护卫与吸血鬼船长不要命的阻拦也使她难以脱身,巨大的腐化利维坦也将触须伸来。 弥昂一个侧滑避过腐化利维坦的巨大触须,同时左手上的古圣遗物从触须上拂过,顿时明亮的火焰从接触的海怪躯体表面燃烧起来,巨大的触须本能地收缩向海中探去试图熄灭火焰。 弥昂已经闻到到左手发出的皮肉烧焦的的气味,火焰的剧痛反而使失血的他更清醒了些,右臂抓着整包装的火药桶,弥昂赶在有吸血鬼阻拦他之前来到了位于舰首上的最大的那门主炮那里。 炮尾接近一人高的巨大火炮静静陈列在那里,如同熟睡的猛兽,今天它还没有开过火。 将火药桶举起,弥昂也不用在意什么装药与方向,只是将整桶的火药随意倒进仰天人头大的炮口。 咯拉一声轻响,接着是砰的枪响,弥昂手中的火药桶在甲板上缓缓滚远,他低下头,看到胸甲前止不住的血流。 真准的一发,弥昂苦笑,跪倒在地,在他身后十米外是举起火铳的德雷卡拉,飘荡的硝烟从枪膛上缓缓散去。 在露天甲板的前方,维焦虑地挥剑砍杀,此时的剑法已将失了方寸,但对方并非能与之匹敌的对手,吸血鬼船长的胸腹被切开巨大的创伤,在下一次的碰撞中,沉重的巨剑击碎了弯刀,从肩上将对方半个身子一起切断。 维想离开赶去,但还未死去的吸血鬼船长用只有半截的身子拖住了她一瞬,而一瞬的时间足够完成一些行动了,比如扣动扳机。 从杀戮欲中稍稍清醒的维回过神来,三根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鱼叉已经在面前,她不及时的挥剑只弹开了其中之一,剩下的一支贯穿左胸,一支贯穿腹部,将维钉在身后的艉楼上。 德雷卡拉疾步跑向倒下的弥昂,准备拿走古圣遗物就立即撤退。 弥昂跪倒在地,双臂支撑着身子没完全倒下,此时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覆盖了他的全身,左手中传来的不再是被古圣遗物灼烧的疼痛,而是一股仿佛浸泡在温泉中的热流顺着左手涌进全身,在那股暖流下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如此清晰沉重,将那股力量灌入全身上下,一时间他的意识都有些朦胧,只听见脑海中那个神明在呼唤他些什么。 德雷卡拉冲到弥昂身后一步时,看见弥昂几乎不可思议的从甲板上站起身来,他很确定自己的子弹至少打穿了对方的肺,对方怎么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不管了。定住心神,德雷卡拉看着转过身来的弥昂,断手的银钩挥向弥昂的颈间,而弥昂直视着迎面而来的吸血鬼,右臂挥拳迎上,银钩与构装手臂碰撞,蹭出星点火花。 德雷卡拉的瞳中映出了挥来的拳头,来不及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弥昂率先挥拳击中了德雷卡拉,在传遍全身的骨骼破碎声中,德雷卡拉的身躯倒飞起来,直接被轰飞出甲板,落下海中。 以前所未有状态一击击溃了吸血鬼舰队的总督,弥昂从那种仿佛被危机激发出的状态中退出,一时间脱力感也逐渐浮现,但他没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止血了。 鼓足力气起身,将古圣遗物扔进了炮口,接着堵住耳朵蹲下滚开到一边。 燃烧的古圣遗物点燃了炮管中毫无计算的装填火药,在炮膛都好像要炸开的剧烈震爆下,一道火线冲出炮口仰天飞起向不知多远外的海面,仿佛一颗微小的流星。 弥昂揉了揉耳朵,即使已经躲开了距离堵上耳朵,但如此强劲的爆炸音浪依然震得他脑袋嗡嗡的。 缓缓爬起身,弥昂扫视着破碎不堪的吸血鬼海盗船,吃力地迈开步子扶着围栏走下艏楼,他已经完成了目标,反正大家基本都没有机会拿到那件他根本不认识的魔法宝物了,剩下的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也就是离开这里了。 弥昂踩着有些裂痕的楼梯,背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踏空楼梯滚落下去,虽然很难看也很疼,但总算避开了身后偷袭的腐化利维坦触须。 那根腐化利维坦的触须纠缠不休地追杀过来,弥昂不知道它现在究竟是被操控者还是被本能驱使,但他也没工夫管这个了,又一个打滚避开拍下的触须,甲板上本就碎裂的的木屑哗哗落下,弥昂感觉到背后什么东西阻止了他的滚动,好像是把武器。 弥昂看着转过来的触手,顾不得许多,反手拔出背后的武器,避开触须的突击后从侧方砍下,切裂了腐化利维坦的触须,大片的粘液飞溅,腐肉落下,腐化利维坦似乎是吃痛地将触须缓缓收回。 “就该这样,胆小鬼。”弥昂松了口气,笑了笑。 “好像不是胆小的因素。”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 转头看去,弥昂看见了被一个深海护卫的尸体压住的维,虽然看起来状况惨烈,但她的表情依然是淡然又不屑的,好像被两根鱼叉钉在艉楼上,腹部还插着一根长戟的并不是她一样。 弥昂看了眼手上,他刚才逼退腐化利维坦的正是维的巨剑,又扫视了眼周围,甲板上各种吸血鬼与亡灵怪物的残躯陈列,在维的旁边有两个倒下的深海护卫,难以想象她究竟是怎么被钉在墙上依然能连续击杀并不弱小的吸血鬼战士的。 拖着剑缓缓走近,弥昂看向钉在墙上的维,神色有些复杂。 “你把那玩意一炮扔进海里了?”维倒是面色不变地问道,刚才的炮声就是隔壁的船都听得见。 “是啊。”弥昂的一口气顿时泄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真是这样啊……真是的,不过也好。”维小声抱怨着,但又笑了,最后正色道,“我刚才说了,那头利维坦可不是害怕一把剑跑走的,你回头看看。” 弥昂闻言转头眺望,他看见百米外的海面上辉煌华丽的赞迪里诅咒号舰首上耀眼的光芒正在凝聚,那是它即将开火的标志。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有一块圣杯碎片在那艘船舰首的宝石里。”脑海中的少女神忽然出声说道。 “在那里?”弥昂惊讶地眺望着凝聚着死亡光辉的的赞迪里诅咒号,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 “下次再来拿吧,如果有下次的话。”弥昂对她说道。 “一定,会有的。”她的声音飘飘渺渺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弥昂缓缓支撑起身子,走到维的身前,然后伸手抓住刺进维腹部的巨大长戟,用力地拖拽,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与金属,骨骼的摩擦声中,长戟缓慢地从中拖出。 “你现在弃船可能还来得及。”维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闭着眼说着,看不清她的神色。 “闭……嘴。”弥昂只是咬着牙从牙缝吐出字来,手上缓缓加力,不知疲倦的构装手臂拽动长戟扭转了弯曲的甲片,将其从维的腹部拔出。 一个斜贯腹部的巨大伤痕,没有什么血流不止,只有少许稀薄的血伴随着破碎的脏器涌出,弥昂扔掉长戟,伸手扳过维的肩膀,试图将她身后的鱼叉从墙中拔出。 “来不及了。”维轻声道。 弥昂感觉到一股惊人的炽热正从他的背后袭来,即使还在百米外也能感觉到那股爆发的魔力惊人的热量,比之之前古圣遗物的更加强大,而弥昂只是沉默着用巨剑撕开艉楼的木墙,将鱼叉拔出。 光的束流速度如此之快,转瞬间已经冲到了荒芜号上,维的话音只是刚落下,弥昂也没有转身看到,炽热的魔力束流在燃烧前湮灭了荒芜号窗体的木板,留下巨大的空洞。 但在那个仿佛一切都要在光明中结束的瞬间,爆发的魔力束流被无形的墙壁所阻挡,或者这样说也不对,而是有一柄剑浮在半空,炽热的魔力在撞击到它的瞬间被分散成千百道细流,环绕着涌向剑柄中间的太阳符文,那是弥昂的佩剑。 “你早有准备?”维一时间都惊愕在那里,问向头上的弥昂。 早有迎接湮灭心理准备的弥昂也只是惊在当场,旋即回头抓紧宝贵的时间试图将最后的鱼叉拔出。 弥昂的佩剑上有尼赫咯拉太阳神佩特拉的祭祀品,但力量早已消散殆尽,而赞迪里诅咒号上的巨大蓝宝石传说是佩特拉在世间的遗物,汇聚了纯粹的太阳能量并将其释放,而那份力量正源于太阳神的神力,因此在碰到与之同源的佩特拉祭祀品时,产生了微妙的反应,那件祭祀品挡下了威力无穷的太阳能量,不过也只能阻挡很短的时间,脆弱的剑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汽化,只剩下中间的符文在阻挡着庞大的太阳能量时不断的崩溃成尘,如同抓住鲸鱼的小渔网一样在崩溃边缘。 在弥昂即将拔出鱼叉,而太阳符文也即将崩溃的时候,维忽然伸出双手抓紧了弥昂的肩膀,由于在维正上方,弥昂完全没有注意,被维猛地下压束缚,接着就感觉到颈间的刺痛。 “你……”弥昂想说些什么,但很快快速的失血使得他很难再吐出话来,意识也模糊了。 “走!”补充了血液的维再次爆发出力量,挣脱背后的鱼叉站起,托住弥昂抓回了自己的巨剑,将弥昂拽着奔向船的边缘,纵身一跃,而此时支撑了短短片刻的太阳符文也终告崩溃。 在撞入海面的瞬间,意识不断模糊的弥昂听见了一声撼动方圆海面的巨响,在他背后冲天的火光升起,而他的意识则随着大海黑暗的波动一同沉落下去。 第二十一章 孤礁 “喂喂,快醒醒,你的昏迷时间已经到了,现在可以醒过来。”那个无奈的少女的声音在弥昂脑海里回响,只想放松自己的弥昂觉得就像是一只玻璃瓶在布里奥涅的水晶海岸上不停地打着转。 “没什么事就让我歇会。”模模糊糊的弥昂这样说道。 “抱歉,阁下,不过我应该没有打扰你。”另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次弥昂倒是清醒了不少。 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南方刺目的阳光让他不由得眯紧了眼,接着一直搁在坚硬礁石表面上导致的酸痛也在身上蔓延,每一次肌肉的收缩,呼吸的起伏,心脏的跳跃都在传递着他身上酸痛不已的感受,上一次有这么糟的感觉还是在里昂尼斯围城战的时候,他被地狱炮火力导致的坍塌埋在城墙下,因此还错过了最后的决战。 碰上这些该死的魔法火炮总没好事,弥昂伸展身子翻个身,一时间浑身上下的筋骨都噼里啪啦作响。 “醒了?”懒洋洋的第三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但在弥昂听来就像是冰锥从天而降刺进骨髓里一样。 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一样猛地跃起,弥昂本能地伸手去抓剑,但只是摸了个空,他自嘲一瞬后便立刻警觉地向一旁转过身去,手上也摆出防御的架势。 不过眼前所见的一幕却是令他愣了一瞬,曼涅托驾驭的古墓巨蝎背对着他站在前方,浑身上下是大小数条深邃的裂痕,虽然靠着古墓巨蝎坚固的身躯这些伤痕没有太大影响,但也是触目惊心,即使在腐化利维坦的攻势下古墓巨蝎都没受到过这样的损伤,而放眼看去,有可能造成这样的伤痕的,弥昂也只知道一人了。 抬头看去,银白短发的吸血鬼翘着腿躺在一边的礁石上,用木棒支撑起一大片残破的风帆形成一个简易的遮阳棚,而她就在底下仿佛享受阳光一般悠闲的模样,不再处于战斗的状态下,犬齿收回,面色也更近似常人,如果不看那沉重的黑曜石战甲和一旁锯齿般的剑刃,看起来也只是十四岁上下的少女。 “别那么紧张,反正东西都丢了,我没有和你打的理由,而且可是我救了你。”维眯着眼甩甩手,翻个身侧躺着背对弥昂。 “你……救了我?”弥昂有些头痛的回忆昨晚的最终结果,印象里是自己去救她才对。 “应该没错,阁下。”曼涅托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从海底追踪过来花了些时间,在我登上这里时就看到阁下你躺在礁石上,而她对你也没有做什么。” “那你身上的缺口?” “当时我以为她要对阁下不利,就发起了攻击。”古墓祭祀的声音一向低沉,但在说到这里时更低沉了些,“她很强,即使在我漫长的岁月所见的诸多战士中,也鲜有人能与之相比。” “毕竟她也不算人类了。”弥昂注意不到一旁的维眼角挑了挑。 扫视了全身,令人惊奇的是自己身上的伤口大都已经愈合结痂了,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就昨天的伤势来看就算要修养上大半年弥昂也不会奇怪,但现在身上无论是子弹与鱼叉造成的贯穿伤口还是刀剑伤都已经愈合到不会太影响行动的状态,而左手本应被烧伤严重的也没留下任何伤痕,脑海中的神明告诉他昨晚的时候他的伤口就已经在魔法的作用下快速恢复了,只不过弥昂当时无心关注,连她的话都没听见。 那个魔法宝物的力量吗,还真是走运。弥昂戳了戳身上的痂。 弥昂身上大部分的海水都已经被阳光炙烤蒸发,留下一片苦涩的盐,他很不愉快地将这些盐渍从身上扫落,同时环顾四周。 从昨晚的战斗中幸存下来或许算是幸运,不过落在这样的一片礁石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放眼看去只是一片最宽处不超过五米的礁石,相较之下却是非常高耸,凸出海面近三丈,仿佛石制的枪锋从大海深处刺破海面探出,斜指向远远挂在海面上的太阳。 整块礁石都是黑灰色的岩石构成,嶙峋崎岖的表面上满是风吹日晒,海潮腐蚀留下来的痕迹,荒芜又枯燥,除了海面下礁石上附着的藤壶之类,看不出一点值得赞叹的情形——没有淡水和植物,意味着生存在遭受巨大的考验,而且旁边有一个情况不明的吸血鬼。 唯一还算好的就是半截破烂的小帆船残骸卡在礁石下形成的一小片残骸,看起来应该是昨晚被古墓王或者吸血鬼海盗们碾碎的小型商船之一,在大片的风浪中已经被摧残的的只剩下船头小半截的残骸遗留,指望上面有物资显然是不可能了,不过拿木头生火倒是可以,也是好事。 弥昂攀着倾斜的岩壁,踩在残骸上试了试,确定这片残骸能承载他和盔甲的重量后,才完全站上去,拔出匕首蹲下身,开始收集一些方便搬运的木材和残留的绳索帆布,这个时候他才想念自己的斧头等行李,作为一名探险骑士,为了在野外生存总是携带着足够的工具,不过昨晚战况紧急,他的行李现在都沉在海底了,现在也只能靠着手上有些迟钝的匕首来切割木材,好在还有一条足够有力的胳膊。 他的记忆只保持在昨晚他在落入水中昏过去前,昨晚的海战最后情况到底怎么样肯定是不清楚的,不过显然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古墓王几乎没有输的可能性,他肯定是希望那些该死的吸血鬼海盗能被统统赶尽杀绝的,不过摩尔教会也是古墓王的敌人,他们最后情况如何现在也是不得而知了。 叹了口气,弥昂把切断的三截护栏和几块甲板用帆布包裹着,缆绳绑缚好后背在背上,然后将一段在海浪中分离的长木板架在与礁石之间一人长距离的半空,可以临时作为垫脚,接着就抓稳岩壁踏着回到礁石上。 回到较为平缓的礁石上,一边的维还是那副晒太阳的姿态躺在那,不知疲倦与厌烦地曼涅托驾驭着古墓巨蝎收拢在弥昂和维中间,他会帮弥昂盯着维的行动,特别是在夜间休息的时候。 扔了块木板垫在礁石上算是坐垫,弥昂将剩下的木头堆在原地,将收来的三根圆柱形的长木摆成一个三角锥形的支架,木料上用匕首做出小的缺口让木头间能更严密地拼合在一起,同时用带来的缆绳将帆布绑缚在拼接处。 木工明显不是弥昂的强项,在想象中非常简单的事情却是让他从中午消磨到了下午,中途还跑去残骸上多拿了一趟木材,才算制作成一个简易的三角面的矮帐,虽然不怎么好看,而且还只有一面的方向,不过勉强挡挡风雨和暴晒的阳光还是够用了。 弥昂抬头看着太阳开始垂落到海面的方向,估算了一下所在的方位,按照商队的航行路线,他们会前往提利尔进行第一轮的贸易中转和卸货,他们此前航行了两天多的时间,其中有大半是在沿着阿拉比的海岸航行,只有半个夜晚的时间在通往提利尔的匪盗湾内航行……所以离阿拉比海岸或者提利尔有多远?弥昂闷气地将刻画着简陋图案的木板劈开,他哪算得出来,只能希望赶紧有船能经过好带他离开这个孤岛都不算的处境,至于一旁的维?回头再想办法。 虽然大海的夜晚也不会很冷,但还是尽快升起火来比较好,不仅仅是为了光亮和取暖,他还需要淡水,从昨晚到现在他几乎滴水未进,不过脑海里的失忆神明对此似乎一窍不通,她是没想起来还是真的不知道没水喝人会渴死的吗? 整个下午的时间让被海水浸湿得木板干燥了不少,在刨制木板上的接口时,弥昂切磨下不少木屑,现在也能充当火种,用肩甲的牛皮带充作弓弦,切好两根木棍,一个简易的火弓就完成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取火,在之前的冒险露营的时候他都是随身带着火石的,昨晚火石已经丢了,而现在使用这种不熟练的取火方法,着实是费了他不少力气,直到太阳一半都沉在海面下后,为了拉弦钻木筋疲力尽的弥昂才看到眼前的火绒粘上火星点着,他赶忙将一旁削好的木料小心放在微弱的火苗上,等待着慢慢燃烧起来。 至于蒸馏淡水的工具,弥昂干脆把自己的胸甲板卸下,凸起的胸甲昨天被开了洞,只能装很浅一层水,而带着曲线的背甲则用来盖在装满水的胸甲上,让冷凝的水汽逐渐滴落,最后用肩甲接住,虽然效率低下,但总比没有强。 虽然这样一来他全身的防护都失去大半,而且在一旁还有一个不稳定因素的情况下,显得有些冒险,但他现在也顾不了这些了,相比之下尝试将对方击败可能还要冒险得多。 腾出的时间还能够解决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弥昂看了眼海面,海里有的是水和食物,关键就在于怎么才能得到它们。 弥昂趴在礁石与海面的交界处附近,仔细打量着礁石水下的部分,在礁石接近水面的地方总是有着不少吸附在礁石上的螺壳生物以及躲在岩缝中生存的其他海洋生物,或者他也可以试试钓鱼或者抓鱼之类的,不过显然这种更加消耗体力的工作不适合在这种时间不充足的时候展开了。 相比之下眼前简单方便的食物来源才是最佳选择,海面下一米左右吸附在礁石上的藤壶群。 左手抓紧岩缝,弥昂将身子微微探入海面,用构装的右臂去捞取藤壶,他可不希望岩石里突然窜出什么给他咬上一口。 这时,他听见甲胄与礁石碰撞的声响,一时间他有些紧张,不过曼涅托没有给他警告,转头看去,身着黑甲的维站在礁石边缘,看了眼暮色下深沉的海面,接着纵深跃下,溅起一大簇白色的浪花。 “她就这么跳下去了?”脑海里看到这一幕的少女神都惊呆了,毕竟吸血鬼看起来有时候和常人差不多,就这么穿着铠甲跳进海里,大部分人看来都是寻死吧。 迷茫地摇了摇头,弥昂继续自己努力捞上藤壶的行动,这些拇指大小的生物密集地生长在一起,乍看起来就像是礁石上崎岖突刺的延伸,不过石灰色的表面使得它们在黑色礁石上暴露了出来,弥昂随手一把就能捞起来五六个,很快手边就堆起来能装满一个头盔的藤壶堆。 觉得足够后弥昂就收回手来,将堆积的小堆藤壶开始放置到点燃的篝火旁,准备烤熟。 这时距离礁石数米外的海面上,海水逐渐上涌,像是有什么即将破水而出,想到之前维跳下海中,弥昂大概也能猜到是她,不过还是有点好奇她跃入海中所为何事,因此他也注意着海面上的波动。 比之之前大了数倍的浪花在海面炸开,水沫甚至飞溅到了礁石上,这情景的最主要造成者是一块有马车大小的巨大冰块,而维就踩在寒冰上破浪而出,扬手一甩,一个接近一人体型硕大的黑影跨过数米的距离重重摔在礁石上,同时还在扑腾个不停,弥昂定睛一看,那即使落在岸上还在张牙舞爪的家伙,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脑袋,满口岩石一样粗糙的短牙,最特别的是黝黑的脑袋脑袋上延伸出的半臂长的白色独角。 群兽,角鲸,还是什么来着?弥昂回忆着在曼南恩神殿里的海洋图鉴上对眼前这家伙的称呼。 不过显然也不重要了,维从冰上一跃而下,重重一脚踏在眼前角鲸的头颅上,顿时还在奋力挣扎想回到海里的角鲸就只剩下半口气了,萎靡地瘫软在礁石上。 踏在角鲸身躯上的维扫了眼弥昂,目光还特意在藤壶上停留了一瞬,弥昂看了眼对方的成果,又看看自己的,顿时有种被嘲讽的感觉,脸上一时有点挂不住。 用剑刃割开角鲸粗壮的血管,还没完全停止跳动的心脏顿时靠其强劲的压力从断裂处迸出两指宽的血流,维直接饮用这些兽血也无所顾忌,虽然味道不如人血,但胜在充足而且能量丰富。 强大的吸血鬼对于血液的依赖没有那么重,即使几个月不饮血也不会有多少影响,但对于维这种一定程度上近乎苦修的血龙而言,上一次进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加上昨晚战斗消耗严重,及时补充还是必要的,而一旁的弥昂瞪着眼看她畅饮血液,同时手上在岩石边敲碎藤壶外壳来获取烤熟的肉。 满溢的血液顺着她的唇角流出一丝血线,喝饱的维重新靠在一边的礁石上,慵懒地看着天空中的两轮月亮,银白的短发散在黑色的礁岩上,浅浅的紫色眼眸,嘴唇是血一样鲜红,察觉到唇边一缕血液,她伸出舌尖舔了舔,牙齿苍白的像是某种食肉动物,但又有种异样的美丽,既成熟又稚嫩。 似乎察觉到了弥昂的目光,她转头看了眼,面上的神情是一种似笑非笑的微嘲,但眼神空旷的似乎不仅仅只有弥昂,还满含着别的什么,让她的微嘲的神情中带着冷漠,憎恶,愤怒,以及一丝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悼念。 这是弥昂第一次看到维这幅表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不过下一次,会是很多年后。 很多很多年后,孤独的骑士伫立在黑色的大地上,沉默地祈祷,身前是齐肩的乌金之剑,在他身后远方的山丘上,枪戟如林而立。 三眼之王缓步迈过荒芜的黑色土地,走到骑士的身前,上下打量着他,王冠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脸。 “我有预感,我们之间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决。”三眼之王似乎满意地说道。 眼前的骑士只是沉默地祈祷,没有丝毫的回应,三眼之王自嘲一笑:“不过现在,我答应过某个家伙会完成她期待的决斗。” 三眼之王反身走回,在他走向的方向,天空中乌云密布,腐朽的大军蝗虫般从地平线那头缓满溢。 与三眼之王交错而过的是一个仿佛被熔岩浇铸而成的身形,在错过的瞬间,三眼之王不无讥讽地说道:“好好打,冠军。” 骑士终于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身影,他凝视着对方的脸,似乎想要在对方熔岩与鲜血的面具下找到昔日所爱的影子,但只看到了冰冷,愤怒,嘲讽…… 她缓缓拔出背后的双手长剑,血红的烈焰在剑刃上熊熊燃烧。 而与之相对的,纯白的光辉如泉水般在乌金剑刃上流转。 她用剑锋指了指背后天际的乌云,血红的闪电在此刻撕裂天际。 “众神在看着我们。”那个熟悉的声音此刻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雷声在半空隆隆作响,于是,在数以万计的凡人,恶魔,以及众神的注视下,骑士举起剑,然后缓缓道:…… 第二十二章 吸血鬼与骑士 探险骑士的该死冒险笔录: 记载自被困礁石的第三天,在昨天尝试过鱼叉和钓鱼,不过很遗憾,似乎没有鱼会在这片水面附近晃悠,而附近的海里似乎有大型食肉鱼类,在尝试钓鱼的过程中,最后编制的鱼线都会断裂开来,看痕迹是被咬断的,因此目前最主要的食物来源还是礁石上的藤壶,淡水虽然有火的情况下制作方便,但是没有足够的器皿,就算制作出来也没有什么保存的方法,木材看起来比较充足,金字塔形的篝火虽然持续时间更好,不过火焰容易升腾更高,比较难控制。 维,或者苏,管她叫什么,首先毫无疑问她是个强大吸血鬼,靠曼涅托与我联手能不能战胜她还是个未知数,她似乎确实没什么恶意,也许是我当时昏了头去救她,或者她救了我?至于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我和曼涅托联手能否胜过她还是个未知数,现在也算是一个微妙的平衡,至少我们双方都不会主动出手招惹对方,大概吧? 鲸鱼的尸体开始腐烂了,得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想试试看鲸鱼肉的味道,不过感觉有些丢人,因此也不会好意思交谈,其实相比鲸鱼身上的肉,它的骨骼,脊索和筋才是更有用的材料,无论是等待船只救援还是想自己离开,都需要坚持的足够久。 做出这个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想要靠自己逃离这座礁石,那么必须有一个足够承载古墓巨蝎和足够水源的船只,靠礁石后的船只残骸的材料能否做出这样的木筏还是未知数,而生火也在持续消耗不算充足的木材,或许看起来消耗的不多,但时间越久就越不可能离开,而船只经过的可能也是未知数,双方都不是什么完善充足的选择。 第四天,维依然是躺在那的悠闲状态,不过她本来就是个死人吧,那她会感到无聊吗?好在能跟那位上身的失忆神明聊天,还不算那么无聊,而且努力思考怎么逃离这里或者活下去就够费力气了,相比之下根本没时间去感到无聊。 礁石附近海域最远的地方,水深也只有百米上下,曼涅托能承受足够的水压并且足够强大,能应对大多数的海底生物,不过很遗憾古墓巨蝎太沉重了,根本没有游过海洋的可能性,而且古墓巨蝎的棺材太小,也不足以容纳自己在古墓巨蝎中,从海底离开,不过让曼涅托在附近的海底转悠转悠,找找看有没有派的上用场的物品,也能提供些帮助,不过在广阔的海底想要寻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还是太难为人了,在附近海底寻找了一个下午,找到的唯一人工制品是一个链弹,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了,看来是以前沉船海战中留下的,除了给帐篷垫垫脚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那条鲸鱼的尸体倒是更腐烂了,见鬼,吸血鬼没有嗅觉的吗? 大海真是变化无常,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但下午就有阴雨从海平面的另一端开始密布天空,接着是一直持续到傍晚的暴风雨,破帆布的帐篷只能勉强避风,保不住篝火,不过曼涅托用古墓巨蝎的躯干挡在篝火上方,这样即使其他木料都湿透了,至少火苗是保存着。 这场暴雨也打消了我制作木筏离开这里的念头,我不是老道的水手,在风波无定的海面航行,除非女士与曼南恩保佑,否则想来是不知道会漂流到哪里去,或许一路飘到新世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维似乎很不喜欢下雨,她搭建的遮阳棚挡不住雨水,因此她将鲸鱼的皮剥下来盖在帐篷上,然后将鲸皮盖上防水,即使如此她看起来也是闷闷不乐的。 我听说过那些捕鲸的水手们说过,鲸油是很好的火光原料,不过我可不会提取鲸油。 维开始找我聊天了,即使是吸血鬼也开始觉得无聊了吗?不过她看起来毫不紧张,毕竟吸血鬼的寿命对凡人而言是近乎无限的,只要她愿意可以在这个礁石上待到海洋枯竭为止,我现在还可以保持不愿意理睬她的态度,毕竟她还是骗了我,谁知道她表面下隐藏的是什么,还是不要关心的好,但在这略显枯燥的地方,谁知道我能坚持多久,再有三天? 第五天,好吧三天是对自己自信过度了,根本一天都没坚持住,原谅我吧女士,至于接下来的对话,也许她说的真的有道理吧,即使她是一个吸血鬼? “你这几天有没有想过怎么离开这里?”昨日的暴雨依然未见消减,维推了推头顶积水的鲸皮,积蓄的雨水从边缘淌落到礁石上。 隔着暴雨,维的声音依然清晰,尝试着将木板拼成水桶的弥昂回话道:“也许你可以复活这头鲸鱼的尸体,反正烂着也是烂着,死灵魔法很方便不是吗?” “我在这方面可不擅长,海兽和人类不太一样。”维用剑戳了戳一旁不大的角鲸尸体。 “我还以为吸血鬼在死灵法术上都一样呢,上次那个吸血鬼怎么说来着,你们是一个血系?他们在运用亡灵海怪上看起来挺擅长的。”弥昂看了眼一旁的维。 “就算是吸血鬼也不是一个样啊,像康拉德是个武力超群的疯子,黑亲王阴郁又暴躁,努恩的女士们光鲜美丽又心机深重。”维笑起来,似乎听出弥昂话里淡淡的不满令她觉得有趣。 弥昂听得出她在谈论那些吸血鬼们,挑起灰色山脉对面帝国第二次吸血鬼战争的康拉德,在南方边境亲王传说中的黑亲王,至于帝国努恩的女士们他是不清楚的,不过想来隐藏在人类中的吸血鬼不在少数就是了。 “至少都对鲜血兴趣十足不是吗?” “并不全是……”维摇摇头,“难道说你们巴托尼亚的骑士都是一样的吗?童话故事里一样的侠义骑士。”不太想在对话上跟着对方的节奏,维将话题主动抛回去。 巴托尼亚被视为一块荣誉和美德的土地,在这里,高贵的骑士像保护农民一样保护领地的安全,在这里,侠义的英雄杀死怪物,拯救美丽的少女。这就是巴托尼亚人想要表现的形象,而且这也不是完全错误的。 然而,尽管这些可敬的勇士们注定要将骑士精神和正义置于所有其他品质之上,但与他们自认为的光芒四射的骑士相比,他们却有着更为阴暗的一面。在巴托尼亚的社会中中,许多骑士认为他们的卑微的臣民是次等人,在他们眼中他们只不过是财产,巴托尼亚农民的生活常常充满了无尽的不公和残酷,而贵族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他们,维护他们作为正义灯塔的职责。 “或许不一样吧,这跟骑士有什么关系吗?”弥昂皱了皱眉头。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不小,红公爵艾尔·熙福,还有疯公爵墨洛维奇,他们都曾是巴托尼亚骄傲的骑士。”维摊摊手,微笑着看向弥昂,唇边露出一点尖牙。 弥昂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像维想象中一样表现出被挑衅的愤怒,最后平静地说道;“他们或许是走向了堕落,失去信仰的骑士,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为骑士了。” “他们肯定不会这么想,瓦拉齐也不会这么想,也许他们不在乎骑士精神与信仰了。瓦拉齐一直说着血龙是永恒骑士,不过我不怎么喜欢那个家伙。” “血龙,我听过许多次,包括你,也见过不少了。”弥昂停下手头的工作,“上次那些海盗可算不上骑士吧。” “确实没错。”维点点头。 “那你是以骑士的身份自认吗?” “你认为吸血鬼能否称得上骑士呢?”维没有正面回应,即使她才说了血龙大多以骑士自居,但弥昂感觉她似乎答案会有所不同。 一个关于吸血鬼与人类的问题。这样的想法出现在弥昂的脑海里,他回忆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他的在骑士的旅途中见到过精灵,矮人,野兽人等诸多异族,而吸血鬼或许有种特别之处,因为他们曾经是人类,但又以人类为食,成为吸血鬼内心几乎不可避免地堕落,但回忆维的所做的一切,她混入摩尔骑士中确实别有所图,但对于那些摩尔骑士又确实手下留情,也帮了自己,是因为怜悯吗? 她或许确实没有恶意,但她又是怎样看待人类的呢?弥昂隔着雨幕看向对面的维,他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又说不清。 第二十三章 黑暗精灵 弥昂用匕首尖在木板上刻下最后一笔,收回匕首,看了眼木板上因为发力不稳而有些歪曲的字符,没有笔纸,他就这样进行记录,他没有日记的习惯,眼下不过打发时间,同时还可以锻炼自己对右臂的控制,尽力做出更精妙的动作。 木板在手中翻转,弥昂最后一笑,将木板扔进眼前燃烧的篝火中,任花了小半个下午努力的成果在火焰中燃烧起来,前几日的日记都是如是下场。 今天早上的时候,下了整日整夜的暴雨终于停歇了,留下来的是个清爽干净的日子,片片白云点缀在天空,阳光温和,并且那头角鲸腐烂尸体的气息也终于消失了。 昨日的谈话使得弥昂和维之间看起来本就不紧张的关系更缓和了些,弥昂表示希望将鲸鱼腐烂的尸体扔回海里,而本就无所谓态度的维自然是随意,于是曼涅托一钳将鲸鱼的尸体扔回海里,而剩余的痕迹也被暴雨冲刷了干净。 有趣的是它腐败的尸体倒是吸引了不少海中的鱼类上浮食腐,本来毫无用处的鱼叉终于能稍微发挥一下,勉强刺中两条海鱼。 不过这么明显的尸体也没有吸引到海鸟来进食,似乎这里比弥昂想象的要更远离海岸。 “美好的下午时光。”脑海中传来神明有气无力的声音,似乎每天显得一成不变的景象让她有些百无聊赖。 “可惜没有红茶加白糖。”弥昂和她打趣道。 “鲜血加海盐还是可以的。”她也用相似的语气说道,不过在旁边有个吸血鬼的情况下,这个本来勉强的玩笑看起来反而有种特别的意思。 “那恐怕不会受欢迎。”弥昂看了眼一旁的维,她用掰下的礁石在海上打着水漂。 “她肯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对失忆的神而言,她很乐意从头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如果能有趣些那就更好了。 “吸血鬼的故事……算了。”弥昂想了想传统的故事里吸血鬼的形象,躲藏在阴森冰冷的城堡,沉睡在厚重的棺材内,假装成是有礼的贵族,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施展獠牙。 不过这个形象用在帝国内更合适些,巴托尼亚境内的吸血鬼,大多是深山老林里的野兽,或者是流浪的骑士形象。 昨天和维谈过些关于吸血鬼的话题,弥昂对于吸血鬼有了更多的了解,不过一些根深蒂固的传统想法一时也不会消失,或者说绝大部分情况下吸血鬼确实如此。 弥昂抬头看了眼远方的天空,半垂在海天线上的夕阳映衬地大海像是燃烧般壮丽,波澜平稳,海面上连上浮换气的水花都没有,更别说……嗯,那是什么? 在距离礁石大概数十米外的波浪中,似乎有个扒在残骸上的人影漂浮在海面上若隐若现,现在是个风平浪静的时候,而那也随着轻微的波浪缓缓游移着。 “看起来又有人遭到海难了。”靠在一边礁石上的维懒洋洋开口,今天的她难得走到阳光下,暮色的黄昏在她银白的齐耳短发上镀上层温暖的金边。 吸血鬼的视力比他更好,弥昂不再怀疑,思索片刻便决定下去救人,对此脑海中的少女神只是无奈叹了口气,而一旁的维只是满不在乎的看戏神情。 弥昂脱下锁子甲,绑上上一块木板后便跃入水中,之前角鲸的血液虽然吸引了不少小鱼吞噬血肉,但角鲸自身的气息似乎驱散了更大的捕食者。 弥昂的水性不弱,布里奥涅是片有着美丽海岸的土地,虽然骑士们往往只会在陆地上作战,但在沿海的领地学会游泳也并不罕见,而且现在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海面下的湍流也没有那么汹涌,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就追上了那个随波追流的身影,那个男人昏迷着,穿着一身古怪的黑色铠甲,披着灰蓝色的披风,死死抓住一块漂浮在海面上不知名的黑灰色残骸边缘,才没有沉入海中淹死,弥昂靠近那块残骸,从边缘掰开他的手指,将他从残骸上拽下来后拖在身后向礁石游回去,而曼涅托则早早停在礁石边缘,古墓巨蝎的钳抓住礁岩,将尾巴伸长过来让弥昂抓住,在暗流湍急的礁石附近省了他不少力气。 之前救人要紧,又是在海浪中,弥昂一时间没有注意对方的情况,此时回到礁石,弥昂将背上昏迷的人缓缓平放在礁石上平躺,这才能仔细观察一下对方的具体状况,也好进行救助。 但回过身看清了对方后,弥昂顿时有些傻眼,如果说上半身被披风遮挡的轻薄胸甲造型他还不认识,但身下的的甲裙和战靴分明就是黑暗精灵的风格制品,还有腰间迅捷致命的双刀,弥昂也不陌生,与他见到的那些黑暗精灵海盗们的造型几乎完全一致,对方的面容与身形此刻仔细观察也才发现他比常人要更高挑,面容英挺棱角分明,一头黑色的长发,拽下他的头盔后能看清尖尖的长耳朵,完全就是一个精灵,还是黑暗精灵。 弥昂感觉到自己的额角跳了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对于人类而言,如果偶然间碰上一个黑暗精灵,那有四成的可能这个黑暗精灵会杀了你,另外四成是把你抓做奴隶,最后两成是他恰巧做不到,正在想怎么做。 黑暗精灵的黑帆纵横在整个世界的海洋中,巴托尼亚有漫长的海岸线,没有少被这些贪婪残忍的伙“光顾”过,因此在弥昂的意识里,这些黑暗精灵绝对是敌人。 “救错人了?”维从一边走过来,似乎对一个不常见的黑暗精灵也感到有趣,用战靴踢了踢黑暗精灵的腰,昏迷中的黑暗精灵的身体也随之微晃。 弥昂有些无奈地点头,盘腿坐在那,手托着下巴,眉头皱起,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做。 “要不干脆把他扔回海里,就当没见过。”维提了个建议。 “这不骑士道。”脑海里的神明表示反对。 有那么一会弥昂觉得这个建议还不错,不过思索片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难得碰上一个活着的家伙,虽然是遭遇了海难,不过万一他只道什么信息能帮忙离开这块礁石呢?”弥昂内心中的感性与理性都挣扎了会,一个关乎道义,一个关乎利益,“暂时放着吧,我会解除他的武装并让曼涅托也看着他,而且把一个没有冲突的,遭遇海难昏迷的家伙扔进海里,我还做不出来。” “我做得出来啊。”维笑着眯起眼,虽然少女微笑的面容在阳光下显得并不冷酷,但弥昂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第二十四章 冰冷之眼 仔细想了想,弥昂最终还是“谢绝”了维的好意。 “你想好了,眼前这可是个黑暗精灵,他们有九成的时间是想着怎么弄死你。”维比了个磨刀的动作,“你该不会没见过黑暗精灵吧?相信我,吸血鬼都比黑暗精灵可靠得多。” “你猜猜我的右臂是怎么没的。”弥昂扬了扬右手,抬起头看了维一眼,又低下头仔细观察这个昏迷的黑暗精灵,“如果我问这个黑暗精灵相似的问题,他肯定会说黑暗精灵比吸血鬼可靠。” 不屑地撇了撇嘴,维反身回到礁石边缘坐下。 上次他的右臂就是被黑暗精灵砍下来的,安全起见,弥昂决定先解除这个黑暗精灵的武装,从轻薄坚韧的胸甲,到黑暗精灵不知名金属的甲裙,造型迅捷致命的双刀,以及背后那件坚韧异常,匕首难以留下痕迹的灰褐色披风,在上面有着白色双刀的纹章。他将这些装备解下来包裹在一起,放在曼涅托的古墓巨蝎身后。 至少一个手无寸铁的黑暗精灵在进行谋杀前会先权衡利弊。 回到篝火的旁边,弥昂将盛在肩甲中的淡水带来,递到黑暗精灵嘴边倒出细流,看起来还不算很虚弱的黑暗精灵还能本能地啜饮,看来他的身体状况比弥昂想的更好。 一份淡水倒完,弥昂将黑暗精灵的身体往回拉扯些,以防可能涨潮的海浪。完成后弥昂拍拍手回到自己帐篷下,他觉得自己足够仁至义尽了。 是夜,莫尔斯里布和曼娜斯里布一同高高悬挂在天空,两个月亮一同播撒着光辉,今夜的混沌之月看起来离大地更接近了,饱满的半月像是孕妇的腹部般饱满地垂落在天际,幽绿色与银白的月光一同混杂在海浪波涛的阴影中,朦朦的光在游移的波浪表面闪烁,活像午夜的幽灵们在晃荡。 弥昂盯着眼前噼啪闪烁的篝火,头顶上星辰正环绕着整个世界缓缓旋转。 “秋天就要结束了。”一旁的维仰望着群星,忽然说道。 弥昂回头看了眼被火光照亮的礁岩,上面有六道刻痕,表示被困的第六天,听到对方忽然谈论起时间季节,弥昂本能想确认一下,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压根不记得日期了。 弥昂会如此敏感是有原因的,正如他们曾经在沙滩上闲聊时所提及过的女巫之夜一样,像这样的日子一共有两个,女巫之夜,以及神秘之夜,在巴托尼亚称为冬至前夜,在秋天的最后一个晚上,天空中混沌之月的力量会完全照耀大地,这个不是什么祥瑞的兆头。 在弥昂思索的当口,一边礁石上的动静又把他的注意吸引回来。 黑暗精灵的身体忽然猛烈抽搐起来,就像是梦魇中受到惊吓的人在尝试挣脱,但还未苏醒的躯体束缚着他,令他无处可逃又挣扎不止,喉结滚动间嘶哑的怒吼从喉咙中扯出,金属的鞋底和岩石间碰撞叮叮作响。 最后当躯体从昏迷的困境中挣脱出来时,他猛地睁开眼从地上跳起来,潮湿的头发弯曲打结,眼睛里布满血丝而露出一股嗜血的暴躁,眼眶因疲惫和憔悴而深深凹陷下去,惨白的牙齿露出,看起来就像是走投无路的落魄野兽。 他没有回身看弥昂或者维,即使巨大的古墓巨蝎巨大的影子也没有吸引到这个惊醒的黑暗精灵的注意,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夜色下的大海,又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两轮月亮,突然冲着海面放声咆哮起来,怒吼间带着些吞吐不清杂碎的言辞,整个人愤慨又有些病态。 “疯了?”弥昂看着眼前的扰动整个海域平静的黑暗精灵,有些无言。 “不是,应该是因为打击太大,精神上一时有点失调。”少女神的声音想起,弥昂幻想中她正摸着下巴思考的神色。 “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精灵语可不是弥昂的课程。 “听得懂一点,他现在比较疯癫,说话都不准,不过大概能听出几个词,像母亲,腐烂什么的。” 弥昂谢过后便劝诫她不用再听了,毕竟联想对方现在的状态他大概能猜出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位失忆的神能懂得精灵语倒是个意外惊喜。 就在黑暗精灵的怒吼还在顺着海风回荡的时候,一声不耐烦的呵斥从一旁传来。 “吵死人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破风声,月光下一团黑影飞出,笔直打在黑暗精灵头顶侧,弹飞落在地上,而黑暗精灵的咆哮也戛然而止,挪动半步,他的身躯晃了晃,接着一软倒下,又趴回礁石上。 弥昂看了眼落在地上的半个拳头大的岩石碎片,又转过头看着一旁躺在月光下的维,吸血鬼少女不耐烦地甩了甩右手,就是它刚才硬掰下礁石上凸起的石块,然后甩在那个黑暗精灵头上,“我收了力气,砸不死他。”维说道。 弥昂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将白天捉上来的两条鱼开始简单处理,去除内脏和一些鱼鳞后开始在篝火边炙烤起来。 被维再次击倒的黑暗精灵这次没有昏迷很长时间,不到一个下午茶的时间就开始恢复过来,看来维确实没用什么力气。 这一次苏醒的黑暗精灵虽然有些缓慢而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倒是清醒多了,虽然外表上还是有些不修边幅的狂乱,但即使依然带着血丝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明显流露的愤懑癫狂,只是一种固执的冷漠。 他半蹲下身,在海边用海水洗了把脸,将散乱的发辫束到脑后,再次眺望了一眼夜色下的大海,最后缓缓回头扫视这座孤礁。 从一旁黑甲巨剑的吸血鬼少女,再到精巧巨大的古墓巨蝎,他看到自己的披风和装备都在巨蝎的身躯后面,他上下扫视了自己发现只剩里衬的衣裤和鞋子,身上几乎所有金属都被解下,最后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巨蝎旁篝火前的年轻骑士。 被一个黑暗精灵的目光盯着,弥昂看不出他冰冷的眼神后会想些什么,黑暗精灵们冰冷的外表下掩藏着超乎想象的阴谋、血腥、纵欲,谁知道呢? 弥昂只是在篝火上翻转了一下烤鱼,最后举起来,迎着黑暗精灵冷漠的目光,表现非常诚恳的问道:“给你,需要吗?” 他看见黑暗精灵的脸上肌肉抽了抽,最后似乎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硬着脸,像木偶一样僵硬地一步步走过来,一把抓过了烤鱼,坐在地上,即使看起来很是落魄,但在处理烤鱼时依然是动作流畅而优雅的,即使速度很快,也没有狼吞虎咽的感觉。 看着眼前的黑暗精灵,弥昂稍稍向后挪了挪,拉开点距离。 将手中的烤鱼处理完,黑暗精灵的脸上似乎又精神了不少,眼中的血丝完全消失,身上的灰泥也用海水稍稍清洗,看起来正常了不少的黑暗精灵用黑冰一样的眼睛看向弥昂,最后吐出一句弥昂听不懂的精灵语。 “他说,他叫达斯特恩·冰冷之眼。”脑海中神明与一旁吸血鬼少女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第二十五章 黑暗精灵的世界 没有什么比一个一无所有的黑暗精灵更危险的了。——黑暗精灵谚语。 “达斯特恩?冰冷之眼。”弥昂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抬头看了看对方的眼睛,觉得这个称呼还是相当合适的,虽然他认为所有黑暗精灵都符合这个特点。 “你从哪学的精灵语。”他又有点好奇的问一旁的维。 “几百年的时间里,我当过不少角色,偶尔花了些时间在上面。”维说完又看黑暗精灵。 “你还会别的语言吗?我看你们交流还真是麻烦。”维用精灵语问道。 达斯特恩犹豫了一下,最后试着吐出一句瑞克斯佩尔语的话,为了方便劫掠,在漫长的时间中他也逐渐从那些人类奴隶的身上学会了他们的语言,虽然在他看来用这些劣等种族的语言算不上多荣誉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像高等精灵那样过分抗拒。 这让弥昂松了口气,他与文化老师学习过帝国的语言,交流不成问题。 “我是一艘黑色方舟的的总督。”他开口第一句就让弥昂惊讶的差点把要喝的水洒在地上,而一旁的维则是顿觉有趣地挪了挪屁股坐近些。 “曾经而已,我的黑色方舟已经彻底毁灭了。”他的脸因愤怒而肌肉紧绷。 一种看起来被极力掩盖的而又不小心流露出的悲愤,这正是他想要的表现出来的,黑暗精灵们从出生就活在纳迦罗斯的冰雪与荒芜的土地上,野心与背叛是他们的家常便饭,一个黑色方舟的总督,即使在整个黑暗精灵的社会高层中也有一席之地的人物,对他而言阴谋和自私的野心就像是折磨与奴役一样常见,他可以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也可以稍微流露些许。 “我和洛克希亚?堕落之心进行了一场海盗间的竞赛,看在一年的时间内谁能从自己选定的帝国行省中掠夺最多的财富,本来获胜的应该是我,但在最后时间我被一支古墓王的舰队所截击,最终战败。”他看起来略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竞赛,那输赢想来也是有奖赏和代价的吧?”维捧着自己的巨剑,剑刃在礁石上摩擦出清浅的咯拉声,石屑层层落下。 沉默了片刻,黑暗精灵终于说道:“我的一切,我的家人的生命都将成为他的奖品,任其处置。”他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齿轮一样转动着的,光辉的月亮,“大概在满月的时候,他们就会被献祭吧。”他说出时也不由得真诚地流露出一丝痛苦。 “既然代价这么惨重,那你就不该如此。”维接着说,她的脸上有种和黑暗精灵不同的冷漠。 “或者说你即使清楚这一切,你的本性依然驱使着你进行这种对你们而言再正常不过的游戏,那你为什么又要对此悲愤?”在对方开口之前,维将对方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这就是我们的生存方式,凛冽之地上所有的生命都如同雪山中的野火。”达斯特恩最后沉声说。 纳迦罗斯是位于浩瀚洋更西方的土地,当年精灵的内战中黑暗精灵的故乡被魔法的反击而沉没,他们用魔法将主要的城市升起到海面,漂洋过海最后来到西北方一片荒凉而凛冽的土地,在贫瘠的大地与严寒天气的磨练下,满怀着对于被自己软弱表亲背叛的仇恨,在战争中固执的残暴,成为好战而残酷的黑暗精灵。 满足自己欲望的一切,都从他人手中夺取,这就是黑暗精灵的行事方式,只要能够得到光荣、权力、以及财宝,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命置于极端的危险之中。 “所以我才讨厌精灵。”维不屑一顾地偏过头。 她已经几百岁了,在漫长的时间里她学会了许多,她知道精灵拥有狡猾的头脑和远超于凡人的迅捷。而黑暗精灵的特点在于,他们善于运用复杂而婉转的言辞阐述任何事实,并享受自己控制着对方的感情变化,使最终对话的结果更有利于自己,黑暗精灵的社会充斥着投机与欺诈,毕竟契约只用几句轻巧的话就能背弃,那何需公正和法律呢? 因此她相信眼前黑暗精灵的话语,但却一点也不相信黑暗精灵从神色和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悲伤与叹息的情感,而且眼前这个黑暗精灵的身上,她只能嗅到阴谋残忍,以及收获一切的欲望,一如卡斯坦因与莱弥娅家族的吸血鬼们。 而达斯特恩也确实在试图扭曲黑暗精灵的残酷事实,塑造出一种落魄的无奈感,因为他确实需要将处境变得更加有利于自己。他的黑色方舟与军队都已经被付之一炬,而洛克希亚作为黑暗精灵自然秉持应有的姿态对他赶尽杀绝,但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在纳迦罗斯的故土藏了一笔财富,只要能回到那里去,虽然造不出黑色方舟,但依然能再次拉起一支海盗队伍,他会跑去离洛克希亚远远的地方,比如印地震旦之类的,重新掠夺积累,大不了再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去尝试恢复势力报复对手,对精灵的漫长生命而言这算不了什么。 但他首先必须要先从这个该死的礁石上逃离,他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那么他就需要可以利用的对象,而相比一旁的难以捉摸的维,主动伸出过援手,并且不知为何有一只古墓巨蝎在身边的弥昂,显然是更好的目标,而他需要的,就是表现出冷漠又无奈地态度,切实让这个侠义症患者国家的年轻人愿意帮忙就好。 维不能像黑暗精灵那般想的长远与复杂,她虽然有漫长的生命,但相比眼前的黑暗精灵还是年轻了,而她的生活也不能与千百年互相背叛算计的黑暗精灵相比,但她能感觉得到眼前黑暗精灵的真情或者假意,她只觉得这个家伙和弥昂交流别有用心,这让她很不高兴。 而同样感受的还有弥昂脑海里的少女神明,在达斯特恩和弥昂第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她就表达了不满。 “不要轻信,他或许没有看起来……怎么说呢,就算他内心确实这么想的,但不该会流露出来,就像他是故意的一样。”她是这样评判的。 弥昂一时间也有些无言,而从旁边的维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些许端倪,一个黑暗精灵是值得从任何角度地方怀疑的存在,他终究还太年轻了。 “你说的古墓舰队,旗舰是不是一艘雕着狮身像,然后船头会发射魔法光束的战舰?”不太想深入纠缠在人心上面的弥昂岔开对话方向。 “没错。”达斯特恩一愣,发射魔法光束可不是寻常船只会有的。 “真巧,我在的船队大概是在六天前的晚上碰见的他们,我会落在这一半是他们的功劳。”弥昂斜瞄了眼一旁的维,而对方满不在乎地在一旁的礁石上打磨自己钝口的巨剑。 “那还确实有些巧合,我是在两日前与其撞上的。”达斯特恩沉思起来,黑暗精灵是一个习惯于怀疑的种族,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阿蒙霍特普和他的舰队是被人通知了其行踪,有意拦截他的,而嫌疑最大的毫无疑问是洛克希亚,赢不了就作弊,这是所有黑暗精灵都会做的事情。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他就更得想办法逃离这里,重整旗鼓,黑暗精灵有恩报不报不好说,但有仇必定血债血偿,而对方也会斩草除根。 “你们在这里已经等待快一个星期了,也没遇见过有船只接近,是吗?”达斯特恩还是将内容放到自己最关注,同时也确实是眼下最重要的事项上来。 “没错,我们基本上没有停止过对海面的关注,至少目所能及的范围没有船只经过。”弥昂说的我们是指曼涅托,至于维是否关心离开这里,他可真不知道。有时曼涅托会离开到海底一定距离的地方观察,但是很显然没有商船经过的迹象。 达斯特恩沉默了片刻,在海难中等待救援,并非完全凭借运气的,作为在大海上横行了百年的黑色方舟总督,他对片海域并不陌生,特别是商队最喜欢走的贸易路线和他们出行贸易的季节和时间,他能背出五十年前的航线和方向,因此他很清楚,在这片重要贸易区域的海域,在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内连一艘船都没见过,那只能说这里确实不是贸易航线上的常经区域,即使有古墓王摧毁了大半个商队的情况下。 再回忆了自己被古墓王击沉时的大概方位和洋流动向,达斯特恩对现在的大致位置有了些底。 “一般而言,你们人类在海难中或许会期待路过的商船救援,不过我还要提出另外一个可能性,这样好提前有心理准备,因为让我们逃离这里的人可能并不会是来救我们的。”达斯特恩缓缓说道。 “那是什么?”弥昂发问,而一旁的维则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作为一名黑色方舟总督,我有理由认为,更大可能遇见的,是海盗。” 第二十六章 起航 海盗是一个传承古老的职业,可以说海盗的历史比人类现有的绝大部分国度还要悠久,毕竟黑暗精灵们在纳迦罗斯定居的那一刻开始,将使整个旧世界闻风丧胆的黑暗精灵海盗们就已经开始在大洋上纵横掠夺,而后世人类开始在旧世界崛起繁衍后,从北方诺斯卡的龙船到阿拉比的三角帆,只要有海洋基本上就能找到海盗。 而阿拉比的海盗对南方王国们而言也是臭名昭著了,自从巴托尼亚与帝国骑士们的联军彻底摧毁了阿拉比的庞大国度后,四分五裂的阿拉比无法像以往一样垄断整个通往东方的贸易航路,在这种环境下,阿拉比的海盗们日益猖獗,驾驶着他们三角帆的快船穿行在黑湾的海域,这些阿拉比三角帆船造型修长,配合转向方便的三角风帆,即使在逆风下有着出色的航速和敏捷性,是海盗们劫掠和躲避海军追踪的好帮手。 这些船只的前身是阿拉比以前的单桅货运帆船,后来开始大量建造双桅与三桅的长船,由于体型相比旧世界的大型战舰相比体型较小,被阿拉比人称为谢贝克,即是小型战舰,正如弥昂面前的这艘。 双桅矮层长船,黑色的三角船帆在风中鼓动,四门炮管从甲板上向外延伸,拴着船锚的铁锁从舰首的孔洞中抛出沉入海底,船上十几个带着头巾蓄着浓须的人头攒动。 “你确定这样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就两个人?”弥昂抱着头看向身侧的达斯特恩,黑暗精灵英挺与森冷兼有的面容上是他们常见的轻蔑神色。 达斯特恩已经重新装备完整,黑暗精灵的甲胄披风与长刀,弥昂已经将其交还,不过被维连续叙说了几天的黑暗精灵的故事下,他也明白,黑暗精灵几乎不会信任任何人,因此,最好任何人也不要信任黑暗精灵。“我会看着你的。”在跃入海中前,维盯着从弥昂手上接回装备的黑暗精灵。 “效果比我想象的更好,毕竟一个精灵很少见不是吗?”达斯特恩冷笑着回应。 黑暗精灵的计划很简单,对于这种不过三十人上下的海盗,直接劫船,他和弥昂在岸上吸引住部分甲板上海盗的注意力,然后由曼涅托和维从停稳的船后方杀上来,由于海盗们也贩卖奴隶,一个落单的精灵可值一大笔黄金,因此他们很容易被眼前的目标吸引,忽略背后的威胁。 聚集在围栏边的阿拉比海盗们忽然左右分开,中间露出一个矮小精瘦的阿拉比人,鹰钩鼻,浓密的黑色胡须,扛着火铳和长刀,胸前挂着金色的项链,看起来似乎是他们的船长。 仔细上下打量了弥昂与达斯特恩两人,他眯着眼看向弥昂,解下火铳对准了弥昂,口中吐出一串弥昂完全听不懂的阿拉比语。 “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弥昂问道。 “听不懂,不过看起来他想处决你。”达斯特恩冷冷道。 “为什么我就要被处决,人类不值钱是吗?”弥昂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意识到这个举着枪的海盗,似乎是真的想杀了他。 然后他看到达斯特恩伸出握拳的右手,对着海盗们竖起大拇指,接着翻转手腕,拇指冲下,所有看见的海盗们都喧嚣起来,听气势似乎是骂人?因为脑海里的少女神对着这群粗糙不检的海盗鄙夷一声后就全然不理睬了。 “动手。”看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弥昂对潜伏在水面下礁石上的曼涅托传信道。 哗啦一声,水浪炸开的声响从船对面传来,接着一个黑影翻上海盗船,重重落在甲板上,在一片转身海盗惊愕的目光下,黑色甲胄的少女猛地掷出手中的黑色巨剑,在海盗船长还惊愕的当口,巨剑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腔,几乎击碎了他胸口全部的骨骼和脏器后从背后探出刺入甲板围栏。 鲜血同时从口鼻涌出,这个在海上已经漂泊超过二十年的海盗在死去时眼中的惊愕与迷茫都没有散去,在他临死前看到的也只有一抹黑色而已。 在其余的海盗能够反应过来前,维已经跨过数米宽的甲板,一把抽回长剑,猩红的血液扬起在所有海盗面前时,他们才清醒过来,尖叫着拔出弯刀和火铳,试图反抗即将到来的杀戮,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抵抗作用全无,火铳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依然会被对方以近乎鬼魅的移动闪避,而没有人有机会装载下一发弹药或拔出新的火铳,他们试图用弯刀对抗,但巨剑会将他们连带着自己的弯刀一起砍碎。 等到曼涅托控制着古墓巨蝎从船体外爬上甲板时,维已经将甲板上的十数人歼灭近半,而已经被一人的杀戮惊骇住的海盗们顿时被古墓巨蝎的登上摧毁了仅有的一点士气,无论他们是否想要坚定的抵抗,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等到弥昂和达斯特恩穿着甲胄游过礁石,顺着抛锚的铁锁爬上甲板的时候,整个甲板已经从短暂的喧嚣中恢复了平静,只看到曼涅托驾驭的古墓巨蝎静静停在甲板上,破碎的骨肉,鲜血和残骸洒落在甲板各处,虽然也算久经战场,但也看得弥昂一阵咂舌,而一旁对这种小场面司空见惯的黑暗精灵则是满不在乎地扫视甲板前后,打量着这艘若是以前根本连理都懒理的阿拉比帆船。 哐啷一声,弥昂的目光被吸引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维迈步从下层船舱的楼梯中走出,同时将暴力扯开的木门随手扔在一边,甩了甩银白发梢上未干的海水,黑曜石战甲的棱角处鲜血滴滴落下,在甲板上缓缓浸染开来,很显然都不是她的血。 “甲板上十七个,下面十二个,一个没留。”维靠着桅杆待在船帆的阴影中,她还是讨厌阳光。 “我还以为你会很不高兴呢,一个吸血鬼杀了这么多人什么的,那个怎么说来着,骑士道?”维看着一旁若有所思的弥昂,笑着扮了个鬼脸。 “别想太多。”弥昂捡起一把还算完整的弯刀,在刀身上弹了一指,轻声说道,“我又不是没有对付过整队的强盗,这些海盗本质上又有什么差别吗?就算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在所有的港口那里海盗都是要吊死的。” “有道理。”维思忖片刻,点点头。 “就是场面恶心了点。”少女神嫌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能不能先清扫一下?” 安抚两句,弥昂转头问向一边正在检查整艘帆船的达斯特恩,问道:“怎么样,这艘船你能驾驶吗?” “当然,除非是那些矮垛子的蒸汽船,否则无论大小的帆船都不值一提。”黑暗精灵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他正在桅杆上环顾周围的海域,“唯一要考验的就是你这位吸血鬼朋友的法术了,她把人全杀光了,没有足够的活人来收帆抛缆打结,要么她能控制足够的亡灵来让我操纵这艘船,要么我们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我可没兴趣给你留奴隶,反正回去了他们也是要吊死的。”维略带不屑的回应头顶的黑暗精灵,她和弥昂都只是准备返回旧大陆,那么到时候这艘船就算送给这个黑暗精灵了。 “至于死灵法术,虽然我不是很精通,但拉起几十个刚死不久的僵尸还是很能做到的。”维将注意力集中在甲板上的死尸上,流淌在体内的黑魔法的力量在随着她的催动而澎湃不已,在弥昂所看不见的领域里,魔法之风正拼合进入到这些海盗的残躯中,催动着他们行动。 在一阵令人反胃的筋骨断裂与矫正,肌肉撕拉的声音中,阿拉比海盗们的尸体开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而弥昂则是转过头去不看这一幕,无论对方因何而死,说到底死灵法术都是在禁忌地侵犯着死者,只不过之前维从未展现过死灵法术,让他有些遗忘了。 “似乎还差了点什么。”曼涅托忽然说道,这次他是直接开口出声,说话的对象也不是弥昂,而是维。 “确实。”维皱了皱眉,她确实复活了这些死尸,但似乎这些僵尸只有行动的本能,想让他们更好地作为帮忙控制帆船的话,可还有些不足。 “我来吧。”随着古尼赫咯拉语的咒语低沉的吟唱,另一种魔法的力量也随之被唤醒,丝丝缕缕的魔法火光出现在被复活的僵尸的眼中,僵尸们的活动也明显变得更具有灵性。 “一个葬仪教派在修复古墓战士时的魔法,不会将灵魂重新束缚在尸体上,只不过唤醒一些记忆深刻的残片而已。”曼涅托解释道。 “没事。”弥昂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而在维的控制下,海盗僵尸们开始了活动,数个僵尸走到舰首的绞盘前,准备收回抛下的船锚,而其他的僵尸海盗纷纷来到桅杆附近,开始整理帆缆,进行出航的准备。 “很好。”从桅杆上滑下,走到船舵后,黑暗精灵那股常见的自负又狂放的神色重新出现在这位前任黑色方舟总督的脸上。 “升起主帆,准备起航。” 第二十七章 旅途 “干面包四袋,腌牛肉两桶,一小桶奶酪,一大箱干椰枣,超过十桶朗姆酒……”弥昂清点着船舱中的食物,由于淡水非常容易变质,相比之下酒类才是更适合在远航时携带的饮用品,整艘船上的淡水不多,倒是有成桶的朗姆酒,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够。 反正现在船上需要进食的也就他和达斯特恩一人一精灵,原本为几十人储备的食物足够他们吃上好几个月,因此弥昂也就随便清点了一些储备较好的食物,至于船舱底一些已经生蛆的饼干和腌菜之类的,暂时是不用考虑了。 弥昂拍拍手走出厨间,毕竟是艘偏小的风帆快船,因此船下的空间也不是很宽阔,转个头眼前就是中间的下层甲板,再往下就是船底货仓,身后是船长室,整艘船的内部空间大体一览无余。 维从身后的船长室走出来,怀里抱着牛皮纸上绘制的航海图,星象图,大陆地图以及六分仪望远镜等,腰上还挂了把剑鞘华丽的单手刺剑。 “你会用吗?”弥昂忍不住指了指维手头的地理工具。 “当然会。”维点点头,“只不过可能没有那个黑暗精灵那么熟练而已。” “既然如此,他来导航不就好了,你这是干什么呢?”弥昂笑了笑,如果排除掉她可能的嗜血本性和目的不明的威胁,她并不是很难以接触,而那位少女神明似乎也很喜欢她,而且她们俩似乎都喜欢用气息之类的方式去描述别人,那位少女神在看其他吸血鬼时都觉得是一堆污秽被烟雾纠缠堆积起来,但描述维的时候却觉得像是雪花一样,也许她们意外地合得来也说不定。 “你是笨蛋吗?”维用卷起的羊皮纸卷在他头上敲了敲,“那家伙是个黑暗精灵,信任一个黑暗精灵绝对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他只不过是现在失势了,我们在武力上占绝对优势,所以他才愿意合作而已,如果他还是黑色方舟的总督,你觉得他会这么心平气和的和我们交流吗?” 弥昂回忆了一下自己遭遇黑色方舟的经过,肯定地摇了摇头。 维放缓了语气,说道:“所以我得自己来看看地图才行,至少要大致知道去往哪里了,我还有事情要办,可没兴趣跑到纳迦罗斯的冰天雪地去浪费时间。” “那就有劳你了。”弥昂用手指拨开头顶的羊皮纸卷。 “哼。”无奈的给了个白眼,维将腰上的刺剑解下递过来,“给你,你之前的剑不是彻底损坏了吗,这是船长室里的收藏,也许你会用得上。” “谢谢。”这倒是令弥昂有些惊讶了,伸手接过,同时也想起在十余天前的晚上,在赞迪里诅咒号的强大魔法光束下,自己彻底化作飞灰的长剑,唯一意外地就是那把剑居然真的挡住了那炽热的魔法光束,为他们跳船争取了一点时间,而不是随着战舰一起殉爆。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维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点复杂的波动。“ “毕竟你确实帮了我,我欠你人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但内心中骑士的偏执又逼着他把头拧回去正视眼前的吸血鬼少女,而脑海中的少女神明则是觉得自己还在维持一种虚伪的偏见,不过维已经转回了目光。 “不,你不必来救我的,已经很多年了,除了我的兄长,还从来没有人来救过我,所以我还是得谢谢你。”她抬头微笑,那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如此真挚而纯粹的情感,矢车菊的眼眸中弥昂能看到一丝追忆以及他的倒影。 “你的兄长……他是不是已经?”刚出口,弥昂就有点后悔了。 “你是问他死了吗?”维倒是意外的直率,“是的,他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我了,那时候我还是人类,他为了保护我而死。” “他死前的愿望是希望能好好活下去,我尝试过,但很可惜并没有成功。”她的语气依然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只不过一种对回忆所有的,近乎疲惫的神色浮现,“如果只是活下去的话,也许我这样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只要我愿意,我甚至可以一直活下去,直到世界末日或者我想死去为止。真是讽刺,不是吗?他是一个虔诚的摩尔信徒,而最后我却不得不作为一个吸血鬼活着,他要是能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一种近乎于悲伤的气息在自己身上浮现,那种味道闻起来是破碎的,隐忍与忍无可忍的愤怒,她不喜欢这样,但只能尽力掩盖。 “那你自己呢,你又是怎样认为的?”弥昂没有察觉到维情绪的变化,但他忽然想要找到一个答案,连他自己现在都说不清他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只是隐隐觉得或许能找到比这答案本身更重要的东西。 “我?你是问我是否接受这一切的话,我并不算喜欢,但同样也能坦然面对。”维轻轻摇头,“我随老师的修行中学会了克制自己本能的愤怒与黑暗的杀戮欲,我试图寻找一个生存的意义,我的老师教导我时提及他自己的经历,他也曾经历过漫无目的的旅途,而最终他找到了证明自己活着的理由,他自己。他在旅途的终点最终超越了吸血鬼的本性,他相信他的后辈能以他为榜样,踏足更高的境界,以超越吸血鬼本身,不过很显然,让他失望的人有些多,就像之前夜里你看到的。”维耸耸肩,她指的很明显是那些吸血鬼海盗们。 “确实,很不像。”弥昂低声说着,他的思路有些混乱,因为他的潜意识正在尝试接受一种自己以前所完全拒绝去理解的,但强烈的好奇心又在促使着他想知道更多。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我老师的话。”维笑了起来,“吸血鬼不可避免地走向堕落,一边被欲望驱使着,但欲望又一边驱使着去超越欲望本身,这不是挺讽刺的吗?” 弥昂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但欲言又止。 “至于后来的后来啊,我独自修行了很长的时间,当我觉得我可以就这样放下过去,作为一个纯粹的吸血鬼活着的时候,一次意外将那些遥远的记忆带了回来。”维的语气很轻快,就像在说即将出门去旅行一样,“我找到了一个更加明确简单的目标,因此踏上了一场旅途,而现在这场旅途依然没有结束,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弥昂一愣,觉得有点虎头蛇尾,一个传奇的故事开头,但故事中间都没听到就结尾了,但对方确实没有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他的必要。 “就是这样。”维认真点点头,“但我有预感,在这场旅途的终点,可能不会有任何值得欣慰的事情,但我会找到一个答案,因此很抱歉,不论如何,下次再问我吧。” “如果你的旅途结束,会告诉我吗?”弥昂隐约从这次对话中获得了一些启示,他寻找圣杯本身也是一场旅途,在这场旅途中他从未怀疑过任何的考验与磨砺,但在这场旅程的终点之后呢,当抵达这场旅程的终点与更远处,又会有什么答案在等着他呢? “如果。”她点点头笑道,“能找到一个聊天的人也是不错的事,上一次我碰上一个聊得来的家伙大概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她叫什么来着……” “你到底多少岁了?”弥昂有些无言。 “秘密。”维歪歪头扮个鬼脸,转身朝着甲板上走去。 弥昂停在原地,将新入手的刺剑拔出,虽然剑鞘和剑柄装饰有些过分的华丽,但并不影响剑刃本身依然是上好的武器,虽然看起来细长但剑脊加厚,有打磨和抹蜡的剑刃切割血肉骨骼也没那么困难,就是相对弥昂惯用的长剑来说感觉有些轻飘飘的,还得稍微习惯些时间。 将刺剑收回剑鞘,弥昂也向着甲板上走去。 第二十八章 星辰 走上甲板,夜间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相比起船舱里带着腐肉、烂木还有酸朽的污垢味的船舱里可要好受多了,海盗清理船舱可没有那么勤快。 自上午开始起航,已经航行了整个白天,弥昂不懂得航海与观测,只是大概靠着太阳的方向判断他们是在向西北的方向航行,方向大概也能返回旧世界吧?反正黑暗精灵别把他们拉到纳迦罗斯就好。 古墓巨蝎魁梧的身躯占据了甲板最大一块,此时除了偶尔施展咒语辅助维保持十几个僵尸水手的行动,已经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他就像往常一样安静地蹲伏在那里,像是雕像。 仰头看见踩在桅杆上的达斯特恩,他拿着风向针和罗盘,严肃地观测着风向和水面波浪的风力,在一旁的帆桁上几个僵尸水手蹲在那里调整帆缆的绳结,这些僵尸水手打结收帆,按照生前一样的习惯在黑暗精灵的呵斥下本能地行动着,都是海盗船长,虽然相差甚远,但黑暗精灵在号令喝骂上也没什么区别,这些只有些灵魂碎片的僵尸机械性地重复着工作。 似乎是找准了夜间的风向,达斯特恩满意地收起罗盘,把住一边桅杆的绳索,踩着桅杆一溜滑落到甲板,背上的披风鼓动,回到船舵前把舵调航,僵尸水手可做不了这些,观风定向把舵都得他自己一肩挑,不过对于纵横大海数百年的黑暗精灵海盗来说就像把刀锋刺进对方心脏一样简单。 “看起来你需要补充点能量。”弥昂将手中的羊皮水袋向艉楼扔上去,黑暗精灵稳当地接住了。 “水不多,大都是些劣质的酒,希望符合黑暗精灵的口味……噗,咳咳……。”弥昂解开手上的水袋灌下一口,但刺痛喉咙与鼻腔的酸涩味引起食道的一阵抽搐,几乎要把刚喝的酒都吐出来。 “天哪,看来还是甜点的葡萄酒适合我。”弥昂苦笑着看了眼手中的水袋,航海的长期放置,即使是酒类也有些变味了。 看到艉楼上的达斯特恩毫不介意地喝着水袋中有些酸馊的朗姆酒,而且还似乎嘲笑般看了他一眼,弥昂无奈地摇摇头,向着站在前桅上的维走去。 海浪在船头前分开,船身随着波浪的颠簸上下起伏,而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维依然稳稳当当地站在首桅上。 “怎么样,现在航行的方向还算正确吗?”弥昂从她身后的甲板上捡起一张不少数式计算的草稿,有些好奇,无论是在帝国还是巴托尼亚,懂得文字的都是少数,而会数学的就更少了。 “差不多吧,我再想想看。”维拿着手中的六分仪,透过上面的导管空洞对准了一颗星辰,同时调整导管的角度,记下六分仪上显示出的刻度。 维拿着地图回身跳下首桅,冲着船艉上的达斯特恩喊道:“按照我的计算,我们现在应该在阿拉比海岸的西北,要是顺着这个方向航行,大概会绕开旧世界的南方,你确定没走错?” 弥昂看了眼维手上的地图,那是张描绘精细的世界地图,精致地绘画出了几乎旧世界已知的全部海岸以及南地海岸的大部分,无论是位于旧世界中央北部狭窄的诺德领海岸,还是旧世界西方巴托尼亚的漫长美丽的海岸,西南地势高耸狭小的埃斯塔利亚地区,南方港口繁忙的提利尔城邦,甚至是南地阿拉比海岸甚至更加南方的雨林地区的海岸地形,而在地图的西部边缘,隐隐画出一条模糊的海岸线,象征海对面更遥远的陆地,很难想象普通的阿拉比海盗手上会有这样绘制优良范围广阔的地图。 “这个季节的黑湾正是季风变化和洋流涌入的时候。”黑暗精灵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如果直接直线航行向旧大陆,大概只有预计速度的三分之一左右,相比之下沿着海岸的洋流和离岸风行使,虽然路程远了一半,但速度可以发挥到极限,反而更快,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维伸摘下手甲来感受体感的风向,由于船只本身的航行带来的甲板风,想要在海上获得准确的风向是件相当复杂的事情,不过达斯特恩说的风向基本没错,至于洋流她就更不懂了。 “暂且相信你。”维收回六分仪与望远镜,在甲板上摊开了星图进行对照。 这是一张简笔的帝国星图,弥昂也半蹲下身,在维一旁看着这幅星图,星图上星辰被线连接在一起,描绘出更接近于人们所知事物的形象,像是巨龙,马车,公牛等等,在每个星座旁都标注了星座的名称与其出现的季节。 “现在是秋天,应该是鼓手座,笛手座,稚弱座和磨坊座主导天空的时候。”弥昂对着星图看了眼夜空。 “这上面可没有磨坊座,倒是有破车座和醉羊座。”维对着星图和月亮计算着时日。 “巴托尼亚在星座上还是有些差别的,像这里我们称作女士的面纱。”弥昂指向两个星座之间的方位,那是一片看起来有些微弱和朦胧的星辰。 “只有长得不自信才会戴面纱。”少女神在脑海里小声嘀嘀咕咕。 “有点意思,那你们巴托尼亚对占星怎么看,今天的星象是吉兆吗?”而维似乎对此饶有兴致。 “我不太信这个,年轻的时候路过的骗子太多了,母亲还总是心善给他们一点赏钱。”弥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而且秋天的星座都没什么太好的象征,享乐无度、欺诈、黑暗之类。” “有道理,不过占星家们认为伟大的统治者都生在笛手座——象征欺诈的星座下,因为大骗子和他们往往是一类人。”维咯咯笑起来。 几个世纪以来,汇聚起来的星辰获得了名字、特征和一些超自然的意义。大多数人认为,当孩子出生时,其所属的星座揭示了他的一些真实情况,塑造其一生的个性、特点、希望和梦想。无论这被视为农民们的愚昧还是算命者的迷信,骗子的伎俩甚至是世界的真理,但无人可否认人与星辰之间的巧合。 “如果单靠星座真的能判断人的命运就好了,省得人类白费力气。” 少女神明认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要老想着窥探命运,会引起某个讨厌家伙的注意的。” “谁?”弥昂不解。 “记不清了,反正,非常讨厌的家伙。” 一边的维自然不知道弥昂内心中的对话,接着说:“我觉得还是有些准确的,比如我是莱娅的大锅座出生,这个星座象征死亡与新生,你看吸血鬼也挺符合的不是吗?” “不用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看着笑着露出尖牙的维,弥昂抿着唇,没有感受到多少欢愉的心情。 收回尖锐的獠牙,维重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起来纯真无邪,淡紫色的眼眸里几乎要映出星光来,完全不像是已经活了几百岁的不死者。 “来,告诉我你的星座,让我看看你的命运如何。”维带着笑意问道。 “我没记过这个,不过出生的时日倒是可以告诉你。”弥昂倒也不介意,除非她会什么靠对方的生辰来诅咒人的魔法。 星座在天空的运行虽然会有偏差,但大体上二十个星座,每个星座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知道出生时日,马上就知道对应的星座。 “雄龙座,哼哼,看来会是个大人物啊。”维扳着手指数了数日子。 “怎么样?”弥昂可不懂得星象学。 “反正你知道对个人而言是个好的星座就对了,象征强大有力而且英勇无畏,满意吧?”维拍了拍手掌,手甲碰撞间敲出脆响,“不过它也预告着战争与冲突将至,要为此做好准备。” “听起来还可以,至少比死去活来要好。” “嘿……”维有些不满了。 达斯特恩站在艉楼看着舰首上对话的弥昂与维,不屑地哼了一声,仰头望着星空中的某处,在心中祈祷:凯恩与海神玛瑟兰在上,愿艾纳瑞昂之剑指引我走向胜利的方向。 艾纳瑞昂之剑是精灵命名的星座,象征着他们对精灵的英雄救世主,第一代凤凰王艾纳瑞昂的敬意。 “返回旧大陆后,你打算去哪里?”弥昂没有问得太直接,他希望能知道维接下来的动向,对方终究是一个吸血鬼,谁能保证她的所作所为不会威胁到无辜者的生命呢,如果他有机会却没能阻止,那未免愧对骑士的荣誉誓言。 “去埃斯塔利亚吧,我和那里某个吸血鬼做了笔交易,他谋求的圣物我会替他拿到,而他也得给我我想要的情报。不过那玩意给你一炮轰到不知哪里的海底了,我得另想办法。”维用手托着下巴,虽然有点遗憾,但脸上看不到多少因为计划受阻的烦躁情绪。 埃斯塔利亚位于巴托尼亚南方,多山地,相比巴托尼亚人口更少,由于早有见识过,对于那里潜藏着更多吸血鬼弥昂也不意外。 “吸血鬼寻求那样强力的魔法力量,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弥昂本能觉得那个吸血鬼有一个危险的邪恶计划。 “我也觉得,但我不在乎,只要他拿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会遵守约定。”维淡淡地说道,气氛稍微有些冷淡下来。 弥昂只是抿着唇,眉头皱起,一言不发地思考着,而维也只是起身凝视着海面,对话一时间沉寂下来。 “怎么,你很担心会发生什么?”维打破短暂的沉默。 “当然,一个吸血鬼可能要威胁到许多无辜的人,我不是能够无视的人。”弥昂潜意识把维也可能造成的威胁忽略了。 “也对,毕竟你是一个骑士。”维的脸上重新露出笑意,“那么,要不要着我一起去看看,只要我能拿到情报,你想宰了他也随意。” “你倒是毫不介意就把他卖了。”弥昂也笑起来。 “我只想要我需要的情报,至于在那之后,我还得防着他捅我一刀。” “也好。”弥昂低声笑了笑,转头向艉楼上掌舵的达斯特恩问道:“我们打算在埃斯塔利亚离开,你有没有什么目的地,毕竟我们离开后可没有僵尸供你驱使了。” “我会前往提利尔。”黑暗精灵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 提利尔是一个城邦国度的地区,航海贸易繁荣,相比于常备军,提利尔的雇佣军驰名整个旧世界,除了人类,这里甚至能找到食人魔,精灵等种族的雇佣军。虽然没有细说,但弥昂对黑暗精灵的想法也能猜测一二,毕竟现在可供黑暗精灵选择的太少了,靠这艘小船可没法回到纳迦罗斯。 至于弥昂自己,探险骑士的旅途在得到启示的指引前是无定的,他不是很在乎哪里登陆,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还有很长的旅途要走。 第二十九章 天空 清晨的阳光穿透海平面升起,一个风轻云淡的早晨,没有任何阻碍的阳光驱散轻薄的海雾,照耀在睡在甲板上的弥昂脸上,即使闭着眼睛也难感受到的炫目阳光令弥昂很快从睡眠中醒来,抖落盔甲上凝结的露水,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经过三天的航行,弥昂已经习惯了海面上一成不变的大洋,以及只要看到就是在测风与掌舵的黑暗精灵,至少在暴风雨来临前这片海域总是平静而缓慢的。 弥昂晚上睡在甲板上,毕竟船上有一个吸血鬼一个黑暗精灵,独自一人睡可真没有什么安全感,甲板上至少有不眠不休的曼涅托能帮他警戒。 用来当枕头的是一整袋的燕麦,而且还吸引了几只海鸟偷偷在弥昂头边啄食有些破损的麻袋偷跑出来的燕麦粒,当睡醒的弥昂站起身来时吓得飞到一旁甲板的围栏上,但这些野性的海鸥并没有退出多远,依然大着胆子盯着弥昂脚下的燕麦,歪着脑袋的样子倒是令弥昂觉得很是有趣,因此他拎起地上的燕麦袋,打开在手掌上倒出一捧,向着这些踩在围栏木上的小贼们伸出手。 刚开始的几秒,这些短尾黑翼的海鸥们还有点犹豫,伸着头上下打量着,不过很快其中最大块头的那只海鸥就壮着胆,向前弓了弓身子,探头够到弥昂手上的燕麦粒,啄食起来。 既然有一个带头,那剩下也不再胆怯,纷纷够着头探到弥昂手上争夺起来。 最大个的海鸥很快就吃足了燕麦,接着很放松地挤开旁边的几个,振翅飞回到天空,环绕着桅杆飞翔,惬意地鸣叫了几声。剩下的海鸥们争食着剩下的燕麦,很快就将所剩不多的燕麦粒给啄的一干二净了。 在弥昂的手甲上左右嗅嗅,发现确实没有食物了,海鸥们纷纷飞离,落在甲板的围栏上,圆溜溜的眼睛依然盯着弥昂手上的那袋开着口的燕麦。 想着反正船上需要吃东西的也就两个,没有什么节省食物的必要,弥昂低头将袋中的的燕麦粒在甲板上倒上些许,堆成一小堆。 就在他抬头准备退开些距离时,大片扑棱棱的声音响起,数十只海鸥齐刷刷落在甲板护栏上站成一排,大小脑袋前后高低都盯着他倒在地上的燕麦堆。 弥昂看着这么一大群海鸥,其中至少有四五种外貌不同的种类,再看看地上的一小堆燕麦,大概是不够吃的,于是弥昂弯下身,准备再倒出一些燕麦。就在几粒燕麦刚刚落在地上时,弥昂又听见一阵比海潮还要响彻的的扑棱翅膀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他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再次抬起头来,这个时候前端的甲板上站满了各类大小不一的的海鸥,白压压一片像是大朵云层落下,不远处曼涅托的古墓巨蝎身上也站满了海鸥,只在他为中心的直径三尺的范围内没有海鸥靠近,也没有哪只上去冲着燕麦动嘴。 “呃……”弥昂感到自己的眼角抽了抽,小心翼翼退后一步,落脚处的海鸥自然地散开让道。 在弥昂退出三步外的时候,白压压的海鸥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接着第一只海鸥飞向燕麦粒,就像是砸毁了水闸后从沉静奔向咆哮,数百只海鸥扑动翅膀的声音,争抢时的尖叫,羽毛飞扬洒落混在一起,甲板上顿时乱成一锅粥,几百只手臂长的飞鸟在这里吵成一片。 “你在搞什么鬼,这些蠢鸟挡住我的视野了。”达斯特恩郁怒的声音传来,还有一只被扔飞的海鸥砸在弥昂头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弥昂苦笑,尝试着驱赶这些甲板上喧哗不止的海鸥,然而它们最多绕着船体飞上一圈,接着便又落在甲板上,倒是弥昂身上沾了不少鸟毛。 听见甲板上不小的动静,维缓步走上来,阳光对她的威胁已经很小了,但本能地抵触令她总在凌晨的时候回到船舱内,即使上来甲板,除了身上覆盖全身的厚重黑曜石甲胄,她还顶了顶宽檐的圆帽在头顶遮挡阳光。 看到甲板上乱成一片的飞鸟,和弥昂身上沾满鸟毛的滑稽样子,维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意思,你怎么把这么多鸟引上船来的?”维一边驱散周围的飞鸟一边走近。 弥昂站定身子,胡乱把粘在身上的鸟毛抹下去,说道:“原本就几只偷吃的小贼,谁知道怎么呼朋唤友来了这么一大群。” “就是这个吸引过来的?”维看了眼弥昂手上的燕麦麻袋。 “应该是吧。” “给我,我试试让它们走开。”维伸手拿过麻袋,弥昂也没拒绝。 维将原本小的裂口扯开,抓着麻袋一挥,大片的燕麦洒落,鸟群更是上蹿下跳起来,接着她猛地将麻袋扔出甲板,半空中旋转时洒出成片的燕麦,大群的海鸥立刻跟着飞上来。 不仅是鸟类,海中的一些海鱼也被燕麦吸引得窜上水面进食,而看到眼前有肉的海鸥自然也不会客气,连带着捕食起来来,血腥气又吸引了更多的鱼浮上水面,而早就没有燕麦的甲板自然毫无吸引力,大群的海鸥飞离甲板,到海面附近取食。 “搞定。”看着全体从甲板上转移到海面的海鸥,维自信地拍拍手上的灰。 “确实干的不错。”弥昂也得承认她解决得轻松又快捷。 两人站在护栏边看着清晨的海面,数以百计的黑白海鸥在蔚蓝的海面上下翻飞,或是俯冲入水中捕捉鱼类,而视野终于恢复的达斯特恩继续把着舵,只是先前小小的的骚乱让他本就一直绷紧的脸更阴沉了一点。 忽然地,海面上原本畅游翻飞的海鸥们突然集体振翅飞起,离开海面升入半空,接着先前它们活动的海面下一阵波涛涌动,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蔚蓝的海面下逐渐增大浮现,接着在一朵巨大的浪花中窜出海面。 那是一条接近一米粗壮的巨大海蛇,粗壮的身躯上遍布着青色的鳞片,强健的下巴和满是獠牙的大嘴中咬着一个磨盘大小的金枪鱼,巨大漆黑的眼睛森然地扫视着周围,回望了眼身后空旷的海面,接着又潜回海面下。 “一条海蛇,这倒是少见。” “吸引来的家伙还真不少,看起来都被它吓跑了。”弥昂看了眼船下的海面,海蛇出现的地方周围阴影四处分散,那是被它吓跑的鱼。 眼下这一切或许还算得上海上消遣的见闻,但很快发生的一切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过了些时间,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不算强烈而又密集的风声从船后传来,正在甲板上练习新到手刺剑的弥昂听到后有些奇怪的回头,接着就看见铺天盖地的阴影像白云和乌云一同压来,那是数以千计的海鸟飞翔所产生的气浪声,在距离弥昂头顶的百米上下掠过,海鸟们的羽毛洁白如云,但成千上万的飞鸟汇聚在一起飞过仿佛造成的阴影让它们更像是乌云。 片刻后,庞大密集的海鸟群从头顶飞过,逐渐在海面上远去,但它们喧哗匆忙地飞离,留下的阴影让人感到有些怪异。 如果说刚才成群飞过的海鸟还只是让人感到怪异,但接下来发生的景象就令人隐隐有些不安了,本就深蓝的大海的颜色变得更加黯淡,仿佛是在水池中打翻了墨水后缓缓扩散的墨晕,更加深沉的阴影在海面下蔓延,平铺向前。 维定了定眼,仿佛看穿海面般说道:“是数量非常庞大的鱼群,这些鱼群在水面附近游动聚集,让海水的颜色看起来变暗了。” 维的话音落下,一头十余米的灰鲸跃出水面,落下时溅起巨大的浪花。 “看起来还有些大家伙。”维的神色也变得有些谨慎起来。 “也许是它们在驱赶鱼群捕鱼?”弥昂尽量往乐观点的方向思考。 “不太像,你觉得这些家伙们会一起捕猎?”维伸手指着海面,在波浪翻滚中,数个巨大身影的部分露出海面些许,有翻转纠缠的巨大海蛇,探出水面换气时喷吐水浪的独角鲸,成群的灰白海豚,甚至是恐怖魁梧的巨齿鲨的,但他们都仿佛没有注意到捕猎者之间的矛盾,只是逐浪远去。 很快,水面下阴影般的庞大鱼群也超越了弥昂他们的船只,逐渐远去,海面又恢复了往常的风平浪静,但经历了刚刚的喧闹,此刻的宁静却令人格外不安。 “简直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它们。”维看着船后的尾浪以及依然风浪缓和,但正午明亮的阳光似乎隐隐埋上一层阴霾。 “能让一些顶级捕猎者逃窜不已,很难想象是什么可怕怪兽之类的。”弥昂转头问向纵横大海多年的黑暗精灵总督,“你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景象,会是什么呢?” 达斯特恩也关注到了发生的一切,这种看起来异常不安的景象即使是一个见惯风浪的黑色方舟总督也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也许是海底火山爆发?”他说了一个听起来不太靠谱的推测。 海底火山爆发确实是足够引起整个海域生物的疯狂逃窜的灾难,如果真让他们撞上了,那也是相当不走运了。 前桅与主桅间三角风帆的鼓动方向忽然一边,这是风向改变的现象,原本很是常见,但在达斯特恩估测过风向与风力的变动后,却是面色一变。 “好像暴风雨要来了。”他指挥着僵尸水手们收紧船帆,在魔法之风充斥的世界上,暴风雨可未必是一场简单的风暴,里面甚至可能含有毁灭性的魔法风暴,连黑色方舟都有可能沉默,何况这条吃水轻浅的快帆船,必须万分小心。 不知是真的风浪更加急促了还是因为对方话语的心理作用,弥昂确实感到浪涛变得更加频繁而有力,船体的晃动增加,而远方的海天线似乎也出现了一丝阴霾。 “那是只鸟吗,感觉刚才就一直远远飞在天上。”维忽然指着天际说道,弥昂仰头定睛看去,只看见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不过既然能引起维的注意,那显然不会一般。 “看不清啊。”弥昂眯了眯眼,转身去拿望远镜来。 将单筒望远镜举起,避开阳光刺目的方向,现在它正好飞在云朵下,不过脚下的船只晃荡让他对准有些困难。 铁靴踏着木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达斯特恩沉着脸走到弥昂一旁,在弥昂被聚焦弄得有些眼睛酸涩时拿过望远镜,对准看去。 “什么鸟,混蛋,那是只该死的蝎尾狮。”他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 第三十章 前奏 蝎尾狮之怒人称传奇,蝎尾狮之形人皆惊怕,蝎尾狮之吼人皆逃窜。——白狮队长科希尔 弥昂不是没有遇上过蝎尾狮,在两年前他就曾经与灰色山脉的矮人游侠一同追杀过盘踞在山间的蝎尾狮,蝎尾狮确实是强大有力的可怕生物,但一头蝎尾狮还不足以让一个黑色方舟的总督失态,更不用说让众多的海洋掠食者奔逃。 “一头蝎尾狮而已,有什么值得惊讶的?”维也是类似的想法。 达斯特恩齿轮似得缓慢转动脖子,看着一旁表现得毫不在意,只是欣赏某种奇观般试图眺望远方高空中蝎尾狮的两人,一种既愤怒又嘲讽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们两个动动脑子,你们听说过这附近的海域会有蝎尾狮吗?”黑暗精灵近乎咆哮,“而且还是个背上坐了个黑暗精灵的蝎尾狮。” “我想想……好像没有。”维手指点着下巴,看起来像慢了半拍的学生。 “黑暗精灵……”弥昂感觉有种不妙的预感,“你该不会告诉我这附近有你们的海盗吧?” “没准不只是海盗。”达斯特恩冷笑,“我倒是想起来了,黑色方舟建造的时候会召唤大量的海妖海兽来作为支撑,并且会伴随着黑色方舟行动,你应该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黑色方舟……”弥昂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波动,他几乎感到自己右臂的断口隐隐作痛。 “黑色方舟总不会浪费时间在我们这种小船上吧,难道说你在当总督的时候会见到条小船就追上去抢掠?”弥昂压下自己的情绪,淡淡说道。 “这倒确实。”达斯特恩用自己背后的披风将脸裹上,“但如果恰好撞在眼前,我也不会介意顺手劫下的,他好像不是很在意我们,小心为上。” 回到船舵前,达斯特恩调整航向,说道:“暂时将航线调到最顺风的的方向吧,虽然不知道会是哪支舰队,但先尽快避开为好。” 维和弥昂自然也不会反对。 弥昂环顾甲板,出声说:“曼涅托,把甲板上的火炮都扔下去。” 虽然都是最轻型的火炮,但这八个铁疙瘩堆在甲板上也有十吨上下的重量,现在船上火炮也没有什么使用的价值,前几天居然没想到把这些家伙扔掉,真是失策。 几日没有动弹的古墓巨蝎再次行动起来,挥动巨钳将甲板上陈列的火炮一门门扔进海里,减轻了不少负荷的帆船顿时航速更快了几分。 但即使如此,船后的远方海面的阴影却越来越浓重,好像真的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黑暗精灵的女术士们会用魔法召唤浓重的阴影,用黑云隐藏掠夺舰队的行踪。在毫不知情的牺牲品们看来,只不过是一场暴风雨正在接近而已,对逐渐逼近的威胁毫无防备,等到黑色舰队的黑影来到面前时,一切就已经太迟了,黑暗精灵狰狞面目出现的那一刻,意味着血腥末日的到来。 弥昂可没兴趣成为黑暗精灵的牺牲品,特别是已经献上过一条胳膊的情况下,而绝大多数时间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维也顶着阳光停留在甲板上,黑色巨剑也背在身后。 当乌云终于越过正午的太阳,阴影覆盖了弥昂他们的帆船时,一直飞翔在高空的蝎尾狮终于从视野中消失了。 “看起来不只是魔法,确实有暴风雨要来了。”达斯特恩看着范围越来越小的湛蓝天空,沉闷的雷鸣从浓重的阴云中传来。 “祝我们好运吧。”弥昂看着阴云下灰蒙蒙地海面,不过他最近的运气可不太好。 “放心,有一位女神时刻关注着你呢。”少女神出声说道。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 黑色的手甲忽然搭在弥昂的右手上,接着用力一拽,将靠在护栏上的弥昂来得转过身来,面朝甲板前方,弥昂偏过头看见维抓着自己的手腕,神色凝重地扫视着周围的海域。 “怎么了?”看到维如临大敌的状态,弥昂也本能地扶住腰侧的刺剑。 “有风声在靠近。”维的感知一向很准。 几个呼吸之后,弥昂也隐约能听见海风中那节奏不自然的风声,比海风更加断续沉闷,那是飞行时扑打翅膀发出的声响。 “后面!”达斯特恩略带焦急的的声音传来。 弥昂与维回身,目光穿过宽大的风帆间隙望去,看见扇动着膜翼的蝎尾狮正在船后数十米外的上空滑翔,背上黑暗精灵的甲胄清晰可见。 数十米的距离对于飞翔的蝎尾狮而言不过咫尺,相比它而言三角帆船引以为豪的迅捷就像是慢吞吞的乌龟,不过呼吸之间便跨越这段距离,收翼停在三角风帆的主桅上,沉重的身躯压得稍细的桅杆发出摇摆的嘎吱声。 就算在混沌的诸多造物之中,蝎尾狮也是算得上凶狠至极,这些病态凶残的生物几乎敢于和任何对手较量,无论是巨鹰,狮鹫甚至是巨龙,它们都会咆哮着与之厮杀,即使双方实力悬殊。 蝎尾狮的躯干看起来如同狮子,但他们的肩高比人还要高,魁梧的身躯上遍布黑褐色的毛发,两根弯刀一样的巨大剑齿从布满稍小獠牙的口中延伸出来,长尾上带着蝎钩,膜翼的关节与脊背上骨刺突破皮肤。 极度狂躁地嘶吼一声,蝎尾狮伸出雄健的前肢,抓住一个距离它最近的,在桅杆上收帆的僵尸水手,匕首般的利爪弹出,将那个僵尸水手像破布娃娃一样撕扯成碎片,抛出让碎尸洒在甲板上。 在它的背上系着一个黑色的,用金属与皮革制作的鞍椅,鞍椅上手持骑枪的黑暗精灵俯视着甲板上的众人,身上厚重而不失精致的黑色甲胄彰显着他恐惧领主的地位,他的苍白面庞是黑暗精灵一贯的被肃穆与轻蔑消损的优雅,看起来凛冽而危险,或许比他身下狂野的蝎尾狮更加致命。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神,但肯定不是幸运女神。”弥昂在心里说道,接着拔出刺剑,紧盯着桅杆上伫立的黑暗精灵。 新来的黑暗精灵缓缓扫视着甲板上,看着拔出剑刃的弥昂与维,还有扬起身子摆出迎战姿态的古墓巨蝎,眉梢挑了挑,他虽然傲慢,而且对周边的僵尸感到恶心的不行,但他不会不明智地贸然发起攻击,光是古墓巨蝎就是难以应付的对手,他没有完全把握,尽管他真的很想让那两个家伙的血和内脏洒满甲板。 “有趣的组合,你怎么遇上这样的……帮手的?”恐惧领主脸上露出一个冷笑,低下头,看向依然用披风蒙面的达斯特恩说道,“不用掩藏了,达斯特恩·冰冷之眼,我知道是你。” 对方都指明身份了,达斯特恩也再没兴趣用这种没用的掩饰,揭下披风,直视高处的恐惧领主,两个黑暗精灵间的对视没有任何同族相见的所谓情谊,只有深刻的警惕与森然的杀意。 “赫尔班家的小子。”达斯特恩扫了眼恐惧领主披风上的纹徽,“怎么,找我有什么要事?” “我哪有要事劳烦阁下,只不过我伯父有些小事罢了。” “杜利亚斯吗,虽然大家都是黑色方舟总督,但我想我们之间可没什么值得一叙的。” “不是大事,只不过想顺路带你回纳迦罗斯而已。”恐惧领主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 “那还真是劳烦了,黑色方舟在茫茫海域只为带一个落难的黑暗精灵回故乡,想来巫王陛下听到了都会大为感动吧。”达斯特恩冷笑起来,话语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一个身价奇高的黑暗精灵,想来不会有谁介意帮他的。”恐惧领主拉了拉缰绳,身下的蝎尾狮一阵低吼。 “洛克希亚吗?”达斯特恩沉声道,“他付了多少报酬让赫尔班家族的黑方舟总督愿意去大海捞针搜找一个不知死活的黑暗精灵。” “这我不太清楚,反正比一万个奴隶多得多。”恐惧领主笑起来,“还要纠正一点,我们知道你还活着,你的血亲都已经被献祭了,有他们的血,想知道你是死是活只要一个小小的魔法就好。” “原来如此。”达斯特恩总算弄清了原委,而亲族的死似乎没有掀起一点情绪上的波澜,这令恐惧领主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很快就释然了,黑暗精灵当然懂得黑暗精灵。 “啧啧,看看你,曾经的黑色方舟总督,现在沦落到这样的小船上,曾经数以千计的属下,现在呢?一个低贱的劣等种骑士,一个埋在土里都不知道死活的女人,还有一大群僵尸,这就是你的同伴。”恐惧领主毫无顾忌地嘲笑道。 “临时同伴。”维补充道。 “嘴可真臭。”弥昂冷哼。 似乎是听懂了,恐惧领主收敛了笑容,身下的蝎尾狮躁动的在桅杆上磨着爪子,阴冷的目光盯住弥昂,而弥昂毫不畏惧的迎上,甚至隐隐有些挑衅。 最后黑暗精灵也没有愤而出手,只是再次看向达斯特恩,说道:“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去怎么样,你该不会觉得你们微弱的抵抗能有任何意义吧?至少我保证你被送给洛克希亚前会有所礼遇。” 他又看向弥昂与维,语气似乎有所平缓:“我也没有兴趣在这种毫无价值的地方浪费时间,我们的目标只有达斯特恩,你们渺小的力量在我族的军队面前毫无意义,如果顺服一点,也许还能让你们苟活下去。” 弥昂与维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维故作思考。 “黑暗精灵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弥昂摇摇头,看向蝎尾狮上的恐惧领主,伸出手向对方勾了勾,“既然你这么自信,何妨下来试试低等种的实力,难道高等种族不过如此?” 他们当然不会信任这个黑暗精灵,至少他们与达斯特恩相比占据实力优势,而眼前这个黑暗精灵,还有他所代表的整个掠夺舰队,双方的实力可谓天差地别,有达斯特恩掌帆,他们或许尚能试着逃走,而一旦漫无目的地漂流,那就是任人宰割。就像是一只兔子面对拿着弓的猎人,要么当一只瘸腿兔子指望猎人今天没兴趣狩猎,要么健全的拼命逃脱,他们显然选后者。 看着弥昂直白的挑战,黑暗精灵眯起眼,沉默片刻后说道:“很好,我不太想杀你了。”又猛地转头看向达斯特恩,“你呢?” “你难到认为我会主动送上门去死吗?”这是达斯特恩的回复。 恐惧领主坐直了身子,猛地一拽缰绳,蝎尾狮嘶吼着振翅飞起,在弥昂与维警戒的目光下绕着三角帆船盘旋一圈,最后向着远方暴风雨到来的方向飞去。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吧。”这是他留下的最后话语。 看到对方离开,甲板上原本紧张的氛围也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刚才说不太想杀你,大概是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维偏头看了看弥昂。 “错不了,换我大概也是这个想法。”达斯特恩同意道。 “我知道,我只是试着激怒他。”弥昂挠了挠头,“可惜了,他要是稍微冲昏点头脑,就要直接杀下来的话,我们配合曼涅托,有八成把握把他留下,就算没什么用,总归能拖延些时间。” “黑暗精灵不会随意让暴烈与怒火干扰判断力。”达斯特恩回到舵前,“不管怎么说,我们接下来就要面对我族最精锐的舰队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哪里面对了,背对着逃跑而已。”维扮了个鬼脸。 “那就看你的了,船长。”弥昂食指中指在太阳穴一按,玩笑般致礼。 阴沉的黑暗精灵嘴角边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转动船舵,说道:“那就让我们试着从风暴中挣脱吧,去他的黑色方舟。” 弥昂忽然感觉到有绒毛般的雨丝打在脸上,拂手拭去雨水,看向远方乌云来临的地方。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第三十一章 降临 梦境的领域里,白裙的少女抱着腿坐在无边的水面上,这里既似海洋又仿佛无尽的湖泊,宁静的水面比最好的银镜还要明亮,在这里天空与水面几乎完美的连接在一起,头顶上是蓝天白云,脚下还是蓝天白云。 “你是谁?”她开口,话音回响在整个世界中,没有其他人的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少女静静地凝视着整个世界,光彩照人的面庞上有种看不清的朦胧,她蹙着眉,嘴唇在沉思中微微撅起。 三十海里外的海域,宏伟壮观的黑色方舟漂浮在海面上,暴风雨的狂风与海浪在它的面前仿佛微风和水花一样渺小,巨大的地狱海龙环绕在黑色方舟黑色基岩的壁垒上,青黑色的鳞背上的争塔楼嵌入其中,这些凶恶的战争巨兽由黑暗精灵的驯兽大师们驱使,他们獠牙足以咬断钢铁,背上的塔楼中装载着收割者弩炮。 要塞城市大小的怨恨神殿号是最古老的黑色方舟之一,在黑暗精灵与高等精灵的内战尾声中,黑暗精灵的故乡土地被强大的魔法击沉,因此黑暗精灵的法师们用魔法保住了他们的主要城市和要塞,成为了最早漂浮在海面的黑色方舟,绝大部分最早的黑色方舟都已经与纳迦罗斯的海岸融为一体,成为他们新的城市,而怨恨神殿号依然漂浮在大洋上,在数千年的时光中劫掠无休。 怨恨神殿号第一任主人也是它的创造者,是如今赫尔班家族真正的族长,安娜萨拉·赫尔班,当反弹的黑魔法将黑暗精灵的故乡撕裂时,那些忠于巫王的黑暗精灵使用巫术保住了他们的城堡,其中有一座名为“阿希尔·卡隆”的城堡,而现在它被称为怨恨神殿,那时它的主人是安娜萨拉·赫尔班,巫王之母莫拉斯最亲近的盟友之一。 她的丈夫凯德隆·赫尔班曾和玛雷基斯一起环游世界,之后又与玛雷基斯并肩作战,共同对付凤凰王卡勒多一世,当凯德隆在第二次纳加战役中战死时,安娜萨拉丈夫的兄弟试图夺取整个黑色方舟的控制权,而安娜萨拉则着手与他对抗。最后,安娜萨拉揭露了他涉嫌毒害巫王的母亲莫拉斯的阴谋,她以此取得了胜利——这个阴谋正是安娜萨拉一手导演的。 而现如今这位女巫与她唯一的儿子住在克拉卡隆德,一座建立在她的威望与财富上的城市,也是黑暗精灵最大的造船厂,在那里她掌控着她整个大家族的的命运。 杜利亚斯·赫尔班是安娜萨拉现任的丈夫,也是如今怨恨神殿号的总督,在超过七百年的海盗生涯中,他劫掠过印地的财富,与巨龙群岛上的蜥蜴人搏斗,还曾和帝国的军队作战,而现在,这位统帅着超过一万黑暗精灵士兵的黑色方舟总督坐在自己华丽的宝座上,刀削斧刻般的面庞一半被壁炉中的微弱的火光照亮,他一只手托着头,肃然地沉思着,在高大的落地窗外是乌云笼罩下仿若黑夜的天空。 “主人,需要我点上灯吗?”一个只着片缕的金发女性精灵从他背后的阴影中走出,赤着脚踩在他房间中自阿拉比掠夺的精工地毯。 他抬了抬眼皮,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奴隶,温顺而灵巧,能将所有属于他个人的琐事打理好。 “不了,暴风雨很适合在这里欣赏。”他声音低沉地说道。 “哦,可爱的小家伙,你也太不懂得我们主人的喜好了,要不然我来教教你?”另一个女性精灵从阴影中走出,她一头黑发,衣着紫黑色的贴身短裙,眼角画着浓重的眼影。 “少说没用的,女巫。”杜利亚斯转过头,眼中仿佛有冰冷的火焰燃烧,“我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你最好保证你的预言足够准确。” “我当然能够保证。”女巫从身后拿出水晶球,散发光辉的水晶球中映照着大海与暴风雨,“因为你们已经在同一场风暴中了。” 杜利亚斯不屑地冷笑,此时沉重的敲门声响起三下,于是他转过头看了眼阴影前的两个精灵,他的女奴躬身退入背后的阴影中,而女巫慵懒的依靠在一边的墙上。 “进来。”他冲着双扇金属门说道。 “伯父,我找到达斯特恩了。”恐惧领主摘下头盔大步走进房间,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地板上的地毯和自己浑身还在滴落的雨水,又小心退后了半步。 女巫惬意地摊摊手,意示她的预言没错。 瞥了她一眼,杜利亚斯转过头来询问自己的侄子:“为什么没把他带回来,他旁边有你对付不了的东西吗?” “达斯特恩的旁边确实有……几个古怪的帮手。”恐惧领主描述了一下弥昂两人与古墓巨蝎,“当时只凭我,胜算不大。” 听完后的杜利亚斯缓缓点了点头,挥手命女巫离开,女巫扭着腰退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方向汇报给导航组了吗?” “我回来就告诉他们了。”恐惧领主点点头,似乎有点不甘,“要不然我多带几个蝎尾狮和双足飞龙去一趟,把达斯特恩抓回来。” “没必要了,以眼下的暴风雨,不会有愿意起飞的战兽。”杜利亚斯眺着黑色的金属落地窗外,雨滴落在玻璃上形成水幕落下。 “虽然会被这场暴风雨耽搁些时间,这段时间内会让他的位置再度改变,但我们都很清楚,他是逃不过黑色方舟的追击的,因此一定会朝着陆地的方向赶去,他跑不了多远。” 杜利亚斯高大的身躯缓缓站起身,他向自己的侄儿下令:“让飞行战兽与海盗船做好准备,等暴风雨减弱就出动搜索。” “是。”恐惧领主躬身行礼,准备退下。 “还有。”杜利亚斯的接着说,“去货仓挑五百个奴隶拉去祭坛,献祭给海神马瑟兰。” 应声退下,恐惧领主也退出房间,去执行黑色方舟总督的命令。 黑色方舟总督缓缓走到落地窗前,入目的是俯瞰整个黑色方舟与波涛汹涌的大海,俯瞰下城堡般的黑色方舟上,成群结队的黑暗精灵海盗与士兵在走道上来往工作,站岗守卫。 “真是场不错的风暴。”他看着窗外遮天蔽日的乌云。 另一边,弥昂等人所在的阿拉比帆船。 “我们在海面上面对他们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达斯特恩在铺开地图,细密的雨丝滴落,墨水晕开,“除非玛瑟兰保佑,让他们被魔法风暴掀翻之类的情况,否则在刚才蝎尾狮的飞行范围内搜查到我们的情况下,我们与黑色方舟的距离已经不会太远了。” 虽然气势上毫不畏缩,但他们要面对的终究是黑色方舟舰队,黑暗精灵最令人生畏的造物,实力天差地远,在对方有意追杀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合适的计划可没有丝毫生还的余地。 他用圆规在海图上大致画出一个圆,伸出拇指对比远方高空中不断缩小的蝎尾狮,估计着海天线边的距离。 “在我们运气最好的情况下,我们和黑色方舟之间大概有五十海里左右的距离,如果运气差到底了,那可能还不到二十海里。蝎尾狮全力飞行回到黑色方舟至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让暴风雨彻底来临了,暴风雨虽然奈何不了黑色方舟,但在****的天气里,他们也无法依靠蝎尾狮与飞龙之类的飞行战兽来为舰船指引方向,只能在大致的方向上追击我们。如果没有这场暴风雨,黑色方舟的掠夺舰队在最慢的情况下也会在一天之内追上我们,那样的话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达斯特恩指着海图上的大陆海岸线,接着说:“正如之前所说,在海面上没有一点机会逃过他们的追杀,无论是天空,水面还是水下都被他们牢牢把控着,唯一的可能就是我们回到陆地上,在复杂的地形环境下,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而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时间,暴风雨中他们固然不能靠着战兽来指方向,但我们也必须收起船帆以免翻船,抛锚或许能更好地应对暴风雨,但会大大增加我们被追上的可能,因此我们必须在暴风雨中航行了,或许很危险,但这是我们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们离最近的海岸大概有多远?”弥昂扶住桅杆,风浪已经越来越大了,本就吃水浅的阿拉比帆船在扔下八门火炮后吃水更浅了些,虽然航速增快,但也确实更加不稳了。 “以现在的速度,两天。”达斯特恩在海图上南地的海岸标出一个点,“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机会在那里靠岸,收起船帆后我们很难再准确地控制航向,看雨水和海浪的方向,我们大概会在更南方的位置,三百海里外的海岸登录,这样的话,全速航向也需要大概四天时间。这场暴风雨大概能持续六个小时到半天的时间,能争取多久也不好说。” “假设能拉开半天的航程,以阿拉比帆船的速度,黑色方舟是很难追上的吧?”维思索着。 “阿拉比帆船的航速确实不错,但别以为能比得过我族的舰队。”达斯特恩摇摇头,“我大致描述一下吧,即使是最寻常的海盗船队,也会有女巫施法调动风浪,而更高阶的战船,都是安在地狱海龙背上的要塞塔楼,而且在暴风雨平息后,蝎尾狮和鹰身女妖也可以在高空搜索,现在你们明白情况有多恶劣了吧?” “比想象中还要糟的多。”弥昂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 “但也没有放弃的余地了,算上暴风雨拉开的距离,如果只是海盗船搜索追击的话只需要两天的时间,风暴能争取半日,至于剩下的,就看命了。”达斯特恩收起海图,抖落甲隙间积蓄的雨水,走向船舵,“抓紧时间准备一下吧,暴风雨很快就要到最大的时候了,你们最好回船舱里或是找个地方把自己绑紧,免得被风浪给吹下船去。” 弥昂和维站起身,在弥昂准备回到船舱内再做些准备的时候,维将一大捆缆绳扔在弥昂身上。 “别忘了给他固定一下,免得万一掉下去了。”维指了指古墓巨蝎。 于是弥昂抓紧时间用备用的缆绳在护栏上绑死,在古墓巨蝎的身上缠绕了几个来回,像固定货物一样绑固在甲板上。 打完最后一个绳结的时候,轰然的雷声从滚滚乌云炸出,被风力牵扯的乌云倒悬的山岳,浪涛变得狂野无羁,暴风雨将彻底释放自己的能量。 一个三人高的浪峰从船头的侧面扑来,与船体相撞时托起船身,引得船头短暂抬起后猛地下坠,溅起的海水浪花铺洒在甲板上,随风铺面而来的暴雨与海浪混杂在一起,打的脸上生疼。 “来得真快。”吐掉一口海水,弥昂站稳身子,他已经看到了下一个海浪的浪峰,天知道为什么这些海浪只在抵近船身附近才高高升起。 这次的浪峰越过船身半人的高度,海浪直接给弥昂从头顶砸落,浇了个透心凉。 缆绳像长鞭一样甩出,末端炸出特有的脆响,系着木棍的细缆落在弥昂脚边,而另一头是抓着缆绳尾端的维。 在新的海浪涌起前,弥昂迅速爬下身以免在倾斜的甲板上滚倒,抓住地上的缆绳,另一边扶着护栏的同时收紧缆绳,缆绳在双方的手上绷直。弥昂单手扒住护栏,将视野拉过船身,船侧无边的汪洋与风暴一览无余,这是他此生还从未见过的景象。 不过片刻间,浓重的乌云终于笼罩了整个天空,压抑得仿佛一座崩塌的山岳般的积云垂在天际,几乎没有一丝阳光能透过厚重的云层,狂暴的电蛇在乌云中闪耀游走,每一个雨滴都仿佛利箭般从天空刺入海面,溅起手掌大的水花,重重叠叠的海浪一层层堆涌在船头前进的方向,无边阴云下整个海洋深沉如墨,在更远的地方,足以吃掉一整艘宏伟巨舰的海浪升起,狂暴的风雨声,雷电的炸响声,以及海浪仿佛难以形容的,仿佛无边的大笑声笼罩了整个世界,达斯特恩隐隐在后面呼喝着什么,但现在的他根本听不清了,当弥昂仰望那无尽的乌云时,总感觉闪电那狂野的能量照亮了一个比云层更高的巨人,他难以言喻的面容被隐藏在乌云与闪电的光辉后了。 第三十二章 间幕 连滚带爬地从甲板回到船舱,虽然避开了甲板上的狂风海浪,但在浪涛中颠簸的船身依然让人无法站稳,弥昂干脆直接从楼梯跃下,在内部的下层甲板上翻滚几圈后靠着船舱墙壁稳住身子。 “你还真是……”维稳步走下来,在左摇右晃的船舱中稳稳站定。 “至少这样比较简单。”弥昂躺在船舱地板上,微微仰头看着眼前抱臂而立的维。 爬起身甩甩身上的水,他几乎湿透了,干脆去厨间将炭火点上,盘腿坐在火炉前,生火烤干自己,在阴冷潮湿的船舱内也就这和船长室稍微舒服些,弥昂平常更喜欢在甲板上待着。 维也一路跟了进来,翘腿坐在弥昂背后的厨台上。 “你就这么放心让黑暗精灵一个把舵?”维随手抓起厨台上的木头一般的硬面包啃了口,旋即想起寻常的食物对自己毫无意义,自嘲一笑后将其放回一旁。 “现在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面对暴风雨我们在甲板上也没有什么用。”弥昂添了了段新柴在火中,“而且有曼涅托在甲板上,我还是可以放心的。” “这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没问过,你和那个古墓巨蝎是什么关系?你的手臂看起来也是那群古墓王的手笔。”维瞅了瞅弥昂的构装右臂。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我们姑且算是伙伴吧。”弥昂脑海里响起少女神明的提醒声,“具体的内容涉及重大,保密。” “保密?我就喜欢秘密,迟早你会说的。”维笑起来。 弥昂也不接口,站起身来将一边的铁锅挂在火炉上,倒入半袋淡水,几块腌牛肉,半块奶酪和一把燕麦粒,虽然海盗船上的食物口感不怎么样,奶酪还有些酸霉,但比之前孤礁上可舒服多了。 弥昂回身取燕麦粒的时候看到维手边厨台上被啃了口的面包,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你饿了吗?”弥昂有些谨慎地问道,虽然双方都很清楚饿的含义,吸血鬼的血渴。 “稍微有一点点,那头鲸鱼的血不怎么样。”维看起来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弥昂不太清楚她指的“一点点是”是多少一点,吸血鬼依赖血液生存,在感到缺乏血液的时候会逐渐陷入血渴的状态,那时的吸血鬼可是相当危险的,虽然他们本身就足够危险了。 看到弥昂有些担忧的样子,维有些好笑道:“我自己的状态我还是很清楚的,至少几个月内不会有问题,就像你有时不怎么饿不也会准时就餐吗?” “说是这么说,唉,真的没有问题吗?”弥昂有些担忧。 维淡紫的眼珠转了转,说道:“要不然,你稍微给我点血怎么样?” 弥昂略有点恼怒地回头,看到维脸上恶作剧般的笑容后又无奈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间。 “我拒绝,上次你弄得落疤了。”弥昂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两个犬齿留下的咬痕。 “那还真抱歉。”维耸耸肩,“不过你知道,那时情况紧急。” “所以我也不太介意那次。”弥昂理好衣领,“但如果你血渴偷袭的话,我动手也不会客气的。” “请便,我保证不会偷袭的,大不了再想办法抓点鱼血喝。”维摊摊手。 “那就好。”弥昂取来陶碗,盛出一点浓汤试味。 “不过……你的血味道真的挺不错的,还是给我点怎么样?” “不行。”弥昂简短地否决。 “就一点。” “绝对不行。”弥昂黑着脸坚决拒绝。 甲板上,达斯特恩独自一人站在舵前,现在的暴风雨已经全然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塔楼般高大的巨浪席卷放眼所见的海域,狂暴的风力掀动着桅杆摇摇欲坠,在命令下将自己绑缚在桅杆上的僵尸无意识地活动着肢体,风雨打在他们腐烂的身躯上。 他用力地打紧船舵,海潮与洋流的对冲中水流变得絮乱而难以估测,狂风也扰动着船体,让在这狂野的浪涛中驾驭船体变得更加艰难,他曾经直面过很多的风暴与浪涛,但那时他是作为海龙的骑手,作为掠夺船队的舰长,作为黑色方舟的总督,他直面大海已经很多很多年了,面对过无数的暴风雨,比这更大的也不在少数,但他从未有觉得海洋如此恢弘不可对抗,因为今日他只是一个破烂的人类小海盗船的驾驶者,用一叶孤舟面对整个黑色方舟舰队和一场在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暴风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如此彻底的无力感出现在他的身上。 当他冲过又一个海浪的浪峰时,他感到自己的肢体正在麻痹,冰冷的雨水渗进全身上下的每一丝空隙流淌,呼啸而过的风力让他几乎觉得窒息,但他僵硬的手掌依然能牢牢地把准船舵,寒意窜起的脚底依然能站稳在甲板,很多年后他再一次地拼尽全力去感受着海潮的汹涌,让脆弱的船身穿越波浪,而这一次没有财富,没有荣耀,复仇与憎恨的怒火也被抛之脑后,只有求存的信念。 乌云更加浓郁了,漆黑如夜的海面上放眼所见的只有浓重的阴影,当闪电闪耀的时候他才能看清海浪袭来,闪烁的电光下一现一闪逼近的海浪,然后几乎闭着眼去试着穿越那片黑暗,沉重的海潮呼啸震得他耳膜发痛。 他祈祷着能够驶向风暴更外围的方向,但在闪电光照的世界里,他再记不得,也没时间去分辨四方方位,只是凭着对风暴袭来的感触与直觉,向着与之相反的方向驶去,而风暴中最宏伟的海浪将迎面而来,如同分隔大海的水墙。 他开始无声地在心中祈祷,向他所敬畏的所有神明,他并不渴求风暴的安息,因为风暴也是求存的希望所在,他祈祷着能够去穿越风暴,哪怕只是一艘轻小的帆船。 闪电在半空环绕在倒悬的乌云山岳周围,现在的天空也是一片汪洋,雨水连接着天上与地上的水域,闪烁的光辉间有如瀑如潮的阴影在其中翩转飞跃,那个高大的影子最后静静停留在那里,隐如天空的海洋之中了。 达斯特恩不知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他在这样天空与海洋界限模糊的世界里航行,时间的概念也逐渐模糊,也许已经度过了整个下午,或者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帆船在风与水中掠过时,仿佛航行在以太之海般。 他用尽力气梗着脖子看向天空,末日般的乌云与闪电中隐约如一个披着披风的伟岸身影。 我不渴求更多,如果这场风暴是我应得的,那我的方向是正确的吗?他不知道这是自己内心的呐喊还是真的怒吼出声,他能猜到自己嘴唇在风雨中冻得青紫而僵硬,即使咬着都几乎没有感觉。 没有方向是正确的。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仿佛藏在最深海底的低语。 接天的水幕升起,仿佛要横贯天际,一切都仿佛将要淹没,一丝绝望在他的心头浮现。 我没办法去穿越它。精神濒临极限的他只觉得海洋和天空已经连在一起,若是如此的话又何谈穿越它呢? 你付出的还不够。低语徘徊在心中的海下。 我已经献上了一切,你还想要些什么呢?他有种陷入绝望中癫狂的愤怒。 一切吗?你只是勉强站在了考验前。 一切都会被淹没。自暴自弃也开始浮现。 整个世界都正在淹没。低语逐渐远去了。 船头终于驶在了水幕上,这是近乎想要去逆流攀爬垂直的海面,船在暴风中与枯叶一样漂泊无定,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船头正对着仿佛要淹没一切的海潮。 船身被推回去了,在巨浪中高高扬起,而他无能为力,只是在迎接海潮的时候放声咆哮,而滚滚的浪涛与雷鸣淹没了视觉和听觉的一切。 曼涅托驾驭的古墓巨蝎在最后一刻挣开缆绳跃出船头,攀附在船头将全部重量压在另一端,在浪峰从船底的龙骨上拱过掀腾时压住了欠缺的最后一丝重量,没有让轻小的帆船仰头倒在海中,而是近乎俯冲进海面。 半截的船身都淹没了一瞬,达斯特恩感觉到自己沉浸在真实的海洋中,有海潮在放声大笑,而最后船体冲破水面浮出,船体全身上下的缝隙间涌入的海水流淌而出形成层层水帘。 曼涅托驾驭着古墓巨蝎回到甲板,抖落浑身的海水,而他站在船舵前,浸湿的全身忍不住地颤抖,黑暗精灵的骄傲与冰冷抑制了它,使他不会像那些软弱的亲族一样,但他依然有种近乎有种要放声痛哭的冲动。 沉重浓郁的乌云形成天幕般的隧道,而在隧道最远方的海天线那里,有一缕明亮而平静的光。 上天赋与你一种坚忍,当我把热泪向大海挥洒、因心头的怨苦而呻吟的时候,你却向我微笑;为了这我才生出忍耐的力量,准备抵御一切接踵而来的祸患。 渺小的帆船在浓重的乌云与暴雨中向着那里驶去,一个明朗而干净的清晨。 第三十三章 追逐开始 哐啷一声,弥昂的头重重摔在地板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迷茫了瞬间,接着以一贯的警戒从地面上爬起,环顾四周,只看见一片狼藉的厨间,滚的满地都是的干面包和燕麦粒,还有打翻的铁锅中流淌出的粘稠浓汤。 “你睡着了?”依然端坐在厨台上的维看起站起的弥昂说道。 “是的,但是不应该啊?”弥昂皱了皱眉,他根本没有自己睡眠的印象。 “确不应该,因为刚才我也睡着了。”维的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居然会没有意识地睡,对吸血鬼的体质而言,这就很不寻常了。 “你有注意到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吗?”弥昂在心里问道。 “我没什么办法计时……”少女神明的声音也像刚睡醒一般懒洋洋的,“至少是在你的心跳一万下之前。” 弥昂愣了一下,如果这么估算,他至少睡了好几个小时,期间也不知船体经过了怎样的狂风骇浪,船舱内的物品没加以固定,洒得满地都是。 “会不会是魔法之类的?”弥昂对两人一起发问。 “不是魔法,但感觉上确实有种特别的力量出现在整个海域。”她刚才似乎在一个不属于物质领域的国度中,这是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可能是她遗忘的某些记忆。 “不太像是被人驱动的魔法,因为不管是我还是你的巫妖祭祀都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吗?”维微微皱着眉,刚才的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又让人困惑不已。 “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先去甲板上看看达斯特恩的情况。”没心思收拾满地狼藉的厨间,弥昂跑出厨间向着甲板上赶去,维也紧随其后。 走出舱门踏上甲板,眼前明朗的阳光和宁静的海面才让他意识到,这一觉的时间连暴风雨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度过了。 跑上艉楼,弥昂看到了站在船舵前的达斯特恩,黑暗精灵浑身上下仿佛刚刚从海水中捞出来,甲胄与披风间海水不住地涌出滴落,他此时看起来消瘦的像是一根挺立的竹竿,眼眶深深凹下,眼中的神色与其说是黑暗精灵的冰冷不如说是种麻木的漠然,双手紧紧攥着船舵,手掌和手背间有颜色分明的界限,皮肤苍白的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人来了,达斯特恩机械地转过头去,额头与黑发里海水不住地滴落,看到弥昂站在一旁,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用尽力气才终于开口。 “已经,穿过去了……我大概争取了十二个小时。”说完便前倾扑倒,弥昂赶忙接住他,才发现他已经昏厥过去了。 “十二个小时吗?现在已经是黎明了。”跟着走来的维避开迎面的阳光,回头看向船驶过的方向,在那里的海天线中风暴的乌云与闪电依然笼罩着大片的天空,只不过在他们的视野里正在逐渐减小。 “干得漂亮。”弥昂托着黑暗精灵的肩下扶起他,看着身后远去的暴风雨,他不知道达斯特恩究竟是靠怎样的意志力,孤身驾驶着一艘轻舟在漫天的风雨与浪涛中中,坚持了整整半日的时间,最终穿越风暴的,从刚才醒来厨间的情况看,他们越过的恐怕不会是什么低矮的海浪。 弥昂看着甲板上断裂的缆绳和船头被撕裂的痕迹,以及静静伫立在船头的古墓巨蝎,大致猜出了些什么,向曼涅托笑道:“你也一样,谢谢。” 古墓巨蝎晃了晃身子,举起右钳挥了挥示意。 弥昂扶住昏迷的达斯特恩原路返回,同时对维说道:“我送他去下面休息一下,你和曼涅托施法让那些僵尸把帆先拉起来。” 维爽快答应下来,弥昂也扶住黑暗精灵一步一步挪回船舱内。 达斯特恩感觉自己依然淹没在无边的海洋中,但此时此刻再没有原本海洋中坠入深渊般的黑暗,冻结血液的冰冷与撕扯一切的乱流,只剩下一片宁静,在分不清海面与海底的世界里四面八方都有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仿佛无数晶体的碎片随着海流流转,在他试图去抓住一片光芒时,梦境已经消失了。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木制的天花板,缓缓转过头看去,是坐在一旁木椅上的弥昂。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很快回忆起情况,问道:“我睡了多久?” 弥昂看了看一旁摆放的计时沙漏,现在已经是第四次翻转了,说道:“三个半小时,不算很久。”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晚一刻启程,就多一分被追上的危险。”黑暗精灵有些沙哑的说道。 “但休息还是必要的,刚才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憔悴的看起来像个幽灵似的。”弥昂指了指一旁的矮几,上面摆放着炖熟的牛肉,干椰枣和一点坚果,这是他从船长室中搜出来的。 “维已经把风帆拉起来了,你再调整一下就可以回去把舵了。”弥昂站起身活动一下,迈步走出船长室内。 回到甲板,弥昂突然被一阵颠簸晃荡地踉跄几步,站稳后才看见维正站在船舵前,兴致盎然地转动着船舵,不熟悉船只操控的她只是凭着感觉左右转动船舵,在蔚蓝的海面上画出一道蛇行的波浪。 “水平一般啊。”弥昂抬头看着高处的维。 维听见他的话,低头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忽然猛地一打舵盘,迎面正好有一个低浅的波浪,船身侧面漾过海浪,引起一阵颠簸,行走中毫无防备得弥昂左脚绊右脚,直接摔趴在甲板上,维这才开心得笑出声来。 “真是孩子气。”脑海中少女神明也笑起来。 “你也没好到哪去。”弥昂无奈地拍下身上的木屑,站起身来。 “你现在是向哪里行驶?可别跑回头了。”走上艉楼,弥昂来到船舵前的维身旁。 “不太清楚,但现在风向正好对着太阳,我就向着东面行驶了,毕竟最近的海岸应该是在这边。” “她说得没错。”快速处理完食物,缓步踏上来的达斯特恩听到维的话,赞同道,“虽然这个日子太阳不是从正东升起,不过大致的方向是对的,最近的海岸确实是在东面。” “你现在没问题吗?”对方只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弥昂有点担忧地问。 “再来十二个小时也不成问题,现在可是在逃命。”达斯特恩伸手接过船舵调整航向,维自觉松开手走到旁边,“我以前曾经好奇那些逃窜的奴隶是怎么在纳迦罗斯的冰天雪地里逃出整个雪原的,现在总算是能体会到了。” “至少你还有条船……虽然他们也没有被整个黑色方舟追杀。”维往后缩了缩,站在弥昂身后一点,太阳已经逐渐升起来了。 “那场暴风雨大概能为我们争取一日左右的时间。”达斯特恩没兴致开玩笑,集中精神回到应对即将到来的追逐,“暴风雨阻止不了黑色方舟,但那场暴风雨范围足够宽广,如果我们运气够好,他们可能还没有驶出暴风雨的范围,即使他们也摆脱暴风雨了,除非他们沿着和我们完全一样的方向前进,否则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被风暴拉开了些。” “他们还有飞行战兽,大概有多少?”弥昂想起之前的蝎尾狮,问道。 “鹰身女妖有很多,数百上下,但这些鹰身女妖很难飞行太远,而且难以指挥,因此不用很担心。能长时间滞空搜索我们的只有黑暗飞马、蝎尾狮、双足飞龙和黑龙,成建制的黑暗飞马很少,大部分都是女巫们的坐骑,黑色方舟上的蝎尾狮与双足飞龙数量一般在二十往上,但他们要搜索的海域太过广阔,而且它们也不能离开太远,以免迷失方向,我们的机会还是不小的。” “黑龙呢,这些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吗?”弥昂皱着眉,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之一,他们曾经统治天空,如今他们的辉煌时代已经过去,但这些巨龙依然有着可怖的力量,历史上不乏愤怒的龙独自摧毁整个城市与军队的事情。 “黑龙太过稀少了,绝大多数的黑龙都由巫王陛下亲自掌控,要知道此前我的黑色方舟上也没有黑龙,怨恨神殿号是一艘古老的黑色方舟,但即使以他们整个家族的荣耀与财富,拥有的黑龙也绝对不会超过三头,而且驾驭黑龙非常困难,绝不会轻易出动。”达斯特恩摇摇头,“就算黑龙出动,也只会是杜利亚斯亲自出马,他是黑色方舟总督,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权力中心。” “如果这片海域有别的船只,也许能够干扰一下他们的判断。”维说,对方占据了空中优势,这在追逃中对弱势一方可不是好消息。 “不太可能了,经过一场暴风雨,还有之前数个黑色方舟与其他海盗的大规模袭击,现在这条航路上恐怕除了我们和怨恨神殿号舰队,再没有别的船只了。” “没有什么能稍微干扰一下他们视线的办法吗,比如说放个伪装之类的?”弥昂看着四周空旷的海面,他们作为目标在海上太显眼了。 “除非我们把船拆成两半,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吗?”达斯特恩无奈道,毕竟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可用,“我会按照经验尽可能避开搜索可能较高的区域,但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场追逐才刚开始。” 三十七海里外,沉重的黑色方舟缓慢而不可阻挡地驶出暴风雨的的核心,现在只剩下风暴边缘的细雨和轻缓的风浪,在黑色方舟宏伟的身躯面前不值一提。 “终于……”杜利亚斯从他的黑铁王座上起身,他身后的女仆为他披上华丽的海龙披风,他走出自己的房间,迈过黑暗的城堡长廊,左右是沉默的精锐海盗守卫们,在阴暗的灯光下走到尽头的双扇金属大门前,门上雕刻着海龙缠绕的形象,微光从门隙间露出。 沉重的大门轰然洞开,原本喧哗的广阔空间突然寂静下来,只有低沉的鼻息。 缓步走上塔楼的高台,杜利亚斯俯瞰着下方的军容,结队的黑色方舟海盗们列阵肃立,蝎尾狮与双足飞龙的骑士们拉紧缰绳,身下的战兽不安地躁动着。 从他们身上扫视而过,杜利亚斯点了点头:“去吧,把达斯特恩给我带回来,而将他带回来的,无论是最普通的海盗还是将军,我都会赐予他们同等的荣耀和财富,抓紧时间。” 他挥手示意,在他之下最高贵的恐惧领主们举起兵刃欢呼致意,而他们麾下的海盗们也不再维持肃然的秩序,数以百计的黑色方舟海盗们纷纷振声狂喝,不被主人抑制的战兽们咆哮着振翅飞上天空,整片广场顿时被十数的阴影所笼罩。 恐惧领主们争先恐后带着麾下的海盗们赶赴黑色方舟基石开凿的内部登上战船,怒吼的地狱海龙在驯兽师的驱使下托盛着战争高塔从黑色方舟上分离,成群结队的海盗帆船在女巫们用魔法掀起的风浪海潮中驶向宽广的海洋远方,战兽的咆哮与阴影从他们头顶掠过。 第三十四章 距离 弥昂站在帆船的护栏边,手旁的护栏上系着一根缆绳,缆绳的另一端直垂到海下。 过了片刻,原本只是随波晃漾的缆绳不自然地动了动,水面上也逐渐涌起波浪,弥昂看到后便抓住缆绳往回来,很快,随着水花溅起,维穿着黑色战甲的身影从船身侧的水面上浮起,缆绳的末端系在她的腰间,她踩住船侧,抓着缆绳向上攀爬,很快爬回船上。 身子冲外坐在护栏上,维甩了甩身上的海水,举起手让甲隙间的海水淌出,发梢上的水滴在黄昏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来附近的海域里没什么合你口味的家伙。”弥昂看到她手中抓住的一条成人手腕粗,一人长的海蛇,还在拼命地扭动身子。 维想补充些血液让状态保持在巅峰,好应对任何突发情况,而弥昂和达斯特恩都不会让她吸血,因此她像之前的孤礁时一样跳入海中试图抓捕海兽,系上绳子以防和移动的船只分开太远,不过她已经连续跳入海中五次了,整个下午过去了也没抓住什么。 “可能黑色方舟的海怪把海里的大家伙们都吓跑了。”维徒手拧下海蛇的头,扔进海里,抓住海蛇还在扭动的躯体吸食血液,虽然这些家伙的血液远远谈不上好喝或者富含生命能量,但也聊胜于无。 将血液吸食,维将海蛇瘫软的肉身递过来问:“要么,新鲜肉食?” “不会有毒吧?”弥昂上下打量着海蛇的身体,虽然看起来还听不错。 “我的牙没毒。”维敲了敲自己露出的犬齿,“至于这家伙,你不知道蛇的毒都在头部吗?” “世界上身体里有毒的东西可不少。”弥昂接过海蛇的身躯,对着海面将海蛇体内的杂物内脏等扔进海里,只留下蛇肉。 “小心点,血腥味会吸引可能会引起海兽的注意,虽然那些地狱海龙的鼻子还没有鲨鱼那么灵敏。”达斯特恩的提醒声从艉楼传来。 “放心,海里面的血腥味可太多了。”维挥了挥手,“海底里还有只战舰那么大的螃蟹抓住了一条鲨鱼,不过海底太远了我过不去,而且螃蟹也没什么适合喝的血液。” “不过确实小心为上,现在这个时候黑色方舟的掠夺舰队们应该已经开始四散搜索我们了,哪怕碰上一支都是极度危险的。”弥昂将海蛇的躯体盘转着扔进一旁的水桶。 “那今天晚上开始我就爬上桅杆观察海面吧。”维回身跳上甲板,“就算他们出现在附近,能提早发现也是好事。” “也好,毕竟你的视野比我广。”弥昂也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 夜间的时候,经过了暴风雨的海面,海风中海水的咸腥味淡了些,弥昂坐在桅杆下,因为担心火光太过明显,因此他们没有在船体表面留下任何火光,只是凭借星月的光亮来观察,今晚的月光与星辰都非常黯淡,在海面上洒下的薄光也只是微亮,由于黑色方舟的追击在心里造成的担忧,他偶尔看到远方月光下海潮的阴影时,都会担心会不会是黑色方舟的追兵。 而桅杆顶端的瞭望台上,维警戒地扫视着四周,在二十余米的桅杆上,她的能看到的海天线在十海里左右,这是他们唯一的警戒标识,维能在这个距离上发现黑暗精灵的舰船,而战船更加高大而且有飞行战兽的黑暗精灵只会在更远的距离上发现他们,维的提前发现只是让他们能有更多时间思考对策。 “前面有座岛。”站在上面的维突然出声道。 岛?弥昂一愣站起身来眺望,不过夜色下只有海潮的阴影。 “你这个位置肯定看不到。”维估测了一下距离,对达斯特恩说道,“左前方大概三十度,距离至少十公里外。” “那应该是术士群岛,我们已经在阿拉比的西海岸了。” “要不要上岛看看,虽然好像没什么用。” “没有必要,我们不缺乏物资,而且在没有港口的地方停船上岛太耽搁时间了。” “说得没错。”维将目光从前方岛屿的阴影上收回,继续关注着海面。 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了明日下午,弥昂他们一直祈望不要发生,但又早有心理准备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左后方的海天线上,我看到了三个黑帆,上面有多头蛇的标志,应该是他们的海盗船。”维站在桅杆高处,用望远镜看着后方的海面,即使相隔十海里外,黑暗精灵狭长的黑色海盗船与船帆上鲜红的多头蛇标志在她的眼里依然清晰可见。 “比我预计的要晚上半天。”达斯特恩站在艉楼上回身看去,不过在他的位置上此时还看不见黑暗精灵的海盗船。 “他们已经确定目标是我们了吗?”弥昂也从前方的甲板跑上艉楼。 “错不了,而且就算不是,他们也会把碰上的船只抢掠一空,毕竟我以前就是这么干的。”一旁的达斯特恩说道,“他们的航速如何?” “我不太会估测,不过显然比我们快上一些,我觉得不太可能靠航速来甩开他们。” “本来就不可能,这艘阿拉比帆船确实是不错的快船,但在同样的风向洋流下航速依然不能与我族的海盗船匹敌。” “而且他们的船还挺漂亮的。”维说了句看起来多余的话。,这些黑暗精灵的海盗船在体型上似乎与他们的帆船相差无几,同样也配置了大量的三角帆,但更加修长而且船身较矮,并且看起来没有很深的船舱和艉楼,金属质感的船身和棱角分明的造型,在船头有锋锐的金属撞角。 “你确定只有三艘普通的海盗船,没有譬如地狱海龙之类的?”达斯特恩皱着眉头思索,即使是三艘海盗船他们也不是对手,但或许试着躲一躲还有机会拉开距离。 “应该没错,如果地狱海龙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巨大,那么除非它的速度太慢,没有跟上,否则应该也出现了才对。”维观察着缓缓逼近的三艘黑暗精灵掠夺船,虽然在航速上更胜一筹,但追上他们依然需要一定时间。 如果能从高空俯瞰整个局势,现在黑色方舟在距离他们三十二海里意外的位置,直线方向与他们不同,在以黑色方舟为核心下,六头托盛着战争高塔的地狱海龙与二十余艘黑暗精灵海盗船大约分成十个小队,向着整个黑色方舟南部附近的半圆范围不断扩大搜索着,而骑乘飞行战兽的领主与将军中有部分引导着他们麾下的船队搜索,而也有单独行动的,除了已经跟在他们身后的海盗船队,在只距离十六海里外的地方,高大的地狱海龙正在驯兽师的只会下前行,双足飞龙从它的头顶掠过,倒是恰巧错过的与弥昂他们帆船的方位,提前向着术士群岛的方向进发。 “以最快的情况算,他们会在今晚追上我们。”以达斯特恩对黑暗精灵海盗船航速的认知,它们最快的情况下可能超越阿拉比帆船极限的四分之一,如果以这个速度,黑暗精灵们只需要今天就能在空旷的海面上逮住他们,因为没有任何躲避的可能性。 达斯特恩思忖片刻,下决定道:“我们去术士群岛,试试看在那里摆脱他们。”术士群岛是位于阿拉比西部海岸的大小岛屿群,在那里靠着各个岛礁间复杂的水路和隐蔽,他们才有机会摆脱身后黑暗精灵的追击。 但这也是个很冒险的方案,虽然群岛间有着复杂的环境可以躲藏,但进出在岛礁间的水域会耗费更多时间,如果黑暗精灵在之后来援更多人手,将岛屿间的主要区域封锁,然后再在内部慢慢搜索,到时候可是插翅难逃,但眼下如果只是单纯的逃窜,注定会被追上,因此眼下也只能选择这条路。 回到船舵前,达斯特恩转动舵盘,调整航向向着术士群岛的方向前行,弥昂和和维抓紧扶手以免在风浪中急转的船身惯性甩下去。 “你确定他们不会喊来更多黑暗精灵?”弥昂看着周围的天空,担心黑暗精灵的蝎尾狮与双足飞龙随时有可能从高空的某处穿透云层俯冲而来。 “不排除,但可能性小得多,因为本性的贪婪,没有人会愿意分享眼看唾手可及的财富权力不是吗?”达斯特恩说着笑了起来,“我能猜到,杜利亚斯绝对会对他的下属们允诺财富地位或者别的利益,来让这些家伙心甘情愿地为他尽心尽力,但同时他们彼此之间也绝对会互相防备,因为没有不准抢夺其他黑暗精灵战利品的规矩,特别是双方地位相当的时候。” “希望如此。”维盯紧后方追击的海盗船,“至少这次我希望你们贪婪、自私自利的性格能好好发挥出来。” 达斯特恩没有说话,只是专注于驾驶帆船向着不远处逐渐浮现的群岛间驶去。 第三十五章 群岛之间 查森是一位黑暗精灵的海盗船长,在黑暗精灵的阶级体系中,最高也是唯一的无疑是巫王玛勒基斯本人,而位于他之下的是黑暗精灵诸城各自的主人与黑色方舟的总督所代表的的黑暗诸侯,再往下是他们统领军队的恐惧领主们,他们是掠夺舰队的提督与一军之长,最后便是像他这样的,数量最多的队长将领与海盗船长等军官。 他是克拉卡隆德城中的一个小贵族家族出身,距离他投奔黑色方舟已经接近三百年了,他现在虽然还是将领的阶层,但积累的资历让他有了掌握三条海盗船,一整个分队的资格,他的恐惧领主也准许他独自行动,若是他能立下首功,将那个前黑色方舟总督达斯特恩抓住献给自己的总督杜利亚斯,那定是大功一件,直接升任为新的恐惧领主也未尝不可。 因此当他的瞭望员发现在远方海天线上的阿拉比帆船时,他激动的差点想要拔出剑欢呼一声,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血手之神凯恩保佑,他注定要在此抓住机会,在黑暗精灵残酷的贵族游戏中升任更高的地位,至于有没有可能失手?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这边有三艘海盗船,上百名黑暗精灵海盗与收割者弩炮,航速也比对方更快,怎么看都没有失手的可能,更没有请求别的黑暗精灵援助的必要。 但是在距离对方只有三四个小时的海程时,那艘阿拉比帆船载着他自认为的礼物一头钻进了远方的群岛中,两个回转后帆船的身形就被密布的岛礁遮掩住了。 皱了皱眉头,对方躲进群岛中间海域的行动似乎然他略感到一些麻烦,旋即一声冷笑,下令让麾下的的船只都跟紧进入其中,至于为什么不分头搜索,他想独占胜利果实,但他手下的黑暗精灵们未尝不想,还是集中起来要方便一些,至于试图再在群岛间和他玩猫捉老鼠的达斯特恩,亏他还是前任的黑色方舟总督,莫非觉得这样就能甩开黑色方舟海盗们不成? 三艘狰狞的黑色海盗船带着阴冷的气息驶入了术士群岛的峡湾间。 术士群岛是一片复杂的岛屿群,各形不同原因形成的岛屿都能在此找到,火山岛宽广而高耸,沙滩边椰树生长延伸,而在更后方火山灰泥的土地上有繁茂的树林生长在其间,在靠近其航行的时候一眼看不到岛屿的首尾,相比之下珊瑚礁形成的岛屿群则更加密集,而且面积也小得多,植被虽然密集但远不如火山岛上的高大,不过珊瑚岛礁所在的海域要清浅得多,甚至一眼能透过蔚蓝的海水看见海底的礁石群和鱼群。 而此时夜间的浅海下,点缀着许多闪耀着微弱的蓝紫色光芒的伞状体,无数的海月水母游曳在浅海的礁岩间,细长的触手向四周伸展开来,跟着一起漂动,甚至映衬着海面都散发着微光。 “希望这些发光的水母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弥昂虽然觉得这幅景象非常美丽,但此时他只能担心这种状况的海面会不会吸引到黑暗精灵海盗的注意。 “我们只是恰巧航行到这里来,大量的发光水母忽然出现,没准这反而能引开那些追击海盗的注意,毕竟谁都想得到,在大晚上航行到一片光芒照耀的海面可不利于隐藏行踪。”达斯特恩转动船舵,尽量让帆船航行在岛峰的阴影中。 “有可能,至少我现在看不到他们了,如果他们走的路线跟我们一致,现在也该追上来了。”维在桅杆上说着几个踩踏从桅杆上跳下来。 “看来今晚我们暂且安全了。”弥昂看着身后仿佛一条发光道路般的海面。 “别高兴得太早,万一他们赶在我们前头,绕过岛屿后迎面撞上怎么办?”维提出一个很不妙的假设情况。 弥昂沉默片刻,他还真想不到这种极端情况怎么办。 “要是真的碰上这种情况,那就向自己的神祈祷吧,也许还能死个痛快。”达斯特恩不冷不热地说道。 维无言摇头,从艉楼上翻过围栏跳上甲板,向着船舱内走去了。 弥昂还在思索着如果碰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困倦起来才躺下休息。 直到黎明的阳光升起的时候,弥昂才算从昨晚问题的纠结中摆脱,因为他们已经驶过了两座岛屿,并没有看到黑暗精灵海盗的影子,也许他们真的追错路了?弥昂这样想着。 “早上好,总算换了个地方,这里看起来可比空无一物的海面美多了。”脑海中的少女神明懒洋洋地和他打招呼,暴风雨后的两天她都很少说话,现在声音听起来精神多了。 “这个地方风景确实是挺不错的。”弥昂在船边看着蔚蓝海面下缤纷多彩的珊瑚群与热带鱼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热带海岛的风光,如果不是被黑暗精灵追击,他肯定会乐意下去游玩一番。 “要是没有太阳,我能躺上五十年。”身后传来维的声音,弥昂刚才的话说出了声。 弥昂回头看去,略为惊讶道:“你昨天晚上在船舱里做了这个。” 维的手中举着用一顶巨大的飞翼形风筝用来遮阳。 没错,风筝,他们在清扫船长室的时候找到了一大面震旦产的丝绸,估计是海盗船长偶然劫获的,这种高级纺织品无论在帝国还是巴托尼亚,都是用金币计价的,一码见方的丝绸价值五个金币,两三方的丝绸就抵得上一个自耕农一整年的收入了,而现在一大片的丝绸拿在维的手上做成了一个做工粗糙,三米多宽的风筝,想来这么贵的风筝也足够奢侈了。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个飞起来吧?”弥昂忍不住笑了起来,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 “本来只是做着有趣,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一种近乎纯真的光芒在维紫色的眼眸中游走着,这反倒令弥昂有些不知怎么应对。 “我建议最好不要这样做,飞不飞得起来另说,一个飞在天上的目标可太显眼了。”达斯特恩冷漠的警告声从船舱后传来,他昨晚将船舵打死后休息了短暂的时间。 “别担心,我不会干那种蠢事。”维转动着手上的风筝,现在的海风很急,如果她放手那这风筝很快就会被吹飞。 远方的海岛上忽然惊起一阵飞鸟,还有淡淡的黑烟从林冠间冒出,将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好像发生了什么?”维抬起头看着那些飞鸟,其中甚至有海雕这样的大型猛禽。 “总之不会是好事,避开那个岛的范围吧。”弥昂皱了皱眉,这种时候,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是黑暗精灵们造成的影响。 “自然。”达斯特恩转动船舵,绕过一侧的岛礁,转进与那座岛屿之间相隔着其他岛屿的海路内,很快远方的那座岛屿就已经不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了。 而在他们避开的那座岛屿上,海岸边的一座小渔村正在火焰中燃烧,巨大的双足飞龙压塌了简易的土石房屋,伸出长长的脖子从羊圈中叼起瘫软在地的山羊大快朵颐,而在它的背上,手持骑枪的黑暗领主悠闲地坐在双足飞龙的背后,手甲间滴着鲜红的血液,在不远处的的沙滩上,十余个被木桩刺穿的尸体立在海岸边。 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几十人的土著小渔村,但在黑暗精灵路途这里时顿时有了血光之灾,一头双足飞龙对于这里的普通渔民而已根本无力对抗,一半多人逃进了一岛上的森林中,而屠杀了没能逃掉的人的黑暗精灵也没有兴趣去追,闲暇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同时让座下的双足飞龙能吃饱喝足修整一番,准备继续在空中搜索。 而在此时,原本已经避开了追兵一晚的弥昂等人,终于再度撞上了那些黑暗精灵海盗。 虽然没有像之前所说的迎头撞上那么糟糕,但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到船上耸动的人影的地步,一时间形势变得极其紧张起来。 “我们接近收割者弩炮的射程范围了。”达斯特恩立即调转了船头,但同样发现他们的黑暗精灵也紧追不舍,双方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三四海里内,不出意外最多在三小时之内步步逼近的黑暗精灵就能追上他们。 “他们好像没有使用弩炮的打算。”弥昂很是紧张地关注着黑暗精灵海盗们在甲板上的动向,虽然弩炮维持着填装的状态,但黑暗精灵们并没有进行调整和瞄准。 “也许是打算抓活的,那样更有价值,反正他料定我们跑不掉。”维将手中的风筝扔下,攀上桅杆环顾周围的海域。 “如果在这几个小时想不出什么办法的话,我们可能真的跑不掉,你们最好也赶紧想点主意。”达斯特恩尽可能将风帆和航行调整到最快的位置,但这些自然条件对于黑暗精灵的海盗船也一样适用,双方的距离只会缩近。 “曼涅托,你和维能不能用魔法召唤风或者海浪之类的?”弥昂问道,哪怕只是一小阵风,也许也能让他们暂且摆脱追击。 “要是我会这种魔法,早在之前暴风雨的时候就该用出来了。”维摇摇头。 “如果是在地面上,我可以通过沙暴之神的经文来唤起风沙,但在海面这里是属于其他神的领域,我没有研究过这部分的咒语。”曼涅托低沉的声音响起。 有两个施法者,但现在想要阵风都不行,一时弥昂有点无计可施的感觉。 维站在桅杆上扫视着周围的岛屿与海路,最终目光停留在某处岛屿之间,紫色的眼眸转了转,似乎是在思索,最后翻身跃下桅杆,落在达斯特恩一旁。 “把船的方向转到那处海峡,我有个主意。”她将手指向自己选中的方位。 第三十六章 冰山 维没有说明她的主意是什么,但是显然在眼下的危急时刻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达斯特恩也选择相信她,虽然转向会少走上一段距离,但如果维能够阻碍或是帮助他们加速脱离黑暗精灵海盗的追击,那绝对值得。 “你的办法最好有用。”达斯特恩调转船舵,沉声说道。 “绝对有用。”维搓了搓手掌,一簇簇雪花从她手掌指隙间落下。 弥昂大致猜到她准备做什么了,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对魔法不是很擅长?” “相信我,我有准备,最多有点累而已。”维自信地点点头,反身走到船尾的护栏边,注视着从后方逐渐逼近的黑暗精灵。 在黑暗精灵的海盗船与弥昂他们只剩下不到一海里的距离时,他们终于驶入了两座岛屿中间形成的短暂海峡,两座宽广的岛屿间形成了沙漏状的狭长海峡,前后两端超过四百米宽,而中间最狭窄的区域仅有入口的五分之一左右。 “我就在这下,等一会我将会调动自己全部的魔法,因此这些僵尸水手会暂时停止行动,你们稍微往前抛锚等我。”当他们航行穿越海峡中央最狭窄的位置后,维站在艉楼上,背着自己沉重的巨剑。 “我见过你的魔法,你确你能做到?”弥昂站在她旁边,海风吹动着他已经残破不堪的外袍。 “如果只是我自己,可能还做不到,但我有这个。”维举起手中一个散发着幽绿色荧光的魔法护符,巴掌大小的魔法护肤雕刻成龙首的形象,随着它的出现,半个甲板上的氛围似乎都随之一变,半个船身仿佛突然航行在阴影中,色调与阳光形成不相称的黯淡,还有一种很淡的,仿佛甜腻花朵的腐败的气息满溢出来。 “次元石,原来你打算使用次元石的能量。”弥昂沉声道,他当然知道这些呈现出翠绿色水晶外观的晶石是什么东西。 来自南北两极的混沌能量是魔法八风之源,所以次元石被学者们认为是纯粹魔法能量的终极物理表现,当混沌能量第一次进入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能量分为魔法八风,稳步向南流动,其中多余的被高等精灵们的大漩涡所吸收,然而其中部分魔法能量的元素非常强大,无法简单地分化为八风能量,因此它们凝结成固体的形式,也就是次元石。 弥昂对次元石和魔法本质之间的了解没有那么多,但昔日教会的先知们教导过他这些看起来有种诡异光彩的晶石,其中蕴含着非常丰富而纯粹的魔法能量,它们本身或许未必是一种腐败的力量,但由于它缺乏方向和引导意志,混乱地积压在一起,成为了混乱腐败的黑魔法,因此他能认识到其中的危险。 “太冒险了,哪怕你是个吸血鬼也一样。”弥昂小心地注视着维手中的次元石护符,仿佛担心那邪恶的墨绿色光辉会融化他的灵魂一样。 “别担心,我不会用太多,要知道阿尔道夫的帝国魔法学院的新手法师们,偶尔也准许使用一点次元石粉末来增强魔法之风。”维握紧手中的次元石护符,翻身跳下艉楼落到海面,在她接触海面的瞬间寒意蔓延,冻结了直径数米的海面形成浮冰,即使在海潮波浪下她也能稳站海面。 “达斯特恩在搞什么鬼?”查森驶进海峡间,现在距离追上达斯特恩的舰船驽力只剩下不到半小时的航程,他很想欣赏此时对方的表情,因此当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对方的的舰船上跳海的时候,他一时还以为是对方绝望的想要弃船逃生,但对方站在浮冰上,挡住了海峡最狭窄的通段。 他对此近乎想要放声嘲笑,对面怎么觉得一个人能挡住他的海盗们,他几乎觉得带上百名黑色方舟海盗是小题大做了。 维舔了舔嘴唇,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人类才会有的反应,比如紧张时背后冒汗、口干舌燥,但偶尔依然会流露出一些人类时的习惯。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次元石护符,这件护符其实是她少有的有些喜欢的东西,自从她从一个狂妄的刺客手上收获这枚次元石护符以来,两百年间这件护符隐匿的魔法效果帮助她经历了许多有趣的冒险,不过现在还是得毁掉它了。 虽然有听说过次元石的力量,但她还是第一次真正使用次元石,因此谨慎起见,只是稍微用手甲上的棱刺刮了些次元石的粉尘下来,然后尝试着用自己体内吸血鬼本能的黑暗魔法去接触它们,次元石碎屑很快消融在空气中。 顿时间她对魔法之风的感受达到了此先前所未有的地步,并非她对魔法的使用与感受更加深刻了,而是此时充盈的魔法之风完全填满了她的魔法感知,而且次元石释放出的黑魔法能量正与吸血鬼体内的魔法本质相似,因此她能够更好地接触和挥使这些魔力。 正在查森的战船逼近了海峡的隘口时,一阵剧烈地颤抖出现在他们的船体上,如同被捕兽夹逮住的猛兽,船速也霎时间减慢下来,他们低头看向船身的海面,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从下方传来,那是冰层在船底破碎的声音,一层半公分后的冰层在他们的船底的海面蔓延,冰封冻结延伸至船身数米外的范围。 维皱了皱眉,效果比她想象的差不少,双方的距离太远了,而且她对魔法的使用很不熟练,浪费了不少魔力。 果然这样的薄冰层根本无法阻止船底封上金属蒙皮的黑暗精灵海盗战船,黑暗精灵们只用加长的矛尖就打碎了不厚的冰层,在风力下战船碾开逐渐破裂的冰层向前。 而且他们也注意到了施法的维,查森听说过旧世界北方存在一种与当地气候结合的独特冰魔法,但眼前的与其说是冰魔法,倒更像是那些讨厌女巫们的黑魔法,为了避免维继续干扰他们的航行,查森很干脆地下令船头的收割者弩炮对准射击。 数根两米余长的贯穿弩矢迎面飞来,虽然因为目标较小而错开了许多,但维还是不得不拔出剑刃格开两根弩矢,错开的弩矢射入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 但还没等维进一步行动,她眼前的阳光忽然黯淡下来,抬头看去,阴云般入目的是数十根小臂长的锋锐箭矢,黑暗精灵在发射出重型弩矢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不适合对付目标较小的敌人,因此调整了收割者弩炮的模块,下一轮射出的是大范围的收割箭矢。 低骂一声,维掰碎一小段次元石,比之之前的碎屑要强大十数倍的澎湃魔法之风汹涌奔腾,维将剑刺入眼前的海面,顿时间有如矮楼大小的坚冰冲破海面升起挡在她面前,随着密集的箭矢刺入冰层的刺啦声响起,近百发带着锋锐倒刺的收割弩矢刺入冰层半米由于,这些带有附魔的箭矢穿透性远飞寻常的弩矢所能与之相比。 维一剑敲在茹一座小冰山般的巨大坚冰底部,密集清脆的结晶声响起,如同装罐里晃动的宝石,一条冰刺暴起的冰道从坚冰底部切开海面冲出,如同大簇的冰晶花朵接二连三在海面炸开,一人高的冰锥带着与其严寒相匹配的锋锐。 三艘黑暗精灵海盗战船的舵手同时控制船体转向,虽然这些掠夺海盗船是非常敏捷的战船,但相比魔法支持的寒风冰锥还是太慢了,一人高的锋锐冰锥从船体侧方生长暴起,几乎将船底托出水面,覆盖的金属蒙皮厚度也远不足以抵挡魔法的寒冰,船底一时间千疮百孔。 维皱起眉头,一丝烦躁感涌起,她本来是瞄准的中间的黑暗精灵战船,因为她料定他们的指挥在中央的船上,但魔法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容易控制,最后打偏在左侧的船体上,也没能一举击沉。 查森阴沉的面容肌肉棱角凸起,熟悉他的属下都知道此时他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他阴郁地目光盯着被挡在坚冰后的维,然后他看见坚冰上无数在先前弩箭下产生的细密裂痕,嘴角扯了扯,重新向着前排的弩炮手下令。 维揉了揉额头,一丝痛感在她的头内蔓延,应该是对魔法使用不娴熟造成的负面作用,她得再小心些,就算吸血鬼天赋异禀,也不能保证所有的魔法都不会失误。 维集中精神抑制住有些混乱的魔法之风,此时两声沉重的穿透声在面前的冰层上传来,这次似乎是重型的箭矢,维抬了抬眼皮,能挡下重型弩矢,这倒比她想象的更好。 但接着她听到了刺破风声的密集音浪,那是大量箭矢密集飞来的声音,连续两种不同的弩矢射击,这让维感觉有点不对,她抬头,迎着冰面反射的阳光看向坚冰。 随着新一轮的箭矢打击在已经带有大量裂痕的坚冰上,深入的箭矢进一步突破,已经临近刺穿但依然没有彻底攻破。维仔细观察着坚冰上的裂痕扩散的痕迹,忽然醒悟过来,两根重型弩矢射击的目标是是坚冰的中下方,而大量的密集弩矢进一步击中上层已经大量破碎的冰层,下方较大的裂隙使得坚冰上下分开,上层的密集碎裂让坚冰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了。 伴随着砸盘摔瓦般密集的碎裂声,大量的碎冰雪崩般倒塌,维巨剑在身前挡住碎冰,而她也没有时间用魔法再加固冰层了,因为新一轮的收割者箭矢如雨而下。 维挥剑挡下迎面要害的箭矢,但碎冰阻挡了她的视线,而破碎的冰层对弩炮的箭矢毫无阻挡的作用,一时间除了头部和心脏,躯体其他部分在密集的箭矢下纷纷中招,腹部,肩膀,双腿一时间近十跟弩矢刺穿甲胄贯穿躯体。 就算是吸血鬼在如此密集的打击下也一时间脱力,维用剑支撑着,单膝跪在浮冰上。 身体上的疼痛对她而言几乎可以并没有什么影响,吸血鬼的躯体本身在不断汲取体内的魔力来试图恢复创伤,而难以驾驭魔法之风的头痛让她的状态极度不稳定,吸血鬼的本质是嗜血好杀的,她此前一直靠修行的意志来压制这些冲动的欲望,但就像人类再怎么压制,饥饿与干渴是不会消失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犬齿生长,体内本能的黑暗魔力的涌动,仿佛黑雾般缠在眼前的毁灭欲。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几乎要把牙都咬碎了。 查森看着对方在身中数发收割者弩箭居然也还撑得住,不免惊异,因为寻常的无论人类还是精灵在受到这样的攻击下就算没有立即死亡,也该倒下奄奄一息了,而对方几乎颤抖着要站起来,他略一思考猜到对方恐怕并非寻常的生命,可能是人类自己造出的那些黑暗的死灵生命,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查森看着自己的弩炮手们再填装一轮弹药,准备彻底了结维,原本以为对付一个敌人浪费这么多弹药小题大做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值得的。 但一丝不安感忽然在他心头窜起,就像是突然从脚底升起的寒意一样。 “你们有没有觉得船底很冷。”查森谨慎地询问,对于习惯了纳迦罗斯冰天雪地的黑暗精灵而言,这点寒意不算什么,但这极有可能是对方魔法的前兆。 在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同时,汹涌的波浪在他们的船头前涌起,层层叠叠的海浪下,黑暗精灵不算大的海盗战船一时间晃漾不止,看架势恐怕是一个强大的杀伤性法术,他立即回身下令让弩手们尽快射杀维,但在海浪下失去准头的弩箭只是四散着射空进海面。 接着他看到了几乎令他窒息的一幕,棱角锋锐的冰山缓缓从海面下升起,不断地攀升高涨,从海面下露出的范围也在一同扩大,巨大的冰山完全将三艘海盗战船托在自己的冰面上,使船底与海面分离,随着冰山的山腰一同攀高。 而随着冰山上升的逐渐停止,冰上的表面变得垂直而陡峭,支撑着他们船体的冰冻也崩解开来,随着上百名黑暗精灵的惊叫与砸入海面的落水声,海盗战船缓缓从冰山上剥离,最终倒翻着重重落入海中,掀起一人高的浪花。 维粗喘着气,冰山升起造成的海浪正迎面而来,此时她紫色的眼眸中血红色格外浓郁,瞳孔扩散而黑的惊人,失神般愣在那里,手中紧握着一块崩裂的次元石护符,断裂的缺口形同齿印。 第三十七章 狂暴 在看到维掩护的冰层崩塌时,弥昂就想跳下船去试着把她拖回来,但脑海中的一席话拦住了他。 “等一等,你现在冲过去只会送命。”脑海中传来少女神明的警告。 弥昂刚想说些什么,但从海底升起的宏伟冰山压下了他想说的一切话语,百米高的冰山冲破海面浮起,横贯在海峡最狭窄的位置,连接着两侧的海岛,几乎将上百英尺宽的海峡完全挡住,破碎的不稳固冰层剥落砸入海面,和升起的冰山一同掀起一道数人高的海浪。 “抓紧。”弥昂冲着达斯特恩和甲板上的曼涅托高喊,同时抓稳栏杆准备迎接海潮。 抛下的的船锚沉落在海底,在海浪的冲击下,船身被整个推远,船锚与船体链接的的铁锁绷的笔直,铁锁间摩擦出刺耳的杂音,船体摇晃着以抛锚点为中心,缓缓在海面画出一个半圆的浪花。 “真没想到她能升起这样的冰山。”弥昂从船尾走到船头的甲板,听到舵前的达斯特恩说道。 “确实,我感觉到了非常强大的魔法之风。”曼涅托的声音从古墓巨蝎里传来。 “我去带她回来。”弥昂看见维用插在浮在海面的冰层来支撑身体没滑入海中,想来释放这种程度的法术让她消耗不小。 脱下沉重的甲胄,弥昂还是在手臂系上缆绳的一端,接着踩住船身跃下海面,向着缓慢漂浮过来的浮冰游去。 想到这是自己这段时间第二次游去带人回来,弥昂有些忍俊不禁,想来他应该再提高一下自己的水性,难得有骑士在海上经历这么多冒险。 游到浮冰的边上,用匕首刺进冰层把自己拉上冰面,浮冰比他想象的更加冰冷,皮肤接触间身上的海水很快起了薄薄的霜冻,又很快被体温融化带走热量,弥昂耐住寒冷在冰层站稳,看见维趴在冰层上,手中剑刃深深刺入冰中,甲胄间有细微的寒风喷吐。 “你还好吗?”弥昂看见她睁着眼趴在冰层上一动不动,眼中似乎有化不开的黑霾。 “不,快点。”维从嘴里勉强吐出两个词。 “好。”弥昂将她的剑从冰中拔出,绑回她背上,然后将维扛着手臂扶起,跳回海里,热带的海域可比冰上暖和多了。 但维身上抑制不住的寒意始终徘徊在四周,他要是游得慢一点,周围的海面就会开始冻结,但带着一个身披重甲的人,他也游不了多快,最后拽着缆绳一点点把自己拖回到船边,靠着构装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和维拉回船的甲板上。 将背后的维平放在甲板上,弥昂扶住膝盖弯着腰喘气,他可没有吸血鬼那种怪物般的力量,即使靠着构装手臂把两个人的重量拉到甲板上也着实有点吃力。 在他休息的当口,维缓缓从甲板上爬起,她的动作如此缓慢而又有力,当她将手扶在护栏上的时候,结实的木料在她的指间崩碎,木屑簌簌落下。 “他们的船被冰山掀翻了,干得好,这样至少暂且摆脱了其中一队。”达斯特恩走上前来,“不过如此剧烈的魔法很容易受到女巫们的注意,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说得没错。”弥昂缓过劲来,将地上的锁甲套上,回头看向维,“你还好吗,我们需要你施法才能驱动僵尸。” 维没有回话,只是背对着他们靠在护栏上,可以看到肩膀细微的颤抖,她用手把贯穿的箭矢一根根缓慢地从身上推出去,稀薄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着。 “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弥昂走近,对方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 当弥昂走近到维背后不足一剑的距离时,达斯特恩属于精灵的敏锐感觉给予了他一丝危险的信号,他立即出声提醒:“退后!” 弥昂听到背后达斯特恩的提醒,分神了一瞬,而在此时,维的手用力捏碎了船身的护栏,瞳孔中凝滞的黑暗骤缩凝实,原本蓝中透红的紫色眼眸中血红浮现,尖锐的犬齿露出嘴唇。 低声嘶吼,维回身一拳扫去,手甲上的拳锋堪堪擦过退后半步弥昂的脸,带出两道红印。 总算反应过来的弥昂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维,她气势给人感觉好像凭空长高了两寸,苍白的脸上却给人感觉阴冷与黑气环绕,青色的血管变得清晰,原本一直是淡笑和恶趣的神色完全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野而腐烂的气息,眼中多了血红,獠牙也显现出极端的攻击性。 血渴的狂怒吗,她消耗太大了?弥昂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同时,维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虽然想帮她清醒过来,但有心无力下只能被动应对着维的攻势,他清楚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有多强,他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被维给直接撕碎了。 虽然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都完全展现出来,但陷入血渴的狂怒中原本的武技却显然只发挥了四五成,迅捷的攻势相当凌乱,但依然力道十足,弥昂被迫用左手硬接了一击,只感到仿佛骨碎般的碾压的剧痛传来,臂甲也凹陷下去,他只能勉力用构装右臂阻挡或是卸去维的攻击。 达斯特恩看着暴起攻击的维,双刃从腰间拔出,犹豫了一瞬思考应该怎样做。 他对魔法的了解比弥昂要多得多,特别是有关达尔——黑魔法的认识,因为黑暗精灵们本来就是黑魔法使用的大师,因为他们比绝大多数种族更疯狂地寻求着毁灭性和扭曲的力量,而真黑魔法正是这种力量最好的体现。 真正的达尔黑魔法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压制物质的能量,把物质分解成组成部分,再把它们压成一种新的形式。一旦这种真正的黑魔法形成了,再多的鼓动和使用也无法再净化它,它永远都是酸朽的、黑暗的、具有破坏性的。 寻常的法师利用和塑造单一的某种魔法之风,并形成一个咒语,而黑暗魔法的使用者在精神上掌握任何能量,强迫它们符合他的意志,扭曲魔法能量来创造想要的效果,黑魔法使用实际上会腐蚀能量,而不是利用其他潜在的魔法。每次以这种方式施法,都会破坏世界的结构。因此,使用黑暗魔法创造的咒语是暴力的、令人厌恶的和腐败的。频繁使用黑魔法不仅会破坏现实,而且会给施咒者带来难以置信的风险,导致无数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吸血鬼被精灵认为是人类欲望的一种化身,如果是这样,或许没有多少比他们更贴近黑魔法的了,毕竟就算黑暗精灵也没创造出死灵法术这样折磨死者的方法,而维的状态似乎不仅仅只是血渴,同样还有暴露在腐化的黑魔法之风下所造成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必须先阻止维,否则一个发疯的吸血鬼很可能把他们都杀了。他举刀以精灵令人眼花的敏捷绕到维的背后,试图用刀锋刺穿维的心脏,据说木桩刺穿心脏的方法能有效地杀死吸血鬼,但他并不想杀死对方,只是想制服对方的行动,没有附魔的普通金属刀锋应该能做到。 但维的反应超乎他的想象,在刀锋刺进维身体前的瞬间,维回身避开刀锋贯穿心脏,长刀从她肋下刺入,但这种伤口完全无法阻止她,只是令维更加愤怒地抓住达斯特恩的手臂,将他直接甩在艉楼上,将达斯特恩摔的头晕目眩,而令人惊讶地,维放弃了与弥昂缠斗,径直扑向达斯特恩。 阳光被跃起的吸血鬼挡住了,摇摇头清醒些许的达斯特恩看着挥拳而来的维,惊骇下直接打了个滚避开维这一拳,落空的重击砸断了甲板上的木层,而维接着站起向达斯特恩追杀过来。 “维,冷静点!”弥昂在维将达斯特恩一拳砸死前赶上,从背后用构装手臂勒住了维的右手和脖子,左手拧在维腋下,防止维一记肘击把他的肺给打穿。 吸血鬼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维转动胳膊的时候他能看到自己整锻的臂甲正在扭曲凹陷,甲胄间几乎有火星擦出,如果他的右臂还是血肉之躯恐怕双臂都会被对方直接拧断。他能感觉到维也正在试图压制自己的嗜血性,后方的曼涅托在看到眼下的情况后也已经赶来,以古墓巨蝎的力量暂且压制住维不成问题,到时候再想办法。 但一阵咆哮打断了这一切,与弥昂曾经见过的绝大多数猛兽的咆哮都不同,带着长长脖颈间共鸣而产生的尖锐和絮乱,随之而来的还有能够嗅到的腐烂腥臭味,呼啸的风声从天而降,呼吸间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来不及看清袭击的敌人是什么,弥昂只能带着维一同翻滚在地上准备避开攻击,但动作失调下再拦不住维,被迫松手,两人一同在甲板上滚出数米开外。 当弥昂听到洪亮的撞击声,护栏断裂粉碎的咔嚓声,还有沉重的落水声时,他才意识到,刚才的攻击并不是针对他们的。 甲板上被拉出一道两米宽的深刻犁痕,木板破裂掀飞,周围还有反击时留下的裂痕,那是曼涅托的古墓巨蝎留下的,而此刻他和他的古墓巨蝎虽然并没有什么损伤,但已经沉入了海面下。 而通过一次奇袭将古墓巨蝎打落海中的,正是面前呼啸生风,缓缓降落在甲板的双足飞龙。 流年不利啊。弥昂拔出刺剑,注视着双足飞龙背上的黑暗精灵领主。 第三十八章 野兽 双足飞龙们一般生活在群山荒坡之上,居住在黑暗的洞穴里。双足飞龙大多数出没于世界边缘山脉,尽管在远至纳伽罗斯和震旦的地方也能寻得双足飞龙的踪迹。 因为它们遍体鳞片并且喜好居住在山顶的洞穴之中,所以有时候它们会被人们认为是龙类的一种,,只不过体型更小,少了两条腿。也许他们确实和其他亚龙种一样是巨龙的遥远分支,但双足飞龙身上没有巨龙的任何可取之处,它们用傲慢代替骄傲,以残忍代替高贵,浑身散发着尸体,唾液还有它们自身腺体的恶臭味。 他看见双足飞龙背后的黑暗精灵笑了笑,接着一拽缰绳,双足飞龙在船头猛地一蹬飞起,低空飞掠过来,低下头张开它那大得几乎吞下一个人的贪婪大口,露出一排剑般的牙齿,每一颗都有弥昂前臂那么长,一只青肿的紫色舌头,舌尖裂成两半,在半空中垂挂着恶心的唾液。 是个不废话的家伙。弥昂低下重心,准备一跃而起,在飞龙张着大口咬下时弥昂向左侧扑出,向飞龙半空转身的侧翼逼近,飞龙的下颚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拢,而危险不止如此,还有黑暗领主从飞龙背上刺出的骑枪,但弥昂举起右手挡住了它,力道震得双方同时身体发麻,而弥昂抓住骑枪枪头的金属插槽,用力试图将对方直接从飞龙背上拽下来。 对于失手和低估了对手而感到一丝诧异,但久经战阵的黑暗领主显然不会因此失了方寸,拧臂转动枪头,同时喝令身下的飞龙落下甲板以免飞行的惯性将自己拖走,飞龙落上甲板,收拢的翅膀前端当做前肢使用,四肢匍匐爬行在甲板上,带动着黑暗精灵手中的骑枪。 弥昂及时甩开骑枪以免被冲击挑飞到半空,闪开双足飞龙翅膀上凸出的骨刺,一剑刺破双足飞龙折叠的膜翼,这头畜生的翅膀结实的很,弥昂感觉自己就像刺穿了十张叠在一起的帆布那样困难,这柄刺剑虽然做工尚可,但根本没法和他原本千锤百炼的长剑相比,更不可能切开飞龙的翅膀。 野兽愤怒地咆哮,声音回荡在潮湿的甲板上,它转动长长的脖子咬去,臭气熏天的唾沫在它张口与闭合的同时溅落在四周,传说双足飞龙的口中是有毒的,弥昂可不想试试这个传说是否为真,他将剑锋平举到身后,眼下的装备不足以让他战胜对方,他最多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双足飞龙那长着角的爬行动物的巨大头颅转向弥昂的方向,它的眼睛反射着光芒,集中在弥昂身上时,充满了杀气腾腾的饥饿感,上面的黑暗领主的目光依然是冷漠而严酷的,只不过似乎对于两度失手感到了些许的不耐烦,他甩了甩枪尖,拉动缰绳强迫自己座下贪婪的畜生调过头去,不打算和这个有点缠人的人类浪费时间,他只要把达斯特恩抓到就行了。 但当他转过去的时候,先前倒在甲板上的达斯特恩已经不见了,似乎是躲进了船舱内?他又笑起来,真是丢人现眼,他以为船舱内捉迷藏能藏多久。 他看到倒在甲板上浑身颤抖的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个唤起冰山的吸血鬼也很危险,趁此先杀了为好。战靴上的钉刺一踢飞龙的颈间,催动着飞龙向前爬去,灰绿色鳞片的飞龙匍匐爬行,这种姿态让他看起来更为邪恶凶猛,分叉的舌头伸在半空,蛇般尝着咸腥的空气。 飞龙的尾巴在它身后摇摆着,像蝎子的尾巴一样弯曲着,准备向前刺出,突出的骨刺上滴着毒液。双足飞龙虽然愚蠢又贪婪,但它们还是知道哪些东西不适合吃的,维的甲隙间散发出一种令它低下愚蠢的感官都觉得畏惧的气息。 在它的尾针即将刺下的时候,撕裂的疼痛从它的身下传来,剧烈的痛苦让它陷入了野兽本能的癫狂,咆哮不止的同时使劲晃动着身躯,即使背上的黑暗领主拉紧缰绳,用战靴的铁刺喝令它也难以平息它不聪明大脑中的野兽本能的狂怒。 弥昂低头躲过横扫的粗壮尾巴,剑刃上流淌着血迹。本来他只靠手上的刺剑几乎完全无法伤害双足飞龙钢铁般的鳞片和肌肉,但双足飞龙蝎子一样抬起尾巴的攻击姿势恰好给了背后的弥昂一个合适的攻击目标,那里几乎是双足飞龙身上除了眼睛以外最脆弱的部位,对绝大多数生物也都适用,而事实证明效果非常好,就是稍微恶心了点。 这畜生的臭味真的很重。飞龙转过头死死盯着面,弥昂看到它鳞片皮肤下的肌肉绷紧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飞身扑来时张着大口,弥昂跳开了这一击,合拢的下颚咬碎了甲板的木料,弥昂无声怒吼,双手握剑向着飞龙的眼睛刺去,但飞龙摆头避开了剑刃,刺剑与它爬行动物的头颅紧紧相连,刺穿了它眼睛周围稍薄的鳞皮,血从和她巨大头颅相比微小如蚊虫叮咬的伤口中流出,弥昂知道自己并没有给它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飞龙愤怒地吼叫着,巨大而沉重的脑袋翻转半圈,用它嘴角边一只巨大弯曲的角挑入弥昂的右肩,把他向进二十英尺外的艉楼墙壁,弥昂先是撞到墙上,接着又撞到甲板,感觉像是肺都要杂碎了,他挣扎着喘不过气来,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但飞龙带刺的尾巴从一边甩来,将他再一次击飞撞在一旁的楼梯上,弥昂翻个身躺在甲板上,全身的肌肉都在向他抱怨,他想调整呼吸起身,但痛苦的肺和气管告诉他他做不到。 双足飞龙从痛苦带来的狂怒中逐渐恢复过来,黑暗领主不断的拉扯和喝令终于有效果了,飞龙粗喘着气爬到附近,巨大的头颅就在弥昂头上,弥昂脸上满是它腥臭的唾液。 黑暗领主看着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类骑士,眯了眯眼,用骑枪指着弥昂的颈间,但座下对弥昂愤恨不已的飞龙张开满是獠牙的腥臭大口咬下。 弥昂咬着牙将右臂举起,就看构装体的手臂能否结实到足够经受飞龙的咬合了。 但突入战场的身影更快一步,沉重的黑色战甲出现在弥昂的视野旁,倾尽力量的一拳砸在飞龙的脸侧,弥昂能听见一阵骨骼粉碎的声音,飞龙的下颚出现了一个凹陷明显的缺口,表皮和鳞片都扭曲破裂了,几根断裂的獠牙掺着血水一同滴落在甲板。 维挡在弥昂前面,她依然没有摆脱血渴的状态,苍白的脸上阴影浓重,犬齿狭长,手甲的手指呈现不自然的扭曲,那是吸血鬼伸长的利爪被拘束在手甲内。 再次吃亏的飞龙尖叫的反身扑来,维侧身避开将飞龙的视线从弥昂身上拉走,然后一击猛冲全身撞在飞龙支撑身躯的前肢左翼上,转身中失去平衡的飞龙差点平爬在地上,背后的黑暗精灵闷哼一声,对准站稳的维刺出骑枪,骑枪准确地贯穿了维的右胸,借着双足飞龙的爬起时的力量,黑暗领主将骑枪抬起,将贯穿的维挑飞出去。 维滚落在甲板上,而原本放在背后的巨剑也摔落,在甲板上滑出数米远。 维嘶吼着再次站起,咆哮颤动着她破碎的肺叶,没有伤害到心脏,眼下的伤势还阻止不了她。 双足飞龙想靠庞大的身躯力量压制住维,而它背上的黑暗领主骑枪如阴毒的毒蛇,维靠着吸血鬼令人眼花的敏捷闪躲往返在双足飞龙的身下,无论双足飞龙想要撕咬还是踩踏,维都能险而又险地避开,而双足飞龙的巨大身躯阻挡了部分视野,维在它附近无规律地绕行,黑暗领主一时间也把握不住对手的位置。 终于抓住一次机会,双足飞龙回身挥动前肢,扫中维的小腿,将她击倒在地,而黑暗领主也没有放过机会,骑枪再次落下,维勉强扭动身子躲开要害,骑枪贯穿之前的伤口附近,将她钉在甲板上。 眼看补上一击就有可能结束战斗,但锐器撕裂气流的声音传来,刺剑旋转着击中他持枪的右手,手甲保护下不够锋锐的刺剑没有伤到他,但强劲的冲击使他放开手中骑枪。 缓过劲来的弥昂抓着维掉落的巨剑跑来,剑刃重重落在双足飞龙的后腿上,虽然扔掉刺剑,但维的巨剑无疑是好得多的兵刃,剑刃深深陷在飞龙的腿中,虽然稠密的肌肉和腿骨阻止了弥昂完全切断它。飞龙痛苦地嘶嘶叫着,猛地站起踹动后腿,而弥昂在此前拔出剑闪到一旁。 血溅在弥昂脸上,他眨了眨眼睛,努力集中注意力,暴跳如雷的双足飞龙再此把目标转向了弥昂,足以证明这些投机主义的野兽智力确实不怎么样。而它的主人也注意到这一点,抽出带有符文的短匕刺在飞龙身下,伤口炸裂开来,散发出一阵刺鼻的烟雾,而飞龙在熟悉的痛苦中本能地将注意力放回到主人的命令上,忍住腿上的伤口,不理睬弥昂,前肢撑住甲板,后腿发力蹬起,将沉重的身躯推上天空振翅飞起。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离开,但弥昂抓紧时间跑到维的身旁,像之前海战的夜里一样拔掉刺穿她胸口的骑枪。 在他想帮她翻过身来,看看维的情况时,维猛地起身,在弥昂反应过来前一手抓住弥昂的脖子,一手固定住弥昂的构装手腕,反身把弥昂压在甲板上。 相比窒息,弥昂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她捏碎了,即使隔着锁甲吸血鬼的力量依然能轻易做到这一点,弥昂睁开眼看着维的脸,原本一直带着笑容的面庞上现在是一种被黑暗扭曲的森冷,獠牙从唇边露出,但她咬紧的牙关颤抖不止,浑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绷死挣扎在嗜血性和理智指尖,他看到她浑身千疮百孔,胸口贯穿的伤口能看到她背后的天空,破碎的内脏边缘在阳光下焦黑萎缩,咸腥的血液从她的甲胄上滴落在弥昂的脸上,在她晃动的紫色眼眸中,被掐的视野模糊的弥昂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但看不清表情,只觉得嘴边有些咸腥的液体。 叹息一声,弥昂用最后的力气松开剑,举起左手递到维的嘴边 第三十九章 猎物 新鲜血肉的气息,而且使她喜欢的口味,维潜在的理性挣扎间,手上不自觉加了分力,弥昂感觉眼前更加模糊了,呼吸就像是沉灰多年的鼓风机一样衰弱,在他再难以支撑手臂的一刻,维松开抓住他脖子的手,拽住他的手臂,张口咬下。 尖锐的獠牙避开护手刺穿了锁甲和皮肤,弥昂没有感觉到太多刺痛,只是努力喘着气,供氧和血液循环恢复,模糊的意识也逐渐清醒,感觉到一股热流随着手臂上被要的地方流失,半边的身体逐渐感觉到些许寒意。 随着血液补充涌入体内,维眼中狂暴的黑霾如阳光下的晨雾般逐渐消散了,眼角和太阳穴边暴起的血管逐渐平息,她低着头,手上的力气也放松了下来,只是抓着弥昂的手臂啜饮血液,看不清神色。 “有效果,你的血液中好像有之前那件东西留下的能量,抑制了她混乱的黑魔法。”脑海中少女神明判断。 那件古圣遗物吗?弥昂想起之前轻轻触碰都会让死灵崩溃燃烧的青金石环,感到身上血液流失的速度开始减缓下来。 “好些了吗?”弥昂声音沙哑地问道。 “好多了。”听到弥昂的话,维终于抬起头来,胸口上原本在阳光下炭化焦黑的伤口再次加速愈合,可以看到的内脏边缘微微颤动着,似乎在证明她强大的不死性。 她看着弥昂,发梢的影子遮住弥昂脸上的阳光,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抿着嘴,唇边沾染着点血迹,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听到飞龙尖锐的呼啸声在天空响起,警戒重新回到她的脸上,一手捡起甲板上的巨剑,一手拉着弥昂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维虽然足够克制,但一开始血渴状态下吸走了不少血液,弥昂虽然没因为失血昏厥过去,但也是感到一阵眩晕,四肢乏力,维拽着他才勉强能站起来。 黑暗领主驾驭着飞龙从天空俯冲过甲板,完全没有落下甲板的打算,飞龙足够把一匹马撕碎的利爪张开,借助飞行的冲击如所有凶猛的飞行生物捕猎一样袭来。 维推开弥昂,用剑刃挡下飞龙的利爪,卸力闪避。甩了甩手上的巨剑,她离恢复完全状态还差许多,否则对付一头双足飞龙还没有这么困难。 “回船舱里去。”维让弥昂先退出战场,毕竟失血的他现在很难应对双足飞龙的攻击,看刚才的架势,黑暗领主是打算依靠双足飞龙的空中优势,不断发起俯冲来对付他们。 弥昂靠着艉楼站起,头晕目眩中扶住额头,他知道她说的没错,缓慢向船舱挪着步子。 维握剑严阵以待,这一次黑暗领主驾驭着飞龙从侧方发起突袭,由于惯性飞龙很难在俯冲的时候调整方向,维看准了它俯冲过甲板的时机,闪过带着利爪的侧翼和巨大的后爪,踩住护栏跳起到三个人的高度,剑锋斩向双足飞龙的背后。 黑暗精灵的盾牌精准地挡住了她的剑锋,剑刃与盾面摩擦蹭出一溜火星,力量将黑暗领主几乎从飞龙背上推出去,防御空门大开,可惜跃在半空的维无处借力,无法追击下落回甲板。 黑暗领主心有余悸地坐稳回鞍椅,眼光扫到甲板上落下的骑枪,双足飞龙是高大强健的坐骑,但问题就出在这里,失去骑枪只有手上的佩剑盾牌,他很难够到双足飞龙身下的敌人,早知道他应该带上弩箭之类的武器。驾驭飞龙环绕着船只飞行,试着寻找着维的破绽,但吸血鬼的恢复能力使得她四肢上较小的伤口已经接近愈合,动作不再受伤势影响,根本找不出什么可以攻击的破绽。 但并非全然没有,精灵远比人类清晰的视力让他注意到了维身上最主要的几处创伤并没有迅速的愈合,相反伤口受到阳光的照耀下处在一种灼烧与愈合的共同状态下,看来这个吸血鬼也不能做到全然无视阳光的影响,如果是这样,他或许只需要拖延一些时间让阳光自然的耗尽这个吸血鬼的体力就好。 事实也正是如此,维本身对阳光的抵抗力不弱,再配合稍加改造过的符文黑曜石甲胄,阳光对她的影响原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现在她消耗甚重只获得了些许补充,而千疮百孔的战甲效力大减,阳光对她的灼烧损伤已经无法忽略不计了。 弥昂回到船舱内,靠着门边的墙壁坐到阴影中,他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从失血的眩晕中恢复,失血的影响可不会因为意志力而消失,他也只能看着门外甲板上的战斗,而他没有插手的空间。 “现在情况怎么样?”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船舱深处传来,弥昂听出是达斯特恩的声音。 “不太好,你干什么去了?”弥昂有些不满,他看到双足飞龙来了后就跑进了船舱里,虽然不相信对方是因为恐惧躲起来,但依然让人不太愉快。 “找个趁手点的工具,现在可以对付那个家伙了。”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达斯特恩从船舱的阴影中走出。 甲板上维终于很难再等待下去了,阳光只会不断削弱她不多的体力,而对方只要愿意甚至可以停在一边的岛上休息,而眼下战斗必须尽快结束,如果她躲进船舱里或许暂且没有问题,但就以为着他们被定死在这里了,因此必须抓紧结束战斗。 再这样耗下去必输无疑。想要速战速决就必须让对方主动发起攻击,维看了眼落在地上的骑枪,靠近两步,在走近的过程中忽然跪倒在地,皮肤龟裂,裂痕边缘如烧尽的枯草般闪烁着灼烧的焰光和黑烟,接着寒冰在她表面生长,在阳光的灼烧扩散开来前将自己冰封起来。 黑暗精灵绝对多疑,无论是倒下还是露出破绽都难以让对方放下戒备攻来,眼下是她想到的最能吸引对方主动发起攻击的方法,看起来快要消耗殆尽但又还能支撑得住的状态。 其实她并不知道,黑暗精灵或许没有那么急于结束战斗,但也不想让战斗持续太久,飞在空中的同时他同样看到了远方逐渐靠近的战争铁塔和托盛着它破浪前进的地狱海龙,如果他在这盘旋太久,对方肯定会觉得目标就在这里,想独吞战果的话,他可争不过战争铁塔中的驯兽师与女巫。 因此黑暗领主看到这一幕后,虽然做好了对方只是在伪装的打算,但依然驾驭着飞龙从船头俯冲过去,就算对方只是诱敌,破冰而出发起的攻击,他有信心能及时让飞龙避开,即使没有几百对手,捡回他的骑枪也是好的。 但维不需要他飞近到剑刃的距离,只要足够近到能让她瞄准就够了。 在飞龙俯冲到船体首桅上时,维挣碎体表的坚冰,向前扑去抓住地上的骑枪,然后举起对准了俯冲而来的飞龙,在她发力投掷的时候,金属质地的枪杆从头到尾震颤起来,她比一个成年男性都强壮的多,数公斤重的骑枪在她手中抛出,虽然和床弩相比尚有差距,但也比寻常的标枪强劲数倍以上,而且这杆骑枪还是黑暗精灵的优良锻造。 在看到维扑向骑枪时黑暗领主就明白了维的打算,但眼下再拉起双足飞龙已经太过困难,他决定堵上一回,猛地令飞龙继续向维扑去,同时提早让飞龙收翅降落,维的投枪瞄准了半空飞龙的胸膛,因此当飞龙提前落下时,投枪只是从飞龙的头颅侧擦过。而本能服从主人命令的飞龙重重摔落在甲板上,撞起大片支离破碎的木板,但至少避免了飞龙被击中要害。 维从飞龙的身侧靠近,但意识到威胁的飞龙长尾如鞭般甩出,空气中炸出脆响,维前滚跃过甩出的带刺长尾,但当维站稳落地的时候,旋飞的盾牌砸在她额头,将她击退半步,飞龙也抓住时机再次甩尾将维重重击飞出去,长尾的尖刺在甲板上穿破形成裂痕。 这畜生抬起头来想向着维的方向爬去,它的一只眼睛上出现一手臂粗的狰狞伤口,维的攻击还是毁掉了它一只眼睛,但它背上的黑暗领主死拽住缰绳将它拉回来,因为立即从地上跳起的维在飞龙的打击下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创伤,他觉得还是太冒险了。 飞龙挣扎着服从主人再度飞起,但一直以来的跃起飞行的步骤居然在半途中断了,它的身躯在跳起不到一半的距离后重重落回甲板,,摔了个七晕八素。跟着砸在飞龙背上的黑暗领主回头看去,发现飞龙带刺的尾端被深深刺入之前击碎的的甲板裂隙中,而不知从那里跑回来的弥昂正用力将飞龙的尾巴往甲板中摁下。 爬起的维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弥昂什么打算,但出于信任她也赶来一同将飞龙的尾巴进一步固定在甲板的裂痕里。 此时的黑暗领主几乎和他坐下勃然大怒的飞龙一样满腔怒火,狂暴的飞龙拧动身子摆尾,将加在一起超过五百磅重的两人一同甩开,掀起破碎的甲板,将自己的的尾巴拔出,准备重新起飞。 “看这边,你个@#养的。”怒喝声和细微的风声从身后传来,黑暗领主本能回头看去,不远处的帆桁上是他的猎物达斯特恩,在他眼前的是一张飞转而来的渔网。 第四十章 威胁 旋转张开的渔网重重落在身上,黑暗领主几乎感觉自己的脸上都要被割裂出血痕,他用手中仅剩的剑想切断渔网,但渔网四周系着重物,在抓住目标的一瞬重物带动着渔网纠缠在他身上,一时间紧缚的渔网使得他手中的剑刃只能使出几分力道,不过在坚韧的渔网上砍出豁口,而他依然被渔网紧紧抓住。 在对方有机会挣扎前,达斯特恩一手抓着渔网的牵引绳,一手拽着缆绳从帆桁跃下到甲板,借着落地的动力,引绳用力一拽。 “给我下来。”再坐不稳的黑暗领主被从坐骑上拽下来拖到一边,达斯特恩用弯刀抵在他的喉咙。 “你再切断一根绳子,我就切断你一根骨头。”达斯特恩冷酷地威胁,而黑暗领主也知道他们都会说到做到。 双足飞龙察觉到自己的主人有危险,掉过头来凶恶地看着挟持着黑暗领主的达斯特恩,但达斯特恩只是将刀锋在它主人的脖子上逼紧了些,流出一道殷红的细线。 “乖狗狗,你最好自己滚远点,或者你让它乖乖停下来怎么样?”达斯特恩直视着双足飞龙灰黄的巨大眼瞳。 黑暗领主咬了咬牙,吐出一串令人费解的语言,飞龙在听到后歪了歪头,它那不高的智商令它很难理解主人的命令究竟是表达什么,但训练带来的条件反射和生物的本能告诉它,该离开了。 “别想。”维沉声挥剑,阻拦想要飞走的双足飞龙,但不欲恋战的飞龙用身躯硬接了一剑,在胸腹留下一道狭长的伤口,接着跃入海中向着对岸游走。 “这畜生水性还不错。”追到护栏边的维看着飞龙收拢双翼,修长的身躯在水中游走的速度也相当迅捷,至少现在她是追不上了。 “还能拦下吗?”弥昂摇晃着走近问道。 “不行,太远了。”维摇摇头,飞龙眨眼的功夫就游完了半程,用不了一会就会回到岸上后振翅飞走。 “就算没有主人,它也会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到时候其他的黑暗精灵必然会被它引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达斯特恩拖着渔网走近,瞥了眼地上的黑暗领主,“在那之前,我们还可以审问一下我们的战俘。” “还有曼涅托,他掉进海里了,我们得把他拉回船上来。”弥昂猛地想起被飞龙打入海中的曼涅托,立即集中精神尝试和曼涅托取得联系。 好在古墓巨蝎的身躯非常坚固,并没有什么损伤,只不过古墓巨蝎的身体太过沉重,而且也不适合游泳,因此只能沉到不深的海底,然后一点点向着一旁的岛上爬去,现在也已经差不多抵达岸边了。 维集中最后一些精力召唤起僵尸水手,将船向着曼涅托即将登陆的岸边驶去,弥昂捡起她之前制作的风筝,给她举在头上遮阳,而达斯特恩将身上被剥得一干二净的黑暗领主五花大绑吊在船头的旗杆上。 “最近的黑暗精灵舰船在什么地方?”达斯特恩用指尖在自己锋锐的刀锋边滑动着。 “你是说那群船的翻了的废物?”黑暗领主笑着,接着闷哼一声,达斯特恩在他的小腿上开了一道伤口,血液流出。 “下次就不是一条伤口那么简单了,告诉我,你们的追兵都在哪了?”达斯特恩剑刃贴在黑暗领主的手指边,这时候船身忽然一阵晃荡,是指挥着僵尸水手的维和弥昂正在合力帮助曼涅托上船,因此刀锋晃动下在黑暗领主的手上又切开一条伤口。 这种小伤根本就不会让黑暗领主感到痛楚,相反,他像狼一样咧嘴笑起来:“达斯特恩·冰冷之眼,我们都很清楚能用的招数不过那么些,大不了你拔出我三分之一的骨头,或者切下我每一寸皮肤,把我的肋骨打开心脏拿出来,切掉眼皮不得安睡,除了写些你还能做到什么,你一无所有,你的命运也早已注定,必死无疑。” 沉默片刻,达斯特恩也笑起来,说道:“你真以为,我没有更好的招数对付你?” “那我还真想开开眼界。”黑暗领主依然不屑一顾,但神色也略有些警戒起来。 “我们的战俘嘴挺硬的,你们要不要过来帮个忙?”达斯特恩转头看向正解开古墓巨蝎身上缆绳绳结的弥昂与维。 “你才是我们中审讯的大师,我们能帮什么忙?”弥昂听到他的话后笑道。 “如果你们有兴趣,准备充足的情况下我也不介意展现一下酷刑的手段,不过眼下时间紧张。”达斯特恩看了眼维,“准确点说,现在有个更好的威胁方法,只有你能做到。” “哦,是什么?”维将缆绳卷起收好,让僵尸水手们重新回到桅杆上调整风帆。 “据说不死生命,特别是吸血鬼,他们的灵魂都将被诅咒,并被所有的诸神唾弃。”达斯特恩将刀锋划过黑暗领主的嘴角,脸上的笑容毫无温度,“你想不想用自己的灵魂试试?” “你……不会……该死的,那你自己在众神眼里也不会好到哪去的,达斯特恩。”黑暗领主意识达斯特恩说的是什么了。 “无妨,总有一天我的生命和灵魂都会献上,而你的就不知道了。”达斯特恩将弯刀收回刀鞘,退到一边将位置让给走近的维。 “听你们刚才的对话,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他转化吧?”维抱着手,眉头皱起。 “你做不到吗?”达斯特恩反问。 “我以前还从没试过这个,虽然我好像本能的知道该怎么做。”维仔细思考了一下。 “如果是对方是人类的话,我应该会阻止你,不过一个黑暗精灵我就不在意了,看你怎么想。”弥昂站在她一旁插话。 “谢谢。”维笑起来。 “你还不如杀了我。”黑暗领主咬牙切齿。 “我不会杀你的,以凯恩之名发誓,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放了你。”达斯特恩笑的时候露出苍白整齐的牙齿。 “你要是不想杀他,我们两个都可以代劳。” “不,不杀他还有别的原因,双足飞龙会追着自己主人的气味回来,那时候绝对会有其他的追兵尾随,实际上我割伤他流出的血都已经很冒险了,那些畜生们的鼻子和鲨鱼一样灵。”达斯特恩看着眼前的黑暗领主,“我最后给你两个选择,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让你离开,或者我让她把你转化为吸血鬼再让你离开,你自己选吧。” 黑暗领主的脸色一变再变,苍白转向青紫,又变得满脸通红,最后又变回正常的状态,只是脸色带着阴暗的沉郁。 “好吧,算你赢了,我看到过三支船队在附近,有一队就是这座冰山后翻船的废物们,在群岛的外围我看到了两艘厄运掠夺船,他们沿着群岛的西部外围搜索,还有一支是单独搭载着死亡堡垒的地狱海龙,上面是我认识的驯兽师多萨克,我的双足飞龙就是由他驯化的,还有他的情人女巫巴塔娜,他们已经进入群岛了,大概在五座岛外的海域,以凯恩和苍白女王之名,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变成吸血鬼,他的灵魂可能会被自己的神所拒绝,而且如果作为吸血鬼落回自己的同族们手里,下场和可能会比他能想象的更糟。 “你让你的飞龙逃走了,它会去找那个驯兽师吗?”达斯特恩问。 犹豫片刻,黑暗领主点点头:“应该是的,他也能号令那条飞龙。” “真是该死。”达斯特恩啐了一口,“那条飞龙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回来,还会带着一头地狱海龙和上面的军队,我们得快点换条离他们远点的路。” “已经起航了,就等你掌舵。”弥昂把玩着黑暗领主的剑刃,“这家伙怎么处理,你承诺要放了他,扔进海里就算数吧?” “你……”黑暗领主的脸有点扭曲,他居然忽略了这套文字把戏。 “你们随意吧,完好无损地放走就行。”达斯特恩不想再耽搁时间,回身向艉楼走去。 弥昂和维看了看挂着的黑暗精灵,对视了一眼,弥昂先开口道:“你要不要再从他身上补充点血,我看你的状态还很不太好。”维不知道那是冷蜥与双足飞龙的驭手们为了能在初期与猛兽们保持信任,会在身上涂上野兽的分泌物提取的“香水”味。 “不用,精灵的血味道很淡,喝起来感觉没什么营养。”维弯腰嗅了嗅,“而且他身上有股很淡又恶臭的味道,说不清像什么。” “那就直接扔海里吧,据说精灵比人类轻,我猜淹不死他。”弥昂提议。 维撅着唇沉思片刻,然后嘴角微微扬起微笑,说道:“刚才他们不是说,双足飞龙会找到他的气味吗,我有个更有趣的主意。” 片刻后,黑暗领主被重新紧紧绑在门板大的松木板上,靠在一旁的护栏上。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迟早会回……”在他把话说完前,维发力将木板推下船去,随着一朵说话炸开,绑着黑暗领主的木板垂直落入海面,接着维抓住绳索调整,让木板在下,黑暗领主躺在上面漂浮着,而在维身旁,弥昂牵着绳子另一头,上面系着的是在海风中飞在半空的那盏丝绸风筝。 弥昂松开手,海风拖曳着风筝向远处飞去,十米长的绳子是用的渔网拆开的细线以免过重,今天的海风很急,风筝依靠船速的甲板风升起,向着他们经过的交叉海峡的另一条海道,风向原本的方向飞去。 “走好不送,还有你的剑不错。”弥昂挥了挥手上的黑暗精灵剑刃,相比骑士剑更加修长轻盈,精灵的做工比之前的刺剑可要好得多。 “披风也是。”维头上戴着罩袍兜帽,是用黑暗领主的海龙披风改做的,“扒光了你所有的装备真不好意思,这风筝就送你了,震旦丝绸制作。” 看着在海峡另一头的逐渐远去的风筝,风中传来黑暗精灵逐渐减弱的怒吼,令人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第四十一章 海龙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那家伙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回来。”笑够了,弥昂走到船舵边,向达斯特恩问道。 “弃船。”干脆利落的回复。 “这是个好主意。”维凑在一边说。 “但得挑个合适的地点,躲在岛上还是太危险了。”弥昂思考片刻说道。 “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达斯特恩眉头挑了挑。 “迟早的事,这艘船太显眼了,到现在只被一只双足飞龙发现才值得惊讶。”维看了眼天空,似乎是找找看有没有蝎尾狮或者双足飞龙。即使有些岛屿,海面终究太过空旷,精灵的视力一向很好,船只大小的目标恐怕在十几里外也清晰可辨。 “这意味着黑色方舟离我们已经不远了,战兽都需要休息进食,因此它们的搜索范围是有一定限制的,但其中一个发现我们,剩下的恐怕也用不了太久了。”达斯特恩依据自己的经验解释道。 “而我们距离陆地还需要一些时间,在船只上我们已经争取不到足够的时间了吗?”弥昂皱眉思考,如果没有船只他们无法抵达陆地,但眼下黑暗精灵追踪船只找到他们所需的时间只会更短,如果要争取更多时间就必须弃船,这是个死结。 “我们距离海岸还有大概四十海里,现在逆风天我们大概在明天凌晨的时候能抵达,但恐怕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了。”达斯特恩眉头紧锁,显然对此也有些焦虑。 “也许我们应该让自己更隐蔽一些,比如在船上铺些树枝树叶之类的,伪装成岛的一部分。”维看了眼周围露出水面的海礁。 “怎么可能,这艘船想铺满到完全掩盖的地步需要砍至少几十棵树,太费时间了。”弥昂摇头,他们现在可不敢耽搁。 “有一点她没说错,我们需要更隐蔽些,此前我们一直在全速逃离,但我们和黑色方舟距离始终是越来越近的。” “你想到隐藏我们的办法了?”弥昂问道。 “想藏起这条船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做到的,还是得弃船,但我们没有别的船只只能躲在岛上,这就是在等死。”达斯特恩有些烦躁地敲了敲额头。 “船只,隐蔽……算了,我们先尽快选择一处登岛,再想办法。”弥昂有种火光一现的灵感,但是没有抓住。 “只能这样了,先在那座岛上先隐藏一下吧。”达斯特恩无奈地点点,手指向船头左前方海面的岛屿,大约有半个小时的航程,相比他们左右的矮岛,这座火山岛更加广阔,而且植被也高大茂盛得多,能让他们更不容易被发现。 此先的冰山处,查森等落水的黑暗精灵没有最多有些小伤,水性优秀的海盗们很快就游到了周围的岛上,只不过他们的掠夺海盗船现在都仰翻在海面上,因此众多黑暗精灵也只能聚集在岛上,等着后续其他的黑暗精灵船队会不会来搭载他们。 沉重的呼吸声从海峡外传来,巨大的像是风洞中的呼啸,黑暗精灵海盗们聚集在岛边,在百余黑暗精灵的注视下,巨大的地狱海龙分割海水驶入海峡间,它庞大的身躯浮在水面上,与最宏伟的风帆战舰一样长,背上高高耸立的死亡堡垒塔楼近百英尺高,漆黑的塔楼上棱角森然狰狞,打开的窗口露出的是收割者弩炮的锋锐矢头,阳光下也显现不出任何温度。 在堵住海峡的冰山前,原本烦躁地扭动身躯掀动一阵阵矮浪的地狱海龙舒适地低吼一声,行动变得平静了不少,它们是生活在纳迦罗斯附近冰冷海域的生物,南方温暖的阳光海水让它很不愉快。在巨大的地狱海龙的面前,停在高塔上的双足飞龙像是能被一口吞下的小鸟,面对比自己庞大宏伟得多的深海巨兽,暴躁愚蠢的飞龙也小心翼翼地停在它背后三座死亡堡垒中央最高的塔楼上,不敢有什么动作,以免触怒了暴躁好战的地狱海龙。 “真是群废物。”在双足飞龙身躯的阴影中,一个消瘦的黑暗精灵走到塔楼的露天平台上,他穿着露出臂膊的黑色轻制皮甲,手持驯兽师特制的长矛,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梳成长辫,颧骨很高的面庞上显露出一种冷峻的刻薄感。 “喔哦,真是群可怜的家伙,看的我都想帮帮他们了。”衣着稀少,披着长纱的女巫出现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岛上的黑暗精灵。 黑暗领主口中的驯兽师多萨克和女巫巴塔娜,他们几乎沿着弥昂他们的航线一路赶来。 “然后把他们带到祭坛上?”驯兽师揶揄道。 “我怎么会怎么做呢,毕竟是黑色方舟同僚嘛,收笔费用就好了。”女巫呵呵笑道。 “省省吧,我的宝贝可不喜欢生人。”他看着眼塔楼下的海龙,此刻巨大的海龙叼起一块破碎的浮冰含在嘴里,那口獠牙足够撕碎钢铁。 “那就算了,毕竟我是支持你的。”女巫轻轻将自己丰盈的身子靠在他身上。 “眼前的冰山,你怎么看?”多萨克问道。 “这个啊,感觉……很拙劣啊。”巴塔娜看着眼前的冰山片刻,轻笑起来,“就像是小女孩用成堆的糖果砸死自己讨厌的人一样。” “这是什么比喻?” “你听不懂的比喻,就是说,这座冰山是靠着海量的魔法之风强堆出来,实际上呢……”女巫走到他身前,“只需要一点就够了。” 随着一串晦涩的咒语从她口中飘出,魔法之风也随之而动,裂痕从冰山的中心开始扩散,接着快速蔓延到整座冰山上下,整座冰山轰然破碎成大片的冰尘四散飞舞,给空气中带来浓重的寒意。 虽然冰山崩塌令海龙不是很开心,但大量冰尘带来的低温还是令它非常舒适地移动自己的躯体,一对相比身躯已经显得短小的鳍在身侧扑打着,顺带碾碎了浮在附近的海盗船残骸,那对鳍看起来与巨龙的膜翼很相似,只是更短更厚实,或许是海龙的祖先曾经也是飞翔在天空中巨龙的证明。 “干得好,我去问问下面这群废物有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多萨克伸手抓住双足飞龙的鞍带,飞龙低吼一声,在自己驯者的命令下小心地从高塔飞离,向着岛上的黑暗精灵飞去。 过了片刻,飞龙便带着多萨克回到了塔楼上。 “问出什么了?”巴塔娜斜倚着门边。 “没有,那群傻瓜跟在目标屁股后面一路,到头来一起被冰山掀翻了,指望他们知道些什么真是我犯蠢了。” “无所谓,反正我们有自己的计划。” 点了点头,驯兽师将手放在飞龙巨大的头颅上,下令道:“去吧,去找你的骑手。” 双足飞龙的智商没有高到能听懂语言,但强迫性的驯化让它们懂得服从,飞龙振翅飞起,有些急不可耐地离开塔楼,地狱海龙的存在让它太畏惧了,回到远离它的天空才能让它稍微安定些许。 海龙看着眼前天空中的飞龙,闪烁着好战嗜血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人性化的不屑神情,就像巨龙对双足飞龙的不屑一样,海龙也不会瞧得起这些肮脏又愚蠢的野兽。 跟随着双足飞龙数小时的航行后,地狱海龙靠近了他们的目标之一,被弥昂和维绑在木板上系着风筝漂流的黑暗领主。 漂流了半天的黑暗领主,在海面赤身被海风吹拂,海水烤干的盐渍粘在皮肤上,阳光暴晒下大量出汗,干渴的厉害,整个人像是旱季的苗芽一样萎靡。 听到熟悉的飞龙振翅和低吼的声音,他顿时激动地睁开眼,看清天上的阴影正是他的飞龙后用不多的力气吹了声口哨,一路追来的飞龙立即低飞下来咬碎了半空中拉紧线的风筝,控制力度用双足轻抓住木板,往不远处海龙背后的塔楼回飞。 “想笑就笑吧。”竖放在护栏边,依然被绑在木板上的黑暗领主看着眼前的两个他都认识的黑暗精灵,神色顿时比在海上漂流了半天还要萎靡,在刚才天上看到地狱海龙和它背上的死亡堡垒,他就已经感觉到不妙,现在的情况和他想的一样糟糕。 女巫巴塔娜自然是毫无顾忌地笑起来,而多萨克则是尽量将笑意压在冷峻的神色下,说道:“不仅失手了,而且还搞成这幅样子,这次你丢人可大了。” 自知颜面无光的黑暗领主低着头,一言不发,漂流中稍稍平息的满腔怒火再次被点燃。 “好在也就我们两个看到了,塔头上其他人应该不会知道具体情况。”驯兽师长矛斩断绑缚的缆绳,“我让仆人给你拿套甲胄过来,你自己修整一下,我们还得去捕猎呢,这次你得听我的指挥。”他的神色变得严峻冷酷,虽然他们明面上的地位都只低于黑色方舟总督本人,但驯兽师无论财富还是势力都远远超过黑暗领主。 很不甘愿地点点头,黑暗领主摇晃着走近楼塔的房间内。半小时后,再度托载着黑暗领主的飞龙再度升空,远远领在海龙的前方,向着已经在视野中的阿拉比帆船飞去。 第四十二章 登岛 骑在飞龙上盯死了那艘令他讨厌至极的阿拉比帆船,黑暗领主发誓要把那两个该死的家伙用铁钩穿透皮肤吊在纳迦罗斯的雪山上,让他们在寒风与火山的硫磺中饱受折磨。 地狱海龙游曳在海峡上,拨动着海水,推出层层一人高的海浪,当地狱海龙自由地乘驭在大海的洋流中时,它们甚至能以超过五十海里的时速冲刺,尽管现在它不得不背负沉重的战争铁塔,但它依然比任何人类的风帆舰船都更快,以轻快著称的阿拉比帆船的速度在海龙的冲刺面前速度几乎只有地方的一半,甚至可能不到。 在双足飞龙的引导下,海龙抄了最近的海峡,径直出现在阿拉比帆船侧,接着海龙巨大的身躯兴奋地碾压过去,它的主人允许它摧毁这艘船的行动能力,它已经不是第一次完成这样的工作了,轻车熟路的,海龙一口咬住了帆船的桅杆,脆细的桅杆在它几乎能一口吞下小象的下颚面前像根竹筷一样轻易折断,将整面风帆叼起扔到一边的海上,海龙用它巨大的身躯绕在帆船的船体上,青白色的坚固鳞片刀锋般在木制的船体上割裂出巨大的划痕,鳍翅上的骨爪钉如船舱内,对付这种轻小的阿拉比帆船,海龙甚至能完全靠身躯的力量将其支撑在水面上。 黑暗领主控制着飞龙向下飞去,飞龙虽然畏惧海龙的威压,但在主人的命令下还是摇晃着向帆船上飞去,落在木板开始崩裂的舰首甲板上。 “你们的死……”话还没喊完,黑暗领主愣在当场,因为甲板上只有一群还在摇摇晃晃的僵尸,至于他要找的那几个根本没有影子,而且他才注意到,甲板上应该停留着一只古墓巨蝎才对,先前的战斗中他把古墓巨蝎先打进海中,因此接下来在空旷的甲板上作战,忽略了那只古墓巨蝎应该一直停留在甲板上才对。 虽然猜到了可能,但他依然极度不甘心地从飞龙背上跳下来走进船舱内,不大的船舱两个来回就能看清,而下层的货仓已经在地狱海龙的攻击下海水大量涌入几乎灌满,躲在里面根本躲不住,所有看到的都告诉他达斯特恩等人已经离开了这艘船。 回到甲板上,他看见驯兽师多萨克和女巫巴塔娜也站在甲板上,巴塔娜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失去活力的僵尸,似乎在通过施法者们的魔法视觉在观测什么。 “被摆了一道?”多萨克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没抓住猎物的遗憾和不悦,似乎和自己的情人一样只是带着些兴致,只是转过头看向沉着脸走出船舱门的黑暗领主。 “他们肯定是在附近的岛上,跑不了多远的,让人去搜。”手上画了个鬼脸的羊皮纸被黑暗领主攥紧成一团。 “整个术士群岛有十三座大岛,而周围各种小岛还没数过,你打算带几个人翻上几个岛?”驯兽师站在濒临破碎的帆船边,抚摸着海龙的巨大的鳞片。 “这条船的航速半天内,跑不了几个岛,一个个翻就是了。”黑暗领主翻回双足飞龙的背上,飞龙振翅远离。 “还以为会更有趣点呢。”巴塔娜走近到海龙身旁,海龙凑上半艘船大的脑袋在女巫身上嗅了嗅,接着似乎是嗤笑一声,把头偏开了。 “估计很快他的行动就会把大部分同样在搜索的海盗们吸引过来吧。”多萨克踩着金属跳板回到海龙背上的塔楼中,女巫亦跟随在他身后。 等他们回到死亡堡垒不久,海龙看着渺小的帆船,接着庞大的身躯发力,在整艘船体龙骨都被扭曲的痛苦破碎声中,原本尚算完整的阿拉比帆船被碾成了一堆海面漂浮的的残片。 看着又一艘船在自己身下化为碎片,海龙似乎是高兴的鼻腔里哼哼两声,在驯兽师的引导下掉头航去。 如果他们再继续向前航行一刻的时间,就会抵达弥昂等人选择登陆的岛屿了。 弥昂他们在岛屿的附近跳下船来到岛屿的岸边,接着维操控着僵尸们简单调整的了船的航向,让帆船在掉头航行一段距离后再绕过远处的岛屿掉头,造成了这艘帆船正在往这边行驶的假象,双桅的阿拉比轻帆船非常灵活,如果让达斯特恩自己掌舵甚至可以原地掉头。 “你们听见了吗?是地狱海龙的咆哮声。”正在用弯刀切开野草荆棘开路的达斯特恩抬起头说道。 “没有,他们有那么近了吗?”弥昂回头想眺望海面,但此时茂密的岛屿灌木与树林已经挡住了视野,因此他只能看到间隙间被切裂的海面。 “地狱海龙的咆哮可以在海面传出十数里外,从它现在的响度看,它应该已经接近我们留下的帆船了。”达斯特恩又仔细听了听。 “你的小花招会有用吗?”维搬开一棵倒下的枯树,问道。 “应该没问题,毕竟按照正常的思路,看到空船都会回头去找,他们暂时应该想不到我们会在更前方的岛屿上,而且我们把上岛时的脚印也抹去了。”达斯特恩回答。 “但这只能拖延一点时间,除非我们能在岛上躲个一年半载直到他们放弃为止。”弥昂踢开地上堆积的厚重杂草枯叶,不敢让曼涅托开道,树林实际上是他们现在最好的掩护。 “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我可以躲上一年半载。”维笑起来,跳起踩住树枝爬上眼前苔藓密布的岩壁,将藤蔓扔下让弥昂可以攀上来。 “怎么做的?”弥昂有点好奇。 “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除非黑暗精灵们打算把所有的岛都挖地三尺,否则可不容易找到我。” “那还确实是只有你能做到的方法。”毕竟吸血鬼的体质特殊。 “海龙的声音越来越远了,看来我们的办法是有效果的。”达斯特恩抓着藤蔓攀上岩壁,听着相比之前更远去的海龙咆哮声说道。 “很好,至少能再争取些时间。”弥昂坐在岩石的地面上准备休息一下,穿着甲胄在繁茂的树林里前行着实是个体力活。 达斯特恩也在一旁坐下,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水和腌肉进行修正,他们没有什么需要的行李,除了水和食物就带了一个工具箱从船上离开,弥昂还把自己残破的手甲换成从那个黑暗领主身上拔下来的黑暗精灵臂甲,而黑暗精灵的胸甲他穿不上,本来想交给铠甲同样受损严重的维,不过她很不愿意换,就扔在船上一起沉没了,那个黑暗领主的剑盾倒是都在弥昂背上,总算又凑齐了一套稍微趁手的武器。 “就着休息的时间,我们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达斯特恩将从怀里取出海图铺在面前,指着南地西部海岸边的群岛一处,“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位置附近,没有详细的岛屿地图我也不知道在哪座岛上,不过我们距离海岸已经很近了,这里流向岸边的洋流速度接近两节,就算是没有风帆的船只,顺着洋流漂流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大陆了。” “我们现在没有船,用岛上的木材做一个吗?能让古墓巨蝎搭上的船可不能太小。”弥昂手中捧着一个用匕首敲开口的椰子,是他刚上岸的时候在椰树下捡的。 “说到这我得问一问,你不能让古墓巨蝎单独躲在岛上吗?如果只有我们逃走会隐蔽很多,那头巨蝎躲在地下,也不容易被找到。”达斯特恩皱了皱眉。 “确实不行,具体不方便细说,但肯定不能让他留下。”弥昂摇摇头,和巨蝎之间相隔太远就会无法控制身体这种事还是保密为好。 “有东西在飞过来。”爬在树冠阴影下的维顺着树干滑落,打断他们的对话,警示道。 “都躲在岩石阴影里。”达斯特恩低声道。 三人弯着身子挤进凸出岩石的下方,过了片刻,一个黑点在树荫间隙的天空中不断放大,最后化成了一头可以看清的蝎尾狮,不过显然树林和岩石的双重隐蔽效果很好,蝎尾狮上的黑暗精灵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从头顶的天空振翅掠过,甚至都没降低高度观察岛屿上的状况。 再等了片刻,以防对方可能杀个回马枪后,弥昂几人才从岩壁下走出。 “还有蝎尾狮也开始搜寻这附近了。”达斯特恩沉吟,“看来他们的主要船队越来越近了。” “已经有黑暗精灵知道我们在附近了,他们开始搜寻的时候只会让更多的黑暗精灵一同加入搜索的行列,到时候情况只会更艰难。” “但我们也没法游泳跑去大陆,而且也没时间造出足够大的船了。”维靠在一旁树下。 “如果海底没有那么深的话曼涅托还是可以强行走过去的,只不过速度会慢很多。”弥昂解释道,古墓巨蝎并非血肉,以其身躯强度,应对上百米的水压也能做到。 “近海的水深确实没那么深,但是在水压下速度太慢了。”达斯特恩低头看着地图,“除非他能挖条海底隧道前进。” “那就不太可能了。”弥昂询问后得到否定的回答,海底的淤泥可不适合遁地潜行。他将手中喝空的椰子放在一边的岩地上,圆滚的椰子滚出数米远。 维的目光放在了滚动的椰子上,当中空的椰子停在地上时,一个想法在她脑中逐渐成型。 第四十三章 构筑 黑色方舟的甲板上,几名黑暗精灵士兵将成堆的新鲜血肉堆积在石板上,从血肉里面的残肢来看,看起来是人类的,黑色方舟上有掳掠的数以千计的奴隶,而奴隶们的待遇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拥挤的货仓中挤满了奴隶,提供的食物和用水大都是残剩的废料,而一旦撑不住死去的奴隶,就是其他奴隶们新的食物,对于没什么劳动价值的老弱病残,那就由着黑暗精灵们的性子来了。 蝎尾狮从半空中落下,蹲在一堆肉食前大快朵颐,血肉连带着骨骼一起嚼碎咽下。 “你,靠近点,今天其他人怎么都回来的这么晚?”恐惧领主从结尾时背上跃下,扫视了眼其他石空荡的石板,平常这个时候应该是近十头大小战兽喧哗一团的景象,难道他今天回来太早了? 被他传唤的黑暗精灵士兵小步跑近到一剑的距离,黑暗精灵的阶层严密,在未经许可和传唤的情况下,平民与奴隶平时应保持与贵族三剑以上的距离,侍从是两剑,亲信与副官是一剑,而能贴身接触的只有爱人,玩物和敌人。 “大人有所不知,消息此前已经在其他阁下那里传开了,达斯特恩就在东南区域的某座岛上躲藏着,所以其他大人们都很匆忙地带人搜索去了。”黑暗精灵士兵恭敬说道。 “原来如此,这些家伙的消息反真快。”略为惊讶后低骂一声,他拍了拍身旁蝎尾狮的脖子,“快点伙计,我们也得抓紧了。” 蝎尾狮不耐地低吼一声,继续埋头苦吃。 过了片刻,他跨上蝎尾狮的鞍椅,再次升空向着东南的岛屿群飞去。 在半空中,他看到远处的多条黑暗精灵的舰船也都在往相似的方向赶去,而在不远的云层上,还有双足飞龙和蝎尾狮的身影。 在岛上,弥昂等人继续躲在岩石下讨论着脱身的方法,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在岩石上架起几根枯倒的树干,铺上地衣枯叶,从天空看就是普通的地面,而里面有一处不太大的空间。从刚才蝎尾狮从天上飞过后,他们就决定白天暂时不要再活动了,即使有树林做掩护,风险还是太大了,何况现在他们在附近岛屿上的消息恐怕已经被黑暗精灵们知道了。 “你确定你这个方法行得通?”达斯特恩仔细思考着维提出方案的可行性,他对海况要熟悉的多,因此在也有更多考虑,而弥昂则是坐在一边,他此前十几年除了来到这边就没出过远海,虽然从他的常识上看对维的方案也有些疑点,但出于一定的信任和自知,他觉得维应该是有所把握的。 而维的方案,如果直接听上去,确实是有些冒险的方法,她打算用她的魔法直接造一个冰制成的船来让他们过海,而这个方案自然直接遭到了反对,无论是从隐蔽性还是从船本身的安全性来讲都很难行得通,但维将这个方案进一步细化了,造一个冰制的球体,然后他们在躲在冰球内部,在有足够载重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将冰球压到水面下,靠洋流推着冰球逐渐漂向岸边。 这个方法乍一听有些异想天开,但仔细思索片刻后,如果能解决一些问题,那也未尝不可。 “我知道魔法凝固的寒冰比寻常的冰更坚固,但随波逐流的冰球有结实到能抵挡海浪和撞击吗?” 维捡起之前喝空的椰子,徒手从缺口撕成两半的椰壳碗,将水袋里的水倒入碗中,再从枯木上掰下一节,捏碎成木屑扔进水中混在一起,最后维将一根手指伸入水木混合物中,寒气弥漫,混合物很快冻成一团浑浊的冰块。 维将碗翻过来拍两下倒出冰块在手上,伸给坐在她旁边的弥昂,说道:“你用刀砍一下试试。” 弥昂从腿边拔出匕首,对准浑浊的冰块斩落,清脆的声响中只在冰上留下一道不深的裂痕,以及少许冰屑散落,这倒令弥昂有些惊讶,虽然他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这块混入木屑的冰会如此坚固,虽然他只用了构装手臂的几分力道,但切碎普通的坚冰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有意思。”达斯特恩挑了挑眉,木屑和水这种容易获取的材料居然能形成这种坚固的状态。 “我在基斯里夫旅行的时候和当地一个村庄的人学会的,他们用这种冰块来砌墙抵御当地怪物和野兽人的袭击,这种冰的硬度是寻常冰块的近十倍。”维手指发力,冰块上爆出一条条裂痕,但并未崩碎开来。 “融化速度呢,这里可是热带,沿岸海流的温度不低,或者你一直保持着魔法来加固?”达斯特恩继续问道。 “比寻常的冰要慢的多,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维加力终于捏碎了手上的混合物冰块,拾起一块碎冰,维在椰碗中再倒上水,将碎冰扔进去,碎冰漂浮在水面上,让后维将其放在从缝隙间穿透进来的阳光下,维还在手中倒了些水冻结成冰,放在一边水面作为对比。 普通的冰块在水面上以可见的速度融化着,而一旁的浑浊冰块虽然也在融化,但显然要慢得多,当普通的冰块完全融化的时候它之融化了不到五分之一。 “有趣,真的,两种简单的材料混合效果却非常好。”曾经长久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纳迦罗斯里,达斯特恩见惯了冰雪,甚至是受魔法影响比钢铁更坚硬的冰雪,但这种还是第一次见,虽然混合冰块强度还不能和金属与岩石相比,但胜在加工简单迅速。 “现在对我的提议还有什么疑问吗?”维问道。 “暂时没什么了,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建议,不过你打算怎么做一个中空的冰球呢,难道制造一大块冰后慢慢挖?”达斯特恩想了想说。 “那样的话需要搬很多水和木屑,工程量很大,毕竟我们还要考虑装一只古墓巨蝎。”维伸手从一旁枯萎的树干上抓过一片细藤条,“我的想法是先用树枝藤蔓之类的做了个大的藤球,然后滚倒海边上面加水冻结,这样速度会快的多。” “黑暗精灵们搜索不慢,虽然之前用简单的障眼法将他们的注意力暂时吸引到后方区域的岛屿上,但他们很快就会扩大搜索范围。”弥昂看了眼地上缓慢移动的阳光光斑,“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我们只有今晚一晚的时间,夜间我们的行动才更不容易被发现。” “现在抓紧休息,今晚得通宵了。”维压了压头上海龙鳞皮的兜帽。 当阳光终于彻底消失在海天线,连暮色的余晖都没有时,弥昂等人才终于从隐蔽的枝叶岩壁下走出,透过林冠看着天空,今天是个阴天,星光几乎没有,两个月亮也是若隐若现,黯淡的光芒降低了他们被发现的可能,不该也让工作更困难了些,毕竟现在点火简直是找死的行为。 夜间的树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们来到树林中间时只是简单开路,并没有清理多少障碍,因此迈出树林的时候弥昂差点滑倒,维拉了他一把,而维有着吸血鬼特有的黑暗视觉,即使在光芒黯淡的夜间树林中,她也能看清分辨,相比之下弥昂和达斯特恩都困难得多,最后维一路领着两人来到树林与沙滩的分界线附近,接着返回树林间,片刻后搬着数根长长的枯木和一大捆的藤蔓走出。 “弥昂,你让曼涅托从地下出来一下,我们得知道大概需要多大尺寸。”维很自然地说道。 片刻后,海滩的沙地缓缓鼓起一个沙丘,巨钳缓缓拨开表层的沙硕,这次古墓巨蝎没有平时从沙地中暴起杀人时造成的烟尘四散,而是小心地从沙地中钻出。 “把钳子收回到胸前叠起来,就是这样。”达斯特恩拿着藤蔓和长树枝当做简易的测量工具,估测古墓巨蝎的体型,在藤蔓上打上绳结记下大小,维回去树林里收集材料,而弥昂只能准备听达斯特恩的要求准备材料。 “再把尾巴放下来到背上,尽可能低一点。”在达斯特恩的要求下,古墓巨蝎硕大的身躯上的节肢交叠起来,看起来占用的空间小了不少,钳子和节肢都收在身下,蝎尾也没摆在身后,看起来只比一辆四轮长途马车略大一些。 在达斯特恩估测完古墓巨蝎的体型后,维也搬完了数次材料,靠着吸血鬼的体能,她每次都能搬上需要两三人才能搬完的负重。 “暂且先这么多,做个框架再往上添加就是了。”维拍了拍手。 达斯特恩点点头,带着测好的藤蔓过来,瞅了瞅地上堆积的十几根长树枝和大量的藤蔓,开始思考怎么制作。 “如果做成球形的话,会有很多不必要的空间,我认为做成一个较扁的纺锤形更好。”达斯特恩提议道。 维想了想,也同意了他的想法。 弥昂在几根长木两端上用短匕挖出小坑,将先前编制好的藤毯上留出的藤蔓绑在上面绑死,然后维和曼涅托一同发力将几根木棍同时掰弯成长弓般的形状,达斯特恩在另一头将藤蔓绑在一起,同时还多绑上几根藤蔓和两截短木在中间作为加固。 大体的纺锤形做好后就是在上面不断添加加工了,实际上将这些接近手腕粗的枝干掰弯是一个相当费力气的工作,不过有维和古墓巨蝎的力量他们才能完成的这么简单。 将剩余的树枝也如法炮制做成纺锥的主干,然后将大量的藤蔓开始在绑好的枝干间缠绕盘转,留下一个够进出的出口后其他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简易的用藤蔓编成的网,最后将带叶的各类树枝和椰树叶这样宽大的椰子插在藤蔓网中,给表面用枝叶覆盖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让冰层覆盖满表面,维进到藤船中间,转了个向,推着其在涨潮的浅海边行走,同时开始施法,海水很快浸湿了没有任何密封的藤蔓枝叶,然后在维散发的寒气下开始迅速冻结成冰层,随着维在海岸边来回走动,冰层也开始逐渐加厚。 弥昂和达斯特恩跟在附近,在一层冰结成后将碎叶,木屑以及干枯成纤维状的树皮等混合海水贴在表面的冰层上随之冻结,冻结的冰层间掺杂着大量的植物纤维物,当冰层加厚到一拳的厚度时,维停了下来,试着在边缘踢了一脚,而冰层只是晃了晃,裂痕都没有只留下一道白印,维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中走出来。 “再准备一下,我们趁着夜色出发。”维看了看天上朦胧的两轮月亮,他们效率出奇的高,大概七八个小时完成了工作,现在还是应该还是凌晨,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个把小时。 第四十四章 潜水 等到曼涅托的古墓巨蝎侧着身子蜷缩在里面的时候,空间顿时小了不少,弥昂只能坐在古墓巨蝎的棺材上,隔着琉璃能看见古墓巨蝎棺身内曼涅托木乃伊化的躯体, 达斯特恩坐在古墓巨蝎身前空出的地方,而维还在外面,在浅水区域的海潮下,推着这冰球离开海滩还需要再加把劲,曼涅托也从留下的开口处伸出一只巨钳帮忙推动冰体在滩涂上挪动。 维站在齐腰身的海水中皱了皱眉,古墓巨蝎很沉重,因此冰球的底部几乎接触到水下的沙地中,她再次施法加厚了底部的冰层,让浮力增大,总算能够很好地漂浮在海面上。 维抓着一条枝叶跳上留下的豁口,进入内部后用枝叶在水底再次用力一推,将之推离海岸数米,在这个距离上已经不会再被海潮冲上滩涂了,维最后用手上的枝叶挡住豁口,潮湿的海水冻结将其冰封在表面,总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海潮的工作了。 “我加厚了冰层可以浮在水面上,这样也许飘的更快一些,等冰层融化一部分后就会逐渐下沉,到时候就可以躲在海面下了。”维坐在曼涅托叠在身前的巨钳上,为了节省工作量整个冰球不大,曼涅托的古墓巨蝎占据了巨大部分空间。 “不过不太方便观察外界的情况,而且在太浅的水域容易被海潮冲到其他的岛屿滩涂上。”达斯特恩拨动了一下豁口处枝叶留下的缺口,透过缝隙看着尚在夜色下的海面。 “所以得尽快潜到水下,放心,外层的普通寒冰很快就会融化。”维伸展一下腰手,狭窄的空间中差点打在她背后弥昂的脸上。 热带水域的温暖海水过了会便融化了底部普通的寒冰,有古墓巨蝎数吨中的躯体压在里面,被刻意做小的冰球缓缓下沉到水面下,维用魔法彻底封死了所有缝隙中渗入的海水,使得整个冰球变得密不透风。 “看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还得上浮换气,否则一天多的时间我们不能完全憋在里面。”达斯特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夜间海下再加上密不透风的冰层,整个冰球中是真的一片漆黑,就算坐在面前也什么都看不清。 “的确,而且我们待在密封的冰球内,内部气温会很快升高。”弥昂伸手摸了一把内部的冰壁,虽然融化速度很慢,但还是能感到冷气冰层表面薄薄的水珠。虽然理论上这个方案可行,不过当实际行动时很多问题也会暴露出来。 “那也没办法,我会隔段时间加固冰层的,这点不用担心。”维的声音从他身前略矮一点的位置传来,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修补和冻结海水,这对她的消耗很小,“你们少说点话,空气有限,说得越多越难受。” “还真是方便啊,不怎么需要呼吸。”少女神明开口,和她对话不需要出声。 “确实有很多优点,只是除了吸血吸血鬼外进食尝不出味道。”弥昂想了想,吸血鬼除了在精神上不可避免地被黑魔法污染外,在生理能力上几乎全方位优于人类。 “那还真是糟糕,不过这段时间你也没吃什么正常的就是了。” “毕竟危急时刻,那你作为神明没有什么建议吗?”弥昂心里低笑起来。 “也许你该考虑和他们学学新的剑术,毕竟得努力提高自己不是吗?”少女神明没好气地说道。 弥昂本能地想反驳,毕竟向黑暗精灵和吸血鬼学习剑术,未免也太掉面子了,但压下自己骑士传统带来的固执,他觉得这位神明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错误。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的。”弥昂认真回应。而知道自己的建议被对方认真接纳了,少女神明很高兴地哼哼两声,像是在满意地点头。 在一片空气不流通的黑暗潮闷的环境中,就算努力减弱呼吸的消耗,也会很快陷入类似缺氧带来的模糊状态中,弥昂放松了下腰,半靠在古墓巨蝎的身上,这种超闷感给人昏昏欲睡的冲动。 也不知多久,在越发模糊的环境中,他感到周围寒意在迅速弥漫,身上的潮气都凝结成了薄霜,从头顶到脚底贯穿的寒意让他很快清醒过来,虽然还看不太清,但他知道应该是维正在施法。 “现在应该已经天亮了,抓紧时间上浮换一次气,顺带观察一下情况。”看到弥昂的反应,不等他开口,维就直接解释道。 “我知道,就是真有点冷。”弥昂捏了捏鼻子,黑暗精灵早就习惯了纳迦罗斯的冰天雪地,吸血鬼不畏冷热,到头来就他一个最怕迅速降温的环境。 “也对,我都忘了,不过暂且忍耐一下吧。”维出声道。 好在施法不需要多少时间,弥散在内部的寒意只是附带,维主要还是将冻结的目标放在外围的海水上,加厚冰层来增强浮力上浮。 “我们调整一下,让这个豁口对准头顶上,这样只需要浮出很少一部分探头就足够了,如果大范围浮出水面,等冰融化再下沉需要的时间更长。”达斯特恩提议道。 “没错,我们在里面将重量与豁口相对的另一侧靠拢,应该就能将方向转过来了。”维同意道。 于是在昏暗的空间中,三人一同起身,弥昂还站在古墓巨蝎身上只能半弯着身子,维靠着自己的黑暗视觉来指引,而曼涅托也控制着古墓巨蝎逐渐张开一边的节肢,缓慢地卡在冰层上转动身躯的方向,随着他们逐渐调整位置,豁口的方向也逐渐改换到头顶上。 接着上浮片刻,有微弱的光从浑浊的冰层外投进,虽然相当微弱,但还是令在黑暗中呆了许久的弥昂眼前一新,现在是白天,黑暗精灵们的搜索会更容易发现他们,必须小心才行。 维也爬上古墓巨蝎的背上,把弥昂的位置往旁边挤了挤,冰球的顶部比他们的身高要高些,踩在古墓巨蝎的背上倒是刚刚好能把头探出冰层。 巨剑穿过厚实的冰层,豁口这里的冰雪没有其他地方那么结实,随着凝结的冰层粉碎成冰尘碎屑,很快就打开了小半个桌面大的窗口,热带清晨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维眯了眯眼,将头上的海龙披风拉了拉后,才从这里探出头去,而弥昂也在一旁站起向外看去,顺带呼吸新鲜空气。 经过几个小时的漂流,他们大概只漂出了十多里的距离,毕竟没有风帆可以借力,水面下还有暗流扰动,能够漂出十多里已经算是优秀了,在左右的海面上还有岛屿耸立,不过向着他们漂流的方向,再经过几座岛屿的海域就已经看不到其他岛屿了,看来距离他们驶出群岛也用不了多久,虽然抵达大陆还需要一些时间。 弥昂仰头看了看左右的天空,担心会不会有某只双足飞龙正在他们的头顶上,不过一旁的维抓住他的领子把视线拽向他们驶来的方向。 “看那边最高的岛屿,就是我们昨晚停留的岛屿。”维说道。 弥昂仔细看去,在那座树林宽广茂密的火山岛上,大群的惊鸟从树冠间成群飞起,四散飞去,片刻后一个比飞鸟要巨大魁梧得多的影子从林间窜出升空,远远看去是载着黑暗精灵的蝎尾狮无疑。 “动作真快,还好我们跑得早。”维把弥昂的头往下压了压,“你目标明显了些,往下去点,我看着就好。” “我目标怎么明显了,难道我的脸比你大很多吗?”弥昂打量了一下女孩精致的面庞,虽然她脸确实小一些。 “你是黑发,我是银白,你觉得我们谁在画海面上更明显?”维理直气壮地说,同时把黑色甲胄的身子往底下矮了矮。 弥昂无言,倒确实把身子降低了些,而原本准备也跳上来观察的达斯特恩停住脚步,他黑发黑甲,如果按维所言那就是非常明显的目标了。 “没有海龙,也没有其他风帆,但是天上不太对劲。”维左右扫视着诸多岛屿与天空,她看到有不少的飞鸟在岛屿周围的天空盘旋着,不敢落下的同时也不敢飞往周围。 三里多外一座岛屿的林冠间一阵颤动,维注视着那里,双足飞龙从林间飞起,庞大的阴影从林间掠过,翼风卷起一片尘叶。 维将头低回去,双足飞龙确实是十足的近视眼,但精灵们可都视力卓越。 拉了一把让弥昂也坐回来,维说道:“现在海面上还没有看到黑暗精灵的舰船,不过我看到至少有两头以上的飞行战兽在附近,他们估计是认准这里了,让他们在岛上找吧,估计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漂在海面下溜走。” 维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掩不住的笑意,毕竟忽悠了一整支黑暗精灵舰队可不是常有机会的。 “别高兴的太早,我们离逃过他们的搜索还差的很远,我们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海面下的敌人。”达斯特恩泼了些冷水。 维笑了笑,等着外层的冰融化后海水逐渐浸没顶层的豁口,将其再次冰封,冰球重新沉入海面下,随着洋流缓慢地向南地大陆的岸边漂流。 四十五章 巨齿鲨 “一群废物。”勃然大怒的杜利亚斯几乎将面前的矮几拍碎。 他听完了这两日众多黑暗精灵的汇报,然而几乎一无所获的消息让他愤怒不已,为了搜找一个连船都没有的黑暗精灵和在他看来堪称可笑的几个帮手,数以百计的黑暗精灵海盗奔波在岛屿群中间,结果除了对方留下的一点痕迹外什么都没找到,还吸引到了其他一大批黑暗精灵跟着想把岛上的地皮都掀个底朝天。 本来已经够兴师动众劳神费时了,而且在连续碰上两次的情况下还让对方跑了,现在这群家伙还大张旗鼓不知道要在岛上翻找到什么时候,这要是让其他的黑色方舟总督知道了,恐怕会沦为笑柄,自己在黑暗精灵中的荣誉也要蒙上一层阴霾。 一旁的金发精灵女仆看到矮几上震倒的酒杯和流淌的红色酒浆,轻步靠近拭干桌面,将酒杯扶正斟满,再退回一边。 而在黑色方舟总督的面前,十余位低着头站在那里的黑暗将领将们也觉得有些耻辱,他们都是统帅一军的高级将领,不久前都自信满满认为很快就能把一个一无所有的前黑色方舟总督抓回来,需要提防的正是身边的这些竞争对手们,可结果一群人之间互相提防数日,现在目标的影子现在都没了。 其中黑暗领主最感到心中的愤懑和恼怒,他不仅没抓住猎物,还反被对方给俘虏扒光扔进了海里,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好在知道这件事的两位黑暗精灵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答应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恐怕所有的同僚都会现场对他冷嘲热讽。 想到多萨克和巴塔娜,黑暗领主倒是有些奇怪了,因为杜利亚斯几乎将所有出去搜找的领主们都叫回来了,只有多萨克没有回来,虽然他知道作为高阶驯兽师对方地位特殊。 高阶驯兽师虽然在地位上与黑色方舟总督有差距,但实际上对方并非是效忠于杜利亚斯的舰队中的一员,而是雇佣关系,并且还是对方主动找上了杜利亚斯,愿意长期提供驯化的战兽与海怪,因此即使是黑色方舟总督也会有所尊重。 “都滚去继续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杜利亚斯转身往堡垒大门回走,本来他还想留几句狠话,但现在他觉得和他们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 恐惧领主们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忙不迭准备继续去搜寻的时候,黑色方舟的总督的命令让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 “等等,不用再接着找了,把你们的人都叫回来。”杜利亚斯的声音从堡垒的入口的阴影中飘出,叫停了麾下的将领们。 各个领主面面相觑,总督的命令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要么是他放弃了,这显然不可能,那么就是他已经有了目标。 虽然不知道总督有有什么新的计划,但他们也只能无条件服从,虽然非常遗憾自己没能抢先抓到达斯特恩,为自己争取财富和荣誉。 当麾下的领主们四散离开去聚拢自己的部队时,一道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他身旁的阴影,女巫赤着脚踩在冰冷漆黑的砖石上,她手中捧着散发荧光的水晶球。 “说详细点,女巫。”杜利亚斯感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脏正在少有的雀跃有力的跳动着,那是黑暗精灵们所固有的渴求、贪婪,看到财富与猎物的蠢蠢欲动。 女巫带着微笑靠近,手中水晶球的光辉更加明亮了,在其中隐约可见一座残破与辉煌并存的金色城市。 距离黑色方舟六十海里外的海面下,冰球漂浮在距离海面十米左右的水中,顺着海流缓慢起伏着,弥昂靠在古墓巨蝎的身上,昏昏欲睡。 维靠在冰层边,隔着半尺厚的冰层倾听着海流深沉呼吸般的起伏声,这时她听到了扰动絮乱的海流声,像是平缓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并且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冰球附近再度变得平缓。 有什么东西在旁边吗?维打算再认真听听,但一股劲力从冰球的底部传来,力量使用的很巧妙,虽然强劲无匹,但只是让冰球在水下浮转起来,几乎连裂痕都没有。 虽然冰层没什么问题,但冰球内可不能说毫发无损,在水中翻转的冰球使得其内部的弥昂几人顿时变成了调酒杯内的酒料,开封前要摇一摇的那种酒。 曼涅托张开古墓巨蝎的节肢与巨钳将身躯固定在冰层上,力求让冰在海面下重新稳住,同时也避免压到弥昂几人。 达斯特恩缩在冰球尖端的角落处,减小随着冰球的翻滚在内部晃动的空间,最多只是打了几个转,弥昂抱住背后古墓巨蝎的长尾,防止在冰球内上下摔飞,他身上没绑死的物件已经在冰球内随着转动滑撞在冰上,撞出清脆的声响。 但坐在古墓巨蜥钳上倾听冰球外的维就没能抓住,在冰球翻转的上下颠倒中一个翻身甩飞开来,弥昂本能地伸手去拉,不过显然他单手自己也拽不住维,在冰球的又一次翻滚中维径直撞在弥昂身上,坚硬的甲胄压在弥昂脸上,而弥昂另外半张脸重重撞在背后的冰面上,弥昂觉得自己的头差点被压碎了。 “抱歉。”在冰球继续翻滚前,维一手拉住弥昂,抬手抓稳固定的古墓巨蝎,总算是没有再随着冰球乱撞了。 “还好。”在重新恢复了稳定后,弥昂晃了晃撞的头痛欲裂的脑壳。 “是海流吗?”达斯特恩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不是,好像是什么东西撞了我们,不过看动静应该不是追兵,不然会让海怪直接咬住冰球。”维爬起来施法加固在撞击中略有些裂痕的冰层,冰加厚冰层开始上浮。 冰球缓缓上浮,剑刃切开顶层的豁口,维和弥昂相继露出头来观望,现在已经离开了术士群岛的的海域,来到群岛和大陆之间的宽广水域上,四周又是熟悉的海面,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他们缩在一个冰球上,手一够就能碰到海面。 “好冷。”弥昂吸了吸鼻子,攀着豁口处的冰层抬起半个身子,每次维施法加固冰层的时候都会释放大量的寒气,海面的阳光海风现在让他舒服了不少。 一旁的冰层上达斯特恩也用弯刀也穿透冰层切开一个窗口,爬上来观察着四周的海面,眼下无论天上还是海面都没有黑暗精灵的踪影,没有飞在天空的战兽,也没有扬起的黑帆,更没有高高耸立的战争铁塔,只是一片祥和的海域。 “可能是有路过的鲸鱼撞了我们。”维环顾海域四周,看到远处有一只露头的鲸鱼正在换气中喷吐水雾。 “有这个可能……那是什么?”弥昂看到的是与维相反方向的海面上,一个像是刀锋或是三角帆的物体从水面下升起。 “应该是鲨鱼的背鳍。”达斯特恩看了眼就迅速得出结论。 “但这个大小有点不对吧。”几秒后,弥昂看着在水面上逐渐升高的背鳍刀锋般劈开海面驶来,此时它已经浮出水面超过了一人的高度,并且似乎还远没有到头,在其身下海潮涌起小船大的水涌浪花,“什么鲨鱼的背鳍有这么大?” 浮出水面的背鳍已经有两人高,这时属于它的深邃背部也逐渐浮出,灰黑色的庞大身躯仿佛一座小岛般逐渐升起,最后能看到那张开后上下接近一头食人魔那么高的血盆大口。 “巨齿鲨,你们两个笨蛋还站在外面干什么,等着给它当午餐吗?”先一步缩回冰球内的维没好气地拽住这两个怕是缺氧有些昏了头的家伙回到冰球内,立即开始施法封住冰球的豁口,她虽然能用魔法凝结成冰,但却不能让冰迅速融化,而且在一头鲨鱼面前,缓慢地下潜也没什么意义,也许巨齿鲨会觉得这个冰球不太好吃吧。 不过显然维的猜想是错的,伴随着微弱的阳光阴影被遮住,十数个更加深邃的阴影排列成巨齿鲨大口的形状出现在冰层上下,那是巨齿鲨足有半英尺长的巨大尖牙,在十余吨的咬合力下深深刺入了坚固的混合物冰层中,即使是坚固的混合冰也难以挡住如此强有力的咬合,细密的裂痕在冰上蔓延,若非维紧急施法加厚加固了冰层,刚才那一口怕是能直接将这外壳咬穿,虽然里面没什么肉。 “这鲨鱼有什么毛病,就没感觉到自己吃的不是肉吗?”维将手按在冰层上,念咒施法,原本密布着细密裂痕的冰层再次被冰冻愈合,外面的冰层也进一步加厚,巨齿鲨不松口但也吞不下。 “鲨鱼的视力不怎么样,大概它觉得这个橄榄形的褐色球体很像是海豹之类的吧。”达斯特恩想了想说道。 巨齿鲨感觉到咬住的东西很硬,还很冰冷,但它并没有觉得这是不能吃的而松口,在它不高智商的记忆里,有龙龟这种背壳比眼下嘴里更硬的东西也曾成为它的每餐,虽然要崩上几颗牙,不过对于鲨鱼而言,牙齿本来就是经常替换的消耗品。 于是巨齿鲨再度张开嘴,加力一咬,不过这次维加厚了冰层,虽然又出现了不少裂痕,但比之上一次裂痕反而更浅了。 “真是个蠢东西。”冷哼一声,维伸手在冰层上拂过,严酷的寒意从冰层蔓延,巨齿鲨用带着齿刃的獠牙将冰球牢牢钉在嘴里,冰球接触着它的前半个口腔,很快这头变温的软骨鱼就发现它感觉不到自己的半个上下颚和舌头了。 用力张开嘴想试试看自己的嘴还在不在,但结果是清脆的冰晶破裂的声音,这个时候撕裂的痛苦才传递到它并不发达的大脑中,它的半个舌头和口腔都冻结在一起,强行发力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半张嘴给撕成了一块块冰冻的鲨鱼肉。 吃痛的巨齿鲨甩掉口中这个让它痛苦不堪的冰球,吐掉口中自己破碎冻结的血肉,一个甩头钻向海底,虽然它低能的头脑根本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保住自己日后捕猎的家伙它还是放弃了口中危险的猎物。 重重落入海面,引起一阵颠簸,不过总算是摆脱眼下这个麻烦了,不过维为了抵抗巨齿鲨的咬合加厚了冰层,因此一时间是不会潜入海面下了。 “干得漂亮,撞上一头饿疯的鲨鱼可真是倒霉。”弥昂松了口气,被一头十几米长的鲨鱼叼在嘴里甩来甩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连续施法消耗很累的,赞赏的话给我点血怎么样?”维笑着看过来。 “……你刚才应该先抱着那头鲨鱼啃两口。” “海面上应该还漂着不少冻鱼块,你可以捞点。”维呵呵笑起来,不过她说得不错,刚才鲨鱼把自己的小半个冰冻的舌头都扯了下来,从南瓜到拳头大小不等的冰肉漂在海面上。 “鲨鱼肉是什么味道?”脑海里传来神明好奇的提问。 在弥昂试图打消少女神明的好奇心时,维忽然敛去笑容,面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她鼻翼动了动,巨剑用力沿着一处还没完全合拢的裂痕打穿一道缺口,仔细嗅了嗅外面潮湿海风带入的空气。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正在蔓延。 第四十六章 海妖 “发生什么了?”弥昂察觉到维变得严肃起来,知道怕是有糟糕的事要发生。 “血腥味太重了,虽然让那只笨鱼受了点伤,但不至于如此。”弥昂和达斯特恩都闻不到,但吸血鬼的对血液的敏感维她意识到情况不对。 她站起身来敲开厚重的冰层探出头,铺面而来的海风中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她看向巨齿鲨钻回水下的海面,此刻海面上除了巨齿鲨破碎冰冻的舌头外还,足有一艘战舰面积的血液弥漫在海面上,正因此海风才会如此的血腥。 浓重的鲜血摆在眼前,稍微激起了她一点本能的吸血冲动,但很快她甩甩头将这些冲动抛出脑海,因为眼前的情况看起来绝不正常。 一旁的弥昂和达斯特恩也相继爬上来,看到眼前宽广的血液弥漫在海中也都感到了惊异,因为很少有什么生物的血液能够覆盖这样宽阔的海面,而刚才的巨齿鲨就是其中之一,在重要的捕猎工具受到创伤的情况下巨齿鲨恐怕不会急于捕猎,而在附近也不该在巨齿鲨靠近的情况下还有敢于随便待在周围的海洋生物,因此更大的可能,恐怕是这头巨齿鲨被更强大的捕食者所杀。 而随后的一幕也证实了这个猜想,随着一阵海水冒泡的涌动,一个巨大的鲨鱼头浮出水面,从舌头前的创伤看正是刚才的那一只,而刚才凶猛狂暴的巨齿鲨,现在依然长大了嘴,露出那一口能咬断铁锁的獠牙,但与刚才不同的是,现在的巨齿鲨的下颚和头顶上都有着巨大的撕裂创口,淡粉色的脑组织顺着翻卷破解的头骨边缘流出。 巨齿鲨本就是凶猛强大的海洋掠食者,能捕食它的海洋生物虽然亦有,但都是往往只能在故事中听到的海中传奇,而眼下巨齿鲨的尸体就摆在面前,只能说有更强大的掠食者在此。 而很快那位掠食者也展现了自己的身躯,随着海面的又一阵涌动,一条前端长有十数根大小不一骨刺的粘滑触手从海面下闪电般探出,卷在巨齿鲨的破开的头颅上,钻入巨齿鲨的头颅中,接着数根与之相似的触须也从水面下蛇卷向天空,远远看去好像一团巨大奇异的海葵生长在海面,然而眼前这家伙可比海葵这种偶尔吃小鱼的家伙凶残的多。 “卡瑞布提斯,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深渊海妖,那些触须其实就是它的头颅。”达斯特恩看到后就立刻知道是什么了,“我没听说过这里有深渊海妖分布,很大可能是黑色方舟带来的,但应该在不远的地方有驯兽师看着它才对?” 眺望四周,但并没有发现其他黑暗精灵的影子,只看到巨大的深渊海妖从它数张触须般口中伸出的鲜红而又布满利齿的蜷曲长舌深入巨齿鲨的体内,舔食搜刮着巨齿鲨的内脏和血肉,血水进一步涌出扩散在海面上。 “它好像没注意到我们,毕竟它眼下有一顿大餐,够它忙活一阵了。”维看了眼已经被吞掉一整层血肉,露出粗壮肋骨的巨齿鲨残骸,深渊海妖的进食速度很快,得益于它奇妙的胃液,它能在几分钟内消化血肉,骨骼甚至金属,不过巨齿鲨的身躯不小,即使胃口大如它也要些功夫。 “不过这漂的太慢了,难道我们拿盾牌当桨划船吗?”弥昂伸手试了试海面。 “不用太担心,这家伙虽然不比鲨鱼聪明到哪去,而且更加饥饿贪婪,不过它只会找可口的东西吃,纳迦罗斯的冰雪太多了,它应该知道这些悬浮的冰块没什么吃的价值。”达斯特恩仔细观察着深渊海妖庞大的身躯,它的每一个触角都超过十尺宽,庞大臃肿的身躯主干和巨齿鲨差不多大,不过它的身躯看起来像是受到过什么很重的伤势后恢复,身躯上有部分的粘皮比周围更新亮。 “这只深渊海妖,可能曾经是我的黑色方舟上的海妖。”犹豫了一下,达斯特恩最后说道。 “真的?”弥昂和维一齐转过头来看向达斯特恩。 “可能比较大,虽然没有标记,但我黑色方舟上的海妖也就两头,还是比较熟悉的,它身上有许多类似灼烧的伤口,应该是在当晚与古墓王舰队的战斗中留下的,不过它还是潜水逃走了,没有了驯兽师,就又回到了野外海域生存。”达斯特恩随意道。 “那你有办法让它听令吗?”弥昂指了指深渊海妖。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驯兽师。”达斯特恩颇为无奈地说,昔日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摆在眼前,而且还得主动躲远点,虽然他已经随着那场风暴抛去了失去一切的阴影,不过眼下的情形依然会让他感到些许烦闷,不过他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会更糟糕。 原本数张大嘴闷头猛吃的深渊海妖,忽然抛下吃了小半的巨齿鲨残骸,数个粗壮的触须在朝天如着火的蛇般狂乱地扭动着,接着数张大嘴一同张开,吐出带满粘液和角质刺层的长舌,一齐对准了弥昂他们所在的方向,虽然数个触角的方向各不相同,当将他们对准的方向连在一起,正是弥昂他们所在的位置。 “它盯上我们了?”弥昂一时间有点不敢置信。 “不应该啊,它怎么可能放弃嘴边的食物来捕猎我们这种小鱼?”达斯特恩也变了颜色,被深渊海妖盯上绝对不比巨齿鲨好,或许更糟。 “你们俩回来,如果它也想动嘴我就像刚才一样冻它一回,希望它聪明点。”维俯身把两人拽下冰层,而此时深渊海妖已经扬着它六个长着利齿的触须向着这边游来,将巨齿鲨的尸骸扔在一边。 封住豁口,维随时准备再次施法,不过此时的深渊海妖还没有发起攻击,只是用庞大的身躯纠缠在冰层外,还没有突破的打算,如果它最后放弃的话,维也不会冒着激怒它的风险抢先攻击它。 但一直被深渊海妖拖在这里也绝不是个办法,正当维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深渊海妖终于进一步行动了,它张开两只触角上的嘴,上下咬住冰球,每一根獠牙都接近一人长,外围的牙齿咬住冰球,仿佛骨笼般包裹在冰球上,接着一齐发力,冰球四面八方都传来细密的碎裂声,比之前巨齿鲨的咬合要强猛的多。 维也不用迟疑,立即施法蔓延冰雪,但浓重的寒意在冰封住冰层的裂痕,准备进一步冻住深渊海妖时,汇聚的寒气突然又消散了,维按住头闷哼一声倒退两步,弥昂扶住她的肩。 “怎么了,消耗过度吗?”弥昂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想着要不要再给她补充点血液。 “不,我的魔法被驱散了,有比我更强大的法师出手。”维片刻就恢复过来,面色阴沉。 “那就糟了。”达斯特恩面色大变,而此时加固过的冰层上再次传来破碎声,裂痕浮现在橄榄形冰球的腰上,接着冰球的顶层整个下压下来,虽然冰层还没被撕开,但深渊海妖将其像个皮球一样压瘪。 维最先将下榻的冰层顶住,但吸血鬼的力量也与深渊海妖的大口相差甚远,而曼涅托也顾不得冰球的完整了,驱动身躯帮着撑住冰层,以免他们直接被深渊海妖碾成饼。 弥昂举起剑盾重重砸在冰球侧面,之前加厚的冰层反而让他们脱身变得困难了,好在构装手臂的力量足够强劲,在冰层上敲开一个头大小的窟窿,再来两次也许就能打开足够的大小了。 “你们最好快点。”维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达斯特恩用弯刀在冰裂口处划出裂痕,而弥昂则对准裂痕重重一击,大块的碎冰落下,够一个人进出的窟窿打开,海风与阳光涌入,同时也让他们看清了不远处海面上高高耸立的战争铁塔和其身下高大的海龙。 “果然如此,要想驯服深渊海妖得先让女巫用魔法迷惑和召唤它们。”达斯特恩看到后心直坠谷底,现在根本无处可逃。 “先出去再说。”弥昂敲击在冰裂的边缘,已经破开的寒冰现在更容易打碎了,很快一个勉强有两人大的豁口被敲出,但不断破裂的坚冰也然维和曼涅托更难支撑住深渊海妖的压力。 达斯特恩最先跃出,双手持刀切割在深渊海妖黏糊的触须上,试图让深渊海妖松开嘴,但几乎看不到什么效果。 “维,靠近点,你和曼涅托得同时离开,否则撑不住海妖的嘴。”弥昂抓着冰层,伸手要将维拽过来。 维试着在冰层上挪动片刻,但身上的压力顿时成倍增长,根本脱不开身,她试着再次施法升起坚冰堵住深渊海妖的嘴,但刚一浮现冰柱就破碎了。 “这可不行哦,甜心。”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令维都有些愤怒。 正当里面进退两难的时候,上方本就是普通寒冰的顶层轰然坍塌,一根带着尖刺粘液的巨大舌头穿过顶层伸进来,向周围搜索卷动着。 “来的正好。”虽然海妖的舌头看起来狰狞恐怖,但弥昂反而一喜,此前还想不到什么让海妖稍微松口的办法,没想到贪婪饥饿的海妖自己把脆弱的舌头送了过来。 没有切断这跟舌头,弥昂用剑直刺入长舌的根部,接着用力将剑向下划去,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自然要尽可能让这只海妖痛得张嘴才行。 随着深紫的粘液与鲜血一起涌出,饥饿成性的海妖也感到了疼痛,本能地松了些口收回舌头,而这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曼涅托撞开对古墓巨蝎而言尚小的冰隙,弥昂和维抓在古墓巨蝎身上破冰而出,古墓巨蝎锋利的节肢刺穿粘皮站稳在深渊海妖宽阔的背后。 虽然暂时脱身了,但离安全还差得远呢,深渊海妖咬碎了口中的坚冰,触角缓缓扭动着转头对准身上的目标。 而在远处的战争高塔上,巴塔娜一直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的景象,深渊海妖受到她的魔法迷惑,同时也是她施法破坏了维的施法,作为预言之塔葛伦中走出的女巫,数百年的学习已经令她掌握了纯熟的黑魔法技艺,吸血鬼同样拥有高超的魔法天赋,不过显然不怎么正经学习过魔法的维还不能与女巫们在此上一较高下。 “是达斯特恩?”驯兽师多萨克出现在她身后。 “没错,想抓活的回去领些赏金吗?”黑暗精灵女巫带着魅惑的笑容。 “我只打算抓捕这只海妖而已,就算把达斯特恩带回去最多给我些钱和奴隶,又不能让我把他抓去给洛克希亚换取真正的报酬。”多萨克淡淡地说,他本来和杜利亚斯只是合作,“不过也没有谁会嫌财富太多,你能做的话就随你,不过不要弄坏了我的新宠物。” “自然。”女巫微微屈膝行礼,继续用魔法干扰着海妖不发达的大脑。 第四十七章 创口 巨大的海妖扭过头来,数个触角包围了站在它背上的弥昂和维,达斯特恩用刀锋挂在海妖的触角上,似乎智能低下的海妖没注意到他在那里,海妖粘滑带着齿刃的触须随着末端的肌肉扭动在触须的前端,滴落着粘液向周围弥昂周围靠近。 一剑切碎了海妖背上凸起的一根短小触角,现在也无所谓激不激怒海妖了,受到操控的海妖很显然是不会就这样放他们走的。 虽然凶残又愚蠢,不过海妖还没愚蠢到为了几块肉连自己都伤害的地步,因此对付在背上的猎物,它只探出一个触角从侧面咬来,为了避免利齿划伤自己还抬高的些许,因此想避开没有那么难。 弥昂蹲下身避开这次攻击,而曼涅托的古墓巨蝎则是正面硬挡住张开大口的触角,巨钳从两侧抓住利齿的边缘与海妖的大口角力,八条节肢深深刺入深渊海妖的脊背,纵使受伤狂暴的深渊海妖也一时无法扯出自己的触角。 维跳起两个人的高度,从半空斩剑劈落,巨剑将海妖的触角切断了近半,大片紫红色的粘液从伤口涌出,而弥昂则起身再反向补上一剑,不过他这剑显然力道不如维的重创,没有将海妖的触角一齐切断,只是再扩大了伤口。 深渊海妖吃痛用力拔出自己的触角,拖动着古墓巨蝎导致在自己的背上划出八道深邃的伤痕,同时还被巨钳切断了两根齿刃。 “拜托,别这样。”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女巫调整着魔法想要控制住海妖,不过狂暴的海妖同时陷入野兽的本性和黑魔法腐性操纵下,反而越发混乱狂暴起来。 三根触须同时从头顶咬落,狂暴的海妖似乎是不再顾及伤到自己了,弥昂与维闪开落下的口器,利齿在海妖自己坚韧粘液的背上刺穿出数个大小伤痕。 古墓巨蝎也试图避开,但构装体巨蝎的身躯比人类庞大得多,因此落空的海妖甩动触角打在古墓巨蝎的身上,被这击险些打落入海的曼涅托控制着构装的巨钳与节肢撕入海妖的身躯攀稳,但深渊海妖另外两只原本落空的触角咬来,左右拽住了古墓巨蝎的双钳,一同发力将巨蝎从身躯上提了起来举到半空,向左右相反的方向拖去,试图将古墓巨蝎撕开,构装体的关节处咔咔作响摩擦出火星。 而一直攀附在一条触角上的达斯特恩,他用双刀借力翻身骑在横于半空的触角上,试图用刀刃迫使海妖松开,但海妖坚韧的肌肉令其刀锋只切开两尺长的伤口就难以为继,他的力量和维差太远了。 “稳住。”弥昂听见背后的维冲他喊话,接着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他的背甲上,阴影疾风般从头顶掠过,维踩着弥昂的背甲跃到半空,沉重的巨剑刺穿了咬住古墓巨蝎的一条触角,接着用力下划去,巨剑的长度不足以切断粗壮的触角,但维硬生生将举在半空的触须拉下,巨剑刺穿两层皮膜后深深钉入海妖的背后,接着维施法将双手与巨剑冻结在一起,集中精力在控制住海妖上的女巫这次没能干扰维的施法,海妖的一只触角被冰封与巨剑钉死在背上,古墓巨蝎的一侧身躯落下些许。 但海妖依然还没松口,一边被冰封的触角已经力道大减弱,但完好无损的触角依然将古墓巨蝎斜拽向半空。 弥昂赶到被钉在背后的触角,达斯特恩从触角上落下,扩大先前的创口,而弥昂加劲接上,黑暗精灵式的长剑轻薄而坚韧,即使是海妖布满粘液与紧致肌肉的触角也难以阻碍,而且海妖的脖子上几乎没多少骨头,细薄的剑刃恰适合切肉,将庞大的触角表层生生切开大半,露出内部的食道腔来。 而冰封下本就脆弱不少的触角再收打击,加上古墓巨蝎的巨钳也在发力挣脱,再承受不了的触角被生生撕裂开来,古墓巨蝎挣开一只钳子,再不用承受左右的拉扯固定,立即回身用挣脱的巨钳试图撕开海妖的另一只触须。 不过他没有及时将自己固定在海妖的背上,没有收力的海妖在与之相反的牵扯力消失下触角拖动着巨蝎向后拽去,虽然挣脱了一边的巨钳,但古墓巨蝎不够沉重的身躯依然被海妖拖动在它背上。 弥昂立刻追上去准备援助,而维半蹲在他背后,看着刺入海妖背后的巨剑,已经撕裂的触角被海妖收了回去,巨剑虽然造成了新的连带伤势,但这距离击败海妖还差的远,他们几乎是在被动应对海妖的攻势,几乎就没想过要怎么击败海妖。 维眯了眯眼,用力刺下巨剑,将巨剑深深刺入海妖的背后,几乎没入剑柄,最后双腿发力猛地用力前推,划破海妖厚实的背部皮肉,隐约能看见骨骼角质与内脏,她想找到这头怪物的心脏然后摧毁它。 不过海妖的生理构造显然比较特别,她打开的豁口间虽然能看到内脏堆积,但根本看不出这堆蠕动的肉块都是什么。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维将剑刃刺进了一个表皮充气般鼓起光滑的淡红内脏,虽然这里明显不是心脏,但造成的反应还是非常明显,内脏受创的深渊海妖触角猛地甩开了咬住的古墓巨蝎,巨蝎庞大的构装体身躯摔落,弥昂立即翻开到一边挂在海妖的背上避免被巨蝎给碾死,好在古墓巨蝎很快就停稳了身子。 所有的触角几乎同时向着维的方向咬去,即使受损撕裂的触角也一同发起攻击,维不慌不忙地转动剑刃拧碎部分脏器,接着拖动剑刃跑在海妖的背上,躲开一根触角利齿的同时沿着几乎垂直的方向又划出一道裂痕,跳起前跃闪开左右交错来袭的触角,接着落下时抓住切开的皮膜,在后仰闪过接下来触角攻击的同时用力将切裂的皮膜翻扯来,露出大片海妖皮下与体内的器官组织,整个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即使以精湛的技艺著称的黑暗精灵,达斯特恩也感到惊诧,恐怕纳迦罗斯大部分的死亡魔女们都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该死的,试试这个。”原本自信满满的女巫此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抑制不住深渊海妖的情况下,干脆挥手释放出一记燃烧着紫黑火焰的魔法箭矢对准海妖背上的维。 对黑魔法的本能让她察觉到危险,但眼下的距离已经避不开这一击了,维只能用巨剑顶住海妖的身躯,偏转身体用左肩接下了这记魔法箭矢。 一团一米直径的紫黑火焰在她的身上炸开,好在摩尔黑守卫的符文护甲对黑魔法良好的防御效果,以及女巫大部分的精力还想控制住海妖的缘故,维没有因此被这招魔法炸成两截,只是在左肩上开了个碗口大的创伤,以及附近的甲胄完全爆裂而已,紫黑色的火焰在伤口附近想要蔓延,不过遇到维体内涌动的黑魔法后就很快消散了。 压制住黑魔法的侵入,维举剑转向再次刺入海妖的体内,一股深绿色的汁液从创伤裂隙出迸出,可能是胆还是别的什么器官。 深渊海妖的的体内发出空腔破裂一般的声响,巨大的触角伸卷想阻止维继续破坏,三根触角交替着将和达斯特恩赶到身躯的另外一边,挡住他们对自己裸露体内的进一步攻击。 但弥昂和古墓巨蝎就在被阻隔的另一侧,深渊海妖虽然愚蠢也知道要应对此处的敌人,但混乱之中还将不多的精力用在对付维的身上,令它对弥昂的阻挠变得难以为继,古墓巨蝎用强力的双钳咬死和抬起海妖扭动的触角,弥昂从其间打开的缝隙闪过。 看到维的行动后弥昂已经明白她的想法了,机会摆在面前,弥昂自然是接力而上,举剑对准一个维还没有试着破坏过的鼓动脏器刺入。 一时间海妖爆发出摩擦砂纸般的刺耳尖叫,压在身上的触角扬起扭曲甩动在身体周围,一时间背上一览无余。 “那是它的胃,快把剑拔出来。”达斯特恩看见弥昂剑锋刺入的地方就知道那里是深渊海妖身上最奇异的器官,几乎什么都消化的了的巨大胃部,也难怪深渊海妖也陷入这样痛怒交加的状态,胃几乎占据了深渊海妖体内器官的大部分位置,对于饥饿成性的海妖,这里的重要自不必说。 将剑拔出,破口的胃部如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下,但又和其他内脏一样膨缩着,一股半透明的粘稠液体从胃中溅起,直觉不妙的弥昂举盾挡下,接触到液体的金属盾面顿时升起一股刺鼻的白烟,这是海妖腐蚀力极强的胃酸。 同时陷入威胁与愤怒的深渊海妖所有的触角都卷袭而来,背后的狭小空间一时间几乎被挤满,弥昂等人的退缩空间也大为较少,达斯特恩避之不及被触角的碰撞开,从海妖的背上滑入海里,海妖倒也没有追击,依然是集中攻击着最让它觉得愤怒的猎物。 古墓巨蝎的较为庞大的身躯躲不开所有的触角,用巨钳抓住一根触角想给弥昂和维减轻压力,但海妖的触角抬起横扫,甚至不惜让自己被撕开两条伤口也将古墓巨蝎甩飞到海中,无法游泳的古墓巨蝎开始下沉。 只剩维和弥昂在海妖的身上闪躲着攻击,不巧的是,维正好踩在割裂的伤口附近,为了挡住海妖触角的齿刃被迫站稳接下一击,然而身体被推开后陷入海妖扭曲柔软的内脏上,一时找不到借力点脱身,她想冰冻住海妖的内脏,但失手一次的女巫没让她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 弥昂闪过一根卷来的触角,让它与背后的另一只撞在一起,感到维附近,重重将盾牌砸入先前撕裂的伤口上,然后空出的手拽住维把她拉回来,期间撕碎一片内脏,而海妖也将所有的触角卷来作为回应。 维拉住站立不稳的弥昂,后背重重挨了海妖一击,几乎能听见自己肋骨和背甲一同碎裂的声音。 “走。”弥昂看到受创的维和四周卷起的触角,知道没法再纠缠下去了,拽住维在她反应过来前一把抛向海面,同时跳上海妖的伤口用力踩踏刺入胃中的盾牌,大片金属腐蚀的刺鼻气体升起,而也成功吸引到海妖的注意力。 不过这下没有援手,弥昂可没有躲开所有攻击的能耐,避开了海妖尖锐的齿刃,但也失去平衡摔在海妖背上,而之前被他砍伤撕裂的触角卷来,张大了口将他一口吞下。 “这家伙的嘴和双足飞龙一样臭。”弥昂在被海妖食道的肌肉挤进胃里前抓住一根海妖的尖牙才没有被吞下去,一旦落入海妖连金属都能腐蚀的胃酸中,能不能剩下些残渣还不好说,好在海妖口器上巨大的利齿都是为了撕碎大型的猎物而用,对于较小的猎物都是囫囵吐下,没有咀嚼的习惯。 弥昂用剑想刺破海妖的食道,但只听到一声砰锵,借着露出的光他看见食道的肌肉边浮出一排拇指大的利齿,在肌肉的挤动下向他靠近。 倒霉透顶。正当弥昂绞尽脑汁想怎么脱身时,海妖的身躯如遭重击般晃动起来,让他险些没有抓稳,他看见海妖下面的食道两侧忽然凹陷挤压在一起,像是被什么咬住一般。 而证实了他的猜想,两掌大小的利齿撕开了海妖的触角食道的肌肉皮膜,硬生生将触角的头部一块整个撕裂下来。 从撕裂的创口中,弥昂看到了站在巨齿鲨尸骸背后的维。 第四十八章 登陆 巨齿鲨确实已经死了,其破碎的骸骨,裸露破裂的肌肉骨骼与确实内脏的身躯空腔都表明它不可能活下来,而它现在的眼睛与残余的内脏都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死灵的魔法力量正绑架扭曲着它尸体中的生命力量,驱使着它像生前一样狂暴地撕咬着。 生生咬断了海妖的一根触角,弥昂从失去力量的海妖腔中脱身而出,落在下方的海中。 看到弥昂也已经脱身,维也不欲再与海妖纠缠,操控巨齿鲨的身躯撞开海妖,亡灵巨齿鲨张口吞下弥昂后,一头潜入了海面下。 弥昂落入巨齿鲨血肉枯萎的口中,倒是没有什么腐烂的血肉味,只是有很浓重的朽木般的气息。 达斯特恩也在其中,靠在一边巨齿鲨的颚骨上休息,而维从巨齿鲨头顶上的裂洞中落下到巨齿鲨的嘴中,在海水从空洞涌入前将洞口冰封住,四周的裂痕出都有类似的痕迹。 “古墓巨蝎攀附在鲨鱼肋骨那里,不用担心。”在弥昂开口前,维先说道。 “谢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很难用死灵法术驱使海怪这样的生物,怎么这次成功了?”知道似乎暂时脱离了险境,弥昂稍微放松了些和维说道。 “不知道,可能是我当时情绪太过激动,就突破极限了?”随着巨齿鲨不断下潜,很快它口中就陷入一片类似之前的潜行时的黑暗中,不过弥昂隐约可以看见维身上微弱的魔法荧光以及显得更蓝了些的紫色眼眸。 “你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开玩笑。”虽然看不清脸,但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弥昂还是听得出她不同情绪语调的不同,那句话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疑问,相反很轻快。 “确实是开玩笑。”黑暗中维似乎是笑起来,“自从暴风雨后,我就开始尝试加强自己的魔法,并且还从曼涅托那里讨教了一些关于葬仪魔法的知识,这次完全发挥出来,也算侥幸。”虽然受到过传统血龙教条的影响,但维现在很难在力量上短时间再做突破,为了增强应对追兵的能力,维也在魔法上做了些努力,而吸血鬼只要愿意,除了少数例外在死灵魔法上都能学得很快。 “现在外面怎么样,他们有追来吗?”弥昂不知道巨齿鲨外的情况,于是问道。 “没有,海妖追不上巨齿鲨,而黑暗精灵的海龙似乎也没有跟过来。”维通过巨齿鲨身上的魔法也能观察到外界,他们此刻在近百米深的海下,暗流从巨齿鲨残破的尸骸间卷过,古墓巨蝎抓在肋骨与脊椎中间,海妖漂浮在刚才的海面没有行动,当然它也追不上即使死去的巨齿鲨,而巨大的海龙正缓缓向着海妖驶去,没有理睬逃走的他们。 海龙带着人性化的神情向海妖靠近,鼻中喷着不屑的鼻息,强大的海龙本就有着捕食深渊海妖的传统,无论体格力量还是智力上海龙都比海妖要优越得多,因此对于自己的主人要抓捕海妖这件事,它对海妖是相当不屑一顾的,在它看来这种自己只要愿意随时就能捕食,而且还饥饿又愚蠢的东西,主人在它的身上浪费功夫,着实令它不快,虽然对绝大多数驯兽师的其他战兽,海龙都是一样不屑的态度。 站在战争铁塔上的女巫有些面色难看地看着伤势正在缓慢恢复的海妖,在她的魔法诱惑以及海妖本就不高的智商的配合下,即使面对着海龙这样的终极捕食者海妖也没有吓得一头钻回海底,不过动物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海龙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因此凶暴的海妖前所未有的平静或者说胆怯地浮在海上,巨大的触角收拢起来,不敢亮出獠牙。 女巫轻慢地念出咒语,黑魔法在海妖的身上蔓延着,让海妖的伤口开始愈合,虽然被咬掉一个触角头部,不过剩下的伤对海妖巨大的体型而言还是较为轻微的,即使是内脏上的伤口也会很快愈合,不用两个月这头海妖除了损失的触角獠牙外就会恢复如初。 但女巫面对这些只觉得颜面无光,原本她还很自信能让海妖轻松拿下猎物,没想到不仅失手了,而且还让海妖也狼狈不堪,在她的情人面前她一时有点抬不起头。 “抱歉让你的新宠物受了不少伤。”女巫低声说道。 “好在没弄坏,花些时间就会恢复了。”驯兽师走上前来扫视了眼海妖,又看向一旁的女巫,“至少让你吸取教训了,下不为例。” “还要接着追吗?”她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追吧,虽然我的目标已经到手了,不过杜利亚斯已经召集他的手下向这边驶来了,虽然我对追捕没多大兴趣,不过就当帮他引路了。”多萨克回到塔楼中,开始命令巨大的地狱海龙向着巨齿鲨尸骸的方向驶去,尸体的血腥味独特又浓郁,海龙能轻松嗅出。 女巫用魔法继续诱导着海妖,而次一级的驯兽师用特制的长矛刺在海妖身上,熟悉的长矛让海妖很快被驯化带来的条件反射下变得驯服起来,当地狱海龙从它身边游过时海妖小心地收缩着,等海龙游开十数米后才缓慢地跟上。 巨齿鲨的巡游速度很快,虽然已经是尸体的巨齿鲨不可能像生前一样快速,但与他们之前的阿拉比帆船平日的航速也差不多。 “如果以这个速度,几个小时后大概就能抵达海岸了。”达斯特恩在得知维告知的信息后判断。 “几个小时啊,坚持几个小时就好。”维的声音有些微弱,接着身子向前倒去,黑暗中弥昂有手足无措地扶住她。 “快撑不住了吗?”弥昂问道,连续几次的施法和高强度战斗,还唤醒了巨齿鲨这样庞大的尸骸,想来一直没有什么补充的她体力终于快要见底了。 “有些,现在能给我点血了吗?”维凑在他耳边,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这次没有什么犹疑,弥昂点了点头,说道:“别让我失血而死就行。” 维将头转到他脖子间,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血管带来些许刺痛,之前两次吸血的时候都是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因此没什么感觉,而这次的空间幽闭而静谧,又有一个吸血鬼,倒是有些故事里的恐怖感,想到这里的弥昂忍不住有些想笑,不过脖颈间的接触和失血感让他笑不出来,虽然知道她其实已经死了,但直接接触之下才感觉到维的身上确实冷得吓人,不过随着自己的失血和维得到补充,这种感觉很快就逐渐消退了。 当感觉到自己没再失血的时候,弥昂说道:“怎么样,恢复些了吗?” 不过没有得到回应,维依然靠在她身上,弥昂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但维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小声嘟囔了些什么。 扶正维的身子,虽然盔甲高大但维实际上矮了他大半个头,黑暗中她紫色的眼瞳本该清晰可见,不过现在弥昂眼前只有昏暗模糊,她闭着眼睛。 睡着了,这种时候?弥昂有些好笑又紧张,万一她睡着导致法术解除而淹死,这也太倒霉了,不过巨齿鲨的尸骸依然向着既定的方向游去,而冰封也没有融化的迹象,似乎法术依然在运作。 将维的身体扶到一边巨齿鲨的牙膛边半躺下,弥昂也坐在她旁边,虽然故事里吸血鬼们在白天都躲在棺材里睡觉,但从遇到维到现在他几乎没见过维有睡眠的情况,而吸血鬼的睡眠是否与人类有所不同弥昂也不知道,不过显然一时魔法没有问题,那么别吵醒她最好,也许她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在远方的黑色方舟上,舰队总督的房间内,杜利亚斯坐在他自己的宝座上,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在魔法中泛光的水晶球,女巫站在对面,双手在水晶球上交织着不同的手势,随着手势的变化与咒语在空气中掀起的涟漪,水晶球中魔法的光辉也随之变化着。 “所有的目标最后都会汇聚在一起。”女巫轻声说道。 “你们的预言能不能再明了一点?”杜利亚斯着实有些厌烦,这些女巫们的预言总是神神叨叨的,而你又经常会依赖她们,这感觉并不舒服。 女巫从一旁地上的铁桶中捞出一颗带血的新鲜心脏,将血挤出滴在水晶球上,水晶球中魔法的光辉一时大盛,在光芒渐渐敛去时,在水晶球中能看到黑暗精灵的扬起的黑帆,金色金字塔般的祭坛以及一个庞大的,隐约散发着无尽力量的影子。 然后那个影子转过头来,似乎是透过重重的魔法看穿而来,接着在一阵脆响中,水晶球炸裂开来。 “这就是极限了,即使再献祭一千个奴隶也不可能做地更好。”女巫无奈地说道。 沉默片刻,杜利亚斯阴沉地笑起来,然后挥手道:“行了,你可以走了,还有把你带来的垃圾带走,好在你没弄脏地毯。” 弯身行礼,女巫拎起装着鲜血与脏器的铁桶转头离开,在迈出门前她回头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的一位同僚传讯告知她们正在追在达斯特恩后面。” 挥了挥手,示意知晓,而女巫也退出房间离开。 站在阴影中的金发女仆走出,开始擦拭收拾桌上水晶球的碎片与滴落的血迹,不过她只收拾到一半,黑色方舟总督就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女奴,他觉得自己应该放松一会。 一日航程外的海域,南地大陆的沙滩上,一头巨大的巨齿鲨如抢滩冲刺般直冲上沙滩搁浅,溅起大捧沙硕的同时吓飞了不少岸边的海鸟,不过它们很快就飞落回来,因为巨齿鲨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空壳,它们落在巨齿鲨的尸骸上,啄食不多的腐肉。 用力拉开巨齿鲨数排尖牙的大口,阳光照耀,弥昂迈步走上沙滩,两行脚印留在身后,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山脉与丛林,不由得心生感慨,过了这么久,终于重新踏上真正的大地了。 第四十九章 欢迎来到丛林(上) “终于,亲爱的大地啊,我都想赞美塔尔了。”弥昂几乎想趴在沙滩上感受一下。 “塔尔,那又是哪位?”少女神明猜到又是哪个神,很敏感地问道。 “荒野与自然之神,放心,我并不信奉这位旧世界的神王。”巴托尼亚的骑士基本都只信奉湖之女神,波尔德罗的公爵家族则同时信奉海神曼南,在旧世界这种真正的双信徒也是非常少见的。 维披着海龙披风从巨齿鲨口中走出,由于海下分不清方向,睡眠中的维也无法很好控制巨齿鲨转向,原本预定的几个小时就能抵达的岸边被维错过了,但也不敢掉头,等维醒后巨齿鲨依然保持全速前进了一天左右的时间,虽然是尸体没有生前的爆发速度,但在死灵魔法复活下的巨齿鲨拥有了生前所不具备的耐力,以超过十二节的巡游速度硬生生一昼夜游出了超过五百公里的航程,不过尽管如此也没能将黑暗精灵的海龙甩出太远。 巨齿鲨硕大的脑袋半塌在沙滩上,原本被魔法连接在一起的腐肉和骨骼失去动力后开始枯萎分裂,强烈的撞击导致软骨崩碎大片,反正上岸后巨齿鲨的尸体也就没有用处了,因此维也没多加操控,直接抢滩冲上海岸。 达斯特恩与巨齿鲨胸腔中的古墓巨蝎也相继下来,在距离还岸十数里外的海面,能看到地狱海龙与战争铁塔的身影,不过现在黑暗精灵们不能再像在空旷无余的海面一样上追击他们了,在毫无掩护的大海上几乎就完全是速度的较量,若非是运气和关键时刻正确的选择计划,他们估计跑不出黑暗精灵的搜索圈。 “快走吧,进到丛林里就稍微安全些了,至少在密林中追兵不会比我们快多少。”达斯特恩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海龙,海龙托载着战争高塔,上岸行动速度比之水中反而要缓慢许多,而在密林中骑兵也施展不开,除了部分飞行战兽外只能靠步兵在复杂的地形中搜找,至少在步行上双方是平等的。 “让人跟着吗?”女巫看着古墓巨蝎遁入沙地下,而弥昂几人先后迈步入丛林,她有些焦躁地问道,在她看来若不是海妖缓慢地航速拖了后腿,他们早就该追上了。 “没必要,杜利亚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没兴趣和那些贵族们争抢,况且……”驯兽师看着延伸到大陆深处的无尽雨林,一丝嘲讽的笑意出现在嘴角,“南地的雨林可是相当危险的,也就比露丝契亚好上一些而已。” 南地的北方边界是黄沙漫天的废土,阿拉比大漠与尼赫喀拉的死者国度,被黄沙所掩埋的巨大陵墓城市,但更向南的地区却被繁茂的雨林和沼泽充斥。许多勇敢或者愚蠢的探险者——虽然差不多是一回事——想要穿越雨林探寻这片土地中的秘密和财富,不过几乎所有人再进入这片雨林后都会人间蒸发般消失。传说的篇章中南地曾和露丝契亚是一体的大陆,两地几乎同样的动植物也能为这一点佐证。 凡是冒险到南方去探索热气弥漫的南方雨林的人,没有一人能在不迷路地情况下深入到这片由树木、藤蔓和沼泽的层层叠叠组成的迷宫,弥昂他们知道在雨林中失去方向是已经危险的事情,但弥昂他们也不敢留下记号来标记道路,毕竟不知道黑暗精灵们的追兵已经到哪里了。 进入这片雨林两个小时左右,他们就开始找不到方向了,茂密的树林和崎岖的地形让他们前进的速度异常缓慢,维爬上最高的一棵树干回望大海确定他们是在朝着远离海岸的方向前进,半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只走出了大概四五里路,不过在雨林中前进,这个速度已经不算慢了。 弥昂读过班纳德的探险笔记,这位著名的巴托尼亚探险家旅行过的地方比许多人听说过的还要多得多,其中就有关于雨林的记录,在书中露丝契亚的雨林被他描述成一片绿色地狱,虽然这里是南地雨林,但在弥昂看来比笔记中记载的也没差些什么。 路途的环境比弥昂想象的更糟,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林叶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密林中比想象的要幽静的多,大多生灵的声音都被草叶风吹的窸窣声掩盖了,在这种掠食者遍布的威胁丛林中,暴露自己是件危险的事,因此绝大多数生物都懂得安静和隐蔽,这放眼所能看见的所有土壤岩石以及树干上都蒙着绿色,藤蔓杂草苔藓混合在湿润的土壤上,看起来平整的土地没准只是枯树上蒙上的一层虚掩的绿色假象,能长到一人高的各种草木间不知道会藏着些什么。 最大的阻碍不是高大的雨林树木,而是那些在充沛水热下疯狂长的次生林,一人多高的草木潮水般横拦在面前,如果要强行挤过去怕是要在身上添上不少伤口。 当弥昂用短匕切开面前的一片杂草荆棘时,一只近半人高的蜥蜴从潜伏的地上站起,在弥昂连退两步避免冲突的时候它也掉头就跑进林间深处了,毕竟在它眼里直立行走的弥昂也很危险。 “站那别动。”当弥昂正要松口气时,在他一旁的维叫停了准备继续开道的弥昂。 弥昂有点疑惑地站在那,照办不动,维走近到他身前,伸过手越过他的肩膀,在弥昂背后抓住了什么,拎起到他面前。 一条青绿的小蛇缠在维的手上,它的头已经被维拧断了,露出半个小指长的毒牙,而它的身躯只不过比两指略粗,手臂长一点。 “树蛇,很危险的家伙,它们能在树冠间滑翔。”维晃了晃手中的蛇尸,随手扔在一边的草地上,雨林间的各种生物很快就会将其清理干净。 “谢谢。”弥昂松了口气。 维带着点恶意笑起来,说道:“还有,你脖子上有吸血虫。”接着继续清理道路,留下手忙脚乱抹着脖子的弥昂。 过了会,确定身上没有任何虫子后的弥昂回头来继续帮忙开路,不过将高大的草叶清除,留下些小腿高的另一片草地时,达斯特恩停下脚步。 “前面不适合继续走了。”他用掰断探路用的长木枝在前面矮草丛的土壤让用力一刺,五尺多长的木枝轻易深入到松软土壤四尺多,一些粘稠的土浆从缝隙缓慢挤出,“看来这里曾经是条河道,土层水溢太多了,虽然看起来不像沼泽,但踏进去的下场不会比沼泽好太多。” “绕过去吗?太远了,让我把水冻住怎么样,这里也不是很宽。”维看了眼不过三米多的狭长草道,冻成冻土费不了什么力气。 “不用多耗你的力气。”弥昂让底下的曼涅托攀爬上来,横在河道中间,张开双钳的古墓巨蝎正好差不多够到另一头的树边。 “也不错。”维点点头,先一步跳上巨蝎的身躯向对面走去,在抵达对面后先攀在树干上,接着用脚在地上用力踩了踩,确定是结实的土地后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达斯特恩也轻松跨过,最后是弥昂,不过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又是异变陡生,一旁的粘稠的浆土炸开,一头灰褐色仿佛蜥蜴和蠕虫混合的怪物从中窜出,张开能吞下一个水桶大的口器向弥昂咬来,里面是病态的多重刃牙。 立即反应过来,弥昂直接用右手拦下,怪兽重重咬合在坚硬的构装手臂上,撕破了链甲,在构装手臂上都留下刻痕,不过这显然不是它想象中能轻易咬断的血肉,弥昂用力一拽将它一人长的身躯生生从土浆中拖出来,用力向对岸甩去。 维反身一脚将飞来的怪兽踢飞撞在树干上,巨剑精准地贯穿其头颅、 弥昂从古墓巨蝎背上跳下来靠近,心有余悸地问道:“什么鬼东西?” “惊吞兽。”维拔回剑确定对方已经死了,“这还只是个小家伙,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恶心的家伙。” 弥昂也听说过这种居住在泥潭与沼泽中的恶毒生物,看了眼地上确实不算大的尸骸,再次确认在雨林中必须时刻小心,旧世界的森林里随时有可能出现野兽人或是绿皮,而雨林中的毒物与隐秘怪兽也绝不比之安全。 “看那边的树上。”达斯特恩忽然用弯刀指着远处的一棵一人合抱,三十余米高的粗壮树木,在接近树干的分叉位置,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巢堆肿瘤般挂在粗壮的树枝上,接近小臂长的黑黄蜂虫在巢洞上爬进爬出。 “噬肉蜂,听名字就明白了,我们躲远点。”达斯特恩看了眼脚下惊吞兽的尸体,腐臭味很快就会吸引这些食肉昆虫涌来。 立即朝着与之相反地方向离开,古墓巨蝎也钻回地下。 在黄昏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处丈宽瀑布下的湖泊附近,拦在面前的是四五层楼高,两侧延展数千米的宽广阶梯状土地断层,瀑布在每一层的岩石土壤的宽阔阶梯上冲积出浅浅的湖泊,最后漫溢出来,在最下方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宽阔湖泊,最后淌出一条清浅的河流向下游蜿蜒。 “我们的目标地是哪里?”弥昂有些困惑,他们是在逃避黑暗精灵的追杀,不过逃跑也不该漫无目的乱走,除了太阳完全没有对照,他很怀疑现在的方向。 “向内陆走就对了,走到杜利亚斯觉得让自己的部队深入内陆太远为止。”达斯特恩坐在一个拱起的树根上,解开水囊畅饮,在雨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水和食物。 维顺着树藤攀上高大的乔木,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看去,他们差不多距离海岸十里的距离,实际上由于地形的复杂他们走过的路远远超过十里,而唯一的黑暗精灵的舰船依然远在海岸外,似乎完全没有靠近海岸登陆的打算。 维顺着枝干滑下,落地站稳说道:“他们没哟靠岸登陆的意思,当然不排除有小规模地行动。” “应该不会,他们应该是在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到时候动静不小,至少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安全的。”达斯特恩想了想说道,“今天就在附近隐蔽休息一晚吧,当然不要靠近湖泊,那里很容易吸引野兽注意。”不像在海上靠风浪漂流,陆地上基本全靠脚力,当然得保证休息。 维手上抓着几个个柠檬黄的果实走近到弥昂旁边递给他。 “吃的吗?”准备搭建一个建议棚顶的弥昂接过闻了闻,有股酸奶酪的味道。 “吃也没问题,不过莎莉娅祭祀告诉我它的皮可以消毒,你之前被吸血虫咬了吧?” 弥昂点头谢过,被吸血虫咬的地方确实有不少痛痒。 而维抱着手扫了弥昂的脖子一眼,偏过头哼哼几声,也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什么,弥昂看着不语的维有些困惑,她的表情一向变化很少,偶尔变化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第五十章 欢迎来到丛林(中) “点火真的好吗,总感觉会很容易暴露我们的位置。”弥昂靠近火堆试着将身上烤干,在雨林这种潮湿的地方最好保持干燥,特别是脚部等,否则长时间下脚部皮肤就会脱落到路都走不了的地步。 “火光在密林的亮度还没有到足够引起海岸附近注意的程度,等之后我们恐怕未必有机会生火,趁现在抓紧享受一下吧。”达斯特恩用湖中的石块堆在火堆周围控制火势,“相比黑暗精灵,更值得担忧的是雨林中的危险生物,火光或许能让部分动物退避三舍,但对另一些家伙而言就未必了。” 维从背后的丛林间跳出来,像她这样的夜视能力才敢随意离开火光进入夜间的丛林中, 手上捧着几个手掌大小的果实,看起来很像长着凤梨皮的芒果,不过放在火边烤一烤后有类似面包的香气,吃起来也很爽口,对于在海上连续干啃了许久腌牛肉的弥昂来说可谓是非常享受了,而维自己是用不着进食这类食物的。 “你从我身上得到的血液,每次大概能支撑多久。”弥昂忍不住问道。 “如果只是普通的活动话,一两个月没问题,不过高强度的战斗恢复和施法就要看情况了,像之前复活巨齿鲨那种程度,只有两三天吧。”维靠在树干上,扫视着火光照耀不到的密林深处,“别担心,雨林里的动物可不缺,碰到一只和我胃口的不会太难。” “到时候我会帮忙的。”弥昂将吃完的果皮埋在脚下。 “那我到时就不谢你了。”借着火光能看见她的笑容。 而一旁一只不知在制作什么的达斯特恩站起身,将手中藤蔓与树枝编成的长网物向背后高大的桃花心树上,悬挂下一条六七米长的绳梯靠在乔木粗壮的树干上。 “多个保险,雨林里能碰的鬼东西太多了,我记得其他黑色方舟的笔记里有探索过雨林深处。”达斯特恩拽了拽绳梯确定绑紧。 “比如说这个。”维凑到弥昂身前,套着手甲的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只彩斑斓的小青蛙,虽然这小家伙橙绿蓝的闪亮皮肤乍一看很漂亮,但弥昂却是将身子向后挪了点,怕这嘴边鼓鼓的小家伙跳到他身上来,虽然维抓紧了它。 “这可有点危险。”这个差不多只有拇指一个指节大小的艳丽青蛙可是自然中最毒的东西之一,箭毒蛙它身上的毒液能一次放翻十个成年人,虽然说绝大部分毒素都在进入血液后才会生效,但有些剧毒种即使只是皮肤接触也会产生严重的反应。 “放心,碰不到你。”维收回手,将手中的箭毒蛙放回一旁的林叶间,其在黑暗的雨林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弥昂松口气还不到十分钟,维再次将手举到他面前,拎着一只手臂长,背上长满锋锐钢钉般尖刺的铁灰蜥蜴。 “你这么热衷于吓唬我吗?”弥昂这次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只是无奈道。 “也就只能吓唬一下,有些家伙可是能把死人都吓活。”维将手上的蜥蜴扔进一边的林中,想起灰色山脉中的一些经历,“我只是在排除危险而已,黑暗中有不少向这边靠近的生物。” “很多吗?”弥昂有些奇怪,按理说火焰能把除了趋光的生物外大多惊走才对。 “也不是很多,只不过看起来大都是些蜥蜴,蛇之类的。”维仔细想了想。 “冷血动物,它们被火焰的温度吸引过来的。”达斯特恩立刻反应过来,维的体质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差异,因此忽略了这点,夜间温度降低,为了更好地保存体温,冷血动物也会趋向靠近温暖的地方。 林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三人同时警觉地拔出兵刃看去,数息后,一道修长的黑影从林间带起一片落叶冲出,没等弥昂他们看清,就径直往之前达斯特恩绑挂绳梯的树上窜去。 “什么东西?”弥昂抬头看去,不过那家伙爬的可真急,像是火烧着尾巴一样,直接窜到了树顶附近,火光都照不清。 “别管这个,有东西在它后面,数量不少。”维倾听着密林间被踩断的树枝与踏压地面的声响,相比刚才窜出的家伙,新来的这群脚步沉重得多,而且脚步声凌乱密集,面前扇形的方向都有传来,这表明绝不是一两个在靠近。 “上去。”达斯特恩立即做出决定,无论来的是什么,看之前生物的表现,似乎上树躲一躲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直靠在树边的达斯特恩最先爬上绳梯向着树上攀去,弥昂跟在后面,而最后的维再次扫视一眼四周,接着轻松几个翻跃最快攀上树杈间。 为了避免三个人太重压折树枝,三人分别坐在三根不同的树枝上,达斯特恩与弥昂在左右,而维特意挑了弥昂头顶上的树杈。 一同低头盯着地面上的篝火,此时距离地面有三四层楼高,依然能看到火焰照亮周边的地面。 几个呼吸后,一个被披尖锐角刺的修长身形从树丛间跳出,火光照亮了它带着暗金色斑纹的墨绿鳞皮,它用双足站立,身高与人类相仿,一对半尺长的利爪提在胸前,长锥形的尾巴在身后缓慢摆动着,向火堆凑近。 “冷蜥,不过看起来和纳迦罗斯的不太一样。”达斯特恩低声说道,“他们看起来体型更小,但更敏捷,额头上还有更尖锐的角质。” “我也知道,不过叫它们角蜥更合适些,至少提利尔佣兵中是这么称呼的。”维趴在弥昂头上的树杈上,低头看去。 在领头的角蜥身后,很快相似的身形接二连三从树林的阴影间跳出,落在篝火的周围,领头的角蜥用暗金虹膜间的竖瞳扫视着篝火四周,虽然和新世界的近亲相比有些许不同,但它们本质上和冷蜥一样是贪婪的掠食者,嗜血的本性时刻鞭策着它们袭击任何胆敢接近它们的热血种,而这边明显高于四周的温暖火光自然吸引这些冷血爬虫的接近。 环绕着跳动的火焰,角蜥缓缓踱着步子,片刻后忽然仰起头嘶吼两声,吼声在幽静的密林中远远传出,带来些许回音。 等到回音消散的时候,角蜥们都缓慢地凑到篝火边,蹲下身扫了扫周围的土壤,最后趴伏在篝火的周围开始休息。 “一共九只角蜥,不是不能对付,不过会有些麻烦,它们很敏捷。”维说道。 “没必要,它们只是被火焰的温度吸引过来,等上一段时间它们自然就会走,今晚我们在树上休息吧。”达斯特恩看了眼篝火边警戒地抬着头的角蜥。 “也好,你们记得用绳子把自己绑紧,睡着掉下去就是送餐了。”维翻个身坐直,她的动作幅度不小,但树杈只是轻微晃动,嘎吱声掩藏在风里。 一阵轻微的呼噜声从头顶传来,弥昂才想起来在他们之前还有位躲避角蜥群的访客躲在树上,抬头看去,枝叶间的阴影中是一双翠绿的眼睛,模糊的夜色下只能看到圆耳长尾的轮廓。 “过来,小猫咪。”维看得比他清晰得多,轻轻挥手似乎在打招呼,而那个躲在上层中的阴影真的就听话地缓步沿着树杈间慢慢爬落下来。 当靠得更近了些的时候,弥昂才看清那是一只纯黑的黑豹,虽然它也是不小的掠食者,但在各路怪物出没的雨林中却显得弱势得多了。 黑豹从树上爬下时利爪刮起小片树皮,树皮撕裂的纤维声引起了下方警戒角蜥的注意,它抬起头四处张望一圈,最后抬起头,看到了躲在树上的弥昂几人,暗金色眼膜中竖瞳微缩,死死盯住树上,似乎是在判断弥昂他们是否有威胁。 “被发现了,它们会蹲守在这里吗?”弥昂避开与角蜥对视,小声问道。 “它没叫起同伴,可能没有捕猎的打算,角蜥不会爬树,而雨林树间的生物很多,也许它就当我们是某种不常见的猴子呢。”达斯特恩思考一下后说道,“实际上如果非得战斗,有古墓巨蝎压阵,它们恐怕也不敢上前。” 而弥昂头上的维显然没那么在意,那只黑豹出奇的听话,趴在维坐落的树枝上,任由维给它挠下巴揉耳朵和顺毛,长长的尾巴垂下来在弥昂鼻前扫动着,而维也很享受这点乐趣。 有维守备,弥昂也稍放心了些,而下方的角蜥最后扫视了它们几眼,最终没再死盯着它们。 等到第二天的早上,阳光升起的时候,弥昂醒来将绑在腰上的藤蔓解开,昨夜里盘踞在下方等到角蜥群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对火焰燃尽的灰烬以及凌乱的脚印。 仔细观察了周围下方的的草丛与灌木间,确定那些角蜥不会躲藏在四周的隐蔽位置等待他们下来时发起突袭后,弥昂几人才相继从树爬下来,昨晚那只黑豹也早就在丛林间远去了。 将燃尽的灰烬混埋在土里,他们商量了一下是沿着眼前阶岩的边缘前进,还是翻跃这里,最后的决定是翻跃这里,既然黑暗精灵还没有在岸上追击,那他们当然是选越难走的路越好,至少能给那些黑暗精灵们造成些麻烦。 当他们用了整个早晨和中午,靠着生长在岩壁上的树木与藤蔓,攀着被泉水浸湿的岩壁爬上每层都有三四层楼高的岩阶,一路攀上十余个岩阶来到最顶端时,眼前的是比他们爬上来一层高耸陡峭数倍的山坡,而下方是遥远蔓延到地平线边缘的无尽雨林与宽阔奔流的大河,比之前所经高大近一倍的雨林林木间回荡着雨林众生生息交替的声音,树冠上有翼龙在树海上滑翔而过,河流间巨大的蜥脚龙伸长了脖子够到那些数十英尺高的树冠间扫荡着植物和蕨类,一个上古蛮荒般的全新世界正展现在他们眼前。 第五十一章 欢迎来到丛林(下) 当弥昂他们顺着高耸陡峭的岩壁向下攀爬时,沿着地狱海龙轨迹的黑色方舟终于抵达了南地的海岸,虽然比驯兽师预计的晚了些,不过似乎黑色方舟上的黑暗精灵们并没有因为耽搁了行程而感到不满,相反大都有种越发兴奋而跃跃欲试的样子。 当登上黑色方舟见到杜利亚斯的时,不言苟笑的黑色方舟总督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喜意,一旁的女仆正在为他添上新煮的热可可。 “你离开的这会功夫可错过了不少好事。”看来黑色方舟总督的心情真的不错,居然还开起玩笑来了。 “听你的口气,我好像丢了满笼子的宠物一样。”多萨克面色没有一点变化。 “就算这真的发生了,只要接下来你愿意帮忙,很快就能赚回来。”杜利亚斯故作神秘地从一旁地上的皮袋中取出两样东西,一块纯金的象形文刻板和一颗餐盘大小,有着紫色纹印的蛋。 扫视一眼,他能认出上面的部分文字与符号,不过更多的需要回自己的堡垒中查阅资料才行,而一旁带斑点的厚壳蛋看起来像是某些大型雨林生物所产。 “看起来有些意思,你们做了什么?”相比野心,他更多的是谨慎。 “洗劫了一座淹没的废墟城市而已,还从雨林里弄到些特产,虽然为此损失了几个人手,不过显然物超所值。”杜利亚斯把玩着袋中一个镶嵌着十余块宝石的饰品。 “劫掠这种好事居然打算多叫人来,我看不是吧?”他笑起来,这位黑色方舟总督显然是有需要他的地方。 “如果没有你的话,估计也只能抢到这一座废墟而已,但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类似的城市吗,三座?五座?或者更多。”杜利亚斯将袋中的黄金宝石横铺满桌面,“这还不到我们带走的千分之一,这一座城市的珍藏就算在人类的海岸边劫掠十年都赚不到,而这里还有更多等着发掘。” 杜利亚斯将黄金刻板翻过来,在背面刻画着一副造型古老的地图,上面的板块与现如今的南地地图有几分相似但似乎又有着不小的差异。 “我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破译这上面的符号与密码,据我所知你对此有所研究。”杜利亚斯盯着驯兽师的双眼与之对视,“我也不想要你完全翻译出来,只需要你帮我找到地图上其他古城的位置,到时候得到的宝藏,我允许你先挑选,如何?”杜利亚斯并不喜欢和比他低下的贵族谈条件,但如此巨大的财富摆在面前,他认为即使是巫王也会心动的。 不到一息的沉默,驯兽师开口接下:“好。”他只需要破译地图即可获得一大笔财富,几乎没有需要冒险的地方,他想不出来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杜利亚斯显然也非常高兴,将那颗奇异的蛋递给驯兽师,说道:“这就当是见面礼了,希望你能尽快。” “对了,达斯特恩那边呢,难道你不准备接着追了?”他想起还有这件事,问道。 “怎么可能。”杜利亚斯失笑,“要是再拖下去,我恐怕要成为其他总督们的笑柄,你破译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就让我的属下们随性发挥吧,就算在密林中他也休想逃过追踪。” 在弥昂那边,他们翻下陡峭的岩壁,在这延绵十数公里的岩壁两侧看起来仿佛是两个世界,相比外侧这里的时光仿佛倒流了千万年之久,雄伟古老的植被冲天而起,弥昂远远观望过艾索洛伦森林的边缘,在他看来,那座魔法森林或许比这里更高大神秘,但这里展现着更加纯粹的原始野性的力量。 “我得说,如果黑暗精灵为了你的悬赏就追进这里来,我也得佩服他们的勇气。”弥昂靠在一棵高大苏铁的下,刚才的雨林他虽然觉得危机四伏,但这里的感觉还要更糟,好像只要走出树木的阴影下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盯着你。 在他们进去这里不到五分钟,就看见一颗高大榕树下根部与土壤间的洞穴中窜出一只灰白色的巨大食肉恐龙,将一头水牛大小的蜥蜴一口叼回地洞中,连惨叫都没有,扬起的尘土落回地面,再次一片寂静。 见到这副场景,他们经过所有的稍稍有所凹陷的土地旁时都格外小心,而对于这片失落的原始世界而言,这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的显露。 脚下的土地一阵撼动,接着古墓巨蝎的身躯破土而出,它的身上还沾染着土壤和血迹,巨钳夹着撕裂的生物躯壳。 “碰上地洞里的家伙了?”看了眼弥昂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虽然避开了刚才那个地穴中的恐龙,但显然这里居住在地穴中捕猎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还好,比较小,没什么麻烦。”抖落身上的泥土,古墓巨蝎将撕碎的尸骸扔在一边。 “不如让他跟在地面上怎么样?”达斯特恩看着准备钻回地下的古墓巨蝎,忽然说道。 “这样更有利吗?”弥昂知道他肯定有合理的解释。 “这里的地下可不比死者之地的滚滚黄沙。”达斯特恩踢了踢一旁的树干,“深入地下的树根,被雨水冲刷后的岩盘,还有暗河与躲藏在地穴中的巨兽,相比之下在地面可能还好点,至少它能吓走绝大部分中小型掠食者,至于黑色方舟的追兵……我觉得在这里想从天上找到我们的难度可不小。” 当他说完的时候,天上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一只翼展超过十米的锐齿翼龙从他们头顶茂密的林叶间飞过,似乎正在搜找猎物。 至此一直隐蔽在地下的古墓巨蝎终于与他们一道在地面上行动。 古墓巨蝎的身躯足够吓退像角蜥和伪鳄这样的掠食者,不过显然在怪物重重的南地雨林中古墓巨蝎也就是个中号的小家伙而已。 当他们来到上百米宽阔的雨林长河边时,他们看到数头三角龙正在河边饮水,这些巨兽是如此雄健的庞然大物,它们拱起的脊背近两层楼高,橡木般粗壮的树枝支撑着它们沉重的身躯,每踏一步都能使河岸震动水流晃漾。 “三角龙,稍微离它们远点,它们的领地意识很强,还要保护幼崽。”达斯特恩抬手拦住弥昂与维,在曾经黑色方舟总督们交流的时候,他读过恐惧之塔黑色方舟的航行日志,上面是这样描述三角龙的——“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它的强壮深入灵魂,甚至死亡。如果它暴跳如雷,恐怕只有死亡才能让它停止,而即使将它肢解,它巨大的头颅也会抗争不止直到数小时后才会咽气。” 当弥昂他们和古墓巨蝎有些显眼的从密林间走出的时候,立即就吸引了三角龙的注意,不过片刻它们就把头转回去继续饮水,对这些真正的巨兽而言,弥昂他们和古墓巨蝎显得渺小多了,而且在很远就暴露在他们眼前,在它们看来威胁几乎没有,三角龙相对温顺慵懒,只要别去做激怒它们的行为,它们也不会随。 相比之下雨林的河流中也是危机四伏,一段枯木般的身躯缓缓浮上水面观察着河岸边是否有适合它的猎物,不过当它稍微靠近些河岸的时候,已经注意到的两头三角龙便愤然地冲进河中,泥浆河水飞溅而起数人高的浪花,三角龙低下厚重的头颅,与寻常树干一样粗壮的长角向着水中浮起的掠食者拱去,而对方显然没预料到三角龙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惊惧的后退,虽然没有被锋锐的长角刺伤,但也在躲闪间被三角龙巨大的身躯撞飞出去。 蜥鳄近十米长的身躯几乎被撞飞出水面,一落下回水中它就立刻向着远离三角龙的深水区域游去,虽然看起来长度与三角龙相仿,但吨位差的太远了,它本来也没有捕猎三角龙的打算,但担心水中的捕食者对幼崽有威胁,成年三角龙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 看到对方遁入了深水中,雄健的三角龙扰动水面,确定再没有别的什么在水中,便回到岸上与族群回合,大小十数只三角龙转头往林间走去,一些拦在身前的树木甚至直接被它们的身躯连根拔起,这也是为什么弥昂他们一路上总能看到倒下破裂的树木甚至形成通道的原因。 “打水小心点,可能还有别的家伙也蹲伏在水中。”维提醒弥昂说道,他们随身的水已经喝完了,需要再补充些。 弥昂让曼涅托掀动一下面前的水面确定没有躲藏的埋伏型掠食者,然后才将水袋打开放在河中,不过虽然警戒了水中的攻击,但危险的可不止河流水下,水源也是陆地掠食者们喜欢蹲伏的地点。 脚步声与鳞皮摩擦的声音都被河流奔腾的声音掩盖了,棕褐色的皮肤上的纹路巧妙的与密林藤蔓枝叶交错在一起,当它咆哮着扭动身躯推开灌木冲出时才完全显现出来。 身长七米,一人半高的惧龙从密林间窜出时,威势还是相当惊人的。 “找死。”维眼神一冷,错开惧龙的冲锋,拔剑斩去,在惧龙身侧留下三尺长的剑伤。 惧龙吃痛咆哮,又是一阵脚步与呼啸声从惧龙现身林间传来,三头体型绝不在其下的惧龙先后从林间窜出,而在弥昂身后的林间,也有两头惧龙走出,呈包围的态势。 “它们是群居狩猎。”达斯特恩面色微变,这些已经不算小的食肉恐龙居然是族群行动,这使它们的威胁性极度增强。 第五十二章 掠食者 “靠在河流边上,这样它们只能从一侧发起攻击。”弥昂半退立剑在身前,这些惧龙的前肢相比身躯要显得短小,只比成年人略长一点,但那尺长的利爪在威力上绝不容小觑,而且以惧龙的身高这些利爪正好挂在他们头顶。 被维划伤的惧龙站在所有惧龙的前方,左右晃着头用双眼观察着他们,这是捕猎前看清的猎物的动作,血液顺着它胸侧的鳞皮沟壑间淌下滴落,维划伤它的一击虽然没有重创,但却令它谨慎了些许,刚才的三角龙群落它们不敢捕猎,就把目标对上了看起来比较弱小的弥昂他们,本来觉得除了那只看起来稍大些的奇怪巨蝎外没有太大威胁,却没想到刚出手就受了伤。 上下颚张合,声腔共鸣回响出它独特的低吼声,其他的惧龙一齐缓缓靠拢逼近。 “别让它们围拢,抢先突破。”维低声说道,率先挥剑冲向带伤的惧龙,对方似乎是心有余悸,退后了半步,而在它身后的惧龙越过它向维身侧咬来,能吞下半个人的口中是巴掌长的利齿,能轻松切割绝大多数生物的表皮和骨肉。 维转身错开这一击,强劲的咬合之在她身后留下回音,面前退后半步的惧龙转上前来,局在胸前的利爪落下,反手用剑锋斜举使利爪顺着剑身滑落在一旁,而咬空的惧龙则追咬上来,维思索一瞬后翻身从惧龙的身下脱身滑出,而被惯性推动的惧龙则重重撞在身前的惧龙领主的身上,差点一齐翻倒在地。 其他的惧龙则一齐攻向古墓巨蝎,毕竟最大的古墓巨蝎在它们看来无疑是最麻烦的对手,而驾驭着构装体身躯的曼涅托毫不畏缩,古墓巨蝎大步迈进挺在前方,与两头惧龙撞在一起,惧龙比古墓巨蝎更高大,不过古墓巨蝎的身躯宽度也几乎达到了惧龙的两倍,双方撞击在一起的同时,惧龙在古墓巨蝎的身躯上施展爪牙,不过完全是岩石和金属身躯的古墓巨蝎根本不在意利爪尖牙带来的划痕,举起巨大的双钳就要撕开眼前一头惧龙的的脖子,但另一条惧龙咬住一只钳子用身躯拉走,而第三只惧龙从背后想要跳上攻击古墓巨蝎的背部,而那里正是古墓巨蟹陈列绑缚灵魂的尸体的棺中,虽然封层的水晶也很坚固,但显然是经不起一只数吨重的恐龙在上面攻击的。 弥昂甩开最后一条惧龙,将剑锋转向咬住曼涅托一只巨钳的那头,跃起后剑锋挥斩向其脖颈,为了避免被砍中要害,惧龙也只能松口,而腾出一只钳子的古墓巨蝎猛地甩身将背上的惧龙甩飞,原本光滑平整的棺盖水晶已经留下不少蛛网状的裂痕。 八条节肢弹簧般推动着古墓巨蝎的身躯从地面猛跳起,巨大的身躯一瞬间跃至两人高的半空,将整个古墓巨蝎的重量完全压在最先攻向的惧龙身上,冲击使惧龙被压垮倒在地上,八条节肢钉死了其行动,巨钳在惧龙的胸颈前撕裂血肉气管,拧断骨骼,血浆被心脏的动力水泵般喷洒出数米远,总算解决了一头惧龙。 而弥昂一时间遭到两头惧龙的攻击,只能环绕在惧龙的身躯边缘闪避,一时间险象环生,数次险些被惧龙的大嘴一口逮住。 当弥昂用剑锋在惧龙的小腿切开一条深邃的伤痕时,惧龙咆哮着转身抽尾,转动腿部时使得原本只切开鳞片和厚皮的剑刃生生切开砍入肌肉中间,虽然扩大了伤口,但弥昂也被惧龙一尾甩飞,落在不远的河流里,好在靠岸的水水深只到他膝盖,才没有被湍急的河流冲走,而水面与水中的淤泥也减缓了冲击。 达斯特恩在一头惧龙的攻击下就只是勉力躲闪,而将弥昂打飞的惧龙没有追击,而是反身向躲闪中滚落在地的达斯特恩咬去,达斯特恩翻躺在地上,一缩头避开咬在地上的大嘴,但惧龙胸前的利爪直接挥下,即使他即使挥导卡在利爪间阻拦,弯刀般尺长的利爪也撕开他的胸甲在身上留下三道狭长的伤痕,而惧龙一旦将自己的体重压上,足够轻易用利爪将黑暗精灵撕碎。 而赶来的古墓巨蝎及时为他解围,坚固沉重的古墓巨蝎重重撞在惧龙身侧将其推开,在刚才的交战中感觉到对方身躯坚固的惧龙不敢再轻易正面对撞,靠着迅捷绕在古墓巨蝎侧面,与另外两头惧龙一起缓缓环绕在古墓巨蝎周围,刚才死去的同伴已经给了它们教训,它们在寻找着更好的机会和弱点。 一旁从湖中淤泥爬出的弥昂来到达斯特恩身旁,结实的胸甲和挥刀抵挡让他的胸口没被贯穿,但却也不仅仅是皮肉伤,惧龙的利爪砍断了他的几段肋骨,一尺长的伤口血流不止,而内脏有没有损伤也看不出来,对精灵的生理结构一无所知的弥昂只能先帮他止血。 维的情况却要好得多,她比之惧龙更加敏捷,跳跃间甚至能直接从惧龙的背后越过去,剑刃挥斩探刺及时而致命,即使两头惧龙一起攻击也感觉像是一只长满骨刺的碎片龙般无从下口。 维看见三头惧龙正围绕着古墓巨蝎展开攻势,它们的做法很简单,从不同的方向上不断凑上前拉扯进攻,靠着速度上的优势留下伤痕或是给其他惧龙造成几乎后就立刻退开到安全距离,直线追逐不是古墓巨蝎的强项,在三头惧龙的游走攻击下曼涅托虽然能靠着巨蝎的坚韧力保不失,但也很难突破局面。 身侧此前受伤的惧龙又是冲咬上来,维看似有些笨拙地后空翻去,利齿从她的脚尖擦过,她后退到之前三角龙碾开丛林离开的地方,在另一头惧龙冲上来前抱住了倒在地上的一棵水桶粗的断木,接着在惧龙冲上来的时候用力抡起三米长的原木,数百公斤的原木一记重击敲在惧龙的头侧,原木的另一头顿时炸裂成一片大小木屑,而顿遭如此重击的惧龙也直接瘫倒在地,半边的下颚都几乎凹陷下去。 而维乘胜追击,跳到倒下的惧龙身上,巨剑刺穿坚韧的鳞皮,从肋骨间刺穿肺部与心脏,倒在地上的惧龙下颚本能地开合着,离死不远了。 看到这一幕的惧龙头领原本冲锋的脚步不由得停止了,维如此快速地了结了一头惧龙,惧龙的智商大概与狼相差无几,死去两头惧龙,而且对方几乎毫无损伤,也不是值得的猎物,它可不是冒险故事里的疯狂人类猎杀机,这一次的行动太亏了。 不过两秒的犹豫时间,它看见维从死去的惧龙尸体上跳下来,甩动着巨剑开始走近,原本热带雨林的环境在她的身边却仿佛陷入了隆冬般森冷,寒意直达惧龙变温的血中,让嗜血好战的掠食者也会为之胆怯退缩不前。它低着头后退两步低吼,脖颈间的鳞片微微竖起,比起掠食它看起来现在更像是遭到威胁后试图警告对手。 而维只是缓步逼近,战靴踏在地上的每一声都令惧龙感到动摇,当维走近到一半时,惧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退到了河滩的淤泥上。 终于选择了放弃,惧龙咆哮一声,呼唤一边还在围绕着古墓巨蝎拉扯的三头惧龙离开,而它也迅速地向着与其他惧龙靠拢的方向跑去,总而言之要远离维带来的冰冷压迫感,三头惧龙听到首领的呼唤,也一同抛下依然难以攻破的古墓巨蝎,跟随着其奔回丛林中间,脚步声逐渐远离。 冷哼一声,维收起剑向弥昂所在的地方赶去,弥昂虽然被打进河里,一身淤泥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不过没什么伤,达斯特恩胸前被开了道口子但还不至于致命,弥昂已经用黑暗精灵自己的海龙披风将伤口包扎好,达斯特恩清楚自己的伤势,虽然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破裂的伤口,不过感谢惧龙的利爪足够锋利,切断的伤口没有错位或是其他的伴发伤势出现,只要绑带固定断骨止住血,即使没有法师的帮助,大概在一到两个月就能基本痊愈了。 “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维看着胸下满是干粘在甲胄上淤泥的弥昂,笑着说道。 “挺难受的,我等下洗洗,先帮我把他扶到上面去。”弥昂调整着达斯特恩躺倒的姿势,虽然说伤口没看起来那么严重,但若是想要让断骨快点恢复,还是尽量不要有所动作比较好。 维想了想,找来两根树枝绑上点藤蔓形成一个简易担架,然后将达斯特恩扶到担架上,让曼涅托调整古墓巨蝎的尾巴挂住担架,缓慢地将担架放置到古墓巨蝎背上,虽然感觉躺在一具活棺材上,背后的水晶下就是一具木乃伊,让达斯特恩感觉有些奇怪,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更好的了。 弥昂尺深河岸的浅水清理身上的淤泥,而维则走近倒下的惧龙尸体边,吸食血液补充。 而仅仅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密林间忽然传来一声野兽濒死的凄厉惨叫,从咆哮上看很像是之前离去的惧龙,一时间弥昂与维再度戒备起来,如果当真如此,就意味着附近的林中还有更强大的掠食者存在。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从林间传来,伴随的还有闷雷般的呼吸声,当它魁梧的红褐色身躯挤开狭小的树丛走出时,弥昂几乎要屏住呼吸仰视。 超过惧龙一倍有余的雄健身躯,颅后的角质层如头盔般拱起,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短剑般的巨齿正深深刺入先前惧龙的脊背上,将其叼在半空,骨骼与血肉破碎扭曲在一起,鲜血淋漓,先前还看似凶猛狂野的惧龙此刻已经是冰冷的尸体,而杀死它的存在正伫立在那里,当它站在那喘息的时候,林间所有正在呼吸的生物仿佛都屏气般安静下来,因为一头暴龙正在觅食。 “别跑,暴龙的视力很糟糕,它们只会追踪那些快速移动的目标,我看的班诺多探险笔录中最后是这样记载的。”弥昂小声和维说道。 “那是他的遗言,你个傻瓜。” 第五十三章 外来者 丛林里充满了各种刺耳的声音,但当一只暴龙的咆哮声在大地上回响时,一切都变得死寂了。即使是茂密的矮树丛也无法淹没那咆哮声,它会在数英里内回荡。听见这种声音,即使是最庞大的巨兽们,也会发出恐惧的颤抖,因为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一只暴龙正在四处觅食。 暴龙是凶残狂暴的大型捕食者,主宰着原始丛林覆盖下的广袤的阴暗雨林,它们的统治几乎能与这个世界的历史比肩。暴龙可以一口咬烂一个人形大小的猎物,就算是其他更大型的目标,它们也能凭借短剑一样的巨牙将它们狠狠撕碎。 在遥远的露丝契亚雨林间,或许存在一些生物甚至掠食者的体型比暴龙更加庞大,但没有一个是有如此强的攻击性并大量存在占据着整个食物链顶层的食肉动物。除了极少数存在,其他生物无论大小,都不能免受它们无情的攻击。暴龙不会被最厚的兽皮或最坚硬的骨板所吓倒;它们是三角龙中为数不多的天敌之一。无论是保护性的刺,致命的毒液还是锋利的尖牙——它们对暴龙来说都并不重要。 暴龙在南地的雨林间也有广泛的分布,因为相比露丝契亚的环境南地的雨林间食物终究少了些,这些雨林中的究极掠食者会游荡在雨林间肆意捕猎,其中一些流浪者甚至会为了追寻猎物一路跑至阿拉比乃至恶地世界边缘山脉下,因此它们的咆哮甚至会在旧世界中回响着,让世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因此当一头魁梧的暴龙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不心生紧张是不可能的,当一头暴龙漫步在河滩,低声咆哮的时候,似乎湍急的河流也变得寂静起来。 暴龙巨大的脚掌着弥昂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近两步,每步都在河滩上留下足以躺进两个人的脚印,巨大的眼球转动着,扫视着眼前的家伙,一般在尝到鲜血后,这些巨兽会陷入最致命的状态,试图去撕碎任何生物,不过在此前与几头惧龙的交战中,它已经充分享受了鲜血和追杀的快乐。 暴龙缓慢地前进一步,弥昂他们就退后三步,这是种常见的碰上食肉野兽的做法,当这些掠食者正面出现在你面前并且没有立刻冲上来撕碎你时,意味着它可能还没有那么想要干掉你,这个时候不要转身就跑,保持对峙并缓慢地退到它的视野外,或许就完全了。 暴龙巨大的脚掌踏在之前被维杀死的惧龙尸体上,大腿几乎和惧龙的腰一样粗,踏下时轻易碾碎了惧龙半边身子的肋骨,暴龙将口中惧龙的尸体扔在地上一旁,冲着弥昂他们低吼起来,粗犷的咆哮从它那肌肉结扎的喉咙间滚出,挑衅般向着弥昂他们晃动着身子。 “它是在威胁我们。”维揣测了一下暴龙的用意。 “以它的体型如果想要战斗应该已经冲上来了。”弥昂同意她的看法。 “它抓着那两只恐龙的尸体,看来这家伙好像只是想打劫我们,它以为我们会吃惧龙的肉吗?”维推测着暴龙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 “打劫可比自己劳动轻松多了,毕竟以它的体型,只要现身几乎没有不成功的。”弥昂说道,“我们慢慢退后吧,如果它只是想抢食,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若是平时,维对于这些巨兽其实是非常有兴趣的,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合适的时候,她与弥昂一同面对着暴龙缓慢向着身后的丛林间退后,古墓巨蝎也带着达斯特恩缓慢地向林间挪步。 当古墓巨蝎迈步入丛林时,暴龙的威吓似乎也懒得再维持了,不再注意弥昂两人,低着头撕开脚下惧龙的身躯开始进食。 弥昂与维退到林木,继续远离直到与暴龙之间被数层茂密的林叶挡住完全看不见为止,这才算松了口气,弥昂释然地抹去额头的冷汗,说道:“刚才要是交战的话,你有多大把握?” “五六成吧,我还没有挑战过这样的家伙,而且我也怀疑自己手上的武器能不能打破它的厚皮和鳞片。”维想了想说道。 不管怎样终于是摆脱了麻烦,也再次证明了南地雨林的危险。 “不知道那些黑暗精灵现在追到哪了?”一直在躲避南地雨林间的危险,他们都已经快要忘记还有黑暗精灵海盗再追杀他们了。 “也许觉得这片雨林太危险就撤退了。”维说的并非没有可能,此前他们途径沼泽,看到一头犀牛大小的恐龙落入沼泽间,接着泥潭污水中一阵翻涌,十几秒后就没了生息。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黑暗精灵从不是会轻易放弃猎物的性格。”躺在古墓巨蝎背上的达斯特恩忍住肋骨和肌肉的疼痛说道。 “在这样的雨林中像找到我们,跟大海捞针的难度相差无几吧?”弥昂本来担心过古墓巨蝎撕碎林木留下的痕迹太过显眼,不过在欣赏到三角龙那样的庞然大物开山劈石般推倒树林前进时,就没有那么担心了,这样的痕迹在雨林中太过常见。 “那可不一定,那些精锐的寻猎骑士们连草丛几天前钻过一只狐狸都抓得出来。”达斯特恩想调整一下僵直的后背,又扯动伤口痛的呲牙。 与此同时,在前夜他们生火过夜的地方,尽管弥昂已经将篝火的余烬埋在土中,铺扫了些断枝枯叶作为伪装,但现在那块土已经被翻开,露出燃火后的草木灰烬,一名身披重甲的骑士半蹲在地上,用手揉搓了些草木灰在指尖,在他身后,身披紫黑色甲胄的高大的冷蜥凑过来嗅了嗅,似乎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耐地抖了抖身子,背上墨绿色的鳞片张合,眼前的热带雨林和它曾经所生活的冰冷的纳迦罗斯雪岭一点都不像,但它又对在这里的每一次运动和呼吸都感到舒坦,就好像它本来就该在这里一样。 “大人,我找到了这个。”在他背后的林间,另一位骑士牵着它的冷蜥从林间走出,与他将官的冷蜥相比,他的冷蜥小了近两圈,而对于这些凶猛的掠食者而言,它站在在比自己更高大并重了近半的同族面前时明显很不自在,不安地缩了缩身子,也不敢直视着眼前高大的同族。 伸手递过一根手指粗的树枝,断口的平面上光滑流畅,还修剪了延伸的树皮和枝芽,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造成的。 将其握在手间转了转,不得不承认,在雨林间的追踪对他们这些精锐的冷蜥骑兵而言也是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二十余骑半日的时间也才仅仅只搜索到这里,看起来线索似乎非常多,因为在草木茂密的丛林行走,弥昂他们一路留下了大量披荆斩棘的痕迹,想抹也抹不掉,但除此以外就很难找到更多了,本来软土上的脚印被动物与间歇的水流抹去,他们想让冷蜥追踪气味,但火堆边残留的气味最后只让他们找到了一群暴躁的角蜥,还伤了他手下的两个骑士,知道现在才能确定对方是从另一个位置翻越了眼前的岩壁离开。 天空中传来振翅声,蝎尾狮与双足飞龙飞越过面前高耸的岩壁山石,冷蜥骑士冷哼一声,对于冷蜥骑士们而言要想翻过去眼前的山丘岩壁还是确实件麻烦的事,不过那些领主们可不要以为有飞行战兽就能保持一致领先的地位。 翻上冷蜥背后拽动缰绳,坐下的冷蜥暴躁的嘶吼一声,附近的丛林间回响着其他冷蜥的低吼,更多的冷蜥骑士们正在向此处聚集。 行走怪兽丛生的雨林间,弥昂和维左右走在古墓巨蝎两侧,如果不考虑到处都有可能潜藏着致命的怪兽或毒物,这片原始风光的丛林其实还是非常适合游览的,完美满足旧世界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与猎奇观感,不过显然,在这个世界上具有此类特征的地方,大都是危险至极。 他们准备沿着河岸的树林向河流的上游前行,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已经靠近河流汇入主道入海的位置,河流足有数百米宽,他们不能向下游入海的方向走,又不能在那里过河,谁知道这种大河里会潜藏着什么,最后只有向上游的方向前进。 “天上有点不对劲。”躺在古墓巨蝎背上,一直仰头看着天空的达斯特恩说道。 自从几分钟前开始,翼龙们从天空飞过的频率明显大增,并且都朝着与他们前进相反的方向飞去,短时间中已经有超过十只翼龙飞过,而且都是体型庞大的翼手龙类,这些带着膜翼和利齿尖牙的爬行动物能在几百米的高空看见密林中的猎物,实际上像人类这个体型的猎物刚好合适它们,若非古墓巨蝎威慑,也许它们早就俯冲下来了。 “在那棵榕树下躲躲,我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维带着他们来到根须茂密的榕树下,接着跳上树身顺着根须藤蔓向树冠爬去。 在离地面近三十米的树冠顶层,维看到那些翼龙们正朝着数公里外的天空飞去,而在那里的半空,双足飞龙和蝎尾狮正咆哮着盘旋在半空,与围攻的翼龙们交战。 第五十四章 渡河 两只蝎尾狮和一头双足飞龙,上面都有黑暗精灵的骑手,骑在他们的坐骑背上挥动骑枪,一同应对着周围围攻中的翼龙,翼龙虽然翼展宽大,但身躯并不坚韧,在双足飞龙与蝎尾狮的利爪很容易受到重创,短时间中已经有数只翼龙被击落,但还有更多的翼龙正在赶来,这些原本雨林天空的统治者们对外来客表现得很不友好,即使对方更明显强大也无畏上前迎战,在众多翼龙的围攻下黑暗精灵的战兽也只能暂时力保不失,双足飞龙更加庞大健硕有鳞甲保护,而两头蝎尾狮身上都添了不少伤痕。 从树上滑落,维说道:“是黑暗精灵和他们的飞行战兽,在大概五公里左右,不过他们的战兽吸引了翼龙的注意,因此正在忙于应付那些翼龙围攻,暂时是没精力去搜索了。” “半好半坏吧,那些翼龙拖延不了多久,我们得抓紧继续前进。”达斯特恩说道。 不过他们很快就碰上了麻烦,当他们走出一片半米高的草蕨丛时,面前的是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沼泽地,污泥与藻类混杂在一起,让沼泽的水形成污秽的腐绿色,红树植物与盐沼草类密布其间,树根石笋般凸出沼泽水面刺出,沼泽上的树冠层比雨林间广大的植物叶更加茂盛,几乎完全遮住顶层的阳光,因此使得整个沼泽地看起来一片昏暗幽静,还有层薄雾萦绕在其间。 弥昂将一根长木刺入沼泽间搅动,水深约半米,但其下被水浸泡的泥层却不知多厚,一些气体在搅动中化作气泡浮上水面炸开。 “不行,走不过去。”弥昂摇了摇头,沼泽太深而树木密集,徒步过去风险太大。 “而且还有件很诡异的事,这里连蚊虫的声音都没有。”维用树枝拨了拨水面,一般而言沼泽湿地都是蚊虫最密集的地方,水中和半空该飞满了才对,但这里只是一片死寂,看起来除了植物似乎没有任何动静,水面上连朵换气的水花都没有。 “换个方向吧,走不走的出去另说,这片沼泽给我的感觉太诡异了。” “那就只能过河了,往回走是河流汇入的主道,另一侧是岩壁,只能过河了。”达斯特恩的声音从古墓巨蝎背上传来。 “如果河流能再浅些就好了。”维皱着眉看了看远处,沼泽是河漫滩的延伸,在能直观区分沼泽与河流的区域,眼前的大河宽度依然超过五十米,原本他们是打算一路走到上游浅水再过河的,现在也只能提前了。 “难道又要造船,算了,至少这次不用漂洋过海。”弥昂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开工。 不需要太复杂的工程,古墓巨蝎推倒几棵体型合适的树,然后同藤蔓绑紧数圈,维找到了粗壮的低地竹,在木筏外额外增设了两个简易的浮体增强浮力,整套下来只用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 “水流速度比想象中慢,毕竟沼泽这里的地势很平缓,所以应该不会差太远。”弥昂扔了一个空心竹筒在水中,看着竹筒在水流冲击中起伏的前行速度,这样河流前行带来的偏差接没有多少了。 维再次爬上树扫视周围的天空,河面是个宽阔的环境,很容易被飞在天上的敌人发现,此前与翼龙群爆发的交战导致三个黑暗精灵最终选择与他们的战兽撤退,虽然他们击落了十只上下的翼龙,但架不住翼龙不断的围攻带来的伤势,这片雨林中的翼龙数量恐怕还远远不止。 确定了附近的天空暂时再无黑暗精灵后,他们将木筏推入水中,古墓巨蝎载着达斯特恩爬在木筏上,双腿放在两个额外浮体与木筏中间,踩着浅水的滩涂将木筏带入到河流水力足够的位置,接着开始向对岸缓缓漂去,弥昂拿着长竹筒探入水底辅助推动着木筏前漂向对岸,不过漂过三分之一的时候,手中的竹筒就碰不到河底了。 “看来这次还比较顺利。”维注视着水面,警戒水下的突袭。 “看来不会碰上什么水中的怪兽。”脑海中少女神明说道。 她话音刚落,弥昂突然感觉到手上的竹筒一沉,像是水下有东西用力拽住竹筒把他往下拖去,突然的力量让他几乎摔趴在木筏上,右手半截没入水面,扶住古墓巨蝎的身子才稳住,构装的右手抓牢竹筒与之较劲。 维听到水声转过头来,看着弥昂用力抓着竹筒较劲的情况,说道:“你松手就是了,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何必浪费力气?” 弥昂一听才回过神来,松手扔掉竹筒任其被向着水中拖去,然后跟少女神明交流道:“你看,水里还是有些家伙的。” “又不能怪我,而且你们没见到怪兽,充其量是钓鱼失手了。”少女神明无奈道。 马上,河面上出现了一道比反射天空的水面更深重的影子,维第一时间注意到它的存在,向弥昂警示道:“注意你右前的水面,那里好像有东西。” “多谢。”伴随着话音落下的是鱼跃水面的浪花声,一人长的粗胖身躯带着艳红色的鱼鳍,龟绿色的圆鳞上有着漂亮的斑纹,一个能吞下人头的大口附带半指长的尖牙。 早有准备的弥昂一拳揍在它的头上,将其敲回河里,在沉重的落水声中溅起一簇水花。 “巨型虎鱼,食人鱼的近亲,这家伙在热带水域挺常见的,算不得什么怪物,不过这么大的还真没见过。”撑着身子在古墓巨蝎背上的达斯特恩说道。 “听起来你知道的不少。”维淡淡说道。 “黑色方舟总督,记得吗,以前刑讯室里养过这玩意,把囚犯吊起来挂在水面上,我觉得它比绝大多数的普通刑讯生物好用多了,因为它喜欢跳出水面。”达斯特恩说道,“不过它不是群居性的鱼类,在这遍地怪兽的丛林里,它居然敢浮到水面附近,就说明水域附近应该没什么大型水生掠食者了。” “虽然是条大鱼,不过相比那些恐龙也就是个小不点,算不上是怪兽。”少女神明似乎对此有些失望。 “你就这么想看到怪兽吗?”弥昂有些哭笑不得。 随着木筏漂流大半,顺着水流也前进了些许路程,维逐渐听到一种沉闷的,像是打鼓一样富有节奏的声音从河面下传来,那种声音对她而言并不算陌生,因为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尽管她自己几乎没有心跳了,但每个吸血鬼对其他活物的心跳都有种特别的知觉,可是她从未听到过如此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哪怕打开一个人的胸膛听见的心跳声都不会这样。 当她想回头将其告诉弥昂的时候,木筏忽然在一片颤动中停滞不前,而曼涅托的声音从古墓巨蝎中传来:“好像踩到水底了,不对,不如说像是水底浮上来了。” 一个不算巨型的头颅在前方的水面中浮出,但连着的是与其头颅大小极不相称的,数十倍于头长的蛇形长脖,它拱起的巨大脊背也逐渐浮出水面,曼涅托正踩在它的脊背上因此木筏才会停滞下来,每一片鳞甲都有一张普通圆桌的大小,随着它逐渐站直身子,落在它脊背上的弥昂他们也来到了高于水面两米余的位置。 “这才叫怪兽嘛。”弥昂听见脑海中少女神明几乎喃喃自语的声音,一时有种想把她揪出来的冲动。 “这家伙应该叫魔克拉姆贝,意思是隔断水流的存在。”见多识广的黑色方舟总督也感到了一丝震撼,海中的海怪体型或许有比之更巨大可怖的,但陆地上他确实未见过这样庞大的生物,光是它的肩高就比之先前的暴龙还要高大,高高拱起的脊背超过十米,连头到尾几乎横跨河流的两岸,当它迈动步子向着岸边走去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整个河床都在颤抖不止。 感觉到背上有什么东西,它缓缓转动自己长长的脖子回头看去,看到背上的弥昂等人和一只看起来奇怪的巨蝎,它似乎是困惑的转了转头,最后不管不顾地继续朝着岸边走去,似乎是觉得他们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 “准备从它尾巴上爬下去吧,万一它想抖抖身子把我们扔下去可就糟了。”维跳下木筏,站在巨型恐龙的脊背上。 不过当弥昂站在臀高超过十米的位置往下看着那堪比周围乔木树干一样粗长的巨尾甩动在身后的时候,他承认有点退缩了,万一没有及时抓稳落在地上,被尾巴抽中的话,恐怕浑身的骨头都会粉碎吧。 站在弥昂身后的维看出了他的犹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弥昂反应过来前从后面横拦抓住他,接着直接往眼前巨大的尾巴上一跳,靠着长尾脊上仿佛滑梯般滑下,一手拽着弥昂一手抓着鳞角边缘防止甩飞出去,最后在距离地面两米的位置落下,稳稳站稳的同时还接住很不自然姿势落下的弥昂,以免弥昂头着地。 虽然还不至于惊叫出来,但明显过于刺激的弥昂大口喘着气,狂跳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下次……先说一声……”安稳落地,弥昂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喘着气说道。 “挺好玩的。”脸上挂着点恶趣的微笑,维和那位少女神明说出同样的话。 第五十五章 痕迹 古墓巨蝎也跟着从尾上爬下来,达斯特恩事先用藤蔓绑紧,避免半途掉下来,而巨蝎八条节肢配合两个巨钳,抓住角质与鳞皮间稳稳当当地攀爬下来,而庞大的恐龙只是没事地甩甩尾巴,似乎是觉得有点痒,足以击断树干的长尾巴从古墓巨蝎的顶上扫过。 越过河岸后继续向前走去。每一步都留下两个人长的脚印,转动着长长的脖子在蕨类和乔木上不断扫荡着每一片叶芽,行走间推倒挡路的树木,这些庞大的恐龙会这样在丛林间留下公里长的道路。 “放轻松,以后你就会觉得这是美好回忆了。”看了看还在喘息的弥昂,维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我觉得自己差点就没有回忆了。”弥昂苦笑。 “这次我同意你的话。”达斯特恩痛苦的呻吟从古墓巨蝎背上传来,刚才的起伏还是碰到了伤口。 “好啦好啦,继续向前,我们还得躲着追兵呢。”维哼着曲走在最前面。 在此前的岩壁上,冷蜥骑士正用力拽着一根长绳努力将自己的坐骑拉上顶端,铁靴和凸起的岩石摩刮出刺耳的声音,而下方攀在岩壁上的冷蜥则非常不耐烦地嘶吼着,四足并用用利爪攀爬在岩壁间,虽然它们的躯体更适合奔跑,但攀岩这种事也难不倒这些敏捷与力量并存的掠食者。 冷蜥的头最先探出岩体,咬住岩石,强健双足的利爪卡在岩石上用力一蹬,跳起跃上了岩壁,然后冷蜥使劲甩了甩身子抖去身上的岩石石屑,然后警惕地看着自己主人背后的巨大双足飞龙。 “看来你们确实不需要搭把手。”坐在双足飞龙背上的黑暗领主扛着骑枪,他身上的甲胄和背后的披风都有不少破损和划痕,双足飞龙是身上也有脱落的鳞片和止血的撕裂伤口,这些都是此前在和翼龙群的搏斗中留下的伤势,相比另外两只蝎尾狮,双足飞龙飞伤势轻得多,都没伤到肌腱,因此便没有像另外两人那样带着战兽返回黑色方舟。 “多谢阁下费心了。”冷蜥骑士首领皮笑肉不笑的面对着眼前的黑暗领主,对方的地位比他更高,但冷蜥骑士都是直属于黑色方舟总督的精锐,而在贵族身份上双方也并没有什么差距,他可没兴趣迎合对方,能打发走就最好不过了。 随着之后的冷蜥骑士们也相继带着坐骑爬上岩顶,冷蜥们面对着强大的双足飞龙,本能地汇聚在最巨大的冷蜥首领的身后,一齐面对着巨大的双足飞龙,单一体型差距带来的威胁感被群体感带来的勇气驱散,冷蜥们隐隐呈一种防守的半包围面对着眼前的双足飞龙,在双方主人的压制下这些凶猛的战兽不会轻启战端,但要它们和谐相处也是不可能的。 扫视了一眼,不论怎么说对方都是群几乎完好无损的冷蜥骑士们,在气势上自己终究输了一筹,冷冷转过头去,黑暗领主说道:“我就先行一步了。” 再度驾驭着休整完毕的双足飞龙滑翔到雨林上方,这次他不会再那么大摇大摆地在高空上下横穿雨林,那是对翼龙们的挑衅,之前若非有两个驾驭蝎尾狮的领主助阵,双足飞龙恐怕也不能在众多翼龙的围攻中全身而退。 看到对方先一步离开,冷蜥骑士首领也算放松了些,不过看到眼前比之前岩阶更加陡峭高耸的山石岩壁,又是一阵火气上来,刚爬上又得爬下,而且还更困难了。 跨过河流的弥昂他们越发接近雨林的深处,就越发感觉到这里的不凡,不仅仅是雨林的宏伟与蛮荒气息,还有种隐隐约约的,更加古老而神秘的感觉,周围高大的树木根结缠绕,将地面的土层与石块死死锁在一起,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死寂在萦绕在这里,维和曼涅托的感觉更为强烈,不仅仅因为通晓魔法的感触,而且吸血鬼与灵魂绑缚的葬仪祭司,本就与死亡非常接近,而在雨林这种生命之风旺盛的地方,有种令他们都感触明显的死亡之风是非常奇特的现象。 “停一下。”走在巨木根结凸起的地表上,维忽然开口叫停了他们的步子。 “怎么了?”弥昂本能戒备,维的感知一向很准。 “唔……曼涅托,你把古墓巨蝎的腿抬起来再放下试试。”维想了想说道。 曼涅托询问了弥昂的意见后照办,由于弥昂的注意也被集中起来,这次当曼涅托抬起古墓巨蝎坚固的节肢踩在原地时,他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碰撞声,不像是岩石,那种带着震颤回音的感觉明显更像是坚硬的金属。 “就是这个。”维点了点头,让曼涅托把腿挪开,用剑刃翻开那根节肢所在的土壤表面的树根根须,连带起一片土层,露出了被掩埋在土壤中的金属残片。 拍了拍表面沾染的泥土,金属残片呈现纯金色,不过在维的手感上这可比纯金要坚硬的多,这块残片看起来像是某种刻板破碎的痕迹,因为上面有着象形文字,但它的弧度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金属甲胄的甲板壳层,而且维另有判断的依据。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弥昂左右观察一番后问道。 “雨林里有金属制品,本来就足够特别了。”维借着林隙间的阳光分辨着上面的痕迹与符号。 “我当然知道这点。”在雨林中捡到残破的人工制品,无非就是冒险者或者本地居民的遗留,前一个还好说,至于本土的居民,或许看这金属残片的做工不俗,但情况或许就很微妙了,至少他们还不知道这片雨林中还隐藏着些什么。 弥昂与维相对而立,也观察着她手中的金属残片,同时在脑海中询问少女神明看她是否会认识这些象形符号,不过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透过金属残片上翻卷的裂痕,弥昂看见了维紫色的眼瞳,而相对的维也看到了他,维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笑,她放下手中的金属残片,说道:“如果你这么好奇,那你猜猜看这片森林有多少尸骸埋在我们脚下的土层间。” “数以万计,甚至可能超过十万。”不等弥昂开口,她就先说道。维此时的笑容如果给普通人看见会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不过对习惯的弥昂而言,她就是在笑而已。 “你用魔法感知到的?”弥昂知道她能用死灵法术去探查。 “嗯,所以我猜测这应该是武器甲胄之类的残片,而且这里的尸骸埋藏的如此之多,即使假设与敌人之间死亡各半,那也有数万死伤,能在这种雨林深处集结这样庞大的兵力,但在雨林间又看不到什么生存的迹象,奇怪,难道他们都灭绝了?” “如果这里真的有这么多原住民,那他们一定城市和很多财富。”毕竟是黑色方舟总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就我们几个,再怎么多的财富也搬不走多少啊。”弥昂笑道,而达斯特恩只是哼哼几声。 “这上面有的符文和古尼赫喀拉文字很像。”沉默在一旁的曼涅托忽然开口,它的声音有种干裂的沙哑回音。 “那你仔细看看。”维凑近将其放到古墓巨蝎面前。 古墓巨蝎巨钳的尖端在金属残片的符文表面上游走着,葬仪教派的祭司们不仅是尼赫喀拉诸神的祭司和施法者,同样也是古尼赫喀拉最重要的学者们,作为葬仪祭司曼涅托对此的研究足够精深。 “很像,但相比古尼赫喀拉的文字更加简洁而古老,真是难以相信,我只能大概知道这些符文的含义。”即使声带早就腐烂,但魔法发出的音调中也能听出曼涅托的惊异。 “太阳,风,野兽,水,主要的符文就是这四个,还有两个损毁比较严重,翻译不了。”过一会,曼涅托给出了自己破译的结果。 “大概就是祝福,祷告之类的吧,你看摩尔黑色守卫的甲胄上也有符文和经文。”弥昂猜的基本没错。 “确实应该是这样了。”维摇摇头,想将金属残片扔回地上,不过古墓巨蝎倒是先一步将其抓了过来,看来作为学者,曼涅托还想进一步进行研究。 虽然耽搁了一小会,几人还是继续踏上行程,就这样一直前行到第二日的傍晚,期间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生物,最多是有翼龙从天空高处飞过,整个环境安静得诡异,这可是热带雨林,这种死一样的沉寂可不太对劲。 “前面有建筑。”坐在古墓巨蝎背上,达斯特恩眼尖的透过重林看见数里外的方正石制城建,那种整齐规划的石料结构几乎不可能是天然形成。 弥昂和维左右闪入树干后隐蔽,有建筑那就说明有住民,在分清敌友之前谨慎为好。 “我还没说完,那些建筑都已经荒废了,道路都看不见了,你们不用这样。”达斯特恩看着下方的弥昂和维说道。 第五十六章 遗迹 “难怪在远处我们都没注意到这里是一座荒废的城市,这些看似是山丘的建筑实际上是被植物覆盖满的金字塔。”弥昂走近到“山脚”下,刀削斧刻的巨大岩砖表面覆满了苔藓藤蔓以及从石缝间生长出的植物树木,枝叶的缝隙间只能看到些许岩石的表面,远远看去很容易就误以为是普通的岩丘。 “这些建筑的风格和尼赫喀拉很像,或者准确说,我们和它们很像,也许古尼赫喀拉是从这些文明上汲取学习。”古墓巨蝎靠近过来,巨钳拨开丛生的杂枝藤蔓,露出更多金字塔的表面,“这些金字塔的布置与结构都有其特殊之处,不过这些金字塔神殿与我们的相比要更加特别,我一时间也不能理解其布置的奥秘之处。“ 这座城市构造是围绕着一个最巨大的金字塔所建造,它从地面到顶层的高度超过一百五十米,在四周分散着数个其他大小不同的金字塔,如果有精通星象的学者在此可以看出这些金字塔的布局与天上部分星座相对应,有别于尼赫喀拉的尖顶,它们的大体形状是一个四棱台,四周各有一条宽阔的阶梯,不过只有中央最高耸宏伟的金字塔保存还算完整,剩下周围的金字塔,都有着严重的缺失和崩塌,甚至有一个只剩一层地基。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条宽敞的主道。”维半蹲下身拂去地表的泥土,露出土层下切割齐整铺设的砖石,这条石砖铺设的道路应该直通向中央宏伟的金字塔神殿。 “原本的建筑应该也相当密集,从面积上看,这里昔日生活的人口恐怕在十万以上。”达斯特恩从古墓巨蝎的背上缓缓爬下来,伸手从一片废墟石堆中拽出一根小臂粗的莹白石柱,表面上有精致的雕刻纹路。 虽然除了几座金字塔外看不出什么建筑的遗留了,不过从这些密集起伏的石堆碎砖中依然能看出这里原本应该是一片繁忙密集的城市区,只不过这座城市昔日的辉煌都已经掩埋在废墟和藤蔓下了,只有依然屹立不倒的神殿金字塔沉默的任由风雨和时光冲刷。 “你的伤没问题吗?”弥昂看达斯特恩的动作还有点不自然。 “只要别那么剧烈活动,问题不大,之前只是希望尽可能恢复快一点,现在这里没准有宝藏,我可不能错过了。”达斯特恩依然是黑暗精灵固有的冷漠神情,不过用这幅冰冷的神情说出这番话来,弥昂觉得有些好笑。 “事先说明,我们可搬不走太大件的物品。” “我自有分寸。”达斯特恩开始在废墟和神殿金字塔的周围敲敲打打。 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弥昂隐约有些怀疑。 金字塔神殿之间都相隔半公里左右的距离,中间空置出大片的平地,由于城市废墟大量的石料地基,因此虽然风沙带来些许尘土,但这里依然显得贫瘠得多,植物比周围的森林更加低矮,裸露的根部纠缠在破碎的岩石和稀少的沙土之间,枯槁盘结。 古墓巨蝎不断撕破金字塔神殿表面盘根节错的藤蔓,露出淡金色的神殿表面,上面有着众多的图画与象形符文,维在宽阔的废墟上来回走动着,时不时推开碎石岩体,搜索着废墟之间。 曼涅托为了研究更多的石板符文搬开了不少废墟,而达斯特恩就跟在后面的废墟中搜找看有什么值得带上的物品,这里的黄金之多可能远远超乎想象,一些符文都是雕琢浇灌的黄金,甚至有在神殿的边缘有一整条黄金铺就成的道路,上面刻画着古老的图画与符文,废墟间的金色几乎随处可见,可以说这里最不值钱的,大概就是黄金了。 “来看这个。”维拽过弥昂在一处破碎的巨大雕像废墟前,然后用力搬动挪开两块堆压在上面的数百斤重的岩块,带动大量的碎石尘土四散,露出下面还算看得出形状的石雕。 那看起来应该是一块巨大的石像的头部,不过很明显崩碎的只剩下脸部的部分了,即使如此这块石像残骸依然和弥昂一样高,没有刻画细致面容,而是雕刻出一个古朴的面具,面具的两侧雕刻出银色的飞翼与羽毛,面具上有细致的黄金蛇形纹路,瞳孔的位置是两颗拳头大的晶莹紫色宝石。 维嘿嘿笑着将雕像眼中的两颗紫晶取下来,回身对着弥昂摆在自己眼前,拳头大的两颗紫晶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但是笑意盈然。 “紫钻,这可比紫水晶稀罕多了,它们对死亡之风的亲和效果很好。”八种魔法之风分别对应着八种颜色,其中死亡之风对应的是紫色。 宝石在无论任何国家都是奢侈和稀罕的,世人相信宝石具有魔力,很多时候确实如此,它们是魔法与祭祀仪式的重要物品,宝石的原石就足够昂贵,切割好的成品宝石比原石更是能翻十倍的价格,五克拉指甲盖大的成品钻石价格超过两千金币,稀少的有色钻石更是昂贵,维手中拳头大的两颗紫钻……弥昂已经懒得想能值多少金币了。帝国的宝物“西格玛之眼”是块拳头大小的黑曜石,而黑曜石的成品价格还不到钻石的百分之一。 弥昂两年前才继承了爵位作为一方领主,虽然时间很短,但他对金钱的概念还是有的,他的领地上十年的税收都不可能买到这么大的宝石。 “想不想要点什么,我帮你挖。”维将宝石放在自己的背囊中,跳上来和弥昂说道。 “我倒不是……算了帮我也挖两块吧。”探险骑士或许对财富没什么兴趣,但弥昂认为要是有机会能带回家里也是不错的。 笑了笑,维来到另外一处藤蔓与蕨草布满的石堆前,弥昂和她一起翻开巨大的岩石和下层压碎的石屑,不过这次这里没有宝石,看起来都是黄金制的雕刻品,虽然看起来都做工精良,但对他们而言是又笨重又麻烦,而且不值钱。 “再来,这里的地下可全都是废墟。”维撑了撑手,看起来对寻宝兴致盎然。 当不久后夕阳沉落,夜幕升起的时候,他们回到树林边升起火,眼前摆放的还有一小堆精雕细琢的高等宝石,因为节约载重不可能带太多走,都是精细挑选,虽然一个背囊就能装下,但每一件都绝对价值连城。 弥昂感觉有些无奈地扶额,都什么时候了,居然会花时间沉迷于这种事情上。 “亮晶晶,亮晶晶……”脑海中少女神明很欢快地哼着歌,在她看来给弥昂的宝石就是给自己的宝石,她当然不会讨厌这些光彩照人的小家伙。 “没想到你会反对进入神殿内,我还以为你会是最先跑进去的,毕竟这些神殿内的宝藏绝对比这些废墟中的要珍稀的多。”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达斯特恩,以黑暗精灵的贪婪居然会对那些神殿中的宝藏变现得无动于衷。 “这种神殿内部,恐怕机关密布,我作为黑色方舟总督的时候,曾经在一片海域中发现过类似的神殿遗迹,当时很高兴的派遣了数百人前去水下,虽然确实带回来了惊人的财富,不过人手也是十不存一,就靠我们几个,进去太过冒险了,而且这座神殿的地形与周围相比依然显得特别,太容易吸引追兵的注意了。”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今夜在林间休整,明天早上赶紧离开。”维说道。 “没错,不要多加停留。” 话虽如此,但在明月曼娜斯里布走过天际的中央时,弥昂被一阵推摇晃醒了,睁开眼看到的是维的面孔,竖起食指比在唇间示意噤声,不过弥昂坐起时盔甲碰撞的声音在幽静的林间还是太清晰了些。 “你们在搞什么?”睡眠也保持着高度警惕的达斯特恩立刻醒来,皱眉问道。 夜幕下,维用手指了指远处林间的神殿都市。 “我可不会跟着。”很容易明白维的意思,达斯特恩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无所谓地摆摆手,维拉起弥昂,弥昂也明白了她是想进入神殿内部,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除了神殿内部可能的危险,在神殿内我们很难知道时间和外界的状况。” “你的古墓巨蝎留在外面就好了,你们之间可以魔法传讯不是吗?”维向着神殿都市中央宏伟的主道上走去,“我保证我们明天太阳升起前离开,而且来都来了,你真的不想看看神殿金字塔内吗?” 第五十七章 内部 推开封住神殿入口的岩石,原本两层楼高的金属大门如今已经是脚下扭曲的铺垫,堆积的碎裂岩石封住了入口的绝大部分,维推开两块底层的岩石,失去支撑后上层的岩石崩落滚开到一边,露出一个可供数人并行的豁口,从这里向神殿内探头看去,黑暗封闭的空间仿佛无限般向前延伸重叠,但并没有任何阴森或是诡异的感觉,只是一种寂静的神圣感。 “最后反对一次,我们应该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弥昂将火把伸入神殿入口中,火光照亮了四方的墙面,眼前是能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宽敞通道,一路延伸向前,两人高的通道顶部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脚下和两侧都是岩石的墙壁,但头顶上却完全由黄金铺就,在其上浮雕着玄奥古朴的线条与符文,每一个划痕中仿佛都饱含着沉寂的力量。 “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维踏入神殿的入口,站在火把的光芒所能照耀的范围之内。 “那还是跟着你更放心点。”弥昂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维,至少在必要的时候还能劝阻一下,曼涅托控制着古墓巨蝎来到神殿外,它想挤进神殿还是困难了些,而且弥昂需要他在外面观察形势以免紧急情况陡发,同时为了避免弥昂因为距离过远导致的灵魂缺陷发作,古墓巨蝎会环绕在神殿金字塔的周围。 神殿金字塔一边的底长接近三百米,但弥昂在走进入口的通道后总感觉从内部看,这条通道远比外面感觉到的神殿底长海要长得多,当他们走进一段时间之后,他再回头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入口了,哪怕外面是黑夜也不该连一丝轮廓都看不出来。 可能是某种建筑构造上产生的错觉,弥昂手扶着一侧的岩壁,他听说过一些特殊的建筑构架技艺,在神殿与地陵这种特殊封闭的建筑环境内,通过在光影与图案上的偏差给走入的人构成一种错觉感,他们以为自己走的是笔直的平地,但实际上已经不知道歪到哪去了。 好在目前看来没有出现岔路或者阶梯之类的,他们只要掉头直走依然可以离开,除非神殿内还有机关能让内部变形,但那也太玄乎了。 借着火光仰头看着头顶漫长的黄金浮雕,在入口处的附近看到的是大量的符号与魔法阵刻的纹路,但在走出一段距离后,就逐渐变成了一幅幅图画,那些雕刻在黄金上的简洁笔画乍一看像是孩子的涂鸦,但再深入去看的时候会有种与之不符的沉重与历史感,因为那不是随笔的涂鸦,而是确切地记载着古老故事的画面,就像在岩洞中看见人类原始时代曾在岩壁上留下的岩画一样,只不过在文明的程度上远胜过那个时代的人类。 画面所能表达的意思比文字更加原始而直接,但弥昂依然看不出多少这些画面所要表达的故事,他能看出巨大的三角龙与暴龙的图画,看到飓风、太阳、闪电交织在一起,以及一座造型奇异的圆环前撕裂的图案,还有在圆环中央碎了一半的,看起来有着长角与獠牙的身形简图,它站在那里,拖着长尾与蝙蝠般的翅膀。 有意思?随着他们在通道中前行,火光逐一照亮头顶的壁雕画,寂静的只有呼吸与脚步声的空间中,这些雕画的图案仿佛在沉默地叙述。 “快到头了。”走在前面的维忽然开口道,弥昂的只能看清火光的范围,而维能看得更远,在黑暗中她看见向前不远处就是一堵挂着圆盘的石墙,左右也没有其他的道路。 “没路了吗?”弥昂觉得未尝不是好事,至少维若是觉得无聊很快就会离开的。 “路肯定是有……不过得找找。”维接过弥昂手中的火把向前走去,火光的靠近中通道尽头也逐渐清晰起来。 死路的岩壁上有一个一人高的金属刻盘,上面满是带有魔法与神秘性质的符号与刻痕,内外三层的刻盘的最外层环绕着三十块巴掌大小的暗金金属板,每一个金属刻板上都有一个原始符文般的字符,有点看起来形同龙首,而有的又是三角或圆形组成的几何结构。 “女士,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弥昂走近石壁上的刻盘,向少女神明问道。 “没印象,但我感觉这应该是一个锁,不过打开它的不是钥匙,而是暗语密码或者魔法之类。”这次少女神明的推测可以说非常靠谱了。 维站在刻盘前,她也不知道这个究竟应该怎样使用,将手放在刻盘的表面拂拭而过,试着调整或者推开它,在维的发力下,刻盘内环的金属落灰与转轴扭曲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没有那种陈年锈蚀的机械音,刻盘下的结构并没有因为时间而失去其作用,相反保存的相当完好。 不过显然,如果这是一个机关密码锁盘,那显然不是维转动一个转盘就能够打开的,维也没有学过那些所谓“神偷”的开锁技巧,因此只是随性盘转着三重的刻盘金属环,复杂断裂的线条在转盘的转动下交织变幻,但没一次是看起来合理的形象。 “这些金属的刻板,应该也有作用。”看着对着刻盘绞尽脑汁的维,弥昂走到维身旁,靠着少女神明的指点,伸手按在一个画着闪电形状的刻板上,被按动的刻盘在外力的推动下下陷几厘到石壁中间,并且微微亮起些许淡蓝色的光芒,这其实是三十个不同的按键,这些雕文刻石每一个字符都有着自身的含义,当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发挥相应的作用,而显然无论弥昂还是维都不知道打开和解锁它们的步骤。 “真是麻烦。”维皱着眉连续按下几个刻文,然而这些纹路仅仅是闪过一丝光亮,接着被按下的刻文按键再次弹回复原,想靠碰运气来破解这些古老的密码可没那么容易。 维不愿放弃地在刻盘前不断尝试着不同的刻文与转盘的纹路调整,但三十个刻文带来的排列千百万计,即使她在这里再试上几百年也未必能蒙中,想在一夜间打开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弥昂带进来三个火把,实际上两个火把就足够燃烧到天明了,只不过多带一个备用,而现在第一根火把已将燃尽,维已经在刻盘前试了很久了,她的动作也显得烦躁了些,一开始的常试还算有规律,而现在维就是在完全随意地摆弄与按下刻文。 借着即将燃尽的火把将第二根火把点燃,火把上包裹着易燃的枯叶,燃烧将近的火焰凑在手边又突然点着了新新的枯叶,火蛇一瞬间窜起,舔过弥昂的左手,虽然火焰来得快去得快,只是在弥昂的左手留下一些灼热感,但弥昂感觉到有另一股不同寻常的炽热在左手手掌中游走着,流淌在血管间。 他摘下手甲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个近乎透明的紫色纹路出现在他的掌间,那个纹路有些眼熟。 “这个感觉,像是亡灵海盗那天晚上爆发的魔力,可能是那天残留的力量并没有耗尽,而是潜藏在体内。”少女神明对此感知更加清晰,出言告知。 弥昂猛地想起,这个纹路与当时他们争夺的魔法物品上的魔法符文非常相似,而且在当时他的左手被灼伤本应留下伤痕,但又被其中的生命魔法治愈,这个纹路和本应有的痕迹非常相似,而且……弥昂抬起头看着刻盘上复杂的刻痕之间,那里有一个与此几乎相同的刻文。 原来如此。弥昂联系起来,总算是明白了,维当时想拿到的那件魔法物品应该与此地的神殿同属一个文明,而维是知晓的,因此她才想来到神殿金字塔内,想看看能否再次找到一件相同或是相似的魔法物品带走。 “你应该可以解开它,不过只能打开其中一扇门,我能感知到与你手中魔力相对应的几个刻文。”少女神明的语气中并没有寻常对未知表现的强烈好奇,而是有着些许的凝重。 要打开吗?弥昂抬起头看着执着地按下一个又一个刻文的维,其实如果就这样直到维放弃尝试,然后他们就此离开可能会更好,就当无事发生,而如果打开一扇门,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他不知道维为什么想到得到那件神器,但他隐约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维依然站在刻盘前机械地尝试着,弥昂看不见她的脸,但显然现在的她肯定是不会有任何平常的笑意,他犹豫地看着维的背影,火光安静地跳动。 “如果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告诉我吧,女士。”犹豫渐渐消失了,弥昂最后决定试试看能否像那位少女神明说的一样,打开刻盘后的门。 “我来试试吧。”弥昂扶着维的肩拽了拽,维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他,不过还是退后,给他空出些位置。 逐一按下如少女神明所说的刻文,那些刻文按下后亮起的光芒比之前的尝试中更加明亮清晰,弥昂最后将左手按在刻盘上与之相似纹路的位置,深吸口气,然后缓缓转动刻盘,没有少女神明的指引,这次是他自己的感觉。当刻盘转动到某个角度的同时,整个刻盘的纹路忽然被扩散的光芒照亮,幽蓝如丝缕火焰的光芒沿着刻文布满整个刻盘,而在此时岩石与金属崩裂扭曲的声响在他们背后不远处响起,整个通道都陷入细微的震动中。 他确实打开了某道门。 第五十八章 神殿地下 “你怎么做到的?”维第一次变现得目瞪口呆。 “运气吧。”弥昂拍了怕手,笑道。 “鬼才信你。”维笑得很开心,猛拍了弥昂后背一下,接着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那扇门应该是在某处打开的。 不出所料,在返回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路程时,他们走过的通道墙角像下塌陷下去,打开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神殿金字塔高耸宏伟,很容易让人以为从底层进入后都是通往塔顶的道路,倒是没想到打开的是一扇通往地下空间的门。 维先行走进,弥昂随后,在走下阶梯的时候火把稳定的燃烧着,表明这里呼吸应该没有问题,虽然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毒气的可能性,但好在这里没有毒气。 光芒照亮了宽阔的阶梯通道,火把照亮四周的岩石壁垒,在向下的阶梯上布满了近乎腐烂般的潮湿藻类,踩上去都能感觉到黏糊,四方头顶的墙面也是类似的情况,甚至有藤蔓攀附在其上,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这个金字塔内直观上几乎不会有阳光照射在内部,而没有阳光,植物也难以生存。 整个下方都涌上一股浓重的潮湿感和类似于沼泽湿地的糜烂气味,狭小的空间和浓重的闷热潮湿,比雨林里还要难受几倍,不过维显然是不在乎的,她只是小步地快踏下通往地下空间的阶梯,而弥昂也只能跟在后面。 而走完台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近乎于城市下水道的狭长隧道空间,高度足够一头大象行走在其中,台阶下是暗河水渠,石制铺底的水渠中是齐膝深的平缓地下水流,一些水藻漂浮在水面,与预料中相反,这条水池中的水很清澈,也没有散发出空气中那种浓重的腐烂植物气息。 踏入有些微凉的地下水中,维左右瞧了瞧暗河的两端,暗河隧道与上层的的通路是平行的,两侧都一眼看不到头,最后她还是觉得朝着内部的方向走更好。 弥昂跟在后面,前行的同时打量着这条看似下水道的隧道,周围的岩壁上同样有着与上层天顶上相仿的壁画,不过这里看起来破坏要严重的多,四周墙壁上都布满了蛛网状与直线的裂痕,好像在这里爆发过激烈的战斗,然而除了墙壁上的残留四周看不出一点痕迹,或许尸骸与碎屑早就被水流冲得干干净净了。 在一处水流滴落的墙面上有一个特殊的裂痕,看起来是一个带着利爪的巨大手掌拍在了墙面上,弥昂将自己的手掌放上去对比,这个掌印有弥昂的手数倍大小,除非这个掌印的主人结构极其特殊,否则按比例他的身躯几乎将这条宽阔的通道挤满,弥昂不由得好奇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而这个神殿都市昔日的主人又是谁。 “小心,你先等一等。”维的脚步停下了,抬手拦住弥昂,注视着眼前看起来与先前无二的隧道岩壁,似乎是深吸口气,接着向前跳出两步,动作好像小孩子们跳格子的游戏般。 但发生的事情可绝对算不上游戏,随着一声岩石下凹,金属机栝卡槽叠合的声音响起,最后带来的是眼前通道的边缘忽然裂开两道豁口,整个通道分割出一圈旋转起来,带动着一柄足够将整个隧道一分为二的巨大黄铜斧刃从弥昂的面前一尺外切过,快得弥昂即使有所戒备也只是勉强反应过来。 “小心点,贴着墙过来应该就没问题。”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离开这里会更好。”弥昂苦笑着贴在墙边挪动步子,随时准备闪躲陷阱的攻击。 “没关系,这些陷阱太旧了,反应没那么……”维向前迈出两步,话说到一半顿在那里,一排金属长矛被弹簧从水渠下推出,刺穿了维的腿和肩,虽然对吸血鬼而言只是小伤,不过把维给钉在半空。 “麻烦帮我从上面下来。”维说的很客气,一点听不出尴尬。 “……” 虽然失手了一次,但吸取了教训,接下来维就再没让那些陷阱碰到自己,无论是蜂巢般墙面上射出的飞镖暗器,地下弹簧带动的金属矛还是头顶落下的闸刀,都摸不到她的盔甲边角,甚至有的机关连续尝试了两次来帮弥昂试出机关的位置,同时也发现从里往外走是不会触动机关陷阱的。 弥昂战战兢兢地趟过眼前一段的机关通道,虽然有两次不小心触动,但都躲了过去,这些机关陷阱终究还是年久失修,而且很多陷阱也有损毁,比如弹簧长矛只刺出几截断裂的金属杆,联系周围岩壁的损毁,当年在这里的战斗应该是连带着破坏了不少的机关,而后来也没有尝试修复过。 站在最后的黄铜大门前,维走上前,用力推开了它。 入目的是一片干净到几乎称得上圣洁的空间,眼前不大的房间几乎是完全纯白的,从地面到石柱,半圆的拱顶和弯曲的墙面,都是一种玉化般的晶莹洁白,在火光照耀进来的瞬间无数折射的光芒几乎将这个房间淹没,在他们背后不远是黑暗深邃的隧道,而眼前是一个充斥着光明的空间。 突然而来的光芒让维有些不适,她将夜间放下的海龙披风兜帽再度戴上,然后才走近这片纯白的空间中,一身黑甲站在其间显得格外特别。 四根石柱支撑着这里,这里巨大部分的面积都被中间半人高的祭坛所覆盖,圆形的祭坛中央是是镜面般的水池,除此以外这个房间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嘛。”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 “你知道这里是哪,对吧?”弥昂站在她一旁。 “你是指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所争夺的魔法物品,虽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它的纹路造型都和这些神殿内的壁画刻痕很相似,我想它们之间应该是有所联系的,所以你才会想进来一探究竟,对吗?” 维负手背后,半低着头思索片刻,最后说道:“你说的没错,虽然我知道也不是很多,但我的目的确实有些自私了,对不起。” “没事,不过我也只能打开这一个地方,你看这几乎空无一物,可以放弃了吗?” 维稍稍叹了口气,接着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笑着说道:“没办法了呀,转两圈看看我们就回去吧。” 这个房间的形状很特别,虽然脚下的地势平坦的,但地面与墙壁之间的分界很模糊,就像是拍扁些的球体一样的弧度,弥昂伸手压在晶莹玉化的墙面上,地下的空间走到这里已经很阴凉了,而墙面则有种特殊的微温,贴近看去,透过玉化的层面可以模糊地看见在其下也有砖石墙面的痕迹。 “你说这个水池会是干什么的?”维站在祭坛的镜池旁。 “不知道,肯定不是洗澡的就是了。”转了一圈什么发现都没有的弥昂走来。 维半蹲下身,伸手触碰了一下显现出翠绿色的池面,原本如镜的水面翻涌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间池水逐渐变得透明起来,这个祭坛上的水池远比它看起来要深得多,在水池下通往另一个空间,那里看起来就像是这个房间的镜面一样,石柱与拱顶的架构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只是水中的空间显得沧桑古朴的多,也没有那层如玉化的痕迹,裸露在水中的岩石石柱几近破碎,水蔓攀附在破碎石柱间。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这个水池镜面空间中央的一个身影,他端坐在一个三人高的无足轿椅上,身形枯槁。 古朴的轿椅上几个符文忽然亮起,接着开始缓缓地上升,在一阵波光翻涌中穿过水池,悬停在半空。 维和弥昂小心地后退了数步,才仔细观察着悬停在半空没有动静的轿椅。 “看来来好像是具木乃伊。” 悬浮轿椅上的是一具尸骸,和弥昂见过的许多尼赫喀拉木乃伊相似,缠满带符文的绷带,几乎风化般的肌肉包裹着骨骼,身上还挂有黄金仪式饰品,戴着覆盖上半张脸金面具。 “肯定不是人类,看起来像是……我一时也没想到。” 维说得没错,这个端坐在轿椅上的遗骸比弥昂略高些,但身宽几乎是他的三倍,四肢的比例结构也与人类的完全不同,几乎有身子三分之一大的脑袋被面具遮住大半,下面的失去嘴唇血肉嘴中是尖锐的牙齿。 “他生前应该是祭司之类的。”维凑近了点,看着对方身上的黄金饰品,上面刻满了仪式性的魔法符文。 弥昂正要说什么,但在这时,遗骸祭司木乃伊化的空洞双眼中忽然亮起光芒。 第五十九章 遗骸祭司 遗骸祭司的眼中泛起纯粹的白光,他沉重的头颅微微仰起摆正,浑身上下的缝隙间都透出光来,那枯槁的几乎只有骸骨的右手缓缓抬起,伸出两根手指。 “你用了什么魔法复活他吗?”尽管弥昂知道那不太可能。 “没有,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存在这里,是他靠纯粹的意志让自己的灵魂没有因死亡而离去,并且依然可以驾驭魔法之风的力量。”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如果弥昂对魔法的理解足够多,他会更明白维的震撼,因为这完全与死灵魔法甚至死亡之风无关,而是他们的灵魂如此强大,即使死亡也无法彻底斩断他们的灵魂与躯体的联系,即使没有肉体,他们的灵魂也能驾驭魔法之风的力量。 “小心。”维感觉到魔法之风的力量正在汇聚。 “嘶——亥——”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节翻滚回响在遗骸祭司空洞的躯体中,两根枯槁的指尖忽然爆发出几乎淹没一切的光,仿佛一颗小太阳出现在他的指尖,纯白的光芒使人根本无法从视觉上区分四方,因为一切阴影颜色都被光给掩盖,一瞬间给人一种四方无限的错觉。 除了光,随之而来的还有海潮般的压力,仿佛站在沿海涨潮呼啸的滩涂,这些光包含着潮水般弥漫的冲击,但这看起来威势无穷的法术,实际上并没有给弥昂造成任何伤害,这些光甚至没有温度,只是纯粹的光,海潮般扑面而来的压力或许令人立足困难,但也不至于把他冲走。 他被开始的冲击逼得倒退数步,接着就交错双手在面前,顶住站稳。 “不要直视他。”少女神明在弥昂想抬头看看情况的时候阻止了他,弥昂只好在原地站定。 而维则不知道这点,她在稳住步伐后想阻止遗骸祭司的施法,站直身子直视指尖爆发出无限光明的遗骸祭司。 在光球的倒影出现在她瞳孔中的瞬间,她淡紫的眼膜几乎变成了纯粹的冰蓝,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流下,在她的视野里,淹没在光中的也不是身形枯槁的遗骸祭司,而是一个人,一个高大的,披着甲胄的男人,他的头发在淹没一切的白光中都显现出与众不同的灰白,他背对着维,背影隐现在光中。 在那一瞬间维被爆发的情感淹没了神智,维的苦修一直让她能把自己掩藏的很好,吸血鬼实际上往往比常人更加易怒冲动,纯粹的灵魂暗面和心中的野兽盘踞在他们体内,时刻都有被释放的可能。 “父亲!”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词,她应该已经没有心了,但她能感觉到炽烈的愤怒被顺着血液从心脏涌入全身。 拔剑跃起,她的愤怒迫使着她全力向前斩去,但下一瞬间深海般莫大的压迫力将她从半空按回了地面,在无限的光芒照耀下,她的皮肤正在如风中的沙尘般灰化飘散,盔甲的缝隙间都生出尘埃,血气的流转在她体内枯竭,她整个人正在光下崩溃成尘。 听到动静的弥昂感觉到情况不对,手挡住遗骸祭司的视线,偏过头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维,以及她在光下一点点灰化剥离。 “维!见鬼。”弥昂不能看着她在魔法之光中灰飞烟灭,只能扑过去试着把维挡在身下,将维背后的海龙披风扯下试图盖住她盔甲在战斗中留下的诸多裂痕,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挡住些光,但在影子都被淹没的光中,他行动的效果看起来杯水车薪。 维趴在地上,左耳贴着大地,右耳贴着弥昂的胸口,在她听来,大地的声音是愤怒的,弥昂的心跳沉缓的让人昏昏欲睡。 弥昂无法挡住所有的魔法之光,他只能站起来试图去阻止遗骸祭司的施法,但不可避免地直视了光中的遗骸祭司。 与维的情况相仿,出现在弥昂眼中的,是一个披着薄雾般面纱的女人,淡金色的长发如新蚕的丝般柔软微弯,她的面庞隐藏在光中,但没有人会怀疑她美的光彩照人。 弥昂并不认识她,在看到她的瞬间只感到些许的困惑和渺茫的熟悉感。 “我不明白……我……”他感觉到一股悲伤正在他心里蔓延,那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位一直在他脑海中的神明,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脏里扎根抽芽一样,那个女人的身影如镜面般破碎了。 弥昂缓慢地站直直面光中的遗骸祭司,顶住如潮的压力逆流前行,连踏三步走到镜池前与遗骸祭司眼中的光芒对视,此时整个神殿都地震般撼动着,爆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弥昂举起左手,一缕缕紫色的光伴随着灼伤般的纹路出现在掌心,他伸手触碰在遗骸祭司的指尖,握住了那个太阳般的光球,然后碾灭了它。 一瞬间淹没一切的光芒伴随着光源的熄灭也一同消失了,只剩下落在地上的火把跳动的火光。 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弥昂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着,在他面前的遗骸祭司身躯中的光芒也随着魔法的结束而消失了,四肢头颅间被魔法支撑起的力量消失,抬起的手落下,再次变回一具安静的遗骸。 魔法之光消散,维身上的尘化也停止了,她吃力地支起身,走到弥昂身后。 “以防万一,要不要切碎他?”维警惕地盯着失去魔法光芒的遗骸祭司,刚才的魔法之光虽然还没有让她重创,但若是持续下去,她必然会崩溃成尘。 “不,别这么做。”弥昂站起来,但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险些让他再度摔倒。 维抬头看了眼拱顶,透过玉化的墙面可以看见后面砖岩的墙面上正在不断扩散出蛛网状的裂痕,碎裂的石屑正簌簌落下,地面也在震动着,仿佛千钧重石落下后撼动地着整个神殿。 “这里好像快塌了,得走了。”维看了眼四根勉力支撑的石柱,玉化的石柱非常坚硬粗壮,可和他们支撑的神殿相比就像四根筷子一样脆弱,而刚才贴地时听到的轰隆响动,不知道会有多少吨崩塌的神殿落石正在堆积,而且必然还会进一步塌陷,再不走恐怕情况会非常不妙。 “等等、等等,我们得把他带出去,不是,是他让我们把他带出去。”弥昂焦急地想解释些什么,但情况不容他说太多,只能抓紧去将遗骸祭司从轿椅上拽下来。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带这家伙出去?”维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不明所以,而看到弥昂将遗骸祭司从轿椅上搬下来后更是觉得应该把他打晕拖出去。 “一会你可得给我个足够的解释。” 维咬了咬牙,过来搬起遗骸祭司的另一头,跑在前面和弥昂一起将遗骸祭司带出了这个房间,而玉化的墙面上崩塌的砖石还在堆积,重压下裂痕也终于在其上浮现扩散,四根石柱开始晃动不止,拱顶摇摇欲坠。 遗骸祭司的块头虽然不小,但上面的血肉大多干枯,连带着那些黄金饰品大概也就比一个成人重点,弥昂与维托着他跑走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在之前已经尝试过,返程的路上不会触发机关,否则这种时候还要应付陷阱可不妙,谁知道神殿内部的崩塌已经到了哪一步。 当他们跑出水渠隧道的时候,身后的轰鸣震动已经减弱的不少,以为可以稍微松口气时,撼动整个神殿的冲击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响在走道内,刚才的房间已经在重压下彻底塌陷,不过似乎崩塌没有进一步在神殿内蔓延。 以防塌陷只是暂时停止,他们抓紧趁现在朝着来时方向的通道跑去,拖着遗骸祭司一路跑出神殿。 第六十章 新的情况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等到弥昂和维跑出神殿内时,看到的是脸色在夜幕中都能看出阴沉的达斯特恩。 “搬了个木乃伊出来。”维说道。 “抱歉,可能触动了机关,神殿内部坍塌了,动静很大吗?”弥昂有些担心,凌晨这种寂静的时候某处突然爆发出山崩的声响,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 “坍塌?动静?呵呵呵呵……”达斯特恩脸上的笑容嘲讽又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他突然破口怒吼起来,“你管那叫动静?!一道几十米宽的光柱冲天而起啊!天空的云层都照亮了!别说我,就是百里外怕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这群家伙不动脑子吗!成年巨,咳咳……” 可以看得出来达斯特恩憋了一肚子话想骂出来,不过咆哮肺部用力牵扯到伤口,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这么严重吗?”弥昂和一旁的曼涅托求证,在得到肯定回复后一时无言。 看了眼拖在一边的遗骸祭司,恐怕那道光柱和他脱不了关系,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了,一道直冲天际的光柱,除非黑暗精灵是瞎子才不会赶来这里搜索,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走人。 “一会再听你们解释。”缓过劲来的达斯特恩瞪了弥昂一眼,开始准备离开。 弥昂和维也不能一直抬着遗骸祭司,只能将其用藤蔓绑坐在古墓巨蝎背上,靠着古墓巨蝎举起的蝎尾坐直,达斯特恩坐在遗骸祭司靠前些的空位上。 他们东西不多,宝石之类全部放进古墓巨蝎的棺材内,剩下的简单背上,埋上篝火就立即进入神殿都市后方的丛林间离开了,此时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一两个小时。 黑暗中摸索着在丛林行走很缓慢,当然仅限于弥昂一人,维有夜视能力,曼涅托的古墓巨蝎八条腿稳稳当当,树根碎石之类直接碾开,而维走在前面帮弥昂注意脚下的路,才不至于一路跌跟头,还得说清在神殿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所以,你是说这只大青蛙的尸体会用魔法?”达斯特恩用惊异和嫌弃混合的眼神看了眼身后的遗骸祭司。 身后身下两个木乃伊,达斯特恩的心情也难以言喻。 “不是他的尸体会用,是他的灵魂。”维在前面纠正,“还有我建议你稍微尊重一点,他的灵魂依然能关注现世,其力量远超想象。”虽然达斯特恩的形容很贴切,之前维半天没想到像什么。 “我同意。”少言寡语的曼涅托也罕见地主动出声,作为精通灵魂绑缚,并且自己就是将灵魂与尸体绑定的施法者,他也隐约能感觉到这具遗骸祭司身上散发出的超乎想象的灵魂与魔法力量。 术业专攻,他感知的到对方的灵魂现在并不在此,但按照维和弥昂的说法,证明遗骸祭司的灵魂依然可以重新归来连接自己的灵魂与躯体,精于此道的葬仪巫师更加知道这到底需要多强大的魔法造诣,远远超越他乃至葬仪教派几乎所有人。 “不用想象。”达斯特恩冷笑一声,那道金字塔上升起的光柱足够他记忆犹新了。 他回头再仔细打量着遗骸祭司,这次神情严肃了很多,如果对方的灵魂还关注着现世,他有没有可能一记魔法把自己抹杀?黑暗精灵总是喜欢怀疑的。 “话说还有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这家伙也带上?”回答完了达斯特恩关于神殿地下发生了些什么,维又回过头来向弥昂问道。 “当时我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告诉我让我带上他离开,不会是幻听,我猜这个声音应该是他的灵魂。” “让你带他离开你就带他离开?你这要是碰上骗子怕是里衣都没了。”维的声音有些恼怒。 “他说他会引导我们走出雨林,而且……”弥昂停住了后半段话,因为那位少女神明也让他把遗骸祭司带走,她认为有些秘密或许能从这个遗骸祭司身上找到答案,而弥昂并不觉得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是好事。 “而且我觉得他能帮上我们。”弥昂想了想说。 “怎么帮,一记魔法把黑暗精灵都轰成灰?” “不知道,不过有些东西也许我们能从它身上找到答案,你不想知道吗?” “但愿他别再来一记魔法。”维淡淡道,对于那道魔法之光,她不怎么想回忆。 “他真的会给我们指路?如果他还没死透,那现在在做什么?”达斯特恩疑惑地看着遗骸祭司。 看着遗骸祭司身上镶嵌满宝石、翡翠、刚玉的黄金面具,达斯特恩有些想把遗骸祭司身上闪闪发光的饰品取走,但想到对方的灵魂可能还注视着这里就停手了。 “停步。”维忽然沉声说道,同时回过头来,示意噤声。 维会这样警戒说明有敌人就在附近,但还没有发现他们,弥昂与古墓巨蝎停下前进的脚步,同时尽可能将身子往树荫间挪了挪,数秒后,能听见振翅声和摩擦气流的呼啸从不远处的树冠间掠过。 一直等到那个声音飞离远去到听不见的距离,维才暂时解除戒备。 “双足飞龙、蝎尾狮,还是什么?”弥昂问道,夜间的雨林,树冠的阴影与黑夜交融在一起,他看不清飞过的是什么,但也猜得出应该是黑暗精灵。 “双足飞龙,好在太阳还没升起,而且它是贴近树冠飞行,没看清我们。” 不过黑暗精灵的搜索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快,双足飞龙已经越到了他们前头,只不过林海的面积太大,一时间才没有找打他们,不过这次在神殿都市造成的动静实在不小,恐怕所有黑暗精灵的追兵都会被吸引过来。 “会跑在我们前面的应该只是少数,绝大部分的黑暗精灵还是只能步行来追击我们,而且……”达斯特恩思索着。 “而且神殿都市的宝藏会拖住他们一段时间?”弥昂替他把话说完了。 “没错,而且应该会拖住不短的时间,毕竟那里的珍藏确实多到难以置信,为了能挖光这里的每一块黄金,他们会不惜把这座城市给挖个底朝天,因为以前我们也是这么做的。”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们会知道大部分的黑暗精灵都在哪了。” “他们会不会为了争抢内讧?我觉得这很容易发生。”维问道。 “当然很容易,而且没有上级统帅,黑暗精灵彼此争斗再正常不过了。”达斯特恩脸上带着些轻蔑的笑意。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维则是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第六十一章 聚集和追击 正如达斯特恩所说,神殿金字塔爆发的光柱在百里外都能看得清楚,而黑色方舟正在这个范围内。 通天的光柱照亮了云层与山脉,十数里内刹那间亮如白昼,无论是漂浮在沿岸的黑色方舟舰队,还是在密林中搜寻的黑暗精灵海盗或是驾驭战兽徘徊在半空的领主们,都为眼前的光柱震撼和吸引,黑暗精灵的战兽们不安地躁动着,囚禁在牢笼中的多头蛇撞击着牢笼,冷蜥群中低吼此起彼伏,巨大的地狱海龙也注视着光柱,眼中有人性化的好奇与警惕。 “那是什么?”杜利亚斯站在黑色方舟之巅,眺望着山脉背后通天彻地的光柱。 “光。”他身后的女巫回答。 “我不瞎,女巫。”杜利亚斯没好气地说。 “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那确实是完全纯粹的海希光明之风的力量,只不过……在夜里能凝聚如此强大的光明之风,要么对方是一位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法师,要么就是神器或是别的法阵之类的力量。”女巫无奈地摊摊手。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杜利亚斯坐回自己的王座上,不需要他亲自下令,很快下属就会前来汇报那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有人回来报信,光柱的距离与黑色方舟间不是很远,就算从黑色方舟出发足够飞几个来回,太阳都开始从海面下升起了。 “这些混账在搞什么鬼?”黑暗精灵或许阴冷暴戾,但作为黑色方舟总督杜利亚斯不是一个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的黑暗精灵。 既然自己的下属没有主动回来汇报那里的情形,说明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杜利亚斯思忖了一会,最后让自己亲卫队的将官骑乘蝎尾狮前去一探究竟,并吩咐不要逗留,观望后便立刻返回即可。 半个小时后亲卫便乘着蝎尾狮回来,向黑色方舟总督汇报了神殿都市的情况,并且还带回了数位骑着蝎尾狮与双足飞龙的领主们,而他们和自己的战兽身上都带着新鲜的创伤,那些枪矛刀剑的伤口明显来自他们彼此。 杜利亚斯这才明白了原因,自从上次劫掠过一座神殿都市后,几乎整个黑色方舟上的海盗们都知道这些废墟神殿中埋藏着数不胜数的财富宝物,现在居然又发现了一座神殿都市废墟,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而骑乘着飞行战兽最先赶到神殿都市的领主们则必不可少地争抢和搜索着整个神殿都市中的有利位置,以求能在接下来的搜刮中多占一份。 虽然最先赶到的只有领主们,但看到光柱位置的海盗们也在步行前往,趁着人手还少,领主们自然不会回来汇报,那意味着把自己占据的拱手让人,直到杜利亚斯的亲卫抵达,众黑暗精灵们都知道总督会知道这里的情况,明面上也不好再相互对峙,便一同回来召集更多的手下的海盗们准备把神殿搬空。 而位于自己海龙背上战争铁塔中的驯兽师多萨克也从巴塔娜口中得知了这一点,女巫们不仅擅长魔法,从纵欲教派中学习的情报收集也有一手。 “所以他们都正带着人前往神殿都市?”多萨克头也不抬,低着头研究桌上的黄金刻板。 “没错,你不打算去吗,连续两次错过喽。”巴塔娜靠在他手边,曲线完美的身躯轻轻磨蹭。 “现在过去也争不过杜利亚斯的那群人,我手上现在也没有飞行战兽,随他们吧。”多萨克放下手上的一本古籍。 “真是的,你总是这样。”女巫非常无奈地白了自己的爱人一眼,帮他从一旁的书柜上取下另一本文献。 “这座神殿都市的发现也算好事,至少现在我知道了两座神殿都市的坐标,在浮雕的地图上校准后可以更快破译它。” “好吧好吧……”反正这么多年女巫早就习惯了。 而在杜利亚斯的亲命下,十余艘大小海盗战船在女巫的魔法的推动中从前方大河的入海口逆流而上,向着神殿都市的方向驶去,相比于穿越重重的雨林,经河航行能绕开沿途的沼泽雨林,登陆后距离神殿都市的路程更短。 数以百计的黑暗精灵汇聚在神殿都市的废墟中,堆积的层层砖石对于渴望着财富的黑暗精灵们而言不值一提,战兽被驯兽师们牵扯着从船上踏足陆地,用绳索牵扯开巨大的砖石,甚至用魔法和火焰融化黄铜的墙面与大门,而等到大门敞开的时候,黑暗精灵们鱼贯而入,靠着数百年的经验摸索着找到所有能找到的房间与暗门,珍宝室中的一切都会被搬空,而女巫们也会指引着将那些表面上毫不起眼,实际上有着重要价值的石板和祭祀品一起带走,而埋在地下的废墟当然也不会被忽略,黑暗精灵们不会介意花上几天的时间细细地将整个神殿都市的范围给掘地几英尺。 神殿都市是难得的藏宝地,整座城市里汇聚的财富可能比普通黑暗精灵海盗几百年经手的都要多得多,虽然大头的都会被杜利亚斯以及麾下的领主们收去,但普通的海盗与将官们也很容易分到一杯羹,而分到的这一点可是十几年都未必能攒到的,有过一次经验的黑暗精灵海盗们自然更加卖力地在神殿都市中挖掘。 达斯特恩的判断基本没错,神殿都市虽然让黑暗精灵海盗们和他们的位置更靠近了,但神殿都市本身的财富足以让几乎所有黑暗精灵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反而是弥昂他们知道黑暗精灵的主力都汇聚在何处。 此前的黑暗精灵是在广撒网搜捕他们,他们是在网的缝隙间逃窜,而现在整张网距离他们更近并更加凝实了,但注意力又几乎没有放在他们身上了。 几乎所有上岸的黑暗精灵都在发掘和争抢着神殿中的宝藏,但几乎不是全部。 靠着冷蜥在丛林间的杰出脚力,冷蜥骑士们甚至比骑乘着飞龙和蝎尾狮的领主们更适应雨林复杂的环境,不停歇地赶路扩大在林中的搜索范围。 当冷蜥骑士长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冷蜥骑士们顺着震撼的光柱抵达神殿都市的时候,已经数位骑乘着蝎尾狮和双足飞龙的恐惧领主们落在这里的各个金字塔上,似乎是在宣示自己的占领,而当一位冷蜥骑士长率领着二十位冷蜥骑士从林间走出的时候,各个恐惧领主要说不警惕是不可能的,因为冷蜥骑士团直属于杜利亚斯,不会屈从于他们,而这么多的冷蜥骑士,除非他们愿意联手,否则反而会处在下风。 但出人意料的是,冷蜥骑士长对神殿都市的宝藏几乎没有什么兴趣,只留下了五位冷蜥骑士在城中驻守,而剩下的十余骑都与他在城周的雨林间搜索着,最后带领着他们一头钻进了林间继续前行。 恐惧领主们心中暗骂,冷蜥骑士长留下人手就等于要分享宝藏,但他依然还进入林间继续搜索达斯特恩,虽然单独行动的范围广阔,但没有带属下,在这种时候反而有了些麻烦。 实际上在陆地追击的冷蜥骑士们远比天空中的战兽要咬得紧,虽然雨林间到处都有巨兽摧残整片雨林的痕迹,但古墓巨蝎八条尖锐的节肢痕迹却是非常特别的,而弥昂他们也做不到抹除所有步行留下的痕迹,因此冷蜥骑士们一直紧紧跟着弥昂他们的轨迹,除了在渡河的时候耽搁了半日的时间,双方间的距离一直被迅速拉近。 而当时间推进到中午时,弥昂他们和冷蜥骑士间已经到了可以目视彼此的距离。 第六十二章 冷蜥骑士 维听见背远处的林间传来的众多利爪与地面交错的声音就感觉到不对,回头看去在丛林的阴影中,光斑在冷蜥鳞片上的反射格外显眼。 “跑。”维喊的干脆利落。 “追。”冷蜥骑士长同一时间看到了他们。 拔腿狂奔,现在双方的距离大概是两里,在平地上,即使是身披重甲背载骑士,冷蜥的冲锋速度依然比常人快了一倍,虽然现场只有弥昂算是常人。 而现在是丛林的复杂地形,在这里,冷蜥比人类更有优势,如果只是保持现状的追逐,最多三分钟内他们就会被冷蜥骑士们追上。 古墓巨蝎在奔行间挥动巨钳打断两棵棕榈木,横栏在身后的路途上,虽然这对冷蜥骑士们造成不了多少影响,但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抱歉拖后腿了。”就属弥昂的速度最慢,维和曼涅托都刻意压低了速度。 “别说蠢话。”维一把将弥昂拽过折断横栏的枯木。 “这样下去不行,冷蜥很快就能追上我们。”达斯特恩说道。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维看了眼巨蝎背上不用自己跑的达斯特恩。 “左前面好像有个悬崖,我们跳下去。”达斯特恩冷静地说。 “这算好主意吗?”弥昂竭力控制呼吸。 “不然呢?这些平地上他们可以轻松包围我们。” “那个悬崖里我们不远,可以试试,但得再拖延他们一下。” 维猛地抓住树干一个急刹,脚下刮起一溜土石,顺着树干背后攀爬上去。 弥昂和古墓巨蝎不停脚地向着悬崖边跑去,而在背后冷蜥骑士们步步紧逼,很快弥昂几乎能听见冷蜥沉重的喘息声。 而当两名冷蜥骑士几乎并排跑过一棵榕树庞大的根系时,维从树梢间拽着手腕粗的折断树枝跃下,落在一名冷蜥骑士背后,树枝横挥将一旁的冷蜥骑士击坠下坐骑。 以维吸血鬼的力量,即使对手是精锐的黑暗精灵骑士,在对方身后维也能轻松将他的脖子拧断,但对方急情之中猛拽住冷蜥的缰绳,双腿夹紧冷蜥的鞍镫,让冷蜥在快速地奔跑中猛地急刹侧身,而无处抓稳的维被从冷蜥身上直接甩飞出去。 “干得不错。”凌空翻身落地的维称赞道。 迎面而来的是转身冲锋的冷蜥骑士,手中附魔的长剑在冷蜥的带动下划出锋利的流光。 维比想象中更轻松地避开加速不足的冷蜥,令冷蜥骑士更意外的是身下的坐骑并没有与平日里见到敌人时一样的凶猛地主动展开攻击,因为冷蜥们会本能追逐和攻击热血种,而维的血可能比它们更冰冷。 “没空陪你们耽搁。”余光看到四周其他的冷蜥骑士向这里逼近,跳上一旁的树干准备攀上,而冷蜥骑士自然不会放走敌人,挥动剑刃追来。 但这正好在维的计划内,手中树枝作为支撑跳开转身,冷蜥不想撞上树干而本能回避,但这正好把冷蜥骑士和维摆在了同一个水平面上,翻转的棍身一击敲中冷蜥骑士的脸,将其也击落下来。 虽然两名冷蜥骑士都只是暂时坠地,虽然一个被打断了鼻梁,但都很快就会恢复战斗力,后方的冷蜥骑士已经逼近,维没有再多做纠缠的打算,直接攀着树干再度翻上树冠间。 而另一边半步不停的弥昂正在向悬崖边靠近,但身后数位冷蜥骑士们已经呈弧线半包围在不远,甚至有一名已经在数十米外并行,只需要几个呼吸就会追上。 感受到热血种体温的冷蜥咆哮着载着黑暗精灵骑士从身侧追来,弥昂除了准备应敌也没有别的办法。 但一旁的古墓巨蝎巨钳扯断了一截树干,横挥扫去,弥昂低头在地上翻了两个滚躲开,不想被巨大的树干正面击中的冷蜥骑士稍微拉缓了冷蜥的步子,随后再此追击。 身上粘上不少枯叶的弥昂翻身站起,构装的右手上握住一块掰碎的岩石,强劲的构装手臂指尖发力将岩石捏碎成一堆指节大小的碎石,用力掷向数米外的冷蜥骑士。 碎石在构装手臂的挥掷下虽然劲力惊人,但并没有达到箭矢的程度,更无法突破冷蜥的鳞片和骑士的甲胄,但没有装甲覆盖的眼睛却不得不防,在迎头盖脸的一阵碎石面前,冷蜥和骑士也本能偏头闭眼以免碎石打进眼中。 但狂奔的冷蜥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依然无畏地冲锋,完全没看到已经转过身来的古墓巨蝎,巨钳迎头砸下,猛冲的冷蜥顿时被打断了头颅,尸体和背后的冷蜥骑士一同被打飞出去,落在地上时尸体压在冷蜥骑士的身上。 虽然暂时解决了一个冷蜥骑士,但耽搁了脚步,身后的冷蜥骑士已经近在眼前。 曼涅托控制着巨蝎一钳砸在身前暂时阻挡了冷蜥的突进,同时巨钳摆在弥昂身前。 “上来。”达斯特恩喊道。 不假思索地踩上古墓巨蝎的巨钳,曼涅托托起巨钳将弥昂向上扔去,抛上数米高的枝叶间,弥昂抓紧了一根足够结实的树杈没落在地上。 “你做什么?”弥昂低头问道,此时七名冷蜥骑士已经包围了古墓巨蝎,虽然一时忌惮巨蝎的力量没有强攻,因为很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阁下,转头闭眼。”曼涅托的声音通过灵魂传讯而来,但弥昂还不太明白。 “那个遗骸祭司的灵魂暂时注意到这里,我感觉他准备施法了。”脑海中少女神明解释,明白过来的弥昂立即转过头去。 迎面与达斯特恩对峙的冷蜥骑士长注视着眼前奇怪的组合,古墓巨蝎确实是个有力的对手,但并非无法击败,只不过可能要付出些许代价,但这对冷蜥骑士们而言或许算不上什么。 冷蜥骑士是一种可怕的骑兵,同时也是极富勇气和野心之辈,为了骑乘冷蜥他们在身上涂抹了恶毒的冷蜥毒液,几乎失去了味觉嗅觉乃至触觉,但对于许多黑暗精灵来说这个沉重代价被认为是值得付出的,因为这样的勇士证明了他对巫王的忠诚,并能获得丰厚的政治和物质奖励。 因此冷蜥骑士长根本没有思索所谓利弊,考虑让古墓巨蝎交出达斯特恩就放他们走这样的谎言,他唯一打算的就是把达斯特恩以外的所有敌人虐杀致死。 想通了这一点的冷蜥骑士长开始率先合拢逼近,他手上的武器是能刺穿龙皮的骑枪和一根带着奇特四棱的钉头锤,而看到长官率先逼近的冷蜥骑士们也随之开始逼近。 但当他们准备驾着冷蜥一跃而上时,一直摆在古墓巨蝎背后的遗骸祭司忽然动了起来,浑身上下的空洞中再次散发出魔法的白光,而在冷蜥骑士长反应过来前,遗骸祭司抬起手,一道耀眼的光芒伴随着震撼的冲击从他指尖爆发。 相当于百万倍火烛闪耀的光芒和一门火炮贴在耳边开火的音量同时轰击在冷蜥与黑暗精灵骑士们的视网与耳膜上,这足以将他们致盲近十秒,听觉更是短时间丧失,而对光线敏感的冷蜥更是狂暴地上窜下跳,冷蜥骑士们也无暇顾及了。 “好了阁下。”古墓巨蝎的声音传来,若非是灵魂传讯,同样几乎耳聋的弥昂也听不见。 但至少他的视觉还是正常的,虽然被巨量的噪音震得头脑发昏,但还是松开树枝稳稳落在地上。 巨蝎挥动巨钳打飞挡路乱窜的两个冷蜥骑士,弥昂忍住噪音带来的眩晕跟着巨蝎继续向着悬崖边跑去。 第六十三章 迷宫 “追我的还真不少。”维站在距地面十数米的树梢间,下方是黑暗精灵的冷蜥骑士们。 冷蜥可不擅长爬树,因此黑暗精灵们也只能在树下等着维下到地面。 但对于维而言,她根本没有落地的必要,借着树枝的弹性,维踩着树枝用力一蹬,足以跳到十米外的树梢上,她几乎是披着重甲在树梢间穿梭,但黑暗精灵的冷蜥骑士们只能在下方跟着,无法阻挡。 感受到另一边爆发的魔法强光,维有些惊讶地看去,看见被震爆的强光震的七晕八素的冷蜥骑士们,而弥昂和古墓巨蝎突开重围向着悬崖跑去。 “为什么不干脆一个魔法把他们都轰杀呢?”维有些奇怪,以遗骸祭司的本事来看,应该不难才对。 但既然那里暂保无忧,维也决定赶快前去汇合,站在树梢间她能看见,位于前方的悬崖可与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弥昂紧跟在古墓巨蝎的身后,巨蝎前进中左右推倒无法避开的树木,同时作为身后后续冷蜥骑士的阻拦。 强劲的震爆光暂时拖住了他们,但并非永久性的,黑暗精灵们十秒左右便恢复了视觉,尽管还有严重的耳鸣,但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他们已经开始从眩晕中恢复,并试图控制住身下狂暴不羁的冷蜥。 等到冷蜥骑士长重新聚拢因为震爆而四散的冷蜥骑士们时,已经被拖延了近一分钟的时间,而接下来的距离,足够让弥昂在他们再次追上前赶到悬崖的边缘。 等他们真正抵达悬崖边上时,他们顿住脚步,因为眼前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悬崖,而是一个极陡的山坡,百余米高的山坡给人的感觉近似垂直但尚有缓冲,而在山坡的地下,放眼所及的是千沟万壑的河谷峡地,平缓的地面上河流化作的无数蛇曲将地表岩层腐蚀成了交错复杂的通道,大多狭窄仅够两人并行,而在两侧是数十米高的岩壁,共同组成的堪称宏伟的巨大峡谷迷宫。 “比想象中要好一点。”弥昂看了眼达斯特恩。 “逃出去再说。”达斯特恩冷冷道,接着古墓巨蝎带着遗骸祭司和黑暗精灵一齐向着山坡下冲去。 弥昂回头想找到维的位置,而此时维在身后十数米远的林间,而在她下方的丛木间就是追逐跳跃的冷蜥骑士们,手中的骑枪和长剑光影交错。 “先走。”维喊道,而注意到弥昂的两名冷蜥骑士已经拔剑冲来。 维从树上落下,一如此前绊倒一名冷蜥骑士,随后将另一人纠缠住,弥昂也知道不能再等了,反身跳下近乎垂直的陡坡。 坡地的岩缝土层间生长着海量的灌木野草,弥昂几乎踩在这些植物上背靠着坡面,在重力的作用下以他自己无法把握的速度向下冲去,而当他控住不住的时候,便是绊倒后几乎直接从坡面上滚落下去,好在一身盔甲,护住脸也没有太多影响。 用剑柄卡住草木和凸起的土石缓冲,弥昂至少不会控制不住势头撞在岩石上,就这样一路向着坡底滑去,而摆脱冷蜥骑士的维也跟着下来,以伤换伤夺过了被击落冷蜥骑士的盾牌,虽然背后受创两记但可以承受。 踏着盾牌滑下陡峭的坡地,而追在后面的冷蜥骑士们在面对坡地的时候却不得不拉住缰绳,因为冷蜥绝对不会适合在这种陡峭的坡地上奔跑,虽然有着天生的利爪在攀爬中有优势的多,但它们的前肢在面对这种陡坡就稍显不足了,一旦摔倒时还骑在冷蜥背上,恐怕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让你们先跑一会。”冷蜥骑士长阴狠地眺望着眼前巨大的河谷迷宫。 滚落下坡的感觉可不好受,弥昂一次没止住势头,脸在地上滚了两圈,啃了一嘴草和泥土,好在没破相,在他即将从一块翘起的岩石边撞弹起时,维从背后拽住他的领子,自己持剑刺入山坡间站稳。 “他们没跟上来?”弥昂喘口气。 “没有。”维把他往上提了提。 弥昂抹去脸上的土,借力在坡上趴稳后,也将剑钉在土石间,上面的冷蜥骑士没追上来,那他们是准备稳扎稳打下来,自己也不必急于下坡。 而维则是一踩脚下的盾牌,径直向底部滑去,弥昂则慢些才到,维和古墓巨蝎上的达斯特恩都在等等他。 在陡峭的坡底是一片齐膝深的河水,不过四五尺宽,而这样的水道在这片密集复杂的峡谷中恐怕数以千计,就是它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将这片岩土变成了近乎迷宫般的峡谷 “他们用不了太久就会追上来,这个距离不太可能靠徒步来摆脱他们。”达斯特恩看了眼山坡顶,冷蜥骑士们依然徘徊在其上,而且似乎正在用藤蔓和绳索准备渡过陡峭的坡地。 “有冷蜥在,这一点它们永远比我们有优势。” “进河谷吧,至少不在平地上,还能和他们兜兜圈子,找机会甩掉他们。” 古墓巨蝎挥动双钳砸开长满苔藓藤蔓的岩壁,斜着身爬进狭窄的河道峡谷中,弥昂和维错开进入其间。 “我感觉到之前这个遗骸祭司的施法了。”维指了指古墓巨蝎背上。 “嗯,帮大忙了,否则也不知道能不能跑出来。” “他那么厉害,怎么又走了,直接帮帮忙不好吗?” 弥昂不知怎么解释,而曼涅托出声说:“我当时感觉到了这位强大法师的灵魂归来施法,并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他告诉我他的灵魂主要集中在一个叫做‘伟大守护’的使命中,而且离开了他的神殿,他能分神靠遗体发挥的力量有限。” “这样啊,他还有没有说点别的什么?” “有,他告诉我他已经为我们找到了援军。” “援军?!”现场三人异口同声惊问,毕竟一直以来都在奔逃,靠他们的力量无法与黑暗精灵的大军抗衡,现在突然告诉他们会有援军,不得不说实在是这么久来头一回的大好消息。 “看来你当初把他搬出来的决定还真是对了。”维用手肘捅了捅弥昂腰侧。 “希望他口中的援军足够强,总不会是一群大青蛙吧,当然如果是他这样的法师那我也挑不出什么意见。”达斯特恩回头看着早已再次失去光泽的遗骸祭司。 “别高兴太早,谁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来,眼下的问题离解决还远着呢。”弥昂无奈道。 一边前进一边思索着,不知不觉间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中。 “笨了,应该先看看路的。”维一拍脑门。 “看路?”这里是一片复杂水网勾勒的迷宫地形,想在这里找到一条出路可不容易。 “不难。”维借着古墓巨蝎的巨钳跳起,左右借力踩在两边的岩壁上迅速向数十米高的岩壁上爬去,而密集的藤蔓与凸起的岩石也让她能够轻松抓稳向上攀爬去。 站在岩壁的高处,维俯瞰整个河谷迷宫,诸多的交叉、死路、裂口出现在她的眼中,而她在努力寻找一条能在河谷间走得最远的路,而回头观望坡地时,靠着藤蔓拉稳让坐骑缓缓攀下的冷蜥骑士们已经走完大半了。 数分钟后,维从岩壁上滑下,抄起巨剑在岩壁的泥土上简易刻画了周围的路线,包括死路地势甚至一个塌陷的天坑。 将维叙明的地图尽收脑中,前任黑色方舟总督开始竭力思考应该怎样摆脱困局,直到一个简易的谋划逐渐完善起来。 “虽然不是很高明的办法,但应该可以为我们争取些许优势,你们听我说……” 第六十四章 伏击 “冷蜥会追踪我们的气味,虽然在迷宫中我们可以靠交错的路线和流水让冷蜥难以分清到底是条路,但如果只是简单的追逐捉迷藏,那最后我们被找到是必然的,所以我建议我们分散行动,主动出击。” 站在一条直道的尽头,这里是冷蜥骑士们顺着古墓巨蝎打穿的岩壁进入必然前往的路线,弥昂和达斯特恩站在拐角处注视着随时可能出现冷蜥骑士的岩壁尽头。 “你的伤没问题吗?”弥昂问道。 “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再恢复一下,但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了,跑两步总不成问题。”达斯特恩冷漠的脸上看不出自信来。 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弥昂开始等到着即将到来的追逐。 当冷蜥独特的脚步声与水花溅起的声音在道路尽头此起彼伏时,弥昂和达斯特恩就知道该跑了,不用等到他们转弯出来再走。 转角的冷蜥骑士们听到道路尽头踩在浅水的奔跑声,只觉得已经追上了他们的猎物,铁刺一蹬催促着冷蜥加速冲刺,当十数只冷蜥奔行咆哮在河谷间时,平缓的水流都因为它们的吼声而颤动起来。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因此当我们分头跑开时,主要的冷蜥骑士们都会把注意放在我身上,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猎物,因此必然会有落后的几名冷蜥骑士掉头追你,这是分散他们的机会,你觉得有把握便动手,不行的话令他们不再聚集也能为我们增大脱身的机会。” 在前方的近十字口段,弥昂与达斯特恩分头跑进左右两侧的道路中。 弥昂在拐角回头扫看一眼,追进他的路线的冷蜥骑士只有两名,暗赞果然如达斯特恩所料,这样的对手,可以一战。 “动手。”在冷蜥骑士逼近到离弥昂只有二十余米,两个呼吸就能追上的时候,弥昂也到了他估测好的位置。 一直准备着的曼涅托砸穿了一侧不厚的岩壁冲出,冷蜥骑士不愧是黑暗精灵的精锐骑士,前后拉住缰绳,低头冲刺和急刹停步,前后错开了古墓巨蝎的攻击,但古墓巨蝎横栏在他们中间,他们也再不能支援彼此。 位于弥昂与曼涅托之间的冷蜥骑士短暂衡量后径直向弥昂发起冲锋,他自忖无法与古墓巨蝎为敌,那击杀弥昂靠着冷蜥的速度逃走是唯一选择,而另一侧的冷蜥骑士见势不对也指挥着冷蜥掉头准备逃离,因为古墓巨蝎正将身子转向他准备攻击。 冷蜥骑士是堪称强大的对手,这些黑暗精灵的贵族们在内心深处的好战与凶残上可能更甚身下的冷蜥,数百年积累的精湛武艺令他们在战斗中无往不利。 如果是此前狭小的河谷,冷蜥骑士的拔剑冲锋几乎避无可避,但现在是弥昂特地选择的足够三人并行的路段,持枪冲锋的冷蜥骑士两侧尚有距离。 直接低头冲进冷蜥骑士右侧的剑圈内,冷蜥骑士乍一愣没想到弥昂会主动冲到他剑下,但立刻挥剑斩来。 弥昂左手持剑逼退了冷蜥的利齿,构装右臂横拦身前,几乎抓住了冷蜥骑士的长剑,附魔的长剑有着寻常兵刃没有的锋锐,从构装手臂的手掌一直切开到手腕的位置,但终究没能斩断,剑刃卡在构装手臂中。 冷蜥惯性的冲锋导致没反应过来的冷蜥骑士被从鞍椅上拽落在地,不过也拖动着弥昂一起摔倒在地上。 剑刃依然卡在弥昂的手臂上,在对方拔出剑刃前,弥昂转动右手,靠构装手臂的力量将剑刃从对方手上拽离,左手反手挥剑斩落,失去剑刃的黑暗精灵只能靠手上的盾牌挡住弥昂的一剑。 但弥昂不会给他逃走的机会,构装右臂重锤般砸落,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盾牌的防御砸出空隙,剑刃再次探出,从那里贯穿了黑暗精灵的喉咙。 冷蜥的嘶吼声从一旁传来,失去骑手的冷蜥被野性驱使着向弥昂发起攻击,完全无视不远处的古墓巨蝎。 反手将黑暗精灵的尸体拦在身前,冷蜥的利爪与尖牙在黑暗精灵的甲胄上撕咬出火星,甩开尸体的弥昂反手将卡在右臂中的剑刃刺入冷蜥的身侧,拉动身子将左手的长剑刺穿冷蜥胸腹的位置。 但暴跳如雷的冷蜥即使这样也没有停止活动,跳跃而起几乎将整个身躯的连带着黑暗精灵尸体的重量一起压在弥昂身上,继续撕咬来。 不过战斗已经被结束了,曼涅托走近过来,古墓巨蝎的巨钳抓住冷蜥的脊背,撕成两段扔在一旁。 “干得好,虽然跑了一个,不过本来也没计划将他们都留在这。”弥昂捡走死去冷蜥骑士的盾牌,“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他们的目的是尽可能活捉我,虽然尸体也能和洛克希亚换上一笔不菲的酬金,但相比之下活捉的报酬要多得多,而且还可以逼问我以前积累的部分宝藏的储藏位置,我会尽可能浪费他们的时间给你们争取机会的。” 维蹲伏在路口右侧,过不多久,达斯特恩狂奔着转进左面的岔路口,同时回头一眼算是警示,不过不用他提醒,维也能听到不远处冷蜥们狂奔的踏步声。 数名冷蜥骑士冲出路口转进左侧死追在达斯特恩的背后,而维觉得差不多时,拽起一直虚放的藤蔓,抬起横栏来路口,后续的冷蜥骑士们反应不及,连接绊倒两骑,而第三名冷蜥骑士在即将绊倒的瞬间反应过来,挥剑斩断了横栏的藤蔓,在路口转向与之前冷蜥骑士想反的方向,看到了站在路中好整以暇的维。 身后的骑士尽皆迈入身后的河谷中,而先后被绊倒的两名冷蜥骑士也相继从地上爬起,冷蜥盯着外套它们眼中比冷血种还要冰冷的维,烦躁地原地踱着步子,他们的骑手翻身骑回鞍椅上。 “我是伏兵喔,伏兵。”维看着眼前兵刃锋芒寒光闪现的冷蜥骑士,依然是镇静自若的神情,这种自信甚至让冷蜥骑士们产生了刹那的怀疑。 但维并没有任何计划或是后手,她只不过是拖延些时间外加给他们一种被伏击的错觉。 就在冷蜥骑士还在判断是否有诈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另一名冷蜥骑士的声音,是刚才被古墓巨蝎逼走的那骑。 在得知对方遭到了伏击后,四名冷蜥骑士看向维显得更加谨慎了些,只是缓缓展开堵住岔路的路口,没有急于行动。 正当维开始觉得是不是要主动出手时,一旁岩壁间传来的破碎声告诉她已经不必了。 再次砸穿河水侵蚀的岩壁,古墓巨蝎从中踏出横拦在冷蜥骑士与维之间,而弥昂也紧随从砸穿的洞中走出。 “来得真慢。”维靠近道。 “我觉得正是时候。” 冷蜥骑士虽然速度更胜,但在弯曲的河谷迷宫中绕了不少弯路,而一路砸开捷径的古墓巨蝎也只慢上了短短片刻。 这回四名冷蜥骑士再无心交战,立即反身向着先前离开的主队追去,眼下的对手他们没有取胜的把握,而且还有可能是对方的陷阱,因此最终还是走为上。 “比想象的轻松,走吧,我们得赶在他们抓到达斯特恩前赶到。”弥昂说着让古墓巨蝎继续在岩壁上开路。 “你真的觉得,我们有必要继续帮他?”但维的一句话让弥昂愣住了。 如果仔细想想,或许确实没有帮他的必要,这件事说到底是黑暗精灵之间争执,本来与他们无关,只是此前因为在海上无路可逃需要达斯特恩的驾船,又不能信任怨恨神殿的黑暗精灵们才选择合作,但现在已经在陆地,黑暗精灵的主要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趁此离开未尝不可,还能甩掉麻烦。 这样的念头出现了一瞬间,随后就被压了回去。 “我不是一个食言的人。”弥昂淡淡道,随后跟在古墓巨蝎砸开的洞口后。 维只是好笑又无奈地摇头,跟在弥昂身后。 而达斯特恩已经跑进了死路中,眼前的是三米余宽,十数米高的岩壁层,而在身后是堵满河谷的十骑冷蜥骑士,河谷中冷蜥的腥臭和森冷一同弥漫。 第六十五章 挣脱束缚 “捉迷藏游戏结束了,达斯特恩·冰冷之眼。”冷蜥骑士长屹立在最前方。 “好像是的,你就这么想把我抓回去向杜利亚斯献功?”达斯特恩直视冷蜥骑士长。 “少废话,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们把你绑回去?” “反正结局是一样的,我为什么不搏一把呢?” “结局是一样的,所以应该让彼此都省些力气。”不欲再废话,冷蜥骑士牵动缰绳,冷蜥晃着头喷着鼻息,脚爪刨动着脚下的泥土。 “你骑着冷蜥,万一把我杀了杜利亚斯可就不会赐给你什么了,而且你难道没有一点荣誉感吗?”拔出两柄弯刀,达斯特恩厉声道。 似乎是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冷蜥骑士长一转枪锋,将其重重刺入一旁刚刚没过脚裸水深的河床底竖起,然后翻身跃下冷蜥背后。 “你还真会开玩笑,达斯特恩,还想要荣誉感,你是不是和那些低等种待了段时日,就被他们给污染了吧?”右手持长剑,左手持沉重的钉头锤杖,冷蜥骑士迈步向前,剑锋掠过水面带起涟漪。 “那我就给你看看荣誉带来的苦果!”冷蜥骑士长咆哮,手中的锤杖率先砸落。 不欲硬接,达斯特恩闪开这足以砸断脊柱的一锤,锤面击落入水,巨大的水花炸开,水沫飞溅在交战的两名黑暗精灵身上。 一声怒吼,冷蜥骑骑士长转手挥剑,剑刃横栏在达斯特恩闪避的路途间,将他逼剑圈内,双手持弯刀,一刀上挑拨开剑刃,同时另一刀径直向冷蜥骑士长的胸口砍去。 但冷蜥骑士长不闪不避,准备用胸甲硬接下这一刀,他有充分的底气,而左手的锤杖再度挥起,横砸向达斯特恩腰间,咆哮的破风声好像濒死的呻吟。 不得不放弃进攻,达斯特恩没自信这一刀能砍破胸甲杀死对方,最多令对方受一些不轻不重的伤,但对方一锤砸中必将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他的战甲没有对方厚重,即使相同,也赌不起。 “来啊,达斯特恩,躲什么?”冷蜥骑士长挥舞着战锤和利剑前行,一道道锋锐或是碎骨的劲风呼啸,而达斯特恩丝毫不敢恋战,最多是在旋风般的攻势前稍有抵抗便闪到一边。 作为冷蜥骑士,他享受不了美食也品尝不了美酒,冷蜥毒液的影响让他几乎也无法感受躯体的接触,因此能让他们觉得快意或是享受的事情并不多,痛苦和折磨正是其中之一,看着一位昔日所谓的黑色方舟总督在自己的攻击下逃窜着,挣扎着,随时可能被碾碎,他感到莫名的快意攀升,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就这样杀了他好了。 达斯特恩在对方****的攻势中勉力支撑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势正在影响他的动作,无论他是想取胜还是想拖延时间,都不会太久了,这在预料之中,但却依然莫名觉得不甘。 刀锋与剑刃碰撞,达斯特恩抓住锤杖速度稍逊的特点,一刀逼退长剑,再一刀压住锤柄顺势斩落,冷蜥骑士长微惊中转锤试着摆脱刀锋,而达斯特恩想追得更紧,但拉伸间再次牵动了胸前肋骨的伤势,握刀的手劲一松,战锤将他左手的弯刀打飞。 突然间劣势化优势,冷蜥骑士长狂笑着步步紧逼,达斯特恩想尽力支撑,但只剩一把兵刃的情况下更无法抵御对方沉重的攻势,弯刀的防御终于被一剑开,冷蜥骑士长手握锤柄重重砸在达斯特恩脸侧,将他撂翻在清浅的水中,而见到自己长官更胜一筹的冷蜥骑士们举起兵刃欢呼致意。 清凉的水流让达斯特恩感觉自己脸上火辣的痛消去了一点,但牙根断裂的痛苦依然钻心的实在,吐出血水和一颗碎牙,他努力爬在溪水中稍作恢复。 “起来啊,达斯特恩,我很有荣誉感的给你机会。”他能听见冷蜥骑士长的嘲笑,对方还没有杀了自己的打算,因此刚才一击只是锤柄,因此这确实给了他一点机会。 冷蜥骑士们身后传来新的奔跑声,是之前离队的四名冷蜥骑士赶了过来。 “被伏击了,可能损失一员,你们在搞什么?算了,等我这边完事了再说,反正就那几个家伙也闹腾不了什么。”冷蜥骑士长听完了他们的汇报很不满意。 看着爬倒在水中的达斯特恩,若是对方放弃抵抗,那可就失去乐趣了,不过很快他听见达斯特恩齿缝间传出的,既似气喘又似笑声的“呵呵”。 正当他等着达斯特恩从水中爬起来继续无谓的抵抗时,支撑起身子的达斯特恩猛地向回甩手,一把河溪中指节大的卵石劈头盖脸的砸来,在黑暗精灵的骑士重甲上敲出清脆的叮当响,而铺面而来的碎石逼得冷蜥骑士长不得不回头避开,视野从达斯特恩身上挪走。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自己的右臂上,回头看去是从溪水间爬起的达斯特恩将背后的海龙披风交错缠在他的大臂上,一时间令他的右手挣脱不开,只能愤怒地转剑砍去。 但达斯特恩一手拽住海龙披风,一手握在他右手锤杖的手柄上,前后一拉迫使他的手弯折过来,剑刃只能砍在阻隔来的锤柄上,而且拖着他的手臂转到身侧的达斯特恩也躲开了剑刃的范围。 拉住披风扯开对方的手臂,达斯特恩一拳砸在冷蜥骑士长的脸上,接着踢击他的膝盖后令其几乎跪倒,反曲对方的关节迫使冷蜥骑士长松手扔下锤杖,对准腰侧没有板甲的关节和脸上猛击不停。 顿时吃亏的冷蜥骑士长怒吼着用剑撑地要站直身子,但达斯特恩反手拉开海龙披风罩在了他的面上,从后方反拽拉紧披风,浸水的披风一时令冷蜥骑士长呼吸困难,更是目不能视。 “有一点你说对了一半。”达斯特恩吐掉牙根渗出的血,“荣誉带来的苦果。”说完使劲抡拳连续重击在冷蜥骑士长的头上,对方全力也难以从坚韧的海龙披风中挣脱。 达斯特恩想捡起落下的钉头锤给他最后一击,但在背后传来了冷蜥的咆哮声,他想起那只该死的畜生,只能放开手向前翻滚避开冷蜥的攻击。 重重摔在浅水的河床石上,伤口迸裂,达斯特恩的胸甲缝隙间渗出血水。 脱下缠在头上的海龙披风,冷蜥骑士长的头盔掉落,批头散发满脸是水,面色铁青与淤伤加在一起状若厉鬼。 他走近过来,抓住达斯特恩的头发将他的脸重重砸在岩壁上,头昏脑涨间达斯特恩听见了岩壁对面传来的轰鸣水流声。 “干得不错,可惜赢家依然是我!”冷蜥骑士长咆哮,让他在属下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几乎想一刀刀割下达斯特恩身上的每一寸肉,但只能回去再说了,达斯特恩必须交给杜利亚斯。 “你没听见吗?”达斯特恩懒得和他争辩。 “听见什么?”冷蜥骑士长咬牙切齿。 “水流声。” 细微的岩石崩裂声从岩壁上传来,冷蜥骑士长抬头看去,长满苔藓与藤蔓的岩壁间,细微的碎石落下,裂痕从各处蔓延。 他想立刻转身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岩壁的裂痕飞速扩散崩裂,十数米高的水墙出现在眼前,失去支撑后的水流狂暴地宣泄着冲向这边,将所有的冷蜥和它们的骑士一同冲走。 在达斯特恩将被冲走的瞬间,手臂拉住了他,将他拽向没被冲垮的岩壁附近,稍微从眩晕中清醒点的达斯特恩看见了用身躯支撑着冰墙阻挡水流和落石的古墓巨蝎,还有冰墙下的维和弥昂。 “干得不错,本来觉得翻过岩壁就好,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依然头晕的达斯特恩称赞道,原本是没有开闸放水这个计划的,但是雨林间水况复杂,间歇涨落的河水给了弥昂他们这个机会。 将达斯特恩放上古墓巨蝎,他们开始向着岩壁上方爬去,这是之前商议好的计划,在翻过后方的岩壁后,就有通往迷宫外的路,而那些被水流冲的找不着方向的冷蜥骑士们,想跑出来恐怕要不少时间,足够再次甩开距离了。 一路沿着预定的道路前进,在半个小时后,经过数个弯道与岔路,翻过两层岩壁,他们终于顺着河谷走出了这片峡谷迷宫,但这并不是这场追逐游戏的结束。 巨大的双足飞龙拦在河谷外的树林前,上面的黑暗精灵他们非常眼熟,因为维还披着他的披风,而弥昂手上是他的长剑,正是当时被他们扔下船的黑暗领主。 摆出作战的架势,如果又是这个黑暗领主,弥昂他们的胜算反而更高。 但这次对方不再是一人前来,黑暗领主吹了声口哨,接着是他背后的林间一阵骚动,冷蜥骑士们接二连三地从林间窜出,数十骑呈半月状完全包围了他们面前的空地。 而想退回背后的迷宫也是不可能的,蝎尾狮沉稳地落在他们背后的岩壁上,背上也是他们认识的家伙,是当初第一个与他们碰面,来到船上威胁的恐惧领主。 迷宫中传来一阵密集嘶吼,之前被水流冲开的冷蜥骑士们再度出现在眼前,本来他们应该在迷宫中兜兜转转花上好几倍的时间才可能找到出路,但飞翔的蝎尾狮为他们指出了离开的方向。 现在弥昂他们被前后完全包围,就算再将他们的实力翻个倍也无法与这么多黑暗精灵为敌。 这下真的不妙啊。弥昂感到无比沉重的压力摆在面前。 第六十六章 援军 “这次总该结束了。”浑身湿透的冷蜥骑士长死死盯着达斯特恩的后背。 而前方的黑暗领主则是把目光集中在维和弥昂身上,之前的奇耻大辱他可是铭记于心。 岩壁上的恐惧领主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他是杜利亚斯的侄子,虽然很多时候黑暗精灵家族间的内斗比寻常之间还要血腥,不过他和自己叔父的关系维持还算不错,在黑色方舟舰队中也没有拉帮结派,一直是杜利亚斯代言人的形象,因此他也没有在神殿都市中争夺战利品的必要,便继续追着飞来,没想到有机会碰上这么有趣的一幕。 一拽缰绳,冷蜥骑士长一骑当先冲向了达斯特恩,身后的冷蜥骑士们也蠢蠢欲动。 “住手。”恐惧领主平静的声音传到冷蜥骑士长耳中。 “什么?”他几乎不敢置信。 “我让你住手!”恐惧领主的声音提高了一倍,呵斥下冷蜥恐惧领主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虽然他们不受任何次一级军官的指挥,直属杜利亚斯,但眼前的恐惧领主是杜利亚斯最重要的几名亲信与血亲,很多时候他的话就是杜利亚斯本人的命令。 “达斯特恩,虽然上次你拒绝了我,不过我还是可以给你机会,只要你跟我走,保证在你被交给洛克希亚前都会有所礼遇。”恐惧领主开口说道。 “阁下,这家伙导致我们损伤了不少人手,还说礼遇,这也太……”冷蜥骑士长有些不甘地看着头上的恐惧领主。 “我保证你们会得到应有的奖赏,怎么,信不过我吗?”恐惧领主严肃地说道。 “不,阁下。”冷蜥骑士长咬着牙拉住缰绳令冷蜥退后两步。 “诺戈,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前方双足飞龙背上的黑暗领主冷声道。 “我会将他带回去交个叔父,如果你只是想要他身上的报酬,我会将我在神殿中的那份宝藏分给你,如何?”诺戈不紧不慢地说道。 “说得简单。”黑暗领主冷笑着摇摇头,目光在弥昂等人身上游移不定。 “那你想怎么样?”恐惧领主的声音也逐渐冷硬起来,黑暗精灵间好言好语果然还是不太现实。 “要不你们问问看我的意见?”达斯特恩开口插话。 “你总不会想着在两个里面选一个吧,那怎么看都是我的条件稍微好一点。”诺戈失笑道。 “一个都不选,反正是要死,我又何必成为你们邀功的战利品呢?”达斯特恩一字一顿说道。 “他的尸体也是能拿到报酬的,虽然要打个折,你要抢吗?”沉默片刻,诺戈抬起头,直视着黑暗领主。 “那就给你吧,但我要这两个家伙,帮我捉活的。”黑暗领主用注视着维和弥昂,眼眸中冰冷的愤怒似乎是想把他们俩烧穿。 “这倒是无妨。“诺戈有些奇怪地看着黑暗领主,虽然知道他失手了一次,但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愤恨。 “手下败将。”维不屑地挑衅,即使看起来是绝望的局面。 “我到时候要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一千次,再看看你是否真的早就死了。”黑暗领主咬牙切齿。 话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曼涅托,一会我会尽力拖住他们,你遁地离开或许还可以逃走,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就说很抱歉我失约了,如果可以地话,去趟巴托尼亚告诉我的母亲……”弥昂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曼涅托只是沉默地让古墓巨蝎站在阵前。 “抱歉,女士。”弥昂只能和脑海中的少女神明说道。 “没什么好抱歉的,离结束还早着呢。”少女神明的语气一如往常。 “维,我……”弥昂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说道,“一会有机会你试着逃走吧,我知道你跑得很快。” 这句话差点让维笑出来,虽然她也没有多少能活着离开的自信,或者说只是死得更彻底一点而已。 “你还不知道我的故事,别那么着急。”维握紧巨剑并准备施法,如果能杀死蝎尾狮或者双足飞龙复活,也许还有机会离开。 似乎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寂静,黑暗领主将手举起,当他挥落时,数十名冷蜥骑士将展开冲锋,汗水在背后与额前滑落,潮湿的空气中带着花朵糜烂的香气,冷蜥与飞龙腥臭的唾液滴落,光斑在枪尖闪烁着。 但一道黑影闪电般从林间刺穿半空掠出,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名黑暗领主带来的冷蜥骑士闷哼一声,瘫软地从坐骑上倒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一根黑曜石的长矛正穿刺在死去的冷蜥骑士胸前。 丛林原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像是被捅炸的蜂窝般,此起彼伏的呼啸声响起,而黑暗精灵们坐下的冷蜥也开始躁动咆哮起来,与林间相呼应。 “什么?”黑暗领主回头望去,原本散开包围的冷蜥骑士们开始重新聚集起来,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多得多的敌人正在附近。 一只又一只与冷蜥相似的生物跃出丛林,它们看起来与之前在雨林间遇到的角蜥相似,但远比那些角蜥更高大强壮,与纳迦罗斯的冷蜥相仿,而且似乎更加灵动聪敏,在它们的背上骑乘的是手持黑曜石枪矛棍棒的骑手,他们的外貌是直立行走的石龙子,头冠扬起,危险地嘶鸣着靠近。 光是这些角蜥骑兵就有上百余骑,比在场的黑暗精灵冷蜥骑士们还要多,而在角蜥骑兵的背后,是外貌与骑兵相仿,但头冠更低些的灵蜥,手持黑曜石兵刃与盾牌,排着整齐的阵列走出。 这回所有黑暗精灵都是面色大变,虽然达斯特恩的面色变化和其他黑暗精灵明显不同。 “这些是蜥蜴人,我知道他们,可不要把他们错认成野兽人的一支了。”达斯特恩小声说道,“露丝契亚的雨林是他们的领地,不过没想到南地也有他们的踪影。” “他们会把我们当作入侵者吗?” “不好说,不过我怀疑他们可能就是这位中的援军。”达斯特恩瞟了眼古墓巨蝎背后依然毫无生气的遗骸祭司。 灵蜥们排着整齐地队形举起长矛退进,最前方的巨角骑兵们坐下巨角冷蜥咆哮着向黑暗精灵们的冷蜥挑战,而黑暗精灵的冷蜥骑士们只能围绕着黑暗领主聚集起来。 在弥昂背后的冷蜥骑士长看着眼前蜥蜴人的军势,又抬头看看沉默的恐惧领主,最后一咬牙催促着冷蜥向达斯特恩的方向冲去,现在再生异变,不管这些蜥蜴人是什么来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抓住达斯特恩后立刻离开,即使是尸体也无妨。 注意到的维和弥昂准备防御,但一个比冷蜥更迅捷的身影拦在冷蜥骑士长的身前,黑曜石战棍与附魔的长剑碰撞在一起丝毫没落下风,而坐下的巨角冷蜥迅捷地避开纳迦罗斯冷蜥的攻击,反击中在冷蜥的脖子和胸前狠狠撕下片血肉来。 冷蜥骑士长狼狈地倒退出去,这才完全看清插手者的全貌,那是一只比其他灵蜥都要高大的灵蜥,他的头冠扬起,暗红的鳞皮下是雄健的身躯。 “图普,提啦戈,安阿帕库——,奎托,克瑞辛里兹——” 滚开,巨角冷蜥饥渴难耐。 第六十七章 与蜥蜴人的交流 当灵蜥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从丛林间排列走出时,诺戈就知道这次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他本来犹豫过是否要靠蝎尾狮冲下去抓住达斯特恩后立即离开,但听见空中翼龙的呼啸时,他再没有过动手的念头了。 “看来你的运气总是不错,达斯特恩。”快速瞥了一眼,诺戈向着下方的冷蜥骑士们下令,“撤退,我来给你们引路。” “是,阁下。”虽然对这次的失败恨得牙痒,但冷蜥骑士长只是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的灵蜥首领,转动受伤的冷蜥转头跑进身后的河谷迷宫中。 雄健的暗红灵蜥只是用竖瞳盯着冷蜥骑士们远去的背影,接着转过头来面对着被逐渐包围的黑暗领主及他手下的冷蜥骑士们,在他简短沉闷的战吼声中,灵蜥骑手们放松了对巨角冷蜥的控制,狂呼酣战的巨角冷蜥开始逼近黑暗精灵们。 “给你个建议,赶紧逃走,否则保住性命都是问题。”诺戈最后一次警告黑暗领主,然后令胯下的蝎尾狮振翅飞起离开。 胆小鬼。黑暗领主很想这么说,但看到如茅草般竖起的黑曜石枪尖时,他明白对方说的实话。 “从侧翼冲出去。”黑暗领主下令,那里是灵蜥们阵线最薄弱的一块,还有机会靠着重装的冷蜥骑士杀出。 飞龙振翅飞起向着后方飞去,黑暗领主要为这些冷蜥骑士们争取些时机。 巨角冷蜥骑兵们不畏惧双足飞龙,但盘旋在半空的飞龙他们除了投掷长矛外也没什么办法,还要防备随时可能俯冲的双足飞龙,因此暂时被阻碍住了冲锋的势头,不过黑暗领主也就稍微阻挡片刻便掉头飞走,一两根投矛对于飞龙的鳞片可能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上百只灵蜥的投矛那很可能被打成筛子。 冷蜥骑士们快速突进了还未聚拢的灵蜥阵地,如果是平常他们冲入进来便会展开屠杀,但现在他们只求尽快离开,因为上百名巨角冷蜥骑手正紧追在后方,凡是被散乱的灵蜥稍加拖住脚步的,便会被巨角冷蜥追上,随后就被黑曜石兵刃和巨角冷蜥的爪牙撕得粉碎。 四十余骑冷蜥骑士只有半数成功突出了灵蜥们的阵地,剩下的都将成为这片土地的养料,逃走的黑暗精灵们头也不回地向远处奔去,而在他们头顶被数只翼龙围攻的黑暗领主也是且战且离。 有些巨角冷蜥骑手还想再追上去,但被暗红灵蜥阻止了,冷血种的竖瞳倒影着黑暗精灵们远去的影子,接着回过头来,在场数百的灵蜥目光都集中在弥昂几人身上。 虽然这些灵蜥们出场便向黑暗精灵们发起猛攻,但并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友军,因此被数百双眼睛盯着,弥昂也感到些许紧张,只不过眼前的灵蜥们表现还算克制,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 暗红的雄健灵蜥骑乘着巨角冷蜥伫立在他们旁边,但并未用敌意的眼神注视扫视他们,好像侍卫般立在一旁。 “所以这些蜥蜴人到底是不是他找来的援军。”维忍不住看向身后的遗骸祭司,灵蜥们虽然没有行动,但他们也不敢贸然有所动作,因此维非常希望这位不知在做什么的遗骸祭司的灵魂能出来说句话。 “稍安勿躁,至少他们暂时表现得比黑暗精灵安全多了。”弥昂小声说道。 过了片刻,在步行的灵蜥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作为战士的灵蜥们左右潮水般分开,在中间让出一条通路,而走在中间的是一个有着天青色鳞片的灵蜥,他的头上戴着羽毛的头冠,背后同样是彩色羽毛的披风,胸前有黄金板的首饰,似乎是这些灵蜥们中地位最高的。 灵蜥首领来到弥昂他们的面前,首先与站在一旁的暗红色灵蜥交谈,双方所说的是一种音调简短,但没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同回转的语言。 交谈完毕,灵蜥首领转过来面对弥昂他们,开始使用一种不同的语言说话,尽管每一个词语都念得颇为困难,但曼涅托还是听懂了他的语言。 “是古尼赫喀拉语,真令人惊讶,即使在葬仪教派内也很少会用这些来交流了,更多是在施法和仪式的时候使用。” 有曼涅托作为翻译,那交谈就轻松许多了,灵蜥首领似乎对此也很满意,很快双方就都得知了彼此想要的信息。 弥昂他们总算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些蜥蜴人确实是遗骸祭司找到的援军,不过准确的来说前来的原本只有暗红的高大灵蜥蒂奇-惠奇和他麾下的巨角冷蜥骑手们,蒂奇-惠奇受到了托梦的指引,被告知前来此支援带着遗骸祭司的队伍,不过在半途遇上了灵蜥首领的巡逻大队,双方便一同展开了行动。 而灵蜥首领的巡逻队则是因为收到了神殿都市被洗劫的汇报,因此一直带着他的部队在雨林的神殿都市间游荡,搜索着劫掠了神殿都市废墟的盗贼们,对此弥昂他们稍微有些紧张,虽然黑暗精灵们才是摧毁神殿偷走宝藏的最主要实行者,但他们此前顺手带走了一些宝石也是事实。 不过实际上对蜥蜴人整个族群来说,最重要的实际上是那些珍藏的遗迹石板和古圣留下的宝物,上面雕刻着古老的知识与预言,而黄金和宝石相较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很多黄金饰品和宝石工艺品都是灵蜥们制作的,因此灵蜥们也会很重视他们完成的作品,不要以为不动那些神殿中的石板就不会被追杀。 灵蜥首领知晓了另一左神殿都市很可能已经被劫掠的消息,而且达斯特恩也告诉他怨恨神殿黑色方舟带来的部队非常庞大,紧靠几百人的灵蜥队伍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正当灵蜥首领思索着应该怎样做时,魔法的光芒再次在遗骸祭司的身上闪耀起来,这是他灵魂显现的迹象,一时间所有在场的灵蜥都五体投地地拜服下身,即使骑在巨角冷蜥背上的灵蜥骑手们也翻身下来跪拜致意,弥昂这才明白对于这些灵蜥而言,他和维带出来的遗骸祭司可能有着无比尊崇的地位。 遗骸祭司抬起沉重的头颅,弥昂感觉对方似乎是扫了他一眼,接着魔法造成的回音在他的躯体内回响,似乎是呼唤了他们的名字,灵蜥首领与蒂奇-惠奇都激动地抬起头来,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面对着苏醒的遗骸祭司。 “这家伙好像看到我了。”脑海中少女神明有些不悦地说道。 弥昂微惊,但并没有变现在脸上,遗骸祭司似乎也无意在这件事上耽搁时间,这次的交流依然非常短暂,遗骸祭司简短地吩咐了几句话,接着魔法的光芒便再一次从他身上消失了,只留下依旧跪伏在地的灵蜥们。 等到魔法完全散去时,灵蜥首领抬起头,此时他的态度比起刚下更加友善了不少,似乎是遗骸祭司吩咐的效果,弥昂便让曼涅托询问了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过与灵蜥首领与蒂奇-惠奇的交流,曼涅托总算能把诸多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地告诉弥昂他们了。 弥昂与维在神殿废墟中带回来的遗骸祭司,名为奇科塔,他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尸体被用树脂与绑带制作成了如今的遗骸祭司并保存在南地尚完好的神殿都市泽特兰中,所有的蜥蜴人与尚存的遗骸祭司都相信他的灵魂依然存在,并等他再一次指引他们,直到数年前发现奇科塔领主的遗骸祭司忽然从泽特兰的神殿中消失了,引起一阵骚动,灵蜥的巡逻队在数年间一直也搜索着遗骸祭司的下落,直到弥昂他们将其从废墟的神殿都市地下带出来。 即使只有灵魂,奇科塔依然是预言与占卜的大师,虽然只能动用渺茫的力量,但在神殿都市的地下借助其中残余的力量,奇科塔最终完成了一次占卜,他预言一位重要的客人将要来访,预言总是很模糊需要解析和验证的,至于是不是弥昂他们中尚不清楚,因此灵蜥首领必须将弥昂等人带回神殿都市泽特兰,接受尚存史兰与遗骸祭司的查视,对此弥昂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不如说现在跟着他们走可能是最安全的选择。 第六十八章 蜥蜴人的故事 泽特兰,隐匿之城,一座失落的神殿都市,实际上在在弥昂他们到来前,关于南地中潜藏着神秘的城市和统治雨林的“人形蜥蜴”的传闻就已经在旧世界流传许久了,无论诺斯卡的劫掠者,阿拉比的行商还是提利尔的冒险者们都曾试图深入南地的雨林中一探传说究竟,南地的雨林确实是可怕的阻碍,重重叠叠的森林,沼泽与河流交织成的迷宫,大部分的人都有去无回。 不过失落之城泽特兰的传说依然在四处传播,那些自称看到了刻满符文的林间道路和恢弘金字塔的人们诉说着完全矛盾的故事和位置描绘,学者和地图师根据他们的报告得出的结论是,南地的雨林中还隐藏着更多的神殿都市。 前往泽特兰的路程会很长,按照灵蜥首领的说法,以最短的路程,他们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步行抵达。 蒂奇-惠奇率领着他的巨角冷蜥骑手们走在队伍的最外围,时不时会有少量的骑手跃入林间作为斥候行动,数百灵蜥走成长长的队列,弥昂他们和灵蜥首领一同走在队伍的中央。 遗骸祭司依然摆放在古墓巨蝎的背上,似乎灵蜥们觉得黄金,岩石与珐琅等制作的古墓巨蝎是非常适合遗骸祭司的座驾,而短短的时间中,灵蜥们用羽毛,金饰甚至贝壳宝石给遗骸祭司好好装扮了一番。 而在前往泽特兰的路途上,弥昂和维则从达斯特恩与灵蜥首领的口中好好了解了一下关于蜥蜴人这个神秘种族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是一个名为古圣的种族降临在这个星球上——没错这个世界是个球体,但似乎在场只有弥昂不知道这件事情——古圣们为了实现他们的“大计划”,对这颗星球的气候和生命进行了改造,并在两极建立起了恢弘的传送门。 光是这个开头就足够弥昂惊讶了,即使达斯特恩也知道许多关于古圣的传闻,但黑暗精灵们知晓的也相当有限。 现如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智慧生命都是在古圣的影响下诞生的,而蜥蜴人则是古圣的忠仆,他们清扫了这个世界,为古圣“大计划”中的种族腾出生存的空间,而古圣的种族们在世界上也逐渐繁衍生息,精灵的家乡奥苏安在那个时代从海底升起。 “关于这点我知道一些隐秘的传说,根据黯影们与一些黑色方舟上的传闻,在纳迦罗斯宏大的地下海道中,隐藏着古老的种族生存在其中,有些人认为他们可能比精灵更早来到这个世界,我怀疑这些种族就是曾被清扫的旧种族。”达斯特恩小声说道。 “原来你们的家乡是从海底升起来的。”弥昂和维则更对此感到惊叹。 “那当然,虽然现在那里被软弱的背叛者们占据了,不过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那里取回本属于我们的权力。”提到奥苏安,达斯特恩的心情相当复杂。 世界经历了一段繁荣的时光,不过好景不长,两极的传送门相继倒塌,并形成了巨大的混沌裂隙,从两极呼啸的魔法之风中无尽的混沌恶魔出现在世间,这就是混沌大入侵,经历过漫长的战争,最终以精灵族创造大漩涡吸收整个世界混乱的魔法之风,放逐了恶魔们为结束。 达斯特恩提到这里的时候表现得可以说是洋洋自得,毕竟从大漩涡的创建来说确实是精灵们最后拯救了世界,而当时率领精灵们与恶魔交战的正是初代凤凰王艾纳瑞昂,黑暗精灵们唯一认可的凤凰王,在之后的都是阿苏尔们的伪王。 绝大部分的蜥蜴人都在混沌浪潮中撤退回了露丝契亚的神殿都市中防守,只在南地还有部分飞地,而泽特兰正是现如今南地蜥蜴人最主要,保存的最为完好的神殿都市。 而南地的幸存则要归功于古墓巨蝎背上的这位遗骸祭司,他们是史兰魔蟾蜍,在古圣离开后他们就是蜥蜴人的领导者,而史兰五个世代中只有初代的史兰们面见过古圣,而这位奇科塔领主正是初代史兰之一,在混沌的浪潮中,他在一位二代史兰的魔法防御下以生命为代价施展了一次宏大的法术,一举焚烧了整个南地大陆的恶魔,随后自身也四分五裂,而灵蜥们将他的尸体保存成为了今天遗骸祭司的样子。 “这么厉害。”维和弥昂看着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虽然他们之前就知道他是一位强大的法师,但没想到生前会有过这样的壮举,而达斯特恩则没什么表情,精灵毕竟是很骄傲的种族,特别是在魔法这件事情上。 在那之后关于灵蜥首领所能说的,关于整个蜥蜴人种族的故事便不多了,因为现存蜥蜴人最主要的都集中在露丝契亚的雨林中,南地的雨林里蜥蜴人与他们的同胞几千年来交流甚少,只是在仅有现存的史兰指挥下重复着以往的工作,守卫着南地中的神殿都市,几千年来少有造访。 “不过你可不是第一个来到泽特兰的人类。”曼涅托帮弥昂翻译了灵蜥首领的话。 “在一千多年前的时候,就有别的人类来到过这里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孵化。”灵蜥首领用他独特的语调叙说着,“那些人类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他们带了许多没什么用的东西过来摆在地上,不过祭司跟我说他们带了了有用的海图与观星设备,然后还与我们的战士们一同从北方的死者手上夺回了另一位遗失的遗骸祭司,然后他们带着许多黄金和珠宝离开了,再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类造访过泽特兰了。” “当然其他种族也是一样。”灵蜥首领回头看了眼,黑暗精灵,吸血鬼还有古墓王的死者。 在路途上他们经过了一条宽阔的沼泽地,在沼泽上是灵蜥们用粗壮树木修建成的桥道,在树荫下薄雾弥漫的沼泽间铺列出一条前进的道路来,这些树木粗壮到甚至勉强够古墓巨蝎行走在其上。 走过水藻生长的水面,沼泽间忽然一个庞大的身影站起,水流从他的坚韧的鳞皮上淌落,水藤缠挂在有灵蜥两三倍高的魁梧身躯上,鳄鱼般的头颅还有一口獠牙。 看到这的弥昂本能以为是沼泽中的什么怪物,直接拔出剑来,不过灵蜥首领一只手伸出拦住了弥昂的行动,同时伸出手按在沼泽中站起的怪兽头上,开口说了些什么,鳄鱼头般的巨蜥咕哝一声,向后一躺回到了沼泽中。 “他是巨蜥,他们是与我们一同孵化的兄弟,有强健的身躯,不过不是很聪明。”灵蜥首领解释道。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弥昂也大概从灵蜥首领口中得知了蜥蜴人除了最重要的领导者史兰外的三个族群,灵蜥首领这样的史坚克灵蜥一族,是三个族群中体魄最弱,但最灵巧聪明的,也是蜥蜴人社会生产和工艺的主要工匠,少部分成为了除史兰外的祭司与领导者,刚才的巨蜥克拉格西尔,最为强壮但心智低下,他们往往与灵蜥在同一个孵化池诞生,常常听从自己兄弟们的指挥,负责体力活。 而最后的是蜥蜴人梭罗士,他们是蜥蜴人社会中真正负责战士职责和保卫史兰,现在的路途上弥昂还没有见过蜥蜴人,但很快就会见到了。 失落之城泽特兰已然不远。 第六十九章 间幕 夜幕下,巨大的黑色方舟上灯火通明,黑暗精灵海盗们正在狂欢着他们的收获,一座神殿都市内的宝藏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们将带去的船装满了一遍也还没有挖掘完所有的神殿,他们只能将一些宝物先扔在原地,返回黑色方舟,等明日再继续发掘。 虽然海上的补给不算容易,但黑色方舟如此巨大,以至于储存着完全可供黑暗精灵们欢宴的食物与美酒,黑色方舟舰队的其他船只上也获得了足够的新鲜食物和酒水,让所有黑暗精灵都得以狂欢,甚至将一些捕获的奴隶拉到甲板上供他们取乐。 如此欢愉的气氛甚至让失败带来的愤怒都被冲散了,对于自己侄子和黑暗领主带来的再一次失手的消息,原本杜利亚斯是有着想痛斥的愤怒,但满载珍宝的船只归来,就算抓到达斯特恩交给洛克希亚能得到的比不了神殿都市中的掳掠,因此杜利亚斯只是口头痛骂了一顿就让他们离开了,只让自己的侄子留下。 “你是说,在你们本来已经逮住他们的时候,有蜥蜴人杀出来阻挠了你们,再详细说说。”这个消息令他不得不重视。 黑暗精灵也不是第一次和蜥蜴人打交道了,露丝契亚就在纳迦罗斯南方,那里有着比南地更高大宏伟的神殿都市,同时众多的蜥蜴人们也守护着那里,劫掠蜥蜴人可要做好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毕竟露丝契亚的海岸至今仍有一座被摧毁的黑色方舟陈列在岸上,警告着所有的黑暗精灵海盗。 “是的,伯父,当时出现的蜥蜴人大约有四百左右,其中有两百多骑着角蜥的骑手,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步兵,我认为他们应该是两只队伍,因为这样的构成变现得很奇怪,那些骑手的外貌与步行的也有差别。” 杜利亚斯蹙着眉思索着,他也听说过有关南地神殿都市与蜥蜴人的传闻,但从来没再露丝契亚以外的地方见过蜥蜴人,虽然知道这些神殿都市也属于蜥蜴人,但连续两座神殿都市都只见到废墟,一个蜥蜴人的影子都没有,因此他觉得南地的蜥蜴人恐怕都已经灭绝了,但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这样的话对于接下来的掠夺行动恐怕要更加谨慎了,毕竟蜥蜴人可是对掠夺他们宝藏的任何人都深恶痛绝。 “我明白了,明天你带斥候去搜寻周围雨林的的痕迹,我得知道,我们面对的蜥蜴人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也得防止像这次一样被伏击。”杜利亚斯最后下令,目前对于南地的这些蜥蜴人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领命退下,诺戈离开杜利亚斯的房间,让他明天带斥候行动,而今晚的狂欢可还在等着他。 在灯火通明,喧嚣不已的黑色方舟舰队中,只有一艘船只上依然保持着和以往一样的安静,灯火也只在塔楼的顶端亮起,正是驯兽师的海龙和它背上的战争高塔。 海龙非常烦恼地甩着尾巴,似乎对喧闹的黑色方舟非常不满,在它周围其他的几头地狱海龙都躲得远了些,这头海龙是他们中最庞大的最凶猛的,足够让任何同族退避三舍。 而在它背后战争铁塔的顶端,灯火明亮,驯兽师多萨克依然埋头于对黄金刻板的翻译中,在地上已经堆积起大量作图中留下的废纸,驯兽师静心看着手中的古籍,对于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一直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整个黑色方舟舰队原本的喧嚣都已经开始沉寂下来,巨大的海龙们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多萨克合上手中的古籍,在他面前的桌上铺陈着一张详尽的南地地图,原本的南地地图上除了南方高等精灵的黎明要塞外,并没有任何城市的标志,而现在数个大小的标文出现在其上,每一个都标志着一个神殿都市。、 “终于……完成了。”熬夜绘图与观书令他的眼中有不少血丝,但他满意地看着自己完成的地图,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一旁翻译对照中完成的资料。 多萨克带上刻板与绘制完成的地图,走出了自己的房间,而接下的事,就要杜利亚斯来决定了。 第七十章 泽特兰 “我们不用继续穿越雨林,这里有一条捷径。”灵蜥首领在一条波澜的大河前说道。 数百米宽的长河奔腾不息,在河流的流向的方向是广阔的南地雨林,逆流向上,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百米高的恢弘瀑布,一座较小的金字塔建筑正坐落在瀑布垂落的边缘,数只载着灵蜥骑手的翼龙落在建筑的平顶上。 伴随着瀑布河流下岩石崩裂的轰鸣,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浮出河流湍急的水面,组成一条足够马车同行的石桥,一直延伸到瀑布中,而瀑布倾泻的水流也被分开出人字形的空隙,露出后方深邃的洞穴。 “有意思。”达斯特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跨过石桥,从瀑布溅起的水沫间走入其中的隧道,隧道内的岩壁被打磨得非常光滑,甚至还镶嵌着发光的晶石照明,宽敞到足够两只古墓巨蝎在其间行走,从这成熟的机关建筑可以看出这些蜥蜴人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野性凶猛。 在漫长的洞穴隧道中前行了几乎整个白天,这让他们可以越过头顶上高耸的山脉,在下午的时候他们走出了一片树林山脉下的洞口,而在眼前的丛林间是一条令人眼中豁然开朗的白色砖石铺制的大道,笔直地指向南方,上面虽然还有杂草生长,但看得出这条路经常使用和行走。 对面路边的丛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树木倒塌的断裂声,很快挡在石道边的数棵粗壮的宽叶树被推倒,两头巨大的三角龙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林间迈出,与野生三角龙不同的是,这两头三角龙的身上挂满了黄金与宝石的装饰,背上托着木制的平台,在上面有数个灵蜥吆喝着指挥三角龙前行。 看到从另一头走出的灵蜥巡逻队和弥昂等人,三角龙头顶的灵蜥似乎有些奇怪地歪着头打量了几眼,最后还是挥着手和灵蜥首领打了招呼,接着继续指挥着三角龙走上石道,在三角龙的背上绑着编织的粗绳,在它们后面麻绳绑在木筏上,拖曳着大块的新开采的黑曜石。 跟在三角龙的周围沿着石道一同前行着,维似乎对这些巨大的恐龙很有兴趣,走近在三角龙的周围,似乎并不担心触怒这些庞大的冷血生物。 当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弥昂看到远方石道尽头的地平线上高塔的塔顶在闪耀着,很快随着他们的前行,与之前神殿都市废墟中所见相似的恢弘金字塔的全貌逐渐浮现在眼前,而在金字塔的周围密集的建筑群,中央宽阔的广场水池,也逐渐出现在眼前。 一座真正的神殿都市,而非此前的废墟,失落之城泽特兰。 在走进神殿都市围墙前的大门外,弥昂终于见到了蜥蜴人中最后一个阶级族群,蜥蜴人战士。 十名高大的蜥蜴人战士守在大门的两侧,他们戴着黄金与黑曜石制作的武器与饰品,头饰是青蓝色与黄色相间的图案,似乎是某种军团的标志。 大门内外众多的灵蜥正在忙碌地进出着,身后背着材料或是工具,对于从未见过的弥昂等人,经过的灵蜥们会好奇地瞥上一眼,然后发现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时惊讶而虔诚地行礼,最后继续投入工作中。 走在前面的两头三角龙最先被放行,拖着沉重的物资迈进足够三角龙进出的高大城门,而弥昂他们则被眼前的蜥蜴人战士持武器拦下了。 没有起冲突,弥昂他们停住脚步,很快一个比眼前蜥蜴人战士都要更高大的蜥蜴人战士从城门内走出,来到弥昂他们面前。 即使基于蜥蜴人的身体结构,他弯着背和腿,但他依然比弥昂高了两个头,浑身上下青色的鳞皮上疤痕密布,尖锐的利爪与獠牙,远比灵蜥们粗壮的四肢都证明他是优秀的战士,这也是梭罗士蜥蜴人存在的意义。 手持武器低着头注视着弥昂,弥昂不知道与这些蜥蜴人眼睛对视是否会被视为挑衅的行为,但这些蜥蜴人战士看起来冷酷而又固执,不带感情色彩的竖瞳微缩着。 灵蜥首领来到弥昂身前与眼前的疤痕战士交谈,时不时转身指向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说是交谈,实际上只有灵蜥首领在说话,而瘢痕战士只是一言不发地倾听着,在看到遗骸祭司的时候偶尔竖瞳缩放,在最后扫视了弥昂等人一眼,走回到蜥蜴人战士们身边,但他们并没有让开道路。 灵蜥首领有些泄气地摸了摸头冠,站在原地等候着。 过不多时,蜥蜴人战士们让开道路,从门后走出一个披着华丽的羽毛披风,手持青金色手杖的灵蜥祭司,他细细打量着弥昂他们,在看到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时一时间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叽叽呱呱地冲蜥蜴人战士们说着些什么,最后在疤痕战士的带领下,蜥蜴人战士终于让开了大门的道路,而眼前的灵蜥祭司走在他们前方,似乎是要给他们引路。 跟着灵蜥祭司沿着石道前行,弥昂他们这才真正走进一座神殿都市之中,眼前宽阔到足够数只三角龙一起行走的石道通往着神殿中央最宏伟的大金字塔,四周可视的远处坐落着其他的金字塔,每座金字塔的顶端都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建筑,天青色的光芒顺着金字塔顶升入天空。 金字塔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有长方形的水池,在广场外是密集的居住区,数层的居住楼房外墙面有楼梯通向上下,每一个居住的楼房中都能看见灵蜥忙碌的身影,搬运着物资与工艺品,而在看见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时,不少的灵蜥都惊讶的扔掉了手中的物品,接着欢呼致敬起来,甚至有些从楼房中拿出了不知从哪弄来的花瓣碎宝石等东西扔过来,甚至还有的搬出了些简陋的乐器演奏,而走在弥昂他们前面的灵蜥祭司似乎也非常满意灵蜥劳工们的夹道欢呼。 在可见的城市边缘还有些坍塌的城墙部分,高大的巨蜥在灵蜥兄弟的指挥下搬运着岩石块修补着城墙,在城墙外向神殿都市的背后眺望,隐约可见到海岸和蔚蓝的海洋。 金字塔确实是宏伟巨大的建筑奇观,但弥昂已经见到过数次了,真正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在金字塔的顶层周围还有环绕着漂浮在空中的平台,看起来就像是从地层中挖出的巨大岩土漂浮在半空,在浮空台上还有草木生长,食人魔那么粗的锁链将其与金字塔连接在一起。 一路在灵蜥的欢呼声中走过数公里长的中央主道,来到广场前金字塔神殿的脚下,灵蜥祭司在此处停下脚步。 “你们暂时只能走到这里了,我们会将尊主的遗骸带入神殿,你们接下来该如何还得等尊主的旨意。”这是灵蜥祭司表达的意思。 一大群灵蜥从神殿的台阶上走来,驮着用羽毛黄金宝石装饰的乘舆,来到曼涅托身边将古墓巨蝎背上的遗骸祭司解下来,并安放在黄金乘舆上,接着抬起乘舆向神殿上方走去,而弥昂他们也只能在神殿下方等待。 “希望不会是什么坏消息,比如你对他们尊主的遗骸很不敬,要拿你喂恐龙之类的。”维和弥昂开玩笑道。 “那可真是太倒霉了。”弥昂笑起来,被黑暗精灵追了那么久,难得可以放松些。 “如果他们打算放我们离开,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身后的达斯特恩问道,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灵蜥们居然有不错的草药。 “当然是回旧大陆,虽然怎么回去是个问题。”弥昂说道。 “我有办法带你兜风哦。”维笑得很神秘。 “如果可以,我打算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差不多等到黑色方舟离开以后吧,目前这里大概是整个南地最安全的地方了。”达斯特恩叹了口气,似乎可能逃过同族的追杀了,不过未来的道路尚还艰难。 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时,忽然金字塔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一种奇异的力量从金字塔神殿中弥漫出来,宏大但却没有任何压迫感,就像是太阳缓缓升起,魔法的光芒照耀在神殿墙壁的符文上。 “很强大的感觉,不过比起遗骸祭司灵魂带来的尚有差距。”感应到的曼涅托说道。 又经过一段时间,当太阳即将消失,月亮已经在地平线上清晰可见的时候,灵蜥祭司匆匆忙忙地从神殿上走下来。 伸出带爪的手指指了指弥昂,灵蜥祭司开口道:“跟来,人类,尊主要见你。” “只有我吗?”弥昂愣了愣,问道。 “尊主只见人类,除了你还有人类吗?”灵蜥祭司反问。 没有办法,弥昂也只能跟在灵蜥祭司的身后踏上神殿的漫长阶梯。 “小心点就好。”走时维拍了拍他的肩。 一直走到神殿顶层的大门后,眼前的是一个古朴的砖石房间,在房间的天顶上有着无数发光的符文与线路,绘制成繁复而又宏大的图像,仔细看的时候会感觉这些图案似乎是在缓缓地变动着,四周的墙壁上每一块砖石都有着象形文的图案,交织成一幅画卷。 房间的两侧站着数个蜥蜴人战士,他们比外面看到的蜥蜴人战士们更高大强壮,比之疤痕战士也不迅速,身着沉重的黄金首饰,头顶着小三角龙的头骨作为头盔,手持着长柄的宽大战刃,即使弥昂走进来也没有让他们有任何动作,他们的身上甚至已经有了积灰,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在那里站定,雕像般守护着。 在弥昂眼前房间的尽头,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平台上,一个青色光滑皮肤的生物正看着他,有些臃肿的身躯看上去像是蛙类,但眼中闪耀着旺盛的魔法光芒,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他。 一个活着的史兰魔祭司。 第七十一章 史兰魔祭司 来到史兰魔祭司的乘舆前,灵蜥祭司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便通过不知何处的道路离开了房间内。 史兰魔祭司悬在半空,即使睁着眼,他慵懒在悬浮乘舆上的身子和轻微的呼吸都让人怀疑他是否已经睡着了,但弥昂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史兰魔祭司燃烧着魔法光辉的双眸有着洞察万物的力量,弥昂站在他面前,只觉得被他看穿到足以化作尘埃的地步。 “他在解析你。”少女神明也做了这样的判断。 “人类。”一个沉重而又模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该怎么称呼您?”有过不少魔法通讯经验的弥昂很快判断出是史兰魔祭司在通过心灵感应与他交流。 “吾名苏阿萨莫,乃第四世代,泽特兰现如今最年长者。”史兰的声音回响着,带着一种古老的疲倦感。 “那么,苏阿萨莫灵族,你见我所为何事?” “为了验证。” “验证什么?” “预言的开始。” “什么意思?”弥昂有些摸不着头脑,史兰在某一点上似乎和故事里高深莫测的大法师们一样,他们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或者说,明了到常人能够理解的程度。 没有回答他,史兰轻轻抬了抬手,说:“走近些,抬起手。” 弥昂靠近到悬浮椅前,将双手抬起,史兰魔祭司轻轻挪动了下笨拙慵懒的身子,然后伸出右手,一指点在弥昂的左手上。 刹那间弥昂只觉得有一个世界那么沉重的压力充斥在他的精神上,就好像他原本只是一个水壶,但在某个瞬间连接了整个海洋。 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承受不住时,左手中紫色的光芒再次迸发而出,切断了史兰与弥昂之间的奇妙连接。 弥昂被震退两步站稳身子,低头看向一片炽热的左手掌心,此前在神殿废墟中出现过一次的神秘印记再度浮现,这次弥昂终于看清了它,那是一个仿佛铁锈涂刻的,背生双翼,孤独而痛苦地吞噬着自己尾的蛇。 “虽然我知道这个魔法烙印潜藏在你体内,但它比我想象的更强大,以至于我也没有发觉,现在看来这些魔蟾蜍应该知道些什么。”少女神明说道。 “这个烙印是在不久前一次意外中获得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弥昂询问。 “泰波克——”这次史兰魔祭司没有再用心灵童话,而是仿佛唇齿不清地吐出一个词来。 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史兰魔祭司闭上眼,没再理睬弥昂,似乎是在进行冥想。 片刻后睁开眼,史兰魔祭司的身子晃了晃,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随意地一挥,神殿一阵轻微的颤动,头顶上房间的砖石缓缓打开,一个与史兰魔祭司所乘相似的悬浮乘舆缓缓从上方飘落下来,悬在史兰身侧,上面的正是遗骸祭司。 与遗骸祭司相对而坐,弥昂能感觉到眼前强大的史兰也流露出一种崇敬的情绪,此前他说自己是第四世代,而面前的是第一世代的史兰遗骸,会变现出敬意也是自然。 苏阿萨莫闭上眼,两只手在半空中交错挥动,古奥的咒语从他的唇间飘荡在整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伴随着咒语的变幻,房间中密布的符文被水流浸漫般亮起熄灭,亮光逐渐向中央汇聚,在最后一个明亮的符文上化作一束光照在遗骸祭司的额前。 完成这样一个法术,苏阿萨莫领主似乎很是疲倦,但又异常兴奋,眼中魔法的光芒跳动闪烁着。 魔法的光芒照亮了遗骸祭司的全身,比此前弥昂见到的数次都要更加明亮,凝聚的光芒近乎实质,空洞的眼中魔法的光芒近乎燃烧,浑身上下骸骨的关节也爆出活动的噼啪声响。 “向您致意,伟大的奇科塔领主。”史兰魔祭司开口道。 “这次我可以稍作停留。”遗骸祭司灵魂归来的每一分时间都很宝贵,奇科塔领主不会将太多时间放在寒暄上。 “人类,我知道你的困惑,也看得到一个碎裂的神明在你的体内。”奇科塔转身看向弥昂,他的声音是深沉而朦胧的,仿佛大地深处的颤动。 “哼,果然。”脑海中少女神明似乎对被看见很不悦。 “我应该认得你,但你不又是我所知的那位神明,我已经猜到一些,但我不能告诉你,你们都还没做好准备。”遗骸祭司的这番话是对少女神明说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少女神明翻了个白眼,如果她有躯体的话。 “人类,这个神明对一切都很重要,无论未来如何,你们需要彼此的指引,而你的未来也绝不会像你曾经所想。”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究竟需要我怎样呢?”这段时间来他对世界的认知被不断刷新着,他已经努力去接受一个与他曾经认知完全不同的世界,但这也会让他对未来产生迷茫,他曾经只是一个想获得圣杯与女士认同的骑士,但忽然间就被告知他似乎另有命运,对方还不打算告诉他。 “你有风神泰波克的印记,或许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无论如何,你已是预言的一部分。”遗骸祭司身上的光芒开始黯淡下来。 “这只不过是一个灼伤带来的痕迹,能证明什么呢?” “选择不会如此简单,抓紧时间吧,一切应有始有终,眼下你们的困境还尚未结束……”遗骸祭司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苏阿萨莫领主似乎非常遗憾地挥手向离开的灵魂致意,接着转过来面对弥昂。 “困境,还有什么困境?”弥昂思索着。 “也许不单单是指你,人类,我能听见灵脉巨网的力量正在失控地咆哮,那些无人居住的神殿都市正在被破坏,神殿都市连接的灵脉巨网也在被弱化。还有既然泰波克的印记在你身上,那么预言必会有你的位置。” “泰波克的印记……你能告诉我更详细一些吗?”弥昂将印记展现在史兰魔祭司眼前。 “泰波克是一位古圣,他也是所有魔法的掌握者,并指导了灵脉巨网的建设,只有第一世代们见到过他并听从他的教导,我还太过年轻,只能从导师和石碑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的存在,很遗憾,除了有少数蜥蜴人身上也出现过类似的印记,以及他们对魔法有着更强的抗性外,我也不知道什么了。”苏阿萨莫领主缓缓开口讲述。 “这听起来感觉和神差不多,能够降下赐福,不过似乎他们在很多地方似乎比神更高明。”她能感觉到灵脉巨网的力量如同雨林的大河般奔腾着。 弥昂与史兰魔祭司的对话接近尾声。 “最后一件事,我们在之后可以离开这里吗?”虽然关于世界与魔法的奥秘确实令人惊叹,但眼下弥昂更关心还是这件事,毕竟这些作风神秘的史兰要是不开口,恐怕那些蜥蜴人与灵蜥不会放他们离开。 “不行。”史兰的回答很明了。 果然。弥昂想了想,再问:“那是需要我们做什么才能离开吗?” “如果你的朋友们愿意,他们可以随时离开,但你还不行,当混沌之月将达到鼎盛时,我们会送你离开,这是预言的一部分,不容违背。”史兰魔祭司的语气很强硬。 “……”又是预言。 站在金字塔脚下的维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古墓巨蝎旁边,弥昂已经上去许久了,虽然曼涅托似乎很清楚弥昂不会有事,但她还是会有些担心。 当她看到弥昂出现在金字塔神殿外的阶梯上时,等待带来的烦躁感才一扫而空,挥手向弥昂打招呼。 而有些茫然地踏下梯阶的弥昂,他还在回想着史兰魔祭司离开前最后告诉他的话:“泰波克的印记已在你身上,灵脉巨网也将与你息息相关,你也无法置身事外。” 第七十二章 休整 “花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被拖去喂恐龙了。”维抱着手笑道。 “怎么可能,只不过和史兰这样的大法师说话比较费劲而已,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弥昂摇摇头走近。 “他打算怎么处理我们?”达斯特恩问道。 “我问过,史兰魔祭司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愿意,随时可以离开,我要在这里再留一段时间。” “他们打算对你做什么?”维眯了眯眼。 “很难说,他只是说这是预言既定的,我必须在某个特定时刻离开,不过我想他们应该没有恶意。”弥昂也不明白史兰魔祭司这个要求的原因。 “那我也等到和你一起,反正我提前离开也没什么事可做。”维决定道。 “也好。”弥昂忽然笑起来,他刚才想起来,维依然是一个吸血鬼,或许在自己看来她还没有在清醒下主动伤害过人类,可要是让她自己回到旧世界,那也无法保证她不会伤害到任何无辜的人,和她一起行动至少有机会阻止这种事发生。 “那就找个地方休整吧,这里空间这么大,总不会连个房间都没有吧。” 弥昂正准备找一旁的灵蜥首领问问,不过之前的灵蜥祭司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用古尼赫喀拉语开口说话。 “他的意思是,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休息的地方了,让我们跟他过去。”曼涅托依然负责翻译。 跟着灵蜥祭司走到神殿金字塔背后的一片看起来有些破败的高大石制作建筑区。 “这里是之前意外毁坏的神殿,史兰魔祭司们还没想起这里是供奉谁的,所以一直没有翻修,你们可以住在这里,除了神殿金字塔与地下室,城内其他地区你们可以随意行动,灵蜥们会告知城内的巡逻队,不会将你们当做敌人。” 说完后灵蜥祭司便离开了,弥昂他们站在大半已经崩塌,但剩下的部分依然保存完善的神殿前。 曼涅托停在神殿外,弥昂三人走进其中,虽然神殿内显得有些陈旧,但看得出灵蜥们依然会定期整理这里,没有积灰和杂草,原本四方的神殿像是被斜切了一块的蛋糕,中央是空旷的祭坛。 神殿的内部房间位于神殿四周的走道上,这里原本似乎是用作储藏室,因此几个房间虽然整洁但也是空无一物。 现在已经是夜间了,虽然还缺些物资,但还是先休息,明天早上再去进行补给,他们身上携带的食物早就耗尽了。 明日早晨,弥昂和维走过神殿周围的道路来到神殿金字塔前的灵蜥居住区中。 泽特兰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城市,毕竟巴托尼亚以城堡和农村为主,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几乎没有,维虽然也见过人类帝国的首都阿尔道夫还有努恩这样的大城,但对比看来阿尔道夫虽然在人口上更多更密集,但城市的规模和神殿都市相比仍有差距,只不过现如今神殿都市的居民似乎远没有曾经那么多了,一个能容纳数十万居民的城市如今大片的地区都是荒废的状态。 即使如此在中央金字塔周围的灵蜥居住区中,看起来依然有上万的灵蜥在忙碌着,灵蜥们工作时吵吵嚷嚷的声音密布其中。 在密集的灵蜥居民区中晃悠了半天,但是并没有找到哪里有普通卖食物的地方,唯一看到的是切碎的半人大小的黄蜂,灵蜥们似乎更喜欢昆虫。 正当弥昂困惑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头拖着木筏载着灵蜥驭手的三角龙,木筏上是堆积的大量猎物,后面还有肩挑搬抬着众多肉食的灵蜥。 带着曼涅托走上前去交涉,才知道这些肉食基本都是用来喂养神殿都市中驯服的恐龙的,虽然三角龙也吃肉,但消耗的大头还是那些食肉恐龙们。 和灵蜥捕猎队购买了些不知什么动物的肉,灵蜥们没有货币概念,都是以物易物,弥昂他们身上还真不缺宝石黄金,用一块刚玉作为交换,似乎在这里黄金不怎么值钱,灵蜥工艺品几乎都是用黄金打造。 问到水井与河流的位置,弥昂正准备前去灌满水袋,回头一看却没看到维的身影,在周围转了半圈才在一处灵蜥手工处外看见维。 “你在看什么呢?”弥昂走近。 这里门外摆放的都是巨大的兵刃,黄金的雕饰和黑曜石制作的刃齿,且不说做工如何,光是原料的价格都足够装备一个小队的士兵了。 “没什么,看看这些武器质量怎么样。” 维伸手抓过一柄神殿守卫使用的沉重长戟,这样巨大的兵刃与她的身形不符,但在她手中挥舞得流畅自若。 一旁注意到的灵蜥劳工倒是很不满地叫起来,维将长戟在手上转了两圈便放回去,笑着走开了,而灵蜥祭司则是上去检查自己制作的兵刃有没有损伤。 完成补给,弥昂他们回到居住的神殿中,地上还堆积了木柴和干草,是达斯特恩从灵蜥那里弄到的,毕竟可能要住上一段时间,将这里弄得更舒适些也没什么不好。 夜幕再一次来临的时候,弥昂靠在神殿天台的边缘,眺望着放眼所及内的神殿都市与远方的丛林,夜间的神殿都市是一幕壮丽的景象,宏伟的金字塔顶端观星室内光柱升入星空中,巨大的方尖石碑悬浮在半空,散发出莹白的光芒,祭坛上灵蜥们偶尔会聚集在一起,举行祭祀性的仪式。 “感觉这里怎么样?”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很壮观,就是太壮观了,那些传说中的冒险者们是得多瞎才能看不到这样的城市?”弥昂感叹着。 “也许是有魔法的缘故,阿尔道夫的魔法学院也是有类似的效果,让人忽略它们的存在。”维走到天台边缘。 “你的盔甲呢?”弥昂看到她有些奇怪。 她现在没有穿着那身摩尔黑色守卫的战甲,而是第一次见到她面貌时的那身白色长裙,脖颈上挂着有些陈旧锈迹的挂坠。 “还记得白天那个灵蜥工匠吗?我把盔甲交给他们修理了,毕竟这一路上破损还真不少,我看他们黑曜石加工还不错。” 维踮起脚跳上天台的护栏,毫不在意地走在天台边缘咫尺的地方。 “你平时盔甲里不会就穿着这身吧?”弥昂想象了一下,顿时觉得有点滑稽。 “才没有,这身伪装用的衣服是折叠放在背甲下的,穿盔甲用的服装另有。”维弯下腰凑近看向弥昂。 “不过这次可没有伪装。”维笑起来,银白的发丝和裙摆在夜风中枝叶般微漾。 “那你什么时候才用得上呢?”弥昂发现不知为什么他不太敢和这个样子的维对视,看了看又偏过头看向神殿远处。 “应付麻烦的时候呗,虽然社交很讨厌,但它有时候还是会找上你,至少要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去杀人的。” “你还有社交活动?” “没有,只不过吸血鬼之间会距离足够会互相感应到,而有些吸血鬼就喜欢来找不自在,有时候你也不好跟他们起冲突,就得浪费时间应付一下。”维坐在护栏上,腿悬在半空晃着。 “你的舞蹈是在那时候学会的?” “差不多,那些莱弥娅家的女人麻烦的很。你呢,你以前是怎样过的?” “普通骑士那样而已,就是更加刻苦一些,布里奥涅人都很喜欢艺术和歌剧,不过我没怎么去过,宫廷舞会也是走个过场。” “确实,你剑术不错,至少我知道的大多数骑士不会是你的对手,骑士竞技上你应该表现不错吧?”能让血龙吸血鬼认可,也算是一种证明了。 “不,大多数时候是倒数。”说到这弥昂相当尴尬,“我的马术比较差,因为不知为什么我的坐骑总是会死于非命,活得最久的也没超过两年,久而久之我也不怎么喜欢骑马了。” 听到这维哈哈笑起来:“确实只见过你步战,原来还有这个缘故,不过你用盾牌的战斗技巧也很有意思。” “我是在绿盾与白衣女士修会里学到的,那是我加入的骑士修会。”弥昂提到这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名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说说看。”维凑近过来。 “巴托尼亚的骑士经常要上阵作战,而现在又在进行着侠义战争,有很多贵族女性失去丈夫和儿子后,无人保护城堡和家产,容易受到敌对的领主和仇家的威胁和掠夺,这个骑士修会的初衷就是保卫她们的名誉与财富,在必要时还可以替她们进行司法决斗。”弥昂向维解释道。 “虽然听起来很有骑士精神,不过巴托尼亚的其他贵族领主不也是骑士吗,按理应该尊重贵族女性不是吗?” “你知道女巫猎杀吗,有的时候为了利益,有些贵族会污蔑无辜的女性已经被混沌腐化了,打着这样的名号,‘保卫女士’这样的精神,就得暂时放回口袋里了,骑士修会就是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 “我觉得很好啊,你加入难道是为了哪位女士吗?”维好奇问道。 弥昂点点头:“是因为我的母亲,她是个寡妇,有这个修会的骑士曾帮助过她,受那些骑士影响我加入了这个骑士修会。” “这不是很好吗,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寻找圣杯,你应趁着还有时间陪伴她才对?”弥昂说这些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沉郁,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容逐渐敛去了。 沉默许久,弥昂抬起头看着星空,最后开口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我是没有父亲的,我的母亲抚养我长大,我一直想尽快成长起来好能保护她,直到我成年后继承了领地,原本一切都很平静,但在去年的一天我母亲的堂兄去世了,她带我也去参加了葬礼,并且告诉我,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她也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弥昂抿了抿唇,接着说道:“我是那个男人在一次远征后带回来的,我的母亲原本在那时候也有一个孩子,但她的丈夫战死了,生下的孩子也夭折,而我是个私生子,我的生父就突发奇想让我代替那个死去的孩子,这样他堂妹的领地也不会因为再嫁而改宗了,我的母亲也是个傻女人,她为什么要答应呢?” “在知道这一切后我一直都很难过,或许这没有我的责任,但我总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母亲能过得更好,那时候她还那么年轻,能再嫁一个男人享受人生,而不是把青春耗费在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孩子身上,只是为了家族的名义。所以我离开了,成为一个探险骑士,想着这样或许能让我的愧疚感消失。” 弥昂眨眨眼,眼眶中出现的一点水汽散去了,他转过头向维笑了笑说道:“我还真是讨厌不是吗,寻找圣杯的理由都这么自私。” 维没有说什么,只是靠近过来,把手放在弥昂的头上,微笑:“我觉得没什么啊,你是一个很好的骑士,我相信她会以你为傲的。” “但我逃避了,我明明知道她应该是爱我的。” “所以。”维转了转弥昂的头,与他对视,“你应该完成你的旅行,然后回去见她,你是她的儿子,总是要回家的,不是吗?” 弥昂低头沉默着,最后抬起头,认真地直视维紫色的双眸,脸上的沉郁也消失了。 “嗯,你说得没错。” 第七十三章 神圣婴灵 接下来的数日都没什么可做的事,无非就是在干草堆上醒来后在神殿都市中散步,看看那些灵蜥们的工作,偶尔在神殿都市的城墙上眺望城市四方。 在城头上他们有时会看到一头暴龙也走在城墙外的雨林间,这头暴龙是整个神殿都市唯一驯化的暴龙,从一颗暴龙蛋开始被灵蜥们喂养长大,今年才一百岁多一点,还非常年轻,暴龙的寿命非常漫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也会越来越强壮和聪明。 它属于神殿都市唯一的古血战士洪-格特,在不需要巡逻和战斗的时候,古血战士偶尔会让他的暴龙在一片雨林间散步。 看到这里弥昂突发奇想,骑士不一定非得骑马,于是他跑去找灵蜥祭司请求试试看自己能不能驾驭一只角蜥。 灵蜥祭司最后似乎很为难的给他找了一只驯化不久的巨角冷蜥,不过很无论弥昂怎么尝试,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冷蜥上蹿下跳地甩进水池里,只得作罢。 时间就这样看似平静的前行着,不过弥昂知道,这样的时间是不会持续多久的。 当他们来到泽特兰满一个星期后,神殿都市平静而忙碌的氛围终于被打破了。 数只翼龙掠过神殿都市的上空落在金字塔顶的浮空花园上,他们是信使,很快整座神殿都市仿佛被捅开的蚁嘲一样喧嚣起来。 一个又一个灵蜥武装起来,手持长矛战棍,列成整齐的队列,而数量较少的蜥蜴人战士们分成排列在军阵中,巨蜥在小个子的兄弟的帮助下将兵器挂在手上防止弄丢,三角龙卸下平日沉重的货物,将弩炮安置在背后的平台上,灵蜥们备着弩箭和标枪。 这样一支军团在灵蜥首领和疤痕老兵的带领下军容齐整地迈出泽特兰的城门,而在附近的弥昂正好看见这一幕。 看着蜥蜴人军队的开拔,弥昂跑回神殿附近恰巧碰上了正向着神殿金字塔走去的灵蜥祭司,忙问他发生了什么。 “灵脉石碑——方尖塔,正在遭到围攻,需要支援。”灵蜥祭司说得很紧张,几乎要咬到舌头。 “围攻的敌人大概什么样,能描述一下吗?” 思索了片刻,灵蜥祭司伸手指向了听见动静走出来的达斯特恩:“和这个差不多,黑甲黑发,尖耳朵。” 果然是黑暗精灵。在达斯特恩还在为他们的对话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描述完的灵蜥祭司匆匆忙忙地带着石雕刻板离开了,似乎还有很重要的事。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听起来似乎不是好事。”达斯特恩问道。 “确实不是好事,你的同族们离这里更近了一步,已经到了需要泽特兰出兵增援的地步了。”弥昂把刚才灵蜥祭司的话转述给达斯特恩。 “他们大概出动了多少人?”听完的达斯特恩也是脸色一变。 “几千灵蜥,数百蜥蜴人战士,百余左右的巨蜥,还有些恐龙,我没细数。” “不够,远远不够。”达斯特恩说的斩钉截铁,“怨恨神庙号可不是普通的黑色方舟,那是和纳迦罗斯历史一样悠久的黑色方舟,还有统治整个克拉·卡隆德的赫尔班家族的支持,杜利亚斯率领的兵力远远超过你所说的蜥蜴人军队所能匹敌的范围。” “我去警告他们看看,应该还来得及。”弥昂带着曼涅托向神殿金字塔赶去。 过了片刻,弥昂面色沉重地回来,神殿金字塔被封闭了,神殿守卫们把守着入口禁止任何人进入,而他想离开神殿都市追上离家的蜥蜴人军队也不可能,史兰专门下令不允许他离开神殿都市的范围,至于那些古板的蜥蜴人也只会对你置之不理,无法说服。 维从城中回到居住的神殿内,感觉到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重,便问发生了些什么,而弥昂也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你们为什么这么担心,你们确定黑暗精灵会找到这里来不成?”维看起来比他们淡定的多。 “就是有这个可能才担心,女士。”达斯特恩苦笑,“我在南地海岸也游荡了几百年了,可是从来没找到过神殿都市,之前的废墟或许是运气,但杜利亚斯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我只能怀疑他手上有地图之类。” “原来如此。”维点点头,“不过我们现在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了。” 只过了五日,糟糕的消息就传回来了,前去支援的蜥蜴人军队遭到了黑暗精灵的伏击,损失惨重,而灵脉石碑的守军也全军覆没,而更糟的是泽特兰的众多灵蜥巡逻队都在雨林中发现了黑暗精灵的踪影,并且爆发了多次大大小小的冲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数日,直到神殿金字塔的大门再度开启,灵蜥祭司们从金字塔中走出,重新开始掌管整个城市的调动。 而弥昂最熟悉的那位灵蜥祭司也找到弥昂,请他一起前往神殿都市西部的泰波克神殿。 “我可以跟去看看吗?”维既有些好奇又有点担心。 灵蜥祭司犹豫片刻,开口说:“可以,不过你不能随意触碰那里的任何东西。” 点头应下,灵蜥祭司带着他们来到了泰波克神殿前,那是一座仅次于中央金字塔的宏大神殿,不过显得缺乏休整,并且有许多坍塌的地方。 “这里。”灵蜥祭司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地下入口,这里的大小足够让一头三角龙进出。 走向下漫长而又有些熟悉的阶梯,这里并非是开凿的洞穴,而是完全人工修建的地下通路,漫长的回转楼梯两侧还有许多的入口,其中有些入口的金属门扉已经损毁,或是墙面崩塌。 “那是古圣藏宝室,不要进去。”灵蜥祭司的警告阻止了弥昂和维的好奇。 来到阶梯抵达的最底层,当他们走入眼前恢弘的空间时,一股奇特的神圣感让维觉得有些不自在,灵蜥祭司敬畏地颤抖,而弥昂只觉得庄严肃穆,少女神明则感觉到有星光的力量照耀在此。 面前一条环形的小路围绕着一个宽阔的大湖,闪耀着复杂光彩的湖水平静,湖面波光粼粼,巨大的金色轮环镶嵌在四方的墙壁上,上面雕刻着神圣的象形文与守卫的图案,眼前大殿的天花板高耸的仿佛直达神殿天际,无数星辰般的光芒洒落。 灵蜥祭司带着他们走到神殿中央的石碑前,让后抬起手,指向上面的石刻符文。 “按下它,用你的泰波克印记。”灵蜥祭司的语气中带着对神圣力量的敬畏。 弥昂走近,抬起手,随着他手腕的靠近,掌心的泰波克印记逐渐清晰,而石碑上也逐渐闪闪发光,弥昂还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在距离石碑一寸时弥昂思索了片刻,接着下定决心重重将手按下。 一阵深沉的石磨研转般的声音回荡在地下,整个神殿地震般轻微颤动着,墙面上金色的轮环开始缓缓转动,眼前的湖泊间开始翻涌着浪花,在池中回响着雷鸣般的咆哮,池水翻涌间依稀可见扭动的身影汇聚成形。 “这是什么?”被眼前一幕惊到的弥昂退后两步。 “这是神圣的孵化与赐福,泰波克的印记的持有者,这就是我们诞生在这个世界的方式,这是古圣的孵化池,只有这里才能诞生他的子民们。”灵蜥祭司的声音在轰鸣的地下空间中几乎微不可闻。 “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里,我干了什么?”弥昂接着问。 “自从与露丝契亚分裂以来,现存的少数孵化池孵化的频率在不断降低,像梭罗士这样的战士阶层孵化已经越来越少了,尊主们认为这是古圣的意志,包括让少数的蜥人战士训练灵蜥作为主要力量。”灵蜥祭司尽可能大声的讲述着。 眼前湖泊中翻滚扭曲的形状在星光中逐渐凝实,神殿中的空气开始变得潮湿和闷热,翻滚冒泡的湖水中闪耀着一片片紫色的光,怒吼咆哮已经在那些尚未完全成形的生命口中吼出。 “在数年前,这里的孵化池已经完成了一次凝结,但迟迟没有孵化,尊主预言这是古圣的原则,他们的孵化需要契机,而你正是那个契机,你可以让他们完成神圣婴灵的成长。” “那神圣婴灵又是什么?” “一些蜥蜴人会在它们伟大主人神力影响下成长,当这些战士出生之后,它们的鳞皮会有着与众不同的颜色痕迹,不同的色泽标志着他受到哪一名古圣的祝福,这些受祝福者被称为神圣婴灵。” 在湖水翻滚中,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这些都是强壮的蜥蜴人战士,他们崭新的鳞片带着神秘的紫色,这象征着他们受到的神灵祝福。 “拥有圣灵印记的战士们聚集成神佑军团,他们组织成军的情况寥寥可数,只有在古圣降下圣旨或是族群面对危机的时候,被神祇加持的神佑军团才会出现。” “战争将至,泰波克印记的持有者,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第七十四章 泰波克之翼 “他们被泰波克的力量守护着。”洪-格特说道。 弥昂和灵蜥祭司都被吓了一跳,而维注意到这位古血以惊人的潜行来到了地下的孵化池神殿。 “他们会需要这份力量的。”灵蜥祭司回应。 古血战士以震耳欲聋的咆哮表示赞同,而新诞生的神佑战士们也咆哮着予以回应。 一共有两百多神佑蜥人战士在这次孵化中诞生,不算很多,但对于缺乏蜥人的泽特兰来说已经是不小的助力,而他们所拥有的泰波克祝福也将在战场上发挥重要的作用。 洪-格特带领着新诞生的蜥人战士们离开了孵化神殿,而弥昂他们依然留在这里。 “还有什么事要办吗?”弥昂问道。 灵蜥祭司的竖瞳在眼中转了转,最后低吼一声,带着弥昂和维走上返回的阶梯,来到一处坍塌的古圣藏宝室前,而此时正有数个灵蜥带着巨蜥们搬运着堆积在此的砖石,逐渐将藏宝室的门打开。 巨蜥举着火把跟在灵蜥祭司身后,一片火光在藏宝室中反射出无数细碎的的光芒,那些都是上古遗留的珍贵宝物,虽然很多用途都已经被遗忘了。 弥昂和维跟着走进藏宝室中,走进这里的瞬间,弥昂确实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 数只灵蜥来到藏宝室的角落里,搬开上面的珍宝和石板,最后一起搬起了堆在最底下的那件古圣神器,拂去上面的积尘。 那看起来似乎是一面青铜色的盾牌,打造成折叠起的单面羽翼形状,在盾面一侧的边缘有着翎羽般延展出去的数片锋刃,紫金色的纹路在上面构成树根与海浪般形象。 “以星界诸光之名,此乃泰波克之翼,这件神器已经沉睡许久了,我想你会喜欢它的。”灵蜥祭司让灵蜥们将盾牌搬到弥昂面前。 “给我的?”弥昂眨眨眼。 “自然,难道你没感觉到它也在召唤你?”灵蜥祭司反问。 自然感觉得到。弥昂将盾面下的蛇形挽手套上左臂,将沉重的泰波克之翼抬起,手中的泰波克印记微微亮起,泰波克之翼也微颤着予以回应,一层朦胧的光辉流转在它的表面,尘封许久的它此刻看起来光洁如新。 在弥昂手中它远比实际上的重量感觉的要轻,厚重的泰波克之翼比寻常的骑士盾重了三倍以上,但周围的空气如海水般托浮着盾牌,使它在弥昂手上的感觉与普通骑士盾相差无几。 “你可以把它投掷出去试试。”灵蜥祭司提议道。 “这样。”弥昂用力将手中的泰波克之翼掷出。 “别在这……”灵蜥祭司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和其他的灵蜥一起抱头蹲下。 羽翼状的盾牌似乎乘上了一股无形的风,以比弥昂想象中迅捷得多的速度飞旋在半空,撞击在墙面上的时候连续两次反弹起,从灵蜥们头顶切过,最后回旋镖般向弥昂飞回来,弥昂伸出左手准确地接下。 “抱歉,你说的没错,我肯定会喜欢它的。”弥昂向蹲伏下的灵蜥祭司道歉,然后惊喜地看着手中的泰波克之翼。 刚才被它的翼刃撞击过的坚固墙面上留下半尺深的刻痕,锋锐的边缘让它不仅仅是作为防御,一样可以发挥可怕的杀伤。 “维,用力打我一下试试。”新到手的武器令弥昂有些兴奋的想继续试手看看,转过身面对维将盾面立在身前。 “啊,哦,好的。”有点心不在焉的维听到弥昂的要求,随手抓过了一旁巨蜥手中用黄金与恐龙角制成的,比一个蜥人战士还高的巨大锤杖,被拿走武器的巨蜥呆呆地站在那里,迷茫地看着忽然变轻的手掌。 “你来真的。”看到维抓过这么大的兵刃,弥昂脸色微变,半蹲下身将身子掩在盾面后。 维站定,转腰带动锤杖挥舞,带着沉重的破风声,雕刻成太阳状的金色锤头敲击在泰波克之翼青铜色的盾面上,轰鸣的撞击声回响在地下空间内。 弥昂被打得几乎倒飞出去,落地摇晃两步站住,左手还有些发麻。 “这东西确实不错。”维看了看手中的锤杖,刚才她几乎用了全力,金属锤头上两个尖角都在撞击中变钝了,而泰波克之翼的盾面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将锤杖交还给巨蜥,巨蜥依然是有些呆愣地看了看回到手上的兵刃,然后回头数手指去了。 “话说只有他有神器吗,没什么能给我的吗?”维搓搓手看着灵蜥祭司,而对方给了她一个坚定的摇头。 “不是要打仗吗,不给好点的装备怎么打?”维继续说着,灵蜥祭司继续摇头。 “这是泰波克印记持有者的战争,你可以拒绝。”灵蜥祭司指了指弥昂。 弥昂无奈地看着维,见过史兰魔祭司后,他就隐约猜到如果这次黑暗精灵继续进攻,那他也只能加入到蜥蜴人与黑暗精灵之间的战争中,而且说实话,看起来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算了,那我就陪他打完这仗吧。” 灵蜥祭司走在前面,带着他们离开古圣藏宝室,向着地面上走去。 “既然它叫泰波克之翼,那它是不是还能让人飞起来啊?”维走在弥昂旁边,仔细观察着弥昂手上的盾牌。 “泰波克之翼是古圣遗留的神器,它里面隐藏的力量早已在时光中被遗忘了,是否有飞翔的力量潜藏在里面,恐怕只有年长的尊主们可能知道了,不过关于飞翔,我可以给你们讲个关于泰波克的故事。” 随着灵蜥祭司断续的讲述,一个童话般的故事也逐渐铺陈开来: “我想听个故事。“火蜥蜴对伟大的风神泰波克说道。 “想听什么故事,小家伙。“泰波克缓缓地问,他每一字都仿佛从巨大的风洞中传来一样漫长,带翼的身躯在天空与风中缥缈。 “我想听个飞翔的故事,我想飞翔,你知道,我本来一直很满足生活在自己的沼泽里,直到有一天,我的朋友毛毛虫说他特别特别困,他睡着了,睡了好长好长时间,我都快把它给忘记了,可结果呢?昨天。一只蝴蝶冲我大笑,但仔细一听那是毛毛虫的声音。他笑起来,说他一直梦想着飞上天空,现在梦想成真。“ “啊。“泰波克响亮的吹了一口气,似乎会传到永远,“啊,那真是太遗憾啦,小家伙,不过,那也许就是身为毛毛虫的幸运。他会睡着,做一个长长的关于飞翔的梦。它吐丝,用丝线作茧,然后把自己藏进去,直到有一天,它破茧而出,面貌全非,而你……” “我也想做那个飞翔的梦。“火蜥蜴非常认真的说。 “也许你会梦到的。“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导师,风与神秘的神灵说着,“我不能否定你的命运,但你要牢牢记住,你自己的命运也奇妙无比,所以你是火蜥蜴,不是毛毛虫。“ 第七十五章 战争准备 此前前往支援灵脉尖塔后战败的蜥蜴人部队的残兵已经返回了神殿都市,在支援作战的途中他们被黑暗精灵的主力抓到,被迫展开战斗,而早有准备的黑暗精灵部署了比蜥蜴人更庞大的兵力。 泽特兰缺乏蜥人战士,训练的灵蜥或许比露丝契亚的同胞们更富侵略性,但在战场上依然远不能与蜥人战士相比,而且女巫们提前准备了恶毒的魔法,没有祭司们有效的魔法支援,战况只是一面倒的败局。 绝大部分的灵蜥都战死了,带队的灵蜥首领见势不对,果断选择让灵蜥作为断后,掩护珍贵的蜥人战士撤离,三角龙强力推开了黑暗精灵的阵地,使得为数不多的蜥人战士尽可能保留下来。 但即将到来的情况可能会更糟,黑暗精灵早有主力准备,就是料定会有蜥蜴人的援军支持,才对灵脉尖塔花了更长的时间进行围攻,在之后灵蜥巡逻队们在靠近泽特兰的丛林中也发现了黑暗精灵的侦查部队,黑暗精灵很可能是尾随着蜥蜴人撤退的残军,以更好地确定神殿都市的方位。 “怨恨神殿号是现如今最古老的黑色方舟之一,它的总督杜利亚斯是赫尔班家族女族长的现任丈夫,赫尔班家族几乎控制着整个克拉·卡隆德,那里是黑暗精灵最大的造船厂,因此即使放眼所有黑色方舟舰队,怨恨神殿号的军力也是名列前茅。”达斯特恩解说着。 现场是一处空旷的大厅,古血战士洪-格特,六位灵蜥祭司以及十几位灵蜥首领聚集在这里,既然要考虑应对黑暗精灵的进攻,那么肯定要找最了解黑暗精灵的人那里获取情报,而最了解黑暗精灵的毫无疑问是黑暗精灵自己,达斯特恩自然会将自己所知尽可能托出,现在他们和蜥蜴人算是阵营一致。 “在二十年前的时候,怨恨神殿就有二十余条船只,一万以上的黑暗精灵军队,而现在他们恐怕已经比当年更强大了,至少有超过十个军团的黑色方舟海盗,还有大量在纳迦罗斯重金征募的其他精锐部队,以及来自戈隆德的女巫们,容我问一下,泽特兰有多少可以作战的部队?” 灵蜥祭司之间互相确认了一下,回复的结果是,算上此前失败撤回的军队,整个泽特兰六万多的灵蜥中,能堪作战的,大概有四分之一左右接受过完整的蜥人战士训练的灵蜥,伴随孵化的巨蜥约五百,而孵化稀少的蜥人战士只有两千多,半数是神殿守卫守护在金字塔附近,没有史兰的调动他们几乎不会离开一步。 “看起来我们这边人比较多。”坐在一边摆弄手上巨剑的维说道。 “但灵蜥部队在战力上堪忧。”达斯特恩在之前简单做出过判断,灵蜥毕竟并非为战斗而设计的阶层,排除类似蒂奇-惠奇和他的突击者们这样天生受到祝福的灵蜥,绝大部分的灵蜥完全无法与黑暗精灵的军队相比。 “你的判断大概是怎样的?”弥昂问道。 “一个黑色方舟海盗对付三个普通灵蜥没有问题,四个胜算五成。”达斯特恩拿出了一个惊人的战损比。 “还真是有些惨不忍睹的差距。” 蜥人战士和巨蜥倒是战斗力强悍,一对一寻常的黑暗精灵都很难取胜,但他们的数量又太过稀少了,自从混沌入侵后,泽特兰的孵化池一直无法孕育足够的蜥人战士。 唯一较好的就是泽特兰驯化的南地野兽还不少,超过二十头的三角龙和甲龙,四个翼龙飞行中队,算上蒂奇-惠奇三队角蜥骑手,两队火蜥蜴群,这倒是一股有机会扭转战局的力量,但整体上依然处于劣势。 蜥蜴人不擅长与远程武器,最多的就是灵蜥们投掷标枪和简易的弩炮,而黑暗精灵的远程部队绝对强悍,附魔的收割者弩炮和连弩在对抗中占据压倒性优势。 实际上如果是全盛时代的泽特兰,神殿都市的围墙是有着恐怖威力的太阳射线塔作为防御力量的,但现如今的泽特兰,已经无法再调用这些古老的防御系统了,这导致连靠城墙坚守都不行,远程火力占优的黑暗精灵们可以大摇大摆地排好弩炮射击,而非让步兵登城作战。 最后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让黑暗精灵觉得泽特兰是个难以对付的目标,放弃进攻,要么在正面战场上击败黑暗精灵大军,转移是不可能的,作为南地几乎完好的神殿都市,史兰会不惜一切守护这里。 按照灵蜥祭司的说法,史兰魔祭司尝试过能否精神连接到露丝契亚的同胞,从他们那里尝试寻求帮助,不过破损的灵脉巨网受到星球曲线的影响,这一点也做不到了。 “按照灵蜥巡逻队的说法,黑暗精灵斥候们依然在东南的雨林中游荡,而实际上,泽特兰北面距离沿海不过三十多里的距离,他们应该还没有把握住这里的具体位置,应该是魔法的功劳,不过这恐怕不会太久。” 在百余里外的海岸,黑色方舟如一座小岛般静静停靠在岸边,在黑色方舟所在的位置,天空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即使南地热带的阳光也没让它看起来多一丝温度,让它没有那么冷峻的,只有在黑色方舟上传来的哀嚎和惨叫。 沸腾血池摆放在祭坛前,血手凯恩的雕像高高耸立,巫灵们围绕着血池祭坛,欢快地舞蹈,唱着血腥的颂歌,将一个个黑色方舟捕获奴隶的喉咙割开,将鲜血灌入血池中,而这奇怪的血池似乎永远也无法灌满,好像干渴的金属正在畅饮无休,受害者们的躯体被剖开,割裂后堆积在祭坛上。 巫灵们可能是黑暗精灵中最嗜血疯狂的存在,她们生存的唯一意义就是满足凯恩对鲜血的渴求,而女术士们则很好地控制着她们,因为只有她们知道使用血池深处魔力的方法,在特定时候浸泡血池能让人一定时间恢复青春与活力,即使巫灵们也难以抗拒青春永驻的诱惑。 杜利亚斯的私人女术士,也是黑色方舟上黑魔法造诣最深的女巫,正在祭坛上借助这场献祭的仪式进行施法,四周有其他的女巫也在辅助她,祭坛上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浸没的纹路闪耀着血红的光,沸腾的不休的血池中一股浓郁的血气正笼罩在祭坛的周围,谋杀之神凯恩正在享用祭礼。 杜利亚斯站在祭坛后方的高塔上,观赏着下方的祭礼,在他身后两剑距离外是驯兽师多萨克和女巫巴塔娜。 “这回你干的很好,那块黄金刻板就当做礼物送给你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的财富在等待着你呢,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合作。”杜利亚斯向多萨克举杯致意。 “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抢到那些宝藏?蜥蜴人不是好相与的。”多萨克露出些笑容回应,一笔意料之外的自然令人愉悦的。 “而我们已经打败过他们了不是吗?只有不到一成逃窜回去,如果只是这样的军队,就是在来五支又如何,我原本为了入侵奥苏安那些懦夫的堡垒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正好拿他们试试手。” “不过你连他们的神殿都市都还没见到,怎么知你会有优势?” 杜利亚斯大笑:“我掠夺了他们的财富,摧毁了他们的军队,如果他们有足够的兵力,一定会再次发兵,我或许也得走人,但这么久了斥候们只不过遇上一些微小的骚扰,他们根本没有取胜的自信,连驱逐斥候都做不到。” “至于神殿都市的位置,你已经给我们指出了位置,而我们这不是马上就要知道了吗?” 随着祭礼的完结与黑魔法的释放,一团肉眼无法见到的血红光辉从祭坛升入天空,而沸腾的血池逐渐平息下来。 而在泽特兰的神殿都市,恢弘金字塔顶端的观星室内,闭目沉思的苏阿萨莫猛地睁开眼,他感觉到一股不似凡世的力量扫过神殿都市,尽管瞬间被神殿都市守护的力量驱散,但掩人耳目的魔法也停止了运作。 黑暗精灵们不再会忽视这里了。 第七十六章 布置 “再来一次,三二一。”随着少女神明的话音落下,弥昂掷出手中的泰波克之翼,锋锐的羽刃撕裂了雨林间碗口粗的的树木,在击倒一棵树后弹跳卡在粗壮的橡胶树中。 “有什么发现吗?”弥昂走近将盾牌取下,橡胶树的伤口处流出些许凝脂的橡胶。 “有魔法的风缠绕着它,摧毁树木的还有气流,泰波克既然被称为风神,里面应该有与之相关的力量,但怎么发挥它我还没有头绪。” 灵蜥祭司告诉他泰波克之翼中潜藏着古圣的神力,而弥昂也觉得它既然是神器,绝对还有他没发现的地方,因此拜托少女神明来一同看看,虽然对其他的神没什么好感,但她还是答应了。 “也许你可以考虑把风聚集起来,像风暴术一样。” “我又不是法师,怎么做到?” “那可不是我的问题了。” 弥昂无言,握紧盾牌重重砸在面前的橡胶树的树干上,和他腰一般粗的树干在泰波克之翼的锋刃下被拦腰砸断,十余米高的橡胶树开始在自身的重量下缓慢地倾倒断裂,弥昂走到一边避免被砸中,树木倒塌时压垮大片枝叶,纷纷扬扬洒落。 “我一过来就看见你在砍树。”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弥昂回头看去,维重新穿戴好了黑色守卫战甲,在灵蜥工匠们的精巧技艺下,原本在漫长的时光中伤痕密布的战甲已经焕然一新,就是原本渡鸦和骷髅风格的浮雕被灵蜥们改造成了神殿符文的形象。 “好久没出来了,稍微活动一下。” “很快有的是机会让你活动,首席翼龙骑手已经和黑暗精灵们交手过了,灵蜥首领们发现黑暗精灵的斥候已经开始从林间撤走。” “这意味着黑暗精灵已经找到泽特兰的位置了,那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这里。” 弥昂看着丛林山坡下不远处的海岸,这里的海岸是直入海洋的断崖,对于寻常的船只来说或许是难以逾越的障碍,但对于高耸的黑色方舟而言,这个高度却是恰到好处。 “翼龙中队已经和黑色方舟上的飞行战**手过了,双方的战力依然有差距,但他们还是确定了黑色方舟的位置。”维看了看正午的天空,“以黑色方舟的速度,预计大概会在明天早上抵达这里吧。” “所以我们还有半天的时间准备战斗?”弥昂叹了口气,虽然以前并非加入过小股的战斗,但大多数都是对付野兽人或者绿皮,最多也不过几百人,突然就要直面数万人的庞大战场,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没错。”维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丛林间传来一阵躁动,大量手持标枪与吹管的灵蜥部队在灵蜥首领的带领下出现。 泽特兰距离海岸尚有三十多里的距离,在这段数小时的路途中尚有溪流与茂密的丛林,熟识地形的灵蜥首领们会依靠他们在雨林中天然的优势与黑暗精灵入侵的部队周旋,相比于正面对抗,游击战确实是更适合他们的战术,只可惜这里已经是被迫防守神殿都市的阶段,他们不能再自由地进行游击,但至少能拖延黑暗精灵的脚步。 除了极少数的灵蜥巡逻队还在外,其他几乎所有能作战的灵蜥都已经被召回了,在双方都有足够空军侦查的的情况下,大军偷袭和埋伏变得几乎不可能,小股分散在雨林间的部队只能稍稍起到些牵制的作用,而正面的兵线绞杀才是决定决定性的。 但在此之前,每多消耗一点黑暗精灵的兵力,就是多一分胜算。 “走吧,今晚没有回去的必要了。”维招呼着,让弥昂一道跟上灵蜥巡逻队。 途经湍急的河流,灵蜥们用两岸雨林榕树的根须编制成桥,随着数百年光阴的推移,这些树桥只会更加粗壮结实。 灵蜥巡逻队正在雨林间不断地布置陷阱,这些陷阱大多是最简易的绳套与地坑,里面布满削尖的木棍与竹竿,虽然简陋但在地衣苔藓密布的雨林间你很难把这些枯叶下辨识清楚,这能拖延对方的脚步和分散注意。 弥昂和维走到海岸边观察四周,这是片悬崖海岸,从上往下数十米的高度是断裂开的岩壁,褶皱的石灰石岩壁好像洁白的裙裾般垂在蔚蓝的海上,左右延绵数十里,岩壁上的平地由于岩石裸露雨水冲刷,浅薄的土层不适合扎根只有一些低矮的浅草生长在这里,至少在很漫长的时光中,这里都是平静安和的,只是不知道明日来临会是如何。 “我喜欢这里,哪怕有太阳也一样。”维踩在悬崖的边缘,低头看着海潮起伏在洁白的岩壁上。 “就是还缺一座高塔,很高很高的灯塔,住在上面就很好了。”维伸手比划着。 “听起来太童话了,但也许适合你也说不定。”弥昂想象了一下。 对于认可显得很高兴,维在悬崖边缘看似惊险地小跳两步,一堆崩裂的碎石落入海中。 从下午到夜晚,弥昂他们与灵蜥们在海岸边休息整备着,原本的计划是想在黑暗精灵登陆时进行一次冲击,在对方立足未稳之前削弱他们,但考虑到他们会直接暴露在黑色方舟舰队的火力范围内,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潜藏在距离海岸十里外的丛林间,虽然会让黑暗精灵的大军安然登陆,但至少在雨林的遮掩下不用直接暴露在弩炮的射程中。 在清晨到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的海天线上出现了一丝阴霾,接着阴云连成一片,黑色山峰般的身影缓缓穿越海天线现身,好像有黑色的浓雾环绕在它周围,大海都被它的阴影染上黑色,只有黑色方舟会带着这种近乎暴风雨的阴影出现在海上。 “来了,但它没有继续靠近。”维和弥昂躲在裸露枝叶的根系旁,维被环境影响,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不打算大军直接登陆踏平这里?” “只派出了一些小船,似乎是登陆侦查,看来他们不会那么莽撞地就冲上岸来,毕竟不熟悉的丛林可是很危险的。” 数艘黑帆的海盗战船停靠在岸边,船上的黑暗精灵们梳着造型奇怪的长辫,带着披风面罩,背着连射弩,用长长的钩爪甩上岩壁,以人类难以理解的迅捷攀上岩壁,迅速登陆在岸上,集合成三队约三百余人。 “黯影,达斯特恩说过他们,看来黑暗精灵打算让他们先探明看看丛林的情况。” 达斯特恩对所有可能出现在黑色方舟上的军队都做了介绍,其中就包括这些神秘的黯影们,在黑暗精灵的苛刻标准里,黯影也足够邪恶,他们的祖先曾统治克拉·卡隆德,但他们被同族背叛和流放,他们像幽灵一样在石化森林间游荡,在荒野中完全无法无天地肆意妄为。 “他们很擅长潜行与远程作战,要小心点。”弥昂对着上方的灵蜥首领打了个手语,灵蜥首领吐着信子回应。 集合后的黯影们面前站着一位恐惧领主和三名刺客打扮的黑暗精灵,看来他们就是这次行动的主官了,但弥昂感觉那个恐惧领主有些许的熟悉。 “维,你看得准,和我说说那个恐惧领主还有一边的刺客们在外表上有没有什么特点之类的?” “特点?没有吧,我看看,那个恐惧领主是个女性黑暗精灵,白发,盔甲花里胡哨的紫黑色,旁边的刺客们都带着手弩……” 原来是那个家伙。过了这么久,弥昂已经不会再有失去原本手臂带来的幻痛了,但再次见到砍下自己一臂的敌人,构装的手臂也被一种潜藏冲动刺激地微微颤抖起来,弥昂感觉到干涩口腔中泛起的苦味,左手将泰波克之翼握得更紧了些。 在凯恩刺客与恐惧领主的带领下,黯影们随着逐渐笼罩天空的阴云,化作阴影般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丛林间。 第七十七章 试探与了结 “嘘,你别动。”维把弥昂的头往灌木下压了压。 如果把黯影们的潜行就像是雪原上飞雪飘落,那么弥昂行动的动静就像是冰雹砸在冰面上,大概在距离五人一组的黯影们三百尺外的位置,维捕捉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估算如果让弥昂继续前行的话,黯影们会很容易发现他。 “我先靠近解决一个,你再跟上。” 维开始行动起来,甲胄间的海绵软衬缓和了甲胄碰撞的声音,当她的身体从枝叶间穿过时,摩擦声被隐藏在了风中,浑身黑甲的阴影几乎和树荫完全笼罩在一起,这似乎是种吸血鬼的天赋,只不过当维开始冲锋的时候,再怎么样的隐蔽都会失效。 为了速度放弃了隐身,当维靠近到距离黯影们只有五十尺左右的时候,黯影们才终于发现了她,举起连弩射击,而茂密的丛林草木成为了她最好的掩体,粗壮的树干被破甲的弩箭刺穿爆裂,维站在树梢间,夜枭般落下。 弩箭从她的肩甲边滑过,黯影们都是坚韧杰出的战士,即使对方贴近当两个呼吸就能杀死他们,也只是从容不迫地射出弩箭,然后一手拔出背负的剑刃准备贴身作战。 但维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强,借着坠落的势头和吸血鬼的力量,黯影标准的举剑格挡被纯粹的力量压下,维倒逼着对方的剑刃砍在自己肩上,几乎砸断对方的骨头。 一侧的黯影看到友军受袭,调转弩口对准维,但在贴身中占据上风的维可不会呆在原地,转身绕到被自己压制得动弹不得的黯影身侧。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黑暗精灵的决心,破甲弩矢穿透黑暗精灵的身体向她射击,不过力道大减的弩矢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 随手将奄奄一息的黯影扔在一边,维看到剩下的黯影们正在逼近,她很高兴自己的精彩出场这么容易吸引对方的注意。 一阵轻柔的气流穿过吹管的声音响起,毒镖精准无误地命中了黯影的裸露的耳后,伴随着一阵刺痛,箭毒蛙的毒素迅速扩散到全身,中镖的黯影浑身痉挛地倒下,很快没了生息。 在第一根毒镖后,几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吹管与毒镖的声响,黯影们几乎慌乱地想要避开仿佛无处不在的攻击,但他们根本没有隐蔽的空间。 眼间没有自己出手余地的维掉头离开,在这时候,一阵连她的几乎没有察觉的阴影掠过身旁,她反手一击只打了个空,而对方已经绕到了她背后。 凯恩刺客们擅长精巧而致命的刺杀技巧,他们自幼就被选作凯恩的杀手进行刺杀训练,即使蒙住双眼也可以平稳地从枪阵中穿梭。 凯恩刺客在凯恩神佑的非凡技巧下潜行着,找准他觉得值得杀死的目标一击致命,在他经过的雨林中已经留下了不少开膛破肚的尸体,这一次没有目标,到处都是敌人,他很乐意肆无忌惮地杀戮。 而一面飞旋而至的盾牌了解了他的杀戮之路,泰波克之翼的可怖羽刃轻易撕碎了刺客轻盈的软甲和头蓬,将他拦腰打断成两截,半空爆出一团血花。 “这我得回去洗半天了。”维嫌弃地看了看甲胄上的血,虽然血对她而言是食物,但再豪华的美食泼在身上也没有吃的欲望。 “抱歉,至少我帮了你不是吗。”弥昂接回回转的盾牌。 “不用……算了。”维抱着剑耸耸肩,在她身后黯影们已经被灵蜥的毒镖击倒。 相似的场景发生在丛林的各个角落里。 灵蜥们的埋伏比想象中更难以察觉,他们用藤条编制的网将身躯藏在挖掘的洞中,或是隐藏在树冠间,相比之下浑身暗色的黯影们反而太过显眼了,明目张胆地宣告他们是入侵者。 “他们无处不在!” “那就到处开火!” 恐惧领主站在溪流边沉思着,她身后是十几名黯影以及一位凯恩刺客,四周的树上与土壤间都渗出血液,身后的地上也有黯影的尸体,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看着浑浊低浅的溪水,凯恩刺客皱了皱眉,手中的弩箭射入水中,卷起一阵泥沉后没入其间无踪。 一旁的黯影似乎已经不耐烦了,直接就想淌着溪水越过,在他将腿在溪流中迈出第二步时,其他的黯影们听见了他的惨叫和水浪掀起的声音。 浑浊的溪水被鲜血染成暗红,巨蜥大嚼着一条扯下的腿站起,青铜锁链将他的手腕和锤杖绑在一起,巨蜥没有进食的闲情,一脚踩下碾碎了倒在溪水中的黯影,他的肩上饰品插着一支弩箭,凯恩刺客试探的一箭恰好打在这里,因此没有打穿接下来巨蜥的硬皮。 巨蜥咆哮着挥动锤杖,掀起波澜向岸上冲来,在之后的溪水中又有水流涌动,数只巨蜥跟在同伴的背后一起向岸上游来。 连连退后避开巨蜥的攻击,恐惧领主一声喝令让黯影们向巨蜥攻击,但自己却是和凯恩刺客倒退开,这里已经不适合深入了,就此撤退最好,她本来就不想担任这次的任务,若非之前在尼赫喀拉惹出的麻烦,也不至于要她来敌人阵前进行侦查行动。 但想掉头离开的想法出现就破灭了,弥昂和维已经拦在他们返回的路上,弥昂手持剑盾,一脸肃然,而维则是饶有兴致的模样。 “那个刺客交给我,这边你没问题吧?”维指了指恐惧领主。 “当然,她还欠我决斗的利息。”弥昂点点头。 凯恩刺客在他们出现的瞬间就拔出匕首向弥昂杀来,但这次没有虚晃一枪的机会,维横栏巨剑轻松挡下了凯恩刺客的攻击,而弥昂与恐惧领主的战斗也已经展开。 “我想你应该记得我,很眼熟不是吗,还有额头上的疤痕。”造型如出一炉的黑暗精灵长剑碰撞,弥昂右臂压倒性的力量迫使着恐惧领主退后。 “虽然我对公平的决斗从不抱有奢望,但那次失败我还挺不服气的,毕竟有一个刺客偷袭。”弥昂向前踏步,逼得对方再退。 “这次怎么样,我稍微收了点力,还算公平?”话音落下,恐惧领主被弥昂反手持盾撂倒在地。 恐惧领主一言不发,或许她根本听不懂弥昂的语言,又或许是傲慢到在此时此刻依然像个疯狂的黑暗精灵。 弥昂忽然没有了和她纠缠的兴致,或许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但那又如何,对方都不曾将他的性命放在眼里,所谓的报复战斗根本没有价值,现在黑暗精灵大军压境,接下来的战斗将这种事重要得多。 弥昂挥剑荡开她的反扑,挥动泰波克之翼的翼刃破开纠缠的剑刃砍去,恐惧领主举起自己的盾牌阻挡,但寻常的黑暗精灵盾牌在此前已经被翼刃砍得伤痕累累,在弥昂的全力一击下整个盾身都被切开,沉重的盾身顺着翼刃打开的缺口撕裂了恐惧领主的身体,从肩膀到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创口,截断肋骨,切裂肝脏。 拔出带血的泰波克之翼,弥昂看着倒下的恐惧领主的尸体,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报复性快意,也许是他在那之后确实有所成长,亦或者现如今他所拥有的比一场失败和一条手臂要重要得多。 维也已经解决了那个凯恩刺客,虽然敏捷但凯恩刺客根本无法正面对抗维这样的战士,几乎被大卸八块。 摆了摆手指,维说道:“你浪费了三次机会,换我能提前五个回合结束战斗。” 弥昂看着她有点小自得的脸,笑起来,主动拽过她向远处走去:“那就抓紧时间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处理。” 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在黑色方舟上,杜利亚斯听着幸存的黯影们的汇报,从结果上来说这是次彻头彻尾的失败,三百多黯影只回来了五分之一,恐惧领主也没能活着回来,但对此达斯特恩根本不在乎。 几百名黯影或许不是弱兵,但对杜利亚斯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只是想试试看这片雨林中蜥蜴人们设伏的状况,好决定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至于损失的黯影,反正是花钱雇来的,就当物尽其用。 拍拍手,杜利亚斯唤来他的副官,下一步计划可以开始了。 弥昂和维依然隐藏在树林后,他们或许已经击退了一次黑暗精灵的渗透试探,但他们也知道接下来黑暗精灵的反应只会更加猛烈。 果不其然,众多的黑帆出现在他们视野的海域中,更多黑暗精灵的海盗战船靠近海岸不远处,弥昂和维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黑暗精灵们的行动,但这些战船只是抛锚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接着一阵琴弦舞动般的音调从海盗战锤上传来,大片的投射物几乎遮蔽了天空,弥昂和维一时间以为是黑暗精灵不顾消耗准备大面积投射弩炮打击,赶忙躲到粗壮的树干后,但当那些投射物落地后却没有想象中撕裂土石与树木的音响,只是一阵沉闷地,盒子炸裂的声音。 恰巧一个投射物落在他们附近,只见一大片木屑飞舞,弥昂和维探出头去,只看见一片破碎的木材间大滩的黄棕色的凝脂液体流淌。 “他们在搞什么?”维有些莫名其妙。 弥昂闻到一股鱼臭味,心下顿觉不妙,伸手粘了些在鼻前嗅嗅,马上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这是鲸油,他们准备放火烧林。” 第七十八章 焚林 弥昂当然不会不认得鲸油,稳定明亮的光照可不便宜,捕鲸船冒着被海盗劫掠,海兽吞噬的风险捕鲸,就是为的价格高昂的鲸油与鲸骨,旧世界的贵族和商人会花大价钱购买这些奢侈品。 鲸油是非常良好的可燃物,而且燃烧持续释放的热量也绝对惊人,弥昂虽然想过黑暗精灵们可能会清除丛林,但也没想到他们会愿意花这么大的代价,可能数千桶超过十万加仑的鲸油,按旧世界的价格足够打造几个城堡。 “让所有人都撤回城内,晚了就来不及了。”知道黑暗精灵打算的维跳上树拽过灵蜥首领。让他们把整个林间的灵蜥巡逻队都撤回城内。 好在想要将如此庞大数量的鲸油抛上岸也不是一个小工程,一次抛射数百桶鲸油也要数十次才能全部抛完,至少要个把小时,但当所有鲸油抛上岸后,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就可以燃起焚烧整个丛林的熊熊烈火。 灵蜥散兵们迅速穿梭在丛林间,将消息告诉自己的亲族们,随后全力往城内赶去,原本散布在丛林间数千的灵蜥和巨蜥都开始往泽特兰城内撤退,而黑暗精灵们的抛射也仍在继续。 当弥昂他们撤回到距离泽特兰城墙不远时,黑暗精灵持续的抛射也已经停歇,短暂的宁静过后,数十只点着火焰的箭矢射出落下。 明火接触在浸透雨林草木的鲸油上,刹那间整个雨林间数十处腾起一人多高的火焰,在易燃鲸油的帮助下,火焰以远比寻常森林大火快得多的速度蔓延开来,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中,数十个起火点将延绵数公里的鲸油区连成一片,形成一个一个炼狱般的火场,以此为中心向周围的丛林开始蔓延。 潮湿的雨林本身或许比旧世界的落叶林更不容易引起大火,但在人为造就的庞大火势面前,雨林自身的小小优势根本不值一提,鲸油助燃的火焰升腾着迅速燃烧了地面的草木,而顺着鲸油向上蔓延的火苗和随风升腾的烈火攀到树冠上,以自然没用的速度迅速点燃一棵棵树的树冠层,地表和半空都被火焰笼罩着。 南地雨林的树木可以长到非常高大,树冠层超过三十米的乔木们很快就全身笼罩在火焰中,他们结实的紧密的树干和树根会在火焰中坚持许久才碳化,但茂密的林叶却会在高空的风中燃烧起冲天的火光,高大错综的林冠交织在一起,形成数十米高的火墙,并且还将飞速蔓延。 在迎岸风势的帮助下,急进林冠火能以可怕的速度蔓延,弥昂他们奔跑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即使间隔已经十数里,弥昂也能嗅到风中传来的浓重的灰烬气息,半边的天空已经开始被雨林燃烧的浓烟遮蔽了。 身旁的雨林间一阵骚动,三角龙迈动着橡树般粗壮的四肢从林间冲出,坚硬的头冠和长角撞断树木,踏平土地,灵蜥骑手乘在背上指挥着,让三角龙在丛林间踏出一条简单的路来。 “多谢。”弥昂和维跟在一路推平的三角龙身后向泽特兰赶去,林冠间火焰扩散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在雨林复杂的环境下恐怕跑不过身后的林火。 即使如此,在他们赶到泽特兰的城下时,弥昂也能感受到背后隐隐传来的炽热,回头已经看不见海岸,眼前短暂葱翠的丛林后,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和遮蔽天空的火光,丛林间还不断有撤离的灵蜥巡逻队走出。 “真是一片火海啊。”维和弥昂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正在不断向泽特兰逼近的火线,不过不担心火焰烧到城内,在丛林和城墙之间还有数十米长的空地,以及一些特殊的保护。 被风卷动的浓烟向着泽特兰城头卷来,但在接触到距离城墙数米外的时候,被无形的力量拦在半空,仿佛撞在了倒扣的玻璃碗上,浓烟堆积在城前,在风力下缓缓攀升着,眼前可视的空间几乎被浓烟淹没了,看起来神殿都市就像是漂浮在烟中。 浓烟隐约在神殿都市前勾勒出一个闪耀着淡淡光泽的弧面,看起来就像阳光下的皂泡一样的色彩,那是史兰在神殿顶端守护神殿都市的魔法护盾。 灵蜥首领们已经将绝大部分的巡逻队带回城内了,只有极少数是在与黯影们交战中战死的灵蜥,不会因为这场烈焰增添更多的损伤。 “真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清理掉丛林,虽然我也想过他们会放火点燃丛林,但让雨林大范围燃烧起来并不容易。”在他们之后登上城头的达斯特恩听完了弥昂告诉他的情况。 “但确实非常有效,瞬间就燃起大面积的火焰,这样一来我们想靠寻常方法来阻止他们点燃丛林根本不可能了。”或许史兰能施展足以熄灭大火的法术,但现在为数不多苏醒的史兰要保存精力,在之后应对与黑暗精灵的斗法。 “只能说他在神殿都市内赚大了,这点鲸油不值一提。”虽然鲸油这种材料对黑暗精灵们而言几乎是寻常用品,但这次确实耗费惊人。 有少许从风中窜出的火舌已经飘到了城前,但都被古圣护盾的防御挡在外,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树冠间疯狂窜动的火舌吞噬着能找到的一切,抵达了城市外。 “等到火焰将这片的丛林燃尽,就没有隐蔽和埋伏的余地了,杜利亚斯还真够狠的,一点不给我们占便宜的机会。”火焰过后焚烧殆尽的土地将一览无余,正面作战泽特兰的灵蜥们面对黑色方舟海盗很难有什么优势可言。 原本想利用三角龙潜行在丛林间到时候冲击黑暗精灵的侧翼,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洪-格特作为神殿都市内最好的军事指挥已经开始重新考量作战,而灵蜥祭司与灵蜥首领们也聚集起来商议着,还有前去请示史兰的祭司。 林冠间的火焰最为旺盛,但来得快去的也快,细密的树枝与草叶很快就会焚烧成灰烬,进一步向神殿都市周围以及更远的雨林扩散。 当时间来到黄昏的时候,泽特兰城前的林冠火已经减弱了许多,浓烟也逐渐被风驱散,但树干乃至树根中的火焰依然在坚定地燃烧着,这些高大的雨林木即使遍体火焰也没有倒下,漆黑高耸的树干在火光间屹立着,他们还会持续燃烧许久。 夜间的林火也在燃烧,橘红的光芒完全照亮了泽特兰的城墙,弥昂与维待在城头上,看着夜色下熊熊火光中烧焦树木扭曲诡异的身影,那些火焰呼呼的声响仿佛魔鬼戏谑的嘲弄。 第二日火势已经减小了许多,整个泽特兰周围的一圈丛林都被烈火血洗过一遍,留在他们面前的是千千万万棵被烧尽枝叶,徒留碳化的枝干耸立在林间的树木,原本的溪流仿佛都被蒸干了,徒留焦炭般的土壤,焚后的草木灰烬几乎铺满焦黑的土地,原本苍翠的雨林只剩下焦黑与灰白。 “可惜了,我挺喜欢这里的。”维趴在城头上凝视着依然停在远方海上的黑色方舟。 黑暗精灵们并没有在今天登陆,火焰还没彻底燃尽,还有树干和树根中的隐火,反正被包围的是神殿都市,虽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确实不急于一时。 在丛林燃尽后第三日的清晨,停泊的黑色方舟终于动了,相比于它庞大的身躯,他看起来很缓慢,但它以势不可挡的势头航向岸边。 次级的海兽与战船跟在黑色方舟小山般的身躯后,最后黑色方舟缓缓靠在距离悬崖海岸数米的位置,它现在看起来有种深邃的死寂。 黑色方舟甲板上城门般大小的门阀开启,数米长的金属踏板在锁链的牵引下压上悬崖海岸,黑色方舟海盗们踩着踏板蜂拥而出。 渺小众多的海盗们从巨大的黑色方舟诸多门扉间涌上灰白的焦土,远远看去让人想起巨大的蚁巢,又像是开闸后涌出的黑色潮水。 第七十九章 空战 伴随着古血战士的咆哮,泽特兰的城门打开,阵容齐整的灵蜥手持长矛战棍走出列阵,高大的甲龙与三角龙伴随着灵蜥驭手们的呼喝走在阵中,较少的蜥人战士与巨蜥们布列在两翼,翼龙展翅的阴影成群地掠过地面,在首席翼龙骑手列克托的带领下,它们会是有力的空中支援。 一只翼龙落在了弥昂他们一旁的城墙上,上面骑乘的不是一般的灵蜥骑手,而是灵蜥祭司。 “神殿守卫已经出动,泰波克印记的持有者,你的战线在那里。”看向灵蜥祭司指向的方向,在战线列阵的左翼紫色鳞甲的神殿守卫们手持战戟与蜥人战士们屹立。 翼龙腾起升空,灵蜥祭司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准备好了,你呢?”弥昂深吸两口气平复,转头看向维。 “只比你快一点。”维将磨利的巨剑握在手中。 迈步下城墙,曼涅托驾驭着古墓巨蝎破土而出,身上的裂痕早已被灵蜥工匠们填补完整,还额外增添了不少装饰。 紫色鳞片的神殿守卫们列阵在所有普通的蜥人战士间,弥昂走到他们面前,蜥人冷漠的竖瞳俯视着他,弥昂在对视间能感到他们内心的战意,这很好。 庞大的阵线开始向前推进,还有少数的未上场的军队作为后手随时准备投入战斗,蜥蜴人的军队在烧焦的大地上前行着,在一片黑暗与灰烬的土地上添上了全新的色彩。 列克托与他的翼龙们将是最先接近黑暗精灵阵线的,海岸到城下的距离三十余里,双方的阵线接触还需要时间,而在此的翼龙们会尽可能摸清黑暗精灵的军队部署,以及骚扰他们。 但并不敢太接近在黑色方舟掩护范围,众多布置在战舰上的收割者弩炮会带来毁灭性的箭雨,经过之前与黑暗精灵的交手,他的麾下还有三十多只翼龙,这些宝贵的力量不能被无意义的消耗。 黑暗精灵们也已经看到蜥蜴人们出城迎战,但只是从容不迫地列阵推进,海盗战船上的黑暗精灵们接着黑色方舟登上陆地,除了为数最多的傲慢海盗们,手持盾牌与长矛的矛手们也不在少数,黑方舟海盗们确实是迅猛的杀戮者,但他们才能为领主支撑起战线。 弩手们在登陆的黑暗精灵中占据了五分之一多的数量,这些装备收割弩的黑暗精灵会在友军的身后占据有利的位置,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投射致命的带刺弩箭,伴随着他们的还有被从黑色方舟上推下来的,一组组的收割者弩炮。 列克托能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在口腔中颤动着,他很想驾着翼龙投掷滚石来摧毁这些黑暗精灵,但现在不到时候。 伴随着愤怒的咆哮,骚动的黑暗精灵们也为随后从黑色方舟上登陆的巨兽让道,在驯兽师鞭策下的多头蛇吐着信子,而更巨大的深渊海妖也从海水中登上黑方舟,他们看起来无骨的躯体有着粉碎性的獠牙。 但吸引列克托注意的是黑色方舟上陡然升起了一片乌云,并且正向着他们飞来,那些是被饥饿驱使跟随着黑方舟的鹰身女妖,虽然这些肮脏贪婪的生物并不受黑暗精灵欢迎,但它们会是不错的炮灰。 嘶鸣一声,在驭手的催促下,翼龙收拢翅膀利箭般穿梭过尖啸着飞来的鹰身女妖,这些生物本性胆小,但在认为自己有着充足的数量优势下,也能悍不畏死地发起攻击。 振开翼翅,列克托的翼龙双爪准确地抓住了一只鹰身女妖,翼展超过十二米的翼龙轻松将不过人大的鹰身女妖撕碎成两段后扔下,而四周的鹰身女妖们毫不在意地涌上争食着死去同伴的尸体,尸骸落地时只剩白骨。 这样的场面或许会让普通人惊诧,但作为从出生起就开始驾驭翼龙的灵蜥首领,列克托只是冷漠地扫视着这些龌龊恶毒的生物,手中的吹管每一次射击都必然有一只鹰身女妖坠落。 上百只鹰身女妖或许贴身作战翼龙们也能取胜,但在围攻下也必然损失不小,翼龙骑手们靠着翼龙更加迅捷的速度飞翔在成群的鹰身女妖周围,用标枪吹管击坠和扰乱它们,智商低下的鹰身女妖就近争抢食物,但乱作一团被翼龙们不断绞杀着。 看似数量更多但反而被围攻的鹰身女妖,在数量迅速减少下很快就崩溃四散,虽然它们恐怕忽略了自己飞得并没有翼龙快的事实。 除了顺手击杀外,翼龙骑手们没有追击这些卑劣的家伙,黑暗精灵布置好的弩炮已经推进,在友军掩护前,他们没有能力对付这些强劲的远程火力。 双方的阵线在枯焦的丛林中向前缓慢推进,同时随着观察对方的阵型变化而不断指挥和改善自己的阵型,当彼此抵达冲锋的距离时,就没有转变的机会了。 耳边的风中传来飞龙与蝎尾狮的咆哮,列克托定睛看去,五头双足飞龙与八只蝎尾狮从黑方舟上振翅飞起,向着翼龙们飞来,黑暗精灵自然不会让他们在天空来去自如,鹰身女妖不过消耗,这才是重头戏。 吹哨传讯,翼龙们在战斗力上无法与这些凶恶的战兽对抗,即使全部死战恐怕也击落不了几个,但至少暂时能拖住他们,让黑暗精灵的空军也不能轻易驰援地面。 标枪和毒镖很难伤远距伤害到坚韧的蝎尾狮与飞龙,一旦靠近又容易在近身战中被撕碎,不过片刻已经有三只没有躲开的翼龙被击落,而列克托带领着翼龙们尽可能周旋,同时让少量的翼龙尝试脱身骚扰黑暗精灵的远程阵地,双方的阵线已经开始接近了。 飞龙坚韧强壮,蝎尾狮凶残好战,在半空的缠斗中蝎尾狮更容易狂暴地追击敌人,在毒镖和翼龙利爪的挑逗下,一头狂暴的蝎尾狮带着它的骑士直扑向列克托,而翼龙骑手让翼龙再次收拢双翼俯冲,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蝎尾狮紧追不舍,而翼龙飞的更快,在俯冲中列克托回身射出一记毒镖,在重力与狂风下毒镖飞得缓慢,但俯冲中的蝎尾狮弥补了这一点,羽毛软木和黑曜石的毒镖射中了蝎尾狮的脸,没有击中预想中的眼睛,但已经足够了。 翼龙在贴近烧焦的林木前展翅飞起,南地的箭毒蛙还无法像露丝契亚雨林受魔法影响的同类们一样分泌出恶魔都难以忽视的毒素,但这记毒镖上的毒足够蝎尾狮在一段时间内麻痹失控。 毒素在脸上扩散,整张脸先瞬间麻痹的蝎尾狮几乎目不能视,感官失察,翅膀也变得无力,冲向地面的过程中无论骑乘的恐惧领主怎样拉唤都拽不起来,耸拉着翅膀一头栽向地面。 但其他的黑暗精灵并非没有注意到这里,一头飞龙在骑手的控制下想飞来帮忙,两只翼龙相继阻拦却一死一伤,来不及援助友军的飞龙当头落下,双爪直取列克托的翼龙。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列克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是海啸般的风声,无数的飞鸟渡鸦还有小型的翼龙从枯焦的林间天空中飞来,不要命的攻击向黑暗精灵的战兽们,虽然蝎尾狮和双足飞龙的每一次挥击都能杀死成片的飞鸟,但空隙依然会被新涌上来的飞鸟填满。 避开飞龙利爪的列克托在不远处的翼龙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手持羽翼法杖的灵蜥祭司,南地的雨林或许不像露丝契亚那样险恶,但对入侵者一样满怀怒火,野兽之风在野兽们的不安与躁动中絮乱着,灵蜥祭司引导着它们发泄向入侵的黑暗精灵。 第八十章 八风之力 魔法之风正在扰动整个战场,对方的法师出手了,而黑暗精灵也绝不会对此毫无反应,伴随着黑魔法的咒语在女巫口中的吟诵,一股肉眼无法见到的黑暗正在天空汇聚,地上正随着神佑神殿守卫们一同前行的维感觉到这些黑暗,眯起眼看向天空。 比纯粹的八风魔法之力更加原始和浑浊的力量乌云般污染着天空,黑魔法达尔的力量腐蚀着乌云中未受保护的一切,成群飞舞的鸟群在这股力量中迅速的枯萎腐朽,它们先后飞速成片的死去坠落,像是下起了一场腐尸的雨。 灵蜥祭司感应到了黑魔法,并意识到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驱散这股黑暗,他只能让还未死去的飞鸟们继续拖延着黑暗精灵的战兽,同时让翼龙骑手们尽快离开被黑魔法腐蚀的范围,同时野兽之风的魔法力量照耀在他们身上,抵抗黑魔法的入侵。 翼龙骑手们尽管逃过一劫,但呼唤而来助战的飞鸟已经全部在黑魔法的腐蚀下化作枯骨,而女巫众多的黑暗精灵们似乎完全没有结束的打算,灵蜥祭司已经感受到新的魔法之风正在被调动。 黑色方舟表面浮现出不自然的紫黑火焰符文,那些符文在燃烧中扭曲和汇聚,接着爆发而出,化作恶毒火矢冲天而起。 一只翼龙被火矢擦过,腐蚀的魔法烈焰快速扩散,在灵蜥祭司来得及驱逐前就被焚烧成灰烬。 没有打中空中的翼龙,但女巫们根本不在意,远处地面上有的是可供选择的目标,数道火矢化作抛线开始坠落,奔向蜥蜴人的阵线。 阵中三角龙的背上也有一位灵蜥祭司,此刻正有一束火矢向着他阵前的位置落下,伴随着一声呵斥般的咆哮,天青色抵达光芒在灵蜥祭司的身躯与羽饰手杖上流转,在他前方的半空中气流凝聚爆发出气旋,几乎生生吹散了凝聚的火矢,只有拥有魔法视觉的人才能看见在气旋中涌动的天堂之风。 当灵蜥祭司准备拦住其他的火矢时,天空中炸响的雷鸣吸引了他的注意,血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撕裂乌云,两只躲闪不了的翼龙被闪电劈中,冒着烟从空中坠落。 那些闪电不是常见的天堂之风的魔法,灵蜥祭司自然知道这一点,在血色闪电扩大和连锁前,蓝白的闪电在半空一同乍现,纯粹天堂之风的闪电与恶意的魔法纠缠,一时间乌云的天空被两种闪电的光辉照亮。 而没有时间拦截剩下的火矢,骑乘着翼龙的灵蜥祭司偏转了一束火矢的方向,并给另一束坠地的位置施法进行加护。 甲龙迈步上前顶在灵蜥们的身前,火矢重重打在甲龙坚韧的外壳上,在魔法的轰击下甲龙表面的护甲炸裂开来,但甲龙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的在那里站定,野兽之风的力量流转在它体内削弱着火矢,几乎层叠的钢板般的护甲让它抵挡住了这记魔法,只是在背甲上开了个大洞,在坚韧的鳞皮上有些灼伤。 剩下的三发火矢落在了阵中,看准位置的灵蜥们四散跑开,但在密集的战场上很难做到这一点,火矢的爆炸与火潮中近百灵蜥死去。 而其中一发正对着弥昂他们的方向,维最先踏在阵前,升起寒冰试图阻挡,但火矢轻易融化和粉碎了维的寒冰,向着弥昂的阵间飞去。 弥昂挥手掷出泰波克之翼,盾牌其中蕴含的古圣的神力感知到与之相悖的黑魔法来袭,淡紫色的光辉在盾翼符文上闪耀,无形的风凝聚在盾的表面。 被削弱的火矢并没能直接撞击在泰波克之翼的表面,而是在风神泰波克力量凝聚的风中炸开,洋洋洒洒化作一片落下中不断熄灭的紫黑火雨,那些在落地前没有熄灭的细碎火焰落在神佑神殿守卫们的紫色鳞皮上,每一团核桃大的火苗都足以将一个人焚烧殆尽,但落在神殿守卫们的身上,只是无声无息地消散,连痕迹都没留下。 泰波克力量守护的神圣婴灵们具有对魔法更好的抗性,他们在魔法的攻击中会更加坚韧。 弥昂看到这一幕,心下满意,这在即将的战斗中或许会有很大帮助的。 “干得不错,不愧是神器。”维转过头来。 “可惜我总感觉根本没发挥出神器应有的样子。”弥昂接过半空飞回的泰波克之翼。 “因为你不懂得魔法。”维手中剑刃一挑,指向在半空留下火焰轨迹的魔矢,“也许你需要一点指导。” “怎说?没有魔法天赋可学不了魔法。” “至少你需要知道,魔法只不过是对施展八风力量最常见的方法,并非所有的力量都必须用魔法的形式展现,神术、符文等都能做到,不过我也只能稍微告诉你这些了,除非你找个专业的魔法大师,比如她们。” 她们?弥昂定睛看向维剑指的前方,在黑暗精灵阵线的后方一口好像大锅般的器皿放在那里,一群女性黑暗精灵手持双刀诡异地舞动着,而一个手持法杖的黑暗精灵女巫正站在浮动着血气的大锅前,一团团幽灵般的血色火焰被她从翻滚冒泡的血中抽取在指尖。 “还有魔法?”弥昂沉声道。 不用维解释也看得出这次的魔法绝不简单,而维更能看出魔法的庞大,不仅仅是眼前的血池中翻涌的死者以及献祭中换取的神力,在黑色方舟上还有魔法流动在这之间,以及她非常熟悉的死亡与灵魂的气息在其中,这种甚至借助于黑方舟本身的大规模施法,即使对于水平一般的女巫而言也足够释放影响整个战场的魔法。 一簇簇透明的血红火焰在黑暗精灵大军的阵前点燃,扩散,连接与汇聚,然后在一声口哨中,轰然铺开席卷向天空。 天空中仿佛洞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但在之后迅速扩大,推开层层的乌云,将天空映照成血红,一片仿佛从天而降的倾盆血海坠落,半透明的血光凝实如焰,但又汹涌似海,在其中隐约可见挣扎恸哭的亡魂。 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魔法,弥昂几乎想举盾蹲在地上,但蜥蜴人的阵线没有丝毫畏缩动摇,齐整地队列向前挺进,似乎毫不在意魔法可能带来的损失,而原因也非常简单,在背后神殿都市金字塔的顶端的观星室上,一束蓝色的光辉升起直通向天空,史兰魔祭司终于出手了。 苏阿萨莫领主端坐在他自己的悬浮椅上,在他身旁浑仪般的金色圆环缓慢地转动着,古老知识和伟大的技艺在他的脑海中转动着,对于史兰们而言,魔法已经是一种艺术,他们的一个念头,随手一挥,都能爆发出那些后世种族法师们一生也未必能完成的法术。 苏阿萨莫感觉到冗长混乱的魔法正在靠近,随着他在冥想中对一切魔法的混乱扰动的平复,八种不同色彩的光辉在他指尖凝聚成纯白,灵脉巨网中的力量随着他缓慢的呼吸奔涌。 “魔法八风,光明海希、阴影乌尔枯、生命纪岚、死亡沙许、天堂阿兹尔、金属虔门、火焰阿克夏、野兽古尔,但在面前的是比你所认识的魔法八风更加原始的混沌能量,黑魔法达尔。”维看着眼前的血焰之海,不紧不慢地向弥昂灌输着魔法的知识。 “不过除此之外,我记得帝国魔法学院的一本私人日记里提及过另一种魔法。” 在接触蜥蜴人大军之前,血焰之海如宣泄的洪流般不可遏制,但一点纯白的光辉在血海的中心点亮,成为了整个战场最明亮的中心,黑魔法的力量被遏制了,甚至连带着血池沸腾的神力,血海如漩涡般朝着光球的中心奔涌收缩,在最后半空中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光球,它的光芒很淡,无法照耀战场,但如果尝试用心去直视它,在眼中会如同一千个太阳般闪耀,无论对凡人的视觉还是法师非物质的视觉而言。 “高等魔法奎赛斯,也被称为真魔法,它使用所有的魔法之风在和谐和一致。” 高等魔法是一种艺术,对人类来说,只有高等精灵、森林精灵、史兰魔祭司和少数灵蜥祭司能使用,由多种甚至所有魔法之风编织的奎赛斯远比其他形式的魔法更加万能,由它编织而成的法术无疑是最强大的,也是最难施展的法术之一。 神殿金字塔中,苏阿萨莫似乎有些气喘地呼吸两次,在他想要挥手驱散这令人疲倦的魔法时,神殿的更深处,遗骸祭司珍珠装饰的眼中再一次照耀光芒。 奎赛斯光辉编织的光球炸开,反卷着一股蓝白色的风暴涌现天空,黑魔法的力量被放逐净化,魔法八风的力量完美的编织其中,在两军头顶这股看起来近乎神圣的风暴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辉。 而这股几乎势不可挡的风暴奔涌向半空中黑暗精灵的空军,而翼龙们早有预兆般逃之夭夭。 第八十一章 阵线撕裂 在八风汇聚化作的风暴中,即使是飞龙坚韧的身躯也难以豁免,蝎尾狮没有鳞甲的身躯更难以抵御,被卷在风暴边缘的黑暗精灵与他们的战兽被甩飞出去,只是受了些伤,但位于最中央的一只双足飞龙和两只蝎尾狮在八风魔法的席卷下甲胄碎裂,血肉剥离,在半空中爆成了几团血沫。 而在黑色方舟上,数个女巫都是七窍流血头痛欲裂,这次的魔法不仅失败了,而且几乎被对手完全吸纳反弹了回来,作为施术者,她们或许靠献祭和阵法等分担了压力,但反噬的力量依然要让她们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站在黑色方舟高耸墙壁延伸形成的塔楼上,杜利亚斯看到这一切后只觉失望,这些女巫们浪费了他的奴隶,也没讨到什么好,接下来还失去战斗能力,在他看来这一轮的斗法可以说完全赔本,更觉得女巫们靠不住,虽然如果没有女巫他的军队就要直面对方的魔法了。 苏阿萨莫在自己的观星室内微喘着气,刚才将血池的魔法完全转化为八风之力再重新编织成新的魔法反击,虽然消耗不小但效果显著,至少让黑暗精灵在制空的战斗中损失不小,在没有魔法的帮助下,最终左右战局的还是战士间的厮杀。 列克托在黑暗精灵的战兽们受创不轻,忙于应对围攻的时候,终于能率领一支飞行中队的翼龙向黑暗精灵后方的阵线扑去,该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了。 收割者弩炮在平衡物与绳索组成的装置下抛射出冰雹般的弩箭,附魔的弩炮射程比弥昂想象的更远,在数里外就可以轻易将箭矢投射到灵蜥的阵线中,受过训练的灵蜥战群紧密地将盾牌叠在头顶,抵御弩炮的打击,但损失依然惨重,每一次弩炮的发射都足以令上百的灵蜥失去战斗能力。 架在三角龙背上的重弩也开始反击向前方黑暗精灵海盗,一人多长的弩炮矢在灵蜥拉扭下弹射而出,越过前方灵蜥们的头顶射向海盗们最密集的地方,虽然无法射出像收割者弩炮那样的箭雨,但重型炮矢贯穿威力巨大,几乎没什么可以阻挡,在不幸被命中的海盗们中掀起一条血色的浪花。 高大的甲龙迈着步子顶在前方,它们将作为灵蜥阵线中的支点协同顶住阵线,一共有八头甲龙位列在灵蜥们阵中,厚重的装甲让它们将承受更多的打击,而高大的身躯正是吸引黑暗精灵集火的标志。 列克托驾驭着翼龙在半空躲过弩炮密集的箭雨,好像穿行在雨林繁茂的枝叶间,落空的弩箭敲击在甲龙的背甲上溅射.asxs.点火星,能够承受海量攻击的甲龙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向着黑暗精灵的阵地推进,灵蜥们聚集在一边,支起盾墙掩护。 从半空掠过的翼龙同样吸引到了黑锐弩手们的注意,装备收割连弩的黑暗精灵战士们举弓瞄准,数以百计的箭矢交织成致命的箭岚,列克托思忖瞬间,决定不再继续贸然向后突进,于是指挥翼龙扔下了携带的重磅滚石,而随后的翼龙也纷纷扔下滚石砸入黑暗精灵的阵线。 失去负重的翼龙速度再上一个台阶,急转飞升避开了迎面的箭雨,但并非所有的翼龙都有他这样的本事,在黑锐弩手的箭雨中,又是三只翼龙坠落。 沉重的滚石砸落在黑暗精灵前后的阵线中,在落地时弹跳一两次,溅起大片土石,而躲闪不及的黑暗精灵,无论是重装的战士还是弓弩手,都会被滚石的重量碾碎成一团骨血铺洒在地。 致命的箭雨坠落在灵蜥们的阵地间,在众多的灵蜥间撕开一个又一个缺口,但更多的灵蜥填补了缺口,顶住箭雨迎着冲锋的黑暗精灵们,来到了标枪的射程内,数千灵蜥排成数列,举盾架起黑曜石的带毒标枪,对准前方的黑色方舟海盗们,投掷。 千根长杆标枪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比箭雨更有压制力的投射,黑色方舟海盗们几乎不带盾牌,卷起坚韧的海龙披风作为阻隔应对标枪的攻击,在前排的灵蜥们有机会投掷第二轮标枪前冲入了灵蜥们的阵地,卷起一阵血花。 黑方舟海盗们擅使轻快的利刃,带刺的弯刀这样迅捷的武器,如果面对的是重装军队或许尚有些许麻烦,但相比蜥人和巨蜥,灵蜥轻薄的鳞甲根本无法阻挡海盗们弯刀的收割,正如达斯特恩此前所说,即使是受训的灵蜥们坚定不移地稳住战线,但黑方舟海盗们只是酣畅地挥舞刀锋收割,而头顶上还有黑锐弩手们密集的箭雨打击,弩炮对后方的清扫,灵蜥们一时间伤亡惨重,成片地倒在血泊中。 甲龙分布在灵蜥战群的中间,上面承载着四只带着标枪的驭手灵蜥,在他们的指挥下,甲龙迈步冲锋,前排的灵蜥们赶忙让开去路,而最前方与黑暗精灵们纠缠的灵蜥毫不退缩地死死牵制住想要避开甲龙冲击的黑暗精灵。 数只甲龙踏着血肉冲击进人群密集的地方,撞飞出一片空地,黑方舟海盗们轻盈的剑刃无法对甲龙沉重的装甲造成足够伤痕,而甲龙的每一次撞击和摆尾都足以为灵蜥们争取短暂的时间组织阵线。 靠着暂时的数量优势和甲龙的配合,灵蜥们堪堪稳住了阵脚,但整个中央的战线依然在不断地被黑暗精灵们突击收割着,几个凸出的甲龙阵地几乎陷入围攻,而后排的黑锐弩手们也填充弹药,对准灵蜥们发动新一轮打击。 即使锋锐的破甲箭矢射击在甲龙厚重的甲板上也很难造成多少创伤,甲龙为灵蜥们吸引分担着火力,没多久浑身上下就插满的箭矢,几乎被射成刺猬,而灵蜥们在黑方舟海盗的攻击下也得以坚持更久,整条战线只是缓慢地被压制下去。 而随着中军灵蜥们被不断压制,蜥蜴人的两翼则逐渐凸出压上,这是一开始就被选定的战术,蜥蜴人有着大量的炮灰和较少的精锐部队,仅论数量比黑暗精灵更多,而远程力量的不足也使蜥蜴人必须扩大接触的战线来保证近战部队的攻击发挥,因此古血战士最终和灵蜥祭司们选择了这样的战术。 以达斯特恩对黑方舟海盗的了解,数量最多也是最富有野心的黑方舟海盗们必然作为黑暗精灵整个战线的主力,即使杜利亚斯是黑方舟的主人也不能忽略这些激进海盗们的诉求,为了财富和奴隶他们会争先恐后地向城内杀去,摆在中央更为脆弱的灵蜥们会成为他们最好的对手,适合杀戮而又稍稍具有挑战性。 甲龙们会和灵蜥配合尽可能支撑起战线,三角龙们将在后压阵,防止被黑方舟的突击杀穿,那可就弄巧成拙了。而当黑方舟海盗们在不断推进的时候,蜥蜴人精锐的两翼再试图收拢攻击。 恐惧矛手们用盾牌与长矛排列成整齐的战线,与野心冒进的海盗们不同,这些富有纪律的战士是恐惧领主们作战的可靠阵线,当其他野蛮的战士在战场上散漫地四处游荡,肆意杀戮的时候,矛手们将牢牢占据着关键的位置并击退敌人的反击。 “曼涅托,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弥昂看了眼黑暗精灵们齐整的战线,判断贸然冲击绝对费时费力。 古墓巨蝎潜入地下的后发起的冲锋非常可怕,黑暗精灵们只能看见地表微微拱起的土石靠近,根本不知道对方会从哪里发起攻击,当他们的注意力防备在阻挡古墓巨蝎的突袭时,沉重的黑影摆在了恐惧矛手的盾阵前。 高大的神殿守卫跳起近一个人的高度,手中与其身长相差无几的沉重长戟上闪耀着黑曜石冰冷的光泽,带齿的重人砸在一个矛手的头上,将他的整个头颅击碎,神殿守卫落地时回身一扫,狭长的长戟逼退周围的矛手,接着回头放声咆哮,数百的蜥人战士们冲向微微絮乱的黑暗精灵阵间。 维沉重的重剑劈开盾墙间的缝隙,长矛从她脸侧划过带起些许血珠,维低笑一声径直冲撞在盾墙前,比一匹奔马还有强劲的力量撞开了打破的缝隙,在黑暗精灵阵线中再破开一个豁口。 重剑挥动,维将一个恐惧矛手连人带矛砍成两截,周围的矛手试图围上,带着钩刃的长矛在青铜色的盾面上滑过,连火星都没带起。 “下次别跑这么快。”弥昂用泰波克之翼掩护在维周围,挥剑刺穿一个恐惧矛手的胸甲。 “等下次再说。”维哈哈一笑,巨剑回转,撕裂了眼前黑暗精灵的躯体。 而跟在他们撕破的豁口处,更多的蜥人战士们正涌入厮杀,战斗的本能自出生开始就印刻在他们的血液和灵魂中,天生强健的身躯和坚韧的鳞甲让他们完全是作为战士而生,手持黄金黑曜石的战棍,挥动着需要人类双手举起的沉重盾牌,蜥人战士们突进黑暗精灵的侧翼阵地中,并远比黑暗精灵们想象地更加凶暴地杀戮。 如果说黑暗精灵的杀戮是残忍,那蜥蜴人的战斗就是纯粹的野性,同池而生的蜥人战士们之间有着奇妙的心灵感应,在狂暴的作战间也绝不失配合的掩护,让原本自信阵线坚不可破的恐惧矛手们被不断地突破着,而神殿守卫的投入更是增添了巨大的压力,这些比普通蜥人战士更高大战士们挥动战戟时,几乎每一击都有黑暗精灵倒下。 后方的黑锐弩手们注意到侧翼的友军遭到攻击,举起收割连弩对准突进中的蜥人战士们射击,虽然有着比灵蜥们厚重的多的鳞甲,但在上百弩手的攻击中,依然有三十余蜥人战士倒下。 黑锐弩手们准备着第二轮的装弹,但他们的脚下忽然大地撼动,泥土翻涌,古墓巨蝎破土而出,此前一直被恐惧矛手们警戒着的古墓巨蝎并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而是来到了后方的远程阵地中,没有什么近战准备的弩手们在巨蝎的突袭下被一时打懵了,转眼间数个弩手被巨蝎撕成碎片。 反应过来的弩手们立刻开始四散拉开距离,近战下几乎赤手空拳,拉开距离在巨蝎不得不追击其他人的时候趁机攻击才有机会。 不过曼涅托压根没有追击他们的打算,他弥昂之间不能离开太远,否则灵魂碎片在战场上的影响可是要命的。 一个甩尾钻回地下,曼涅托重新向着恐惧矛手们潜行过去,稍稍驱走这些弩手,然后尽快突破矛手们的防线,没有新一轮兵力支撑的话,黑暗精灵侧翼和半个后方就几乎暴露了。 古墓巨蝎从背后发起的潜地冲锋再次沉重打击了黑暗精灵的士气,被巨蝎分割开的恐惧矛手们越来越难以维持阵线,被逐渐割裂为数个更小的阵地,即使重新集合起来的矛手们提供支援,被击溃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据在黑色方舟铁塔顶端的杜利亚斯看到眼前的战线,冷哼一声,几百年年来一直肆意劫掠,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战场,稍微有些生疏,连这些爬虫这么简单的战术都没反应慢了一拍,着实令人有些颜面无光,不过可不要以为他会这么简单的只在黑暗精灵的两翼放了些矛手那么简单。 冷蜥踏上战场时嗜血兴奋的咆哮在枯焦的林间响起,冷蜥们托载着重甲与骑士们奔走在灰烬的土地上,从一处缓坡背后杀出,直指向包围着恐惧矛手们的蜥人战士。 弥昂挥盾打翻一个矛手,看到发起冲锋的冷蜥骑士们,立即提醒着蜥人战士们准备抵御冲击,不过有碍与炭化的树木阻隔与恐惧矛手们的奋力作战,蜥人战士大多不过三两聚集,没时间转头结成对付骑兵的阵线。 接近两百名冷蜥骑士的冲锋一时间重创了蜥人部队,尽管在炭化的林间他们也无法用紧密的阵型冲锋,但双方都是分散的阵势,冲锋中的冷蜥骑士们更具优势,足以刺穿板甲的骑枪撕裂了蜥人战士们的鳞皮和肌肉,一轮冲锋,近百蜥人战士倒下,而也有少数冷蜥被强健的蜥人拦下,骑士被拖下坐骑敲碎脑袋。 脱身的冷蜥骑士们逐渐停下脚步掉头准备新一轮冲锋,更糟的是,在另一侧,一群身上缭绕着紫色火焰,几乎不披甲胄的黑暗精灵们,骑乘着带利齿的马匹,手持弯刀冲杀而来。 第八十二章 战争天平的砝码 当马雷基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死亡预言时,他的怒火随即便立刻宣泄在了末日火术士们身上,巫王害怕他们会反抗自己,便用钻心咒诅咒了他们,从此他们的灵魂便在凡间和混沌领域之间飘忽不定。因此,当其他精灵因为明白被色孽吞噬终将会是他们的最终命运时而倍感恐惧时,末日火术士们早已清晰地感觉到黑暗王子对他们灵魂的掌控愈来愈强。当掌控到了一定程度时,黑暗符文就会在它们的血肉之上凭空燃烧起来,这种邪焰会在他们的皮肤之上慢慢蔓延。如果男巫们没法在全身都被这种火焰吞噬之前停止这一过程,那么他的灵魂就必将会被黑暗王子吞噬。 为了延缓被黑暗王子吞噬的时间,末日火术士们谋杀与绑架着无辜者的灵魂,越强大的战士灵魂越能减缓他们的痛苦,让色孽在盛宴中暂时忽略他们,只不过在蜥蜴人的战场上他们注定收集不到他们渴求的灵魂。 身上燃烧的邪恶烈焰被汇聚在他们的掌心,紫色的邪焰喷薄而出,甚至足以融化蜥人战士们身上坚韧的鳞甲,手中的弯刀附着令人麻痹的诅咒,即使是轻轻一刀都会令蜥人战士们行动迟缓甚至倒下。 上百名末日火术士在冷蜥骑士冲锋后的阵地上灵活地穿梭猎杀,他们身下的暗黑战马是黑暗精灵手下纯血精灵战马的变种,在与他们的同族一样灵敏的同时残忍嗜血,正合末日火术士的需要。 在冷蜥骑士与末日火术士的围攻冲击下,一时间蜥蜴人的左翼陷入到困境中。 “魔法烈焰?你们死定了。”邪焰与泰波克之翼碰撞的瞬间,感受到混沌力量的泰波克之翼微微颤动着,星点的光芒闪耀在表面,弥昂在前顶住末日火术士燃烧的魔法,在他背后的维一跃而起,落地时将末日火术士连人带马砍成两半。 蜥人带着独特回响的咆哮响起,紫色鳞片的神殿守卫们聚集起来,魁梧的身躯,厚重的鳞甲盾牌与沉重的长戟构成尖锐的防线,挡在末日火术士的身前。 末日火术士都是轻装的骑兵,但他们并非没有面对过相似的场面,那些以为排列成整齐阵线就能喝退末日火术士的部队大多屠戮殆尽。 空洞的天空忽然炸裂,数道燃烧着黑暗烈焰的闪电从天而降砸在神殿守卫们中间,这是末日火术士常用的战术,当那些步兵们以为排列齐整就能高枕无忧的时候,从天而降的毁灭魔矢会撕裂他们的战线,让末日火术士们再次鱼贯而入展开杀戮。 但这次他们失算了,在爆炸带来的冲击与烟尘中,神殿守卫们依然屹立,魔法的烈焰闪电甚至融化了他们的身上的金属甲胄饰品,但紫色的鳞片在火光中熠熠生辉,除了被毁灭魔矢直接命中的几名神殿守卫受到重创,其他波及的几乎毫发无损。 看到这一幕的末日火术士们顿觉不妙,有的想调转马头离开,而有的在嗜血的战马上勒令不住,一头撞上神殿守卫的盾墙戟阵,被坚韧的神殿守卫们推下战马,长戟将他们击碎,而另一侧从先前冲锋到来的混乱中恢复的蜥人战士们也分调出来拦下了想要撤出战场重整的末日火术士们。 冷蜥骑士们注意到了本应与他们接力冲锋的末日火术士们陷入意料之外的困境,但现在他们也自顾不暇了。 巨角冷蜥的咆哮从他们侧后方传来,蒂奇-惠奇率领着的突击者们从泽特兰的侧门出城,在战场侧后方预备冲锋,而现在正是时候。 只能发起相对的冲锋,纳迦罗斯的冷蜥与南地的亲族们相对咆哮着撕咬在一起,蒂奇-惠奇座下的巨角冷蜥用尖角刺穿迎面而来冷蜥的下颚和头颅,黑曜石的长矛与骑枪交错碰撞,纳迦罗斯的冷蜥更加沉重并装备着黑暗精灵精良的战甲,而巨角冷蜥更加灵敏凶暴,骑兵战双方短时间内旗鼓相当。 但情况对黑暗精灵的冷蜥骑士们而言绝对不利,神殿守卫们正一个个将末日火术士们拖下马碾碎,而蜥人战士们也在收拢压缩着剩下的黑暗精灵战线,一旦对黑暗精灵右翼战线的压制完成,胜负的天平就要开始偏转了。 前提是他们能赶在中路的灵蜥们崩溃之前赶到,右翼巨蜥与他们同生灵蜥的阵线上只是僵持,尚不能突破矛手与重弩布置的阵地,而中央的灵蜥们在黑色方舟海盗的砍杀与绝大部分远程火力的打击下,整个战线已经快要见底了。 一发弩箭贯穿了甲龙受魔法攻击而炸裂的甲壳,打进体内给甲龙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尽管靠着强大的生命力与不屈不挠的意志行动了短暂的时间,但甲龙还是缓缓倒在了黑暗精灵之间,其他的甲龙身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四根树干般的腿几乎要颤抖起来。 收割者弩炮已经改换填装了弩炮箭矢,这些一人长的附魔重弩甚至一箭能打裂巨人的身躯,绞索绷弹鸣响,在附魔下威力不亚于火炮的弩矢瞄准前线的甲龙射击。 过不多时,再度有三头甲龙相继倒下,失去甲龙的支撑点,整个灵蜥的战线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从高空看去,蜥蜴人的战线在大体上依然呈现出包围的态势,但实在太勉强了,简直就像是用小渔网套住一条鲸鱼那样。 乘坐在三角龙舆上的灵蜥祭司看着眼前的战线,沉思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让所有的三角龙开始迈入混战的战场中央,十余头高大的三角龙加入战线,瞬间顶住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战局,灵蜥们重新组织完整了战线,继续迟滞着黑方舟海盗们前进的脚步。 三角龙背上的灵蜥祭司高举羽饰法杖,天堂之风阿兹尔的力量闪耀,昏暗的天空中轰然洞开一个纯净的蓝白色洞口,拖着长长蓝白尾焰的彗星从天而降,砸在后方黑暗精灵远程阵地的中间,数台收割者弩炮在彗星的冲击中被毁,而四周也有不少被冲击掀飞的黑暗精灵,一时间来自弩炮的压力降低了小半。 虽然效果良好,但灵蜥祭司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天空中的翼龙们已经在空战支撑不住了,而女巫们在斗法中虽然一时落了下风,但也绝不会让他们能肆意施展法术。 炽热的烈焰突然在灵蜥的战线中铺展开来,被笼罩在烈焰中的灵蜥在短暂的惨叫后就化作一片焦炭,相似的场面数度出现在灵蜥们的阵中,在驯兽师的驱赶下,战争多头蛇们昂首阔步穿过黑方舟海盗们迈入战场。 这些喷吐烈焰的病态生物一边恶毒地喷吐烈焰,一边用多个头颅轮番横扫过战场,所经之处灵蜥的抵抗无不瞬间崩溃,而且这些生物有着恐怖的恢复能力,灵蜥们在它鳞皮上造成的本就微不足道的伤痕都会瞬间愈合。 三角龙们低头冲锋,在多头蛇毁了整个灵蜥战线前拦下了多头蛇们,迈过熊熊的烈火,三角龙粗壮的尖角贯穿了多头蛇的胸膛,多头蛇吃痛的用前爪按在三角龙头上,将自己的身躯从几乎刺穿脊背的尖角上拔出,巨大的窟窿血液泉涌,但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三角龙和多头蛇之间一时都奈何不了彼此,只是在战场上带来数片巨兽之战的真空地带,三角龙的数量比多头蛇略多,但在与多头蛇的纠缠后,剩下的几头三角龙只是艰难地维持着灵蜥的战线没有溃散。 在蜥蜴人战线的左翼,弥昂与他周围的蜥人战士们已经成功打穿了压制侧翼的黑暗精灵防线,开始试图并拢冲击黑方舟海盗们。 弥昂反手盾击打翻一个黑方舟海盗,接着补上一剑,微微喘息着,长时间的战斗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撑得住。 冷箭的呼啸从耳侧传来,在他举盾防御前,维探手在半空抓住了带着带刺的弩箭,随手折断扔在一边。 “反应迟钝,感觉累了吗?”维笑道。 “差得远呢,我还能打上一整天。”掷出盾牌,回转的泰波克之翼撕裂一个黑方舟海盗后弹转重创了另一名海盗,最后飞回到弥昂手边。 虽然巴托尼亚的骑士传统是抵制远程武器的,不过这招确实很好用,弥昂也没有用远程武器,只是盾牌离开手一会而已。 “得加快速度了,现在的情况对我们不利,但并非没有翻转的机会。”弥昂看着眼前纠缠混乱的战场,粗略做出判断。 “别着急,我猜双方都还没把压箱底的手段拿出来。”维眺望战场。 “黑暗精灵的弩炮太麻烦了,但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应对。”弥昂有些无奈,如果曼涅托可以和他分开足够远的距离,还能让古墓巨蝎从地下越过战场突袭。 “后方的巨角冷蜥在神殿守卫的配合下足够击退冷蜥骑士,到时候他们应该会强攻突击那些远程火力吧。” 正当他们短暂交谈的时候,维敏锐地听到半空振翅的呼啸,一把拽过弥昂躲闪开来,双足飞龙巨大的身躯在地面上带出数道犁痕。 “去死吧。”那个烦人的黑暗领主俯视着这两个他想抽筋拔骨的人,再没有什么阴狠的话语,目的行动简单明了。 “就凭你?”弥昂冷笑,这家伙会不会自信过头了。 但身后传来掀天的火光,弥昂回头看去,巨大的多头蛇正在摧毁着灵蜥的战线,在它身后是一头身中数发弩炮倒地身亡的三角龙,在这头多头蛇的冲击下,灵蜥和蜥人之间原本连在一起的阵线有崩裂的趋势,一旦支撑不住被黑暗精灵分割的可是他们。 “这家伙交给我,你去拦住那个杂种。”维看着眼前的双足飞龙,战意盎然。 “那就看你的了。”弥昂跃上古墓巨蝎,巨蝎八条节肢推动身子快速向战争多头蛇的方向奔去。 “好了,让我们来玩玩吧。”维双手举起巨剑,犬齿露出唇边,眸中血色弥漫。 …… 古墓巨蝎撕碎沿途挡道的黑方舟海盗,弥昂蹲身举盾挡住黑暗精灵的箭矢,箭雨敲击在盾面上叮当落下,终于在多头蛇彻底撕裂灵蜥的阵地前赶到。 古墓巨蝎重重撞击在多头蛇的身侧,虽然古墓巨蝎的身躯和多头蛇比有不小差距,但多头蛇依然被撞了个跄踉,弥昂借势跃起,一剑斩在多头蛇的一个脖子上,黑暗精灵附魔的剑刃一下将多头蛇的脖子砍断了大半,耸拉着一个头颅甩动着。 被激怒的多头蛇掉过头来咬向弥昂,弥昂顺着多头蛇的尾巴跳下,一时没与多头蛇纠缠,而是把目标对准了多头蛇身后的两个驯兽师。 试图用长鞭和戟矛反抗,弥昂一盾掷出打飞持戟的驯兽师,长鞭甩来缠在右臂上,布满刃齿的长鞭无法切开构装手臂,弥昂反手将驯兽师拖过来,一剑斩杀。 转过头来的多头蛇与古墓巨蝎纠缠,虽然构装体身躯也非常坚韧,但多头蛇压倒性的质量前也不敢轻易正面对抗,只是尽可能拖延。 解决驯兽师,弥昂转身对付多头蛇,在多头蛇的数个头注意力都短暂地集中在达斯特恩身上时,弥昂翻滚冲进多头蛇缺少鳞片的胸腹下,一剑刺入,然后用力拉开。 多头蛇吃痛地扭动身躯,不想被压成肉酱的弥昂只好放弃卡住的长剑,翻身滚倒一边,半蹲起身再次掷出泰波克之翼。 虽然是盾牌,但泰波克之翼的神器锋锐更胜附魔剑刃,轻松切断了正在愈合的脖子,一个沉重的脑袋带着长长的脖子坠地。 惊叹自己准头的弥昂接回盾牌,但愤怒的多头蛇转头过来,剩下的四个头颅一齐喷出熊熊烈焰,范围覆盖了让弥昂根本躲避不开。 泰波克之翼挡在身前,弥昂祈祷它的作为神器能阻隔多头蛇的烈焰,而事实也没令他失望,聚集在泰波克之翼周围的气流借火风回旋,生生在盾前形成风旋吹开烈焰,多头蛇的烈焰从弥昂两侧奔涌,弥昂咬牙站定,顶住烈焰带来的冲击。 而在烈焰还未消散,多头蛇庞大的身躯撞开自己喷吐的火焰冲来,避之不及的弥昂被撞飞数米外摔在尸堆中,多头蛇赶步上前就要一脚把弥昂踩扁。 一道太阳般耀眼纯净的光辉照耀了战场,金色的光束越过战场洞穿而来打在即将落脚的多头蛇身上,战争多头蛇瞬间小半个身躯的血肉消融。 第八十三章 柯泰克之光与凯恩之怒 多头蛇痛苦的仰头怒啸,它的两个脑袋与其说烧焦不如说几乎融化了,连带着小半边的身躯,一种焦糊和血腥混合的臭味弥漫,还有融雪崩塌般的血肉凝块落下,即使对于战争多头蛇这样生命力强大的生物而言也是重创,在烧毁的胸腔边已经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 机不可失,弥昂顶着盾站起,挡住瀑布般落下的血肉,右手抓住没被太阳射线毁掉的长剑,没有拔出,而是借着长剑跃起,手持泰波克之翼砍向多头蛇的心脏。 比剑锋更锋锐的翼刃砍在多头蛇的胸膛,坚硬的鳞片和肌肉使得翼刃微微一滞,接着像切软木一样劈开了多头蛇的胸膛,砍破巨大的心脏,血液喷泉般爆出。 即使是多头蛇这样强悍的生物,失去三个头,心脏被砍爆,本就残缺的身躯瘫倒在地,仅剩的两个头抽搐着倒下,尽管如此多头蛇伤口的边缘肉芽依然可见地蠕动着,好像还存活一般,保险起见弥昂把仅剩的两个头都砍了下来。 多头蛇的鲜血流遍了周围数米的土地,弥昂踩在血泊上,看着眼前依然如乌云般的黑暗精灵,弥昂正准备血战一番,之前将多头蛇打成重伤的光束再次轰击,所经之处敌尽分崩离析,在弥昂面扫出一条半人深的沟壑,焦黑的地面在高温下有了晶化的融痕。 弥昂回头看去,在泽特兰的城侧出现了四头完好无损的甲龙,它们的背上背负着橙黄色的巨大水晶,外面包裹着符文黄金的仪器,太阳般明朗温暖的光芒汇聚在表面凝结,先前横扫战场的光束正来自它们。 “看起来是压箱底的东西啊。”他还以为他们只能肉搏呢。 太阳引擎,这些极具破坏性的圣物能够发射出凝聚的天体能量光束,太阳神柯泰克的在凡世的展现,这些古老的引擎都是古圣在造物时代遗留的伟大圣物,数量有限,并且蜥蜴人也无法修复和制造新的引擎了,因此每一台都弥足珍贵。 虽然蜥蜴人还有更强大珍稀的圣物,不过在南地有没有能抬上战场的就不得而知了,能够投入四台太阳引擎也是史兰魔祭司准许的结果。 太阳引擎投入战场给蜥蜴人的战线带来了逆转性的帮助,纯粹天体射线凝结的光辉不仅给黑暗精灵们带来不可阻挡的打击,即使一直在后方自在射击的收割者弩炮与黑锐弩手们也不得不时刻警惕着这股毁灭的光辉,而且太阳引擎在发射时的共鸣回响增强了周围蜥蜴人的活力,此消彼长间精力充沛的灵蜥们也给黑暗精灵海盗们带来了相当的麻烦。 维自然是不太喜欢太阳引擎中蕴含的纯净太阳能量,她甚至感觉自己即使是站在太阳引擎的一旁都有可能在柯泰克之光的共鸣中灰飞烟灭,不过现在蜥蜴人是她的盟友,那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黑色巨剑在飞龙的肌腱上再次撕开深刻的伤痕,飞龙张口咬来但维轻易避开,反手一剑差点将飞龙的角都砍碎。 骑在飞龙背上的黑暗领主额头间有些许冷汗,此时万全状态的维战力远超他的想象,无论笨拙的飞龙还是他几乎都跟不上对方的动作,他不愿相信,但理智告诉他,他很有可能要输了。 巨剑被维掀起一次巨大的回转,黑暗领主咬牙一转缰绳,飞龙吃痛的甩尾向维抽去,维的剑刃砍在飞龙的尾巴上,将骨刺凸出的长尾砍下了半截,而这正是黑暗领主争取机会的方式,飞龙在痛苦的咆哮中振翅飞起,而维想追上半空的飞龙也是做不到了。 但飞旋而至的泰波克之翼切断在飞龙翼翅的根处,被切断可肌腱和半边骨头的双足飞龙再不能振翅,只能失速地坠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背后的黑暗领主也摔了个七荤八素。 古墓巨蝎扑来,压在双足飞龙另一边尚还完好的翼翅上,相比身躯堪称脆弱的翼翅被古墓巨蝎的双钳生生撕断,这下飞龙双翼尽毁。 维鬼魅般落在飞龙的背上,黑暗领主惊惶转身,扔下骑枪拔剑反击,但维踩稳飞龙的脊背,剑刃格挡,用力一推,立足不稳的黑暗领主几乎摔倒。 维欺近黑暗领主剑圈,一拳打在对方的盾面上,确实不会受伤,但吸血鬼强悍的力量直接打倒了黑暗领主,而在对方失衡倒下时,维的剑刃扬动,黑暗精灵的头颅飞起。 杀死了黑暗领主,维看了眼脚下只是受创但并不致命的飞龙,一剑刺在飞龙的脊背上,痛苦使得飞龙高高抬起前半身想甩开背上的维,但这将脆弱的腹部暴露在赶来的弥昂面前。 古墓巨蝎抓死飞龙的身躯,弥昂踩在巨蝎身上跃起,长剑高举,用力刺向双足飞龙的胸膛,长剑势如破竹刺穿了飞龙的心脏。 飞龙发出最后一声咆哮,接着昂起的半身重重摔落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些许血泥,很快没了声息。 弥昂走到飞龙的翼翅边拔回泰波克之翼,维站在飞龙尸体的背上眺望战局。 “这些太阳武器的投入给我们带来了优势,但还不能锁定战局,只要黑暗精灵还有后手,就有翻过局面的可能。”维判断了眼下的战况。 太阳引擎的开火间隔不短,但每一次的射击都由灵蜥首领指挥打击在最需要的位置,每一次柯泰克之光照耀战场的时候,都必然带来毁灭,着重打击战争多头蛇,深渊海妖与后方的收割者弩炮这样的目标。 黑暗精灵们在制空战中最终占据上风,首席翼龙骑手列克托判断不宜再战,率领剩下的翼龙骑手们暂时返回了泽特兰城内,虽然黑暗精灵的战兽们也全部伤痕累累,大半都不得不返回黑色方舟,但最终是他们赢得了天空。 不过就在剩下的几个恐惧领主想要冲入下方蜥蜴人的阵线切断后方对前线的支援时,才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他们可以出手地方,蜥蜴人根本就没有类似远程阵地的地方,而唯一主要发挥远程武器作用的是背负着太阳引擎的甲龙们,根本不惧怕近身搏杀,周围还有大量灵蜥跟随,贸然冲上恐怕是送死。 早已在空战中耗费了大量体力的恐惧领主们小心控制着战兽,在半空稍稍恢复体力,判断战局后再做进攻。 在太阳引擎的照耀下,四周的蜥蜴人们的体力被一点一滴的恢复,虽然不是很多,但在持续的战场上,双方的力量此消彼长,尽管黑方舟海盗们在实力上远超灵蜥,但迟迟不能突破下,除非他们在累倒前杀光所有蜥蜴人,否则战争的天平正在缓慢而不可避免地偏转。 黑暗精灵的右翼由于冷蜥骑士与末日火术士的失败,已经陷入崩溃,黑色方舟临时抽调了新的恐惧矛手们保护住后方的黑锐弩手与弩炮阵地,但却无力再阻止蜥人战士们对黑方舟海盗侧翼的攻击,眼看着整个战线都要转向对黑暗精灵不利的局面。 但一层朦胧的血腥光辉闪耀在前线的黑方舟海盗们身上,这层光辉逐渐蔓延开来,凡是被辐射在内的黑方舟海盗,无不双眼血红,近乎疯狂地冲击杀戮着,以比此前更加迅猛而毫无章法地挥动兵刃,甚至极个别撕咬对手,虽然蜥蜴人的外表很具野性,但眼下这些黑暗精灵看起来要野兽的多。 高大的凯恩雕像伫立在黑方舟海盗之间,海盗们黑色的浪潮仿佛潮湿般分开了,在分割这股浪潮的中央,是血腥气弥漫的沸腾血池,高高耸立的血神凯恩雕像在血池的血气下双眼绽放出血色的光芒,一层的血光以此为中心扩散。 沸腾血池通常会在凯恩的神殿中接受供奉,但有时大群巫灵奔向战场时也会带上一座血池。在盛大屠杀的吸引之下,谋杀之神的邪恶意志会激发出四周黑暗精灵们惊人的战意,这种视死如归的战意在四周不再有流动的血时才会消散。 疯狂的巫灵们近乎狂欢般跃动在黑方舟海盗们之间,这些疯癫的女性黑暗精灵们在踏上战场前都饮下了带着毒药的血酒,这种特制的毒药会让她们进入谋杀之神神圣的狂暴中,她们不会穿任何甲胄,更忽视防御,只是将覆盖满毒药的刀刃狂风暴雨般向着面前的敌人们砍去。 死亡魔女与女术士站在血池顶端,挥洒着毒药与鲜血,被它们溅在皮肤上的黑暗精灵都将被凯恩之怒的力量影响,内心的任何疲倦谨慎都将一扫而空,只是咬牙切齿地向着蜥蜴人们发起攻击。 灵蜥首领注意到了这一幕,指挥着太阳引擎对准血池开火,但女术士在凯恩神力的帮助下偏转了这次射击,而随着阵线的深入,弩炮也开始向带着太阳引擎的甲龙进行压制,而同时依然肆虐的黑暗精灵战兽也还在,尽管三角龙与甲龙奋战在其中,但随着周围灵蜥们被屠杀驱散,很快它们就将孤军奋战。 弥昂奋力杀死一名癫狂的黑方舟海盗,现在这些疯狂的黑方舟海盗根本不惜以伤换伤,弥昂胸侧和肋下都新添伤痕,好在刀锋进一步深入前杀死了对方。 “这些黑暗精灵都疯了吗?”弥昂看着疯狂冲击着战线的黑暗精灵,明明从态势上来说他们才是进攻方。 “差不多,他们都被杀戮欲影响了。”维帮弥昂逼退身侧的方舟海盗解围。 “你还好么?”说到杀戮欲,弥昂从刚才就觉得维也有点不对劲。 “战场上稍微露出一点本性而已,你放心。”维笑了笑,苍白的犬齿稍稍露出唇边,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一些吸血鬼的特点也不由自主地显现,她现在看起来甚至高了两寸,气势凛然。 “要是……算了,我相信你。”弥昂掷盾打翻靠近的黑暗精灵,和这些发疯的黑方舟海盗贴身搏杀着实麻烦。 “全力以赴吧,要是他们不会溃败,那就只能杀到底为止了。”维看着眼前仿佛无休止的杀戮,眼中的红深了些许。 太阳引擎的柯泰克之光下灵蜥与蜥人们的体力和精神都不断恢复着,而凯恩之怒中的黑暗精灵们疯狂杀戮推进,双方陷入了一种癫狂般的血战中,要么黑暗精灵杀穿蜥蜴人的战线,要么侧翼的蜥人战士们彻底击溃黑暗精灵。 所有的流血谋杀都是血手之神所欢喜的,随着巫灵们屠杀的推进,她们甚至在战场上将灵蜥的内脏与鲜血进行献祭,而血手之神也乐意于回应他疯狂的信徒们,血神的光芒在战场扩散,杀戮的每一寸蔓延都在让黑暗精灵们更加狂欢而肆意,战线早就已经失去了维持的概念,前线的黑暗精灵们都爆发出了比预料中更为疯狂的杀伤力。 尽管柯泰克之光的共鸣也在增强着四周的蜥蜴人们,但相比血手凯恩要温和太多,因此当凯恩之怒蔓延时,灵蜥们再无法阻挡住巫灵与黑方舟海盗的杀戮,三角龙陷入在茫茫的黑暗精灵中,四肢伤痕累累但依然愤怒咆哮与践踏,但似乎已经无法阻止中央战线的崩溃了。 弥昂他们所在的左翼还在压迫着黑暗精灵的阵线,但在凯恩之怒下的黑暗精灵们似乎完全忽略了战线的重要,只是大致维持着整体,然后看见敌人便不管不顾地冲杀过来,只追逐杀戮的战斗反而拖住了弥昂他们的节奏,除非把眼前的每个黑暗精灵都杀光,否则黑暗精灵根本不会考虑计划性的撤退和列阵。 三角龙与甲龙周围环绕着少量的灵蜥战群,他们仿佛是陷入到黑方舟海盗中间,虽然一时尚能顶住,但一片片被分隔的孤岛,无法连成一片形成战线。 天空中仅剩的恐惧领主们终于看到了想要的时机,当恐龙们与最后的灵蜥战线分隔开的时候,渴求鲜血许久的蝎尾狮与双足飞龙从天而降,集中攻击在灵蜥们最薄弱的位置上,大量的灵蜥被冲散,而随后的巫灵们狂欢着冲入展开屠杀,无数的血花绽开。 当一个巫灵的面前最后一个灵蜥被她砍杀时,这意味着蜥蜴人中央的战线终于被杀穿了。 第八十四章 狂野之怒 灵蜥的中军被突破,蜥蜴人的战线被左右切断,主要的恐龙们陷入在中央的困境中,灵蜥们已经在维持不了阵线,左右翼的巨蜥和蜥人部队虽然尚能支撑,但黑暗精灵已经可以掉过头来,靠着优势实力向侧翼反扑,而再无法支援的蜥蜴人只会被不断消耗殆尽,这一战就算输了。 黑色方舟的高塔上,杜利亚斯的神色轻松惬意,虽然比预想中多花了不少力气,而且损失较大,但终归是赢了,在神殿都市中的收获足够他再组建几倍损失的兵力。 神殿金字塔顶端,史兰魔祭司依然端坐在观星室的悬浮椅上,他的目光似乎不仅仅停留在眼前的战场上,那凡人难以理解的超凡智慧正在计算着更远的事情,灵脉巨网的力量在上空闪烁。 弥昂看着已经开始调转过头的黑暗精灵,心急如焚,四周的蜥人战士们依然勇武地挥动兵刃厮杀,但很快占优的黑暗精灵们就会围杀上来。 撤退吗?弥昂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蜥蜴人在速度上没有撤出战场的余地了,那就只能试着再搏一次,黑暗精灵也是倦怠之师,但在凯恩之怒的驱使下爆发出了恐怖的战斗力,一旦战意的来源散去,可能还有机会。 在弥昂准备带着古墓巨蝎强冲面前潮水般的黑方舟海盗时,维伸手拽住弥昂,制止了他的冲动行为。 “别着急,还没结束。”维沉声说道。 “但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机会了,消耗下去败的只会是我们。” “你没发现吗?最该出现在战场上的那个家伙自始至终都还没参战。” 弥昂扫视整个战场,维提到最该出现在战场上的家伙,过了片刻,弥昂才终于反应过来,没错,泽特兰唯一的古血战士,理应率领在场所有战士作战的洪-格特,在出城之后就再没看见到他,更没有出现在战场。 一声跨越了整个战场的怒吼响起,那是雨林统治者的愤然咆哮,轰轰然滚过战场,连凯恩之怒下的黑暗精灵们都为之一滞,弥昂和维向着咆哮传来的方向看去,在太阳落下的方向,一头魁梧的暴龙正踩在石灰白的山坡怒吼,在它背上手持战棍巨盾的高大蜥人正是洪-格特。 在古血战士的咆哮中,暴龙的左右相继有两头三角龙推倒炭化的焦木走出,两名披着兽皮羽毛,手中持有金色法杖的灵蜥祭司骑在它们背上,他们挥舞着法杖,高呼着丛林虎神煌奇的伟名。 狂暴的野兽之风在灵蜥祭司的呼唤与古圣之名下汇聚,焦黑的枯槁丛林忽然分开了,无数的树木被强大的力量无情推倒,野生三角龙与甲龙踏破丛林迈步走出,角蜥与火蜥蜴等混在在中间,还有两头高大的暴龙不安地踱着步子,似乎是因为面前诸多美食但又不能下口而感到烦躁不已,天空中翼龙们呼啸而过。 看到这一幕的杜利亚斯惊得站起来,几乎要掀翻桌子,眼看着似乎要取胜了,然而在此时一支南地野兽们组成的大军来到了战场,一支全新而强大无比的生力军,此刻战场的局势已经被完全逆转了,战争天平上一颗重磅砝码砸下。 这些南地的野兽们受到史兰与灵蜥祭司们野兽之风的呼唤而来,黑暗精灵们在丛林间纵火焚烧,无数的林间生物因此汇聚逃离,但又被蜥蜴人们的呼唤召回,它们不算聪明的内心被原始的愤怒笼罩,即将肆意释放这片原始丛林的力量在黑暗精灵们身上,或许也算是黑暗精灵们纵火焚林的报应吧。 “还真是及时又华丽的登场。”看到这一幕的弥昂忍不住笑起来,战斗到现在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些。 “他该不会是掐着时间来的吧,翼龙早该到了。”维看着天空中俯冲而下卷入黑暗精灵阵地间的翼龙。 洪-格特与他的暴龙震耳欲聋的咆哮回响,座下的暴龙走在最前,迈出第一步,随后的丛林众生也跟随着迈出撼动大地的步伐,千百计的野兽们向着面前潮水般的黑暗精灵发起冲锋。 三角龙昂首阔步冲锋在前,这些善于短距冲刺的庞然大物发起震撼性的冲锋时,几乎没有任何阵线敢于阻拦,在灰白的焦土上,巨兽们踏碎龟裂的大地,扬起焚尽的草木尘埃,如同一场山崩般席卷向黑暗精灵的大军。 黑暗精灵后方的弩手们慌忙地调转着弩炮与连弩阵地的方向,向着奔袭而来的野兽大军投射出密集的箭雨,但漫天的箭雨陷入在狂野大军中仿佛试图用沙子去阻挡奔腾的大河一样无力。 一头野生三角龙被收割者弩炮贯穿头颅倒下,身躯边角蜥灵巧地避开倒下的尸体,绕行奔走在巨兽们之间,火蜥蜴爬上三角龙高大的尸体,昂首收脖,对准远处黑暗精灵的远程阵地喷吐出一团烈火。 这些火蜥蜴分泌的独有液体与空气接触后会产生特别的反应,这使它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向着黑暗精灵的阵地间坠去,众多的火球交替在狂野大军之间投射落下,炸裂在黑暗精灵中间,焚烧摧毁,使得这些放火烧林的黑暗精灵们自己也感受焚烧之痛。 领头当先的洪-格特放声咆哮,暴龙冲至黑暗精灵阵前,纵身跃起,一击甩尾扫开众多列阵的黑暗精灵,诸多的三角龙们随后跟上,在黑暗精灵的阵线中撕出一条又一条真空地带,甲龙缓慢而坚定地推开黑暗精灵刀剑最密集的地方,角蜥们灵敏地游窜在巨兽之间,专挑那些被巨兽们冲散的黑暗精灵下手,甚至直接冲入到弩手与收割者弩炮阵地之间。 仅存的用来维持阵线的恐惧矛手们根本无力阻挡野兽大军的冲锋,在弩炮与连射弩的密集火力下,野兽大军虽然付出了一些伤亡,但奔腾咆哮的恐龙们依然能轻易撕碎这些并非以近战为主的远程部队,并向着整个黑暗精灵的阵线进发。 洪-格特乘着暴龙,冲向肆虐在侧翼阵间的多头蛇,战棍一下砍碎了多头蛇的一个头颅,暴龙凶横地锁死多头蛇的身躯,大口一张再度撕下一个脑袋来,多头蛇想用剩下的脑袋纠缠杀死它,但强健敏捷的暴龙生生踹开多头蛇庞大的身躯,将其掀翻在地,准备终结眼前的敌人。 骑乘着飞行战兽在战场上的几名恐惧领主根本不敢升空,此时天上的野生翼龙数量是他们的十倍,而且他们苦战以久,人兽都带伤不少,起飞迎战这些凶猛的野生翼龙完全是送死的行为,因此只能驾驭着凶猛的战兽在地面扑杀着,但他们逐渐意识到,眼前的这一战恐怕并非是靠他们的计策之类的可以翻转的了。 后方的支援成片地倒下,进发咆哮的原始野兽大军们纵横咆哮,在灵蜥祭司引导下攻击着面前丛林的敌人们,而不是因为不同种族而陷入混乱,例如暴龙也在其中,但在野兽之风对它精神的干涉下,它只会猎杀那些黑暗精灵们。 面对如此强势的丛林野兽大军,已经没有准备的黑暗精灵阵线几乎溃不成军,再想从黑色方舟上驰援也来不及了,后方战线在巨兽们的肆虐下已经是千疮百孔再无意义。 突破灵蜥战线左右压制的黑暗精灵大军后方突然被撕碎,原本一直压制着两翼的黑方舟海盗们也发现,如果继续下去,那摧毁了黑暗精灵后方的原始猛兽大军就会直接插入黑暗精灵阵中,配合两翼坚守的蜥蜴人一举摧毁整个黑暗精灵阵线。 意识到这一点的恐惧领主们看向黑色方舟,发觉援军根本赶不到战场,轻重权衡下立即开始试图让麾下们撤退,没有更高阶的指挥在此,恐惧领主们就是战场上最高的指挥官,但恐惧领主们都是平级的,无权指挥其他人的部队,更何况他们也不想指挥那些军官暂时从战场上撤离的黑暗精灵军队,有他们殿后,就有机会将自己更多的部队撤走,送死这种事情,让别的黑暗精灵做就好。 在领主与将官的呵斥下黑方舟海盗们开始清醒过来,悄无声息地从一旁还在疯狂杀戮的同族身边离开,沸腾血池的死亡魔女也没有再驱动血池的力量,原本密集的黑暗精灵阵线开始变得疏散,部分的黑暗精灵们正克制着杀戮欲撤离战线。 原本黑暗精灵的撤退应该演变成一场溃败的,不过凯恩之怒的力量依然存在着,那些癫狂死战的黑暗精灵成为了清醒后黑暗精灵们撤退最好的掩护,战兽们也竭尽全力地阻拦着狂怒的恐龙大军,灵蜥伤亡惨重,而蜥人和巨蜥都不是以速度著称,当黑暗精灵们想要撤离时还追不上他们,何况还有癫狂的黑暗精灵不知情地为自己的同族们断后,使得蜥蜴人根本无法追击来扩大战果。 试图撤离的黑暗精灵们全力以赴向着后方肆虐的野兽大军杀去,避让逃窜,丛林的猛兽虽多,但前来参战的数量还没有庞大到足够形成整条水泄不通的战线的地步,因此大量的黑方舟海盗们绕开肆虐的恐龙,往回赶去。 黑方舟海盗们真像是潮水,来去汹涌,弥昂一边应对着面前依然陷入在凯恩之怒中的黑方舟海盗,一边惊讶地看着海盗们身后毫不在意战友,飞速撤离的其他黑方舟海盗。 古墓巨蝎冲来大量黑方舟海盗撤退后开始变得薄弱的黑暗精灵战线,弥昂身后蜥人战士们在原本黑方舟海盗数量优势与悍不畏死的攻击下一度被压制,但随着局面向着黑暗精灵不利的方向发展,蜥人战士们再度占据上风,不急于追击撤离的敌军,他们开始逐一摧毁来不及撤离,或者无法从杀戮欲中摆脱的黑暗精灵。 剩余的灵蜥们分散在左右翼的蜥人与巨蜥中,配合推进,两翼的蜥蜴人终于按照预想的计划一样合拢压制着中间的黑暗精灵军队,虽然已经不可能完成预想中完美的合拢包围了,但至少此战的胜局最终锁定,除非黑方舟再拉出来一支黑暗精灵大军。 野兽大军们追逐着逃窜的黑方舟海盗向着黑色方舟所在方向冲击,虽然对战败感到巨大的耻辱和愤怒,杜利亚斯很想将这群废物全部都献祭给凯恩,不过他也很清楚,现在不是浪费属下生命的时候,在他的命令下,安置在黑色方舟与战争高塔上的诸多收割者弩炮开始向着进入射程追击的巨兽们开火,掩护撤离的黑方舟海盗们,当然意外被弩炮误伤的黑暗精灵就自认倒霉吧。 黑色方舟与战船上摆放的收割者弩炮远比搬上陆地作战的多得多,在众多收割者弩炮集中的交叉攒射下,追击的三角龙与角蜥等纷纷倒下,原始野兽们的本能也意识到巨大的黑方舟要塞不是可以轻易挑战的,纷纷撤出黑方舟上弩炮的射程范围,掉头继续袭击着还没能撤走的黑暗精灵们。 随着战场逐渐被收拢,残存的黑暗精灵们依然在奋力抵抗着,蜥蜴人绝大多数时候没有留战俘的习惯,只会将对方杀戮殆尽,而被不断阻拦围拢的黑暗精灵们也没有投降的可能,只是奋尽全力厮杀,但他们的结局已然注定。 战场上最后的一次战斗是两头暴龙联手撕碎了巨大的深渊海妖,原本巨大贪婪的海妖最终碎成了一地的烂肉,暴龙们踩在敌人的尸堆上咆哮欢呼,周围的丛林野兽们一齐践踏在尸山血海上,翼龙们盘旋着飞下啄食尸体。 弥昂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与维一同看着眼前鲜血铺洒的战场,天空的乌云仿佛被胜利的光辉暂时驱散了,一片宁静的暮光洒落在这片被毁灭与死亡先后光顾的土地上,他们看着洪-格特骑乘着暴龙振臂咆哮,灵蜥祭司们在他身边,被幸存的灵蜥与蜥人战士们拥簇欢呼着,蜥蜴人战胜的咆哮很快彻响整个海岸。 第八十五章 打好你打仗 杜利亚斯背对着诸多黑暗精灵,恐惧领主们紧张地站在那里,半低着头,谁都能看出杜利亚斯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们也明白把自己放在杜利亚斯的位置上表现也不会更好,杜利亚斯憋到现在还没有破口大骂,要么是他想把这群人都杀了泄愤,要么就是他还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怒火,对恐惧领主们而言是后者最好。 “所以,谁来总结一下经验教训,我们这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沉默许久,杜利亚斯终于转过身来,面上的神色看不出一开始的阴郁愤怒,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恐惧领主与麾下的将官们面面相觑,没人开口说话,黑暗精灵们都很有自知之明,面色看起来越是平静,那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越是糟糕,几乎所有黑暗精灵都是这么做的,杜利亚斯看起来是让他们总结经验教训,但他们哪敢随意开口。 经验教训?恐怕只会变成互相推卸责任吧,没有人想承担战败的苦果,而且也确实没有一个适合为此负责的人在场,因此恐惧领主们都是心照不宣地默不作声,如果现场有哪个适合承担后果,那他们肯定会集体指出他的问题,但现在如果硬要说谁该为此负责,那可能只有杜利亚斯自己,他们当然不会傻到指向自己的顶头上司,除非巫王在这里。 “都不说话了?还是说大家都该为此负责,毕竟之前登岸作战的时候可是争先恐后啊,现在就不好意思提了。”杜利亚斯看着眼前一片失言的恐惧领主,眼皮跳了跳,也踩得出他们在想些什么,按下心中的怒火,只是嘲讽说道。 沉默许久,终于有一个恐惧领主咬牙开口了:“大人,丹莫在之前私自率军离队,知情不报,在战场上出于私人原因只身带军改换作战,我想……”他再说不下去了,丹莫就是此前在战斗中被维杀死的黑暗领主,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说的这么严重,或者说在黑暗精灵中很常见,不过反正现在他也不会活过来争辩了,推给他最好。 “所以,你们都这么觉得?”杜利亚斯又不蠢,他当然知道这群家伙的作风,同时也知道想真正惩罚他们是不现实的,他更多是想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这群家伙倒是聪明推了个死人出来,而且一个恐惧领主也足够有分量了。 “那就这样吧,既然你们是因为他而受到损失,那他的奴隶和属下就任由你们分配来稍稍弥补吧。”杜利亚斯看起来似乎是决定到此为止了,还允许了其他恐惧领主瓜分死去恐惧领主的财产,当然是在恐惧领主们争吵打闹之后。 “但是,你们给我听着,下次作战,我会亲自领兵,你们谁要是敢留力在后方,我就当你们准备叛乱处置了!”杜利亚斯猛地扯下身后巨大的帷幕,在船舱深处的阴影中,一股浓郁的腐腥气息扑面而来。 伴随着令几乎所有生物敬畏的阴影,在利爪与砖石壁垒的摩擦中,黑龙缓步走出,向着面前诸多的黑暗精灵们放声咆哮。 “休整三日,再到时候,给我打好你们的仗。”站在黑龙的身前,杜利亚斯冷声说道。 弥昂与维站在泽特兰的城墙上,眺望着远处黑色方舟比夜色更深邃的巨大阴影,白天虽然战败,但黑色方舟没有撤走的打算,这意味着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实际上,蜥蜴人的损失比黑暗精灵严重的多。”达斯特恩缓步走上城墙,前黑色方舟总督一直没有上战场,他的伤没好,也没有决定性的战斗力量,因此一直留在城内辅助灵蜥们进行准备工作。 直到战斗结束后,他才在灵蜥的陪同下出城查看情况,否则那些野生恐龙怕是要把他当成敌人吃了。 “有多糟糕,挡不住下一次进攻那么糟吗?”维坐在城墙的边缘晃着腿。 “有可能,因为他们这次还未尽全力,蜥蜴人几乎是倾巢而出,都险些战败,若非野生恐龙们冲溃了黑暗精灵阵线,这次就已经输了。”达斯特恩以最现实的角度考量。 “你觉得他们下一次的进攻能带出多少兵力?”弥昂询问。 “数量可能比这一次少,毕竟这次最基本的海盗们也算全军出动了,并且在战斗中伤亡过半,但杜利亚斯恐怕会将更精锐压底的部队派上了,战力可能会更强大。”达斯特恩看起来忧心忡忡。 “我们的损失怎么样?” “非常糟糕,最多的灵蜥部队只剩下三千左右,巨蜥损失近半,蜥人倒是保存最完好的,还没有跌下两千。”达斯特恩眺望战场,“唯一还算好的就是多出来一大群恐龙,虽然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继续为我们所用。” 灵蜥驯兽师们正在战场上挑选着野生三角龙与甲龙进行驯化,在此前魔法之风的引导下野兽们虽然团结在一起作战,但魔法不可能永远控制着数量如此庞大的野生恐龙,在魔法逐渐消散后,这些恐龙都将恢复本性,暴龙这样的掠食者与其他野兽爆发冲突也是正常。 不过好在血战中留下的血肉足够多了,无论是强壮的暴龙还是敏捷的角蜥,都没有捕食的需求,只是游荡在战场上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血肉进食,包括三角龙与甲龙,虽然看起来以植物为主食,但它们一样吃肉。 成年的野生暴龙几乎没有驯化的可能了,灵蜥驯兽师们挑选着战场上众多的三角龙与甲龙,魔法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失,正是驯服新的恐龙的好时候,此前在战场上泽特兰原本的恐龙也损失近半。 “要真是这样,我们的残兵能打赢下一仗吗?”弥昂思索着。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蜥蜴人还有什么底牌?”达斯特恩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翼龙振翅的风从一旁转来,弥昂转头看去,是乘着翼龙的灵蜥祭司落在城墙一旁。 “两位,尊主要见你们。”灵蜥祭司眨着眼,左右看了看弥昂和维。 “还有我?”维一愣,随后笑起来。 “当然,尊主在中央金字塔顶,我还有任务在身,不便路了。”灵蜥祭司奇特的嗓音回响,乘着翼龙振翅飞向城外。 “走吧,别让别人等久了。”维翻身回到城墙。 弥昂点点头,带着她向着泽特兰中央的神殿金字塔走去。 再一次见到了苏阿萨莫领主,史兰魔祭司看起来一直都是慵懒倦怠的样子,不过这一次看到的乘舆上的史兰魔祭司神色中更添了些许疲惫,想起之前在战场上见到的几次施法,还有绚丽的八风暴雨,想来对于史兰这样的法师而言,斗法也是一件费神的事。 “人类,还有,唔……”魔蟾蜍的巨大双眼看向维,其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魔法光泽,维感觉到一种深入的被解析感。 “吸血鬼,当然你如果称呼我维,我会很高兴的。”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唔……不对……”苏阿萨莫领主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什么。 “称呼难道很复杂吗?”维凑到弥昂耳边小声道。 “我也不明白,等等看。”弥昂看着注意力不再放在他们身上,不知嘀咕些什么的史兰魔祭司。 过了片刻,之前似乎神游天外的史兰魔祭司回过神来,看向他们说道:“人类,你们今天的表现不错。” “谢谢,不过黑色方舟还没有离开,战争恐怕还没结束。”弥昂回应,也是想看看作为蜥蜴人最高领导者的史兰魔祭司们有没有什么建议或者底牌。 “我知道,如果只是让他们继续强攻,泽特兰必然难以守卫。”史兰魔祭司的头脑能计算远超凡人想象的事物,苏阿萨莫早就算出了双方作战可能的结果。 “那,请问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两位同族已经苏醒,我们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帮助你们击败入侵者。”苏阿萨莫动了动指尖,在弥昂看不到的地方,神殿金字塔上空的光辉河流般涌动,其他的金字塔也闪耀光芒予以回应。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知道。”在弥昂礼节性地感谢前,苏阿萨莫领主淡淡道。 “我们?”维捕捉到了这一点。 “或者说是你也可以,停留在生死之间者。”史兰魔祭司的目光转向维。 “好复杂的称呼。”维嘿嘿笑着,果然如她所想,史兰魔祭司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地把她也叫过来,“那是什么事需要我来帮你们完成呢?” “我的预言已经知晓,入侵者们之所以能够准确找到各个神殿都市,是因为他们破译了一份本属于我们的古老地图,只要这幅地图还在他们手上,即使这次他们撤离了,也会去掠夺其他的神殿都市,或者带着更多的兵力回来。” “所以?”维大致猜到史兰魔祭司的目的了。 “我需要你潜入到入侵者的战舰上,将那份黄金刻板的地图带回来,最不济也要摧毁它和与之相关的资料,不能让入侵者能继续保有它们。”史兰魔祭司平静的陈述着。 “不行,黑色方舟上全是黑暗精灵,这几乎不可能,太危险了。”在维恢复前,弥昂本能反对了这个提议。 苏阿萨莫没有理睬弥昂的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沉思的维,等着她的回复。 思索片刻,维缓缓开口:“为什么呢?我只是想帮他打赢这一仗而已,若非如此本来我就可以离开了,你们的城市与我何干?” 苏阿萨莫挥了挥手,弥昂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出现在他周围,一时间万籁俱寂。 “他用魔法隔绝了你的听觉,看来接下来的对话不想让你知道。”少女神明告诉他周围寂静的缘故。 弥昂也不可能因此做出出格的举动,只能站在那,看着史兰魔祭司眼中魔法的光辉闪耀,维的面色一开始是淡然的,接着带上了一丝凝重的思考,最后又放松下来。 史兰魔祭司再次挥手施法,弥昂的听觉再次恢复了。 “还有个问题,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黑色方舟上可到处都是黑暗精灵,我虽然有点吸血鬼的本能,不过可没把握在眼线密布的黑方舟上潜行。”弥昂听见维说道。 “我们会让你在最合适的时机用魔法直接传送进入侵者的战舰内,而这个时候就是当他们再度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将几乎倾巢而出,战舰内将缺乏驻守,正是最好的时机,不过你的时间恐怕不会太多,战斗未必会持续很久。”苏阿萨莫解释道。 “无妨,魔法传送,这倒是不错,不过能做到直接传送进战舰内不被发现吗?” “他们的魔法防御不弱,但有灵脉巨网的力量,我能保证你被安全地传送进去,并且绝不会被他们的法师发现动静,不过你只能孤身作战,而且也没法与你交流。” “所以就是说,就算我找到了,也没法把我传送回来,我只能靠自己从黑色方舟上脱身?” 苏阿萨莫领主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这才有意思,这件事我接下了,还有别的什么吗?”维的脸上有种跃跃欲试的神采。 苏阿萨莫摇摇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弥昂刚想说些什么,但维却拽着他一路往回走去。 维和弥昂走出神殿,现在整个空旷的神殿观星室中只有魔蟾蜍轻微的呼吸回响,而这时他背后的阴影中,一个披着披风的影子从黑暗中暴起,闪亮的弯刀弧线向着史兰砍来,刀锋上闪着毒药的色泽。 但史兰魔祭司全无紧张感,只是缓慢地抬了抬头,这时那个身影已经被钉在了半空,是一个黑暗精灵的凯恩刺客。 轻轻摇了摇头,半空中的黑暗精灵轰然炸成一团血雾,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苏阿萨莫看向神殿内另一侧的阴影中,遗骸祭司的身影逐渐浮现,或许在凯恩刺客看来那只是一具死尸,又怎么想到一个强大的灵魂正在其中。 “你看清楚了吗?”遗骸祭司空洞的眼中亮起,发问道。 “没有,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您呢?”苏阿萨莫敬重地问道。 “看清了一些,但最终预言会走向何方只能靠他们自己选择,黑暗之神正在阴影中蠢蠢欲动了。”在遗骸祭司灵魂的目光放眼到神殿深处的预言壁画上,一匹冰狼和一只火犬相对而立。 走出神殿,维放开弥昂的手,弥昂这才开口道:“太危险了吧,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维转头看向他,神色郑重。 “与实力无关,他和你说了什么。”弥昂皱了皱眉。 “那就是担心我。”维笑起来,“告诉你吧,他只是告诉我,我会找到我想要的东西,还有就是我会在那里更好地找到内心的选择。” “神神叨叨,这你就答应了?”弥昂有些无言。 “谁知道呢?”维撑了撑手,向神殿下走去。 三日之后,弥昂再一次知道了黑暗精灵大军开始列阵的消息,而与此同时,也是维要潜入黑色方舟的时候了。 “现在掉头,我们去干掉他们也来得及。”弥昂陪维来到神殿前,或许保护整个南地神殿都市的存在是件好事,但要维只身犯险他并不是很认同。 “放心,我肯定会安全回来的,打好你的仗,我也会打好我的。” 第八十六章 传送 迈出城门,弥昂看见黑色方舟前一如此前潮水般的黑暗精灵,这一次他们的数量看起来比之前少了三成,但其中混杂着许多此前从未见过的身影,手持长鞭与圆盾的女武士,双刃与巨剑的黯影,能看得出来他们或许都是精锐的黑暗精灵部队,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屹立在黑暗精灵阵中山岳般的两个身影。 海龙是如此庞大的巨兽,比之他们曾在天空飞翔的祖先魁梧得多,甚至让人觉得它们已经无法登上陆地支撑自己身躯了,但这显然是个误解,或者说,这两头较小的海龙还没有巨大到无法登上陆地的程度。 阴影掠过黑暗精灵们的头顶,冰冷随之弥漫,黑龙缓慢地扇动着翅膀越过黑暗精灵大军的头顶,地狱海龙对于远亲的飞过挑衅般嘶吼,而黑龙在越过天际时只是冷漠地俯视着所有众生,蝎尾狮与双足飞龙跟在它的背后。 杜利亚斯骑乘在黑龙的背上,看着面前黄金色的神殿都市和铺展开的蜥蜴人与丛林野兽的大军,缓缓举起手中的弯刀遥指,黑龙的咆哮响彻海岸。 此前战败的耻辱没有让黑暗精灵们回以战吼,只是冷漠的将刀锋从鞘中拔出,齐刷刷的金属震鸣在一片寒光中响起,黑暗精灵乌压压的阵线开始缓慢地前进。 洪-格特高举战棍,坐下的暴龙仰天向着黑龙发出挑战的怒吼,而在他身后的灵蜥,蜥人还有原始丛林的野兽大军放声咆哮,声震十里。 伴随着三角龙与甲龙撼动大地的迈步,天空中翼龙的呼啸而过,蜥蜴人大军也随之开拔,向着决定泽特兰命运的战场走去。 “但愿这不是我最后一战。”弥昂在心中祷告,回首看了维走进的神殿一眼,最后毫无动摇地拔出长剑,向着迎面而来的黑暗精灵大军走去。 维走进神殿金字塔的顶端,在观星室中再次见到苏阿萨莫,伟大的史兰魔祭司坐在他的悬浮椅上,魔法的光晕编织在他的指尖。 “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史兰魔祭司如潮水般涌动在偌大的空间。 “嗯,让我们抓紧时间吧,他们未必能坚持太久。”维走上阶梯。 灵脉巨网的力量在史兰魔祭司的指尖跃动着,随着大灾变的时代过去,灵脉巨网的大部分都支离破碎,难以发挥出昔日改天换地的莫大威能,但即使是其中一小部分蕴含的力量也足够发挥寻常法师难以想象的力量。 如果只是将维传送这样短暂的距离,其实是不需要灵脉巨网的力量的,不过还要突破黑方舟与上面女巫的层层魔法,稳妥起见还是抽调了部分灵脉魔力施法。 维的身体被一阵白光笼罩,身形逐渐变得虚幻,魔法之风正将她牵扯在两个现实之间。 “你会有机会为这场战争做出决定性的选择……”维眼前的一切逐渐消失在白光中,耳边是史兰魔祭司最后的话语。 眼前只剩下一片纯白的流光,她仿佛踏足在虚空中间,那些虚妄的光芒又仿若实质,直到眼前的白光开始消散,再度凝结成实质,变化成一条深邃的黑色走道空间,纯黑的墙壁与地面,黑铁的大门,门缝间透出些许血红的光芒,她已经来到了黑色方舟的内部。 “我讨厌传送。”维摇了摇手传送魔法有些眩晕的头。 迅速前后打量一番,看来史兰魔祭司传送恰到好处,这里没有留守的黑暗精灵。 吸血鬼的天赋力量在维的体内流转,她靠近墙边的阴影进入潜行中,黑色方舟内本就非常阴暗,因此当维行走在那里的时候,若不靠近看甚至会将她与跃动的影子弄混,维将手伸到门隙渗出的光前晃了晃,地上没有她的影子,这才是她本来的情况,吸血鬼是没有影子的。 将脸凑近到最近的门边,她从门上的铁栏向内看去,里面是一个牢房般的空间,堆积着不知装着什么的黑色木箱。 没有任何黑暗精灵,维用力拉开了黑铁的门,然后两步跳上走道的天花板,躲藏在阴影中,铁门与岩壁扭曲的摩擦声在深邃的走道间回音传出很远,不做声地贴在墙壁间,倾听着隧道内的动静。 过了片刻,维确定没听到前来巡查脚步声,才放心落在地上,虽然不知道这是黑色方舟内的哪里,不过这么安静,似乎黑暗精灵真的把绝大部分兵力都派出到岸上作战了。 走近房间,一把扯开一个木箱,里面是一些发干的谷物。 杂物仓库吗?维摇摇头,如果这里有保留重要的货物,那么绝对会有守卫,但刚才开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引来守卫,要么是他们觉得开门声很正常,要么就是附近压根没有派人驻守。 维再打开两扇门查看里面,无非是酒水帆布之类的,看来这里确实是黑方舟内摆放杂物的仓库区,在大部分黑暗精灵都上岸作战的时候,没什么人在这里也是正常。 维走回到走道内,这片地方密不透光,连个窗户都没有,维也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只能先出去再说了。 为了保持潜行小跑在走道间,连续两个转弯,维停在一个和周围看起来完全不同的门前,眼前的黑铁大门比周围的小仓库门大了近三倍。 手在门前停了停,维皱了皱眉,没有打开门,而是继续向面前的走道内走去,过了些许时间后回到黑铁大门前,她原本是想找个能通往外面的窗户最好,不过找到的最大的也只有两个巴掌大的通风口,根本出不去。 贴在门边倾听外面的动静,只有一片风声,最后敲了敲大门,她很不想自己一推门出去面前就摆着一大堆黑暗精灵,还不如引他们主动过来更好。 不过也没人来给她开门,维最后只好一剑用力劈在门缝间,将两寸厚的黑铁大门切开一个豁口的同时砍断了架在门上的锁,然后用力推开大门。 在维举剑警惕四周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在岩壁上的不大平台,眼前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浩瀚洋,阴云下阴沉的浩瀚洋上是黑暗精灵海盗船的黑帆,不过此时海盗船的甲板上大都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吹了声口哨,维将巨剑背回背后,打量四周,看来她是在黑色方舟背面的一处岩壁延伸的平台上,黑色方舟本身是陆地撕裂的一部分,光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岩石基层就有百英尺高,维正在一个中间位置开凿的平台上。 既然这个门是通往外界平台,那应该也有通往黑方舟内部的门才对。维回头看向深邃的走道内,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与其浪费时间在里面转来转去打开每扇门确认,还不如直接攀岩上去。 踏上围栏,维攀附着黑色方舟未经修饰,饱经风霜的黑色岩壁开始向上爬去,黑曜石的甲胄很好地伪装在岩壁间,至于一头银发,维也用海龙披风暂时遮掩住,潜行下除非完全集中注意,否则是很难发现她的,不说绝大部分黑方舟海盗都去了岸上,即使船上偶尔有留守的黑暗精灵,也很难想象会有人敢攀附在黑方舟上。 但维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她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把自己吊在岩缝间,她攀爬在岩壁间的动作并不敏捷,甲胄也妨碍灵活,可她攀爬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十几米的岩壁攀爬完了三分之一。 在距离黑色方舟甲板外延展出的是黑方舟外围城墙般的构建,打磨光滑的黑色石砖,在其上还有巨大的金属撞角锋刃。 维扣住砖岩浅薄的缝隙,用力一晃将自己荡到了一旁拖拽撞角的铁锁上,铁锁另一端一路延伸捆绑在黑色方舟边角处的守备高塔上,维定睛看了看,发现那里有黑暗精灵的守卫,皱了皱眉后将身子缩在撞角刀刃的背后视线死角处,打开手甲,克制地生长出指尖吸血鬼的尖锐指甲,卡在壁垒隙间攀登。 在来到城墙下时,维蓄力一跃将身子甩上黑方舟的墙体上,接着立刻翻身爬下在藏在城垛后,左右探视着,不过周围既没有守备也没有巡逻队,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八十七章 诱饵 维摸到边缘哨塔的塔底,这里是上方黑暗精灵守军视线的死角,而且高度足够,正好够她大致观察黑方舟的情况。 黑色方舟的上层建筑就是黑暗精灵风格的恢弘城堡,层叠的堡垒与高塔前有着宽阔的黑暗精灵广场与祭坛,祭坛中央有未干的血迹,而四周的火盆中燃烧着诡异的紫色火焰,谁知道黑暗精灵生个火还要放点什么。 维探头看了看外围,那里用铁锁吊着铁笼悬在半空,铁笼上血迹斑斑,里面有的是一堆尸骨,其他的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奴隶,流淌的血液顺着铁笼滴落在岩壁和海面,他们基本上都是黑暗精灵在掠夺中搜找到的奴隶。 一滴血滴落在维的脚边,维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塔楼的阴影中,那些是收敛羽翼倒挂着的鹰身女妖,这滴血是鹰身女妖的,这些鹰身女妖看起来身负重伤又饥肠辘辘,不过很遗憾维身上可没有新鲜的血肉吸引她们的注意力,而她们想要的血肉被困在铁笼中,近在眼前又求而不得。 紫色的眼眸转了转,计上心来,维开始沿着塔楼的墙外边缘攀爬,来到一个困着奴隶的铁笼前。 里面的人类是个还算健硕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的昏迷在牢笼中,双手被绑在铁笼边,手腕切开了不算长的伤口,但血液一直不凝固,就这样淌落,因此现在已经失血昏迷,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 维可没有救他或者怜悯的心情在里面,反正都是要死的,维的仁慈就是给他个痛快。 因为奴隶的双手已经绑住了,黑暗精灵也懒得在牢笼上浪费力气,只不过转了圈铁锁保证鹰身女妖这种低智的东西打不开就够,对维来说不成问题,在铁锁上微微施了点法术,冻结的铁锁被维轻松拧断,破碎声被掩盖在海潮中。 一剑刺穿这个濒死男人的胸口,维将他的尸体切开,用力抛向岩壁,一时间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浓郁起来,虽然黑暗精灵感觉不到,但对鹰身女妖而言这就像是清水中忽然渲染开的墨汁。 维爬向塔楼的上层,而数只鹰身女妖已经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它们都受创不轻,因此即使有大战在前也没机会在战场上饱餐了,而现在终于又有了可以吃的血食,它们的表现就像一群看到骨头的疯狗。 维将尸块扔得很散,每份也不大,肯定满足不了几只鹰身女妖,因此很快鹰身女妖间争吵的恶心尖啸就回响在周围,并如维预想般吸引到了塔楼上黑暗精灵的注意。 “这群杂种在吵什么,它们平常不都好好呆在那等着吃垃圾吗?”驻留的黑暗精灵守卫问道。 “可能是有入侵者吧。”懒散地靠走一边的黑暗精灵是塔楼上收割者弩炮的操作者。 “我来看看吧。”站在靠近黑方舟背面的黑暗精灵守卫探出头看了看下方的情况。 “它们在争食而已,这哪来的尸体,塔楼上那群疯婆子又玩……等等,那是挂肉,见鬼,这群畜生怎么打开牢笼的。” 听到这黑暗精灵守卫一时有些烦躁,这些“挂肉”是驯兽师专门风干喂养战兽独特的口味的,虽然意外损失也没什么,但那些脾气古怪的驯兽师保不住要给他们脸色看。 “我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去货仓里再找个挂上就是了。”一旁的黑暗精灵守卫走近塔楼向下的阶梯。 趴在塔楼正下偷听他们对话的维眼珠转了转,这个塔楼中一共有五个黑暗精灵,两个守卫,还有三个弩炮炮组的成员,对付他们不成问题,她希望自己能来得及解决这四个黑暗精灵后跟上之前离开的那个。 原本黑色方舟一面壁垒的六个塔楼上都该有守卫,不过这次似乎是偷懒还是确实没有人手了,只在四角的塔楼上有守卫布置,由于黑色方舟的巨大,双方相距甚至在里外,又有中间的塔楼阻隔,应该有很大机会不被发现。 维的手上还有一份血腥最弄的血肉,不过她用冰壳封住了,现在正是敲开的时候。 比其他尸体加起来都有浓郁的血腥味从维手上散发出来,那个男人剩的不多的血大都被维封在这了,几只鹰身女妖瞬间将目标转向了维手上的血食,纷纷振翅咆哮飞来想要争夺,维低声一笑,将其向上抛去。 追逐着血食的鹰身女妖顺着惯性撞在了黑暗精灵塔楼顶的边缘,几乎直接冲进塔楼里,被惊扰的黑暗精灵们瞬间把注意集中过来,唯一手持盾矛的守卫走近。 “滚快,杂种,你们还胆子打起来了。”他咒骂着用手中的长矛驱赶开这些鹰身女妖。 靠在一边的黑暗精灵感觉到有些不对,站起来想说些什么,但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刺痛,低头最后看到的是半截黑色的剑锋穿透了他的胸膛。 无力的跪倒,血液喷洒,旁边的弩炮组两员才反应过来,想要拔剑抵抗,但维拔剑一斩杀死右手边的黑暗精灵,左手反手将最先死去黑暗精灵的尸体甩去,撞开想要抵抗的黑暗精灵,一跃跳过数米的距离跨到黑暗精灵守卫惊骇地面前,一剑打破防守,第二剑贯穿胸膛,而被打翻在地的黑暗精灵也没什么反抗余地被杀。 扫视了一眼流血陈尸的塔楼顶,维想了想,施展死灵法术,这些还没死多久的黑暗精灵的身躯再度披着甲胄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到塔楼的边缘,维没留下断肢之类的伤口,因此远远看去不会注意到他们其实已经死了。 完成这一切没用太久,维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塔楼下的出口,那个离开的黑暗精灵守卫才刚刚走出塔楼。 维将目光转向了岸上的战场,这里是除了中央堡垒之外黑方舟最高的地方,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陆地上陈列的黑暗精灵大军正在与蜥蜴人的军队展开对冲,双方将毫无保留地厮杀到最后。 将心中少许的波动压下,维将注意集中回眼下的事情上,顺着塔楼的壁垒和铁锁快速下滑,维落在一旁的城墙下,而上面是走出塔楼查看情况的黑暗精灵守卫。 “真是的,完全没法补救了,这帮畜生怎么把铁锁都弄没了。”他探头看了看被打开的牢笼,还有城上洒落的残块和血迹,这下只能再去从货仓里抓个货物出来了。 抬头看了看,在维的控制下死去的黑暗精灵“坚守岗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下城头向着黑色方舟中央的主城区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片阴影正缓慢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第八十八章 潜入 黑暗精灵守卫没有走进堡垒恢弘的主门,而是走向城堡地基壁垒边的的地库大门,门外没有其他黑方舟守卫,维等到他完全走下地库的通道,脚步声消失在地下的拐角时才走近底下的通道。 维打量着幽暗走道的周围,墙面上似乎有很多腐败的液体沾染过的痕迹,维看了眼脚下的石制阶梯,蹲下身看了看,在一处边角有一个模糊的暗红手印,看来黑暗精灵把奴隶扔进牢房或是带出来的时候都会有点粗暴。 维悄然走在向下延伸的通道内,走过一个拐角,她隐约听见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她将身子在墙边缩得更隐秘了些,悄悄在拐角边缘探出些头,在不远的阶梯下看到了黑色方舟更深处的景象。 这个拐角的阶梯向下走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厅空间,中间是比周边地面高出一人的岩石平台,平台上看起来稍微干净些许,但岩壁上未尝清洗过的血迹伤痕似乎在诉说着这里的残酷,而在周围的墙壁上绑缚着不少清醒活着的奴隶以及尸体,他们眼中带着惊惧或是麻木地看着面前的竞技场,或是失去聚焦的瞳中映照着身下摆弄着自己内脏的黑暗精灵。 平台上两个黑暗精灵战士正在耍弄着一个带着镣铐的人类奴隶,当维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高大的人类奴隶身上时,人类低吼一声冲向了面前的黑暗精灵,额头撞在他的脸上,传来一阵鼻梁碎裂的声音,石台下的十几个黑暗精灵几乎哄堂大笑。 那个被撞伤的黑暗精灵恼羞成怒地举起手中带倒刺的钢鞭,但在他落下前一根长鞭甩在了他的手上,把他拽下了擂台,摔在地上。 “丢人现眼。”手持长鞭,带着金属面具的女性黑暗精灵站在一边,冷漠又不失讥讽地说道。 “想看点精彩的吗,大人?”她回过身向着两剑外长椅上的黑暗精灵鞠躬。 “随便,别让他出现在其他人的餐桌上就好。”赤裸着上半身的杜鲁齐贵族懒散地说道,他的胸前绑着不少绷带,估计是在上一次交战中受伤颇重,这次就留在了黑方舟上。 其他人能上岸去品尝杀戮的快意,而他们就只能在黑方舟上等着了,这样不平衡的心理下他们也只能稍微从货仓中的奴隶们身上找点乐子。 杀戮姐妹翻身跃上高台,手上一抖,长鞭甩过一条虚影,在人类的小腿上撕开一条血口。 杀戮姐妹欢快地大笑,她优雅地跃动在人类的周围,优雅的步伐伴随着的是长鞭抽动的爆鸣和幻影,每一次闪动都会在人类身上留下一条血口,而上一次伤口中的血液尚未滴落,下一条伤口就在身上绽开,不出片刻这个人类就在一片炸起的血花中缓缓倒下,血液开始缓慢地扩散。 “两百四十二下,其实还能更多。”有些无趣地将长鞭挂回腰上,杀戮姐妹都是纳迦罗斯邪恶的角斗场中的佼佼者,她们踏上战场往往只希望靠敌人来检测自己的技艺,应付奴隶这种事在她看来和杂耍没什么两样。 “怎么样,现成的肉,而且还很强壮,想来那些畜生们也不挑食。”贵族看着站在一旁的黑暗精灵守卫,正是在维之前下来的那个黑暗精灵。 “算了吧,大人,弄成这样的货色,到时候怪下来倒霉的是我。”黑暗精灵守卫应付地笑着,转身走向一边的奴隶营的门内。 维正在想着自己是原路返回再找出路,还是想办法从这些黑暗精灵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去,并非不可能,眼前的空间很大而黑暗精灵分散着站开,石柱和火盆都是不错的掩护。 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维面色微变。 一声惊叫忽然吸引了整个竞技场中黑暗精灵的注意,杜鲁齐们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站在墙边正在摆弄尸体的黑暗精灵战士。 “鬼叫个什么,下一场你想上吗?”贵族很不满地看向那个战士。 “抱歉,大人,不过……我刚确定已经死透的奴隶突然动起来想咬我,太过突然了所以……”黑暗精灵战士小声解释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贵族将目光看向黑暗精灵战士背后挂着的死去奴隶,“这不是好好挂着吗,你脑子进水了吧。” “但……但刚才确实动起来了。”黑暗精灵战士坚持着说道,要不然这件事怕是要被其他黑暗精灵嘲笑很久,他们现在已经低声笑起来了。 “也许是哪个巫婆在逗你玩呢。”一旁的黑暗精灵们大小起哄。 贵这是族听见了楼梯口传来一阵明显的碰撞声,但并没有什么警惕,只是懒散的问道:“又是哪位大驾光临?” “我刚才听见了‘巫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入口的阴影中传来。 过了片刻,清晰的脚步声出现在入口处,一个带着面具背负长刀的黑暗精灵走进来,他的背后跟着四个个黑暗精灵守卫。 “大家在找点乐子而已。”嗤笑一声,贵族看着走进来的刽子手。 “女士需要点玩具。”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灌下一口葡萄酒,贵族摆摆手道:“行吧行吧,那些女巫成天玩,高级货都要被她们玩得差不多了,随便,反正也不是我的货。” 点点头,刽子手带着麾下的黑暗精灵守卫们走向一旁的奴隶营大门,而黑暗精灵们再次把目光转移回了竞技场,准备着下一次的精彩表演。 维攀附在入口旁高耸的石柱上,身子缩在阴影中,这片周围的墙上没有奴隶,自然也没有闲着的黑暗精灵过来耍弄,因此只要不让背后石柱外的黑暗精灵看到自己,她就暂且不会暴露,而那个尸体活动也是她的小把戏,暂时吸引开这些黑暗精灵的注意,接着快速掠过躲在石柱后,至于楼梯的响动黑暗精灵们也会觉得是随后的刽子手和其他黑暗精灵造成的。 维紧贴着石柱,缓缓下滑的同时快速地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做,尸体复活的把戏糊弄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肯定有问题,她虽然会些潜行,但可不会隐身,想毫不引起注意的离开未免太难了些。 观察着四周有没有用得上的地方,维注意到了不远处岩壁上一个开放的方形窗口,周边还有着不少新鲜的血迹。 在竞技台上,又一个人类倒在了血泊中,不过他可没之前的同类那么好运,匕首将他的喉咙撕碎了,他在喉咙干咽了两声后死去。 “损失得从你的赏金里扣。”一旁的贵族挥了挥手,黑暗精灵将人类的尸体扔下了擂台,而等在一旁的黑暗精灵拖着尸体来到石壁的窗口前。 将尸体两刀切成更小的几块,黑暗精灵将之全部扔进了窗口中,血肉随着后面烟囱般的通道下坠。 维咬牙忍受着血液和人体组织从她的身边滑过,她还是相当爱干净的,一大团混杂的血肉还有其他的玩意从落在她的头顶,然后滑过身上,要不是头顶海龙披风还能挡一挡,她很想把那个黑暗精灵拖进来碾断。 不过这件衣服算毁了,维低头看了看身上白色的亚麻长裙,现在被大量的血液和周围岩壁上积累的凝脂化的污渍混杂在一起。 由于通道实在不是很宽敞,她将先将胸甲脱下扔了进来,随后钻进来的时候还是卡在了下方的狭窄的通道上,只好把身上的甲胄一点点脱下扔到下面,最后才总算能自如地在这个似乎是扔弃垃圾的通道中行动。 将脚上的铁靴也踢掉,周围血污凝脂的墙面打滑的厉害,不一会仿佛砸入泥浆般的声音传来,看来距离低下不是很远。 在一片黑暗中,扒在狭窄的甬道内,低头看去,黑暗视觉为她呈现的是一片污秽的血肉之池。 第八十九章 囚笼 顺着边缘的岩壁滑落,中间维还看到了两个通往下层空间的窗口,不过维还是先一路滑到底部,赤着脚踩进下方血肉堆积的水池中。 血肉与各种器官组织一直淹没了小腿,维站在这个丈宽的的血池中,周围墙壁上黯淡的紫黑色火光给房间中添上些许微光。 低沉的咆哮声在维的面前响起,站在血池的墙壁外的是数只冷蜥,这些来自纳迦罗斯的冷血爬虫不安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维,不过出人意料地是它们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残暴本性发起攻击,只是抬起头看了眼突然出现的维,低声咆哮两声,接着啃食血肉。 因为自己也是冷血,所以不怎么感兴趣吗。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苍白手臂,全身上下都沾满了各种污渍,看起来狼狈不已。 摇了摇头,维迈步准备走出血池,而随着她的行动和靠近,冷蜥们也随之躁动起来,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但维在它们眼里依然是具有威胁的存在,动物对这种情况都会很警惕。 “乖孩子,别闹。“维眯着眼看着凑近上来的冷蜥,为首的冷蜥凑到维的脸前,鼻尖在维的身上到处嗅嗅,最后停在维脸前,湿凉的舌头伸出来在维脸上舔了舔,抹去一片血污,似乎安分地低吼两声。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真乖。”维摸了摸冷蜥带着尖刺的头,走出血池,踩在冰凉的石砖地上,面前的一片岩洞都被两指宽的的铁杆封住成为牢笼,透过铁杆间的缝隙看向外面,其他的岩洞也基本被铁门和牢笼封锁,从那些洞口中偶尔传出些许愤然凶恶的咆哮,看来这里是黑色方舟上养殖战兽的地方。 维伸手抓住铁笼试了试坚韧程度,这些黑暗精灵为了囚禁强大战兽特制的牢笼原比上面的更加坚不可摧,维估计自己用剑全力或许几次能劈开它,但这根本不值,守卫听到这里的动静后也会尽快后赶到。 放弃了从这里打开牢笼然后离去的想法,维走近回之前落下的通道旁,自己的巨剑和脱下的盔甲都落在下方的血池中,不过穿着盔甲维也很难爬过狭窄的甬道,因此当维计划着从上面的创口离开时,不仅没穿盔甲,甚至剑都没带。 爬上狭窄阴冷的通道内,维拉动着身躯一节节升高着,很快爬上了距离底部最近的那个创口,维从那里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外面是一条深邃的走廊,不过两头没有黑暗精灵在外守卫或巡,维趁着这个时机从窗口中翻了出来,看着下方有些阴冷又潮湿的空间,在那些岩石的砖缝间仿佛能听见痛苦的呜咽声。 “看来是更深处的牢房啊。”维贴在岩壁上仔细倾听着,刚才听到的呜咽声似乎确实存在,仿佛一整面墙的背后都是这样不绝于耳的悲痛声音。 维左右看去,眼前这里连门都没留,看来并非是分隔成数个小的房间,而是一整个类似货仓般的巨大空间,而在其中究竟有多少被掳掠而来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金属门扉开关的巨大轰鸣声从左侧的拐角处传来,伴随的还有黑暗精灵的喝骂声以及拖拽跌倒的声音。 维摸索凑近,声音也逐渐更清晰了些。 “老实点,都别乱动,否则我保证他会出现在你们今晚的饭盆里,这么想你们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那个黑暗精灵守卫的冷笑喝骂声再次响起。 维在墙角转头看去,借着火光能看到,那名黑暗精灵守卫正推攘着一个年轻的女人骂骂咧咧地走出奴隶营的大门,那个女人似乎是因为恐惧而跌倒在地,黑暗精灵在她身上踹了一脚,低骂几声回身将打开的铁门再次从外侧锁上,接着催促着站不稳的女人赶紧爬起来前进。 维舔了舔唇角未擦干的血污,黑暗精灵的地方到处都透露着残忍和杀戮的气氛,吸血鬼心中本能的杀戮欲也被稍稍激发了些许,现在对方完全落单,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对方,毕竟如果让他回到塔楼上,死灵魔法的把戏可就穿帮了。 想到这里,维悄声走近,她步伐本就轻盈,赤着脚踩在地上无声无息,而吸血鬼的本质令她在火光下根本就没有影子,喘息心跳在她身上都不存在,就这样仿佛一个带着血色的苍白鬼魅向着黑暗精灵守卫的背后靠近。 走在通道内的黑暗精灵守卫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原本熟悉的地牢通道变得更加深邃漫长了,不透风的地下还有森冷的阴风。 在他自嘲多心之前,一双冰冷的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接着在他能惊骇地尖叫前,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颈椎断裂的声音。 战战兢兢的人类女性听见背后黑暗精灵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微颤着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浑身苍白沾满血污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上还拽着瘫软下去的黑暗精灵的尸体,看到这一幕她的下颚微微张开,似乎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我有这么吓人?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奇怪的摇摇头,不过这也算省事了,原本她也不打算让这个看到她的女人活下去,她一向很谨慎,即使需要抛弃自己一点点的同情心,不过她也没兴趣让自己变得不必要的残忍。 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维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无辜、软弱、温顺,真是可怜。维的手逐渐滑到了女人的脖子上,只要她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轻松给她个痛快,甚至一点都不痛的。 杀了她。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起来,维感觉自己的手逐渐收拢,窒息使得这个女人几乎又清醒了过来,张着嘴想喘息着,但没有一丝空气涌入肺中,眼睛翻白,但维一点都没意识到手下这个女人正在死去,只是蹙着眉沉思着,不自觉地想起弥昂来。 换了他会怎么做呢,肯定做不到像她一样果断或者说冷血,他可能会傻愣愣的搞错自己的任务,然后尝试着救人吧,毕竟他是个骑士,至少他不用看到这一幕,也许以后有机会得提醒他一下。他知道后会怎么做呢,会失望,会愤怒,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做他会做的事情…… 一种不自觉的笑容出现在唇边,嗜血欲和少女的纯真混杂,她最后摇了摇头,松开即将掐死这个昏厥,清醒后再次昏厥的倒霉女人的手。 维叹了口气,看了看倒下的黑暗精灵的尸体,又有了主意。 过来片刻,穿戴齐整黑暗精灵甲胄的维出现在走道内,不过做了不少修改,比如腰上的锁甲绑紧了些,太长的大臂甲没有穿戴,也没有用难看的尖顶头盔,维也没见过有女性黑暗精灵戴这个的。 将披风兜帽裹好,戴上面罩,掩盖好耳朵,在眼角边抹了些血浆,她觉得自己和一些女性黑暗精灵还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妆容需要再妖艳点,至于身高她能靠吸血鬼的的形态变得更高些,面容也更成熟立体,虽然她自己不怎么喜欢。 收拾完毕,该检验一下了。维扛起还在昏厥的女人,打开了从外锁上的牢房大门,然后缓步走入其中。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排泄物,腐烂肉体,呕吐物等等混合而成的臭味,好在除了血腥维也闻不出什么,她环视四周,里面的宽阔的空间中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类,相同点是衣衫破烂,面容憔悴,其中大部分都已经麻木绝望,而少数健硕者似乎曾是战士的缘故,眼中闪烁着些不屈的光彩,不过也只是用余光瞥着维。 维毫不在意地将女人扔在地上,用不加掩饰地冰冷扫视着周围,那些被她目光扫视过的人都会胆怯般缩了缩身子,唯一的例外是墙角边的几十个家伙,他们只是冷漠仇恨地看向维,令维惊讶的是他们居然是黑暗精灵。 他们的群体与人类间空出了一米多的空地,想来双方都不怎么想接触彼此。 转过身离开货仓,维将牢门锁好,有些小小的得意,看来她的伪装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些黑暗精灵还没看出来。 第九十章 特殊囚犯 维伪装成黑暗精灵踏上上一层的牢房区间,虽然不知道这种伪装能不能骗得过其他的黑暗精灵,不过至少她应该不用一直缩在阴影里了,避开对话接触,只是经过应该不会引起其他黑暗精灵的注意,吧? 这一层的牢房中关押的囚犯应该都很特别,维打量着地上的餐盘,就情况来看似乎这里的囚犯待遇比下层挤在一起的人类及少数黑暗精灵们要好得多。 “那边的,就是你,我之前没见到你下来过?”在她经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正站在一处牢房前的刽子手注意到了经过的维。 维的眼睛藏在兜帽和发梢的阴影中,用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的黑暗精灵,一共五个,四个只是寻常的守卫,要对付不成问题,但那个刽子手,维扫过他背后的奇异长柄战刀,她听达斯特恩提起过哈尔·冈希的刽子手们,不过据说他们应该都是城市的守卫才对,会出现在黑方舟上可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每个刽子手都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与寻常黑暗精灵战士的狂热屠杀不同,他们追求的是致命一击的技艺,干脆利落地解决目标。如果是五个普通的黑暗精灵战士她自忖能在对方跑走前杀死他们,但有一个刽子手的情况下恐怕是做不到的,因此可以的话别让他们看出来最好。 “我在这里多花了些时间而已,我们大人的宠物需要点新鲜的食物。”维想起通道最下层的冷蜥洞窟,用从达斯特恩那里学到的黑暗精灵语调说着,希望黑暗精灵们的口音不会那么明显。 “宠物,那些驯兽师吗?”刽子手嗤笑一声,“真是浪费,明明现在战场上有的是食物可捡,还有可别弄错了,这里的货可不是用来喂食的。”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希望你的问题就这么点,别挡道。”维模仿黑暗精灵的风格冷硬着语气说道。 “再等一下。”刽子手缓步靠近过来,向着维的面罩伸出手。 维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手腕,用比此前更阴冷的语气说道:“我觉得刽子手们的手应该很稳才对,不至于管不严吧?” 她现在有些紧张,因此一些真实的杀意也随之流露,刽子手经年累月的杀戮使他感觉到了这份杀意,他并没有什么意外,黑暗精灵基本都是这个性子,就算面前的是声名远扬的哈尔·冈希刽子手,双方实际上还是平级的。 “没什么,我们女士应该会很喜欢你这样的,也许你会有兴趣抽点时间见上一面,想来你不会拒绝吧?”刽子手的说辞称得上有礼了,但黑暗精灵的礼仪,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刽子手的身材非常高大,即使维吸血鬼化后长高了些许,但在身高超过两米的刽子手面前也只是到胸口附近,因此维几乎完全处于刽子手的阴影中,如果是常人,这份心理压迫绝对足够。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维冷笑一声。 “不用很明白,见一面也不会耽搁什么。”刽子手的脸藏在冰冷的面具后,连眼睛都看不见,在维的感觉里他就像团死亡色彩的雾。 她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史兰魔祭司口中的黄金刻板,但是在偌大的黑方舟上,想光靠搜索来找到黄金刻板是很不现实的,她没有那么多时间,而那种珍贵的宝物要么在藏宝室内,要么就在某些大人物的收藏中,如果刽子手口中的女巫地位不低的话,也许能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虽然这样做可能冒险了些,不过…… 维看了看刽子手冰冷的面具,如果拒绝的话,也许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而她恐怕也未必有足够安全的机会接近女巫。 “我还有事要回去禀报,如果你们女士不耽误太久的话,可以。” 当维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听到了面具下刽子手不明所以的笑声。 “稍等,我们再挑几个就行了。”刽子手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两个个黑暗精灵走近打开的牢门内。 不一会,在一阵相仿的喝骂和挥拳声中,黑暗精灵战士们推着两个衣衫褴褛的精灵从牢房中走出,他们的手被绑在背后,脚上带着难以迈开步子的镣铐,额头上有一个特殊的紫色刺青,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少许魔法,虽然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这些精灵男女各半,身材高挑,容貌俊美,与黑暗精灵相比少了些刀削斧刻的冰凉凛冽,薄薄的嘴唇使容颜更多了些刻薄傲慢,即使他们现在衣着破烂,原本漂亮的金发也乱糟糟的,但距离他们的心性被磨平还差得远。 原来如此,高等精灵,维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以示惊讶,虽然知道黑暗精灵和高等精灵是血海深仇的死敌,不过在黑方舟上见到被俘获的高等精灵还是有些惊讶,或者说有趣的,毕竟想要捉到活的高等精灵可不是寻常的事情。 在黑暗精灵战士的驱赶下,四个高等精灵走入了一旁不远的队列中,算上他们总共六个,看容貌都是高等精灵。 虽然说高等精灵们看起来已经称得上狼狈了,不过相比底下船舱的人类奴隶和黑暗精灵相比,这些高等精灵的待遇明显好得多,牢房虽然不大,但每间只住着两人,而且至少还有张吊着的铁床可以休息,里面还有一个水桶,因此这些高等精灵看起来还是比臭烘烘的底层船舱看起来洁净得多。 “这样的待遇差别未免太多。”维小声嘀咕着,不过还是给一旁的刽子手听见了。 “你当海盗多久了?”刽子手问。 “大概十年吧。”维随口扯了个数字。 “原来是个菜鸟。”刽子手似乎懒得和她多说,“上面还有更豪华的监狱侧房,这可不是为了让奴隶们过得更舒适,恰恰相反。” 更珍贵的货物待遇也会更好啊。维瞅着眼前的这些高等精灵们,她不知道黑暗精灵们的生活是怎样的,不过既然需要奴隶,想来一个高等精灵奴隶肯定比人类奴隶有价值的多,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财产能更漂亮些。 “走吧。”刽子手领着四个黑暗精灵守卫向上走去,维跟在他们身后。 经过一些打开了牢门视窗,或者只是用了铁栏封锁的门时,维看到了其中关押的其他一些高等精灵,这些高等精灵中有少部分戴上了镣铐,他们缩在自己的牢房内,仇视地盯着经过的黑暗精灵,而刽子手只是无视他们向前,黑暗精灵守卫们则是不加掩饰地嘲讽这些战败的高等精灵作为回应,甚至有少数愤怒的高等精灵几乎挪动着被绑的身子,靠近们边到牢门口痛骂,不过黑暗精灵则是一脚踹倒作为回应。 高等精灵和黑暗精灵间的血海深仇比旧世界的人类历史还要悠久,自从巫王玛勒基斯分裂精灵族以来,数千年间高等精灵与黑暗精灵的明争暗斗从未休止,精灵们都很傲慢并且寿命足够长久,这让他们有足够久的时间彼此杀戮和仇视,很有趣的事实是,精灵们认为人类是低等种族,但只有精灵使得种族间分裂的如此彻底,数千年间都在互相仇视和杀戮。 出于仇恨和尊严,高等精灵面对黑暗精灵基本上都是宁死不屈的,而黑暗精灵也几乎不太可能奴役高等精灵,除了少数例外,基本都是要送到凯恩神殿用来献祭的。 这次怨恨神殿号黑方舟上能一次抓到几十个高等精灵,也有不少运气的缘故,黑暗精灵们在突袭巴托尼亚海岸的时候碰巧撞上了高等精灵的小股船队,还给他们的身下了魔法印记防止自尽。 维在经过的时候也能感觉到高等精灵们仇视的目光,但维丝毫不在乎,甚至冷漠到黑暗精灵守卫都有些奇怪的地步。 也许有机会利用他们,维在心里算计着。 第九十一章 欢愉教派 有着一群高等精灵以及前面几个黑暗精灵的带路,这一路也算畅通无阻了,就是走在他们中间维才感觉自己还是矮了点。 沿途经过两层的奴隶牢房层,这里的入口有一队黑暗精灵守卫,经过以后就来到了最上层的竞技场,现在是在让两个人类奴隶手持放血而难以致命的武器互相搏斗,相比几乎野蛮的战斗,黑暗精灵们只是单纯的欣赏血液的流淌。 贵族与刽子手之间简单地打过招呼,他们根本没在意刽子手带进去和带出来的人手根本不对,维在想着他们要多久才会注意到一个进去的黑暗精灵已经消失了,至于能不能找到他的尸体,就看冷蜥的驯养者们多久才会回来了。 跟着刽子手一路出货仓牢房的大门,想着城堡恢弘的主门前行,不过用不着打开这数十英尺高的金属大门,在下面有专供小队进出的门扉,相比于哨岗和城墙的范围,塔楼窗口和其中布置的黑暗精灵驻军的数量远比维想的海要少,城墙因此显得空旷,看来黑色方舟总督确实已经将绝大部分兵力都派往岸上作战了。 “居然得留在船上浪费力气,真令人不快。”在踏上黑方舟城堡内回转的阶梯时,刽子手通过窗口看了眼海岸上的战场,刽子手对于战斗的渴求使得他对自己现在的工作很不满意。 跟在后面的维经过时也透过窗看去,现在的距离已将太远了,十余里外的海岸上只能看到黑压压潮水般的黑暗精灵们,正在不断挤压逼迫着蜥蜴人们的战线,蜥蜴人们靠着巨兽作为依托,以只有黑暗精灵半数的兵力维持着战线拼杀,维也无法透过这么远的距离找到战场上的弥昂,只能在心里祝他好运,随后继续跟着黑暗精灵们走上阶梯,墙壁上闪动着的紫色妖艳火光映照出她本不应存在的影子。 走过长长的环形阶梯,黑色方舟棱角锋锐的黑色城墙狰狞地向着天空延伸,最后汇聚成铁塔的尖顶,维和他们一同来到了黑色方舟一处塔顶,在阶梯消失的短暂平台尽头,是一面漆成紫黑色的大门,金属的门扉上浮雕着怪异扭曲的图案。 除了刽子手外的精灵们在注视着们上的图案时都恍惚失神了瞬间,而维也在刹那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嘲弄,那些笑声仿佛黑色火焰中跃动着的恶魔低语,带着扭曲又妖艳的魅惑吸引。 但维没有丝毫被愉悦吸引的感触,只觉得内心翻涌出一股血浪般的愤怒,在一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怒喝下,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魅惑潮水般敛去了,浮雕着扭曲躯体的金属门扉回归平静,维知道这应该不是有意施加的魔法,只是捎带的精神上的影响。 维能听见门后传来的轻微喘息和奏乐般的曲调,四周被拘束的高等精灵额们似乎有些紧张,维听见他们的心跳加速,还有看到在恐惧下被激发出的些许典型生理反应,瞳孔骤缩,呼吸急促,冷汗渗出。 这很恐怖吗?维有些一知半解地看着这扇浮雕奇特的大门,虽然在她看来扭曲邪恶又令人不自在,但也就那么回事。 刽子手走到门扉前,伸手带着铁护指的手在门上轻敲三下,门后欢闹般的声音和奏曲暂停了一瞬,接着脚步声靠近,在一声吱呀中金属门扉开启一条勉强够一人穿过的缝隙,接着一个妖娆美丽的黑暗精灵女巫探头露出半边丰盈的身子。 “这么快就搞定了,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啊,波波。”看到刽子手身后的高等精灵们,女巫似乎欢乐地笑起来,将身子向刽子手的身上靠去,不过刽子手高大的身躯一个冷漠地转身,避开了女巫的投怀送抱。 波波?维听到高大冰冷的刽子手被女巫这样称呼,忍了忍笑意,一旁的黑暗精灵守卫们似乎也是差不多。 “省着点吧,东西我给你带来了,阿苏尔们可是珍贵的货,就算有总督的允许,你肆意滥用也是不该的。”刽子手低沉的声音传来。 “就这一次,反正等我玩够了他也差不多打完了。”女巫打了个哈欠,似乎指的是与蜥蜴人大军交战的杜利亚斯。 “好了,各位,请进请进,否则我就得帮你们进去了。”女巫向着高等精灵奴隶们欢笑着,眼中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寒芒。 她身后推开身后的门,原本那股细微的香味维是闻不到的,但在门扉大开时那股奇异的魅惑熏香气息涌出,才使维对气味没多少反应的嗅觉有所反应。 四周的精灵们身上都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潮红,除了依然冷漠伫立的刽子手,无论是高等精灵们还是用枪锋推着他们前进的黑暗精灵守卫,步伐都有些飘了起来,几乎没什么抗拒地走向女巫打开的门,透过缝隙看去,门后似乎是一个装扮的华丽到花里胡哨的房间,紫红色的墙面,深紫的阿拉比地毯与红木的地板,造型精致的长椅圆桌,还有燃烧着紫色火焰的壁炉,一些身影闪动其间,带来血腥的欢声笑语。 等高等精灵们不自然地走近这个房间时,女巫反手关上了门,配合刚才精灵们走入的情景,维总觉得这像是怪兽吃饱后合上嘴的一声饱嗝。 “还有什么事吗,波波,你平常会掉头就走?”女巫把玩着垂下的一缕弯曲的纯黑发丝。 耸了耸肩,刽子手转过身指了指站在唯一窗边的维。 “我觉得你大概会……”话没说完,一阵风从刽子手身边掠过。 维正准备主动走上前应对,不过女巫却是主动走到了维的面前,在窗边的阳光下维看清了面前的黑暗精灵女巫。 她涂着黑色的唇彩,眼角描绘出黯淡的紫红,黑色的长发垂落,戴着镶钻的银色丝冠,只在重要部分穿戴金属与绸缎混合的衣饰,洁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玉质的光泽,如果单纯说容貌的话,绝对是精致的美人,但维只注意到了她瞳孔中深邃的黑。 那是种深入灵魂的黑暗,甚至比维作为吸血鬼的黑魔法更纯粹,那是魔法的原质能量达尔,维能感觉到黑魔法正在这个黑暗精灵体内翻涌,从躯体直到灵魂。 “真可爱呀……”女巫伸手就想摘维脸上的面具,但是被维给挡了下来。 “看看又不会怎么样,我可是骨棘修道院的最高女祭司,你是哪家的孩子?”女巫收回手,但维感觉到一种麻烦的危险气息。 孩子,有趣,几百年没被这么称呼过了,虽然这个讨厌的女巫可能确实比她还要年长。黑暗精灵的家族吗?那倒是个麻烦的事情,自己身上的破绽比想象中的多。 不想让对方在这种容易露馅的事上多做文章,维这次将面罩摘了下来,完全露出脸来,希望能转移一下女巫的注意。 “和想象中一样可爱嘛,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会很有趣的?”女巫的眼中闪动着非自然的光彩,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黑色丝线从女巫的身上弥漫出来。 维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如果她还有这种生理现象的话,这个女巫怕不是她想的那样,而且她感觉到有魔法正在侵蚀她的意志,虽然效果微弱但确实存在。 黑魔法吗?不止,还有她身上的香气。维眼角抽了抽,她现在才注意到女巫身上的香气,那种香水恐怕是特制的魔药,有一定的催眠效果,再加上女巫的魔法,这么近的情况下若是没有防备或是魔法的感知,恐怕很容易被控制住。 但女巫显然没能成功,她黑色的绣眉微皱,似乎是在疑惑居然没能成功。 假装立足不稳倒退两步,维缩在斗篷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挑出绑在腰带上的次元石护符,虽然缺了一块并没有什么实质效果,但是骗骗人还是可以的。 “恕我回绝,我们大人接下来还有别的工作,就不耽搁了。”维随手指了指窗外,从这里能看到整个黑方舟舰队中最高大的地狱海龙,这也是维唯一熟悉的,毕竟此前才被追杀过。 本来想再拦住维的,不过女巫看到了维腰间闪过的次元石护符,还有注意到那条特殊的地狱海龙,女巫还是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跟着他们新来的,是说以前没注意到过,还有那个次元石护符,算了……”女巫无奈地摇摇头。 “放弃了?”刽子手走近两步。 “没办法,不想惹麻烦。”女巫脸上闪过欢愉的色彩,回身走近自己的房间中,紫色的门扉砰一声合拢。 维走在向下的阶梯上,将面罩戴回去掩住阴沉的脸色,收在披风下的手几乎要把手甲捏烂了,那个该死的女巫恐怕确实是她想的那种,达斯特恩提起过的黑暗精灵中信仰上的异端,欢愉教派吗,那些高等精灵恐怕是送去给她玩乐的吧。 欢愉教派曾经在精灵中显赫一时,它曾是至高女巫用来腐蚀精灵国度意志的手段,陷入纵欲和享乐的精灵们不断摧毁着整个族群辉煌的根基,而在日后,当巫王玛勒基斯宣布自己是凯恩化身,使谋杀之神凯恩再次成为整个黑暗精灵的信仰时,也宣告了欢愉教派成为异教,因为享乐与纵欲是忽视权威的,而巫王的权威不容置疑,但欢愉教派依然是黑暗精灵的第二大宗教,因为巫王的母亲,至高女巫莫拉斯的控制。 维可一点都没兴趣看看那扇门后藏着些什么样从纵情声色的精灵,反正估计是她能想象到的所有和色孽信徒相似的事情,所谓的“游戏”恐怕也是用痛苦来取乐的,她一直都很讨厌这些放纵性的欲望。 努力克制了自己想把那个刽子手还有女巫撕碎的想法,维走在楼梯上思索着,其实刚才并不失为一个机会,答应了那个女巫的话,或许有机会和其单独相处,并直接把情报从她嘴里撬出来,不过刚才不行,注意到她的人太多了,动手很快就会被指向目标,除非没人知晓的再来一次,如果想再来一次的话…… 看来还是得牺牲点色相。维一拳打裂了一旁的岩砖,沉着脸向着来时的路上返回。 第九十二章 伪装 对于高等精灵而言,战败被俘已经是糟糕透顶,而且偏偏还是一群黑暗精灵,等待他们的下场基本上只有饱受折磨然后死在献祭给凯恩的祭坛上。 如果可以的话,卡迈尔非常乐意了结自己,但黑暗精灵该死的女巫在他身上下了点小小的巫术,虽然做不到操控他人,但至少在他们将自杀付诸行动前能阻止他们,如果是平时对于一个精灵法师而言抹去这种黑魔法算是轻而易举。 但套在手腕和脖子上的锁链让他不能控制任何一缕魔法之风,那些黑铁和秘银做成的锁链上带着古老的符文,它们的存在使得他不在能以一名法师的身份自傲。 当他苦恼地坐在他的铁床上,沉思与担忧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叮咣声响,过了片刻又沉寂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铁靴与地面的磕碰声,最后停在他的牢房外,随着吱呀一声,牢房的锁被打开,来者推门而入。 “我需要你们帮个小忙。”来人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显大的黑暗精灵甲胄,身形看起来比寻常的精灵矮上不少,不过那种冷漠看起来与黑暗精灵别无二致。 这又是什么,折磨还是拷问?在卡迈尔思考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艾顿则是冷笑起来:“你们这些废物难不成还需要我们帮忙割下自己的肉来?” “如果你希望的话,不过事先说明,我可不是精灵。”维摘下兜帽和面罩,晃了晃头让耳尖从银色的发丝间露出,她可没有精灵那种尖尖的耳朵。 看到这里卡迈尔和艾顿都惊诧地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虽然在对方进来的时候,卡迈尔就隐约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从来没有往对方根本不是精灵的方向上想,她表现得太过冷漠和自信了,混迹在满是黑暗精灵的黑方舟上,伪装自己是个黑暗精灵,无论他们还是其他黑暗精灵都没有想到过这回事。 “人类?”卡迈尔上下打量了一下维,除了人类他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种族了。 “算是吧,曾经而已。”维耸耸肩。 卡迈尔和艾顿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流间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些许的警惕,混在黑色方舟上,这可不是普通的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但眼下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黑色方舟上到处都是黑暗精灵,你终究是个人类,这里没有任何黑暗精灵认识你。” “现在黑色方舟上的黑暗精灵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了,不信的话,也许你们有机会跟我去瞧瞧。”维抱着臂靠在门边。 “你会帮我们逃离这里。” “没兴趣。”维很干脆地否决,“我对你们的死活一点不在乎,只不过我需要两个愿意配合我的精灵,我最多放你们出来,但前提条件是必须帮我,等我的事情结束后你们想怎么做与我无关。” 这是个机会,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可能会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卡迈尔和艾顿对视一眼,他们看不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还有,我讨厌讨价还价。”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维补充一句,她可没时间浪费在与这些刻薄精灵的废话上,把话挑明比什么都好。 “你说你需要我们帮忙,但我看不出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做到的。”卡迈尔沉声说道。 “当然有,比如说把我押送到我想去的地方。”维笑起来,转过身去,从一旁的牢房墙壁前拽起了一个黑暗精灵守卫的尸体。 “你怎么做到的,还没有惊动其他的黑暗精灵守卫?”艾顿忍不住问道。 “与你无关。”维才懒得解释,她先一路来到奴隶营地的最底层,然后假装很急的告诉上面的守卫说底层船舱中的奴隶间起了暴乱,然后她堵住他们的后路,将他们在底层杀死后才将另一层的守卫用相同的方法引下来解决,不过最外面竞技场上的黑暗精灵们她可就没办法了。 “你想我们帮得上你,至少得先把镣铐解开吧?”卡迈尔伸出手,只要解决这个,他就能再次施法了。 “也对。”维走近过来,挥剑一劈。 不过令维惊讶的是这个锁链远比它看上去更加结实,黑暗精灵制式的长剑只劈出一道浅浅的划痕,而黑暗精灵守卫们身上也不可能有钥匙。 想了想,维看向房间内的木制水桶,走过去将水桶砍碎,将一些碎片塞在卡迈尔脖子上铁箍的缝隙间,接着开始施法,一层冰霜蔓延在黑铁的铁箍与锁链上。 “起来,站远点。”维用命令性的语气说道,将剑刃扛在肩上。 “你在开玩笑吧?”猜到维要做什么的卡迈尔黑着脸起身站直,甚至还想躲远些。 “别躲,砍偏了就死定了。”维认真地警告。 卡迈尔深吸一口气站定,就算被在这里失误被杀也好过被黑暗精灵们用做献祭,因此他认真地注视着举剑欲挥的维,就算死他也要看清自己的结局,一旁的艾顿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需要呼吸节奏的调整,维只是盯住精灵的颈间,判定路径与接触点后不做调整地挥剑斩出,她磨练挥剑已经数百年了,千锤百炼的剑技配合吸血鬼的生理能力,几乎无需准备,挥舞的剑刃在与空气的摩擦中发出轻微的撕裂鸣响。 低温冻结的黑铁仿佛玻璃般易碎,在维双手挥击的剑刃下,细碎的铁屑崩裂飞散,维只将剑刃砍入了铁箍的约半,但强劲的力量使得裂痕在其上飞速蔓延,片刻后布满了整个铁箍,卡迈尔双手用力一扯,符文铁锁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一旁的艾顿也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他自忖做不到像维一样能如此流畅自然地控制住自己的剑势,她几乎是将末端挥剑的力量生生收了回来,让自己不至于顺着将卡迈尔的脖子都砍断,这份技巧或许能与白塔的荷斯剑圣们媲美。 如法炮制将手腕上的铁锁也砍断,卡迈尔终于再次解放了自己的魔法,第一件事便是去除自己和艾顿身上被女巫施加的法术。 由于并非法师,艾顿身上只是普通的绳索,很容易用剑刃磨断开。 “多谢。”虽然精灵非常骄傲,但卡迈尔也确实觉得他需要道谢。 “再警告你们一次,我猜你们肯定会想放出自己的同伴,不过你们必须先完成我要你们做的事,否则别想,除非你们希望再加个敌人。” “行吧行吧,不过和他们说几句总是可以的吧?”虽然对维的语气感到不怎么舒服,但艾顿也知道他得接受维的条件。 “先把盔甲换上,我需要你们扮成黑暗精灵。”维将身后两具死去黑暗精灵守卫的尸体扔进来。 “盔甲换上倒是不成问题,不过还有些别的需要掩饰,黑暗精灵中金发可是很少见的。”卡迈尔半蹲下身打量着地上黑暗精灵尸体的面容,虽然精灵间非常相似,不过黑暗精灵显得还是更加消瘦和富有攻击性。 “这不是有现成的假发,真麻烦,要知道下面船舱里可是关着货真价实的黑暗精灵的,要不是我信不过他们也不会来找你们。”精灵都习惯留长发,截下一段足够长的黑发作为掩饰很容易。 “还有些别的地方,万一上面的黑暗精灵心血来潮注意到,要面对面不露出破绽可不容易。” “如果你们还是担心气质差异太大容易被看出来,我可以把这两个黑暗精灵的脸皮撕下来做成伪装,我听说这种人皮面具用些小法术会真实的多。”维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欢愉的反噬 自从三日前与史兰的斗法中遭到反噬受创以来,女巫这些天都在好好的调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同样还有心理上的,作为怨恨神殿重要的女祭司,她能享受的权力基本仅次于黑方舟之主杜利亚斯本人,而且她带来了仅忠于自己的属下。 欢愉教派虽然被认为是异端,不过有至高女巫莫拉斯在,更忠于欢愉纵欲的黑暗精灵也不在少数,特别是在女巫中,因为最好的女巫就是莫拉斯本人,而戈隆德也是绝大多数女巫学习魔法的城市。 女巫用小刀仔细地修饰着眼前去除了皮肤的肌肉,用细长的银针刺入肌肉间的某一处,然后轻轻地拨动,无论是被害者的惨叫还是几乎崩溃的大笑,都是女巫所喜欢的,使对方饱受折磨后又被折磨侵蚀,这种极端性的喜好在黑暗精灵中还算常见。 还有别的女巫在享受其他的娱乐,反正今天的战争和她们无缘了,放松就好,高等精灵与其他奴隶的惨叫也算舒适的配乐。 沉重的敲门声和金属门扉的晃荡响起,女巫停下手头的工作,歪了歪头来到门前,打开铁门,开到两张不熟悉的黑暗精灵守卫的脸。 女巫非常不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只是两个最普通的守卫,打扰了她的娱乐,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她绝对给他们吃点苦头。 “一位大人让我们把这个带给殿下。”黑暗精灵守卫低了低头,退后半步。 女巫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看到的是恢复了少女身形的维,不过现在的维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浑身上下沾满了不少血渍,眼上绑着绑带,面容带着怯意,柔软的唇边恐惧般微颤着。 真像。这是女巫的反应,一个和刚才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八成相似的人类女孩,但相比之下显得稚嫩得多,脸上的棱角还没那么分明,身高也矮了一些,不过一样很符合她的胃口,没准更符合了,应该是刽子手挑出来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不过女巫的怀疑仅限于此了,虽然确实很像,女巫甚至内心深处猜测过是某种陷阱,不过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人类和刚才那个黑暗精灵相比都相差甚远,只是像,但其他地方差得太多了,特别是……女巫的双手抚在维的肩上,从肩膀一直抚到脚裸,维心中一阵恶寒,想着要不要表演出点鸡皮疙瘩来。 不过显然这个装扮还是有效果的,自己的演技真不赖,要不然不能过关她就只能考虑把这里的精灵全杀光了。 “行了行了,我收到了,回去干活,除非你们还想要什么奖励。”女巫给他们抛了个媚眼。 两名黑暗精灵守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女巫对自己的魅力效果不足感到有些恼怒,不过她现在的心情要放在新“玩具”上,就没工夫计较了。 一路走下旋转的阶梯,两名黑暗精灵守卫离开了女巫的高塔,重新回到奴隶营的牢房内,经过上层竞技场的时候他们没与任何黑暗精灵多做交流地离开回到地下层内。 伸手拂在脸上,用力一抓,将脸皮直接撕了下来露出下面的真容,卡迈尔轻喘着气,他刚才真的非常紧张,女巫是使用魔法的大师,万一稍稍让她看出伪装,那就完了,好在女巫似乎一直没有使用魔法的意思,否则他几乎肯定自己会还击。 “没想你居然会同意她的玩笑,将脸皮剥下来当成面具,真够恶心的。”另一个黑暗精灵守卫也撕下面具,正是艾顿。 “没办法,毕竟实在不得不谨慎,一旦被看出来就全完了。”卡麦尔向着最近的牢房内走近, “还好,还好,我们的事情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可以想想怎么救大家离开了。” 刚才在高塔的窗边他们已经看见了率领大军在战场上与蜥蜴人死战的杜利亚斯以及他麾下的领主们,现在是整个黑方舟戒备力量最差的时候,如果他们还想重获自由,现下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别着急,我们只有这么点人,可经受不起什么失败。”话虽这么说,不过卡迈尔可比自己的同胞动作快得多,一阵风般掠过后一个个停在牢门前。 女巫几乎半抱着维往房间内走去,其他几个女巫看到后似乎也很想上前好好玩玩,不过都被女巫推回去了,这个她可没兴趣和别人分享。 “别害怕,亲爱的,你很快就会很漂亮的。”女巫抓紧了似乎有些颤抖的维。 那是我在忍着没把你们打成肉酱。维内心里这样说道。 将双手放在维的额头上,丝丝缕缕的黑气涌动在女巫的眼眸中,这令维吃了一惊,这似乎是某种侵蚀精神的魔法。 要抵抗吗?维可以做到,但周围还有其他的黑暗精灵,现在发难恐怕不好。那就赌一下吧,维放松开来任由黑魔法涌入,好在女巫只当她是普通的人类,并没有使用多么高深的法术,只是一个简单的类似催眠效果的法术,没有引起维体内黑魔法的激烈反应。 维露出一个麻木的笑容,那是中招的表现,不过维很快就能适应和消除魔法的效果。 还是得找个安静地方。这么想着,女巫带着维来到了房间角落的门前,随着她的精神将机关逐一调动,门扉开启,她带着维走进面前只有昏暗烛光的密室,然后反手将门内的锁关好,这个密室有很好的隔音壁垒与魔法。 将维放在一张躺椅上,女巫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开始准备工作。 虽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维依然能嗅到这间密室内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鲜血还有死亡,血腥味其实很淡,但却淡而不散,仿佛深深地印刻在了墙面的每一处砖石间,但对维而言更浓重的死亡气息充盈着这里,不是魔法之风,只是单纯的死者们。 如果维现在直接挣开手上虚绑的绳索,摘下眼罩环顾密室,她会看见眼前巨大的水晶储物柜中陈列的一个个做工精致的等比人偶,只不过这些人偶的材料都曾是活着的而已,现在他们是有机与非有机的混合体,甚至隐约能听见他们从柜中传出来的痛苦哀嚎,那些明亮的眼珠中已经被替换了冰冷的宝石与金属,关节是陶瓷质的,他们的面容是一种扭曲的欢笑,好像是精神毒药般带来的死亡快意。 维听见一些轻微的金属开合的声音,像是锯子,钉锤,小刀等等,女巫哼唱着不知词的歌曲,暗红的金属碰撞间些许凝结的粉末落下。 女巫打开窗,让外面的海风和阳光稍稍涌入,阳光照在维没有防备的皮肤上,维感到一阵灼烧的痛苦,她挪了挪坐到一旁的阴影中,无意碰到了一旁的矮柜,摇晃间落下些许粉末在脸上鼻尖。 稍稍舔了舔,维感觉到了其中腐败的苦涩,但毋庸置疑这是血。 血砂?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也差不多该继续任务了。维开始松开背后的绳索,虚绑的绳索很轻松就拽开了,而在这时女巫又凑了上来。 “别害怕,亲爱的,你很快就会美丽永驻了,不用担心成长的丑陋。”女巫的指尖轻轻抚摸过维的皮肤,由于吸血鬼的特征,维的皮肤有种不自然的光滑,这让女巫有点爱不释手,更决定要将她好好保存起来。 真是受够了。在女巫几乎想更进一步地时候,维猛地挣断了背后的绳索,在女巫惊骇地目光中一把抓住了女巫的嘴,防止她有机会吐出任何一句咒语或呼救。 跳下躺椅,维几乎单臂将女巫举起来按在墙上,在女巫的手上还有动作前,维轰出一拳敲在女巫的小腹上,挨了如此重击的女巫只觉得内脏仿佛都扭在一起,瞬间脱力。 屠夫与羔羊的位置瞬间调换,扯下眼带,维原本维持的麻木与怯懦一扫而空,只剩下冷酷和漠然,紫色的眼膜中翻滚着吸血鬼的黑暗能量,里面映照出女巫震惊的面孔。 “要么正确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去死。”维没有威胁,因为事实如此。 第九十四章 “点头或者摇头,别想有机会念咒,明白吗?”维和女巫对视,她们在彼此的眼眸里看到了对方的倒影,维感觉她嗅到了一丝恐惧的气息,这很好。 女巫死死盯着维,维单臂将她按在墙上,手甲上的铁刺在维逐渐加力下刺破了女巫细腻的皮肤,几丝血线从维的手甲边滑落,女巫虽然不能开口,但几个手势或许依然能编织出让她脱困的魔法,但维可以随意卸下她的胳膊,已经脱臼的肩膀就是证明。 过了片刻,从骤然受袭中整理完思路的女巫终于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确实大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是人类的女孩和之前看中的黑暗精灵明显是一个人,只不过发色气质还有外貌的变化让被毒气熏得有些迷乱的她忽略了那些微小的异常,除了窗户整个密室隔音效果很好,没有机会呼救,也没法施展魔法,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选择,她可还不像死,强压着受创后呕吐的欲望,点了点头。 “很好,你知道你们老大是怎么找到神殿都市的吗?”维开始提问。 女巫犹豫了一下,维立刻加重手上的力道,女巫想摇头否认,但眼前这个像是人类的女孩一旦发觉她没用了,恐怕会立刻杀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地图,在他自己手上吗?”维直奔主题。 女巫想起在杜利亚斯房间内看到的,驯兽师多萨克呈上来的绘制图,虽然她没什么研究只是瞥了眼,但那绝对是多萨克破译后的地图,女巫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有些犹豫,她能猜到维接下来大概会问些什么了,她着实不甘心这样受制于人,但在维手上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无力,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最后一个问题。”维拽过她将女巫扯到窗前,抓过女巫的头发将她重重抵在窗台上,脸抬起来对着面前最高耸的城堡中央顶端。 “那份地图,会放在你们总督的房间吗?” 这次女巫犹豫的时间比她自己想象的更长,而维似乎这次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最后女巫肯定地点了点头。 维贴在女巫的背后,凑近到女巫的耳边,轻轻嗅了嗅,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你说谎了,算了,反正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去地面吧。”说完就拽起女巫脖子准备把她扔下去。 女巫可还不想就这么难看地死去,她使劲扭动着身子,发现维已经松开捂着她嘴的手后赶紧叫起来:“拜托,住手,我知道杜利亚斯的地图在哪里,你要是杀了我可再找不到了。” 维眯了眯眼,拖着女巫的手停下来,最后将她拽了回来,扔在地板上。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在我看来刚才你已经说谎了。”维俯视着靠着墙边心有余悸的女巫。 “我,我可以用魔法誓言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但你得答应放了我。”女巫喘着气说道。 “我不喜欢讲条件,不过我今天赶时间,答应你也无妨。”维抄起一旁工作案上的长锯和纤细的手术刀,“我也会魔法,你最好不要想着用别的什么咒语来糊弄我。” 不用维说女巫也能感觉得到,近似生命力性质的黑暗能量涌动在维的体内,维说她会魔法她绝不怀疑,不过在这里她可不知道维实际上没有系统学习过什么魔法,只是靠着本能和练习而已。 几个简单的字符从女巫的嘴中跳出,接着女巫开口说道:“杜利亚斯的房间在最顶层不假,但他的的私人藏宝室在下一层的区域,还有收藏的书籍,我当时也见过那个地图,但没有破译,达斯特恩是找了海龙多萨克来破译地图,他手上可能还有副本。” “那个什么……驯兽师,他的居所在哪里?”维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个任务还挺麻烦的,居然还有副本。 “他……他的居所在你之前指过的地狱海龙上,我没去过那里,只知道上面有几个驯兽师和一个女巫,就这些了。”女巫逐渐低下头,不与维对视。 维站直身子沉思起来,她得想好怎么做,即使大部分黑暗精灵都已经离开,黑方舟依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谁知道杜利亚斯在自己的移动堡垒上会留下什么。 “现在整个黑色方舟上大概还剩下多少黑暗精灵?”维问道。 “杜利亚斯将大部分部队都带走了,只有伤员和一些守卫留下,大概五百人左右。”女巫小心翼翼地回答,同时在维低头沉思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撑着身子微微挪动着。 五百黑暗精灵,分散在巨大的黑色方舟上可能不算密集,但如果很多集中在城堡里,撞上的可能太大了,而且杜利亚斯比必然会让人看守自己的宝库,直接闯进去还真有些麻烦。 维偏过头看着窗外对面的巨大城堡,似乎是在沉思,注意力有那么一瞬从女巫的身上离开,在这时女巫猛地一个翻身滚开到一边,伸手按在小半面墙大的镜子上,她花了几乎一整秒的时间在这里,但维似乎没反应过来般呆在原地毫无反应。 眼前的镜面忽然融化了,露出一个洞口,不过在她能有所行动的下一秒,两只手臂牢牢抓死在她的肩上,把她拖拽回来的时候卸下了她的双臂。 女巫咬着牙回身,猛然爆喝一声,一直准备的咒语脱口而出,黑色闪电从她眉间射出,炸裂在维的身上。 虽然是应急的咒语,但应该也足以击杀一个全副武装的板甲骑士了,但在女巫转身想从暗门离开的时候,维从烟尘中探出手,利爪撕开了女巫背后的皮肤,女巫立刻停住不再敢动,因为维正握着她的脊骨,冰冷的利爪摩擦在骨骼和肌肉之间。 烟尘逐渐消散,维站在尘埃和木屑中,森冷地注视着眼前背对着她的女巫,她在女巫吐出魔法的第一时间拽出一个人偶作为阻挡,金属、陶瓷和蜡封血肉的人偶在前面引爆了魔法,因此在魔法闪电没有直接炸开在她身上。 因为不想连自己一起误伤,女巫的魔法爆炸威力不算很大,但冲击下维的左胸到下颚依然被撕裂出一条狰狞的伤口,肋骨断裂血肉粉碎,几块碎裂的血肉落下,能看到光滑的,淡粉色的心脏。 “你,答应过不会杀我的吧?”女巫颤抖着回头,维的手拽在她的脊椎上,只要维一扯…… “为什么呢,我可没发过魔法誓言。”维笑起来,她的肺被爆风中的陶瓷与金属刺穿了,说话带着漏风的气尽音。 “我,我……”女巫想要不要说出些秘密,或者别的方法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别这么担心,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忙,我原本还想着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呢,所以我还是决定不杀你了。” 维的肉体缓慢地愈合着,她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了,于是凑近到女巫的脖颈边,生长的犬齿咬开了女巫的脖子,开始补充血液。 “你是……”女巫这才明白过来究竟怎么回事,但身上的麻痹感已经让她快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维很小心地克制了自己的吸血欲,没有一口气将女巫吸死,尽管女巫带有黑魔法的血液对她还算有益,但她打算让女巫活着看到自己的下场。 “你会很‘好看’的活着的。”维凑近趴在地上的女巫耳边轻声道,同时卸下女巫的下巴。 女巫无力地趴在地上,但感觉依然存在,她感到撕裂的疼痛在她的肩膀和股间,她拼尽力气想动弹但只让自己的肺呼吸急促了些,声带发出残破的尖叫,她甚至觉得昏过去会更好,但依然只能看着维将她的四肢全部截断。 “这刀真费劲。”维嫌弃地看着手上的锯刀,完成工作后随手扔在一边,原地舞蹈般转了一圈,环顾整个密室。 墙面的橱柜里装着数十个人偶,有男有女,有人类有精灵,精致美丽,脸上都是同样麻木的笑容。 “就当是你所作所为的报应吧。”维从不会有不必要的残忍,但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于是走到点燃的壁炉前。 女巫依然不放弃地挣扎着,但失血和脊椎受制的麻痹让她依然动弹不得,她听见了维的脚步声靠近,嗅到了一丝她很熟悉的香气,有蜂蜡,橡胶等原料混合而成,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已经调配过这个许多次了,每次都会带来一个精致的藏品,而现在依然能用上了,只不过和她设想的调换了过来。 在她终于有了恐惧的眼眸里,映照着维拎着巨大的铁锅半蹲在她身前的影子。 在视野和听觉都被封住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维伸出手,停在她因脱臼而张大的嘴边,轻轻拽了拽她的唇角,女巫努力将目光向上挪去,看到维露出惨白犬齿微笑的,眼睑以下的脸庞,她看见维的嘴唇微动,轻柔的话语传出。 “来,笑一个。” 第九十五章 逐渐接近的 从女巫打开的暗门离开,维只在那个女巫身上花几分钟,反正她的手艺也不怎么样,本来觉得能做漂亮点,结果蜡糊多了,留了两个气孔算是完成承诺让她还活着,至于之后会怎样就与她无关了,谁知道那些无聊的黑暗精灵找到她需要多久。 暗道尽头的门阀在头顶,维稍稍推开金属门扉的一条缝隙,用左右瞄瞄,确定周围应该没有人后才从完全推开挡板爬出来。 站稳后一看周围,维稍微有点乐起来,这条暗道通往的地方居然是黑暗精灵的厨间,难道以女巫的身份还要偷偷来找吃的不成。 眼前的显然是给黑方舟上大人物们提供餐点的厨间,出现在里面的可都是高级货色,挂在天花板上的长香肠,桶装的巴托尼亚的白兰地和松茸,埃斯塔利亚的野猪火腿,还有诸如白糖蜂蜜奶酪胡椒粉这样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如果她还是一个普通人类,她会很乐意花一点点时间在里稍稍品味一下,不过很遗憾现在她作为一个吸血鬼已经失去对正常食物的品味能力了,虽然回想起几百年前凡人的时光,她还是有点怀念的。 不过还是有些小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在案台上被锡纸包裹的,一块棕黑色切得齐整的方块条,居然还有巧克力这种东西,在几百年前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可都没见到过,帝国内一百金币都只能买不到两磅的巧克力,出于对这种奢侈品的小好奇,维把这块巴掌大的巧克力带上了,接着才离开了厨间。 透过窗户,维能看到这里正对着泽特兰的海岸,维将目光投向喧嚣的战场,看到杜利亚斯的黑龙从蜥蜴人的阵上掠过,黑龙喷吐出腐败的吐息,在蜥蜴人中开拓出一条毁灭的路途,而在剧毒吐息腐蚀过的地上,只有一点光芒闪耀着,那是泰波克之翼的神力光辉,在它的帮助下,战场上的弥昂挺过了黑龙的剧毒吐息,但周围其他的友军都已经湮灭,几乎只身一人。 虽然有些担心,但维也知道自己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史兰那些大蛤蟆说好的出手呢,整个蜥蜴人的战线都只是勉力支撑。 顺着窗户左右上下的墙面延伸看去,维确定她现在位于黑色方舟中央堡垒内,只要一路向上就能抵达黑色方舟总督的私人区域,而她想找到的地图大概率就在那里。 沿着厨间的墙壁倾听片刻,维确定周围的不会有黑暗精灵守卫看到她直接推门而出后,维才小心地从厨间中离开。 眼前的依然是黑暗精灵风格的黑暗色调的走廊,相比之下木制的厨间没准是黑色方舟上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了。 维贴着墙边靠近走廊拐角,寻找通往上层的道路,不过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从拐角边传来,维正准备跳上天花板躲藏,不过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忽然又感到这个脚步声不太对劲。 相比黑暗精灵们训练有素的节奏感,这个脚步声显得疲惫而又缓慢,而且也没有鞋底和地面碰撞的声响,而且随着对方的靠近,维还能听见些许疲惫的喘息以及水流涌动的声音。 想了想,维决定守株待兔,躲在拐角处等着对方露头。 片刻后,对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一个衣着褴褛,光着脚的年轻人类男人,手上提着水桶和抹布,面容消瘦苍白,似乎许久不见阳光,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皮带项圈,上面烙印的字符标志着他奴隶的身份。 对方看到维的瞬间也是惊讶地差点叫出来,而在他叫出声前,维一击手刀将他喉咙中的尖叫给堵了回去,然后维将被打趴下的人类奴隶拖进了厨间内。 过了片刻,将身上的血污尽可能洗干净,换了件里衣的维从厨间的门内走出,脖子上戴着那个人类奴隶的项圈,手上盖盖的银质托盘内呈着些简单的食物,从一个饱受折磨的人类嘴里要出她想要的情报要简单的多,城堡的主要阶梯和路径她已经知道了。 为了更方便点,维直接拿走了他的奴隶项圈,同时安全起见将那个人类奴隶打晕关在厨间的角落里,虽然被黑暗精灵发现他几乎还是死路一条,甚至死亡是种解脱也说不定。 拽了拽脖子上的皮带项圈,维再度练习了一下一个奴隶应有的步伐和神色,接着带着托盘向着通往顶层的道路走去。 在沿路上维遇见了两次黑暗精灵的巡逻队,这些黑暗精灵五人一组,装备精良,杜利亚斯将自己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带了出,这些常备的驻军实际上也少了许多,不过他们依然纪律性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维从他们身边小心翼翼地经过,这些黑暗精灵几乎连看她一眼的兴致都匮乏,黑暗精灵们基本是不会干这些低下的劳务工作的,全部都由低贱的奴隶们来从事生产和基础的工作,因此在黑方舟甲板和堡垒上也能看到许多来往工作的奴隶,而人类捕捉简单数量庞大,因此在黑方舟上见到维黑暗精灵服务的人类奴隶可以说并不稀罕。 维倒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要是早点碰上一个劳务奴隶,也许能更快混进来,她之前半天的路途上没碰到一个劳务奴隶。 用这样的方式接近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黑色方舟的顶层,在这里楼梯上的黑铁大门前,维看到两个守卫的黑暗精灵把守在紫黑色的大门前。 走上阶梯两步,但却被黑暗精灵守卫喝止了。 “我只是来送简餐,是一位大人让我在这个时间送来的。”维打开手上的托盘,里面是面包黄油以及切的火腿等,再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虽然黑暗精灵基本没有同情心,但更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 黑暗精灵对视了一眼,维不知道她算是蒙对了,上面是杜利亚斯的私人区域,虽然现在确实是接近午餐的时间了,不过杜利亚斯今天可是外出作战,但杜利亚斯的房间内确实还有一位众所周知的人,他的贴身精灵女仆。 维简单的食物根本不符合贵族们的要求,但给一个待遇稍好的玩物女仆则是恰到好处,因此黑暗精灵们最后还是放行了。 走近黑铁大门背后的空间,这里就是只属于黑色方舟总督的空间了,一共两层,上面一层的阶梯不知通往哪里,而下层的这里正对面的是一个外露的阳台,左右的通道边有两扇大门。 维靠近其中一扇大门,轻轻推开,这扇门保养和质地都很好,打开的时候几乎无声无息。 维迈步走进,这里看起来是一个巨大的收藏室,在架子上摆放着从骑枪到全身战甲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这些武器有的看起来破旧古老,而有的看起来来华丽夺目。 而这其中还有另一部分奇特的收藏,那就是从人类到各种生物的标本,在墙上也挂着不少怪兽,精灵乃至人类的头颅,在挂架和标本地台上都刻着精灵的文字,大概是年份之类的含义。 所以这是一个战利品收藏间吗,为了回忆自己取得过哪些伟大胜利,还真是有够自恋的。维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到了墙上一个空着的最大的挂架,它摆在所有挂架的最右侧,如果说这些收藏是按照年份排列的话,这个挂架莫非是为泽特兰的对手准备的。 维轻哼一声,继续打量着这个收藏间,看起来这里不像是会有那份地图的样子。 在维专心搜索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天花板上一个阴影正在靠近。 第九十六章 黑暗中的战斗 维站在一头支架支撑起的剑齿虎标本前,剑齿虎栩栩如生地飞扑在半空,不过这也许是它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了。 维凝视着标本黑色石英的眼睛,只有眼睛是用其他材料制作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有生前的灵动,但打磨光滑的眼睛是一个小小的镜面,透过它维隐约看到背后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移动。 嗖!一声飞箭穿过的气流声在房间内响起,所有的灯火几乎在同一时间熄灭了,没有开窗的收藏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出来!”维冷喝一声,甩手将周中的托盘扔出,划过一个弧线,落向了黑暗中一处墙壁凸出的地方,刹那间,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维的视线中,那人影一闪,几乎眨眼间来到维的面前。 维随手拿起了支架上的短匕,挥向眼前袭来的阴影,对方显然没料到维在黑暗中依然保有的视力,身形微微一滞,但立刻恢复了应对,“当”一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回响在幽静的收藏室内。 幽暗中的刺客被击退,但是维发现自己又失去了刺客的踪影,黑暗中有着无数的标本支架耸立,对方有可能躲藏在任何一处比黑暗更深邃的阴影中,维试图倾听心跳或是嗅到些血味,但却什么都没有。 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刚才虽然将刺客击退,但她其实只挡下了一击,对方在黑暗中几乎瞬间刺出两剑,有一剑割伤了她的手臂,血液凝结成血珠,缓缓滴落,滴答声在寂静中滴漏般节奏地响起。 对方在黑暗中潜行到如此之近的地方发起攻击又瞬间隐蔽,这足以证明对方是一个可怕的刺客,绝非此前登陆的那些刺客可比,这才是真正的凯恩刺客大师。 维的耳朵忽然捕捉到墙壁上细微的脚踏声,维猛然转过身向着一旁巨大的雪人标本,一个灵巧至极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眨眼间来到她的面前,短剑的利刃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反光,直指维的喉咙。 维斜挥出一条覆盖整个正面的斩弦,空着的手向着面前抓去。 手臂上轻微的凉意传来,那是她再次被对方的攻击击中,而对方躲藏在黑暗中,她的攻击再次落空了。 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也越发凝重,对方是一个可怕的刺客,而这里是对方的主场,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因此她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就像是钓鱼一样,她感觉对方的两次攻击还并非全力,可能是在试探她的实力,好更稳妥的一击必杀。 但维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平静,凯恩刺客见过许多强大的战士在来自阴影中的压力下紧张而失了阵脚的场面,但维的身上没有一丝焦虑会有的表现,心跳平静,没有一丝汗滴,甚至连呼吸也逐渐轻微,而且…… 一滴血珠从维的手臂上滑落,黑暗中的刺客陡然发起攻击,而维的视线也瞬间捕捉到了暴起的刺客。 这次刺客将短剑向着维的心脏刺去,维用力一推身旁的支架,将身子横移了些许距离,不退反进地靠向刺客,短剑没有此中心脏,而维猛地前冲,让短剑扎进血肉更深。 凯恩刺客没有预料到维会让短剑刺得更深,意识到这是维的计划,立刻迅速抽身而退,但短剑刺入的深度超乎他的预料,这延缓了一点点他脱离的时间,而这一点的时间差,足够维做些什么了。 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这次维有了切中的切实感,虽然只是一个很轻的伤,但她确实伤到了对手,对方不再能完美的保持他完美的状态了。 维手上还有一块黑色的布料,那是凯恩刺客的斗篷,这块漆黑的斗篷令凯恩刺客更深邃地隐蔽着,维本来是想抓住他的,可惜之拽到斗篷,而对方为了防止身形滞留,迅速抛下斗篷退后。 维顺着地面上的血滴看去,站在不远处的兵器驾旁,一个消瘦的精灵刺客半蹲在那里,一指长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胸前,血滴滴落,现在有很多滴答的声音出现在这个幽静的空间内了。 凯恩刺客凝视着维,实际上这些刺客大师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在黑暗中挥出致命一击,而此时维的黑暗视觉里,刺客的目光毒蛇一样阴冷可怖。 “这下你没法再藏了吧。”维扔掉手上的斗篷,盯着不远处的刺客。 凯恩刺客那令人不愉快地沙哑声音响起:“杀人是一门复杂的艺术,你确实是很强的战士,但我依然会杀了你。”他毒蛇般的目光在维身上游移着,“不过你身上还有些别的有趣之处,这让我有些失算。” “毒药吗?”刚才刺进胸旁的短剑足够深,维终于稍稍有了些感觉,“真抱歉,我对毒药的免疫力一向很好,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敌人的,没准只是个走错门的可怜小奴隶呢。” “我可没见过哪个奴隶的动作能这么精密平稳,而且你逗留的太久了,身上的血味掩不住的。”凯恩刺客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你不先通知其他的黑暗精灵吗?他们可听不到这的动静。”距离足够远且隔着两扇门,即使维把这里给砸了外面也未必能听到动静。 “没有必要,我已经决定好你该死的时间了,在你死去,我会好好教教你该怎么使用武器。”两把弯曲奇异的短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凯恩刺客的身形忽的一动,黑暗中迅疾地几乎拉成一条直线,转眼间来到维面前只差一步的距离,而在此时一直镇定自若的维才终于展开反击,即使在黑暗中她也能看清凯恩刺客的每一个动作。 交错的寒光亮起,维的匕首直指向刺客的胸口,人影一晃,凯恩刺客看着已经向着匕首上撞来,但维的心中升起危险的警觉,迅速将手撤回,而同时寒意再次在手背上掠过,皮肉被掀开,稀薄的血液飞洒出来,染在维的身上。 在短暂的交锋中十数次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维确实比刺客更强,但凯恩刺客在迅捷上更胜一筹,双手持刀也比并不精于匕首这样武器的维更有优势,短短的时间内在维的身上连续添上数条伤口。 连续受创使得维逐渐有些暴怒,她一击沉重的大挥逼退了凯恩刺客半步,接着单手抓起沉重的金属桌案向着凯恩刺客的方向抛来。 而刺激灵敏地一跃掠过沉重的金属桌案,一团巨大的金属砸在他身后的支架上,使得一些标本瘫落在地上。 凯恩刺客从半空中跃向维,维冷漠的将匕首从下到上滑过一条直线,而刺客在半空一个灵巧的翻身躲开这一击,跃到维的背后时在她的背上再添一处伤口。 维回过身来,眼前忽然寒光一闪,她少有的感觉到一阵疼痛。 捂住双眼退后,站定后双手从眼前挪开,一条狰狞的伤口横贯她的双眼,她的眼球在刚才刺客的一击下被毁了,虽然对吸血鬼而言这样的伤势并不是永久的,但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她目不能视。 第九十七章 胜利的守则 “这样更公平一些,不是吗?”刺客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维咬着牙抑制住躁动的内心,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冷静,她向身侧挥动匕首,准确的拦下了刺客的攻击,她依然有着比常人强得多的听觉和感觉,乃至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但不能否认她依然是更习惯于依赖视觉作战,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凯恩刺客的表现仿佛一位让学生有切身体会的“老师”,正如他之前说的要教会维怎样好好使用武器。 双刃在凯恩刺客漫长的生命力已经被无数的对手磨练的出神入化,在短暂的交锋中,维的从脸颊到小腿上都遍布着刺客刀锋留下的伤痕,无数细碎的伤口中血液流出,即使吸血鬼的血很少也依然染红了维的半边身子。 维确实感受到了凯恩刺客的刺杀艺术,每一次攻击都迅捷刁钻,又令人惊叹,维在凯恩刺客的战斗中感受到了许多自己确实从未接触过的技巧和忽略的地方,如果维是一个凡人的话她已经死了,而即使现在,如果战斗继续这样持续下去,没有意外发生,维也肯定会被凯恩刺客杀死。 但在这个世界上,武技只是力量的一种,而非全部。 吸血鬼的黑魔法涌动在维的体内,她眼睛的伤口在魔法的催动下已经开始愈合了,虽然视线依然非常模糊,但她已经开始能应对刺客的攻击了,在不断地受伤中她也有了些长进。 维手中的匕首迅猛地斩出,向着身侧逼近的凯恩刺客袭去,而刺客早已料到这一击,身形灵活地做出变化,短剑向着维的手肘转去,他打算卸下维的一只胳膊。 但形势出乎凯恩刺客的预料,维手中的匕首在半空陡然转向,迅速地拦下了凯恩刺客的轻薄短剑,强劲的冲击将之打偏。 还剩一个。维左手空手抓向第二柄短剑,凯恩刺客的眼神一冷,手腕翻转打算切断维的手掌,但“锵”的一声,轻薄的利刃仿佛砍上了岩石,只切进去半截,接着卡在维手掌的骨骼间,与此同时刺客感觉到冰冷的寒意在短剑上蔓延。 刺客大骇退后,直接放弃了手上的短剑,让维追击的匕首慢了一步,只是在此刻的面前划过。 维甩手将卡在手上的短剑扔开,一片冻结的血液与巧克力屑从她的手间落下,她将血液和那块巧克力冻结在手掌上,低温下坚硬如岩石,帮她挡下了凯恩刺客的一击。 凯恩刺客看了眼空着的右手,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随即他从背后摸出一张仿佛渔网般的武器,低笑着说道:“不得不说你学得很快,不过学习时间已经结束了。” “别那么着急,也许互换一下角色会更好。”维的视力正在逐渐恢复,不需要太久了。 她猛地拽住一旁的高大猛犸骨骼标本,斩断了固定的铁丝,巨大的猛犸骨骼开始倾倒下来,看到这幕的凯恩刺客也是色变,退后躲开撞击的区域。 维抓起地上此前被她拽下的披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巨大的猛犸骸骨轰然倒地尘埃落定。 凯恩刺客扫视着一片狼藉的收藏室内,他没有维那样的夜视能力,在他的眼前一切都是昏暗中的一团,因此当维从他注意中消失的时候,他也无法靠“看”来搜找,好在他并不那么依赖视觉。 冷笑起来,对方未免也太小看他了,居然敢在真正的凯恩刺客面前玩弄潜行,这些东西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融会贯通了,他的老师都是死在与他的比试下,他自信除了那位传奇的影刃外,在黑暗精灵中没有几个和他一样强大的刺客。 凯恩刺客没有选择隐藏,他相信对方的潜行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因此他站定原地,开始搜索着维隐藏的可能。 并不需要很久,长久的潜行经验让他立刻分辨出了不对的地方,很难说这座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如果非要说,他只能觉得,那里的风让人感觉更冷些。 挥手掷出一枚飞刀,血肉撕裂的熟悉声音传来,他非常确定自己已经击中目标了,鬼魅般行动在混乱的房间中,向着不远处支架下的阴影掠去。 维反手掀开挡在身前的斗篷,飞刀刺穿了她的小腹,对她而言毫无妨碍,手中短匕旋转,眼眸闪动着在黑暗中清晰可见的光芒。 昏暗的半空中闪烁着细密的寒光,一张铺张开的暗影之网向着维所在的位置笼罩而来,这是用巫灵之发与鹰身女妖的尖牙编织的收割网,轻盈而坚韧,在挣脱前更多被抓住的人往往被鹰身女妖的利齿撕成了碎片。 维没有闪躲开来,眼中奇异的光芒跳动,接着被笼罩在网下,鹰身女妖的利齿在她的身上划出大片的伤痕。 维的神色凝重,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刺客看起来并没有大意,正小心的以诡秘的动作迷惑自己,准备着全力一击结束战斗,但他不应该炫耀自己的技巧在自己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也许因为干了太多年刺客,总想找点乐子,或者他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完美的隐蔽,但是不管怎样,他暴露了他的实力,一个刺客暴露了实力,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即便确实很强。 凯恩刺客因为嗜血而感到兴奋,他已经太久没有杀死一个足够有挑战的对手了,他相信这次他能为血手之神献上精彩的杀戮,但心底隐隐的不安感似乎在告诉他他忽略了些什么。 一只巨大的手掌忽然探出,抓住了掠过凯恩刺客的小腿,刺客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情况,他可从来没被绊倒这种低级失误耽搁过,瞬间跌倒在地上,在他背后一个巨大的身影站起将他从地上倒拽了起来,几乎要捏断他的小腿。 刺客从一时的失态中恢复,定睛看去,那是在混乱中倒在地上,本该是标本的巨大雪人,但现在早已死去的雪人眼中跳动着魔法的火光,身上枯萎的血肉不自然地蠕动着,他意识到了这是魔法,他一直忽略的地方就在这里。 在复活的雪人将他撕碎前,刺客抽出了隐藏的短弩,一箭贯穿了雪人的头颅,雪人僵尸眼眶中的魔法光辉再度消散,变回原本的尸体,软软倒下。 挣开雪人的手掌站起来,他耽搁时间了,如果不尽快的话…… 他转过身,正对上一双紫色的眼眸,维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他举剑准备迎战,但忽然感觉心中一冷,浑身的力气潮水般退去,跪倒在地。 维锋锐的指尖沾染着鲜血,冻结的冰痕融化,他的胸口有一个狭长的伤痕,顺着这个伤痕心脏被剖开了,凯恩刺客睁大眼愕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维,神情复杂,有后悔,有惊讶,有明悟,也有解脱,鲜血染红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缓缓倒下。 “技艺并非胜利的唯一方法。”维看着他的尸体说道。 第九十八章 地狱之刃 “搞得真是狼狈。”维轻吹了声口哨,看着身上被刀剑和网钩撕烂的衣衫,又低头看了看凯恩刺客身上的服饰,是时候考虑换身衣服了。 相比于维的身形,凯恩刺客的服饰还是宽松了些,维用细绳将袖口之类的地方收紧,在战斗中撕裂的痕迹在折痕下也看不出什么,维披上斗篷戴上面罩离开了收藏间,这场战斗耽搁了些时间,她不确定那些黑暗精灵多久会发现他们被侵入的迹象,或者守卫们发现一个人类奴隶在不该待的地方待了太久。 维看了看远处的大门,走近后将门内的锁闸关上,这么厚重的大门,到时候应该可以挡住黑暗精灵一会。 完成后走进收藏室对门的房间,这里就是杜利亚斯自己的私人宝库了,不大的房间四处金币从墙角一直累到一人多高,成堆的金币中参杂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们,即使维已经见识过古圣藏宝库也被炫目的眼花缭乱,毕竟杜利亚斯先后洗劫了两座神殿废墟,收藏的奇珍异品可以说不计其数。 想到这,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个个揭开靠在墙边的金属与重木的箱子,这些箱子里存放着比寻常的宝石黄金更珍贵的东西,比如加工完成的黄金宝石饰品,附魔的珍稀武器与器物,还有各种维叫不上名字的好东西,如果她有那个能力的话,肯定要把这搬空,不过找到那个讨厌的黄金刻板才是最重要的,按理说那个黄金刻板应该很显眼才对。 但就是没找到,被维翻出来扔在一起的各类珍宝都能堆成小山了,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看来还得去上面的私人房间中找找看。 维揭开最后一个布满符文的青铜巨箱,当维打开它的瞬间,一股古老而令人敬畏的浓重感扑面而来,仿佛一座静谧的火山缓慢地吞吐着熔岩。 一柄造型狰狞,刀刃参差的双手剑,仿佛烟熏过般的剑刃上闪耀着岩浆般的光亮,有种致命般的诱惑,当它的剑刃接触到空气的时候,它仿佛鸣颤般微微颤动着,好像猛兽苏醒的前兆。 维看了这把剑一眼,然后果断合上箱子,这里也没她想要的。 面对堆积如山的宝物,她只随手挑了一样东西离开,一个戴在额头前,发箍般的银丝细冠,上面镶嵌着细碎的刚玉水晶。毕竟好不容易进来这么多宝物的藏宝室,即使她不怎么在乎财富之类的,不顺手个牵羊未免太亏了,虽然和那些真正珍稀的宝物相比这个细冠算是非常普通了。 离开堆满财富的藏宝库,维径直走向最顶层唯一的房间,那里是黑色方舟总督最私人的空间。 维用力推了推,没有打开,门被锁上了,这并不是魔法封锁,外面也没有钥匙孔之类的,那就只能说明门是从里面锁上的,难道里面还有人? 维拔出凯恩刺客的短剑全力一劈,但这扇门的材质甚至比凯恩刺客精制的剑刃更坚固,在一声“锵啷”中,半截短剑的利刃飞出,维手中只剩下折断的短剑。 正当维琢磨着该怎么打开这扇门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洪钟般回响在顶楼的撞击声,维面色微变,和那个刺客纠缠了太多时间了,那些黑暗精灵们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她把门锁上更是让那些黑暗精灵们直接确定有入侵者,现在恐怕是开始撞门了。 思绪在维的脑海里迅速变幻着,楼下两间都是密室没有逃离的路径,唯一的出口就是正门,但现在那里恐怕堵满了黑暗精灵,如果这次没有找到,下次再想进来可没多少机会了。 咬了咬牙,维迅速跑下之前的藏宝室,翻开了那个符文封印的青铜重箱,里面那把参差的双手重剑依然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气息,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在维的耳边响起。 维犹豫地看着这把同时散发着不祥与诱惑的剑刃,她对这把剑有种莫名的,亲切与厌憎共存的感觉,她认得出这把剑的一些来头,这把剑参差的剑刃与烟熏般的痕迹无不佐证着它的来历,还有它不断吞吐的光芒与雕刻成骸骨造型的黄铜剑柄,虽然不知道确切,但这毫无疑问是一把恶魔武器,混沌的力量涌动在其间。 在维数百年的冒险中,她经历过一百多年前的伟大圣战,也在其他腐败之地见到过混沌神明的恶魔,这把剑的造型她相当熟悉,那些跳跃在战场上,疯狂地杀戮着以取悦血神的低阶恶魔们手持的就是这样的剑刃,寻常的武器盔甲根本挡不住其锋锐,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将一个战士砍成两截,并且吸干尸体中的生命精华。而手持地狱之刃的放血鬼们则更加强大了。 但维从没听说过这些邪恶的武器可以留在世上,据说这些地狱之刃都是恶魔们自身的精华凝结,因此永远不会被丢弃或是折断,在战场上恶魔们被消灭时,也从没有神圣的牧师与战士们发现过这些邪恶的武器,一般都认为它们随着自己的主人一起消散返回到混沌之中。 虽然不知道是仿制的恶魔武器还是真正的恐虐血军的地狱之刃,这都毫无疑问是强大而邪恶的魔法武器。 撞门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洪亮,维几乎已经听见门轴不堪重负的扭曲声了,维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一把抓起了眼前的地狱之刃。 在握紧地狱之刃的瞬间,维感觉到手掌仿佛烧焦般的炽热,地狱之刃剑身上的光芒大放,仿佛淬火前被灼烧的闪亮,一股浓重的硫磺气息弥漫。 “鲜血……”维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算是明白那种亲切又厌憎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这把剑有着与她相似的嗜血本性,但她们在本质上又是截然不同的,嗜血对维来说是生存而不得不有的需求,但对这把剑,或者说表面是剑的存在而言,它就是嗜血的化身,因此维才会有那种复杂的感受,那是一种相似而又不同带来的奇特感觉。 “但愿你和传说中一样强大。”维看了眼手中轻颤着仿佛跃跃欲试的地狱之刃,明亮的剑刃在她眼中映照出反射的橙黄光芒。 跑回楼上的门前,维用力将地狱之刃推进门隙之间,地狱之刃果然强大,坚固的秘制金属门在地狱之刃剃刀般锋利的剑刃下几乎融化般翻卷,在楼下黑暗精灵撞击大门的第三次碰撞声响起时,地狱之刃锯齿的剑锋已经从上到下撕裂了整个铁门的转轴。 维用力一脚踹在门上,将整扇门踹飞进房间内,撞碎了后面的案椅,在沉重的撞击与破碎声中,维听到一声有些惊惶的尖叫。 眼前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房间,一张占了房间小半的大床,黑铁的长桌与椅子,燃烧着火焰的壁炉,填满了一面墙的书柜群,这个房间依然是黑暗精灵风格的,尖锐的造型与黑色为主的色调。 在一片阴暗中,一片明亮的浅色显得格外显眼,维定睛看去,看起来似乎是个女性高等精灵,衣着薄纱,跌坐在地上,有些惊恐地看着手持狰狞地狱之刃闯进来的维,湿润的眼睛与唇上仿佛点缀着露珠的花瓣,柔细的金色发丝散在肩头,美丽的面庞在一片昏暗中仿佛映照出光芒。 维将狰狞的剑刃指在她的面庞前,她看起来应该是这里的女仆吧? “杀了她……”那把剑在向维低语,可惜维的内心坚如冰川,即使是同样嗜血的诱惑也没有撼动。 “告诉我杜利亚斯的黄金刻板地图藏在哪里。”维不理睬这把剑的诱惑,只是向眼前的精灵女仆发问。 精灵女仆愣住了,接着楼下传来的撞门声仿佛惊醒了她,碧绿的眼珠转了转,女仆站起身来到书架前,打开书柜下的柜门,里面摆放的正是刻画着南地神殿都市的黄金刻板。 第九十九章 恶魔诅咒 “还有桌上的卷宗,那里应该是破译后的草图,你也得带走,书柜中可能还有别的相关书籍,如果需要的话你最好一把火将它们焚烧殆尽。”精灵女仆说道。 “你居然这么主动帮我,你是高等精灵?” 精灵女仆苦笑了一下:“是的,很多年前我就被抓到这里来了,当你闯进来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但发现你可能另有目的时,我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维撕下一段床单将黄金刻板包裹起来背在背上,一边和精灵女仆继续对话:“你难道希望我救你离开?我可没有那样的本事,但如果要我帮你解脱我还是做得到的。” “不,不需要救我,我也还不想死去。”精灵女仆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太怯懦了,或者是已经逆来顺受。” “那你想做什么?”维将桌上的卷宗揉成一团借着壁炉的火焰点燃,借着扔到一旁的书柜中,火势开始蔓延。 “不久前我的……杜利亚斯他抓到了一些我的同族,他跟我提起过,其中有个身价不菲的贵族,还有她的几十个护卫。”精灵女仆低着头站在维的面前,“你已经在黑色方舟上引起骚动了,而且杜利亚斯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已经派上岸作战,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因此,算我求求你……” 不用她说完,维也知道她的意思了。 “我先前见过他们了,也算放他们出来了,至于能不能逃出黑色方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维笑起来,歪了歪头。 “你头上戴的是我昔日的冠冕,也许是命运吧,感谢你。”精灵女仆躬身行礼,火焰在她身后的书柜蔓延,这么多年来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如释重负的笑容。 金属转轴断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黑暗精灵们终于撞碎铁门,维听见无数的脚步声正在涌入。 “快走吧,请代我向他们问好。”同样听到黑暗精灵的闯入声,精灵女仆有些焦急。 “你尖叫一声,我会将你打晕,帮你摆脱同伙嫌疑。” 精灵女仆照办,然后维一记手刀打在她的颈间,精灵女仆身体软软倒下。 维反身掠向破碎的门外,看到十数个黑暗精灵战士正在向楼上赶来,在他们背后是被巨大的撞锤敲开的大门,一见到维就蜂拥而来,虽然维穿着黑暗精灵的服饰,但她的入侵者身份实在太明显了,何况还有一旁一片狼藉的收藏室内凯恩刺客的尸体。 “杀了他们……”地狱之刃又开始低语。 “这个主意我喜欢。”维看着冲上楼梯的的黑暗精灵战士,“不过他们人多,算了吧。” 反身回到房间,维径直冲向巨大的落地窗,撞碎大片明瓦和窗框冲出了塔楼顶层,现在的她距离黑色方舟的下层大面近百米高,虽然不知道吸血鬼会不会摔死,但维一点没有以身试法的兴趣。 凯恩刺客的装备里有很多实用的道具,其中之一就包括钩爪,维掏出系着细绳的钩爪,在冲出塔楼的时反手套在窗檐边,绳索在半空中飞速展开,不过凯恩刺客携带的绳子并不是很长,只有六个希苏安长度,大约十五米上下,很快就用尽了,而维离地面还早的很。 吊在数十米高的半空,维扫视了下方并非垂直修建而是不断延伸形成一个较小斜坡的塔楼,好像人类般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放开绳索向下滑去。 地狱之刃剃刀般锋利的剑刃向切开厚牛皮一旁切入了岩壁间,恶魔武器的低语吐出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牢骚,但维只是低笑一声,用地狱之刃作手刹,顺着高耸的城堡壁垒向下滑落,那些黑暗精灵们已经从窗口探出头看到了她,不过无论是报讯还是在底下阻截,维应该能更快一步。 城堡塔楼虽然修建的细长,但下方还有阶梯状的主体区域,它们占据了整个城堡高度的四分之一左右,当维迅速下滑到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度时,她拔出用作减速的地狱之刃,直接从高空落下,靠着吸血鬼的体质硬接坠落的冲击。 砸榻了铺陈用的木板,维有些摇晃地从崩裂的甲板上站起身,她的肋骨断了四根,左臂和肩胛骨折,双腿小腿也有些骨裂,不过对吸血鬼而言都不是大问题,造成这么大动静后,黑色方舟上的几百个黑暗精灵才是大问题,而且…… 维站在城堡上,注视着远方海岸的战场,黑暗精灵的大军已经三面包围了蜥蜴人的部队,而且还在不断地推进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完全包围蜥蜴人的部队。 长矛刺出的呼啸声从背后传来,维反身抓住了背后袭来的带刃长矛,锋锐的地狱之刃一剑削断了长矛的枪杆,维回身看去,果然是驻守的黑暗精灵守卫。 地狱之刃挥出,长矛断裂的守卫有些惊讶地用盾牌试图阻拦地狱之刃,然而触出乎双方的预料,在地狱之刃锯齿的剑刃下,黑暗精灵的制式盾牌仿佛一块木板一样被切开,维顺势一击将黑暗精灵守卫从肩到腰切成了两段。 终于饮血的地狱之刃发出欢呼雀跃般的鸣响,当血液从剑身的表面流过时,剑身散发出岩浆般炽热的光芒,那些剑刃表面的血液迅速干涸,根本没有落到地面,那些血液都被饥渴的剑刃吸收了,维感到一股细微的热流顺着剑柄传递到她的手柄,接着涌入体内,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喝了一小口血一样。 “更多,更多……”那柄剑又开始低语起来。 维看着面前聚拢来的黑暗精灵,低笑一声,地狱之刃闪光的剑刃挥舞,杀入黑色甲胄的黑暗精灵中间。 在短暂的杀戮中维确认了这把恶魔武器的力量,它足以轻易切开黑暗精灵们身上寻常的盔甲与盾牌,并且这柄剑主动地渴求着鲜血,被它砍中的黑暗精灵无,似乎从躯体到灵魂都受到重创般,尸体倒下的时候从伤口处迅速的枯萎腐朽,好像生命力都被这把剑吸收了一样。 而这柄剑也会微弱的反馈使用者一些生命力,维原本预计需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完全恢复的伤势,在这把剑的杀戮的反馈中时间缩短了大半,不过随之一同传递回来的,还有着嗜血的渴望与无端的邪恶好战欲,这把剑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蛊惑着使用者杀戮,维努力克制着内心不断滋长的渴血欲。 贯穿第十个黑暗精灵的胸膛,黑暗精灵惊骇地看着从伤口还是枯萎的躯体,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祈祷,最后也倒下,从剑刃上滑落,伤口没有一丝鲜血涌出,而维站在黑暗精灵的尸体中间,面前黑暗精灵们不敢再冒然冲上来,而是开始有序地聚集成阵向她推进。 看到更多的敌人出现在面前,地狱之刃仿佛欢呼般低语着,让她甚至要幻想面前的盾墙不堪一击地被切碎,然后她站在其中,血流成河胜利的场景。 “拒绝。”维再次拒绝了剑刃的呼唤,转头向着边缘的围栏冲去,接着再次纵身跃下,将黑暗精灵们甩在身后。 要是有人能拖住他们就好了。这是维连续三次跳下城堡的楼层,落在黑色方舟的甲板上,发现背后还有一大群黑暗精灵正在追击时的心声。 “放开我,我会帮你。” 手中的地狱之刃有些不耐,被维数次拒绝了杀戮,这把渴血的恶魔武器已经非常不爽了,被封存许久后的地狱之刃早就饥渴难耐,刚才又尝到甜头,根本不会顾及情况,只是怂恿维进行杀戮,要不是这把剑确实不错,维早就给他扔进海里了。 “我会流尽他们的血,把他们的……”这次不是低语了,而是恶毒的牢骚,“诅咒你,该死的懦夫。” 有那么一瞬间维仿佛看到巨大的恶魔手持利刃在她的面前,四周熔岩与火焰遍布,然而维知道这只是剑中恶魔的诱导,全然无视,身上不自然地寒意驱散了所有的幻像与低语。 “闭嘴,你可算不上帮手。”维砍翻一个迎面的黑暗精灵战士,同时呵斥了手中的地狱之刃一声。 帮手,提到这个词,维突然想起来了,她确实有一群可以算得上帮手的家伙,而且绝对足够。 也许能扭转这场战争的局面也说不定。维看了眼黑暗精灵们背后岸上的战场,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第一百章 激励者 卡迈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使破解这个咒语并非很难的事情,但重复数十次,对于刚刚被解封的他而言也是件相当有压力的事情,当他为眼前的最后一个同伴解决掉额头上的魔法时,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很疲倦了。 除了疲惫,他现在心底既有兴奋也有焦虑,兴奋的是他们要开始准备逃离这里,焦虑的是虽然几十个高等精灵都已经从牢里放出,但他们现在基本都手无寸铁,唯有的装备是维之前解决的五个黑暗精灵守卫后留下的装备,上面的黑暗精灵光是人数就不必他们少多少,而且还全副武装,更别提黑方舟上至少还有几个团的黑暗精灵留守。 而且他们中最重要的那位被关在了上层的监狱侧房,他们现在冲上去营救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怎么办,再耽搁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总得冲上去的。”艾顿带着黑暗精灵的武装躲在楼梯口边。 一束昏暗的光照亮在楼梯口前的方寸之地,再往上就是黑暗精灵们的竞技场了,黑暗精灵们欢闹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在下方数十个高等精灵挤在通道内,等着卡迈尔做决定。 “再等一小会,只要一会我就可以施法了,到时候我会用魔法掩护你们,我们突然袭击,从他们手上抢走武器,还能有点机会。”卡迈尔靠在墙边调整着。 “五,四……”一团流动的光芒在卡迈尔手掌汇聚,伴随着倒数逐渐明亮,艾顿等黑暗精灵的额头汗滴凝聚。 “砰当!”一声,在卡迈尔刚数道三的时候,一个滚圆的东西从楼梯上落下,当他们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都不由得愣住了。 一个带着头盔的黑暗精灵头颅,当他们正想着发生了什么的当口,一个提着散发灼热光芒重剑的身影掠下,艾顿本能地挥剑斩出,但被狰狞的剑刃格挡开,沉重的力量让艾顿倒退数步。 “是我。”没有追击,来者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银色的发丝,正是维。 “你们怎么还在,我以为你们会趁着骚动试图逃离的。”维询问。 “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我还得帮他们解除身上的法术。”卡迈尔解释道,“你为什么会回来,发生什么了?” “被发现了,一大群黑暗精灵追着我跑而已,你们运气真不好,现在差不多百来个黑暗精灵堵在门外吧。” “他们没杀下来吗?”艾顿有些奇怪的探头看了看楼梯口上攒动的身影。 “我复活了一些黑暗精灵的僵尸,让他们暂时帮我拦住一会,不过挡不了太久。” “死灵法术吗?原来如此,不过你手上的剑……”卡迈尔皱了皱眉,死灵法术终归是黑魔法的一种,而且非常邪恶,而且她手上还拿了把散发混沌气息的重剑,如果是平常他恐怕直接当做混沌大敌灭杀了,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从他们总督的宝库里抢的,还顺手烧了他的卧室。” “干得漂亮。”一个高等精灵忍不住说道。 “不过这么说我们只能和他们拼了,感觉不太妙啊。”艾顿看着逐渐喧嚣起来的上层。 “你们几十个人就打算冲上去出逃?”维的眼睛抽了抽。 “不然呢?”艾顿握着剑,似乎准备当头冲锋。 “黑色方舟的船舱内关押着数千的奴隶,你们就打算自己几十个人就杀出去,你们是不知道这事还是压根就没想到过更下层还有别的奴隶?”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确实是忽略了,他们是应该争取的力量,就算没什么战斗力,能分散黑暗精灵的注意也是好的。”卡迈尔思忖片刻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失误,或者说高等精灵内心的骄傲让他从没考虑过所谓的低等种族的价值。 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下去放他们出来吧,如果我的僵尸被打倒了,你们帮我再稍微拖延一下,这里很狭窄,就算几个人应该暂时也能挡得住。”维不太想让高等精灵一起下去了,且不说下面的被关押的奴隶里还有黑暗精灵这样的死敌,以高等精灵的说话态度没准还会有反效果,她需要让所有力量都能用上。 再次来到了黑色方舟奴隶营地的最底层,维的手伸到金属大门前,忽然又收了回来,太多年了,她见过很多人类,因此她很清楚无序的人类可能是非常散漫的力量,还有奴隶被长久折磨以来的怯懦,想要让这群人愿意反抗黑暗精灵,这恐怕不是简单的,维走进去说“大家冲啊”就能搞定的事情。 维挠了挠头,她独自一人太久了,也不太明白应该怎么调动起一群互不相识且士气低落的人类,其中很多人都是市民农民,而不是战士,这就更麻烦了,她需要一点,怎么说呢,煽动性? 换个思路,如果是弥昂的话,他会怎么做呢,他会强调荣誉感和勇气,然后带头冲锋,为了骑士精神之类的,让大家跟着他一起。不过这个不太适合自己,而且这里显然是平民占多数,强调战士的决心和荣誉感恐怕不现实。 “那就杀了他们,不流血就灭亡。”手中的地狱之刃再次低语。 “你废话真多。”维懒得理他,不过她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她冲进去后告诉所有奴隶不上去作战就把他们都杀了,然后当场杀个人作下马威,实在不行就用死灵法术拉一只亡者军队冲上去,听起来似乎有些可能,不过维想了想就把这个主意拍到脑后了,她不觉得这个主意会让人高兴。 最后,维稍稍思索片刻,看着面前的巨大铁门,挥动地狱之刃,在厚重的铁门上切开十字形状的裂口,接着用力一踹将铁门整个踹开,在铁门轰然崩裂洞开的巨大声响中,站在一片照亮奴隶货仓的光下。 很好,就是这样,展现点气势,吸引注意。维在内心提醒着自己要点,要是简简单单地走进去说些什么,那肯定是不行的,先搞出点动静震慑住这些人,这样会更有信服力。 “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是黑暗精灵,而且我可是把你们牢房的门给拆了。”维看着整个牢房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有少些的警惕,更多的是恐惧与不知所措,她扬了扬发丝,露出人类的耳朵来。 “听我说。”维用瑞克斯佩尔语大声道,“我知道你们是奴隶,曾经是,现在也是,不用说在被黑暗精灵抓到前你们是什么人,商人,士兵,农民,水手甚至是贵族,你们都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无非是在黑暗和生存间摇摆,但至少这一次你们是有所选择的,黑暗精灵绝大部分都已经上岸作战,留在黑方舟上的不足十分之一,如果你们想在被奴役到死和为了回家奋战一次,那么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应该也是唯一一个机会。” 她换了巴托尼亚语:“我不强求战斗,但无论是不愿被奴役到死,或者是还想回到故乡,那么我希望你们能为此而战,因为自由门户确实在此,何况不管你们是谁,战士或平民,荣誉和自由唯一的机会就在于此,或许黑暗精灵的刀枪就在上方,但就算成为奴隶,最终不一样是皮鞭与闸刀下的亡魂,到时候血肉都要给他们作为养料,难道不是更糟?” 话音落下,整个囚室一片寂静,维看着眼前一片沉默,向前走了一步,她身上始终散发着凛冬般的寒意,但当寒风吹过的时候,衣衫褴褛的人们并不觉得冰冷,而是有种奇异的亢奋感。 “你说的是真的吗?”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传来,维看去,一个同样被关押于此的黑暗精灵缓缓站起身,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他依然站直维持着自己战士的风范。 “说谎不是我的强项,而且我想你们应该会有人认识他。”维从背后拿出一个头颅,是她斩下的黑暗精灵守卫的首级,被关押的黑暗精灵看到后沉默片刻,而人类们看到时则是一阵骚动。 “我们可也是黑暗精灵。”他抬头看着维,言下之意明显。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最相信会反抗的可就是你们了,毕竟你们比人类更清楚你们同族会如何,不是吗?”维用精灵与向他说道。 黑暗精灵嘴角咧了咧,有点渗人地笑起来,他身后的其他黑暗精灵跟着站起。 “算你说得好,人类,或者别的什么,我们会为了能再次掠夺而战,或者而死。”黑暗精灵们越过人类向着洞开的大门走来。 有的时候无序的人们需要一点鼓励,还有引领推动,哪怕对方并不是人类,当有人起身离开,发现走出去并不算很难的时候,成片的人们站起,然后离开囚禁许久已然熟悉的牢房。 没想到自己作为激励者也还可以。维笑了笑,手上的地狱之刃躁动着吐露着他杀戮的渴望,然而维身上一股无形的寒意让他的话语毫无作用。 “我们会将其他的牢房也打开,将所有的奴隶放出来,啧,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解放奴隶。”第一个站起来的黑暗精灵走出牢房时和维说道,语气不怎么愉快。 “这一次就够了,顺带一提,上面我放出来了些高等精灵,希望你们自己先别打起来。”维莞尔。 “我们尽量吧,他们别挑事就好。”听到高等精灵,黑暗精灵的脸色更臭了,“你干什么去?” “这里的下层是关押怪兽的地方,反正现在情况都这样了,再闹大点也无妨。” 第一百零一章 暴乱 冷蜥们缩在自己的牢笼内,时不时来到血池边等待舔食些血肉,按理说这个时间左右应该有驯兽师来了才对,纳迦罗斯的冷蜥并不聪明,不过也容易形成条件反射。 重物落在血池中的声音响起,一开始冷蜥还当是新鲜的血肉,不过血池忽然开始炽热得冒泡,并且一股浓重的烟熏和硫磺气息不断散发出来,惊得冷蜥们纷纷后退远离血池。 片刻后又是沉重的噗通一声响起,维从上面再度落到血池里,看到血池中的景象时也一时有些惊讶,抬脚将地狱之刃从血池中挑起握在手上,此时地狱之刃的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炽热与明亮,鲜血烧干后的刺鼻气息从剑身上散发,不断弥漫。 摇摇头,维提着地狱之刃来到此前收好的甲胄与巨剑边,为了在黑方舟上潜入她换了好几身服饰,现在总算能换回来了。 花了点时间重新将黑曜石甲胄穿戴完整,维稍稍活动下关节,还是这身熟悉。 周围的冷蜥们凑上来在维的身边嗅嗅,又有些畏惧的躲开,维手上的地狱之刃散发着的不祥气息整个地窟中的野兽们都感觉到了,它们躁动不安地在牢笼中来回走动,甚至撞击坚固的牢笼,咆哮声回响在整个地下。 “好了好了,让我放你们出去活动活动。”维说着走到牢笼前,地狱之刃砍在寸许的铁杆上,精铁的牢笼在地狱之刃的锋芒下依然不堪一击,一剑就削断了两根铁杆。 数剑在铁笼上直接开了个大洞,维双剑在手踏出牢笼伫立在无数牢笼洞窟前,开始一个个劈断和打开这些牢笼的锁,释放出其中野性未驯的诸多野兽们,从冷蜥到蝎尾狮,再到多头蛇甚至三角龙,这些凶猛暴躁的猛兽们挤在狭小的空间中,自己之间倒是先混战起来,而维穿梭在诸多猛兽们混战的战场上,前去寻找和打开这里的大门,得益于手中地狱之刃散发的强大恶魔气息,猛兽们几乎没有敢于主动向维发起攻击的。 巨兽们搏斗的声响足够震撼,整个黑色方舟地下都仿佛小型地震一样颤抖起来,三角龙与多头蛇甚至推倒石柱,大片的岩石砸落,墙壁坍塌。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惊怒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正在寻找大门的维看去,一块足有房子那么大的岩石正缓慢地从岩壁前转动挪开,露出外界的光来,一个手持长矛与铁鞭的驯兽师正惊怒的看着下方乱成一团的猛兽牢窟。 铁鞭在空气中抽打的声音响起,许多猛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都停下了动作将目光转了过来,甚至有少数有些畏缩地退后了两步,虽然尚未驯服,但它们还是本能地畏惧这些黑暗精灵手上的长矛与铁鞭,它们被关押得够久了。 “都回去。”驯兽师身后跟来另外两个驯兽师,他们准备呵斥着这些猛兽将它们逐一关回原本的牢房里,绝大部分的猛兽都没有多少智商,在长期的折磨下会本能地畏惧着驯兽师,而驯兽师们也都觉得这些猛兽比然会服从于自己的意志。 真的吗?维潜伏在一头蝎尾狮的身后,接着,用地狱之刃刺了一下蝎尾狮的后腿,蝎尾狮即使在混沌的造物中也是凶狠至极,黑暗精灵们的蝎尾狮从幼年开始驯化才能成为坐骑,但这些蝎尾狮依然会被自己的残暴本性驱使,而维手中的地狱之刃有着纯粹嗜血的混沌意志,因此当二者接触时,蝎尾狮瞬间暴跳如雷,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周围发起攻击。 维一击脱离走远,而驯兽师们看到疯狂攻击的蝎尾狮想上前稳住它,但周围受到蝎尾狮攻击的猛兽们也开始再度混乱起来,仿佛困兽之斗般攻击,一个驯兽师直接被三角龙踩成了肉酱,这下驯兽师们再不能靠着平日积累的威压去压制这些猛兽了,只能赶快返回逃离此地,寻找其他黑暗精灵的支援。 又一个驯兽师被从身后扑来的蝎尾狮撕碎,最后一名驯兽师拼命拔腿奔向门口,但却看到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维。 驯兽师举起长矛冲去,维也动起来,在光中连影子都没有,驯兽师看到一道明亮的流光不可抗拒地从他身上掠过,最后看到了自己分离的上下半身。 “祝各位胜利大逃亡。”驯兽师的尸体落地,维站在前方,向着洞窟内的猛兽们微微躬身,猛兽们如奔流从维的两侧掠过,涌上黑方舟的甲板。 而在另一边地下的奴隶营地中,追击而来的黑暗精灵守卫们已经和蜂拥上来的被放出的奴隶们陷入了混战中,原本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黑暗精灵与高等精灵双方都牢牢堵住路口,一时双方都奈何不了彼此,而时间站在黑暗精灵一方,但卡迈尔一击风暴术吹散了堵住大门的黑暗精灵们,高等精灵武士顺着缺口上来打开了通路,而身后挤满了的人类们也跟随着冲出。 原本的地下竞技场也算庞大,但数以百计的人类和精灵涌入其中,一时陷入一片混乱,有些人类想径直逃往出口离开,但黑暗精灵们严密地关注着,那些觉得能逃走的人类在黑暗精灵迅捷的刀锋下根本没有半分机会,纷纷被砍到在地,一时间就有数十个人类被杀死,但还有更多人从地下涌出。 “滚回去,你们都得死。”黑暗精灵贵族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吼,眼前的局面已经开始有些失控了。 高等精灵战士们抢先捡起地上散落的黑暗精灵武器,集合起来向着一旁的牢狱间发起冲击,而被释放的黑暗精灵们则是有组织地在人类中集结,拿他们作为掩护,由于高等精灵带头,因此即使身体虚弱又没有武器,人类依然近乎狂热地涌出,又成片的被黑暗精灵们砍倒,而黑暗精灵们藏在人群中,专挑那些被人群挤得有些离阵的黑暗精灵守卫下手,将他拖出来杀死,夺去身上的武器,继续和奴役他们同族战斗。 贵族近乎有些焦虑的看着眼前的混战,虽然集结起来的黑暗精灵们靠着训练有素的结阵挡下了不断涌来的奴隶们,但也在一点点损失和被推开,虽然奴隶们的损失远大于黑暗精灵守卫们,但过来参与追捕的黑暗精灵守卫不过百来人,而底下的奴隶可是数十倍于他们,他需要其他黑暗精灵的守卫支援。 按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赶来了才对,这些奴隶暴动的动静足够大了,贵族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上面还发生了什么吗? 第一百零二章 战局 弥昂站在空旷的战场中央,血液他的甲隙间缓缓滴落,有他自己的,更多是来自黑暗精灵的,他提着剑盾站在战场上,无数次的挥剑与举盾,即使在过去的训练中早就习以为常的动作也开始感到沉重,这场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了午后,数以千计的生命将鲜血再度染遍这片已经被烧焦的土地。 站在弥昂面前不远的是杜利亚斯和他的黑龙,巨大的黑龙用一种猫捉耗子的眼神打量着只抵它半个脑袋大的弥昂,长长的脖子晃了晃,显得饶有兴致,龙是种很聪明的动物,而被黑暗精灵们用黑魔法侵蚀的龙,有种天然的恶意与残忍,因此它们的性格真的很符合黑暗精灵。 弥昂从小听着骑士王国游吟诗人们的歌长大,那些武功歌中不乏骑士屠龙的冒险故事,曾经他也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要直面巨龙,而今天就是时候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 黑龙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靠着泰波克之翼出乎意料的锋锐,他成功砍断了杜利亚斯的骑枪,让后被黑龙长满骨刺的尾巴打飞,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一口剧毒的龙息从天而降,四周的蜥蜴人都被腐蚀殆尽,只有他还停在战场中,而黑龙就在面前,呼哧呼哧地拨弄着着战争的尸骸。 蜥蜴人的战线已经在他身后十数米外了,周围的黑暗精灵们把绕开黑龙留下战场,弥昂站定,不退。 黑龙足够把他进脚印里的前爪落下,弥昂侧翻闪过,将剑刃向着黑龙的腹部砍去,不过手中的暗精灵附魔剑刃明显破甲效果一般,只在黑龙厚重的鳞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划痕。 黑龙一击前扑跃出十多米远,它巨大的身躯远比想象中更灵活,弥昂试着靠近,但黑龙忽然张开巨大的翅膀,用力地挥扇,掀起足够吹飞一头牛的风力,这招黑龙对付那些小体型的对手时总是屡试不爽,但今天似乎不行,弥昂举盾在前,泰波克之翼本身御风的神力使得强劲的气流在盾面前分开了,向着弥昂身旁两侧涌去。 弥昂掷出手上的泰波克之翼,回转的盾面在半空弧线飞向黑龙的膜翼,黑龙低啸一声,再度振翅,这次弥昂被掀飞出数米,但在气流中逆行的泰波克之翼却反而更快了,分浪般切开面前的雄浑气流,闪电般抵至黑龙的身侧,黑龙惊讶地转身避免被切伤较脆弱的翅膀,用身侧坚硬的龙鳞抵挡盾面的羽刃。 一声怒啸,泰波克之翼锋锐的羽刃切开了黑龙的鳞皮,在黑龙的身躯上留下了一米长两掌深的伤痕,龙的血液从伤口滴落。 龙的鳞片着实坚硬,切开它们的泰波克之翼也没有多少劲头飞转回来了,飞旋到半路便落下插在地上。 弥昂想去将泰波克之翼取回,但是黑龙更快地拦在前面,巨大的龙爪落下盾牌藏在腿后,虽然被泰波克之翼割伤让黑龙有些恼怒,但黑龙也认得出这是件强大珍贵的武器,龙类都是相当贪婪的生物,黑龙也不例外,当然在抢夺宝物时总得把原主人干掉才行。 弥昂感觉自己的牙齿不自然地磨了磨,深呼吸一口气后向着面前小山般的黑龙冲去,黑龙挥动前爪扫来,弥昂冒险地前扑避过,直接滚到黑龙的胸腹下,转个身伸手去拿被黑龙藏着的泰波克之翼。 黑龙转过头,长长的脖子带着头直接探到自己身下向着弥昂张口咬来,大的足够吞下一头牛的巨口里是利剑般的獠牙,弥昂用力将手中的长剑向黑龙的脑袋掷去,在构装右臂的强劲一击下,黑龙不得不把头收了收,无论这剑捅进喉咙里还是伤到眼睛都是黑龙不愿意的。 这点的时间差让弥昂重新拿回了自己的盾牌,但也仅限于此了,原本被黑龙巨大身躯遮蔽的阳光再次照落在弥昂身上,他还没理解黑龙为什么挪开身子的时候,黑龙巨爪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他的身上,这次来不及躲开了,弥昂只能双手举盾挡在身前,硬接黑龙想碾死一只虫子般的拍击。 和龙角力对人类而言可是件蠢事,弥昂被这一击直接拍躺在地上,若非是泰波克之盾与构装手臂双重抵挡,黑龙这一巴掌就会给他拍成肉饼,即使如此他也觉得浑身剧痛,甚至听到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觉得自己身下的土地上估计都有他嵌进地里的人印。 黑龙可不会挪开爪子,而是继续将爪子压在弥昂的身上,小心避免自己被泰波克之翼划伤的同时一边加力碾压着,嘴中吐着气,“嚯哧,嚯哧”的声音好像是它欢快的嘲讽大笑声。 另一声与黑龙完全不同的咆哮声从黑暗精灵的人群中传来,接着四周的土石飞溅,古墓巨蝎从地下钻出向着黑龙扑来,但和黑龙相比巨蝎的身躯相形见绌,虽然在黑龙的身侧撕下几块鳞片,但依然被黑龙打飞了出去。 但下一瞬黑龙的身躯被雄浑的力量推开,弥昂觉得身上一轻,接着看到了暴龙同样魁梧的身躯,还有在暴龙背上高大的古血战士。 洪-格特与他身下的暴龙一起怒吼着向黑龙与它的主人发起挑战,黑龙背上的杜利亚斯眯起眼,而座下的黑龙毫不示弱地反身向着暴龙怒吼,两头凶猛的巨兽彼此都不会退缩。 暴龙迈动双足奔行,几乎跳起来落向黑龙,它可能是陆地上最快的巨兽,落地的黑龙在迅捷上绝不如它。 黑龙收拢翅膀防止在战斗中受损,比暴龙更大一群的身躯毫不示弱地撞去,陆地与天空的掠食者间凶猛地撕咬,黑龙更长的脖子成为了暴龙的主要攻击目标,而黑龙更好的前肢压制着暴龙的推进,两头巨兽纠缠死斗,鳞片与鲜血从它们的身躯上挥洒。 洪-格特咆哮着起身,手带着锯齿的战棍向着交错而过的杜利亚斯砸去,杜利亚斯举起盾牌勉力挡下古血战士的沉重一击,手中的长剑同时反手刺出,双方的主将在身下的坐骑死战的同时一样抓住机会努力在对方身上留下伤痕。 古血战士的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尽管坐在巨兽上,双方彼此较量的机会不算多,但杜利亚斯感觉这样的战斗持续下去对自己不利,而且地上那个古墓巨蝎和人类也将再次加入战斗。 扫视了周围,杜利亚斯才发现他刚刚有些忽略了,实际上黑暗精灵们的战线一直向前推进着,古血战士的暴龙是在两头三角龙的援助下才闯入战场的,而现在那两头三角龙正被压在黑暗精灵的大军中,伤痕累累。 自己没必要和他们继续拼命。杜利亚斯在战斗中一向谨慎,既然已经胜券在握,那也没必要继续冒着危险和他们继续纠缠。 和暴龙撕咬在一起的黑龙接到来自主人的指示,前爪用力按在暴龙的头上,逼得撕咬中的暴龙不得不退后,而在此时黑龙稍稍俯下头,张开大口,接着剧毒的吐息从口中喷出。 一直有所防备的暴龙与古血战士立刻闪开躲避,而暴龙的身侧还是被龙息稍稍蹭到,一片枯萎的鳞片血肉剥落,不过伤势很轻,而在古墓巨蝎旁勉强起身的弥昂只能再次蹲下举盾挡在身前,而古墓巨蝎快速钻入地下,这可是连金属岩石都能腐蚀的剧毒。 等到剧毒的吐息消散时,弥昂起身,此时黑龙已经振翅飞到了半空,暴龙或许是陆地上最快的巨兽,但对于飞到天空的黑龙也无可奈何。 随着杜利亚斯黑龙的离开,四面八方的黑暗精灵们开始包围上来,杜利亚斯俯视着下方逐渐被包围的弥昂等,想着反正自己手下的战士们足够解决了,自己又何必冒险? 而再度飞到半空的杜利亚斯忽然注意到身后的黑方舟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原本寂静的黑方舟上现在隐隐传来喧嚣声,而在黑方舟的半空一些战兽的飞翔的身影盘旋,而在甲板上似乎有大片的人影攒动。 不对劲,黑方舟上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逆转 苏阿萨莫领主端坐在他的悬浮椅上,目光穿透层层的空间与观星室的墙面,用一种凡人难以理解的视觉观望着整个战场的局势。 当他将注意放到黑色方舟上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史兰间的思维交流互通,伟大的灵脉巨网的残片随着他们的构思而奔流,这些昔日塑造世界的魔力将再一次跃动在魔蟾蜍祭司们的指尖。 弥昂与古血战士背靠着站在战争中央,在他们的身边还有暴龙,曼涅托的古墓巨蝎以及一头冲开地阵过来的三角龙,虽然看起来是股不弱的力量但周围茫茫如潮水的黑暗精灵看起来依然无可阻挡,他们或许像是礁石一样定在这里,但礁石也无法阻止涨潮的弥漫。 弥昂再度打翻一个黑方舟海盗,他数不清这是他们打倒的第几个了,但绝对不会是是最后一个,弥昂活动了下有些酸痛的肩膀,虽然看起来这一仗正向着不可挽回的失败走去,但不知怎么的,他并没有多少绝望或是失败感,只是有些遗憾。 不知道维那边怎么样,再怎么说她应该也能逃得出来吧?弥昂眺望着远处的黑色方舟,而此时一个巫灵向他冲来,带着毒药的弯刀上映照着他的脸,他回过神来,准备反击。 然而就在此时,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种程度就好像你正站在一头狂奔的野马背上,双方都没有站稳跌倒在地,而八条腿的古墓巨蝎依然稳稳当当站在地上,一击尾针杀死了那个巫灵,强烈的地震笼罩了整个海岸数千黑暗精灵与与蜥蜴人都站不住脚摔在地上,整个战场上呼呼啦啦数千人都摔趴在地,然后试图勉强地爬起来接着给对方一击,在地震中四足长尾的巨兽们还能站稳,不过为消散的野性让它们惊惶地奔走起来,踩死一片。 弥昂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因为晃动而摇个不停的景象,也有些头晕。 地震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弥昂感觉到手掌下的地面在颤抖中,原本因为焚烧而龟裂的地面上裂痕开始扩大延展,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喊道:“曼涅托,回来。” 八条腿在地震中站稳的古墓巨蝎正杀的性起,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曼涅托听到后毫不迟疑地调转让古墓巨蝎回到弥昂身后附近。 “如果我没猜错,这……”弥昂看着脚下的地面,一道爆炸般的伤痕出现在地表,弥昂赶忙退后了两步,而曾经也是法师的曼涅托也看出怎么回事了。 弥昂面前的大地开始撕裂开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在海岸的边缘,生生的将大地撕扯开来,而裂痕扩散的位置正是黑暗精灵的阵中,巨大的裂痕从数十处开始撕裂延展,一瞬间扩张成一道横贯数英里长的巨大裂痕,数百名黑暗精灵在裂痕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坠入到大地裂开的深渊中,而黑暗精灵大军也被瞬间分为前后两截。 而裂痕在海岸边勾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将整块海岸上划分出一个数英里直径的半圆地块,接着被分割出去的这片土地与大陆的主体开始缓慢地分离开来,二者间的断崖横沟以骏马奔跑的速度开始远离彼此,很快就在双方间早就了一道数十米宽的巨大断崖沟壑,海水顺着撕裂的底层开始倒灌涌入,,一头正在断崖边的地狱海龙前爪使劲扒着边缘的岩层,但地皮和岩层在它巨大的体重下不断崩裂着,最后地狱海龙坠下断崖,重新回到海中。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地看着眼前一幕,当一切尘埃落定,大地重新平静的时候,才再次回过神来,而黑暗精灵超过三分之一的军队都被断崖横隔在了对岸,一时半会根本帮不上忙,而剩下的黑暗精灵密集地挤在全新成的断崖边,背后就是断崖下的海水。 蜥蜴人的军队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把这些入侵者推回海里!” 得到史兰大魔法支援的蜥蜴人本就不屈的士气更加高亢,咆哮着向着黑暗精灵们冲击,而原本一直压制着蜥蜴人的黑暗精灵大军,在与后方支援隔离后,在数量上虽然保持着均势,但在贴身肉搏中已经开始落入下风,而且史兰造成的巨大裂痕使得他们的阵形不得不转变,以避免坠入海中,而且目睹这样的魔法支援,黑暗精灵一时间进攻的势头和士气都大挫,只不过断崖就在背后,才勉强维持住阵脚没被蜥蜴人冲击得完全溃散。 但三角龙狂怒地冲击在黑暗精灵的阵线中,太阳引擎的每一次发射都带来毁灭性的光束洪流,蜥人与巨蜥们挥动巨大的兵刃,无所畏惧地向前推进,前方黑暗精灵的阵线已经开始举步维艰。 而高空中的杜利亚斯还没有从眼前魔法造成的动静中回过神来,正想着命令后方的部队开始临时假设索道支援前线的军团时,一头蝎尾狮飞近过来,而在它背上的恐惧领主则向他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黑色方舟上发生了大暴乱,所有奴隶和野兽都被放出来了。 杜利亚斯气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几乎破口大骂问道:“那些该死的女巫呢,她们就没有注意到魔法之风的变化吗,我们的魔法支援在哪?” “阁下,首席女巫失踪了,剩下的女巫们有些群龙无首,而有些自顾自地去应对船上的动乱了,而剩下的女巫告诉在下,她们确实没有感觉到魔法之风有太多的波动。” “失踪……”杜利亚斯感觉到自己额头的血管正在猛跳,“阿拉特的驻守部队在做什么,他们怎么会犯让奴隶都跑出来这样的低级错误,魔图的驯兽师呢!?” “不知道,阿拉特第一时间就调集了守军堵住牢房大门,然而在之后驯兽营地的大门被打开了,驻留的几个驯兽师都被杀死了,那些野兽就冲上了甲板,留守的部队正在分批追捕同时尽量不让奴隶们冲出来。” “还有什么更糟点的吗?!” “有的……”恐惧领主的语气有点吞吐,“阁下您的私人塔楼被入侵了,收藏室被砸,那名刺客被杀死了,藏宝库似乎没什么损伤,不过您的女仆被打晕了,然后入侵者还烧了您的藏书,我们和那个入侵者交战过,她还去过地牢,我们怀疑方舟上现在发生的事情与她脱不了关系。” “入侵者,就一个人?” “好像,应该是吧……”恐惧领主的语气逐渐低下去。 “所以你们的结论就是一个入侵者搞得我的方舟上现在奴隶暴动野兽乱跑,是不是以后随便来个人到我的船上都能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你们这群白痴都是废物品堆出来的吗!!”杜利亚斯真的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且不说战场上本来的打好局面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连大本营黑色方舟都动乱起来,一瞬间就像是快吃到嘴的烤肉变成了一颗炸弹,杜利亚斯也维持不了冷静,直接暴跳如雷。 “还有那些女巫,她们从来不真的听指挥,阳奉阴违,我让她们注意着随时魔法支援,然后她们就给我来个自顾不暇,还有那些蠢蛋守军,对方都能侵入到最核心的区域了才发现,我是不是该把你们都杀了啊!?” 恐惧领主的耳膜被震生疼,他也知道杜利亚斯的愤怒完全合情合理。 “现在怎么办,阁下?”恐惧领主低声问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杜利亚斯没好气地说道,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了,再不做决定怕是要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四周其他感觉到不对的恐惧领主们也聚拢过来。 杜利亚斯沉思片刻,他看着断崖边被蜥蜴人不断反扑着的黑方舟海盗们,还有正在试图搭建索桥支援前线的断崖后的黑暗精灵,而此时背后黑方舟上的混乱声已经越发刺耳,他开始意识到这场战斗他可能已经彻底失败了,无非是在死不服输和狼狈走人中选择一个而已。 “凯尔,格德尔,克莱纳你们留下。”杜利亚斯最后开始下令,“让被分隔在前线的军队尽可能往回撤吧,能走多少走多少,实在不行跳海游回船上,剩下的,还有全部被分隔在后面的军队,随我返回黑方舟镇压动乱,快!” 恐惧领主们按照杜利亚斯的指示行动,恐惧领主们飞近到黑暗精灵们的头顶上开始下令,正在准备索桥的黑暗精灵后军得到军官的指示,纷纷开始收拢装备,调整队列开始准备返回黑色方舟上作战,尽管从这里回到黑方舟上还有十余里的路程。 而被断崖隔离的黑暗精灵军队看到友军正在后撤,士气顿时开始直线暴跌,无论留下的几位恐惧领主怎么怒吼也只能指挥好附近的部分黑方舟海盗们,而其他的黑暗精灵已经在士气低落下溃不成军,在蜥蜴人的强势推进下被不断压缩着退后,失去对胜利希望的黑暗精灵同样自私的本性让他们难以相互顾及,有的从留下的绳索开始往回爬去,还有得被同伴或是主动跳入海中想游走离开,虽然几十米高的断崖跳下海面也很可能摔死,但他们可不想为必败的战斗送命,还有得是财富和奴隶等着他们劫掠呢。 整个黑暗精灵大军和完全崩溃比只差一句:“我军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无可阻挡 艾顿在两位高等精灵伙伴的掩护下一剑用力砸开了面前铁锁封闭的牢房铁门,踹开门,里面是一个收拾整洁的小房间,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当然这可不是为了方便囚犯的。 “殿下,快来,我们为你杀条路出去。”艾顿看到里面面容憔悴但尚毫发无损的精灵少女,稍稍松了口气,又立刻急切地喊道。 精灵少女面怀忧虑地点了点头,撕掉长裙麻烦的拖摆快步走出来,这时艾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啸,他回身过去,看到黑暗精灵贵族手持战刀杀死了他的一位战友,并将另一人击倒。 “休想!”贵族看到艾顿和精灵少女,愤怒地手持战刀杀来,但被艾顿手中的剑刃阻拦。 虽然艾顿被关押许久身体虚弱,但贵族在此前和蜥蜴人交战时受到的伤势未愈,也没法发挥出全力,一时间顶多算是旗鼓相当。 黑暗精灵们依然在勉力维持着盾阵不被奴隶们冲散,这些虚弱的人类全靠一口气和不切实际的希望支撑着,只要黑暗精灵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维持着战线,就能一面倒地屠杀他们,让他们彻底放弃希望,卡迈尔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正在积蓄第二个魔法,准备尝试再次打穿黑暗精灵们的阵线。 在刀剑碰撞中,艾顿的剑刃被撇到一边,虽然贵族有伤在身,但他还是太虚弱了,精灵少女无畏地撞向想要杀死倒在地上艾顿的黑暗精灵贵族,但被随手打开到一边。 在战刀落地前的瞬间,长矛刺穿了黑暗精灵贵族的胸膛,战刀从他手上滑落,而他自己也无力地倒在地上,艾顿和搀扶起他的精灵少女惊讶地看着出手相救的黑暗精灵,虽然都是被维放出来的囚犯,但双方种族依然是血海深仇,对方居然会愿意帮忙。 “晦气,几个爱哭的胆小鬼。”似乎看出他们想法的黑暗精灵囚犯不屑的冷哼一声。 “那可真是谢谢啊,叛徒后代。” “篡位者的污言秽语。” “痴人说梦的自大狂。” “你们想吵到死为止都行,别挡着别人的路。”地狱之刃狰狞的剑刃刺入一旁的岩壁,砖石簌簌落下,维靠着剑站在他们面前,背后是一条黑暗精灵鲜血铺就的路途。 彼此冷哼一声,双方各自掉过头去,艾顿和支撑站起的高等精灵护送着少女回到高等精灵之间。 “抱歉,殿下,请恕我们护卫不力,我们会誓死掩护殿下安全离开的。”卡迈尔看到精灵少女后微微行礼,而精灵少女也没有在乱军中的怯弱,冷静回礼询问。 “我刚才把地底下的怪兽全放上来了,那些甲板上的黑暗精灵一时半会有的忙了,你们这边倒是比我想的慢些。”维扫视战场说道。 “没办法,缺乏装备和训练,而且还很虚弱,我用魔法暂时鼓舞了他们,但肯定没法持续太久。”卡迈尔有些无奈地说道。 “结果还是得我亲自动手。”维摇摇头,手持双剑杀向面前黑暗精灵的盾阵。 黑暗精灵守卫们已经开始习惯轻易的用盾牌挡住冲前的人类奴隶,然后用长矛将其杀死,只需要坚持下去算不上坚韧的人类很快就会败退,然而一道黑影闪电般闯入阵前,手中的狰狞坚韧挥动,一排枪头折断飞起,接着黑色的巨剑重重劈入盾墙的缝隙间,撕开一个裂口,黑暗精灵们想堵上裂口,但地狱之刃再度扬起,漆黑的甲胄与鲜红的血液一同飞洒,维生生撕开盾墙闯入黑暗精灵之间,双剑一齐舞动,在黑暗精灵间仿佛战车的车轮般来回绞杀,掀起一片血路。 而黑暗精灵的囚犯们顺着那个缺口涌来,人数不足的黑暗精灵们一旦被冲破了阵线便再无法维持,彻底陷入一场混乱的战斗中,人类虽然奔逃脆弱,但着实够多,黑暗精灵守军们陷入混战后根本无法阻止大多数人逃离牢房了,虽然甲板上更是一片混乱。 大群的冷蜥在甲板上乱窜着寻找离开的出路,孤独而病态的战争多头蛇四处喷洒火焰,三角龙推倒火盆和石柱,黑暗精灵守军们试着分队一个个拦截这些暴乱在甲板上的猛兽,而四周战争塔楼上的黑暗精灵们也调转收割者弩炮支援,而天空中疯狂的蝎尾狮开始攻击城墙和塔楼上的黑暗精灵,此时地下牢房的大门洞开,潮水般的奴隶们涌出,将本就混乱的甲板,推向了更加混乱的地步。 “你们从这边城墙的边缘下去,就可以从水道离开,不管你们是想抢船还是上岸,走这边都更安全。”维踏着黑暗精灵守军的尸体离开奴隶营地,高等精灵们跟在她的身后,维一路来到混乱甲板的城墙边缘。 “祝各位一路顺风,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通路了。”维转动剑刃,准备向相反的方向离去。 “不管阁下是谁,向你致谢,至少你已经收获了我们的感激。”卡迈尔微微行礼,不管精灵多么骄傲,都不得不承认没有维,他们根本就不会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那你们最好跑快点。”维看向侧面奔来的战争多头蛇,挥剑重击,在维的力量下这一剑强的仿佛炮弹般轰出,战争多头蛇身上炸开窗口,血液挥洒。 高等精灵们也不磨蹭,赶紧向着维说的方向离去,而维则集中注意在忽然将目标对准自己的战争多头蛇身上。 战争多头蛇巨大的头颅咬下,维没有闪避,而是直接挥动黑色的巨剑卡在多头蛇的嘴边,右手地狱之刃挥动一击将多头蛇的头颅斩下,接着双剑在握不断地撕裂着多头蛇扭曲的身躯,高大的多头蛇在维的面前仿佛一团被不断削减变矮的小山,一块块的被维的双剑撕碎。 等维将多头蛇砍成甲板上飞散四处的血肉时,她才停下手中的剑刃,看着眼前鲜血铺陈的场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原来这么强吗?维看了眼手中的地狱之刃,在之前的战斗中,这把恶魔武器饱饮了不少鲜血,同时也给使用者回馈了力量,但同样也有着恶魔的邪恶意志,会在不知不觉中不断腐蚀着使用者,意志不够坚定的战士很容易沉迷于鲜血带来的力量中,即使是维这样坚定的战士,由于吸血鬼的本性也不由得开始有些狂暴起来。 摇了摇头,维再次确定自己的目标,跨越混乱的战场向着城墙上奔去,现在的战场上没有能阻拦她的对手。 径直闯入了城墙上的塔楼,维扫视黑色方舟下的海面,在黑暗精灵的战船中找到了最显眼高大的那头海龙,按照记忆正是那个女巫口中可能有古圣刻板副本的海龙。 距离有点远,但从那些海盗战船上过去不成问题,维估测了一下距离,退后几步抵靠在塔楼的内侧,接着全速冲向黑方舟外,吸血鬼比几乎所有人类更强更快,助跑下的维冲出塔楼猛跳至十余米外,在惯性下落向事先对准的一艘黑暗精灵海盗战船,连着撞断两根横杆后砸在甲板上,接着在船上两个留守的黑暗精灵惊叹的目光下从碎裂的甲板间站起,再度跃向停泊在不远的战船,用这些战船当踏板,最后来到巨大的海龙附近。 维跃下战船与海龙之间空出的水域,一直积蓄的魔法终于释放开来,海水冻结成巨大的坚冰冲向海龙所在的方向,而巨大的海龙面对体型有它近半大小的寒冰时依然不屑,只是甩了甩身子准备将浮冰敲成碎片,而坚冰上的维踏着被击碎的浮冰跃起,连续踩空数步,最后终于落在海龙背上,战争铁塔已在她面前。 第一百零五章 选择 “不想死就让开。”维看到面前两个面面相觑的的黑暗精灵守卫,对方的战意似乎不足,她也没兴趣多费力气,哪怕手中的地狱之刃叫嚣着。 但两名黑暗精灵守卫自然不会畏缩,他们的战斗只是让维耽搁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接着维用地狱之刃撕碎了黑铁大门,走入中央的战争高塔内,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沿途中也有黑暗精灵战士试图阻挡她,但现场无一例外都是被砍成碎块,地狱海龙背上的黑暗精灵并不多,它的主人也并非一支军队的拥有者,因此当维踏着黑暗精灵的尸体抵达战争铁塔的顶端时,身后倒下的基本就是这里全部的普通黑暗精灵守卫了。 踹开虚掩的铁门,一道彩色的流光轰然爆发而出,维举起地狱之刃挡在面前,流光如潮水般在恶魔武器的前方分开了,向着维的背后涌去,在这道彩色风流光下战争铁塔的金属被扭曲成原浆,空气仿佛凝结成墙面般沉重,维手中的地狱之刃发出几乎咆哮般的轰鸣,在维的横扫中驱散了面前的魔法,维才看清了流光背后一脸惊骇的女巫。 而在她一旁的是手持长戟的高阶驯兽师,沉重的长戟在他的手上挥动,多萨克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与对手作战了,但他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完美的攻击,沉重的长戟连续三次挥击,每一次的攻击都抵达上次的死角,就算不能击败对手,至少也该能把她逼退吧?多萨克这么想着。 而事实是,维避开了长戟的两次攻击,在最后一击时,地狱之刃仿佛迅雷般无端暴起斩杀,狰狞的剑刃卡在长戟的棘刃中,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将长戟劈入黑铁的门框内,再难动分毫。、 抓着黑色巨剑的手扬起,驯兽师想再度奋力抵抗,但巨剑从他的鼻前划过,接着是下巴上传来的剧痛,然后他感觉自己躺在了地上,昏迷前眼中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等等,等等,我们投降,别杀他!”正在准备第二个魔法的女巫看到维一拳打翻自己的爱人时,立刻停止了魔法,双手举起让维住手。 维的剑锋停在驯兽师的胸口,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巫,出于之前在黑色方舟上的所见所闻,她对女巫非常厌恶,虽然眼前的这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但考虑到在之前海上就是这个女巫操控着深渊海妖追杀他们,她依然非常讨厌她。 “想要投降得满足对方要求,没错吧?”维剑指着驯兽师的胸口,虽然说她只要一眨眼就能连着女巫一起击杀,不过看起来威胁的效果似乎更好。 “是,请问阁下有什么条件放我们一马?”女巫咬了咬牙,现在不得不低头。 “我的要求不多。”维环视着眼前摆满书柜的房间,“之前黑色方舟的总督是不是让你们破译一份黄金刻板地图,把你们相关的草稿和卷宗全交出来。” 听到这么个条件,巴塔娜愣了愣,然后很痛快地来到桌案前将一些手绘的地图草稿收到一起,然后走近交到维的手上,毕竟这个要求可比想象中的低多了。 “还有别的吗?”巴塔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了。”维将剑刃从昏迷的驯兽师喉咙前收起。 在女巫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维忽然幻影般来到她的面前,在她惊叫出声前,戴着坚硬手甲的拳头一记重拳打在女巫的脑门上,将其直接打晕了过去。 “我不食言。”维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巫,笑起来“不过我可没说过不会揍你。” 想了想,维将昏迷的两个黑暗精灵拖到门外,接着拔回卡在门框上的地狱之刃,在这时维的手臂忽然不受控制般向下坠去,手中地狱之刃的剑锋直指向昏迷的女巫胸前。 维大惊之下左手巨剑挥动挡开右手的地狱之刃,一层沉重的碰撞后地狱之刃错开女巫的身躯刺入地面内。 “杀……”手中地狱之刃内的恶魔再次低语,但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不是恶魔沙哑的牢骚,而是更接近维自己的声音。 维抬起手中的地狱之刃,从剑刃上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蹙着眉沉思片刻,忽然又笑起来。 她走回房间内,将巨剑背在背后,拽出一根壁炉间燃烧的木柴,开始逐个点燃书架上的书籍卷宗,谁知道那个女巫给她的是不是全部的资料,还是一把火烧了最省事。 当整个房间都映照在熊熊的火光中的时候,维扔下手中燃烧的柴火,拍了拍手,她能做的就到这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她还得回神殿都市去。 在离开房间前,维又跑到了一旁的沙箱边,里面有一颗戴着紫色纹印的蛋,虽然不知道它是什么动物的,但留在这变成烤蛋显然太可惜了,因此它也成为了维背囊战利品的一部分。 在这时,战争铁塔的周围的墙面忽然传来了金属扭曲撕裂的声音,维看到四周的墙面上正在逐渐向内凹陷下来十数个巨大的尖锐痕迹,接着坚固的黑铁墙面扭曲破裂,石灰白的锋锐牙齿刺入凸出,每颗牙齿的都有半个人那么高,数十颗尖锐巨大的牙齿撕裂在战争铁塔的顶端,厚重的黑铁墙面在它面前仿佛一个铁皮罐般被碾碎撕开。 头顶的阳光忽然洒落在铁塔内,那是铁塔的屋顶被直接撕开扔在了一边,维看到海龙巨大的嘴里叼着塔楼的屋顶,这家伙发觉了背上的铁塔内情况不对后主动掀开了屋顶想帮助自己的主人,巨大的竖瞳冷漠地注视着闯入自己背上的维。 “挺厉害的嘛,不过我可没空陪你玩。”维向着海龙比了个再见的手势,跳起跃至撕裂的塔楼边缘,看着海龙身侧的大海,接着纵身一跃。 海龙愤怒地扭动身躯想要咬去,不过庞大的身躯和背后的战争铁塔显然妨碍了灵活,它只能看着维落入海面下,它本来也是深海的霸主,能够潜入到大洋深处捕食海妖的存在,如果是普通的海龙维绝不会向着在海下与之对抗,不过背负着战争铁塔的海龙此时显然不能再潜水了,除非它想把背上的主人淹死。 海龙只能用身躯掀动海浪以示不满,当它试图伸长脖子在水下搜寻维的踪迹时,它忽然嗅到了海潮的气息,接着转回头看向远方的海平面,原本一直平和的海面此时掀起了十数米高的海啸,而随着接近海岸,它还会进一步的升高壮大,史兰灵脉巨网的魔法可不止是地裂术。 海龙的竖瞳缩了缩,它自己自然是无惧海啸的,但背上的战争铁塔就不一定了,为了保护主人,海龙最后低吼一声开始游向黑方舟附近,准备靠在黑方舟后让战争铁塔尽可能不被海啸波及。 而在水面下十数米深处的维仰起头,看着头顶上海龙巨大的阴影逐渐游走远去,会阻碍她回去的敌人已经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维举起手中的地狱之刃,即使在海水中也能感受到恶魔武器散发的炽热与力量。 地狱之刃的恶魔感觉到了维的决心,忽然躁动起来,恶魔的力量在剑内涌动着好像就要挣脱出来,但除非这把剑被摧毁或者在使用者的意志下,其中的恶魔终究是无法逃离的。 “为什么要放弃神赐予的礼物?”恶魔已经沉默了太久,他极度渴望再一次饱饮鲜血和屠杀,维是他很看好的使用者。 “你不是礼物,只是一个永不满足的欲望而已。”维无需开口,只是将心中的想法展现而已。 “这正是生命的本质,为什么不接受呢?” “我已经死了。”维几乎想要嘲弄这个恶魔。 “但你依然有所希冀,想想我们能做到的一切吧,你渴望的鲜血与复仇,一切都能轻松做到,只要我们联手。”这个恶魔几乎尖叫,他想试着诱惑,但这可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渴望,这就是欲壑难填吗?剑中的低语没有动摇她,她只是想起了以前老师的教导,她内心的深处有块地方在赞同恶魔的低语,为什么不那样做呢? “我不想分享这份渴望,哪怕是一把剑,虽然你帮了我一些忙,不过永别了。”维缓缓松开手。 “诅咒你,该死的……”地狱之刃开始向着更深处的海底坠去,维笑了笑,向着相反的方向游去。 她是她自己的主人,一贯如此。 第一百零六章 尾声 弥昂坐在断崖边,看着数里外海面不断逼近的海啸,他们这里已经基本不会受到波及了,黑暗精灵被隔断的军队已经撤走,而留在这边的,要么沿着索道逃走,要么跳下断崖希望不会摔死,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被蜥蜴人军队屠杀殆尽,还有少部分失去抵抗能力的黑暗精灵,他们或许将成为蜥蜴人的献祭祭品,对于总是处决他人作为献祭的黑暗精灵而言,也算讽刺吧。 这次黑暗精灵大军的损失比上一次更惨重,而蜥蜴人虽然也再次受到重创,但相比之下黑暗精灵只剩原本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员,而且损失的绝大多数都是正面的主战部队,虽然不知道维究竟做了什么,但就黑暗精灵那么急冲冲地赶回黑方舟,可以看得出绝对不是小事,而等到海啸术到来后,黑暗精灵恐怕还要再损失一批人手,这下总该没有再战之力了吧? 而在黑方舟上,杜利亚斯与恐惧领主们骑乘着蝎尾狮与飞龙先赶回了方舟上,在半空中看着人类奴隶,还有诸多野兽在黑方舟的甲板上乱窜,杜利亚斯的心几乎都在滴血,这可都是他的财产,这次出航数年的积累都在船上,而又损失了那么多战兽与黑暗精灵,唯一尚算安慰的是从神殿都市掠夺来的珍藏没什么损失,否则这次出航可不仅仅是血本无归而已了。 黑龙俯冲向甲板,将正在喷火焚烧的多头蛇推倒在地,咆哮的龙威压制住了暴躁的多头蛇,并将其向着关押野兽的地窟中拖去,而其他恐惧领主们也纷纷让战兽加入混乱的甲板战场,先帮助守卫们控制住乱窜的诸多野兽,至于奴隶什么的暂且不管,毕竟人类奴隶更多想的是出逃,造成不了多少破坏。 距离黑方舟的部队回援还需要点时间,黑方舟上数百人的驻军和恐惧领主们合力,只是逐渐压制住了甲板上不断造成破坏的野兽们,而等到将它们全部关起来还需要时间。 本想着尽可能减少损失的杜利亚斯乘着黑龙,当他看到远处的海面时心都凉了半截,奔涌的海啸正在冲来,除了黑方舟和地狱海龙,其他的海盗战船根本撑不过这一遭,距离海岸的岩壁太近了,海啸会直接卷着这些战船撞到岩壁上摔个粉碎。 黑龙推倒了女巫塔的墙面,杜利亚斯来到缺口前,向着里面正慌忙着的女巫们咆哮:“你们都在等着凯恩赐福吗!?现在需要你们的魔法,那个贱人呢!?” 女巫们面面相觑,最后推出一位女术士开口:“大人,主人她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们已经尽力了,海啸的魔力太强,没有足够的仪式,我们也只能稍稍削弱几米而已。” 几米?杜利亚斯看了看已经攀升到数十米高的海水之墙,愤怒已经够多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有些心灰意冷地挥挥手说道:“都滚吧,除非你们想当黑龙的饲料!” 他让黑龙飞到率领守军们的恐惧领主旁边,下令道:“让所有人都躲回下层船舱中,那些海盗船上的随便他们吧,让所有人都做好撞击准备。” 在各级军官们的命令下,黑暗精灵士兵们迅速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向着各个坚固堡垒与据点的城内走去,在接下的海啸中,即使是庞大如黑方舟也不能全然无视这股力量。 弥昂坐在断崖边,看着远处的海啸不断地攀长升高,四周蜥蜴人的大军依然陈列于此,黑暗精灵的黑方舟还没有离开,因此还没到彻底结束的时候,当然如果是在平缓的海岸上,他们肯定海要继续后撤以免被海啸波及,不过这里的岸边本来就是数十米高的断崖,因此海啸几乎不可能波及到他们这里。 “还真是壮观的魔法。”弥昂对灵脉巨网展现的力量啧啧称奇。 “确实,拉我一把怎么样。”维的声音忽然从断崖下传来,弥昂赶忙来到岸边,看到断崖上正在努力向上攀爬的维。 “你没事就好,辛苦了。”看到维似乎没什么伤,弥昂松了口气,笑起来。 “先别客套了,搭把手啊,上面是土层太软了我爬不上去。”维翻了个白眼给他。 “就来。”弥昂看了看四周,找到三角龙背上用来捆扎备用弩矢的藤蔓,跑回到维的悬崖边,将手上的藤蔓扔下去抓紧,而维拽着藤蔓借力,踏着断崖面三五下跃上岸边。 “你看起来可不怎么好。”维爬上来后打量着弥昂。 “差点被那头龙踩成了肉饼,现在浑身还疼的厉害。”弥昂活动一下肩膀,他现在还觉得自己的骨骼在嘎嘣作响。 “真是可惜,没准我还有机会吸龙血呢。”维坐在弥昂的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逐渐逼近的海啸。 “我的盾牌刚才切伤了那条龙,你要不……噢,抱歉。”维一拳把弥昂开玩笑的话堵了回去。 “注意,海啸马上到了,三,二,一!”随着维的倒数,比崖面还要高出十数米,足够和黑色方舟塔尖平齐的海啸奔涌而来,高大的水墙带着淹没世界的声威汹涌澎湃,即使强大的海龙躲在黑色方舟下也不由得有些惊悸,而甲板上的野兽们四处乱跑试图躲到安全地带,鹰身女妖蝎尾狮等都高高飞起,远离海啸席卷的位置。 水墙无法抗拒地卷起黑方舟四周的黑暗精灵海盗战船,在滔天的海啸面前这些寻常的战船如同浪花中的树叶一样脆弱,被海啸的莫大力量推动着赶向悬崖,船身在崖壁上撞得粉身碎骨,即使是高大的黑色方舟在这样的巨浪下也晃荡起来,海潮完全将黑方舟从头到尾淹没过一遍,海啸的部分海水越过高大的断崖海岸向内陆推进了十数米远,整个海岸都在千万吨的海水撞击中颤抖起来仿佛刚才地震的余波一般。 等到海啸掀起的波涛归于平静的时候,除了黑色方舟和几头地狱海龙外,其他黑暗精灵的战船都已经在岩壁上撞成了铺满海面的残骸断壁,黑色方舟被洗礼过一番后也没有平时的阴冷狰狞了,浸透的海水折射着阳光,让阴冷的黑方舟看起来舒服了不少。 站在断崖边的灵蜥祭司看着远处的黑色方舟,挥了挥手,蜥蜴人的阵列分开,四头背负着太阳引擎的甲龙再次出场来到断崖边,甲龙背上的灵蜥们将目标校准向巨大到绝不可能打偏的黑色方舟,接着启动甲龙背上的太阳引擎,纯净凝聚的阳光束流爆发直射向巨大的黑色方舟,即使太阳引擎的威力,在巨大的黑色方舟的岩壁上也只是打开了四个丈宽的大坑,但灵蜥祭司对此足够满意,在他的指挥下,太阳引擎再次蓄力准备。 等太阳引擎第四轮开火的时候,巨大的黑色方舟终于有反应了,紫黑色风魔法符文在黑色方舟表面亮起,阻挡了射来的太阳束流,而巨大的黑方舟发出睡醒猛兽般的轰鸣,缓缓从靠岸的状态退出来,在收回了停滞在陆地上的所有军队最终开拔,缓缓远离这个让他们付出了数千黑暗精灵生命的地方。 杜利亚斯的黑龙停在半空,他看着远处依然警戒的蜥蜴人军团,最终彻底放弃了,只想赶快带着自己剩下的部队离开这里去弥补损失,黑龙落回了黑色方舟,尽管他很快就会因为自己的房间被烧毁而再次大发雷霆。 维和弥昂击掌庆贺,这已经确定是他们的胜利了。 第一百零七章 庆祝 维坐在一张石制的长椅上,四周是打鼓吹号的灵蜥们,泽特兰在和入侵者的战斗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现在也是属于灵蜥们欢呼的时候了。 面前的灵蜥端过来一个黄金瓶壶,里面是殷红的液体,维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是血液,这些灵蜥准备的倒还挺周到的,毕竟她对烤肉还有干烧大黄蜂可没什么兴趣。 端起酒壶小抿了一口,维差点没喷出去,她一向有些挑食,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吸血鬼,不过这壶血的味道着实冲的出乎她的预料,好像是黑暗精灵,冷蜥,多头蛇血液混合的特制血货,如果用人类的味觉来形容就是胆汁,变成醋的葡萄酒,还有薄荷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爽口,就是太冲了。 达斯特恩提着一块恐龙后腿的烤肉坐在她旁边,看着面前来来往往走在中央大道上的灵蜥们,胜利的喜悦使得他们都更加兴奋勤勉地工作着,同时也是庆祝的一部分。 这位前黑色方舟总督本来也不是以武力见长,而且还带着伤,因此一直没有上战场,而是和后方的灵蜥祭司们商讨着战场的变化和支援部队的切入点,而且他提供了很多黑方舟的情报,也算为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这次他们应该是彻底离开了,除非他们还想体会一下史兰的魔法。”维笑了笑说道。 “是啊,而且你还把他们的地图一把火烧了干净,这下他们恐怕是没机会再找到这里来了。”前任黑方舟总督难得笑起来,“杜利亚斯也有今天,这次他算是受到教训了。” “哼哼,对了,你看到弥昂了吗?”维有些奇怪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他肯定会弄出点动静。” 一阵令地面微微颤动的脚步声传来,眼前石道上的灵蜥忽然向着两边的房屋奔逃起来,维挑了挑眉,向着震源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头正在撒腿狂奔的三角龙,在三角龙的背上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急切地喊着:“闪开,闪开!” 当三角龙从维面前跑过的时候,三角龙猛抬后腿甩背,一个身影被三角龙从背上扔了下来,摔在前面引水的水渠中,溅起一片水花。 “你在搞什么?”维走到水渠边凑近蹲下,水渠里的果然是弥昂。 “试试看能不能骑三角龙喽,试一下而已。”弥昂抹了把脸上的水,他其实觉得这个主意挺蠢的,只不过少女神明怂恿着他这么干,灵蜥祭司居然也答应了,结果就是这样,好在也没造成损失。 “抱歉添麻烦了。”弥昂从水池里爬出来,向一旁安抚三角龙的灵蜥祭司说道。 “真是的……”不过看到这幕的维忽然想起她在黑暗精灵那里的收获,黄金刻板已经交给了灵蜥们,多余的资料也付之一炬,剩下的就只有那颗不知什么物种的蛋了。 维从背囊中将那颗带着紫色斑纹的蛋拿出来,餐盘大小的蛋外壳比维想象的还要坚固,维把它递到弥昂手边:“喏,给你的纪念品,黑方舟上找到的。” “谢谢,想不到还有纪念品,这是什么动物的蛋?”弥昂双手接过,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知道,我当时就是觉得留在那太可惜了。”维耸耸肩说道。 这时一旁安抚完三角龙的灵蜥祭司走近过来说道:“这应该是一颗暴龙蛋。” “暴龙?”几人都有些小惊讶。 “应该错不了,一百多年前我经手过别的暴龙蛋,不过这枚暴龙蛋比我想的还要大,而且你们看,这上面的紫色斑纹,这是古圣钦点的象征,这可不是普通的暴龙,而是神佑暴龙,你的运气很好,泰波克印记的持有者,这头暴龙和你相符。” “这份礼物未免太大了,送了头暴龙。”弥昂忍不住看向一边的维。 “嘿嘿,他也说了和你相符,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维笑起来。 “怎样才能孵化它呢?”弥昂询问,这一点上蜥蜴人们才是专家。 “嗯,我建议最好留在你之前去过的孵化池内,不过它毕竟是神佑暴龙,具体的孵化周期即使是我们也无法判断,快的话可能几个月,慢的话也有可能几年。” “几年的话未免也太久了。”弥昂稍微想了下自己带着头暴龙的场景,那可够拉风的,虽然他不太可能骑在暴龙上作战,那样的话砍人也太麻烦了,简直像暴龙的挂件。 “毕竟是神佑暴龙,古圣的赐福需要耐心。”灵蜥祭司说道,“你把你的血涂到蛋壳上,我会将其送到孵化池中,这样你们的联系就算建立了,等到其孵化的时候你会感觉得到的。” 弥昂照做刺破左手的手指,将血涂在暴龙蛋上,接着灵蜥祭祀带着暴龙蛋离开,至于多久后才会孵化恐怕就要看古圣的意思了。 “一起出去走走怎么样。”维忽然提议道,而弥昂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一同向城外走去。 “哼哼~当当当~”脑海中少女神明欢快地哼着歌。 “你很开心吗,女士。”弥昂忍不住问道。 “这是自然,你是我的冠军,你打赢了仗,我开心是自然的。” “其实只能算是我参与的战斗赢了,和我打赢的之间还有些差别。”弥昂略为汗颜。 “别那么自谦,你应该开心点才对,就像城内的蜥蜴人一样。” “我可没有欣赏活祭的乐趣,再说精灵和人类看起来还是很像的。”弥昂看了眼灯火明朗的城内,此番胜利,蜥蜴人们自然要祭祀他们的神明以示庆贺,包括非古圣的蛇神索提戈在内,这将是一次少有而华丽的献祭仪式,不过弥昂和维对此也没有多少兴趣,看了小会就离开了,毕竟他们和蜥蜴人的思考回路都不同。 “那你就从别的地方想点开心的,比如说月色真美啊之类的。” 月色?弥昂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嗯,不考虑越来越圆润的邪月莫尔斯里布,月色确实还算可以,但如果考虑到邪月的光辉带来的后果,可真让人笑不出来了。 “想什么呢?”走在他一旁的维说道。 “没什么,今天月色不错。”弥昂随口说道。 于是维也抬了抬头,弥昂刚才的疑惑在她的内心重复了一遍,旋即又轻轻笑起来,说道:“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我的生日了。” “你的生日?”弥昂想起来他们曾经讨论过星座的话题,稍稍提及过她出生在冬天。 “嗯,我的生日是冬至的第一天,一个星期后就到了,我可是当年那一天唯一出生的孩子,虽然是个女孩,但大家可都很喜欢我,毕竟那一天可是尤里克的圣日。”维走在高高拱起扭曲结扎的树根上,好像孩子们喜欢走在狭窄的台阶旁一样,但她从不会有跌下的风险。(注:战锤的历法,帝国历法12个月,一年是400天,一个星期八天,其中有六个中间日不计入任何月份,冬至日就是其中之一。) “要我帮你庆祝一下吗?”弥昂抬起头看着站在高处的维。 维沉默了一会,此时的明月曼娜丝里布正好在她的背后,因此当维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弥昂的时候,弥昂在一片黑暗的丛林间看清了维的脸,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神情,弥昂还太年轻了,说不清楚维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直到很多年后他们站在米登海姆城下,再一次对视时,他才终于能够明白。 “没有必要,我已经好几百岁了,要是每年都得为这种事庆祝一下,那可就太麻烦了。”维扮了个鬼脸,“而且冬至也没那么受欢迎,农民们这一天可是向塔尔和莱娅祷告,希望他们赶快回来赶走尤里克和冬天呢。” “我只是觉得这样你可能会开心一些。”弥昂很认真地说道。 “你觉得我不开心吗?”维的神情再次变得平静起来,她不笑的时候总是给人压力,哪怕就是静静地看着你。 弥昂不知怎么回答,这个感觉是少女神明告诉他的,而他想从维的表情上看出她的心情,是很困难的。 一片沉默过后,维的唇角勾了勾:“没什么,你能看出我不是很开心这件事,就能让我稍微开心些了。” 她从枝干间跃下落下地上,向林间走去:“散步,散步,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再欣赏欣赏南地的风景吧。” 第一百零八章 你我 丛林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弥昂和维听出那是灵蜥首领巡逻时的警戒声,虽然黑暗精灵应该都已经离开了才对,不过显然还可能有其他威胁,两人便一同赶向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来到当场的时候,他们看到灵蜥巡逻队正包围着二十余个黑暗精灵,不过这些黑暗精灵和弥昂在之前在战场看到的不同,基本都是身形消瘦,衣衫褴褛,和正规的黑暗精灵海盗相差甚远。 “是我在黑方舟上遇到的被关押的黑暗精灵。”眼尖的维一眼认出了里面几个比较面熟的黑暗精灵。 “要阻止他们吗?要是给蜥蜴人们当成敌人怕是要被带去献祭。” “我去说说吧。”维走近到灵蜥首领的面前和他交涉,不过灵蜥首领显然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交谈完后维又来到黑暗精灵们的面前,为首的黑暗精灵显然有些惊讶,双方交谈片刻,最后为首的黑暗精灵转头呵斥了几声,黑暗精灵们慢慢放下武器,周围的灵蜥巡逻队也将指向黑暗精灵长矛的枪尖收回。 “搞定了,具体怎么处理他们还要看祭司们的意思。”维走回到弥昂一旁,而黑暗精灵们随着灵蜥巡逻队一起向泽特兰城内走去。 “没什么事就好。”弥昂打了个哈欠,“回去休息下吧,打了大半天,我可没法像你那样整宿不睡。” “其实吸血鬼也是可以睡觉的,而且也会做梦,虽然我一直觉得梦境是摩尔的领域,死神应该是不欢迎死灵生物的才对。” “你会梦到什么?” “不知道,我上次睡觉是两百年前了,早忘光了。”维撒了个小谎,其他的吸血鬼怎么样她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她都只会梦到她在变成吸血鬼前的时光,那些昔日的回忆某种意义上也相当于一种惩罚了。 当明月从东边的世界山脉走到西方浩瀚洋的天空上的时候,泽特兰城内也回归了一片寂静,只剩下祭坛上的鲜血依然证明着不久前的喧嚣,蜥人部队驻守在大金字塔边,不过泽特兰已经不复古圣时代的繁荣了,经历大战后不多的蜥人们也只是守着史兰所在的金字塔,而还有更多的神殿金字塔未经休整,破败不堪。 其中最大的破败金字塔正是孵化池所在的金字塔,虽然有重要的孵化池,却也没有派遣驻守的部队,泽特兰的人手着实有些不足。 一道阴影在金字塔边逐渐凝实,维伫立在金字塔旁,扫视四周,一个蜥蜴人的影子也没有,这样最好。 沿着当初走过的路径进入到金字塔地下的通道中,维按照记忆来到了当初灵蜥祭司将泰波克之翼交给弥昂的古圣藏宝室,这里没有灯火,在黑暗中古圣的珍藏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不过维对这些宝藏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按照记忆在宝物堆中翻找着,她记得那应该在附近才对。 一片青金色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维眼前一亮,翻开堆在上面的宝物,一个青金石环出现在她面前,是和当时在海上一样的古圣遗物。 轻吹了声口哨,维将古圣遗物包裹好放在背后的背囊里,之前史兰和她交谈的时候说她会在黑方舟上找到她想要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她还是得亲自动手才行。 不过这样一来也不能接着留在这里了,她也没那么厚脸皮,而且距离冬至前夜也没几天了,她得赶快离开。 结果还是得就这样离开了,维这么想着缓步走出金字塔,她想过要不要单独和弥昂说声再见再离开,但最后还是决定悄悄离开最好,虽然肯定会让他很失望。 正准备向着泽特兰城外的方向走去,维的脚步忽然顿住了,她刚才心思都放在思索上,一时没有注意,而现在,维缓缓回过身去,夜幕下,维看见弥昂正靠在金字塔的墙边的阴影中,注视着她,维第一次无法从弥昂的神情中读出些什么。 似乎有点尴尬呀,维心中苦笑。 “这么不辞而别,我还以为我们至少算是朋友。”弥昂先开口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和你见面,否则显得很尴尬呀。”维笑了笑,看起来一如既往。 “嗯,我猜猜看,你打算偷走那件古圣遗物吧。”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有点走神,不过在后来我先看到那件古圣遗物的时候才确定了。” “那你为什么不先拿走藏起来之类的?要是没有找到,我自然也就放弃了。”维听起来有点小抱怨,这简直是在知道的情况下还放任对方的行径。 “谁知道,也许我想看看你是否会这样做吧。”弥昂耸耸肩。 “真过分。”维撇撇嘴,“这不就显得我上当了吗?” “我也想过要不要先提醒你别这么做,不过我想过后,发现还是想看看你自己的决定。” “那真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这么需要这件古圣遗物吗?” 听到弥昂这么问,维沉默地思索回忆,就像是一个天平摆在她的心头,将不同的回忆放在两端,看看究竟哪一个更重,能为她做出决定,而最后维沉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的,它对我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我和别人的交易中需要它作为筹码。” “这样啊,那还真是……”弥昂摇了摇头。 “你肯定会阻止我吧?”维看着弥昂,弥昂将手握在背后的长剑上,一寸寸地将剑刃拔出。 没错,就是这样,他就是这个性子。维在心里低叹,将手放在巨剑的剑柄边,当她握住剑的时候,一股莫名的战意又在心中升起。 他变强了吗,会更有威胁吗,还是……维发现她有些期待再次和弥昂交手,想看看他是否有所进步,有所领悟。 但随着金属落地的“当啷”一声,弥昂将拔出的长剑又扔在了地上,并不会有她期待的战斗。 “你走吧。”仿佛沉思许久后的决定。 维很确定自己的耳朵没问题,但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确定要这么做?” “嗯,你走吧,算是我欠你的人情。”弥昂很认真地说道。 维沉默片刻,又笑起来:“我倒不这么觉得,但是谢谢你。”看来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别人。 维仰头吹了声口哨,伴随着振翅与风声,一头有些腐烂的翼龙从天空滑翔落下,这是战死在战场上的翼龙,在维的死灵魔法下复活。 走上翼龙的背后,维低头看着走近到一旁的弥昂:“要不要一起?我想翼龙多带个人也没问题。” “很棒的建议,不过算了。”弥昂终于笑起来,摇了摇头,“至少我还得去见见史兰魔祭司。” “万一他们把丢东西的责任算在你头上呢?” “那我就尽责到底吧。” 结果还是这个性子,维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会去哪里?我想我应该会去找你的。”弥昂问道,毕竟放着一个吸血鬼满世界乱跑也不好。 “埃斯塔利亚,我会先去埃斯塔利亚的玛格丽塔附近,接下来去哪就不确定了。”维认真说道,“但如果你要来找我,一定要快一点,在埃斯塔利亚,有一个死灵法师正准备使用一个大型魔法阵,在神秘之夜的时候呼唤亡灵们将埃斯塔利亚变成他的国度,我来找古圣遗物也是和他的交易,如果你想阻止他,你得抓紧时间了。” 翼龙振翅飞起,弥昂看着维站在翼龙上逐渐在半空远去的背影,还没从刚才话语的信息中回过神来。 地上的一切在维的眼里迅速缩小,翼龙不断振翅升入高空,笔直向北飞去,山岭,丛林,海洋尽收眼底,远方的地平线也有了略微的弧度。 维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硌在怀里,她伸手取出来看了看,是一小块锡纸包裹的巧克力,在黑方舟上与凯恩刺客的交战后碎裂的巧克力还剩下一点干净的,她还是把这个带回来了。 “下次吧……”站在迎面的风中,银色的发丝飞舞,维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巧克力碎片从翼龙的背上扔入茫茫林海。 第一百零九章 提醒 弥昂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有些扭曲,他感觉自己被坑了。 “其实你也不算被骗,毕竟她原本没必要告诉你的。”少女神明出声安慰。 “确实,但她告诉后我感觉更糟了,要是一个国家的人都因此陷入危险,这究竟算不算我的责任呢?”弥昂苦笑。 “那你去阻止那个死灵法师就好了。” “说得轻巧,南地离埃斯塔利亚数千公里,我怎么才能及时赶到?” “人家刚才邀请过你上翼龙了,你不接受有什么办法,要是你接受了没准还有个拥抱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算了先想想怎么才能赶过去吧。” “很简单啊,你忘了史兰们的魔法了吗?求他们将你直接传送到埃斯塔利亚就好了。” “好主意。”说干就干,弥昂径直向神殿金字塔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很快就被门口的神殿守卫们拦住了,伟大的史兰魔祭司正在观星室内冥想,在冥想结束前不容打扰。 “看来只能再等等了。”正当弥昂准备离开的时候,灵蜥祭司走出神殿喊住了弥昂,告诉他史兰魔祭司已经苏醒,并决定见他,于是弥昂跟随在灵蜥祭司身后走入神殿金字塔中。 不过很快弥昂就发现灵蜥祭司所带的路径并不是通往顶层观星室的,而是另一个房间,在他们走进古老的青铜与黄金打造的阁间时,弥昂眼前的是悬浮椅上的遗骸祭司,此时遗骸祭司的眼中已经开始散发出光芒,看来苏醒的史兰魔祭司并非指得苏阿萨莫领主。 灵蜥祭司恭敬地退出房间,留下弥昂一个人站在遗骸祭司的面前。 “呼——咕——”奇特的共鸣声回响在遗骸祭司的体内,他缓缓抬起干枯的右臂,轻轻挥了挥,示意让弥昂上前,不过那枯枝般的躯体总让人担心是否会突然折断。 弥昂走近到遗骸祭司面前,悬浮椅缓缓垂落下,让遗骸祭司来到与弥昂相差无几的高度,弥昂与遗骸祭司发光的眼眸对视,他感觉到遗骸祭司的伟大灵魂不仅注视这他的肉体,并且真的直抵灵魂。 遗骸祭司缓缓伸出干枯的手臂,两根绷带树脂缠绕的骸骨手指竖起,向着弥昂身上指来,出于不知何处的信任,弥昂没有任何疑问地站在原地不动,遗骸祭司的两根手指,一根抵在他额头,一根抵在他胸前。 即使不需要懂得魔法弥昂也能感受到那股伟大的力量存在,洪流般从天而降涌入他的灵魂,仿佛将一个空缺的水池灌满,里面的浮木也自然而然地浮出这里,弥昂看见他的体表逐渐出现一道朦胧的光辉,接着那道光辉逐渐凝实与他分离,好像另一个虚幻的身影从他体内走出,最后在半空中化作一个白裙的少女。 虽然未曾谋面,但弥昂很自然地认出,这是一直寄住在他灵魂中的少女神明。 漂浮在半空,少女神明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毕竟她并没有实体,只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得以现世,她对自己的出现似乎也感到惊诧,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又转过头来,身体趴在半空,低头看着眼前的弥昂,似乎向伸手摸摸他的脸,不过直接穿形过去了,因为她并非真实的造物。 “虽然用镜面见过,不过直接看感觉还是不太一样。”少女神明打量着弥昂,说话时空气和身躯轻微的震颤着。 “彼此,我还没见过你的样子呢,至少现在确定你确实是个少女了。”弥昂看着面前的少女神明,她确实很美,看起来十三四岁,带着点微卷的淡金色细长发丝,眼眸中有不朽的光辉流转。 “哼哼,那是自然,难道你还怀疑过不成?” “不,我只是觉得,一个神大概也有几千岁了才对……”看到少女神明的表情后,弥昂识趣地闭嘴。 “把我叫出来耗费了不少精力吧,你这是为什么?”少女神明转头看向遗骸祭司,在她的视野里,能够看到第一世代史兰魔祭司强大的灵魂太阳般引人注目。 遗骸祭司枯槁的手指动了动,吐出两个奇特的音节,少女神明皱了皱眉,似乎是听懂了,转过头来和弥昂说道:“看来他想单独和我谈谈,你先回去吧,我的冠军,回头我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弥昂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也小心点。”他又越过看向遗骸祭司,“还有一件事我得说,维她……” 遗骸祭司举起一根手指阻止了弥昂继续说下去,通过精神感应向弥昂说道:“一切我都知道,无需多言,三日后再过来。” 三日后的清晨,达斯特恩站在一处灵蜥工匠坊前,正在给灵蜥工匠看着他手绘的草图,而灵蜥工匠非常不解地在草图上标注着,然后用手边的木制游标测准。 “看起来好像是条帆船。”弥昂的声音在达斯特恩背后响起。 达斯特恩回头看了眼,继续埋头在草图上:“没错,这里的灵蜥祭司答应帮我修造几条帆船,南地的雨林里有些不错的木材。” “几天前我和维遇见了一些从黑方舟上逃出来的黑暗精灵,你们见过面了吗?” “嗯,这里的灵蜥祭司带我见过,里面有小半是我以前的属下,他们在漂流的时候撞上了怨恨神殿号的船队,至少现在他们愿意继续为我服务,而其他一些黑暗精灵也不想留在南地,愿意加入我的队伍。” “所以才要造船啊,你们打算接着做海盗吗?” “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行商吗?虽然现在只有几十个人,但我定会再次统帅一支舰队的。”达斯特恩看着手上的长帆草图,目光灼灼。 “那你们肯定还会接着劫掠和贩卖奴隶吧,也许我该现在杀了你。”弥昂淡淡道。 达斯特恩面色一变,弥昂说得没错,毕竟双方终究是人类和黑暗精灵,而黑暗精灵海盗们注定是要造就累累尸骨的,如果弥昂真要动手,他恐怕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算了。”弥昂话锋一转,“别在劫掠的时候让我碰上就好。” 达斯特恩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道:“不论如何,我得感谢你,人类,作为对你的致谢,我以凯恩和玛瑟兰的名义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的舰队绝不会在骑士王国的海岸劫掠。” “倒也不错。”弥昂笑起来,“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我准备要离开这里了,维三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是吗,我以为你会跟着她呢?” 弥昂犹豫了一下,将三天前晚上的事情告诉了达斯特恩。 达斯特恩听完,平静地说道:“我想你应该是喜欢她的。” 弥昂沉默片刻:“我不否认,但我觉得这不是问题所在。” “你是觉得你的内心决定导致的后果和你原本信奉的守则发生了冲突,因此希望从别人那里获取认可和建议的话,我可帮不了你。”达斯特恩耸耸肩,“你难道指望黑暗精灵能给你什么建议,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醒,她确实是个非常特别的吸血鬼,但绝大多数吸血鬼们可并非如此,虽然我也没见过别的吸血鬼。” “我见过不少,并且印象深刻,我想我会牢记这一点的,以免抱有不应该的同情心。” 第一百一十章 新的旅程 和达斯特恩道过别,弥昂来到神殿金字塔的脚下,曼涅托和他的古墓巨蝎已经等候多时了。 “最后又只剩下我们了。”弥昂向着古墓巨蝎打个招呼,“走吧,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 拾级来到神殿金字塔顶端的观星室,苏阿萨莫领主与遗骸祭司奇科塔都已再次等候于前方,弥昂的眼前一道白色的幻影掠过,最后再次融入他的体内。 “嗯嗨,在外面待着感觉好累,还是回来比较舒服。”少女神明熟悉的声音再度在他脑海里响起。 “这几天怎样,女士?” “不怎么好玩,本来还以为他能告诉点我什么,结果只是让我帮他进行占卜。”少女神明有些疲倦的抱怨。 “以后还能现形吗?” “我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而且出来挺累的,也做不了什么。” 弥昂笑了笑,心里与她闲聊几句,同时逐步来到史兰魔祭司的面前。 “你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史兰魔祭司的声音通过心灵感应传来,“是关于古圣遗物吗?” 弥昂点了点头,疑惑道:“你们似乎早就知道维会偷走它了?” 史兰魔祭司轻点了点沉重的头颅:“她此前之所以愿意潜入黑暗精灵们的舰船,就是我告诉她她会找到她想要的,她在黑方舟上没有找到同样的古圣遗物,会带走城内的见到的古圣遗物也是自然。”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呢,古圣的每件宝物不是都很重要吗?” “因为这正是预言的一部分。”苏阿萨莫领主的声音带着古老的回响,“在预言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应的位置,她会将古圣遗物带往旧世界,使得古老的阵法再次运转,而黑暗将会试图利用它,而你将会去阻止他们,让一切再度回归正轨。” “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古圣遗物的用途,死灵法师的计划,还有我的决定?”弥昂有些惊讶,虽然他知道预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也没想到一切都会在他们的预测中。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计划。”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无法阻止他们呢?”弥昂问道,对于史兰们而言,一切都要按照计划进行,至于可能的后果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在意,但弥昂知道这很有可能赌上数以万计的人的生命。 “没有,结局如何将由你们自己的选择决定,但想来应该不会很糟。” “真是毫无说服力。”弥昂摇摇头,“但就像你说的,是我的选择导致的这一切,我会承担我应有的责任,我会尽全力去阻止死灵法师的计划,所以,请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那是自然。”这次开口的是遗骸祭司,他灵魂中发出的声音充满着古老沧桑的倦怠,“在你未来的道路上,记得小心你的每个决定,因为预言未来的可不仅仅只有我们,而未来充满着变数,从碎片的未来中做出错误决定的例子可数不胜数。” “还有那个神明,虽然她现在还是非常不完整的碎片,但随着她逐渐圆满,你们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一个神灵的存在充满变数,她比你想象的更需要你的引导,哪怕她是神,而你也一样,尽管已经经历如此之多,但过去依然束缚着你,她会为你打开更远的道路,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了。” “我会谨慎的,谢谢。”弥昂转向一旁的苏阿萨莫领主,“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向前两步,弥昂和古墓巨蝎靠得近了些,在史兰魔祭司的指尖,魔法之风的光辉再度跳跃编织,将弥昂与古墓巨蝎笼罩在与此前维所经历的相似的光辉中。 “我只能将你传送到古圣矩阵附近的位置,剩下的就得靠你们自己了。”史兰魔祭司模糊的声音从白光外传来,而弥昂的回应已经无法再传回神殿都市中了。 当弥昂与古墓巨蝎都随着白光消失的时候,神殿观星室内再次回到一片寂静中,不过在意识的领域中,交流还在继续。 “我们好像忘了给他送支军队过去。”苏阿萨莫领主与遗骸祭司的灵魂交流,魔力在空气中的涌动打破了寂静。 “有吗?好像是的,不过算了,灵脉巨网也支撑不了第二次远距离传送了。” 埃斯塔利亚王国位于旧世界的南部,比北部更温暖、更干燥。在这里,混沌的威胁似乎常遥远,远离了入侵者,不像巴托尼亚和帝国是统一的国家,埃斯塔利亚王国是许多大小城邦国度的集合,靠近伊拉纳山脉贫瘠土地的王国是凶猛坚韧的山地战士们的家园,而那些沿着南方海岸的是繁荣的贸易城邦国度,它们的船只定期航行在南海岸的阿拉比。 埃斯塔利亚的城邦国度们大多时间都在内部争斗,也会与东面的提利尔城邦或是骑士王国的军队较量,只有一件事有机会使埃斯塔里亚联合起来,那就是一千多年前阿拉比入侵,为此帝国与巴托尼亚组成的圣战军击败了阿拉比入侵者,不过没有西格玛或者吉勒斯这样的领袖,埃斯塔利亚人又开始了内部的争斗。 传送魔法的光辉出现在一条河流的岸边,在魔法光辉消散的时候,弥昂与古墓巨蝎的身影凝实浮现。 平生第一次经历传送魔法,弥昂感觉还有点新奇,当面前的白光消散转变为眼前的溪流灌木时,弥昂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一个人影,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来到埃斯塔利亚了,不过眼前低矮的树林显然不是高大的南地树种,他回到了旧大陆应该没错。 弥昂看了看太阳和影子的方位,和他离开南地的时候差不多,看来传送魔法应该没有什么时间差,至于方位,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在南方还是北方,史兰魔祭司虽然知道魔法阵的大概位置,但这种远距传送毕竟是很容易差之百里的,而且他们也没告诉自己魔法阵的确切位置。 现在还是得先找到人烟,只要找到这里的居民,那问题大多迎刃而解了,弥昂顺着溪流的方向向着下游走去,毕竟水源附近是很容易形成人类的聚集区的。 第一百零一章 冬前 沿着溪流一路走上十数里,弥昂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地皮裸露的土地,这可不是荒地,而是在秋天经过收割的田地,既然有田地,那么人类聚居地也就不远了。 果然,在溪流汇入河道的地方,弥昂看到了几缕炊烟,一个典型的中型村镇出现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大约有两百户左右的居民,一条简单的土路横贯过村镇中央,经过桥梁延伸到远方,村镇有一道土木构筑成的建议围墙,这在旧世界非常常见,毕竟旧世界森林的深处充满了野兽人与绿皮,因此为了保证安全,无论大小,远离城市的村镇都会自行修建围墙。 弥昂顺着收割过后空旷的田野向城镇走去,现在已经是秋末,过几日便是冬天了,人们基本都已经聚集回了城镇中准备过冬。 弥昂来到敞开的门前,围栏的门中涌出一群绵羊,两个比他年纪尚小的牧羊人好奇地打量着一身骑士装束的弥昂,不过对他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惊奇的,弥昂几乎很自然地走进了眼前的村镇中。 村镇的不算整洁,毕竟接近冬天要忙碌的事可还不少,弥昂看到不少的居民都在用稻草加厚房顶,围栏中的牛羊嘶鸣,路边的小贩出售着手工品,稍显泥泞的道路边堆着不少垃圾。 看到一个探险骑士出现在村镇中,偶尔有村民好奇地瞧了瞧,不过很快就重新回到手头的工作上了,他们对于外人也不陌生,弥昂虽然一身武装,但长期的冒险中看起来风尘仆仆,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唯一例外的是弥昂路过的酒馆前,坐在柜台边数着银币的酒馆店主看到弥昂在路边晃悠着,走出来喊住了他,用巴托尼亚语主动和他交谈起来。 埃斯塔利亚人是一个非常自豪的民族,不要把他们和提利尔人搞混,更别和他们用提利尔语说话,他们很有可能会当场暴跳起来敲碎你的脑袋,好在弥昂压根不会提利尔语,当然埃斯塔利亚语也不会,因此弥昂也没有随便拉个人问话,现在有人主动用巴托尼亚语和他交谈,也是求之不得。 店主看起来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不过还是看得出一些以前健硕的影子,但走起路来有些踉跄,看起来右腿上有旧伤影响。 “看起来你应该是巴托尼亚的探险骑士吧,我这可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旅馆,如果是要住宿,很建议你考虑一下。”店主笑呵呵地说道,现在这个季节客人可不多,弥昂这个样子一看就是需要投宿的人。 弥昂想了想,说道:“考虑一下吧,先进去聊聊,我有些事想问。” 走近店中,店面是常见的酒馆布局,上下两层,楼上是住宿房间,一楼大厅六七张长桌,现在是冬前最后繁忙的时候,店里只有弥昂和店主两人。 “你巴托尼亚语说得还不错。”弥昂随便坐在长桌前,而店主落座在对面。 “我以前在卡尔卡松当过牧羊人,那个时候学的。要不要喝点什么?”店主带着八字胡的上唇微微勾起。牧羊人可以是字面意思,不过卡尔卡松牧羊人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巴托尼亚明面上是不允许使用雇佣兵的,不过卡尔卡松的贵族想了个主意,他们只是花钱请人牧羊而已,只不过顺带清理了山上的绿皮。 “我不喝酒。” “简单,安娜,拿杯热羊奶。”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从后厨门里走出,看起来应该是店主的妻子,托盘的杯子里是散发热气的羊奶,旅店自己也是饲养牲畜的,哪怕大城市里的旅店也一样。 “我之前有点迷路了,手上没有地图,听说玛格丽塔城离这里不远了,你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吗?”弥昂灌下一口,感受着冲淡后的膻味在口中扩散。 “玛格丽塔,那还有点距离,我们这是在伊纳拉山脉下,玛格丽塔在南边沿海。”店主摸了摸胡子,“我好多年没去过了,听商队说,天气好的时候,玛格丽塔走到这里要半个月的路途,至少也在几百里外了。” 这么远?弥昂皱了皱眉,维之前说过她会前往玛格丽塔附近,如果要徒步赶往的话,那得要一个月多了,但史兰魔祭司也说过会将自己送到法阵的附近,要不然是玛格丽塔只是交易的地方而非法阵所在,要么就是史兰在距离的理解上和他不太一样。 “而且我建议你等一段时间再出发,要知道在过几天可就是那个时候了,冬至前夜。”店主的面色不算很好,冬至前夜和女巫之夜在整个旧世界都是一个糟糕的象征,野兽人,死灵法术,混沌灾害,没多少能更糟的了。 我就是想赶在这之前阻止这一切啊。弥昂心中苦笑,不过面上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住上几日吧,这是费用。”弥昂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没有银币,干脆掏出一整枚金币放在桌上。 “好嘞。”店主笑呵呵地拿过金币,用牙齿轻咬一下确定成色,弥昂的这枚金币可比常见的帝国克朗还要厚重,至少能抵得上十五枚银币,按照旅馆五银币一宿的通行价,也能住上三天。 “话说你是一直住在这个村庄,还是外来定居。” “显然是外来的,我以前是个雇佣兵,后来腿上受了伤不适合再干了,好在攒了养老的钱,就在这开了旅店,还结婚了。”店主向着正在清扫墙上挂件的妻子挥了挥手。 “那你知道村落里还有谁知道懂得巴托尼亚语吗,我还有些关于这附近的事想打听一下。”弥昂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带这个店主当翻译了。 “这可还真有点麻烦,硬要说的话,村中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在河流上游的山上有座城堡,那是贵族们度假的庄园,平常也没有人,但在后面有一个新建的教堂,那里有驻留的牧师与骑士,如果他们愿意见你的话,你倒是可以去问问。” “多谢。”问清方位后,弥昂起身向店外走去,距离神秘之夜,也就是冬至前夜只有不到四天,他得抓紧。 对于古圣矩阵的事情,弥昂决定赌赌看,既然史兰说了会将他传送到法阵附近的区域,想来也不会距离太远,毕竟如果是在数百里外的话,那他也无能无力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米尔米迪雅教会 位于山丘顶端的城堡修建的并非军事要塞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庄园,符合贵族度假的需求,而且看里面也相当整洁,好像是贵族定期会雇佣村镇的农民进入整理,去除太长时间无人居住导致的荒废。 庄园的后面可以看到大理石修建的小教堂,与巴托尼亚一样,南方王国的建筑风格也受到精灵遗迹的影响,白色的大理石教堂有一个尖尖的塔顶,上面装饰着涂成金色的米尔米迪雅太阳徽记,象征这个教堂供奉的神明,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 来到教堂紧闭的橡木窄门前,弥昂叩了叩门上的金属铁环,过了片刻,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随着门扉吱呀一声向外推开,一个穿着白色牧师长袍的老人出现在弥昂面前,看来对方应该就是这里的牧师了。 “你好,请问你会说巴托尼亚语吗?”弥昂先行问好。 看到弥昂似乎有些惊讶,不过牧师点了点头,用巴托尼亚语回应道:“看来你应该是骑士王国的骑士了,真是稀客,要进来看看吗?” “这倒不必了,我就是有些事想问问。”虽然不介意参观一下其他神明的教堂,不过弥昂并不想耽搁时间。 “可以,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话。” “在这里的附近有没有什么与魔法有关的地方或者遗迹之类的。”弥昂说的非常直白了。 牧师本就布上指皱纹的额头更深的蹙在一起,说道:“我在这里已经十五年了,还真没有听说过周围有过什么魔法遗迹之类的,你从哪听说的?” 弥昂想了想,觉得应该让这里的人们也提起些重视,说道:“我在之前的森林中遇见了一个吸血鬼,在与其交手后让他跑了,我在想他有没有可能躲藏在什么地方。” 提到吸血鬼,牧师瞬间脸色大变,立刻让弥昂进教堂说得清楚些,毕竟无论在哪里,死灵与混沌二者都是最危险的灾难,不得不重视。 进入教堂后,入目的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几排长椅前中央是一个圆台,上面是一个身披长袍,手持盾牌与长矛的英气女人,正是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的形象,相比西格玛与尤里克象征的战斗的力量与热情,她更多象征着战争的艺术与谋略。 牧师首先在米尔米迪雅的神像前进行了简单的祷告,随后才转过头来要向弥昂问清楚,比如吸血鬼的外貌,还有衣着形象,在哪里遇见的以及跑远的方向等,这一串问题让弥昂开始有点后悔这个谎话了,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好在他确实遇见过埃斯塔利亚的吸血鬼,照着以前碰上伊纳拉吸血鬼骑士的外貌大概描述了一下,将地点设置在了河对面五天前的地方,并尽量和村镇撇开关系,费了不少力气才算把谎圆上,好在埃斯塔利亚的吸血鬼骑士相当著名,因此这位牧师在听到他的描述没有什么问题时就基本相信了。 在年迈的牧师思考着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下马时甲胄间碰撞的声响。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身披金色板甲的骑士,他身材比弥昂壮硕半圈,卷曲的黑色短发,胸甲前有米尔米迪雅的太阳徽记,背后的披风上有着盾牌与长矛的标志,这些都是典型的米尔米迪雅象征。 正义之矛骑士,米尔米迪雅教会的圣殿骑士们,他们是转职守护神庙的宗教骑士,弥昂以前也见过其他的正义之矛骑士,因此很容易确认他们的身份。 平常见惯的人都是祷告的村民,忽然看到一个巴托尼亚的骑士在这里,正义之矛有点惊讶,和牧师打了声招呼,说了句弥昂听不懂的埃斯塔利亚语,随后居然用巴托尼亚语说起来。 “探险骑士?真遗憾这附近留给你地方可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这附近的森林里都没什么野兽人了,跑到几十里外才找到一小群野兽人。”埃斯塔利亚骑士和他开着玩笑说道。 “唐璜,邪恶远离这里是件好事,不要那么求战,那与你的本职不符。”牧师对他的发言皱了皱眉。 “是的,抱歉。”唐璜的眼睛往一边偏了偏,看起来他虽然尊重牧师,不过似乎干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位骑士王国的骑士说他在森林里遇见了吸血鬼,很可能是分散的伊纳拉骑士,唐璜,你们和他一起去确认一下,尽可能小心些,带着卢比奥一起去。” “有必要吗,我带着大家也没问题。”听到可能有吸血鬼对付,唐璜立刻来了精神,不过对牧师让他带上一位修士稍稍有点抗拒。 “就是你带着大家才有问题。”牧师严厉地看了这个年轻的正义之矛骑士一眼,虽然说英勇战斗是件好事,但总是容易兴奋过头可就不好了。 唐璜也只能苦着脸从教堂的侧门进入后面,过了一会,带着一个年轻的修士走了出来,修士也外面也披着白袍,不过罩袍下穿戴完整的甲胄,挂着长剑火铳,作为战争女神的修士,不会作战可不行。 按照米尔米迪雅教会的制度,入教的人最开始会作为一名修士跟随牧师学习,一位牧师可以教导五名修士,这五个修士会组成一个队列,在其中表现最好的成员会被提升为“鹰之首”,即这个队伍的领导者,并且有机会能成为米尔米迪雅教会的正式牧师。 “这是一个好机会,卢比奥,不过一切小心。”牧师叮嘱修士,“鹰之首”成为牧师需证明自己后通过考验,虽然吸血鬼相当危险致命,不过如果只有一个的话,似乎还算合适。 “我明白,导师。”年轻的修士正色道。 一旁的唐璜磨了磨牙,拽过弥昂把他往门外带去,说着:“我们怎么称呼你,算了不管这些,你先跟我说说那个吸血鬼什么样的,反正这里除了里萨牧师外只有我懂巴托尼亚语,我帮你翻译。” 弥昂有些无奈地跟着他走出去,把刚才编好的谎话再说了一遍。 门外还有五个正义之矛的骑士,都穿着与唐璜相似的甲胄,算上唐璜他们六人就是这里全部的正义之矛骑士了,毕竟只是个新建的稍显偏远的小神殿,有一个小队的骑士驻守就差不多了。当唐璜和他们提起战斗的时候骑士们都显得相当高兴。 难怪牧师会让人跟着,看起来都是好战分子,弥昂打量着这群热情的正义之矛骑士,心下寻思一会应该怎么做才好,毕竟无头苍蝇一样搜索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过了片刻,之前的修士卢比奥从庄园的外墙侧面牵着战马走来,他应该是从教堂内门进入到马厩后带着战马从正门走出的,他白色的披风左胸襟前有一个金色的雄鹰标志。 某种意义上所有的米尔米迪雅神职人员都是一个名为苍鹰骑士团,或者说秩序之鹰修道会的成员,这使得教会形成了一种严密的与军事化结合的组织,而米尔米迪雅的牧师与修士都会经常参与到各地的军队中作为军官与参谋,这是他们宗教的一部分。 唐璜看了看四周,向弥昂问道:“你的战马呢?” “不小心摔死了。”弥昂说得很自然,虽然他过往的坐骑只有一小半死于摔落。 “难道你准备步行吗?”唐璜摇了摇头,披着全装重甲的骑士和自己的马甲,这些战马可载不了两人。 “没办法,我记得还有传讯的轻型战马,借一匹给你吧。”唐璜带着弥昂从马厩里牵了匹与重装战马想比更加修长的战马,不过对弥昂来说代步足够了。 一行八人开始朝着弥昂指向的河对岸森林中前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牲礼 “在茫茫林海中搜索一个落单的吸血鬼太难了,这些讨厌的家伙都很擅长隐蔽。”出发后三个小时,唐璜已经从一开始的兴奋已经消退,冷静下来思考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次战斗任务,而是搜寻任务,这才有些犯难起来。 “我刚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好在还不迟。”站在一旁树下的卢比奥冷漠地打量着一棵被划破树皮的矮木,判断着是否会有线索。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跟卢比奥不怎么对付,唐璜回过头来和另一边的弥昂说道。 弥昂现在也有些一筹莫展,他其实是要找到一个死灵法术的隐藏地点,但从搜索上而言这种几乎毫无线索的情况和搜索一个他编造出来的吸血鬼并没有多少实质差别,他们已经在森林里前行了近超过十里,一路上虽然卢比奥发现了不少有趣的痕迹,体现了他战争修士的素质,但这和死灵法师以及吸血鬼们并没有多少关系,他也只能无奈摇头。 “继续往前。”卢比奥确定那个痕迹只是村民留下的,翻身骑上战马,继续森林深处前行。 “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附近的树木和周围的并不太一样。”脑海中少女神明和他聊道。 “有吗,我感觉没什么区别啊?”弥昂抬头看了看四周,和南地高大的乔木相比四周只是普通的树林,虽然是南方从常绿树种,不过到了冬天也显得深绿凋敝起来。 “很模糊,你们接着往前可能会有些变化。” 不管怎么说,脑海中少女神明既然给了点建议,那也比盲目乱找好多了,弥昂也不管是不是正确的,只是心里觉得有点底就接着向前。 “停。”最前方的卢比奥忽然举起右手握拳示意停下,即使听不懂埃斯塔利亚语,弥昂也能理解指挥的手势。 “前方有脚步声。”卢比奥跃下战马,贴耳在地“人数不少,大概有几十人,离我们不远,做好准备。”村民们很少会数十人一起前进到森林深处,而森林里什么都有可能出现,做好战斗准备非常正确。 不过当弥昂他们翻过两个缓坡看到声音的来源后就放下心来,只是村民们的队伍而已,不过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几十人的村民组成队伍登山入林,而且还牵着十数头牛羊。 “唐璜,你去问问怎么回事,他们这是去做什么?”虽然靠得很近,不过教堂内居住的人们除了购买必需品和接待礼拜外,很少和村民们有所交集,对其中的一些习惯也不甚了解。 “为什么是我?”唐璜皱了皱眉。 “你看起来比较有威慑力。”卢比奥淡淡道,一身金色板甲,带着长翎头盔的正义之矛骑士看起来可比装束简谱的修士要威风的多。 一阵不情愿的牢骚后,唐璜纵马来到村民们的队伍前,战马人立嘶鸣,他的突然出现让村民们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是还算熟悉的正义之矛骑士后顿时放下心来,而唐璜也向着领头的村民开始问话。 过了会后,唐璜回到队中,开始讲述他们的对话内容信息,还特地用巴托尼亚语给弥昂讲了一遍。 “简而言之就是,这是这个村落四十多年来的传统了,他们会去山上向女神献礼,保佑他们的村庄在不受到野兽人与绿皮的侵害,至于当年为什么这么做也没人知道,反正就是他们这几十年确实没有闹过野兽人的灾害,这个传统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向女神献礼?我们可没有畜祭的传统啊,而且明明山上就有教堂,他们为什么要去森林深处献礼?”卢比奥蹙着眉思考,这番话的疑点未免也太容易被想到了。 “要我说就是村民的迷信吧,不过这周围的野兽人确实难得找,想练练手都得跑老远。”唐璜无谓地耸耸肩。 “跟上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卢比奥说着,驱马向前。 村民们也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哪怕仅从尊重上考虑,村民们都会愿意让他们与之同行,以前之所以从未主动邀请过教堂中的牧师与骑士,一方面是确实很少打扰他们,一方面也是出于一些小小的顾虑。 那就是祭礼着实不怎么正式,只是简单走到了林间的一片简陋的空地,然后把牛羊绑在周围的树上,最后大家一起祷告几句,实际上在以前只用把牲畜放在这就好,之所以会祷告几句还是因为前些年山上新建的教堂,大家去礼拜的时候顺便学会了点祷告的礼节,但依然非常简朴原始,即使卢比奥只随牧师学习过一些基本的祭礼,都觉得这个仪式着实太简单了些,他都想知道一下这些人正确的祭礼步骤是怎样的,不过还是忍住了。 完成了这样简单的仪式,村民们便有说有笑地转头向着返回村庄的路走去,剩下弥昂与米尔米迪雅的骑士们留在原地。 “我还是不太信那些村民的说辞。”卢比奥站在林地中央,看着这片空地和周围的牲畜。 “那要不我去抓人回来问问?”唐璜开玩笑地说道,这当然不可能。 弥昂也反身下马走在一边,传统的背后往往都有着特殊的原因,这些村民或许相信牲畜的祭礼让女神保佑他们不会受到野兽人的袭击,但弥昂可不信这一套,且不说战争女神喜不喜欢牲礼这套,毕竟在神明真实存在的世界上,要是随便这样一套仪式就能每年让神明动手一次,那未免也太廉价了。 肯定有什么别的因素在里面?弥昂看着挂住绑绳的树干,如果村民们每年都会在这里祭礼一次,都是相同的方式的话,这片空地周围就这么些树,无论这些牲畜最后是被野兽吃了还是饿死在这,就算碎末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也该会有点烂掉的绳子才对,但周围树上没有一丁点类似的痕迹,只能考虑有谁把绳子解开后牵走了这些牲畜,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我总算想明白哪里不对了,这里的树木相比周围生长的节奏不对。”脑海中少女神明忽然开口了,“你仔细看看,这片向前的森林与之前经过的森林相比更富生命力。” 弥昂在一棵树下仔细观察着,并开始回想之前经过的林木,终于找到一点不自然的地方,现在可是即将入冬的时候,就算南方更加温暖,但靠近山区,现在也是秋风萧瑟的时候了,而在枝头上,弥昂在一片深绿中找到了细微的星点嫩绿,这可不对,而且观察四周的树木都有类似的苗头,而回想之前经过树林,这里的树木也更高大繁茂一点,但这种变化循序渐进而又非常细微,以至于大家都很容易忽略了这一点。 不动声色走在一旁,弥昂寻找着更多不同寻常的迹象,这一点可还证明不了什么。 有一个信息在脑海中响起,这次是地下的曼涅托传来的:“我在地底挖到了尸体,不过只剩下碎骨了,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但我感觉周围还有很多。” 很好,有收获。再得到曼涅托的提醒,弥昂走到树边,用泰波克之翼的盾刃开始翻动树根边的泥土,虽说用神器挖土可能有点大材小用,但效率相当高。 有了。当一片骨白色出现在弥昂眼中的时候,他眼一亮,加快挖了两把,挖出一个蹄子般的尸骸来。 “过来看看,我这有点发现。”他跟周围搜索的大家喊道。 虽然除了唐璜大家听不懂弥昂的巴托尼亚语,但很快就凑了过来,看着弥昂在树根边挖出的痕迹。 “把它整个挖出来。”卢比奥的眸光动了动,不知在想什么,而周围的正义之矛骑士们开始动手帮忙。 几个人一齐努力切断树根,挖掘泥土,但还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埋在半米深地下的尸骸完全挖出来,而随着几乎白骨化的尸骸被逐渐发掘,弥昂等人的表情也有着细微的变化。 眼前的并非一具牲畜的躯体,而是有着双手与足蹄,带着尖齿与犄角的头颅,像是动物与人类结合般的尸骸,这是野兽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野兽 野兽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和那些村民中的交流得知他们之所以举行祭礼就是因为再也没有闹过野兽人的灾害,但眼下这个看起来只死了一两年左右的尸体可不像是证明他们的话。 “野兽人”准确地概括了这些邪恶种族的特征,半人半兽,结合动物和人类外貌的生物,大多数野兽人是直立人形:两只胳膊,两条腿,躯干以及头颅。然而,野兽人乃混沌异变产物,他们变异的身体可以被扭曲成任意非人的形状,即使在其他方面,野兽人也只有部分特征与人类相似,比如恶心的躯体上看出点人类的模样,手指,或是星点的智慧,混沌战兽是暴虐的战士,凝聚凶兽的坚韧、动物的力量,如狩猎的野兽般无情。 “这只是个劣角兽,身上还有穿戴的衣饰和武器,野兽人不会这样单独行动,再找找看。”卢比奥沉声说道。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弥昂他们在周围的属下挖掘着,很快又找到数个野兽人的骸骨痕迹,看起来都是死去几年内的,而通过地下的曼涅托,弥昂知道在地底还有更多的野兽人尸骸,这些恶心又残忍的生物一向扮演着最凶残屠夫的角色,不过似乎在这里被屠宰的变回了野兽们自己。 “真见鬼,难不成整片森林的野兽人都埋在这了?”唐璜踢了脚脚下的碎骨。 “但依然不能解释这些牲畜的作用,以及他们的去向,而且我们不能判断这件事与我们的目标是否有什么关系,尽管我觉得这里隐藏的事情可能同样重要。”卢比奥扶着一旁的树干检查新找到的痕迹。 这些野兽人的死因都是可怕的重伤,脖子被拧断,胸口被碾碎,甚至有的尸骸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成了一节一节的,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杀死了这些野兽人,唯一能判断的就是对方的力量可怕的惊人,这些伤势绝不像是人类所能做到的,而且要杀死这么多野兽人,动静也不会小才对。 “要不要留在附近看看,也许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唐璜提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建议。 “不行,太危险了,不管是什么这都不像是我们能应付的,走吧,我会将事情告诉导师的,也许需要将其上报给周围的神殿,让他们派遣更多人手。”卢比奥决定就此打住,当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这片森林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了,继续深入不是明智之举,而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弥昂眯着眼看向森林更深处,他隐隐觉得,周围有什么一直在窥视着他们,但又很难说明,因为这种感觉不像是单一的视线,更像是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的。 一起回到教堂中,将在森林中的发现告诉了老牧师,牧师的眉头紧锁着,说实话,他来到这里也只有几年的时间,因为这座教堂的历史太短暂了,他知道的也不多,但就他的经验和与村中居民的交流来看,这里确实很少会出现野兽人,唐璜他们想要对付一小群野兽人都得追到十数里外了,可想而知附近的森林一向比较平静,不像其他地区的森林深处。 而现在的突然发现确实罩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除了艾索洛伦与劳伦洛伦森林,几乎整个旧世界的森林深处都被野兽人们的嗜血战兽群落统治着,这里附近的野兽人稀少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现在似乎只能说明,野兽人似乎被更可怕的力量给杀戮着,但几乎不可能是人类,虽然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对人类的威胁,但未来哪里说得准呢? 打定主意,老牧师立即开始修书交给卢比奥,尽可能准确地阐述问题的可能性与严重性,让卢比奥尽快交给附近主教区神殿中的祭司与神殿队长,他也即刻轻装乘马出发,在神秘之夜即将到来的时间,每一刻都变得宝贵。 正义之矛骑士们被禁止再次远行,全部警戒备战,而弥昂回到了村中的旅馆间,虽然此行发现了些异常,但不能说明和古圣矩阵间有什么关系,只能算是尚有收获。 弥昂坐在房间里,想着要不要给这个村镇的人们一些警示,让他们有些紧张感,毕竟他们似乎很多年都没碰上过野兽人灾害了,即使这件事他们恐怕也只会觉得自己的祭礼起到作用了,那些杂种们被神罚埋在地下而已。 弥昂半躺在床上,思索着今天看到的一切,回忆那片森林的怪异之处,随着夜幕的降临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而最终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的夜空,本就习惯警戒的弥昂瞬间从睡眠中清醒,本就半躺的身子一个仰身站起来到窗边看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尖叫声很快消失了,伴随着窗框破裂的声音和破袋落地的噗通声,弥昂看到五座房外的茅草房二楼窗户碎开,几具残破的尸体先后被从碎裂的窗户中扔出摔在地上,而接着厚实茅草的屋顶碎裂四散,一个身影撕开屋顶出现在顶楼,月下的身影看起来妖异可怖。 弥昂一丝怒火中烧,带着剑盾撞碎窗户落在地上,一个翻滚卸力,弥昂挥手将泰波克之翼掷向站在房顶上的那个身影。 对方似乎不屑一顾地看着弥昂掷出的盾牌,张手来擒,看似精准地将手放在泰波克之翼飞转而来的盾面前,似乎觉得只要避开上面的羽刃就能轻松夺下弥昂的武器。 但在抓住泰波克之翼的一瞬,古圣神器中的神力猛然爆发,就像是将冰块扔到热油中一样激烈的反应,淡金色的火焰在与盾面接触的表面燃烧而起,对体内翻滚着黑魔法的生物而言这份痛苦几乎直抵灵魂,他甩手扔掉手中的泰波克之翼,拖着被严重灼伤的手臂在楼房间迅捷地奔走远离。 弥昂接回盾牌,拔腿在地面上追赶,好不容易抓到了对方的踪迹,而且对方要么是死灵要么是混沌,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决不能放过,而在他奔走过的楼房间被惊醒的居民们开始出来查看,被地上惊悚的一幕震慑后又纷纷躲回房屋内将门关死。 那个身影仿佛野兽般矫健地奔走在屋脊上,一跃就能跨越狭窄的街道间,他修长的身形使得手臂看起来比弯曲的后肢更加长而狰狞。 来到围墙边缘的屋顶上,轻轻一跃跳到村外,而紧追不舍的弥昂也一路跟来,在村口前架在河道的独木桥上看见了对方向着森林中奔行的背影。 想着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弥昂紧追上去,跨过独木桥沿着对方利爪在泥土中剖开的痕迹向着森林内追去,寂静的森林间对方的奇特的步伐声显得清晰异常,在他飞掠过去的时候树皮撕裂树梢折断,弥昂在两个月亮的光辉下沿着这些痕迹向前追寻。 很快密林完全遮蔽了仅存的月光,弥昂再找不到可供追踪的痕迹,夜色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深处显得格外幽静恐怖,那些树木模糊的阴影仿佛扭曲的妖魔一般,弥昂从怀里摸出烛芯用火石打着固定在右手的手甲手腕间,构装右臂不会在意这点温度,而他也有了个方便的光源。 还是冲动了点。弥昂在烛火的光线下走在林地间,别说是夜间是野兽与邪恶力量活跃的时候,即使在白天,随便闯入旧世界的森林深处也是自寻死路的做法,虽然这里一直说野兽人很少光顾,但有了白天的事情后,谁知道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呢? 但弥昂全然没有就此退回的打算,一种不该有的鲁莽勇气促使着他继续前进,希望将白天还没能解决的问题一探究竟,看看森林的深处还藏着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间神殿 弥昂带着点灯火缓步行走在森林中,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冒险,特别是在夜间他还点着火的情况下,或许对于普通的野兽而言火应该令其畏缩,但对于另一些存在而言就是一个明亮光辉的信标,告诉他们猎物在这里。 来吧,不管是什么。弥昂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戒潜行,他脚下的树根凸出地面结扎盘卷,好像大地的血管般有着别样的脉动,那是古墓巨蝎在浅层的地下随着弥昂一同前进着,一旦有威胁立刻准备好现身。 除了他自己的以外,一阵细微急促的脚步声从山坡后传来,弥昂皱了皱眉,这些步伐听起来更像是有蹄类的动静,他把剑握紧,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边,等着对方从密林中现身。 在好像被雾所笼罩般,树林的阴影中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弥昂看到一个远远的身影正在靠近,上半身像是人类,但下半身看着更像野兽,这个距离对方肯定已经看到自己的身上的火光了,弥昂警戒着等待对方发起攻击,在他看来野兽人其实在智商上还不如绿皮,但天性的残忍狡猾让他们更恶心的多。 随着对方的不断靠近,身影也逐渐清晰起来,弥昂看着逐渐变化清晰的影子,原本紧握的手微微放松了些,脸上多了些无言以对地看着逐渐靠近的身影。 在接近火光的时候,身上金色的板甲反射出华丽的光彩,胸甲前的十六芒太阳闪闪发光,战马背上的人戴着覆面的金色头盔,打开面甲后露出的是唐璜的脸。 “嗨。”唐璜在马背上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也跑上来了,他不是让你们保持警戒吗?”弥昂直接问道。 “我当然在警戒,主动巡逻而已。”唐璜带着点狡黠说道。 “你摸一下我的盾牌。”弥昂抬起左手的盾牌,提了个有点奇怪的要求。 唐璜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问道:“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确定一下你不是什么披着人皮的家伙而已,毕竟你都不用点火就在森林里骑马自如,而我刚好在追那头野兽,它刚刚杀了一整户人,逃到这边的森林里来了。”弥昂收回手,没反应,对方应该是正常的。 “关于这点,我刚刚可能碰上你说的家伙了。”唐璜的面色有些变化,他摸向马鞍后,拎起一个破碎的手提油灯,油灯的下半截整个没了。 “那家伙当时站在一棵树下俯着身子干什么,我举起灯向看清些,那家伙立刻反应过来向我冲来,快得惊人,从我身旁掠过的时候敲碎了灯,不过我应该划伤了它一剑,本来以为它可能靠黑暗来对付我,没想到跑了,然后我就让这个老伙计带着我往前走,接着就看到你了。”唐璜拍了拍坐下的战马,战马很有灵性地打了个鼻响。 “你看清它的样子了吗?” “有一部分,它的手臂很长,皮肤是腐烂般的灰白色,身上有骨刺利爪,没看到脸,但绝对丑得吓人,我原本以为是野兽人,但仔细想想看,更像是食尸鬼。”唐璜面色凝重。 先是野兽人,现在是食尸鬼,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弥昂有些烦恼地想着,如果他想要得到答案,那就必须向前进入森林的更深处,但同样会有着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一起走怎么样?”唐璜问道,虽然可能的危险让他内心跳个不停,但那种危险中探知的刺激感也在鼓舞着他,只能说安分守己的圣殿骑士不怎么适合他。 弥昂点了点头,多个照应也是好事。 “你还记得我们白天去的那片空地在哪吗?” “当然,我偷偷在路过的树干上留了记号,让我瞧瞧看,有了。”唐璜借着弥昂的火烛看向周围的树干,树干与树根的连接处有划过的痕迹。 就这样沿着唐璜在白天留下的痕迹,他们一路前行来到了此前所见的空地,那些白天被栓在树上的牲畜依然还在这里,没有被带走的迹象,也没有被野兽啃食,只是靠在绑住自己的树旁休息,这倒是让弥昂和唐璜有点不知怎么做了,这些牲畜但凡有点事他们都获知点信息,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难道还没到时候? “继续往前走吧,我们白天也只到了这里。”弥昂只能劝着唐璜和他一同继续往前,因为他知道这座森林一些不自然的地方,更多的变化还隐藏在森林的内部。 当他们前进的时候,头顶上的双月也在缓缓移动着,濒临满盈的邪月莫瑞斯布里从云间掠过,丝丝缕缕的墨绿月光投落向大地。 当双月的光辉投落在林间的时候,被翠绿包裹的神殿透过林隙出现在了弥昂他们面前。 媲美一座小型堡垒的神殿有着四方的矩形地基建筑,在下层神殿主体的上方中央有着半球的巨大穹顶,在神殿的四方角上向上延伸出有着锥形尖顶的细长塔楼,一座典型的米尔米迪雅神殿,但远比唐璜他们所在的那座小教堂要宏伟的多,即使作为一个区的主教神殿也绰绰有余,他们那顶多算是神殿附属的礼拜堂。 “难以置信,这里居然有如此宏伟的神殿。”唐璜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神殿,作为米尔米迪雅的虔诚骑士,这可是重大发现,虽然唐璜见过的神殿不多,但在他看来也只有玛格丽塔的圣地神殿才在规格上完全凌驾于这座神殿之上。 “这座神殿离你们虽然有些距离,但如此宏伟的神殿,你们居然会完全不知道?”弥昂有些不能理解。 “别问我,我们也就五六年前才搬到这里来,一般来说这种神殿应该都是重要教区的主殿才对,而埃斯塔利亚地区这种神殿我应该倒背如流才对,只能说这座神殿在我出生前就从手册上除名了。”唐璜来到神殿的正门前,不同教区的神殿都会有些独特的标志,不过这座神殿数十年未经休整,原本洁白的大理石墙面也被藤蔓枝叶覆盖,想看出什么也不太可能了。 “进去看看?”站在神殿前,弥昂提议。 “好主意。”直接抽出剑来切开布满神殿大门的藤蔓,将封死的门扉逐渐解封,锈迹斑斑的黄铜正门上雕刻着十六芒太阳的徽记。 两人一起合力推开了数十年未曾开启的神殿大门,在金属转轴的扭曲声中,大门缓缓开启,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只是比深林更多了些尘土的气息。 弥昂看到一旁的灯渠里还有点灯油,用手上的火烛点燃,火焰在火渠的烛间蔓延,照亮了眼前的神殿。 封尘许久的神殿与其他神殿在布置上没有什么不同,神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讲堂,大厅中挤满了能容纳数百人的桌椅,在中央低处有一个讲台,这里既是战争女神的信徒们讲解战术与军事的讲台,也是牧师们为女神服务的地方,在大厅后两扇门中间最高大的墙面前是战争女神米尔米迪雅的雕像,而围绕着大厅的石柱间也陈列着诸多稍小的雕像,这些是传说中战争女神传奇的盾卫侍女,当地的英雄同伴们,佩戴南方式的武器,基本只穿着一条丝巾量级的绸缎——帝国人对此一向深以为耻,觉得不雅,而南方人当然是对此不以为然。 两人漫步在神殿中央,虽然对于唐璜而言,破败的神殿只能说明对女神的敬奉不足,而弥昂从别的角度来看,倒是别有些艺术感,宏大的球形拱顶与石柱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彩绘的玻璃窗在风吹雨打中破碎失色,地面的砖石缝隙间也爬出了草苗。 “有没有什么发现,女士。”弥昂问少女神明,她对此一向很敏感。 “嗯……没什么感觉,看起来不是这里。”少女神明摇了摇头。 唐璜仔细观察着神殿,想要找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座米尔米迪雅神殿最终荒废了,但数十年的时间可能将一切都掩盖了,而且神殿内部一切看起来都很完整,根本看不出什么,连挂架上的刀剑都在原来的位置摆得整整齐齐的。 唐璜带着弥昂在神殿中转了一整圈,把他知道的神殿每一处位置包括地下室都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像这里就是单纯的一个数十年无人管辖的神殿而已,只不过越是正常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越是不正常,但即使有心他们最终也没有找出什么特殊的痕迹来。 “没办法,什么都没有嘛。”耗费了近两个小时一无所获,唐璜最终选择放弃,“不过发现一个废弃的神殿,也算是一个收获,回头上报给上级的神殿吧。” “也好,再过几个小时就是清晨了。”弥昂与唐璜一同走出神殿,虽然他即使在这里过夜也无妨,因为他肯定要继续前进的。 向着来时的方向返回,森林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秋风吹拂枝叶的声音,但很快,一声野兽濒死的惨嚎打破了夜幕下森林的寂静。 第一百一十六章 群兽 “有动静了。”撕碎森林寂静的的嚎叫让弥昂和唐璜都警觉起来,警惕着幽暗森林中的迹象,同时缓缓朝着声音的来源靠近,他们知道这样的行动很冒险,但不瞧个清楚绝不回头。 奔腾的蹄声震动着森林的地面,枯叶缓缓从枝头飘落,在金属飞掠卷过的气流中卷走,弥昂张手向着林间飞来的攻击抓去,构装手臂一阵颤动抓死了半空中飞斧的斧刃,然后以比来时更迅猛的速度反扔回林间,随着一声骨裂血溅的声响,偷袭者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反射着野兽瞳光的眼睛在幽暗的森林间亮起,这里那里,树干的背后,树根的角落,这些腐败,邪恶,饥肠辘辘的骇人生物,恶毒而卑鄙的野兽人,兽类们争相从黑暗中奔走出来,他们顶着好像未完全长成的,畸形的山羊与公牛相似的头颅,披着毛皮的类人躯干,他们的眼睛还有那么一丁点像人类的地方,只是满含恶意。 唐璜怒喝一声,坐下的战马飞驰而出,撞开迎面的劣角兽后直冲向背后的更高大的角兽,角兽本能举起手中破烂的战斧抵抗,但勇健的战马扬蹄飞踹一脚使它的胸腹几乎破裂,唐璜的剑刃挥动取下了角兽的首级。 十几个劣角兽和几个普通的角兽,不被包围的话足够应付。弥昂扫视周围做出判断,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普通的角兽们实际上并不比正常人类强多少,而且这些破破烂烂的家伙们也缺乏些技术,野兽恶毒的战斗本能或许让常人畏缩,但仅限于此了。 破烂的长矛和恶臭的身躯被附魔长剑一起分断,这些不知多久以前的长矛甚至无法突破普通的链甲,何况更厚重的战甲,弥昂回避着被包围的风险应对着迎面的劣角兽,唐璜游走在边缘,靠着战马的速度轻松杀死那些想靠近的野兽人,很快十几个野兽人就倒下了小半,而野兽人也着实不是以士气秩序著称的家伙,它们虽然恶毒狡猾,但也很容易溃散。 但角兽倒在弥昂剑下的时候,仅剩的几个劣角兽们一哄而散地奔向四周的林间深处。 “比想象中轻松。”唐璜甩了甩剑上的血迹。 “还早得很呢。”弥昂将剑插入地面,从剑身上听着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野兽人的群落可不会这么就这么几只。 远处更多的野兽脚步声奔涌,骑在马背在高处的唐璜看着眼前黑暗的森林中奔涌的阴影,也为之色变,刚才那些就算了,眼前上百的野兽人他们俩恐怕应付不了。 “走,回之前的神殿把门堵上。”弥昂收回剑刃,森林终究是野兽人的地盘,留在这可不明智,而野兽人堵在面前,他们也没法跨越十数里森林赶回村中,只能先拖延时间。 转头就跑,骑在马上的唐璜自然要快得多,弥昂也不介意他先赶去将门关上一半,毕竟神殿的主门很大,想堵上还要点时间。 背后野兽人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虽然大家都是两条腿,不过这些半人半兽的家伙在森林里跑起来可比弥昂快多了。想起不久前在南地雨林里被黑暗精灵的冷蜥骑士追逐的经历,弥昂没有多少畏惧,连黑暗精灵的精锐骑兵都跑过了,你们这些野兽人杂兵还能了不起到哪去? 而且这些家伙也就比自己快了两三成。弥昂掠过一棵树时猛地拽住树来转身体,剑刃横栏在背后,向着他背后冲击过来的劣角兽被一剑两断,而紧随其后的角兽挥动裂口的剑刃砍落,右手挥剑格挡,用泰波克之翼的羽刃斩去,比剑刃更锋利的古圣神器将角兽坚韧的身躯砍断。 砍倒两个已经在身后的敌人,后面的野兽人潮群更近了些,好在神殿也已经在眼前了,弥昂全速奔向关上一半门的米尔米迪雅神殿,唐璜正站在门口等着他,并高喊着警示他背后的敌人。 在跨入门前,弥昂猛地回身掷出泰波克之翼,回转的盾刃瞬间割裂了两个野兽人的躯体,其他野兽人前进的脚步也畏缩地停止了一瞬,盾刃回转至弥昂手中,他和唐璜一起全力撞在黄铜大门上,将沉重的黄铜门扉推拢合死,将沉重的金属锁栓放下,接着使劲将一旁的木柜长椅之类堆在神殿的大门后。 神殿的构筑类似堡垒,除了正门外仅有的只是两三个小门,而且都隔离在别的房间,就算野兽人有足够的认识想闯进来也需要不少功夫,相比之下过于显眼的正门是太容易被冲击的目标。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野兽人?”唐璜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知道,不过从白天的情况看,肯定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弥昂环顾着神殿中其他可能被野兽人闯入的位置。 黄铜大门上传来沉重的撞门声和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弥昂和唐璜凝重地站在门前,外面可能有上百的野兽人,要是被闯进来堵在神殿里硬碰硬,他们怕是得砍到累到,虽然还有曼涅托当隐藏的底牌,但弥昂也不确定能不能击退野兽人的包围。 “往好的方面想,至少我们把兽群引开了,他们可能没机会去攻击村庄了。”唐璜在一旁自我安慰,牵进来站在一边的战马虽然久经战阵,但也有些暴躁地刨了刨蹄子。 “不见得。”弥昂从屋顶边缘的通风口中听着外面野兽人们的动静。 那些野兽人们并没有包围这座神殿,而是继续朝着神殿后从森林中奔走,按理说野兽人对人类的憎恨深入灵魂,看到弥昂和唐璜两个人类躲进神殿里,绝对会开始攻击,直到杀死所有人或者溃逃为止,但现在听这些野兽人的脚步声,只是绕过神殿向后奔走,门口的撞门声也只是几次后就没了动静,与其说这些野兽人在集结攻击,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逃走? 再联想那些埋在地下的野兽人的尸骨,弥昂能推测的是这片森林中有一个足以屠杀野兽人的存在,而且现在正是临近神秘之夜的时候,邪月的力量越来越强盛,混沌之风的吹拂下野兽人们也更加躁动难耐,当即使如此,当野兽人们流窜进这片森林的时候,等待它们的依然是杀戮,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有数十年之久了,不知道这座废弃的神殿是否与其有什么关系。 忽然一阵盖过所有野兽人的沉重脚步声声传来,在金属撕裂的声响中,黄铜大门从门顶的门缝开始撕裂开来,锈蚀的黄铜翻卷扭曲,一柄大小媲美门板的满是锯齿的粗糙重斧卡在门隙上,用力分隔撕扯着沉重的黄铜大门,在其上撕裂出一个缺口。 从缺口看去,一个长满獠牙,双目血红的牛首正透过破裂的大门注视着神殿内。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牛头怪 牛头怪,这些长满肌肉的家伙有正常人类的两倍高,比公牛还要强壮,这些家伙即使在野兽人战群中也不算常见,它们会挥动与身躯符合的沉重兵刃撕碎任何它想碾碎的生物。 “退后!”弥昂低喝,此时又是沉重的两记劈砍落在大门两侧的转轴上,随着巨角公牛的咆哮,沉闷的撞击声在黄铜大门前响起,一大片凸起的黄铜浮印在内侧浮现,神殿仿佛都在撞击中微微颤动起来。 弥昂想将其他可以充足阻拦的重物拖到门前,又是一声重响,弥昂听见了钉在墙面内的铁钉崩断的声响,这扇年久失修的大门果然还是指望不上。 举盾横臂拦在面前,被砸碎的支架木屑在面前飞舞而过,扭曲的沉重黄铜门板从中间扭曲打开,巨大畸形的牛头率先探入,在牛首下的是肌肉贲张的庞大身躯,石柱般粗壮的下肢下是足有马车轮大小的牛蹄,即使不站直身子也比弥昂高出一倍,粗壮的牛角和树干一样粗。 巨角公牛已经砸破了大门,而在它身后还跟着一片兽群。 “曼涅托,挡住他们!”再不能隐瞒下去,弥昂立即让曼涅托挡住门前的野兽人们,至于闯进来的巨角公牛就只能他们自己来应付了。 在一片地表的翻涌轰隆中,古墓巨蝎的身躯从地下钻出,横拦在神殿大门前,巨兽的身躯轻易拦下任何想进入的野兽人,除了这个巨角公牛外后面就只剩下寻常的角兽和劣角兽,这些家伙面对非血肉活物的古墓巨蝎也没有多勇敢,几乎直接退后准备跑开了。 而野兽人心中满是对文明与人类的仇视,巨角公牛不在意背后堵住弱小兽类们的古墓巨蝎,只是看着神殿中的两人,咆哮时巨斧挥动。 巨大的战斧劈落,大理石的地面碎裂开来,随时飞溅,这柄战斧算不上什么精工制作,只不过是原始粗糙的打磨,但寻常兵刃近百倍的重量配合牛头怪那骇人的强壮,足够把绝大多数最上好的铠甲都一刀两断。 弥昂堪堪避过巨斧的劈砍,一旁的唐璜策马掠过,在巨角公牛的肋下留下一条伤口,但对于巨角公牛而言,这道伤口连行动都不会影响,只是令它的野兽本能暴怒。 卡在地上的巨斧拔起横扫,唐璜一剑得手不做纠缠立刻退开,而弥昂自然首当其冲,破败的斧刃与泰波克之翼的盾面相撞,弥昂硬接巨角公牛的猛击,虽然神器全然无损,但弥昂依然要承受随之而来的冲击,左臂一时酸麻不已,连退三步,对方的力量着实凶猛。 即使有神器盾牌也不宜硬接,弥昂干脆换手,左手持剑,构装右臂抓住盾牌,在巨角公牛再次挥动战斧的时候瞧准轨迹,构装右臂抓着泰波克之翼重重砸在战斧的侧面,构装右臂强悍的力量偏转了巨角公牛的攻势,庞大的身躯空门大开,弥昂腾出的左手举剑直指巨角公牛的腹部,即使巨角公牛坚韧的肌肉在附魔长剑下也被轻易刺穿,但远不足以致命。 疼痛也不会让野兽人像人类一样脆弱的失去战斗力,而是凶性大发,举起战斧再度横扫,弥昂故技重施,构装右臂可不会因为麻痹之类的问题而失去动力,他不需要和牛头怪较劲,只要靠技巧打偏对方的攻击后继续创伤它即可。 巨角公牛连续三次劈砍,但只是在身上换来三处伤口,虽然缺乏技巧,但巨角公牛的战斗本能也让它知道这样的打发不奏效了,因此当弥昂再次挡住它的斧刃时,它猛地低头向前拱撞,削尖树干般粗壮的双角在比公牛还要健壮数倍的身躯下推动下向前冲撞。 对这招没有防备的弥昂本能地举剑想隔开双方的距离,但剑刃刺入了对方的肩膀直抵肩胛也没能让它停下,举盾护住胸前,巨角公牛暴力地冲撞中弥昂直接倒飞出去,越过两排的阶梯摔在桌椅之间,米尔米迪雅神殿中是类似讲台般的中间低四周高的构造,阶梯上长桌椅环绕。 巨角公牛沉重的身躯跃起,向着弥昂所在的位置猛地砸落,看到这幕的弥昂立刻滚身躲到一旁,而巨角公牛落下的身躯砸碎大片的桌椅,在一片狼藉中它再度起身,盯准了弥昂展开凶猛的攻击。 巨角公牛庞大的身躯很难在狭窄的桌椅和上下起伏的阶梯间奔行,而弥昂一边在四周的桌椅间穿梭躲避巨角公牛的蛮横攻势,一边寻找对方的破绽,双方经过的地方原本的桌椅只剩下巨角公牛蹄斧下的木屑残钉。 “闪开!”唐璜的吼声从上方传来,随后而来的是一阵轰隆的翻滚声。 两人高的战士雕像被唐璜借着战马的力量拉倒,巨大的雕像倒下顺着阶梯滚落向神殿中央,而途径的路上正是巨角公牛,但奔行中的巨角公牛可不会停下来被白白砸中。 弥昂看了眼面前只有几步远的巨角公牛,战斧几乎可以贴在他的鼻尖前斩落,降温的秋末炽热的鼻息喷吐出白雾,带着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 弥昂看准巨角公牛的头颅,猛地掷出泰波克之翼,同时全速冲向面前的巨角公牛,牛头怪看着迎面飞来的锋锐盾牌和身下举剑冲锋的弥昂,带着野兽的残忍和不屑低头,挥动巨斧斩落。 但巨角公牛忽然感到头顶一轻,一截硬物从它的头顶落下摔在地上敲出声脆响,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的巨角公牛忽然愣神了一瞬,手上挥落的巨斧也慢了小半拍。 弥昂用坚固的右臂直接抓住了巨斧的斧刃,蹲身靠惯性在磨光的石制地面上向前滑去,右臂借着巨角公牛的战斧推着身体加速直接从对方的胯下滑过,同时用剑刃切开了巨角公牛橡树般粗壮的后腿。 巨角公牛高大的身躯半跪倒地,而它一旁的阶梯上石雕向它滚落而来,但巨角公牛毫不在意,只是爆发出愤怒的嚎叫,它引以为傲的长角被斩断了一截,这足以让没有什么荣誉感概念的牛头怪暴怒失智了。 巨大的石雕撞在牛头怪的身躯上,实际上石雕比牛头怪还要小上几圈,只不过半跪在地上全无防备的牛头怪,被数吨重的石雕撞在背后也会完全失去平衡,被石雕连带着砸烂一片桌椅中一起滚落下去,重重撞在神殿中央的将台上,倒在一片碎石与木屑的废墟间。 “搞定了吗?”唐璜牵着马走来,眉宇间一片凝重。 “我感觉还没有……”弥昂捡回地上的盾牌,谨慎地注意着神殿中央。 一阵仿佛令整个都在神殿颤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回响起,神殿中央一片狼藉的废墟中,碎石与木屑随着呼吸与肌肉的起伏从庞大身躯上滑落,巨角公牛浑身上下的肌肉前所未有地贲张膨胀,本就肌肉结扎的恐怖身躯看起来好像要拱起爆炸一般,不自然的黯淡红光在它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巨角公牛仰天咆哮,浑身上下的大小伤口间新鲜肌肉蠕动着,鲜血淋漓。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似乎它变得更强了。 在一里外的林间土地上,鲜血浸没了林地的树根,无数粗壮的尸体横遍在林中,其中还有十数个更加高大的身躯,这些都是倒下的牛头怪,肢体扭曲胸膛凹陷的倒下,此刻间林中还能喘息的活物有两个。 一个浑身涂满暗红色徽记的牛头怪倒在地上,它比其他所有的牛头怪都更强壮,弥昂遇见的巨角公牛也只能到它的肩膀,但现在它的半截身躯都被碾碎了,漏风的胸腔发出沉闷的喘息,巨大的双眼死死瞪着,倒映出一座小山般的身躯,他伫立在那里的时候粗壮的四足仿佛古老的橡树,每一个呼吸都带着风洞般的回音,他俯瞰着倒下的牛头怪们,威严的瞳中满是不屑与憎恶。 “吾神……”末日蛮牛布满利齿的嘴蠕动着,发出亵渎的语调。 带着古老符文的四方巨石落下,碾碎了它的头颅。 第一百一十八章 重创 狂化般的巨角公牛咆哮起身,畸形的身躯伫立在庞大的米尔米迪雅雕像前,令唐璜心中恼火不已,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杀死这个丑陋的怪物来洗刷它对这里的亵渎,而弥昂只是警戒地注意着巨角公牛,不知道现在这里究竟谁是困兽之斗。 巨角公牛庞大的身躯向着他们直冲过来,沿途的整片桌椅被撕得粉碎,粗壮的双足践踏间连岩石的地面也迸裂出裂痕。 现在的巨角公牛比此前更强壮而凶残,只是追求破坏性的攻击,对于弥昂和唐璜的反击连防御的本能都没有,只是疯狂地试图用巨斧将他们劈成碎片,而身躯膨胀也让肌肉坚韧得难以置信,即使以弥昂手中的黑暗精灵附魔长剑在砍上巨角公牛的躯体时也感到了一丝迟滞感,他很难在巨角公牛招招拼命的攻击中对其造成致命的创伤。 弥昂在巨角公牛的攻势下不断退上上层的阶梯,让自己位于更高处使得巨角公牛没那么容易砍中,而巨角公牛不断踩碎沿途的一切障碍步步登上神殿的边缘,弥昂站在支撑神殿大理石柱前,巨角公牛冲来,手中的巨斧砍落。 “唐璜,现在!”弥昂全力一扑从死角中躲过了巨角公牛挥动的战斧,巨大粗糙的铁块在巨角公牛双臂的挥动下仿佛断头台的闸刀般落下,重重砍入了大理石柱中。 巨角公牛的全力一击如此惊人,巨斧近半都砍入了大理石中,以至于它都没法一次将自己的兵刃拔出,双臂用力一扯,仿佛神殿沉重的圆柱都在巨角公牛的力量下被撼动,不过巨斧也只拔出了大半。 当巨角公牛准备发力将兵刃拔出时,急促的马蹄声从一旁传来,战马飞驰间唐璜正蹲在马鞍上,看着武器卡在石柱上的巨角公牛,在颠簸的马背上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得厉害,在战马即将靠近巨角公牛庞大的身躯时,唐璜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跳到比牛头怪还高出半个人的高度,手中长剑拉成一条剑光,对准巨角公牛的脖子砍落。 巨角公牛没有放弃武器躲避,而是直接举起右臂挡在唐璜的剑刃前,伴随着骨肉分隔的声响,唐璜落地,连带着的还有巨角公牛的一条手臂,然而在阻拦下半空无处借力的唐璜只是勉强在巨角公牛的肩到腰砍出一条巨大的创口,没能砍下巨角公牛的头颅。 好像一个巨大的水袋破裂,鲜血从巨角公牛的伤口喷涌而出,巨角公牛在痛苦中愤怒咆哮,单臂拽出了自己的巨斧,甩手将沉重的巨斧向着唐璜砍去,尽在眼前的重击让唐璜来不及躲避,勉强将盾牌护在身前,但铁的木制盾牌完全挡不下巨角公牛如此蛮横的力量,盾牌的上半截被直接砍飞,巨斧砸在唐璜胸前,将他砍飞出数米远,摔落在一片废墟间不省人事。 只剩左臂的牛头怪拖着巨斧和浑身的鲜血,可怖地向前走去,但背后又传来一阵剧痛,这份剧痛直抵灵魂,比唐璜断臂的痛苦还要强烈得多。 巨角公牛转身,弥昂站在它身后不远,坚定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巨角公牛,甩落泰波克之翼盾刃上的燃烧着的血珠。 来自灵魂深处的厌恶升起,巨角公牛咆哮着独臂挥动着巨斧向弥昂劈斩,虽然没有双臂那样无可匹敌的力量与迅猛,但单臂挥舞间范围更大,接近三米的区域都被巨角公牛的攻势笼罩。 但单臂大开大合的攻击也让它的动作有了更多破绽,弥昂右臂抓紧泰波克之翼,相比附魔长剑还是古圣神器更强得多,在巨角公牛挥动巨斧砍落的时候,比对方更快地出击,构装右臂的强悍力量配合泰波克之翼的神器坚利,在巨角公牛的斩击完全落下前拦截在巨斧的铁刃的下端,着力的支点被打破,巨角公牛的这一击也失去了力道。 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的巨角公牛只是更加用力地举起巨斧斩落,但对看准破绽的弥昂来说,再来几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第三次击中粗糙带齿的巨斧时,裂痕扩散的声音在盾刃与巨斧的撞击处蔓延,在连续与古圣神器的碰撞下,这冶炼粗糙的巨大铁块终于承受不住,在巨角公牛的挥舞下崩裂成数块金属碎片,在巨角公牛震撼的咆哮中,弥昂欺近野兽的身旁,长剑穿透血肉,从肋骨的间隙间刺穿巨角公牛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弥昂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但接着巨角公牛挥动和他腰一般粗的左臂砸落,弥昂想拔出剑到巨角公牛的心脏死死绞住剑身,弥昂弃剑退后,巨角公牛的拳头在砖石地板上砸碎出裂痕。 这还不死?弥昂震惊地看着面前缓缓站起身的巨角公牛,在弥昂的认知里刺穿心脏足以杀死绝大部分的活物,虽然有少部分例外但牛头怪应该不在此列才对。 但巨角公牛就是没有死去,它沉重的喘息着,半截露在胸前的剑身在巨角公牛庞大的身躯上看起来像根牙签,随着巨角公牛心脏的跳动颤动着。 弥昂退后数步,就算暂时未死,巨角公牛应该也撑不了多久才对,他不需要接着硬拼。 但巨角公牛缓缓将头转向了一旁摔在废墟间重伤昏迷的唐璜,接着迈步而出,巨大的牛蹄踩碎桌椅走去。 弥昂面色沉了下来,他无法理解野兽人的大脑在想些什么,但如果让它继续靠近,它肯定会杀了唐璜,如果想阻止它,自己就得应对巨角公牛的最后反扑,这是在逼他靠近吗? 巨角公牛继续缓步走向唐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它还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虚弱,它的神给予了它一丝祝福,让它还有最后保留的力量来杀死它的敌人。 还有三步的距离它就能踩死那个渺小的人类,至于另一个真正让它心怀痛恶的……它已经听到那个人类奔近的脚步声了。 当耳中传来的脚步声消失时,牛头怪停下步伐猛地回身横扫,一整片的神殿桌椅被牛头怪的力量砸碎掀飞,但巨角公牛没有在地面上找到弥昂的身影,它看向半空,踏着高层阶梯和桌椅跃在半空的弥昂直扑向它,双臂与盾牌横拦在身前挡下木屑,但碎木仍在额头上撕开细长的伤痕。 撞破飞溅的碎木,弥昂落在巨角公牛的身上,一手抓住未被斩断的牛角,另一边挥动盾刃重重砸近巨角公牛戴着头饰的坚硬头骨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林之影 一瞬间巨角公牛彻底暴跳如雷,它用起保留的全部力量暴走起来,张嘴向面前的弥昂咬去,但弥昂双脚用力踩在巨角公牛胸前跳起,站在它头顶背后,它用自己仅剩的左手向着背上的弥昂抓去,第一次被弥昂避开,第二次则被泰波克之翼的盾刃切下两根手指,而弥昂在它背上继续一记重击,几乎差点就能切断巨角公牛的脊柱。 一边用单手阻挠着弥昂继续攻击,巨角公牛一边奔走跳跃着想把背上的弥昂甩下来,虽然它只要原地打个滚弥昂就不得不放开它,但被似乎是被砍伤了脑子,巨角公牛像是埃斯塔利亚野牛般狂奔跳跃,而弥昂死死抓住绝不松手,让人想起传统的骑牛竞技,但远比那凶残恐怖的多,神殿内都在巨角公牛的暴走下震动着。 巨角公牛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生生撞破了神殿一尺厚的砖石墙壁,冲出神殿奔入森林间。 “去死吧,混沌的杂种!”弥昂踩在巨角公牛的背后,再度用力砸下手中的盾牌,在古圣神器下牛首厚实的头骨都几乎碎裂,但它就是还不死。 由于站在巨角公牛高大的脊背上,森林的树杈就横栏在面前,在巨角公牛的奔行下一根树枝重重撞在弥昂的胸前,闷哼一声,弥昂还是松了劲,从巨角公牛的背上摔落。 感觉到摆脱了背后的威胁,巨角公牛转过身来,它浑身上下伤口鲜血喷涌,但依然站定,弥昂砸碎了它一只眼睛,仅剩的浑浊独目中流露出凶残的光。 它用最后的力气向着弥昂冲来,弥昂扶着树勉强站起,避不开了,他只有一次机会。 看准迎面而来的巨角公牛,永不疲倦的构装右臂全力推动着泰波克之翼掷出,飞旋的盾刃切碎了巨角公牛的皮肉,肺部与脊椎,打穿了它后从巨角公牛背后透出,但巨角公牛依然将独手抓在弥昂的头上,将他按倒在地,只要再用点力气就能捏碎弥昂的脑袋了,巨角公牛的眼中流露出嗜血与狂喜的光。 弥昂倒在地上,一时间头晕目眩,野兽人腥臭的手抓在他的他头上,让他心中升起濒死的危机感,双手抓住巨角公牛粗壮的手臂用力想挣脱。 出乎意料的,弥昂轻松掰开了巨角公牛的手掌,巨角公牛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 “它已经死了。”少女神明轻声说道,刚才也她也着实吓得不轻。 弥昂爬起身,看着眼前巨角公牛庞大的身躯,它的头几乎被弥昂砸碎,仅剩的独眼也失去了活着的生气,身上的伤口没有多少滴血,好像在之前的战斗中它已经把血流尽了,胸腹有一个巨大的贯通裂口,那是泰波克之翼的杰作。 按理说它的脊椎都被切断了,怎么还能站着死?弥昂看着巨角公牛的尸体,在它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条树藤仅仅缠绕在上面,不仅如此巨角公牛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被细小但坚韧的树藤死死缠住,这些树藤从头顶的树上落下,将巨角公牛的尸体吊在了这里。 是有人帮了他。弥昂捡回泰波克之翼,拔回长剑,仔细看着缠绕在巨角公牛身上的树藤,这些毫无疑问是魔法,有谁在最后的时候出手帮了他一把,否则他很可能被巨角公牛碾碎脑袋。 “不论是谁,多谢阁下援手。”弥昂大声致谢,声音回响在密林之中。 森林似乎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无数的树木仿佛在风中婆娑作响作为回应,透过重重密林的月光,有那么一瞬弥昂看到了远处密林中高大的身影,但是一闪而逝。 对方不愿意现身,弥昂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跑过去非要看上一眼,而且他还得赶紧回去看看唐璜的情况。 野兽人们在正门留下的大量的尸体,没有牛头人这样的强大怪兽,单靠一些劣角兽手上的破烂长矛在古墓巨蝎的身躯上连划痕都留不下多少,很快野兽人们就在古墓巨蝎的杀戮下四处溃散了,而且它们似乎本来就在逃窜,只是因为对人类的本能憎恨才会开始攻击,虽然不知道深林中的那个巨大身影究竟是什么,不过对方看起来既可以施展魔法,也有着巨兽般的身躯,难怪野兽人群落也不敢轻易靠近。 对方施展的似乎是生命之风纪伦的力量,而且足以覆盖整片森林,恐怕数十年来一直居住在森林中对付野兽人的存在就是他了,平常这里恐怕是兽群的禁区,只不过濒临神秘之夜,混沌的力量再度强盛,野兽人们才会冲昏头闯进这片森林,虽然还有点小疑问,不过似乎已经解开一个谜题了。 弥昂赶回到神殿中,唐璜躺倒在废墟中,胸口一道从左肩延伸到腹部的巨大伤口,不过伤势比想象中轻一点,只是皮肉伤和一点骨折,由于巨角公牛左臂挥斧攻击右侧使不上全力,而且被盾牌和胸甲卸去了部分力道,因此才侥幸活了下来。 弥昂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做,一旁唐璜的战马正舔着主人的脸,他想了想,最后将自己随剩的止血药都用在唐璜身上,用干净些的布巾包扎好伤口,最后将昏迷的唐璜抬到战马上,牵着战马往回走去,简单的包扎只能暂时止血,希望村中能有医师。 没有外人在,古墓巨蝎直接护卫在一旁,能第一时间提供掩护,不过现在周围的野兽人似乎都跑得一干二净了,只留下一片一片狼藉的丛林。 弥昂牵着战马往回走去,沿途的地面上有诸多野兽人的尸体,有点外观完整,而有的血肉模糊被砸成了一滩肉泥,弥昂查看了些许野兽人的尸体,这些野兽人的身体上都有勒痕,让人回想起之前森林间的遭遇,这些野兽人的骨头都被绞断了,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就像是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一样。 好在少女神明及时给了他解答:“这些树木的我位置与之前有些许的不同,很少一点,我几乎都没看出来。” 弥昂眯了眯眼,走到树干旁边,摸了摸树根处的泥土嗅了嗅,有血腥味,而且这些土壤不仅潮湿,还有些松软,弥昂拨开树根附近的泥土,泥土掩埋的树根上有着新鲜的血迹与骨骼的碎片,看来这些树木恐怕从泥土中站起将兽群给碾碎了,能够驱使一整片森林,很难想象对方是怎样强大的法师,但就身躯上来看对方又像是个巨兽,弥昂思索自己的记忆也没想到有什么生物有这样的本事,树人吗?但他们都生活在艾索洛伦森林才对。 弥昂觉得如果能够见到对方进行交流,应该能解决很多疑问,如果对方真的是数十年来居住在这里的那个存在,想来应该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的事才对。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是很想见到外人,而强行要与其发生冲突也绝不明智。 摇了摇头,弥昂决定还是先将唐璜送回去。 一百二十章 冲突 牵着马走出森林向着山上的教堂前行,弥昂途径村镇,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只是朦胧亮着,村中一片安静,但弥昂总觉得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这有些安静得不自然。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当他来到教堂附近时,发现靠在庄园边的小教堂前已经围满了人,看起来都是镇上的村民,手中持着火把围在教堂前,手中还拿着草叉柴斧之类的农用工具,当然也可以临时充当武器。 看到聚集在这里的村民,弥昂心头有些烦躁,他们基本上都不懂巴托尼亚语,想让他们让开麻烦的很,他只能大喝几声,希望这些村民至少能理解他的意思让开点路。 不过当村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时,他就发现这些村民的神色着实称不上和善,在弥昂听不懂的埃斯塔利亚语的呼喝声中,十数个村民缓缓围在他面前的半圆处,将手中的草叉等对准了他。 弥昂皱起眉,拉了拉身后的战马,战马上前让众人能看清它背上昏迷的唐璜,但村民们的看他的眼神依然警戒,而其中一些则将手中敌意的动作收了回来,同时试图和周围的人说些什么,场面一时有些喧闹。 弥昂面色沉了沉,他可没时间和这些人打哑谜,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赶人的时候,村民后面又传来一阵声响,很快村民们的队伍分开了,在分开的人群中弥昂看见了走来的老牧师,还有四位修士和五名正义之矛骑士都跟随在他背后。 里萨牧师看到昏迷在马背上的唐璜,面色也变得忧虑,弥昂将缰绳递给他后,老牧师和他身后的修士说了两句,两名修士接过缰绳带着受伤的弥昂向庄园内走去,而里萨则是转过头来看着弥昂。 “昨晚一家五口人全部惨死,你们知道什么,去森林做了什么?”问题简单明了。 “按照唐璜的说法,可能有一个食尸鬼溜进村子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昨晚在森林中则是遇到了野兽人群落,具体的你可以问唐璜。”弥昂并没有把全部的都说出来,因为关于森林中隐居的那位存在,弥昂觉得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人类有的时候很偏激。 “野兽人?”里萨牧师皱起眉,这里很久没有闹过野兽人了,会突然出现也是让他疑惑的事情,但是看弥昂和唐璜身上的痕迹又不像是说谎。 周围的人群依然躁动不安,透过重重人影,弥昂看到了后面草地上蒙着的白布,下面恐怕就是昨晚受害者的尸体了,里萨牧师转头和人们说了几句希望他们稍安勿躁,但村民们忽然更加激动了,有修士和正义之矛骑士护在一边,村民们不会做什么,但几乎都把冒头对准了弥昂。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吗?”弥昂问道。 “是啊,这里太久没有过什么邪恶之物的灾害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们非常害怕,因为长久以来的安全感被打破了,而且……”里萨牧师欲言又止。 “而且他们觉得和我有关系?”弥昂虽然面色有些阴沉,但还是笑了笑。 “我刚才希望能安抚他们一下,没有告诉他们有关野兽人的事情,但他们中已经有人在说野兽人又出现在了附近的森林中,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而恰巧正是你来的日子,又碰上吸血鬼,他们会怀疑你太过自然。”里萨牧师无奈地说道,他并非长久居住在此,没有村民们那种无端的安全感。 弥昂看着眼前这些村民,他们的脸上有疑惑和恐惧,弥昂可以理解,但这依然令他非常不舒服。 “进来教堂吧,我能保证他们不会怎么样的。”里萨叹了口气。 若是平时弥昂或许会考虑答应,但现在绝对不行,距离冬至前夜只剩下两天半,他可没法再这里耽搁时间。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抱歉了,我还有要事,如果有昨晚的细节想知道可以等唐璜醒来,我知道的他基本都知道。”弥昂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这里,他也没有回村镇的心情,直接朝着远处森林的方向走去。 但这可让一无所知的村民们不安起来,几个村民加快步子来到弥昂面前挡住他的去路,身后其他的村民也逐渐围过来,即使几个正义之矛骑士用力阻拦也挡不住所有的人。 弥昂的脸色更沉了些,看起来这些村民也绝不是几句话就能劝住的,但他也不好动武力迫使他们让开,那会直接激化矛盾,因此不能动武……吗? 弥昂心中叹了口气,他想通了,他只是为了阻止死灵法师的计划而来,和这些村民的关系其实无关紧要,即使让他们直接当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分子也无妨,关键是他得去阻止死灵法师,这样这些村民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浪潮中幸存下来。 想明白了,弥昂心中传讯道:“曼涅托,吓吓他们就好,别伤到人。” 村民们逐渐围到弥昂面前,弥昂看着眼前暴躁地似乎在质询的村民,用力一推将他推开,这让一旁的村民们顿时以为他要动手,纷纷准备上前,但下一刻脚下的泥土忽然颤动起来,在一片惊恐的目光中,泥土水浪般炸开,巨大的古墓巨蝎从地下钻出,横拦在弥昂身前。 所有的村民突然看到狰狞华丽的构装巨兽从地底钻出,一时间都惊惶地退后,甚至有些人直接开始逃走远离,只有里萨牧师和正义之矛的骑士们在原地警戒着突然出现的古墓巨蝎,而没有直接逃跑的村民也躲在他们背后。 古墓巨蝎没有多做动作,只是阻挡在他们身前,弥昂拍了拍构装体的巨钳,巨蝎将身躯稍稍放低些许,弥昂踩着巨蝎的节肢站在其背后。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更加惊恐和同时,似乎也在心里认定弥昂是什么邪恶的存在了,毕竟古墓巨蝎对于这些村民而言确实非常恐怖了。 里萨牧师眉头皱起,他读过一些与尼赫喀拉相关的卷宗,认得些许古墓巨蝎的来历,但也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 “抱歉,里萨牧师,但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们恐怕要纠缠好半天,时间已经不多了。”弥昂半蹲下身致歉,在里萨牧师的背后,人群议论与斥责的声音已经减小了,毕竟古墓巨蝎带来的恐惧更加实在。 “无妨,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它应该是死者之地的造物。”眼前这幕让里萨牧师一时完全无法理解。 “尼赫喀拉的亡灵与死灵魔法的亡灵不是一回事,他是我的伙伴。”弥昂也没指望对方能完全接受,想说清楚他得花上半天来解释,“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阻止一个死灵法师的计划,他将在神秘之夜试图用亡灵颠覆这里,而他距离这里绝对不算远,如果可能的话,去找更多的援军吧。” 话尽于此,古墓巨蝎转头离开,也没有人敢追上来,里萨牧师身后的村民们在弥昂的身影逐渐远去后,原本被压制的气势由逐渐恢复,喧嚣吵闹着,而里萨牧师则是在思考弥昂告诉他的话。 森林中古墓巨蝎行动受限,曼涅托回到地下,而弥昂则是徒步再次进入森林中。 “你确定吗,女士?”弥昂之所以急着离开,还有一个原因。 “当然,就在森林后面,虽然远了点。”少女神明肯定地答复,她突然感知到了一枚圣杯碎片就在这个地区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灵法师 伊纳拉山脉的山脚下,无数扭曲的枯树与岩石堆砌成令人扭曲的城垒形状,仿佛岩石上生长出的巨大肿瘤,枯树形象扭曲,树根树干与树枝之间的差别已经看不出来,仿佛藤蔓般攀附在岩石之间,枯萎的黑褐色树皮下隐隐流动着不祥的光。 野兽的身影在枯树林间疾驰掠过,来到枯木与巨岩的城堡小,在他奔向其间的时候,空气中漾起灰色的阴影波动,他的身形在那个瞬间消失了,而四周的枯树无风自动。 而在岩石与枯树的外表掩藏下,是一整座高大的黑色城堡,城堡古朴而饱经风霜,凝固的污垢与肮脏停留在城堡的表面,每一只倒挂在此的蝙蝠都安静无声如石笋的阴影,只是它们全部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城堡的道路,当那个身影掠过的时候,蝙蝠们都将目光集中在那个身影上,眼珠随着对方的移动而缓缓转动,整个场面阴森诡异。 迈过破烂的血红地毯,墙上挂着被污染的肮脏油画,走廊中的每一盏灯下面都挂着一个人类的骷髅头,而在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完全用白骨和枯木纠缠塑造而成的大门。 用力推开这扇门走入,阴冷的墨绿色光芒照亮了他的身躯,他的身躯还带有人类的痕迹,只是已经开始长出更接近动物的灰色毛发,扭曲的面部和尖尖的耳朵像是吸血蝙蝠与人类的混合,稀疏的头发与背后的狼毫连接在一起,长而强壮的双臂以及反曲的双腿昭示着起远超凡人的不同,利爪与关节的骨刺暴起突出,暗红的眼睛混杂着野兽与人类的两面。 史崔格吸血鬼,或者被人们称之为食尸鬼王,虽然事实上他们和食尸鬼这种低贱的邪恶生物并没有什么关系,但食尸鬼们大多会被史崔格吸血鬼的病态力量与孤独所吸引,然后聚集在他们的身边,因此不难理解人们将其称之为食尸鬼王。 史崔格家族的历史是个带着悲哀的故事,史崔格吸血鬼始祖乌索然在恶地上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史崔格帝国,在尼赫喀拉之后它作为一个吸血鬼统治的人类帝国也曾辉煌一时,而最终这个王国被茫茫的绿皮兽人大军所淹没,残余的史崔格吸血鬼们一路向北逃到了西尔瓦尼亚的森林,在那里遇到了冯·卡斯坦因一族的吸血鬼,而卡斯坦因一族仍记得乌索然充满鄙夷的自傲,于是下令将史崔格一族当做野兽猎杀,少数幸存的史崔格在旧世界分散开来,经历了这一切的史崔格一族被人类追杀,也被同族唾弃,也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起来。 他们窥视着莱弥娅家族和冯·卡斯坦因吸血鬼的贵族舞会和宴会,他们高贵,富有的生活不断的使史崔格想起他们所失去的一切,憎恨和妒忌吞噬了他们的心智。在尚武好战的血龙家族和隐秘的尼克拉契家族那里,史崔格无非是有挑战性的猎物和制作标本的试验品,史崔格逐渐变成绝望的生物,离群索居又可悲,他们大多时候不敢捕食人类,害怕引来其他吸血鬼。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躲藏在墓园之中,挖出刚埋葬的尸体,吸食他们冰冷的血液解渴,不新鲜的血液和自身的处境很快反应到他们自己身上,心中野兽的一面占了上风,他们逐渐成为外貌丑陋的怪物。 “你又跑出去找吃的了?能耐一会又不会怎么样。”一个抱怨和嘲讽混杂的声音传来,史崔格食尸鬼抬起头看起,一旁的阴影中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皮肤苍白,穿着黑色的长裙,涂黑的指甲和黑色的眼影带着令人不适的邪恶。 尼若娜·纳伐里公主的血腥复仇,民间传说称其为“黑暗之女”,她在埃斯塔利亚贵族举行的凌辱狩猎遭遇发指暴行,后来制作了死灵巨像去蹂躏昔日祖国超过一个世纪之久,她的传说甚至流传在整个旧大陆,人们或许认为她已经被讨伐了,但她依然隐藏在埃斯塔利亚的阴影中。 “我已经太久没有喝过新鲜的血液了。”他直起身,些许野兽的一面从他身上逐渐消散。 “我倒不介意这点,只不过要是被人类追过来,打断我们的计划可就不好了,对吧,大师?”女人缓步从阴影中走出,看向大厅对面长桌上黑袍的身影。 “无妨,无妨,反正也就几天了,只要这个法阵被转变成功,到时候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哈哈哈哈……”有些癫狂和沙哑的声音从那里传来,黑色长袍抖动着,对方似乎显得有些过于激动了。 “不过你最好看着你手下的那群杂种,杀它们我都觉得脏了我的剑。”一个披着暗红战甲的男人从一旁的门扉中走出,他身上的战甲有一个太阳徽记,但已经被两记划痕所破坏,这代表着骑士与过去的信仰割离,属于他的是全新的血龙之盔。 当他出现的时候,食尸鬼王警戒地低吼两声,眼前的血龙骑士可不止一次想杀了他。 伊纳拉骑士团昔日的大导师,在与血龙的接触中认为艾博赫拉什超越了米尔米迪雅,最终将整个骑士团带入了黑暗之道中。 “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你还缺一样东西,阵法还不完善,怎么,已经找到了吗?”伊纳拉大导师看着桌边的死灵法师,在他们身处的空旷大厅的下,水晶般碧绿的符文石柱与雕刻的纹路汇聚成巨大的魔法阵。 “别急,东西已经送来了。”死灵法师举起一根老树枝般干瘦的手指挥了挥。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是门扉被用力推开的声音,吸血鬼与死灵法师们回头看去,维伫立在那里,整个人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她看起来是冰雪塑造的,冰冷而干净。 “你要的我带回来了,我要的呢,西卡诺?”懒得理睬那三个吸血鬼,维径直走向面前的死灵大法师,即使在诸多死灵法师中也是独树一帜的人物,埃斯塔利亚“亡树学派”的创造者。 “在这。”死灵法师干枯的手举起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我感觉到我要的了,你先把它交给我。” 维点点头,将背后包裹中的古圣遗物掏出同样扔给西卡诺,手脚没那么灵光的死灵法师有点手忙脚乱的接过,同时被古圣遗物烫得一阵呲牙,虽然还没有被激活,古圣遗物依然对黑魔法有所反应。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到手了。”西卡诺将古圣遗物放在自己的枯木手杖上,用手杖敲击地面三记,大厅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接着沿着砖石间法阵般复杂的纹路缓缓裂开,一根根翠绿的根系与藤蔓从岩石间的裂痕中生长出来,与给死寂的环境中添上不自然的生机。 虽然眼前一幕颇有些诡异,不过在场的也都不是凡人,对于这点场面也只是无动于衷,但随后这些生机盎然的藤蔓忽然交错缠绕在一起,不断重叠交错凝实,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络状的法阵,接着这些原本生机盎然的藤蔓迅速的枯萎下来,生机顿时转变成死气,这倒是令几个吸血鬼都有些诧异。 一截腐烂的枯枝缓缓从地面升起,西卡诺郑重地举起古圣遗物,仿佛它有千钧之重,然后用力按在升起的枯枝上,黑色的枯枝延伸出几条腐烂的藤蔓包裹在古圣遗物上,接着缓缓下降缩回地中,而古圣遗物看起来仿佛嵌在地上,西卡诺又举起手杖,念出一段死灵咒语,浑浊的墨绿色光芒开始在枯枝阵法间流动,涌入向中央的古圣遗物中。 “我在百年前发现了这个奇特的阵法,并花了数十年的光阴去研究和收集需要的材料,如今终于要完成了,据我探究,这个魔法矩阵应该是古贤者,或者称为古圣们所留下的,它只是过去恢弘的巨型魔网的一个残片,因为破碎而功能并不完整,但依然连通着魔法之风中生命之风纪伦,但只要我能找到古圣转换魔法力量的遗物,就可以将整个阵法逆转为干涉死亡之风沙许的魔法,有了它,到时候我甚至能撼动整个埃斯塔利亚,乃至整个旧世界的魔法之风。”西卡诺大笑着看着眼前逐渐运转的古圣矩阵,兴奋地扯着沙哑的嗓子欢呼着,之要等到神秘之夜黑魔法的力量达到顶峰,死亡矩阵就能够完全开启并逐渐侵蚀整个埃斯塔利亚。 “咳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背后传来咳嗽声,西卡诺转过身去,看到不远处的维。 “抱歉,太兴奋了,给你,虽然也不知道你要这笔记有什么用,我找遍大陆了没没找到里面记载的东西。”死灵法师撇撇嘴,痛快地将笔记扔给维。 翻看了几页记述,里面细密的文字和注解图都是在讲解着死灵魔法有关的技艺,但对魔法不怎么精通的维重点并不在此,而是最后的一份手绘地图,确定是真的后,维将笔记收好到背后的包裹中,看了眼仍沉浸在古圣矩阵中的死灵法师,挑了挑眉。 “这就完了?”她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死灵法师一愣,说道:“完了,怎么,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你想统治哪里,说说看?” “你误会了,我对此没什么兴趣。”维耸耸肩,“不过一般按照话剧的剧情,交易完成后,你不是应该哈哈大笑,然后说‘你知道了这么多,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就去死’这样的台词才对吗?就是翻脸撕毁协议之类的。”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枯树 弥昂在森林中前行着,一直走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冬天的黄昏来得太早了。 他之前最远也只抵达了神殿所在的位置,但现在他必须继续向前了,脑海中的少女神明不断指引着他改变些许路线的方向,越是靠近她对圣杯碎片的感应越是明显,不过目前看来距离圣杯碎片所在的位置尚有些距离。 令弥昂奇怪的是,在之前也来到过教堂附近并且也深入过森林,为什么一直没有感觉到圣杯碎片的存在,偏偏在刚才感觉到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这里两天碰上的古怪事情已经够多了,再来两件也无妨。 之前在海上碰到的一枚圣杯碎片在赞迪里诅咒号的船上,当时的他们既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得到,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眼下又一个麻烦摆在他面前。 “女士,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在原地打转呢?”弥昂有些无奈地问道。 “不应该啊,按理说我们应该是直线前进的。”少女神明也有些点不解,她对细节的记忆要比弥昂好得多,她确定眼前的这棵树他们已经见过三次了。 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按照她的感觉,他们是在直线前进的,而且她也感觉到距离自己的圣杯碎片更加接近了,但眼前这棵树又带来一个问题。 “总不会是林间那位在逗我玩吧,比如让树站起来跑到我前面去之类的。”弥昂想象了一下树木将跟拔出来后迈着根须跑步的情景。 “做个记号看看。”少女神明提议,想在森林里不迷路这其实是有必要的,只不过她的记忆足够好,弥昂有时候就把记路的事情交给她了。 “曼涅托,你在地下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弥昂用剑在树皮上划了一刀,同时询问地下的曼涅托。 “没有,至少我在地底没有发现什么,如果是树拔出树根站起来这样的事,我应该会注意到。”曼涅托的声音传来,为了不被树根阻碍,他一直在更深些的地底前行。 向前前行十数分钟后,弥昂见到了那棵树,与弥昂记忆里长得完全一样,但是没有他留下的剑痕。 “有趣。”之前看起来似乎是在原地打转,但与寻常的又不同,虽然在密林中确实会有因为偏差而绕了个大圈最后走回原地的情况,但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可不够走这么个圈,而且眼前没有留下的剑痕证明了事实,是这片森林让他以为自己在兜圈子。 有少女神明和隐藏在地下的曼涅托,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中幻术之类的,那就是眼前的森林在欺骗他了,或者说,这片森林是真的吗? 弥昂看着眼前这棵看似繁茂的树,将手摸在树皮上,苍老的树皮干枯、粗糙还有风雨留下的裂痕,推动时带着吱呀的声响,这确实是真正的树木没错,但是…… 弥昂举起手中的泰波克之翼,轰然重击在树干上,水桶粗的树干在这一击下被打得炸开般断裂,接着缓缓朝着弥昂的方向倒下来,弥昂让开一旁,树木倒地,树枝折断崩裂,但在树木倒下的瞬间,原本枝繁叶茂的硬叶树上所有的叶片都瞬间消失,只留下枯黑的树身。 所有的地方模仿的都很像,因为树木确实是真的,但只有树是真的,然而这些树实际上早就已经枯死了,树木本身不是魔法的幻觉,树上的叶子和看起来有着生机的树皮才是假象,然而并没有模仿出树叶在风中婆娑的声音,因此这个配合枯树林的魔法最终被识破了。 随着一棵枯树的倒下,泰波克之翼的表面燃起一层淡淡的金焰,仿佛被烧开的一层柳絮般,弥昂感到从迈入这里以来一直朦胧在眼前的说不清的雾霭散开了,树木表面伪装的青绿开始消散,树冠间的叶片开始消失无踪,留下光秃秃的黑色枯死的树枝,整片的森林都已经死去了,而弥昂站在这片枯木的林地中间。 眯了眯眼,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弥昂心头萦绕,这里比他想的还糟,回身看去,弥昂几乎看不到青绿色,整片的森林都枯死了,只是在魔法的伪装又是人迹罕至的深山森林脚下,这才一直没有被发现,或者说,即使有少数发现的,恐怕大都死在这里了吧。 他是什么时候进入这片死亡森林的,两个小时前,还是更久以前?弥昂将背负的剑刃拔出,全神贯注的警戒着,但四周只是一片死寂的枯树林,黄昏下每个的枯树的阴影都像张牙舞爪的恶魔。 过了片刻,泥土间一阵翻涌,曼涅托从地下爬出,虽然在森林里古墓巨蝎行动会缓慢很多,但这种时候也不能心急,想起之前夜里的吸血鬼,还有背后的死灵法师,自己恐怕已经开始接近他们了。 与曼涅托的古墓巨蝎一起缓慢地向前,枯死的树林间比之前要宽阔些许,古墓巨蝎的体型也能够稍许自然地通过了。 随着太阳逐渐下沉,黄昏的光芒开始黯淡起来,枯死的树林间显得越发诡异,而在前方,借着黄昏的光芒,弥昂在一片黑褐的树林间看到了一个白绿相见的身影,就好像吊死鬼一样。 让曼涅托看住身后,弥昂逐渐靠近树林中的那个身影,随着他的步伐,好像太阳也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弥昂站到那个被吊在枯树上的身影前。 身材高挑,容貌俊美,还有尖耳朵,很明显的精灵标志,而身披的轻薄战甲和绿叶编织的披风也彰显着他的身份,一个埃斯莱,或称木精灵。 木精灵是三大精灵种族的一支,是高等精灵在旧世界大陆上的殖民孑遗,在高等精灵与矮人的战争结束后,黑马雷基斯率领黑暗精灵的进攻迫使新的凤凰王不得不迅速将四散各地的高等精灵招回奥苏安,以抵抗黑暗精灵大军的入侵。 多数的高等精灵立刻回应凤凰王的号召,放弃在旧世界的家园,但一些高等精灵已经对新家产生了感情,认为此举动是对殖民地的背叛也是对移民者的不尊重,这些人拒绝离开,他们放弃原先高等精灵的身分,停留在心爱的旧世界,直至死亡都不与昔日同胞相会,从此他们被称之为埃斯莱。 “他死去的时间可能不超过一天。”弥昂试着在木精灵的尸体上按了按,很僵硬,而木精灵死去的时候眼睛依然睁着,表情上似乎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是自然,弥昂确定他是因为颈椎被扯断而死,而杀死他的恐怕就是缠绕在他身上的枯树,一个木精灵恐怕很难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树木杀死,还是死去的树木。 正在弥昂试图从木精灵的尸体上寻找出些什么的时候,他感到脚下的土壤一阵颤动,弥昂立即退开,而之前站立之处一条枯萎而尖锐的树根从地下突起穿刺,如果还站在那恐怕要变成肉串。 反手一剑斩断了树根,但这还只是开始,枯萎的树根在半空颤动着挥舞,捆绑着木精灵尸体的整棵树都开始晃动起来,树枝与树根的摇晃间一张仿佛面庞般扭曲尖锐的图案生成在枯树的树干上,土壤翻动掀起,树根从地下拔出,枯树活生生地站起在弥昂面前,而四周的枯树都有类似的情形。 弥昂与古墓巨蝎背对着防御,他总算认出来这些是什么了,活枯树。 死灵法师通常都疯狂地尝试唤醒控制僵尸与骷髅,然而神秘的分支-亡树学派则力求控制死去的枯树。传说以前有位被称为“埃斯塔利亚木之恶魔”的死灵大法师斯西卡诺,他研究出一种完美方法刺激枯树的残余能量,让其拥有惊人活力。西卡诺造了很多作品,幸运的是它们如今大多已经消声灭迹,但活枯树不会消失太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木精灵 活枯树直立起来的时候每一个身躯都有弥昂三倍高,这还是它们树杈化作类似手臂的结构以及树木本身就较小的结果,要是被唤醒的是那些千百岁的巨树,那都堪称庞然大物。 但即使如此面对五六个活枯树的攻击依然是险象环生,这些活枯树的感知并不敏锐,也不会主动去抵挡弥昂的反击,但靠着巨大的身躯与触须般灵活的树杈肢体,本能地对具有生命能量的生命展开攻击,每一次甩动的根须都如同长鞭一般迅捷。 不过由于是针对生命的攻击,因此这些活枯树在依靠本能行事的情况下完全忽略了曼涅托的古墓巨蝎,在曼涅托的支援中,弥昂才得以在活枯树可怕的攻击中支撑下来。 但不会太久,弥昂挥动剑刃斩下一节枝条,每斩下一段都会有更多的填充,死灵魔法支撑着它们的行动,而这些活枯树身形巨大,毫无弱点可言,除非将它们完全击倒,或者有比唤醒这些活枯树的死灵法师更好的施法者,否则无法令这些复活的可怖怪兽停下。 弥昂边打边腿,想试着看能不能离开这些活枯树的攻击范围,这些从土里拔出根来的家伙跑得并不快,只要离开它们的包围,弥昂自信能赶紧跑远,这些活枯树既然是在这片枯树林中,想来也不会离开施术者或者这片魔法区域的范围太远。 就在弥昂劈开枯枝跑出活枯树群的一瞬,又一节根须从地下突然冒出缠绕在弥昂的腿上,使他直接绊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在弥昂的前方又一棵活枯树缓缓站起,根须在它的树干上缠绕交织成重拳,对着摔在地上的弥昂用力砸来,而此时曼涅托正纠缠着其他的活枯树,无法帮忙,弥昂只能将泰波克之翼挡在身前,堵这一击无法直接砸死他。 但并没有迎接来预想中的冲击,弥昂挪开盾牌看着眼前,一道森冷的寒光一闪而逝,活枯树的枝干应声而断,弥昂斩断腿上的根须起身看去,那是一个披着墨绿披风的高大男性,虽然带着兜帽和面罩遮住了他最明显的特征,但弥昂依然一眼认出他绝非人类,而是精灵。 他手持一柄长柄的巨大单刃阔剑,非常适合劈砍,正是这一剑之下斩断了活枯树的臂膊,接着翻身跳过活枯树扫过的枯枝反击,回身劈斩,荒林巨剑再度砍断了活枯树的一节树根交织的腿,战力不稳的活枯树半倒下来,在活枯树倒下的身躯背后,更多相似的身影在枯木林的阴影中奔走而来,手持相似的巨剑,以强有力的劈砍斩断活枯树身上的每一个魔法节点,让其再也无法起身。 荒林游侠,他们是木精灵中精英战士,守卫着同胞与森林中灵魂的安全,自从精灵踏足艾索洛伦森林的数千年来,森林中依然有原始的森林精魂憎恨着精灵的存在,他们绝大多数都赶到了艾索洛伦森林的东南一角,并被引路石构筑的监牢困在那里,守卫这座监牢并追捕疯狂的森林精魂的使命就肩负在荒林游侠们的身上。 荒林游侠都是狩猎怪物的专家,他们长久磨练出的非凡身手与技艺都在战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适合劈砍森林精魂身躯的阔剑对付这些木制躯体的活枯树一样适用,在荒林游侠们的围攻下,活枯树们快速地倒下并被分尸。 而在那之后,荒林游侠们包围了弥昂与曼涅托的古墓巨蝎,他们将荒林阔剑扛在肩上,面罩与兜帽阴影下的面庞模糊不清,但弥昂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并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不轨的举动,都会有十数把阔剑同时对准他砍杀。 天空中传来一声洪亮的鹰啸,阴影从地面掠过,弥昂仰头看去,一只巨大的雄鹰从天而降落在活枯树们被砍到后的空旷地面之间,它站在原地的时候身高接近一层楼高,羽毛顺滑明亮,以所有猛禽都具备的锐利鹰眼注视着不远处显得与众不同的弥昂。 巨鹰这种雄健的生物在旧世界的许多地方都有分布,它们的智力相当高,并且是个古老而骄傲的种族,除了精灵它们几乎不会成为其他生物的盟友,因为其他种族在巨鹰看来或多或少都不值得信任。 在巨鹰的背上站着一个身披枝叶编织而成般战袍的精灵,他戴着一个装饰鹿角的头盔,手持长矛背负弓箭,稍显轻盈的甲胄上有着带有荆棘之环的树叶徽记,那是木精灵领地的标志徽记。 林地领主稍显疑惑地看着眼前被荒林游侠们包围的弥昂,木精灵大多对森林外的事情不感什么兴趣,相比之下巴托尼亚算是他们勉强比较熟悉的势力了,因为双方有着很长的交界,并且有着明面上的外交关系。 跃下巨鹰,林地领主朝着弥昂走来,一旁的荒林游侠们自然地分开,荒林游侠并不向艾索洛伦的任何领主或女士效忠,但他们有时会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加入一支征战的木精灵军队中。 “人类,你在这里做什么?”林地领主走近弥昂的面前,用有点生硬的巴托尼亚语说话,虽然用人类的语言很不符合精灵的自尊,但指望随便一个人类会懂得精灵语就显得太愚蠢了。 “我听说这里有个死灵法师,就想去干掉他而已。”弥昂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他保证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嘲笑,只不过转了个头只看见荒林游侠们沉默的身影。 林地领主皱了皱眉,他完全相信这个回答,巴托尼亚骑士们的侠义之道闻名旧世界,不过一旁古墓巨蝎这样奇异的构造体却是令他有些好奇,长矛指了指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在旅途中遇到的伙伴,死灵法师也有他想要的东西,我们就一起追过来了。” 林地领主的脸上不知怎么露出点类似释然的神情,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类和古墓巨蝎…… “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什么?”转为弥昂询问道。 林地领主抬起头,正当他准备回复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暂时是为了找回我老师的尸体。” 回头看去,荒林游侠中走出一个稍矮些的精灵女性,她穿着装饰叶片的短裙,淡金的长发上散发出朦胧的翡翠色泽,那是魔法影响的标志。 尸体,那个死去的木精灵吗?弥昂思索着,那个木精灵是独自死去的还是在与其他精灵陪同的情况下死去的?如果是后者,那么他们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带走尸体,是因为遭到了敌人不得不暂时撤退的话,那这片林间能够袭击木精灵们,还是活枯树情况下的敌人,那只有时死灵法师了,就是说他们可能有共同的敌人? 一阵脚步声从身旁掠过,弥昂看见那个女性精灵跑向林地领主的身后,那里四个荒林游侠正抬着从活枯树残枝上解下的,死去木精灵的尸体。 “那你们在这里行军是为什么,是这里死灵法师的原因吗?”弥昂问道,但实际上答案很清楚了,木精灵很少会集体出现在艾索洛伦外,更何况带着最精锐的战士。 “是的,怎么了,人类?”林地领主淡淡道。 “那你们知道怎么找到那个死灵法师吗?”弥昂接着问。 “我们当然会找到那个该死的施法者,然后把他做成森林的养料。”林地领主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冷道。 “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女性精灵的声音传来,“老师不在了,靠我们可无法剥开这个法阵,找到那个卑鄙家伙的位置。” “布瑞娜,别说那么多了。”林地领主与她的对话用的是精灵语,但弥昂脑海中的少女神明已经把对话翻译给了弥昂。 正当他俩对话的时候,弥昂开口道:“我知道一个确切的魔法节点位置,可以带你们找到那里。” 林地领主愣了一下,看向弥昂,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此前的交流中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弥昂想加入木精灵的队伍,但木精灵固执的孤僻和精灵自傲的排外让林地领主并不愿接受或者提出这样的提议。 由于木精灵是个非常排外的种族,一直以来他们尽量过着不与任何人接触的生活,很多人没有证据证明木精灵是存在的,除了巴托尼亚王国外,大部分国家对这神秘种族存在持保留态度,森林中乖僻的木精灵只出现在这些人的消遣故事,或民谣、戏剧中。 “魔法节点吗?那是好事,沃德,我们应该同意。”布瑞娜可没在意那么多,老师死去,魔法的重担一下压下来,她需要一点突破口。 林地领主咬了咬牙,反正主意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而且布瑞娜也支持,那他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跟上,人类。”他最后简短地吐出两个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影舞者 想要追上精灵是件有些困难的事,精灵有着远超常人的灵敏,而且木精灵更是长久居住在森林中,对于林中行军自有一套,要不是枯树林间木精灵们的行动要显眼的多,弥昂还真有可能会跟丢。 在被甩下前跟着木精灵们连续行走了两个小时,直到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弥昂才在一片深暗的枯树林间看到一抹碧绿,那是从枯死的土地上生长起的树木与荆棘,在被死亡充斥的枯树林间创造了一小片特殊的绿洲,而木精灵们就驻扎在这片绿地中间。 在靠近木精灵驻扎地百米外时,弥昂停下了脚步,木精灵是非常排外的民族,且不说他们的哨兵会不会把贸然接近的自己给直接射成筛子,木精灵们恐怕也绝对不会写希望一个人类在他们的居住地之间,因此弥昂不打算主动进入木精灵的林地之间,保持适当的尊重有好处。 “你比想象中要懂得礼节。”在弥昂准备生火的时候,不远处树木的阴影中传来一个带着点丝绸摩挲般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游吟诗人们歌唱般的嗓音,但远比那华丽得多。 “过奖了。”弥昂起身看向那处阴影,当精灵的身影从那道细小的根本不该能容纳得下她的身形的阴影中现身时,弥昂几乎想揉揉自己的眼睛,但对方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好像油从水面滑过一般。 她在夜幕下有着阴影般的神秘美感,金色的长发被梳成许多股辫子,不着战甲,只有褐绿色的抹胸与裙裾,戴着灰色的半透明面纱,在皮肤上有着精灵象征的深绿色彩绘,两头带着叶片状锋刃的长矛背在背后,腰上挂着一排匕首和一把短剑,祖母绿的挂坠随着发辫的摆动转出不同的光泽,灰绿色的眼眸像是背对着阳光的树叶。 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弥昂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小心警戒,木精灵在巴托尼亚绝大多数时候都受到敬畏,因为他们确实有种野性的危险。 她踏着步子从阴影中走出,精灵的行动一般都比人类更林敏优雅,但她的步伐却比弥昂见过的任何精灵都更具有舞步般的美感,但其中蕴含的危险也绝对不比美丽来得少,特别是对于这些特殊的木精灵们而言。 影舞者是木精灵们都尊重和害怕的神职人员。他们知道艾索洛伦内所有的路径,据说他们在这片神秘森林内用步伐用意识塑造树木路径就像在做凡人世界那样轻松。在战斗中影舞者甚至比战舞者更耀眼,他们的战舞不浮夸也不依靠身体的敏捷性,而是用使人迷惑的心灵暗示去攻击。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弥昂耳边响起,他举起右臂挡下了叶片般轻薄的短剑,刚才有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幻觉,清醒过来时剑锋已经近在眼前。 一击不中,她踏着飘忽的舞步退出数米外,而弥昂则拔剑警戒地注视着对方。 对峙数秒,精灵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不错不错,没被我砍中,不过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见过你吗?”弥昂脑海里快速翻阅着自己十几年的人生。 “这个,有印象吗?”精灵歪了歪头,甩出一段发梢,上面系着一块带着回旋波浪般符文的宝石挂坠。 那个符文仿佛在弥昂的面前旋转起来,同时像是钟表的摆一般缓慢地摆动着,掀起一点久远回忆的涟漪,弥昂差一点抓住,但还是没能看清楚。 “再提示清楚点,那个时候你差不多这么高。”精灵将手比到大腿左右的位置。 差不多知道了时间,弥昂很快就在自己童年不多的回忆里找到了些线索,那是个很奇妙的回忆,是四岁还是五岁的时候,他被母亲带去参加位于奎纳利斯公爵领一位贵族的宴会,出于无聊他跑进了城堡外的森林中,本来他并没有深入森林的打算,但当他回头朝着城堡的方向前进时,即使城堡就在视野里,但迈出的每一步都无法接近。 在他有些慌乱的时候,几个精灵从森林中飞舞出来,欢快地要帮他指路,但最终却是来到了一处阳光盛夏般温暖的河滩上,鲜花,桌椅,宴会和狂欢,好像一处盛大的宴会,有许多美丽和奇怪的人邀请他加入,在那里还有许多的人,农夫,商人,学者等等,都在享受宴会,但他并没有在宴会的吃喝玩乐中获得什么欢乐感,因为他本来就是因为逃避宴会跑出来的。 当他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主人们第一次表现出了诧异,而在那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他昏昏欲睡地躺在树下时,眼前好像风铃般的宝石挂坠,他用手摆弄着直到睡着,最后醒来时是在草坪的一棵树下,母亲抱着他哭。 这是一段几乎梦游般的经历,当弥昂长大些知道了关于艾索洛伦木精灵的事情后才有了些猜测,直到刚才看到精灵发梢间的挂坠,一些仿佛被落尘封闭的记忆才回复了些,像是在森林中看到的会说话和走路的树,还有舞蹈着的精灵。 “我记得那个时候,应该是你带着我在森林中,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弥昂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不用这么努力想啦,你想不起来太多的,树妖的魔法当时伤到了你的一点记忆。”精灵笑起来,盘腿坐到弥昂对面的树干上。 “难怪,不过人类的变化很快,你居然还认得出来。” “生长只不过是自然的一部分。” “我是记得当时来到一个宴会,但却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了。”弥昂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精灵。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半路上碰到一个树妖你身上施法,我当时路过,还以为是树妖又在偷我们的孩子,所以出手击败了她,结果发现是个人类。”精灵摊了摊手说道,“我当时稍微有点怜悯心,就带着你离开艾索洛伦送回巴托尼亚了。按你的说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误入了盛夏河滩,那里的居民们会用宴会狂欢来逐渐使外来者变得沉溺与满足感中,然后将他们送给森林深处的生物享用这些沉溺在喜悦的灵魂。” “原来如此,当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谢谢你,虽然晚了十几年道谢。”弥昂认真道谢。 “无所谓,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对了,你可以叫我蒂塔妮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咒咏者 “之前在我和林地领主交谈时笑起来的不会是你吧?”弥昂突然想起来这事,那个声音和她很像。 “是啊,当时你说要阻止死灵法师,我觉得有些大言不惭了,所以有点没忍住。” “或许吧,不过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艾索洛伦或许是木精灵们的家园,但他们并非这里最早的原住民,艾索洛伦是这个世界上在性质上最接近混沌的地方,因为它即使不需要魔法之风,本身也能生成魔力,还有其中生存的森林精魂,木精灵们将部分疯狂地森林精魂关押在监牢中,引路石构筑的魔法监牢封锁着他们。 然而在不久以前一群森林精魂从林地中涌出,造成了许多伤亡,直到荒林游侠们将缺口堵上,并等待咒咏者前来修补牢笼的魔法,但发现有数块引路石不见了踪影,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诸多森林精魂突破封锁的原因。 狂野树林的林地领主沃德与一位织咒者主动请缨收回被偷走的引路石,率军通过时代橡树的根须来到了埃斯塔利亚,其中荒林游侠们出于对没有看守好监牢的羞耻主动加入进军中,而蒂塔妮亚与她率领的战舞者们也加入进来,为了前来夺回被盗走的引路石。 可惜似乎是大意了些,他们在行军中被地底埋伏的亡灵群和四周的活枯树们袭击,当事在尝试破解这里魔法的织咒者被杀,木精灵的军队也只能撤离战场再做打算。 “所以你们撤到这里休整,那些死灵军团没有追上来吗?”弥昂问道。 “没有,关于这点我也挺奇怪的。”蒂塔妮亚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些死灵其实是种反击式的魔法吧,因为我们的织咒者试图解除法术的蒙蔽,所以反而触动了它们发起攻击,因此当我们没有再尝试与这里斗法后,也就没有多少死灵来接着对付我们了。” “原来如此。”弥昂想着可能是他试图破坏魔法的缘故,活枯树们才会展开攻击,但如果自己只是尝试走出森林的话,很大可能会被不断变化的森林改变方向,但少女神明对圣杯碎片的感应使得他一直走在最直线的道路上,因此已经来到林间数天的木精灵,在前进上并不比弥昂一个白天多多少。 这时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弥昂回头看去,是林地领主带着布瑞娜与另一名衣着相似的精灵女性走近,她应该同样是咒咏者。 “布瑞娜和厄瑞达,她们都是那个死去织咒者的学生,还是姐妹,她俩比起老师还有很大差距。”蒂塔妮亚告诉他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沃德早早看到蒂塔妮亚在这里,走近后问道。 “聊聊而已,又客人又不搭理可不好。” “你们的客人大多下场不会很好。” “至少我的神殿欢迎所有客人。”面纱下蒂塔妮亚露出诡诈的笑容。 影舞者们多来自于木精灵十二领之间的欺诈者之林,这里是精灵笑神勒克的圣地,他是精灵族的欺诈之神,诡计之神,狂欢之神,这里的神殿与宴会大厅对于漂泊的战舞者们而言是最接近家的地方,这片森林中时常回荡着笑声,只是大多不怀好意。 在春分与秋分的节日庆典上,战舞者的战俘们会在庆典上被许诺,如果他们可以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击杀一名战舞者,他们将会获得自由。当然从没有人成功过,因为他们所面对的都是精通于决斗且信奉欺诈之神的狂热信徒,这场决斗的真意并不是给予战俘们自由,而是战舞者之间谁能在其挑战者死亡前身上留下更多伤口的竞争。 “我是来询问关于你说的魔法节点的事情的。”和欺诈与欢笑之神的信徒争论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沃德回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上来,向着弥昂说道。 “我会尽可能回答的。” 点点头,沃德身后的布瑞娜走出来问道:“你说你知道一个魔法节点的位置,是怎样的呢?” “很难说,我没有魔法的天赋,只是确实感觉到一个不自然的点汇聚在这里,我就跟着感觉一直前行。”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你似乎确实没有被枯树林影响。”这次是厄瑞达开口,她和布瑞娜长得很像,可能是有血缘,不过她看起似乎更倨傲一点。 “没有魔法天赋,但却能感觉到魔法节点,还有这种事?”布瑞娜有点困惑。 “也许我们可以读读心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厄瑞达说完就被布瑞娜瞪了一眼,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这还是个有些危险的举动。 在她们俩商谈的时候,蒂塔妮亚说道:“没有魔法天赋对你算是好事,不然我当初就不会送你离开森林了,这种事在整个艾索洛伦也很少。” 巴托尼亚的失落之子吗?弥昂皱了皱眉,湖神教会的圣女与先知们会带走那些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贵族家族的还两说,平民的孩子肯定会被带走,那些女孩在成年后可能作为圣女回归,但那些男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不过听之前一位圣杯骑士的说法,失落之子们会成为湖神的近卫与侍从,不过也有的是会为艾索洛伦里的“仙民”服务,事实上两种情况都存在。 “你能不能提供给我们一个大致的方位?我们也试试看能不能对这个魔法节点有所感应。”布瑞娜向弥昂问道。 “当然可以,向着这个方向笔直向前,大约五十里外。”弥昂笔直指向少女神明重复了数十次的方向。 两名咒咏者牵起手,闭着眼,在弥昂看不到的地方,微弱的生命之风开始在这片死亡之风盛行的土地上细枝般延伸,她们做得很小心,在这种几乎被死亡充斥的地方,这样在死亡之风的间隙中溜过的方式一旦触碰很有可能引起这里的反应,而她们在斗法上无法与死灵法师匹敌。 当细微的汗珠开始出现在她们额头上时,她们最终松手睁开眼,她们修行的时间还不足,而且在黑魔法盛行的土地上她们使用魔法也必须小心,不同于系统性学习的坚定高等精灵法师或者有施虐倾向的黑暗精灵们,木精灵的咒咏者们往往会同时修行传统的精灵魔法与黑魔法,而黑魔法往往会不可避免地引导着使用者走向疯狂和堕落,或许她们还未屈服,但在这里她们必须更加小心,克制对黑魔法的使用冲动。 “不行,感觉不到,你说得是真的吗,似乎没法保证?”厄瑞达擦了擦额头,有点倦怠地抱怨。 “确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旁的布瑞娜也是同样的状态。 弥昂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说是神给他的指引? “你们让他带路不就好了,还是说不相信人类?”蒂塔妮亚似乎看出了这点小小的顾虑。 林地领主没有说话,虽然冷峻的神色看起来像是默认了。 “这样吧,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来指路如何?如果他最后到的地方不对,那我就他身上割一百刀,算是浪费时间的惩罚,放心,死不了。”蒂塔妮亚看向弥昂,带着笑神信徒标志性的假笑,“有生命魔法在,连疤都不会留下的,怎么样,答不答应?” 真是危险的提议。弥昂沉默了片刻,在得到少女神明再次肯定的答复后,最后说道:“我同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枯树之垒 林地领主不怎么信任人类,虽然听说过骑士王国的古板骑士精神,但他信得过人类的承诺也信不过人类的脑子,但蒂塔妮亚和弥昂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了,而且现在他们几乎也找不到什么方向,倒不如信这个人类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你们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们的消耗也够大了。”林地领主回头向咒咏者姐妹,她们微微行礼,转身走回向木精灵的营地之间。 “明天早上我们启程,后天就是神秘之夜了,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休息时间,如果你要休息就抓紧。”林地领主冷硬地说道,也不等弥昂回应就径直走开。 蒂塔妮亚看着沃德走远后说道:“话说到时候如果你输了,我不会手软的,真的有一百刀哦,我可是这种娱乐的大师。” “嗯,我相信你不会食言。”弥昂笑了笑道。 “那就晚安了,祝愿你不会梦见混沌的影子。”影舞者起身,随着火光的晃动逐渐消失在阴影中。 勒克是欢笑、舞蹈、音乐、诡计的神明,他的性别就像他所爱的欺诈与诡计一样是个谜,在精灵们的眼中,他是个轻盈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当他在虚空中翩翩起舞的时候,天空的灵魂都因为他的笑声而颤动,混沌之神试着想抓住他,但欢笑之神永远狡猾且不知疲惫,甚至反过来设计从色孽的手中诱骗回精灵的灵魂,尽管这样的行动花费的精力比他承认的多得多。 夜空中的邪月越来越圆满了,仿佛身怀六甲的女巫,混沌的风吹拂在整个世界上。 第二天的清晨,弥昂早早就醒来,而阳光照耀在唯一翠绿的植物上时,木精灵们也开始准备好进军了。 原本升起的枝叶与荆棘开始缓缓地畏缩,木精灵们军容逐渐出现在弥昂的眼前,在战鹰的咆哮中,数只战鹰振翅飞起,精灵战马由于对着死寂沉沉的土地不适而刨着蹄子,在它们背上的是手持长弓的木精灵骑手们,虽然精灵战马能扛起寻常战马无法承受的重甲同时健步如飞,但木精灵向来没有披着重甲的习惯。 这是弥昂第一次见到纯血的精灵战马,巴托尼亚的战马大都是精灵战马与本土森林马的混血后裔,强壮坚韧而冷静,不会像普通的战马那样在战场上吓破胆,尽管确实坚韧强壮且忠心耿耿,但在迅捷灵敏与技巧上也无法与精灵战马相比,虽然巴托尼亚也会从木精灵那里购买精灵战马,但大多用于配种,毕竟这也是精灵的宝贵财富。 可惜自己是没有机会骑乘的。耸耸肩,弥昂看着昨日现身过的荒林游侠们背负阔剑沉默地伫立,而身绘彩绘涂装,造型狂野的战舞者们明显要喧闹不少,甚至有少数踏着奇特的舞步,而蒂塔妮亚站在所有战舞者的前方。 而数量最多的是身披深绿披风,着轻甲,背负阿瑟瑞长弓的林地守卫们,他们也是木精灵中最主要和基础的战士,在需要的时候每个木精灵都会响应保卫森林的号召,在林地队长的战歌声中列队整备。 林地领主来到弥昂面前,说道:“指路吧,我们会跟着的。” 弥昂走在队列的最前方,木精灵的军队跟随在身后,他们都是林地穿梭的大师,除了马蹄声,有时弥昂甚至会忽略有一支军队正在他的背后。 五十里距离的林地足够困住人,树木的遮掩和地形的起伏会让人不知不觉间走错方位,不过弥昂有少女神明的引导,在路径上走出笔直的直线,而此时五十里的距离就算不了什么了,为了抓紧时间弥昂直接乘上古墓巨蝎,枯树林间尚算宽阔,全速行军的话他们能赶在下午前抵达。 虽然是白天,但天空被阴云所笼罩,不知是魔法还是单纯的天气变化,阳光不再明朗,使得死亡之风盛行本就阴冷的土地上更添了些森冷。 “就在前面了。”当时间刚刚走过中午的时候,弥昂停下步子,他们面前的枯树林已经远比之前的枯树更加高大,弥昂怀疑这些枯树会不会都是死灵法师的杰作,但想要验证的话恐怕只会引起战斗,此前木精灵们并非没有尝试过用魔法去探查这些枯树。 “看起来确实没错。”沃德神色凝重地牵着巨鹰走近,看向枯树林外一片荒凉,寸草不生的土地,向后延伸去的是埃斯塔利亚中央的伊纳拉山脉,近乎垂直拔起的山丘后漫长的山脉延伸,而在他们面前的岩壁上,一个仿佛树根与岩石构成的,既像是山体的肿瘤,又像是蜂蚁巢穴般的堡垒依附在山脚下。 不用弥昂对说,沃德也知道这里就是弥昂所说的魔法节点了,但现在看起来,这里恐怕更像是死灵法师的老巢吧,与其说是魔法节点不如说就是魔法的中心,即使没有足够的魔法天赋,出于常年生活在艾索洛伦森林与自然间的联系,木精灵们也能感觉到那个树瘤般的堡垒间涌动着足以让整片枯树林相比都黯然失色的死亡之风,而对于咒咏者而言,在浓郁的死亡之风中还潜藏着为不可查的生命之风。 “情况怎么样。”沃德转头看向咒咏者姐妹,想获得更详细的信息,还是得靠真正的施法者。 “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之前我们猜测枯树林是因为这里在不断吸收死亡之风的影响造成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这里的死亡之风溢散出的力量导致的结果。”布瑞娜双眼散发出朦胧的绿色光辉,靠近这里的核心,强大的魔法之风已经开始影响现实了。 “本来以为没什么作用的,想不到你居然能直接找到这里,你是怎么做到的?”沃德看向弥昂,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大概是有神明启示我吧。”其实弥昂说的是实话。 “那位湖之女士吗?我总觉得,算了……”在绝大多数木精灵的认识中,巴托尼亚的那位湖之女神居住在艾洛伦伦附近的银峰上,木精灵们称她为银塔之魂或者科瑞晶,迷雾之女,虽然确实承认她是一位女神,但木精灵们认为她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和木精灵们的领袖魔法女王艾瑞尔的关系也说不上友好。 “接下来怎么做,难道要强攻进去吗?”蒂塔妮亚背着长矛走近。 “恐怕不能强攻。”沃德看着枯树林与死树堡垒之间的荒土,“我们的人手不足,而且在之前就是埋藏在土中的死灵突袭,眼前这里潜藏的死灵与亡骸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多,你的阴影魔法怎么样?” “做不到,我没法通过这里的魔法。虽然这个魔法并不强,但直接触动会立刻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来了。” “如果不考虑击败死灵法师,只是将我们的引路石取回来呢?”布瑞娜忽然出声道。 沃德虽然很想将那个偷取引路石的死灵法师碎尸万段,但是他也知道眼下他们千人出头的部队冲上去只会被亡灵的浪潮淹没,而且相比击败死灵法师,引路石才是最重要的。 “但眼下的问题是我们可能连接近这里都做不到。”沃德最大的顾虑就在于他们的一旦受到死灵大军的围攻将非常被动,但就此离开也让人不甘,引路石被破坏会对整个艾索洛伦都造成损失,就算用新的引路石填补也需要时间,现在狂野林地监牢内的囚犯们正在全力想突破封锁。 “那就让我们来把那些亡灵引开。”林地队长牵着自己的精灵战马上前。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诱敌 林地骑兵也许是旧世界最卓越的骑兵部队,精灵的反应能力使得他们在马背上行动的技巧远远超过了其他种族,无论是全速在浓密的林间穿梭时的回头射击,还是突进穿过敌人的先遣骑兵队,林地骑兵们就是凭借他们的优雅技巧和坚定意志来在可怕的战斗中完成这些超出想象的事。 “这样做太冒险了。”虽然这么说,但沃德思索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他们的兵力太少了,若是强攻绝无法完成他们的目标,别说夺回引路石,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如果接下来是场攻坚战的话,我们也只能下马步行了,与其如此不如让我们引开亡灵的主力,还能发挥出我们的优势。”林地队长拉了一下手上的长弓,弓弦绷出嗡嗡的声响。 思忖片刻,沃德最终同意了林地队长的提议,并派出了军中稀少的深林斥候,他们会隐藏在枯树林中帮助骑手们指引道路,以防在牵制亡灵们的时候迷失方向。 一位一直隐藏在附近的迷踪客现身而来,他们是木精灵中终极的狩猎大师,沉默寡言而喜好独行,甚至数年都不会回到精灵大厅中,而是孤独的在林间寻找猎物,他们精湛的射击技术甚至让其他的道路守望者们也自愧不如。 包括弥昂在内,由沃德所率领的绝大部分木精灵军队都向后撤出一段距离,而林地骑兵们骑乘着战马来到主力对面相隔着整个荒地的枯树林前,而迷踪客孤身一人站在正对着死树堡垒正前方的林间,手持三根黑羽的箭矢,箭身与箭头上都铭刻着埃斯莱符文。 蒂塔妮亚来到所有木精灵前方,将背后的长矛刺入地面,额头抵在长矛上轻声祷告片刻,接着手持长矛与利剑舞动,而随着她的舞蹈,丝丝缕缕的阴影雾霭蔓延在木精灵的四周,影舞者能够使用阴影之风的魔法,而作为欺诈之神的信徒,即使并非魔法大师,制造幻像也能信手拈来。 当木精灵军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枯树林间的时候,迷踪客点了点头,拉弓搭箭,随着在迷踪客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他的目标。 三箭连发只用不到眨眼功夫,看起来仿佛同时射出三箭,符文箭矢在半空中漾出深绿色光芒,对准了枯朽树根缠绕的死树堡垒上的三处根瘤节点,箭矢越过数百米距离,在半空划过带着光芒的弧线后正中目标,箭矢上的符文魔法与死树中流转的魔法激烈冲突,纠缠错绕的树根炸开落下,声音在寂静的枯树林间传出很远。 在短暂的沉寂后,足以令整个森林都颤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叫声在堡垒前的荒地上回响,荒地看起来松软的土壤如同波浪般寸寸翻开,一个又一个亡灵腐烂枯朽的肢体从地下爬出,而在岩壁上蜂巢般的洞穴中,一个又一个苍白的身躯在洞穴的阴影中浮现,又好像畏惧阳光般没有露头。 密集的箭雨从林间射出落入腐尸群中,每一根箭矢都精确的命中了亡灵的头颅与关节间的魔法节点,一瞬间便有数十个亡灵倒了下去,而这些最低级的亡灵在死灵法师的老巢数量可谓稀少,完全没有寻常死灵法师所带的那种铺天盖地的亡灵大军的感觉,这些缓慢的行尸对林地骑兵们几乎构不成威胁。 但天空中的乌云越发浓重了,阳光在这里被不断地削弱着,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些原本畏惧阳光的邪恶生物从洞穴间爬行而出,尸体般苍白的身躯,但它们也并非真正的死者,食尸鬼大多时是种卑劣的生物,甚至表现得胆小,但在夜幕下成群结队的食尸鬼中参杂的墓穴恶鬼一同出没的时候,它们的胆量随着饥饿一起攀升。 食尸鬼们野兽般爬行奔走着,比常人奔跑要快得多,但对于林地骑兵们而言还算不上什么,数百头食尸鬼向着精灵骑手们奔来,但等他们跑到林地骑兵们面前时都足够木精灵们射上数轮箭雨了,相比之下从树林另一侧窜出的恐狼群们则要难缠得多。 转箭回身,又是一轮箭雨,灵活奔走穿梭的恐狼也无法轻易避开精灵射手的箭矢,十数头恐狼倒下,但立刻被更多的恐狼填补上来。 不欲被纠缠上,林地骑兵们拍马而走,常年生活在艾索洛伦森林中的精灵马们能以寻常战马没有的敏捷在林间飞速奔跑而又不会被复杂的环境绊倒,即使是恐狼被黑魔法腐蚀的原始野性也难以追得上林地骑兵们,而靠着数量一窝蜂涌上的食尸鬼们只能勉强摸着林地骑兵们残留的气息追逐,而林地骑手们时刻回身开弓,每一次射击命中都必然有亡灵倒下,但林地骑兵们数量太少只有两个战团,就算把箭射光也未必能杀光上千的食尸鬼与恐狼。 但他们的任务已经达到了,只要不被包围,靠着精灵战马的神骏与木精灵射手的箭术,他们能和十倍数的食尸鬼们周旋上一整天。 过些些许,等到精灵战马的马蹄声和食尸鬼们的嘶吼声都在枯木林中远去的时候,在蒂塔妮亚笼罩在大家周围的迷雾幻像的掩护下,他们仿佛一群半透明的影子向死灵法师的堡垒进军。 躲藏在泥土与洞窟中的食尸鬼与僵尸基本都被引去追逐林地骑兵们了,还有些步履蹒跚的僵尸,这些最低等的亡灵在没有绝对的数量优势的情况下根本不堪一击,路过时随手就被林地守卫们清理完毕,不过弥昂他们发现,那些只是被击碎了部分,主体还算完好的僵尸骷髅身上,那些散落的骸骨碎片正在微微颤动着,这里是死灵法师的领域,即使没有主动施法,在强盛的黑魔法下也在尸变。 对于这里的警惕更深了些,弥昂与一众木精灵来到死树堡垒的底前,密布的枯树根扎根在岩壁与土壤之间,密集的根须仿佛城门般堵死岩壁上的洞口。 古墓巨蝎走上前,双钳用力扯断撕开面前的枯树根须,露出后方黑黝黝的洞口,里面一片寂静无声,每次喘息声都能在里面回响很远。 “我总觉得他们知道我们来了,那些亡灵离开恐怕也是他们默许的。”弥昂低声说道。 “你怕吗?”一旁的蒂塔妮亚推了推他。 “怎么可能。”想起古圣矩阵可能就在这里,而维或许也已经到了,弥昂知道只能向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阻截 穿过漆黑的岩石长廊,弥昂与木精灵们一同来到破败的铁栏大门前,铁栏背后是一个宽阔的半圆大厅,四面八方的墙壁上是破碎的落地长镜与撕裂的卷帘,沉重的积灰和腐败了许多年的骸骨烂泥堆积在墙壁与地面。 而在这个昔日看起来能容纳数百人的歌剧院般的大厅中央,一处腐烂的木制高台上,身披血龙战甲的吸血鬼末日地注视着闯入的木精灵们,随意地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手中伫着骑士长剑。 没有多余的废话,木精灵们见到吸血鬼在前,一排林地守卫举弓射击,十数根箭矢向着王座上的吸血鬼攒射,但吸血鬼在箭矢击中前猛地跳起,踩在一人高的王座椅背上跃至维于三人高位置,挂在墙面的巨大石像鬼雕塑上,而之前在他身下的座椅已经被十数根箭矢射穿。 吸血鬼嘶嘶低吼,仿佛毒蛇一般,他本想着说点什么,但木精灵们全无对话的打算,既然如此也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马蹄声震动着大厅的地面,灰尘被震起又缓缓飘落,在中央舞台的两侧共有八扇被帷幕笼罩的大门,而现在那些残破的帷幕被刀剑和骑枪撕碎开来,披着黑甲的骷髅战士骑乘一同被唤醒的生前战马鱼贯而出,大厅或许宽阔,但对于双方的军队而言就显得狭窄了。 看到重甲骑兵的冲锋,沃德一声令下让木精灵们散开,没有永恒守卫这样善于正面抵御的部队,让密集轻甲的林地守卫们抵抗重装死灵骑士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林地守卫们快速分散在大厅的两侧,还有些靠着敏捷身手直接爬上了高耸的石柱,重新找准视角射击这些复活的古代骑手,但黑骑士们举盾相迎,射来的箭矢大多敲在蒙铁的盾牌上叮当作响,只有两个黑骑士因为头部中间倒下,然而更多的黑骑士挺近着,在它们的身后还有更加令人战栗的气息传来。 荒林游侠闪躲开黑骑士们密集的冲锋,确实在大厅中没有什么遮掩躲避的空间,但这对黑骑士们同样适用,切割树干用的阔剑斩断了骷髅战马的胸甲与脖颈,接着将后面的黑骑士也连带着斩断,荒林游侠们接替过退后的林地守卫们的空间,将冲锋的黑骑士们向两侧引去,在对方的冲锋减缓或是避之不及下将其用荒林阔剑斩断。 腐朽的战甲与枯骨在黑魔法的力量下获得了不可思议的坚韧,但借助冲锋的力量,荒林游侠依然将黑骑士连人带马砍成两截,而随后的黑骑士们的冲锋接踵而至,并非重装步兵的荒林游侠们无法结阵抵抗,靠着精灵的敏捷穿梭在黑骑士的冲锋间,刀光挥舞间枯骨与鲜血一同洒落。 一名荒林游侠重重劈断骷髅马的马腿,将摔落的黑骑士敲碎,而下一瞬猩红的影子掠过,狰狞的剑锋在前,即使荒林游侠千锤百炼的技艺也只挡下了前两次剑斩,在第三击的时候被撞开阔剑贯穿心脏,一股鲜血从背后飙出。 伊纳拉大导师拔出剑刃,荒林游侠的身体倒下,随着血龙骑士团长的低哑嘶吼,一阵较少但更加沉重森然的马蹄声从两侧的门间传来,披着猩红血铠的梦魇马迈步走出,这些非活物的战马眼中与四蹄都燃烧着黑魔法的火焰,在它们的背上身披板甲的血色骑士策马迈出。 剑锋破空的声音传来,血龙骑士听到后挥剑相迎,对方无法在力量上与吸血鬼较劲,剑锋一触即退,而枪尖越过退缩的剑锋向前探出,在吸血鬼的眼角边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你的对手是我!”沃德怒吼着带领荒林游侠们与吸血鬼率领的亡灵骑士们交战,同时向着背后正在搭弓支援的林地守卫们下令,“其他能抽身的都往前去,我们会挡住他们的。” 巨大的古墓巨蝎在前,双钳挥动砸开道路,荒林游侠们护住两翼,在林地守卫密集的箭雨下向前推进。 “别往两侧的门走,向中间的舞台上,后面有暗道!”弥昂一边跟在古墓巨蝎的身后击退冲锋被阻碍的黑骑士,一边向着木精灵们警示,四周的大门中黑骑士依然在血骑士的策动下向前。 一阵歌曲般的颂咒悠扬而起,黑褐色的荆棘忽然从满是污秽的地板上生长而起,卷在四周的黑骑士之间,稀少强大的血骑士们轻松挣脱这种魔法,但要脆弱得多的黑骑士们可要花不少功夫。 布瑞娜按着头,在姐妹的搀扶下向前走去,这里的死灵魔法太浓郁了,对她们而言在这种情况下施展法术的压力不亚于一次危险的斗法。 借此机会,跟在古墓巨蝎的身后,木精灵们靠着荒林游侠的突破和箭雨打穿黑骑士们直线通往到舞台前,而代价是本就不多的荒林游侠近三分之一都倒在了这次突进中。 但这对他们而言只是开始,在古墓巨蝎撞碎舞台的帷幕与背景的木板时,背后隐藏的通路显现,沃德带领荒林游侠们集结阻挡在通道前,部分的林地守卫们留下提供远程支撑,他们会阻挡在门前让死灵骑兵不得重新进入后方一步。 而血龙骑士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用余光瞥了眼通道后离开的木精灵们与弥昂,接着继续全神贯注的与眼前的林地领主展开对决。 弥昂跟着曼涅托,走入后方石柱林立的宽阔走廊,左右数十根两人合抱的粗壮石柱支撑起高耸的壁画天顶,现如今昔日华丽的一切都早已被撕碎,只剩下污秽与恐怖,还有在饥饿与死亡中徘徊的亡灵们。 当弥昂与木精灵们踏入这里的瞬间,幽暗的天顶顶端亮起了一片血红的光点,翼翅与獠牙摩挲的声响在天顶上成片的回响着,每一声都是饥饿的邪恶渴望。 阴暗的翅膀在天顶上张开,投下更浓厚的阴影,当光线足以看清它们的时候,数以百计的怪物倒挂在天顶上,一些腐臭的液体从它们的獠牙与烂肉间滴落到地面,它们中最多的是身长接近一个人的巨型蝙蝠,但在其中还参杂着些更加令人胆寒的真正怪物。 它们有寻常人类两倍大的身躯,剥落的皮肤间能看到腐烂与强壮并存的肌肉,巨大的蝙蝠状翼翅收拢在身前,巨大的利爪与獠牙让人毫不怀疑它们能轻松将人撕碎开来,生吞活剥。 尽管很像,但这些并非是嗜血天鬼,嗜血天鬼是冯·卡斯坦因家族的邪恶杰作,而眼前的这些,虽然具有着相似的被内心的野兽所占据后异变的身躯,但还不像嗜血天鬼那样彻底地转变,更像是史崔格家族擅长的肉体变形。 一个弥昂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的尽头,史崔格食尸鬼王野兽般的身躯伫立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前,他比弥昂此前在月下见到时海要高大雄健的多,已经接近三米高的庞大身躯散发着不自然的野蛮气息,野兽的毫毛与突起的骨刺在体表延展开,兽化下丑陋的食尸鬼王凝视着对面的木精灵们,发出野兽求战的嚎叫。 让它的咆哮戛然而止的是穿过整个走廊的一根黑羽箭矢,这一击无比精准地射穿了食尸鬼王咆哮的大嘴,从喉咙后面贯穿而出,但这不足以致命,石柱阴影间的迷踪客皱了皱眉,他原本瞄准的是食尸鬼王的眉心的,但对方高喊咆哮下倒是只受了点轻伤。 摇了摇头,迷踪客向前走入石柱的阴影间,没有留下一丝气息,等着下一次的射击机会,而在食尸鬼王的咆哮声中,受它控制的亡灵大军从天而降,无数狂暴的巨型蝙蝠与获得了丑陋翅膀的天鬼们向着迈入的木精灵们俯冲而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木之恶魔 林地守卫们投射出密集的一轮轮箭雨,在数百枝箭矢破风的呼啸声中,巨大的凶暴蝙蝠们成片地坠落在地,而更巨大的恶鬼们在蝙蝠群构成的浓雾中冲出,向着地面上的木精灵们扑啸,巨大的身躯轻易撞飞林地守卫们,利爪撕裂不着重甲的身躯,而后又被箭矢贯穿头颅与心脏。 战舞者们跃动着穿过重重人群,长矛与剑刃灵巧地落在冲入人群中的恶鬼身上,对于高大的恶鬼而言,那些轻环绕在身边,奇异舞动着的轻盈战舞者们看起来只需要一爪就能撕成两截,但大多时候无论恶鬼怎么靠着本能去撕咬扑抓都没能在战舞者们皮肤上划开一滴血珠,而随之而来的是长矛刺穿身躯,剑刃撕裂肌肉皮肤。 食尸鬼王矫健地靠着利爪与肌肉奔爬在石柱与墙壁上,来回穿梭着躲避这迷踪客暗影中射出的箭矢,同时也在不断地逼近对方,作为兽化程度最高的吸血鬼血系,食尸鬼王甚至有着比野兽更敏锐的感知,即使迷踪客这样顶级的猎人也不能在他的地盘完全隐藏自己的踪迹。 感觉到对方就躲在眼前的石柱背后,食尸鬼王咆哮向前,但一股令他心悸的力量阻拦在前,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追击的步伐应对身前的弥昂。 泰波克之翼上的神秘力量依然让他畏缩,虽然在纯粹的力量比弥昂更强,但在弥昂全力以赴的攻势下,食尸鬼王也仅仅是和弥昂僵持,实在不想在受到同上次一样的攻击,每次弥昂挥动泰波克之翼时,食尸鬼王根本不会硬接,只是小心地躲闪开,而发现了这点的弥昂则趁势追击。 “就在门后了,这家伙交给我了结。”弥昂告诉蒂塔妮亚圣杯碎片感知到的位置,那里恐怕也是这里魔法核心的地方了,但弥昂现在更想宰了这个几乎当着自己的面生吃了五个人的食尸鬼王。 古墓巨蝎顶着无数凶暴蝙蝠与恶鬼的利爪向前推进,弥昂的剑刃卡在食尸鬼王巨大的利爪间,但泰波克之翼终于在食尸鬼王的身躯上划开一条伤痕,几乎要顺着污秽的血管燃遍全身的古圣神力令食尸鬼王尖啸着退缩了,好在接触的时间很短,体内的黑魔法抵消了微少的古圣神力,但这让他更不敢在与弥昂的对决中全力对抗。 随着古墓巨蝎在无数丑陋的骸骨间踏出一条血路,蒂塔妮亚与咒咏者姐妹在战舞者们的掩护下来到黑铁的大门前,古墓巨蝎撞开沉重的大门,露出后方巨大溶洞般的宽阔空间,无数绿色与黑色纹路流转的地面上,四根铭刻着符文,藤蔓缠绕的方尖石碑伫立在此,光芒在它的表面闪烁不定。 蒂塔妮亚一眼看到了远处背对着她们的死灵法师,整个空旷的溶洞大厅间只有他黑袍的背影,不是他还能有谁? “去把引路石取回来。”这样告诉咒咏者姐妹俩,蒂塔妮亚标枪般掷出长矛,跨越数十米正中黑袍身影的背后,将其钉在满是炼金仪器的桌前。 但这让她皱了皱眉,她不是第一次杀死敌人,但这家伙感觉怪怪的,身躯的抽搐有些不对劲。 快速跑近过去,对方被长矛贯穿的身躯在黑袍下不自然地扭动着,这让一丝不安浮现。 拔出长矛翻过死灵法师的身躯,蒂塔妮亚看到的是一副血肉与身躯与枯木扭曲在一起的身躯,死灵法师苍白的皮肤下涌动着墨绿色的光芒,消瘦的面庞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的半张脸已经被枯木吞没了,扭曲的树瘤上一个猩红的点仿佛眼睛般闪烁着,而死灵法师的下半身已经与枯木融合在一起,连接着地面上的无数根茎编织的纹路。 一道灵光乍现,她好像理解了什么,转头想让正在引路石前试图为引路石解封的咒咏者姐妹立刻退开,但下一瞬朽木根须从地下和死灵法师的身躯上窜出。 在根须贯穿她身体的瞬间,她的身体化作一片灰色的雾炸开,原地的身影消失,反身出现在数米外的地方,她用阴影魔法的幻影代替了原地的自己。 在枯树根须支撑下,死灵法师的身躯缓缓悬浮到半空,西卡诺嘲讽地看着地面上严阵以待的影舞者,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 正在施法沟通引路石的力量,试图破解地下的魔法的布瑞娜触电般倒退两步,吐出一口墨绿色的血液,里面蕴含着被污染的魔法之风,若非她抽手及时,从引路石上反噬回来的魔法她根本无法承受,原本平静的引路石忽然引导起了可怖的混乱魔法之风,连带着整个阵法都在运转,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将引路石从这个充斥着黑魔法的阵法中解开,生命之风的力量完全与其他魔法混杂在一起了。 一旁戒备的厄瑞达扶着姐姐,她也感觉到了魔法之风中传来的变化,无数根须编织成的阵法开始运转起来,枯树重生,抽芽,长叶,繁盛,凋零,在短短几个呼吸中,这些枯死的根须再度经历了一次生长与死亡的循环,黯淡的绿色光芒在引路石的符文上亮起,仿佛令山体也为之颤抖的轰鸣在地下响起,一团朦胧的光辉在法阵的中央沉淀积蓄,接着爆炸般扩展而起,一团巨大的魔法旋涡笼罩了整个魔法阵的范围,流动的魔法之风缓缓旋转着。 “你做了什么?!”蒂塔妮亚闪开从天而降刺落的无数根须,甩出一柄短剑刺在魔法旋涡上,但方法撞上铁壁一般弹开了。 “没什么,只是魔法开始运转了而已。”西卡诺在枯树的支撑下飘荡在半空,说不出的诡异。 “那就宰了你,让魔法停下来。”蒂塔妮亚跃上攻来的树枝根系,仿佛失去重量般在那些根须与枝芽间奔向死灵法师的方向。 “勇气可嘉,但你做得到吗?”西卡诺露出莫名的诡异笑容。 蒂塔妮亚忽然感到脚下的根须颤动起来,又有攻击吗?她谨慎地躲开攀附在一边的岩壁上,却只感觉到震动越发的强烈了,就像一场小型的地震,头顶上的岩石不断地破裂落下,在她还在想着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段水桶粗的枯树根须突破岩壁伸展而出,带起一大片碎石。 不只是这里,无数粗壮的枯树枝干与根须从攀附的岩壁间挣脱,活物般扭动在半空延展着,一时间无数扭动的影子将这里映照的仿佛无数妖魔舞动。 但这里的妖魔只有一个,蒂塔妮亚挥动长矛在席卷的根须上划过,切裂一片枯木,她抬起头看着岩壁顶端无数枯木纠缠扭曲在一起的数米粗的巨大朽木枝干,在腐朽的表面一个难以言喻的邪恶面庞扭曲成形,卷曲形成的眼和枝干撕裂开来的嘴中散发着邪恶的魔绿光辉,半人半木死灵法师在无数枯木根须拥簇下来到这巨大面庞的身前,一时间仿佛同样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埃斯塔利亚木之恶魔,死灵法师西卡诺。 第一百三十章 魔法漩涡 弥昂与食尸鬼王的战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树木巨大的根系突破砖石铺制的地板拱起,将弥昂与食尸鬼王分隔开来,与此同时整个走廊都在晃动,即使是数十根粗壮的石柱支撑也无法阻止这种动摇。 随着食尸鬼王的一声咆哮,两只恶鬼从天而降向弥昂扑来,弥昂掷盾切断了一只的翅膀,当它坠落向地面的同时前滚躲开第二头恶鬼的扑咬,同时用剑刺穿恶鬼的前肢肩膀,在泰波克之翼飞回的时候将它的脊背砸断。 这一连串动作没有耽搁弥昂太久,但当他回头去找食尸鬼王的身影时,只抓了空,同时感到森然的寒意在背后蔓延,食尸鬼王的利爪里他的脊椎只有一尺的距离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弥昂听到耳边三声箭矢的呼啸掠过,接着是食尸鬼王惨烈的咆哮,三支箭矢中射向心脏的被挡下了,剩下两支正中眉心和喉咙,即使对于史崔格吸血鬼这样强悍的魔法生物而言,大脑被贯穿也是极重的伤势,虽然还不会死去,但他正在和弥昂对决,偷袭不成反被击中,这几乎会要了他的命。 眼看着回身而来的弥昂挥动着散发神力的泰波克之翼砍来,食尸鬼王尖啸一声,忽然爆成了一大群蝙蝠,想要像团雾般逃离这里,弥昂手中泰波克之翼一卷,一片蝙蝠被斩落,但更多的仍然四散飞走了,看起来想捉到也不太可能。 终于抽出手来,弥昂看着不断晃动,树根拱出地板的枯木根须,看着不远处大门后升腾的魔法旋涡,忙问曼涅托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在神秘之夜的时候阵法才会被启动吗,现在就开始了?”弥昂向着走廊尽头的大厅奔去。 “这个魔法没有进一步扩展的趋势,因此魔法旋涡只是停留在原处,恐怕在神秘之夜才会真正地展现其威力。”古墓巨蜥的双钳重重砸在魔法旋涡构筑的壁垒上,但只撞出一片涟漪,强大的魔法已经开始搜索,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当机立断,弥昂挤开面前茫茫的怪物战群,在木精灵们的掩护下向前冲去,径直闯入背后的大厅见,看到了延绵整个溶洞大厅,不对,或者说是延绵整个死树堡垒的巨大活枯树在活动汇聚着,死灵法师高高飘在半空,看着下方在无数根须间纠缠死战的蒂塔妮亚与古墓巨蝎。 弥昂掷出盾牌隔断了一绑住古墓巨蝎节肢的巨大根须枯木,同时看见了在中央的魔法旋涡中,被混乱的魔法屏障困住的咒咏者姐妹。 “别管我,想办法救她们出来。”穿梭在无数根须之间的蒂塔妮亚向着弥昂吼道,此时不断跃动在无数交错的枯木上的她仿佛踩着刀锋跳起最优美的舞蹈,兼顾着阴影魔法力量的奇异舞蹈没有寻常战舞者所表现出的浮夸与敏捷,但那些看似缓慢的舞步却在身后留下了近乎真实的幻影,因此当她起舞在普天盖地的枯树之间时,也没有没抓住,而是以每一次险之又险的擦肩而过闪过危险。 弥昂看向眼前的魔法旋涡,少女神明告诉他圣杯的碎片几乎尽在眼前,在这个阵法中央下方三米深的地中,而弥昂也确定眼前的应该就是史兰魔祭司们告诉他的古圣矩阵,现在他终于走到这里来了,但另一个问题是,他该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 弥昂用力挥剑砍在魔法屏障上,但黑魔法汇聚成的魔法漩涡岂是寻常附魔长剑就能劈开的,弥昂只觉得右手和剑锋一阵止不住的颤动,剑刃被反弹回来,甚至一点卷刃的痕迹出现在剑锋边缘。 自嘲地摇了摇头,刚才曼涅托砸了半天也没能打开,他要是能一剑砍开才是奇怪。 剩下的就只有手中的泰波克之翼了,虽然时间不长,但神器的力量从没有让他失望过,希望这次也一样能带来转机。 弥昂收回长剑,将泰波克之翼砍在魔法旋涡的表面,在接触的瞬间,泰波克之翼上燃烧起来前所未有的神力光辉,甚至映照的弥昂都感觉到了手中的炽热,在盾刃与屏障接触的地方,魔法像熔化到冒泡的铁水一样作响,泰波克之翼像切开老树皮一样切开眼前的魔法漩涡造就的屏障,但也仅限于此了,泰波克之翼只是切开一个豁口,并没有扩大到能让人进入的程度。 弥昂看着眼前的魔法旋涡,再看了眼正在牵制着死灵法师呼唤的活枯树的曼涅托与蒂塔妮亚,深吸一口气,将构装右臂手掌贴在泰波克中翼的盾面上,接着在泰波克之翼切开魔法屏障的时候一同向前推去,手掌卡在分割开的魔法漩涡边缘,靠近如此强大的黑暗魔法,即使是附魔的构装右臂上也传回来一阵轻微的麻痹感,右臂的甲胄飞速熔化,而构装体表面的符文闪闪发亮。 沉住气,弥昂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虚无缥缈的魔法之风,接着双臂用力向两侧拉开,仿佛拉开帷幕一样在巨大的魔法漩涡表面扯开了一个豁口,虽然是看着泰波克之翼与构装手臂共同做到的,但看起来就像是他徒手扯开了魔法之风一样。 “快点,我撑不了太久!”看着里面还在惊讶于一个人没有魔法天赋的人类竟然撕开了魔法漩涡这样事情的咒咏者姐妹俩,弥昂咬着牙低吼,他在撕开魔法屏障的时候,发现缺口的法阵自然地将力量调集过来试图补上这里,而弥昂虽然感觉不到魔法之风,但双手上传来的压力可是货真价实的。 看着弥昂居然撕开了一点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阵,西卡诺一直有些癫狂的欢快神色也带上了些不悦,他念出一段咒语,接着仿佛有一段阴云汇聚在他手上,最后化作一道水桶粗的黑色闪电炸向弥昂。 双手都在支撑着这里的弥昂也没有收手防御,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志能否坚持着再打开一次,而在闪电降临的时候,古墓巨蝎巨大的身躯挡在他头顶,淡蓝色的魔法光辉浮动在构装体的表面,闪电在古墓巨蝎背后炸开,腾起数人高的黑色火球,但古墓巨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创伤,虽然不再能向生前一样随意地施展法术与之斗法,但巫妖祭祀依然能用魔法保护着古墓巨蝎抵御外界的魔法攻击,刚才的攻击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厄瑞达扶着头痛欲裂的姐姐向弥昂撑开的裂隙处靠近,这时候更加剧烈的地震发生,仿佛他们站在暴风雨中的船只上一般,她抬头看见无数的枯树终于彻底挣脱了岩壁的束缚伸展开来,最终不断汇聚成巨大粗壮的形体,一个比她见过的任何活枯树都要巨大十倍以上的活枯树正在扭曲着成形,难怪在枯树林中遇见的活枯树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一旦西卡诺的魔法完成,恐怕他们连撤离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坚定起来,放下搀扶着的姐姐,将双手贴在了最近的引路石上,刹那间那颗引路石上光芒大盛,闪耀到刺眼的墨绿色光辉照耀在眼前,弥昂手边的魔法之风剧烈震荡起来,好像暴风中的帆缆,连半空中的西卡诺都一时惊疑起来,在那一瞬间他对魔法之风的控制被削弱了。 细叶再次在枯木上生长出来,仿佛被唤醒了新生的枯树一时间变得安静,没有被黑魔法控制的疯狂和猖獗,只剩下森林原本的宁静,无数新生的根须从地下生长涌出,牵着在弥昂与古墓巨蝎的身上,弥昂没有抵抗,只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善意。 这一幕同样发生在整个死树堡垒中,无论是艰难抵御着黑骑士与血骑士的荒林游侠,还是跃动在恶鬼四周的战舞者,还是努力投射出一波波箭雨的林地守卫,这些新生根须阻挡住了周围敌人的进攻并将他们带入地下,脱离了亡灵遍布的死树堡垒。 漂浮在半空中看着木精灵们逃走的西卡诺脸色凝聚着阴郁的愤怒,他没想到木精灵还可以这样利用引路石的力量,而且还是黑魔法,刚才他全力维护住引路石被干扰后险些失衡的法阵,也没能施法阻拦,倒是让这些家伙捡回一条命。 不过也仅限这一次了,明天神秘之夜就将到来,到时候他会将整个埃斯塔利亚化作亡者国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明日之前 距离死树堡垒十数里外的地面一阵翻涌,大片的树根破土而出,展开后将包裹在里面的人吐出,整个死树堡垒中所有还活着的木精灵,以及弥昂和曼涅托都被这道魔法带动着离开了死树堡垒来到了十数里外的区域内。 走出树根间的弥昂半跪在地上,一拳锤击地面发泄心中的不快,他们刚才已经很接近了,但却再没有靠近的余地,否则只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沃德捂着胸前的创伤,与血龙吸血鬼的战斗重伤了他,吸血鬼终究更胜一筹,他扫视自己带来参战的战士,相比进入死树堡垒前,只剩下一半略多,这意味着数百的木精灵将尸体与灵魂一起留在了艾索洛伦森林外的地方,而现在的他们根本没有去夺回的可能了,亡灵军团的强势令他们无可对抗。 在背后的根须间,头痛还未消散的布瑞娜带着已经昏迷的妹妹走出来。 “她怎么样?”沃德看着两名林地守卫上前从她手中扶过厄瑞达。 “不太好,她在动用了黑魔法后没能及时施展相对的法术,黑魔法严重伤害了她。”布瑞娜担忧地说道。 这是木精灵们同时修行两种魔法之道的结果,一方面黑魔法将不可避免地侵蚀躯体与灵魂,而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得不靠着黑魔法带来的力量来帮忙守护家园,因为这份力量确实强大,不过在施展黑魔法与精灵魔法间必须平衡,否则很容易被拽向疯狂与施虐倾向。 厄瑞达靠着被污染的引路石和积蓄的黑魔法唤醒了已经枯死的根须,在地下打开通道将他们传送出来,但她也承受了黑魔法的全部压力,也没有机会使用精灵魔法来压制黑魔法带来的负面效应,现在昏迷不醒。 看着布瑞娜取出一块纯净的琥珀施法缓解厄瑞达身上的创伤,沃德只觉得心中满是苦涩,他失败了,他辜负了他的使命,他使数以千计的同胞陷入险境而无法阻止,而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呢? “还有机会阻止那个魔法阵吗?”他有些痛苦地低声问道。 “如果有真正掌握生命之风的魔法大师,或许还可以重新调整这个阵法,但靠我们还做不到,即使是老师恐怕也未必能做到。”布瑞娜手中的琥珀散发着朦胧的光。 “没办法了,我们准备撤离吧。”沃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放弃了吗?”蒂塔妮亚抱着自己的长矛,即使是笑神的信徒面对失败的苦涩也多了些忧郁。 “是我轻敌了,我应该向女士请求支援的。”沃德叹了口气,“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即使有世界根须的捷径,我们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等到援军,准备撤离吧,至少我们要做好冬季的防御准备,奥莱恩陛下和阿莱尔陛下都将暂时离开。” 无奈地摇了摇头,蒂塔妮亚也知道下一次他们可能再没有击败死灵法师的机会。 转头看向弥昂,她说道:“要不要一起走?你留在这也阻止不了什么。” 弥昂没有回话,而是坐在一旁的地上,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直到蒂塔妮亚走近后才反应过来。 “我希望能再试一试。”弥昂沉声说道。 “你赢不了。”蒂塔妮亚很确定这一点。 “但我想试试,而且如果是生命之风的大师,我知道离这里不远可能就有一位,因此我恳请你们,能否不要就此放弃?”弥昂起身行礼。 ………… 而此时位于数十里外的村庄中,村民们一如既往的劳作着准备过冬,不过此时他们远比之前紧张严肃得多,食尸鬼王此前的行动导致整个村中都变得人心惶惶起来,有不少人都在抓紧加固着房屋壁垒,毕竟没有谁想成为死灵生物的下一餐。 而在这时,人感觉到了地面上传来的轻微震动,还有放哨的年轻人一脸激动的高喊着什么,听到的人们无不聚集在村镇的大门前,看着远方曲折土路上红底金色太阳的旌旗飘扬着缓缓越过地平线,整列整列持矛披甲的士兵在鼓点下走成齐整的队列向前。 村民们看到行军的军旗后自发的欢呼迎接,因为这是属于米尔米迪雅神殿的旌旗。 走在最前方骑马的两人,一人是村民们认识的修士卢比奥,他的脸上有些疲倦也有些欣慰,而一旁比他更靠前半个马身的是一个从头到脚披着重装金边板甲的骑士,头盔顶上雕刻有一只振翅欲飞的金雕,腰间的剑柄上也是金雕的雕饰,挂着披风的细锁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就是这里了,阁下,我们的礼拜堂在后面的小山上。”卢比奥带着些恭敬说道。 虽然他的导师让他将情况描述的稍严重一些好引起教会的重视,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重视到这种程度,整个伊纳拉分区的正义之矛骑士除了守卫神殿的圣堂武士几乎全体出动,一整个骑士分会由大导师亲自率领前来,同时还有伊纳拉山脉附近能集结起的常备步兵,都一同集结,除了没有带什么火炮外,这个分区的主教神殿搬出了接近五百人的骑士和两千余人的步兵赶赴这里,可以说是将整个教区的主力都派遣过来了。 眼前这位挂帅的便是这支军队的总指挥官,同时也是金鹰骑士团的大导师,他们是正义之矛骑士下的分会,在伊纳拉骑士团走向堕落后作为伊纳拉山区新的骑士团驻守。 “不用再次逗留,我们去礼拜堂附近扎营。”大导师看了眼面前挤满的村民们,他没有接受崇拜或是欢迎的兴趣,而是指挥着军队开始绕开村镇的围墙,向着后方的庄园和礼拜堂处前进。 来到礼拜堂前,里萨牧师和仅有的几名修士骑士们都已在此等候,骑士团大导师翻身下马向牧师微微行礼,虽然他已经是一整个骑士团的最高领袖,但对于牧师们依然要保持尊重。 “很感谢你们到来,没想到我们一个礼拜堂的小事居然会惊动整个骑士团。”里萨牧师回礼。 “不必客气,这可不只是一个礼拜堂的小事那么简单。”金鹰骑士团大导师的面容肃穆,“您可能不知道,在数十年前的时候,这里原本有一座主教神殿,但自从那次神秘之夜,伊纳拉骑士们叛里女神的荣光后,这里在野兽人的袭击中荒废了,我们一直在追捕那些邪恶的堕落者,而这次,我们是受祭司的指引而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回 接近黄昏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啸,巨大的战鹰从半空落下,木精灵的战鹰与巨鹰并非同种,虽然战鹰的智商也高于大多兽类,不过它们是作为长期被木精灵培育的战兽逐渐形成,而非巨鹰那样古老的生物,相比巨鹰它们也要多得多。 沃德这次除了自己的巨鹰还带来了一队战鹰骑兵,不过进攻堡垒的战斗中他们没有多少发挥的机会,因此沃德让他们在战场四周游走随机应变。 过了片刻,马蹄声在一旁的林间响起,骑乘精灵战马的林地骑兵们也回来了,他们是被天空中的战鹰引导回从死树堡垒中撤离的主队的。 相比吸引食尸鬼与恐狼群离开的时候,林地骑兵们减少了四分之一,只有不到百人,而回来的木精灵们箭壶中剩下的箭矢大都寥寥无几,从人到马几乎无不带伤,有些还紧握着剑柄。 “失败了?”林地队长看到眼前士气低沉的景象,也大致能猜得到。 “没错,我们原本计划撤离回艾索洛伦。”包扎好伤口的的沃德走上前。 “原本,又改变计划了?”林地队长挑了挑眉。 “不算是吧,只不过那个人类说他能找到一位生命魔法的大师,反正有世界根须的路径我们随时可以离开,就算改变不了什么,跟过去看看也无妨。”沃德耸了耸肩,自嘲般笑起来。 “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林地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沃德把自己拖上落地巨鹰的背后,巨鹰扇动翼翅,带着他飞入天空,他几乎不相信自己再次听信了一个人类的话吗,他素来觉得那些森林外的人类无知而又软弱。 弥昂带着古墓巨蝎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从这里回到米尔米迪雅的神殿需要小半天的时间,而刚刚经历过血战的木精灵们需要休整,而他实际上也没能说服木精灵们继续战斗,只是沃德同意了跟他去看看所谓的生命魔法“大师”而已。 自己也将希望放在未知的人物身上了吗?弥昂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他很快就将这种微小的动摇抛诸脑后了,除此以外他并无他法,或者指望埃斯塔利亚人的军队可以击败谋划了不知多久的死灵法师?他不觉得将姗姗来迟的埃斯塔利亚人还能有太多机会在神秘之夜阻止吸血鬼与死灵法师。 在远处米尔米迪雅礼拜堂内,里萨牧师正与金鹰骑士大导师交谈着,当他听到说这里曾经有过主教规模的米尔米迪雅神殿时,并没有太吃惊,他已经快七十岁了,数十年前的记忆也还有些印象,他知道在诸多神殿中确实有些重要的神殿消失在历史中,这差不多是最近的一个了,只不过书库中的记录书写得并不完整。 “你们似乎非常重视这次的事情?”里萨牧师点亮烛灯照亮神龛间的米尔米迪雅女神像。 “伊纳拉骑士团原本是伊纳拉山脉边缘地区守护神殿的宗教骑士们,但在五十年前,他们的大导师背弃了女神,走上了嗜血的战斗之路,并且在这位大导师的诱导下,整个骑士团中的骑士要么被他引入黑暗中,要么成为了他们刀锋下的祭品。”金鹰骑士大导师随手翻动着一旁的经文。 “他们将整个伊纳拉山脉周边的王国当做了自己的试刀地,随着不经意间的杀戮和诱导,整个伊纳拉山脉下教区都饱经折磨,直到他们几乎摧毁了整个伊纳拉的宗教骑士们,并且向着普通人动手时,教会才集结了足够击溃他们的力量,但在那之前,已经有两个教区被付之一炬,其中一座神殿在吸血鬼们被驱散后重建,而另一座神殿则在之后不久的神秘之夜中遭到了兽群的袭击……” “就是唐璜所说的森林中的神殿,它最终被摧毁了。”已经从醒来的唐璜口中得知了森林中米尔米迪雅神殿的里萨牧师自然地说道。 “不。”金鹰骑士大导师的神色很奇怪,“它最后失踪了,真正意义上的失踪,连点瓦片都没有留下来。” 听到这样的事情,里萨牧师神色也变得奇怪起来,那可是一座小城堡般的神殿,绝不是轻易就能消失的,何况连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所以……它再度出现了……”里萨牧师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我也是刚刚从你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因此情况可能比我们预计的更加严重。”大导师神情肃穆,“如果它是一直被魔法隐藏着,那很有可能是遭到了亵渎,我们决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特别是在冬至前夜即将到来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好准备。” “我明白,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里萨牧师抚了抚头顶直跳的血管。 在米尔米迪雅军团的休整与森严戒备中,太阳一点点向着山下走去,夜幕再次降临到森林中,这可能是这片森林在混乱前的最后一个安静夜晚了。 陈旧的米尔米迪雅神殿旁,一个足有神殿小半主楼大小的身影伫立着,他抬起头仰望着邪恶之月正在不断的挥洒着光辉,感受着和魔法之风的颤动,随着他的呼吸,四周纷乱的魔法之风再度回归寂静,树梢上露出与邪月光芒不符的纯净翠色。 他听到了不远处树林间的异动,金色的竖瞳转了转,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手中沉重粗犷的四方石柱往地上一记锤击,森林间枝芽生长,荆棘灌木缠绕丛生。 弥昂与十数名木精灵一同漫步在森林之间,他记得神殿就在之前不远,但能否再见到对方,恐怕只是未知数。 “在这里生命之风的流动变得有序而平和,他说得应该没错,确实有精通生命之风的法师在这里。”布瑞娜将手按在树干上,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惊讶。 木精灵一向以他们对自然的亲和与沟通引以为傲,特别是对于生命之风的造诣上,他们相信自己比奥苏安的亲族们更加接近生命魔法的真谛,但眼前的森林虽然对她的魔法展现了亲和,但绝对不会遵从于她的意志,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在这里调动起一丝的生命之风。 蒂塔妮亚皱了皱眉,地上的荆棘与灌木忽然生长暴起,她本能地闪开挥剑砍断这些荆棘,但它们并没有向预想中一般向着他们席卷而来,只是纯粹地生长,与四周树木延伸的枝干编织在一起,形成屏障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别动手,他似乎没有敌意。”布瑞娜抬手阻止了本能就想砍出路口的荒林游侠,她虽然无法在生命之风的操控上与对方相比,但还是能感知到魔法的流向。 “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待在这里吧,不管怎样我觉得一定要见见对方。”蒂塔妮亚伸手按在编织的围墙边,她在考虑要不要用阴影魔法瞬移出去。 “但我这里的树木分开了。”弥昂的面色有些古怪,他也是伸手去试试看这些植物形成壁垒坚韧如何,但在手接触到的瞬间,面前的林壁自动收缩分开,让出一条通向神殿的道路,而当他退后两步时,面前的枝叶又合拢在一起。 “这些藤蔓和荆棘并没有多坚韧。”布瑞娜看着试探着面前魔法早就的枝叶与藤蔓的弥昂,弥昂连试了几处,只有他面前的枝叶会分开,而当其他木精灵一同凑近的时候又会合拢。 “看来对方只允许你一个人去见他,这些荆棘只是一个警告,我们被拒绝了而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蜥人 弥昂从打开的出口离开来到米尔米迪雅神殿的后方,他看到了那个魁梧到让整个森林都为之相形见绌的身影,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弥昂甚至会有点担忧,因为对方的身形和传说中的龙魔非常相似,带着翠色鳞甲的龙形身躯,四条古代橡树般粗壮的腿,而上半身虽然是人形,但看起来还有很大差异,更像是……蜥蜴人的身躯,厚实的甲片还有类似爬行动物般的头颅,眼中是熔化黄金般的竖瞳,手中持有一根仿佛巨石阵中般的古老四方石柱,符文雕刻在其四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种族像龙蜥人,佐特一族这样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来到旧世界的森林里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对于他们的分类也是众口不一,佐特究竟是自成一系的种族,还是蜥蜴人的一个分支?可能史兰大祭司们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在这个问题上,史兰魔祭司们坚持着自己一贯而高深的沉默。 “你能听得懂我的话吗?”弥昂想走近询问,但对方似乎完全不搭理他。 自嘲一笑,弥昂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想来这片森林应该是你的杰作吧,如果你喜爱森林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一次,同样也是在帮你自己。” 弥昂说完一段话,对方也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泄气,只是想继续走近,而此时原本只是一直盘旋在周围的枝叶根须忽然化作根根锋锐的长矛穿刺而来,弥昂低头躲过,反身一剑斩断它们,但还有更多的枝叶根须从墙面,地下生长蔓延。 “听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但如果你想能继续平静的待在这里,那和我们联手是唯一的机会,这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弥昂低吼。 一串藤蔓缠绕在他的右臂上,他发力扯断,更多的卷上来,他拖着这些阻碍,用仿佛要将根须拔出来的力量向前走去。 “你或许对保护人类或者其他什么毫无兴趣,但你确实让数以百计的人安然活过了两代人的光阴。”苍老的根须从地下升起拖拽住弥昂的腿,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将它们削断,继续向前。 一旁树上的枝叶扭曲缠绕在一起,化作一个拳头砸落,弥昂跳起踩在落下的枝杈上。 “这片林间无数的野兽人被你所杀,我不觉得你会喜欢混沌,而死灵法师也绝对不会是你的朋友。”弥昂将身下的树干砸碎,落在地上。 “一个死灵法师将篡改古圣矩阵,将整个埃斯塔利亚森林变成他的活枯树,你难道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吗?”弥昂摆脱脚下层层卷动的根须,走近到对方身躯的影子下,在对方堪比一座房屋的身躯前,他站直也不过堪堪够到对方的膝盖。 对方似乎动摇了些许,黄金色的巨大瞳孔转了转,似乎是看着他,接着手中一提,粗壮的藤蔓缠绕攀附在石柱间供他以持握,他将神殿顶柱般巨大的石柱扛起,然后摔落。 弥昂侧身躲开,石柱掀起的风啸近在眼前,落地时地面上大片的尘土与碎石飞扬,沉重的撞击使得地面一阵不住地震颤。 “如果只能坐视那样的结果,那即使强迫我也要让你出手。”弥昂看着再次举起石柱的庞大身躯,剑盾在手环绕在他的周围,跃起盾面重重敲在橡树般粗壮腿后的膝弯处,甚至使得对方巨大的身躯都为之轻晃了片刻,不过对于龙蜥人这样庞大的身躯而言,这和挠痒痒没有多少区别。 弥昂决定不会用剑刃伤到对方,从战斗的角度而言这并非明智的选择,但这是他的态度,如果他需要对方的帮助,那他或许得让对方认可自己,无论是怎样的方式。 “神秘之夜是每年最不祥的两个夜晚之一,当明天到来的时候就是最后的时间,你难道认为在这里等待会能够等到什么吗,你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隐居,守护?你已经见过了成百上千次的神秘之夜,难道不会明白那些试图利用黑暗力量的家伙会怎么做吗?” 石柱的每一次挥动都仿佛能呼唤着森林本身,弥昂闪躲着比自己还重上百倍的石柱每一次攻击,穿行在龙蜥人势大力沉攻击的间隙中,然后对其庞大的身躯发起蚍蜉撼树般的冲击。 即使龙蜥人的攻击并不精巧,但在一次次的进攻中弥昂也并非每次都完好无缺地躲开,石柱横挥而来,这个距离上弥昂既不能跳过闪躲也无法退后,沉重的石柱撞击在盾面上,力量传导着将他打飞撞在神殿是墙上,接着反撞落地。 弥昂吐掉一小口血和苦涩的土,刚才冲击的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击碎了,但体内一股不住的热流遏制了痛苦又仿佛濒临破碎的身体,他没有感受到骨骼裂开或是肌肉拧动的伤痛,只是站起身继续面对着龙蜥人堪称伟岸的身躯。 巨大的石柱再次横挥而来,弥昂不躲,左手挥动泰波克之翼重击横拦,古圣神器与符文石柱撞击在一起,迸发出照亮一切的魔法光辉,澎湃如潮的力量涌动,安逸的生命之风被扰乱,泰波克之翼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所有的风都在此刻沉寂下来,在盾面的周围气流与盾面的接触间颤动着,从盾面纹路的表面流经时发出沉重呼吸般的音调。 巨大的石柱再次扬起,石柱的符文与盾面一同散发出彩色的光辉,森林树木间的枝叶不自然地摇曳起来,秋日最后一阵萧瑟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这片森林在魔法下一直如春夏般生长着,而现在终于有了点本应有的沧桑感。 又是一次撞击,弥昂和符文石柱的沉重比起来有如树干与枯叶,但弥昂站定在那里仿佛脚下生了根般,而泰波克之翼迸发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与千百倍沉重的符文石柱抗击着,弥昂能感受到左手中泰波克印记的炽热,那丝丝缕缕的光芒中翼蛇仿若实质般游走,与石柱的每一次碰撞中都撼动着魔法之风。 “咯拉”——弥昂听见了自己左臂骨折的声音,第三次将石柱击退,这是人类不可能拥有的可怕力量,即使古圣神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弥昂本身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在莫大力量的碰撞间手臂已经到了极限,手臂皮肤上撕裂出细微的伤痕,鲜血浸染,两处不自然地扭曲与凹陷,无力垂下但僵硬的拳头依然紧握着盾牌。 骨折的剧痛仿佛不存在般,弥昂面不改色地站定,但他没法再接下下一次的攻击了。 符文石柱再次缓缓举起,龙蜥人的喉咙间回响着低沉的咆哮,理性告诉弥昂如果他现在转头离开,对方也不会阻挠,一切就会这样结束。 但更加伟岸的意志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拖着骨折的手臂上前一步,鼓起所有的力气直视龙蜥人黄金般的双瞳。 “你难道不想踏回荣耀的战场吗?!”他怒喝质问。 “你难道不渴望挥洒不洁异端的鲜血吗?!”那个声音仿佛不再是弥昂自己的。 “已经过去很久了吧?” 龙蜥人高举着石柱,沉默许久,符文的光辉与泰波克之翼的炽焰相交辉映,然后在破风声中,石柱重重落下。 沉重的石柱几乎擦着弥昂的鼻子落下,砸入土壤撼动地面,龙蜥人伫着石柱,看向原地未曾颤动丝毫的弥昂。 “格伦克,不退缩。”龙蜥人古老的声调第一次响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重整 蒂塔妮亚她们在林叶的围墙中等待许久,当一阵萧瑟的风吹过时,生长而起的根须与藤蔓逐渐回复了原本的样貌,开始缓慢地回到地下与森林之间,一众木精灵看到了跟在弥昂身后小山般的身影。 “没想到居然会见到佐特一族,当真有幸。”布瑞娜看到龙蜥人的的身影,微微行礼。 龙蜥人们是强大的法师,天生就能与魔法之风相连,既不用专门去学习魔法也不用进行仪式,生命之风纪伦是龙蜥人与生俱来统辖的领域,除了那些最顶尖的精灵大法师们以外,没有谁能在对生命之风的造诣上与龙蜥人们相比,甚至连木精灵的咒咏者们也想找龙蜥人学习生命之风的奥秘,但是,艾索洛伦的精灵们发现龙蜥人可不像其他的生物那么好找,咒咏者们的搜索行动绝大部分最后都无功而返。 木精灵们也没想到弥昂所说的生命魔法大师会是龙蜥人,虽然木精灵们对自己在此领域一向自傲,但面对龙蜥人也不得不放下些许傲慢。 “你的手怎么了?”蒂塔妮亚看着弥昂的左手缠绕着一层藤蔓。 “刚刚我和他切磋了一下,手骨折了,不过格伦克已经用生命魔法帮我治疗过,很快就会好。”弥昂稍稍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硬接龙蜥人的攻击导致了粉碎般的骨折,不过在生命之风下过一会就会恢复如初。 “看来你争取到你想要的帮助了?”蒂塔妮亚仰头看着格伦克魁梧的身躯,即使并非咒咏者,她也能感受到龙蜥人周边环绕的旺盛魔法之风。 “我们谈过了,他愿意帮助我击败死灵法师,这能让你们稍稍改变主意吗?”弥昂点了点头,看向一旁也因龙蜥人的存在有些惊叹的沃德。 实际上他花了些时间和格伦克交谈,才算得知对于格伦克而言,虽然守护古圣矩阵并非他的任务,但无论是作为古圣造物,亦或者是作为生命之风的掌握者,他也不会对死灵法师的行为坐视不理,只不过格伦克一己之力也无法击败众多的死灵大军,而且死灵法师的动作比他预计的要快,持有古圣神器和泰波克印记的弥昂的出现,更是出乎他的预料,他花了些时间来理清头绪。 至于龙蜥人和蜥蜴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弥昂问过,但格伦克显然不想说。 沃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弥昂:“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即使对于我们埃斯莱而言,也没有什么取得龙蜥人信任的办法,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们能活着干掉死灵法师,我就告诉你。” “你相信我们还能击败那个死灵法师吗?” “我负人所托,责无旁贷。”弥昂正色道。 沃德没有说什么,作为狂野林地的林地领主,看守引路石本就是他的职责,而他不仅导致引路石被窃,大量森林精魂导致诸多同胞的伤亡,还在夺回引路石的行动中两次失败,遭受了不少损失,他如果就此回去,自己也无颜继续作为林地领主了,对于林地领主而言每一个战死同胞无法回归艾索洛伦的灵魂都是沉重的责任,他也无法接受这些牺牲徒劳无功的事实。 “我认为可以再试一次,我相信我的战友们也不会愿意就此放弃。”蒂塔妮亚开口,“之前他引导我们来到了死灵法师的老巢,这次他找到了传说的龙蜥人,谁知道会不会真的事有转机呢?何况有龙蜥人这样强大的法师愿意与我们并肩作战,难道你觉得让他们孤军奋战能对得起自己的荣誉?” “我只是不想多出无谓的牺牲。”沃德咬了咬牙,“明天就是神秘之夜,死灵法师就快成功了,到时他的魔法将膨胀到前所谓的程度。” “的确。”布瑞娜说道,“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格伦克阁下,你知道那个死灵法师的实力如何吗?” 格伦克回忆了一下,说道:“如果你们指的是妄图篡改古圣矩阵的那个死灵法师,只是单纯斗法的话我略胜一筹,不过他身边聚集了大量的吸血鬼与死灵生物,即使是我也无法将他们尽数击败,而且他来到这里的时间比我更早,他一直在试图扭曲和谋夺古圣矩阵的力量来强化自己,在他的领地上,他有阵法和死亡之风的支持,我或许能压制他,但无法击败,而且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虽然我一直在尝试封锁整个森林,但终究无法阻止腐蚀与活枯树的扩散。” 布瑞娜点了点头,虽然格伦克的叙述中,他一直未能阻止死灵法师的行动,但他一直是独自作战,现如今如果与木精灵们联手,对抗死灵法师未尝没有胜算,而且对于木精灵来说,能有机会见到龙蜥人对生命之风的驾驭,也足够幸运了。 “那个魔法阵……或者说古圣矩阵,靠我的能力无法阻止它和引路石之间的魔法连接,想来阁下应该可以做得到吧?”布瑞娜想起关她对古圣矩阵的感受。 龙蜥人给了一个肯定回复的点头,然后解释了关于古圣矩阵对于魔法之风调控的作用,而死灵法师就是利用试图再古圣遗物的作用下扭曲原本的生命魔法,布瑞娜的魔法尚无法接触调整这些魔法的核心,而龙蜥人就能够做到,他能重新修复这一切。 “但我们得先击败死灵法师,我会用我的魔法来对抗他,但同样需要你们的合作。”龙蜥人低声说道。 “我还是觉得我们的机会太小了”沃德轻声说道,“但或许我确实应该稍稍改变一下自己了,布瑞娜,你觉得呢?” “如果我们认为所有的森林都是朋友,那我们就应该再试一次。”布瑞娜轻声说道。 “是吗?”沃德低头沉思片刻,最后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之前斥候曾告诉我,有一支人类的军队正在接近,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想让人类参合在我族的事情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时候该团结一致了。” “人类的军队,你是说埃斯塔利亚人吗?”弥昂一愣,想起来之前礼拜堂的牧师让卢比奥去送信的事情,莫非米尔米迪雅教会派出了整支军队? “大概有三千多人,还算派的上用场。”沃德吹了声口哨,伴随着巨鹰的鸣啸,巨大的飞禽从天而降。 “不多带几个人一起去吗,如果你希望这些人类相信你的话?”蒂塔妮亚问。 “不用。”沃德登上战鹰的背后,“时间不多,而且死灵法师离这里不近,你们先走吧,这边交给我来,布瑞娜,接下来的指挥权交给你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应 阿方索是被一阵轻微的喧嚣吵醒的,作为金鹰骑士团的大导师,他也是身经百战的骑士,睡眠也保持着警惕,就算是营地外哨兵们轻微的喧哗声也足以让他警戒。 配这剑掀起帆布的行军帐篷,周围还有不少同样惊醒的金鹰骑士,借着营地的火光,他看见营地外放哨的骑士正拦在什么身前,看起来似乎是只体型庞大的老鹰,在背上似乎还站着个人影。 想到这,他的心中微微一凛,在旧世界可没有多少能驾驭巨鹰这样物种的人,任何有些见闻的人都知道只有精灵才能取得巨鹰的信任。 他带着骑士们走近到营地前,放哨的骑士立刻退让开来,让他看清了面前高耸的巨鹰和鹰背上的精灵战士。 一个披着薄甲林地披风的精灵,那应该是传说中的木精灵。阿方索思忖着,对于旧世界绝大多数的民众而言,木精灵完全是一个传说,虽然作为高阶骑士团长他知道这些精灵是真实存在的,但也仅限于耳闻,木精灵是很少会出现在世人眼中的种族。 “不知阁下深夜来此是有何事?”阿方索还是保持足够的敬意,无论是木精灵还是高等精灵,都不是可以轻易得罪的,对精灵有着足够了解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沃德在巨鹰的背上问道。 阿方索皱了皱眉,对方有些居高临下的谈话方式让他不太愉快,但还是回答道:“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追捕逃窜隐藏的死灵生物,并在神秘之夜的时候清扫邪恶。” “死灵生物,那我想我们会有共同的目标。”沃德摆出一副轻松的神色。 “你是说什么?”阿方索微微眯了眯眼。 “死灵生物这里应有尽有,死灵法师,吸血鬼还有食尸鬼,看你想找哪个而已。” 阿方索神色微变,他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追查伊纳拉骑士团的余党,并且受到祭司的指示前来查看这里可能的异变,但听眼前这个木精灵的语气,这里的死灵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思忖片刻,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看向沃德说道:“别打哑谜了,我不觉得一个木精灵会无缘无故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森林里有死灵等着我去杀,你在这里是为什么?” “我说了我们会有共同的目标,有一个死灵法师偷取了我族的重器,并且策划着在神秘之夜用一个强大的法阵将整个埃斯塔利亚变成他的亡灵国度,我想要夺回我们的东西,而想来你也不会希望看到你们的国度变成死者游荡的废墟吧?” 沃德这番话用的是巴托尼亚语,在场的人能听懂的不多,而对于少数能听懂的牧师以及核心骑士们而言,内心中的波澜根本遏制不住,他们控制神情表现得不太失态,同时等待着对话的下文,但无论如何,他们都知道明天的夜晚可能将比往年更加可怖。 阿方索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些,他很想问一句“我为什要相信你“这样话,但事实就是,如果要说他们对木精灵这样神秘的种族而言有什么利用价值的话,那就是他们是一支军队,而木精灵恰好需要一支足够的力量联手,在双方可能有共同目标的情况下这样最好不过,而且对方所说的情况严重到足以惊动玛格丽塔的贵族们与米尔米迪雅教会的荣耀领袖。 “看来你们也无法独自完成自己的目的吧,否则也不会需要来找我们。” “我不否认。”沃德点了点头,“但我们随时有着离开的办法,只不过我们不想这样放弃才会来找你们。” “那就告诉我全部实情,否则我没有答应你们的把握。”阿方索低声说道。 “我当然会告诉你们,但你们最好现在就做好战斗的准备,明晚就是神秘之夜,如果你们还想留有希望,最好相信我的话。”沃德从鹰背上跃下,他比大导师还要高了半个头,即使同样站在地上也显现出足够的压迫感,给人些不得不信的感觉。 阿方索的面色先后变化,最后下令道:“把所有人叫醒,紧急集合,还有把通信员的信鸽调出来,我要亲笔向教会汇报这里的情况,希望你也能和我们详细说说,你可以叫我阿方索,我是现在这里的最高指挥。” “沃德,狂野之林的林地领主,以猎神之名发誓,我所言非虚。” 而在此前森林的另一边。 “过来,我载你们一程。”在沃德的巨鹰飞远后,格伦克深沉的声音回响。 “怎么载?”弥昂看了眼他岩石般的脊背,他们也有十来人,背的话未免有点挤。 符文石柱重重敲在地上,根须在土壤中穿梭盘转的声音响起,在弥昂他们的视野里,高大的神殿缓缓“站”了起来,枝蔓扭结间数根树木纠缠所化的“腿”出现在神殿下将其托起,而当它们迈动步子向前的时候,森林在它前方缓缓让开了。 “原来还有这招。”这片森林已经在龙蜥人的影响下生长了数十年,虽然对于自然而言弹指一瞬,但格伦克对这片森林的掌握已经足够深入。 神殿在枝干的支撑下缓缓降下,之前被弥昂和巨角公牛弄出的大洞就在眼前,弥昂这次从外走向内,木精灵们跟随着进入废弃的米尔米迪雅神殿中,之后树根缓缓地起身“站直”,巨大的神殿托举在林木之间前进着,虽然树木迈步的速度并不比他们快太多,但胜在无可阻挡且持续不断,在格伦克生命魔法的控制下,森林中的每一片枝叶每一条根系都在回应着呼唤。 “那些树木正在移动。”布瑞娜看到四周的树木正在缓慢的抽根起身。 “它们会和我们一同对抗亡灵,死灵法师用魔法唤醒了很多的活枯树不是吗?”格伦克的声音响起,他不用上神殿来,巨大的身躯每次迈步都与神殿根须组成的腿迈出的距离相当。 “没错。”布瑞娜点点头,感受着四周活跃的生命之风,即使只是如此,也让她在生命魔法上获益匪浅。 “来吧,让我们给死灵法师瞧瞧森林原本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神秘之夜(一) 烈日之下,寒冬无尽。 湍流枯涸,森林腐朽。 辰星闪耀,余烬黯淡。 唯有死亡,永恒永恒! 维站在翼龙的背上升到云端,亡灵翼龙在死灵魔法的作用下挥动翼翅,搭乘着上升气流与魔法之风来到云端之上,维现在是这片天空中站得最高的存在,头顶的夜空全无云彩,只剩下一大一小双月的光辉在她的头顶上闪耀,在邪月莫瑞斯里布最大最圆满的夜晚,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邪恶与黑暗的力量正在生长旺盛。 维仰起头,感受着永恒的风从她身边吹拂,莫瑞斯里布的边缘散发着腐烂般的绿色光芒,它以满月的姿态微微低垂在半空,仿佛怀孕的女巫,混沌中刮起的风前所未有的强盛,维感受着庞大的黑魔法力量在她的身边涌动着,靠着这些力量,即使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法,她也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复活大量的死者,创造不可思议的死灵生物,当然她对此没有什么兴趣,来到这里无非享受一下高空的感觉,以及见证即将到来的一切。 她低头看向大地,森林正在一点点被腐蚀,树木凋零草木枯萎,它们的生命力被吸收殆尽,随后只剩下死亡与枯朽,动物早已被死亡带来的恐怖催促的逃之夭夭。 混沌色彩的魔法漩涡吸纳着邪月散发出的庞大魔法之风,逐渐地扩张着自己的一点一滴,每一寸被魔法之风流经的土壤都带着不祥的死气,除了埋在地里着实爬不起来的枯骨,即使是最破败的骸骨也在死亡之风的汇聚下活动起来,他们攀爬着,跌跌撞撞,一步一晃着,然而这将是令人恐惧的一股浪潮,即使它们每走一步都会晃掉块骨头下来,但它们几乎不可阻挡。 而在无数低矮的亡灵间,小山般高大的扭结枯木肿瘤般浮肿在大地上,过不多时,它身上的枯木根须盘卷而出,上百英尺高的活枯树晃动着自己仿佛无尽般的腐烂根须,一张扭曲又邪恶的面庞仿佛浮现在它的树干上。 西卡诺站在他的第二满意的杰作上,而最伟大的作品在他身后的魔法漩涡中,看着无数的生命在他的脚下枯萎死亡,走向终点,只觉得抑制不住的兴奋,活枯树每一步都迈出近十米远,无数的根须支撑起它的身躯,仿佛一只巨大的多足物般爬行在地面上,撼动大地,扰动魔法之风。 向着西去的方向,由腐败的尸体和枯朽的楼屋船只搭建的巨人正在无数亡灵的拥簇下前行着,它们的主人要去毁灭自己想得到的每一座城镇。 死灵巨像由复生血肉,腐烂木头和其他建材垃圾汇聚而成的怪物。这种魔法生物是死灵法师黑暗艺术的高超技艺,远远超出了单纯粗野的操纵死尸的同行,这些始终秉持怪异人形的造物用那些尸体用人体脂肪缝合,通过漫长又可怕的黑暗仪式中将无头尸体聚拢,当时机成熟时就将邪恶能量灌入尸身,最终出现一台用活人邪恶仪式做出的无头巨像。 一具不会恐惧没有痛苦无视伤害的巨大无生命肉体,一台被哀嚎灵魂围绕的黑暗魔能漩涡驱动着血肉巨像。在如此之多灵魂聚集下,死灵巨像绝非盲目无知的塑像,而是高度致命和黑暗冷酷的杀戮者。 在旧世界死灵巨像的传说中,最为出名的是尼若娜·纳伐里公主的血腥复仇,民间传说称其为“黑暗之女”,因为她曾在凌辱狩猎遭遇的发指暴行,她制作了死灵巨像去蹂躏昔日祖国超过一个世纪之久,在过去的死灵巨像被摧毁后,今日她再度唤醒了死灵巨像,决定为支持她的西卡诺去散播死亡。 而在黑暗森林的最前方,身披暗红色战甲的血骑士们列阵前行,梦魇马踏足着开始介于现实与死亡间的时间,空气中隐隐晃漾着在死亡之风中复活的妖魂残片。 昔日伊纳拉骑士团的大导师,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向前沉默地进军,在很多年前他就抛弃了米尔米迪雅的信仰,对于依然盲从的信奉于战争女神的人类,他既无怜悯也无憎恶,只是决定去毁灭一切,他将证实血龙的道路远远超越了所谓的战争女神。 而在灰色的山脊边缘,无数可悲而又令人作呕的生物爬行者,跃动着,腥臭的血液浸染在腐朽的土地间,苍白的皮肤蠕动着,在神秘之夜这一天,即使生性懦弱的食尸鬼也变得更加疯狂和嗜血,在食尸鬼王的驱使下它们会不顾一切地去收割食粮,它们的爪牙病态的苍白,利齿间还蠕动着腐肉上的蛆虫,而它们已经被准备好再一次去寻找自己的饕鬄盛宴了。 食尸鬼王的双臂间生长出巨大的膜翼,丑陋的野兽般飞在空中,指引着奔涌的食尸鬼大军,曾经有过史崔格的食尸鬼王集结一支庞大的死灵大军前往恶地进行过绝望的复国尝试,但凶暴好战的绿皮大军和纪律严明的古墓王军队都不会允许。 但他将会全心侍奉死亡,他会统治一个王国,然后令这个王国的土地扩张向更远,直到将那些失去的土地都囊括在其中,他会比蛆虫之王或者黑亲王更加强大。 人类的国度将在神秘之夜中瑟瑟发抖,关好所有的门窗,用铁钉和木板封死,远离所有的墓地,将壁炉的火烧到最旺,然后人们畏惧地靠拢在火堆边讲述着神秘之夜里种种诡谲的故事,有些听起来像是童话,而有些则是血腥的诗歌,还有记载在经文典籍中的故事,而最不幸之处在于,它们往往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腐尸翼龙振翅向前,随着气流滑翔至数里外的天空,维看向下方的世界,在吸血鬼的魔法视野中,一片腐蚀的黑魔法漩涡正将它扩散的触手伸向整个大地,而在被混乱扭曲的黑色覆盖的地面上,一小片翠绿正在缓缓向着死亡的中心靠拢前进。 她让翼龙飞向更低些的地方,来到云层的下方,虽然只能看到一片行走的森林和被支撑着前进的神殿,不过她隐隐猜了些什么,让翼龙重新高飞,她会等待和见证。 站在被树木支撑的高耸神殿的塔楼上,弥昂眺望着远处的林线,虽然在莫尔斯里布的邪恶月光下所有的森林与树木都战线着不自然的深邃色泽,但他感觉到在远处山脉阴影般沉重的黑暗正在扩散。 即使精灵也会惊叹于死灵魔法的创造,它或许是人类在魔法这样伟大技艺上添加的唯一浓重的腐烂血液般的黑色,并印证人类深处的欲望与邪恶,哪怕黑暗精灵也会为这种邪恶叹为观止。 “只有人类才有智慧去领悟它。我们杜鲁齐的血液太病态,太多的怨恨和苦痛,我们的生命太疲惫。至于其他人则实在太残酷,太直接或太傲慢与假意承认真相。与那些喜好追逐疯狂的短命人类相比,我们却那么拼命渴望继续生存,无论需要付出何等代价。真理是从骨子里滋生出来的,只有他们能用痛苦与折磨欲望创造出如此堕落的血尸奇迹,只有他们真正看到了未来。早晚有一天,尽管我们拥有魔法和骄傲,但最终都会被一个君王所统治,我叫他死亡…”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秘之夜(二) 木精灵们临时搭建的营地间等待着,枯朽的树木被砍倒搭建成简易的临时工事陈列在树林间,而在魔法的引导下,密林的树杈在半空中编织在一起,形成了沟通半空树木间的桥梁,木精灵们攀上树木枝头,眺望着远方正如涨潮的海水般逼近的亡灵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失败了一次,今天就是奥莱恩陛下回归休眠的时候了,他们可以通过世界根须回到艾索洛伦,但荣誉感和对森林的忠诚让他们决心再度奋战。 他们不可能扫清数以万计的亡灵们,因此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杀死死灵法师,然后破坏死灵法师的阵法,这将是一个艰难的任务,死灵法师绝不会轻易以身犯险,如果他不会来到前线寻找木精灵们,那就只能由他们主动去找死灵法师了。 格伦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动在林间,在他的影响下,树木将可以从地底拔出根须编织成需要的形象,或者之间以树木的形态战斗,但越是靠近古圣矩阵的中央,死亡之风的力量就越发强大,他也很难维持住森林不被死亡之风所腐蚀。 埃斯塔利亚的人类军队将在西侧向亡灵大军进攻,这无疑将分担他们的部分压力,虽然没有足够的支援话被淹没也只是时间问题。 弥昂闭上眼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战术,足够冒险但尚有希望。 “我会将那个死灵法师的注意吸引过来,毕竟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碰面了,如果他是个足够傲慢的家伙,那他肯定会想着和我彻底一决胜负。”格伦克看着远处亡灵大军中最宏伟的身影,巨型的活枯树。 “我们会把握机会杀了他的。”弥昂接着月光看清自己在剑刃上的倒影。 在巨鹰的领头下,十数只巨鹰纷纷落地来到阵地中,想要越过重重的亡灵大军袭杀死灵法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靠飞行的战兽。 蒂塔妮亚,布瑞娜,迷踪客以及少量荒林游侠与深林斥候乘上战鹰的背后,战鹰数量有限,想要突袭成功就只能带少数精锐。 弥昂来到沃德的巨鹰面前,被容许共乘,这已经是木精灵们足够的礼遇了。 “一会在高空我昏迷一小会,不过接近地面后就会恢复,不用担心。”弥昂这样告诉沃德。 “你恐高吗?”沃德露出奇怪的神情。 “不,只是……一点魔法的副作用。”弥昂只能含糊地解释一下。 拽住巨鹰背后的绳索皮带来到巨鹰背后,将自己固定绑好,虽然是面对茫茫潮水般的亡灵大军,但弥昂心中依然有种安耐不住的,跃跃欲试的冲动,虽然之前也曾被惊惧兽带到空中过,不过那时他只是一片混乱地对付着吸血鬼,而这次乘坐着巨鹰并肩作战才算是真正的飞翔。 巨鹰振翅飞向天空,而身后的的战鹰们也随之起飞,它们不会径直地飞向敌军后的死灵法师,那样太过显眼,它们会在更高的空中跨越战场兜个圈反身而回发起攻击。 带领着战鹰们向着云端飞去,大地逐渐缩小,亡灵们浪潮般的军容也看得更加清楚,几乎从眼前一直延伸到森林的另一头,而在远处还有一支银光闪闪的队伍,那是米尔米迪雅信徒们的阵列,他们决心在此阻挡住亡灵的脚步。 随着战鹰向着天空飞去,弥昂与地下曼涅托之间的距离也不断拉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耳旁开始出现混乱的杂音,在战鹰飞到约一里格高的空中时,弥昂终于支撑不住倒头昏迷,而绑好的皮带保证他不会从巨鹰的背后甩飞出去。 早被提醒过的沃德有些奇怪地看着后面进入昏迷的弥昂,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只是站在巨鹰的扫视着战场中央,巨鹰乘着风越过茫茫云海。 不过天空中也并非是绝对安全的,当战鹰们从低垂的层积云边飞越时,寒冷的水汽在寒冷的风中结出薄薄的霜花,沃德感受着云层间冰冷的气息,好像已经快要下雪了。 精灵天生的敏锐视觉很快让他们注意到了一些正在飞近的黑点,这个距离上对方的尖啸声甚至都还无法传来,不过精灵们已经看清了对手。 一些挥动着蝙蝠般翅膀的恶鬼而已,蝙蝠无法飞行到他们现在所处的高度,只有少数强壮且长有翅膀的恶鬼才能勉强够到战鹰们的高度,不过它们的数量甚至连和战鹰们持平都做不到,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沃德将手举到半空,以手势示意他们速战速决。 战鹰们加速俯冲飞向恶鬼们的两侧,恶鬼们咆哮着飞向周边的战鹰,但论飞翔的敏捷它们无法和战鹰相提并论,何况战鹰根本就没有和恶鬼们近身厮杀的必要,当双方靠近向足够的距离时,战鹰背后的深林斥候与骑手们向着恶鬼射出致命的箭矢。 高空中的风很猛,轻盈的箭矢在风中被吹得偏转,但这也在深林斥候们的预计中,即使在风中飞转,射出的箭矢也飘逸出弧线向着目标飞去。 恶鬼们看着射来的箭矢,本能地在半空翻身躲闪,但在第一轮的抛射中就有三只恶鬼被射中头颅和翼翅的根处,只能尖啸着从半空中坠落向地面,少数的恶鬼避开了全部箭矢,但更多的是身上非要害处还插着被射中的箭矢,但在神秘之夜的力量下,它们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接着向战鹰们扑来。 沃德站稳搭弓,一箭射出正中向迎面飞来的恶鬼头颅,这些恶鬼确实比之前更难缠了些,但现在的天空是战鹰们的领域,虽然要花点时间,不过他们依然能无伤击溃这些异变的恶鬼。 对方只是派它们来拖延时间吗?沃德这样想着看向正视图与战鹰缠斗的恶鬼,但战鹰们根本就不打算给恶鬼这样的机会,灵巧的飞翔闪躲,背后的骑手们投射箭矢将恶鬼们逐一击落,有些恶鬼或许能躲开一轮箭矢,但在下一瞬又是新的攻击,最后只能咆哮着失去飞行的动力落下。 看着正在被逐一清除的恶鬼们,沃德满意地将长弓背回背后,准备等彻底清理完毕后再继续前进。 但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的风声,而身下的巨鹰一声尖啸,忽然振翅仰头飞起,在稳住身形不被摔落的同时,沃德看见一道阴影从掠过的云层间窜出,其速度甚至比巨鹰更快,死气沉沉的雾霭浮动在他身上,几乎两个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没有完全加速的巨鹰。 史崔格的食尸鬼王,它一直躲在云层间的阴影中。 沃德拔出腰间的长剑回身砍向食尸鬼王,剑刃与利爪在月光下碰撞,巨大的反震几乎将沃德弹飞,巨鹰在食尸鬼王的冲击下也是身形一滞。 但食尸鬼王没有攻击巨鹰或是追击沃德,而是瞧准了巨鹰背后还在昏迷中的弥昂发起攻击,他知道自己也对付不了空中的众多战鹰与木精灵,但这个该死人的古怪神器对他造成的伤害使得他本就扭曲的内心充斥着怒火,潜伏在云层中等着木精灵与恶鬼们纠缠,然后杀了那个该死的人类骑士,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食尸鬼王惨白的利爪在邪月下闪动着剧毒般的墨绿色,向着弥昂胸前探去,而刚被击退的沃德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但食尸鬼王听见了熟悉的箭鸣声,他抬起头来,三支黑羽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射向他的身上,一如此前在死树堡垒之间的战斗,箭矢上闪烁着苍翠的神力光辉,迷踪客再度使用了带有库诺斯神力的箭矢。 不甘地怒吼一声,即使在神秘之夜受到邪月力量的增强,食尸鬼王也不绝想被带有神力的箭矢射中要害,那样必死无疑,收回利爪挡开两支库诺斯之箭,而走出近乎诡异弧线的最后一箭来不及用利爪格挡开,食尸鬼王只能用手臂硬接,在被贯穿的瞬间箭矢与血肉间产生一股烫伤溃烂般的气味。 背后站稳的沃德重新挥剑砍来,其他的木精灵也纷纷搭弓瞄准,这样纠缠会被射成筛子。食尸鬼王恶毒地扫视了一眼,挥动巨大的利爪割开了身下的鞍椅绳索,与主体断裂开来,弥昂绑定在身上的绳索也没有了用处,在迎面的风与重力下随着被割断的绳索一同从巨鹰背上向地面坠落,沃德向抓住绳索但还是晚了一步。 十数根箭矢从食尸鬼王身旁飞过,他的背后中了两箭,但寻常箭矢的小伤根本全无影响,肌肉蠕动间弹出箭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他不再理会木精灵,全速俯冲向正在坠落中的弥昂,虽然从千米高空摔在地上基本必死无疑,但他还是想赶在木精灵能飞来救援前将弥昂撕碎。 沃德催促着伙伴巨鹰在半空中翻身向下飞去,但在巨鹰在空中转身的时候,一道更快的影子从巨鹰身旁掠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秘之夜(三) 载着蒂塔妮亚的战鹰从云端边缘掠过,在食尸鬼王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让战鹰骑手发起俯冲,昏迷状态的弥昂只是无意识的坠落,而战鹰振翅加速下俯冲能比弥昂的坠落快上近一倍,然而食尸鬼王的距离更近,在她们能追上前就会将昏迷中的弥昂撕碎。 蒂塔妮亚眯起眼估测着距离,接着在战鹰骑手的惊呼中纵身跃下,加速离开一段距离后,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云层的阴影中。 食尸鬼王扇动着翼翅向弥昂扑近,他的一边手臂因为迷踪客的攻击受了伤,飞得没那么稳当,但依然在不断向着弥昂的方向逼近,在距离地面两里格的时候,他只需要再挥一次翅膀就可以用利爪够到弥昂身前。 但突然从胸贯穿而出的长矛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食尸鬼王惊怒咆哮,转头看去蒂塔妮亚踩在食尸鬼王的背后,利剑长矛在手。 带着骨刺的狭长的手臂回身横扫,蒂塔妮亚拔回长矛张开手臂让气流为自己减速,退开数米闪开食尸鬼王的攻击,当食尸鬼王想要折返向弥昂发起攻击的时候,蒂塔妮亚的身形再度融入四周的烟影之中,现在正是神秘之夜,即使以她对阴影魔法的造诣,施展虚无幻像这种移形换影的魔法所需时间也大为缩短。 在半空中弥昂和蒂塔妮亚的位置在阴影之风的力量下瞬移交换,出现在食尸鬼王面前的换成了影舞者的身形,双刃的长矛从食尸鬼王的肋下贯穿,但离心脏还差点距离,而弥昂转移到后方,被紧随而来的战鹰一把抓住。 再度失手,食尸鬼王扭曲的愤怒已经达到顶峰,内心深处的野兽不断具现在身躯上,利爪骨刺生长延长,野兽般的毛发占据了整个身躯,狼与蝙蝠混合般的头颅带着森然的扭曲,体型膨胀两圈,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模样了。 一把抓住贯穿身躯的长矛,另一只手臂用尺长的利爪向着蒂塔妮亚的位置横扫,蒂塔妮亚放开长矛横剑阻拦,被食尸鬼王强悍的力量震飞向地面,现在距离坠落地面还有一里格的距离。 食尸鬼王张开翅膀减速折返,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沃德的巨鹰也已经赶到,一双堪比半个人身大小的鹰爪左右抓住食尸鬼王的双臂,用力一扯仿佛一只老鹰捕捉到蝙蝠般撕断了食尸鬼王的半边翅膀。 “着陆愉快。”沃德说道,在癫狂的食尸鬼王张口咬来之前,巨鹰放开他将其甩向地面,反身赶去接住正在坠落的蒂塔妮亚。 一团近乎实质般的阴影笼罩在蒂塔妮亚周围,这种魔法原本是用来阻碍敌人的行动的,不过放到现在用来减速倒是恰到好处,巨鹰很快追赶上来,蒂塔妮亚拽住巨鹰脖边的缰绳,翻身跃上巨鹰的背后。 看起来这次的突袭已经结束的时候,在他们背后一道黑红相交的似光又似沥青般的束流冲破云层奔涌,在蒂塔妮亚的魔法感知中,扭曲的魔力如同闪电般撕裂本就混乱的魔法之风。 食尸鬼王的咆哮回响在云层间,在神秘之夜吸血鬼的力量也达到顶峰,史崔格家族的吸血鬼在施法上从不比他们的亲族弱小,只是身形与内心的兽性然人们有时会忽略这一点,而虽然在精细上比不上同族,但史崔格们的法术更具有狂野的破坏力。 眨眼间黑红的光束越过百米的距离来到抓住弥昂的战鹰面前,战鹰感受到令它惊怖的魔法,试图振翅躲避,但魔法凝视的力量超乎想象,黑魔法在蹭到战鹰的瞬间炸裂成半空中的一道惊雷,战鹰和它的骑手都被黑魔法撕碎成了一团枯焦的残渣,而战鹰在最后时刻将爪上的弥昂甩飞了出去,这才使他幸免于难,但他还在向着地面坠落。 食尸鬼王被折断的手臂正在黑魔法的催生下复原,他向着正在坠落的弥昂滑翔过去,沃德催促着巨鹰振翅追赶,而蒂塔妮亚也蓄势着新的阴影魔法,但似乎都要迟上一点。 森然的寒意在半空蔓延,沿途的水汽冻结成一片雪花,食尸鬼王感觉到另一股吸血鬼血系的力量正在逼近,一股更加森然纯粹的魔法,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盟友,毕竟会站在这里的吸血鬼都该是西卡诺死灵大军的一员才对。 而这样的想法立刻让他付出了代价,黑色的巨剑几乎将他拦腰斩断,在食尸鬼王的咆哮中,腐尸翼龙的利爪撕扯在他背后,不过翼龙没有巨鹰那样的强健,只是在食尸鬼王背后扯下两团腐肉,而在食尸鬼王的反击中,翼龙一条近乎骷髅化的腿被卸下。 但翼龙的操纵者无心恋战,维收回巨剑让翼龙用独腿踹开食尸鬼王,加速追向坠落中的弥昂,在翼龙从弥昂身边掠过的时候抓住了弥昂的右手,翼龙展翅开始减速俯冲,现在离地面只有不到两百米了,死亡大军腐烂的气息正在升腾。 一团黑魔法的凝聚的飞弹从侧方袭来,维空出的手抬起,自身的黑魔法也随之流转,在面前汇聚成一面冰盾挡下了黑魔法的攻击,而食尸鬼王已经飞回了她的上方。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同族要帮助这个人类骑士,不过既然如此,那就也是他的敌人。嗜血仇恨的目光闪过,食尸鬼王向着下方发起攻击的俯冲。 而在一片晃晃悠悠带来的迷茫中,弥昂逐渐从昏迷中醒来,现在他和曼涅托的距离重新回到了魔法能连接的范围内,因此他很快便从灵魂缺失的影响下恢复,而当他清醒时,发现自己正悬在里地面百米多的空中时顿时吓了一跳,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让他悬在半空。 他抬起头顺着看去,维蹲在翼龙的背上伸出手抓住他,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散,背后是双月奇异的光辉,这让本就没摸清情况的弥昂顿时有些呆愣,但他很快注意到维背后的空中食尸鬼王正在俯冲而来。 “小心!”在他提醒出声的时候,维笑起来,接着用力一拽将他扔向背后的空中。 “去干掉他。”在经过时他听见维这么说。 食尸鬼王俯冲的身影瞬间近在咫尺,他长大了能一口吞下整个头颅的大口,翼展数米的膜翅阴影挡住了月光,一双血红的眼中黑魔法的邪恶光辉溢散,受到诸多创伤的身躯依然强健,食尸鬼王已经几乎不做思考了,只是在愤怒和兽性的驱使下向着迎面飞来的弥昂扑去。 弥昂取下泰波克之翼,风神的神器在空中扰动着气流,四周的躁动的魔法之风似乎也变得温和下来,弥昂直视食尸鬼王,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交错而过。 仿佛时间静止了片刻,食尸鬼王的身躯继续向下扑去,没有任何动作的改变,一道血线在他的额头和胸口浮现,在坠落中食尸鬼王忽然炸开一道血花,野兽般的身躯左右分成两半坠落向地面,即使是吸血鬼也再不能复原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神秘之夜(四) 翼龙在空中转身来到弥昂下方,清醒过来的弥昂用盾面稍稍减速,稳稳落在翼龙的背后。 “那家伙把我从天上打下来了?”弥昂看了眼食尸鬼王坠落中的尸体,又扫视了眼周围正在跟来的战鹰们,大致猜出发生了点什么。 “嗯,本来我只打算在天上看看的,没想到神秘之夜这家伙还挺能蹦跶,不过你还真追过来了,那些史兰的传送吗?”维懒懒撑了撑手。 “没办法,过来帮你把事情收尾。”弥昂看着下方的亡灵大军,“这事你我至少也得三分之一的责任吧?” 维耸耸肩道:“随便喽,你还是和之前一个样。” 弥昂想说些什么,但他看到维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黑色的巨剑带着森然的寒意斩出,弥昂本能地反手拔剑格挡,翼龙虽然平稳,但背上的空间狭小,弥昂和维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两柄剑的剑身,交错的剑锋摩擦出火星,两人隔着剑对视。 弥昂看着她的脸,虽然巨剑力势凶猛,但弥昂并没有感到多少杀意,维的表情也是饶有兴致般。 两柄剑刃在半空交击三个回合,弥昂稍退了半步站稳,将正面推来的剑刃偏向一旁,维也没有再度追击,只是将巨剑背回背后。 “不错,有进步。” “我还要去阻止那个死灵法师,一起吗?”弥昂收回剑,向她伸出手。 “不了,下次吧,我还有事。”维击掌般拍了一下他的手,翼龙在她的操控下攀升飞高,与战鹰们并行,木精灵警戒地将箭矢瞄准她。 “你又要去哪?”弥昂隐约猜到维此前只是等他来到这里,而现在似乎是已经足够了,又决定离开,弥昂不知道她究竟是在为了什么奔走。 “还不确定,不过放心,你总会有机会找到我的。”维将手指比在唇前,接着伸手指向亡灵大军的另一端,“第一,如果你想阻止这一切,你得宰了那个死灵法师。第二,古圣遗物在阵法的下方,破坏它就可以解放这些被吸纳的魔法之风,然后我想你已经找到了足够好的法师来平息它们。” “自然。” 维点点头:“那就下次再见了,该让你继续向前了。”接着双手抓住弥昂胸甲边的锁链。 “冬至快乐,虽然还差上几个小时。” 维的手顿了顿,她明白弥昂的意思,她的生日是冬至,现在是冬至的前夜。 “愿摩尔保佑你的战斗。”维点了点头,接着用力一掷,靠着吸血鬼的力量维直接把弥昂扔出了翼龙的翼展范围,沃德的巨鹰从一旁掠过,巨大的鹰爪再次抓住半空中的弥昂,而腐尸翼龙在维的控制下加速向着远方的天空飞去,木精灵们直到最后也没有开弓射击。 “你的朋友?”鹰背上的沃德说道。 “可能有点偏差。”弥昂看着翼龙在夜空远去的身影,“别管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近了,就在不远。”沃德眼中闪烁着仇视的光,在战鹰们振翅飞往的方向,巨型的活枯树正将它腐朽枯萎的力量散布在整个战场上。 格伦克伫立在木精灵阵地的最前方,他能感觉到魔法之风不受约束的混乱,即使他也无法安抚所有遭到躁动的魔法之风,只有生命之风在他的勉力维持下庇护者四周,在漆黑的死亡逐渐扩张的时候,这里仿佛一座孤岛般伫立于此。 无数的骷髅,僵尸还有食尸鬼们如潮水般涌来,填满了这唯一一片活着的森林中的每一处,林地守卫们都是精锐的弓箭手,可他们今天第一次发现自己几乎无需瞄准,只要将箭矢射出几乎必定命中敌人,但他们依然努力保持着精准的射击,即使他们将所有的箭矢射出都不可能杀完这里的死灵,但他们依然力求每箭毙命。 林地骑兵们再没有驰骋的空间,他们只是将战马放在营地间,而他们随着其他林地守卫一同步行拉弓搭建,捍卫阵地。 而站在所有敌军最前方的是荒林游侠,他们沉默地站在工事的空隙之间,每一个荒林游侠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实际上对艾索洛伦森林中的森林精魂而言,精灵的灵魂也是无价之宝,因此对精灵们怀有恶意的森林精魂会千方百计的诱惑和从心灵上试图创伤这些战士试图让他们陷入疯狂与恐惧,或是敞开心扉被她们夺走灵魂,而与她们战斗在第一线的荒林游侠们大多心怀痛苦,但却以无比坚定地意志走在游侠之道上,这是种骄傲的牺牲。 因此再没有任何鬼怪能让他们退缩,巨大的荒林阔剑挥动砍间必有亡灵殒命,而在格伦克的周围,躁动的魔法之风被安抚,死亡的魔力被驱逐,在这里被击倒的亡者们无法再受到死灵法师的魔法支援复活,在阔剑战刀的劈砍下亡灵的尸骸在四周如围栏般逐渐堆砌起来,而亡灵大军没有士气,不会退缩,只是在本能下继续前进着,成为成堆尸骸的部分。 格伦克站在战场的最前方中央,高大坚韧的身躯让他所向无敌,无论是食尸鬼,僵尸甚至是常人两倍大的墓穴恶鬼都无法伤害到他分毫,在他周围无数的根须与藤蔓挥舞,将亡灵们绑缚在地,而他即使只是迈动粗壮的腿也能够一次踩灭数个亡灵,当他手中巨大的符文石柱挥舞的时候,面前成片的光芒熄灭,那些亡灵眼中的巫术之火纷纷消散在空气中。 格伦克看着远处的巨型活枯树,他的意志与死灵法师西卡诺在虚空的魔法之风中对抗着,西卡诺获得了古圣矩阵带来的近乎无限般庞大的魔力支撑,但格伦克依然坚守着自己的领域,西卡诺无法彻底剥离这里的生命之风使其被古圣矩阵的力量所扭曲,这让获得了庞大力量后的死灵法师有些不满,即使现在他还无法彻底压过对方,潜藏的自负让他决议要压倒性地摧毁对方, 巨型活枯树迈动着自己无数枯木纠缠形成的足枝,无数枯朽的根系交缠在地下,延伸向被黑魔法所侵蚀的枯木林,根须与根须之间纠缠,而黑魔法也随之被传递,在一片片破土而出的声音中,新被唤醒的活枯树们扭动着诡异的身形向着木精灵们的方向前来。 格伦克将符文石柱撞向地面,石柱上符文闪耀,他以全力催动着自己所能控制的生命之风,在他的控制下,仅有的活着的树木枝叶缠绕,抽出根须,以相似的方式从土壤中起身,开始向前迈进,一时间双方的法术如此相似,但又是生命与死亡两种截然相反的道路,而站起的树木们碾碎沿途成群的僵尸死灵,准备将彼此撕碎。 第一百四十章 神秘之夜(五) 西卡诺站在巨型活枯树的顶端,他看着远处逐渐活动起来的森林,半木质化的嘴角边勾出一抹恶毒的笑容,他们彼此感觉到对方很久了,强大的法师之间发现彼此并不困难,在过去的数十年了那个家伙一直在试图阻挠自己的计划,好在自己也成功给了对方不少麻烦,而今天就是彻底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他感觉到魔法之风随着自己的呼吸涌动着,这种仿佛无所不能的感觉真好。 箭矢的呼啸声传来,巨大的活枯树抬起手臂般根枝交错的触须,十数枝箭矢纷纷没入枯朽的树干表,露出的箭羽微微颤动。 西卡诺将目光上移,邪月和明月的光辉下,十数只战鹰正从天而降,木精灵的射手们拉弓搭箭。 很好。西卡诺点了点头,巨型活枯树挥动巨大的手臂,数以百计的树枝与根须突刺般竖起横扫过天空,战鹰们在被击中前分散开来,四散环绕在活枯树周围发起攻击。 而在远处,活枯树战群们已经撞在了木精灵的战线上,与格伦克唤醒的森林之木缠斗在一起,枯树与活树间纠缠搏斗,每一次碰撞间都有大片的枝叶与木块崩裂落下,枝叶根须交错缠绕不休,试图将彼此撕裂粉碎,攻击中树干龟裂破碎,同时在这些树木的搏斗间,四周低等的亡灵也无法再靠近,脆弱的它们只会在碰撞间被碾成碎片。 活枯树迈动根须来到格伦克身前,试图向龙蜥人发起攻击,但巨大的符文石柱一次横扫将活枯树三人合抱的粗壮树干给砸成两截,两条前肢压上碾碎了活枯树被黑魔法诅咒的核心,格洛克迈着大步向前,带动着四周被唤醒的森林向前推进,身后留下一片破败枯木与腐烂的土地,荒林游侠们跃出阵线紧随其后,在森林将活枯树们拖倒的时候阔剑猛劈将其斩断。 木精灵们仿佛狂风暴雨间却依然坚定向前的一叶扁舟,即使在看似无尽般的亡灵大军中他们依然坚定不移地向前,格伦克也绝非孤军奋战,在他们的合力下活枯树以比真正树木更快的速度倒下,而在格伦克的周围,即使被击倒的林木也会重新生根发芽,生长修复自身,为木精灵们挡下四周僵尸的攻击。 在击倒面前的活枯树时,战舞者们伴随着清扫四周亡灵的漏网之鱼,长矛贯穿巨大的墓穴恶鬼,双剑将僵尸与骷髅们斩断击倒。 而在后方,被格伦克直接用树木移动搬运过来的米尔米迪雅神殿在数个粗壮的乔木树枝的托举下悬在半空,林地守卫们聚集在树木与巨大的神殿各处,向着地面的僵尸们投射密集的箭雨,将其一波波的冲击纷纷击倒,同时也让轻甲的木精灵们避免陷入与僵尸群的直接肉搏中,堆积的尸体也成为了新一轮僵尸们想要上前时的阻碍,木精灵们在树木的掩护中自如地射箭。 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荒废已久的米尔米迪雅神殿中,最高大的米尔米迪雅女神雕像的双眼中也散发着难以察觉的光芒,在神殿中驻留的诸多林地守卫中只有布瑞娜有所察觉,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但人类的战争女神插手到与亡灵的战斗中也非坏事。 虽然格伦克对纪伦之风的造诣远超年轻的咒咏者,但布瑞娜依然在尽全力辅助着施法支援木精灵们的战斗,在格伦克的安抚下四周的生命之风汇聚而平缓,她也能够在死亡之风盛行之地更安稳地释放魔法,而不用一直小心翼翼于魔法可能的失控。 黑色的闪电从天空轰然落下,重重砸在神殿的顶端,而一片荆棘状的绿色光芒升起,黑色闪电在神殿表面爆炸出混乱色彩的爆炸,虽然最终被对方的魔法所阻拦下来,但爆炸的冲击依然震得神殿支撑的树木摇晃片刻,破碎的砖石从神殿顶端簌簌落下。 布瑞娜稍稍松了口气,对方的攻击非常突然,而且在神秘之夜黑魔法的力量达到顶峰,她施法抵挡这些攻击也显得吃力起来,她走上神殿塔楼的窗口边,看到远处正在迈进的巨人身影。 格伦克将一棵活枯树碾倒在地,同时感受到强烈的死灵魔法再面前扰动着,他起身向远处望去,死灵巨像正迈动步伐跨过无数死灵的头顶向前迈进,在他所经之处,被碾碎的亡灵以不自然地方式聚拢站起,仿若时光倒流一般,被腐肉与枯骨们拥簇着向前。 在凡人视觉无法看到的地方,格伦克能看见即使在死亡之风与混乱的黑魔法密布的战场上,那些深邃的黑暗魔法依然如同漩涡般环绕在死灵巨像的身躯边,那是其天然的死亡漩涡,死灵巨像憎恨世界上的自然与秩序,黑暗力量维持着它的磁石,使之能汲取躯体上那无数尸身的能量,因此死灵巨像自行修补创伤或强化施法者力量。 尼若娜公主正位于死灵巨像的胸膛中央,死灵巨像中央的身躯是用一座小型城堡的主楼搭建,双脚是被拆毁的礼拜堂与尖塔顶楼,身躯间用巨大的钢铁木材与骨骼纠缠搭建而成,双手上一边是战船撞角的巨刃,一边是刀刃堆叠的手掌,身躯上无数枯烂的腐尸肌肉交织,扯动着巨大的死灵巨像活跃在战场。 死灵巨像的尸体用人体脂肪缝合,通过漫长又可怕的黑暗仪式中将无头尸体聚拢,血祭活人束缚灵魂,然后用死灵魔法将它们注入这些可憎巨像顶端以控制,如果这黑暗仪式成功,那么死灵法师无疑创造了一头真正可怕的怪物,一具不会恐惧没有痛苦无视伤害的巨大无生命肉体,一台被哀嚎灵魂围绕的黑暗魔能漩涡驱动着血肉巨像,在如此之多灵魂聚集下,死灵巨像绝非盲目无知的塑像,而是高度致命和黑暗冷酷的杀戮者。 在死灵巨像的胸膛中央内部,一座带着令人作呕黑魔法的大钟在其中缓慢地敲响着,它被重重的铁锁舒服在阴暗的空间中,随着死灵巨像的迈步与前进,雕刻着邪恶魔法符文的黑曜石钟舌也随之撞击着巨钟的表面,仿佛磁石般从四面八方吸引着黑魔法的能量。 这种不洁的磁石丧钟带来的黑魔法驱动和强化着周边的死灵,在它生者恐惧与作呕的钟声中,倒下地上的无数亡灵尸骸正在复原和汇聚起来,继续发起无所畏惧的冲击,即使每一次都会被碾碎成碎片,但它们仿佛无穷无尽,每倒下一个都会有两个填补上空缺,腐烂的双手甚至生生撕开了林木的树皮想将之击倒。 早已被痛苦和憎恨腐蚀了内心的尼若娜公主癫狂地大笑着,黑魔法随着她的吐息在指尖跃动,食尸鬼,僵尸与骷髅在她的喝令下向前涌去。 但死亡漩涡扩张的势头被遏制了,格伦克将符文石柱敲击在地面,石柱上所有的符文同时闪耀起来,连龙蜥人翠色的鳞甲上也浮动着绿色的生命魔法之光,在魔法的视野中,纪伦之风的绿色漩涡与混乱的死亡漩涡碰撞,生生驱散了不断靠近的黑魔法能量,成片的骷髅倒下。 在黑暗之女的怒吼中,死灵巨像大步向着格伦克的方向迈进。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秘之夜(四) 阿方索身披金色的板甲伫马停立在小山上,看着面前漆黑如潮水的亡灵大军,而他麾下的战士们如同出征时那天般银光闪闪,身披半身胸甲与锁甲,带盾的长矛手们站定在最前方组织成坚定的盾墙,背靠山丘让他们尽可能不会腹背受敌,剑士们布置在方阵的四角与列阵的矛手中间。 在方阵分开偏后的位置,火枪手与少数山区地带征集的弩手们列阵准备,不过他们面临和木精灵一样的问题,那就是无需担心打不中敌人,要担心的是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弹药,可惜的是附近的领主们拒绝借出火炮,他们只有两个炮组的六门臼炮,它们即使把炮弹打光恐怕对这些亡灵大军而言也是九牛一毫。 而阿方索的金鹰骑士们在后方列阵准备,这些是他的最后底牌,如果那些木精灵的斩首行动无法成功,就只能让重装骑士们发起自杀冲锋冲穿茫茫的亡灵大军,尝试击杀死灵法师了,虽然死灵法师的强大令他为之震撼,但战争女神的勇士绝不会不战而退。 “我们的战斗之母,她使我们的刀锋锋利,使我们的盾牌准备就绪,使我们的盔甲坚固,赐予我们认识敌人的恩典,赐予我们对抗敌人的荣誉,赐予我们击败敌人的力量,我们以米尔米迪雅的名义祈祷!” 在列阵的士兵们中间,身披白袍手持带着旌旗长矛的军官大声颂唱经文以激励士气,他们既是米尔米迪雅的修士与牧师也是军队的军官,他们将贯彻作战争女神的战场信条,指引着战士们去赢得胜利。 淡淡光芒在深邃的夜晚闪耀着,在牧师的太阳徽记与佩剑的表面起伏隐现,让战士们相信他们并非孤军奋战,即使现在是在一年中最阴森的神秘之夜,即使是没有米尔米迪雅太阳的指引。 僵尸与骷髅们成片的撞上了枪盾的阵前,好像海潮撞上沙垒,虽然人类士兵们在海量的亡灵冲击中看起来微微退后了半步,但他们将长枪举起,盾牌按牢,死死顶住亡灵大军的进攻,用枪尖将这些骷髅与僵尸击倒在地,因死亡之风复活的僵尸与骷髅看起来确实有些恐怖,但在这个世界上比他们危险的多了去了,这些一对一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男人的亡灵还无法让战士们动摇。 唯一恐怖的就是他们的数量,亡灵大军茫茫无尽,炮组的臼炮没有观察瞄准的必要,只要不打到自己人,他们向着亡灵浪潮中随意开火,每一发炮弹落地都会造成十数甚至数十个亡灵被打的粉碎,在枯朽的浪潮前造成一点点微小的空缺,但是很快这些空缺就将被亡灵们填满。 火枪手们在一轮火药的爆鸣与烟雾中开火,在一轮狂蜂般的铅弹中,成片的骷髅与僵尸倒下,虽然没有一发弹药落空,不过死灵在这点上相比人类的优势凸显了出来,即使身中数弹,带着碗口大的窟窿,只要头没中弹或是脊椎被打断,亡灵们依然能摇晃着向阵线扑来,还得由剑士与矛手们发起最后的攻击。 成排成排的亡灵倒在了埃斯塔利亚人的方阵前线,但亡灵大军的数量可能超过他们的十倍,并且其中的不仅仅是脆弱的人类僵尸与骷髅,甚至死去的绿皮与野兽人的骸骨也参杂其中,当怪兽般的亡灵们不断冲击着阵线时,短时间内未出现的伤亡也开始显现,有的被怪兽亡灵的碾压冲击杀死,但更多是在潮水般挤压的僵尸与骷髅群中被拖出去撕成碎片。 而更糟糕的是在死亡之风壮大的土地上,即使是被击倒的亡灵,只要还没有被碾成碎片,都会在死亡之风的力量催动下逐渐活动起自己的肢体,甚至缓缓重组后站起身来,虽然有着米尔米迪雅的牧师在依靠信仰和祈祷使得士兵们减少被黑魔法影响导致的虚弱,但他们却不是像格伦克那样强大的法师,他们无法阻止在死亡之风中亡灵的不断重组与复活。 即使在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阿方索也能感觉到因紧张稍稍浮现的冷汗,米尔米迪雅的战士们一向讲究战术与纪律,靠它们为士兵带来生存与胜利,只不过在亡灵大军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似乎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战术,只剩下无尽的战斗,连死亡都无法结束的战斗,因为死灵魔法不会休止这一切。 直到他看到了他想要的敌人,他意识到停滞在山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是时候该奋起冲锋了。 血骑士们带着踏破万军的气势迈上战场,在此前的堡垒中他们曾经与木精灵短兵相接,虽然接触很短但已经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每一个血骑士都是吸血鬼,吸血鬼天生的速度与力量配合骑士们曾经追求过的武技,血骑士可能是旧世界最危险的战士,尽管他们极少会集结起来迈上战场。 让这些血骑士们发起冲锋的后果不言而喻,久经训练的士兵们或许是优秀的战士,但他们也不可能对抗的了血骑士雷霆万钧的冲锋。 自从半个世纪前伊纳拉骑士团坠入血龙之道以来,数十年间伊纳拉山脉下的人民都陷入了血龙吸血鬼带来的恐慌中,大多数人类对他们而言和牲畜没什么两样,为了磨练一个新的技巧顺手屠杀光整个村子的村民也不过寻常之事,对他们而言只有值得较量的对手或者用来屠杀的靶子两个选项。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阿方索向着他的副官点了点头,将把持全军战旗的任务交给了一旁的牧师,换上了自己的骑枪,副官吹响了号角,早已面对战场等待许久的金鹰骑士们策马向前,金色的战甲与闪亮的盾牌即使在邪月的光辉下也反射着光辉。 “烈日之下有令,雄鹰之下有令,公正的枪下有令。” 一整个正义之矛分会的数百骑士在大导师与聚集在前的核心骑士率领下策马冲锋,即使在上万亡灵大军骨骼摩挲的诡谲声响中铁蹄撼动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受到骑士冲锋的激励,步兵们将在战斗中开始有些松懈的兵刃握得更紧了些,奋力推开身前的亡灵们, 接着山坡的冲锋势头,重重的金鹰骑士们轻易碾碎了骷髅与僵尸群,它们脆弱的血肉骨骼被骑枪掀到,马蹄踩碎,而目标直指向战场后的血骑士们。 一群金光闪闪的骑士冲锋进肮脏污秽的僵尸群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清楚,血龙骑士看向冲入敌阵向前的金鹰骑士团,这让他回忆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是如此,这种奇特的回忆混杂着吸血鬼黑暗内心的扭曲,让他勃然大怒的咆哮,犬齿暴长面容扭曲,身后的血骑士们受此影响纷纷举起武器,接着在血脉之父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发起冲锋,至于沿路上的僵尸与骷髅他们也顺手将之碾碎,所谓的友军根本不存在。 骑枪放平,旌旗与盔缨飞舞,金色与暗红的两股潮流碰撞在一起,金鹰骑士们的数量是血骑士的两倍以上,但在个体的战力上血龙们远超凡人,即使是最优秀的凡人骑士也难以匹敌,在碰撞间落马更多的是金鹰骑士们。 阿方索用骑枪贯穿一个血骑士的胸膛,将其挑起甩飞,而在下一瞬冲到他前方的两个金鹰骑士已经在一片血雨中身首异处,一道模糊的影子掠过,阿方索以骑枪挡住了到来的斩击,枪柄被砍断,碎屑在盔甲上撞出叮当的声响。 阿方索认出了那个血骑士,即使面庞被黑暗和兽性扭曲,但他依然认得出那个让所有米尔米迪雅圣殿骑士们恨之入骨的吸血鬼,扔下断裂的骑枪,拔出金鹰雕饰的长剑,投入随之而来的血战中。 古圣矩阵之战兵表 木精灵军 格伦克 龙蜥人已经在旧大陆漫步了很久了,除了混沌大敌他第一次遇见这么想要置之死地的敌人,挥动带着古老符文的石柱,他将驾驭生命之风的力量与死灵法师奋战,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荒林之灾 作为狂猎之林的守护者们,荒林之灾的游侠们一直奋战在与森林精魂的第一线,成为荒林游侠是一条严酷而骄傲的牺牲之路,为了同胞与荣誉他们誓不退缩,反正活枯树砍起来和树妖也没什么两样。 勒克之影 在艾索洛伦游荡的战舞者们虔诚信奉着勒克,她们很多人已经在森林中孤独地徘徊了数百年,但她们的欢笑与狂宴从不会有一点孤寂感,只不过当她们不怀好意的笑声在你耳边回响的时候就要当心了,因为战舞者姐妹们将踏着神授的战舞塑造鲜血的狂欢。 天空之痕 战鹰是木精灵在艾索洛伦森林中培养的独特战兽,它们都是与驭主长年相伴的机敏生灵,与主人间的心意相通使得它们敢于应对任何敌人。 两个荒林游侠战团,两个战舞者战团,一队深林斥候战群,八个林地守卫战团,一队战鹰。 埃斯塔利亚军 阿方索的金鹰骑士团 自从伊纳拉骑士团的叛变之后,阿方索在此教区重建了新的正义之矛骑士团的骑士分会,立誓抹杀所有的背叛的邪恶与亵渎,其麾下的金鹰骑士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并且他们或许还能证明他们是比曾经的叛徒们更优秀的骑士,以抹去叛徒对此地带来的耻辱。 伊纳拉山地守卫 作为一个多山的教区,这里的贵族与神殿大多相当分散,各自集结了小股的部队守卫,这些战士们或许来自不同的山间与谷地,但他们对战争女神的信仰是一样的狂热,并相信其终将引导战士们走向胜利,因此即使素不相识,他们也能团结一心结成方阵,用长矛与盾牌抵挡女神的敌人。 雄狮之吼 火炮大多是贵族堡垒中的重要装备,阿方索能带出的只有米尔米迪雅神殿中保存的火炮,雄狮之吼乃受到女神牧师祝福的战争并且,据说当它开火的时候,曾被女神降服的雄狮灵魂也随之咆哮,恐吓着敌军。 六个团的金鹰骑士,二十个长矛手战团,四个剑盾兵战团,六个个火枪手战团,两个臼炮炮组。 亡灵大军 尼诺娜公主的死灵巨像 死灵巨像或许是这位黑暗之女扭曲内心的体现,她遭遇的暴行或许值得同情,而当整个世纪都已过去,为了复仇而完全投入死亡之道的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贵族女性,而是被吸血鬼兽性充满内心的刽子手,她再次塑造了死灵巨像,并准备为自己的国度带来彻底的终结。 伊纳拉血龙骑士团 在大导师的带领下,昔日忠诚的米尔米迪雅骑士们已经完全走向了血龙之道,而相比曾经最原始的血龙教条,现在的血龙骑士们不介意屠杀后的狂欢盛宴,并且他们依然准备让刀锋成为他们唯一的真理。 夜行生物群 埃斯塔利亚的森林相比帝国森林或许要好一些,但依然有着诸多与死灵们亲和的生物,恐狼或是巨型蝙蝠,都将成为死灵夜色的一部分、 活枯树群 死灵大法师,埃斯塔利亚木之恶魔的杰作,让他创造了在整个死灵魔法中也是独树一帜的“亡树学派”,毕竟调集枯木中的精华并驱使没有灵魂的枯树去行动,这确实不是寻常法师能轻松做到的,而起这些活枯树也有着寻常亡灵不具备的行动力。 一个巨型活枯树,一台死灵巨像,十个普通活枯树,两个团的血骑士,五个团的黑骑士,三群食尸鬼群落,一群墓穴恶鬼,一群凶暴蝙蝠与恐狼,一大群泥土间埋葬的不计其数的骷髅与僵尸。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秘之夜(七) 巨鹰或许也算是巨兽,但面对活枯树这样的庞然大物时就好像一只寻常鹰面对人般,活枯树的每一次挥击都是足以致命的威胁,而战鹰们灵巧地飞行在活枯树的周围,集中向着悬在活枯树边上的西卡诺射击,打倒如此巨大的活枯树是不现实的对大家而言只要击败死灵法师就已经足够了。 “之前我们无法进入阵法中,现在恐怕也不行,看你的了。”蒂塔妮亚将手搭在弥昂肩上,低声说道。 一团阴影笼罩了他们,和史兰的传送魔法不同,阴影魔法的移形换影更近似于将自身投入阴影的潮流中流动一般,当笼罩在周围的阴影消失时,弥昂和她已经出现在了巨型活枯树背后的位置,距离正在不断扩张自己的魔法漩涡只有半里格的距离。 死灵魔法中运用最多的是死亡之风与阴影之风的混合,蒂塔妮亚的施法绝逃不过西卡诺的眼睛,不过死灵大法师在能分心插手蒂塔妮亚的魔法前就被箭矢拖住了脚步,寻常战鹰背上的箭矢对他和自主行动的活枯树而言无足轻重,但来自迷踪客风般变幻的箭矢却成为了死灵法师的麻烦。 原本西卡诺很自信活枯树会帮他挡下一切攻击,在他准备施法干涉的时候,一根箭矢居然以诡异的弧线从侧面绕过了活枯树遮挡的根须飞至死灵法师面前,若非即使用法术盾挡下,西卡诺可能刚才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感受带死亡威胁的死灵法师惊怒地让活枯树发起攻击,巨大的枯萎根须穿刺向天空,或是用力砸向下方,好像拍苍蝇般对付着环绕在四周的战鹰们。 一只战鹰载着骑手从活枯树挥动的粗壮手臂间飞掠时,活枯树根须交错的表面弹起一大簇的藤蔓和枯枝,在战鹰反身飞离前捆住了战鹰的利爪,接着枯萎的藤蔓一拥而上将被捕获的战鹰和它的骑手一起给绞杀碾碎成一团烂泥,看到此幕的战鹰骑手们更加谨慎了些,小心规避着活枯树的攻击。 活枯树仿佛举手般将无数的枝杈向着半空抓去,根须汇聚的手掌间无数藤蔓编成网般向着头顶飞越的战鹰捕捉去,而战鹰背后的荒林游侠在活枯树逼近的时候从战鹰背后跃下,挥动荒林阔剑劈开试图抓住巨鹰的枯木枝杈,而自己也落在活枯树的身下,四周与脚下的活枯树根须涌来,而荒林游侠奋力劈斩以求获得一息的空间。 带着符文的双刃撕开了涌来的枯木与根须,不知怎么出现在活枯树身上的蒂塔妮亚将荒林游侠从根须间拖出来扔向一旁的半空,战鹰掠过将荒林游侠带回了身上。 即使被斩断了些许,但四周的枯枝潮水般无穷无尽,蒂塔妮亚也没有尽数将它们斩断的打算,而是用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轻盈一跃踏在最细小的根须上,模仿着笑神在夜空下的暗影之舞,她在比任何悬崖峭壁都要惊险的活枯树枝头间舞动,用暗影幻像和欺诈舞步避开根须藤蔓的突刺缠绕,在每一次险之又险的攻势中逐渐靠近着西卡诺的所在。 不过活枯树缓缓翻了下手,蒂塔妮亚就不得不反向面对重力的作用了,即使是笑神的欺诈之物也不能让她在半空中飞起来,在摔落前,她用双剑刺入粗糙的树皮间作为支撑,同时踩住凸出暴起的树杈根须,在被活枯树的一个小动作拉开一大段距离后继续向着死灵法师的所在靠近。 西卡诺看着周围不停地靠着灵活来回游走射击的战鹰骑兵,有种打蚊子般的烦躁,即使他已经再次拍下了一只,但十余只战鹰配合掩护在四周,当他单一的想让活枯树去抓住哪个战鹰的时候,荒林游侠的阔剑劈砍摆脱束缚以及斥候们精准的箭矢射击让他烦不胜烦,但刚才射出最危险一箭的迷踪客似乎再未出手,这让西卡诺一直保持着冷静。 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只要拖下去,就是死亡之风核心地带的腐蚀都能磨死这些家伙,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也没有解开这个阵法的…… 西卡诺的余光看到了背后正在拔腿奔向古圣矩阵的弥昂,他对那个巴托尼亚的骑士有印象,明明不是法师,但居然生生撕开了魔法漩涡的屏障,是那面盾的缘故吗? 冷哼一声,漆黑的天空中阴云汇聚,西卡诺不喜欢意外的情况发生,还是提前抹除了好。 “小心,敌意聚集在你身上了。”脑海中少女神明提醒,虽然她很兴奋重新接近了圣杯碎片。 耳边的轰雷声淹没了少女神明的话语,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挡下了黑色的魔法闪电,溢散的闪电电弧落在地上,本就枯萎般的土壤化作尘埃般四散消弭。 黑魔法闪电可不仅仅是攻向弥昂,狂暴的数十条电弧同时撕裂天空笼罩了方圆近数十米的空中,三只战鹰被集中,战鹰与骑手瞬间血肉枯萎消散,化作一片枯骨残骸落在地上。 战鹰们四散远离,巨大的活枯树站在黑色闪电的雷暴中,高高举起无数根须交错而成的枝干,仿佛仰天怒吼般,狂暴的魔法之风扰动着天象,甚至连大气仿佛都为之颤动起来,战鹰们不受控制地被吹飞开来,只有沃德的巨鹰在狂风雷暴中前进,仿佛是逆流向着瀑布顶端游去的鱼一样奋尽全力挥动翼翅。 巨鹰的利爪撕下大片的树皮和根须,但对于巨大的活枯树而言这依然是挠痒般的举动,但巨鹰拼尽全力的攻击扯开了少许遮掩的枯木根须,稍稍露出了些死灵法师的身影,沃德将手中的埃斯莱长弓满射击,这一箭仿佛要将长弓拉断般拼尽全力,箭矢破风而出直击向西卡诺。 西卡诺抬起与枯木纠缠结合的枯槁手掌,平举挡在身前,箭矢在飞到死灵法师的面前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半空,死寂的黑烟缠绕着它,死灵法师一捏手掌,箭矢化作一缕尘埃,而之后直击面前的是巨鹰的利爪,半米长的巨鹰利爪穿透枯木撕扯在死灵法师的身躯上,死灵法师的腰被贯穿了,身体撕裂开来,但却看不到一丝血迹或是人类的内脏,只有一片朽木。 西卡诺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他抬了抬手,周围的枯木服从了他的意志困住了巨鹰,在巨鹰得以挣脱和沃德射出一箭钉在他脑门前,死灵法师将枯朽的双手按在了巨鹰的身上,饱含着黑魔法的能量,死灵魔法中有很多类似的法术,尘埃之手,死亡之触或是尘灭之握。 巨鹰爆发出痛苦的嘶吼,死灵魔法的能量烟雾般纠缠在巨鹰的身躯上,在巨鹰的挣扎间血肉枯萎,干枯的羽毛脱落,巨鹰逐渐从巨大的猛禽化作一片消瘦的枯骨,羽毛干枯的残片如同一阵碎叶般从空中飘落。 沃德因战友的死而愤怒不已,但死灵魔法的力量一样正缠绕在他身上,若非胸前的橡实护符散发出些许绿色的光芒挡住了不断侵蚀的死灵魔法,他也已经化作了一片枯骨。 西卡诺枯瘦的手掌推了推,巨鹰的身体化作一片飞灰,被黑魔法缠绕的沃德从半空向地面坠落。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绿女巫 巨鹰的牺牲并非没有带来任何收获,死灵法师的注意力被转移,死亡闪电的释放也为之终止,战鹰们再次飞回展开更猛烈的围攻,死灵法师展现的强大法力足够人为之震撼,毁灭性的威胁感笼罩在木精灵们心头,全力投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攀爬在活枯树身上的蒂塔妮亚看着坠落下去的沃德,也来不及伸出援手,只是咬牙在枯树的根须藤蔓间向着上方死灵法师所在的阴影中穿行,越是靠近死灵法师她越是难以驾驭周围的阴影之风,每一步都以分毫之差从危险中躲过。 战鹰背后的迷踪客摸了摸箭囊,寻常的箭支他还有二十余,但压箱底的库诺斯之箭只剩下三支,就刚才沃德的情况看,寻常箭支恐怕无法突破死灵法师的防御。 和蒂塔妮亚对了个眼色,尽管没有言语,双方也能理解对方的设想,影舞者几乎化作一团幻影向着活枯树的顶端奔去,而迷踪客的战鹰与其他战鹰们分开盘旋在活枯树的上方四周,寻找着可以致命一击的破绽。 剩余的其他战鹰骑手们集合在一起,深林斥候们连珠投射,将一轮密集的箭雨集中向西卡诺的位置,活枯树站直身躯扬起巨大的枝干缠绕的手臂拦在身前挡下所有的箭矢,接着挥甩向半空中的战鹰们,像是驱赶一群蚊虫一样将战鹰们四散驱逐,但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一只战鹰隐匿在活枯树的阴影上空,活枯树挥手进攻的举动使得它的身躯微微抬起了一点,这使得死灵法师的背后露出在迷踪客的眼中。 三支库诺斯之箭搭上,迷踪客没有留手的余地,三箭连环,如同三颗坠落的星辰在夜幕下闪耀。 西卡诺猛然回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这三支箭矢的与众不同,并且他对这三支箭矢有些许的印象,因此他也绝不会小觑迷踪客的攻击。 伴随着低沉的咒语牵扯着死亡之风的回响,一只只黑雾般的利爪向着三支飞射而来的库诺斯之箭抓去,一时间仿佛腐化的地狱具现在半空,但三支箭矢上的埃斯莱符文散发出神力的辉光,撕开一张帷幕般冲破层层的阴云向着死灵法师直射而来,流光拖曳。 层层阴影的涟漪出现在死灵法师的身体表面,魔法的盔甲护盾般守护在死灵法师身前,好像撞锤碰到了钟摆,在箭矢击中死灵法师的防御时,鸣响传至数英里外,三根箭矢几乎是同时指向一点轰击在死灵法师的防御表面,阴影的涟漪如同最坚实的墙壁般阻挡着库诺斯之箭的深入,但三支闪耀着神力光辉的箭矢依然一点点向内钻入,对抗着周围等待黑魔法。 嘎查的撕裂声响响起,库诺斯之间秘银的矢头依然在深入层层突破涟漪般的防御,但木制的箭杆上裂痕开始浮现,虽然艾索洛伦桦木也是上佳的材料,但在这样的对抗中也不可能承担得多久,在库诺斯之箭的向前与四周黑魔法的碰撞下,如同被首尾压缩般从箭杆的中央开始破裂,木屑被黑魔法的力量湮灭在半空。 西卡诺似乎是松了口气,库诺斯之箭后继乏力,而他有源源不断的黑魔法补充,而迷踪客的箭矢一旦无法突破,就会慢慢失去效力,如果对方没有新的箭矢话,那已经是后继乏力了。 但在西卡诺稍稍放松戒备的瞬间,迷踪客再次搭箭,这次只是普通的箭矢,连死灵法师都没预料到对方会举起一支平平无奇的箭矢,莫非是看到失败后的挣扎?也许是因此愣了神,或是太过傲慢,死灵法师似乎不屑于出手挡住这支箭矢。 但这支普通的箭矢完美正中了三支即将破碎的库诺斯之箭的箭头,本就在破碎边缘的一支库诺斯之箭被从箭根射入,一路粉碎了残破不堪的箭矢身躯,最后撞在失去箭杆的箭头上,当冲农波及到另外两根箭矢时,在箭矢头上同时爆发出仅剩的神力光辉,仿佛巨大陶罐摔破的声响,黑魔法防护的涟漪在库诺斯之箭的神力下镜面般破碎。 死灵法师在魔法被破的冲击下险些被甩飞出去,但这一战并没有真正伤害到死灵法师,抖了抖黑袍上的飞灰和木屑站起,死灵法师正准备着再施展新的法术击落迷踪客。 但随着笼罩月亮的乌云散去,一丝淡淡的,在黑魔法中近乎闪耀般的暗影活跃起来,西卡诺惊讶地看去,活枯树根须与树干阴影中近乎凝视,蒂塔妮亚的身影在一片幻像中现身,西卡诺本不该在这种地方上疏忽,竟让对方逼近到如此距离,但他此前的注意完全集中在迷踪客的攻击上。 再想施法已经来不及了,蒂塔妮亚砍开挡路的枯枝与树杈,直抵死灵法师面前,双手的短剑刺穿了死灵法师的胸膛与腹部。 “去死吧,混蛋!”蒂塔妮亚怒喝,将短剑更用力的捅穿西卡诺黑袍笼罩的身躯,黑色的披风长袍被短剑撕裂了,剑刃的寒光从另一头露出,蒂塔妮亚将消瘦的死灵法师几乎举了起来,西卡诺被枯木占据了半面的面庞上流露出死灰般的色彩,而整个战场的魔法之风也陷入了刹那的混乱。 本觉得对方必死无疑的蒂塔妮亚盯着眼前逐渐失去生机般的死灵法师,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她刺穿时的手感更像是撕裂了一片枯木,以防万一她将短剑拔出,准备砍下死灵法师的头颅。 但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泡沫破裂般的轻响,这个声音并不大,但却传遍了整个战场,甚至是整个世界,仿佛世界停顿了刹那,所有人乃至亡灵都愣神了一瞬,接着他们能感觉到令人战栗的莫名恐惧从头顶传遍全身,好像龟缩在洞穴中的鼠兔被鹰的阴影笼罩一般。 仰头向天望去,乌云破散开来了,饱满的邪月散发着墨绿的光芒低垂在半空,仿佛怀孕的女巫,整个天空此刻都被邪月的魔性光辉笼罩般,一段仿佛夜空伤痕般的彗星尾迹拖曳着划过天空,这颗墨绿色的彗星将神秘之夜的混乱魔力带到了最顶峰,在魔法的视觉中混乱的魔法之风仿佛沼泽般沉溺着一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幽灵 邪恶的光攀上了死灵法师的脸庞,他骨瘦嶙峋的下颚拉长,仿佛一张看不到底的邪恶大嘴张开,令人作呕的猖狂大笑从喉咙间摩擦扯出,好像一千只乌鸦在那里嘎嘎尖叫。 那颗绿色的彗星仿佛扰动着整个世界的魔法之风,令人心惊胆战的邪恶如暴雨般弥漫,在蒂塔妮亚的魔法视觉中,黑暗的魔法之风浓郁到仿佛无尽厚重的帷幕,从中抽丝剥茧般编织出的阴影之风力量微乎其微。 但只分神了一瞬,蒂塔妮亚回过神来,不能夜长梦多。短剑挥落,干脆利落地剁下西卡诺的脑袋,半木质化的头颅在活枯树的表面弹落滚动到几步外。 但蒂塔妮亚没有丝毫斩杀了死灵法师的庆幸,神色反而越发凝重,因为当她砍下死灵法师的头颅时,她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从切断的脖颈间涌出。 “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蠢货?你们输了!”病态的狂笑依然回响在空气中,蒂塔妮亚挥剑将死灵法师剩下的身躯也砍了个粉碎,但那个笑声依然回响在四面八方,并似乎逐渐远去了。 巨型活枯树的身躯依然撼动不已,它高扬起数十米长的藤蔓与根须交错而成的手臂,无数的根须藤蔓在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向着战鹰们挥来,又有一只战鹰躲避不及被击落。 无数的枯木根须从土壤间拔出,迈步向前撼动大地,此刻的活枯树比刚才更加凶暴强悍,甚至身躯隐隐膨胀的更加巨大了,扭曲的黑魔法在充盈在枯木内。 而在活枯树的身后,弥昂距离不断扩散的魔法漩涡只剩下十数米了,但在这最后一段路上,守候在古圣矩阵边的亡灵终于现身了。 一个又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地面下仿佛浮出水面一般浮现,这些灵魂就像是一团有着哀怨面孔,不断哀嚎翻滚着的迷雾,在如此浓郁强盛的死亡之风下,甚至幽灵都能以肉眼可见的实质出现在人的面前了,这些没有归处的亡魂在神秘之夜盛行的黑魔法下只有被污染后的邪恶本能。 这些都是无处可去的亡魂,有些是被黑魔法的污染束缚,有些是无法被引领往摩尔的国度,这些被驱逐的灵魂被迫在他们死去的家中或是战场上不停地出没,就这样,它们成为了一个个意图复仇的鬼魂,由于自身的非物质性且无法使用凡间兵器,但这些幽灵将会成群的冲入敌军阵中去吸食生者的能量。 同样,纯粹物质性的武器也是无法伤害到这些亡魂的,但弥昂手中即使是暗精灵的长剑也有附魔,泰波克之翼更是真正的神器,当这些在邪月下呈现出淡绿色半透明身躯的亡灵尖叫着靠近时,那些足以让寻常人动摇的恐怖尖啸无法令弥昂停顿分毫,手中剑刃与泰波克之翼挥舞,这些亡灵即使是被古圣神器轻轻蹭到一下都会被驱逐的灰飞烟灭。 弥昂看起来像是淹没在一片白绿色的半透明光辉中,只是这些光芒带着尖叫和痛苦,而弥昂将它们一一驱散,灵体让它们免疫寻常的武器,但面对魔法能量时没有任何装甲的实质躯体受到的伤害反而更加严重,成片的幽灵群在弥昂的四周消散于黑暗中。 刺耳的尖叫声回响在弥昂的耳边,与其他亡灵不同的是这次的尖啸仿佛虚无的刀剑般刺向灵魂,当然依然没有对弥昂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周围的幽灵群都在这恐怖的尖啸中微微颤动起来,仿佛在恐惧着什么,甚至有几个脆弱的亡魂当场溃散。 “有两个强大的亡魂,一个在你背后,还有一个躲在前面的阴影中。”虽然没有插手的能力,但少女神明依然是神明的灵魂,当被旺盛黑魔法驱使的亡魂靠近时,依然清晰感知到了。 弥昂低头回身,一只利爪般的半透明手掌从他头顶擦过,回身附魔长剑一击,但并没有击中对方,只是看到一个丑陋的纤细影子以不可思议的扭曲动作闪开了看起来必中的一剑。 好快。弥昂退后半步驱散面前的一片幽灵,才看清了对方半透明的幽魂身形,骷髅一般的面孔,一缕缕的头发就像是一窝蠕动的毒蛇,身上披着一块飘动着的,仿佛有生命的寿衣,幽灵的光芒笼罩在她的周围,实际上那些是被她害死的亡魂,一个嚎丧丑妪,或者更通俗的说法,女妖。 而与此同时,弥昂背后的幽灵们战栗般分开了,一个黑袍的幽魂从阴影中现身,他看起来比周围的幽灵们更加实质而又显得深邃莫测,黑袍的兜帽下露出骷髅的脸,半透明的手掌中握着巨大的长柄镰刀。 石冢缚灵与女妖,他们都是最强的不死生物之一,在魔法学院建立之前,人们对使用魔法的艺术知之甚少,巫师们对于魔法能量的研究只浮于表面,原始魔法的巫术渐渐地腐蚀着他们,一步步的走向黑魔法的深渊,他们的灵魂被魔法维持着,但他们的肉身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腐烂,他们最终成了四处游荡的灵魂,这些流浪的灵魂很容易被黑魔法吸引到死亡之地,在那里他们徘徊着并以哀痛者的不幸为生虽然这些生物并不能真正的活着,但他们永远不会死去,他们被卡在了阴间与阳间那冰冷的阴影中。 而又有一些女巫,她们祸害人类达数世纪,她们的灵魂更狠毒暴戾,女妖们之所以不愿意进入冥界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害怕其中必经的虚空,另一方面,她们害怕当她们到达冥界后,她们将会因自己生前的恶行而受到严惩,每当回忆其自己生前享有的种种欢悦,再对比即使在死后也无法得到安宁的痛楚,女妖不由得发出痛苦的哀嚎,对凡人而言这种哀嚎近乎致命。 女妖本来就虚无的身形仿佛一块随风而动的残片般诡异扭动着靠近,几乎同一匹奔马同样快,同时还以无视惯性与重力的姿态游移着,这让人难以捉摸她的轨迹,石冢缚灵或许稍显缓慢一点,但挥动巨大的长柄镰刀,以其巨大的攻击范围将弥昂笼罩在其中。 两个亡魂都小心地与弥昂保持着距离,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强大的亡魂,一旦被泰波克之翼击中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虽然没有生前那样复杂的意识,这点他们还是看得出来。 而弥昂也绝不想被他们击中,这些亡魂的攻击几乎直抵灵魂,弥昂可没自信亲身试试,在双方互相的顾忌下战斗陷入一些小小的僵持中。 但弥昂很快就打破了僵持,即使不用眼睛看,少女神明也能感知到这些亡魂的方位,他挥剑砍向石冢缚灵,同时在背后卖了个破绽给女妖。 附魔的长剑与介于虚无实质间的镰刀碰撞,长剑的上的魔法不足以击破对方的镰刀,但作为阻拦足够,而在背后空门大开的时候,女妖认为自己抓住了机会,将半透明的,近乎长出利爪般的手掌抓向弥昂的心脏方向。 但早有预料的,弥昂一剑逼开了石冢缚灵的镰刀,半握着盾边的左手回身掷出,泰波克之翼飞旋着横斩向女妖的身躯,神器散发的光辉让女妖再度尖叫起来,可除了让周围的幽灵们战栗到炸裂外,无法阻止攻击的一丝一毫,在切断女妖身躯的瞬间,女妖亡魂的身躯好像一个气球般炸成一片光粒。 只剩下石冢缚灵了,在弥昂回身击破女妖的时候,石冢缚灵向前逼近,镰刀重重劈落,弥昂换剑在空出的左手,挡下石冢缚灵的能够收割灵魂的劈斩,带有葬仪符文的构装右臂重重轰出在石冢缚灵黑袍的身躯上,其上的魔法伤到亡魂也足够了,石冢缚灵黑袍的灵魂身躯也瞬间炸成一片,随后被汹涌的魔法之风消弭吞没。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朽木 击溃两个守在古圣矩阵前的幽灵,飞转的泰波克之翼驱散一片幽灵返回,弥昂穿越溃散的幽灵来到逐渐推进的魔法漩涡前,在邪月彗星尾迹光芒的扰动下,黯淡的彩色光芒混合的黑色如漩涡边缘的浪花般涌动在表面。 弥昂深吸口气稍作调整,准备再度打开面前的魔法屏障进入到矩阵的中间,但当他准备用盾刃切开魔法屏障的时候,无数只黑色烟雾组成的手掌从地下涌出,抓在他的背后前推,将弥昂重重压在魔法漩涡的屏障表面,魔法之风凝聚的屏障好像是钢铁城墙般坚硬,弥昂立刻撞了个七荤八素,手中的剑刃落在地上。 双手撑在魔法屏障上试图起身挣脱这些黑气组成的手臂,但更多的黑气涌来,如一根根钉子般将弥昂钉在浑浊的魔法漩涡上,侵蚀般的魔力与弥昂发生碰撞,散发出灼烧般的触感,弥昂将脸用力抬起来免得面目全非,而左手间一片炽热,构装右臂上的符文也在与魔法之风的碰撞中散发朦胧的光。 眼前混乱流动的魔法漩涡表面,魔法之风忽然流动凝聚起来,本就厚重如实质般的浑浊魔力缓慢有序地游移着,仿佛是有生命般,最后凝聚成一个苍老又丑陋的面孔。 “你真觉得你能打败我,别逗我笑了。”那张仿佛在树皮上雕刻出来的面孔长大了嘴狂笑起来,他觉得眼下的自己确实有资格嘲笑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 “所以,你就是那个妄尊自大的死灵法师,这是你的真身?”弥昂虽然手上动不了,但没被捂着嘴,跟对方废话几句拖延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当然,肉体终究太脆弱了,我试着将我的灵魂放在自己的杰作内,但发现它们也只会逐渐消弭而已,现在的我终于让自己摆脱了那些无用的束缚,得以用灵魂直接触碰魔法。” “居然还解说一遍,就是说现在你就是和刚才幽灵一样的玩意喽?”弥昂晃了晃身 “不用挑衅我,因为你们很快都将匍匐在我的国度中。”浑浊如烟又如泥浆般的魔法之风中,面庞上两个深陷的眼孔中散发出墨绿色的巫术光芒。 “居然需要强迫死人给自己效忠,那你还在真是失败。”弥昂对死灵法师持这个观点。 “失败?你该不会忘了究竟谁才是失败者吧,你看看这一切。”无数只黑烟般的手臂将弥昂拽开,调头让弥昂能扫视整个战场。 巨型的活枯树在战场上无可阻挡,而且唯一的弱点死灵法师根本不在此处,木精了灵们只是在如蚊子叮象般徒劳地阻碍着它的前行,而在远处,埃斯塔利亚军银光的甲胄正在逐渐被亡灵的浪潮吞没着,弹药即使打光也清扫的亡灵也不到十分之一,格伦克与死灵巨像的搏斗看起来占了上风,但亡灵从不在乎所谓的公平和伤亡,亡灵们一拥而上,用腐烂和枯槁的手指扒开了树皮,推倒了森林,木精灵们也在以不着重甲的身躯与亡灵们拼杀着,但能看得出他们被吞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格伦克用符文石柱砸断了死灵巨像的一条手臂,在内部不洁磁石丧钟的作用下,死灵巨像从土壤与空气中抽取着死亡之风的力量汇聚在身边,而这里本就被扭曲的死亡之风笼罩,即使格伦克全力平复着周围的魔法之风也无法阻止死灵巨像的逐渐恢复。 而巨大的活枯树正缓慢地跨越战场而来,说是缓慢,但实际上活枯树的每一步都跨出常人数十步的距离,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与木精灵主力间的距离就缩短了近半,察觉到意图的战鹰骑手们全力想要阻挠,但所有的攻击在活枯树庞大的身躯前都失去了意义,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活枯树粉碎战场。 格伦克看着活枯树的阴影逐渐挡住面前的天空,金色的竖瞳缩了缩,死灵巨像的利爪在他坚韧的鳞片厚皮上撕开几条无伤大雅的伤口。 龙蜥人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片绿色的光纹笼罩在他的身躯上,他用全力撞向死灵巨像,身上的生命之风与死灵巨像的腐蚀碰撞间发出爆鸣的声响,双足站立的死灵巨像再站不稳,被格伦克重重推倒在地,土壤间忽然生出一片荆棘藤蔓纠缠在死灵巨像的关节间,虽然不断被死亡之风腐蚀,但在那个瞬间死灵巨像动弹不得。 高高举起手中的符文石柱,所有的符文在同一时间亮起,格伦克将其重重砸下,势如破竹地碾碎无头死灵巨像的胸腔核心,将其中磁石般不断吸纳着死亡之风的丧钟与之一同粉碎。 尼若娜在被石柱砸成烂泥前从被击倒的死灵巨像中逃了出来,她看着龙蜥人完全摧毁了她的傀儡后发出怨毒的怒吼,牵扯着四周的死亡之风开始施法,意图将所有的愤怒与憎恨都倾斜出来。 但两枚绿色的魔法飞弹集中了她的头和背,打断了她的施法,她狰狞地回头看去,看到被树木支撑在半空的神殿中,布瑞娜肃穆地看着她,以及阴影般笼罩过来的木精灵箭矢。 她尖叫一声试图逃离,但十数支箭矢贯穿了她的肩膀,胸膛,腹部以及双腿等处,在她脱力即将倒下的时候,一名战舞者靠近,飞起一剑斩下黑暗之女的首级。 木精灵击杀了操纵死灵巨像的尸体,但格伦克并无心关注这些,他转头看向神殿上方的木精灵们,喊道:“下来吧,这座神殿很快就要坍塌了。” 不需要解释,布瑞娜立刻让神殿中的林地守卫们开始迅速离开神殿,顺着周边的藤蔓滑落到地面,而自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一落回地面他们便再度投入到与四周不断涌来的亡灵们的战斗中, 格伦克盯着不断靠近的巨型活枯树,巨大的胸腔用力吸入空气,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空气中隐隐浮现着绿色的波纹。 在生命之风纪伦的权力操控中,支撑起神殿的高耸树木成为了漆黑死寂土地上唯一格格不入,生机勃勃的景象,藤蔓生长绿叶茂盛,强健的树干枝杈挺起,鹤立于亡灵大军的浪潮间。 这些被完全充满了生机的树木在格伦克的控制下高高托举起米尔米迪雅神殿,开始碾碎沿途的亡灵跨越战场,向着迎头而来的巨型活枯树撞去。 整个战场仿佛都因为这次碰撞而轻微动摇了,数棵高大的乔木托举起的神殿确实庞大,但也只堪堪达到了巨型活枯树一半的高度,在这样的大质量碰撞中,被格伦克一路唤醒至此的树木折断,枝叶纷飞,而迎头撞向活枯树的米尔米迪雅神殿更是从巨大的半圆拱顶开始整个崩塌,曾经建筑华丽的神殿最终粉碎成满地的大理石残骸。 但在碰撞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米尔米迪雅神殿上笼罩起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这层光芒的保护下,神殿生生撞破了号魔法环绕的活枯树,将巨大的活枯树拦腰撞裂。 活枯树身上无数的枯枝根须想要纠缠着恢复创伤,但一层阳光般的火焰蔓延在活枯树的创口边缘,活枯树不仅没有在黑魔法下不断修复创伤,反而无数的裂痕从创口处开始蔓延,无数根须树干纠缠而成的躯体开始四分五裂的崩塌。 仿佛一声不甘的怒吼,活枯树巨大扭曲的面孔中爆出一团墨绿的火焰消失在半空,而活枯树的小山般的躯体在轰轰然的声响中彻底崩塌成无数堆积的枯木。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神的叹息(上) “看来你的伟大杰作也没那么结实。”弥昂看着远处的战场。 “或许吧,但你们已经失败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虽然活枯树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作品,但西卡诺的亡灵大军和他自己依然足够摧毁一切。 “谁说我失败了,我正准备毁了你的破阵法呢。”弥昂忽然笑起来。 “笑话,你用什么阻止我?你动都动不了。”西卡诺警惕的扫视了周围,没看到任何接近古圣矩阵的身影。 “也许靠废话来拖延时间?曼涅托!”弥昂喊道。 魔法漩涡的屏障后传来一阵泥土翻涌的声音,枯焦般的土壤裂开蛛网状的裂痕,泥土块块崩落,古墓巨蝎闪耀着蓝白色魔法光芒的构造身躯从地下爬出,很可笑的,魔法漩涡的存在虽然像封顶的城墙一样死死将古圣矩阵掩护在其中,但魔法漩涡并没有掩护到足够深的地下。 无数枯朽的根须蔓延在地底的深处,最终汇聚到一点——被枯木缠绕着的古圣遗物,它在阵法的中央吸收着整个矩阵无尽般汇聚起来的魔法之风,并在其独特的力量下在阵法中转换着这些魔法之风,使得它们更趋向于原始的混乱状态,使得死灵法师能很好地掌控这些魔法。 而现在古圣遗物被巨蝎的两个巨大的钳子抓住,从地底下拖出,但它还并未从阵法中脱离,黑暗魔法的能量像是黑雾的绳索一样纠缠着古圣遗物,将它与整个阵法联系在一起,在古圣遗物上闪烁着变幻莫测的浑浊光芒,它依然在维持着整个被扭曲的古圣矩阵。 “休想!”看到这幕的西卡诺爆出震耳欲聋的尖啸,他数十年的准备就是为了今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这些家伙毁了他的成果。 甩开弥昂,死灵法师用全部的力量推动着自己半虚无的身形向古圣矩阵中赶去,他要将古圣遗物夺回安放在原位。 “你才别想!”弥昂怒喝,构装右臂上符文闪耀,挣断了缠绕的黑雾手臂,抓过左手上的泰波克之翼横挥,古圣神器将诸多黑魔法的凝聚一一驱散,然后用力将泰波克之翼掷向席卷向远处的黑雾,那是死灵法师被黑魔法扭曲的身体与灵魂。 泰波克之翼的力量创伤了死灵法师,但与那些亡魂不同,死灵法师的黑雾般的身躯仅仅是被切开一个难以恢复的伤口,并没能重创,但还是拖慢了他的脚步。 古墓巨蝎将与身躯相比显得渺小的古圣遗物抓在钳中压在地上,另一个钳子高高举起,接着在西卡诺发疯般的尖叫中用力砸在古圣遗物上。 但古墓巨蝎的全力一击并没能摧毁古圣遗物,相反的古圣遗物上纠缠的魔法之风轰然席卷炸开,将古墓巨蝎巨大的身躯直接弹飞十数米滚落在地上,古墓巨蝎身上一片守护的魔法蓝光闪过,但还是多了许多细碎的裂痕,而古圣遗物毫发无损,并且缓缓旋转着悬浮在半空,四面八方从空气到土壤间浓重的浑浊魔法之风涌来,形同无数从中剥出的黑纱,最终环绕在古圣遗物上。 如果换做平时,西卡诺肯定会嘲讽一下弥昂计划的失败,但古墓巨蝎的偷袭令他心有余悸,好在古圣遗物的强大令古墓巨蝎也没能撼动其分毫,而西卡诺也决定全力抹杀弥昂与古墓巨蝎。 死灵法师的双手低垂,阵阵狂风从他介于虚实之间的身体中涌出,跨越阵法鞭挞在古墓巨蝎的身躯上,浑浊的风中骷髅的幻影头骨参杂其间,这种古老恶臭的吐息使得一切衰老腐败,原本枯焦的地面在其经过的时候化作了沙硕与尘埃,仿佛一瞬间就经历了数千年。 金属岩石雕刻的古墓巨蝎撑过了这次魔法,其中曼涅托用灵魂尚能驱使的巫术保护自己木乃伊化的躯体不至于太快化作飞灰,古墓巨蝎身上清浅的裂痕稍有扩散,但还不成问题。 西卡诺跨过魔法漩涡走入其中,古墓巨蝎挡在半空中的古圣遗物前,虽然他无法摧毁古圣遗物,但死灵法师也别想接触到它。 古墓巨蝎是个非常危险的对手,巫妖祭祀的灵魂在其中支持着构造体的战斗,即使得到古圣矩阵积蓄的魔法支持的死灵法师也需要谨慎应对。 古墓巨蝎大步迈进,巨钳挥舞砸落向漂浮在半空中的死灵法师,西卡诺如同随风而动的幻影般向后飘动,古墓巨蝎的巨钳只撕碎了他黑袍般的一缕烟影,西卡诺低颂着不堪入耳的古老咒语,用血腥与黑暗去诅咒,用灵魂去触碰这庞大的死亡之风,使其服从于自己的意志,一阵阴影的光环笼罩在身上。 曼涅托无法摧毁古圣遗物,如果连他都不行,那要说现场还有什么能打破古圣遗物,弥昂也只能赌手中的泰波克之翼能够做到。 但现在弥昂被挡在了魔法漩涡的屏障外,只能隔着浓郁的魔法之风看着两个身影在后面厮杀着,尽管泰波克之翼依然能轻松地打开面前的魔法屏障,但相比之前现在的魔法已经积蓄了太多,也太过强大,近乎钢铁实质般的魔法屏障弥昂也无法将其打开,构装右臂伸入到其中的瞬间就被强大的魔力弹开,他用泰波克之翼的盾刃切割着面前的魔法屏障,但流动的魔法之风并非能够切下一块的墙面,泰波克之翼留下的豁口都会瞬间愈合,弥昂依然无法进入。 “见鬼。”弥昂咬牙切齿,一次次用力砸在魔法屏障上,但完全是徒劳无功。 “泰波克从来不喜欢一句话说第二遍……”一声仿佛叹息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模糊不清。 “刚才是你跟我说话吗?”弥昂一愣,问向脑海中的少女神明。 “不是我,不过我想我听到的和你一样。”她的语气也带着点古怪,“你还记得泰波克是谁吗?” “当然记得,风与神秘的神明,我手上的盾牌也叫泰波克之翼。” “还有泰波克的印记,他是在提醒你。”少女神明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居然忘了,这是古圣的魔法矩阵,那么泰波克是真正掌握和传授魔法的古圣,如果这里的魔法与他有关,那么你手上的印记或许不会被这里排斥。” “有道理,你确定这能成功?”弥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左手掌心间的羽蛇印记,模糊的印记在魔法之风的呼唤下若隐若现。 “试试看,反正不会更糟了。”确实如此,再怎样也不会比死灵法师摧毁一切更糟了。 弥昂将左手按在魔法之风汇聚的屏障上,在接触的刹那间羽蛇印记散发出淡紫的光辉,在光中浑浊的魔法之风变得柔和起来,像是污浊的泥石流被分成的尘土与水,但依然阻挡着弥昂。 还差把劲。弥昂用力将泰波克之翼砸在魔法屏障上,如同烧红的铁棍刺入积雪,面前的魔法分开了,露出一个足够供人进入的豁口。 弥昂看到死灵法师依然与曼涅托的古墓巨蝎纠缠着,而死灵法师的数次魔法都没有彻底击溃古墓巨蝎,而对缠斗已经厌倦的死灵法师决定用更彻底的方式一决胜负。 第一百四十七章 风神的叹息(下) 死灵法师阴影般的身躯分成数个相同的幻影向着古墓巨蝎飞去,曼涅托控制着巨钳将之一一拍散在半空,但依然漏下了死灵法师的真正躯体,那团介于虚无与实质间的烟影漂浮在古墓巨蝎背后的棺材上,二者的灵魂隔着短暂的空间对峙着。 “我知道尼赫喀拉的法师能把灵魂绑定在死物上并赋予它们活动的能量,那么这构装体的身躯能像肉身一样保护你的灵魂吗?”死灵法师阴郁的语调响起,而曼涅托不做回应。 拖长如碎裂袍摆的烟影下沉缠绕在古墓巨蝎的身躯上,而构装体的表面也随之散发出蓝色的光芒,黑色的烟气在古墓巨蝎的的身躯与符文上侵蚀着,而蓝色的光芒也在抵抗和反击,就像是攻城略地般互相争夺着,这变成了一场灵魂间的较量,死灵法师与葬仪祭司都是精于灵魂魔法的法师,而这对抗更加直接而致命,往往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曼涅托在这场对决中完全处于下风,死灵法师在魔法上的造诣比他更高,而且还有着古圣矩阵近乎无尽的魔法支援,在古墓巨蝎的表面来自死灵法师的黑色阴影越发浓重,而蓝色风魔法光辉只是勉力抵抗在周围。 在古墓巨蝎即将失手的时候,弥昂从地上一跃而起来到古墓巨蝎上,挥动剑锋与盾刃切断了死灵法师与古墓巨蝎连接在一起的黑魔法,抓住死灵法师身躯的烟雾,手感像是抓住无数细碎的麻布一样将死灵法师的身躯砸开,没有了后续的魔法支援,曼涅托全力驱逐着古墓巨蝎身躯上的死灵魔法痕迹。 无数的黑烟化作的利刃在弥昂的身上弹开,弥昂用盾面护住头部,剑刃贯穿死灵法师诡谲的身躯,推动着他一起滚在地上。 地底的几条枯枝根须在死灵法师的操纵下探出捆在弥昂的手臂间,拖住了弥昂一瞬,而趁着这个机会,西卡诺已经变化得和厉鬼一样的手掌抓在弥昂额头。 “你也像那些幽灵一样悲惨的去死吧!”死灵法师疯癫的尖啸传来,手臂间黑魔法编织的幽魂丝丝缕缕向弥昂的脑中涌去,一时间弥昂感觉自己的五感全失,一片死寂的沉静。 一道闪光仿佛在脑海中撕裂黑夜般闪耀,弥昂的意识再度回归,同时耳边回响着少女神明冷漠的话语:“抱歉,这里已经住满了。” 淡白的火焰顺着西卡诺抓在弥昂额头的手臂蔓延燃烧,死灵法师第一次发出了畏惧般的痛吼惨叫,不该有的接触让他引火自焚,他化作一大团不断涌动的半透明黑雾,试着压下这同时灼烧着他灵魂与身体的痛苦,在庞大的黑魔法支持下,这看起来很快就会完成。 古墓巨蝎巨大的身躯越过来压在死灵法师涌动的躯体上,八条节肢与一双巨钳仿佛十跟铁牢的栏杆,闪耀着淡蓝的灵魂光辉将死灵法师困在其中,摆脱了黑魔法的曼涅托知道弥昂的打算后全力压上拖住死灵法师,不让他再有机会去阻挠。 在曼涅托困住死灵法师的宝贵时机中,弥昂来到了古圣遗物的面前,仿佛沼泽般沉重的魔法之风萦绕着,让弥昂有些想起当时他在吸血鬼海盗的战舰上越过重重火圈拿到古圣遗物的情景,不过今次他得摧毁古圣遗物了。 泰波克之翼散发的光芒驱散了周围重重压迫而来的黑魔法,弥昂将其高高举起,翼刃对准古圣遗物,在西卡诺想要挣脱的咆哮中用力挥下。 两股同源古圣的力量相撞了,泰波克之翼青铜的表面带着星点的金色光芒,翼刃砍在被浓郁的黑魔法笼罩的古圣遗物青金石的结构上,一丝裂痕出现在古圣遗物的表面。 时间在那个瞬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魔法之风汹涌的呼啸。 一下秒,裂痕蔓延到整个古圣遗物的表面,每道裂痕间都散发出彩色的光,古圣遗物剧烈地颤抖在半空,最终在一片照亮半个山脉的光芒中炸开,迫使弥昂闭上眼,闪耀的魔法之光差点弄瞎了他。 光芒重新向内收敛凝聚,翻滚如阴云般的魔法漩涡在这片光中有如抽丝剥茧般被编织调整,好像东方震旦制作丝绸一般,混乱的蚕丝在织工的手指尖变得齐整而细致。 当光芒散去的时候,弥昂睁开眼,四周原本令人窒息般的浓郁魔法之风消散了,也没有死亡之风带着的腐朽死气,空气中带着点干燥的凉爽,微微的凉意与湿润在弥昂的皮肤上扩散,他环顾四周,细碎的雪花从天而降,两个月亮已经走过了中天,这是冬至的第一场雪。 但此刻没有谁有心思关注这场新雪,当弥昂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宛如山岳般游走在半空中的身影,半透明的蛇形身躯蜿蜒山脉的上方,每一片鳞片都有马车那么大,巨大的翼翅展开仿佛要遮蔽半边天空,似龙似蛇的头颅带着无尽的威压,天空中一切的阴云都在他面前散开了,整个战场上所有有意识的生命看到这一幕都为之震撼,格伦克将石柱伫在地上,以前所未有的恭敬膜拜,即使是亡灵们也被莫名地威压抑制了,巫术的火焰凝固在白骨的眼眶中,不再跃动。 永恒般巨大的羽蛇缓缓将他巨大的身躯俯下半空,他仿佛的身影是虚幻半透明的,但游移的时候仿佛有无限的风,他似乎是歪了歪头,仔细看了弥昂一眼,包括弥昂脑海中的那位神明,即使是虚幻的双眼中也饱含着看穿万物变化般的无限光亮。 他最终将目光从弥昂身上移开,环视着被死灵占据的大地,最后将头凑到被古墓巨蝎压在身躯下的死灵法师那里,竖瞳凝视着如同一滩死泥般的西卡诺。 一直畏缩着的西卡诺忽然鼓起全身的勇气一声尖啸,接着化作一片阴影想要消失在夜色中,即使是全身的勇气也仅仅是让他能够开始逃走而已。 羽蛇的幻影不需要追逐,只是缓缓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漫长的仿佛在大地上流转了很久,空气漾起无形的波纹,死灵法师化作的那片阴影在被接触的瞬间仿佛滴入河流的一滴墨汁,在一声惨叫后化作缕缕烟尘随风消散在半空。 亡灵们眼中的巫术之火熄灭了,随着这声叹息,巫术的亡灵开始崩溃成尘,即使是不需要亡灵法师的吸血鬼们也一样,被重创落马的金鹰骑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吸血鬼逐渐化作一抹飞灰从铠甲的甲隙间消散,成片成片的亡灵如推麦般倒下,消散,飞散的尘埃与半空中的落雪交织在一起。 一声叹息摧毁了战场上的所有亡灵,羽蛇缓缓扫视了一眼,转头飞上天空盘旋,最后化作一团极光般的色彩消失在半空。 亡灵已然消散,当无论是木精灵还是埃斯塔利亚军都没有欢呼,在看似无可逆转的实力对比下,这简直是降神般的胜利,而且看到的一切也让他们一时无法平静。 但无论如何,死灵法师已然身陨,他的亡灵大军也随之灰飞烟灭,一个长久以来隐秘地威胁着一切的存在,就此终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归 一个星期后,位于在伊纳拉山脉另一侧山脚下的森林边缘,弥昂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到山坡草原的阳光下,现在已经是冬天了,经过几天的飞雪,冬日的晴天带着些懒洋洋的温暖阳光。 在他们击败死灵法师之后,埃斯塔利亚军和木精灵们稍做简单的交流,随后埃斯塔利亚只剩半数的军队就开始撤离这里了,他们看到一座属于米尔米迪雅的神殿撞在活枯树上将之击溃,坚信这是战争女神的神迹,因此在活枯树倒下的枯木与神殿的残骸中搬走了居然没撤低碎裂的女神雕像,并且准备在之前的庄园附近再建一座大型的米尔米迪雅神殿,阿方索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很开心,因为死灵法师和吸血鬼都被彻底摧毁了,至于那个羽蛇的幻影是什么,还是别深入调查比较好,木精灵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流的打算…… 实际上木精灵们也不知道,还是格伦克偷偷告诉了弥昂究竟是怎么回事——风神泰波克是掌握魔法的古圣,初代史兰们也是与他学习的魔法,而许多与魔法相关的古圣遗迹都有这位古圣的手笔,包括古圣遗物与面前的阵法,当弥昂用泰波克神器摧毁古圣遗物的时候,也重新解放了古圣矩阵的力量,使得泰波克的力量得以靠矩阵中汇聚的魔法之风施展。 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那是古圣矩阵当时积累的几乎全部魔法之风,因此才能施展出这样的魔法,现在矩阵的力量虽然被消耗一空,但经过此事后古圣矩阵已经从废弃和扭曲中恢复了正常,并重新缓慢地积蓄力量。 格伦克也将木精灵们寻找的引路石从被死灵法师拘束的阵法中解放出来,交还给了木精灵们,木精灵为了这四根引路石可谓死伤惨重,出征前一千余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活着,木精灵们还得将同胞的尸体带回艾索洛伦,不过终于找回了引路石,也是值得的。 沃德倒是走运,虽然一直伴随的巨鹰死后他从活枯树数十米高的身躯上摔了下去,不过幸好随身的魔法护符保佑,他没有摔死在地上,只是断了些骨头,众人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他,施法治疗了身上的伤口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重新指挥着木精灵们准备离开。 弥昂则是跑到阵法中间,和古墓巨蝎一起掘地数米后终于翻到了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金色碎片,脑海中少女神明很确定这是圣杯碎片,而且碎片到手后就像之前一样化作一片流光进入到体内,而少女神明则是非常兴奋,因为找回一枚碎片,她的力量几乎可以说翻倍了。 记忆也恢复了些,弥昂问起来的时候她是这样说的:“主要是一些魔法相关的知识,对了,还有名字,嗯……伊岚,是这个,你直接这么称呼也无妨哦。” 这里的事情完结,他也得离开了,虽然对维去了哪里一头雾水,不过现在他还有很长的旅程,在他想着该去哪的时候,木精灵提议送他回到巴托尼亚。 骑士王国其实离他已经很近了,最南方的公爵领卡尔卡松就在伊纳拉山脉对面,不过翻越伊纳拉山脉实在太费功夫,一般都是从西北的平地绕一圈过去。 但这种阻碍对木精灵们而言根本不是问题,木精灵有着时代橡树的世界根须作为捷径,在时代橡树全盛的年代里,它的根须曾通往整个世界,尽管如今时代橡树已经没有当年遍布世界的根须网络,但木精灵依然能通过它前往许多地方,这次也是靠其迅速越过了山脉前来追回引路石。 弥昂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当初他因身世的愧疚感一时迷茫,于是离开家成为一名探险骑士,虽然一年多的旅程中他并未找到一个安心的答案,但当当时的冲动逐渐平复时,他开始有些担忧故乡与母亲,他几乎是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 和维的交谈让他有不少感触,虽然他还没有成为圣杯骑士,但他只是想回去看看,确定母亲安好即可。 格伦克也跟着一起来了,这让弥昂有些为难。 “你不打算留在这收回古圣矩阵吗?”弥昂问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它已经恢复过来,即使再有人想利用它也不是能够掩藏的事。”格伦克扛起符文石柱。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有风神泰波克的印记,我想你的旅途一定会很有意思。”龙蜥人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事先提醒你一下,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外表惹上麻烦。”龙蜥人与龙魔的大概造型很像,虽然他们之间的差别也很大,龙魔的上半身更像人类而龙蜥人则是蜥蜴人的造型,但对于绝大多数压根没见过龙魔的人而言,看到龙蜥人的身形怕是就要大呼小叫。 “我会藏好的,毕竟我们早就习惯在森林里影藏踪迹了。”格伦克倒是满不在乎。 一边的木精灵们则是非常对龙蜥人显的殷勤的多,厄瑞达从昏迷中醒来后就和姐姐一起跟在龙蜥人边想学习纪伦之风的奥秘,这让弥昂有点怀疑这些木精灵究竟是感谢自己才愿意送他回巴托尼亚还是单纯的想让龙蜥人能跟他们走好学习生命魔法。 但不管怎么说,当这一切尘埃落定后,弥昂便与格伦克一同离开了埃斯塔利亚,跟随着木精灵们成为了少有的能走进时代橡树世界根须的人类之一,也可能是唯一受邀请来的。 时代橡树的根须在地下的土壤间开辟出了广阔的通路,四周土壤间几乎闪耀着荧光的根须支撑着漫长的隧道,让内部的空间平整而开阔,即使数百人行军也是轻轻松松。 走这样的捷径,没过几天他们就离埃斯塔利亚,翻过伊纳拉山脉来到了艾索洛伦森林的边缘。 “抱歉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毕竟时代橡树的根须有很多都已经枯萎了,而且艾索洛伦不怎么欢迎人类。”当面前的根须打开通往一片树林时,沃德和弥昂说道。 “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弥昂点点头。 “还有一份礼物,这个大致能证明你算是精灵的朋友,就算是碰上狂猎,只要你立刻走人也可以活下来。”沃德将一串手链递给弥昂,大小不一的宝石原石上雕刻着精灵的符文。 “谢谢,这倒是贵重了。”木精灵的饰品在整个旧世界闻名,一向是难得的饰品。 “其实也不怎么贵重,艾索洛伦缺金属,宝石倒是没什么。”蒂塔妮亚甩了甩自己满头宝石饰品的辫子,“再见吧,希望下次见到你能是个闲散的日子。” “或许会吧,格伦克,走了。”弥昂向着被两名咒咏者缠着问生命魔法奥秘的格伦克喊道。 格伦克将一段咒语讲解完,边离开木精灵们朝着弥昂的方向走来,咒咏者姐妹有些遗憾,不过她们已经邀请过许多次了,格伦克不会前往艾索洛伦,她们也只能放弃。 离开世界根须出现的森林,弥昂踏上冬日的草原,眼前是枯黄与深绿参杂的冬日草原,他缓缓吐出一口带雾的空气,毫无疑问,他已经回到他的国度,骑士王国巴托尼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巴托尼亚的律法 ps:前排致谢吧友爱问1515的巴托跑团书翻译,还有许多巴托相关的翻译 卡尔卡松是巴托尼亚最南方的公爵领,曾经它东侧的一半土地属于另一个部落,不过他们在绿皮的浪潮下被完全摧毁了,因此最后全部并入了卡尔卡松的领土内,从灰色山脉流淌而下的布里奥涅河主流形成了卡尔卡松与北方的天然边界,而三个支流将卡尔卡松的领地分成四个区域。 虽然卡尔卡松就在布里奥涅的南方,不过弥昂对这片公国领也不甚了解,这次倒是个游览一程的机会。 不过回到巴托尼亚,对弥昂来说还得先办件重要的事情——买匹好的战马,虽然见识过精灵战马的矫健,不过木精灵们也不能私自将战马卖给巴托尼亚人。 卡尔卡松虽然有诸多河流,但土地并没有北方的邻居那么肥沃,很多的土地都是山丘,绝大部分的耕地都在河流两岸,而山地则是作为牧区放牧,想要在这里买到战马应该不会太过困难,不过不像哥隆尼公国,一般的平民是没有资格驯养和服侍巴托尼亚战马的,这样的话他还得去贵族的城堡里才能买到战马。 弥昂沿着山脚前进,曼涅托的古墓巨蝎依然潜伏在地下,而格伦克则远远跟在山麓的森林中,毕竟要是让人看到少不得招惹上麻烦。 弥昂在山脚下找到一家几十人的小村庄,这里的人靠放牧为生,对附近的环境也很是熟悉,弥昂在这里问清了这里是哪个贵族的封地和城堡所在的位置后,边径直赶去。 这片领地的男爵不算富有,因为耕地不多,不过他倒是有很多牧群,其中也有饲养了巴托尼亚战马的马场,因此对于一个探险骑士前来购买战马的提议也很爽快,特别是弥昂的出价比一般价格还要高上五成的情况下。 在城堡内借宿一夜,第二日的清晨弥昂便骑着新买来的纯黑色战马踏上旅程,这么久以来重新骑上战马的感觉真好,毕竟他终究还是个骑士,当他有些开心地让战马飞驰上一段距离时,他发现还是不能跑太远,毕竟古墓巨蝎的速度和全力奔行的战马之间还差得远,好在一里格左右的距离也算足够。 就这样前进了数日,中途他们遇见了一群野兽人的战群,应该是被伊纳拉山脉上的绿皮们给赶下来的,弥昂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和曼涅托与格伦克将近百的野兽人全部放倒以防他们去祸害村民。 一个星期后,弥昂来到了这片区域最大的城市内,城堡位于城市中央的山坡上,这片领地原本是一个军事要塞,用来防御伊纳拉山脉上绿皮的攻击,不过随着侠义战争,巴托尼亚人将绿皮们赶回了更远的山脉中,因此这里由于安全带要道,逐渐在侯爵的城堡下形成了一个近万人的城市。 城市内的建筑与乡村显然不同,巴托尼亚的平民禁止使用石头来建造房屋,不过砖头例外,因此城市内市民的房屋都是用砖木建筑的齐整楼房,不过也就看起来比较齐整了,作为一个没有下水道设施的城市,这里聚集的人口使得城市的街道闻起来比村庄还要糟糕点。 好在有治疗女神莎莉娅的存在,至少人们知道垃圾是容易引发疾病的,因此还是会定期对城市内进行清扫和整理。 弥昂本来是没有兴趣来到城市内的,不过此前他在途中遇上了一个年轻贵族的狩猎队正在生火烤肉,本来弥昂也没怎么在意,但就在他离开没多远的时候,结果听见一片叮铃哐啷的打斗声和喝骂声,他回过头去看了眼,另一队贵族和他的随从们与先前的捕猎队混战在一起,虽然拿的都是捕猎的工具,但也足够危险,当两个年轻的贵族互相推攘着就要拔出剑的时候,弥昂策马上前将他们分开,虽然有点急眼的两人都朝弥昂攻了过来,不过不出三个回合被弥昂左右打翻在地,很快冷静了下来,阻止了正在动手的随从。 虽然弥昂年纪不比两个年轻的骑士大多少,不过弥昂看起来有气势的多,因此他们也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弥昂,事情很简单,就是后来那位年轻骑士家中一个侍从死了,饲养的松露猪也不见了,那位年轻的骑士找出来时看到正在生火烤肉的骑士们剥下的皮毛怎么看都不是野猪的,因此出来争执,推攘间就动了手。 双方都不能说服对方,那结果就只能上更高级的贵族主持的法庭了,然后弥昂无奈地被他们拖过来当证人。 好在这种矛盾还用不着召开骑士法庭,巴托尼亚皇家法律的骑士法庭过程还是相当繁琐的,法庭开庭前必须对外公示三次,且三次公示必须分在三个不同的日子来完成,公示时间不得早于开庭前两周,也不得晚于开庭前一天,召开法庭的领主是法官,另外还有七名地位不低于被告的贵族出席组成陪审团,真要是这个流程走一遍弥昂可真没有耐心。 “盗窃,杀人,侵入别的贵族的领地,这都是违法的,我要赔偿并且判他的农民死刑。”原告的要求。 “我的随从绝对没有偷窃,更不会去你那杀人。”被告否定。 弥昂唯一的作用是证明那那头被烤熟的猪不是一头野猪,这点弥昂倒是可以确定,并且还有毛发为证,不过被告依然否认罪名,并且表示猪是在森林里捉到的。 最后侯爵让人调查尸体的家中,得出的结果是,被杀的侍从是在昨晚被撬开了门后遭到射杀,并且头颅被敲碎了,而被告的狩猎队第二天才出发来到附近,没有弓箭之类,猪或许确实被他们捕猎了,不过人不会是他们杀的,最后判被告赔偿一头猪或者等额的财富,被告很爽快同意了,原告对这个结果看起来还算能接受,只不过他得重新头痛是谁干的了。 本来这件事就算结束,不过今天似乎是这里的领主专门挑出来进行审判和处理公事的日子,接下来还有别的案子,出于好奇在伊岚的要求下,弥昂留下来旁听了两件案子,虽然是探险骑士,但他的贵族身份足够用了。 第一个案件是城内的商人状告村民们抢了他的货物,这件事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因为巴托尼亚的平民法律非常简单:农夫被带到他的领主面前,后者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领主可以批准农民为自己辩护,也可以不批准,然后领主宣布判决和惩罚措施。 惩罚通常是某种形式的体罚:枷铐示众、鞭刑、拷打、致残或死刑。监禁会浪费领主的钱,因此可以省去,而大多数农民又没钱支付罚款,贵族可以对任何罪行施加他们选择的任意一种惩罚,一个平民,可能会因为谋杀另一个农民而被领主施加轻微的鞭刑,然而会因对贵族不够礼貌则会被绑上绞刑架,施以酷刑并饿死。 显然,官方提供给农民的正义完全取决于领主的善意,在某些领地里,领主既有智慧又有善意,那么这个制度就是有效的。而在另一些领地中,它只是压迫的工具。 这里的领主并没有听取村民们的辩解,他的要求很简单,让农民们交还被窃财物的价值,否则为首的人吊死,其他人砍掉双手,而农民们自然是还不上的,因为商人说谎了,伊岚很肯定地告诉弥昂。 结果是弥昂站出来,虽然他没有证据,但巴托尼亚在审判上还有一个绝招,比武审判,只不过只对贵族适用,而贵族为平民进行比武审判的事情……传出去其实是笑柄,但弥昂挑战的对手直接是领主本人,因此在弥昂十个回合放倒领主迎战的骑士后,领主同意让人详细调查此事,弥昂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第二个案件则很有意思,被告是一个女扮男装的骑士……侍从。 有趣之处在于,她是两个已婚贵族的私生女,虽然众所周知但明面上是平民,然后她出于爱慕之心居然女扮男装作为侍从追着一位探险骑士,后来被其他人发现了,而问题在于领主用了很长时间纠结是用贵族法还是平民法,那位贵族和他关系一向不错。 最后他颁布了一个微妙的结果,让这个女扮男装的侍从用一根木棍去杀死森林中的一只异变野猪,虽然看起来是个送死的任务,但没说不准人帮忙,看那个比自己年长些的探险骑士的态度,似乎也足够让人放心了。 巴托尼亚的律法说到底其实还是人治,有足够的空余解读空间,而法律千年来就是那么些,几乎没有变过,因此实际上闹出笑话来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在太阳走到下午前,弥昂乘马向西离开了这座城堡,他的家在布里奥涅的沿海,他打算一路向西先走到河流入海口的布里奥涅城再说。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途径过一位贵族的庄园宅邸,在三楼的窗边忽然看到一个赤着身的男人扒在窗台上,本来他没打算管这事,但当他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后,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第一百五十章 奥兰多 男人看起来健硕挺拔,一头狮鬓般灿烂的金发,容貌英挺俊朗,但正是因此当他赤着身躲在窗檐边的景象就显得格外的滑稽,外加丢人。 弥昂非常想装作不认识他,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当弥昂看清对方的时候,那个男人也看清了他,然后兴奋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比着手势,大意似乎是帮他下来之类的。 别帮他,就这样看着。弥昂立刻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奥兰多。 就在几分钟前,奥兰多还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做着美梦呼呼大睡。 “起床!”一个尖叫在他耳边响起。 奥兰多试图不去理会那声音,在装饰华丽的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起床,你这个笨蛋!”那女孩又喊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奥兰多放下胳膊抬起身来,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女孩身上,她在床脚处疯狂地穿衣服。 塞莱丝女士是这里男爵的小女儿,娇小匀称,甜美可爱。他注视着她艰难地穿上衣服时腰间微妙的曲线,金色的长发用一段丝带扎上,但有些飘忽不定的发丝松散地垂在她白皙的肩膀上,他笑起来,欣赏着她弯下腰去捡她的一只拖鞋,房间里到处散落着前一天晚上被冲昏头脑后扔开的衣服。 塞莱丝看到了他的笑容,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既慌乱又好笑的神色。 “起来,你这个笨蛋!”她又说,“我父亲现在回来这儿的路上!” 奥兰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害怕被发现的心情使得他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他这么早回来干什么?我以为他和别人去打猎要一整天的时间。” “我怎么知道?”塞莱丝跑到房间外的走廊上,又立刻回来关上门,“女士在上,他已经在往上面走了,我会被骂的!” 塞莱丝在她的房间里跑来跑去,把已经报废的的内衣扔进角落里的篮子里,把一条棉毯从地板上拿起来,将它叠好覆盖在床上。 奥兰多毫无用处地站在那里,仍然一丝不挂。塞莱丝把她任性的金发快速整理好,来到门前,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得见了。 “女士,给我点主意吧。”她扫视着四周,目光落在拱形的窗户上,随着她的目光,奥兰多开始摇头。 “不,不行!”但塞莱丝用力推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反抗,被推到了窗边。 “拜托。”他的笑容很勉强,“这可有三十英尺高,而且外面冻死人。” “还要更高。”塞莱丝说着,又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现在,出去!” 一阵冬天冷风吹在奥兰多背上,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了庄园远处干净的草地,远远骑行的身影。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塞莱丝的表情差不多快哭出来了,奥兰多只能爬到一尺宽多点的窗台上,紧紧抓在窗边,女孩则砰地一声关上了厚木窗户,把他困在窗台上,冲击使他差点被撞下去,而冬天的冷空气使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然后就是弥昂看到的这一幕了,弥昂驱着马走近,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而他的朋友则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弥昂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很棒嘛。”弥昂带着鄙视般的微笑。 之后的结果就是弥昂的旅程加入了奥兰多和他的一大票随从,除了奥兰多自己外还有六位随行的游侠骑士,三十多个穿戴着蓝黑色加龙洛特家族的纹章长袍的战士,看起来倒像是弥昂跟着他们,实际上是奥兰多追着弥昂,而随从们也只好跟着自家的主人了。 “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居然都不帮我一把。”奥兰多将手臂搭在弥昂肩上,他比弥昂更魁梧些。 “帮你从上面掉下来吗?”弥昂将他的手推开,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相比刚才赤身裸体的状况,现在他银色的盔甲周围装饰着华丽的金线雕饰,披着带长绒的厚实披风,腰间挂着家传的暗红长剑,显得倒是威风多了,而且长期探险中浑身有些破破烂烂的弥昂在一旁对比显得尤为明显。 “你就不能找根绳子什么的……”奥兰多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蠢,当时上哪这么快找到十几米的绳子。 “就算找得到,我也觉得让你受点教训更好。” “真没想到男爵能说出如此……丰富多彩的语言。”奥兰多摇了摇头,“我觉得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响。” “如果你在自己的女儿房间打开窗,迎面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你会说点什么?”弥昂赏了他个白眼,“两年不见,你现在怎么到处拈花惹草了,虽然以前也能看出苗头,但那个时候你还只动口不动手。” “日子无聊嘛,我又不像你,早早跑出去当探险骑士,光是巴托尼亚我还没转完呢。” 确实不像,这一点上弥昂同意他的话,两人确实不怎么像,奥兰多是加龙洛特家族的长子,这个家族是巴斯托涅公爵家族的显赫分支,这个意义讲上奥兰多身上流淌着“统一者”吉勒斯的血脉,而奥兰多也绝对是“骑士”的标杆,出身高贵,英俊潇洒,武艺超群,几乎每次同辈间的竞技大赛都能拿下冠军,一个典型的巴斯托涅人。 巴斯托涅人与其他公爵领相比,更有国家自豪感,巴斯托涅位于巴托尼亚的心脏位置,他们是“统一者”吉勒斯的子民,因此巴斯托涅人对于巴托尼亚的美德有种强烈的倾向,特别是荣誉与勇气,因此他们有时会显得自负而沙文主义。 至于弥昂……其实还好,除了明面上是布里奥涅沿海一个普通领主家族的遗腹子,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奥兰多比弥昂张扬潇洒,放浪不羁的多,性格有些相反的两人最终还是成为了朋友,在弥昂一次偶然的剑术对决中将奥兰多打的满地找牙以后。 “话说回来,你们这么一大帮人跟着我干什么?我还在探险远征呢。”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是到处逛逛,对了你的手怎么回事?”奥兰多打量着弥昂的构装手臂。 “一次意外的补偿吧,魔法连接的义肢,除了触觉很少外和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弥昂活动了一下,过去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构装手臂。 “我就知道寻求圣杯很危险。”奥兰多咋舌,“不过你这个方向是回你家的路啊?” “嗯,没错,当初还是有些冲动了,我想回去看看母亲是否安好。”弥昂淡淡道。 “原来如此,正好我也很久没拜访过了,这次就去布里奥涅转转吧。”奥兰多拍了拍弥昂的肩,爽朗的笑了笑,弥昂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不过话说到圣杯,卡尔卡松可是有一处圣地的,而且有不止一位圣杯骑士在那里。”奥兰多做了个神秘的表情,“一起去拜访一下吧?这正好在我的计划表上。” 圣地吗?弥昂想了想,如果是他猜想的那处,那确实应该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都灵男爵 “主人正在做礼拜,如果你们想要朝圣的话,或许有机会见到他。”管家服饰的男人向奥兰多鞠躬致意。 站在宏伟的城堡门前,锁链吊着的大门缓缓垂下放开道路,奥兰多点了点头,让跟随的士兵们将手中的武器交给此地驻守的士兵手上,并非战斗朝圣者的平民不适合带着武器踏入神圣的领域内。 在沿途虔诚地伏拜的朝圣者们组成的指引下,弥昂和奥兰多一路来到高耸洁白的大理石教堂前,圣杯教堂有尖拱顶与落地的彩绘玻璃窗,圣杯教堂面朝东南,即使只是站在教堂前弥昂也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屏息的神圣气息,所有人都自然地放轻了脚步。 教堂红木的门扉传来吱呀的开启声,还有铁靴踩在砖石地面上的脚步声。 “嘘,安静,我们即将见到的是一位活圣人。”奥兰多向身后的众人示意噤声,但实际上不用他说现场也是鸦雀无声,在巴托尼亚,没有谁会对一位圣杯骑士不敬的,士兵们已经在远处向着教堂进行朝拜。 当门扉开启的时候,披着白色战袍的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看起来正当而立,一头乌黑的短发没有一根银丝,眼角也没有皱纹,但他实际的年龄比看起来要大得多,他扫视面前向他行礼的年轻骑士们,似乎是笑了笑,迈步走出,他的眼中带着朦胧的光芒,似乎在吐息间也有不朽的光芒流转,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幻影般的流畅,因为他确实已非凡人。 詹杜亚·德·都灵男爵,也以他象征性的荣誉头衔——萨瓦大公而为人所知,他是一位伟大的圣杯骑士,统治着卡尔卡松和乃至整个巴托尼亚最神圣的地方之一,萨瓦位于布里奥涅河的支流普河沿岸的拱顶山脉,这是一块很小的土地,萨瓦以其人民和统治者对湖夫人的不屈奉献而闻名,它的首都都灵一年四季都有朝圣者造访,因为在都灵的神圣教堂中有着“统一者”吉尔斯·勒·布雷顿的裹尸布,这个神圣的圣物上有着第一位女士的圣杯骑士他受致命伤时鲜血留下的印记。 “站直吧,如果你们还想走进教堂做礼拜的话。”男爵轻声说道。 年轻的骑士们从致礼的姿势中恢复过来,不过依然站直在圣杯骑士的面前,没有多做动作。 詹杜亚看了奥兰多一眼,笑道:“上次见到你还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这么有礼。” “都是过去的事了。”奥兰多也笑了,原本被无形的寂静包裹的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奥兰多将目光转向弥昂。 “当然,弥昂·德·加斯科涅,来自布里奥涅。”奥兰多把手一搭,不等弥昂开口就帮他做完了介绍。 “看来你似乎还正在寻求圣杯的旅途中,感觉如何?”探险骑士们的特征总是很明显的。 “感觉明悟了不少,不仅仅是为了战斗。” “这就好,即使短时间内没有找到也不用气馁,女士给每个骑士都有使命,只是你的使命还未到来而已。”詹杜亚男爵点了点头,“正好还有另一位探险骑士也路过这里,有兴趣留下来一起共进晚餐吗?也许我可以与你们这些年轻的骑士交流一下。” “荣幸之至。” 说完后詹杜亚便先行离开了,在他走过的地方朝圣者们躬身行礼。 “听起来像我没受到邀请。”奥兰多用手肘捅了捅弥昂。 “放心,他肯定邀请你了,毕竟你也算年轻的骑士,也就老了一岁多而已。”弥昂小声笑他,缓步走进面前的教堂中。 圣杯教堂宏伟而神圣,相比弥昂之前所见的米尔米迪雅神殿内部要小且精致得多,四周的墙面与天顶上都有着厚重的浮雕与壁画,屋檐四方有骑士的雕像,无数的蜡烛寂静地燃烧在四周的墙上,而在幽静的教堂中,彩绘玻璃窗中照进些许黯淡而显得肃穆神圣的阳光,落在教堂中央一口大理石的棺材上,在棺材的上方洁白的大理石被雕刻成一位双手交叠持剑长眠的骑士形象——“统一者”吉勒斯,带着深黯痕迹的亚麻裹尸布就盖在雕像上。 一股肃然庄重的宁静在这里,无论弥昂还是奥兰多都为之触动。 “感觉如何?”弥昂忽然问向伊岚,现在站在他女士的圣地中,神明之间会有所感应吗?女士会因此怪罪他将别的神带入她的神圣殿堂中吗? “很奇特的感觉,在刚才那个骑士的身上,我确实感觉到了神力,而且还有其他类似的在附近,但对于这里我没有感觉到别的什么,只是有种,安心?或是别的什么,走近看看。”一直保持沉默的伊岚似乎有些困惑,虽然此前在聊天时她并不怎么喜欢骑士王国信仰的女神,但在这里并没有多少表现。 “谁都不能跨过一步。”在弥昂上前两步的时候,一个深沉的声音从一片蜡烛的光下传来,随着他的声音,似乎所有的烛光都在微微晃动着。 弥昂和奥兰多定睛看去,一个身披着古老板甲的全装骑士伫立在蜡烛的光中,他的头盔上与肩膀都点着蜡烛,一时让人将他忽视了,因为周围蜡烛的光芒掩盖了他自身散发出的神圣光辉,在盔甲的缝隙以及他剑鞘中,丝缕的光辉溢散着,仿佛带着来自天界的热量。 “是裹尸布守卫,他是皮埃尔·德·拉·米卡。”奥兰多小声告诉他,目光中带着敬畏。 皮埃尔·德拉·米卡,是都灵圣杯教堂的守护神,也是神圣裹尸布的第一个守护者,他是一位拥有皇家飞马的强大骑士,当有必要时,他与其他四位裹尸布守卫会与男爵一同踏上战场,无情地毁灭敌人,因为五名裹尸布守卫全部都是圣杯骑士。 不知道其他四位裹尸布守卫在哪里,奥兰多偷偷瞄了瞄四方,很少会有这么多圣杯骑士聚集在一处,即使是波尔德罗最大的圣杯教堂寻常也只有两位圣杯骑士。 点了点头,弥昂退后一步,而看到弥昂他们没有再越线,圣杯骑士也只是伫立在一片光中,寂静的仿佛只是装饰在这里的一副盔甲。 除了欣赏教堂的神圣,能做的就是朝圣与礼拜,弥昂与奥兰多在神圣遗物前完成了一次冗长的祷告,最后安静地退出了教堂。 而当时间逐渐来到黄昏的时候,男爵的管家来到弥昂他们休息的地方,以正式的方式邀请弥昂与奥兰多参加男爵的晚餐。 跟随着管家,弥昂与奥兰多一同来到城堡的主楼内,在大厅的门外他看见了另一个骑士,比他要大上四五岁的样子,弯曲的黑色短发,装束上虽然也没有披甲,但一身服饰也能看得出经年累月战斗中的磨损痕迹,相比奥兰多即使不着甲也一身华丽的皮夹克与棉布的里衣,还有狐狸皮的披肩,挂着金色的细锁丝这样惹眼的装束,他和弥昂要像的多,看来是男爵口中的另一位探险骑士。 贵族在正式场合见面很少需要自我介绍,因为主人让彼此先认识对方,以免发生尴尬,不过初见的礼仪还是需要的。 “加斯科涅的弥昂。”弥昂先行礼。 “哥达隆的阿马里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启示 门后的餐厅是典型的巴托尼亚贵族式长桌,摆放在同样狭长造型的长厅间,入口左手边的墙壁上有几面落地窗,可以直接欣赏到远处田野和山峦的景色,右侧的墙壁上挂着金色画框的叙事油画,在餐厅的尽头墙壁上雕刻着手持圣杯的女士与半跪啜饮泉水的骑士雕像。 按照女士优先的礼仪,应当由女主人前来引有高贵身份的男主宾入座,因为现在弥昂和阿马里克都是探险骑士,舍弃世俗的身份,也只有奥兰多符合这点,奥兰多也不推辞的先入座在女主人位右侧的首位,而女主人的位置是在餐厅入口对面的长桌尽头的一端,也是整个餐厅的主席。 詹杜亚男爵的夫人是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女性,她看起来和她的丈夫一样年轻,棕色的长发挽起扎在头顶,用金线与宝石装饰着,厚重的宝蓝色长裙礼服溢散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魔法气息,这位夫人可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特别是在弥昂注意到她的眼中散发着与圣杯骑士眼中类似的神圣光芒时,弥昂感到了惊讶,因为这无疑是啜饮过圣杯的标志。 一位啜饮过圣杯的女性,奥兰多看起来对此并不是很惊讶,因为他早已知道了,阿马里克本就是卡尔卡松人,对于著名的都灵男爵的传闻也早有耳闻,但弥昂却是第一次见到。 在巴托尼亚的历史中,一般只有男性能成为骑士,所以能走上圣杯之道的往往也只有男性,即使是历史上那位在里昂尼斯击退了北方诺斯卡人入侵的“战争圣女”赫潘丝,虽然证明她有女士赐福的神圣光环,但也没有证明过她能啜饮圣杯。 詹杜亚男爵也很快到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披散着波浪长发的少女,头上戴着金雕的月桂枝冠,两个少女的容貌几乎相同,看起来就像是在照着一面镜子,她们应该是男爵的女儿,双胞胎少女最大的区别是在服饰上,绿色与棕色的图案似乎是故意显得对称。 男爵向他们点头示意,先带自己的女儿入座在位于靠门这端男主人位的右侧女席,接着最后前来带弥昂和阿马里克两位客人一同入座,一位圣杯骑士在寻常的晚餐中将礼仪做得一丝不苟,这让弥昂和阿马里克有些受宠若惊。 在上餐前还有点时间,双方自然是先简单的做了介绍,詹杜亚男爵还提及了一下他成为圣杯骑士的战斗。 在当时,一头末日公牛正带领着一个狂暴的兽群穿过卡尔卡松公爵领地,他与他的骑士同伴们击败了兽群并斩杀了末日公牛,在那之后公牛的图案出现在他的神圣旗帜上,成为他的纹章。男爵不仅因为他的地位而出名,也因为他的婚姻,雅克米塔夫人是前任萨瓦大公的独生女,也是一位有抱负的女先知,她被女士的幻像指引前去寻找一位真正的骑士,而最后找的的正是詹杜亚,她是唯一已知的啜饮过圣杯的女性。 詹杜亚男爵的长子已经离开了家乡,在旧大陆甚至世界边缘山脉以东的土地上漫游,寻找他自己的圣杯。他的两个女儿,双胞胎朱利亚和玛格丽塔,她们都是圣杯少女,不过男爵正考虑让她们一起去阿尔道夫的魔法学院接受教导,而不是单单接受教会传统的魔法知识,虽然这种行动看起来显得有些得罪教会,但出人意料的是双胞胎的母亲对此保持沉默,最重要的女先知之一都没有反对,教会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轻易开口反对一位圣杯骑士。 在双方简单地介绍交流间,管家带来的侍从们开始上菜,顺序是传统的巴托尼亚正餐,头盘汤品正餐和甜点一应俱全,虽然并非正式宴会但准备的很充分,冬季缺少蔬果,不过松软的白面包,略焦的奶酪,蒜蓉煎的山菌,正餐的烤鹿肉排,鹿肉在巴托尼亚是贵族专用,用于招待是相当高的规格,还有奎纳利斯的葡萄酒,虽然说巴托尼亚在酒上最著名的是波尔德罗公国,但奎纳利斯公国生产于艾索洛伦森林边境的葡萄酒更带有神秘色彩。 弥昂虽然不是很在意饮食,但探险骑士漂泊这么久,能回到巴托尼亚吃上正餐也是很开心的,不过脑海中伊岚似乎更加开心,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尝到正式的餐点,因此弥昂虽然感觉已经足够了还是将摆上的晚餐吃得干净。 “女士的意思并不总是很好琢磨,不过到了时候,相信你们也会得到女士的启示的。”用餐中也是交谈,詹杜亚向晚辈的骑士们讲述着一些他过往的旅程以及圣杯的异象。 “哥达隆的阿马里克,我听说过你,当你受封后,你先后击败了死灵法师与肆虐两百余年的吸血鬼,投身于女士的道路,相信我,你的旅途已然不远。”开口不多的雅克米塔夫人开口,作为湖神最重要的先知之一,她的话有时甚至比她的丈夫更有分量。 “我会坚持到底的。” “奥兰多嘛,看你现在的样子,踏上圣杯之旅至少还要十年吧,虽然如果你能全身心投入其中,决不算难,不过现在似乎还差得远。” “也就十年而已啦。”奥兰多稍低了低头。 “最后是你,加斯科涅的弥昂,我对你知之甚少,也不好随意做出判断,但如果你继续向前,那或许你的命运将再无法回头。”雅克米塔夫人的语气有些严厉,弥昂一时微愣,不知说些什么,其他包括詹杜亚男爵在内几人也都感觉气氛的变化。 “开玩笑的。”几秒后,女先知忽然又换了副笑容,“启示哪是那么容易获得的,刚才和你们说的只不过是我稍作判断而已,不过我对你确实不怎么了解,但毕竟你看起来有些期待的样子,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女士的要求到来前,谁又说得准呢?” 众人笑起来,但弥昂只是笑了几声掩饰下去,右手边长桌末端的詹杜亚男爵看起来也没有多少笑意。 “她真的是开玩笑吗?”弥昂问向伊岚。 “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她的心情,她是个施法者,还有神明赐福,能够掩盖的很好。”伊岚的声音有点懊恼。 “没什么,我会注意的。” “对了,说起来我们确实不怎么知道你的事迹,不妨讲讲看如何?”雅克米塔夫人忽然向弥昂提议道。 “他的事迹我可清楚了,比如说他在里昂尼斯之战中击杀了人皮狼,还在卡尔卡松对抗过鼠人……”倒是奥兰多比弥昂自己先开口了,只不过神态让弥昂觉得他是不是酒喝的有点多了。 “确实不错,在女士的道路上这段时间呢?”女先知问道。 “这就得他自己说了。”奥兰多也不知道弥昂探险骑士的经历。 如果弥昂要将自己此前探险骑士的经历完全说出来,那确实是一段精彩波折的旅程,但这旅程最后一段不方便说的事情可太多了,弥昂只能述说前面的一些冒险,以及在简化和改变后面的经历,虽然说谎可能不好,但有些事显然还是不为人知更好。 男爵的两位女儿很快就对冒险故事失去了兴趣,相比之下她们更喜欢和奥兰多聊东聊西,从生活到北方城市的样貌都有所提及,而奥兰多显然也很享受和两位美丽的女士一同聊天,弥昂也很快结束了自己的故事,将时间腾给了奥兰多,虽然詹杜亚男爵对他的经历做出了鼓励,但弥昂还是没有说太多。 “勒安古朗的灯塔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高吗?”两个少女眨着眼睛看向奥兰多,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兴趣。 “当然,我保证比你们想象的更高,站在上面的感觉绝对不会比站在山巅差。” “据说高等精灵也会去那里?” “确实没错,我见过高等精灵的商队之类,当然他们的态度从来不怎么好就是了。”奥兰多似乎是回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快的记忆,磨了磨牙。 “他们的饰品好看吗?”女孩们的重点似乎更偏向于这里。 “这……我觉得……”奥兰多开始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还有他们的龙船上有龙吗?” “…………” 即使在晚餐结束后,奥兰多也在继续应付着少女们轰炸般的提问,虽然在弥昂看来他已经开始胡编乱造了,但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弥昂与阿马里克来到城堡的外墙边缘,一顿晚餐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冬天的夜幕来得很快,冷清的星光出现在夜空,今天看起来是个干净的夜晚,经历过冬至前夜邪月莫尔斯里布的全盛圆满,现在的的邪月光辉已然黯淡,不过“绿女巫”绝不会沉默太久的。 “腐败正在扩散。”站在城堡顶端的塔楼上,雅克米塔夫人低声说道。 “我时刻准备着。”詹杜亚男爵站在夫人的身边,在夜间圣杯骑士与女先知吐息中湖神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不止是那么简单,在冬至前夜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颗绿色的彗星,那是自邪月分离的混沌黑暗,邪月之子,它的到来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世界,试图让混沌能更加深入侵蚀一切。” “需要我带人去摧毁它么?” “不,邪月碎片坠落的位置里这里很远,把这件事留给帝国人去费心吧,我们还有自己的国度要守护。”雅克米塔夫人摇了摇头,“邪月之子途径的天空中,有人说看到山脉间下起了绿色的雨,而且在冬至前夜中山脉中野兽人出现的数量远比往年少得多,预言告诉我野兽人蠢蠢欲动,有着新的谋划,你需要处理的是这个。” “还有绿皮,有传言信保说山脉间又有新的铁兽人出现了,虽然绿皮和邪月没有多少关系,不过在危害上也没有差多远,我在此前就已经让牧羊人们搜集过附近山脉间的消息,在山对面的矮人也在贸易中提起过近来的袭击变得更频繁了。”詹杜亚眺望着连绵的山脉远处,眼中的光仿佛神圣的怒火般跃动。 都灵沿着布里奥涅支流往后就是金库山脉的区域,那里是灰色山脉,黑色山脉,伊纳拉山脉与提利尔山脉的交汇处,与这些山脉挤压的拱顶是由深邃的、被冰切割的山谷、冰冻的冰川和高耸的山峰组成的。 这里有丰富的铁、铜、锡和其他金属,因此,许多矮人在他们在东方的家园被摧毁后来到这里,山谷为他们提供了与外界隔绝的空间,他们可以在那里工作,回忆过去,计划最终的回归,这个地区最重要的要塞是卡拉克-伊扎尔,人们称它为“铜山”。 “你打算出动出击还是等它们来,这可各有利弊。”进入未开拓的荒野或许能打它们个措手不及,但也可能遭到埋伏,防守反击或许更好,但必然有很多乡村在浪潮中被摧毁。 “女士会怎样认为呢?” “预言可不能解决这种问题,但我相信你会将荣耀带给女士的。” “说到预言和启示,你之前准备的预言就是有关这些?之前你和年轻骑士们交谈时候的话连我都有点惊讶,还以为女士让你指引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我可没有准备预言,有客人这件事也是你后来才告诉我的,不过关于我的建言,谁知道如何呢?”女先知依然是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詹杜亚男爵挑了挑眉,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也没有追问。 “我在此前的梦中已经受到过女士的启示了。” “我随时准备为她而战,女士有何吩咐吗?” “并没有,女士只是想再观察一段时间。”雅克米塔夫人回忆起梦境中的启示,“女士似乎对那个弥昂有种格外的关注,但说不清是什么,似乎女士自己也没拿定主意。” “直觉告诉我他是个不错的骑士,既然女士会关注,那自有她的用意,我们只需等待即可。” “是的。” (本章都灵男爵一家介绍来自白矮人杂志227期,资料来源战锤wiki。) 第一百五十三章 梦境 弥昂独自一人站在城堡的天台上,明月与星辰高悬在天空,无风无云,也完全没有邪月的一丝踪影,一般这种天象都是大吉的征兆,他环顾四周眺望远方漫长的山脉,只看到一片漆黑。 “别看啦,那里没有东西。”少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弥昂回身看去,伊岚翘着腿坐在灰黑的砖岩垛墙上,白色的裙裾仿佛月光般铺开,淡金色的长发垂下,黑夜中光彩照人。 “怎么了,女士?大晚上把我叫出来。”弥昂晃了晃头,他有点不记得自己怎么上来的了。 “我可没叫你出来,只是试试找回的力量而已。”伊岚摆了摆手指,稍稍有点得意,“现在这里可不是现实,这里是梦境,不过我的力量还不多,模拟的还很差,周围其实都是虚幻的。” 弥昂点了点头,他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想到这里是梦境,不过考虑到对方是住在自己脑海中的神明,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 “我扇自己一巴掌能把自己叫醒吗?”弥昂问了个有点蠢的问题。 伊岚被她逗笑了:“不太可能,不信你试试看。” 弥昂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他只是看起来实在而已,实际上触碰间依然只是一团幻影,看来在现在的梦境中他也只是虚幻的。 “我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还挺费劲的,不过看来至少我是个梦神。”伊岚从石垛上轻轻跃下,踩在半空中,因为这里只是梦境而已。 “旅程才刚刚开始而已,我也会帮你的。” “嘿嘿,我拭目以待。” “不过还要一件事我想问问,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终焉之时即将到来,现在找回些记忆,你想起些什么了吗?” “不太多,我连确切的时间和事件都不知道,只知道不会超出一代人的时间,这一次黑暗众神期待着毁灭世界,这不再是一场随意的游戏。”一丝忧虑在她不朽的双瞳中涌动。 “你们也无法阻止他们了吗?” “你看我也是神,但现在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残片而已,或许过去诸神曾将混沌拒之门外,但这一次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她仿佛自嘲,此时梦境中的月亮更明亮了一些。 弥昂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一直准备着的。” 伊岚微笑,片刻后面色微变,说道:“有个家伙来了,回去睡觉吧,晚安。” 她挥了挥手,梦境的世界也随之消散,弥昂也从梦中醒来,他依然是躺在客房简单的枕木上,出于习惯他还穿着战甲,稍微动了动身子,弥昂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最后躺回枕木上,回到睡眠中。 此时的另一处梦境。 雅克米塔夫人站在一片雾气缭绕的湖泊中间,波浪从她的脚底拂过,四面八方都笼罩在明亮的光中,即使翻过手掌也看不到一丝阴影。 在脚下的湖面中,她意识到她的影子正在看着自己,但她可没有那么高挑,也没有那样细柔的金色长发,显得纤细的面容,在映照着无限光明的湖水中,那张面孔清晰明净。 “我的女士。”雅塔米亚低语着跪下双膝。 湖面上轻微的搅动着,然后从中破裂开来,轻盈而透亮的身影自湖光中升起,穿着祖母绿的长长裙裾,她身边的光仿佛瀑布的水流一样涌动着,无法长久凝视凝视她的面孔,带着仿佛会被灼伤般的瑰丽。 女先知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女神的轻语阻止了她,尽管轻柔的像是拂过柳絮的微风,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一直在看着,无需多言。” 女先知点了点头,无限虔诚地低下头等待着那位女士的指引。 “你和都灵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女士并没有下令或是启示,仿佛只是闲谈般轻声说道。 “詹杜亚觉得他会是一个杰出的骑士,我也认为他确有天赋,但女士……”她斟酌着用词,“你担心他会走上错误的道路吗?” “你是想说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虔诚吗?” 雅克米塔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她的神已经有了自己决定。 那位女士仿佛带着一丝笑容:“他不会是异端,因为他确实是沿着我曾经照亮的方向前行,我只是担心他会走的太远,最后无法回头而已,正确的道路从来不只有一条。” “需要我做什么,我的女士?” “我想亲自见见他,虽然现在有些麻烦,不过很快就到时候了,他会需要帮助的,你听我说……”女士轻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先知,一团镜般的湖水在她的手掌间晃漾着。 而此刻遥远的加斯科涅城堡,还有今夜的最后一个梦境。 白嘴鸦的喧闹声从树枝间爆发出来,空气中充满了沙哑的叫声。 气馁的战马摇着头,喷着鼻息。 女人用一声口令使战马平静下来,并引导它深入森林。 树枝像爪子一样抓着他厚重的棉袍,冰冷的微风吹得树木的枝干瑟瑟发抖,。 第二匹战马的蹄子跺落在原地,女人在马鞍上转过身去看戴兜帽的同伴,那人猛一拉缰绳,把马控制住了。 “对不起。”那个戴着兜帽的人喘着气说。 转身继续前进,她仰天望着,透过头顶上浓密的树枝往天空的深处看。天很快黑了下来,可以看到第一批星星在天空加深的颜色中闪烁。看不见的生物在矮树丛中发出扭打的声音,一只狐狸吓了一跳,把它的尖脸转向女人,它僵住了一会儿,鼻子与胡须微微抽动,然后消失在浓密的荆棘丛中。狼在远处嚎叫,新的狩猎开始了。 当女人引导他们的马越来越深地进入森林时,那些奔跑的动物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这不是一个普通人常去的地方,当粗壮高大的橡木俯视这些闯入者进入它们古老的王国时,树木的身躯发出呻吟和嘎吱嘎吱的声音,女人坚定地注视着前方,一只缠着金色细锁手链的纤细手掌按在怀中短匕的柄上。 当朦胧的天空中最后一抹色彩被黑暗吞没时,她们俩走进了一片小空地,一棵腐烂膨胀的树干被连根拔起,露出的树根挂在泥土上,倒下的树形成了一个小空地,大量的新植物在树冠的缝隙中生长。 “这应该够远的了。”那个戴着兜帽的人说着,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背影,确保没有人跟踪她们。 女人草草地点了点头,轻轻从侧骑的马背上跳下,她踩在潮湿的地上,踩碎了一棵小树,一个新生儿的哭泣声从裹在她棉衣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里传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拖着倒在地上的树干往前走去,枯木的树皮烂了,一串串的蘑菇粘在潮湿的两侧,像一团贝壳一样,昆虫在腐烂的落叶中沙沙作响,蠕虫在肥沃的土壤中蠕动。 当他戴着兜帽的同伴在马背上看着她时,女人解开了她肩上的吊索,把新生儿从她的怀里抱了起来,她表情肃穆而悲伤,她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在倒下的树前的地上,亚麻布紧紧地裹着这个新生儿,带着些尖锐弧度的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女人的手在怀里动了一下,拔出了短匕。 新生的婴儿又一次发出嘹亮的啼哭,女人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女士,给我力量。”她沉着着嗓子说,声音因紧张而沙哑,她举起面前的剑柄,双手紧握,在冰冷的金属刀刃上吻了一下。 她把匕首往下举着,锋刃的尖抵在婴儿被亚麻布包裹的胸膛上,她纤细的手指紧紧压在匕首的柄上,皮肤苍白,骨节凸出。 婴儿朝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感到心都要碎了,她尽可能鼓起不多的勇气,把匕首举起来,准备用它在致命处发起一击,但匕首悬在那里,在冷风中微微颤动,一颗颗泪珠从女人的面颊上滚落下来,她咬紧牙关,消瘦的面庞边出现两道锋利的线。 随着一阵撕裂的气浪,女人把匕首猛地刺了下去。 她瘫倒在地,肩膀耷拉下来,匕首深深地插在土里,从襁褓的亚麻边缘擦过,而婴儿安然无恙。 “你必须杀了它。”她那戴着兜帽的同伴低声说道,“它一定会死的,你知道的。” 女人睁开眼睛,碧色的瞳中满是哀伤地看着地上新生儿的脸。 “不。”女人有力地说。 “但是……”她的同伴试图说话,但女人坚定地收回了匕首,消瘦的身影一个树般站在那里,那股气势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能理解她的痛苦。 “原谅我吧,女士,还有我所爱的人。”女人低声说着,将手腕上缠绕的链坠放在婴儿的身上。 当婴儿突然咆哮起来时,脸上一切纯洁的虚伪外壳都消失了,它张着嘴,露出一排带刺的牙齿,像一只凶猛的狼崽,对着它的母亲嘶嘶地吼叫着,四周的动物都畏惧地跑开。 女人转过身去,她既憎恶又悲伤,她走向战马,重新骑上,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戴兜帽的同伴跟在后面。 在树林的黑暗中,可憎的眼睛注视着离去的人影,当她们走了不久,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气息的时候,那双眼睛向那被遗弃的婴儿眨了眨。 森林里的野兽在这时从黑暗中爬出来,向婴儿走去,随即森林像妖魔一样涌动起来,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女人在一片黎明前的黑暗中惊醒过来,她粗喘着气,丝质的睡衣随着她的呼吸颤动着,她看着房间远处炉火中快要燃尽的火光,拨了拨窗边伸手就能够到的百叶窗叶,看了眼窗外深邃但已经开始微微敛去的黑暗,最终松了口气,失去睡意的她起身准备换上衣服走走。 加斯科涅的埃莉诺,即使已经接近四十岁,但她依然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并没有太多张扬的华丽,一头只带着点微微波浪的黑发与面容带着沉静和淡雅,在她嫁人前的也曾有过十数个年轻的骑士追求她以争取她的芳心,毕竟作为一个领主的独生女,她是这片土地的唯一继承人。 她穿戴好御寒的衣服,推开门缓步走出房间,楼梯口边的侍卫听到声音后似乎是愣了一瞬,赶过来询问这里的女主人是否需要准备早餐之类的,埃莉诺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么早她还没什么胃口。 走下城堡的楼梯离开,城堡四周并没有什么田地,在布里奥涅,贵族们一切以美为宗旨,因此农民们很少会把自己的棚户建在贵族们视野经常会看到的地方,城堡的四周只有几个用玻璃搭建的简单温室,用玻璃搭建温室是从高等精灵那里学来的技巧,虽然人类无法像精灵那样用魔法控制湿润与温度,但这样也足以让种出的葡萄更优良一些了,而且玻璃是美的建筑,布里奥涅恰好有巴托尼亚最温和的河滩与海岸的优质沙硕制造玻璃。 埃莉诺想起刚才做的梦,心中不安与痛苦滋生,她走进玻璃房中,看到土壤间只有一片干枯的藤蔓,现在是冬天了,新收的葡萄早几个月前已被收到地窖中酿酒,但她依然习惯性地来到这里。 摇了摇头离开,走出不远的时候她看见一个高大的骑士披着厚重熊皮披风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唇上的两撇胡须间隐约可见微微的白霜,他似乎走了很远的路。 “冈塔尔,你来还真早,以前你说你不怎么早起不会是骗我的吧?”埃莉诺微微笑起来,看着骑士。 骑士似乎稍稍有些窘迫,最后硬着点语气说:“偶然而已,我今天想早点起来冬猎罢了。” “你还是不怎么会说谎。”女人哈哈笑起来。 骑士的表情似乎反而放松了些:“看来你的心情还不错,我看你刚才的表情有些令人担忧。” “没什么。”埃莉诺淡淡道,“只是个糟糕的梦而已。” “那也要好好调整,做噩梦可是不好的兆头。哼,弥昂那小子倒是早早跑出去,留下母亲一个人守着领地,看来我以前教导他的还不够。” “没事的,他只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已,我曾经也有过相似的时候,我相信我的儿子……”她的语气顿了顿,“一定会找到正确的道路的。” “但愿如此。”冈塔尔哼了哼。 在远方山脉漆黑的森林间,野兽恶毒的眼睛在林木的缝隙间一闪而逝。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污染 弥昂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就向詹杜亚男爵告辞了,他只是前来朝拜圣地,没有久留的打算,同时走的时候还拖上了奥兰多,奥兰多表现的有些纠结,因为他还希望能与两位圣杯少女多熟悉交流一下,不过和朋友一起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奥兰多最后依然是跟着弥昂一起离开了都灵城堡。 詹杜亚男爵与妻子站在城堡的楼墙边缘,看着逐渐弥昂一行逐渐远去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需要他们留下来一段时间。”詹杜亚披着古朴的板甲,胸甲上有金色的圣杯纹章。 “如果让他留下来,那就错过重要的事了,不用着急,很快就会和他再见面了,我亲爱的。” “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把山里的问题处理完。”男爵提了提腰间的剑。 “当然,这是你的职责,不过别拖得太久。” 弥昂花了近十日的时间从卡尔卡松的东南走到北方,布里恩涅河漫长而平缓地流经奎纳利斯与卡尔卡松的边境,带着非凡纯净的蓝色,弥昂在浅水的上游过河来到对岸,接着向记忆中家乡的方向前行。 在旅途中弥昂很少与格伦克交流,他只有偶尔独自进入到森林的时候才会看到巨大的龙蜥人漫步在丛林间,在魔法下龙蜥人看起来与四周的树木融合到了一起,身躯是仿佛岩石与树皮般的古老勾勒与剑刃,林木的有机质挂在他的身躯上,使常人无法看出有什么站在这里。 奥兰多对这次旅途有些略微的抱怨,因为弥昂很少会在沿途的城堡或是市镇中停下,大部分是时候都是露宿在荒郊野岭,这倒没什么,但弥昂有时候刻意要避开村镇的行为让奥兰多因缺少食物和酒水补充不悦,但他还是一路带着人跟在弥昂旁边。 布里奥涅河奎纳利斯的分界很模糊,但当布里奥涅标志性的华丽城堡出现的时候,奥兰多就知道他们已经来到巴托尼亚最美丽的公国了,对弥昂而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逐渐熟悉起来。 当他们来到一条仅仅没过马膝的清澈溪流前,弥昂向后拉住缰绳,战马在地上刨了刨蹄子,在不够寒冷的冬天泥泞的土中停了下来,弥昂观望着眼前的矮山,脸上少有的露出些犹豫的神色。 “怎么了,我都记得这条河后走上一天多点的路程就到你的城堡了,你总不会离开一年多就在自己家的领地上迷路了吧?”奥兰多看着停下来的弥昂,开玩笑地说道。 “不……只是,突然又有点想转头离开了。”弥昂叹了口气。 “喂喂,不是吧?本少爷陪你风餐露宿那么多天就为了陪自己的朋友回家一趟,这都已经是你自己的地盘了你突然想落跑了,未免太不地道了。”奥兰多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 “抱歉,我稍微有点……”弥昂苦笑了一下。 “我猜猜,嗯……近乡情怯。” “大概吧,仔细想想,我现在重新见到母亲,又能说什么呢?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仅此而已。”弥昂最终拽了拽缰绳,让战马退后两步。 “你可别想跑,否则我让所有人一起上把你绑过去。”奥兰多拽住了弥昂战马的缰绳。 “不会的,但我远远看上一眼就好了,你可以去我家做客,就告诉母亲见到过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就好。” 奥兰多半信半疑放开了弥昂的缰绳,说道:“你这心思还真是奇怪。” 弥昂按着记忆里回家最快的道路行驶,在中午的时候,他们经过一片矮山脚下的平原,奥兰多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进,但弥昂拽了拽他,使奥兰多停下马来回头看去,只见到弥昂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警戒地看着山脚下那片并无异样的小树林。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奥兰多左右看了就这片一眼就能看尽的树林。 “问题可大了,我记得前年我离开的时候,这里的山脚下可还是一个村庄。”弥昂沉声道。 奥兰多面色微变:“你确定?” “这条路是通往加斯科涅城堡最常用的道路之一,我以前每年至少经过这里十次,我可不觉得自己会记错。” “进去看看吗?”奥兰多拇指的铁甲在剑柄上微微摩擦。 “当然,这可是我的封地。” 奥兰多一声令下让身后随行的士兵与游侠骑士们做好准备,留下四分之一的士兵在原地看守,其他人将不需要的辎重行李留下交由看守,而其他二十多个士兵将随他们一同进入这片弥昂口中本不应存在的森林。 这片森林并不大,树木大多两三人高,即使是在冬天布里奥涅也是片相对温暖的地方,这些树木的叶片不自然地凋零,还有它们不自然的深色树皮,当用剑轻轻在树干上抹过的时候感觉不像是树木,倒像是一片干涩的沥青,树皮与树干间隐约有浓稠的树汁从木隙间漫溢出些许。 地面是一片经过长久耕种后的紫褐色土壤,地面的灌木间有些未腐烂的麦秆,它们被埋进地里,只露出点枯黄的末端来,似乎证明着这里确实曾是一片田地,而且似乎不是太久以前。 弥昂他们稍稍深入其中的时候,很容易就在不大且稍显稀疏的林木间看到了弥昂记忆里的村庄。 它大致的外观依然是弥昂记忆里的那副模样,只不过本就算不得精致的木泥房屋现在更是破败不堪,泥瓦的墙面倒塌,露出其中框架的木棍来,村落中的地面上污秽积蓄着,仿佛将沼泽地的水整个倾倒在了村中,还有许多茅草顶已经是烧了个精光,留下一地堆砌的泥土。 “看起来很糟糕啊。”奥兰多看清村庄的状况,确定弥昂说的是实话后就只剩下惊愕与戒备。 “我们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弥昂将剑盾持在手中,策马缓缓靠近,奥兰多带来的士兵们背对着背举起盾牌长矛作为掩护,以防这一眼就能看尽的森林中依然藏着些什么。 原本在弥昂与奥兰多的预测中,这片村庄应该是躁动野兽人或是别的什么袭击才会变成这样,可是看似完整的破快村庄中,弥昂却没有发现任何他们预料之中的痕迹,当他们走进这个十数间草房构成的小村庄,只在其中看到了倒塌的房屋,但其他的一切几乎都是原样,没有什么破碎的骨骼与尸体,也没有被野蛮地撕碎的一切,只是透过墙壁上的破洞看去,里面的物品散落了一地,好像经历过一场小地震一样。 弥昂还看到有这里有木栏围成的羊圈,不过现在也是空门大开,里面只剩下一片浑浊的泥浆。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见识过更加令人震撼的场面,弥昂和奥兰多都没有多少惊讶,只有一些疑惑和不解。 弥昂环顾四周,这可是几十人还有众多乡村常见的牲畜,但似乎一切开始无影无踪了,弥昂能发现的除了破败的树木外唯一剩下的生命痕迹只有在马蹄印的泥土间翻滚的蠕虫,它们盲目苍白,还有包裹着嘴的锐利毒牙,肮脏地蠕动在马蹄印下的坑中。 “你们几个,进去搜搜看,当然出来的时候别忘了互相搜身,我可不希望有人越界了。”奥兰多指派着身后的加龙洛特领的士兵们,搜身指的是让他们互相查看对方身上是否有窃取之类的财物,这里是弥昂的领地,哪怕只是偷走一点也是足够的不敬。 士兵们保持着全部的警戒进入到那些破败的草屋间,他们以阴影中随时会有怪物出现咬下他们脑袋那样的谨慎查探着。 弥昂翻身下马,踩在有些污浊的腐败土地上,发出一点细微的气泡破裂声来。 他在土壤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活动的痕迹,所有的脚印之类的信息都没有,附近的树林间也没有什么活动的迹象,例如折断的树枝或是踩断的枯木之间。 士兵们检查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在那些农民不大的房子里大都堆积着过冬的粮食,几乎都没有动过,正当弥昂和奥兰多也准备走过去看看的时候,一阵惊叫和喝骂声在不远处的草屋间响起。 两个士兵拖着一个枯瘦的像是周围枯木一样憔悴的人出来,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缚着,士兵们也没有给他解开,而是就这样直接拖了出来,在泥泞的土地上带出一条泥土翻卷的拖曳的痕迹。 “干得好,你们在哪发现他的?”奥兰多拍了拍手。 “房间的土缸里,大人,他看起来在那待了几天了,恶心的厉害。” 发现一个活人,这倒意外收获,毕竟他们在看到村庄破落成这样后就没有指望过这里还有活着的人,也许从他的口中可以得到什么情报。 但问题是这唯一的活人看起来情况不怎么好,他明明只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但皮肤憔悴的褶皱和消瘦的身躯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个老人,黝黑的皮肤间每一道褶皱都带着污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酸朽的腐臭,沼泽中的烂鱼虾,他长长的指甲在泥土间刮划的如同断齿的梳子,头发像被油脂拧巴在一起。 “水,快,快给我喝水……”这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眼白翻起,当他的目光扫到不远处的水井时,立即挣扎着向水井边拧动着爬去。 奥兰多皱了皱眉说:“给他把绳子解开。” 一旁得令的士兵上前将那身上的麻绳用刀切断,过程中那个家伙用力扭动着需要两个士兵按住才解开绳子,而在解开绳子后他扑到水井边的水桶旁,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一下推倒了水桶,里面不到一杯量的污水洒在地上,但他依然近乎贪婪的添吮着泥垢中的污水。 是因为渴吗?弥昂皱着眉看着这个几乎疯癫的农民,几天没水喝确实是几乎濒死,但这个样子更像是精神几乎崩溃了。 “再给他点水喝吧。”奥兰多无奈道。 一旁的士兵看了看,出于不想弄脏自己水囊的想法,他将水桶从那人的手中拽了过来,带着绳子扔进水井中,很快提上来半桶水交给趴在地上抽搐的家伙,那人发生有水后立刻将头埋进了水桶中,畅饮起来,身体也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抽搐不停。 正当弥昂和奥兰多以为这个人差不多恢复冷静的时候,异变陡生,一只骨白色的犄角突然贯穿水桶的木板刺出,这个原本消瘦如枯枝的人体型忽然膨胀了数圈,血管畸形地鼓起,污垢的皮肤被撑裂开来,露出的是蓝紫色的肉芽,他生出利爪的手抓住水桶,猛地用犄角撕碎木板将头拽出来,已经被蓝紫色的血管和结块的肌肉扭曲的面庞上嘴角扯出常人的两倍。 在他咆哮前,弥昂走近一步挥剑将他的头砍了下来,变异人看似强壮多的身躯在抽搐两下后倒地。 “这水有问题。”弥昂踢开变异人的尸体,用剑锋指了指地上破裂的水桶。 “这是混沌的腐蚀,见鬼,你的地盘上怎么会有这玩意。”奥兰多低骂两句走到水井边,深暗的水井中什么也看不出来。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弥昂将绳子往腰上转了几圈绑紧,另一头扔给奥兰多。 “你要亲自下去,这么危险的事回头再解决不行吗?”奥兰多不赞同弥昂的行动。 “得弄清是怎么回事,万一污染是整个地下水呢?你看这附近怪异的树林。”弥昂四肢攀住水井砖石的边缘,缓缓向下降去。 狭窄的空间中甲胄与墙面碰撞的声音回响着,弥昂逐渐来到接近十数尺深的井水水面上,一股地下水特有的冰凉气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败味传来。 “这些水中有着被腐蚀的魔法痕迹,很微弱,但在水底有它们的源头。”伊岚出声告诉他。 弥昂明白了,用构装手臂抓住泰波克之翼向水底的淤泥挖去,在古圣神器接触到被污染水流的瞬间,仿佛烧红的铁淬火一般升起一股炽热的蒸汽,很快淤泥被翻开,一抹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水中,弥昂将构装手臂伸入水中,抓起了那抹绿色的光辉。 看着手中散发着邪恶绿光的晶体,果然是次元石,就是它污染了水井,这么说村中的其他人…… 想到这的弥昂面色一变,用力拽了拽绳子的同时全速向上爬去,在奥兰多的拖拽下很快离开了水井。 奥兰多刚想问情况如何,弥昂用力拉住了他,神色带着明显的焦虑,喊道:“路上再解释,我们必须立刻赶去加斯科涅城堡,马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兽变 “在那黑暗的时代,人变成了兽,兽变成了人。” 当混沌大灾变到来的时候,混沌对现实世界造成的伤害几乎无法估量,亚空间风暴每一次冲击现实世界,都带来巨量的纯粹混沌物质,腐化的污染渗入到土地中,再被无数古老树木的根部吸收,空气中弥漫混沌能量,感染世上的人类部落和野兽。森林开始剧烈骚动,迸发邪恶气息,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期间咔咔作响声及怪奇叫声四处回响。 而在潮湿肮脏的污秽森林深处,一些可怕的变化正在蔓延着,有的人说是原始的人类与野兽开始畸形地**着,在繁衍后一代代重复互回着这样的过程,也有认为是那些绿色的光芒落入世间的时候,在接触的瞬间人类与兽类直接的界线被毁灭了,但无论具体的现象使得它们诞生,野兽人都是混沌之子。 当野兽迈着它利爪与蹄子共生的畸变脚掌穿过苔藓覆盖的岩石和头骨时,他感觉到了周围相似的气息靠近,他能感受到这种兽性的、破坏的冲动,以及它本性中最原始的野性,燃烧着的炽热的仇恨,虽然这些生物都远远不如他,但这些它们将谄媚地匍匐在前,为他的道路铺平血肉的轨迹,这样很好。 一批又一批壮硕肌肉、毛发肮脏而满腔邪恶与怒火的生物聚集在纯净的星光下,恐怖的类人生物头上长有野兽犄角,原本纯净的月光在扭曲的武器和兽类恶毒残暴的眼神下显得渗人的苍白,巨大的堪比一栋矮楼的巨人被浑浊的风引导着。 野兽用他湿滑分叉的舌头舔舐着潮腐的空气,蓝紫色的舌头长的几乎能够到他自己的眼睛,他的左肩上延伸出一条细长的臂膊,手掌变成了蝎子般的螯肢,右臂则是蜘蛛般狭长多节的爪子,他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意识,好像一团蠕动着的憎恨,被灵魂和血液深处的动力驱使着,他已经发现他一直寻找的那个味道了。 一头强壮的像蛮牛一样的大角兽拖着蹄子走来,即使是在大角兽中它强壮的也足够去竞争领主,但在野兽比他高出了近一半,野兽的目光在一个人类皮肤缝合的怪诞面具里凝视着,在这张皮肉面具下面,只能看见野兽的嘴和下巴,不像其他兽类,它的嘴看起来几乎和人类一样,直到干裂的嘴唇张开,露出几百颗微小而锋利的牙齿,嵌在血红色的牙龈里,一颗八角星被切进了怪物前额的皮肤上,黑色的血液从切口渗出。 大角兽也只能恭敬地在它面前弯下身去,将手中一个四肢都已经被打断的人类扔在地上,这个人还活着,但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两样,野兽人与绿皮纯粹的战意不同,它们的好战下满是人类仅剩凝聚的恶毒与怨恨,它们会尽可能地羞辱人类,然后啃食他们。 野兽喉咙中回荡着沼泽冒泡般的呼噜声,他伸出长长的手臂,利爪刺进了人类的头骨中,接着手臂的伤口上爆发出一大团的触须纠缠在人类的头颅中,带出一团模糊的污秽液体。 很快,野兽的手松开了,人类的头颅只剩下一片烂肉,野兽发出呼哧呼哧的愉快笑声,然后举起手臂,毛发不再浓密的身躯上露出惨白如石灰般的皮肤。 野兽们仿佛得到命令般向前奔涌去,在树林外的原野上,城堡像是一块礁石般孤独地耸立在那里,黑色的浪潮涌动着,像是缓缓满溢般向前铺去,带着被压抑很久般的浑浊战吼,火光在城堡的每一处显现,野兽能听到从风中传来的血宴狂欢般的呼喊,这已经是它最钟爱的配乐。 一对巨大的犄角被劣角兽们挂在了城堡的城门前,这对角的主人已经死去很久了,但每根角都带着它原始的力量象征,巨大威严,而独眼巨人从没有足够好的视力与智商来辨识这一切,它只能认识到一对巨大华丽的犄角在前方对着它,而对于野兽的本能而言,这是种斗兽邀请般的挑战,于是它低下头,怒吼着冲向前去,将彼此的犄角卡在一起后想着要推翻对手,木枝在它的肌肉上折断了,软铁只微微划破表皮。 在巴托尼亚中部阿登森林的深处,聚集着无数的野兽人,在那里野兽人们学会了这种战术,它们在夜色下将巨大的角挂在城门前,然后萨满指引着森林中潜藏着的庞然大物走出,当它看到“对手”的犄角,它们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冲向城堡的大门,用蛮力去压碎“对手”和城门,如此一来巨兽身后的野兽人大军便畅行无阻。 布里奥涅是巴托尼亚外部威胁最小的领地,北方的夏隆森林被阿奎坦公国阻挡,与艾索洛伦之间是广阔的奎纳利斯,卡尔卡松横栏在整个南方,连海岸的大海都是温柔的,因此布里奥涅往往是一个美学在先的地方,相对于完全的强大防御,这里的城堡往往更兼备美观与舒适,这也是公国的标志。 而人类的社会越精致高雅,野兽人的憎恶便越发深刻,人类深信城池提供安稳的庇护所,安慰自己森林生物没有秩序可言,无法部署军队来威胁他们狭小的高墙城市,何等愚蠢!敌人越高贵傲慢,野兽人越渴望证明自己原始兽性,兽类会想尽办法把高尚者从其位拉下,然后用全部的恶毒践踏玷污其尸首。 人类非常害怕密林和密林生物,恐惧使得它们不敢冒险向古森林深处前进。石块搭建的堡垒倒是不顾野兽统治,抵抗来自混沌的小股毁灭力量。混沌兽类知晓这些建筑充其量是暂时防御,总有一天人类建造的一切会在混沌的手中轰然倒塌,届时故事才会迎来终结。 而且,森林本身就是敌人。 每到晚上,它就会进一步侵入加斯科涅,像一只枝繁叶茂的巨兽,蹑步向前,越过田野,吞噬边境附近的村庄,扭曲的荆棘和荆棘在树木前面的大地上纵横交错是黑压压的不祥预兆。 好像这些树是在夜间连根拔起,在地面上爬行的。这些树木就像瞎了眼的怪兽的寻索卷须一样,不平整地突突地伸展出来,把已经耕种了好几代的土地重新开垦了起来,虽然它们现在又不动了,但却在它们附近骑着,显得阴森可怕,令人不安。古老的干石墙被树木吞没,被茂盛的树根和树枝撕破,仿佛一百年来的野蛮生长在一夜之间发生。 树木也没有年富力强;它们扭曲着,仿佛在痛苦中,它们的根扭曲着。树液像血一样从它们的四肢上流出,它们的树枝畸形地弯曲着,伸向天空,好像在默默的痛苦中。 混乱中死去的人类,变异者,牲畜的尸体,被压在本应需要几十年才能长成的树根下,碎裂的骨骼被树根夹住了,它们插在扭曲的四肢上,像是古代的遗迹,像是古代战士墓地的墓碑,而不是前一天战斗的残骸。 甚至在还没有被森林占领的草地上,也长满了矮小的、长着小树。最小的树苗离搅动起来的泥土不到一英寸,但有许多树苗长到马肩那么高。扭曲的荆棘和荆棘在开阔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几十年来,人们尽职尽责地修剪和修剪过的树篱,在失控的生活中迸发出来。 野林的突然蔓延,一棵腐烂枯萎的树前,扭曲的新树茂盛地生长起来。 树枝和树叶开始沙沙作响,瑟瑟发抖,即使是在没有风的夜晚,森林仿佛从沉睡中醒来,随着黑暗、寒冷和敌意的降临,森林开始发芽,一种邪恶的恶性生长将土地推得越来越深。 独眼巨人最终撞开了城门,角兽在大角兽群的带领下涌入其中,这一幕堪称梦魇,在无数吐息汇聚成的冰凉雾气的夜下,从破裂的城门间只能看到茫茫无数的野兽闪烁的邪恶眼眸,在对血肉的饥渴下互相推攘着向前,兽类的数量可能是人类的十倍,甚至更多从林间走出,软弱的人类民兵们拿着脆弱的长矛阻挡在城门的后方,但迎接而来的只有破碎的战刃无情劈砍,巨兽践踏着冲入将其击倒碾碎。 野兽开始欢呼鼓舞起来,他的周围一片黑暗,他让兽类们向前迈进,而他则回身远去,他的身体扭曲而有力,每一个动作都踩着高跷般犀利,野兽望着腐烂成两半的树木,树根间堆积着上百的头骨与相应的作呕材料。 黑暗之神的符文像愤怒的伤痕一样在他的肉体下搏动,可以看到静脉和动脉在有节奏的涌动中向他的身体输送血液。 野兽从尸体的头骨下拖出一截长长的脊椎,然后抬起锐利的眼睛望着那棵大树的木头支撑的树枝,吃腐肉的黑鸟用饥饿的眼睛望着他。 黑色的舌头翻卷着发出一声野蛮的叫声,鸟儿们振翅飞离枝头。 挂着血肉条的脊椎从顶端缓缓蠕动舒展起来来,像死亡催生绽开的花瓣一样,黑色渡鸦落在树根中间,刺耳的叫声充满了空气。 在嘈杂的喧闹声中,他伸出一只手,伸开他细长的手指,手掌朝上,他用那只多长出来的螯肢在手掌上画了一长而枯裂般的伤口,黑暗的血液从伤痕中涌出,从中暴突生长的是藤蔓般的触须肉芽。 触须从树根上拔下第一只乌鸦,紧紧缠绕着它,那只鸟叫喊着,挣扎着又抓又咬,但还是被牢牢地抓住了,他把它转过来,举起他螯肢般的手臂,螯肢的尖端仿佛是针管般笼罩着朦胧的蓝光,深蓝色的血液汇聚成血珠,野兽将一的血滴进乌鸦的眼睛里。 效果立竿见影,那只乌鸦圆圆的黑眼睛眨了眨,变成了盲目般的白,它眼睛周围的肉开始抽动,剥落,它痛苦地挣扎着,而其他的乌鸦无动于衷地看着它,那只鸟的眼球膨胀起来,充满了脓液和污秽,直到乌鸦的半个脑袋变成了一只跳动着的鼓起来的恶魔般的白色眼睛,羽毛周围出现些淡淡的蓝。 那只乌鸦被抛到空中,它笨拙地摆动着翅膀,穿过头顶上纠结的树枝,寻找开阔的天空。 野兽淡蓝色的眼睛睁开了,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把那根脊椎猛地插进树根前的土里,腐烂的树根就钻进潮湿的泥土间,然后他跪下来,高高举起挂在脖子前的金色吊坠,舔了舔人类的嘴唇,发出一声胜利的狂笑。 随后他站起来,用一个优雅而又危险的动作把它那蜘蛛般的、有爪子的手插在腐烂的树干上,树干下树根中伸展出来,像瘦骨嶙峋的手指一样伸探着大地,在地下挖掘,当它们开始从土地中汲取力量时,草根类枯萎变黑,叶子里所有的水分都被吸干了,地上的虫子和甲虫扭动着身体,就像生命被吸干了一样,当树根长出近乎血管并如脉搏般跳动的时候,野兽的舌头欢喜地打着转。 仿佛绞刑架般裹挟着尸骨的树张开了,发出一种病态的、潮湿的撕裂声,好像肌肉被牙齿撕咬开,接着就像一个被撕开的胸腔,腐烂的木头分开了,一个树瘤裂开,伴随着痛苦的撕裂声,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散发着腐肉的味道,裂缝张得越来越大,像一个滴水的肮脏的洞口,野兽迈步走了进去。 他感到那只腐烂的树心的臂膀贴着他的身体,像个孩子似地把他搂在怀里,蛆虫和昆虫在柔软的树肉间钻洞,当他深深地呼吸着腐烂木头的霉味时,它们向他爬来爬去,他感觉到献给树的祭品的血在他的皮肤上。 当他再次从腐烂的树间走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脸在远处,虽然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依然和记忆里相差无几,而且那个灵魂与血液深处的味道是一致的,野兽咀嚼着空气,四周倒塌的房屋,碎裂的肢体,还有燃烧的血肉伴随在周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愤然之怒 当奥兰多伫马立在山坡上,越过冬日长草的田野,他看见了加斯科涅城堡——弥昂的家,它的外围仿佛正在燃烧,从远处看去蚁群般的兽类拥簇在城墙边。 奥兰多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弥昂,他们只有几十人,无法对抗如此众多的野兽人,最理智的选择是立刻离开去集结周围的骑士支援。 但弥昂的构装右臂几乎将他扔飞出去,弥昂用力一夹战马,战马扬蹄奔向被重重包围的加斯科涅城堡。 “你们走吧,这不是你们的义务。”这是弥昂走远前奥兰多听到的唯一一句,弥昂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依然是肃穆平静的,但作为朋友奥兰多当然看得出他内心翻滚的熊熊怒火。 他有点绝望地看着弥昂一骑冲向数以千计的野兽人大军,最后咬牙向身后的侍从骑士吼道:“你们几个去找支援!”接着纵马追向已经冲下山去的弥昂。 几位游侠骑士面面相觑,最后将其中最年轻的一人赶去寻求支援,剩下的纷纷拔剑冲追向奥兰多。 他们在黑暗中疾驰,无数个问题在弥昂的脑海中闪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野兽人聚集?为什么加斯科涅城堡被围困?敌人是怎么攻破入城的?母亲还好吗? 他渴望这些问题的答案,但眼下不是用提问可以找到答案的时候,唯一的选择是在这重重的兽群间杀开条血路。 距离成堆的野兽人越来越近了,兽类嗅到了新来的人类的气味,它们在本能地驱使下掉过头来,看到奔来的骑士寥寥无几时,它们发出令人作呕的欢呼声,腥臭的唾液落在草地上。 “格伦克,曼涅托,给我碾碎它们!”弥昂放声怒吼,现在不是藏着的时候了。 野兽人们面前的地面突然拱起,然后泥土翻卷着裂开,古墓巨蝎破土而出的瞬间数个角兽被掀飞,然后一个旋转,巨钳与蝎尾的钩刃掀起大片肮脏的血肉,将野兽人们击倒,撕裂,践踏在泥土之中。 即使如此古墓巨蝎也只在兽群中撕裂了一小片而已,野兽人在这场看似优势的战斗中鼓足了勇气冲上,很快填补了空缺,长爪的手中举着锈迹斑斑并带着破裂锯齿的兵刃,无数黄绿色的眼眸鬼火一样在夜色下亮起。 在弥昂即将冲入兽群中时,古老的咆哮声从在远处的森林回响,地面上杂草与被踩碎的荆棘忽然发卷起来,弥昂面前的野兽人都瞬间被钉在原地,眼中映照着弥昂手持剑盾而来的身影,满怀比野兽人更加纯粹的愤怒与力量。 战马撞飞了最前排的两头角兽,接着向前猛冲,弥昂剑盾在手,左右劈砍,在兽群中掀起一朵朵的血花。 龙蜥人巨大的身躯不再完全掩藏在树林间了,当龙蜥人站直身躯的时候,那些新生的树木只不过堪堪到他腰间而已,龙蜥人的咆哮比任何野兽都要深沉而嘹亮,同时也呼唤着战场上的魔法之风。 弥昂冲锋的势头在突破三四层野兽人后就缓慢下来,而距离城门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丑陋的有蹄者们带着饥饿与嗜血欲望聚拢上来,挥动着锈迹斑斑的武器,弥昂的盾刃剑锋挥舞间切断它们的武器,肌肉,骨骼,让后将他们污秽的血践踏在战马的马蹄下。 血水渗进了弥昂的盔甲,浸透了盔甲下面的填充物,没有披甲的战马被破烂的武器划得遍体鳞伤,但他把这些小事都推到了一边,径直向着城门冲去。 奥兰多跟在弥昂身后数英寻的距离外,他挥动着加龙洛特家族祖传的宝剑,赤诚之刃阿玛尔斯,当这柄阔刃的利剑在野兽人的躯体中饱饮着鲜血时,剑刃的表面也散发出如血如火的光辉,他一向珍稀的披风在乱军中被划破成碎布条,座下英勇的披甲战马撞击着脆弱的劣角兽们。 游侠骑士们跟随在奥兰多身边,奥兰多也没空跟他们发火了,只能咬着牙向前杀去。 当他们冲过一半的兽潮时,一声人类的惨叫在奥兰多的队伍中出现,一个游侠骑士的战马被大角兽的战斧击倒,他也随之落地被一拥而上的野兽人们撕成碎片。 赤诚之剑闪烁间砍下了大角兽的头颅,但奥兰多也意识到他们冲入了兽群中更深的地方,冲锋在前的角兽甚至大角兽也逐渐多了起来。 在他们竭尽全力一边对付着野兽人一边向着城堡冲去时,一道朦胧的绿光忽然覆盖了脚下的地面,奥兰多一愣,接着草木从地下生根发芽,仿佛一条条巨大的手臂从地下窜出阻挡在他们与野兽人之间,将四周的野兽人们撕扯砸碎绞断,瞬间就有数十个野兽人死去,而接着在万木生长的范围中又是成片的野兽人倒下,而这些树木有意识般避让开了骑士们,使他们周边的麻烦一扫而空。 奥兰多回头想看看是哪位法师相助,但只看到一个足有半个城堡主楼大小的半人半龙般的巨兽冲入到野兽人的兽群中,野兽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多少对抗的勇气,粗制滥造的兵刃在鳞甲上崩裂,而格伦克的每一次冲撞都数个野兽人打得支离破碎。 将感谢之类的话语咽了回去,奥兰多第一眼看去甚至会以为那是头龙魔,虽然本质上的差异非常明显,但旧世界绝大多数人对龙魔都只是道听途说,知道龙蜥人的就更加少了。 弥昂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冲破被阻隔的重重兽群向着城门奔去。 主堡和两个棚车着火了,火焰从窗户里呼啸而出,可怕地照亮了夜晚,兽类疾驰而过,经过破旧的砖木房屋,那里的居民在夜里站在外面,惊恐地望着远处的火光,恸哭不止。 闸门成了一片废墟,黑色的铁栅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完全扭曲变形了,加斯科涅城堡厚重的大门已经完全扭曲变形,比攻城锤更加凶猛的力量把大门撕得粉碎。 古墓巨蝎如当初在神殿中一样拦在门前,阻挡着野兽人涌入,但早已有数以百计的野兽人冲进城内,它们轰隆隆地跑上通往城堡的鹅卵石路上,路途倒下的人类中,有一个脖子上插着一把锯齿状的长矛,还有一个被斧头砍进了胸膛,还有更多……弥昂认得他们的脸,他经过几十具尸体,都是为保卫城堡而牺牲的忠诚士兵。 他们的身体被恶毒地砍得支离破碎,四肢被随意地扔在鹅卵石上,一只野兽人从途经燃烧的小楼顶阳台上猛扑下来,战马人立而起避开了它,弥昂在它的后脑门上狠狠地一击,这一击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整个城堡里挤满了混沌的兽类,它们们四处乱跑,砸烂东西、烧毁房屋、虐杀人类,透过滂沱的鲜血,他看见城垛上的战士们正在和那些爬上石阶的野兽们激战,弓箭手从高塔上向院子里起伏的兽群射击,但那声音就像在向风中吐口水;火焰在另一座塔楼上狂舞舔舐着,人们从楼顶跳下,在下面的大屠杀中粉碎,而不是被活活烧死。 那野兽站在屠杀的人群中,陶醉于即将到来的毁灭之中,它咆哮着,命令它的仆从们尽情地毁灭一切。 埃莉诺跪坐在地上,记忆仿佛无数的沙硕从指隙间滑落,堆积起来汇聚成漩涡,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能踏上,而她不是,人类抵抗的绝望惨叫和正在破碎的城堡无法让她分神,因为她已然被悲伤淹没了。 野兽脖子上的挂坠随着他的走动而晃漾在半空,就像钟表的摆那样晃漾着,晃啊晃啊…………就像要将时间拨回过去一样,就算她闭上眼痛苦地抓着头,那枚挂坠依然在眼前晃着,她仿佛溺水般痛苦地喘息。 这就是我应得的惩罚吗?这就是我所该付出的代价吗?原谅我吧,女士…… 此时此刻埃莉诺只庆幸弥昂离开了城堡,不会因她的罪行而死于这里。 她松开遮住脸的手掌,看着野兽一步步迈进,她抬起头看着野兽那张扭曲地仿佛就要崩裂皮肤的脸,止不住地颤抖着,引颈受戮。 野兽抬起他蝎般的螯肢,上面的蓝色光芒折射着毒素般的邪恶光亮。 螯肢猛地刺下,但没能贯穿埃莉诺的喉咙,只是在右肩划开一个巴掌大的伤口,野兽沉浸从血脉和灵魂中带来的弑杀快意,而在他无暇注意的时候,冈塔尔用全力撞在野兽比他还高出小半的身躯上,偏转了野兽的攻击。 冈塔尔浑身的甲胄破裂了十数处,血液从额角留下染红半张面庞,他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怒吼着拼劲全力向着野兽砍去,在野兽坚韧的身躯上留下两道不深的伤痕,而这让野兽被激怒地咆哮。 “快跑啊,跑!”冈塔尔咆哮着让想让埃莉诺离开,但埃莉诺只是脱力般徒然地跪倒在地,实际上现在根本无处可逃。 当野兽将注意力集中在冈塔尔身上时,数条触须从他身上的伤口爆出窜去,同时三条畸形的手臂一起发动攻击,冈塔尔拼尽全力挡下了野兽五次攻击,但第六次野兽的螯肢抓住了他的剑刃,野兽暴躁地咆哮,露出数百颗细小的牙齿,接着带利爪的右臂节肢用力一挥打飞了冈塔尔。 骑士翻过几圈倒在血泊中,若非板甲的保护这随手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但现在他也只能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无能为力。 埃莉诺对冈塔尔感到痛苦的愧疚,野兽走向她,他仿佛要拥抱般张开三条畸形的手臂和身上的触须,这个拥抱将是致命的。 她闭上眼,终究再看不下去这样的死亡。 破风声呼啸而来,她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痛苦和冰冷,相反是野兽的剧烈咆哮。 她睁开眼,看到一片金色的光芒闪过,数根触须从野兽的身上切断落下,年轻的骑士策马撞在野兽的身上,接住飞回的盾牌,挥剑搏杀。 “杂种,你别想看见明天的太阳了!”弥昂少有的失态怒吼,举盾挡下野兽挥来的螯肢。 “你竟然敢伤害我的母亲!”弥昂用力将野兽推回去,同时长剑在野兽的肩膀到胸前撕开狭长的伤口,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肉。 野兽暴怒咆哮,他俯下身避开了弥昂刺向头颅的一剑,同时螯肢逼退弥昂,剩下的双臂和触须抱住了弥昂座下的战马,利爪切开了战马的胸膛。 弥昂甩开马镫从战马背上跳下,翻滚一圈避开野兽的攻击,而野兽并没有追击,而是用自身强壮的身躯抓住战马的内脏和血肉将它生生举了起来,接着在战马的濒死的呜咽中将它从脊椎撕断,鲜血内脏泼洒,淋在野兽的全身,一股淡淡的血气蒸腾而起,仿佛雨水落在烙铁上刺啦作响。 此时的奥兰多还未能冲进城内,他用尽全力抵抗着周边的野兽人,好在格伦克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与他的骑士们被挤散了,当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时,他看见一位身穿蓝色和银色制服的骑士,全身在一片朦胧的微光中,驰骋在战场上开辟出一条道路。 詹杜亚撕开蕨沟,以女士的复仇骑士身份冲入战场,他的右手握着银枪阿兰迪亚,在城堡阴影的幽暗中闪着微光,他的左手握着快杀之剑,一把永不褪色的银剑,据说这两件神圣的武器都是被圣母的眼泪祝福过的,只有一颗纯洁的心能够握住它们,鲜血像油一样从武器上滑落,它们以被激怒的大蛇般的速度和威力摧毁着敌人。 圣杯骑士撕裂了这群野兽,将他们穿刺在神圣骑枪的的枪身上,并在利剑的每一次挥击中从肩膀上砍下兽颅。他把一个挣扎着的兽王举到空中,冰冷地看着它从他的长矛上滑下来,然后用手腕一挥,把它甩了出去,兽王呯的一声撞在岩地上,几乎破碎。 没有什么能抵挡这位女士愤怒的化身,而与此同时,嘹亮的号角响起,更多的骑士们从山坡后涌出,向野兽们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 野兽们像幽灵一样溜回了森林深处,留下了一片破坏和暴力的景象。 reolus带着神圣的激情目中无人地、燃烧着,看着他们逃离。 圣杯骑士抬起眼睛,扫视着树林。他的目光锁定在远处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上,俯视着大屠杀。 树干上的一个结裂开了,伴随着痛苦的撕裂声,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散发着腐肉的味道。裂缝张得越来越大,像一个滴水的肮脏的洞口,野兽走了进去。里奥罗斯催促他的骏马继续前进,向这位女士请求力量,但裂痕立刻被封住了。他盯着面前的树和他的妻子。 在十英里外的地方,一棵树裂开了,野兽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仿若命运 弥昂站在房门前,等待着结果,母亲的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当他击溃那些野兽人的时候,埃莉诺已经陷入了昏迷,弥昂看到的只有她肩膀上的伤口,边缘还闪烁着淡蓝色的血液,弥昂以为是毒,立刻带着母亲去寻找援助。 木制的房门片刻后便打开了,雅克米塔夫人从门后走出,湖神的神圣光辉在阴暗的城堡里微闪耀着,她的脸色看不出是凝重还是轻松。 “似乎已经有人为你的母亲提供过治疗了?”雅克米塔用偏向肯定的语气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我之前找过格伦克,他的生命魔法治愈了母亲身上所有伤,但只有肩膀上的那处不行,所以我才请求您来看看。” “格伦克,那个龙蜥人吗?倒是有趣,不过很抱歉,即使是我也不能治愈它,只能用魔法和神术让伤口维持不扩散。”女先知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你之前以为那是毒,但实际上并不是,那是一种魔法,除非有完全掌控这种魔法的能力或是压倒性的魔法力量,否则只能杀死施法者才能结束。” “我明白了,谢谢。”弥昂微鞠一躬。 “你的母亲已经醒了,有我和那位双重的魔法压制,伤势不会进一步扩散,不过这依然会让她非常虚弱。” 弥昂点了点头,推门走房间内。 埃莉诺躺在床上,盖着找出来的尚还完好的厚实棉被,但她依然感觉到寒冷,肩上的伤口无法愈合,结成了一个带着蓝色的血痂,痛苦就像是跗骨之蛆的啃食一样。 看到自己的儿子走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母亲。”弥昂半跪在床边,“放心吧,那些杂种已经被赶走了,城堡内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冈塔尔老师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得趴着睡觉而已,他还有力气骂人呢,你真该听听他的嗓门。” 他真的很难过,无论他是否力所能及,但这是他的责任,他失败了。若非詹杜亚男爵的援军赶来,即使他能击败野兽,恐怕也阻止不了加斯科涅城堡的毁灭——但他不能流露出来,他不是孩子了,他必须变得更强更坚定。 “是吗,那就好。”埃莉诺用力吐出几个词,她和冈塔尔从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了,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冈塔尔经常会来到这里做客,后来还担任了弥昂的老师,这次若非冈塔尔拜访时带来的少许骑士,并接过了城堡防御的指挥,加斯科涅城堡恐怕支撑不到援军赶来的时候。 她知道冈塔尔的感情,但即使很多次明确地拒绝,骑士也只是沉默,她承认如此漫长的时间确实能够打动人,但她并没有资格接受任何的爱,因为那是她的罪…… “弥昂……” “我在,母亲。” “你听我说。”一层雾气逐渐浮上她绿色的眼眸,“那是在和你出生相近的时候……” 她的语速不快,气力也不足,但每个吐词都无比清晰,关于她当年亲生孩子的模样,她如何将其抛弃在森林中,一时心软没有下得去手,以及她怀着怎样的心情从弥昂的亲生父亲那里收养了他。 “我一直都觉得这是我的罪,我灵魂一定是早已被污染了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因此当你的父亲提议让我收养你的时候我接受了,希望能以此减轻我内心的罪恶感,但因为我的懦弱最终造成了如此惨烈的结局,有那么多人因我的软弱而死,我真的很抱歉。”泪水从她的眼角边划过。 弥昂用力眨了眨眼,让眼中的咸涩的液体散开,他露出安慰的笑容,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没事的,母亲,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说了这么长一段,埃莉诺脸上露出疲倦的困意,但她又立刻想起什么,惊醒过来问:“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啊……”弥昂活动一下构装右臂,“一次战斗后礼物,下次我在跟你详细说吧,母亲,你现在好好休息。” “我只是担心这一切,还有你。” 弥昂缓缓起身,神色逐渐变得坚定,黯淡的光中身影好像一副铁锈刻蚀的画。 “没关系的母亲,没关系的……我代你去和他做个了断。” 除了他们之外,只有一个人,或者说神知道这个故事的全貌。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啊……”伊岚轻轻叹息。 “让它就此终结吧,就在今天,你会支持我吗?”弥昂在心中问道。 “我当然会支持你,也只有你最适合去结束这一切。” 弥昂缓缓退出房间,走出城堡,野兽人的尸体正在被士兵和平民们堆积在一起焚烧,刺鼻的烧焦味弥漫在空气中,房屋间燃烧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了,但只是令创伤更加清晰地暴露出来,昔日纯白的加斯科涅城堡如今被烟熏血染,破损重重。 他迈步走过最残破的街道,来到城门前,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围在格伦克与曼涅托周围,如果不是奥兰多和詹杜亚拦在前面并尽力解释,恐怕这些鲁莽的骑士早就和格伦克他们发生冲突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这边也得处理。 看到弥昂走近,詹杜亚迎面向他走来,骑士们自然而然地为圣杯骑士让开一条道路。 从近处看,要估计圣杯骑士的年龄是不可能的,他的脸没有皱纹,也没有任何疤痕,圣杯骑士的寿命是常人的好几倍,所有的年龄、疤痕和疲劳都被移除,脚下的地面被泛光的薄雾笼罩,就像一个不朽的神圣骑士,力量、威严和信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感谢阁下及时带来援军,不过您是怎么从都灵赶来这里支援的?”弥昂带着全部的敬意行礼。 “其实我在三天前才出发,不过这世界上有一些隐秘的道路可以让远途所需的距离缩短很多。”男爵的声音带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丰富,“这些骑士大都是我在来的路上临时聚集起来的。” “这样吗……对了,关于他们的事情,请听我……” 男爵挥手表示无需多言:“不用担心,女士明辨是非,否则你以为是什么让我赶来这里的?” 他笑容中的一点神秘让弥昂意识到了这一切的可能,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弥昂的背后,雅克米塔夫人的声音响起。 “结束这一切。” “你知道他在哪吗?” 弥昂点了点头:“格伦克,你应该感知到了吧?” 龙蜥人开口就像是风洞的呼啸:“当然,那种伎俩还逃不出我的眼睛,何况他还是通过树木离开的,混沌腐化森林,这算是我第二讨厌的事情。”他巨大的声音让周围的骑士们又一阵小小的骚动。 “不需要我们一起去吗?也许他周围还有很多其他的野兽人。” “如果去的人太多或是太强,恐怕他根本不会露脸了,我必须结果他,不能让他逃走,就得让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弥昂沉声说着,踏上古墓巨蝎的背后。 “你果然会这样做……”女先知眼中来自湖神的光芒闪烁,“让开道路吧,骑士们,我以女士之名在此为他们担保,不要让冲动蒙蔽了是非。” 女士先知的话语几乎无人会不从,一直拦在古墓巨蝎与格伦克身前的骑士们分开了,让出一条通向荒野的道路。 “不要耽误太久……”先知轻声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龙蜥人与古墓巨蝎迈步跨向荒野,直到消失在远处黑暗的林线中。 “你刚才说不要耽误太久,今晚还有什么事吗?”詹杜亚问向自己的妻子。 “等会你就知道了。”女先知保持着神秘的风格。 树林中长满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岩石环绕着水沟,这里的林地本不该这样杂乱广阔,它们被腐化了,就像当初的村庄一样,当弥昂扫视灌木丛时,他再次感到好像有人或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在头顶上漆黑的树冠下,除了盔甲的铿锵声和马蹄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就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弥昂看着被颅骨与血肉堆积的腐烂之树。 “没错。”格伦克烦躁地喷着鼻息,林中闪现的混沌气息让他非常不悦。 “我不喜欢这样,”弥昂轻声说,寂静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不自然的令人压抑。 当风改变了方向,从西南吹进灌木丛时,树顶上出现了黑色皮毛的身影,从矮树丛中猛烈地跳出来,咆哮着要让人类流血,但格伦克伸手在半空捏碎了它。 弥昂瞥见了兽类们被仇恨扭曲的狰狞面孔,兽群们从布满苔藓的岩石上猛扑下来,不要命地冲向格伦克,尽管对方的随手一击都能让十数个野兽人粉身碎骨,但这些野兽人根本不会畏惧地冲上来,就好像它们根本不想活下去了。 这些野兽人弯曲的角从前额和太阳穴盘旋而出,它们毛发上散发出一种模糊的绿色,野兽人们身形膨胀,肌肉拱起,状若疯魔,现在即使真正的也是也比它们聪明,因为野兽至少都懂得可以逃跑。 一个强壮的大角兽从上面的岩石上跳了下来,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它挺直了身子,肌肉绷紧,厚实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它大约有六英尺半高,它的嘴唇向后张开,露出了食肉动物的一大堆发黄的尖锐牙齿。它粗壮的手臂上戴着铜托,厚厚的金属环刺穿了面颊,在它那宽阔的头部中央烙上了一个烙印,这个烙印烙在了皮毛上,那是一颗粗糙的八角星。 它猛地向弥昂冲来,一把弯刀在空中划过,弥昂挥剑拦截,这一击间没有发出钢铁间应有的碰撞声,附魔的长剑切断了破旧的弯刀,然后势如破竹将野兽人从胸口斩断,残破的尸体落地。 “这里可没你们站立的余地!”格伦克不耐的咆哮想起,藤蔓生长缠绕在符文石柱上,接着格伦克像挥动巨大流星锤一样挥动它,将周围的树木和野兽人一起砸得粉碎,露出一小片空地来,而在纷纷扬扬的碎片后,野兽眼睛的光点在阴影中晃动。 “别让它们打扰我们。”弥昂这样告诉曼涅托,古墓巨蝎的身躯晃了晃,接着走向兽群中,与格伦克一起展开杀戮,而四周的野兽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弥昂,向着格伦克与曼涅托的方向奔去。 弥昂走近那片阴影,在野兽的身下看到一副骇人的场面,它的周围遍地都是尸体,既有人类也有野兽人,它们看上去就像一个任性的婴儿被丢弃的玩具,被厌恶地扔在地上,血迹斑斑,破碎不堪。 野兽的头颅晃动着,血管在夜间闪着绿色的光,它人皮面具脸上满是缝线,腐烂不堪。 它的身躯更加巨大了,虽然不像牛头怪那么笨重,但它看似修长的肢体肌肉结实有力,虽然它不像变异的兽类那样庞大,但它身上有一种东西却完全令人憎恶生厌,仿佛这样的生命永远不可能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你好啊……”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是兄弟,弥昂隐约感觉到命运的线正锁在他们的咽喉。 它的脸上布满了针脚和伤疤,像一张被拉得紧紧的肉面具,它的背上爆体而出的触须挥舞着,心脏处有一团浓的化不开的绿色,弥昂走近时它发出嘶嘶的嘲笑,冰冷的湖水般苍白的眼睛回望着前进的骑士,如果换一张脸,那双眼睛也许会被认为是高贵的,但在这张非人的、兽性的脸上,那双眼睛就显得可怕而令人不安了。 它蹲伏在地上,嘴唇向后翘起,发出野性的咆哮,长长的四肢在下面绷紧,像是一只大蜘蛛。 在那个瞬间,弥昂看到一团不知名的,蠕动在夜幕上的阴影,随着黑暗、寒冷和敌意的降临,邪恶正在发芽,它将在世界的万物中越发深入。 它会在哪里结束?弥昂一边盯着野兽的黑影,一边想着,要多久会覆盖整个世界?几年?或者几十年?这个想法很可怕。 他看见一只孤独的黑鸟在头顶盘旋。 在这里,野兽与骑士对峙着凝视彼此。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仇恨告终 黑色的渡鸦,每只都长着一只跳动的恶魔般的眼睛,它们向弥昂俯冲下来,用翅膀拍打他,用钩状的喙戳向他的眼睛。 弥昂用剑柄和盾面狠狠地向它们挥去,击碎它们的翅膀和脆弱的骨头,并用他那有盔甲的前臂将它们击得粉碎,透过模糊的羽毛和扑扇着翅膀的鸟儿,弥昂看到那只野兽在空中跳跃,带着利爪的细长的手指向他伸出。 利爪与构装手臂碰撞,金铁交鸣声中螯肢落下卡住构装手臂,角力间发出刺耳的声响,野兽的利爪从弥昂肋旁擦过,只划破一片锁甲的铁环,没有伤到,弥昂挣开螯肢,剑刃落空在地,一只带着扭曲利爪的蹄子砰地一声落在剑脊,把它钉在地上。 随着愤怒的爆发,弥昂用盾牌的边缘砸向了野兽的腿,野兽咆哮着后退,释放了他被遏制住的剑刃,弥昂站起来,剑刃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闪向巨兽的脖子。 而野兽的手一闪,抓住了弥昂的剑,他伤口中窜出的触须缠绕在弥昂的手臂间,合力之下迫使它停了下来。 血开始顺着剑刃流下来,流到了弥昂的护甲上,弥昂用力想要挣脱,而野兽畸形的右臂不可思议地绕过弥昂的身旁从左肩后袭来,但弥昂用盾刃拦下了他的攻击,并在野兽的身体上留下了一条伤口,这道伤口并不严重,但它有来自古圣神器的力量,因此当野兽被混沌力量污染的血肉与之接触的同时,野兽的血液如同被点燃的油般沸腾起来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野兽抬起一条有力的腿,朝弥昂的胸前用力一踹,将弥昂向后蹬去,二者间拉开距离。 弥昂甩了甩剑刃站稳,一丝淡淡的金色焚烧溃烂般在野兽的手臂上蔓延,但野兽的心跳变得如此的沉重有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可闻,弥昂看到墨绿色的光芒在野兽胸口更加明亮了,这些光芒沿着血管扩散到野兽的全身,在伤口处遏制了古圣神力的蔓延,最终留下一个肉芽蠕动的创口。 伴随着野兽强有力的心跳,一阵皮肤撕裂的声音响起,首先是野兽皮毛稀疏的胸膛,在惨白的皮肤下绿色的光芒如同刺破水面的冰山一样裸露出来,几个绿色的晶体尖棱从野兽的心口刺破皮肤生长出来,在心脏跳动的同时微微颤动着。 又是次元石,这些污染和突变都与之有关。弥昂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绿色彗星,如果说只是散落的次元石便能造成这样可怖的污染,那那颗彗星落地又会带来什么? 野兽脊椎上的骨刺和血肉的触须生长起来,他用爪子抓着它的五官,就像一条蜕皮的蛇,缝合的腐烂的肉被撕开了,它的角也从头上脱落掉在地上,下面的是一张宽阔的、令人不安的扭曲的面孔,两颊和额头上都留下了严重的自残疤痕,上面还抹满了泥巴和干了的血迹,就好像脱下了野兽的面具,露出一张更像人类的脸,不知何故,这似乎使它更加可怕。 弥昂心中微微一凛,这张脸确实有像母亲的地方,甚至有一点与他相似的地方,越过野兽五官上纵横交错的野蛮的伤疤,在野兽看似纯净的冰冷眼睛中,他看到自己的脸也在看着他,这就像在一面腐烂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堕落扭曲的一面。 这更坚定了弥昂的决心,他将剑指向野兽,准备着下一次交战。 “我说过,你不会有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弥昂轻声道。 野兽应该并没有听得懂语言的能力,但弥昂能听见他嘶嘶的笑声,还有更远的阴影中的嘲笑,讽刺他的决心。 野兽的速度比弥昂想的更快,扭曲的身体中蕴含着混沌不可思议的力量,野兽沉浸在腐化的喜悦中,欣然咆哮着向弥昂发起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身上的每一截触须都长出了骨刺,锋利地足够划破锁甲,在弥昂体表留下细小的伤痕,但弥昂只是顽石般伫立在那里,将野兽狂暴的进攻完全阻挡下来,如果野兽还有理性,他会感到惊讶的。 古圣的神器在与混沌的战斗中光芒越发旺盛,甚至仅仅是光照都让野兽感觉到了痛苦,弥昂无法像野兽一样凶猛地进攻,但他的每一次攻击都突破了野兽看似强悍的身躯。 泰波克之翼横栏斩断数根触须,这些触须原本都有着不弱的再生能力,但神器的力量遏制了混沌带来的再生,使得在每一次失手后,野兽能够进攻和牵制的触须变得更少,以至于他不得不多次亲面弥昂的攻击。 一根带着骨刺的触须从盾牌边缘弹开了,划过弥昂的额前,血液淌落,弥昂挥剑截断了触须,接着用盾面向前顶去,压制住了野兽的攻击,野兽狰狞地咆哮着,张开手臂同时从三个方向攻向弥昂,但这使他的胸前空门大开。 没有顾忌这些危险的攻击,弥昂继续向前,就像是用短匕去猎杀一头熊一样精准的将剑刃刺穿野兽的心脏,当剑刃切裂次元石的晶体时,血肉的心脏也随之裂开,从野兽的背后贯穿。 还不够。弥昂拧动剑身试图搅碎野兽的心脏,但遭受重创的野兽却没有一丝虚弱的迹象,反而越发狂暴,螯肢砸落,在弥昂用盾面阻挡的时候挥动利爪在弥昂胸前和腰上撕开两道血痕,在弥昂撤剑退后的时候长长的右臂将弥昂打飞数步远。 一个翻滚站起,在刚才的碰撞中,弥昂听见了一身硬物落地的声响,弥昂看着不远处的野兽,他的脚下踩着一颗绿色的晶石,在弥昂切裂的心口前,流出的浓稠血液泛着绿色的荧光,扭曲成一团的污秽心脏在跳动时将染绿的血液推向全身。 次元石是凝结的纯粹混沌能量,虽然对法师而言小心使用也是尚好的炼金材料,但未经处理的次元石,带来的更多是纯粹的黑魔法与腐化,而这对于混沌来说是上佳的补品。 甩开弥昂,野兽咀嚼着吞下了一整块的次元石,绿色的邪恶光芒照亮喉咙的皮肤顺着进入体内,与胸口的次元石一同向全身上下灌输着能量,绿色的血管贲张凸起在野兽的身躯与面颊上,数百颗细小的尖牙间绿色的唾液滴落,绿色的邪恶雾气从伴随着他的呼吸吐出,接触的每一颗树,每一根草上,扭曲的变异出现,仿佛它们是长着果实的血肉。 泰波克之翼表面的金色光芒吞吐,光辉驱散了靠近的邪恶雾瘴,野兽裹挟着浓重的次元腐蚀冲向弥昂,全身上下每一处尖锐都在扭曲血肉的驱使下毒蛇般窜动着。 刺穿心脏恐怕也不能杀死这样的怪物了,或者说心脏对他是否有必要也是未知数。弥昂斩断一截触须,剑刃从野兽的脖前掠过锋锐的弧光,但剑锋被遏制了,野兽蛇一样伸长了脖子,数百颗尖锐的獠牙咬住了附魔的剑刃,尽管在接触的瞬间数排牙齿被扭断下来,但他成功固定了弥昂的剑刃,左肩上的螯肢挥动。 被迫松开剑刃,弥昂用构装手臂抓住了螯肢,构装手臂的力量超乎野兽的想象,在角力间竟然压制住了螯肢,弥昂拧动野兽的节肢,将螯肢生生插回了野兽自己的脖子上,切断动脉,鲜血飙出数米远。 但这并不能让野兽停止,野兽以无比强大的力量抱住了弥昂,若非弥昂此前斩断了他几乎所有的触须现在他就能将弥昂撕得粉碎,利爪与螯肢使得弥昂身上的甲板扭曲变形,钢板在他的力量下像是一个铁罐一样被扭曲着。 弥昂用右臂抓住螯肢,左手将泰波克之翼砍入野兽的肩上,双方纠缠在一起,弥昂用全力将泰波克之翼向野兽的躯干间推去,神力在与混沌接触的瞬间烈火般焚烧着野兽。 野兽痛苦的咆哮着,胸口前的豁口中扭曲的心脏狂跳,突然间爆炸般喷吐出带着眼睛和利齿的触须咬在弥昂身上,疼痛像一把滚烫的刀刺进弥昂的脑海,像撕裂的触须在里面寻找什么东西,弥昂用怒吼掩盖痛苦,用力让手中的泰波克之翼去切开野兽的躯体,他感到有蠕虫在他的脑子里钻来钻去,他痛苦地咆哮着,与怪物撕扯在一起。 各种形象、记忆和情感都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中闪现:母亲在床头憔悴的脸颊,滴落的泪水还有冰冷的手;维在即将毁灭的船上带着他跃入大海,那场危险的逃亡旅程,还有在她血渴吸血时嘴唇的触感…… 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闪过,包括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他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第一次与绿皮的战斗,感到了他第一次突袭战斗时所经历的肾上腺素的激增;他看到了自己第一次骑马时的摔落,感受到了疼痛以及跃跃欲试的兴奋;还看到了他站在哀悼人群中的自己,墓碑下的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他只觉得一片茫然…… 触角探得更深了,感到野兽身上涌起了一股胜利的喜悦,刹那间,他看到了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看到了血,那么多的血,还有惊恐的表情,他感到痛苦、恐惧和绝望……和仇恨。前所未有的仇恨,一种对复仇、嗜血、死亡和解脱的强烈需求,他看到恶魔斜眼望着他,他们用彩色火焰般的魔爪抓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死亡的承诺和永恒的诅咒。 他透过野兽的眼睛注视着一切,他用牙齿和指甲与黑暗森林里的其他野兽搏斗,他感到欣喜若狂,因为他站在胜利的尸体,他撕裂了血腥的尸体,那是甜蜜,温热的味道,当其他野兽咆哮着从他身边后退时,他闻到了从它们身上升起的恐惧,他喜欢支配他们,强迫他们服从他的意志。 两种碎片交织着,阴影的触须带着痛苦不断地深入着,弥昂在剧烈的痛苦中看到了一片温暖的光,但他并没有那段记忆,少女在一片光中从半空缓缓落下在他面前凝视着他,光的薄雾遮住了她的面庞,带着种柔和纯净的悲伤,然后少女的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最后消失在一片光中。 而此时,梦的领域中,少女凝视着现实与虚无间的维度正在被阴影的触须侵蚀着,她闭上眼,缓缓将双手按在领域的边界,微弱的涟漪扩散开来,当阴影的触须接触到边界的时候,她睁开眼,近乎无限的光绽放,阴影的触须从头到尾寸寸崩裂,消散。 痛苦如退潮般从弥昂的脑海中消散了,弥昂的眼睛重新看到了现实,摆在眼前的是野兽扭曲的面孔,滴落的腥臭血液和带着次元污染的吐息。 弥昂用力抓住咬在身上的触须,然后扯断了它们,那些触须从断裂处洒出血液,如火中的蛇一样痛苦地扭动着,而弥昂将右臂从剑刃造成的伤口中伸入,抓住了野兽那颗被次元石包围的,扭曲突变的心脏,在野兽痛苦的嘶吼中捏碎了它。 仿佛在那个瞬间失去了力气,野兽的挣扎变得无力起来,弥昂抓紧泰波克之翼,用全部的力量推进野兽的躯干中,切断了肩膀与肺,边缘处金色的火焰蔓延,野兽本能地挣扎咆哮,扭曲的肢体和利齿在弥昂的身上与脸颊间划出血痕,但再无力造成危险的创伤。 泰波克之翼切断了野兽的脊椎,弥昂左手抓紧盾牌,构装右臂握住野兽的肋骨,将比他重了一倍的庞大身躯近乎举了起来,双臂因为这种重量而轻轻颤抖着,弥昂用全力将挣扎的野兽砸在地上,溅起大片污秽的血,而当血接触到泰波克之翼的瞬间仿佛接触到火焰的油般燃烧起来,淡金色的火焰蔓延至野兽的全身, 在这片金色的火焰中,野兽匍匐在地上挣扎着,伴随着神力的焚烧,皮毛枯焦脱落,扭曲的血肉化为灰烬,那个瞬间野兽身上非人的地方仿佛消失了,但被混沌腐蚀的灵魂只是挣扎着,怒吼着,控制着扭曲的血肉抬起到弥昂面前。 弥昂介于怜悯和漠然间注视着这一切,野兽的扭曲的血肉在接触到弥昂前彻底在火焰中枯萎碎裂,化作地上的一抹尘埃,连带着周围的混沌腐蚀一起消散。 延续了十数年的悲哀,终告休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隐秘之路 弥昂看着野兽畸形扭曲的躯体在神力的火焰中化为灰烬,被野兽吞噬消化的次元石也随之湮灭,倒是省去了些麻烦。 被混沌腐化的灵魂没有安息的余地,弥昂也只有怜悯,因为野兽人与人类之间确实存在着悲哀的循环。 弥昂收回剑盾,向回走出林间,森林的腐化随着野兽的消散而开始逐渐枯萎敛去,格伦特与曼涅托停在一片野兽人的尸骸中,在控制他们的首领死去以后,那些野兽人在近乎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失去了斗志,四散奔逃进森林的深处了。 格伦克看到弥昂身上的伤势,伸出巨大的手掌放在弥昂面前,碧绿的纪伦之风涌动,生命魔法的作用下弥昂身上的伤口在轻微的麻痒感中快速愈合。 “谢谢,看来你们这边也解决了。”弥昂摸了摸愈合的伤口。 “还不彻底。”格伦克浑厚的声音响起,说着伸手探出握拳在半空,将正准备飞离一旁树梢的渡鸦捏碎,片片蓝黑色的羽毛落下。 而与此同时,数百里外一个深邃的峡谷底部,一块菱形的次元石在烈火般的利爪间崩坏碎裂,阴影的身躯不屑一顾地将手中碎裂的次元石捏成粉末。 “失败了?”阴影中一个仿佛从幼童直到老妪的声线混合在一起的声音说道。 “怎么能这么说呢?”令人不悦的,仿佛一座旧楼梯摇晃般产生的刺耳笑声响起,“这是成功啊,成功!反正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我们的所在已经被知晓了,我并不认为残缺的你能有所胜算。” “我的胜算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你那只会恶作剧的脑袋怎能明白我的宏大目标。”一团色彩斑斓的火焰在黑暗中亮起,照亮了那个扭曲的身影,也让背后足有一栋矮楼大小的巨型次元石散发出近乎无限的魔法之光。 弥昂看着地面上碎的看不出原貌的血肉,只看清了一只足够占据半个鸟首的眼球。 “这是什么?”弥昂问道 “一个窥视的家伙,和那头野兽的很像,我才没有察觉。”一缕蓝黑色的烟从格伦克的手中消散。 “幕后还有别的家伙?”弥昂神色一凛。 “很可能,这只鸟身上的魔力连接着更加遥远的地方。” “暂时无法顾及到了,先回城堡再做打算吧。” 回到加斯科涅城堡时,弥昂天弃者已经被杀死的事告诉了詹杜亚男爵等人,但他很快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你母亲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的迹象,那只兽并非真正的施法者。”雅克米塔夫人的话让弥昂心下一沉。 “那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在哪里?”弥昂有些焦躁。 “巴斯托涅的黑裂谷。”女先知告诉他答案。 黑裂谷,是巴斯托涅最著名的地域,这个裂谷沿着绿皮群山北部所延伸,越往东便越窄越浅,并终结于与奎那利斯的边境,这个裂谷最宽宽达两百多米,且深不见底。这个裂谷的一端似乎进入了沙隆森林,但是你不可能在森林内找到它的存在。 裂谷通常还会冒出一种黑雾,这个黑雾可以在最炎热的夏天里把人冻死,幸亏这雾是不会离开裂谷的,以至于一些巴托尼亚骑士甚至认为在裂谷边沿建村庄是完全没事情的。 “额,这次又换到我这了吗?”一旁正在和跟随父母来此的圣杯少女双胞胎高谈着自己如何独闯兽群并英勇地击败独眼巨人(虽然詹杜亚男爵才是主力)时,听到女先知说起他的家族所在的公爵领时,不由得一愣,不过雅克米塔夫人只是瞥了这个被自己女儿们围着的年轻骑士一眼,回过头继续与弥昂交谈。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弥昂虽然知道女先知必有计划,而且和野兽做个了断也是必须的,但对于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依然感到些许不满。 “就算我事先告诉你,你就能赶去数百里外的巴斯托涅吗?只会影响你的战意而已。” 弥昂被她的话说得一噎,但不可否认自己确实无法一夜间赶去巴斯托涅,好在有魔法的遏制,那道伤口虽然有不少影响,但母亲性命无忧,他还有时间赶去巴斯托涅解决这一切。 但在心系于此的同时,弥昂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般问道:“这一切都在你的预计之中,对吧?从我到都灵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知晓了,包括这次野兽人的攻城,还有那头野兽与这片土地的关系,詹杜亚男爵会前来支援也是你引导的。” 女先知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一切都在女士的预料之中。” “难道这就是女士希望给我的考验吗?” “不,这仅仅是命运而已。” “我不明白。” “不用担心,答案始终在你左右。”雅克米塔夫人的眼神很奇怪,在湖神的光辉下仿佛有看透一切的神秘。 弥昂无言以对,法师和先知们总喜欢把事情说得高深莫测,云里雾里还像是很有道理。 “奥兰多。”弥昂不想再讨论这些,他只想尽快前往巴斯托涅解决这一切。 “在这。”加龙洛特的大少爷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收拾一下,我得去你那一趟了。” “乐意之至。”奥兰多一拍残破的披风站起身来。 “稍等一下。”雅克米塔夫人似乎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会觉得我只是为了带人来解决这些野兽的吧?”女先知用奇怪地目光看着他们,“幕后真正的主使才是最大的威胁,而且我之前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些隐秘的道路,你们以为从这里骑马到巴斯托涅需要多久,一个星期?” “…………” 在临行前,弥昂还是决定让格伦克留在加斯科涅城堡的附近,毕竟不知道对方还有怎样的阴谋,随男爵来的骑士们虽然已经开始清理野兽人,但未必能全部兼顾得到,以龙蜥人的力量,让他留守在这里弥昂更加放心,而且弥昂担心魔法逐渐消散后母亲的伤势恶化,到时候格伦克也可以及时阻止,何况带着巨大不好隐藏的龙蜥人,总是免不了要应付一些误会。 格伦克也没有意见,对龙蜥人近乎无尽的寿命而言,他早就学会将几年当做几天来使用了,虽然对不能去碾碎那些混沌杂种觉得有些无趣。 雅克米塔在用一种陌生的语言说话,她的声音柔和而轻快。这声音悦耳动听,使人颈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尽管其中隐隐有种让人不安、甚至恐惧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儿时的一首童谣诗歌,那是对森林里的幽灵们说的。 周围骑士们的骏马嘶鸣起来,骑士们尽力安抚着它们,战马们尽管性格各异,但都有着巴托尼亚战马应有的勇气与坚韧,但在女先知的坚持下,所有的战马都用布带蒙上了眼睛,弥昂依然是步行,古墓巨蝎跟随在旁边,这是女先知特意提醒的。 除了弥昂外,只有二十五名骑士被选中,奥兰多也在其中,还有此前在都灵城堡有一面之缘的阿马里克,领队的是詹杜亚男爵,他的两个女儿跟随在母亲身后,关注着眼前这个奇妙的仪式。 湖神所选中的女先知拿起面前的一块丝绸头巾,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一片闪烁着金光的橡树叶。她继续用美丽的、古怪的语言叙说着,在环绕四面八方的颂唱下,神秘的叶子开始发出其金色的内在光芒,每一根叶脉都在光中清晰可见。 无数的纯净露珠听从了呼唤,从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上飘落汇聚在一起,这些纯净未受污染的水在他们面前汇聚成一湾浅浅的池水,平静纯洁。 雾气从水池的表面浮现,逐渐笼罩在战马们的马腿周围,仿佛是被雅克米塔轻快的声音召唤出来的。它从镜子似的水潭上流过,盘绕在他的腿上,向上翻腾,弥昂倒吸了一口气,看到雾中出现了一个幽灵,仿佛一片模糊的光般漂浮在水面上,她的身体是透明的,他看到的是一个有着难以置信的、难以忘怀的美丽的女人。 她的头发在她周围飘动,仿佛她是在水里,她那翻滚的衣裙像湖面一样泛起涟漪。她的胳膊向两边伸出来,像个幽灵似的在雾中飘过。她似乎从水里散发着光芒,然而弥昂却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纯净水池另一边的树木。 她的嘴唇动了动,但听不到任何声音。雅克米塔回答了她,仍然用另一种优美的语言说话,而那位空灵而优雅的夫人用一根优美而修长的肢体做了个手势。 她向詹杜亚低下头,詹杜亚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她光彩夺目的双眸在聚集的骑士们上方扫视,弥昂感到他的嘴干了,因为他感到她的眼睛转向他,他垂下眼睛,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脑海中的伊岚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觉得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开了。 骑士们身边笼罩着滚滚的雾气,仿佛被越来越大的风搅动着,虽然没有微风穿过这神圣的领域,弥昂又抬起头,朝四周张望,发光的光点在薄雾中盘旋,就像童话里一丝一缕的灵魂之火一样,他意识到周围的树木正在褪色。 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从那些在他头上盘旋的发光的光球发出的尖锐的笑声,他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它们身上,透过它们那令人目眩的光看过去。 雾开始更猛烈地笼罩在空地周围,集中在万般星空变化的天象上。 他听到了萦绕心头的音乐,一千种凄美的歌声在他的四周响起。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他惊奇地向詹杜亚瞥了一眼。奇怪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可以看穿圣杯骑士,仿佛他的身体就像他们周围翻腾的迷雾一样飘渺。 弥昂抬起手在他面前,看到他们也仿佛透明的幽灵,像一团烟影。 他把头转到一边,看见其他骑士也在惊恐地注视着他们缥缈的四肢,战马们被蒙上了眼睛,倒是平静如常,古墓巨蝎的身体也变得虚幻起来。 “冷静点,”雅克米塔的声音响起来,听起来像是遥远的耳语。“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走到雾里去。” 弥昂看到女士的幻象正在消失,她的嘴唇上露出一丝微笑,她仿佛走了,弥昂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雾把一切都遮住了,其他骑士和雅克米塔都走了,他独自一人在迷雾中迷失了方向。 在后方聚集的骑士们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骑士们和女先知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幽灵般的雾气消散了,只剩他们独自在那神圣的矮树林里。 他们向远征的骑士发出最后的告别祝福,走入森林之间,还有许多逃匿的野兽人在等着他们的清剿。 似乎过了好多年,迷雾才开始消散,弥昂震撼地看着四面八方,他此时正站在不属于他的世界之中,四面八方都是纯净的,深蓝色的湖水,弥昂站在无尽的湖水中,左右的湖水仿佛天河垂下般悬在周围,在重重的湖水之后是一片介于湛蓝与纯黑间的星空。 弥昂试着迈出了一步,湖水在他的脚下扩散开来,泛出阵阵涟漪。 “很高兴终于能直接见到你了。”一个仿佛从梦境中传来的呢喃声响起,那个声音近乎幻想,就仿佛只是人心中所希望的那样。 弥昂近乎颤抖的转过头去,湖水在那边分开了,露出一个不大的空间,悬浮在其中的是比刚才的幻象更近乎实质的美丽身影,他几乎觉得自己的目光模糊了, “女士……” 第一百六十章 圣杯之前 就像幽灵从雾中出现一样,奥兰多看到其他人在他身边走着,每个人牵着自己的战马,一阵凉风吹过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雾气消散了,仿佛从来没有过似的,奥兰多看到他的四肢又变得实在起来,惊讶地舒了一口气。 夜幕降临,曼娜丝里布在头顶的高空中像一个发光的银盘,尽管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里,天已经快要破晓了,詹杜亚取下他棕色战马眼睛上的布带眼罩,其他骑士也照做了,他们默默地跟着圣杯骑士穿过草地,好奇而不解地四下张望。 最后,他们山丘草地的边缘,奥兰多看着眼前地一幕,惊讶地张大了下巴,眼前月光下的山脉他再熟悉不过了,巴斯托涅的奥卡山脉,或者说绿皮群山,虽然山上绿皮众多,但恰恰因为黑裂谷的存在,绿皮很难汇聚成大群入侵巴斯托涅。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奥兰多的喉结上下滑动,咽了口口水压下心中的惊讶。 “和我们出发时是同一天哦。”双胞胎中的玛格丽塔回头冲他狡黠一笑。 “呵呵……”奥兰多擦了擦额头的汗滴,也就是说他们只用了大约一个白天的时间就穿越了数百里格的距离来到了巴斯托涅,虽然称不上匪夷所思,但对常人而言这趟非凡的旅程中的体会依然是很奇妙的。 “弥昂,你听见她说的了吧……弥昂!”奥兰多回过头,但发现本该跟在后面的弥昂根本没了踪影,连带着的还有巨大的古墓巨蝎也消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奥兰多很快冷静下来,如果说有谁能解释这个问题,那么在场的所有人中,毫无疑问只有湖神的先知可以,圣杯少女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母亲。 雅克米塔夫人的神色中似乎带着一点任务完成后的喜悦:“不用担心,他只是暂时与我们分开一会而已,是女士召见了他。” 听闻此言的骑士们一时惊叹不已,毕竟他们几乎都是王国骑士,连寻求圣杯的准备都还没有,如果说刚才在仪式看到的幻像已经是幸运的,那弥昂亲自被女士召见对于骑士们而言是几乎是难以想象的荣誉,除了在成为圣杯骑士的那一刻,其他时候很少有人有机会能亲眼见到女士。 难道女士已经认可了他,决定让他成为圣杯骑士?奥兰多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得考虑一下要不要早点踏上圣杯远征了。 “我们现在怎么做,等他回来吗?”朱莉亚问向母亲。 “不,我们去和巴斯托涅的骑士们汇合,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雅克米塔抬起头看了看天象,巴斯托涅的天空被一团模糊的乌云覆盖着。 这一片区域的领主是洛萨侯爵,他本身是一位男爵,侯爵代表他在掌管自己领地的同时还依照领主的命令指挥着军队驻守于此,而现在这位男爵已经远离了自己的城堡,带领着麾下的骑士,士兵以及周边其他领主骑士们集结起来的军队驻扎在位于奎纳利斯边界附近的野外,这里已经接近黑裂谷与地面融合的地方了。 雅克米塔的隐秘路径是特意挑选过的,因此直接抵达了距离扎营区域不远的位置,在女先知的带领下,骑士们策马片刻后便在林后看到了巴斯托涅人们的旗帜与营地。 洛萨侯爵是个尽职尽责不言苟笑的人,并不是很高大,但精明强干,否则侯爵这样的重任也不会委派给他。 虽然黑裂谷使得大多数绿皮无法聚集在一起,但每年依然有绿皮会从奎纳利斯的边界翻跃闯入而来,而且黑裂谷自身内也存在着威胁,一种名为深渊之卵的奇怪生物有时会从黑裂谷中爬出,吞噬沿途从血肉到石块的一切,这些家伙看起来像是十英尺高的巨型青蛙,看起来盲目愚钝,但却足够危险,有学者怀疑它们是类似混沌卵的产物,不过这些家伙看起来要与真正的混沌腐蚀所产生的邪恶怪物相比还算相差甚远,至少它们还能看得出一些原始的模样,而不像混沌卵那样造型不一。 这些威胁使得侯爵也时刻保持着哨戒,而在早些时候,侯爵派遣巡逻的游侠骑士与猎人们的回报告诉他,黑裂谷中有被混沌污染的野兽冲出峡谷伤害村民,甚至成群结队的出动。 侯爵在得知后立刻召集了四周的骑士们来到黑裂谷前,从他自己麾下,还有四方随着号召聚集起来的王国骑士与游侠骑士们,数量更多的农民辅助军,再到游走四方数量较少的探险骑士们,一支典型的巴托尼亚军队正在集合于此。 在数日的时间中他们已经阻止了数次从黑裂谷中出现的混沌兽群,而每一次进攻都比上一次更加强大,洛萨男爵一边请求支援一边在思考着是否要领军进入黑裂谷中一劳永逸地结束战斗,否则下一次的袭击他们未必能够取胜。 而女先知与圣杯骑士到来后更是支持了他的想法,因为黑裂谷中的邪恶随着每一天的推移都在变得越发强大,如果不能尽快阻止,那么即使是整个巴托尼亚都可能付出巨大代价。 而就在此时,黑裂谷的深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这种仿佛要狂笑致死般的笑声让许多人忍不住抱紧耳朵,一股阴沉的风聚集了乌云,隐约形成了一张扭曲翻滚的邪恶面庞。 没有征兆的雨水从天空落下,现在是冬天,即使是下雨也不该有这种近乎夏天般的骤然爆发的阵雨,而且这些雨水中并没有冬雨的那种冰冷。 在接触到雨水的瞬间,雅克米塔夫人的面色就变了,这些雨水滴落汇聚起来的时候是蓝黑色的,就像是浓重的墨水一样,其中蕴含着细微的混沌魔法,一滴雨水中蕴含的污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一场暴雨呢?如果让这场雨下完,会有何种可怕的后果? 眼下军中没有任何异变,但女先知决不想见到这场雨下完后造成的后果,高举起手中的法杖,双眸与身上深蓝色的长裙上每一缕的蓝色都散发出天空般的光辉,随着一串近乎历喝般的咒语吐出,被污染的雨水禁锢悬浮在四周,阴沉的天空被雷鸣照亮了,乌云中被照亮的面庞发出两阵风般的笑声,电闪雷鸣中乌云被驱散了。 击溃了对方的法术,但雅克米塔的脸色一点也不轻松,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淡淡的蓝光,在这场斗法中她几乎竭尽全力了,而对方似乎游刃有余,眼下只是小试而已。 在随军的号声中,士兵与骑士们开始列阵齐整,准备向着黑裂谷的深处进发。 雅克米塔的眉头深簇着,即使现在她也不知晓对手的身份,但隐隐有种对方似乎对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这让她对接下来的战斗担忧起来,她依然相信他们会取得胜利,但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极其惨烈。 而在此时的另一个与现实共存的空间,弥昂伫立在由无尽的湖水交织形成的领域中,仿佛这里是某处湖泊的底部,又仿佛这里已经连接了整个世界水源。 在无限波澜的湖光中,那位光彩照人的女神静静漂浮在半空,那种美丽与非凡的光辉交织在一起造就的气质足以让任何凡人所谓美丽为之黯然失色,但更令弥昂直观感受到的是那种源自神明自身的古老气息,这位神明远比效忠于她的国度还要古老的多,她存在多久了,两个千年?五个千年?或者更加遥远…… 弥昂摇了摇头,察觉到了自己近乎于冒犯般的想法。 身体因为惊讶而一瞬的僵硬消失了,弥昂伫剑半跪下身,就好像他曾经数百次在教堂中的祷告一样,只不过这次面对的并非是雕像或者一副玻璃上的画,而是女士的本身,从小到大倾听过的种种神迹的故事在心头掠过,一股崇拜与好奇共存的情绪在弥昂心头浮现。 那位女士动了动纤细的指尖,湖水在她的指引下变化着,在弥昂的脚下逐渐形成了一个通往她身旁水域的阶梯。 弥昂已经见到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而在神明面前,水变化成结实的阶梯这样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他踏上这条阶梯,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敬意,直到最后抵达最顶端,那位女神就站在五步的距离外,阳光从她的每一个毛孔里洒出来,温暖了他的脸,在那片光芒中弥昂近乎有种不敢呼吸的错觉。 “你引领我来到这里吗,女士?”弥昂低声问道。 那位光中的女神点了点头,用近乎婴儿耳语般轻微的声音说道:“因为的你已经拥有了资格,你所经历的一切,还有命运……因此带你来到此处。” 弥昂有种近乎不敢相信的心情,女士承诺的资格还会有什么呢?那种从他会说话开始便一直倾听的,所有教导都在倾诉着女神的神圣,因此当弥昂这样面对他一直被教导的崇高信仰时,一种复杂的情感完全充斥在他的内心。 女神的双手缓缓摊开,在平铺的纤细手掌中,一只闪耀着圣洁光芒的圣杯出现在面前。 而在梦的领域内,伊岚站在属于她的时空中,只要她愿意,她和弥昂的感官是近乎共享的,因此弥昂眼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展现在她面前,还有凡人无法感触到的,更加本质的东西,现在那位女士圣杯的光芒也照亮了她的眼前,但她却感觉到其中的另一丝力量,不能接触的力量。 她出声想提醒弥昂,但声音只空荡地回响在她自己的领域内,无法传达到弥昂的精神中。 伊岚猛地来到领域的边缘,此时原本如同水面般的边界现在已经变得如同结冰的湖面般坚固,组成这个领域的力量本属于她,但现在眼前的一切仿佛已经不再听从于她的召唤了,她无法再影响外界,只能感受着外界的一切,她身后的世界里蓝天白云正在扭曲着,仿佛是心的具现。 最后她用尽全力扑在领域边缘的壁垒上,近乎撕扯着想要带回本属于她的世界,但现在的她无力与之抗衡,连弱化这个壁垒一丝也做不到。 在她近乎绝望时,她全力发出一声怒吼,眼前的壁垒在怒吼的音浪中一声脆响,裂开一个细微的豁口,并迅速地复原了。 而伊岚抓住了这短暂的时间,向着弥昂的精神所在用力说出一个词。 而此时的弥昂,面对着圣杯,颤抖的双手伸出来,向着圣杯靠近。 它会很沉吗?圣杯的的圣餐会是怎样的礼物?那种泉水会是过往的苦涩还是未来的甘甜? 弥昂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灵魂散发出的战栗。一种奇怪的犹豫,据说,只有心灵纯洁、灵魂没有任何污点的人才能喝下圣杯的水而活下去。但很快那种犹豫消失了,他作为探险骑士所经历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面对圣杯的这一刻吗? 在弥昂的手接触到圣杯前的那个瞬间,伊岚的那声怒吼终于穿越壁垒,传达到了弥昂的精神中。 “不!”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弥昂的灵魂深处呼唤。 完全本能熟悉地,弥昂停下了手,指尖和圣杯间几乎只有一丝光的距离,弥昂几乎感触到了圣杯光和热,但弥昂眼中面对圣杯时近乎崇拜的光和热消散了,回归的是一分冷静和理智。 从来到这里开始,伊岚就没有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以伊岚的态度而言,在他见到女士后她会闭嘴表示尊重是几乎不可能的,而刚才戛然而止的声音也证实了这一点,唯一的可能是…… 弥昂缓缓将手收回了一半,抬起头看向占据了他十数年人生全部信仰的女神,带着疑问与困惑。 “你屏蔽了我和伊岚间的联系吗,女士?”弥昂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敬意。 “你听到了?”女神的语气里似乎带着点遗憾。 弥昂点了点头:“她只说了一声‘不’,是因为圣杯吗?” 他俯视着那神奇的圣杯深不可测的深处,他看到了自己过去的映像,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万变魔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士。”弥昂说道。 “如果你接受圣杯的晚餐,那么你在成为圣杯骑士的同时,她也将会离开你,一切将回归正轨。”女神轻声说道。 “她离开后会怎样呢?” “我会将她送往她本应去的地方。” 弥昂沉默了片刻,此时一种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情感正在浮现,那是怀疑,以一个虔诚信徒的眼光来看这种想法几乎堪称是叛逆,到在那一刻弥昂扪心自问,他无法完全相信女士给他的答案,哪怕她是他曾信奉了十数年的神明。 “你们都是神,您为什么不亲自和伊岚谈谈,而要让我来做决定呢?”弥昂开口。 那位女士沉默了片刻,说道:“因为我们都不会接受,由你来做选择,会更好。” 当把这个逻辑的链条想通后,弥昂感到了一阵刺痛,选择?刚才如果不是伊岚及时让他清醒过来,那么她或许已经永远离开了吧,而女士那时并没有告诉他结果,即使是这样的方式女士也希望让伊岚离开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到痛苦,像是胃里有毒素在翻涌,是的,女士只是没告诉他结果而已,只是没告诉而已,并非谎言,但是…… “让伊岚出来吧,我需要和她聊聊,即使您不想见到她,也无妨仅仅让她和我说话吧?”弥昂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她看起来纤细柔弱,但神的本质让她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弥昂知道她不会因为任何请求而动摇。 “女士……您究竟希望我做什么呢,您说过不是因为任何信仰上的问题,但您依然是在让我在你们中做出选择?”弥昂好像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些,做出选择原比他想象的艰难,一边是他信仰了十数年的神明,而另一边是相识半年的,本应陌生的另一位神明。 但当他将这一切放在心中的天平上衡量时,他发现它们的分量足以让他无法做出选择,而且他还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么熟悉他所信仰的神灵,特别是当他终于直面她的时候。 那位女神在光中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弥昂感觉到了她淡淡的哀伤。 “你之所以要参与这次战斗,是为了你的母亲,不是吗?”她轻轻说道,“在圣杯中我赐予了应有的礼物,成为圣杯骑士,我会为你打开返回的道路,而圣杯的力量能让你轻易破解伤害你母亲的魔法。” “但……这并不代表我需要做这样的选择……” “是的,你还可以去杀了他,杀了那个施法者,但你未必能成功,而如果你死去,她也一样会随之消散,而你也救不了你的母亲,不是吗?” “那其他人呢,前去的骑士并不仅仅只有我,难道女士您不相信您的骑士们会取得胜利吗?” “我当然相信他们,但这不代表你能够结束这场战争,你且先看看你这次的敌人吧,他可不是凡人的法师。” 女神的手指在半空画了个圈,一道细细的水流从一旁无尽的湖水中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圆弧的镜面,透过这个湖光变化的镜面,弥昂能看到一个穿着典型贵族服饰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张肢体与晶体堆砌的畸形王座上。 他的服饰看起来像是典型的巴托尼亚贵族,但他的面容已经不再像是人类了,他皮肤上的每一根血管都如同深邃的树根般将皮肤撑起,他的血管与皮肤都是种深邃从蓝色,眼中的虹膜与瞳孔好像碎裂了,在一团模糊的光中变化游走着。 “混沌信徒!?不对,看起来还要更加古怪。”弥昂看着那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混沌腐化的变异的贵族,无论他曾经是谁,现在都是必须被诛杀的敌人。 “没错,这不是一个混沌信徒那么简单,他是一个恶魔宿主。”女神告诉了他答案。 恶魔附身的原因各不相同,可能是被迫也可能是野心勃勃的巫师自愿而为,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恶魔附身的结果往往是相同的——受害者的理智和自我的屏障会被打破,恶魔会花费时间精巧地解剖受害者思想和记忆,完全吞噬受害者的意识,原始的混沌力量将扭曲受害者,使其萌生可怕的突变。 “他就是伤害我母亲的幕后元凶吗?”弥昂看着这个被恶魔完全侵蚀了身心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类的存在。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正在被窥视,起身咆哮,露出一排逐渐扭曲在一起的牙齿,彩色的火焰在他的吐息间燃烧喷涌,四面八方的空气随之扭曲,火焰照亮点燃了他身后黯淡的晶体,那些原本被隐藏了光辉的晶体散发出明亮的绿色光芒,那是块接近一座塔楼大小的次元石,魔法的彩色火焰点燃了这些次元石,它们在焚烧中欢快地瓦解升腾,形成浓重的绿色烟雾,被恶魔宿主的呼吸牵引着被吸入其体内。 在一声类似于鸟啼的刺耳鸣叫中,湖水幻化的镜面破碎了,而在最后一刻,浓重的次元烟雾中,弥昂看到了张开的巨大双翼,当它出现的时候现实都如同冰雪般破碎瓦解了。 “一个奸奇的恶魔?”弥昂沉声问道。 “不是寻常恶魔,是一个万变魔君。”女神缓缓道。 有翼的守望者,万变魔君,黑暗之神奸奇的眼睛和羽翼之王,这些鸟形恶魔在所有奸奇恶魔中是地位最为崇高和魔法最为强大的恶魔,当一个大魔出现在世间的时候,其造成的后果可能是无可估量的。 “我得去帮他们,女士。”弥昂下意识说道。 湖水重新融入地面,那位女神静静伫立在光中,没有应允也没有反对,她的目光投向了更加遥远的,凡人无法注意到的地方。 万变魔君并不认为保持颜色、外观——甚至形状的一致性是必要的——除非他想要这样做,因此恶魔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呈现任何形状或颜色,在他所有的光彩中,这些变化之王最引人注目和最危险的特征是他的眼睛。 恶魔在现实世界的现身是有限制的,因为恶魔的实质是混沌的能量,因为恶魔出现在现实世界需要魔法之风的作为自身力量的源泉,魔法之风的浓度越高,恶魔能维持的时间就越长并且能施展的力量就更接近其真正实力。 附身在凡人的身上或许在凡人崩溃前能让恶魔在现世存在更长的时间,但当恶魔真正展现其力量的时候,凡人的肉身在混沌的扭曲中突变和扭曲,变得更加趋近于其所想展现的面貌,巨大的羽翼在阴影中显现,浑身的血管中闪动着幽蓝色的魔法能量,原本贵族的衣饰被凝结起来的魔法重组构架着,变化成介于羽毛与鳞甲之间的形状,万变魔君长出钩爪的双手间从一片阴影中出现了一根鸟首骸骨的法杖和一柄火焰般扭曲的彩色短剑。 万变魔君发出震动现实的怒吼,四面八方的峡谷岩壁在他的音浪中扭曲起来,吞噬了一整块巨型的次元石,他所获得的混沌魔法之风的力量已经超乎想象。 现实的世界像是镜面般破碎了,裂开一道道的缺口,在那些裂痕五颜六色的熊熊火焰映照出令万物波澜的光芒,随后传出的是无数尖锐而疯癫的笑声。 而在向着黑裂谷深处进军的路途中,女先知近乎天生与预兆感和对魔法之风变化的感触都让她心中升起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好像无数冰冷的细线缠绕在心脏上收紧了。 两侧裂谷上岩壁的缝隙间一些细微的黑雾涌出,在火把照亮光中似乎有意识般隐藏在嶙峋岩石的阴影之中,向着行军中的士兵与骑士们接近。 今夜的第一声惨叫划破了看似宁静的氛围,一个矛手抱着一条腿倒在地上,一旁的地面上是不断飘动着的黑色雾霭,矛手的腿已经被冻成了一坨冰块,当其他的士兵想拖开他的时候,黑雾缓慢但不可避免地与他纠缠在一起,在黑雾中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着。 一连串惊惶的声音在行军的外侧响起,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黑裂谷中的黑雾,这些黑雾即使在夏天也有将人冻死的温度,为了避开它们,士兵们不断拥簇挤压着保持距离,但黑雾只是凝而不散向中间接近。 雅克米塔咬了咬牙,她也知道巴斯托涅黑裂谷中的寒冷,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将人瞬间冰封的能力,这些黑雾还有其他的魔法力量,对方再一次出手了,而她似乎只能见招拆招。 深呼吸间,女先知的法袍在风中鼓动着,丝丝缕缕的电弧在她的束起的发梢间跃动,天堂之风的力量因法师的召唤而服从,在无风的峡谷间狂风骤起将黑雾吹散。 而魔法间的较量只是战斗的开始,仿佛无数张嘴的咀嚼声中,数个接近三米高的扭曲身躯从峡谷的深处走出,它们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任何正常的生物应有的迹象,肿胀的身躯,蠕动的触手,纠缠的肢体,利爪,尖牙,锐刺,开阖的巨口等等种类繁多但却找不到相似的两个同一处变化。 混沌卵,这些扭曲的生物承受了太多混沌的力量而变异,它们疯狂无比泯灭心智,只遵从混沌的力量冲入战阵横冲直撞,这些怪物毫无自我的意志,不知疼痛死活,无视危难,一直不停的杀戮直到毙命。 黑裂谷的底部宽度在百步左右,行军足够但作为战场未免显得略为狭窄,没有了黑雾的纠缠,矛手们在指挥喝令下组成阵线用长矛去阻挡混沌卵的冲击。 路径单一而狭窄的裂谷和结成的方阵让士兵们略有些安心,似乎是相信即使庞大的混沌卵也无法冲破他们的矛阵,但事实是混沌卵们根本无视伤害与疼痛,径直让长矛插在身上后冲入阵中,长矛的尖头在混沌卵的血肉中折断,而即使身上插着数根长矛,混沌卵依然能挥动着肢体在脆弱的矛手间展开杀戮。 侥幸带来的勇气很快消失了,没有过精良训练的矛手在面对混沌卵的冲击时几乎没有多少反击的余地,瞬间被撕开几处空地,好在混沌卵的数量不多,不足以打破所有的战线。 棕褐色的光芒在玛格丽塔的身上亮起,随着圣杯少女的施法,一根光芒凝聚的长矛射出击中在一只混沌卵的身上,瞬间将混沌卵的血肉轰成两截,尽管混沌卵碎裂的血肉依然在蠕动,但显然没有动弹的能力了。 不多的混沌卵陷入在人群中,数量不多的他们尽管能杀死他们数量十倍的脆弱人类,但它们也无法击败他们百倍多的人类士兵,在领主的威压下士兵们鼓足勇气将长矛捅在那团扭曲的血肉上,在杀死数十人后,所有的混沌卵都彻底倒下。 雅克米塔心中的忧虑更深了,他们主动进攻的原因是因为从黑裂谷中出现的腐化生物一次比一次强大,他们想要尽快了结这一切,到刚才的两次斗法,还有这些混沌卵的攻击都让她觉得,对方似乎只是在稳操胜券中捉弄他们而已。 也许主动进攻是个错误的决定,或者黑裂谷深处的存在已经按奈不住了?众多的想法在女先知的心头闪过,她知道自己的每个决定都将会影响这一战的结果。 火把的光芒在裂谷中照亮的范围是有限的,在更加深邃黑暗的峡谷深处,巴托尼亚人们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彩色光芒,很快,彩色的光辉连成一片并不断向着这边涌来。 一团洪水般淹没整个峡谷的彩色火焰向着这里奔涌而来,感受到其中不可思议的庞大魔力时,雅克米塔的脸色完全变了,她策动雪白的战马奔向前方,并全力呼唤着古老的咒语,仿佛来自天堂的狂风随着她的召唤奔流汇聚。 但她根本来不及完全阻止这一切,上百人被彩色的火焰淹没了,而当火焰来到她的身前时,她呼唤的风暴化作风墙阻挡着翻滚的彩色火焰。 但这些彩色的烈焰带着山般的压迫,风暴在烈火的啃食下颤抖着,女先知的手臂也在颤抖,法杖顶端的宝石出现了裂痕。 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彩色的火焰炸成无数的火苗消散在半空中,在被火焰扭曲成原浆的地面后,无数狂欢般扭曲的身影飘动着,像火焰般照亮了峡谷的空间。 雅克米塔面色惨白地看着数以百计的扭曲的恶魔在峡谷间狂欢般跃动前进,而在这些恶魔背后,不属于人间的蓝黑色双翼展开,在大魔化身的阴影中,是恶魔们尖锐回响在峡谷间的笑声。 当一位崇高的万变魔君在人间展开翅膀时,让所有的一切都为之颤抖吧,因为他伟岸的力量扭曲了混沌与现实的界线,冲刷着所有的灵魂与意志。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恶魔军团 “只要你接受圣杯的祝福,它也可以给予你带来胜利的力量。”女神轻声说道。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我知道会有很多的疑惑,但现在你还不能知道全部的真相,我很抱歉。” 弥昂并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女士不会回答他,他回忆从伊岚那里得知的一切,试图找到一个小小的突破点。 “终焉之时将要到来吗?”弥昂问道。 这个问题令她吃了一惊,身上的光更明亮了些,弥昂没有低下头,目光直视这位女神。 “是的,终焉之时将要到来,不会超过一代英雄的光阴,混沌大军将统合在永世神选的麾下去扫平旧世界,而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永世神选戴上他的王冠了,旧世界将面临黑暗诸神的毁灭之潮,这就是终焉之时。” 永世神选的传说已经在旧世界流传了上百年了,一些人说他将是混沌四神派去毁灭世界的最后也是最尊崇的神选冠军。 “旧世界曾击败过昔日的永世神选,我们能再次做到。” “这次不同以往,你要知道,预言是我的天生的能力,因此当我望向未来的时候,我能看到,黑暗诸神对旧世界的伟大游戏即将终结,这才是终焉之时的真正面目,这不仅仅是凡间的战争了,众神也将参战。”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对此做出选择?伊岚也是神明,如果众神将要奋战,那么一位完整的神明难道不是对整个世界的助益吗?” “因为这不是她的战争!”弥昂第一次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语气的波动。 “但她希望能阻止这一切……倘若终焉之时真的将要到来,难道我不该为此而战吗?” “你依然可以为此而战,每一个圣杯骑士都是我选中的战士,这是我为终焉到来所做的准备。” “但我不能接受,我曾发誓要帮助她直到最后,如果我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弥昂的话停下了,他终于发现自己对伊岚能够留下的希望要比对圣杯的渴望更大,圣杯依然闪耀夺目,但弥昂已经将手收回了。 “你们会再度相遇的,我保证。” 弥昂没有回应。 “我说过,如果你随她走下去的话,那么最后你将再无归路,因此,接受圣杯的祝福吧,如果你真心为了所有人的未来。” 这几乎是在警告他了……弥昂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海水吞没一样难过,窒息、干涩、盐碱浸透,他闭上眼回忆他并不漫长的人生,希望能从中寻找到答案。 而在此时的黑裂谷战场中,原本进入到裂谷中的军队已经在付出过半伤亡的惨痛代价后撤出了黑裂谷内,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恶魔军团的力量是毁灭性的,万变魔君撕碎了现实与混沌之间的帷幕,并且用海量的混沌魔法之风支撑起足够恶魔们源源不断从混沌中具现化实体的能量。 混沌无序特征的惧妖几乎无法描述其形状,他们没有固定形态的物质身体,当他们争先恐后的进入战场时,他们身上会呈现斑驳而混乱的色彩,最多的是闪耀着粉红荧光的皮肤与尖锐的笑声的粉红惧妖。他们奔走奸笑着,在狂喜中回旋跳跃,闪动着的能量从他们的指尖迸出,化为粉色的火焰将敌人烧为灰烬,而这他们的笑声更加放肆与尖锐。 有时一个骑士会将扭曲的粉红惧妖砍成两段,但惧妖非凡物质的身躯崩解为一堆盘旋着的魔法质滴,这些残质一分为二,变为两只蓝色惧妖,阴郁而恶毒,在不满的哀嚎中将骑士从马背上拖下扔在地上,让后将其撕碎。 而跟随在其后的是奸奇的火妖,它们熊熊燃烧的四肢将黄蓝相间的魔法火焰如箭矢般投向敌人,这种魔法火焰不仅焚烧肉体,甚至会烧毁人类脆弱的精神实质,而在近距离中,火妖将彩色的魔法火焰扭曲成剑刃,撕裂与焚烧眼前的敌人,将盔甲与血肉烧熔在一起,发出刺鼻的气息,同时星星点点魔力火焰散落在周围,这些微小的火焰会模仿周围的一切,发出欢快与嘶哑共存的笑声。 半凝固的躯体上长出许多张咬牙切齿的面孔与做着怪笑的大嘴,它们手臂的顶端张开一个洞口,魔法火焰从中喷涌而出,身体下部长有着粉红色的菌褶,从中可以喷出气化的脓水,在喷气的推动下快速弹跳着。 火妖们迸发出无比的的激情跃动,一群又一群的火妖成群结队汹涌澎湃地奔行跃动在战场,化作一张熊熊燃烧的火毯向前推进,将成片的人类笼罩在火焰中,在狭窄的峡谷中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生畏的了,因为火妖们堵在裂谷中足以将一支支军队化作飞灰。 詹杜亚在奸奇魔军彩色的烈焰中冲出,“伊索尔德的发辫”与“玉护身符”两件魔法物品的同时庇护着他不会受到这些纯粹的混沌魔法火焰的伤害,而圣杯骑士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来自湖神力量的怒火,一只体型硕大的蓝色惧妖拦住他的面前,那是一只惧妖先锋,尽管每一次受伤惧妖先锋都能将分离的物质吸收回体内重生,但骑士的快杀之剑攻击奔流般连绵不绝。 惧妖先锋先锋拥有奸奇赐予的感知力,通过将思维深入时间流中,他可以让周围的惧妖提前做好准备,进行预判般的防御,并且他也可以施展致命的魔法,因此即使占据优势,但圣杯骑士也无法很快结束战斗。 连续的受伤让惧妖先锋变得躁动而愤怒,他呼唤着汹涌的火焰与污秽的风闪烁在周边,但圣杯骑士身上的光芒更加明亮了,擦过的火焰没有伤到他,而是令一群低阶的惧妖的物质形态灰飞烟灭放逐回混沌之中,这使得裂谷中魔军前进的道路受到了阻碍,这正是詹杜亚想要的,为全军的重组争取时间。 相比被诱敌深入他们更像是直接撞上敌军的枪口了,聚集的恶魔大军从裂谷的深处奔涌而来,人类在与它们的战力对比上是绝对的劣势,在裂谷这种狭窄的空间作战就是自寻死路,因此当部分骑士们尽力靠着最后一次的冲锋阻挡在恶魔军团前,让后续的军队能尽快掉头撤出裂谷与外面驻留的军队汇合,这已经不是主动出击能够对抗的战斗了。 在詹杜亚男爵的令下,农民辅助军们在这段时间中砍伐树林修建了简易的拒马、围栏、壕沟等简易的防御设施,而在技工们的努力下,投石机也在阵地后拼装与组合起来,虽然投石机这种古老的重型武器几乎没哪里能和火炮相比,不过对于没有火炮的军队而言,威力也算足够。 洛萨侯爵指挥着麾下留守的骑士与斧枪手们向前推进,为配合撤出的军队打开一条通路来,而在陆行的恶魔们奔走跳跃而来之前,与后撤的巴托尼亚人一起冲出黑裂谷的是一群长满獠牙的扁平飞行恶魔。 朱莉亚施展生命魔法治愈着伤势还不太重的伤员,尽管在奸奇恶魔军团扭曲的攻势下所有受创者都很难用“轻伤形容”但她依然经历而为。 一只尖啸飞鲨驾驭魔法之风如鸟儿在风中翱翔,它感受到了在魔法之潮的涌动,向着正在施法的圣杯少女飞去,从灵魂的层面去追猎它的猎物。 红色的剑光闪过半空,散发着祝福光辉的赤诚之剑将外形如扁平鲾鲼的尖啸飞鲨砍成两片,奥兰多策马上前将恶魔放逐回混沌,一旁圣杯少女感激地点了点头,挥手间一片翠绿的藤蔓生长在火妖还没有接近的地方,阻拦着恶魔军团的靠近。 而更多尖锐的咆哮在半空响起,尖啸飞鲨几乎不会独自出没,它们会被剧烈的感情波动与大屠杀所吸引出混沌界,然后成群的聚集在战场的上空,被混沌能量充斥的现实世界让怪异的飞鲨们保持着强健迅捷,身上饰有尖牙,锐角与突刺,它们冲天空中俯冲而下直击敌军,在一片混乱后再度回归天空,身后只留下一片的残肢断臂。 农民弓箭手们拉弓搭箭密集地射向半空,虽然准头没有多少,但数量庞大,而尖啸飞鲨们也是成群结队的出动,这使得即使没多少准头的箭矢也能够在半空截下这些讨厌的恶魔,但当飞鲨们飞跃过前方士兵与骑士们的头顶,落入到脆弱的农民军之间的时候,一片哀嚎中,杀戮开始了,有少数人还能抵抗,而更多是被飞鲨的恶意碾成碎片。 后方的阵线正在混乱,前方败退的军队正在阻挡恶魔的同时又想撤回到防御阵地的后方,因此当恶魔的光辉映照在广阔的天空下时,没有整备完毕的人类军队面对着被拉扯到现实中的扭曲恶变的恶魔军团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因为奸奇的恶魔即是奸奇无限变化的意志体现。 投石机抛射出巨大沉重的石块,砸落在恶魔军团中时还滚动数圈将随后的数只惧妖给碾成一滩变化的泡沫和液体,手持剑盾的士兵来到弓箭手中间,掩护他们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尖啸飞鲨,而比进入黑裂谷中多上数倍的矛手们,其中还有经受过常备训练的斧枪团并列结阵阻挡着恶魔军团的冲击。 在防御阵地的壁垒与工事的配合下,人类围拢在黑裂谷前的阵地挡住了第一轮恶魔的冲击,在接触的瞬间数十头惧妖试图跳入阵线中,但经验丰富的斧枪结阵举起将恶魔们退回到阵线外,数百只惧妖与火妖混杂着冲击在阵线前,相比诡异的惧妖,熊熊燃烧的火妖才是真正摧残阵线的杀手。 弓箭手们在命令下尽可能把箭矢投射在火妖的身上,火妖并非完全是一团烈焰,大部分依然是恶魔血肉的形象,但即使裸露在外,它们的躯体坚韧也超过凡人,即使有数支箭矢的箭头刺入,也能跃动着喷吐火焰。 当巴托尼亚人们还未能清理完第一轮恶魔的时候,更多的恶魔们从黑裂谷的深处涌出了,一张散发着五颜六色畸形光辉的潮流从黑暗中奔涌而来,冲击到水坝般伫立的人类面前,恶魔可能比真正的潮水还要可怕,但人类却无法比水坝更加坚定,一切都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恶魔不仅仅在个体的力量上,在数量上也能很快超越人类。 詹杜亚且战且退掩护着后撤的军队回到阵地间,而与之交战的惧妖先锋伸穷追不舍,浑身的口中喷射出彩色的烈焰推动着身躯快速移动着,即使有着能短暂预判圣杯骑士的攻击,但圣杯骑士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神性般的自然,凡人难以企及的流畅,波澜转瞬的剑光中,奸奇惧妖预见到了自己将被放逐的一剑,而那一幕与现实重叠,惧妖先锋的身躯在光芒的流逝中化作了碎片。 击败敌手,圣杯骑士环顾战场,各种畸形而古怪的恶魔冲击在战场各处,它们不仅仅从躯体上摧毁人类,同时也在精神上伤害着意志不够坚定着的灵魂。 而他知道这些恶魔和它们真正的主人相比不值一提。 奸奇祝福了他的变化之主们,令他们以难以置信的狡诈和他们的地狱之主的永恒智慧武装起来,他们厌恶稳定和熟悉所代表的束缚,所以他们献身于打破世界,点燃凡人的思想与灵魂,让现实的世界焕然一新。 树木经历彻底的转变,变成全新的物种,枯木重获生机,幼树则在瞬间凋零,古怪的云的漩涡流转过天空,改变形状,呈现不断扭曲和变化的状态。黑魔法达尔泉涌般从大地上升腾而起,燃烧着紫色或棕色的光,混乱现象将随处可见,带着逐渐让任何凡人发疯的可怖。 介于人类与恶魔之间的万变魔君伫立在恶魔万军之间,他看起来只比寻常的凡人高上一些,但背后阴影的双翼搅动着魔法之风,带着深入灵魂的可怖,雅克米塔能感觉到魔法正在脱离她的掌控,万变魔君对魔法奥秘的驾驭远远超越绝大多数的凡人,更何况现在还有海量的魔力在支撑着他。 正如人们所想象的,一个由纯魔法而生的存在,魔法之风服从他的每一个命令,允许他召唤旋转的变化和突变风暴,云朵中下起五彩缤纷的火雨。 他每呼吸一次都在说谎,欺骗现实,它让众生不由自主地被欺骗和感到沮丧,随之而来的是迷惑和毁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复仇者 在近乎无限的魔法之风下,万变魔君的力量正在不断攀向其现在所能达到的顶峰,在一位奸奇大魔的呼唤下,几乎所有的魔法之风都在沸腾般奔涌,紫黑色的火焰自大地深处沸腾而起照亮了原野,万变魔君不仅获得了庞大的魔力,同时也在扭曲着所有秩序状态下的八风魔法之力,将它们重新打乱汇聚成混沌魔法之风的原始形态。 每一个万变魔君都是顶级的施法者,当他从混沌中呼唤非自然的伟力时,厚实的泥土像水流一样奔涌起来,坚硬的甲胄突然变成虚无状态,死者身上的幽灵以凡人肉眼可见的实质从躯体上爬起,甚至有死去的人在战场上突然异变复活。 “差距比我想象中更大。”雅克米塔忧心忡忡,在湖神教会中能与她的魔法相比的法师也是屈指可数,但万变魔君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个咒语间都带着欺骗现实本身的谎言,让魔法之风跟随他的意志。 相比之下女先知一直在尝试着操控战场上的魔法之风与之对抗,但需要一次较量女先知就明白,在正常的情况下,自己绝无法与大魔的魔法力量抗衡,当她安抚着战锤上偏向混沌的魔法之风时,万变之王的一声咆哮即可让原本平息的魔法之风奔腾不止,双方能看到彼此眼中魔法溢散出的光辉,而当雅克米塔抚平一道现实间碎裂的涟漪时,万变魔君将其扭曲光辉的双眼看向女先知,被汇聚起来的魔法之风突然间爆炸般窜动着。 一道通往虚无之间的大门打开了,漩涡般扭曲翻滚的魔法之间无数阴影的触须从裂隙间渗出出现在战场上,将人类的士兵们撕裂成碎片。 魔法并不是万变魔君所能掌握的唯一武器——他还是一个博学的战术家,精通任何特定情况下的数以千计的策略与谋划,但是万变魔君并没有展现出其所谓的智慧与战术,数以百计自混沌而来的恶魔毫不受约束地奔涌在战场上,肆意展现其无定的形态与力量。 那并不是因为万变魔君会缺少所谓统帅的缺乏勇气或凶猛,相反万变魔君大都喜欢指挥他的部队,以更好地控制战斗的进程,不过眼下这位附身在人类身上的万变魔君似乎并没有展现出一点对指挥奸奇魔军们的行动。 或许是因为其本身已经拥有了压倒性的力量,随着他吞噬的次元石中的魔法之风被逐渐消化,在打开通往混沌的连接并逐渐扭曲现实的边界后,在世界的另一面中近乎无尽的恶魔可以随着大魔的意志出现在凡世间,并将现实进一步瓦解。 恶魔军团本就远超寻常凡人,而在混沌腐化的蔓延中,恶魔军团将从数量与质量上都取得无可比拟的优势。 而即使不依赖恶魔军团,万变魔君的力量也足以对抗整支军队——雅克米塔拼尽全力终于关上了被万变魔君打开的次元裂隙,但在那之前从中涌出的邪恶已经让近百人倒下,而对此万变魔君抱以漠然的冷笑。 手中火焰形状的扭曲短剑挥动,天空仿佛在其力量下撕裂开来,露出云层之上五彩斑斓的怪异光景,接着是一颗又一颗车轮大小的彩色火球如同一场流星雨般丛台而降,在它们轰击落地的地方,巨大的爆炸接二连三地响起,每一发落在人群中的烈焰都膨胀出数米宽的火球,落入人群的爆炸瞬间将十数人笼罩在内化作飞灰。 雅克米塔竭尽全力施展能够反制的魔法,她已经不再准备和对方正面交锋了,她一直在被动应对着万变魔君的魔法,她解放一道魔法之风的同时万变魔君能将十倍的魔法之风纳为己用,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削弱万变魔君魔法的威力,让其对巴托尼亚军队造成的损失能略小一些,为骑士们争取多拖延一点时间。 想要让有限的人类军队战胜整个恶魔军团是不现实的,原本恶魔们受限与魔法之风的浓郁,在现实中的力量与活动的时间都相当有限,但万变魔君靠着次元石,使得整片区域内都充斥着海量的魔法之风,使得恶魔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在现实中出现并发挥接近其在混沌本身的力量。 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放逐万变魔君,因为庞大的魔法之风是因为万变魔君的存在,将其放逐后,受其控制的魔法之风也将消散,被召唤而来的恶魔们才会逐渐崩解回归到混沌之中。 这个任务之艰巨很可能付出在场所有人的生命都未必能做到,但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恶魔们永不疲惫地杀戮,溃败也是必死无疑,唯有在全军被恶魔吞噬前一搏。 一直没有被完全投入战斗的骑士们就是为了这样的战术才集结起来,简单危险但别无选择。 一批又一批的士兵被投入到终将被彻底摧垮的阵线前,每一个恶魔都带着忘我的投入杀戮,但是人类却脆弱得太多,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从尖啸飞鲨和烈焰之雨的打击中幸存下来的弓箭手与投石机努力向恶魔大军中投入一些微不足道的火力,就像是想用沙子拦截一条河流一样,巨石的滚落或许能将恶魔碾成一团奇怪的液质,但在万变魔君的魔法下那些没有被彻底放逐的恶魔完全可以在原地逐渐恢复形体。 在恶魔的獠牙与诡异的火焰下,整个聚拢起来的阵线开始逐渐崩溃了,并没有落荒而逃,因为在恶魔们面前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变得软弱的灵魂会被追逐在天空中的尖啸飞鲨吞噬,而更为可怕的是死去的躯体血肉上也在异变生长延伸而起,大多由农民辅助军组成的军队能撑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 在此前击败惧妖先锋后冲出重围的詹杜亚男爵此时领军在整个战场聚拢起来的骑士前方,在付出了黑裂谷中的惨重损失后整个战场依然能集结起接近六百骑左右的骑士,包括常年驻守在黑裂谷的骑士团,来自周边闻讯而来的领主麾下的王国骑士与游侠骑士,还有驻守教堂的骑士修道会成员,虽然骑士们没有充分的磨合,但以对女士的忠诚和骑士的责任,骑士们依然决心与恶魔们血战一场。 圣杯骑士换上新的战马,手持着神圣赐福的骑枪与快杀之剑,身上原本潜藏在皮肤下的神圣光辉因为蓬勃的战意而熊熊燃烧着,当他说话的时候,圣杯骑士的声音会比普通人的声音丰富得多,他需要令人敬畏的权威和鼓舞所有听者的信心,忘却恐惧和绝望。 “以那位女士的愤怒之名,我们将以骑枪与剑刃放逐邪恶,守护崇高,以巴托尼亚之名,我将冲锋在前,至死不渝——为了巴托尼亚与湖之女士!” 神圣的光照般的雾气逐渐升起,这是雅克米塔夫人在抵抗着万变魔君力量的同时为骑士们赐予的魔法加护。 圣物的骑枪瓦兰迪指向整个战线上最为脆弱的一点,在那里,恶魔即将彻底杀溃士兵们的战线,随后恶魔的浪潮将席卷向巴斯托涅的核心区域。 强壮健硕的巴托尼亚战马们无需小跑起步,即使托着全装重甲的骑士与马铠,这些精灵战马混血的战马依然健步如飞,在骑士们甩动缰绳,踢击马刺的时候发出阵阵嘶鸣,即使面对扭曲怪异的恶魔也没有让战马退缩,在战马迈步的带动下骑士们发起孤注一掷的冲锋,面对如此密集的恶魔大军,他们应该是没有发起第二次冲锋的机会了。 士兵们溃散了,扭曲的惧妖与火妖在刺耳的笑声与哀嚎中发起屠杀,但很快它们就注意到了骑士们发起的冲锋,在混沌力量的腐化与恶魔们怒火或欢愉的屠杀下,地面扭曲成了血肉枯萎腐烂的模样,但战马的马蹄将这一切踏在蹄下,将那些尚在蠕动异变的血肉踩入泥沉中,骑士们锋芒闪烁的骑枪在短暂的冲锋后近在眼前。 万变魔君沉溺在释放自己的力量以扭曲整个世界中,他当然很容易注意到这些冲入他的领域之中的骑士们。 在大魔的意志下,火妖成群结队地聚集起来,准备在骑士们冲入阵前的时候一起喷吐出足够让盔甲熔化的魔法烈焰。 雅克米塔的脸冷漠而专注,她轻声吟唱,此时没有什么能打扰她的思绪,而即将面对恶魔军团的骑士们严肃而专注。 当骑士们冲锋得越来越近时,火妖们发出躁动的咆哮,接着仿佛深吸了口气,积蓄着火焰准备将其喷吐到最前的骑士们身上。 但雅克米塔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所有人听到一阵雷鸣划过天空,大滴大滴的雨开始落下,天空中爆发了倾盆大雨,与此前万变魔君所下的雨不同,这些雨滴是神圣而干净的,即使万变魔君也感到了些许惊讶,因为即使在他几乎扭曲了这片领域后,那个弱小的人类居然也能唤来这样的魔法。 滂沱的雨水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恰到好处,当骑士们冲入恶魔大军时,火妖们喷吐的烈焰居然熄灭了,仿佛只有一丁点萎靡的火苗,这些魔法的烈焰甚至能够在水中燃烧,但同样带着魔法的雨水让火妖们哑火了几秒——在枪锋距离恶魔们只有数米的时候。 一整排的火妖被完全撞飞了,骑枪将它们挑在枪尖后甩飞回恶魔军队之中,惧妖们尖锐地欢笑或是阴郁的怒吼涌来,在骑士们的第一轮冲锋中成片的恶魔被击倒,马蹄践踏将那些倒下的恶魔放逐回混沌之中。 临时借来的骑枪在撞开一个火妖后折断了,奥兰多放下他的骑枪,拔出赤诚之剑,与周围减速的骑士们聚集起来,骑士之墙再次向敌人猛击,一个牺牲的骑士被拖到前面,惧妖们抓住了他的战袍,把他拉近,用错位生长的獠牙利爪撕扯着他。 成百上千的惧妖改变了他们的冲锋方向,跃过了颠簸的地面,冲向了冲锋的骑士,像是横插进来的镰刀一般,侧翼有数十个骑士在他们的火焰下战甲熔化,利爪将他们和战马撕碎淹没。 巴托尼亚骑士的冲锋在恶魔大军中闯出一条路来,詹杜亚的眼睛闪烁着神圣的怒火,洛萨侯爵用他的长剑砍穿了恶魔们的身躯,这些低阶的奸奇恶魔们并不以身躯坚韧著称,在挥砍之下仿佛纸一般被切断,追逐他们的骑士驰骋在在他们的身边,激情和狂热赋予了他们力量。 但恶魔们不畏死亡与痛苦,它们现世就只是为了满足它们情感化身的本质而已,重重的恶魔堆积在骑士们的身边,冲锋的势头被逐渐遏制的同时骑士们被奸奇恶魔们怪异的利爪与熊熊燃烧的魔法火焰吞没了。 只有最前方的骑士还在推进,圣杯骑士的杀戮无可阻挡,“伊索尔德的发辫”注入一位圣杯少女了复仇和正义的愤怒的魔法,圣杯骑士快若闪电的攻击间恶魔们被神圣的的力量驱散了,哪怕只是接触都会为恶魔们带来深重的创伤,寻常的攻击或许难以伤害到恶魔,但圣杯骑士的神圣攻击每一次都会让恶魔们尖叫着破碎。 命运的丝线在万变魔君的眼中跃动着,奸奇的大魔摇了摇尚还像人类的头颅,似乎是觉得有趣般,他迈步向前,正面走向距离他约一百码的骑士们,然后随意地挥了挥手。 无形的力量汇聚,六七名骑士和他们的战马被举到空中,然后抛向后方,骨头和盔甲都被碾碎了,随着万变魔君的拨弦般的挥手,詹杜亚身边十数位骑士都被抛飞扔向后方。 似乎觉得这样的效率太低了,万变魔君张开翼翅,无数彩色的光汇聚成的羽毛暴雨般发射而出,比任何火枪的阵线都要密集,一瞬间詹杜亚身后的数十位骑士都被比火枪子弹更密集的光羽刺穿倒下,这些魔法还无法伤害到被魔法与神力守护的圣杯骑士,但杀死普通骑士绰绰有余,一时间大片的空地出现在圣杯骑士与其他骑士之间,而恶魔们填补了这个空隙。 即使如此圣杯骑士单枪匹马依然向着万变魔君的方向推进着,狂热的光芒在他身上燃烧,但众多的恶魔依然让他步履维艰。 詹杜亚每撕碎一个恶魔就有两个恶魔填上空缺,他能看见万变魔君脸上的恶意笑容,但迟迟无法靠近。 而在此时,另一道晨星般的光芒从恶魔的浪潮中升起,一团与詹杜亚相似的神圣光芒冲破恶魔群来到其身边,一位新的圣杯骑士。 这令万变魔君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位圣杯骑士,而且他还认得这位圣杯骑士,因为这位骑士与奸奇还有着许多联系。 詹杜亚也认出了突然而至的援手。 “没想到有机会在这里遇见你。”詹杜亚长枪刺穿一个蓝色惧妖的扭曲躯干。 “女士告诉我,这里有复仇的线索,我自然会赶来。”新来的圣杯骑士挥动巨大的双手剑,剑圈分开成群的恶魔。 贝兰格·瓦扬古爵士,布里奥涅的复仇者。 这位隐士骑士除了骑士身份之外,没有土地,也没有头衔,但他却是整个巴托尼亚的传奇人物,他守护着一个神圣的教堂。 他忠诚地履行了好几年的职责,直到最后他接到一个信使,告诉他他深爱的妹妹快要死了,他离开神殿来到她的病榻前。当他离开的时候,神殿被一群匪徒洗劫了。 当贝兰格爵士回来的时候,他的妹妹终于得到了祝福并被埋葬了,他心中充满了神圣的愤怒。他发誓要追捕所有犯下罪行的匪徒,他追踪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旧世界,现在他杀死了所有的人,除了一个——他们的首领,邪恶的雷努阿特·杜查尔姆。 这个堕落者为了逃避圣杯骑士的追杀完全投入了奸奇的怀抱,并与奸奇密谋着针对圣杯骑士的邪恶计划。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注视着你,我看到了你眼中的仇恨,藏在你彬彬有礼的仪态背后。我聆听着,我知道在你精心编造的谎言背后隐藏着可怕的黑暗。我在理智的边缘等着你,我尝到了你心里的痛苦,并渴望结束这场闹剧。我把我的家建在你灵魂最黑暗的深处,在阴影中,我等待时机,耐心地等着你睁开眼睛,意识到你是靠我的意志才能呼吸。因为我是琴恰,而你是我的木偶,随我的曲调起舞。 奸奇可能是黑暗诸神中是最令人发狂和神秘的,这个伟大的阴谋者似乎最满足于让他的凡人奴隶推进他的计划,而没有人敢冒险猜测奸奇的最终目的——他的许多阴谋似乎往往是自我挫败和矛盾的,因为每一个不可言说的策略已经被复杂的计划进入永恒本身。也许是他用来折磨凡人的黑暗诡计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娱乐消遣,他的计划实际上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作为奸奇最强大的仆人们,万变魔君有时候也会关注到其主人在凡间的谋划,诡变之神注视着无数的命运轨迹,同时书写着无数的阴谋,即使是万变魔君也只是略窥一二。 他注意到了那个邪恶狡猾的雷努阿特,实际上自己能出现在这里也得益于奸奇信徒的一点小小帮助,他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让那个卑劣的人了成为了其计划的一个棋子,为了腐化和转变伟大的骑士成为黑暗之神的仆人。 这个骑士会屈服于他的愤怒和复仇的需要而屈服于黑暗之神吗?或者他会打破阴影中的诡计,为其信仰蒙受的亵渎复仇,并成为巴托尼亚最伟大英雄之一?万变魔君会非常好奇于可能发生的一切,虽然这个阴谋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詹杜亚与贝兰格合力冲锋,神圣的祝福令他们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魔法抗性,而奸奇恶魔比其他所有恶魔都更接近于魔法的具现,即使是火妖全力喷吐的烈焰也无法伤害到骑士们,而在近身搏杀中,寻常的奸奇恶魔们被不断击溃放逐。 詹杜亚从刚刚死去的战马背后离开,一只火妖在被放逐前全力喷出最后一口火焰,虽然没有损伤到圣杯骑士分毫,但其座下的战马已经被烤成了焦炭。 “我会尽力拖住它们。”背后是贝兰格的声音,他依然在恶魔的大军中奋力砍杀着,希望为詹杜亚击败万变魔君争取时机。 此时詹杜亚的前方已经再没有其他的恶魔了,只剩下被混沌腐蚀而变得扭曲腐烂的大地和张开双翼的万变魔君,被附身的人类在大魔的意志与力量下不断扭曲着,尽管万变魔君没有展现出他真正的形态,但此刻的他看起来依然比任何寻常的混沌冠军要可怕的多。 他的皮肤和盔甲不断流动,形状和纹理不断变化,形成怪诞的、咯咯笑的面孔和色彩斑斓的万花筒,使所有看到他们的人迷惑不解。 将骑枪插入泥土间立住,詹杜亚持剑走向万变魔君,只要将大魔放逐回混沌,那么其他的恶魔也将难以长存于现实世界,虽然损失已经不可避免,但至少还能将其降到最低,但前提是他必须能胜过附身于人的万变魔君。 天空以无限的力量翻滚燃烧着。恶魔们的旗帜以异乎寻常的能量尖叫着,发出沸腾和噼啪的闪电,给敌人带来毁灭。 万变魔君巨大的双翼投射着毁灭性力量的阴影,混乱而明亮的光芒在曾是人类的双眼中闪烁不定,他看着走上前来的圣杯骑士,血管绷起的蓝青色脸庞带着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森冷笑意。 “在这些人类中,你倒还算是个像样的对手。”万变魔君通过人类的喉咙开口,发出的却是属于他本身的,渡鸦尖啸般的刺耳音调。 双手握紧快杀之剑,詹杜亚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个大魔,这毫无疑问是他此生以来遇见过的最为可怕的敌人,即使将昔日死在他剑下的无数怪物们加在一起恐怕也及不上万变魔君,他也只能全力以赴去博得一线希望。 “但是命运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来受死吧!”万变魔君咆哮,将右手上的鸟首法杖重重锤落在地面,无数紫黑色的混沌能量从大地深处喷涌而出,化作腐败的烈焰向着圣杯骑士奔涌而来。 詹杜亚不敢赌他能否完全承受住万变魔君的魔法,因此冲向边缘混沌烈焰最为薄弱的地方,身上的护身符与神佑的光辉同时绽开,完全抵消了万变魔君的魔法,詹杜亚向着万变魔君所在的方向冲去,他必须将万变魔君拖入近战。 而万变魔君似乎也不在意与圣杯骑士近身相搏,在圣杯骑士冲至其面前之前,他再度抬手施法,面前的空间在曲折中出现涟漪,无数长着獠牙利爪的畸形触手从中伸出向着圣杯骑士席卷而去。 但一如之前,詹杜亚在湖神的护佑以及两件魔法物品的帮助下,对于魔法有着极高的抵抗力,触须或是被圣杯骑士斩断,或是在接触到神圣之光的同时崩溃成灰,最后剩下的尽数在守护的魔法下被震得粉碎。 经过试探,万变魔君也大致摸清了对方对魔法免疫的程度,他确实能施展出足够伤害到圣杯骑士的魔法,但需要有足够的时间,而现在依然只能依靠兵刃交击来彻底分出胜负。 作为诡计之主的仆从,万变魔君很少会倾向于现身作战,还是类似决斗这样冒险的方式,但似乎万变魔君的行事还是受了一丁点被占据者原本灵魂的影响,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地方…… 快杀之剑与万变魔君手中的扭曲火剑撞在一起,不仅仅是金属之间的对抗,双方都同时爆发出了自身的魔法,银白与蓝青的光芒互相推挤碾压着彼此,碰撞间溢散的每一缕光辉都仿佛刀锋般掠过地面,在混沌腐蚀的大地上割裂出裂痕。 虽然万变魔君喜欢使用魔法和诡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仍然是一个可怕的战士,曾经无数有无数的战士低估过这些鸟形的恶魔,认为它们细长的身躯和扇动的翅膀很脆弱。只有当骑枪和剑粉碎在恶魔的皮肤,强大的魔爪撕碎了盔甲,攻击者才意识到他们错误到何等程度。 此刻附身在人类的身躯,第一眼望去也许会将他误认为一个奸奇的冠军勇士,实际上他的战斗方式也非常相似,甲片般凝固的羽毛和盔甲散发可怕的火焰光芒,他能以超自然的感知能力预判,甚至注意到流动的时间,以同时对十几个不同的结果做出反应,从而让他们在战斗中几乎无懈可击。 快杀之剑逼退万变魔君燃烧着熊熊魔法烈焰的弯曲剑刃,而万变魔君立刻将手中的法杖探出横扫向詹杜亚的肋下,但快杀之剑在骑士的愤怒下爆发出常人无法抵御的速度,在击退攻击的同时迅速回拦下另一侧的攻击。 尽管只用一把长剑,但圣杯骑士的攻势却足以抵挡万变魔君的法杖与剑刃,并且在碰撞的爆发间越来越快,双方的交手在旁人眼里化作一团幻影,即使是万变魔君也感到了略为的吃力,他终究没有那么习惯人类的身躯作战,而且他的力量并不完全,即使以奸奇恶魔预知般的能力,在面对越来越迅猛的攻势时也感到一阵压力,只是力保不失。 一声尖锐的鸟啸,万变魔君张开的翼翅间蓝紫色的光羽凝结,正是此前用来对付骑士们冲锋的那招,数十片利刃般的光羽从四面八方集中爆发向詹杜亚,每一根都带着毁灭性的魔法力量。 詹杜亚收招退后,翻转剑刃挡下部分光羽,而身上的魔法护身也足以抵挡剩下的攻击。 但一阵暴风从面前吹来,强劲的气流生生将圣杯骑士吹飞十数英尺远后摔在地面,虽然没有受伤但却一瞬间失去防备。 万变魔君发现自己很难直接靠魔法伤害到受守护的圣杯骑士,因此他在发出光羽后掀翅唤出一阵狂风,虽然圣杯骑士能抵抗魔法的伤害,但只是气流的吹动却无法免疫,在战斗中失去了平衡。 振翅跃起数米高度,万变魔君手持剑刃刺向未来得及起身的圣杯骑士。 但在他落下前,另一个身影冲出撞在半空中的万变魔君身上,将注意放在詹杜亚身上的万变魔君突然感觉到翅膀上传来一阵剧痛,回首看去是贝兰格将手中的大剑刺穿了他一边的翅膀。 贝兰格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战斗,在看到詹杜亚被魔法掀飞的时候立刻发觉不妙,让战马不顾周围恶魔的围攻全力向战圈冲去,在接近的时候踩在马背上跃起击中了万变魔君,使得对方原本取胜的一击失手了。 贝兰格身上的神圣光辉与万变魔君周围萦绕着的混沌能量激烈地碰撞在一起,湮灭间迸发出斑斓的色彩,贝兰格用力想将其一边的翅膀切下来,而万变魔君吃痛地怒吼,一旁起身的詹杜亚也回到战局,剑光层层斩来,即使万变魔君全力抵挡也在其扭曲的盔甲与血肉上留下道道深刻的伤痕。 原本预料中的战斗被打断了,还吃了不小的亏,万变魔君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咆哮,双翼上完全被一片近乎晶体状的魔力笼罩覆盖,接着在爆炸开来震退了两名圣杯骑士,一片浓重的魔法光芒笼罩在十数步内,无数魔法汇聚的刀锋从四面八方斩落,一时间即使对魔法有着抗性,但两人依然是全力应对着袭来的魔法,无暇顾及万变魔君。 当无数的魔法刀刃散去时,詹杜亚尚还完好的伫立在原地,只不过两件魔法护符的光辉都已经黯淡了许多,一旁的贝兰格没有类似的加护,即使有圣杯祝福依然接连受创,虽然经过削弱后的魔法没有杀死他的力量,但身上的伤口证明他依然受创不轻,半跪在地休整着。 万变魔君仿佛忽然从眼前消失了,詹杜亚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那对标志性的翅膀,但天空中有着诡异的气流扰动声。 抬头看去,万变魔君此刻正站在一张造型奇异的圆盘上漂浮在半空,那张圆盘在半空中发出了类似飞鲨们一样的刺耳尖啸。 那是奸奇飞盘有,它其实是有知觉的生物,从普通的尖啸飞鲨变成的圆盘,漂浮在混沌王国的漩涡能量云层,以下层的恶魔和被诅咒者的灵魂为食。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它们是无形的影子,邪恶而冷漠。 有时,岑奇会把这些生物送到凡间去。一旦离开了混沌王国,他们的神奇身体就会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体。大部分变成了圆而平的,能够像在自己的飞机上一样在空中飞行。使他们变形的魔力总是给他们一些其他的改变,一些使他们与其他同类区别开来的突变。 奸奇最受尊敬的巫师,被称为奴隶巫师,由于他们的持续服务,被授予了一张碟片。这些圆盘将骑士带入战场,给予他们独特的视角来观察军队的移动,并使法师能够更好地打击重要目标。据说,碟片本质上是由它们的神送到凡间世界的,它们可以随意返回混沌王国——有时还会背上它们的骑手。 一种魔法、金属和恶魔的融合造物,常被用作凡人或恶魔斗士的运输工具,据说是受束缚的尖叫者。被选为奇恩奇勇士坐骑的尖叫者被绑上华丽的带子和刀片,然后变成奇恩奇的盘片。这些会飞的恶魔战马由主人的意志支配,结合了强大的机动性和缜密的思维。 万变魔君站在半空,阴冷地扫视了一眼圣杯骑士们,接着挥手,四面八方的恶魔源源不断地奔涌而来。 无视被低阶恶魔们团团围攻的圣杯骑士,万变魔君转头面对着陷入到重重的恶魔大军浪潮中的寻常骑士们,驾驭着飞盘从半空呼啸掠过,在他的法杖间无数彩色的火球凝聚成形,化作铺天盖地的火雨从半空落下到骑士们中间,每一团炸裂的彩色火焰都会带走数名骑士的生命,但万变魔君的魔法几乎是无限的,本就陷入到重重包围中的骑士们被成片地击倒死去。 一道蓝白的闪电从天而降,但在接触到万变魔君之前就仿佛撞上壁垒般消弭于无形。 万变魔君不屑地看了眼远处的雅克米塔,这个女人的法术放在人类中或许算是不错了,但和他对抗就像是妄图对抗风暴的一阵呼吸。 万变魔君随手将法杖指向雅克米塔,一道比此前更粗上数倍的闪电从天而降,一阵电光后女先知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虽然她竭尽全力没有让自己被轰杀,但已经受到了重创。 而万变魔君依然驾驭着飞盘驰骋在天空,投射下毁灭的魔法力量,收割着人类的生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巴托尼亚之子 弥昂低头看着圣杯中散发着神圣光芒的水面,在那片光中他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但在那片光芒的流转间他隐约能看见一些更加遥远的碎片,被尘封的旧日时光。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母亲抱着他漫步在教堂的烛光中,轻声唱着古老的歌曲向女士祷告,那个时候他看着玻璃彩窗上绘制的女神画像,只感到一种宁静的茫然; 当他长大到足够拿起一把木剑的时候,冈塔尔训练着他的步伐与力量,对一个孩子而言漫长的训练是枯燥而痛苦的,但他总是尽可能保持专注,而当每个这一切训练结束的时候,骑士都会带着他前往教堂随教会的修女们学习,在学习文字和背诵经文的时候,他经常会看向教堂中的雕像与古老油画,上面讲述着女士将圣杯的祝福赐予骑士的们的故事; 在他足够握起长剑,骑上战马的时候,在一次秋收的盛大宴会与比武竞技中,他第一次见到一位圣杯骑士,那位神圣的骑士走入城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沸腾了,从平民到贵族都争相迎接骑士的到来,那个时候弥昂也和其他年轻骑士一样想着像其一样成为女士的骑士。 再后来的时候,在布里奥涅最宏大的吟游诗人大厅中,他听着诗人们颂唱着古典宫廷式的爱情诗歌,虽然很多是编造的幻想性骑士与贵妇人的爱情和冒险,但其中也有真实的往事,卡尔卡松的圣杯骑士提乌德里克,在他还是王国骑士的时候他与这片土地上最著名的美人之一,优雅的埃德海琳女士相爱,然而一个嫉妒她美貌的女巫诅咒了她,当她与他所爱的人相吻时,她和她心爱的人就会立即死亡,因此她拒绝了心爱骑士的追求,而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冒险后,骑士寻找到圣杯,打破了咒语,两人幸福生活在一起。 巨大部分地方都是正确的,但最后做了一点童话式的改动,当弥昂来到圣杯骑士的墓地时他才知道所有的故事。 在漫长的四十年中,提乌迪克一直在寻求圣杯,希望能将他心爱的人从她的诅咒中拯救出来。当提乌德里克终于从他的追求中回来时,他第一次吻了他的爱人,用他神圣的光辉解除了她身上的诅咒。尽管他四十多年前就开始寻找圣杯,但他的出现和他第一次离开时一样,因为他的生命因为圣杯的神秘力量而延长了。然而,对埃德海琳来说,这些年是严酷的,她现在年老体衰,脸上布满皱纹,头发灰白。然而,这对新人还是结了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五年后埃德海琳去世。 提乌德里克的余生都是作为一名隐士骑士度过的,圣杯骑士只是在战争的召唤来临时才离开了他心爱的人的安息地,他活了一百九十岁,当他最终离开人世时,他被安葬在他守护的神殿中。 埃德海琳的神殿是一个小而美丽的神圣的地方,由原始的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周围有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在坟墓的大理石石棺中,安放着圣杯骑士和他心爱的人的遗体,雕刻成完美的样子:他们并排躺着,骑士强壮而高贵,他的夫人则年轻而贤惠,双手紧握在胸前,好像在祈祷。一把大理石剑放在提德里克的身边,一块雕刻的大理石盾牌作为这对夫妇的枕头。 在神殿中,那位女士在壁画中注视着一切,弥昂有些疑惑,这个故事的结局虽然安慰,但为什么骑士要整整四十年的光阴才能寻找到圣杯,没有一个圣杯骑士的冒险如此漫长,或者说这四十年本就是最重要的考验?他仰望着烛光下女神与圣杯的壁画,第一次思考这一切,尽管这些想法不过一闪而过。 现在他终于直面了那位女士,圣杯也近在眼前,他曾经想要成为他想象中的伟大骑士,然而当他真的站在那道门前的时候,被告知了所会付出些什么后,他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历经一切冒险后应有的……激动人心? 因为这场旅程并没有完结。他隐约明白了这一点,踏上寻求圣杯旅程一开始的迷茫已经消散了。 “不。”弥昂退后一步,拉开微不足道的距离,但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我不会这样做的,女士,无论如何也不会。” “为什么呢?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那位女神在光中漂浮着,似乎并没有为拒绝有太多惊讶。 “如果我本该死去,伊岚让我重回世间,那么我有责任为她完成她的旅程,如果她拒绝,那么我也决不能接受。” “我说过,这是为了所有人的未来。” “那么女士,在你所见的未来中,我本该来到这里吗?” 女神摇了摇头:“你的命运被改变了,就像纺纱中的一根线被重新编织,但这不代表你能改变什么,命运依然向着它不可抗拒的未来编织。” “所以女士,难道您是放弃了吗?” 弥昂的这种疑问让她吃了一惊:“我从未放弃希望,只不过那不会是你想象中的希望。” “因此我更不能放弃了,即使是为了我和她的希望,不是吗?” 那位光彩照人的女神沉默了,过了许久,在湖水的波光平静下来时,她再度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冗长的叹息。 “你真的决心要让她留下吗?我已经给过你忠告,如果你真的决定走向并非你原本命运的旅程,那么你将再无归路。” “是的,无论如何,因此,女士,请你打开道路吧。”弥昂向她躬身行礼。 她知道弥昂所指的道路,她其实可以打开一条通往回加斯科涅的道路,但就算如此也只不过让他们的旅程稍做拖延,或许她也可以选择结束一切,但是……… 很快终焉之时将来临,永世神选将从他的黑暗王座上起身,准备毁灭世界,一些英雄将挺身战斗,他们会意识到所有的希望都因为大家的固执和保守而流失了,拯救世界的时机已经过去,也许我也很愚蠢…… 湖水在女神的意志涌动起来,在一片几乎沸腾的湖光中,一匹湖水幻化的奇异战兽从中走出,它看起来形似战马,但有着匕首般的獠牙,身上的湖水化作鳞片的形状,它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在一片湖光之中迈步而来。 “既然你在此拒绝了圣杯,那我就换一份礼物给你吧,也许是你命运的缘故,你一直没有合适的坐骑不是吗?”女士轻声说着,幻兽迈步来到弥昂前方。 弥昂惊喜地看着湖水变化形成的幻兽战马,它比寻常的巴托尼亚战马更加高大,虽然是湖水的身躯,但作为非凡的造物,它拥有着比任何凡间战马都要强悍的身躯。 拍了拍手,周围的湖水分开了,在无限湖光分开而成的空间中,上百名同样带着幻兽战马的骑士伫立于此,他们有着帝王般的身材,身着古老的银甲,手持各种奇怪而神秘的武器,苍白的皮肤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眼睛闪烁着女神的光辉。半跪行礼等待着女神的命令,只有最前方的骑士策马上前。 “他会带着你离开这里前往战场的,巴托尼亚之子会帮助你们战胜混沌。” 巴托尼亚之子,也被称为失落之子,是神秘的和隐匿的巴托尼亚骑士。 巴托尼亚之子们天生就有神秘的天赋,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湖神教会带走了。当少女们被允许返回他们的家园时,失落之子们仍然作为女士的私人朝臣和仆人,只有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他们才会策马作战。 “谢谢您,女士。”弥昂再度行礼,翻身跨上湖水化作的幻兽战马。 “不用多谢,我不仅仅是为了你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是为另一位神而已,如果你真的决心如此,那么我衷心地希望你能伴随她走到最后。” 弥昂想起此前遗骸祭司的教导:“我明白。” “还有带上这个,毕竟你们一只在寻找它不是吗?”女士的掌间一片光芒包裹的金色碎片飞出到弥昂面前。 伸手握住,弥昂看见那正是一块圣杯碎片,原来有一片在女士的手中。新获的碎片很快像一阵光般消融在弥昂的体内。 弥昂行礼致意,而那位女士像一阵光般消失在无尽的湖光中,走在最前的巴托尼亚之子策马来到弥昂的面前,他有着异色的奇异双眸,一边是绿色,一边是蓝色,穿着一套古老的扇形盔甲,上面描绘了一个典型的武士军团骑着神奇的水下生物。 “我该怎么称呼你?”弥昂问道。 “兰杜因。”失落之子说道。 “这个名字不错。”弥昂笑起来。 “是的。”失落之子也笑起来,他与巴托尼亚开国骑士中的那位兰杜因同名,他曾与另外一位传奇的圣杯骑士并肩作战。 兰杜因是勇敢的布罗卡德的儿子,他是一名伟大的战士,也是年轻的路易王子的密友。 在路易王子去寻找圣杯之后的某个时刻,年轻的兰度因在睡梦中被湖夫人带走了,这让他的父母非常悲痛。这个年轻的男孩接受了训练,以控制他的能力,他的皮肤苍白,一双蓝绿相间的眼睛闪烁着那位女士的光彩。他有在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并拥有了强健的体魄。 路易王子在向父亲寻求支援击败死灵法师米兰德的时候,只有十六名骑士与他一同作战,他们很快失败了,王子在伤痛中坠入一片湖中,但他来到一个奇怪湖下岩石化作的大厅中,在那里他遇到了女士和她的廷臣们,并被赋予了圣杯和新的名字 兰度因是失落之子们的冠军,当他们从湖中冲进死灵法师的不死亡灵大军时,兰度恩与年轻的王子路易并肩而行。 巴托尼亚之子们骑着马轻松地屠杀了不死族,兰都因被迫杀死了他失踪已久的父亲的复活尸体。年轻骑士跳过了由米兰德的骨瘦如柴的保镖组成的骨墙,他的带刺长矛刺进了布罗卡的胸膛。一刀正中,死灵法师的一击打破了他对死去骑士的魔咒:那具披甲的尸体立刻裂开,灰烬在兰度因的冲锋后四处散落。 兰都因身后是失落之子们,他们粉碎了米兰德的大部分守卫,使死灵法师不堪一击。 当兰度因与死灵法师搏斗时,路易王子冲来击败了死灵法师,随着死灵法师的死,这支不死军队很快化为尘土。 那位路易王子现在被称为劳恩·列奥康沃尔。 当阳光的手指开始斑驳头顶上的水面时,兰登迎着弥昂的目光,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感到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在他心中绽放。 “来吧,女士已经为我们指向了战场所在。” 兰杜因策马向前,弥昂拉住幻兽光带般的缰绳紧随其后,在他身后巴托尼亚之子们策马奔行在湖水之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命运之爪 隆隆的雷声像众神的战鼓划过天空,狂风暴雨冲击着战场,锯齿状的闪电刺穿了翻滚的云层,随着每一道眩目的闪光,在巴斯托涅的广阔平原上,这场绝望的战斗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在混沌的腐化开始深入的原野上,到处都是恶魔,他们一望无际的队伍一直延伸到视线所及的地方,黑裂谷的大地已经被混沌所掏空,无数腐败的血肉植物将根部蔓延到地下,现实与混沌的界限正在被扭曲着,恶魔们在万变魔君驱使下,他们在无尽的队伍中蹒跚前行。 数千名身披火龙纹章的士兵在黑裂痕前进行了殊死的战斗,可以听见无数垂死的哀嚎、可怕的刀剑割裂血肉的声音,守卫者们绝望地试图维持秩序,但可憎的恶魔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扑来,爬过脚下死者的尸体。 骑士们奋力厮杀着,他们仍然渴望荣誉,不顾一切地证明自己。他们用骑枪和长剑砍倒了数以百计的恶魔,恶魔们扭曲的身体被他们沉重战马的蹄下被碾碎,但随着动力的丧失,勇敢的骑士们很快就会被包围并被压垮,数量庞大的恶魔使得骑士们摇摇欲坠,他们在恶魔大军中奋力冲撞,砸碎他们的头颅,砍断每一根触手,但他们还是被从马鞍上拖下来,被成群的恶魔袭击。他们的战马在恐惧中尖叫着,被拖进了泥里,消失在恶魔怪异滴质的身躯间。 在战斗的军队上空,尖啸飞鲨盘旋着,在猛烈的雨点和密集的箭矢中俯冲而下,它们扑向活人,抓住任何裸露的血肉撕咬着,甚至把全副武装的战马拖倒在地上。 在战场的中心,奸奇的大魔肆意地释放着他无与伦比的力量,四面八方的空间在他每一声咒语中扭曲着,浑浊的魔法之风化作彩色的光芒澎湃在恶魔的手中。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洛萨侯爵也加入了战斗。 侯爵骑在他凶猛的鹰首马身有翼兽身上,冲向半空中的万变魔君,骏鹰的冲击把几个尖啸飞鲨击碎,其中一只被侯爵的骑枪刺穿,但更多的尖啸飞鲨撕开了骏鹰的身躯,羽毛洒落,血液如雨滴落,狂暴的骏鹰厮杀着,恶魔奇异的彩色血液渲染上骏鹰身数英寸长的爪子,从它弯曲的喙尖滴落。 它尖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挑战,侯爵把他折断的骑枪扔到地面,拔出他发光的剑刃砍向站在飞盘上的万变魔君。 被重重尖啸飞鲨环绕的万变魔君没有想到还有人敢从天空中攻击他,在预兆性的闪躲下虽然避开了骏鹰的冲击,但侯爵的剑刃依然在万变魔君展开的羽翼上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 万变魔君激怒地甩手放出数道闪电,电光撒网般笼罩向侯爵和他座下的骏鹰,骏鹰竭力闪躲但仍有一道闪电难以躲避,侯爵举起盾牌试图硬接,而电光轰然炸开时,盾牌也随之粉碎,碎片在骑士和骏鹰的身躯上带出不少伤痕。 随着飞盘重新停在半空,万变魔君挥手,眨眼间数十只尖啸飞鲨从各处蜂拥而来。 骏鹰用鹰爪般将恶魔的腐化身躯撕碎了,爪子深深撕裂那些鳞片,侯爵扭动了剑刃,撞开尖啸飞鲨露在外面的獠牙,恶魔们的眼睛只是闪闪发光的点,它们发出刺耳嘶嘶声,贪婪而邪恶。 在侯爵与他凶猛的战兽奋力搏杀时,一支闪烁着彩色光芒的长矛刺进了骏鹰的胸膛,这一击的力量穿透了战兽的盔甲和肌肉,深深地刺进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身体,寻找着它的心脏。 每一个陷入绝境的士兵和骑士都看到侯爵的骏鹰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怒吼,倒下在泥泞的平原上,大雨继续倾盆而下,来自恶魔的邪恶闪电不停地闪烁着,使得那万变魔君化身的缓慢落下的形象照得鲜明起来,洛萨侯爵被压在他那死去坐骑下,无法起身。 他抬头瞪着吸血鬼领主,怒吼诅咒着恶魔,而被万变魔君的灵魂腐蚀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他从奸奇飞盘上跃下,手持着火焰般的剑刃走上前去,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 四周的骑士们咆哮着,想要冲上前去阻挡大魔,但他们遭到无数奸奇恶魔们的狂怒,一场绝望的战斗爆发了,数十名忠诚的骑士冲上前去,想要拦在侯爵与凶残的万变魔君面前,不惜一死也全力将兵刃砍向大魔的身躯,万变魔君一边杀戮一边狂笑着,那种让人的灵魂都为之发颤的笑声回响在整个战场。 一道闪耀的琥珀之矛飞向万变魔君,脚下荆棘缠绕住大魔的双腿,但万变魔君只是挥了挥翅膀,凝聚的古尔之风湮灭了,回归于狂暴的混沌之风浪潮中。 接着是一个响指,脚下的荆棘化为满是裂痕的岩石,随着恶魔的行走分崩离析,他看着冒着危险进入战场的圣杯少女们,彩色光芒的凝视向着她们爆发而出,沿途的一切,无论是躯体还是金属纷纷崩溃成尘,在魔法凝视落在脸色苍白的圣杯少女们身前时,奥兰多策马冲出,红光大放的赤诚之剑前,彩色的光束像潮水一样分开了,但冲击依然将奥兰多震飞出去。 稍稍分心了一点时间,四周又是十数名骑士想要冲上来,但万变魔君的双翼展开,毁灭性的魔法光芒投射,使得贸然上前的骑士们纷纷化作一片血水,最后一名拦在前方手持旌旗骑枪的骑士被恶魔徒手撕碎了。 前线上的骑士和士兵看到了旌旗的倒塌,他们的决心开始破灭了。 一开始只是涓涓细流,一名士兵转身逃离势不可挡的恶魔,但很快就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洪流,恐慌蔓延开来,还在外围的士兵们开始逃窜,他们互相踩踏,全然不顾贵族和的士官怒吼命令,溃败变得势不可挡,每一秒都在增加人数,恶魔从他们的战线上蜂拥而出,恶魔阴毒诡谲的笑声前所未有的猖狂。 突然,一阵响亮的号角在天空中回响,淹没了隆隆的雷声,凶猛的武器碰撞声与恶魔们尖锐的大笑声。 乌云在地平线上散开,曼娜斯布尔清冷的光辉洒落下来,震耳欲聋的号角又响了,一片宁静神圣的湖光出现在无数恶魔们的侧翼,阵地中的士兵和奋战的骑士们转过头来,甚至奔逃的士兵也开始停下脚步,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穿着古老银甲的骑士们从湖水中冲出,他们骑着湖水幻化的战马,眼睛像星火一样闪闪发光,轰隆隆地向前冲锋前进,他们手中与兵刃上散发着魔法的光芒,熄灭了火妖们的魔法,轻盈的挥击砍倒了成群的惧妖,更多的恶魔涌来阻止他们的狂怒,但都在他们神圣的怒火面前倒下了。 这些非凡的骑士比任何凡人都更快、更强壮,战斗冷酷无情、坚韧无比。他们以如此强大的力量攻击,恶魔的身躯在他们的钉头锤与连枷下粉碎,他们的长矛与三叉戟直接刺穿恶魔们的身躯,把它们挑飞到半空,像一团废料一样扔到一边。 “是失落之子们。”充满敬畏的声音说着,“失落之子是来帮助我们的!” 兰杜因带头冲锋,他们的战吼回响在天空中,在神圣的湖光中飞奔而下,银色的长矛每一次攻击都有恶魔被放逐。 弥昂沿着一条破碎的大地冲入成群的恶魔之间,此刻他手中的泰波克之翼闪耀着前所未有的辉煌烈焰,他的身边也环绕着不同寻常的神秘光辉,当他看到庞大的恶军团充斥着大地时,心中充满了愤怒。用力拽动缰绳,波光粼粼的幻兽也咆哮着,以最快的速度冲锋到所有同伴们的前方,恶魔们的攻击从它神圣的表面上滑开了,弥昂剑盾齐施,神圣的力量让恶魔们虚弱了,在神力的触碰下恶魔们被成群结队地放逐回混沌。 巴托尼亚之子们猛烈地冲击着恶魔军团的侧翼,将他们前面的混乱化身驱散开来,恶魔大军无法让他们放慢脚步,骑士们隆隆地穿过恶魔的队伍,疾驰而过间敌人在他们神圣的兵刃的攻击下一群群倒下,要么残酷地击倒在地,要么被幻兽的蹄子碾碎,成片的恶魔被击向空中,踩入泥浆。 势不可挡的浪潮席卷了他们前面的军队,他们继续驰骋推进,咆哮屠杀着,像一个楔子深深地插进了恶魔大军的心脏。 万变魔君怒吼着将闪电与魔法的利刃投向这支军队,但巴托尼亚之子们都接受过女士的训练,他们将受祝福的兵刃举起,无数重叠的神圣光环让万变魔君的魔法也无法彻底突破。 看着他们如此势不可挡的冲锋,万变魔君也决定暂避锋芒,回身准备踏上飞盘升入空中,但在他踏上前的一刻,脚下的地面传来一直被马蹄奔腾所掩盖的震动,土石破碎间巨大的古墓巨蝎从地下窜出撞开万变魔君,在飞盘逃窜向半空前抓住了它,接着在一片金属爆响声中撕碎放逐。 万变魔君在愤怒中向古墓巨蝎发起攻击,燃烧着彩色烈焰的火剑在巨蝎岩石与金属的身躯上留下划痕,巨蝎用庞大的身躯碾向附身人类而相对较小的大魔,几乎将其半个身子砸入了地下,但古墓巨蝎旋即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举到半空,用力一砸在压倒一片恶魔的同时也震得巨蝎身躯上的魔法光芒黯淡不已。 万变魔君身上的皮肤裂开无数细微的创口,他从被压出的坑中走出,蓝色的血液淌落,脸上带着无比的狰狞。 弥昂此刻像战斗起来一个真正的圣杯骑士,他的盾牌闪耀着金色的火焰,他的眼睛闪烁着苍白的光芒,敌人像被镰刀割下的小麦一样倒在他面前,他毫不费力地将那些沾满混沌力量的攻击拨开,而当泰波克之翼的光芒闪烁时,恶魔们像是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融化。 透过密集的战斗场面,他看到了万变魔君巨大的双翼,兰杜因觉察到他的意图,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向弥昂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弥昂指引着幻兽,他从失落之子们的冲锋中转向直面万变魔君,当他飞奔向受诅咒的敌人们时,恶魔们倒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一道闪亮的光,穿过黑夜和滂沱的雨。 “滚回你的地狱去吧,恶魔!” “你果然来了!”万变魔君低喝,他的眼睛充满了诡诈与仇恨,但也有着一丝的敬畏,感受到混沌大敌,泰波克的印记与古圣神器的力量环绕呼应,光芒甚至让万变魔君在直视中感受到了痛苦。 但他的脸像未动过的岩石一样崎岖坚固,表情傲慢而轻蔑,羽毛般的头发也像披风一样垂在他蓝黑色盔甲的背后,他握着那把彩色烈焰凝聚的火剑,剑身空前地膨胀和强大,四周的风以他为中心环绕起来,身躯也更加凝实。 当弥昂向他冲来时,万变魔君的手杖中喷吐出无数扭曲恶魔的形体,但弥昂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自己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也知道自己体内蕴藏的残暴力量。 时间似乎变慢了。 弥昂全速奔驰,在他们发生冲突之前,他看到了敌人的每一个细节,他在万变魔君的眼睛里看到了恶魔的轻蔑与奸诈,这双像渡鸦一样闪烁的眼睛把包围着弥昂的神圣光芒反射了出来。他看到了恶魔的火焰之剑上隐约闪烁的符文,他还看到每一滴雨滴落下来,溅在敌人的黑色凹槽盔甲上。 弥昂骑在马鞍上发动了攻击,长剑刺向恶魔的胸部,但以超乎寻常的速度,万变魔君的法杖以优雅的圆形闪避使之偏转。弥昂稍稍扭了一下手腕,就使他的黑暗精灵长剑的尖端绕过了万变魔君的攻击。 燃烧的彩色火焰之剑也出现了,但弥昂几乎超过了万变魔君的预兆计算,弥昂策动幻兽转身,借力挥击,泰波克之翼燃烧的翼刃砸在万变魔君的法杖上。 万变魔君的手杖丢失了,他双手紧握着火剑,发出嘶嘶的低语声,扑向弥昂。 泰波克之翼出现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古圣神器的光辉粉碎了恶魔的烈焰之剑,弥昂让他的惯性带着他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如此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他旋转盾面向后一刺,把古圣的神器的锋刃刺入了万变魔君人类身躯的胸膛。 万变魔君的人类身躯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他的肉开始在古圣神力的火焰下枯萎变黑,就像烛光下的羊皮纸。 但弥昂感觉到了不对,一片苍蓝的幻像从躯体的影子中冒出,弥昂拔出泰波克之翼砍去,但对方瞬间消失在数米外,劈击落了空。 “别想逃!”弥昂低喝,而对面阴沉地笑了。 “干得不错,加斯科涅的弥昂,但还没有结束,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来帝国吧。” “你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以前精灵给我起过名字,他们叫我命运之爪。”低语随着恶魔的影子一同消失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余波 “还是让他跑了,麻烦的家伙。”弥昂看着逐渐枯萎的人类身躯,知道肉身只不过是恶魔一个临时的躯壳,对方现在恐怕已经用魔法远遁千里了。 “至少将他驱逐出战场了,没有他操控整个战场的魔法之风,恶魔也不会肆虐太长的时间了。”伊岚告诉他。 他们确实没有先前那样强大了。”弥昂挥盾驱散了火妖喷吐的烈焰,将其放逐回混沌之中。 随着万变魔君离开战场,现在仅剩的法师只有两位圣杯少女,虽然庞大的混沌魔法之风让她们也感到有些勉强,但魔法之风在她们的安抚下确实逐渐平息下来,恶魔们的身躯也变得不再稳固,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化着,那道原本被撕开的混沌与现实间的帷幕正在重新合拢着,让恶魔们无法继续留存于现实之间。 仅存的骑士们与失落之子们联合在一起,打开道路的失落之子们使得失去动力的战马能够再次重逢奔驰,逐渐失去质量的奸奇恶魔军团们也无法阻挡住骑士们的冲击了,脆弱身躯被不断击碎消失于现实,没有留下痕迹。 弥昂让古墓巨蝎搬开了压在洛萨侯爵背后的骏鹰尸体,同时不断冲击和扫荡着四周的奸奇恶魔,他们的身躯已经越发透明,对现实的影响也不断消失,冬日清冷的空气正在从四方涌来,地面上混沌腐化的痕迹逐渐萎靡消散了,直到最后恶魔们仿佛只是一声叹息般遗留的残影,甚至无法在钢铁上留下划痕。 弥昂身上的神圣光辉也逐渐消散了,他这次没有接受圣杯,自然也非圣杯骑士。 “一共三块圣杯碎片,我的神力恢复了点,模仿的那个湖神祝福,感觉还不错吧。” “的确。”虽然光芒黯淡了,那种永不疲倦的力量感也消失了,但那种非凡的流畅感依然存在。 四周的恶魔们已经大片地消失了,它们凝聚的物质形态以各种方式消散,或是燃烧成一团烈焰,或是化作一片雾气,还有的像没入水中一样消失,原本被密集的混沌恶魔充斥的战场上逐渐变得空旷起来。 骑士们奔驰着将所剩无几的恶魔驱逐,波光粼粼的幻兽奔驰着将那些已经变得脆弱的恶魔撞碎驱散,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新的阴影正在恶魔们倒下破碎的身躯下成形,他吞噬着一些在恶魔眼中都微不足道的阴影残渣,然后逐渐变得更加真实。 力量的涟漪在空中荡漾,古老的力量由内而生,仿佛被蝠翼笼罩的巨大八芒星阴影在层叠的虚无间闪耀着。 “小心背后!”伊岚的声音近乎咆哮。 在那一声之后弥昂感觉到万物都寂静下来,四面八方的一切仿佛凝固般,身下的幻兽暴躁地甩动起蹄子砸在脚下,带起一点黑色的涟漪。 阴影间的虚无刀锋化作分割一切的无形刀锋聚拢,弥昂回身,看见身后被一片寂静的夜色笼罩了,地面上的影子像是一棵树,或是一座山的投影,当影子经过的时候,岩石与泥土像是被刀锋划过的奶酪一样分开。 弥昂举剑阻拦,无形的阴影之刃撞击在附魔的剑锋上时,黑暗精灵的魔法近乎燃烧起来,然后在弥昂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裂痕扩散,剑刃翻卷。 泰波克之翼迅速举起,盾面上仍燃烧的金色烈焰与阴影之刃纠缠着将之焚烧,幻兽的身躯上也绽放出神圣的光辉与席卷而来的阴影对抗。 那片阴影很快就消失了,隐约间留下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幻兽被碰撞间的力量逼得退后,四蹄在地面如陨石滑行掠过般撞出一道沟壑,弥昂也几乎被震落,浑身上下都是碰撞间震撼的回响。 四周的骑士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警戒起来,以为还有强大的恶魔隐藏在战场上,但在曼娜斯布尔月光照亮的战场上,只有无数恶魔的身影如片片霜雪飞散般消失,留下破碎的原野大地,恶魔军团们终于彻底离开了现实世界。 “怎么了!?”兰杜因策马掠过。 “埋伏的魔法,应该是那个家伙还留了一手。” “果然是万变魔君,远离战场前还留下了这样的法术。”兰杜因扫视了眼破碎的地面。 弥昂低头看着手中扭曲翻卷破裂的剑刃,他没说实话,虽然他也还不清楚那道魔法的来历,但在刚才的碰撞中,那股力量给他的感觉非常强大,甚至比万变魔君还要更强。 “你刚才发现什么了?”弥昂在问伊岚。 “很强大的力量,但是感觉有些分散和混乱,对方似乎对魔法的掌握力有些不足,可能是距离上的缘故,他的本体并不在此,但可以肯定不是那个万变魔君的魔法。” “这么说万变魔君还和其他的家伙有联系,似乎变得更麻烦了,我不应该告诉其他人吗?” “不太好解释,而且,有哪里不对劲……他偷袭你没得手就跑了,比万变魔君还滑溜的家伙,他给我的感觉有点熟悉。”伊岚的声音中带着点深思的沉稳,“他攻击你肯定别有所图,盯上你的家伙还真不少,必须更小心些了。” 无论如何,这场战斗的结果算是巴托尼亚人惨胜收场,原本近千位骑士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幸存,数倍于骑士数量的士兵也阵亡超过五成,在这其中死在恶魔们的利爪与火焰下的其实只有近半,另一半几乎都是因为万变魔君的强大的魔法而死,足见大魔的可怖威力,而实际上万变魔君还没有以真身展现其全部的力量。 更让人担忧的是万变魔君撤离了战场,谁知道一个擅长暗地里谋划阴谋的大魔会在何时用什么样的方式施展其报复性的力量。 “恶魔暂时远离了巴托尼亚,缩回阴影之中,我们在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不过恶魔们不会在阴影中潜伏太久的。”兰杜因与两位圣杯骑士交谈着,而一旁在女儿的帮助下,雅克米塔也逐渐苏醒过来。 “我们会准备好的。”詹杜亚将快杀之剑收回到剑鞘内。 “防守并不总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们都有责任在身。” “也许我可以去追杀他到天涯海角。”贝兰格啐了一声,圣杯骑士古老的战甲上到处是在和万变魔君对决后留下的豁口,但他自己的伤口却在不可思议的速度下止血愈合着,这是女士礼物的一部分。 “我相信你会有机会的,毕竟你一直在追逐着那些混沌信徒,在被附身的贵族那里会有线索,不过你要小心,混沌信徒背后的东西可要危险的多。”兰杜因向他点了点头,这本就是女士嘱咐他要说的事之一。 “当然,但我定会让那些家伙接受审判。” “我会祈祷您的成功。”兰杜因收回银色的骑枪。 “阁下,我还有一件事。”女先知的语气带着一点虚弱。 “关于你的决定吗?”兰杜因猜到她想问什么,而女先知也点了点头。 兰杜因眺望了眼正帮奥兰多疗伤的圣杯少女姐妹,开口道:“按你的决定去做吧,不用担心。” 雅克米塔因此向他致谢,而兰杜因挥了挥手,策动战兽走近弥昂前方。 “那个万变魔君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他问道。 “他说精灵们给他起名为命运之爪,如果我想击败他,他会在帝国等着的。” 兰杜因点了点头:“那么你会前往人类帝国吗?” “当然,不管为什么我决不能放任他所愿,也许他以为我在他的计划之中,不过我定会将其放逐回混沌。” “很好,加斯科涅的弥昂。”兰杜因朗声说道,“你的旅程将超乎你的想象,因此继续前行吧,女士会在旅程的终点将最后的礼物赐予你。”说完转身策马飞驰,失落之子们轰轰隆隆跟着其身后,奔向来时的神秘湖泊,并很快消失在其中。 失落之子们是女神的护卫与廷臣,他们只会在危急时刻现世作战,例如此次的的混沌大魔试图将现实和混沌间的沟壑暂时抚平,因此女士才让失落之子们加入战斗,而当暂且尘埃落定时,失落之子们一如他们来时般走入神秘的湖光中,最终消失在众人眼里。 接下来就是收拾战场,少部分的骑士们去追回那些士气崩溃后撤走的士兵,而剩下的人开始回收战场上还有用的盔甲,兵刃等,并且将战死士兵们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准备一并处理,有的人或许还能带回去安葬,但绝大多数都是会被焚烧处理,毕竟是被混沌腐蚀过的土地,许多尸体甚至已经有了各种怪异的突变,必须处理干净。 当弥昂牵着湖水化作的战兽经过时,无论是骑士还是士兵都会忍不住仔细多看上几眼,对巴托尼亚的骑士们而言,寻常的巴托尼亚战马都是足以令人骄傲的优秀坐骑,飞马与骏鹰虽然难得但想见到也不算难,来自湖之女神的幻兽却是几乎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稀罕存在,因此也忍不住把注意集中在这种奇异的幻兽战马上。 而且听那位失落之子的说法,幻兽应该是女士赐予的,但其他的圣杯骑士们都没有这样的坐骑,只能说女士确实看重这个骑士,这几乎人有些嫉妒。 弥昂拍了拍幻兽的脖子,带着鳞片的湖水身躯摸上去一片冰凉,幻兽似乎比较满意地呼哧两声,发光的眼睛带着点傲慢地看着周围的战马。 “话说应该给你起个名字才对,希明莱瓦怎么样?”弥昂看着幻兽波光粼粼的身躯,向着应该起个独特点的名字。 幻兽呼哧呼哧甩了甩脑袋,脖后沉浸在水中般的鬃毛飘荡。 “不喜欢吗,那换一个,都法怎么样?静浪的意思。”弥昂有点惊讶地看着似乎能通人言的幻兽。 这次似乎是满意了,幻兽转了转头,打了个呼噜。 弥昂牵着它来到战场上对方唯一留下的尸体前——被万变魔君附身者的尸体,人类的躯体是无法长时间承受一个如此强大的恶魔附身的,在弥昂击退万变魔君后,无论是大魔离去时的躯体崩溃还是被神力的力量彻底燃尽,他的身躯都已经彻底崩溃为了一团焦炭般的物质。 两位圣杯骑士与湖神的先知都在这里观察着遗骸,很少会有大魔无缘无故地附身在人类身上,他们要弄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以做出更好的应对。 被烧焦殆尽的躯体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胸甲上的一块火龙徽记,这代表他的原主人是一个巴斯托涅的贵族,但具体会是哪里的贵族,几人也都没有头绪,毕竟几人都非巴斯托涅人,还是得问问其他的巴斯托涅骑士,因此弥昂把距离不远的奥兰多拽了过来。 虽然被万变魔君的魔法给打折了两根骨头,不过并没有致命伤,在朱莉亚的生命魔法下很快就恢复得差不多了,顺带还能继续讲述自己的英勇故事,看在这次他是真的冲上去硬接万变魔君的魔法,弥昂也没揶揄他。 “这个应该是博萨尔特勋爵的徽记,他是加龙洛特的封臣,我确实有点印象。”奥兰多仔细看了看留下的残破盔甲和一些其他的碎片。 “也许我们可以去确认一下。”詹杜亚男爵提议道。 “确实应该如此。”贝兰格同意。 “战场后续的处理可以给洛萨侯爵,我们可以先行一步前往。”雅克米塔夫人说道。 然后几人一起把目光转向奥兰多, 奥兰多立刻领会了意思:“我来带路。” 而在此时,接近世界尽头的所在,一片巨大的黑暗中,四面诸多古老的符文照亮了粗犷的岩石壁垒,但符文蓝白色的光芒无法照亮黑暗中心深邃的阴影。 那道阴影介于真实与缥缈之间,四周混沌像是漩涡一般从符文上抽取延展混合,将虚无的阴影从微不足道之处丝丝缕缕凝结起来,而在那之中,偶然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叹息与怒吼混合的声音回响。 “很快……就会结束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遗骸 博萨尔特勋爵的封地距离战场有些距离,因为奥兰多家族位于接近巴斯托涅公国和蒙特福特公国交界的格里斯梅里河附近,不过在女先知的帮助下,他们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抵达了位于加龙洛特封地下的博萨尔特城堡。 这座不算大的城堡没有多少士兵和骑士,博萨尔特勋爵的已经成年的长子和妻子都在城堡内,詹杜亚将勋爵唯一留下的胸甲残片作为遗物交给了年轻的新晋王国骑士,并带来了关于他父亲的不幸消息。 年轻的骑士哀伤的得知这一切后告诉了他们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父亲一直呆在城堡数里格外的一个庄园中,并且始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如果要说有什么可疑之处,那毫无疑问是在那座庄园内。 悲伤的骑士没有与他们一同前往,只是说如果发现混沌腐化的痕迹,就将其一把火烧尽便是。 而顺着新任博萨尔特领主所指的方向,弥昂他们很快来到了庄园的所在,其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除了简易的围栏外只有石砖打造的一座三层矮楼,外观刷的洁白,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感觉到了一些残留的微弱魔法,小心一些。”在走近的时候,雅克米塔提醒道。 这也更加证实了众人的猜想,詹杜亚与贝兰格两位圣杯骑士对视一眼,小心地去推开庄园的大门,而在厚重的木制门扉打开的瞬间,弥昂感觉到一股给人感觉近乎古老的气息蔓延而出, 他们开始了阵对庄园内的一次翻箱倒柜近乎要拆了般的搜查,实际上若是有必要,雅克米亚也不介意动手直接毁了这里。 而在贝兰格砸碎了通往庄园后方仓库大门上的锁链时,一股炽热与恶毒腐败的气息共同散发出来,而这毫无疑问是他们一直在追查的。 但当弥昂来到仓库内的时候,依然为眼前的一幕感到惊讶,在仓库门扉大开的时候,仓库外的阳光下,一颗恶毒的头颅正侧倒在地上,而在仓库内的地上,已经腐败的鲜血构筑成了无数细密的纹路,仿佛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四周靠墙与石柱的边缘是倒下的人类骸骨,他们的衣饰上有的似乎是博萨尔特境内的士兵,还有穿着佣人服装的男人和女性,但现在判断他们的身份只能从身上的衣饰判断而已。 因为他已经只剩下一堆苍白的骸骨,白骨上连一滴血水或是残破的肌肉组织都看不到,不禁让人在暗地里猜测他们是不是都变成血水被吸收的一干二净了,特别是脚下的阵法符文间还残留着位于黑暗中阴影们的血液光辉。 但其中最令人震撼的当属仓库中央的巨大龙首,一头真正的巨龙的头颅,巨大的光是高高耸起犄角就像一根立石柱一般粗,巨大的利齿獠牙看起来能够将任何生物撕开,但这并非是最糟的,巨龙的头颅上遍布着扭曲而腐败的痕迹,原本完整光洁的鳞片上现在只有污秽和从裂痕中流出的腥臭液体,恶臭的触爪和邪恶的尖刺从龙的伤口里冒了出来。 “混沌巨龙的头颅,难道有混沌巨龙来到过巴托尼亚?”女先知的目光中带着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龙是古老得难以置信的种族,他们曾经统治这个世界的时代,苍穹之下尽是翱翔的群龙,幸存至今的龙族是隐居的生物,尽管数目稀少,他们仍然威力无穷。 而混沌巨龙或许是龙类中最为令人战栗的,曾经骄傲而高贵的天空统治者,如今被肮脏的力量撕裂扭曲而改变,它们是如恶梦般狠毒的猎杀者。用于飞翔的双翼不再仅仅是由血肉与骨骼构成,邪恶的魔法与黑暗众神的意志在飞翼上浮现,每一条混沌恶龙都是一切秩序与文明的天敌。这些巨龙们是邪恶而且变幻无常的生物,它们享受毁灭与破坏的乐趣,并且像它们的创造者——无与伦比的诡变之神——奸奇一样狡诈多变。 “如果有一头龙在巴托尼亚,哪怕是混沌巨龙,一旦露头想不为人所知我猜是不太可能的。”奥兰多的玩笑没有缓和多少气氛。 巴托尼亚在旧世界确实是有着优良的屠龙传统——也不知为什么这片土地上龙啥都不干就喜欢吃人,甚至还有绑架公主的——但每一头真正的巨龙都是不可忽视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堪称传奇,蹂躏一支军队,摧毁一座城镇对他们而言也绝非难事,何况是更加恶毒而狡诈的混沌巨龙。 雅克米塔凑近了混沌巨龙的头颅,扭曲的龙首上有数个睁开的眼睛,没有虹膜与焦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泽,看起来就像是一片沉寂的雾霭,毕竟是被砍下的一颗头颅,即使诡异如混沌巨龙也无法这样生存。 将手掌按在龙首的鳞片上,在女先知手掌接触的位置附近,巨龙龙首上混沌腐化的痕迹微微消散了,那些失去混沌力量支撑的触须与獠牙烧焦般凋零,露出底下赤金色的黯淡鳞片来,在女先知的手掌上纯白的魔法光芒闪耀着,女先知似乎是在用魔法寻找一点可能的痕迹。 “有什么发现吗?”当雅克米塔身上的光芒消失时,詹杜亚问道。 女先知摇了摇头:“对于混沌巨龙我所知甚少,唯一知晓的只有混沌腐化的根深蒂固,即使只是残躯也能造成微弱的影响。” “伊岚,你呢?”弥昂在脑海中问道,神明的视角也许能看到许多与凡人不同的地方。 “确实有发现,它身上的混沌腐化给我的感觉是冲突和自相矛盾的,似乎它的每一寸躯体都在和自己搏斗的同时共存一样。” 没有哪两条混沌巨龙是完全一样的,来自混沌的赐福以巧妙的方式在每一条龙身上起着不同的影响,其中一些龙变的骨骼与内脏直接可见,血管在隐形的肉体外壳下奔涌搏动;另一些则周身布满尖刺,长角以及多节的突起,或者体表凌乱的布满堕落的污垢。毫无疑问,每一条混沌恶龙都是一个体现着恶毒与卑劣的有生命的艺术品,每一条都闪耀着源自奸奇的那永不可知的光芒。 “不止如此,杜查尔姆那个渣滓也在这里留下了他的痕迹,混沌的事情总是少不了他的痕迹。”一旁的贝兰格扶正一个侍从的尸体,在骸骨的头颅后有一处怪异的破裂伤口,裂痕的周围还有着细密的摩擦痕迹,并且骨骼的边缘有种烧焦后的黑色。 “混沌的阴谋只会比我们想象的更糟,我现在担心的是,混沌并非是因为腐化而被召唤至此的,而是恶魔直接侵蚀了现实。”雅克米塔沉思着,“我需要些时间。” “接下来怎么做?” “先暂时封锁这里,记住,绝对不要再让任何人靠近。”雅克米塔扫视了眼地面上奇怪的符文与魔法的纹路,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虽然在她的感觉中这个怪异的仪式已经无法再造成混沌力量的连接,但绝对不能不防。 是夜,两名圣杯骑士都没有休息,而是牢牢地把守着混沌巨龙头颅存放的仓库,弥昂他们则在庄园内暂时休整,雅克米塔独自来到庄园的天台上,她似乎是需要独自进行一些特殊的仪式。 弥昂独自站在庄园外的旷野上,远处都法正自在地奔走在原野上,它似乎不需要像寻常的战马一样休息睡眠,也从不进食,弥昂有时也会怀疑它是从哪里获得能量的。 这里四面放眼所及几乎看不到森林,这是件好事,毕竟在旧世界森林往往是不安全的象征。 但有时森林中也会有更加奇特的存在。在弥昂准备跟上都法的时候,湖神幻兽忽然跑了回来,用坚实的蹄子刨着地上的泥土。 很快,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辉从泥土的缝隙间渗出,带着奥妙的光辉汇聚成一团萤火虫大的光点,似乎还有一对透明的翅膀。 “好像是一个灵魂精魄,我也不太确定。”伊岚的声音响起。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精魄忽然向着远处飞去了,一旁的都法立刻转身跟上跑了两步,又发现弥昂没有动作,于是又回来用匕首般的牙齿拽住弥昂的构装右臂向前拖了拖,意思是让他跟着走。 “去看看吧,应该不会有问题。”伊岚判断道。 于是弥昂跟上那团缓慢飘动的荧光,在走过一段原野后,那团荧光忽然一闪没入了原野中消失无踪了。 都法的脚步停下,幻兽四处打量着,似乎在判断情况,没过多久,它就感到附近有别的什么存在,不远处草丛的阴影动了动,弥昂看见一只雄壮的牡鹿正缓慢地从原野的长草中出现,注视着他。 它体型巨大,甚至比都法还要大,它的鹿角从头到脚有十英尺长,厚重的毛发闪闪发光,就像在森林的阴影中一样。 不过更重要的是骑在巨鹿背后的人,或者说精灵,背着长矛梳着大串长辫,皮肤上画着奇异的螺旋纹身的精灵,而且弥昂自然是认识她的。 “蒂塔妮亚,没想到你会在这见到你?”弥昂对出现的影舞者稍微有些惊讶。 “我可是有正事来找你的,这匹幻兽应该是银峰之魂给你吧?”蒂塔妮亚露出影舞者特有的,介于虚实之间般的笑容。 “你是说女士吗?没错,你找我有什么事?”弥昂问道。 “我是受到神谕来找你的,为了告诉你一些只有精灵才知道的事情,你们碰上的万变魔君和混沌巨龙,对吧?” 弥昂点了点头。 “你知道混沌巨龙曾经的名字吗,我们以前称呼他为加尔罗希……” 加尔罗希,伟大的德雷克,是一条古老的龙被改变之王的旨意所控制,成为混沌之龙的第一个。 在埃纳里奥时代,当精灵们与混乱的浪潮进行伟大的战争时,古老的龙族在他们身边战斗。这些巨龙是黑暗之神军队的敌人,从天空俯冲到混乱之子身上,将他们成千上万地粉碎或焚烧。巨龙的力量只有最强大的恶魔才能与之匹敌,而这些强大生物之间的史诗般的冲突是如此巨大的事件,凡间的战士们只能怀着敬畏的心情来目睹它们。 就在这样的一场战斗中,加尔罗希遇到了命运之爪,一个万变魔君。当加尔罗希像一道复仇的霹雳从天上落下时,下面的那只鸟恶魔露出了牙齿,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加拉赫的大嘴猛地咬住了法特克劳的头,把它撕成一股五彩的鱼水。在一个心跳的瞬间,这位伟大的精灵的破碎的身体融化成一层闪烁的薄雾,笼罩着这条兴高采烈的龙,并沉入他的肉体。 galrauch,在胜利的光辉中,高高地飞向空中,他下面的精灵战士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但当巨龙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时,他们的欢呼声顿时消失了。那只强大的公鸭僵在半空中,眼睛里闪着邪恶的闪光。他身上的鳞片像水一样流动着,变成了邪恶的斜眼的面孔,疯狂地大笑着赞美着察赞奇。恶臭的触爪和邪恶的尖刺从龙的肉里冒了出来,最后,曾经高贵的加劳奇的头裂成了两半,一直长到脖子底部。原来只有一个脑袋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两个。让下面的精灵们惊恐的是,两个脑袋都转向了自己的队伍。一个脑袋喷出黑暗的火焰,把几十个精灵活活烧死,而另一个脑袋喷出的是一团带来可怕突变和疯狂的魔法雾。起初,这些头也有同样的意志,但不久它们就开始互相仇恨地撕咬起来,这无疑说明巨龙的灵魂并没有完全被摧毁。在恶魔和龙粉碎了精灵军队的后防线之后,万变魔君的思想再次获得了对这个强大身体的控制。 加尔罗希离开了人类的土地,在一段时间内沉睡了好几个世纪,在整个历史中不时出现,对精灵、矮人和人类的土地进行破坏。传说他是混沌之龙的始祖,许多都是由他的血统和邪恶魔法而生的黑暗生物。正是加劳赫屠杀了国王瑟格里姆·罗克汉和他所有的亲属,洗劫了他们古老的宫殿。是他一手摧毁了朗格尔拉克城,把它的废墟扔进了永恒的黑夜。数以百计的高贵英雄试图杀死他,但他们都失败了,他们的遗骸高高挂在加劳奇的巢穴,作为龙的魔法力量的证明。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加龙洛特城堡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即使强大的巨龙也有可能被恶魔腐化,弥昂再次感觉到混沌的邪恶和强大。 “差不多有七千年了吧,在我们踏上旧世界之前他就已经存在了。”虽然埃斯莱一族对奥苏安的血亲们并没有多少感情,但在那个混沌席卷世界的时代,精灵尚是完整一体,这些昔日的故事一样属于他们。 “你们的神为什么要让你告诉我这些?”弥昂忍不住问道。 “因为有些事情我们并不方便插手,让你们代劳可就方便多了。”蒂塔妮亚带着精灵诸神符文的发饰在夜风中晃漾着,“加尔罗西显然受到了重创,在我们发现的地方,一整片的森林被摧毁了,地上还散落着许多带有混沌腐化的鳞片和血液。” “我们发现了一个混沌巨龙的头颅。”弥昂补充道。 “这我们倒是没有见到过,若是如此,他的伤势恐怕比估计的还要更糟,这是为他带来解脱的好机会,至少神谕里大概是这个意思。” “大概……你该不会觉得我能击败一头传奇混沌龙吧?”弥昂略有点哭笑不得,按她的故事,即使是一整支高等精灵军团在混沌巨龙的力量下也被无情地摧毁,他可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能力胜过传奇混沌龙。 “你忘了你之前遇到过的大魔吗?”蒂塔妮亚提示他道,“万变魔君命运之爪,正是他的附身使得加尔罗西成为了混沌巨龙,而你不久前已经面对过他了,虽然只是万变魔君的部分力量。” 弥昂听懂她的意思:“万变魔君的灵魂依附在加尔罗西的体内,但他在之前失去了一个头颅,连带着部分万变魔君的意志,在之后他附身在了发现巨龙头颅的骑士身上,这就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在战场现出本体的原因,他的力量并不完整。” 蒂塔妮亚点了点头:“因此即使无法击败加尔罗西,也要尽可能将万变魔君分离的部分彻底放逐,以免他重新恢复完整的身躯与力量。” “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想要找到一个擅于魔法与阴谋的万变魔君可不容易,我们并不想长时间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即使有部分精灵留在外界收集情报,也很难去追踪一个大魔,因此相比之下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会更好一些。” “我明白了,我会去找到这个家伙的。” “答应的真快,你都不考虑一下吗?”蒂塔妮亚有点惊讶。 “就算我不去找他,终有一日恐怕他也要回来的。”弥昂回忆起在万变魔君离开战场前的低语,他知道万变魔君绝不会罢休,相比等待他带着更大的阴谋与力量归来,还不如主动出击。 似乎是很满意,蒂塔尼亚微微颔首:“我还有件东西给你。” 她将挂在腰间一个类似护符的东西递给弥昂,它的质地看起来是紫棕色的鳞片,上面雕刻诸多精灵的奇特符文。 “这是我们的咒咏者用加尔罗西的鳞片和血液施法制作而成的,只要将其刺入加尔罗西的体内,上面的魔法就能暂时遏制住他——可惜我们没有传承龙歌,否则还有些别的办法对付他。到时候是是逃是战就看你自己的了,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我明白。”弥昂将龙鳞护符收好在胸甲内的里衣下,“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嗯?” “加尔罗西是被万变魔君附身的强大巨龙,那他为什么会被重创到失去一个头颅,何等存在才能做到这一点?”当弥昂问出时,蒂塔妮亚的脸色也有些微妙。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最后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混沌巨龙被重创是件好事,但随之而来的疑问也徘徊不去,究竟是什么能够将加尔罗西这样的上古混沌巨龙重创到如此地步? 蒂塔妮亚骑着巨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弥昂也骑上都法返回了庄园之中,关于今晚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已经有所决定。 在第二天清晨,他便向女先知与两位圣杯骑士辞行准备动身前往帝国,万变魔君依然存在于这个世界,那就意味着他母亲身上的伤依然不能愈合,虽然有格伦克的生命魔法存在,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长此以往恐怕也会透支生命力,他要抓紧时间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祝愿你能够完成你的旅途。”雅克米塔脸上露出早已知晓般的神色。 “不过这里的事情……” “教会的其他人也会来到这里,甚至仙女本人也会到来,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即可。”雅克米塔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我已经决定让我的女儿们前往帝国的阿尔道夫魔法学院学习魔法了,现在出发也挺好,希望在前往帝国的路上你能稍稍照应一下她俩,虽然她们的魔法还不错,不过经验不足。” 弥昂点了点头,既然同路前往帝国,那么这也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弥昂自然答应下来,双胞胎虽然对离开父母有些不舍,但能见识世界的心情依然让她们很开心能前往帝国,而一边的奥兰多自然也很“义气”地表示会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的,就这样,四人一同骑行着再度启程。 不过他们的首站是加龙洛特城堡,毕竟这里是奥兰多家族治下的领地,而且要前往帝国,从这里启程横穿加龙洛特的领地是最快的。 途径加龙洛特城堡,奥兰多虽然决定跟他们一道,但还是要展现一下领地主人的风范,于是邀请他们在加龙洛特城堡做客一会。 当骑士们与圣杯少女骑行向加龙洛特城堡时,冬日下午的阳光灿烂。 高耸的护墙顶上三角旗在风中飘扬,它是一座精致而坚固的堡垒,建于加龙洛特第一任统治者的时代,早在九代之前,城堡由当地开采的淡色石头建造而成,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的玫瑰色。 城堡坐落在悬崖上,是方圆数英里内可见的最高建筑,城堡的位置经过精心选择,既有防御性,也有对周围乡村的统治作用。 从南向西的道路是平缓的,虽然城堡的北面陡然下降几百英尺,悬崖一直下降到一片平原,那里聚集着许多农民的茅屋。对那些住在肮脏住所里的平民来说,俯视着他们的城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加龙洛特领主的力量和力量。 城堡的墙面厚重高耸,有几十名士兵日夜在城垛上站岗,七座高塔散布在锯齿状的墙壁上,第八座则是半坍塌的,被人们冷冰冰地称为“摩尔的休息”,曾经是最初的建筑的一部分,但它的上部已经在大约五代人以前倒塌了。 修复的工作是由加龙洛特的几任领主分别开始的,但由于工人们总是发生事故,工程最后便被无限期地推迟了,现在这成了当地那些头脑简单人们的迷信。五代以来,这个垮了的拖工一直是无数乌鸦的栖所,这件事情只是增加了迷信,也许这个无限拖延的工程就是用这些动物来命名的。 通往城堡的那座气势雄伟的警卫室朝南,眺望着远处森林原野,弥昂他们一行人就是从这个方向来到城堡的,当年轻的加龙洛特继承人乘马慢跑而过时,早已认出了那身甲胄的农民民兵们摘下铁边头盔,向他致意。 其他的农民驼着背扛着货物和农产品,从通向城堡的泥泞道路上匆匆地跑开,恭恭敬敬地向他致意,肮脏的瘦小的猎狗跟在他们后面小跑着,嗅着即将送到城堡厨房的肉块。 是对这座漂亮的城堡很感兴趣,圣杯少女双胞胎慢跑着穿过横跨下面深沟的厚重的木制吊桥。在沟渠的底部是芦苇的泥泞泥沼和一潭死水,在奥兰多还是孩子的时候他曾躲在这里伏击并挑战那些试图穿过桥进入城堡的受到惊吓的过路人。 他们在巨大的闸门下骑乘慢跑着,穿过拱形大门,进入通向守卫室的光线暗淡的通道。机关的洞口和箭头伸出的砖隙注视着他们的前进,守卫室可能是城堡中防御能力最强的部分,同时也是加龙洛特士兵的营房。 一位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骑士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他一身漂亮的甲胄相比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久的奥兰多要光鲜漂亮的多,面庞有些销售,棕色的头发里带着点红色。 看到他的时候奥兰多面色微沉:“莫桑斯,你怎么来了。” “大家都是亲戚,拜访一下有什么不好。”莫桑斯的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刻薄,弥昂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如果我说不欢迎呢?” “那你可真是在两位美丽的女士面前失了分寸。”莫桑斯有些惊艳地看了眼跟在后面好奇打量的双胞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美丽的女士,就由我来带你们前往马厩如何?” “随便你吧。”奥兰多不屑一顾地拍了拍战马,让它加速跑起来。 莫桑斯也策马追上,双方都压制了速度,但似乎隐隐较着劲。 骑士们回到了大门另一边越过城头的阳光中,奥兰多领着他们策马穿过泥泞的空旷地带,朝马厩走去。这个地区十分拥挤,数百名农民肩并肩地挤在一起,熙熙攘攘的牲口和满载着收获的庄稼的大车,空气中充满了他们粗鲁的叫喊,夹杂着动物的叫声。 满身泥块和其他更令人讨厌的东西的人把他们的驴和牛的尸体从年轻骑士的队伍中拖出来。脏兮兮的孩子们笑着,在人群中追赶着一群小猪,后面跟着一个红脸的男人大声地叫喊着。当他看到奥兰多与他身后的贵族时,他停下脚步鞠躬后再三道歉,接着继续追赶。 “我讨厌收获的潮水,”莫桑斯说,刚被淹死的农民的声音和气味在他们身上涌动,他高贵的脸上露出了苦相。“滚开,农民们!”他不耐烦地喊道。 两人走进马厩,年轻的马夫冲过去牵他们的缰绳。孩子们虽然都是农民出身,但他们的脸至少比外面的人干净一点,背也挺直了;只有最优秀的人才会被挑选去照料加龙洛特的战马。 奥兰多将骑枪交给侍从,然后下马。在全副武装的战马面前,脱下他右边的护手,绕着战马的后背走了一圈,他的手顺着他的右后腿滑了下来。 “叫马掌匠过来看看这只蹄铁,”他命令道,从马身上退了下来。其中一个农民点头回应,并派一个马童在一个简短的命令下跑到铁匠那里。 奥兰多转过身来,发现莫桑斯微微一笑。 “什么?”他问,莫桑斯摇了摇头。 “你弄脏了你的手。“ “布雷顿尼亚的骑士必须知道如何照顾自己的骏马,”他说。 “我知道怎么照顾马,叫一个农民去吧。”莫桑斯反驳道。 巴斯托涅的贵族,加龙洛特的贾斯特男爵重重地咳嗽起来,液体在他的胸膛深处响着,他的整个身体因干咳而摇晃,他的表情痛苦。 一个侍女拿着一块丝巾贴在他的嘴唇上,当手帕拿开的时候,他的嘴唇上有几滴血。 贾斯特推开了他的早餐盘子,徘徊的仆人立刻把它们清理干净。 “我是加龙洛特的领主,我可不想在白天蜷缩在卧室里,被仆人用勺子喂饭。”他阴沉地说。 他的生命静静地坐在那里,她那双纤巧的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在盯着他。一个年轻漂亮的侍女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高脚杯走进房间,一股辛辣的恶臭扑鼻而来。 她没有招呼就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谢谢你,贝拉。”加龙洛特的女主人说着,女孩在离开前行了个屈膝礼。 安娜夫人坦率地盯着露西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苍白而完美无瑕。 “喝药吧。”她最后说。 贾斯特叹了口气,带着厌恶和无可奈何的心情盯着那只盛满臭气熏天的混合物的高脚杯。在他妻子严厉、警惕的目光下,他把它拿了起来,盯着那堆烧坏了的树皮和草药,而那位夫人知道还有什么,就是在那混浊、散发着恶臭的混合物里。他的妻子挑了挑眉毛,贾斯特叹了口气。他把高脚杯举到唇边,狼吞虎咽地喝了一大口恶臭的啤酒。 这把他噎住了,眼睛流泪了。 “那个,她是个好仆人,”安娜夫人从她的长毛绒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是啊,她真是个好的礼物。”贾斯特说,这姑娘是去年夏天到他那里去的,是他的一个封臣送的礼物。 “如果你不休息,就答应我,今天你什么也别做使自己劳累的事。” 安娜女士说。 “对你,什么都可以,我的爱人,”lutheure说,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他的生命开始玩弄他的头发。 “谢谢你,”她说,在他凹陷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卢瑟尔手里拿着高脚杯,从桌旁站起来,向酒杯走去。在过去的六个月里,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虽然他还是那么高,肩膀那么宽,但疾病已经使他失去了肌肉。他那粗壮的胸膛已经变成了一个脆弱的肋骨笼子,他的胳膊和腿曾经由于多年骑马、练剑和打仗而强壮,现在却消瘦了。 然而,最戏剧性的变化却发生在他的脸上。他似乎在两个赛季的时间里变老了几十年。去年夏天,他的脸长得结实、宽阔、高贵,虽然年过半百,却散发出一种强有力、刚毅和有指挥能力的气场。现在他脸色苍白,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他金黄的头发中夹杂着缕缕银丝,和瘦削的脸颊上垂下的长长的胡须一样。他的面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睛深陷在凹陷的眼窝里。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但坚决拒绝接受自己日益恶化的健康状况。为了取悦他的生命,他让一个口吃的、对水蛭有一种奇怪嗜好的牧师戳他,戳他,戳他的血,在沙利亚的胖女祭司无法确定疾病的原因而举起双手之后。牧师和城堡里的药剂师商量后,他们一起调制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药,他每天早晚都要喝两次。 然而,他的健康持续恶化,令他的家人和忠诚的骑士们悲痛不已。 第一百七十章 来使 弥昂看到奥兰多砰一声推开马厩的门,神色带着些忧虑。 “我得上去看看,马夫会帮你们将马送到合适的位置,麻烦稍等我一下。”奥兰多低声向弥昂说道,接着向一旁城堡内的通道走去。 “你跟他说了什么?”看到莫桑斯也从马厩中走出,弥昂冷声问道。 弥昂知道他们两人的对话肯定不会很愉快,莫桑斯定然是说了些什么才使得奥兰多赶忙回去城堡内,因此弥昂的语气也没多少客气,这让莫桑斯有些不适,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幻兽的非凡形态说明眼前这个年轻的骑士也绝不简单。 “他的一些家事,我只是告诉他而已。”莫桑斯说道。 弥昂没有再说什么,瞥了他一眼后牵着都法走向马厩内,马夫们根本不敢接触波光粼粼的幻兽,而且它似乎很抗拒待在马厩的围栏内,而四周的战马在它暴躁的嘶鸣中也有些躁动起来,弥昂只好将它带出马厩,随它在四周转悠着。 城堡上,贾斯特透过高大的朝北的拱形窗户向外凝视,当阳光触摸到他皮肤上的皱纹时,阳光的温暖令他陶醉,刹那间他觉得自己恢复了过去的样子,可是胸口突然一阵抽搐,接着是剧烈的咳嗽,这让他痛得厉害。 安娜夫人从他手中接过酒杯,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切。 “我没事。”他摇摇头,对她微笑了一下。 门砰地一声打开了,贾斯特转过身来,惊喜地看到他的儿子走进了房间。 “父亲……”奥兰多有些急切地走进来。 安娜夫人向他走近,飘逸的长裙拖在身后。 “我的儿子。”她亲切地把他拉到自己的高度,拥抱了一下他。 “母亲。”奥兰多说着,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走向他的父亲,单膝跪在加龙洛特的领主面前,低下头。 贾斯特对着儿子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儿子和他三十年前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贾斯特把他扶起来,一只手放在他着甲的肩膀上,不过很快就对他满是划痕甚至还有烧焦痕迹的甲胄皱起眉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他问道。 “黑暗裂谷那里出现了恶魔军团,我当时跟着在那打了一仗,放心,我没事。” 贾斯特惊讶于他所听到的消息,恶魔军团的出现可是非常罕见的,而且还是在巴斯托涅的领地上,而他的妻子则是有些担忧地再上下看了眼奥兰多,确定他没受伤。 “这么大的事情消息居然还没有传到我这来。” “我差不多打完仗的时候的就往回赶了,脚程快上些,过几天应该就有信使将消息送到。” 贾斯特点了点头,问道:“你的随从们呢?” 奥兰多愣了愣,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糟了,我忘了他们还在加斯科涅了。” 贾斯特不满地摇了摇头:“加斯科涅?是那个布里奥涅的孩子吗,你怎么把人忘在那了,布里奥涅可离这里数百里格远。” “说来话长,我之后再慢慢说,对了,弥昂他也来了,还有别的客人。” “那你这么急着跑上来干什么,把客人丢在楼下,显得我们无礼吗?”贾斯特很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接着胸口的气又一阵不稳,轻咳两声。 “我是听莫桑斯那个家伙说您生病了,所以就……”奥兰多的声音低下来,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说到自己的病情,贾斯特的神色也低沉下去,停声片刻后说道:“还没大碍,只不过拖得有些久罢了,莎莉娅的女祭司开过药。” 一时无言,奥兰多看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与他离开时记忆里的模样相比变了许多,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离开家游玩的行为。 “对了,莫桑斯那个家伙为什么来这?” “他是你的表兄弟,不要总是用这么无礼的称呼,他只是代表他的父亲前来探望而已。” 对此奥兰多则是不信的在心中哼了一声。 “好了。”安娜夫人打破这里的氛围,“你刚才说有客人不是吗,让客人一直等可不是应有的礼仪。” 奥兰多明白母亲的意思,点了点头离开房间。 当他走下城堡的时候,看到弥昂正牵着都法转悠着,幻兽露出一排匕首般的獠牙将一旁几个好奇打量的小鬼直接吓跑,而圣杯少女双胞胎正在楼梯口边的石阶上闲聊着,她们并不想让自己的裙裾被泥泞的地面弄脏。 “都法并不想被留在马厩里,也许你可以找个别的地方。”弥昂看到他下来后说道。 “这个简单,城堡一个没人的平台就可以了,我带你过去,莫桑斯那个家伙呢?” “几分钟前骑马离开了,似乎有什么事。” “挺好,不用留他吃晚饭了。”奥兰多冷哼一声,接着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抱歉,两位女士,让你们久等了,我带你们进城堡吧。” 弥昂以前每年也会拜访加龙洛特一两次,因此和奥兰多的父母也熟悉,简单的在大厅见面问候后,奥兰多花了点时间来介绍双胞胎,这倒是令加龙洛特的主人有些惊讶,毕竟圣杯少女并非寻常的贵族女孩,她们都是那位女士的仆人,即使是国王对她们也必须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因此又是一顿典型的巴托尼亚晚餐,整个晚餐的经过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奥兰多在讲述他离开家这段时间的经历,虽然弥昂听出了点明显灌水的成分,不过在与他相遇后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切实的,关于加斯科涅的野兽人以及奥卡山的恶魔军团等,在知道弥昂得到女士的关注并与巴托尼亚之子们一同击退了万变魔君和恶魔军团后,贾斯特领主也对此惊叹不已。 当安娜夫人询问奥兰多是否要继续和弥昂他们一起前往帝国的时候,奥兰多显得有些纠结,他很想和弥昂他们一起前往帝国,但父亲的病让他有些担忧。 傍晚的时候,弥昂与奥兰多一起站在城堡西侧的一处平台上,都法在城堡的砖石顶上来回小跑着,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黄昏的光在它湖水的身躯上折射出片片光芒。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要不要留下。”弥昂很容易看出朋友担心的事情。 “于情于理,我应该留下来才对。”奥兰多的话说了半截。 “但你不想错过这场旅程。”弥昂接上后半句,“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你可以考虑发誓成为一个探险骑士,这样就简单多了。” 以往的时候,奥兰多绝对会对探险骑士的生活表示拒绝,但现在他好像真的在思考这点的可行性。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弥昂回头看去,是一个托着托盘的年轻侍女,托盘上是两杯葡萄酒。 奥兰多接过酒杯,将其中一只递给弥昂,而他自己抿了一口后便将酒杯放回了托盘上,冲侍女微笑,她的脸红了,转身低头离开,年轻骑士的目光随着女孩远去的身影而移动,弥昂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对目标一向很专注,你不去关心一下她们吗?”弥昂说道。 “那边的话难度很高,毕竟她们俩一直在一起,我也不好单独约一位出来,不过没关系,对女孩子要有足够的耐心,你得知道她们……”谈到这的时候奥兰多又精神了起来。 “话说你是不是没接触过同龄少女啊?我记得你连未婚妻都没有相过,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奥兰多搭着他的肩。 “滚,我担心你介绍的都是你有经验的。”弥昂笑骂着推开他。 这家伙迟早会因此倒霉的。弥昂在心里想着,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觉得也许倒霉的会是自己也说不定。 第二天的早晨,弥昂正在整理着装备,他突然听到一阵尖厉的号角声,卡拉德的头一下子抬起来起来,他离开房间和不远的奥兰多交换一下眼神,从城堡的走廊间快速走过,身上的盔甲铿锵作响。 奥兰多领步走进父亲的会客室,用力拉开门时发出的声响令他父亲朝这边投来了一个阴沉的责备的目光,奥兰多慢步走近,而弥昂停在门边没有过去,那是领主们的位置,他是客人。 奥兰多收起一贯的笑容,庄重肃穆地站在那里,和他父亲一起等候。 位于主入口的宏伟的双开门已被封住,大门由两名士兵把守着,交叉着斧枪拦在前方,直到加龙洛特的领主坐在他的黑色木雕王座上才打开。 王座是一件精致而古老的工艺品,它的高背雕刻着吉勒斯·统一者的伟大战役,吉勒斯出身于巴斯托涅,这是一件令人骄傲的事,而一种忧郁的感觉降临在奥兰多的身上,他望着宝座,想着日后自己有可能也要坐在这里,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准备好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于是他向女士默默祈祷,祝父亲身体健康。 朝臣、顾问和骑士们慢慢地从侧门和隔墙进入房间,侍从派仆人四处徘徊着,房间里充满了窃窃私语的猜测。 “好像是有人要来?”伊岚饶有兴致地说道。 “你猜会是谁呢?” “大概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贵族?” “那我觉得你猜错了,” “请让国王的使者来宣布一场新的战争。”此时大门处传来信使的洪亮声音。 大厅里静了下来,后面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看见那扇黑金相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留着胡子的微胖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套红黄相间的礼服。 一阵震耳欲聋的喇叭声在房间里回荡,使得栖息在高处横梁上的鸽子纷纷飞了起来。 “加龙洛特的领主和领主夫人。”一旁的侍从尖着嗓子高声道。 聚集在一起的骑士和贵族们单膝下跪,低着头,宫中的女士们精致地行了个屈膝礼。 贾斯特男爵穿着一件光鲜的外衣和长袍,光彩夺目,他挽着他的妻子走过了长长的大厅后的礼坛。 安娜夫人穿着一件裙摆长拖在身后的深红色天鹅绒礼裙,这使得她更显得光彩夺目,她的金色头发藏在天鹅绒头饰下面,头饰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银圈。贾斯特男爵 领着他的妻子走到她精致的软垫椅前,然后自己坐在他那巨大的宝座上,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病情,但在奥兰多看来,很明显,他那瘦削的身躯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占据宝座。 加龙洛特向他的侍从郑重地点了点头,侍从向门口的侍从示意。 他们退了回去,放下他们那长长的礼仪武器,门也随之打开了。 这位圆滚滚显得有些滑稽的传讯员匆匆穿过房间,来到门口,由于跑得很费力气,脸都红了。 “蒙特福特的西吉尔博德爵士。”他说着自己主人的名字。 骑士走进宫廷,故意拖着坐在座位上的加拉蒙公爵大步流星地走着,人们纷纷议论起来,他全副武装,披风又破又厚。他把头盔夹在左臂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上。他踩着泥和土进入了观众席,聚集在一起的贵族们发出啧啧的声音。 到达台子,骑士单膝跪下,低下头。 “蒙特福特公爵向您致以最热烈的问候,”骑士回答,贾斯特男爵微微低头,接受了他的礼仪。 “爵士先生,您的光临是对我的家庭的尊敬。我可以为您准备一间房间吗?你看上去就像远道而来的人,如果你愿意,在我们说明你来访的目的之前,你可以先放松一下。” “唉,不,”骑士一鞠躬回答,“时间不允许我接受你高贵的提议。” “没有时间?那就快说吧”贾斯特男爵说道。 “先生,我带来了糟糕的消息,蒙特福特东南部的土地已经被占领了,我是来找你帮忙把它重新收复的。” 全场爆发出一阵急促的呼吸和窃窃私语,贾斯特举起一只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的戒指闪闪发光,嘈杂声消失了。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贾斯特男爵同意道。“什么敌人围攻了他美丽的土地?” “绿皮。”骑士痛苦地回答,这番话遭到了咒骂和阴沉的咕哝,他们继续说了一会儿,贾斯特男爵又举起一只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思考着,脸上露出深深的皱纹。 他的眼睛望着天空,仿佛在寻求神的交流,他抬头望着两扇高高的拱形窗户,窗户上满是彩色玻璃,他的祖先的形象正凝视着他。朝臣们满怀期待地望着他们的主人。b 巴斯托涅和蒙特福特的人民之间并没有特别的爱,但在冲突的时候,他们总是团结起来对抗共同的敌人,最后,他垂下目光,再次望着等待回答的骑士。 “你已经向巴斯托涅的其他骑士寻求过帮助了?”他问。 “是的,我的主人。我已经收到了一千多名骑士在你最尊敬的土地上的誓约。” “你已经和桑加斯的领主谈过了,往西去要走几天?”问道,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一提到这个名字,奥兰多的脸色就僵住了。九代以来,桑那斯家族一直是加拉蒙特的死敌。 “是的,大人。”骑士说,他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紧张气氛。“高贵的桑加斯领主已经宣誓效忠他的骑士。他们将由maloric,他的儿子,年轻的sangasse伯爵领导。平底船开着。 当这位消化这个信息时,他的表情是难以理解的。最后,他把目光转向卡拉尔的方向,两人默默地交流着。 “伯特利斯,卡拉尔德,”卡拉蒙特公爵说,“快来吧。” 贝尔泰利斯昂着头,登上了台子的台阶。卡拉德跟在后面,他的心怦怦直跳。他们分别站在父亲的两边,站在他的宝座旁边。 “西吉博尔德先生,这些是我的儿子和我的合法继承人。他们将前往bordeleaux,帮助您公爵的骑士们对抗仇恨的敌人。我家里的骑士会和他们并肩作战。” 卡拉德忍不住让他感到的喜悦爆发在一个灿烂的微笑,他看到了w的脸上镜像。 “他们的光临将使博尔德洛公爵不胜荣幸,”骑士回答,“我谨向您表示感谢。” 卢瑟尔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卡拉德·tw看到父亲微微颤抖,心里痒痒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站出来支持他的父亲,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会在宫廷面前强调他父亲的尊严。重获自由的公爵镇定下来,向聚集在一起的贵族们讲话。 “让我们散布谣言,让迦勒蒙的子孙们在早晨骑马去博尔德洛。今晚,迦勒蒙的领主将设宴款待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赢得胜利和荣耀。” 聚集在讲台下面的人们发出了欢呼声。 “唉,我不能,高贵的爵爷。”骑士回答说。“我必须为公爵的事业争取更多的骑士。” lutheure点点头。 “我的老爷和太太们,”他说,“我们准备打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征 “让我们为我的儿子干杯!让这位女士引导他的长矛,让他光荣胜利地回到我们的身边!” 聚集在一起的狂欢者周围响起了欢呼声,他们每人喝了一大口酒。脸颊已经红润起来,肚子里塞满了食物。 在半露天的大型宴厅里,宴会餐点被扫荡的碎屑散落在聚集在一起的贵族面前,碎骨头被扔在稻草铺的地板上,猎狗们争抢着骨头,烤野猪和鹿的躯体里面塞满了香草、大蒜和蜜饯,剥去了皮,躺在巨大的盘子里,鹌鹑和野兔的骨头被丢弃在银制的盘子中,浸在厚厚的、奶油状的蘑菇和奶酪酱汁里;长桌的铁板上放着水桶粗的大型肉食鱼类做成的烤鱼,这些鱼类奋力从激流逆流向上,不过剩下的只有发光的骨头和张开的下颚獠牙,周边还有残留的酒汁。 酒水源源不断,因为加龙洛特的领主打开了酒窖,贵族们享用着精美博尔德罗与阿奎坦的葡萄酒,赞美它们的各种美妙与芳香,虽然大部分人其实对上等葡萄酒知之甚少,他们大口大口地喝着昂贵的佳酿,仿佛它们是水一样。 弥昂靠在一边,对吵吵嚷嚷的人们漠不关心,反正在场的除了加龙洛特的主人们他谁也不认识,不过伊岚倒是指挥着他这场宴上所有觉得可能好吃的美食都尝试了一遍。 “第一次要替你的父亲去打仗,感觉怎么样?”看到奥兰多从餐桌另一头走来,弥昂问道。 “有点紧张,我总担心我没准备好。”奥兰多咧嘴一笑,他吃的很饱的,还喝了不少酒,不过看起来没有一点醉意。 “很正常,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一样。”弥昂在正式成年后就是加斯科涅的主人,这一点上来说经验比奥兰多充足不少。 “话说你打算加入这场战役吗?” “当然,即使不算骑士的义务,蒙特福特的东南部被绿皮占领的话,我即使想去帝国也得面对这个大麻烦,还不如先同你们一道方便。” 奥兰多笑着在弥昂的肩上敲了敲,他望着桌子对面的父亲,父亲正骄傲地朝他微笑,他也微笑着举起了高脚杯作为回应,在贾斯特男爵的身后,他的首席骑士,也是奥兰多的剑术老师,他像一只凶猛的猛禽四处张望,瘦削的肩膀微微隆起,比在场的任何骑士都高,鹰钩鼻从瘦削的脸上突出来。 仿佛感觉到了奥兰多的目光,他冰冷的黑色双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即使已经长大成人,这样的目光依然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孩子,因此他把目光转回去,继续和弥昂一起闲聊。 这时一旁经过的年轻女仆弯下腰来接他的盘子,即使是冬天加厚的衣饰,领口也稍微低了点。 “奥兰多阁下,我想你可能思考在运球。”有人揶揄他道,这让奥兰多有点恼怒地转过身去。 在他身后的是玛格丽塔,她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令人愉快的恶趣味光芒,对于圣杯少女而言即使穿着一件最普通的法袍,身上的神秘气质也让人难以将她们当作平庸的贵族小姐。 “恐怕你是对的,亲爱的女士。”站在姐姐一旁的朱莉亚,夸张地把手往头发往后甩了甩,装出一点粗声的音调,“我不过是一个道德高尚的骑士,很容易被漂亮脸蛋和丰饶的胸怀所征服。” “抱歉,女士们,我面前有两张美丽的面庞,这让我根本没注意到之前发生过什么。”奥兰多看起来像无事发生一般。 “或许如此。”玛格丽塔说着,把她那迷人的琥珀色眼睛转向妹妹,撅了撅嘴,而朱莉亚的脸颊微微有些红。 “我记得你们说对这种世俗的宴会不感兴趣。”弥昂帮奥兰多扯开点话题。 “确实如此,我对参与宴会一点兴趣也没有,毕竟我可不会享受一大群人围在身边的感觉,不过旁观就是另一回事了。”玛格丽塔说道,虽然相比爱戴,实际上有时候人们对于圣杯少女们的敬畏要更多。 “那我想你们可以摆脱烦恼地享受一下,毕竟大部分人都开始喝醉了。”奥兰多挥了挥手,他之前已经应付过轮番的交杯与称赞了,现在宴会上的人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享受中,战争终究是件危险之事,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会活着回来。 “干杯,女士们;干杯,伙计。”奥兰多叫来一位仆人,端上两只银质的高脚杯,酒杯里盛满了清甜的白葡萄酒酒。 “为了荣誉和明日!”奥兰多说。 “为了荣誉和明日!”弥昂与他碰了碰酒杯。 “在卧室里征服,就像在战场上征服一样!”奥兰多搭着弥昂的肩小声补充补充道,弥昂的酒喝到一半,红宝石色的酒液从他嘴巴里喷了出来。 玛格丽塔发出一声很不淑女的笑声,而朱莉亚默不作声,只是脸红的快到脖子上了,奥兰多觉得自己够轻声了,只不过对于圣杯少女们而言,还不够轻。 当加龙洛特的领主高高地举起酒杯时,宴会厅再次安静下来。 “对奥兰多。”加龙洛特的领主说,“我相信他注定要成为巴斯托涅最好的骑士之一,活着回来。” 人们不确定这是否算是祝酒,于是继续举着酒杯。 “为了荣誉与明日!”奥兰多举起酒杯,打破了现场微沉的气氛,他的话语在房间里回荡,大家很快笑起来,喝着酒继续交谈。 小丑们出来逗乐人群,又高又瘦的杂耍演员们跳来跳去,让人们对他们的翻跟斗和滑稽动作大笑起来,弥昂已经再无什么兴趣,只是和奥兰多他们在边缘的长桌前闲聊着。 出征是一件需要准备的事情,即使对于军事化的城堡而言也很难当天出动,因此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奥兰多醒来时,呻吟了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想坐起来,但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压在他身上,他穿着前一天晚上穿的整套衣服,但他不记得自己上床睡觉了,但他隐约记得有人扶着他爬上石阶,来到城堡的东侧他的房间。 一个年轻的褐发女孩依偎在他的胸前,好像是去年来的那个漂亮女仆?他头痛地呻吟了一声,推了推她,女孩翻个身转到一边,而奥兰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石盆里倒了一壶冰水,洗了把脸后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他望着窗外,对着令人痛苦的光线眨巴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中了,他差点吼出更适合农民的粗俗脏话,他从肌肉发达的身体上扯下衬衣,赶忙换上一件新洗干净的束腰外衣,敲了敲床上的女孩让她醒醒,不过那个女孩似乎昏昏欲睡地扯了扯他的手,露出肩上的纹身来。 奥兰多摇摇头,拉开房门,赶忙向着训练室跑去换好自己全套的盔甲武器,接着跑下城堡,在城堡的门前看到弥昂正靠在幻兽都法的身旁擦着他那面造型奇异盾牌。 “你来的真够慢的,宿醉吗?”弥昂看到他过来,将泰波克之翼背在身后。 “是啊,晚上可真够冷的,”奥兰多说着,一旁的侍从正牵着马赶来。 “还有什么吗?” “我对后半段的记忆有点……模糊。” “在讲演、宴会和舞会结束之后,你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说你将砍杀一百只绿皮上,还在玛格丽塔女士的裙子上流了口水。” 奥兰多痛苦地呻吟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他开始想起来了。 “啊,拜托女士保佑,我没有做过在她面前使自己难堪的事吧?”他说道。 “我最后看到的是她和一个年轻的女仆正帮你抬回到房间去——朱莉亚女士有点不好意思,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弥昂的脸色是很少见的揶揄,奥兰多知道那是他在心里笑开的标志。 他用力拍了拍脑袋,然后看见了更糟的地方,在远处双胞胎正在朝他们打招呼,玛格丽塔眨着眼,朱莉亚笑着挥手。 “她们也要来吗?” “我可没有再跑一趟的打算,解决绿皮我就直接前往帝国了。” “算了……来吧,现在是我们准备进军的时候了。”他努力让自己没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巴斯托涅的骑士们骑着战马排列在加龙洛特城堡外的原野上,他们的盔甲闪闪发光,色彩缤纷的旗帜在凛冽的风中飘扬,个人都自豪地佩戴着自己的军旗和纹章,左臂弯着头盔,右臂竖着长矛,盾牌披在背上。 数百名士兵站在他们身后的泥泞中,使劲地看和听着前方的动静,他们戴着黑色和红色的战袍,那是加龙洛特的旗号,泥泞的拳头握着长柄的武器和盾牌,另一支由农民组成的队伍站在士兵的旁边,这是一支从平民中征召来的弓箭兵,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紫杉长弓。 奥兰多穿着回来后换上的精致战甲,半跪在他的父亲面前,他的心怦怦直跳,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尽管他感到有些不安。一方面,这是他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机会,然而他不能否认他父亲的健康状况不佳,尽管他在全军前表现得很好,但他知道,光穿着盔甲站在外面就会使他负担沉重,而且他很可能会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 他向那位女士祈祷,希望她能保佑他父亲平安,但他心里有着莫名的惶恐,当他低下头接受父亲的祝福时,他把这些令人难过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赶走了。 “女士,愿您的仁慈和关怀保护这些高贵的骑士免受伤害,并激励他们获得胜利回家所必需的力量和勇气,用你神圣的光鼓舞他们,以你的名义,让他们净化蒙特福特的土地,加龙洛特和巴斯托涅为之骄傲。女士,祝福他们,让他们用美德来维护你的名字,荣誉就是一切。” 骑士们轻声吟诵着最后两句话。 “我会让你为我感到骄傲的。”奥兰多保证道。 在欢呼声中,年轻的骑士骑上了他巨大的战马,侍从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手中拿着武器和盾牌,奥兰多想战斗到即将到来,又感到激动不已,他拉着战马加入了骑士们队伍,前方的是他的剑术老师。 加龙洛特男爵的侍从把那把古老的宝剑放在一个垫子上拿了出来,贾斯特把它举到他颤抖的手中,加龙河之剑属于加龙洛特的历任统治者,它的剑鞘镶嵌着金色的螺旋图案,首柄用闪亮的蓝色钢锻造成鸢尾花的形状,鸢尾花是受祝福的女士的象征。男爵抽出剑来,剑的声音响彻聚集的骑士们。 他把剑高高地举向空中,剑刃闪烁着银光,贾斯特就像他曾经是的那个强大的骑士,强壮、无畏,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勇气。 “胜利!他喊道,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欢呼声中,加龙洛特的军队高举长矛向他们的领主致敬。 调转马头加入骑士队伍,向西边进军,驶向遥远的灰色山脉和蒙特福特的土地,红着脸的妇女们向金光闪闪的骑士们抛撒鲜花,农民的孩子和狗在他们旁边奔跑,当他们从加龙洛特城堡出发的时候,喇叭响起,奥兰多看了一眼他的家,然后用马刺踢向战马肋下。 巴托尼亚的土地并不是没有危险的,尽管王国受到严格的保护,众但所周知,在大片的森林里和高山上有各种各样的野兽出没,亡命之徒们掠夺旅行者,即使离这片被诅咒的穆席隆永之地如此之远,平民们晚上也会闩起门来抵御夜晚的恐怖。 然而,加龙洛特的骑士们却无动于衷,以这样的力量行军,很少有敌人敢攻击他们。 晚上也很好过,骑士们边吃边喝,边寻欢作乐,边交换着夸张的战斗英雄故事,弥昂与奥兰多专注地听着,听着老兵们每一次的哼唱,冬天的寒意渐深,夜色却异常晴朗,骑士们在荒野中露营感到一阵激动,此刻他们的心里充满了英雄主义和骑士荣耀的故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蒙特福特 当旅途冗长的时候,兴奋很快就会被被麻木的无聊所取代,但现在就像是一场大冒险的开始,骑士们精神昂扬向前迈进。。 不过现在的天气阴沉沉的,冬日山间的风像是甩鞭一样猛烈,直到下午开始下雨,骑士们热情洋溢的心情才开始烟消云散——因为他们正在经过拉佩克家族的土地,加龙洛特的骑士们很少能平静地进入这片土地,聚集的乌云反映了大家有些阴郁的心情,而弥昂和双胞胎对此表现得有点一无所知。 奥兰多和他们讲述了一些关于巴斯托涅贵族之间的往事,不知为什么,六个世代以来,加龙洛特和拉佩克一直是死对头,双方之间的流血事件也不在少数,不过在大概四十年前的时候,奥兰多的父亲娶了拉佩克家族的女儿,也是现任拉佩克男爵的妹妹,自那以后双方就勉强保持着不会拔剑砍死对方这种地步的和平。 但奥兰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地穿越拉佩克家族的领地,他知道其他加龙洛特的骑士们心情也差不多,但这是必要的,因为如果绕开拉佩克家族的领地,他们还得多走上百英里。 直到骑士们跨过巴托尼亚最大的河流——格里斯梅里河的时候,骑士们才恢复了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现在已经离开了巴斯托涅的领地,抵达了蒙特福特公爵领的境内了。 福特蒙特公国是巴托尼亚十四公国之一,位于巴托尼亚的东部边界,沿着灰色山脉的中央脊柱,是布雷顿尼亚和人类帝国土地之间的交界公国之一,几乎整个蒙特福特公国都位于灰色的山脉之中,耕地较为稀少并几乎完全用于农业。 很快来自加龙洛特的部队与此地贵族的军队汇合在黑底黄色城堡的旗帜下,这是卡达斯男爵的旗帜,男爵如今亲自率领他的骑士们,他是一个身材矮胖、肩膀宽阔的男人,声音洪亮,蓄着浓密的胡子。 奥兰多在好几次见过这位男爵,事实上卡达斯男爵曾一度希望自己把相貌平平身材健硕健的女儿嫁给加龙洛特家族,在几年前奥兰多担心父亲会替他接受这个提议,不过幸运的是如今这个女孩已经嫁给了某个北方某个不幸的年轻贵族了。 加龙洛特的骑士们允许卡达斯的指挥,因为他是在场的最高级贵族,而其他许多和他们一样来自巴斯托涅其的其他骑士也同样如此,令奥兰多高兴的是没有看到拉佩克家族的身影。 虽然已经有数百位骑士聚集在这里,不过男爵还是决定再多等一天,等更多的骑士前来汇合。而且现在的雨越来越大,把小径变成了泥沼,水不舒服地从骑士的盔甲里流出来,让战马冒着恶劣的天气前行是很危险的。 新来的骑士们进行简单的扎营,农民们则在泥泞中挣扎着搭起帐篷,点燃篝火,奥兰多把自己最好的帐篷给了双胞胎,现在他和弥昂坐在一张帆布下面,看着雨愈下愈大,而不久之前,隆隆的雷声在天空中回荡,使一些不够成熟的战马在恐惧中发出呼噜的叫声,他们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残羹剩饭。 弥昂看着眼前的暴雨,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拨弄着高脚杯,看着农民们在奔流的人流中跑来跑去办事。 “我们最好向那位女士祈祷,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战斗还没有结束,”奥兰多说着,但他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不安。 那天晚上,骑士在大雨滂沱中点燃了十四支蜡烛,每支蜡烛代表布列通尼亚的一个公国,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他用来供奉这位女士的祷告盒,他恭恭敬敬地用指尖依次触摸前额、嘴唇和心脏。 中间的拱形嵌板上挂着用油彩绘制的一位女士的肖像,并用厚漆保护着,这是一个精致的画卷,似乎从内部发光,显示女士持有她神圣的圣杯在她面前。 在左手的面板是一幅关于吉勒斯的精细绘画,巴托尼亚的缔造者,他低着头谦卑地跪在地上,著名的龙披风披在肩上,吉勒斯在少年的时候杀死了邪恶的斯麦格斯,如今火龙令人敬畏的头颅悬挂在巴斯托涅公爵的城堡里,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骑士前来朝圣,满怀敬畏地站在它下面。 而在画卷的中央,不知名的艺术家娴熟地捕捉到了那位女士深邃的眼睛,这双充满慈爱的眼睛,同时也充满了深邃的力量和神秘。 弥昂此时在一个神秘的世界中,乌云以不自然的速度划过天际,仿佛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好多年,光线渐渐暗淡下去,直到像黄昏一样的黑暗,把周围的森林都笼罩在黑暗中,他呼出的气使他面前的空气蒙上了一层雾,他的盔甲上开始出现了冰片。 他脚下的矮树丛开始像活物一样扭动起来,常春藤和青草缠绕在他的手上和绑腿上,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弥昂用力将它们扯断了,但植物源源不断地生长着。 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开始在雾中出现,弥昂听到一个战马的呼噜声,随着幻影的凝固,他看到一匹他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大的战马。伴随着幻影的出现,树液、潮湿的泥土、腐烂的植物、橡树和杉树混合的,令人不愉快的气息扑面而来。 骑士从头到脚都穿着古板的盔甲,盘绕的常青藤装饰着这副盔甲,从他的头盔上盔缨延伸出一缕浓密的树叶,覆盖在幻影般盔甲上的绿叶不停地生长,新鲜的树叶舒展开来,在心跳动的过程中,这些嫩叶逐渐成熟,然后开始枯萎变黄从盔甲上飘落,然后令人着迷的循环又开始了。 在黑暗中,在头盔的眼缝后面,燃烧着两颗愤怒的、发光的球体,散发出幽灵般的绿光,弥昂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少有的心情,像是恐惧,又像是某种野性勇气的冲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幽灵慢慢地拔出了剑,古老而可怕,上面刻着错综复杂的螺旋形图案,剑刃上有一层冰雾。骑士把剑尖对准弥昂,他感到剑刃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这个超自然的形象散发出一种原始的自然力量,带着可怖的威严,愤怒像一场无法驯服的暴风雨一样席卷着他。 面对我!幽灵怒吼起来。 弥昂奋力想从生长的植物间挣脱出来,但幽灵战马喷吐的气息尽在眼前,弥昂没有说话,他听见幽灵的剑划破空气时嗡嗡作响。 但剑刃没有落下,一片白色的涟漪在弥昂面前晃过,伊岚站在他的身边,少女的光辉让这个世界浮现出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梦幻色彩,她赤着脚踩着荒芜的地面,青草与泉水在她的脚下生长长,弥昂周围的青草恢复了平静。 伊岚举起纤细的手臂,两根手指捏住了幽灵的剑锋,绿色的幽灵骑士低头看着少女神明,缓慢地抬起剑,身下的战马退后了两步。 “果然是梦。”弥昂说着,看向面前的幽灵。 传说中伟大的绿骑士,巴托尼亚圣地的神秘守护者,他身穿盔甲,被缠绕的薄雾和常春藤所围,他是那位女士的冠军。 伊岚有点不耐烦的挥手:“在我把你赶出去前,有什么想说的快一点。” 绿骑士的剑锋回转指向身后,剑尖划破薄雾带出一道翠绿的线来,浓雾在前方破开一条道路,弥昂顺着看去,在前方的土地上看到一柄残破生锈的战斧,上面长满苔藓。 “第一个。”绿骑士的声音随着薄雾回转,当薄雾四散的时候,梦境随之消失了。 弥昂躺在躺在黑暗中,听见了奥兰多严肃的祷告。 他首先为国王查伦祈祷,希望他能长久而忠诚地统治国家,然后他为父亲和母亲已久的健康祈祷,他也为弥昂祈祷,希望他能在未来的战斗中获得圣杯的荣誉,最后,他为自己祈祷。 所有骑士的女士,请让战斗光荣而高贵,让国王的军队战胜玷污你王国的邪恶,让我在战场上向所有人证明我的荣誉。 最后,那十四支蜡烛被吹灭了,帐篷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日的清晨,暴雨小了些,卡达斯男爵也不准备继续等待,全军开始骑乘向蒙特福特被敌人所困扰的土地,似乎整个军队都被一种忧虑所激励着——他们到达的时间会太晚,无法在对抗绿皮的战争中表现出精彩的战斗荣耀,贵族们以无比的活力前行,而农民们迅速收拾了帐篷,在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射出地平线之前,整个军队就开始行动了。 行军中的巴托尼亚骑士大军在旧世界堪称无与伦比的景致,每一名战士均牵拉着两匹战马,所有马匹身上都覆盖着细致华丽的上好马衣,代表不同贵族血统的纹章图案标示其中,马夫也跟随着他们的队伍,还有管家,厨子,传令官,祭司以及各类官员与仆役,一个巨大的辎重车队紧随着他们的队伍,整个部队形成一个巨大的纵列。 他们以令人生畏的速度向前推进,灰色山脉高耸的山线始终保持在北方的视线范围之内,沿着广阔的树木的曲线前进,他们穿过数不清的村庄,经过十几个设防的庄园和城堡。 骑士对荣耀的渴望让他们坚持不懈地前进,蒙特福特是一个多山的公国,甚至许多的骑士也只是步行作战,但骑士们在前进中依然把步履艰难的步兵和平民弓箭兵远远甩在身后,休息时等待着后续的军队缓慢跟随,休息的战马也被梳洗,喂养过。 当农民士兵到达营地时,已经是午夜过后很长时间了,他们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挤在肮脏的毯子下,不愿耗费精力来竖立粗木板作为临时的庇护。 弥昂身上裹着斗篷,倾盆的雨水滴答敲打在身旁的岩石之上,汇聚而成的溪流自高地之上倾泻而下,但不知为何弥昂的四周雨水总是从一个奇怪的弧度向周围飘去,这让弥昂淋到的雨要比其他人少上不少,应该是都法的力量。 在行军的途中来自湖神的幻兽吸引了许多骑士的目光,甚至有时比圣杯少女双胞胎还要引人注目,特别是在弥昂的故事稍稍被奥兰多和玛格丽塔闲聊中说出去后,很多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骑士想凑近来仔细看看,不过都法对外人表现得不怎么友好,除了弥昂外只有稍微混熟的奥兰多与圣杯少女能在它心情好的时候靠近。 而都法现在的心情似乎很糟,它不耐地刨着蹄子,当地面的泥泞接近它圣洁的湖水的身躯时,那些肮脏的水避让开了。 弥昂凝视着前方高耸的灰色山脉,夜幕下的阴影比想象中厚重的多,都法湖水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什么,低吼两声。 几个骑着马的侍从从远处赶往营地,这些农民士兵因为被允许骑马而比其他普通的士兵骄傲的多,尽管他们骑乘的拉车与耕地的马与巴托尼亚战马相差甚远。 当骑马侍从把马停在纵队旁边时,弥昂让都法靠近他们身边询问起来。 “有什么新消息吗?” 这群混杂骑兵的首领,一个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人,对弥昂点头表示敬意,他身上披着一件镶有铁钉的皮革斗篷。 “大人,前面的城堡遭到攻击。” “攻击,是绿皮吗?” “是的,大人。” “距离有多远?”奥兰多急切地问道。 “不远,大概五英里吧,在山丘那边的山脚下。”侍从用他的简陋长矛指着背后的山岭。 四周的骑士们开始聚集起来,他们意识到战斗就要打响了。 “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座城堡可是我们的首站。”卡达斯男爵走近。 “要强行军吗?”奥兰多问道。 “是的。”卡达斯点了点头,他从身边摘下他的兵刃,链枷晨星的链条松开,沉重的带刺的球就掉下来挂在他的马旁边,而年轻的骑士们满怀期待地欢呼起来,而男爵挥舞着沉重的兵刃向身后的骑士们喊话。 “来吧,巴托尼亚的骑士们!让我们骑马去战斗!” 弥昂没有欢呼,只是看着泥泞的水流从他身边绕开。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绿皮 绿皮人是许多文明国家对兽人、地精和其他生物相关种族的共同描述,兽人是强壮的、野蛮的战士,地精则是是瘦弱但狡诈的生物,许多人认为绿皮人是所有文明的祸害,这些部落战士极端暴力,不断地袭击,把战争和野蛮带到已知世界的各个角落。 成群的绿皮有时会毫无预兆地出现,造成巨大的破坏,除了简单的暴力,没有方向和目的,事实上,绿皮人唯一的动机就是暴力和战斗,不断扩张的大规模战争,这种战争有可能化作汹涌的绿色浪潮统奔向整个世界。 帝国与巴托尼亚,旧世界最强大的两个人类国家的诞生都与绿皮有着直接的关系,西格玛统一人类部落,击溃了平原上的绿皮和黑火隘口史无前例的绿潮,吉勒斯击退肆虐在巴托尼亚的绿皮并获得诸公国的效忠,人类至此将绿皮从平原赶回群山、恶地与森林,但这些好战的生物是绝不会因一时失败而放弃的。 当骑士们爬上山顶时,他们的掌心在手套里渗汗,喉咙也有些干涩。 “跟紧我,小伙子们。”卡达斯男爵说道,“不要紧张,在发动冲锋时不要打破阵形;坚持住,不要失去动力,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否则我们将失去我们的优势。” 暴雨已经退潮般消散了,只剩一点雾般飘动的雨滴,眼前的山下的平原上,一座依靠着岩壁建立的城堡正在抵抗着绿皮的围攻,就像一块被众多蚂蚁包围着的蛋糕一样逐渐分崩离析,虽然攻坚从不是绿皮的强项,并且绿皮好斗的耐心也将随着围城而分散,但当城堡的大门坍塌,绿皮们得以蜂拥前去战斗的时候,这些野蛮生物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城堡墙内近乎村庄的房子都很简陋,用木条搭成格子状,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泥土,街上满是叫嚷的农民,他们向四面八方跑去,有几个茅屋着火了,黑烟滚滚升起,但人类并未崩溃,在豁口与城门前,为数不多的骑士正指挥着士兵甚至临时加入的农民们堵住豁口。 蒙特福地人生活在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中,绿皮的袭击事件在蒙特福特是家常便饭,因此蒙特福特已经习惯了严酷的环境和周围地区不断遭到绿皮袭击的威胁,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与兽人和地精战斗的经验,因此这里的人大多非常坚韧,而堡垒与外围村庄的建造是为了能够抵御足够长的时间的攻击以获得援助。 骑士们的眼睛被敌人吸引住了,很多年轻的骑士以前甚至没有见过活的绿皮,尽管他们在自家城堡的大厅墙壁上总会挂着不少兽人的脑袋,但一个看起来狰狞的观赏品与那些血肉横飞的野兽相比根本不足为惧。 绿皮都是肌肉粗壮的怪物,手臂显得比腿更长,即使看起来弯腰驼背也与一个成年人一样高,而且比他们所屠杀的农民要粗壮沉重得多,当绿皮们冲向村庄与堡垒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他们野蛮的吼声,他们用沉重的砍刀和棍棒在四周疯狂砍杀着,在他们走过的道路上屠杀一切目所能及的人类。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穿透风雨的声音而来,骑士们将骑枪从包裹的布中取出夹在腋下,这些骑枪将伴随着他们在冲锋中击穿绿皮们混乱的队列与阵型。 弥昂是一个探险骑士,暂时不能使用骑枪,黑暗精灵的附魔长剑在与万变魔君的战斗中受损严重,现在他用的是从奥兰多那里取来的精铁武装剑,虽然无法在锋锐上与附魔的长剑相比,但传统的巴托尼亚剑刃依然趁手。 全心投入在攻城中的绿皮们没有意料到这次来此背后的攻击,占据高低的骑士们发起冲锋,山坡的坡度让战马们获得了更快的加速与冲击,层排的骑枪落下形成锥形的刺岚,绿皮的天性使得只有少数的兽人能反应过来,应对来自身后的骑士们,但他们的数量太少,在骑枪下很快被粉碎,骑士们从撞穿的绿皮群豁口中涌入向城中。 巴斯顿涅的骑士们从被围困的村民中疾驰而过,地面回响着马蹄的轰鸣声,奥兰多感到呼吸哽在喉咙里,他看见一只咆哮着的绿皮人用它粗糙的盾牌砸向一个尖叫的农民的肩膀,鲜血从致命的一击中喷涌而出,而另一边一把斧头砍进了士兵的脖子,几乎将他的头砍下了,这只绿皮的野兽兴奋地咆哮着,鲜血溅到脸上。 在骑士们击穿绿皮的后排开始进入城墙后时,已经有数十人被屠杀,农民们试图用干草叉和锄头与绿皮搏斗,但他们的勇气在凶暴的绿皮面前也只是被无情地砍杀,奥兰多看到一个人的头被猛烈地砸碎在谷仓的门框上,他听到农民们的哭喊——他们宁愿死在吞噬家园的大火中,也不愿被凶猛的绿皮人撕成碎片。 “为了蒙特福特与国王陛下!”卡达斯男爵的战吼回响,他那颗带尖刺的链枷甩在头上,男爵站在冲锋队的顶端,巴斯托涅的其他骑士们在他后面形成一个紧密锥形,奥兰多熟练地用他的大腿和马刺指挥着战马,像十数年所训练的那样放下骑枪,巴托尼亚的骑士们轰隆隆地冲进村镇与堡垒之间的主要街道。 一只绿皮从地上还在挣扎的农民身上抬起他厚实的头颅,它的眼睛里闪着野性的光,但男爵晨星链枷上的带刺金属球以一种破坏性的力量击中了它的头部,它的头盖骨被砸得崩塌了,然后倒下的身躯被骑士的战马踩在了脚下。 在马蹄声和板甲的铿锵声中夹杂着兽性的吼声和咆哮声,其中伴随着痛苦和愤怒的尖叫,火焰蔓延在茅草屋间,灼热的火焰像海浪一样冲刷着四周。 骑士们冲进村庄,燃烧的房屋在他们眼前闪过,农民们也从沟渠里跳了出来,为了不被踩死而躲避开,血液和烧焦烂肉的臭味四散着。 弥昂骑乘着来自湖神的幻兽,都法以寻常战马没有的灵巧奔行着,四周的热浪被它身躯本身的一股凉意所驱逐,弥昂没有用骑枪与骑士们结阵冲锋,而是转入更狭窄的巷道中,一头高大的野兽正在撕扯着倒下的人类。 当看到弥昂来的时候,这家伙纵身跃向前方与骑士正面交锋,但弥昂抓住了他的一举一动,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野蛮生物的每一个细节:它那肮脏的皮是腐烂植物的颜色,覆盖在宽阔肩膀上的各种生锈的盔甲,鲜血从它巨大的拳头紧握着的沉重的刃刀上滴落,粗牙从它的下颚伸出来,它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几乎和人的大腿一样粗。。 弥昂的剑锋精准的从兽人的喉咙贯穿下颚,在弥昂扬手时武装剑像开罐刀一样几乎将绿皮的脑袋直接掀开,都法匕首般的牙齿撕下了兽人的一条手臂,甩向一边后用它用蹄子将兽人倒下的尸体踹飞。 更多的绿皮从街巷两边涌来,都法以一种毫不畏惧地姿态向前冲锋,弥昂的剑刃与盾刃的弧光在绿皮间不断亮起,和弥昂一起来到这边的骑士不多,他们的战马跟在幻兽的后方,冲锋中将绿皮们刺穿在他们的长矛甩飞到半空。 骑士们的紧张情绪逐渐被汹涌澎湃的战斗热情所取代,一队队的骑士轰鸣着穿过村庄,冲倒并屠杀绿皮,仿佛没有什么能与他们抗衡,那种力量和速度的感觉令人陶醉。 在堡垒的大门前,弥昂看到了一个骑着凶暴野猪的兽人,他比其他的兽人都要更高大强壮,身上遍布着收集的甲胄与骨头的饰品,一只手抓着一把带锯齿的巨大砍刀,另一只手臂被砍断了,这只野兽凶暴地咆哮着,阻拦在堡垒的大门前,野猪的脚下有两个倒下的骑士,他们的身上都有巨大的贯穿伤。 弥昂点了点头,都法向着那头强壮的野猪发起挑衅般的嘶鸣,野猪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背上的兽人看着弥昂,血红的眼睛中闪动着残忍的兽性光芒。 都法甩蹄冲锋,而兽人一声咆哮后也相对冲来,双方交错而过的瞬间,带锯齿的巨大刀锋用粗糙但凶猛的攻势砍来。 但弥昂没有与这只野兽浪费时间的打算,武装剑与绿皮的刀锋碰撞,在绿皮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弥昂的剑刃正面完全挡住了刀锋,两柄寻常的铁器一同扭曲起来,在兽人收刀的时候,弥昂左手挥动泰波克之翼,盾刃撞上粗糙兵刃的侧面,在神器的盾刃刀锋几乎破碎了,剑锋迎面而来正中其面。 兽人的身躯倒下了,那头野猪也很快在跑开时被其他骑士的骑枪贯穿。 奥兰多下了战马,他的身体紧绷着,感觉像是在战斗几个小时,而不是过去的短短的几分钟。 “真是漂亮的一击。”他说走近过来说着。 “说得对,年轻的爵士。”卡达斯男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牵着战马,站在年轻骑士们之间。 “确实是完美的一击,不愧是女士看中的骑士。”卡达斯男爵称赞道,弥昂点点头回礼。 “你们的表现也很好,要知道许多年轻的骑士在第一次战斗中就被一些小失误绊倒了,或被突然的情况吓得魂不守舍。” 卡达斯微笑着看向周围的骑士们,这让年轻的骑士们心中一阵自豪。 围攻此地的绿皮不过数百,也不精锐,在数量相当甚至更多的骑士们面前很快被清扫一空,骑士们在清扫绿皮后重新集合起来,派人前去通知被甩在后面的随从军队。 在被绿皮扫平了大半的村庄中,幸存妇女们在父亲、丈夫和儿子被肢解的尸体前哀嚎,其他人则奋力扑灭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年轻的骑士们没有感受到什么来自他们的痛苦,只是想着自己的胜利,他们在战斗中经受考验,证明自己的价值。 很快这处堡垒的堡主就在仅剩的骑士与士兵的拥簇下走来,向赶来支援的骑士们道谢并说明这里的情况。 “这只是个小冲突。”堡主说,“敌人对我们的进攻早有准备,当公爵率领着主要的骑士们离开后,这些绿皮从山沟里窜出,打算屠杀手无寸铁的人。” “公爵大人在何处?”卡达斯男爵赶忙问道。 “这里的山路间有跨过山的隧道,我的城堡就是为了防守它的入口,你们可以从那里赶向核心的战场。” 卡达斯男爵简短地点了一下头,把他的马引到一边,当步伐落后的士兵们抵达的时候,他对他们发号施令,把他们组织成几个小组,在村子外围挖了一个坑,将被杀农民的尸体被随意扔进浅坟里。 绿皮的尸体被拖到一间火没熄灭的破棚子里,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一半以上的村庄被大火夷为平地,农民们从废墟中挖出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巴斯托涅的骑士们!蒙特福特的军队就在山后!”当一切工作结束,卡达斯男爵向着集合起来的骑士们喊道。 “让我们继续推进!” 骑士们再次爬上马鞍,随着一声号角的吹响,巴斯托涅的贵族们从被摧毁的村庄骑马离去,步兵和弓箭手们在泥泞中跺着脚,步履沉重地向前走着。 村民们看着他们离开了,他们沮丧地站在周围的废墟中,脸色苍白,满身血迹和污秽。 弥昂让都法停了停脚步,这让奥兰多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巴斯托涅的骑士们没有回头。 他们穿越堡垒后的隧道,向着前方的战场迈进。 骑士们在高地上停下脚步,看着下面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 他们又走了一日的时间才遇到蒙特福特的侦察兵。 号角吹响,数千名骑士轰鸣着穿过战场,在大地上翻滚,矛枪放下,猛击敌军的队伍。绿皮像潮水一样汹涌澎湃,数量之多令人难以置信。 蒙特福特的骑士们听到了低沉的吼声和尖叫声,野蛮的战鼓在战场上回荡,绿皮用武器敲打盾牌,发出响亮的声音,就像恶魔的心脏在跳动。 大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垂死的人,成百上千的残破的身躯在痛苦中呻吟,乌云密布的箭从空中落下,每一轮箭雨都杀死了上百人。 成千上万的士兵和绿皮陷入了残酷的战斗中,弥昂可以看到布列顿军队开始屈服于敌人的力量和残暴,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印着城堡徽记的旗帜在混乱中倒下,还有几个士兵脱离了队伍,逃离了敌人。 这些人就像引发雪崩的第一块石头,很快几百名士兵就从他们自己的战线上撤退了,他们逃跑时,有几十人被蜂拥而来的敌人砍倒,如果不是骑士们冲进绿皮军团,堵住了队伍的缺口,还会有数百人被杀。 蒙特福特是一片多山的土地,战场上近半的骑士都是步行骑士,没有骑马,而是用斧枪与长剑步行作战,他们在没有纪律的敌军队伍中奋力前行,用斧枪和长剑砍倒了闯入的绿皮,并将幸存的士兵分散在他们面前。 绿皮的阵列分开了,设计粗糙的战车被巨大的野猪拖着穿过缺口,凶残的镰刀从车轴上旋转着。 在战车冲入步兵的列阵前,一队年轻的侠义骑士冲向前应对绿皮的战车冲击,他们延缓了战车的速度,但却付出惨重伤亡。 当弥昂看到十数台简陋的战车粉碎成骑士方阵时,贵族们沉重地倒下,战马的腿从他们身下被砍断,而其他骑士则被骑在这些后跟结构的兽人的厚矛从马鞍上举起。 巨大的战争公猪鬃毛竖起,长着厚獠牙,人类的躯体被犄角撕破,蒙特福特的骑士和士兵们被镶满金属的战车压得粉碎。 惨烈的屠杀令人叹为观止,这是一场战争,成千上万的人类和绿皮在殊死搏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军阀 一队骑士失去了冲力,在战斗中陷入了困境,绿皮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把他们从马鞍上拖下来,切粗糙的刀刃野蛮地砍向骑士。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调转战马来帮助同伴,就在这时,一队粗壮的兽人从树林里冒出,骑在笨重的野猪背上,这些强大的野兽在地面上猛冲而过,奔向骑士的侧翼,这些骑士们没有注意到来自身侧的威胁。 巴斯托涅的骑士们从更有利的位置俯视着战场,只有他们才能看到危险所在——绿皮的战猪骑们会猛击骑士的侧翼,被打穿防线的巴托尼亚骑士会被屠杀。 “冲锋!”卡达斯男爵大喊着,踢着他的骏马向前迈进,巴斯托涅内的骑士们从长满枯草的山丘上冲下来拦截那些战猪骑兵,年轻的骑士们高呼着战歌,催促身下的战马跑得更快些。 野猪骑士们意识到这个新的危险,但为时已晚,他们试图拖着笨重的战猪转过身来面对骑士们的冲锋,这些动物都是顽固、倔强的野兽,兽人们用力拉扯着它们,它们咆哮着,有几只猛兽把骑手扔了出去,巨大的獠牙在混乱中互相残杀,血的气味几乎把他们逼疯了。 绿皮们拼命想控制这些野兽,而巴斯托涅骑士的冲锋向他们袭去。 奥兰多的骑枪擦过一个兽人披甲的肩膀,使它失去了平衡,而披着厚重战甲的巴托尼亚战马撞上了兽人身下凶猛的野兽,碰撞间使得那只绿皮失去平衡,摇摇欲坠间摔下,在战马闪亮的马蹄下被踩碎骨头,那头战猪被另一位骑士的刺穿的时候倒在地上,吐出血液和气竭的咆哮,而在身边的一名骑士被粗糙的长矛击中胸甲,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弥昂看见奥兰多的骑枪深深扎进了另一只绿皮的身体里,骑枪紧紧地夹在腋下,用顶端的尖刺刺穿兽人涂着野蛮纹身的绿色皮肤,枪尖折断了绿皮的肋骨并刺穿心脏,在令人满意的冲击中挑飞绿皮。 湖神的幻兽如同流水般无可停滞地奔行在战猪骑兵之间,弥昂手持剑盾,盾刃与剑锋轻松地划破切裂周围绿皮们的身躯,都法的表面折射着阳光,以任何凡间战马都不具备的凶猛攻击着四周的野兽们,碾碎骨头,撕裂肌腱,偶尔有粗糙的铁刃落在它的身躯上,但都被看似薄弱的鳞片弹开了。 “向右转,把它们分开!”卡达斯男爵咆哮着,把他那溅得满是鲜血的晨星链枷挂在马侧上,绿皮破碎的躯体和血浆使得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巴斯托涅的骑士们步调一致,将战马向右转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冲击着绿皮战猪骑兵们的后排。 “为了巴斯托涅的荣耀!”骑士的喊声回荡着,他们向混乱的敌人冲去,骑士们从战猪骑兵的侧翼猛击而出,把绿皮们的兵力分割成两半。 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使得绿皮们一时间陷入了不利的局面,骑士们一路挺进着推开绿皮们的攻势,被双方在残忍的厮杀间不断将彼此击落下来,但冲锋反而被遏制的绿皮们面对着手持斧枪重剑的步行骑士时,被纷纷砍倒落地。 发现战猪骑兵们无法对抗蒙特福特与巴斯托涅骑士们的夹击,绿皮们很快就搞清楚这支新来的人类军队对他们军队的威胁,因此当巴斯托涅的骑士们撞穿绿皮的一条线列时,在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与令人作呕的臭气中,骑士们看到了新的威胁迎面奔来。 它们是巨魔,是因为混沌的魔法之风扭曲成的愚蠢而可怕生物,因此它们经常会被绿皮们骗去打仗,它们又有着贪婪的胃口,因此与绿皮们踏上战场并非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每头巨魔都几乎有人类的两倍高,体重更是五倍以上,当十几头巨魔手持着粗壮的树干与巨大岩石的简陋武器奔近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恶心的畜生不好对付。 冲锋在前的骑士骑枪挺举,在战马的冲锋下深重地刺入巨魔的腹间,将其没有护甲的,膨胀的肚子,但是骑士没有任何欢喜之色,因为骑枪深深陷入巨魔血肉的同时,巨魔不在乎地用巨大粗陋的武器砸碎了骑士。 巨魔最为人知的特色就是它们快速愈合的能力,它们愈合的速度几乎能赶上受到伤害的速度,即使断肢重生也可以做到,者使得杀死它们需要付出不小的功夫,即使十几只绿皮最终会被骑士们斩杀,但它们足够拖住骑士们一小会的脚步了。 巨魔们毫不畏惧地与披着重甲的战马撞在一起,用手中粗陋但沉重的足以压弯甲板的武器砸落下来,骑士们则用骑枪与剑刃给它们留下道道伤痕,不过那些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而在巨魔拖住骑士们脚步的时候,巨石从半空滑落落入骑士大军中,沉重的巨石轻易将砸中的骑士连人带马碾碎,甲胄压扁。在绿皮们的后方,地精制造的简陋投石机正在抛射着石块和任何随处可见的坚硬物体。 一阵羽翼扰动气流的声音从天空传来,阴影掠过地面,弥昂斩杀着迎面本来的绿皮时沿着前方的天空看去,十余道白色的身影越过天空,他们是来自帕拉翁的飞马骑士,帕拉翁与蒙特福特同处灰色山脉,之间的崇山峻岭使得只有这些拥有飞马的骑士才能快速跨赶来。 飞马骑士跨过成群的绿皮,俯冲向后方正在搬运石块的地精,长矛将之挑起甩飞,飞马半空踏着蹄子砸碎绿皮的头盖骨。 巴斯托涅的骑士们奋力与眼前的巨魔和四周的绿皮们交战,在此时,一片淡绿色的光芒落在骑士们的身上,这使得在战斗中开始感觉到疲倦的骑士们感到一股力量再度升起,使得他们能更加奋力地用剑刃与骑枪击倒周围的绿皮。 奥兰多用赤诚之剑将一头巨魔拦腰斩断,补上一剑之后四周战马的铁蹄将巨魔还未失去生机的血肉碾碎,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山坡,双胞胎伫马在那里,黄褐色与翠绿色的光辉环绕在她们身边,她们的法术将为陷入阵中的骑士们提供支援。 一头巨魔手持树干将骑士拦腰打下战马,这一击原本能将人的脊柱都给打断,但骑士只感到了一层麻痹般的痛感,他摸到自己的脸时很快发现自己的皮肤在接触中有种不同的坚硬质感,而身上同时闪耀着两种不同的魔法光彩。 数十名骑士都获得类似的魔法支援,包括奥兰多在内,这使得寻常的伤害再难以创伤他们,而他们则更加奋力地将绿皮与巨魔们斩杀殆尽,绿皮们的阵线被骑士们逐渐撕裂开来。 而指挥着蒙特福特军队的指挥自然看得到这个几乎,战场上所有还有余力的骑士与农民士兵都开始向着绿皮混乱的阵线推进,层叠的长矛、斧枪与盾牌与绿皮们挤压在一起,战况逐渐对巴托尼亚人开始有利起来,但绿皮们也在桀骜地反击着,即使已经感到疲倦,但双方依然不顾一切地战斗着。 弥昂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入战线的中央,他看到绿皮与人类最为密集的战场上,一头他所见过的最庞大的兽人正在率领其他着骑乘着战猪的强壮绿皮冲入巴托尼亚人的防线中。 这头野兽可能超过七英尺高,身下是一只与他的体型相符的,比其他的战猪还要大上两圈的巨大猛兽,尖锐的獠牙甚至能戳穿盾牌与盔甲,而兽人曾浑身被厚重的铁甲包裹着,背后插着野兽皮的粗陋战旗,一手挥动着半面门板大小的战刀,另一边是马车轮大的盾牌,在他所经之处试图上前对抗的骑士或是士兵无一例外被击倒在地,兽人的獠牙伸展着,发出咆哮,其他的兽人也在为之欢呼。 他无疑就是绿皮们的军阀了,在绿皮部落中血腥的层层决斗间胜出的最强着,将其击杀足以重创绿皮们的士气。想到这里,弥昂催动都法向着兽人军阀所在的方向奔去。 当绿皮军阀沉浸在无可阻挡的杀戮喜悦中时,一阵不属于战猪的急促蹄声从另一侧传来,伴随的还有绿皮濒死的嘶吼咆哮,他血红的双眼转过去,看到一个人类正穿越他的亲卫队杀来,剑光盾刃交错间他最棒的绿皮大小伙子们正被人类虾米放倒,而周围其他的人类虾米们也在讨厌地涌上来。 勃然大怒地掉过头去,战猪掀动地皮向着弥昂疾驰,四周的其他绿皮们退让开来以免挡在它们首领的前进路上,同时与周围涌来的人类厮杀着。 弥昂砍断一个兽人的脑袋,眼中的余光看到兽人军阀正在向他全速冲来,兽人震耳欲聋的咆哮就在耳边。 “伊岚。”弥昂在心中低声道。 “知道。” 一股热流流经浑身上下的血管与肌肉,对抗恶魔那日的感觉重现,伊岚将神力赐予了弥昂,超凡的力量几乎从灵魂直抵肉身,弥昂的眼中与呼吸间都散发着朦胧的白金色光芒。 剑刃扬起时,兽人军阀微微眯起眼,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瘦弱的人类身上有着一种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感觉,但这不会动摇军阀必胜的信心,他亦举起巨大的刀锋回应,两柄在大小上完全不称的兵刃撞击在一起。 兽人军阀的可怖力量顺着剑刃和手臂传回,使得弥昂在马背上一阵晃动,绿皮军阀雄健的身躯几乎没有什么颤动,但在军阀的心中也为眼前瘦弱人类的力量感到一丝惊讶,不过这很快就被嗜血易怒的本能驱逐,再度挥动刀刃砍杀而来。 兽人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碎裂岩石的力量,但弥昂却总是能从对绿皮而言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拦截下他的攻击,伊岚的力量让弥昂能够以一种非凡的反应与流畅应对着兽人军阀每一次沉重悍猛的攻击,即使在碰撞过后,弥昂回剑与转盾间的动作也行云流水般连贯不绝。 在军阀高高举起刀锋欲一击将这个讨厌的人类砍成两截时,武装剑的剑锋闪电般窜出刺中在军阀臂膊内侧的甲隙间,这一击使得兽人军阀的攻击一时失了力道。 他挥动另一只手上巨大的圆盾向弥昂砸来,试图将他赶开,但弥昂毫不退缩,泰波克之翼针锋相对地斩出,盾刃在与镶着铁片的木盾碰撞间将兽人粗糙的盾牌击的粉碎,同时盾刃一路斩进,破开军阀腰间厚重的战甲留下一道巨大创口的同时几乎将其另一只手看下来。 军阀痛怒间的咆哮使得弥昂耳膜都有些生痛,即使胳膊上的肌肉被切断一截,兽人军阀依然以无比的力量将刀锋劈落,但都法忽然加速两步错开使得兽人有力的一刀擦着弥昂的甲胄落空,只留下一道清晰的划痕。 庞大的战猪愤然地咆哮着,口水从獠牙间淌落,它是和主人一样凶暴的生物,在都法与之错开后立即转动身子向弥昂发起冲锋,粗壮的身躯毛发扬起,都法不屑般呼哧两声。 一次短距的冲锋,双方间的距离转瞬被拉近到咫尺,都法身上片片的鳞片折射着斑驳的阳光,忽然间阳光仿佛被聚合起来,幻兽飞驰着几乎化作一道流光,兽人军阀只觉得眼前一晃,沉重的一击落空了,而他感觉到自己拼凑的坚韧胸甲正在破碎,他看见那个人类奇怪的盾牌的锋刃切入其胸口,撞击间一片骨骼碎裂的声响。 兽人军阀被撞击的动力带动着几乎倒飞出去,滚落两圈后倒在地上,他的胸骨和一侧的肋骨完全被斩断了,但绿皮顽强的生命力促使其几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但他已经没有几乎了,都法疾驰上前,弥昂推动手中的武装剑迎面贯穿军阀的眼窝和大脑,剑尖从后颅骨穿出。 兽人军阀已经倒下了,都法咆哮着嘶鸣一声将绿皮的躯体践踏在蹄下,周围的绿皮们看到了这一幕,一时间战意暴跌,凶暴的兽人开始畏缩的时候,人类的骑士与士兵还在奋力推进,这使得绿皮们开始转身从战场上逃离。 这是绿皮们的特性,它们固然好战,但碰上很可能会败的战斗时,它们也会开始逃走,因为有命才能继续waaaaagh! 带着滚滚奔雷般的巨响,巴托尼亚骑士们的攻势如怒涛般扫过原野,大块的泥土在骑士的身后飞溅,骑士们长剑的每一击都深深地砍入血肉之中,战马也扬起前蹄,踢瘪敌人的头颅,踩碎他们的骨架,他们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残余的绿皮军被骑士追赶着撤退到远处的树林里。 “为了蒙特福特,为女神和国王的荣誉而战!!!” 奥兰多勒住马,喘着粗气,他那精致的黑红战袍上溅满了鲜血,他的盾牌伤痕累累。而在四周,他看见兴奋的骑士们拥簇着,欢呼着。 在白色城堡徽记的旗帜下,一个留着深色短发的高大骑士策马走近,他环视着战场,目光炯炯有神,当骑士们间到他的时候无不行礼致意,因为他是蒙特福特的公爵,巴托尼亚仅有的十三位公爵之一。 “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公爵走近向弥昂。 “加斯科涅的弥昂,巴托尼亚的骑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帝国使者 胜利的骑士们骑行来到蒙特福特的福尔卡德公爵的营地,迎接他们的是嘹亮的号角和欢呼声,烤肉和香料的气味几乎掩盖了尸体、汗水、马匹和的臭味,当贵族们走近时,传令官们高呼着他们的名字和事迹,一群群年轻的骑士因胜利而兴奋不已,已经开始大声庆祝着,为他们的成功祝酒,夸耀他们的功绩。 营地就像一座宏伟的城镇,草地上成千上万的帐篷整齐地排列着,每一个都骄傲地展示着它主人的颜色,飘扬着三角旗和旗帜,鹿和猪在烤架上旋转着,尽职的仆人搅动着沉重的锅,诱人的香料和大蒜的气味飘来。 一场模拟决斗正在进行中,穿着华丽服装的演员们正在表演,一名身穿黑衣的骑士带着被诅咒的穆席隆的纹章被砍倒,猪血从“致命的伤口”中溅出,高贵的骑士搂住了漂亮的贵妇人的腰,在她的嘴唇上戏剧性地吻了一下,手掌碰了碰她的后背,周围的人都发出笑声。 牲畜被宰杀,农民们拉着满载农产品的大车从人群中穿过,刻有奎纳利斯印记的木桶的大车从人群中挤过。 公爵的巨大的黑色帐篷占据了营地中心的重要位置,坐落在能审视整个周边地区的小丘上,它的四周镶着金边,每个边角都镶着天蓝色的饰带和三角旗,边缘用金线镶边,公爵的军旗高举在山顶上,在一片蓝色的天空中自豪地展示着白色的城堡,那是他个人的纹章。 那些贵族和骑士的帐篷在搭建时离公爵最近,围拢在公爵的帐篷周围,这显然是一种地位的显示——一个人的帐篷离公爵越近,他就越应该受到尊敬。 奥兰多有些无奈,因为他和其他的巴斯托涅骑士们来晚了些,他们只能在接近边缘外背风的一边支起帐篷,广阔的农民士兵营地位于更低的地方,在一片洼地的泥泞中。 不过现在几乎所有的骑士们都正在平地上庆祝着胜利,蒙特福特公爵站在所有人的中央,即使是出征他也带上了许多上佳的葡萄酒,现在他毫不吝惜地让仆人们将酒桶打开,葡萄酒的香气混杂着冬日雨后泥土的气息。 一个奇怪的人陪着蒙特福特公爵,他穿着帝国的古怪服装,他在齐膝的马靴下穿着丝袜,还有奇怪的开衩,蓬松的袖子在胳膊上掀起,一个漆着黑色的胸甲保护着他的躯干,在胸甲的中央是一个金尾双尾彗星的标志,这种徽章代表的是建立帝国的人皇西格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追随者将其奉为神明。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漆的小头盔,一根长长的红色羽毛从边上飘下来,他骑着一匹帝国的马,既不像纯种的布列托尼血统的马那样健壮,也不像它那样高贵,弥昂对这个陌生的人和他来自的那片陌生的土地很感兴趣,因为他很快就要前往帝国了。 他的面颊和下巴都刮得很光滑,但上嘴唇上蓄着一撮奇形怪状的小胡子,小胡子尖上涂着蜡,这在巴托尼亚人眼里显得有点幽默,这个帝国人对他的外表非常认真,似乎有些过分讲究了,衣服上的灰尘都要掸去,衣扣和靴带都要擦得锃亮,没有拧乱,东西都放得很整齐。 他的名字叫维克托·霍尔特,弥昂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很不自然,那人纠正了他的发音,他讲巴托尼亚语比弥昂预料的要好,尽管他的口音也很奇怪。 令弥昂吃惊的是,他从对方口中得知维克托是帝国统治者的血亲,毫无疑问是旧世界最尊贵的家族之一,蒙特福特公爵说,维克托是他的客人,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更加了解巴托尼亚,加强帝国与旧世界其他人类国度的联系。 对于一个帝国人加入这场庆祝,年轻的骑士们显得有些不屑,因为他根本没有加入过这场战斗,不过既然是公爵的客人,那其他的骑士们也不会将情绪流露出来,宴会照常进行。 贵族们有自己的地方,而低地上农民和士兵聚集在一起,这里也显示出一种等级制度,因为公爵的士兵兵都站在离泥泞和杂草最远的高处。 弥昂扫视着数以百计纹章与旗帜,发现骑士们从巴托尼亚各地聚集到这里,有奎纳利斯的银色的独角兽,带着三叉戟的波尔德罗徽记,还有帕拉翁的飞马纹章等。 大部分骑士都来自蒙特福特,这是显而易见的,骑士纹章大多是所属公爵纹章的变体,各种城堡样式的纹章旗帜在空中飞扬。 “每个骑士的纹章都是独一无二的,对吧?”戴着帽子的维克托环顾四周问道。 “对。”弥昂说道,“纹章可能与祖先或骑士自己的英勇行为有关,也可能是通过家族传统传给骑士的,所用的颜色通常来自父母。” 弥昂指了指不远处奥兰多的纹章。 “龙是巴斯托涅公爵领的传统象征,许多巴斯托涅的骑士都有这样的纹章,因为这是巴斯托涅初代公爵也是国王吉勒斯的象征,在他杀死了折磨了这个国家几个世纪的强大巨龙斯莫古斯之后,他把龙当作自己的象征。” “这样啊,那其他骑士。”迪特指着远处数十面旗帜说,“他们都是波尔德罗来的,因为他们有三叉戟的纹章,为什么他们带着这个符号?” “因为波尔德罗的公爵与贵族们长期以来与海神曼纳恩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你认识这位神吗?” “当然,海神的信仰一直也在帝国之中。” 维克托忽然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纹章上都没有绿色呢?” “绿色?这个颜色有两种含义,这让骑士们不会选择把自己和这个颜色联系在一起。” “哦,我比较喜欢这种颜色。“ 弥昂看到帝国使者身上系着一条绿色的腰带,不过他继续解释着。 “首先,绿色是一种简单的颜色,绿色染料很获取并便宜,因此绿色是很多农民使用的颜色,因此骑士们很少会愿意屈尊去使用它。” “另一个原因呢?” “绿色是妖精(fey)的颜色。” “我不认识这个词。” “或者说,精灵,这样应该就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是艾索洛伦森林吗?木精灵果然是真实存在的。”维克托略有些激动。 “不仅仅是木精灵,森林里还有些其他的精魂,对于认识的人或许还好,不过对更多的人而言,他们反复无常,既可能帮助迷失在自己王国的骑士,也可能把他引向灭亡。” “听起来很危险。” “嗯,对意外进入森林的人以及在盛夏的时节的时候,它们确实很危险,你们帝国里有类似的生物吗?” “也许吧。”维克托含糊地说,“许多奇怪而危险的生物存在在世界上,在我们王国的东部,曾经被夜行的可怕怪物所折磨,也许是幽灵或者吸血鬼,或者不过是吓唬孩子的故事。” “他们都是非常真实的。”弥昂严肃地说。 而在他们正在交谈的时候,正在宴会上的奥兰多碰上了一面旗帜,上面是黑底银龙的纹章——拉佩克家族的纹章。 奥兰多抬起头直视,果然看到了莫桑斯,他的衣服剪裁精致,洁白无瑕,镶着银边,胸前饰有一条喷火的银龙。 “你的朋友似乎和帝国人聊的挺开心。”莫桑斯看向不远处弥昂和维克托闲聊的背影,语气里带着些不屑。 虽然明面上骑士们对帝国使者没什么敌意,不过也不怎么愿意理睬他,弥昂倒是很乐意和他交流,因此在一些骑士眼里也显得略有点另类。 “和你有什么关系?”奥兰多也没什么兴趣和他交谈。 “我不喜欢他,他们的贵族穿着商人的服装,并且把农民的武器运到国外去。”莫桑斯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帝国的人,毫无疑问他是富有的,因为他古怪的衣服的华丽,他戴着金戒指和耳环,但是在传统的巴托尼亚骑士眼里,他更像是一个出身微贱的农民商人,通过砸下钱来显得比高贵的血统光鲜。 “也许吧,不过我也对和他交谈有些兴趣。”少女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奥兰多和莫桑斯转过头去,看到玛格丽塔带着朱莉亚走来。 “为什么?”莫桑斯皱了皱眉。 “去了解他们的土地,他们的习俗,我感兴趣。”玛格丽塔眨眨眼。 莫桑斯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看上去不像……和其他骑士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维克托上下打量着弥昂 弥昂的战袍已经破烂不堪,两把大小不同的剑刃背在他的背后,盔甲上满是磨损的划痕。 “追求神圣使命的骑士必须放弃凡俗的舒适,这样做会显示他对自己的事业缺乏信念,也这会让女士感到不悦。” “你觉得在这里能找到你的女士吗?” 弥昂沉默片刻,旋即笑起来说道:“她在每个人的身边,只不过很少有骑士能证明他的忠诚——因此你看我对宴会狂欢也算敬而远之。” “但对我们来说,今晚,尘世的舒适是我们所追求的!”奥兰多忽然从背后搭住弥昂的肩膀,举着酒杯,”因为我们已在战场上得胜,我们要为我们的胜利干杯!酒和女人,我们将尽情享用!” 弥昂指了指身后,奥兰多回过头去看的玛格丽塔依然是揶揄地看着他,他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冲突 双月高高挂在空中,刚刚开始向地平线的方向运转,夜晚仍然充满了庆祝的声音,燃烧的火把和灯笼照亮了营地,狂欢的声音到处都是。 福尔卡德公爵在晚上早些时候发表了演说,奥兰多只依稀记得他说了什么,大概是他们取得了一个伟大的胜利,但战争还没有结束,这说明战争还没有结束……反正重点是没结束,当他家族下属的骑士举起酒杯再次祝酒时,他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推开。 “为了我们光荣的胜利!”年轻的骑士喊道,骑士们喝了酒,他们试图把杯子正在桌上,但杯子摊在他面前。 “我的衣服!“一个年轻的女人尖叫着,当酒水溅到她的膝盖上时,她不稳地从桌子上站起来,这让她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倒。 奥兰多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去扶那位女士站起来,酒弄脏了她的前胸,奥兰多以为她看到自己被毁的衣服会哭出来,但相反,她发出笑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欢快地敲打着桌子,把盛着丢弃的食物的盘子和高脚杯扔在一边。 “你很……好看。”他把她放在挺直的凳子上时,她含含糊糊地对他说,微醉下他有点傻的朝她咧嘴一笑,他拿下绑臂的一块布巾轻轻拍打着她衣服上的污渍。 “没有女士给你一个出战前的礼物吗?”女孩说着,看到奥兰多毫无装饰的布料。 “说实在的,没有。”奥兰多说着,望着女孩放在他胳膊上的那只苍白的、柔软的手,她抬起头,两眼茫然地盯着他,瞳孔微微放大了。 “那你需要一份吗?”女孩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贴得更近了。 他看见那姑娘脸上化了一层厚厚的妆,一股廉价的令人发腻的香味包围了他,他向后缩了缩,伸手去拿酒杯。 不过有另一只手提前把酒杯拿开了,奥兰多抬起头,看见了玛格丽塔和朱莉亚,这让他清醒了一些。 “没事,我有点口渴。”玛格丽塔摇了摇酒杯,而在她背后一点的朱莉亚则拿着一条淡金色的丝带,眨着眼递给奥兰多。 “女士,你是尘世的美丽和高贵的典范,我把今天的胜利献给你。”奥兰多郑重地接过,不过显然还有微醉带来的夸张动作幅度,他站起身行礼,头都歪了歪。 女孩撅着嘴,轻拂着她的金发,她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实际上是倒在了另一位显然喝醉了的年轻骑士的怀里。 “真浪漫……”弥昂站在稍远的山坡上看着,无奈地走近,拖着奥兰多的肩膀走远点。 “再会了,伙计们,还有美丽的女士们。”奥兰多向其他人挥了挥手。 走在远离篝火的旷野上,冬日的风让酒意很快消退了。 “一些小丫头。”奥兰多摇摇头说。 “我还以为你喜欢呢。”玛格丽塔走在靠后一点,双胞胎也跟着过来。 “太粘人了。”奥兰多说着,拍了拍弥昂的肩,“这是我们胜利后的夜晚,兄弟,让我们为此欢呼吧!”他戏剧性地举起双臂,但脚在泥里滑了一下,跌倒在一个帐篷上,几乎把它拖到地上。 玛格丽塔和朱莉亚笑了起来,奥兰多费了好大劲才挺直了身子。 “啊,看看这个,我的朋友们。”一个讥讽的声音说,“我们年轻的骑士和大地亲密接触了一会,也许他觉得帐篷是女士的裙子也说不定。” “莫桑斯。”奥兰多抬起头,怒视着拉佩克家族最年轻的成员的脸,“我就觉得我闻到空气中有什么难闻的东西。” 两个贵族家族之间的敌意使他们一直是竞争对手,而且奥兰多的父亲在一场戏剧性的爱情故事中娶了莫桑斯的姑姑,这让两个家族表面上缓和了一些,但实际上双方某种意义上又有了特殊的新矛盾,只不过被压制着而已。 “哎呦。”莫桑斯假装受伤的样子走近了奥兰多,“你听我说,亲爱的邻居,你终于赶到了蒙特福特,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希望战斗结束时就赶到呢。” “是啊,如果你觉得我们晚点到你就能取得胜利的话。”奥兰多不耐烦地摆摆手,嘴唇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我只是晚了点,所以找到一个美丽的未婚妻而已。”消瘦的贵族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 奥兰多咬了咬牙,捏紧拳头,不过弥昂拉住了他,跟在对面的人还挺多的。 “不是时候。” “反正他说的都是毒药,我们离开这里吧” “对了,污染拉佩克家族血统的家伙,对正统的拉佩克人要躲远点。”莫桑斯身后一个明显喝醉的贵族忽然喊道。 奥兰多转过身来,毫无幽默感地轻笑,然后他用拳头猛击那个消瘦贵族的脸,鲜血从骑士的鼻子里喷了出来。他仰面倒在泥里,弥昂则是继续无奈。 他狠狠地一拳打在拉佩克家族后面第一个人的下巴上,使他失去了知觉,弥昂猛击打倒了那个体格魁梧的家伙,几乎把他举起来撞进了一个帐篷,这导致帐篷倒塌了,里面有愤怒的喊叫和一声女人的尖叫。 后面的几个拉佩克家族的成员准备上前,一片荆棘忽然从地上窜起,分开在双方之间。 “够了,现在住手。”玛格丽塔不怒自威,一旁的朱莉亚身上也环绕着魔法的光。 “女士,这有些拉偏架了。”莫桑斯扶着脸站起来,圣杯少女会参合这种世俗小事? “除非你想被更多人看到你们这样的斗殴。”玛格丽塔说道。 此时一大群喝醉的骑士们从帐篷群间走出,然后这片区域突然挤满了喝醉的狂欢者,他们掀开帐篷的门帘,唱着出现在大街上。 莫桑斯咬了咬牙,知道对方既然都这样说,他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圣杯少女的决定可不是他能改变的。 “谢谢,玛格丽塔,朱莉亚。”奥兰多点点头向她们致谢,虽然他不是很畏惧。 “我不忍心再看到你那一拳而已。“玛格丽塔笑起来,“这肯定抹掉了那个混蛋脸上沾沾自喜的表情。” 弥昂摇了摇头:“你刚才是想看戏吧,明明马上就能阻止的。” “哎呀,不要拆穿嘛。”说道。 奥兰多大笑两声,反正他现在心情舒畅多了,也该返回帐篷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搜查 虽然绿皮们的主力被击溃了,但正如蒙特福特公爵所说的,战争并没有结束。虽然在弥昂杀死军阀后绿皮们大多四散奔逃,但位于军阀下的战将们很快就会聚拢周围的绿皮形成一个个新的绿皮部落,而且整个蒙特福特地区还有许多的绿皮部落正在肆虐。 奥兰多熟练地地把胸甲扣好,皮带系好,铠甲的其余部分逐渐就位,沉重的铠甲相互重叠并绷紧,最后拉上钢制手甲,把剑系在腰间,红黑相间的战袍披挂在盔甲上,穿着全套的战袍,他在祷告盒前低下头,快速祈祷,然后大步离开了他的帐篷。 太阳徒劳地试图冲破头顶上的乌云,他的宿醉已经消退了,他的心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他没有停下来思考为什么其他骑士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他看见莫桑斯从人群群中挤了过去,那匹大块头的战马把农民们赶出了草地,他咒骂他们走得太慢,他从拥挤的躯体和帐篷中挣脱出来,走向了公爵的营地。 当他走近集合的骑兵时,看到弥昂站在一片没有积水的洼地上,牵着都法,湖神的幻兽使得周围的战马敬畏地站远了点。 奥兰多环顾四周,他发现除了卡达斯男爵,在场的骑士大概还有三十人,都很年轻,有获得完全的骑士头衔,周围的农民们骑着没有盔甲的驮马,手持长矛和弓箭。帝国的使者维克托也在那里,虽然他好像不再佩戴绿色的腰带。 帝国使者的肩上绑着一支长管火枪,旁边松松地挂着一把短的铳枪,在巴托尼亚,从远处造成伤害的武器被认为是懦夫的做法,除了狩猎之外,一般没有骑士会想到使用弓或弩玷污自己,在战场上使用这种投射武器,表明一个人是农民,因为在远处击败敌人并没有什么光荣可言,一个高贵的骑士的武器应该是骑枪、长剑、钉头锤和晨星链枷等。 黑火药在巴托尼亚几乎是见不着的,而维克托傲慢地解释说,黑火药在帝国比较富裕的领地内是非常常见,显然他没有注意到听众不那么热情的反应。 “所以我说我不喜欢这个帝国人。”莫桑斯有点酸溜溜地说。 奥兰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昨晚的一拳没打断他的鼻子,但应该也不会让他多舒服才对。 “公爵有令。”卡达斯男爵厉声说,“群山的森林中仍有大量的绿皮,他们的数量异常多,仍然是一个相当大的威胁,我们要和其他几十支队伍一起,彻底搜查森林,把他们赶到空旷的地方赶尽杀绝。” “这种责任不是更适合农民吗,追逐影子有什么光荣可言?”莫桑斯摇了摇头,某种程度上奥兰多也赞同他的想法。 “农民们吓跑树上的猪已经够麻烦的了,更不用说一支军队了。”卡达斯男爵轻松地说,年轻的骑士们笑起来,“这项职责需要强壮勇敢的年轻骑士,在这样高贵的战士面前,还有什么敌人不逃跑的呢?” “而且这是必要的义务。”卡达斯男爵在开过玩笑后又严肃地说道,“这是蒙特福特公爵的命令,或者你们有谁认为一个骑士的义务仅仅是在战争间隙睡觉、喝酒和调戏女人呢?不要觉得自己承担了不必要的责任而玷污了手。” 卡达斯的讲话很有分寸,有些年轻的骑士或许还对这种不光荣的任务有些抵触,不过没有人愿意在同辈的骑士们面前丢脸。奥兰多和莫桑斯对视了一眼,虽然很不情愿被分在一个队伍,但出于颜面也没人愿意先开口提出要更换。 蒙特福特的中心的土地并不肥沃,灰色山脉很多岩石裸露的地面上寸草不生,好在岩石下的山体并没有那么紧密,曼涅托还能够在更深的土层里穿行,而且在道路曲折的山里他们行动的速度并不快。 “出来吧,两位女士。”在经过一处山隙的拐角时,弥昂忽然开口道。 奥兰多愣了愣,旋即看向一边凸起的岩石,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露出笑容。 一连串马蹄声响起,玛格丽塔和朱莉亚从岩石后探出头来,玛格丽塔依然是一副笑容,朱莉亚似乎对她们跟上骑士的行为有点羞涩,虽然骑士们都纷纷下马向她们行礼,只有维克托稍微有点发愣。 “你们不是留在公爵的营地吗,怎么跟上来了?”奥兰多问道。 “无聊嘛,在后面等着你们扫清绿皮然后安安全全地通过斧咬隘口去帝国?我们也是有神圣的使命的。”玛格丽塔说着,朱莉亚同意姐姐的话点着头。 两位圣杯少女这样说,卡达斯男爵也没有反对余地,只是保证骑士们会守护女士的安全,弥昂耸耸肩,而奥兰多则是高兴的让两位少女走在他旁边,似乎还顺带吸引了一些不友好的目光。 当他们走下山坡的时候,远处的森林象一头凶恶的野兽似地逼近,骑士们扫视着树林,看看有没有动静,弥昂座下的都法发出一声不安的低吼,弥昂安慰地拍了拍那匹战马,阴沉地盯着若隐若现的树木,都法是湖神的幻兽,虽然很轻微,但这一点反常的表现让弥昂有一丝担忧,他想起了之前在梦境中遇见的绿骑士。 他说“第一个”,还指示出一把几乎腐烂的斧头,这是女士给他的任务?或者是什么提示吗? 弥昂看着森林,骑士们似乎觉得并无异样,自然地率军前行,现在郊外空地开阔,阳光明媚,矮树茂盛地生长着,让骑士轻松地前进,晚开花的风铃草在树荫下蔓延开来,营造出超凡脱俗的美景,虽然有碎裂的骨头和偶尔露齿而笑的头骨,这些是是一些被遗忘已久的战争的遗迹,从柔和的紫蓝色花朵下窥视着。 “小心一些。”伊岚这样告诉他。 玛格丽塔和朱莉亚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双胞胎用相似的,略为警惕的眼神看着森林深处,仿佛里面有一双憎恨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前进的脚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当他们开始进入森林时,弥昂的不安感又回来了。 稀疏的薄草和灌木慢慢被浓密、黑暗的土地所取代,那里的树木更加古老茂密,骑士们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地上有厚厚的落叶,穿过扭曲的树枝和浓密的树冠,光线减弱而阴影加深,弥昂扫视四周,从一个阴影看向另一个阴影。 在几个小时的骑行间,他们来到了更加黑暗古老的森林,那里几乎没有人类留下的痕迹,粗壮的橡树像饱经风霜的老人,斜靠在行进中的骑士身上,吱吱嘎嘎地呻吟着;苔藓和地衣粘附在树干上,真菌在朽木上大量生长。 高大的白蜡树和山毛榉树长得高耸粗壮,许多小生物在落叶间沙沙地爬来爬去,树叶和树枝落在骑士身上,他们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野猪和鹿穿过树林的曲折途径,树枝从四面挤压而来,使得骑士们低头掩面,不让树枝划过他们暴露在外的脸。 这不是巴托尼亚骑士应该呆的地方,伊岚觉得这片古老的森林在抵抗他们的存在,憎恨他们的到来。 他又感到有人盯着他们,在幻兽的背上四下张望,想看透黑暗,但没有发现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而都法看起来表现得很平静,但弥昂感觉到它潜藏的冲动。 还有几十个类似的队伍在向荒野深处挺进,像张网一样散开去搜寻敌人的踪迹,把绿皮逼得越来越靠近森林边缘,即使奥兰多也在努力表现得得更稳重,不过像大多数渴望在战场上的年轻骑士一样,但他对这项更适合农民的任务感到无趣。 前方传来一声喊叫,把他从郁闷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当他们穿过一大堆长着细密树枝的蕨类植物时,他看见一个侍从半跪在黑黝黝的大地上的几具尸体前。 “那边还有更多。”侍从对卡达斯男爵说着,指了指树林的东面。 弥昂从游侠骑士们间挤了进来,他看见了地上的绿皮尸体,不过这些死去的绿皮个头只有四英尺高,跟他们强壮魁梧的亲族完全不同。 “又是些绿皮。”老兵用脚把一具尸体翻个,尸体的脸僵在一种抽搐中,嘴唇向后缩着,露出一排尖利的黄牙,眼睛睁大,也许是恐怖的表情,黑色的血液从它头部塌陷的大伤口中流出来。 这是他们在过去几个小时里遇到的第二批被杀死的绿皮。 “内斗?”奥兰多是在他们遇到第一批尸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 卡达斯男爵耸耸肩道:“有可能,也许是一场战争后敌对部落之间的战争,谁知道。” 莫桑斯用剑尖翻探着地精的伤口:“如果这不是内讧的结果,那么是什么杀死了这些野兽,像我们这样的巡逻队?” “不,这些不是巴托尼亚人的攻击导致的。”弥昂半蹲在一具尸体前,“这些绿皮身上没有长矛或是弓箭杀伤的痕迹,而且据我所知,今天也没有其他巡逻队来过。” 当其他巡查的小组发现敌人时,树林间不时会传来喇叭声。 “至少我们知道我们在他们后面。”卡达斯男爵说,“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他们正在我们前面向森林的边缘移动,他们要么继续前进,离开森林,要么转身面对我们。” “也许有什么别的在猎杀着他们。”维克托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会夹在两个敌人之间吗?” “胡说。”莫桑斯轻蔑地说,“绿皮就跟动物差不多,它们的首领在战斗中被杀了,现在它们正在为争夺统治权而互相争斗,他们听到我们向他们逼近后,就像鹿一样逃跑在我们前面。” “你可能是对的,不过多考虑总没坏处。”卡达斯男爵说着。 弥昂半蹲在尸体面前,仔细观察着这些尸体,绿皮并不是森林中唯一的敌人,像野兽人也活动在森林之中,不过这些伤口上并没有利爪和牙齿撕咬造成的痕迹,伤口都是巨大的切割或是钝器创伤,四周也没有留下混乱的脚印,因此弥昂很快排除了野兽人的可能。 也许就是场普通的内斗,这对绿皮而言很常见。弥昂思索着。 “听。”玛格丽塔忽然开口,圣杯少女的命令非常有效,骑士们安静下来倾听着,唯一的声音是干燥的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马嘶声。 “我什么也没听到。” “完全正确。”玛格丽塔说,“甚至连鸟的叫声也没有,或者木头低下老鼠扭打的声音也没有。” “你说得对。”卡达斯男爵说,“空气中有什么不自然的东西,继续前进吧,我们越早离开这片森林越好,我感觉我们似乎激怒了什么。” 其他骑士低声表示同意。 在一片寂静中,一声急促的喇叭声吸引了年轻骑士们的注意。 “有人需要支援。”卡达斯男爵一拽缰绳令战马转身,而年轻的骑士们也很快调整了队形,这种无聊的搜查行动使得大家对可能的战斗显得兴致勃勃。 骑士们很快穿过古老的树林,向着求援的喇叭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两支和他们类似的巡逻队正在应对着一支上百绿皮的小规模绿皮军队,很明显其中一个巡逻队也是听到求援的声音后赶来的,因为数十个骑士与农民侍从足够应付这些绿皮。 不过卡达斯率领的年轻骑士们很高兴他们没有错过这场战斗,立即开始从侧面向着绿皮们冲去。 弥昂耳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劈啪声,接着是一股陌生的辛辣气味,一个粗壮的兽人倒下了,一颗铅弹打穿了它那厚骨的前额,弥昂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维克托,他拖着自己华丽的长管火枪,枪口和托上正有浓烟冒出。 “维克托先生,还请你小心,这里交给我们就好。”卡达斯男爵说道。 “没关系,路易博德陛下会希望我与巴托尼亚的兄弟们并肩作战的。”帝国使者不慌不忙地给火枪填弹。 一些骑士们有点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在他们看来贵族使用这种武器毫无荣誉感。 面对数量更多的骑士,绿皮们毫无胜算,一阵恐慌像野火一样在敌人的队伍中蔓延开来,片刻之前,这里还只有野蛮和对战斗的渴望,现在却有了怀疑的阴影,当第一批绿皮转身逃跑时,敌人的决心已被粉碎。 骑士们无情地向敌人扑去,撤退很快转为溃退,几十名的年轻骑士在树林里追逐着它们,好像生怕错过这场屠杀,而在追击的过程中,骑士们又碰上了更多的绿皮,虽然数量不少,但其他骑士的巡逻队也正在围攻驱赶着绿皮们,在骑士们的围攻下,绿皮不是逃走就是死去。 当骑士们在原地休整欢呼的时候,弥昂独自站在一棵橡树下思索着。 “你在想什么呢?”奥兰多走近问道。 “它们不像是来攻击我们的。”弥昂回答道。 奥兰多笑起来:“也许它们只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我们撞上了。” “它们确实在逃跑。”弥昂点点头。 “你觉得森林里还有别的东西?就算是野兽人或者别的怪物,我们也会清理干净的。” 森林永远不可能被清理干净。 绿皮战斗的热情正在消退,弥昂思索着他们与绿皮简短的遭遇,还有之前的战场上,无论是绿骑士的出现还是伊岚的感觉,也许这里不会仅仅是绿皮这么简单。 它们一直在逃避什么,然后从灰色山脉中涌出。弥昂自己都被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 “它们感到恐慌。”伊岚说道。 “因为我们的缘故?” “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的话。”伊岚知道弥昂心里的真实想法。 弥昂的心中充满了不详的预感,兽人是好战情绪的化身,它们活着就是为了战斗,兽人们几乎无所畏惧,但是现在它们只是盲目地随意战斗着,并没有那种兽人战斗中的兴奋感。 “卡达斯大人,你最好过来看看这个。”远处一个侍从喊道,他的声音有些惶恐不安。 骑士们跟随着来到一棵树前,那棵树非常高大,是一棵古老而扭曲的橡树,它恐怕在千年前古老的英雄们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就已经很巨大的。 它粗壮的树干圆周有五十多尺长,盘根错节,这些粗根长在巨石上,在几个世纪的漫长生长的压力下,有些地方已经把坚硬的岩石给压裂了。 巨大的树枝像水手有力的手臂伸到空中,在这些古老的树枝上,悬着几十具尸体。 “女士在上,请赐予我们力量。”一些骑士喃喃道,惊恐地张大了嘴,望着头顶的华盖。 尸体用绳索和铁链吊在树枝上,缓缓地摇摆着,另一些则被钉在树干上,它们的血液与从树丛中流出的汁液混合在一起,脑袋插在木桩上,从地上伸出来,几十具尸体,许多不过是摇摇欲坠的骨架,堆积在这棵高大的橡树的底部,旁边还有生锈的武器、盔甲和盾牌的碎片。 弥昂在废墟中看到不止一顶巴托尼亚式的头盔和盾牌,而且其中许多骨骼显然是人类的。 还有刚被杀死的兽人和地精的尸体挂在枯槁的骸骨旁,鲜血从他们身上可怕的伤口中滴落下来。 数百只黑色的腐肉鸟栖息在可怕的、被死亡充斥的橡树的树枝上,有些好像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停下,带着诡异的光线瞪着骑士们,另一些则继续它们的盛宴,就像剥掉葡萄皮一样,用锋利的喙从骨头上撕下一块块肉。 一个侍从向一只硕大的黑鸟扔了一块石头,它拍打着沉重的黑色羽毛,发出一声刺耳的、仇恨的、谴责的尖叫声。 玛格丽塔和茱莉亚有些反胃般捂着嘴,农民们感到一些惊恐,而骑士们在树根的周围小心翼翼地徘徊着。 弥昂走在最前面,他看着所有的尸体与骸骨,这些事情很像是野兽人会做的,如果仅仅如此并不会让人除了恶心外有太不安,无非是给骑士们多添一个需要消灭的敌人而已。 “弥昂……”奥兰多低声说着,眼睛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弥昂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向前走着。 “我们不要在这儿耽搁了。”卡达斯开口,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尽管如此,弥昂还是朝着那棵可怕的橡树走去,他推开一具兽人的尸体,弯下腰,凝视着那些几乎完全隐藏在纠结的树根下的身影,盔甲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弥昂。”奥兰多低喊道。 弥昂把身子弯低,使劲地摸索着,看起来这棵树随时都会苏醒过来,把骑士吞下,奥兰多知道这种想法是愚蠢的,但他还是感到焦虑不安。 弥昂从扭曲的树根下拿出那件东西,他把它在手里翻过来,似乎是个破旧的头盔,锈迹斑斑。 一个头骨从里面滑落,落在弥昂的脚下,这让弥昂差点后跳躲避,不过他很快对自己的行为笑起来。 “这上面有帕拉翁的洛卡特的纹章,我认得他。”卡达斯说,“他曾是一个探险骑士的骑士,有传言说,他受到了死亡骑士的致命攻击,他的随从声称,这位女士出现在一艘幽灵般的船上,到了她的不朽王国。不过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和那位女士会合。” 他伤心地摇摇头,让骑士们集合,准备继续向前,弥昂把头盔扔在地上,他并不太想立刻离开,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他还需要发掘更多。 “让我们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卡达斯男爵说,骑士们跟着他调转马头。 弥昂与圣杯少女们对视一眼,玛格丽塔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她们似乎也不知道,这棵树仿佛只是某种残忍的意象仪式。 维克托长时间地盯着那棵可怕的树,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他以前就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就在他的家乡,在蔓延的森林最黑暗的深处……他摇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不会是那样,正如年轻骑士所说——绿皮很可能是群龙无首,野蛮地互相残杀。 然而,他无法完全摆脱这样一种想法:在森林里还有某种东西,某种可恶而绝望的东西,某种直到现在还在折磨着他们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黑暗侵袭 随着木材绷紧的声音和皮革和绳子的尖锐折断声,巨大的投石机长臂旋转起来,当巨大的配重俯冲下来时,装满大块石料的皮制吊带在长长的旋转臂后半从空中翘起,长臂被甩过垂直的位置,砖石被抛到空中。。 当它们到达飞行轨迹的顶点时,这些巨大的石块和灰泥似乎在天空中悬了一秒钟,然后坠落到地面。 伴随着震撼大地的轰隆声,石块猛冲进了绿皮军团的队伍中,将它们深深埋在地下,粉碎了大量的敌人,或者是在停下前向前滚动,造成数十绿皮的死亡。 巴托尼亚的骑士们已经在森林和山谷间搜寻了一个星期,追逐着他们面前的绿皮。数百名骑士和农民齐心协力把绿皮们赶进了战场,以便与他们展开一场决定性的战役。 森林中绿皮的数量之多令人难以置信,即使已经经历过一场溃败,可眼前的绿皮们似乎更多了,如果没有来自其他公国的巴托尼亚骑士的支援,蒙特福特将无法对抗这样的绿皮大军,到时候整个公国都会被毁灭。 数百张弓举向天空,箭搭在弦上,一声令下,弓箭手们松开手,空气中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致命的箭矢,它们划破空气发出嘶嘶的声音。 每个有能力的巴托尼亚农民男孩都要学会使用长弓,这是公爵的法律,尽管事实上这条法律很少得到支持,因为没有多少农民有能力购买或制造长弓,不过那些以前农民获得过奖赏的农民家庭往往会有长弓,也通常会从父亲传到儿子手上,他们通过练习弓术参战来获取贵族的报酬,虽然少到接近荒谬,但也是大多数农民家庭没有的高昂金额。 当奥兰多看到敌人被公爵的农民民兵的远程武器无情地歼灭时,他沮丧地摇着头。 几十个农民拼命地转动着装满子弹的绞车,把投石机的手臂拉低,准备用这强大的武器再来一轮,在他们前面的战场上,更多的弓箭落在了聚集的敌人身上,又是数百绿皮被砍击倒。 “这有什么光荣可言?”奥兰多有些无奈,在他身后是排成一列的骑士,他们已经整装待命,准备迎战敌人,巴斯托涅的贵族们聚集在一起,效忠于他父亲的骑士簇拥着他,卡达斯男爵和他的骑士们就在附近,拿着他那颗带刺的晨星链枷。 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巴托尼亚军队,可以看到三千多名骑士列队作战,而大约一万名士兵排成参差不齐的队形,站在华丽的贵族军队后面,他们排成纵队,手持代表他们领主的盾牌和三角旗,他们的数量众多,但骑士们对他们的力量不怎么相信。 当敌人被仅仅是农民杀死的时候,骑士怎么能指望证明自己呢? “耐心一点。”卡达斯男爵说道说道,“会有你们展现的时间的,公爵要求在我们交战前先把绿皮们的兵力减少。” “那就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让我们去杀死了。”莫桑斯酸溜溜地说,“坐视敌人被弓箭和机器屠杀,这不是战斗的方式。” “耐心点,向公爵学习一下策略,尽管骑士的冲锋仍将继续,但公爵以最小的损失确保了彻底的大获全胜。看看他是怎么把吉索莱奥的骑士派到北方去包抄敌人的,当他们接近时,我们将冲进他们的前线,而侧翼骑士则冲进他们暴露的另一侧,同时还有一支武装力量正穿过森林向南包围敌人,切断他们的退路。” 卡达斯男爵说道:“冲锋在前是荣誉,但公爵的策略是有价值的,他将在这里取得一个伟大的胜利,那将被人们铭记,耐心点,未来的领主们,今天你们有的是时间来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誉。” 骑士们在森林里追击敌人,与他们短兵相接,把他们逼向森林的最西边,农民军团用弓箭扫射他们的队伍,当愤怒的绿皮试图与他们交战时,他们从队伍中疾驰而出,慢慢地把他们拉到空地上,当敌人集结力量时他们再次撤退,就像狗在追赶绵羊,绿皮们成群结队地挤在一起,被赶出森林的尽头,来到空旷的田野里。 “抓紧武器!”男爵厉声喊道,眼睛盯着年轻的骑士们,感觉到他们的不耐烦和紧张的攀升,他向等待公爵信号的队伍瞥了一眼。 号角声响起,第一批农民弓箭手转身就跑,快步穿过骑士队伍跑回身后,他们的箭已用尽,在骑士身后的山坡上,其他操控投石机的农民继续抛射石块,落在敌军密集的队伍中。 最后,整个队伍都吹响了号角。 “冲锋!“骑士们咆哮起来,用带鞭策的马镫撞击战马的身侧。 数百名骑士策马前进,整个队伍化作一体开始前进,随着他们的冲力增强,地面开始轰鸣起来,战马步伐的加快,骑士们在距离敌人不到五十步的地方策马冲锋。 成千上万的农民士兵也呐喊起来,他们也全速向前冲,跟在他们的领主和主人后面冲向敌人。 上千支骑枪平放下来,两股洪流碰撞,它们的线条模糊在一起,血肉和碎骨撞击着金属,矛尖刺穿了兽人的后颈与胸口,四肢碎裂,头骨被闪亮的蹄子压碎。 痛苦和愤怒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但骑士们仍保持着势头,深入敌军的队形,利刃劈开了肉和骨头。 弥昂从马鞍上环顾这整个战场,他还能看到自森林里冲出的的骑士们向绿皮大军发起攻击,在敌人也冲进战线的侧翼之前,将没有防备的敌人碾碎,骑士们穿梭于敌军队伍中,粉碎了所有的抵抗。 “往东转!”卡达斯男爵咆哮着,策马前进,游侠骑士们在他身后保持队形。 直到他们从敌人队形的一侧突围出来,奥兰多震惊地发现,只有不到一半的骑士还和他们并肩而行,他还看到战场上的骑士们仍在疯狂地战斗,深陷在敌军队核心的深处。 随着一声吼叫的命令,骑士们迅速地调头,轰隆隆地回到敌军的人群中,在众多的敌人前,每一秒都有骑士在死去。 但更多的骑士从四面八方冲来,绿皮们败局已定,他们像之前一样溃不成军,小股的抵抗仍在继续,这里最大最黑的绿皮拒绝离开,但士兵们开始向他们进攻,而骑士们则追赶着那些逃窜的进树林间的敌人,每个兽人都能杀死三个或更多的民兵,但它们慢慢地被包围并击倒,公爵的旗帜插在战场中央成片的尸体中间。 骑士们在森林前的泥泞中轰隆隆地奔跑着,追逐着逃跑的绿皮,敌人为了在树林中寻找安全的地方,年轻的骑士们并没有让敌人逃走的打算,弥昂也追逐近森林之间,但他并不是为了去追逐绿皮,而是向森林的更深处探寻,他必须要看看是否还有什么藏在森林中间。 都法如同晨光的一道幻影穿行在无数古老树木投下的阴影之间,冰冷的风从身旁呼啸而过,弥昂随手用剑在树木上留下划痕来以防止自己走失。 他让都法不断地穿过森林之间的阴影之中,弥昂每次从那些深邃的影子间掠过时都警惕着会否有敌人潜藏在其中,但并没有,只是一片空虚的寂静,骑士们与绿皮交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弥昂向着与战场相反的方向跑去,即使这样有可能让他错过撤军的时间。 森林是如此的古老而茂盛,在无数的落叶与泥土混合间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弥昂最终在一片水洼前停下了,这片水洼充满了两片森林之间的区域,或者说是沉积的水汇聚在这里,而成片的树木倒伏在其中,这些因为山洪而被摧毁的树木被湖水浸透,最终它们将会不断地在水中被分解为沉积的腐泥,最后化作成一片沼泽。 都法伫立在水洼前,弥昂看着浑浊的水洼,翻身落地后拾起地上折断的枝干搅动在水洼底,一小团气泡从浑浊的水面下冒出,带出一串脆响,还有植物腐烂后的气息。 风向忽然间改变了,当风从腐烂的水洼间吹来时,都法变得暴躁起来,不安地刨动着地面,湖水的身躯表面一片波光晃漾,弥昂将注意力转移回来。 “有没有什么感觉?”弥昂还是去找伊岚来拿主意。 “在我看来的话,森林好像被一团浓雾一样的东西笼罩了,其中有许多细碎的东西在游走,向着更远的地方,我们必须过去。” “我明白了。”弥昂点点头,走向都法。 在他即将翻身跃上都法背后的时候,他看见了被都法刨过的地面,在被翻开的泥土间,肥厚的幼虫蠕动着,雪白而盲目,被包裹的毒牙掀动着草的根茎与枯叶。 有许多虫子的幼虫会在冬天的时候深藏在树干和泥土间等待着春天的来临,像是天牛或者螟蛾,但弥昂并不知道幼虫们会毫无准备地扎堆埋藏在浅层的土壤间,他低头向下看去。 树液缓缓从弥昂划破的树干间流淌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树皮正在剥落,黏稠的粘液滴淌,茧蛹裂开的细碎声音从树干中响起,咯拉咯拉的声音是几丁质划过的声响。 弥昂忽然闻到了一股腐肉的气味,水洼忽然翻涌起来,都法嘶鸣咆哮,弥昂站直身子,肮脏的污水炸开,巨大粘稠腐败的恶毒之物张开嘴咆哮而出…… 在黄昏将近的时候,大胜而归的骑士们准备着再一次的庆祝活动,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几乎彻底清缴了绿皮,那些凶蛮的兽人至少要在山沟和树林间再躲上十几年才能在不断地内斗间凑出像这次一样规模巨大的群落了。 与之前一样,蒙特福特公爵毫不吝惜地为骑士们提供充足的酒水肉食与娱乐,他也很高兴能清理绿皮的威胁,这样一来蒙特福特和帝国之间的贸易又会继续为他带来丰厚的收入。 奥兰多四处寻找着弥昂的踪迹,之前在战场上他看见弥昂与他们一起冲入树林之间,但很快复杂的森林就使得双方分开了,在回来的时候他找遍了整个营地都没有看到弥昂的踪迹,而他一直在营地前等着成群归来的骑士们,但一直到黄昏前应该是最后一支骑士队伍回来时,也没有看到弥昂的踪迹。 他拦在一些进入森林的骑士前询问是否见到过弥昂,最后一个看见的只知道弥昂向着山谷与森林更深邃处的地方跑去了,当时大家都在追逐绿皮,没有谁知道弥昂是去做什么。 奥兰多当即就带着人前往森林中准备把弥昂找回来,所谓公爵为骑士们的表彰直接扔在脑后,带着忠于加龙洛特家族的一些骑士们进入森林间寻找,一直到午夜后双月向着地平线下走去时才回来,疲惫中看到玛格丽塔与朱莉亚正在营地前等候着,看到他后摇了摇头。 “我明天再去找。”奥兰多明白她的意思。 “别再去了。”玛格丽塔说道,“这是我的命令,而且还有异变正在发生。” 朱莉亚带看向远方的森林,她对生命之风非常熟悉,但发生的一切正在超乎她的预料——森林正在成为敌人。 每到晚上,它就会进一步侵入蒙特福特,像一只枝繁叶茂的巨兽,蹑步向前,越过田野,吞噬边境附近的村庄。 第一个晚上结束后,骑士们在公爵的营地醒来,发现树木的队伍在黑夜中向前推进了一百多米,扭曲的荆棘和灌木在树木前面的大地上纵横交错,一片黑压压的,仿佛不祥的预兆。 好像这些树是在夜间连根拔起,在地面上爬行而过,这些树木就像瞎了眼的怪兽的寻索卷须一样,不平整地突突地伸展出来,把已经耕种过好几代的土地重新开垦了起来,虽然它们现在又不动了,但却在它们附近行走时却显得阴森可怕,令人不安。 古老的石墙被植物吞没被茂盛的树根和树枝撕破,仿佛一百年来的野蛮生长在一夜之间发生,但树木也没有变得健硕,它们扭曲着,仿佛在痛苦中呻吟的人,树液像血一样从它们的四肢上流出,它们的树枝畸形地弯曲着,伸向天空。 前一天刚被杀死的绿皮的尸体,被压在本应需要几十年才能长成的树根下,残破的长矛和盾牌被树根夹住了,它们插在扭曲的四肢上,像是古代的遗迹,古代战士墓地的墓碑,而不是前一天战斗的残骸。 甚至在还没有被森林占领的草地上,也长满了矮小的、长着小树,最小的树苗离搅动起来的泥土不到一英寸,但有许多树苗长到马肩那么高,扭曲的荆棘和荆棘在开阔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几十年来,人们尽职尽责地修剪过的树篱,在失控的生长中迸发出来。 那些在之前倒下的骑士们的武器和尸体,已经被他们尽其所能地从这团乱麻中拔了出来,准备带回到他们祖先的土地上,农民紧张检索从扼杀扎根的树根间检索着主人的尸体,但许多只能带回一个破旧的盾牌或头盔回到他们的主人的领土,而尸体被永远地困在扭曲的树木之间。 谁也无法理解野林的突然蔓延,在公爵的命令下,他们点燃了火来焚烧,并召集了几队伐木工来迫使树木与荆棘回到原来的边界。然而事实证明这是愚蠢的,大火没能蔓延开来,伐木工的砍伐速度慢得可笑。 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的挑衅举动似乎只是助长了森林的愤怒,一到晚上,森林就会因为斧子砍倒了一棵树而茂盛地生长起来,阻止森林无情的前进很快被认为是无望的努力,因此这种行动被放弃了。 太阳沉入地平线,树枝和树叶开始沙沙作响,即使是在没有风的夜晚。森林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伸展。 骑士们戒备森严,每天晚上都被派往森林守夜,士兵们一边祈祷一边做手势以祈祷驱逐那些可怕的不知名的东西,随着黑暗、寒冷和敌意的降临,森林开始发芽,一种邪恶的恶意正生长在蒙特福特的土地,并推进得越来越深。 它会在哪个地方停下?每晚它都前进一两百米,或者更多,多久它们会充满整个公国,然后是整个巴托尼亚,或者整个世界?这样的想法让奥兰多不寒而栗。 第一百八十章 阻截 喇叭声响起,奥兰多伸长了脖子,看到一队骑士骑马上山进入营地,他们刚刚结束了森林附近的巡逻,骑士们骑着马穿过营地,骄傲地展示着他们猎杀的可怕战利品,人们欢呼雀跃,奥兰多注意到,他们是拉佩克的骑士。 至少有人成功杀了它们,奥兰多想。 愤怒又疲惫的卡拉德盲目地穿过巴斯托涅骑士用作巡逻基地的营地,这是一个很好的防御阵地,因为帐篷都建在西边一座有着教堂的平顶小山上,周围几英里的地方都很空旷,一小片葱郁的树林紧贴着山脚下,那里有一股从山体内流出的天然泉水。 听到号角声,他转身看见骑士们凯旋,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从森林开始不自然地蔓延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开始改变了,仿佛森林生物对骑士的伏击预示着屠杀的开始,成千上万的堕落的野兽从森林的深处里冲出来,带着仇恨和野蛮向蒙特福特扑来。 当夜幕降临山丘和田野时,数百个分散的兽群出现在各处,他们袭击未受保护的村庄、城镇和孤立的城堡,他们捣毁了茅屋,撕毁了客栈和宅第的墙壁,他们怀着毁灭的狂怒,在黑夜里横冲直撞,屠杀和撕毁他们所遇到的文明遗迹,风车被推倒,庄稼被践踏在地上,牛羊被屠杀,一捆捆干草和房屋被付之一炬。 吓坏了的农民们封锁了门窗,但这样微弱的防御对于他们的可恨的凶手毫无用处,这些野兽以令人难以理解的暴力冲入房舍,农民试图用干草叉和锄头自卫,但他们还是在儿女和妻子面前被砍倒和宰杀,婴儿被无情地撞死在墙上,老人和残废者在死亡的狂欢中被撕裂,那些没有被屠杀的,会在尖叫踢打中被拖回森林,面对被杀死之前的可怕的命运。 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喇叭与号角声,看到四面的村庄都在燃烧着火焰,公爵命令他的骑士和他们的士兵们到外面的黑夜里去,许多骑士队伍前往被围困村庄的途中遭到了伏击,数百人被杀,一个流血的绝望之夜随之而来。 野兽们表现出一种低微的狡猾,避开了蒙特福特的主力,只攻击那些脆弱的敌人,当他们在公爵集结的军队面前逃窜时,他们也从四面八方瞄准了孤立的骑士队伍。 除了尸体,什么也没有留下,这是他们突如其来暴力的证明。 尽管很不情愿,但蒙特福特公爵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只能让骑士们分开队伍前往各处,同时命令各队的骑士不能分开太远,在遭到围攻的时候可以迅速得到支援。 奥兰多更随着卡达斯男爵和其他的骑士们前往更南方的区域,在离开前他还有些不死心地想进入森林深处,但很快就被野兽人们赶了出来。 这个营地远没有在北方的蒙特福特公爵主持的营地大,只有不到三百顶帐篷,他很快离开营地的围栏,站在山顶的边缘,凝视着下面的树林与泉水,那里隐藏着令人敬畏的圣杯教堂,在巴托尼亚有无数这样的圣地,每一个都是朝圣之地和神圣的意义。 当他下山进入树林时,奥兰多感到他的困扰和愤怒平息了,空气还是那么凉爽新鲜,他的手伸过覆盖着大地的柔软的蕨类植物的叶子,树木稀疏而稀疏,远不同于那那长满树木、压迫人的深山森林,奥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蕨类植物丛中蜿蜒前行,柔和的阳光在灌木丛中洒下斑驳的斑点。 埋葬骑士遗体的陵墓小而简陋,是用原始的白色大理石建造的,上面长满了蕨类植物。它的侧面是拱形的,敞开着,藤蔓已经开始占据这个小建筑。 走在陵墓另一边的台阶上,奥兰多看到一个白色的女人站在一个小池塘的另一边看着他,他的呼吸哽在喉咙里,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象,而是一尊雕像,用和陵墓一样干净的大理石雕刻而成,阳光照在石头上,造成了幽灵般的光影斑纹。 他走到水里,跪在满是鸢尾的池塘前,凝视着湖上的女士那张质朴的脸,雕像的细节生动的令人叹为观止,这位女士身材高挑、修长,举止优雅,两臂举在胸前,好像要上前拥抱似的,她的长袍仿佛是在微风中飘动般精致,好像真正的丝绸,而不是坚硬、冰冷的石头。她的长袍上挂着一个镶着宝石的圣杯,上面系着一串珍珠和缠绕着的藤蔓,她那波浪的长发上布满了娇嫩的花朵和叶子。 当奥兰多注视着她的时候,他感到眼泪在脸颊里打转,她的颧骨雕刻精美,嘴唇像天鹅绒一样柔软,这位女士带着无限的同情凝视着他,从雕像中流露出来的怜爱几乎是可以触摸到的。 “保佑我们吧,也保佑我的朋友吧,女士。”奥兰多垂下眼睛,池塘里带着细碎银鳞的游鱼在水面下来回游动,从沉淀在水底的树叶中穿过。 女神的倒影在池塘上像一个神圣的幽灵一样闪闪发光,奥兰多闭上眼睛祈祷,感到一种巨大的平静与静谧笼罩着他。 当他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改变了方向,不再使雕像发光。他感到心情平静清爽了许多,他站起来做了最后一次祈祷,然后爬上矮山的草坡回到营地。 当他看到朱莉亚的时候,他感到有些羞愧,因为在几个小时前他和她的姐姐的争吵,因为他再次冒险穿过森林深处的行为,他不得不承认玛格丽塔是对的,这样很不负责任。 “感觉好点了吗?”朱莉亚问道。 奥兰多点点头:“我得向你的姐姐道歉,她说的是对的。” “她知道你会这么说的,不过现在先别去打扰她。” 而在营地中央最精致的帐篷内,玛格丽塔从祈祷中起身,将仪式用的祷告石收起。 “那么,我明白了,女士。”她轻声说道,拨开帘幕走出帐篷。 迎头看到奥兰多站在那里挠了挠头,还有朱莉亚站在一边。 “对不起,是我太不负责任了。”奥兰多立刻鞠躬道歉。 “我理解你的冲动,不过我早就说过了,不是时候,你能保证接下来不再做类似的事情吗?”玛格丽塔还是有些生气。 奥兰多立刻以那位女士的名义承诺。 “很好,跟我去见男爵,我们得准备出发了。”玛格丽塔点点头,向男爵的帐篷走去。 “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 男爵很快就被玛格丽塔说服了,没有哪个骑士会质疑女士的少女们的话语,特别是当她还带着女士的命令时,卡达斯男爵很快挑选出一支三十名骑士和二十位侍从组成的队伍,他们踏上山路和还没有被完全侵蚀的森林间。 骑士们翻过山脊,穿过一条河流和茂密的森林,这条路有些偏离蒙特福特中人类聚集的东方,那里的山脉更加荒芜,人类的村落和城堡也很少见,但骑士们对少女指向的路途毫无怨言,他们在荒野,山麓与森林间穿行着。 “夜间行军会不会有些冒险了?”在第三天的晚上,奥兰多开口问向玛格丽塔,虽然她似乎还对他有点生气,不怎么理睬他,但她这些天似乎有些焦虑。 玛格丽塔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眯起眼睛——她感觉到一些东西,她的目光飘向天空,寻找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们,她能感觉到它的愤怒,更加黑暗的渴望。 最后,她的目光集中在一只在他们头顶低低盘旋的黑鸟上。 奥兰多茫然地看着玛格丽塔,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看见那只吃腐肉的鸟在头顶盘旋。 “这是什么?”他看到少女精致的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问道。 “腐化正在向这里蔓延。”她喘着气说,她的声音古怪而遥远。 奥兰多困惑地皱起了眉头:“这只鸟吗?”他慢吞吞地问,没有理解。 “必须阻止它!”她更加急切地说,她的声音很紧张,其中的某种东西使奥兰多突然也感到些恐惧。 他转过身来,冲着附近的侍从大喊:“射落鸟的人能得到一个银乌鸦!” 农民侍从们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秒钟,然后他们争先恐后地拿起了弓箭。 “发生了什么?”卡达斯男爵问飞快地看了一眼玛格丽塔。 “我不知道。”奥兰多说着,而朱莉亚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只食腐鸟。 第一支箭划破天空,没有射中目标,那只鸟仍在空中转圈,全然不知它的威胁,一个农夫的箭射中了乌鸦的尾巴,黑色的羽毛落下,但它没有掉下来,最后,一箭射中了那家伙的躯干,它像石头一样直坠到地上。 射中的农民开心地嚷着奔向它落下下的地方,玛格丽塔紧随其后,匆匆穿过原野,那人胜利的喊声突然停止了,他站在那只垂死的鸟面前,愣住了。 箭头穿过了被刺穿在箭柄上那只鸟好像还没有死,徒劳地扇动着翅膀,试图恢复自己的状态,它的叫声很刺耳。 但令人惊恐的是这只鸟已经腐烂了,破碎的胸腔边能看到烂在一起的内脏,肥肿的蛆虫爬进爬出,它的头歪向一边,眼球掉了出来,眼球周围的肉起了泡,那只令人厌恶的眼球在神经挂着下缓缓旋转着,仿佛依次注视着周围的每一个身影。 “杀死它。”卡达斯男爵命令道,“现在!” 侍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用脚重重地踩在垂死的乌鸦身上,打断了它的叫声,细碎的骨头在他脚下嘎吱作响,在地上留下血污。 奥兰多将一个雕着乌鸦的银币扔给农民侍从,那个人看到银币上的乌鸦雕刻,联想到刚刚那幕,有些不寒而栗。 “这到底是什么?”奥兰多说。 “野兽之眼。”玛格丽塔说道,“它之前就一直在这里。” “什么,森林里的野兽吗?” “现在它来找我们了!”朱莉亚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急促起来,“我们得走了。” “放心吧,如果野兽来了,我们就和它们搏斗,女士。”卡达斯男爵说道。 “不行,太多了。”茱莉亚有些痛苦地按着额头,“它们像飞蛾扑火一样被吸引到这里,它们在被支配着,甚至现在就在接近。” 骑士们不安地环顾四周。没有人怀疑这位少女的话语。 “我们离开这里。”男爵命令道,“所有人上马,我们立刻离开。” “卡根!”男爵又转头看向一名骑士。 “是的,大人。”一位骑士应声道,他穿着一件黄色的战袍。 “和你的侍从往回赶,回营地让大家做好准备,不要再让巡逻队离开,派骑士去召集已经出动的巡逻队。” “我明白。” “愿那位女士与你同在,卡根,黑暗正在降临,保持警惕。“ 骑士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着三个农民侍从跑去。 “你知道敌人离我们有多近吗,女士?”卡达斯男爵问道。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紧张,这给骑士们灌输了一种紧迫感。 当骑士们准备离开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折返而来,三个侍从和刚刚离开的骑士疾驰而返,在他们身后远处轰隆轰隆的声响正在奔来。 “它们在这里!”骑士紧张地大喊。 骑士们在两位圣杯少女周围列队保护,一队农民侍从作为侦察兵骑在前面,其余的人骑在骑士们队形的两侧。 男爵让所有人立刻离开,战马们在驭手的催促下奔跑起来,骑士们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寻找敌人的踪迹。 他们没有花很长时间。 一名侍从叫喊起来,他的目光朝着远处的森林望去,一群披着毛皮的骑手从树林中出现,他们向着巴托尼亚人的方向疾驰穿过原野,中间响起了刺耳的号角声。 一瞬间有的人以为他们的援军来了,但他们很快打消了念头,这些骑兵们既没有佩带军旗,也没有穿盔甲,更没有没有佩戴显示他们领主颜色的军旗。 “敌人很快。”玛格丽塔说,奥兰多眯起眼看向追赶来的队伍,他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向着巴托尼亚人的前方赶去阻截,另一队从后侧包抄。 当他们靠近时,他看到他们大约有一百余骑,猎狗在他们旁边奔跑,一看见骑士,那些獒犬就狂吠起来,它们和小马一样大,浑身是厚厚的皮毛,浑身是口水,脊骨上布满了刺,下巴非常沉重,充满了牙齿和獠牙,舌头从嘴里垂下来,红色的眼珠锁定了猎物。 直奔巴托尼亚的骑士而来的那群骑兵逐渐接近了,人们可以听到獒犬的嚎叫声,同时也可以听到庞大的猎狗的咆哮声和犬吠声。 而在前方,另一群野兽正挡住他们向北行进的去路,它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而是一群半人半马的野兽杂种,六肢粗壮,皮毛裸露,手持粗糙的武器,恶心地咆哮着。 侍从们在弓上搭箭,骑在马背上向敌人射击,奥兰多看见一支箭射入一个人马兽一个肌肉发达的胸膛,这让它踉跄一下,但随着一声嚎叫,它折断了箭杆,把矛头留在了肉里,继续在原野上冲锋。 另一支箭射穿了人马兽的喉咙,它重重地撞在地上滚动着着,而它的同伴们无视它,急于冲向巴托尼亚的骑士们,把它踩在地上。 一群巨大的獒犬被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刺激得发疯,跳到这只倒下的野兽身上,它们用虎钳般的下颚紧紧咬住它的身体,把它撕成一顿血淋淋的大餐,沉重的脑袋疯狂地左右晃动,撕裂它的肌肉和皮膜。 骑士们纪律严明,组成了一个以卡达斯男爵为尖头的紧凑的楔阵,圣杯少女在骑士队伍的中间,周围有全副武装的骑士保护。 当敌人从侧翼前方逼近不到一百步时,卡达斯男爵突然偏转方向,骑士们紧跟着他的步伐,这个队形倾斜将正面面对敌人。 卡达斯男爵把他的晨星链枷举高高举起在头上挥舞,骑士们齐声策马冲锋。 “为了巴托尼亚与那位女士的荣耀!”卡达斯咆哮着,奥兰多和其他骑士也一同举起兵刃怒吼。 第一百八十一章 腐化之斧(上) 敌人咆哮着向前跃动前行,毫不畏惧地迎接骑士们的冲击,巨大的獒犬在它们的身边奋力奔跑,他们把粗糙的矛举起,像标枪一样投出去,长矛飞向空中,在落下刺穿胸甲的时候,一个骑士从马鞍上摔了下来。 骑士们放下骑枪,两支部队正面相撞,领头的人马兽落在了卡达斯晨星链枷带尖刺的球下面,它的头骨粉碎了,奥兰多的盾牌被一根粗糙的矛刺穿,而他将骑枪刺进了一头野兽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量刺穿野兽的躯体,人马兽应声倒下,鲜血从致命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獒犬狂吠着,伸长脑袋咬住了战马的脖子,但那匹强壮的战马却把它们踩在蹄子下面,一把斧头猛击在奥兰多右侧骑士的头上,但只砍断了他头盔上的金属装饰,那人在马鞍上摇晃了一会儿,还击将人马兽击倒。 骑士们从敌人中间猛穿过,把兽群推挤到一边,用骑枪与长剑作战,兽群的咆哮震耳欲聋,但骑士们勇猛地战斗着,一把带锯齿的刀刃击中了奥兰多的胸甲,虽然无法穿透他厚重的战甲,但他还是被冲击力震住了,他用枪托猛击野兽那张咆哮的野蛮面孔,然后一旁的骑士用剑刃劈开了它的喉咙。 在骑士们的侧翼,侍从们娴熟地拉开他们的弓箭,一支接一支的箭射中那些在骑士冲锋中幸存下来的野兽们,两支支箭射穿了一头人马兽的腹部,一只獒犬被箭杆从它的脊椎处贯穿,尖叫着倒下。 骑士们转过身来,他们损失了六个人,杀死了近二十只人马兽,还有十几只獒犬,这占了这些野兽们的小半,令它们不算高昂的士气有些动摇,但后方另一队人马兽正在逼近,这让他们不可能去追上去将落在身后的野兽屠杀殆尽。 卡达斯男爵高声命令着,准备试着让骑士们对抗新一轮的攻击。 “等一下。”玛格丽塔喊道,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的命令性,“不用向它们发起攻击。” 骑士们服从地勒住缰绳,少女们从他们身边挤过去,以便看清正在逼近的敌人,他们离这里不到一百步远,正迅速地逼近。 不合常理的,玛格丽塔从她的白马背上落下来。 “玛格丽塔,这是——”奥兰多开口,但他的话被一只举起的手制止了。 骑士们在不安中伫立在那里,少女弯下腰,脱掉了脚上的鹿皮靴,她赤着脚踩在地面,冰冷潮湿的泥浆从脚趾间渗出来。 奥兰多神色不安地拖着逼近的兽群,现在它们离这里不到五十步。 玛格丽塔开始吟唱,她的声音低沉,聚集的节奏在骑士们听来是陌生的,战马们也许感觉到主人的紧张,开始用蹄子跺着潮湿的泥土,摇着头低声呜咽。 奥兰多拍了战马的脖子,低声说了几句类似安慰的话,但他的眼睛紧盯着敌人,它们已经离得很近了,甚至他能辨认出具体的细节,他可以看到骨头间发出的撞击声,从野兽角上挂环上的青铜纹路,还有烙印在肌肉和兽皮上的不洁符号。 骑士们握紧武器,敌人正在迅速逼近,如果骑士们继续在原地不动,他们很可能被杀死。 然而,兽群的冲锋开始动摇了,尽管它们拼命挣扎以保持冲锋的势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慢慢陷进了浸透水的泥土里。 奥兰多惊诧地望着玛格丽塔,她仍在继续念着咒语,她脚边的地面已经干了,泥土变得像岩石一样坚硬。 淌着口水的獒犬们撕咬着,它们互相攀援,疯狂地想要逃离不断下沉的泥潭,人马兽们愤怒而沮丧地咆哮着,疯狂地扭动试图从泥潭中挣脱出来。 随着每一次用力地挣扎,他们在纠缠不清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其中一头野兽咆哮着向骑士们投掷长矛,但落地时还有有数步远。 几个农民侍从向无力的野兽们射击,在他们射杀了几头后卡达斯男爵命令他们停下以保存箭矢,男爵惊奇地盯着圣杯少女,她继续念着咒语,眼白开始有些上翻。 她的嘴唇变青了,开始呢喃着些什么,奥兰多从马鞍上下来向她走去,但他不敢用手去碰她,因为他怕打断她的咒语会有什么后果。 不出几分钟,这些混沌的兽类就消失了,它们咆哮着沉入了泥潭,而少数挣扎着从边缘爬出来的则是逃之夭夭。 几分钟后,吟诵完成了,她闭上眼向前倒下,卡拉德把她抱在怀里,但她的眼睛忽地睁开,迸发出突如其来的怒火。 “别碰我!”她沙哑地说,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芒,挣脱了奥兰多的手臂,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玛格丽塔很快恢复了镇静,脸色也有些红了,她轻哼一声瞥了奥兰多一眼,返身骑上了她的战马,一旁的朱莉亚和她低声交谈着。 夜间的攻击使在场所有的骑士们都感到不安,但他们不能回头返回营地,不仅仅是来自圣杯少女的命令,而且很可能正有更多的野兽向这里赶来,他们不多做停留,简单安葬了死去的骑士后继续向指引的方向赶去。 深邃的森林蜷伏在山脉之间,永远存在,令人生畏。 他们开始看到了森林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一样扩张的证据,远处的一个村庄似乎已经要被隐藏在房屋下的树木全部吞没,一棵病态的橡树不知怎么地从一间茅屋里冒了出来,掀翻了屋顶上湿漉漉的稻草。 一座不大的城堡的黑影隐现在一里格外的山顶上,在奥兰多看来,它就像一个勇敢的骑士一样独自站在那里,向恐怖的森林挑衅,并试图对抗它,但多久之后森林的树木就会覆盖它?一个星期?或者更快? 城堡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他皱起了眉头,感觉似曾相识,这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感觉,但他无法摆脱。 当他们走近时,发现这座城堡已经毫无生气,看起来像在十年前就被遗弃了,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子在最高的墙顶上迎风飘扬,旗子上的图案难以辨认,常春藤爬满了小城堡的墙壁,城堡被火熏黑了。也许是什么迫使它的主人放弃了它? “我们在城堡前休整一晚,还有喂马。”卡达斯男爵说,农民侍从策马们向城堡快速奔去,提前准备迎接骑士们的到来。 他们把战马拴在在通往城堡的简陋警卫室前的草地上,曾经有一座桥通向城堡正门,但显然它已经腐烂在下面的岩石上了,大门敞开着,沉重的吊门从铰链上松垂下来。 玛格丽塔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破旧的城堡,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旁的朱莉亚似乎感受的更加真切,向自己的姐姐点点头。 奥兰多把缰绳递给加龙洛特的一个农民侍从,皱着眉头朝城堡走去,他朝那曾经充当过护城河的岩石凹陷处望去,想找到一条通向城堡大门的清晰通道,现在这里只有一片很浅的死水,要过去并不难,他用一只手稳住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下陡峭的斜坡。 他避开了一潭臭不可闻的死水,穿过了岩石密布的护城河,爬上了另一边的斜坡,寒风呼啸着穿过大门,冻得人略有点哆嗦,这让他想转头回去,不过他听见了身后碎石被踩着的声音,转头看见朱莉亚和玛格丽塔也正在穿过护城河爬上来,他赶忙伸出手去拉双胞胎上来。 “这里有些古怪。”他说道。 “早就看出来了。”玛格丽塔拽了拽一旁攀附在岩壁上的爬山虎,一小群飞虫从树叶下飞出。 “小心一点。”朱莉亚说道。 奥兰多点燃火把,他们继续往城堡的院子里走去,马厩和兵营早已废弃,年久失修,奥兰多低头望着院子中央那圆形喷泉上的百合花,水从水池中央的底座上雕刻的一个石头圣杯的侧面溢出来,很明显,它连接着地下的一股天然泉水,但这看起来依然很神奇。 “这里有野兽人的尸体。”朱莉亚指着一片密集的青草与苔藓下方,月光下那里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 奥兰多走近两步踢了一脚掀开,面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这确实是一具被植物扎根的野兽人尸骨,但更令人胆寒的是这具尸体推开一片草叶后,那些看似土壤的黑色腐质下露出了更多骨头的痕迹,面前这片草坪完全是长在野兽的尸骨上,让人近乎反胃。 金属碰撞的顿挫声在背后响起,奥兰多紧张地回身看去,发现只是和他们一样走进城堡的骑士时稍稍松了口气,也感到安心些许。 他们继续向城堡内走去,爬上外围的一段石阶,通过门板碎裂的侧门走进了这个孤寂的、死气沉沉的城堡,黑夜下他们的身影像幽灵一样走过满是鹅卵石和灰尘的大厅,内部已经被大火烧毁,墙上挂着的家具和油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爬上一段巨大的螺旋形楼梯,来到了顶层,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过道走下去,经过无数空置的、昏暗的房间和死气沉沉的冰冷卧室。 最后,他来到一个拱门前停了下来,虽然冬日的空气很冰冷,但他还是出汗了,同向前方城堡大厅的拱门完好无损并被牢牢关上。 奥兰多不知道门外会发生什么,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心脏怦怦直跳,他回头看了眼,玛格丽塔和朱莉亚向他点了点头,握紧法杖,奥兰多也一手握紧剑柄,他推用力开门,门扉生锈的铰链上嘎吱嘎吱地响起来,摇摇摆摆晃动起来,露出可供通过的间隙,他们侧着身进了其中。 天很黑,但他能看到摧毁了城堡其他地方的大火几乎没烧到这间舞台一样的大厅,墙上满是拱形的窗户,木制的百叶窗在呼啸的风声中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忽然听到阴影里有动静,心猛地一跳,剑从鞘中拔出,黑暗中他看到金属的闪光。 “来者是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响着,打破了沉默。 没有回应。 狂风吼叫着穿过城堡,听起来像一个受折磨的灵魂的呻吟。 他迈步向前,看见黑暗中又有动静,一滴水滴从天花板滴落在脖颈,从他的背上滚了下来,让他感到些许更深刻的寒意。 死者的不安分的灵魂出没于此吗?他又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突然停住了。 你这个笨蛋。他摇了摇头,在远处的阴影中,有一面高高的镜子,它的表面有一条长长的裂缝,破的不成样子又很肮脏,不过他看到的还是他自己的倒影,这让他忍不住想笑起来。 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墙上木制的破旧百叶窗忽然来回地开合着,结构嘎吱嘎吱地扭动着,与墙面撞击出与心跳节奏相似的声响,而巨大的落地帷幕在风中狂乱地飞舞起来,风从布匹间穿过时发出幽灵般的呼啸声,月光照亮进来,洒落在帷幕的间隙之间。 在光中,奥兰多与圣杯少女们看见了一把陈旧的战斧插在地上,这把双刃的战斧木制的把柄看起来像是被水浸泡了十年后又在阳光下晒干一样丑陋,战斧的斧刃上满是裂痕与缺口,但又隐隐有一种不可撼动的坚硬质感在其中,这柄战斧被月光照耀的瞬间,无形的深黯光芒流转起来,散发出一股糜烂花瓣的香气。 但玛格丽塔和朱莉亚感觉到了更多更糟的气息,那股糜烂的香气中散发着疾病的臭味,风停下了,四周攀附的植物却在摇曳着,像是被病人在被瘟疫折磨着,肿胀的黑色根茎撑裂了岩壁,一些夏天才有的细微声音在枝叶下响起,空气还是那么潮湿,却更令人窒息的浑浊,就像凝固的泥浆。 “腐化!”朱莉亚惊叫起来,挥手甩出一道绿色的光芒,但那道光在战斧面前炸开了,全无作用,一旁的玛格丽塔则痛苦地扶着额头,似乎在对抗些什么。 浑浊的深绿色在战斧上浮现,接着深入在砖石的地基中间蔓延,好像根茎一样。 奥兰多举起赤诚之剑向战斧逼近,不管到底是什么,既然是腐化之物就得对抗到底。 四周的植物散发出恶意的嘶嘶声,奥兰多走近到战斧前数步的位置,忽然脱力半跪在地上,呕吐欲浮现。 战斧延伸的绿意更加浓厚了,向着奥兰多缓慢涌来,奥兰多咬紧牙关撑着剑站起,准备向前逼近。 “除非你是觉得自己活的够久了,否则最好别碰那把斧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奥兰多惊讶地望去,接着近乎狂喜地看见弥昂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泰波克之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第一百八十二章 腐化之斧(下) “弥昂,你这家伙。”奥兰多又惊又喜,他向弥昂走近过去。 弥昂看起来和一个星期分别前有了很大变化,黑色的短发有些散乱,面庞消瘦了些许还带着点青色,最明显的痕迹是身上千疮百孔的甲胄,天知道是怎样的战斗才会留下如此之多的痕迹。 “你这些天干什么去了?”奥兰多惊奇地上下打量了弥昂几眼。 “为了这个破玩意跑遍了森林,见鬼的,稍等下我再细说。”弥昂绕过奥兰多,向那把散发着恶意的战斧走近。 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些神圣气息的光芒,在靠近那把战斧的同时,来自战斧的腐败气息在弥昂的身边被驱散了,弥昂迈步的同时,脚下从斧刃上延伸出来的,仿佛根茎一样的纹路随之消失或是扭曲着避让开来,弥昂站在战斧前,手中的泰波克之翼嗡嗡作响,战斧也鸣响着作为回应,仿佛两柄非凡的兵刃正在彼此挑衅般邀战着。 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盾刃用力砸在战斧上,双方在碰撞间同时迸发出怒吼般的回音,音浪回响在大厅内时,墨绿与白金色的光芒如同溅射的火花般炸开四散。 战斧上深黯的光芒逐渐萎靡消散了,弥昂点了点头,站起身将泰波克之翼重新背好。 “这样暂时能够遏制住它,虽然我感觉到能够遏制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弥昂向一旁警戒的双胞胎说道。 “真是不可思议,我们俩也无法与这把战斧上的腐化力量抗衡,你居然能暂时遏制它,怎么做到的?”玛格丽塔惊叹道。 “可能是我的武器也比较特殊的缘故吧。”弥昂当然没把事实全说出来,泰波克之翼和这把诡异的战斧上的力量不过伯仲之间,能够遏制还有伊岚在同样不断用神力辅助的缘故。 “那个,麻烦能不能先给我理清一下大概是什么情况?”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奥兰多开口问道。 “我们也想知道,你在一个星期前究竟在森林里遇到了什么?”玛格丽塔严肃地说道。 “非常非常糟糕的经历……”弥昂摇了摇头,接着将自己大概在一个星期前的所见缓缓道来。 当浑浊肮脏的粘液般的血迹泼洒在地面时,有一匹马大的恶心怪物也随之在地上烂成一滩血泥,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型的鼻涕虫,但又有着坚韧的皮膜和一对鹿般的挂满苔藓和水藻的分叉长角,但他没时间思考这是什么怪物,因为他听到寂静的森林此刻仿佛像是滴入水的油锅一样炸开,嘈杂的声音从四方传来。 弥昂明白不可久留,立刻翻身骑上都法,湖神的幻兽驰骋在诡谲的森林之间,但在弥昂反身想顺着自己留下的痕迹离开时,他发现那些树像是脱皮一般,树皮从树干的表面剥落下来,里面流淌出浓稠的粘液和爬出肥厚的蠕虫,不仅仅是一两棵树,而是数以千计的树木在弥昂面前病态的蜕变着,这让他的脊背发凉,而都法发出惊怒的低啸声。 前方的森林已经变成这幅模样,想要通过恐怕其间不知还会发生什么,而且他也找不到留下的痕迹了,因此只能咬牙转身向还没有发生病变的森林间奔行。 说是没有病变,但只不过是没有变得向那些仿佛脓肿一般的森林一样而已,弥昂能够嗅到空气逐渐变得潮湿,甚至冬日不该有的一些闷热,肮脏的飞虫开始飞舞在枝头,巴掌大的蜗牛拖着长长的粘液痕迹爬行在树皮上,用布满倒刺的舌头卷舔着剥下变得脆薄的树皮,病态的真菌从树干上生长出来,它们上面布满孔洞,散播着肉眼不可见的气体。 泰波克之翼开始变得炽热,同时神力开始在他的躯体间流转,那种力量让他在作呕性的腐烂森林间精神为之一振。 “空气也在被腐蚀,我的神力能让你暂时不受毒害。”伊岚沉声说道。 “现在该怎么做,找到出路吗?”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路,森林被恶意扭曲了,它在试图延伸这种恶意,而我们是入侵者,它正在抵触着我们的同时试图湮灭我们。” 尖锐的咆哮声从一旁传来,弥昂转头看去,一只野蛮的兽化人丧尸正向他猛冲而来,原本结实的皮毛现在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毛发与其说是生长不如说是被粘液和流脓粘在上面,蛆虫在它的肉里钻着。 弥昂怒喝一声,都法加速的灵巧地躲开腐尸野兽的撞击,弥昂反手一剑用力切开它结实的后颈骨头,把它的半个脑袋劈飞,但它的尸体依然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动着。 更多的有蹄野兽的脚步声在森林深处回响着,弥昂意识到它们不会停下,四周的枯萎腐烂溶解在泥水间,树木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凋零或生长,这座森林也不会停下,在它的深处污秽将随之蔓延。 “源头的方向在哪里?”弥昂让都法全速奔行甩开四方的野兽人,向伊岚问道。 “现在大概是左前方,但我无法感受的很细致,除非你更接近一些。” “好。”弥昂低喝一声,偏了偏都法的方向,幻兽全速向着迎面的一群角兽冲去,正面撞击的瞬间将两头野兽碾碎骨头撞飞,弥昂抛出盾刃将一头大角兽从头到胸劈开,掠过时抓回盾牌,野兽的躯体倒下,弥昂转瞬间穿过野兽最薄弱的一块,都法全速奔驰间将野兽们甩在身后。 树林间跳跃的诡异光芒,不明的身影仓惶掠过,现在的森林是一个活着的整体,并且更加黑暗,青铜色的树木在他经过时吱嘎作响,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湖神的幻兽比弥昂想象的更加强大,都法以寻常生物根本没有的耐力奔驰着,就算连续跑几天也不会感到疲倦,现在他载着主人穿行在广袤又阴暗的扭曲森林之间,湖水化成的马蹄在根脉和腐烂的枯叶间踩踏着。 弥昂已经在山脉森林中前进了两天,但时间本身似乎也被森林内的这种瘟疫感染了,在阴暗的森林中弥昂感觉到沉重的压抑,日夜变得不够清晰,时间变得缓慢,除了放缓片刻等待曼涅托跟上来,他几乎没有休息过,几乎完全在都法的背上前进着,迎接和甩开敌人,在伊岚的指引下调整着方向。 随着森林的生长异变,弥昂能感觉到疾病正在扩散,它已渗入土壤,毒死树根,弥昂经过溪水的时候发现水已经被腥臭的浑浊布满,而伊岚的感觉越发清晰,她知道这些力量被集中向一个方向,就像是一颗恶毒的种子将它的根须蔓延那样的源头。 树木和树枝摆动簌响,那些沙沙声像是痛苦的低语呢喃,森林深处的腐败气息令人窒息,像是染了病菌的尸体散发出的恶味,弥昂看到前方的森林开始弯腰低伏,并朝向着一个方向,好像意志被折服的仆从一样膜拜着。 “就在这里的中心。”伊岚紧张的说道,“腐化正在继续从那里生长着,那种力量的本质很强大,几乎令我感到不安。” 弥昂手中的泰波克之翼嗡的一声轻鸣,弥昂抓紧了它:“我明白了,但现在也没法就此罢手了,且去看看吧。” 当弥昂走向森林的核心时,他感到了混沌更加深入的腐败,地面变成了污泥,树的枝叶和纠缠的根系一起朝向一个方向蔓延,弯曲着在森林的中心不断出,与所有的枝叶纠缠在一起,堆积塑性着,逐渐化作一个活着的木制的大型教堂。 泥土和石块散落在地上,黄色的苔藓盖着一个卷曲的印记,黄绿色的浑浊水流从木制教堂的墙面上洞开的缺口处流淌而下,溅落在鼓起的土丘旁。 当黄绿的污水淌过带纹路的污泥时,肥大的飞虫在水面起落,翅膀在空气的震动中发出嗡嗡声,腐肉色而又肥肿花瓣的花朵开放在教堂的四周,空气里弥漫着浓烟和腐烂植物的酸臭味,树木缓慢地倒下间呻吟着,地面随着它们的垂死而震颤。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它是这里黑暗的源头,但似乎并没有真实的意志,很奇怪,这不太应该。”伊岚说道。 弥昂没有说什么,而是集中注意着那里,一群食腐的黑鸟忽然落在教堂的顶楼上,爪子用力地刨着,在撕开表面腐烂的树皮时,一种油腻的瘴气从里面渗出来,空气变得愈发窒息和难闻。 弥昂让都法向前两步,忽然间教堂上的食腐鸟一同向着弥昂望来,齐声尖啸着刺耳的声音,森林似乎都在这鸣叫下颤动不已,弥昂心中一沉,不知是否应该赶快离开这里。 教堂根须堵塞的壁垒忽然洞开,腐化者穿戴着肮脏的锁甲和生锈的头盔,阴影潮湿之处生长萌发的腐烂发霉的气味,他们只有稀薄的铠甲,挂着毁灭的瘟疫印记,手持带着锯齿的刀刃,满口臭气蓝牙,浑身脓肿,他们看到了弥昂一同举着兵刃冲来。 但他们的速度着实不快,肥胖破洞的身躯扭动着靠近,滴淌着黏液。 弥昂立刻策动都法带着这些迟钝的家伙兜着圈子,将少数拉扯出来后迅速冲杀击倒,那些腐败腥臭的血液在接触都法和弥昂前就被无形的力量蒸发了,虽然略为耗费时间,但弥昂现在有足够的耐力和这些腐化者们僵持着。 随着最后一个腐化者被击倒,弥昂晃了晃剑。 “比想象中轻松。”弥昂有些无言以对。 “快点去把事情解决。”伊岚催促道。 弥昂赶忙向着木制教堂跑去,但教堂又把自己封锁了,但在泰波克之翼面前毫无作用,弥昂轻而易举将其劈开。 在进入的瞬间泰波克之翼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弥昂带着他走入其中,带着利齿的飞虫向弥昂靠近,但在泰波克之翼的光芒下转瞬化作飞灰。 弥昂看到了那把斧头,腐烂沧桑而沉重。 “就是它,黑暗之物,里面似乎还有不同的力量。”伊岚说道。 它与泰波克针锋相对地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力量,彼此碾压对抗,但伊岚也催动神力,两重力量下战斧被压制了,弥昂走近用力将泰波克之翼与之碰撞,巨大的光辉间斧头上的力量暂时黯淡了下来。 弥昂用战袍包裹着这把斧头,将其背在背上,离开了教堂,但他瞬间就停住了脚步,他看到那些树妖魔般扭曲着,浓厚的化不开的浓雾忽然包裹了整片森林,其中无数的身影若隐若现,带着瘟疫的腐臭味。 弥昂回过身来,无数畸形突变的怪物包围了这里。 “要不,我们把东西还回去……”伊岚自己知道是不可能的,这个玩笑可不怎么样,这些腐化之物将这里团团包围,弥昂不知道他能否活着离开。 弥昂不语,沉默地看着那群畸变怪物中看起来位于领导地位的家伙缓步走出,那个腐化者最为巨大而病态的肥胖,肿胀的身子搭着破烂的战甲,坐骑躯干上挂着的腐化战袍上画着一只苍蝇样式的图案,一柄沉重的锯齿钝刃插在鞍座角上,手里紧握的号角像是某种软体动物。 他骑着一匹有鳞又粗糙的怪物,足足有八条腿,凹陷的头骨中凸着一张大嘴,带刺的卷舌从空荡的下颚里探出,带着墨绿火焰的爪子刨着地面,周围的一切都向着更深腐败变化,那匹灾兽发出低沉的吼声。 “是你杀了我的人。”骑手的声音在肥肿有有破洞的喉咙里翻卷着,就像桶底搅动的泥浆,“是谁这么胆大妄为?”腐化者的语气似乎没有生气,反像是庆贺,其实这种生物很少关心他们奴仆的性命。 “你问我是谁,你又是什么家伙?”弥昂还语道。 腐化者抬起头,像是在细细打量着弥昂:“你穿着战袍纹章,真巧啊,你是个骑士吗?” “我是,怎么了?”弥昂握紧剑,垂死树木的呻吟和火星的噼啪声互相交错,都法焦躁地抓着地面。 “只是我们现在有点僵啊,我的朋友,那把斧头对我们很重要,我觉得你最好把它交出来。”腐化者笑着。 “拒绝,我和恶魔的走狗没什么好谈的。” “哎呀哎呀,那就没办法了,因为你是骑士,荣誉允许让我对你进行公平的挑战,我想,你也会乐于接受。”他把战争号角挂在鞍座上。 “你懂哪门子的荣誉?!”弥昂怒吼。 “我当然懂得,我乃纳垢第七大魔麾下第七骑士团恶魔与凡人的第六子,阿尔法斯特,溃烂团的副团长。”浮肿的战士举起手里的锈蚀剑刃致意。“我现在能知道你的名字了么,骑士先生?” 弥昂厌恶地犹豫了一下,在他看来这个被腐化的家伙不过是拙劣地模仿着昔日的荣耀,然而,荣誉与理智也要求他去回答,如果他想搏得一线生机,那么眼下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不得不回答。 “加斯科涅的弥昂,探险骑士。”弥昂说道。 “哎呀,我听说过你们的事情,为了某个无聊的弱小女神献上忠诚,你把自己卖一个无能为力的女神,能图什么?” “总比把绝望当做享受的蠢货来得强。” “万蝇之王统治一切——不仅仅是疾病。”阿尔法斯特的坐骑刨着地面,“我对辩论神明不感兴趣,还是让我们回归正题吧,让我们用真正的骑士解决问题的方法来了结这一切——兵器与献给神明的祭品,谁赢归谁!” 他举起剑,模仿了那人先前的敬礼,这足以称得上是场公平的战斗,或许。 “很好,好极了!!!我上次和相称的骑士对阵都已经有一年多了,别担心,我的手下不会干涉。”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弥昂说完时,哈若在阿尔法斯特和他坐骑的对面摆了个位置。 “的确,我想你懂的,这与贱民们无关”笑声从阿尔法斯特的喉咙传出。“我知道我听到他们尖叫的那一瞬,慈父赐给我了一个相当的敌人。” “那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弥昂举起剑锋。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第七子 两匹非凡的战兽缓慢地绕着它们之间的空地行走着,正如它们的主人正在寻找彼此的破绽和弱点一般,它们也在寻找着接下来厮杀时攻击的方位,彼此身上都散发着令对方不快的气息,也激起了它们战斗的野性。 弥昂仔细观察着阿尔法斯特手中的重剑,这柄剑很有特点,锈迹斑斑而满是起伏的创口,被一团腥臭的黏液包裹着,但弥昂绝对不会傻到怀疑这把剑的坚固与锋锐,而且看这把剑的样子,即使是轻伤恐怕也会因为感染而死亡,毋庸置疑对方是纳垢的信徒,天知道究竟有多少瘟疫聚集在其中,必须谨慎应对。 阿尔法斯特则将关注点放在弥昂身上散发出的神圣光芒中,即使是他也不敢随意拿起那把斧头,而这个凡人骑士不仅做到了,而且身上也没有腐化和溃烂的痕迹,这让瘟疫骑士也不会将弥昂当做寻常的凡人战士对待,对方身上散发的令他感受到刺痛的光芒非常像是巴托尼亚人传说中的圣杯骑士,尽管对方说他只是探险骑士,但显然对方还隐藏着更多秘密。 这让瘟疫骑士感受到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他在心里向着慈父颂唱赞歌。 他用力一踢身下的灾兽,马刺从它腐败的皮肉间带出几缕脓血,八条腿的灾兽看似蹒跚地往前冲锋,燃烧着墨绿色灾火的爪子碾碎了林地间的花朵,枯萎的肉色花瓣扬起,阿尔法斯特夹击战马冲锋的同时双手举起重剑,划过时在空气中剑刃上的黏液带出一连串冒泡破裂的声响。 都法咆哮起来,身上湖水化作的鳞片微微张起,匕首般的利齿在浑浊的天空下折射出一片细碎闪耀的光芒,弥昂挥剑迎击先行试探,沉重的腐败巨剑与武装剑碰撞的瞬间弥昂就感觉到强悍的力量顺着剑身和手臂反馈而来,而在碰撞的同时,寻常的武装剑上也崩裂出裂痕。 阿尔法斯特轻咦一声,他对自己双手重砍的力量有着十足信心,虽然对方很快退缩了没有硬接,但单臂的力量能够勉强抵挡他的攻击也是罕见。 避开一次劈击,但瘟疫骑士立刻转变方向发起新的攻势,带着与其肥壮的体型完全不相称的迅捷,巨剑腐朽的气息传开。 泰波克之翼举起挡住了这差点能劈开弥昂脑袋的一剑,他绕到一边直接把剑插进了腐化者盔甲的腰肋上的巨大缺口里,在利刃贯穿和抽出的时候,弥昂感受到了那腐臭的脂肪与肌肉的坚韧,与此同时黑色的臭血喷涌而出,几滴污血在接触到弥昂身旁时滋啦滋啦地蒸发。 双方错开些许距离,瘟疫骑士不满的咕哝声回荡在喉咙里,他看了眼腰肋下弥昂造成的伤口,不屑一顾的从伤口中掏出点破碎的内脏塞进满是烂牙的嘴里咽回肚中,然后漏出一个笑容来——被纳垢赐福的人都有非凡的韧性和恢复能力,他们能在对凡人而言致命的伤势中活下来。 弥昂沉住气,对方敢直接用身躯硬接他的攻击,而他可不愿试试被那把瘟疫之剑划伤的感觉,他必须更加快与准地在对方身上造成足够致命的伤口,或许泰波克之翼上的神力能够克制对方血液间的污秽力量? 随着瘟疫骑士欢快的哈哈大笑声,双方再次缠斗在一起,灾兽那布满倒刺的,与舌头混合在一起的下颚从都法的身躯上扫过,一片湖水幻化的鳞片飞起,灾火缠绕的利爪也撞上幻兽波光粼粼的身躯,一片蒸汽般的烟冒起,都法吃痛后愤然地咆哮着,这是弥昂第一次见到幻兽受到真实的创伤,对此都法回敬以利齿,在灾兽纠缠上来的瞬间都法探口咬去,将灾兽的下颚咬掉的小半截,同时试着从它的侧身上挖掉下来。 都法咬住了灾兽的一条前肢——它的腿太多了——向后拖曳过去,扯得灾兽的身子仰起,阿尔法斯特将体重上,灾兽扬起两条腿,带着灾火的利爪向都法攻击,但在它击中之前,弥昂挥动泰波克之翼斩断了灾兽的半截小腿,而都法也立即松开嘴退后。 灾兽暴躁地晃了晃身子,缺了半截小腿的一条前肢抬在半空,伤口处被烧焦了,没有血液流出。虽然被斩断半截腿而另一边也被都法咬伤,但灾兽依然站得稳当,阿尔法斯特拉住缰绳随之调转坐骑再度与弥昂相对。 弥昂拽着缰绳避开瘟疫骑士的溃烂剑锋,对方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刚才用泰波克之翼与对方的对撞令他手臂发麻,不过也并非全无收获,泰波克之翼上的力量使得瘟疫骑士也感到了忌惮,现在双方都不敢轻易让对方的兵刃砍中自己的身体,而这对并非以敏捷见长的瘟疫骑士而言并非好事。 双方间的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彼此都未曾放松过,弥昂的武装剑在瘟疫骑士的身躯上留下不少创口,但其中许多几乎都被腐败的孢子和溃烂的污秽填充恢复了,弥昂没有找到能重创瘟疫骑士的机会,不过瘟疫骑士的重剑也没能伤到他。 弥昂手中的武装剑在与瘟疫之剑的碰撞间布满了裂痕和缺口,看起来下一秒就会破碎,弥昂身上除了残破的黑暗精灵长剑外也没有备用的兵刃了,但弥昂已经决定速战速决。 瘟疫骑士的拦腰横斩,弥昂用剑刃抵挡,在两把并不相称的兵刃碰撞间,武装剑的剑身在瘟疫之剑下破碎了,阿尔法斯特惊喜地握紧重剑劈落,弥昂在此刻转身,但在瘟疫骑士的估测里,他已经来不及用另一只手的盾牌阻挡他的剑锋了,瘟疫之剑将能够势如破竹地劈开薄弱的锁甲将这个骑士拦腰斩断。 但阿尔法斯特立刻意识到他稍微忽略了一点,腐化之斧还背在弥昂的背上,弥昂倾身时腐化之斧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巨大的撞击使得双方的身躯同时颤动起来,瘟疫骑士收剑,耳边传来风声,弥昂的反击已经到了。 阿尔法斯特扭动身子试图躲开这一击,但他肥壮的身躯在此时成了阻碍,泰波克之翼在他的臂膊上留下一条发黑的伤口,在瘟疫骑士痛苦咆哮的时候伤口冒出浓烟——混沌给他的赐福流淌在他的每一寸血肉间,古圣神器力量造成的创伤也无比痛苦,他被腐蚀的血肉周围稍稍显现出一点正常血肉的痕迹,但在瘟疫骑士看来这才是完全不可接受的“玷污”,这让他几乎抓狂。 在阿尔法斯特混乱间,弥昂把断剑的剑锋刺入瘟疫骑士盔甲缺口的血肉间,一直没入到剑柄,肮脏的污血喷涌但没有击中要害,那头灾兽扭动得像软体动物,它转头撞向都法,两头战兽的身躯扭打在一起,都法几乎咬开了它的胸膛,但灾兽完全将目标对准了弥昂,带着灾火的利爪扯着他的锁甲,甲环迸裂,他感到腰间灼烧的疼痛,不过似乎是因为伊岚赐予神力的缘故,灾火只是带来灼伤而没有严重的腐化。 阿尔法斯特忽然他松开手里的缰绳,借势往后往回跳下灾兽的身躯,失去一个沉重的负担灾兽六条腿用力一跃到两人的高度撞向弥昂,都法转动身躯也只是稍稍错开,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拦在身前让自己没有被撞碎,但失去平衡的从鞍座上跌落,重重地摔下来后赶忙滚到一旁,避开两头战兽间对决的践踏。 一旁的阿尔法斯特高举着重剑朝他猛击过来,弥昂再度滚远避开这一击劈砍,沿途碾过一片多汁的肥厚植物,翻身爬起迎战,徒步作战下这个瘟疫骑士强壮到让他招架困难。 只有手中的泰波克之翼,断剑插在对方的体内已经不能再战,而弥昂身上除了受损的黑暗精灵长剑外没有其他的备用兵刃,至于腐化之斧……这种古怪的兵器恐怕能反咬一口向他攻击。 阿尔法斯特甩动剑刃转身,差点把弥昂脑袋削下来——泰波克之翼的距离不够,只能防守支撑,现在瘟疫骑士占据了主动权。 “坚持是美好的品质,因为它代表着渴求恒久,但这毫无意义。”瘟疫骑士猛地把剑刃举起在胸前撞向弥昂。 有剑刃挡在前方,瘟疫骑士的身躯没有与泰波克之翼直接碰撞,但强横的力量将弥昂撞得几乎倒飞出去。 “他太强壮了,你这样恐怕很难取胜。”伊岚焦虑地说道。 “有什么好主意吗?”弥昂勉力抵抗着阿尔法斯特的攻击,一边勉强分心。 “神力对他有克制作用,我将更多神力给你的血液里,让你能更直接地伤害他。” “试试吧。”弥昂顶住一次攻击,退后几步,他感觉更多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涌动着,呼吸间白色的光芒流转,脚下的地面枯萎的痕迹也变得不再常见。 阿尔法斯特望向退后数步的弥昂,空洞地笑着,吐出一些生有蛆虫的胃液,他扭动身子,浑身上下的血肉转动间腐臭脂肪滴落,然后他把弥昂留给他的半截断剑从胸前扯出扔到脚下,嘲弄地看着弥昂。 “抱歉了,骑士先生,其实在战争里,不论怎样都是公平的不是吗?”阿尔法斯特带着轻松的恶意笑着,举起剑刃再度向弥昂冲来。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弥昂看着冲来的瘟疫骑士,摇了摇头。 剑刃与泰波克之翼相撞,弥昂以超出阿尔法斯特想象的坚韧抵挡住了,未曾退让,他身上闪烁的光芒让阿尔法斯特感觉到非常不舒服,如果说另一个神也在为这个骑士赐予祝福,那么他就更加要赢取胜利了,因为这是证明慈父的伟力远超其他渺小神明的时刻。 弥昂的坚持激怒了他,他举起剑,再斩。 双方间的碰撞轰鸣震颤着污水与落叶,重剑拨开了泰波克之翼,在力量上瘟疫骑士依然更胜一筹。 瘟疫骑士咆哮着尽全力压上,弥昂咬牙退后了,但在同时用盾面偏转剑锋并更加快速地挥出右拳,构装右臂的力量砸在对方的脸上,弥昂听清了面部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还有一大滩恶心的汁水溅出来。 瘟疫骑士吐掉几颗牙,这个巴托尼亚骑士的右臂是有点古怪,似乎并非血肉之躯,力量也比他单臂更强,但这没有意义,这一次攻击对瘟疫骑士不算什么。 他吐掉几颗牙,准备粉碎这个巴托尼亚骑士的微弱抵抗,但他忽然感觉到面部失去了感觉,一片干枯的皮肉脱落下来,没有丝毫生机,在他惊骇的同时,深入脑海的痛苦纠缠着他,像是一把锥子在他的脑浆里搅和着,瘟疫骑士咆哮起来,痛苦地挥动剑刃砍落,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但他要弥昂付出代价。 弥昂的阻拦只是偏转了剑锋,瘟疫之剑从他的胸甲前劈落,带起一片血花。 但血液飞溅到瘟疫骑士的身上,其中带走有着伊岚注入的神力,这与混沌的力量绝不相融,瘟疫骑士体表渗出的肮脏污血与之接触,就像铁水浇在木头的表面一样钻入灼烧,他开始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肌肉与皮肤,好像有毒蛇缠绕在其中。 机不可失,弥昂反手用构装手臂抓住瘟疫之剑,在角力中拽开瘟疫骑士的防御,泰波克之翼向前斩落,切开了瘟疫骑士的胸膛,露出其中一块蠕动的黑肉。 瘟疫骑士垂死反扑,用粗壮的手臂扫过想抓住弥昂,但弥昂伸手握住了那团腐肉,然后碾碎了它。 瘟疫骑士脱力了,他后退了两步,脓黄的液体从嘴边留下,浑身原本愈合的伤口也破裂开来,流出黑色的淤血。 “很好……我就知道我遇见了足够强大的对手。”瘟疫骑士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他的心脏被弥昂捏碎了,古圣的神力也开始毁灭着他,但他依然还能坚持片刻。 “不过别得意的太早了,吾主的光辉只是刚刚开始生长而已,我的弟弟,第七子……准备迎接一场盛宴与狂欢吧,骑士。”阿尔法斯特倒在地上,原本雄壮的身躯开始迅速枯萎。 “第七子?”弥昂皱眉。 “第七个儿子的第七个儿子,他才是这场嘉年华的最后主持。”瘟疫骑士漏风的喉咙回荡着他的笑声,“啊,我看见了,慈父的国度,灌满疫病汤汁的圣杯,还有七十七个瘟疫国度的处……” 声音戛然而止,弥昂实在没兴趣再听他继续扯下去了,挥动泰波克之翼给了他最后一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嘉年华 “第七子,那是谁?七是纳垢的圣数,若这个第七子真的存在,那么他无疑是一个强大的混沌冠军,但我从来没听说过巴托尼亚有这号人物,不应该啊?”玛格丽塔听完弥昂略去部分的事情后思索着。 纳垢是掌管瘟疫的混沌之神。当疾病和绝望肆虐人间的时候,纳垢是掌管瘟疫的混沌之神。当疾病和绝望肆虐人间的时候,他的力量就会变得更强大,而他的崇拜者们也积极地散播着腐化、瘟疫和绝望,通过众生挣扎中的绝望来展现这种病态的,生死循环的恶意狂欢。 “也许他没那么强,毕竟将对手完全包围的情况下还被对方抢走重要的武器后成功逃脱,这些纳垢信徒或许在感染上有一手,不过力量或许并没有那么强。”奥兰多远离那把诡异的斧头,走到弥昂身边。 “不,他们的力量超乎想象,而且森林里的野兽人恐怕也是受到他们的操控。”由于弥昂在故事里略过了和伊岚有关的部分,听起来像是一个愚蠢丧命的纳垢骑士,但实际上瘟疫骑士比弥昂与他们描述的还要强悍的多。 在弥昂击败了瘟疫骑士后,那些腐化者们虽然士气低迷但并未就此散开,其中几个副官在争夺着指挥权,弥昂让曼涅托从地下与他同时发起袭击后使得腐化者们中间一阵大乱后,才有机会从混乱的混沌战团之间冲出包围逃走,但在弥昂接下来的奔逃中,森林中的混沌信徒与野兽人都在向他聚集和追杀过来,弥昂所经的森林间乱成一片,他几乎真的捅了一个巨型的马蜂窝。 “野兽们确实很容易投入到腐化者们的战斗之中,它们本来就是混沌子嗣。”朱莉亚说道,“而且它们扭曲和利用了森林的生命力——瘟疫的使者们擅长的事情——用野兽人的进攻和腐化并逐渐地侵蚀着巴托尼亚,让骑士们几乎无暇顾及他们的行动,也不敢深入森林。” “但偏偏还是有个例外。”玛格丽塔接过话,“无论他们潜藏在森林和地洞里想要谋划些什么,至少现在弥昂带走了这把战斧,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应该立刻回去并通知公爵将骑士们聚集起来做好战争的准备。” “你们在来的时候撞上过野兽人或是混沌信徒之类的吗?”弥昂问道。 “遇见过一批人马兽,不过已经被我们击退了,这只是它们的小股前锋,对吗?”奥兰多回答说道。 弥昂点点头,这把腐化之斧中恶意的腐蚀力量暂时被伊岚和泰波克之翼压制住了,但似乎它依然能被那些腐化者追踪到,因此弥昂一直在应对着突如其来的追杀,直到三天前弥昂离开了森林后暂时躲入了这座荒废的城堡间,堵住狭窄的通道和和曼涅托杀死了成群的野兽人,这才暂时摆脱了追击,但毋庸置疑,腐化者们绝不会轻易放任弥昂逃脱。 玛格丽塔和朱莉亚对视一眼:“最关键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去通知男爵无需扎营了,准备趁夜离开吧。” “关键的任务?”弥昂被她们的话说的一愣,“是女士引导你们前来的?我就知道不会那么凑巧遇见你们。” “说得不错,现在让我们赶快准备离开吧,我们需要抓紧时间让骑士们做好准备。” 弥昂将腐化之斧包裹好后背回背后,即使伊岚和泰波克之翼的力量一直压制着它的腐化之力,但在破旧的城堡中依然有许多被其影响的痕迹,在弥昂到来的时候这座城堡只不过因为绿皮的入侵才被刚刚放弃而已,但当腐化之斧逐渐被压制的力量散发出来时,它开始迅速向着连岩石和金属都为之腐朽的方向转化。 他没有想到怎么解决这把斧头的问题,虽然带在身边非常危险,而且很可能将敌人吸引过来,但总比将其还给那些混沌信徒要好得多。 带着奥兰多三人从大厅前更快的楼梯处离开城堡,在走到城堡前的破旧仓库时吹了声口哨,一片急促的马蹄声中,都法从中奔出,它在与瘟疫灾兽战斗中所受的创伤已经恢复如初,而它和他的主人一样是那场对决的胜利者。 几个同样走进城堡的骑士看到幻兽后瞪大眼看来,他们当然记得据说来自那位女士的神圣坐骑,而且它和它的主人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出现。 玛格丽塔很快找到卡达斯男爵,说清情况紧急后,男爵放弃了在这里扎营过夜的打算,立刻让侍从与骑士们收拾东西,连夜踏上回程。 弥昂背负着腐化之斧走在骑士们中间,他有些担心他与这些骑士们同行会否牵连到他们,因为这把斧头就像黑夜中的烛火一样吸引着敌人,但他很快明白,混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它们会一直蔓延,直到所有人从躯体到灵魂都被腐化,而现在,腐化还在深入…… 在蒙特福特肥沃的河谷地间,卢克对着黑暗叹了口气,他无法入睡。因为他心里烦躁不安,整天想着即将到来的任务,明天是石墙年度维护工作的开始,这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 尽管山上有这里最好的排水渠道和冬日也灿烂的阳光,但无情的大风肆虐着山坡,所以在这些珍贵的植物周围建起了数百道低矮的弯曲的墙,以保护它们的土壤不被雨水从根部刮走。 这样的工作已经延续了了几十代人,每年收获季节过后,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聚集在一起推倒和重建围墙,这样的情形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现在的葡萄园一望无际,村民们一直引以为傲的是蒙特福特出产的最好的葡萄都生长在这里,尽管他们从来没有被允许品尝过这些葡萄 他们的工作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村庄被免除了派任何士兵去参加蒙特福特公爵集结军队的号召,从那以后,还有其他的留言,据说村庄被夷为平地,村民们被屠杀殆尽。 这样的谣言让村民们紧张,卢克对那些重复的流言蜚语表示:这里的领主一直对他们很好,如果有任何威胁,他肯定会保护他们的,卢克的家人在这里耕种土壤五代,他不会在这里留下令他们羞耻的记忆和逃离他的责任,他向惊恐万分的妻子保证说,那些爱饶舌的人八成是在说胡话。 卢克穿过那间作为他家的狭窄、简单的房间,跨过挤在一起睡在床上妻子和妹妹一家,他的两个孩子蜷曲着身子,和他们的表兄弟们一起睡在小床旁边。 他听着他们有节奏的呼吸声,笑了起来,我真的很幸运,他想。我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一对漂亮的孩子,我有一个庇护所,他向慈悲女神莎莉娅祈祷,希望他们一家人能熬过即将到来的冬天,并拨开女儿前额上的黄色头发。 卢克在过去二十年有六个个孩子,但这对双胞胎是唯一存活超过三个夏天的,其他的都因为难产、疾病和畸形的缺陷而过早夭折。 为了不惊动任何人,卢克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前,把那块散发着湿气的毯子拉到一边,他凝视着夜空,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它们在天空的正中游移,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 还早的很,反正也睡不着,因此他轻轻挪开枯木板制作的家门,走入到村落间泥泞的道路上,散心的同时思考着明天工作的顺序。 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腐臭味,这让他有些恼怒,粪肥可不该堆积在村里,那些懒鬼真是欠教训。 他在村中的路中来回总动着,但并没有找到臭味的来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臭味逐渐笼罩在整座村子之上,无所不在,飘散在每一扇木门、每一扇窗户、每一间牛棚里外,卢克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他小心地拿起草叉,在村中巡视起来。 他忽然听到了沉重的铜钟敲响的声音,沉闷的钟声毫无韵律,但每一次敲响都仿佛踩着心脏跳动的鼓点,令人浑身战栗不已。 山中的浓雾毫无征兆地般蔓延到了村里,一只神秘的流浪车队行驶在旷野中,车上的布罩早已腐烂不堪,马车的木质骨架也已变形和破碎车上的铁质配件布满锈迹与凹痕。 卢克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疯了,每一次钟声都在让他的灵魂颤动,他仿佛看到了嘉年华,一千辆由一千匹瘦弱病马拉着的马车出现在眼前,被破旧斗篷笼罩全身的人驱赶马车向村镇前行驶而来一只乐队在其中奏乐。 走在整个车队前方的人像山一样高大而伤痕累累,他身着古老的盔甲,锈蚀的边缘刺入肿胀的皮肤当中,皮肉布满伤痕,长满麻疹与皮藓他身上的盔甲仿佛都因为他臃肿的身躯而裂开,脓血与粘液从烙印与刀刻的纹印伤痕间滴落在地面,他手持一节腐烂的树干般巨大的怪异手杖,上面挂着锈迹斑斑又带着铁刺的丧钟。 卢克想要放声尖叫起来,但他现在仿佛沉没在水中,即使压力将他肺部的空气都挤出来了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想转身回到房间带着家人逃走,但他感觉到小腿肚上一阵剧痛,然后他摔倒在地,看到一只恶毒而肥胖的生物在他的小腿上撕下不大的一块肉,复眼中闪烁着怪异的光,旋转的利齿将肉咬碎,然后它向蠕虫一样在地面上扭动着离开。 卢克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在此时,那个臃肿的武士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了村中,溃烂的车队也随之而来。 他看到村中有一个清醒的人,似乎觉得有点有趣,便迈步向卢克走来,每一步脚下的皮肉间污血挤出渗入土壤间,怪异的草木在他的脚印里生长而出。 “啊,没想到我们今晚会有一位清醒的观众,真是令人开心。”首领大笑起来,他带着封闭的头盔,卢克看不清他的脸,但一股臭气飘出。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努力挺了挺身子问道。 “我嘛,许多人称我为第七子,至于真名也忘的差不多了,如你所见,我是这个车队的团长,我们在游历中举行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他用一种怪异的亲切说道。 “嘉年华?” “对,嘉年华,所有人都将享受的美好时光。”第七子咯咯笑起来。 “不,你们只是群怪物,黑暗中的爪牙。”卢克转身用上全身的力气想要逃走,但第七子只是抬了抬手,粗壮的手掌抓住他像是拎一只老鼠般轻松拎回来。 “你要杀了我吗?”他用力挣扎,但他怎么可能对抗这种力量。 “你想死吗?”第七子反问 “不……” “谁会想死呢?”第七子哈哈大笑起来,指向他的车队,“看看我们的欢庆吧,今晚这里还没有人会死。” 就像一个真正的马戏团一样,团员们的的热情正在逐渐攀升着准备开始一场狂欢,瘟疫携带者们清查着瘟疫与病毒的数目,并计算呕吐物的库存,腐烂花朵,灾火灯笼的数量及其他事物的情况。许多小型的怪异生物们欢呼雀跃着开始着手准备招待客人们的东西,他们争吵不休并扭动身体,亦因伙伴增加并不为被为数账的管家们认出而窃笑尖嚎。 那些消瘦的生病挽马的皮肤与肌肉脱落了,那些不过是这些生物表面的伪装而已,一些巨大的软体生物从马的表皮中钻出,头和腹部都有满是污垢的腐臭大嘴,软体的身躯上挂满病变的藓疾与毒菌,在喧嚣和期盼中,它们一只又一只的从烂木的棚车中跳过,只留下一滩滩的口水与粘液。 其中最高大,长出双臂的腐烂怪物走近向第七子,他拍了拍这怪物淌着脓液的躯体,笑着说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它的皮肉犹如加热的蜡一般流淌过后又成型的,嘴巴是一张长得下垂的洞,前肢就像是戴着手套一样没有手指,没有后腿,像是介于尾巴与躯体之间的巨大触须吃撑着塔。 如此作呕的外形使卢克看到它的时候都几乎魂飞魄散,而在此时破烂的棚车在一堆黏液间拼接在一起,舞台成形了。 一头比第七子还要雄壮的太多的,仿佛一座腐肉与脂肪堆积的山般的存在从棚车里钻出登上舞台,它将对所有恶魔剧团的成员们发表演说。 他会通过描绘以往疾病发作时美丽的盛况来点燃它们的激情。他会讲述具有紫色外观的烂肉,具有美妙手感的皮屑和小小的咸咸的湿疹。 恶魔的观众们欢呼雀跃地跳动起来,卢克希冀这些噪音能让大家从梦中惊醒过来赶快逃走,但除了恶魔们的欢呼,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第七子满意地看着开幕的仪式,也加入了欢呼的队伍中,大声要求台上的存在讲述更多,而恶魔欢笑起来,讲述着会让人生长散发彩色光芒疖子的瘟疫,在所有的血管里培育飞蝇,整场演讲会以他身上溃烂孔洞的脓气喷发而圆满结束。 而开幕的仪式完成,恶魔们就会开始准备它们的毁灭之舞,这场舞蹈无疑是盛大的,像所有舞蹈一样,这场表演有序曲也有高潮,这回以一场突袭而开始,然后,纳垢之魔们会环绕它们的世界舞动七次。 当月亮高悬至天空,毁灭之舞就正式开始了,恶魔剧团的全体演员庄严地越过丘陵与原野,家犬和牲畜们会发出刺耳的噪声,以他们的犬吠与低哞给魔鬼们渐升的歌声伴奏,随着进一步的夜深,第一轮舞蹈已经跳完而歌声将会更加低哑舞蹈将会更加激情。 卢克感觉到自己的胃像是被抓住了一般,呕吐欲浮现,第七子一笑松开了他,他蹲在地上,吐出的胃液中带着几条幼虫,他惊恐地看见自己腿上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溃烂着,像是一张看不见的嘴在啃食。 “这算什么,你们……”他痛苦地挠着身子,皮肤像是干枯的树皮一样。 “没有人会死的,没有,这是嘉年华的伟大礼物,享受吧。”第七子摇动着手中的丧钟,为狂欢奏乐。 当第七轮舞蹈开始时,诸魔们将会陷入狂笑与狂唱中。在舞蹈即将结束时,噪声将传入屋中,凡人们将会从梦中惊醒并因恐惧而无法下床一窥究竟,与此同时,尚未醒来的人们将会陷入诡异而糜烂的梦境中。 油脂将会凝结,牛奶将会变酸,当黎明那病态的红光照出天空时,万物都陷入诡异的寂静。现在第七首舞曲已经完结,而命运之曲也已完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计划 几段碎云在缠绕在天空中,裹挟着光,仿佛天空中破裂开了一个缺口,沉重的雨水反常地从天空中落下,带着诡异的温度。 每一滴雨水都漆黑如墨又粘稠无比,这些黑色的雨滴像是水银一样沉重地聚集在地上,渗入万物中的每一寸,雨滴中包裹着的水分以及更多满怀恶意的瘟疫也在同时浸透而来。 第七子仰望着这场被恶意裹挟的暴雨,开怀大笑,雨滴渗入他溃烂流脓的伤口中,飞蝇与蛆虫在周围欢呼雀跃地蠕动产卵,恶意的苔藓与藤蔓从地面的缝隙间生长出来,那些本该明年才重新生长发芽的葡萄开始以诡异的速度生长,每一条须茎上爬满了细碎利齿般的角质,而那些结成的葡萄每一个都有晶莹饱满,只不过相比葡萄,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的卵。 而在舞台上,恶魔剧组的成员们正在放声高歌,浑厚的男中音与假声男高音在以舞台为中心盘旋着,恐怖的马戏正在上演,疫蛆兽在灾火燃烧的火圈中来回跳跃,那些油腻的污垢滴落在墨绿色的灾火上时火势陡然增大,为这场嘉年华助兴,而披着毒菌与廯疾的小丑用腐败但又不会化为枯骨的头颅表演着,从头颅的裂口间肮脏的污气随着在半空的转动喷涌而出。 第七子低头,看到卢克瘫倒在地上,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皮肤上浮现出腐烂的绿色痕迹,虫类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他的皮囊迅速干瘪下去,但他还没有彻底被腐化淹没,眼睛中还有痛苦的神色,这让第七子稍稍感到些许趣味,他晃动着手中巨大的丧钟,为演奏的厄运之歌献上即将迎来最后的高潮。 丧钟敲响七次,混沌的腐化梦魇潜入到所有人的睡梦之中,腐烂与疾病异变滋生,有的人血泪流淌不止,还有人的身上不断的生出疖子与真菌,皮肤枯萎的惨白后脱落下来,还有的人咳嗽不止,秽液飞溅,但他的肺早已千疮百孔,根本没有活动的迹象。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活着,活着说还没有停止活动。 那些仿佛被蛆虫,毒菌和疫病啃食了血肉的行尸摇摇晃晃地爬起走出,用破洞的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而在舞台上,诸魔载歌载舞。 看到从自己家中走出的一个又一个怪异的行尸,卢克从那些被溃烂包裹的躯体其中认出了他家人的痕迹,但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他想要流泪,但怪异飞舞的蝴蝶割开他的泪腺喝干了泪水,现在留下的只有腐化与绝望,他也很快彻底沉入了绝望之中。 丧钟不再敲响,但它的响声依然回荡在村落与河谷的周围,诸魔为最后一曲献上笑声,现在第七首舞曲已经完结,而命运之曲也随之走向终结………… 弥昂与骑士们沿着山麓的曲线前行着,回到营地的路程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顺利,沿途间连小股的遭遇战也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那把斧头,弥昂每次感觉到那把斧头开始微微颤动起来的时候都不得不花点时间来暂时压制这把充斥着混沌力量的战斧。 回到营地时,男爵要求所有的巡逻队都不得再出动,全部聚拢回到营地,并开始考量是继续固守这里派人去告诉公爵可能的威胁或是干脆全部前去与公爵汇合。 但回到营地的那刻就像是一场地狱般的噩梦旅程开始,当那天最后一道太阳的光照到地平线上的时候,骑士们看见一些黑影从远处山脚的森林里冒出来,吼声与野兽的嘶鸣开始在他们周围回荡,巴托尼亚人们高举起燃烧的火把,但黑暗像死亡的裹尸布一样覆盖着四周。 野兽开始从黑暗中冒出来,用斧子和弯曲的箭向他们袭来,在第一次攻击中,有七个骑士和五个侍从被杀死,在野兽人离开时,骑士们为死去的同伴祈祷,但在祈祷还未结束的时候,第二次袭击接着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大约十英尺高的庞然大物,一头愤怒的公牛硕大的脑袋顶在它那肌肉隆起的身躯上,犄角从一端到另一端几乎有一个人的身高那么长。 它低着头从黑暗中猛冲出来,撞破营地前的火堆冲向骑士们,它用犄角撑起一匹马甩过肩膀,把马鞍上的骑士扔出到十步外的地上,生锈的铁链把粗糙的兵刃锁在它的手臂上,它咆哮着,长满利齿的口中喷出唾沫。 而体型较小的野兽全副武装,新一轮的战斗爆发了,十数名骑士被杀,巨角公牛倒在地上,十几支箭和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它的爪牙们看见这个庞然大物倒下时开始逃跑了,疲惫的巴托尼亚人开始草草收拢尸体,同时没人敢继续安睡。 第二天清晨到来的时候,森林寂静下来,再没有任何野兽的痕迹,但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退却不过是暂时的,因此他下令让所有人放弃不必要的沉重货物,即使拉车的马也被松开挽绳让农民侍从们骑上,所有人都骑在马背上开始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行进,公爵让各支部队分散驻守,但彼此间不会离开太远,他们要去与其他的骑士们汇合。 而追逐的声音尾随着他们,不自然的咆哮声在黑暗的森林中回荡着,那些野兽似乎不敢在阳光下走出森林,但没到夜间他们的奔跑就会变得畅通无阻,因此他们不得不尽量避开那些有村落的主要路线,因为他们现在没有多少守住村庄的余力。 一条不常走的道路被树枝和荆棘堵住了,有人指责农民侦察兵把他们引入歧途,但这些侍从的主人为他们辩护,他侦察到路边有一个小神龛,这是他当天早些时候经过这里时注意到的,而那时这里的道路是畅通的。 森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想要减缓他们的速度。 而圣杯少女们的的脸颊上闪着泪光,这让骑士们不好意思的停止了争吵。 “怎么了?”奥兰多靠近问道。 “它们很痛苦。”朱莉亚悲伤地说着,把白皙的手放在一棵扭曲的树干上,树枝上滴着红色的汁液,树枝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光秃秃的树枝紧绷着颤抖。 没有人能从这些非自然生长而起的,满是灌木与荆棘的树下通过,所以他们重新转向,绕过那堵住去路的,令人不安的树林,但这使他们的路线更加艰难起来,被迫走到更远的地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一直保持急行军下,森林里令人不安的声音正在渐渐减弱,尽管在夜里他们依然不得不准备迎接野兽们的袭击,即使他们远离了森林也依然不能避免。 当他们终于骑向一个其他骑士们组建的营地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明明只要翻过一条山谷的距离他们花了近一倍的时间,卡达斯男爵前去与这片营地的领主交谈,而骑士们疲惫地从马鞍上滑下来,环顾四周,当天出发的骑士只有一半左右来到了这里。 这里的骑士们热情欢迎了到来的骑士们,而他们很快也得知了被玛格丽塔她们隐约透露出来的消息——森林中混沌的污染正在加深,而野兽人们正在其号令下聚集。 最开始这里的骑士们是有些兴奋的,虽然他们也一直对抗着四周森林的野兽人,但相比更加接近边缘的弥昂他们的营地战斗规模要小上不少,这让他们对战斗的荣誉难以实现,而现在骑士们开始摩拳擦掌等着野兽人可能的出现。 营地周围点燃了火盆,士兵和农民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哨兵在平顶小山周围的低地上巡逻,警惕着任何敌人的迹象,营地中的大多数骑士全副武装,披挂盔甲,坐在马鞍上,战马也拴在附近,只要哨兵一声警戒,他们就可以准备好面对仇恨的敌人。 现在这里有接近四百名骑士和上千的农民军,似乎足以应对一次有规模的野兽进攻,但玛格丽塔和朱莉亚都知道这其实远远不够,她们必须找到公爵告诉他事态紧急,必须集合所有骑士们才能有所胜算,因此她们和几位主要的贵族展开了一次简短的交谈。 弥昂坐在帐篷内的一边,他是唯一知道森林深处状况的人,而且混沌势力追逐的真正目标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朱莉亚女士已经发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向我们进军,现在它仍在黑暗中聚集,准备袭击我们。” “好!让这些家伙有来无回。”一个骑士有力地说,这附和了许多骑士的想法,因为敌人避免激战的时间太长了。 “的确。”另一个骑士说道,“但不管怎样,进攻我们的力量将会是非常强大的,或许它不是一个值得认可的敌人,但我们或许将寡不敌众,他们肯定会在黑暗的掩护下发起进攻。” “呸!我们对黑暗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我们是巴托尼亚的骑士,每个骑士都能打败至少五个敌人。”听到这番话,不少骑士低声表示同意。 “他们是狡猾的敌人。”卡达斯男爵说道,“不应低估。” “尊敬的男爵,他们不只是野兽吗?”一个蒙特福特骑士问,“像它们这样的群体,恐怕会在一个坚守的营地前溃散吧?” “如果他们人数够多,而且他们有胜利的信心,他们会的。”玛格丽塔终于开口,在刚才说明情况后她一直没有再发话。 “而且野兽们受到真正可怕存在的驱使,森林也在痛苦,你们或许可以贬低野兽,但无论如何不要轻视混沌在幕后阴影从存在。” “他们既然如此强大,为何还没有出现在我们眼中?”一个骑士问道,其实还有些潜在的台词,毕竟只有弥昂一人进入森林见识了混沌的腐化,有些骑士对这些描述会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 “也许他们正在实现某些目的?”奥兰多说道。 “目的?他们被驱使去杀人和破坏,仅此而已。” “混沌可与绿皮不同,他们要更加恶毒的狡猾。他们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攻击蒙特福特的东北边缘,迫使公爵分散他的军队,以覆盖整个地区,而野兽们的行动没有规律可循,但根据不久前的战报,它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了。也许他们以前的攻击并不是随机的,更像是他们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在这儿找到了。” “找到什么呢?”一旁的骑士问道。 奥兰多与双胞胎都把目光集中到弥昂身上,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腐化之斧,这把在其他骑士眼里看来破旧的粗糙大斧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尽管这只是它被压制后的表象。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给它们迎头痛击。” “它们会不断聚集起来,你们或许能击退几次的攻击,但最终会被淹没。” “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聚集起来对付我们?”这座营地的领主问道,“这可能是又一个佯攻的计划吗?” “因为即使是现在,阴影中的敌人还在攻击我们。”茱莉亚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光。 骑士们感到帐篷里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他们可以看到自己呼吸吐出的白气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在圣杯少女圆桌上放着一只盛水的高脚杯,杯子边上凝结着水珠。 “森林充满混乱与痛苦。”茱莉亚用幽灵般的、令人不安的声音说,高脚杯内的水表面正在结冰。“我看到混沌子嗣们对暴力的欲望不可磨灭,但更深的黑暗在控制它们,抑制它们的欲望,它们正在被聚集着。” 说完后,茱莉亚眨了眨眼睛,好像刚从熟睡中醒来,房间里的温度开始恢复正常,她眼中的光芒也散去了,直视着男爵的眼睛。 “今天晚上它们或许还不会发起攻击,但明天黄昏的时候,它们会来的。” 帐篷里的寂静令人窒息,骑士们脸色苍白,因为圣杯少女展现的力量而感到不安。 卡达斯男爵清了清嗓子:“谢谢你,女士,我们知道他们人数很多,我们也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攻击。我们所能做的是什么,撤离或者是战斗?” 气氛稍稍沉寂了片刻,玛格丽塔与茱莉亚其实希望的是能够让所有有生力量保持在弥昂附近,因为敌人肯定会为了腐化之斧来到他们面前,这也是杀它们的机会。 但此地的骑士们并不想这样做,就算是随她们一同到来的骑士也是如此,玛格丽塔也知道即使以她圣杯少女的权威,也很难让所有骑士们放弃这里的营地和村民与他们一同前往。 既然如此…… “准备作战吧,即使想走,这么多人恐现在恐怕也有点迟了。”玛格丽塔开口说道,一直支持战斗的骑士们欢呼起来,而即使有少数更谨慎的声音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见。 既然意见已经统一,骑士们也就此散会,走出营地的帐篷开始整合准备好防御工事。 来自蒙特福特与巴斯托涅的士兵和农民也都被动员进行战斗的准备,他们被布置在营地的四周,哨兵在附近的山脉边缘与田野里巡逻。 “他们还派出了十几个骑士前往其他的几个营地,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支援,如果有其他的援军的话,也许即使是更大规模的进攻也能够击退吧。”弥昂和奥兰多走在一起,奥兰多谈论着在决定战斗后男爵的计划。 “他们恐怕不会活着抵达的。”玛格丽塔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说着。 “那就只有我们在这里战斗到底了?”弥昂说道。 “也没有我们。” “什么意思?”弥昂隐隐猜到了什么。 玛格丽塔将一张羊皮纸卷轴从怀里取出来打开,几人看到了一张复杂的地图,蒙特福特的村庄、林地和城堡的绘制非常细致,它的颜色早已褪了,但细节却几乎清晰可见。 “野兽的进攻必然会到来,无论你打算单独离开还是与众多的骑士在一起行动,只要你带着战斧,混沌就不会放弃,既然如此,就让追逐的野兽被迫与骑士们作战,在它们被纠缠的时我们立刻离开去找公爵。”玛格丽塔的声音果断而理性。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防御 “这样……不合适吧?”一旁奥兰多听完玛格丽塔的话后,咽了咽唾沫。 “哪里不合适?在这里等到他们意识到他们根本无法清剿那些野兽后再离开,那个时候怕是想做什么都晚了,我们每耽搁一天混沌都会变得更强大。”玛格丽塔摇摇头。 “而且我也不是要不辞而别,只不过我们要在他们吸引住野兽的好战欲后再离开,各取所需而已,我会提前与男爵说好的。”玛格丽塔理清了一下现状,如她所说,如果现在离开,混沌势力也只会继续追逐着他们而已,但在此停留的结果只会是被逐渐吞没。 不得不承认玛格丽塔是对的,一时的战意只会让整个情况变得更糟,她们是圣女而非骑士,她们在女士的指导下着眼于整个巴托尼亚。 “我同意,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就不能滞留于此。”弥昂开口。 “我明白了。”奥兰多点了点头,“需要多少人?” “带上你自己的人就好了,我们要加快步伐。”玛格丽塔说道。“我和朱莉亚去告诉男爵,你们做好离开的准备。” 在他们准备还要离开前的时候,耀眼的阳光晒出强烈炽热的橙色,东方的天空逐渐变成紫色和深蓝,现在距离离黄昏还有不到一小时,按照玛格丽塔的推测,那些野兽应该在日落一小时后开始猛攻,森林深处的恶意正在汇集。 “它们不久就要来了。”奥兰多眼中时间过得很快,他讨厌战斗前的几个小时。 在营地准备战斗的命令下达后,士兵们排成战斗梯队,分散在山丘周围,面向四面八方山脊下的森林深处。 造箭师和铁匠一天到晚辛勤工作,制作了几百支新箭分发给数百名农民弓箭手,巨大的营火安放在周围,农民们还拾起了额外的柴火以确保在接下来的漫漫长夜里没有一处火焰会烧低。 几千根削尖烤硬的木桩被安放在山坡底周围的地面上,形成一圈面向外面的尖刺,重叠的木桩之间依然让骑士可以冲锋穿过,如果敌人不想被侧翼冲来的骑士击溃就必须敌人必须一寸寸占领外围。 弓箭手们站在山腰上的木桩后面,每个人都有几十支箭插在前面松软的土地上,还有一大群士兵站在他们前方,弓箭手被命令在敌人直到他们在一百步距离的时候射击,而他们两侧是有缺口的木桩群,让骑士们可以出发直接攻击敌人,很多贵族都相信一盘散沙的敌人无法在密集的箭雨下通过,但在圣杯少女的警示下他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做准备。 事实上许多贵族依然不满地认为躲在墙壁的之间和依靠农民弓箭手是没有荣誉的行为,但男爵们并没有考虑这些问题,尽可能将防线最大化。 “任何敌人都有理由害怕巴托尼亚的骑士,如果有更多的骑士,那这场战斗或许将会轻松进行,因为没有什么能抵挡我们的进攻。然而,正如那位高贵的少女所预言的那样,我们将面对一个“数不清”的敌人,我担心如果我们从山上出发,在平坦的地面上与敌人交战的话,我们将被包围并被击溃,那我们的进攻将会动摇,一旦我们失去势头,我们的优势也就丧失了。” “如果我们躲在木桩和农民的盾墙后面,我们就不能利用我们最大的优势。”其他的贵族骑士反驳道。 “完全正确。”男爵回答,“敌人将会撞碎防线,而那时我们将会向前冲锋,在敌人威胁最大的地方将其击溃然后撤退,这不是你们所希望的光荣战役,但如果这里的人都被屠杀,那就没有什么光荣可言,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我的领导下发生。” 营地里的帐篷大部分已被拆除,这样增援部队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越过山顶,也可以更容易地过旗帜和条幅传递信息,剩下几个帐篷用帆布连接起来,作为野外的临时治疗所,几百个托盘摆放着从泉水中收集来的干净的泉水,一些农民被组织成小的团体,他们将负责吧被困在战线上的受伤士兵与骑士运送过来。 弥昂与奥兰多并肩走在山顶的周围,奥兰多身边还有十位骑士与十五人的骑马侍从,还有更多他家族的农民士兵,但没有更多的马匹了,奥兰多只能将率领他们的任务暂时托付自己的剑术老师。 他们被安排在非常靠后的位置,因为他们并不是为了决定这场战斗胜败,而是为了当野兽的战线陷入焦灼的时候能就此冲出包围撤走。 奥兰多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安抚他紧张的神经,太阳越来越接近地平线了,进攻随时可能到来。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下,天空一片火红,寂静笼罩着营地所在的平顶山丘,当最后一丝耀眼的橘黄色太阳消失时,盘旋在森林头顶的黑鸟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在环绕着他们的腐败森林里,数百只狩猎的号角发出仇恨的咆哮,咚咚的鼓声开始野蛮地敲打,直到整个地区回荡着地狱般的声音,被摧残的树木开始颤抖和呻吟。 似乎腐朽的森林正在熊熊燃烧,成千上万支火把在树木的黑影中闪烁,当敌军的集结部队逼近时,扭曲的树林中有黑影移动,似乎整个森林充满了生机。 而这是不可能的,野兽们已经完全包围了巴托尼亚人,他们聚集在林木线之外,咆哮着,渴望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第一批野兽从树上爬下来,举着火把,挥舞着长矛、斧头和带尖刺的棍棒,身上挂着肮脏的木头和生锈的铁,成千上万的生物在森林的黑暗中移动,号角在鸣叫,绷紧的皮鼓敲响,巨大的猎犬在黑暗中徘徊,嗅着空气。 更大的野兽开始从树林中出现,他们肌肉发达,太阳穴上蜷曲着粗大的犄角,它们大声咆哮着,用脚踢着任何靠近他们的瘦小兽类,还有更加雄健的牛头怪从密集的兽群间走过,越来越多的野兽沿着树林聚集在一起,号角和鼓声变成了混乱、刺耳的折磨人的声音。 山坡上士兵们的脚步有些晃动,他们的恐惧显而易见,带领队伍的骑士们向士兵们大声喝令忽和鼓劲,但他们的声音却很紧张,丛林里野兽的气味扑面而来。 野兽们开始在空地中央的小山上狂奔,它们从四面八方飞来,像一大群狼,准备进行杀戮,越来越多的敌人从四面的树林里涌了出来,就像动脉的血液从一条被砍断的血管里流出来一样,几百支火把和火盆照亮了夜空,虽然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却很容易就能认出那无数的敌人。 “女士在上,它们可真多。”奥兰多眺望着山坡下的兽群。 “你担心我们会脱不了身吗?”玛格丽塔看向他。 “有点。”奥兰多如实回答。 “想要取得今晚的胜利并不困难,不用但心太多。”弥昂说道。 当野兽们越过象征一百五十码距离的低矮岩石时,弓箭手们放开弓弦,数百支箭嘶嘶地射向空中,当箭矢落下以致命的力量射进密集的敌人中时,数十只野兽应声倒下,敌人离得太远,弓箭手无法分辨出具体的目标,但这无关紧要。它们非常密集,几乎每一支箭都留下了血迹。 尽管如此,敌人还是靠近了营地,随着距离的拉近,弓箭变得更加有效,数以百计的敌人被无情的箭雨击倒,野兽们痛苦地挣扎着向前,不顾一切地想成为即将爆发的屠杀的一部分,而结果是被后面的野兽用蹄子和利爪踩碎。 当那些冲锋最前的倒下后,敌人撞上了巴托尼亚的防线,真正的流血开始了。 农民步兵们将左肩向前倾,用盾牌就保护自己并和周围的人互相掩护,每个士兵都拿着长柄长枪来拒止敌人,一只巨大的獒犬从两根插在士兵面前地上的沉重木桩上跳过,向着士兵的阵线扑咬,在长矛刺穿它的同时,它野蛮的一咬,将一个士兵的头和头盔都从肩膀上撕下来,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而更多的兽类正在奔来, 随着野兽的不断冲击,第一层的盾墙上出现了更多的漏洞,人们在恐惧、恐慌和愤怒中叫喊着,秩序开始失去了。 “农民们无法挡住这些敌人。”一个站在后面的骑士说道。 “我们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另一个骑士说道。 交谈没有继续,因为他们期待已久的号角已经吹响,宣布了冲锋的命令。 他们放下面罩,握紧骑枪,骑士们从山上开始向周围冲锋。 骑士们冲向敌人,用骑枪刺穿了长满毛发的胸腔,当骑枪折断时换上剑刃,他们穿过敌军队伍,将肮脏的兽类们击碎。,长枪和利刃擦过盾牌和盔甲,数十名兽人被碾碎在地上,被战马的蹄子踩成肉泥。 骑士们在一排倾斜的木桩前疾驰而过,把向前推进的敌人冲得粉碎,野兽们面对新的敌人转过身来拼命战斗,一些野兽击退了侧面的骑士,结果却被那些正在冲过木桩,挥动长矛和刀刃的士兵砍倒了。 上千只野兽向骑士们蜂拥而来,空气中充满了它们的吼声。 一匹马倒下了,斧头砍断了马的腿,在倒下的战马后面的骑士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战马在被绊倒时,前腿断了,倒下的骑士立刻遭到了野蛮的野兽的袭击,头盔在猛烈的一击下坍塌了,血浆溅出。 成群的敌军向战场的前线飞奔而来,骑士们催马前进,士兵们在他们面前又分开让出道路,他们轰隆轰隆地穿过后,队伍又在他们身后合拢,与兽群搏斗着,而骑士们带着鲜血,跑上山坡,转身再次面对战场,侍从们把新的骑枪递捧来,把盛水的水壶递给他们饮水。 成百上千的兽人还在从树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刚才的一轮冲锋对敌人的队伍几乎没有影响,骑士们准备再来一次,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此时咆哮声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已经可怕的喧闹声中,肌肉发达的庞然大物在摇摇欲坠的士兵队伍中横冲直撞,由于它们的杀戮欲望,它们屠杀着面前无论是同族或是人类,砍断他们的四肢和骨头。牛头怪们喷着鼻息,低头冲进人群中,把面前的尸体踩碎,将渺小的生命撕碎甩到身后,撕裂的肌体和脏器飞洒。 许多士兵的决心被这些怪物粉碎了,农民士兵们开始转过身来试图从最前线离开,一时间部分攻势最凶猛的地方溃不成军。 三头嗜血成性的牛头怪不顾眼前的木桩,奋力追赶逃跑的士兵,其中一只在木桩上撞穿了自己,木桩深深地刺进了它的内脏,但它把木桩折断了,拖着继续向前奔跑,在屠杀的过程中陶醉不已,兽人们从缺口里涌了出来,追逐着惊慌失措的人们。 一个士兵尖叫着,巨大的战斧砸在他的盾牌上,他的盾牌在救了他一名后支离破碎,士兵绝望地将他的长矛刺向巨大的牛头怪,但野兽的利刃一击将其折断,而它的恶臭像腐烂的肉一样令人难以忍受,牛头怪挥舞着凶残的刀刃。 我死定了。士兵想着,他痛苦而恐惧地呻吟着,等待着致命的一击落下,并向莎莉娅祈祷,希望它不会发生。 冰冷的锋芒从他的耳边擦过,落入土壤中间,士兵愣了两秒后才睁开眼。 湖神幻兽的神圣波光闪耀着,弥昂手持新换的长剑驰骋而过,第一剑切断了牛头怪的腿,第二剑撕裂了它粗壮的脖子。 弥昂扫视了一眼战场,继续向前冲锋,一只牛头怪的巨斧把一个跌跌撞撞的士兵劈成了两半,贪婪地用一只手抓住倒在地上的人的上半身,大口地喝着从伤口中流出来的血,它的舌头蠕动着,搅动着身躯内的血肉。 醉心于血淋淋盛宴的它,看到弥昂到来时已经太晚了。 它咆哮着抓起斧头劈来,但弥昂避开了斧头,剑刃留下一道余光,撕开了牛头怪胸下的半边身躯。 血液从致命的伤口中泵出,它跪倒在地,弥昂用泰波克之翼打碎了它的头骨。 弥昂凶猛而致命的屠杀着所有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兽类,更多的野兽死在了他的长剑与盾刃下,野兽们看到后咆哮袭来,然而没有一个能接近,弥昂杀戮在兽群中无人能挡,即使只有他一人。 趁着这个时机,骑士们迅速整顿了有些溃乱的前线,在上百人被屠杀后秩序才得以恢复,而男爵领导了对大量突破的敌人的反击,骑士们将被吸引向一个方向的兽类发动猛烈的攻击将其粉碎。 而就在这里秩序恢复的时候,这些野兽依然还在另外两个地方冲击着防线,在结束了这里的攻势后骑士们迅速转向赶去驰援,只有弥昂一人留在满是尸体的坡地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腐化痕迹 四周森林中的敌人已经变得稀疏起来,兽类在这个方向上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了,当强大的牛头怪被击倒并且骑士发动冲锋后,野兽人们暂时士气崩溃退回森林中重整,而弥昂扫视四周,最后举起泰波克之翼向着山坡上的营地挥了挥。 奥兰多看到弥昂的示意后,向玛格丽塔点点头,将头盔戴好持起长矛。 “那么,你们准备要离开了吗,尊贵的女士?”一旁正在集结巴斯托涅骑士的卡达斯男爵向玛格丽塔问道。 “是的,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玛格丽塔骑上她的白马,四周的骑士们举起骑枪为少女送行致意。 “愿女士保佑你们的胜利,为了巴托尼亚!”卡达斯男爵行礼,接着举起晨星链枷,率领巴斯托涅的骑士们轰轰隆隆向着山坡下敌人最密集的位置发起冲锋,而玛格丽塔等人则向着弥昂所在的方向赶去,他们距离公爵的营地还有不少的路程。 四周火把密集的燃烧着,杀喊声震撼四方,野兽人们在经过些许惊慌失措的休整后稀稀拉拉地从树林里冒出头来,但现在他们还没有勇气向阵地发起攻击,弥昂的身上不仅散发着一种令野兽们憎恨又惧怕的神圣气息,同时也包含着一丝微不足道的,令野兽们感到敬畏的力量。 奥兰多他们很快赶来,弥昂再次扫视了一眼四周后与他们汇合向着西北方向宽广的旷野奔去,而在弥昂离开后不久,森林中的野兽们再度蠢蠢欲动的浮出林线,不过这次新的阵线已经集结完毕。 自从绿皮的入侵,森林密集而诡异的疯长和野兽人的袭击以来,蒙特福特的土地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灾难,每天都会有整个村庄被屠杀,数以百计的人被杀死或是拖进森林深处,骑士们在蒙特福特的各地奋战击退攻击,但他们依然无法兼顾整个局势,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野兽人这些生物能用看似分散的进攻不断牵扯和伏击着骑士们,而不断延伸的森林也成为了野兽人的屏障。 骑士们能够援助的村庄一天比一天少,公爵已经开始让村民向各处的城堡聚集,但又许多地方甚至已经连音讯都无法传达。 有一个村庄被毁灭了,还是一个算得上繁华富庶的村落,骑士们默不作声地骑马经过破旧的石墙,还有牛羊死去的田地,大多数被屠杀的动物都聚集在他们围场的角落里,它们惊慌失措地挤在一起,然后被恶毒地砍成碎片。 黎明前的冷光灰蒙蒙的,毫无生气,一缕缕凄凉的烟从下面烧毁的农舍里冒出来,尸体散落在简陋的建筑物周围,以腐肉为食的鸟儿已经扑向它们,它们的叫声很刺耳,一边争吵一边把头埋进尸体里享用腐肉。 当骑士们进入这个被破坏的村庄时,烧焦的肉的恶臭直蒙特福特的鼻孔,男人和女人躺在泥地上,旁边是孩子、老人和牲畜,他们都被野蛮的打击致死,骨肉被砍断,头骨凹了下来。 “下马去寻找幸存者。”公爵命令道,他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 “幸存者?”莫桑斯苦笑了一下,“他们不会留下幸存者。” 在他们与野兽们奋战的一个星期以来,他们看到十多个村庄被夷为平地,每个居民都被屠杀或拖进森林,眼前的这些人,骑士们看着躺在泥里的死去的农民,忧郁地想着,他们很可能是幸运的,至少不用面对森林深处更快凄惨的命运。 骑士们散开进入烧毁的农庄,在瓦砾和碎石中搜寻生命的迹象,许多茅屋的茅草屋顶还在冒着烟。 “为什么这些人没有逃跑?”维克托问道,他的帝国口音已经减少了许多,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场残忍的屠杀,帝国使者的外表一如既往地整齐完美,长火铳枪背在背后,黑色的胸甲磨的锃亮,胡须依然上油理顺。 “然后成为亡命之徒?”莫桑斯说着,厌恶地看着一具尸体,那个死去的人脸朝下倒在泥里,苍白而毫无生气的手里握着一把镰刀,后脑勺像被砸开了。 “我不明白。”维克托皱着眉头说,他困惑地望向公爵。 “一个平民如果在没有得到他主人的明确许可下离开他所负责的土地,那他的生命可以被收回。”公爵说道,他年轻的面容非常严肃。 “我明白了。”维克托说道,“路易伯德陛下知道这些悲剧也会难过的,作为帝国的使者,我向巴托尼亚表示衷心的慰问。” “谢谢你的好意。”公爵低声回答,“我很遗憾你在这么不合适的时间来我们的美丽的土地,霍尔特先生。” “帝国人,他们不过是些农民。”在维克托与公爵的交谈结束后,莫桑斯插话说道。 “他们是人,就像你和我一样。”维克托是一名外交官,虽然为了避免激怒这里的骑士们,他面无表情且话语谨慎,不过公爵还是观察到,他被那个年轻骑士的话激怒了。 “他们是与众不同的一些,生来就是为服务而存在的一些害虫而已。” “像你我这样的人,自然因为出生而获得了特权。”维克托摇摇头说道。 莫桑斯冷哼了一声:“也许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简朴生活有多好。” “哦?”维克托不满时也感到点纳闷,“怎么个好法?” “他们有房子住,有食物吃。他们可以无政治顾虑地和别人结婚,生活在主人的保护之下,他们只是工作,吃饭,睡觉,发情,就是这样而已。” 维克托看了一眼周围的尸体,其中许多骨瘦如柴而且身体畸形,营养不良和近亲繁衍使他们发育不良。 “确实,他们真的很幸运。”维克托话里有话,不过除了他以外别也听不出来,只当是这个帝国人理解了低贱的平民。 骑士们搜索了数十个农民的房屋,当然没有任何生者的迹象,那些野兽人几乎就没放过比老鼠更大的活物。 “堆一个柴堆,把尸体焚烧干净。”公爵叹息一声,命令他的士兵们行动起来。 一旁的侍从拿出来一张地图,公爵比对着,附近还有最后一个村庄,是他喜欢的出产葡萄酒的村子,不过距离这么近,只怕也已经被野兽毁灭了吧?公爵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还是决定前去查看一次。 骑士与士兵们在公爵的带领下前往河谷间的村落,但在半途上他们就感觉到四周隐隐有些不对,公爵从未在冬天踏足过这片区域,但也发现了山谷中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河流变得不应有的肮脏和浑浊,过分生长的藻类漂浮在河面上,彩色的菌类近乎缤纷地生长着,寄生的藤蔓恶意地生长在四周的树上,活力旺盛。 这幅诡异的繁茂使得人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过联想到最近森林发疯的生长与蔓延,又很快释然了,攻略让所有人提高警惕,小心地跨过开始齐膝的长草迈向村庄,而在周围藤蔓开放的恶心肥厚的花朵下,黑鸟恶毒地注视着一切。 当骑士们来到村庄前,并辨认出这是一个村庄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女士在上啊!”公爵惊惧地看着眼前已经被吞没的村庄,无数的植物兴旺地生长着,结出累累滴汁的硕果,但这些藤蔓植物生长攀附在村落的每一寸土地和建筑上,深入砖石裂隙扎根,根茎蔓延之处土壤变得淤烂腐殖,结出的果实有人头那么大,破裂后是血肉的颜色和污秽的脓黄,肥硕的幼虫爬在上面,吮吸着汁液,甚至在人们面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蛹破裂然后飞舞在半空。 “是混沌异变的腐蚀,这里的腐化居然如此深入!”公爵惊怒,但也有些许恐慌,因为比野兽人更加令人担忧的存在正在蔓延。 “公爵殿下,那里……”一个骑士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指着那些攀附在房屋上的粗壮藤蔓植物,那里正从楼房间的藤蔓上垂下一个个腐败植物包裹的茧,像是夏天树上的“吊死鬼“毛虫那样,其中一个茧被粘液和腐汁包裹的表面上露出一截人的肢体来。 莫桑斯骑行向靠近这片被吞噬的村庄最外围挂着的一个茧那里,在踏入满是腐败淤泥土地的瞬间战马发出惊惶的嘶吼,令骑士花了些力气才安抚下战马,接着来到植物的茧前一剑劈开。 一声仿佛羊膜破裂的响声后,腐烂的植物裂开,吐出一片恶心的液体,同时掉出一个外形上看还是“人”的东西。 公爵与骑士们忍着作呕欲和一丝恐惧靠近,即使切开茧的莫桑斯也快点退后闪开,人们保持三尺的距离围在落出的躯体面前。 他身上的毛发已经全部脱落了,浑身的皮肤像是烫起水泡后戳破一样的溃烂,墨绿的病藓爬满全身吸食着人类的躯壳,他浑身浮肿的看不出远来的形象。 他的眼珠忽然动了动,这让骑士们立刻拔出剑来,但溃烂的身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转过头扫视着骑士们,好像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中有些许清明,然后歪曲的烂牙间声音吐出不着痕迹的音调,但只有几个词后便只是呕吐着黄绿的汁液。 “狂欢……”这是所有人唯一听懂的词汇。 “让他解脱吧。”公爵下令,骑士挥剑砍下了那颗已经腐烂的头颅。 “不用管其他的了,生火,把这里统统烧干净,什么都不能留。”公爵坚定的声音响起,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而未了不让更可怕的腐蚀蔓延,他们必须处理掉这片腐化的区域,骑士们开始迅速从外面还没有腐败的木头上取回干燥的柴火堆在一起,不断点燃甩向植物最密集的区域。 虽然一开始潮湿的环境让火焰难以释放,但在火焰的不断炙烤下蒸发,植物的水分渐渐蒸发,接着肥厚的藤蔓与果实开始萎缩。 但森林从不会这样沉寂,特别是这样被腐化的森林。 那些结在藤蔓上的茧一个个破裂开来,人类的躯体落在地上,然后这些被孢菌爬满的“人”缓缓站起身来,在火焰中迈着缓慢地步伐向村落外巴托尼亚的骑士们靠近,这些都是被腐化的行尸走肉而已,根本没有意志可言,他们只不过是一大团营养物质或是可以考虑的炮灰罢了。 “准备战斗。”公爵吼道,如果仅仅是数百个腐烂的行尸或许不需要如此,但这些被操控的尸体恐怕绝不是终结,公爵看到那些粗壮变异的藤蔓结成的果实破裂开来,肥厚的飞虫向四面八方飞越,一旁的河流间密集的藻类下浮现出吐息的泡沫声。 像兔子一样大的,长着尖锐口器的飞虫从长草丛间飞起袭来,农民的箭矢击落的许多,但依然有许多靠近并开始与四周的步兵展开厮杀,一个人或许可以杀数只,但密集的灾虫令许多人被撕去了全身表面的皮肉,血流不止。 河流中像是蜥蜴与蛙类混合的两栖怪物爬出,半爬半跳地像人类靠近,每个都有水牛那么大,溃散的身躯上有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 一时间骑士们几乎被包围了,但步行骑士与农民们牢牢守卫在四周,斧枪与长矛抵制着敌人的撞击,而骑士们策马上前砍杀。 四周的怪物虽然可怖,但并不众多,很快在骑士与步兵的配合下,腐败行尸被砍碎击倒,而诡异的异变生物也被赶尽杀绝。 公爵对麾下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他命令众人继续点燃火焰焚烧净化这些被扭曲腐化的区域,而与此同时,黑鸟依然站在树冠之间,它的眼球几乎裂开了,滴落下溃烂的液体,依然注视着一切。 树皮上哗哗地剥响声不断地响起在烈火的焚烧中间,而骑士们几乎不会注意这样的问题,因为腐败的尸体,恶毒的怪物这一切腐烂而令人作呕的形象与气息下,他们并没有多少注意到四周的微妙变化。 第一圈树皮连带着树脂脱落了,露出尖锐的几丁质节肢来,接着是第二圈,节肢已经可以开始用带着锯齿的节肢撕裂植物的表层,像是从茧中钻出一样缓缓爬出,倒挂在半空的树上,翅膀微微张开。 一个骑士低头点燃柴火的时候,一滩透明的液体滴落熄灭了不旺盛的火堆,骑士低骂两句后试着继续点火,但又是一滩粘稠的液体滴露,甚至有些落在他的身上。 他猛地抬头看去,看见生长攀附在河谷岩壁与土壤间的粗壮树木好像被层层刨去一般,而巨大肮脏的诡异虫类倒挂在半空,半透明的翼翅张开,它们满口利齿沾满汁液,细密的复眼扫视着下方的人类,流露出恶毒的色彩。 第一百八十八章 腐化之魂 “小心天上!”警告声不断传来,但很快被巨大飞虫们从翅膀震颤的声音所淹没了,这些异变的飞虫几乎有马驹的大小,几丁质的节肢末端满是锯齿状的尖刺,螯肢下满是獠牙的口器足够吞下一个人的脑袋。 侍从们举起弓箭射击,飞虫们令人厌烦地飞舞着躲避箭矢,几只没有避开,被射中了翅膀与躯干,在一滩腐烂的液体与刺耳的尖叫中坠落下来。 更多的飞虫从天而降接近了地面上的人们,士兵们在号令下集结起来,用盾牌叠在一起抵御飞虫的攻击,飞虫们用锋利如刀的节肢掠袭过盾牌的表面,留下深刻的划痕,一些飞虫的尖锐的肢体刺穿了木盾卡在其中,被士兵们的长矛刺杀。 这些飞虫虽然攻势凶猛密集,但相比它们尚不能撕开金属甲胄的节肢,它们俯冲时的撞击要危险的多,在它们落石般的攻击中,有数个骑士被撞落下马,接着是飞虫围在一旁像是开罐头一样用螯肢撕扯着盔甲,直到一旁的骑士上前驱逐。 而没有厚实盔甲的农民士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拖出人群或是撞倒后顿时便被一群飞虫围上几乎开膛破肚。 正在骑士与士兵们不断应付着这些诡异的飞虫同时,森林间传来一阵诡异的号角声,在仿佛蛞蝓从地面爬行的声响中,一群浑身被溃烂与脓液爬满的披甲战马缓步从林间走出,上面端坐着覆盖沉重战甲的骑手,他们被疫病和腐烂导致膨胀的身躯挤在锈迹斑斑的甲胄中间。 一群难以描述的恐怖穿过树林,它们被巨大的锁链和钩子拖进空地,这些金属撕扯着它们的血肉,锁链的另一端在腐烂的骑兵们的手中,这些混沌卵比寻常的混沌卵长得更具倾向性,它们的皮毛、肌肉和骨头似乎溶解在一起,变成了一堆恶心的、变异了的血肉堆积物,表面被疖子、脓包和菌藓包裹,溃烂的液体从发炎的伤口中流出,一只的皮下爬满了蛆虫,使它的体表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一样荡漾着波纹,满是到倒刺的舌头从它们长满牙齿的肚子里伸出来。 另一只混沌卵的胸膛上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带利齿的洞,露出成千上万弯曲的牙齿和一排盲目地伸出来的有刺的触须,它发黄的胃从洞里深处吊在半空。 最糟的情况发生了。看着这些腐败的生物和站在它们前方的瘟疫骑手,公爵的心沉了下去,尽管他早已隐隐有些预感,但这些黑暗中的腐化者们比他想象的更加令人作呕。 混沌卵嘶吼着向着空地上的人类们扑来,它们是一群肢体扭曲混合的怪物,看一眼都足以让寻常的凡人心惊胆战,农民士兵们在王国骑士的喝令下鼓起勇气向前迈进后堆起方阵,但长矛在那些怪物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箭矢刺穿了它们的血肉,但它们毫不在意地像当成装饰一样挂着那些箭矢,直冲入凡人的阵线中,金属的矛头在刺入它们的身躯后木制矛柄折断,而被腐败的血液包裹的不洁生物咆哮着杀戮。 一个士兵被手中刺入混沌卵体内的长矛拖着摔了一跤,接着立刻被一对畸形的触须状手臂举到空中,然后被塞进怪物蒲扇般的的嘴里,这张嘴只够咬住半个人,因此它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躯体,同时身上又张开了几张嘴,鼻涕虫般的舌头舔着肉上的血。 士兵们被这些恐怖的形象震慑了,每一个扭曲的混沌卵都能杀死至少十个人,所经之处一片鲜血和残肢,骑士们没有参与战斗,而是漠然地集结,警惕着林间的瘟疫骑手们,毋庸置疑他们才是更加致命可怕的对手,混沌卵不过是消耗杂兵和骑士的体力而已。 瘟疫骑手们扫视着前方,举着看似满是锈迹的重剑、战斧和长矛,似乎在酝酿着对骑士们的进攻,但忽然一股意想不到的波动触动了他们,一旁树梢上的黑鸟刺耳而又有节奏地尖啸起来,骑手们倾听着,接着目光眺望向骑士们背后更加遥远的地方,然后拉动缰绳,发起冲锋。 早已骑士们按捺不住的战意和对这些腐化者的憎恨在对方发起攻击的同时也被释放,公爵命令之下骑士们端平骑枪向着迎面而来的瘟疫骑手们一样发起冲锋,对冲间腐烂黯淡的兵刃与骑士们打磨得闪亮的剑刃骑枪交击,骑枪将溃烂的骑手挑落,锈迹斑斑的战斧将骑士头盔砸碎,双方在鲜血间错过,留下地面上的尸体。 但在反身时,公爵忽然发现有数十余骑的瘟疫骑手们并未转身与骑士们继续交锋,而是向前奔去,虽然有一丝疑惑,但公爵没有时间细想更多,只是带领着骑士们与反身而来的瘟疫骑手展开战斗。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异变发生,大地轻微的颤动起来,但又与山崩地震之类相差甚远,就像是树木的根须在土壤的下方抽动着推挤土壤,在熊熊的烈焰火光中,骑士们看到燃烧着整个村庄的大火间,无数粗壮的藤蔓和根须蛇一样扭动着,在火焰的灼烧下不断焦枯的同时催动着生机。 一大片根系与藤蔓从地下窜出缠绕在巴托尼亚骑士们战马的马腿上,在冲锋战斗间这几乎是致命的,数十名骑士因此失去了冲锋的势头或是被绊倒摔落,而瘟疫骑手们毫无顾虑地向前。 维克托坐在马背上,举起火枪瞄准,一片硝烟中击碎了一个瘟疫骑手的脑袋,但在他准备装填的同时瘟疫骑手们的冲击挤开了一旁的巴托尼亚骑士,一骑全身溃烂的瘟疫骑手向着维克托的方向冲来,他赶忙抽出腰间的短铳反击,但骑手巨大的斧面挡住了本就有些射偏的铅弹,反手砍来,他只能拔出中看不中用的佩剑试图反抗,但一个碰撞就被打落下马来摔在满是长草的地上,虽然没有受伤但瘟疫骑手的铁蹄近在眼前。 一片污血落在了他的脸上和胸前,带着腐烂的腥臭,显然不是他自己的,侥幸生还的帝国使者准备向救他的骑士道谢,但在看到那名骑士时微愣,那面造型奇特的盾牌和波光粼粼的幻兽显然是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位骑士,而此时他身上还闪烁着一种近乎超凡的光芒。 “多谢援手。”维克托一边爬起来一边道谢。 “快走。”弥昂只是沉声吐出简短的语句。 他浑身上下都是干涸或是新鲜的血色,弥昂不敢停留而是让都法继续全速驰骋起来,几乎所有的瘟疫骑手的注意都被吸引到他的身上,凡是能从与其他巴托尼亚骑士战斗中抽出身来的瘟疫骑手都向弥昂身边赶来。 而在弥昂前来方向远处的山坡后,逐渐露出奥兰多等人的身影,他们原本只是打算从河谷中比较平缓的位置离开山脉,在半途上玛格丽塔和朱莉亚都感觉到前方有着浓重的腐化痕迹,当时众人正准备再调头绕行,但在轰隆的马蹄声中,一群瘟疫骑手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他们显然是冲着腐化之斧来的,相比森林中的兽群,他们才应该是更接近混沌腐化力量的主力,但他们显然数量太少了些,不像是做过准备前来抢夺的,因此在他们继续前行中很快发现了这场村庄前的战斗以及恐怖的腐蚀现象,腐化之斧似乎也因此颤动起来,有了些许复苏的迹象。 弥昂只身冲入了战场,而瘟疫骑手们似乎因为他背后的腐化之斧而纷纷向他冲来,地面上的藤蔓与根须涌动着,但无法接触都法的身躯,弥昂只身面对着成群的瘟疫骑手,不多做纠缠,因为他只是吸引这些家伙的注意而已。 奥兰多与其他七名属于加龙洛特家族的骑士伫立原地,他们的身上也满是经历战斗的痕迹,至于其他原本同行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前往这里的路途中了。 他们没有加入战斗,因为他们要掩护玛格丽塔和朱莉亚,她们才是能真正解决焦灼战场的人。 圣杯少女让她的灵魂自由翱翔,并享受这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她离开了她尘世的躯壳,她感到魔法之风冲击着她,但她集中精神重新控制了自己,并尝试着去驾驭这些飘渺的风。 战场在她们的脚下展开,就像一张地图,她在晨光空中翱翔,战士们像小蚂蚁一样来回翻滚,她注视着战斗的起伏形成的令人着迷的图案,而每一次死亡她都感到胸口一阵刺痛,无数的感情从下面源源不断地流出,她深切地感受到了骑士们的兴奋、恐惧、绝望和野蛮的喜悦。 从她那灵性的眼睛里,她可以看到护佑着他们的是骄傲和信仰的银色光芒,她感谢那位女士的保护,而弥昂的身形仿佛在烈焰中闪耀,其身上跃动的光辉中隐约可见神圣的影子。 而从敌人那里,她感到的只有嗜血,无所不有的仇恨以及绝望后衍生的以绝望本身为乐的癫狂,这些负面的情绪就像一拳打在她身上一样,她的注意力一时动摇了,她凡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很宽重新控制住自己。 “地下的就交给你了。”她向妹妹示意,除了那些腐化者,在地下还有一个扩张的影子,如根须般蔓延在地下,根源自在火焰中扭曲的植物。 朱莉亚点点头,她为被敌人腐蚀的被折磨的森林感到哀伤不已,她感受着它的痛苦和绝望,并开始着力驱逐与对抗着那些腐化的魔法能量。 玛格丽塔的精神在扫过战场,恐惧、憎恨和怜悯交织在她的心里,而在更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来到了森林的尽头,看到了树梢上的黑鸟,她看起来是只普通的鸟,但玛格丽塔感觉到它被一股黑暗的触须连接着。 黑暗像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围绕着它,它散发出强烈的仇恨,并抵触着玛格丽塔的精神,她克制着离开的冲动,但她的目光更深入了,尽管这让她感到痛苦,但她的目光越过了令人恐惧的壁垒。 她看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腐败和扭曲的绝望,弥漫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黑鸟突然抬起头来,玛格丽塔吓的向后退去,因为黑鸟背后的灵魂看见了她,它的眼睛里闪耀着墨绿色的火焰,它把自己的意志伸向她,像一团乌黑的触须,除了那些拥有特别视野的人,谁也看不见它。 一团黑色的腐败的力量擦过她灵魂的躯体,那缥缈的肢体已经麻木了,它以极大的力量抓住了她,这让她几乎尖叫起来,更多的黑暗正在蔓延。 这时一阵光芒突然亮了起来,纠缠她的黑暗退缩了,玛格丽塔也赶紧退回了自己的躯体中。 她急促地喘息着,摇晃着回到现实世界,几乎就要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奥兰多搀扶着她。 玛格丽塔挽起衣领和袖子,在她那没有一点瑕疵的象牙色皮肤上,一条愤怒的红印正在蔓延,她痛得吸气,感觉就像一块滚烫的烙印贴在她的皮肤上。 她知道那个藏在黑暗中的腐败之子在他完成散播瘟疫与腐化的使命前是不会停止的,而且就它压倒一切的意志而言,它支配和控制着其他的被腐化者,只要他活着,对巴托尼亚的腐化和攻击永远不会停止。 在黑暗之神的眷顾下,他甚至有能力指挥森林,把森林控制得腐化堕落。 这幻影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到土地上满是被摧残的森林。 尸体躺在地上,腐烂着以供养痛苦的树根。她看到城堡和大城市被毁,冒着烟,覆盖着扭曲的荆棘和荆棘,头盔上的骷髅朝她狞笑。大地像死了一样,女人也渐渐消失在虚无之中。 最后,她的视力开始减退,于是她睁开了眼睛。她所看到的一切都将成为现实,如果那野兽不实施它的复仇。除非… “这畜生必须死。”她喘着气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很强。”伊岚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说什么?”弥昂劈开一把生锈的重剑,接着将对方斩落。 “刚才那个女孩暂时用灵魂去感触这个世界,不过她刚才碰上麻烦了,还有另一个存在也在观察着这里,应该是那个所谓的‘第七子’,尽管他只是用部分的力量延伸于此,不过她也很难应付,我刚才帮她击退了对方,但他的力量确实非常强大。” “要去杀了他吗?” “现在的你们这点人可做不到,而且他现实的躯体离这里还很远。” “明白了。”用盾面击碎一柄长矛并将对方拦腰截断,弥昂知道现在他们不可能贸然去找腐化者们决战,因此得先解决眼下这些敌人,然后让公爵能召集足够的部队才有机会战胜对方。 朱莉亚全力对抗着植物中腐化的能量,她双手按在地上,身边的草地时而枯萎时而茂盛,存在于一个独特的循环之中,而当四周的长草将自身的生命力推上最高峰,茂盛到足以淹没半个人的时候,朱莉亚抬起双手摊开,一片翠绿的能量在她的指尖涌动着,四周繁茂的草地回归了平静,既无不合季节的茂盛也没有失去生机的枯萎,以朱莉亚未中心,这种平静的波动扩散开来,在途径空地上那些被腐化能量操控着混乱的藤蔓与根须时,那些异变的植物也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不再阻挠着骑士与他们的战马。 骑士们终于能摆脱被遏制的势头,将前后脱节的战线在集结的冲锋下重新聚集起来,冲击着腐化骑手们的队列,将武装逊色于骑士们的瘟疫骑手的队伍几乎撞散成两段。 玛格丽塔注视着远方的森林,刚才轻微的接触让她知道对方的位置距离还远在森林的另一端,但令她奇怪的是眼前的腐化现象明显是他们已经散布过腐化而造成的,而对方如果早就准备在此伏击并用鸟的眼睛注视着这里,那他为什么要返回森林而不是继续扩散腐化,也许他还在准备着什么? 玛格丽塔不再细想,振作精神准备帮助骑士们击溃尚在抵抗的敌人,在魔法与骑士的交击下,瘟疫骑手们呈现出压倒性的不利局面,这使得他们开始三三两两的逃走遁入森林之中,围在弥昂身边的瘟疫骑手们支撑稍长一些,因为腐化之斧散发的诱惑吸引着他们,但意识到再留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后,瘟疫骑手们不甘地劈出最后一击,转身试图离开战场,但脚程远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都法迅速追上,弥昂从背后将其斩杀,而一旁更多的骑手们正在逃离战场。 弥昂看着他们像幽灵一样逃入森林之间,当最后一个瘟疫骑手消失在森林中间时,在村中点燃的烈焰下,那些腐化的植物已经枯焦炭化或是化为堆积的余烬,而火苗向着四周还能点燃的植物噬咬着,不过看起来很难再引起一次大火了。 收剑伫立,弥昂环顾四方,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公爵摘下沾满血迹的头盔催动战马向弥昂走近,用带着些敬意的语气说道:“我记得我们不久前才见过面,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寻找到圣杯了,能得到来自你和女士的支持,这是我的荣幸。” 圣杯骑士?弥昂楞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摇摇头让伊岚不再赐予神力,他身上的白色的光辉也很快消失了。 “我想公爵阁下误会了,这只是护佑的法术,我还并非真正的圣杯骑士。”弥昂说道。 公爵眨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看起来已经与凡人无异的弥昂,自嘲般笑了笑,旋即说道:“是我错认了,不过有你以及两位女士的帮助,这依然是我们的荣幸。” “阁下,我们是来找您的。”玛格丽塔靠近过来,之前在与腐化灵魂的接触让她精神与体力消耗不轻,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更隐约展现出圣杯少女潜藏的力量,让人感到些许压迫。 “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公爵并没有受到少女气势的影响,对于对方前来的原因,他也隐约猜到了。 “正是为了这些。”玛格丽塔挥手扫过满是尸体的平地、烧尽的村庄还有阴冷的森林深处,眼前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诉说着这里经过了怎样可怖的洗礼。 “抱歉,是我们无能。”公爵苦笑着叹息一声。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些被腐化者吗?”玛格丽塔问道。 “确实是第一次,尽管我之前有猜测过,因为野兽的攻击比它们昔日展现得更加狡诈和富有战术性,而且还有更多被污染的怪物踏上战场,但我们一直没有证实,因为森林已经越发难以靠近了,现在只剩下一些主要的道路还可以通行。”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仅仅靠你们是对抗不了他们的,因为有真正被混沌召选的敌人潜伏在阴影中,并且在不断地散播着腐化,直到所有人都在他和他的黑暗神明面前匍匐倒下为止。我和我的妹妹会帮助你们对抗他们。” “我们会竭尽全力,愿那位女士保佑,您随时可以吩咐。”公爵向她行礼致意,此刻玛格丽塔并不仅仅是代表她自身的意志,某种意义上她就是在为湖之女神代言。 “很好,告诉我你们关于这里都知道些什么?”玛格丽塔虽然看到的远比凡人更加深入,但她依然询问道。 公爵与骑士们面面相觑,将他们前往这里的行程经过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包括他们在村庄外的观察和混沌腐蚀造成的诡异现象。 当然提到了那个被腐蚀的人最后说出的词语——“嘉年华”,当这个词令玛格丽塔皱起了眉头,而弥昂观察到维克托的脸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你知道什么?”弥昂想帝国使者问道。 “嘉年华……确实有这样一个嘉年华,但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维克托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发颤,他曾经也在帝国的军队服役,对抗过野兽人,地精部落,北方的劫掠者们,经历的战斗也不在少数,但在想到混沌那些莫名的可怖时依然会感到畏惧。 纳垢的嘉年华,和奸奇的万变马戏团相似的流传在旧世界的近乎恐怖故事般的存在,那些恶魔们高奏凯歌将混沌的恐怖深入每一个凡人的灵魂中间。 “在塔拉贝克领,瑞克领都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人看到浓雾中巨大的,被瘦弱的病马拖着的车队,而那些几乎被疫病毁容的人邀请他们一起狂欢,有些人跑走了,另一些人再也没被见过,而车队抵达的城镇,完全被瘟疫与疾病腐蚀,最后被猎巫人们烧了个干净……”维克托将他所知的全部说出,有许多骑士并未听说过这些故事,为之感到些许惊骇。 第七子,纳垢嘉年华……弥昂思索着,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恶魔们也愿意为之效力,那我们确实面对着一个比想象中更可怖的敌人,他们已经在力量上占据了优势,而且他们还一直隐藏着,等待着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玛格丽塔的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公爵有些不安地说道。 “收缩全部可以动用的力量,不要分散,做好决战的准备。” “但如果对方一心隐藏和我们消耗下去,最后恐怕即使蒙特福特变为死地,它们也未必会主动进攻吧?” “不,他们会主动进攻的,因为我们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许多骑士依然在清理着战场,将尸体堆积在一起准备焚烧。 奥兰多将一个厚实的瘟疫骑手拖向火堆,在尸体盔甲松动的时候,骑手胸前的粗陋盔甲脱落,露出其污浊的躯体来。 奥兰多一时间愣住了,不远处弥昂靠近问道:“怎么了。” 奥兰多指着尸体上三个徽记交织着,这些纹章刺青象征着生,死和腐烂的本质,交织成一个向着中心的独特印记。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但是,是哪里呢?”奥兰多拍了拍头,努力回忆着。 而在远方的巴斯托涅,加龙洛特城堡内,贝拉正把滚烫的热水倒进高脚杯里,闻到蒸汽里冒出来的刺鼻恶臭,皱起了眉头。树皮和药草在热气腾腾的液体中打转。 侍女环顾四周,确保加龙洛特城堡的厨房里没有人在附近,然后,她从衣服的一个褶子里抽出一个口袋,小心地解开。 她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看起来被某种绿色的锈迹布满的碎片,小心翼翼地不被碎片划伤,她把碎片放在冒着热气的酒杯中一小会,然后放回袋中,又把它藏在衣服的褶子里。 她从架子上拿起一只软陶罐,打开壶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偷偷地看了看周围,把手指伸进浓稠的糖浆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从指尖吮吸着蜂蜜。 两个憔悴的老仆人拖着拐杖篮子走进厨房,篮子里装满了脏兮兮的蔬菜,贝拉忙得不可开交,舀出大量的新鲜蜂蜜,搅拌到热气腾腾的高脚杯里,然后再把罐子放回架子上。 她走到脸盆前,把双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取下围裙,把它挂在一个木架上,伸手把露出的头发塞回头巾下,把裙子的褶皱抚平。 她对自己的形象感到满意,举起盛着热气腾腾的高脚杯的银盘子,开始向西穿过城堡,朝着加龙洛特男爵的房间走去。 侍卫推开了为仆人准备的侧门,贝拉点点头表示感谢,进门的房间又闷又暗,窗帘把窗户都遮起来了。 安娜夫人也在那里,她穿着一件飘逸的深紫色长裙,头发盘成一圈,她在和一位上了年纪、穿着黑衣的医生低声交谈,这位医生近来是她的常客。 他们说话时,加龙洛特男爵正在卧室里休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贝拉走了过来,打算匆匆从他们身边过去,把那只冒着热气的高脚杯放在公爵身边的侧桌上,这时她听到了他们的话。 “恐怕摩尔已经在呼唤他了。”安娜夫人说道,她的脸绷得紧紧的,脸色苍白,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拜托,以女士的名义,你一定能做点什么。” “我也不明白。”佝偻着腰的老医生摇着头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应该已经看到了改善。这个……很遗憾,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夫人,就好像某种不洁的疾病从外面折磨着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每天都在喝你吩咐为他准备的药水,。安娜夫人说,她的脸绷得很紧,充满了悲伤和绝望。贝拉低下头,匆匆从那位夫人身边跑过。 “你这姑娘。”医生突然说着朝她挥了挥手,贝拉愣住了,抬起头,“到这儿来”。 贝拉弯着膝盖微微行了个屈膝礼,小心翼翼地不把热气腾腾的高脚杯弄洒了,她走近医生。 老人用干枯的长满老人斑的手从银盘里举起高脚杯,举到鼻子底下。在贝拉看来,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显得既严厉又残忍。 “你在药水里加了什么?”他问道,声音有些紧张,而安娜夫人严厉地看着她,她那完美无瑕的脸和拔过的眉毛使她原本柔和的脸变得冰冷起来,贝拉在他们那严厉的目光下退缩了。 “我的主人?”她结结巴巴地说。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姑娘。你在这药里放了别的东西吗?”安娜夫人斜倚着身子闻了闻。 “是的,我的夫人,”贝拉匆忙地说。“我每天早上都往我主人的药水里加一匙蜂蜜。我希望这能让我的主人更满意。”她有些畏缩的眼睛向那正怒目而视的医生看了一眼。“我希望我没有做错。” 医生那严厉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他微笑着,把高脚杯放回到银托盘上。 “不,姑娘,你没有做错。加龙洛特男爵确实很幸运,因为他的仆人都很爱戴他。” 贝拉避开了他们的目光,脸涨得通红,又行了一次屈膝礼,她急忙退下了,离开了加龙洛特城堡的卧室。 第一百九十章 包围 少女的到来再度带给了营地里骑士们一些令人鼓舞的希望,因为情况一直在变得更糟,没有看到能够好转的迹象,野兽人部落的进攻越发猖獗,怪异的森林甚至在山脉露出的光秃秃的岩石上生长起来,很多地方已经被森林所覆盖,人们不得不收缩回城堡和少数的据点中,像零星的岛屿般对抗着茫茫如海般的荒野,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时候。 在情况不断恶化的状况下,公爵不得不将更多的部队聚集起来行动,骑士们看起来驱逐了每一次野兽人的进攻,但他们无法阻止森林的腐化,而且随着交通的越发危险,后勤也开始捉襟见肘起来,好在附近的几个城堡的贵族几乎把秋收的储存搬空供给,否则公爵也可能早就退回城堡中了。 公爵再次召集了所有直属的封臣们以及来自巴托尼亚其他公国的高阶贵族,在他的帐篷中再次展开谈论,在这里,弥昂能看到这些贵族骑士们的脸上也带着些疲惫的神色,因为他们一直疲于奔命的作战。 “所以说,敌人一直在暗中消磨着我们的力量,同时不断散播着腐蚀,等待着将我们彻底毁灭的时候?”玛格丽塔很快向骑士们叙述了眼下的情况。 “真是懦夫的行径。”一直以来漫长的奔走和战斗使得骑士们有些失去耐心。 “他们肯定是知道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只会被击溃。”骑士们愤懑地小声交谈着。 公爵拍了拍手让帐篷肃静下来,接着问道:“不知女士可有什么方法能引领我们取得胜利,驱散这些混沌的怪胎。” 玛格丽塔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她现在也没有拿定主意,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上看,巴托尼亚的骑士们现在都完全处于被动中,对方因为腐化的不断深入而越发控制了这片土地,他们能躲藏在森林的黑暗中注视着骑士们的行动,但骑士们却无法深入森林之中。 “也许唯一的机会是迫使他们主动进攻,因为我们有他们想要的东西。”玛格丽塔看向一旁的弥昂。 弥昂将背后被包裹着的腐化之斧拿出,放在面前的地上,刚刚弥昂再一次压制了它的力量,但随着这片土地上腐化的深入,它的反抗也在不断变强,即使现在它的力量无法侵蚀现实世界,但依然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感觉。 “就是这把战斧?”在黑暗神器暴露在空气中时,公爵感到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瞬,虽然这把带着狰狞尖刺的战斧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光泽并满是陈旧的痕迹,但公爵毫不怀疑这把战斧中可能蕴藏的强大力量。 “这是弥昂从森林深处带回来的,他应该也是最早发现森林深处腐化迹象的人。”玛格丽塔说着,同时弥昂也再次叙述了他在森林中的经过。 “他们很看重这把战斧,一直在试图夺回,也许这把战斧是他们的圣物,或者他们在用战斧谋筹着其他的阴谋。” “有没有可能摧毁这把战斧?”有的骑士提议。 “恐怕不行,我们没有任何已知的办法能够损毁这把战斧,就算有,恐怕也不是在蒙特福特能够做到的。”玛格丽塔解释。 如果仅仅是这把战斧,或许将其用魔法封印在某处就好了,但更严峻的问题是一直徘徊在这片土地上的混沌信徒们,导致现在没有什么处理它的余地,不可能将其还给混沌信徒,而留下来现在也是个祸害,还可能吸引混沌信徒们前来进攻,因此这个问题还有些棘手。 “也许我们应该用这把战斧吸引他们主动进攻,然后借此机会击败他们,特别是杀死那个所谓的‘第七子’。” “这是最理想的状况,让他们主动发起决战……但他们未必会这么做,现在他们依然能够散播腐蚀的力量,如果他们并不急于夺回战斧的话,依然可以与我们慢慢磨耗,直到能将我们彻底摧毁的时候再出手,我们恐怕不能在这上面赌。” “但对方一直在行动,还有那个纳垢嘉年华,我们难道没见到过相似的情况吗?只不过轻微些许而且很快被森林的生长掩盖了,他们一直在扩散着腐蚀,这必须阻止。” “这意味着我们得分散,而现在分散开来绝不合适。” 讨论一时间有些卡住了,对于巴托尼亚的骑士们而言,扭转现状的最好办法就是对方从黑暗的森林深处钻出来与他们决战,他们才有可能在战场上击败敌军,但当腐化者们蛰伏在黑暗中不削弱他们的时候,即使他们愿意冒险,而对方却更有耐心和能力,一点一滴地与骑士们消耗下去,骑士们变弱的同时他可能在黑暗中越发强大起来。 “那岂不是在等死……也许我们得向查伦陛下寻求支援。” “陛下的侠义远征使得很多的骑士都已经前往恶地对抗绿皮了,恐怕即使能凑够支援的兵力,等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来自哥隆尼的骑士苦笑道,自从查伦国王发动对全世界绿皮的侠义战争后,巴托尼亚境内的骑士已经少了许多。 经过骑士们互不相让的讨论,这场会议并没有能得出什么有效的计划来,即使公爵本人也在纠结于该怎么办,而玛格丽塔虽然认为敌人肯定会来抢夺腐化之斧,但她也不敢肯定对方究竟会怎样做,他们想用这把战斧做什么?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等到所有的骑士们都彻底被腐化击倒的时候吗?如果其他的城堡和据点遭到攻击,他们是否还有能力支援? 问题着实有些多,虽然她一直自认不喜欢大多数骑士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但现在黑暗在阴影中窥视与谋划,如果他们能出来决战简单定下胜负,或许还让人能轻松些。 我果然离成熟还差得很远?她无奈地思索着,感觉到压力巨大,同时还想着蒙特福特的圣杯骑士以及其他的圣杯少女们也都没有前来相助,她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 弥昂站在营地的边缘眺望着正在林线砍伐和焚烧森林的农民们,虽然事实早已证明这样的举动杯水车薪,但除此以外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这些举动只是在暂时延缓着森林彻底覆盖的时间而已,当被污染森林蔓延而至的时候,混沌也会跟着到来。 腐化之斧依然背在他的身后,实际上也只有弥昂敢随身携带着它,有时候他会有能不能以身犯险借此将对方引出来的想法,但他意识到那是不切实际的,之前一个瘟疫骑士与他单挑因此侥幸脱围已经是神明保佑了,这次对方恐怕对骑士的决斗没有什么兴趣,到时候恐怕要面对的是一支大军。 大军?弥昂思索着,旧世界虽然有很多的混沌信徒,但由于对他们的不断追踪和猎杀,混沌信徒想要像诺斯卡人或者更远方的库尔干人那样集结起正规的军队是非常困难的,只要在少数偏僻的要塞等中可能有,而在此前的战斗中他们遇见了上百骑的混沌骑手,而在灰色山脉这种地方凑出完全由混沌人类组成的军队,未免有些太困难了。 如果他们是从其他地方游荡来到巴托尼亚的,或许还有可能,但这意味着他们的规模不能过于庞大,毕竟这是更靠近巴托尼亚与帝国内部的区域,很有可能提前引起注意,他们也没有机会躲藏在森林中驱使着野兽人。 但从纳垢嘉年华的描述来看,这样一支显眼而令人恐惧不已的车队,留下的记录却不算多,因为巨大多数目睹的人都死了,而少数幸存只是撞见过一群驶向村镇的病瘦马匹牵拉的车队而已,根本无法追踪到他们的行踪。 但如果是一支恶魔大军的话就说得通了,现实里恶魔们是魔法之风成形的存在,在凝聚形体后进行的一次欢庆,而当落幕的时候,它们又再次潜藏回了原本的地方,等待着下一次的狂欢。 恶魔们是与之合作还是听从于他?如果他有呼唤号令恶魔的力量,那他早就可以发动进攻了,但他依然还在等待和削弱着骑士们,而如果战斧对他真的非常重要,那他也没有将其随身带着,而是被看守着留下。深入思索让弥昂发现一些细节上混沌展现出来的奇特状况,但弥昂也不能依次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他们似乎从未远离过森林,仅仅是为了躲避骑士们前来追击吗?”弥昂与伊岚讨论着。 “恐怕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力量远离森林吧。” “他们控制着灰色山脉上庞大的野兽人群落,不一定需要他们亲自动身。” “野兽人确实能以恶毒的暴力毁灭他们的敌人,但他们想要的并不一定是杀光这里的人,而是为了能够彻底腐化这里,将这里变为黑暗神明的乐土,所有人的灵魂向混沌,这才是他们所希望的。” “所以纳垢嘉年华才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因为他们在试着将腐化扩散。”弥昂的思路渐渐明晰起来。 “没错,而且恶魔现世并非容易的事情,据我所见,虽然山脉上混沌魔法之风的腐化严重,但绝对没有到能够随意让恶魔现世的程度,即使是在腐化严重的森林深处也一样。” “因此,所谓的纳垢嘉年华,并非是一直维持在现实中,而是当他们决定要腐化某处的时候通过某种仪式召唤出来的,现在的腐化程度也不足以让恶魔维持现实的躯体吗?”弥昂看向远处诡异的森林。 “我能感受到森林本身正在被恶意驱使的哀伤,这片土地还没有彻底被腐化,如果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地腐化这里,他们需要更多混沌的力量……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把战斧很可能是他们为了某个仪式而准备的,一个能够让混沌更多侵蚀现实的仪式,他们想借用神器的力量来连接混沌。” “确实很有可能。”听完伊岚的话,弥昂心中一凛,“或许这把战斧一开始就不在他们手上,他们是因为发现这把战斧才在蒙特福特地区开始了行动,如果是这样这意味着他们依然需要将战斧夺回,否则他们无法完成他们最后的计划。” “但他们依然可以选择将你们消耗到疲惫不堪为止。”伊岚提醒他说道。 “我明白,但至少现在理清了些头绪,我会在明天的会议上告诉其他人。”弥昂看着落日的最后一丝光沉入山脊下,远方的森林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清晨的时候,弥昂离开帐篷穿过灰色山脉中的寒气,在早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他看见农民们慌张地跑过营地,脸色苍白,满脸愁容,还听见四周其他的骑士们紧张地在一起交谈,他穿过站在营地边缘的人群,眺望着东边周围的田野。 在前一天晚上的时候,山脉间的森林在地平线上成了一个遥远的阴影,它已经打破了原来的边界,远远超出了它在山脉间林线上的自然范围,它的边缘像一弯新月一样向南北伸开,环绕着骑士们扎营的高地划出一道深绿的弧形,森林树木最近的位置至少也在五英里之外。 但现在,这片高地距离森林不到两英里。 “女士,你昨晚感觉到这些了吗?”弥昂沉声道。 “在梦境中隐约有些察觉,但我没有证实。”伊岚的声音也变得紧张起来。 厚重延绵的森林使弥昂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他又在一旁人群拥挤的间隙间看到奥兰多他们的身影。 “女士在上啊……”奥兰多呼吸急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我尝试过阻止它,但根本不行。”朱莉亚哀伤地说。 弥昂忽然转身挤过围观者的簇拥,穿过营地,向着高地的另一边跑去,他担心在那里会看到什么,但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西面的旷野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 森林离这里只有两英里远,还有南北方向那里的森林都是一样的。 现在潜伏着黑暗的森林已经把他们完全包围了,就像被困在恶魔的腹中,深深困在黑暗的中心,而被完全吞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仪式 恐惧和焦虑在许多人的胃里翻腾,而在远方的森林上空,无数的黑鸟在空中盘旋,它们远在弓箭射程之外。 “比预计中快得太多了。”奥兰多感到口中的干涩。 “也许他们已经厌倦了等待。”玛格丽塔说道,“或者是他们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我必须和公爵谈一谈。” 昨日的会议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结果,而今日森林忽然带着明显的恶意将所有人包围在这里,或许对方可能想用森林将骑士们困死在这里,但也有可能是敌人决定彻底击溃他们的信号,许多骑士对此感到惊惧,同时也在莫名期待着准备与之决战,因为这是彻底了结这烦扰战局的机会。 弥昂将昨天与伊岚探讨的结论告诉了玛格丽塔,她很快认可了这个结论的可能性,按照她的说法,女士已经在梦里赐予了新的启示,森林的变化是令人不安的,对方已经在加快推进他们的行动了。 “我们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和我们决战,还是在补给耗尽前强行穿过森林返回城堡?” “冒险进入森林恐怕有去无回,但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当森林完全蔓延过来的时候,和进入森林之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照这个速度,他们今晚就能将森林堆上这片高地。” “他们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行,因为他们还没能彻底腐化这片土地,女士的意志将会护佑我们,如果他们想将腐化蔓延到这里,就必须将我们全部杀死。”朱莉亚忽然开口。 “如果对方包围了我们,这意味着他们要么准备与我决战,或是等我们向他们主动进攻,向着森林前进就是这样的举动。”依然是关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争议,但能肯定的是骑士们会留下足够抵达蒙特福特城堡的口粮,而在那之前现有的食物与水源还足够他们坚持一段时间。 “你觉得这把战斧能够作为吸引他们进攻的筹码吗?”奥兰多小声与弥昂讨论道。 “不一定行,因为我们既然无法摧毁战斧,也没可能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穿越森林,那他们不一定会急于发动进攻,因为将我们屠杀殆尽与夺回斧子并不冲突。” “那还真是……” “不,他们肯定会主动发起进攻。”玛格丽塔忽然开口,会议上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因为他们一样需要抓紧时间,女士已经给了莫吉安娜阁下启示,如果他们继续浪费时间徘徊的话,那么他们将不可能面对由湖神教会集结的军队。” “这意味着我们还会有援军吗?”公爵急切地问道。 “如果他们准备继续与我们拖延下去的话,是的,但如果他们已经准备好与我们决战,那就没有援军了,只能靠我们自己,你可有把握取胜,公爵殿下?” 蒙特福特公爵的自信在喉咙中停住了片刻,他的信心和荣誉感让他希望能够取胜,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他们的胜算或许并不足够。 玛格丽塔看到公爵的思索,接着说道:“我需要将这把战斧送走,它可能是对方计划的重要一环,我不能冒险。” “但是女士,森林将这里重重包围,除非我们决定强行穿越,否则能去哪里呢?”有的骑士疑惑道。 “并非没有其他的办法,虽然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玛格丽塔缓了缓,接着说,“我知晓一种隐秘的魔法路径,虽然实际上我还没有成功过,但我愿意试一试。” 弥昂想起了当初玛格丽塔的母亲让骑士们几乎一夜间从布里奥涅抵达了巴斯托涅的魔法,玛格丽塔说的应该是与之相同的。 玛格丽塔的决定没有受到反对,而在之后骑士们讨论的是关于如何加固营地的防线击退之后地方可能的进攻,不可否认很多骑士也期望着能够等到援军的到来,玛格丽塔她们对此保持沉默,并很快离开了帐篷,让那些经验更丰富的骑士们来辩论。 “你打算什么时候使用法术把我们呲溜一下送到其他地方?”气氛有些压抑,奥兰多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 “就在今晚。”玛格丽塔严肃地说。 “姐姐,我们上个月才尝试过,好像连施法的一半都没做到。”朱莉亚提醒说道。 “我记得,但我有预感,这次我们能够成功,奥兰多,目标就定在你们家族的城堡。” “我很乐意,不过这是为什么,蒙特福特城堡应该更加坚固吧?”奥兰多有点疑惑道。 “我根本没去过蒙特福特城堡,不知道那里的道路该怎么开启,而且我也不能像我的母亲那样让我们能一次跨过小半个巴托尼亚,至少你们的城堡足够近,更有把握。”玛格丽塔现在有些焦躁,但还是解释了。 “你能带多少人一起离开?”弥昂问道。 “恐怕不能超过十个,而你的那只巨蝎,我恐怕无能为力,能让他暂时留下吗?”玛格丽塔问道。 “应该不行,而且我也得留下。”弥昂苦笑。 “那就有些麻烦了,虽然今晚我还有别的准备,但那把斧头的力量……”玛格丽塔皱眉,重新思考着。 弥昂沉默片刻,将背后的泰波克之翼拿出,说道:“我一直能压制战斧的原因是因为这面盾牌的帮助,它有着克制混沌力量,我可以将它借给你们来暂时压制住那把斧头一段时间。” “还是有些冒险了,你很需要它吧?” “今晚的成败可能影响数以万计人的性命,风险值得一冒,而且即使没有这面盾牌,我依然是骑士。” 玛格丽塔很快接受了弥昂的提议,距离入夜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和朱莉亚去准备今晚魔法的仪式,而弥昂和奥兰多在营地边注视着在贵族们指挥下忙碌着布置营地的农民,就像是在之前营地中应对野兽人攻击时一样,当时他们离开的情况和现在也差不多,不知道卡达斯男爵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有上万人的巨大营地规模远比之前的营地宏伟,农民们在营地后构架和维护着巨大的投石机,兵器支架上摆满了骑枪与长矛,他们甚至还看到来自帕拉翁骑士们的飞马在营地的低空上盘旋着。 弥昂注意到远处几个贵族正在和维克托交谈,帝国使者似乎是正在提出他自己的意见,骑士们看起来并不怎么情愿,但听交谈似乎是公爵主动让帝国使者提出意见,骑士们也只能接受,而对于帝国军队是如何防御他们的敌人,弥昂也有些好奇,因此走近了些加入他们之间。 “在我的土地上,我们会用我们的重步兵守住高地,用加农炮和迫击炮轰击敌人,当敌人进入射程时,成排的火枪手们可以开火,这些火枪的射程和射击速度不如你的长弓,但在它们的射击范围内,它们威力足够击倒任何敌人,我们可以把敌人引向我们最坚固的阵地,让我们强力的陆军步兵来拖住他们。” 聚集在一起的几个骑士对此嗤之以鼻,低声嘲笑他们的邻居的愚蠢,但维克托没有理会他们的讥讽,仍然保持着尊严和礼仪,而弥昂带着些认真的倾听也让他觉得说下去还是有意义的。 “在命令下,我们的骑士可以撤回来反击敌人的骑兵,否则战线就会开始动摇,由一名尉官指挥的戟兵和长矛兵团将作为后备部队,他可以命令他们在任何被突**反击,当敌人向我们的步兵营发起进攻时,胜利就会到来,因为在旧世界,没有比我们更有纪律的部队了。” 帝国使者骄傲地站在那里挺起胸膛,进一步详细地讲述帝国的军队部署和战术,他引用了许多弥昂从来没有读过的战术记录,也谈到了帝国军队经历过的战斗,当四周的骑士散去的时候,帝国使者与弥昂和奥兰多交谈着,显然很高兴能有机会谈谈他的祖国。 “我不是巴托尼亚人,但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也希望你们能够战胜混沌。”帝国使者看起来有着沮丧和苦恼,似乎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们会的。”弥昂只是说道,看着远处的阳光不断沉入山脉和森林之中。 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下,天空一片火红,寂静笼罩着营地的中央,数百名骑士聚集在那里,排成排成一列,围在圆圈中心的一块空地上,在仪式前一起祈祷并接受女士的祝福。 数百名侍从肃然起敬地站在离骑士很远的地方,他们不会参加祝福仪式,因为对女士的崇拜仅限于贵族,否则将被处死,他们忠实地背对着仪式。 聚集在一起的骑士们单膝跪地,玛格丽塔和茱莉亚沿着留在他们队伍里的过道走过去,她们的动作威严而缓慢,表现出纯洁、宁静和温柔,她们穿着带着很浅金色和翡翠色的裙子,头发上戴着与之相配的头饰。 银色的百合花垂饰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闪闪发光,精致的银色腰带上镶着一个与之相配的图标,环绕着她纤细的身躯,这条腰带做工精美,象征着缠绕在一起的长春藤,每一片银色的叶子都完美无缺。她的头饰上绕着一个与之相配的银常春藤花环。 玛格丽塔的头高高抬起,脸上毫无表情,她在脸上画了精致的妆以突出她的美丽,效果令人惊叹。 当她们一起用纤细白皙的双手捧着沉重的银圣杯时,她们毋庸置疑就是女神一个代言与化身,当骑士们注视着她时,奥兰多感到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蒙特福特公爵恭恭敬敬地在圣杯少女面前单膝跪下,玛格丽塔把圣杯高高举起,就像献给天空的祭品,她放下圣杯,把一只手的手指浸入里面冰冷的水里。 然后在柔和的声音中,将水轻轻洒在他鞠躬的头上。 公爵站起身来,转身向聚集在一起的骑士们讲话。 “我们面临一个可怕的敌人,我的兄弟们,他们扭曲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和嫉妒,我们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四面都被黑暗包围着,但是,在女士的指引下,我们会战胜黑暗,它们就会害怕我们。也感谢那位女士,她在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为我们带来了神圣的护佑。” 公爵把剑从鞘里抽出来,高高地举在面前的空中。 五百多名骑士站在那里,做出相同的动作,钢铁的嘶鸣声响彻山顶。 “为国王,女士和巴托尼亚干杯!”公爵吼道,那喊声在聚集的骑士中回荡。 “让我们祈祷吧。”玛格丽塔轻声说,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容易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公爵转向玛格丽塔,单膝跪下,他双手紧握剑,剑尖插在泥土中,他低下头,直到额头触到剑柄。 骑士们跪在地上,向他们的剑刃鞠躬,玛格丽塔把手指放在圣杯里,向公爵走去,她轻声祈祷,地把手按在骑士的额上,他站起身来,将剑鞘入鞘,然后他从少女手中接过圣杯,跟走在她身后,她开始沿着骑士队伍前进,依次为每个人祝福。 奥兰多闭上眼睛,感觉着清凉的水从额前的皮肤上经过,他的嘴唇默默地移动着,吟诵着他记忆中根深蒂固的祷文,他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薰衣草和玫瑰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呼吸到了醉人的芳香。 “优雅与美丽的女士,”玛格丽塔轻声说道,“保护这位骑士,就像他为你而战一样。保护他免受牛皮的伤害,保护他免受邪恶的伤害。保护他吧,仁慈的女士,指引他的长矛和剑刃对抗你的敌人。” 她凉爽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冠冕上,他感到温暖和平静弥漫全身。现在他不再感到不安,也不再感到先前那种恐惧了。 他睁开眼睛,眨巴着眼睛,仿佛刚从漫长而又令人精神振奋的睡眠中醒来,他看见黑暗几乎完全笼罩了大地。 弥昂没有参与这次仪式,而是站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注视着远处的森林,他身上散发着神力的光芒,在黑暗中犹如灯塔一般闪耀,引起周围骑士的侧目和低语。 他没有泰波克之翼,只有普通的盾牌,而泰波克之翼现在和腐化之斧待在一个包裹里,等着被带走。 但他手上有赤诚之剑,这是奥兰多在刚刚给他的。 “你还是会需要把更好的武器的,虽然和那面盾牌比起来有点差距。”奥兰多这样和他说道。 “那你呢?” “你之前怎么说的来着,一面盾牌不代表什么,一把剑也一样。”奥兰多正色道,“你可别死在这了。” “有女神陪在身边,有什么黑暗能战胜我们呢?”弥昂笑起来。 “你在哪儿?” “在需要我的地方。”玛格丽塔回答,她的声音模糊而遥, “我们会胜利吗?”他轻声问,玛格丽塔回答得同样很轻。 “现在……还不清楚。” 玛格丽塔颤抖着,感到敌人的恶毒仇恨像海浪一样冲刷着她。 “就这样开始了,”她喘着气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瘟疫之子 “比想象中更快,看来对方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玛格丽塔的幻影说着,开始消散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林木的树冠枝叶无风而动,仿佛汹涌澎湃的海浪,四周响起了年轻骑士与农民侍从吞唾沫的声音,森林仿佛巨大的黑色野兽盘踞在那里,准备将所有人一口吞没。 弥昂伫立在所有骑士的最前方,伊岚赐予的神力光辉闪耀,都法波光粼粼的身躯上光芒也逐渐绽放,相互辉映间仿佛灯塔般耀眼,四周的农民们与骑士之间有着窃窃私语,弥昂虽然说过他并非圣杯骑士,但大部分人并不知晓,这个误会或许能让其他人的士气更加高涨,因此弥昂暂时也不打算回应这个问题。 毕竟他们会愿意相信,那位女士的骑士与少女都在这个战场上,代表女士站在他们的身边,那么即使黑暗再如何猖獗他们也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弥昂是没那么相信的,因为如果有所胜算,玛格丽塔就不会冒险选择将战斧转移走,即使玛格丽塔成功离开,今夜其他所有人可能都要死在这里。 “‘他’正在靠近。”伊岚的低声说道,在她的视野里,远方的森林深处仿佛一张巨大蛛网般埋在地下的黑暗脉络正在汇聚到一个中心。 天上的积云破碎了,成了无数细碎的云朵,双月的光辉投射下来,曼娜丝里布的光辉平静而明朗,莫尔斯里布光芒散发着妖异与诡谲,奇异的是两个月亮的光辉似乎在不同的地方投射中也不一样,明月的光芒更多照耀在营地的范围,而邪月的光芒则在森林的枝叶间闪烁着。 伊岚借着弥昂的视野望向天空,隐约看到两个月亮前的碎云间光影隐约形成一个美丽女人的脸庞和一个臃肿的胖子大笑的嘴,这是只有她能看到的画面。 森林间响起富有节奏的号角声与鼓声,甚至连有蹄类的脚步声密集响起,虽然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当整个森林和如此众多的兽类与之为敌的时候,都不得不心生惧意,而当潮水般的兽类从森林中走出时,许多人在忽然明白过来,今夜,可能是一场不胜便全军覆没的战斗。 高大的牛头怪从矮小的兽群间走出来,每只牛头怪都高举着一个图腾,大腿粗的原木上用生锈的金属和血迹绘制拼凑着八角星的图案,其中有些材料如果仔细看的话……可能是人皮,而这些图腾上面钉着可怕的无皮尸体,肌肉湿漉漉地闪着光,还有一些图腾上的人穿着盔甲,只是现在金属的闪光已经被血液覆盖,那些无疑是巴托尼亚的骑士。 弥昂注意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死了,他看到一个图腾上的骑士颤抖着与穿过他手臂和腿的铁钉搏斗着,无声的痛苦呻吟,弥昂惊怒地看去时发现那个骑士他认识,尽管满是血迹,但他依然认得出那是卡达斯男爵,恐怕此前的营地已经被混沌的仆从们击溃了,野兽和混沌信徒让他活着是为了让折磨他的人取乐,就在弥昂注视着的时候,他看见一头野兽正用他的矛尖戳着男爵撕裂盔甲下暴露在外的肌肉,当他挣扎的时候,兽类放声大笑。 “该死的杂种!”公爵咬着牙,握剑的手用力使得剑刃在鞘中不断颤抖摩擦着。 许多骑士与们都注意到了这点,他们惊怒的同时,被野兽折磨而没有死去的骑士无声的尖叫使得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惊骇,骑士们有些想要强行冲锋下去,但都很快被其他骑士们拦住了,农民们感到一阵惶恐,但监督的骑士很快就维持了他们的秩序。 奥兰多在其中看到了加龙洛特的纹章,无疑是他当时留下在营地的骑士,他感到痛苦与愧疚胃里翻卷,同时还有熊熊的怒火,他按着剑稍稍退后了几步,玛格丽塔她们的仪式还需要一些时间,无论如何他都想迈上战场。 在野兽们的咆哮与恶毒的大笑声中,森林颤动的越发剧烈了,身披重甲的武士从森林间缓步迈出,他们的数量只有百余人,牵着同样身披锈迹与苔痕盔甲的高大战马,他们的盔甲缝隙间散发出一种恶毒的腐臭气息。 当他们出现时,兽类们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即使是统率一个野兽战群的兽王也是一样,这些投身混沌的武士所获的青睐远比这些野兽们更多,兽类的本性使得它们敬畏起来。 这些瘟疫武士活动的每一步间都有溃烂的血和脓液从盔甲的缝隙间落下在地上,肥壮的苍蝇在他们的身上飞来飞去,从腐烂水果的臭味到下水道的臭味,各种腐败的气息汇聚在一起。 “那家伙还在森林里,除非胜局已定或是陷入僵局,否则应该是不会主动现身的。”伊岚说道。 “既然知道他就在这里,那么至少目标明确了。”弥昂将赤诚之剑从剑鞘中拔出,缓缓指向远方的森林,这柄受到过祝福的剑刃在神力下激发出一片近乎火焰般的光缭绕在宽厚的剑刃上。 森林间回响起一声恶意的轻笑,说不清是对谁的。 如果是平时,野兽们应该已经按捺不住向着营地的防线发起进攻,但瘟疫骑士们以压倒性的威慑力使得野兽们变得服从,中央的空地间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 墨绿色的雾气从森林的深处缓缓飘出,向着高地上巴托尼亚人的营地笼罩过来,腐败的气息在其中翻卷着,当这些恶意的瘴气从兽群间飘过的时候,一些瘦小的兽类很快抽搐着倒下了,接着它们的尸体迅速碰撞衰败,然后爆出一团颜色深厚的毒瘴混入到雾气之中,向着营地上飘来。 看到这些恶毒的瘴气飘来,许多士兵们忍不住想要后退,但即使是喝止住他们的骑士也忍不住一丝惧意,身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鼻响。 玛格丽塔与朱莉亚面对着站在营地中央泉水汇聚的水池间,缥缈的水雾正在不断从水池中升起,她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同低声吟唱,银圣杯上的符文闪烁。 缥缈地笼罩在营地间的雾气像被一阵由内而外的风吹拂般扩散,向着营地的外围飘去,越过士兵与骑士们之间,吹拂过的草地上抹上一丝微弱的新绿,接着在瘴气笼向营地间的时候与瘴气碰撞在一起,两种不同的烟雾互相纠缠着,纯净泉水中形成的水雾阻碍着瘟疫毒云的扩散。 正当最前线的士兵能够松口气的时候,毒云忽然以诡异的速度突破般再度向前涌了十步的距离,农民士兵们立刻慌不择路地向后逃去,绝大部分都避开了上涌的毒云,但仍然有少数被毒云完全笼罩了片刻,他们没有像许多人想象中的那样死去,而是完好无损地跑回了后面的阵线。 但很快就能看到混沌的力量在他们身上扩散了,疾病正在侵袭着他们,玛格丽塔也朱莉亚感到混沌的瘟疫不断地渗入他们的肉体,她们试着用咒语与那些腐化的力量战斗,但她们的努力似乎激怒了什么东西,毒云加剧了它无形的攻击,持续不断的攻击消耗了圣杯少女们的力量,她们正在完成仪式,只能勉强让毒云不笼罩入营地,很难抽出更多力量。 病渗入了人的的肺部,使呼吸充满了痰和痛苦,他们呕吐在地上的污物是病态的青色和血红的,所有被毒云笼罩过的人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尽管看起来还不致命,但所有人都立刻躲开来,随后有专门的农民来处理这些被疫病感染的人。 弥昂站在距离毒云最近的位置,在他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中,毒云无法靠近,弥昂身上的神力像火焰一样焚烧着这些令人作呕的毒云,发出连串的刺啦声。 水雾与毒云使得视野变得不再清晰起来,许多人对毒云后未知的寂静感到不安。 “它们离我们有多远?” “跟死亡一样接近,跟希望一样遥远。” 烟雾似乎让声音也变得微弱了,当扭曲的身影在若隐若现的时候,奔腾在地面的脚步声和地面的颤动才传达而来,人们看到在毒云之后,一个又一个的兽影咆哮着冲出烟云之间,狂暴地向阵线扑来,战斗就这样开始了。 数千名弓箭手现在拒木与建议的矮墙工事后向着冲出的敌人射击,烟雾让视野变得不再清晰,但出现的敌人绝对在射程之内,短距下密集的箭雨攒射给了最前方的敌人迎头痛击。 弓箭手们并没有因为击中目标而有一丝喜悦,因为毒云中更多的野兽奔涌而来,在烟雾的遮蔽下看不清远处,只感觉一片未知之间无数的敌人向着这里奔涌而来,使人们心中不寒而栗。 野兽们踏着同类的尸体顶过箭雨冲至营地前方,血红的双眼与狰狞的獠牙近在眼前,而迎接的是刀锋与长矛。 森林深处中,巨大的兽影缓缓推倒树木前行着,发炎的创口低落的每一滴血都侵蚀着土地与一切生机,苍蝇包围着伤口吮吸着,甚至用突变的爪子主动勾开伤口让脓血和体液流出。 第七子欢快地哼着调子,徘徊在林间,他感到慈父的力量正在祝福着他,那些弱小的人现在敢于反抗的正是这种力量,他又感到怀疑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这些低微的人要为了所谓的荣耀和弱小的女神,竟敢挑战瘟疫之神? 他从疫兽的背上落下,踏足在烂泥之间,感受着腐败渗入万物之中,溃烂的生物在废墟中前进,邪恶的生命在它们周围的淤泥中爬行,蛆虫从他们的小路上渗出来,盲目地爬行在土地上寻找腐肉,一个浮肿的、流着口水的东西,个头有牛那么大,但看起来像一只融化了的蟾蜍,它从一座倒下的树的阴影里,用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森林的凋零。 昆虫的嗡嗡声,不洁生物的匆匆奔跑,以及恶魔无所不在的咯咯声,在森林中制造了一场诡异的喧闹。 第七子爬过污秽的地方加入了一群成堆的尸体之间,每个尸体都没有闭上眼,他坐在一堆黏液覆盖的砖石后面,眼睛盯着他发现的东西,堆积如山的尸体因腐败而肿胀,得了黄疸病的身体裂开,渗出脓液和疾病,他们的盔甲在身上腐烂,武器在身体两侧生锈。 带着疫病的风穿行在森林中,第七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站起来缓慢地让自己沉浸在成堆的尸体中间,享受着瘟疫下腐烂的血肉,享受着凡人绝不敢面对的疫病。 疫兽在他的命令下用前肢抓起一团尸体,让后巨大的爪子用力,将恶臭的混合液体从血肉间挤出淋洒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各种组织液体的混合物,它不规则地流淌着扭曲着形状,倒影在其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片刻后,他笑起来,然后晃了晃手中巨大的丧钟,沉闷的钟声敲响三声扩散在荒林之中,而他很快就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人,他的又一个哥哥。 他们兄弟活到现在的只有两个了,在不久前一个作为他副手的哥哥才死去不久,他们并不难过,因为他一定能去往慈父的乐土。 那名身披重甲,与第七子相似的瘟疫骑士从扭曲的森林间走出,而即使被盔甲包裹着,这位魁梧的骑士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兄弟身边。 他们拥抱彼此后向瘟疫之神祷告,求他使他们的苦难长存,使他们所患的疾病更坚固,使死亡之手远离他们。 在祈祷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了远处战争的咆哮和垂死的哀嚎,他们厌恶地摇了摇头。这些可怜虫会低声下气地哀嚎好几个小时。 第七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兄弟,然后从巨兽腐烂的肉中摸索着,扯出一个破旧的绿袍子,巨兽把它污秽的血和脓液喷在地上,第七子用它身上流出的黏液绘画着符文,然后转过身来,披在自己兄弟的身上,那套袍子像皮肤一样收拢了,第七子看着这一切放肆地笑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 萌发 在战斗开始的那一瞬间,营地上防线的周围,成千上万的箭被射出,无数的敌人倒下,而那些没有立刻死去的,就被后面的人踩在地上。 尽管如此,敌人还是涌了上来,越过巴托尼亚农民们弓箭的扫射与投石机投落的巨石,随着距离的拉近,投射攻击变得更加密集有效,地上散落着数以百计的尸体,鲜血向着坡地下流淌,泥土间渗透,在毒云的影响下,草木与毒菌肆意地在其中生长着。 当第一波野兽们翻跃前排的拒马围栏与士兵们短兵相接时,真正的流血开始了。 一个士兵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的呼吸急促而,森林里的野兽们向他尖叫着,他紧握着粗糙的长矛,舔着开裂的嘴唇,决心不表现出他的恐惧。 当他被选中加入军队时,那是一个好天气,他已经和二百名年轻人排好队,尽量站得挺直,他站在领主城堡的阴影下,心中充满敬畏地看着领主与十几个盔甲闪闪发光的王国骑士,那时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挺起了胸膛,看到那个身强体壮、满脸伤疤的士兵长昂首阔步地走在一长排满怀希望的人群前面,一半的农民因为太瘦小或营养不良而被他立即排除,其他的则因为他们驼背,或者因为他们的一个四肢扭曲和无用而被否决。 他很幸运,尽管他的左手有六个手指,但他的手功能健全。 当他被选入士兵行列时,贵族给了他五个铜钱,他拿着钱的手抖得直发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贵重的一笔钱,更不用说手里拿着它了。 四年过去了,他参加过几场战役,杀死了他领主的三个敌人,在第二次战斗中,他几乎被杀死,但他勇敢地面对死亡,并从伤口中恢复了过来。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敌人。 四年前选中他的士兵长站在前方,但比他满脸疤痕更令人敬畏的是是一位王国的骑士站在他们的队伍里,使士兵感到骄傲的同时也使他的恐惧更深了,骑士的头盔顶上有一只独角兽,他的盔甲在附近火盆里闪烁的光中闪闪发亮,士兵非常荣幸能和一位贵族站在一起,他发誓他不会失职。 野兽们几乎填满了整个高地的边缘,敌人咆哮着向营地冲来,数百支箭继续从后面的山坡中飞出越过前排士兵的头顶向野兽们扫射。 “准备好,你们现在可别让我丢脸,不然我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当早饭吃!”那个士兵长恶狠狠地吼着。 盾牌交叠,长柄长矛垂下,第一只长满骨刺的獒犬从土堆积的矮墙前越过,它身上披着又脏又臭的皮毛,它向面前的士兵们猛扑过去,就在长矛刺穿它胸膛的同时,身后数十只庞大的猎犬扑向了阵线,在它们后面是手持着沉重武器凶猛咆哮的人马兽。 士兵拉回他的武器,再次刺出,他感觉到武器咬进了肉里,而在他右边的人跪倒在地,因为一个猛扑而上的野兽把他的盾牌拉低了,紧接着,一只咆哮的獒犬把他的脸咬了下来。 长枪猛地砸在这头野兽的头骨上,鲜血和脑浆飞溅,但更多的野兽踩碎了那些倒下野兽的尸体冲入进来,士兵们开始成片地死亡,一些人的手臂被可怕的獒犬从肩膀上野蛮地撕扯下来,另一些人的喉咙被沉重的兵刃撕碎,鲜血血腥地喷溅着,一柄飞转的斧头砍在了阵线中的骑士头上,头盔和头骨一起被砸碎,人们恐慌起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一个身形庞大、长着山羊腿的野兽出现在士兵面前,野兽脸上是属于它们的恶意,士兵将他的长矛刺向这个生物,但野兽用一只粗壮的手抓住木柄,用力地把它拉向阵线前的方向,士兵踉跄着失去了平衡。 野兽的利刃一闪而过,士兵尖叫着,利刃深深地刺进他的肩膀,撕裂肌肉,并以一种使人瘫痪的力量击打着骨头,使士兵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倒在了地上,敌人从他身上碾过,蹄子踩断了没有被刀砍中的手臂,他痛苦而恐惧地呻吟着,等待着致命的一击落下,并向莎莉娅祈祷,希望它不会发生。 粗糙的手抓住他的腋窝,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获救,脱离了战斗。一丝希望在他心中闪烁,但随着他眼的眼睛逐渐聚焦,那个希望就破灭了,他被野兽拖出了巴托尼亚的防线。 他猛烈挣扎,双腿乱踢着,接着他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一只蹄子打在他的头部侧面,野兽抓住他腿,开始把他拖回泥沼中,幸运的是,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失去了知觉。 “他们想做什么?”弥昂看到几十名活着的士兵被野兽们从前线拖了出来,他们尖叫着被拖到远处的树林里,身披沉重盔甲的瘟疫战士们从它们手中接过了这些活人。 然而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人的悲惨命运,因为第一道防线已经岌岌可危,野兽们向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样涌上山来。 野兽们克制了他们折磨那些悲惨人类的欲望,转而被一种更加强大的意志压迫着去服从,它们带着真切地敬畏来到那些瘟疫武士面前,将手头上几乎支离破碎但依然活着的人放在他们面前,然后转头快步离开返回战场。 第七子呵呵笑着将这些人堆积在面前,他将一个人的腿骨掰断当做刻刀,接着从一旁疫兽的身躯上拧下一些混合的粘稠脓液来,涂抹在骨骼的尖刺边缘,他将骨刺刺入昏迷的人类的躯体中,那些人瞬间尖叫着醒来,而伴随着人类的尖叫,瘟疫之子笑得更加开怀。 黑色的雨从天空飘落下来,他伸出浮肿溃烂的舌头舔了舔,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起疙瘩,雪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在他的脚下堆积起来,沉重浑浊的黑雨闪耀着奇异的极光,野花和野草从泥泞下冒了出来,显示出不可思议的活力,灌木变得繁茂而成熟,浑浊的雨滴悬在它们的茎上,巨大的花朵绽放,繁茂的叶子被液体覆盖,因为花瓣上的雨滴而茁壮成长。 当黑雨落在人类的皮肤上时,奇怪的毒菌生长起来,但并没有进一步扩散,第七子似乎并不满意,他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风改变了,诡异的雨水没有飘向更远的地方,而是集中着向着这小一片区域落下,被改变后凝聚成洪流的黑雨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降下的水足有半臂深,但这些水无孔不入地渗入树木枝叶的缝隙,地面逐渐形成沼泽,所有的生命从黑水中汲取着疫病与生命,植物以诡异的速度扭曲着。 他将一个泡在水里的人拖了起来,在瘟疫之雨下人的皮肤上满是疖子和浮肿的水泡,破裂发炎后令人作呕,第七子用力在人类浮肿的腹上打了一下,那个人痛苦的呻吟戛然而止,他的胃翻扭着,将一大堆体液和污物混合的呕吐物落在半沼泽化的地里。 第七子注视着水面,随着污物落入,一小阵气泡翻涌,那东西在混沌的水中游荡着,刺骨地欢笑着,那个看起来微小的恶魔影子在水面上浮现了片刻,然后消失不见了。 还不够。第七子摇了摇头,开始继续他的工作。 第一道防线即将被突破,比许多人预计的时间缩短了太多,冲锋的号角声响起,在防线还能牵扯住敌军,没有被彻底突破前,骑士们发起第一波冲锋,如果他们能击溃这一轮的敌军让前面的防线能有喘息的机会与后方的士兵换防重组阵线,那是最好,而即使防线还是被突破了,溃散的士兵也能让骑士们有时间退回后面的防线。 弥昂借来了一个雕着飞龙的头盔,他放下朴实的面甲覆盖住脸庞,通过头盔上的孔隙注视着远处的敌军,领先发起了冲锋。 湖神的幻兽以超过任何寻常战马的速度驰骋着,撞向面前涌入步兵之间缺口的野兽们,它张口撕掉了一头人马兽的手臂,接着撞开后面两只角兽,重重踩碎野兽的头骨,而弥昂挥动宽阔的赤诚之剑,随着对野兽的杀戮,剑刃上的红色光芒越发旺盛,仿佛沸腾的战意盎然,弥昂周围数步内的野兽很快被剑刃割裂倒下,其他的骑士们跟随在弥昂打开的缺口中冲了过去,他们在几秒钟内冲出了数十米远,战斗的血腥笼罩着他们。 数百只野兽被碾碎在地上,骑士们冲锋的效果比预估的更好,这些兽类还不是野兽们最强悍的部队,更多是类似于炮灰的效果,因此在面对骑士们居高临下的冲锋时手中破烂的武器根本无法阻止成有效的阵型阻挡,被一边倒地推下山去。 农民士兵们也因为骑士的冲锋而得以喘息,无论是因为畏惧被战马踩成肉泥还是真的鼓起勇气,许多试图往后退的士兵也开始向前再次迎击野兽人的攻击,即使更多是处理骑士们漏下的几只,但也让骑士们的势头得以保持的更久。 但野兽们的进攻不会停止,兽王站在巨大的岩石上手持弯刀与战斧咆哮着,数千野兽人向骑士们蜂拥而来,在面前的整个山线上没有一处漏洞,他们覆盖着整个地面,仿佛无穷无尽的潮水前进,空气中充满了它们的皮毛的臭气。 弥昂笑起来,都法向前顶开角兽的攻击,巨大的獒犬扑起想要咬住弥昂,但赤诚之剑将其从头到腰分成两半,弥昂冲开面前的野兽向着兽王所在的位置奔行,兽王咆哮着落下迎战。 数息之间,弥昂一记猛击将兽王手中战斧的木柄劈碎,然后都法猛击中兽王的胸膛,肋骨碎裂下凹,最后弥昂击碎了野兽的角和头骨,此时另一把利刃砸向他的盾牌,弥昂及时转身维持住平衡。 “冲的太前了吗?”弥昂左右看去,他身边没有巴托尼亚的骑士了,尽数是丑陋的兽类。 不过他全力向前冲击可不是为了莽撞地进去敌阵间。 “情况怎么样?”一边应对着四周的野兽,同时向伊岚问道。 “还是有点看不清,这些混沌能量太讨厌了,不过大致能看到位置了。”伊岚说道。 远处黑暗最深邃的地方,混沌能量以漩涡般的状态汇聚着,方式非常简陋,但伊岚能感觉到那里沉淀的黑暗中更多的混沌力量延伸而出。 斩杀兽王的效果明显,一片区域间的野兽们士气开始动摇起来,骑士们从这里撕裂缺口突入,将兽类们的阵线向后推了数十步远。 有骑士从弥昂的身边掠过,继续冲击着兽类们暂时动摇的势头,弥昂暂时驻足在原地,透过重重的雾霭和毒云向着远方的森林深处看去,他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位置了。 那一片的位置被某种肉眼可见的黑暗的风笼罩,一些怪异的树木比周围更不自然地扭曲生长,在中间露出一小片空地。 太远了,至少有四里格的距离,除非有足够的骑士们发起决死的冲锋,否则很难冲破厚厚的敌军。 但弥昂知道那个家伙就在其中,如果能杀了他就能暂时结束这一切。 他转头看向高地中央,玛格丽塔她们的仪式还在继续。 森林间,第七子站起身来,站在没过遗骸的腐殖质土壤之中,四周的灌木与藤蔓腐烂沉浸在水中,矮树丛裂开了,那些体弱多病的野草和藤蔓终于在污秽不堪的土地面前屈服。 他的面前堆积了上百具腐臭的尸体,一层厚厚的绿色浮渣浮在死寂的湖面上,像溃烂的伤口上的疮痂,黏液是那么厚,扭曲的橡树高高耸立在其上,像死尸弯曲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天空。 腐化之斧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表面上深邃的光像是被一层薄膜覆盖着,但不堪拥挤地向外爆发。 与之一起的泰波克之翼本能地闪烁着与之对抗,两件神器之间的冲突撕裂了包裹的布匹,光芒激烈间地面的土壤也碎裂开来。 玛格丽塔向茱莉亚点了点头,在两人的手掌下,纯净的泉水像活过来一般在半空跃动着凝聚成一团,接着飘动覆盖在腐化之斧的表面,腐化之斧的光芒再次被遏制了。 森林间回响起诡异的欢笑。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疯语兽 摘下头盔,弥昂拿起水袋猛灌了几口,他还有不少余力,但四周的骑士们已经在攻势停止前后撤回重新编排完整的阵线后方,弥昂便也跟随着冲出混乱中的兽群回到营地的阵线后。 愤然的咆哮与轰隆的鼓声在远处响起,毒云中无数的身影晃动,兽类们本能地在首领死去后争执着,但在混沌武士的压迫下他们根本没法用传统的方式去选出所谓的兽王,而是就近快速分散到其他的野兽人战群之中,在其他兽王的率领下继续向营地发起进攻。 凶猛的攻势让人心惊胆战,野兽们几乎密密麻麻遍布了可见的所有范围,几乎每一次攻击,无论箭矢投石或者是枪刺剑劈都不会落空,恐怕在混沌力量的恐怖压迫下森林间所有能找到的兽类都被填上了战场,而在混沌武士们督战的情况下它们即使士气崩溃也逃不出太远就会被其他更加畏惧的兽类撕得粉碎。 寻常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对手,骑士们一般是在冲锋中彻底击溃这些兽类的士气,但从现在战场的情况上而言,人类士气崩溃的速度可能更甚于被混沌影响下完全激发了凶性的野兽。 损失过半的步兵团在溃不成军或是有序后撤间被赶向后方重整,新的步兵重新填上战线,将长矛与盾牌组结在矮墙与木桩后,至少现在,野兽们还没有突破营地的第一道防线,骑士们的冲锋起到了良好的效果,如果只是野兽们的话,巴托尼亚人并非没有胜算。 但弥昂知道敌人远远不止如此,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他看来胜算最大的是集结所有骑士向着对方首领的位置发动冲锋后杀死那个瘟疫之子,虽然太过冒险,但眼下双方在不断的消耗间,人类更加承受不了伤亡与损失,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对方可能将更加强大。 但现在是要为玛格丽塔她们的仪式完成脱离战场争取时间,还没有要彻底放手一搏的地步,因此即选择了更加稳妥的战术。 但伊岚让弥昂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在每一个从毒云中冲出迈入雾气之间的野兽,当它们倒下时——无论因什么原因而死——在它们仅有一道伤口或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上,都有一丝色泽与毒云近似的诡谲瘴气,尽管很快就会被四周的水雾湮灭,但如果足够近的话,人就会吸入这丝带着疫病的瘴气,尽管无法快速致命,但依然会缓慢侵蚀着人类的生命。 足够恶毒的战术,越多的野兽冲入这里,带来的疫病也就越多,每一个尸体都是适合疫病滋生的温床,而在黑暗蔓延的森林中更多的腐烂的力量笼罩着这里,玛格丽塔她们能够将一小片区域的纯净暂时维持已是不易,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混沌的腐化力量只会越来越强大,而与之相反的是人类在不断虚弱。 “有什么办法吗?”弥昂问道。 “我现在的力量什么办法都使不上。”伊岚略为苦恼地说道。 弥昂点点头,将头盔带回,从护栏与矮墙中间的通道中向前疾驰,身后是重整完毕换上全新骑枪的骑士们,当阵线的一面开始支撑不住的时候,骑士们在号角声中再次发起轰隆的冲锋,超过五百名骑士分成六个阵型从不同的方向发起冲击,仿佛六柄尖刀刺入野兽们密集而僵持的阵线中。 即使已经吃过一次亏,但野兽们依然没有吸取教训,混杂的各种野兽在与士兵们的纠缠中无法集结成哪怕简单的阵线,数百的兽类在冲击抵达的第一个呼吸后被践踏在泥泞之中,而兽群的战线被分裂成几个大块,靠近后方散乱的野兽人完全无法阻挡密集的骑兵冲击,几乎被直接击溃。 看起来骑士们的冲锋依然强悍无比,但弥昂隐隐感觉到后续的野兽们已经比刚才更强悍了,对方在逐步将更加强大的力量压上战场,而在成群死去的野兽身躯间,无数细碎的瘴气从刚刚死去的尸体间飘出向着最近的生者,许多骑士在狂热的战斗喘息间吸入了,只是暂时尚没有影响,只有弥昂附近的瘴气会在被伊岚神力触及的瞬间湮灭。 伊岚的叙说让弥昂感到些许心烦意乱,但他只是用不知疲倦的右臂挥动着剑刃砍杀,四周成片的野兽倒下,而在骑士们的冲锋下,阵线再度趋于稳定,士兵们在指挥下奔走着支撑起战线。 骑士们离毒云与水雾的交界不到一百码,弥昂可以闻到空气中那些扭曲的树木腐烂的气味。 砰的一声巨响从毒云中传来,弥昂的眼睛朝隐现森林的黑暗瞥了一眼,树木被连根拔起,砸倒在一边,随着巨大的脚步,地面开始颤抖。 一对巨兽的影子从树冠上升起,它们都是古老的生物,在混沌的影响下变得无比庞大,他们从林木线上迈步冲出,对他们而言像人穿过长草一样,把扭曲的橡树和榆树撞到一边,怒吼的咆哮就像是暴雨中的山洪泥流。 它们每个都超过五十英尺高,每一次雷鸣般的跨步都几乎跨越一个人十步远的距离,它们是畸形的生物,笨重的肩膀上覆盖着皮毛和突出的骨刺,带着不平衡的怪异步态,拖动步伐前行。 它们们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当两只庞大的巨人跨过毒云的笼罩向前冲来时,一阵惊慌席卷了冲锋的骑士们,战马嘶鸣着减缓了冲锋的步伐,但很快骑士们举起骑枪策动战马奔驰,他们以前就遇见过这样的生物,他们还会战胜它们。 两只丑陋的巨人歪着畸形的头颅向前迈进,它们的耳朵上穿着人类的肋骨和腿骨,看起来仿佛痴傻般丑陋的面庞上流露出的是野蛮与嗜血,头上长出从太阳穴向下弯曲角,它们破烂的嘴唇张开露出板状的牙齿和獠牙,用同一种声音咆哮着。 巨人粗壮的手里都握着一根树干,沉重的巨木在它们手里仿若无物般轻松。 他们在被某种意志的驱使下大步前进,随着每一个雷鸣般的脚步,大地都震动起来。 第一个巨人冲入了骑士们之间,像挥一根短棒般挥动巨木横扫过骑士们的阵线,速度超出许多骑士的认知,六七名骑士和他们的战马被拍飞到空中抛向后方,骨头和盔甲都被碾碎了,而随着巨人再次挥动树干,拥挤的战场上又是数名骑士连带着一群野兽被拍飞到半空,智能低下的巨人根本不在乎友军的伤亡,活着说操纵它们的家伙也不在乎。 弥昂准备向前与其他骑士们一起迎战巨人,但一声诡异的尖啸吸引了他的注意,伴随而来的是他背后的一处士兵队列忽然间被一个扭曲的黑影撞开,那些士兵们仿佛被巨锤正面撞击,前半身的骨骼都被打碎了,数个人倒下。 但更加诡异的是,四周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反击的欲望,而是在看到那恶毒生物的第一眼时就发疯般尖叫起来,有的原地打滚,有的四散奔逃,而有的甚至用兵器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一片战线间陷入了混乱。 疯语兽,旧世界的森林中最为古老而臭气熏天的生物之一,即便是清澈见底的池水都反射不出它们那令人无法直视的面容和扭曲怪诞的躯体,由丑陋的蟾蜍,泥浆包裹的飞龙和各种昆虫节肢融合而成,令人作呕万分的疯语兽可谓是包含了大自然所有污秽和龌龊并放大百倍的产物,它可憎的外表就是它最为恐怖的武器,它是一种如此丑陋的怪物,一种疯狂的气氛围绕着它,使这野兽身上有一种如此非凡和令人不安的气息,据说只要一看见它就会立即发疯。 在它附近没有任何人敢于直面这种可怖的生物,它丑陋的外表中似乎带着混沌所赐予的某种深入灵魂的力量,任何在一定距离内与之对视的人都陷入到疯狂的恐慌与混乱中,几乎敌我不分的,一些靠得太近的野兽人也陷入同样的情况之中。 疯语兽扭动着恶心的庞大身躯,背后的膜翼像是飞龙又向是虫肢,它用利爪一个个碾碎身边的活物,长开大嘴吐出利爪般带喙的长舌,眨眼间捕获一个人类并将其拖入嘴里咀嚼起来。 顾不得前面的巨人了,弥昂调转都法的方向向着疯语兽疾驰,如果只是强悍的话士兵们未尝不猛抵挡,但疯语兽的特殊力量使得寻常的凡人战士在其面前几乎无能为力。 一整片阵地上的人几乎在疯语兽的面前崩溃了,疯语兽与其他小心翼翼不去注视疯语兽的野兽人紧追在后方越过木桩与矮墙,向着人类阵线的更深处杀去,沿途留下一地的鲜血残肢和令人作呕的污秽。 都法高高跃起翻过矮墙,同时击碎了前面一条角兽的头颅,向着正在深入进巴托尼亚战线的丑陋怪兽逼近,在靠近疯语兽身后不到五步时,疯语兽猛地回转过头正面直视着弥昂,在一瞬间弥昂与之四目对视。 疯语兽那双泥泞般浑浊的双眼中污点飘荡着,怪异的舌头扭动着吐出胡言乱语,躁狂的笑声尖叫起来,诡异的大嘴张开,扬起的嘴角边酸性的口水从它尖牙的角落溢出。 但弥昂完全无视了那能深入脑海令人疯狂的冲击,伊岚神力的光芒在他的双眸中熊熊燃烧,疯语兽第一次撞上了自己能力全无效果的时候,在它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扭曲身躯躲避弥昂的攻击时,赤诚之剑已经在它翅膀的根部斩断了那里的骨头,既像动物又像昆虫的脏血喷出。 疯语兽尖叫起来,这只巨兽张开着大嘴,扇动翅膀想飞上天空,但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弥昂挥剑在疯语兽的身躯上留下可见内脏的伤痕,疯语兽肋下昆虫节肢般的利爪袭来,但都法加速错开了它的攻击,但怪物的嘴猛地张开,扭曲的舌头闪电般窜出咬住了都法的脊背,都法吃痛嘶鸣着,弥昂挥剑试图将疯语兽的舌头斩断,但这怪物猛地仰起前身收缩舌头,用力把都法甩开的同时使得弥昂从都法背上落下来,在泥泞中滚了两圈。 疯语兽立刻向他扑来,巨大的前爪伸出弹出短剑般的利爪,但弥昂立刻翻身躲开了,在疯语兽的爪子落下时触碰的是反手留下的赤诚之剑的剑锋,砍断了它两根爪子,野兽咆哮起来。 疯语兽又向他扑来,在弥昂躲闪过的瞬间,它仿佛流星锤般带骨刺的尾巴甩向他,弥昂举起盾牌,但这次木制的盾牌几乎被敲碎了,骨刺在弥昂左手臂上留下两天不深的伤痕。 疯语兽咆哮着向他靠近,它的下颚猛地打开,弥昂记得它的招数,立刻将几乎破碎的盾牌拦在前面,在带着喙齿的舌头将盾牌几乎捏碎的时候将剑放在盾面后,当疯语兽发力时剑锋切断了张开的喙齿。 再次受伤的疯语兽发出更加尖锐的咆哮声,收回舌头向前欺身靠近,弥昂扔掉破碎的盾牌选择全力攻击,在疯语兽前爪攻击被推开后猛击疯语兽肋下的节肢,折断了几根从它爪中伸出来的细骨。 疯语兽转动它垂下的翅膀,在一次巨大的转身中将弥昂撞飞出去,在弥昂落地时他感觉到疯语兽的舌头缠住了他的右腿,把他向疯语兽的嘴中拖去,当它张开嘴时,他用力踢碎了它几颗獠牙,但它依然伸长脖子要把他咬成两半。 但都法猛地撞来,狠狠一口咬断了疯语兽的舌头,在疯语兽的尖声咆哮中,都法全力撞在它的胸膛和下颚上,使它高高抬起头。 弥昂猛地起身,把剑刃从下往上推去,洞穿上下颚后直抵头颅中,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赤诚之剑一转搅碎了它的大脑,疯语兽庞大的身躯僵住了,随后一软缓缓倒下。 弥昂看着疯语兽倒下的尸体,但心中没有一丝的轻松,在他的四面八方人类留下的几乎只有尸体,疯语兽的攻击摧毁了这片区域的防御,野兽们们正向前推进,而在一旁又一声垂死的咆哮中,弥昂看到高大的巨人倒下,它的身上插着上百枝箭,膝盖被某种重击击碎了,还有十数处骑枪与剑刃留下的伤痕。 巨人在阵线的前方倒下,砸碎了木桩,矮墙和几个人类士兵,如此庞大的巨人被击杀了,但骑士们也无法欢呼雀跃,因为别巨人撞破的防线上野兽不断地涌入,几乎把骑士们包围。 第一百九十五章 重整 维克托·霍尔特曾经是瑞克领军队的一名上尉,曾经短暂的在皇宫中以皇帝远方表哥的身份作为为廷臣——虽然现在已经被开除了,他并不喜欢巴托尼亚,不过,他在这里有一项正式的职责要履行,所以他很注意保持一种礼貌的态度,他的职责是皇帝赋予他的,他不能让自己的感情和偏见出卖自己。 有人告诉他,这是为了显示邻国之间的友好团结,不过这片土地上的贵族大多都傲慢自大,他们的农民过着可鄙而又极度贫困的生活,在精心构建的体面行为的外表背后,这片土地正在腐朽和破碎。 更重要的是,他可能会死在与他们一同战斗之中,这个想法令他感到不堪。 他手中的长管火枪轰隆地响着,长枪后跟锁着的碎石装置打出火花点燃黑火药,前面一个角兽的头骨炸开了,碎骨和血液喷涌而出,他迅速收回长枪填弹。 数百的骑士在营地前的那排木桩的后陷入了苦战之中,他可以看出如果没有支援,他们很快就会被包围并被兽类们消磨杀戮殆尽,原本不该如此的,但那头疯语兽和巨人的冲击使得前方农民的战线溃散了,而许多骑士似乎对此感到不屑一顾。维克托低声咒骂着骑士们的愚蠢和傲慢,难道他们没有看到,如果他们的冲锋被遏制而后方的士兵被击溃,他们就会被包围和屠杀吗? 他作为一名士兵和军官服役了十年的时间,即使没有专业的训练他也能看懂一些战场的情况。 “让他们向前走。”他用颤抖的手捏着一只生锈的号角,命令面前农夫说。 这就在片刻之前,前一位号手的头被野兽从他的肩膀上被砍了下来,帝国使者杀死了那头可恶的野兽后,把工具递给了这个愚蠢的农民。 “让他们能听到前进的声音。”他重复说道,但那人只是茫然地盯着他,然后把号角举到嘴边用力吹奏,他的脸因用力而发红,但他的热情与乐器发出的声音不相称。 “看在西格玛的份上,帮帮忙吧伙计。”他把军刀高高地举在面前的空中,“再尝试一下!“他吼道,但那些不够尖锐的声音很快就被战场上的喧嚣磨灭了。 敌人在冲破的围栏和矮墙前集结时,他向缺口冲去,并没有人跟随他一起行动,他骂自己是个傻瓜,焦急之下他几乎把巴托尼亚语和瑞克斯佩尔语交替着说出。 这些人是他见过的最糟糕的的士兵,比那些顽固的东部人与粗鄙的北方人还要糟糕——至少北方人还能打仗,即使他们对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提出质疑。但眼前的这些士兵只是勉强能懂得简单的命令,他们的装备简陋,而且显然只受过基本训练,在他看来这些农民根本不适合当士兵,贵族们沉迷于马背上的战斗,对步兵没有什么期望,无论是战斗的情况还是面前的敌人。 “该死的!”维克托吼道,一头野蛮的大角兽撞开了土堆的矮墙,他来不及装弹。 水流的光芒掠过,在都法踹碎这头野兽的骨头时弥昂及时将其的脑袋劈成两半。 弥昂扫视一眼,策动都法猛地向那些正在后退的士兵追去,都法绕了个弧线,向几十人的步子拦停下来。 “排成两线,都听他的指令行动!”弥昂剑指着帝国使者,大声喝令,大概是弥昂骑着湖水化身的幻兽又浑身闪着传说中神圣骑士的光辉,效果还是相当明显的,正准备跑向后方的士兵们勉强被弥昂集结起来。 “这是我见过最糟的情况!”帝国使者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 “第一道防线守不住了,我还能拖住一段时间,大使阁下,您一会最好赶快退回后排的防线。”弥昂说道,虽然他对外交没有什么兴趣,但也知道帝国使者死在这里会是件麻烦的事——虽然今晚这里能否有人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皇帝会希望我……算了吧!”维克托咬牙指挥着面前的残兵,他们穿过上百具被撕碎的尸体走到倾斜的木桩前,重新将盾牌长矛架起。 在前方大约五十步的地方,骑士们陷入了困境,他们依然全力以赴地砍杀,然而失去了冲锋的势头后被越来越多的敌军包围,野兽把骑士们从马鞍上拖下来,用野蛮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砍杀。 “冲锋!”维克托吼着,心里向西格玛祈祷,让士兵们跟着他。 维克托发现他怀念以前的生活,作为一名瑞克领的军官,因为面前这些农民士兵与他曾经所指挥的有纪律的戟兵队伍相比是天壤之别,但一个人并不总能选择自己的兵器。 弥昂只身撕裂了面前野兽们的队伍,他随手捡起了地上一把长剑在左手,双手持剑展开杀戮,后面维克托带着士兵们冲向围攻着骑士们的混乱野兽。 士兵们随即展开攻击,他们用长矛推向敌军的阵线,有十几只野兽倒下了,但更多的野兽躲开了他们笨拙的攻击,反身野蛮地撕咬着农民的身体,周围勉强还有集结起来的几百名士兵,他们全力向前推进,没死去至少两个士兵才能杀死一头角兽,但他们已经起到了重要的效果。 弥昂已经穿过了数层野兽的战线,身后留下尸体遍布路途,在士兵们勉强拖住野兽们片刻后,骑士们终于能够在这场致命的混战中策动战马冲出战场,尽管地面上到处都是不幸骑士们的尸体。 士兵们失去了支持的动力,维克托知道他们随时都会崩溃,他知道不可能按标准的命令撤退,他从周围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现在任何时候他们的决心都可能粉碎,可能只有一个人转身逃跑,然后一切表面上的秩序就会消失。 咆哮声震耳欲聋地回荡在已经足够可怕的喧闹声中,维克托看到那庞然大物在摇摇欲坠的士兵队伍中横冲直撞。 巨人的每一步拖过战场的时候都会将面前十几个挡路的无论人类还是野兽碾碎,粗壮的树木横挥时大片的地皮被掀开,连带着残肢断臂, 士兵们的决心像锤击下的一个精致的水晶高脚杯一样粉碎了,农民士兵们转过身来,互相扭打奔逃着,溃不成军。 维克托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也不打算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勇敢表现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因此他也立刻转身逃走了。 而在前方,没有一个野兽能接近弥昂剑圈的范围内,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在凶猛的激情下杀戮着,致命的攻击了所有在他范围内的野兽,即使包围着他的兽群庞大到恐怕他也无能为力,但他独自站在防线的缺口里。 战场上响起了号角声,第二条战线的骑士们站到了他们最高的位置,凝视着广阔的土地,敌人向着战场上蜂拥,成百上千的兽类跃过了颠簸的地面,冲向了正在收缩的人类方向。 最后一个巨人径直向弥昂冲来,把它的巨大的树木棍举到空中,猛扑过去,想用它将弥昂砸碎,四周害怕被巨人波及的野兽四散奔逃开。 沉重的树干落地的声音在弥昂的背后响起,都法的速度足够快,而那棵树倒下来砸向了一旁的野兽们,数只来不及跑开的角兽砸进地里,让他们变成了无法辨认的血污和盔甲。 随着一声怒吼,弥昂从巨人的身旁掠过,赤诚之剑轻易撕开了巨人的皮肉,深深地砍入巨兽的腿中,陷进了三英尺深的肉里,即使巨人的肌肉硬得像木头,但远不能抵抗神圣祝福的剑刃。 巨人继续挥动着手中巨大的树木干,反手挥动拳头和脚掌向着弥昂打来,它的手背有一张桌子那么大,弥昂躲开踩落的脚掌和横扫的树木,但没有完全避开挥动的拳头,都法在最后的时刻把他甩了出去,只是堪堪被擦过,但依然飞出数米远滚落在地上。 昏昏沉沉而又全身疼痛难忍的弥昂挣扎着站起来,杀死了周围敢于靠近的野兽们。 大角兽凶残地向他扑来,弥昂直接劈开它的剑,刺穿了一个野兽的脑袋,然后向推开面前的角兽,让它被巨人落下的脚掌踩成肉泥。 弥昂挺直身子,使出全身力气把左手中的长剑扔了出去,那把剑的剑锋旋转着,成功刺进巨人的眼睛中,直没到剑柄上。 那头巨人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带着痛苦和愤怒的吼声,虽然还剩一只独眼,但它开始盲目地乱撞着,黑血从它的眼睛里喷了出来,不止一个野兽倒下在它摇摇欲坠的脚步下,弥昂向远处跑去,都法正躲避着四周围上的野兽人,而巨人扔下树木,胡乱挥动着手臂扫动着杀死了周围的野兽们。 弥昂抓住了一个野兽的手臂,用剑刃从他的肩膀劈开到胸骨,他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阻止兽类的反击,随着剑锋甩出一个致命的弧线,野兽巨大的头颅被他从肩膀上撕下来。 弥昂喘着粗气,在混乱敌军中中砍出一条路来,现在很多野兽在逃避巨人的攻击,他的盔甲上现在有十几初凹陷,他的头部受到了一击,头盔变形模糊了他的视线,之后他甩掉了头盔。 他的链甲已被破烂的斧头和刀刃敲得破裂,一些部位已经松动,都法在混乱中也被野兽的攻击砍中了十数下,但没有一处伤得很深,一些鳞片从它的身上落下,它又撕又咬地向着弥昂靠近。 是时候了。砍倒面前的敌人,追上都法,弥昂看了眼四周,他既然敢独自坚持到现在,也有自然有后手,他一直没有让曼涅托加入战斗,因为这会让农民们崩溃得更快,而现在的倒是不用顾及了。 曼涅托破土而出拽住了巨人的后肢,当它徒劳地试图保持平衡时,它的手臂却倾斜了,这使得它的倒下是不可避免的,它轰隆一声撞向地面,十几个野兽被压在它庞大的身躯下,其他人在地面震动中踉跄倒下,古墓巨蝎在巨人的身躯上肆虐着,不断掀开巨人的皮肉。 倒下的巨人在痛苦和愤怒中咆哮着,开始自卫地挥动着手臂,随着一脚猛踢,数只野兽被踢飞上了天空,盘旋着回到远处的兽潮中,骨头被压得粉碎,盔甲也完全变形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恶化 玛格丽塔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她和朱莉亚身上的长裙笼罩在一股缥缈的光中,带着纯净的神圣力量,泉水汩汩涌动着,顺时针方向的漩涡逐渐形成。 想要在混沌的重重包围中打开一条通往外界额道路绝非易事,何况如此明显的魔法波动足够让距离极近的混沌巫师感知到,但显然没有谁插手于此,这让她们松了口气,如果要抽出精力斗法的话情况会变得更加困难。 但她们捕捉到了对方意志在战场上飘过的时候,对方以肆无忌惮的恶意窥视着战场,表现着自己的轻蔑与傲慢,而最终那个哪怕连灵魂中都满含着腐蚀与疫病的意志再度消散在战场的角落里,他和她们一样都没有准备好。 但瘟疫之子比她们更无所顾忌,它的仆从们把活着的人类带到他面前,拖着他们行走着,把每一个受害者都抬到瘟疫之子的眼前,而第七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深呼吸陶醉般享受着着他们的气味,接着将他们一个个用带瘟疫的刀锋划伤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们扔到一边,在他身后死去的尸体堆积如小山,周围散落的还包括许多还活着的人。 伸出长而带着肉刺的舌头舔去身上的脓液与污秽血迹,第七子在一片污秽的,腐臭的血液与满含着瘟疫的泽池中起身,手中握着一片溃烂的真菌,然后洒在前方。 被牛头怪立在前方地上的,绑缚着人类躯体的八芒星图腾在阴影中闪烁起光芒,四周的野兽们欢呼雀跃地咆哮着,长着尖刺的荆棘从地下窜出,攀附着图腾向上缠绕着,最后将八芒星笼罩在内,尖刺刺入人类的躯壳中,吸食着血液,然后绽放花朵,用污秽取代花蜜喂养飞蝇。 蒙特福特公爵站在高地的前方,环绕着整个战场的方向,四个方向上营地的第一线都已经被兽潮击溃了,正在退往后方重新集结起更加紧密的防线,而在北部的战线上,那里也是公爵感觉最为诡异的一个方向,因为那里正对着森林最阴暗的位置,各种森林深处隐秘的怪兽从中涌出,瘟疫武士们伫立在森林前,他们还没有行动。 比落叶更加深邃的枯黄色在森林之间隐现,来自混沌八芒星图腾上的变化使得他瞳孔微缩,即使对魔法只有表面的了解他也知道在那里敌人正在积蓄着压垮骑士们的力量。 公爵转头看向玛格丽塔,圣杯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专注于眼前的仪式。 现在只能自己做决定了。公爵在两个呼吸后决定发起一次冲锋,现在那些兽群不知道为什么着魔般执著地围攻向那个年轻的骑士,那个从地下插手进战场的巨蝎似乎是来自尼赫喀拉的亡者造物…… 把这些疑问暂且扔到脑后,公爵命令他的圣骑士暂且代理后方的指挥,亲自上马来到位于后方重整完毕的骑士们面前,在兽群的注意力被分散的现在,也许一次完美的冲锋就能暂且击退它们,而且未尝不能尝试去阻止混沌的邪恶魔法。 奥兰多来到骑士的队列中间,从前面撤回的骑士与后方严阵以待的骑士们集合起来,组织成比此前更加庞大的骑士队列,近千名骑士组织成数个巨大的冲锋方阵,同时手持斧枪与剑盾的蒙特福特步行骑士们来到阵线士兵们的身后。 奥兰多将身上的系绳绑紧了些,他感觉两道视线集中在他背后,也许玛格丽塔和茱莉亚又要责问他的行动,但现在可不是干等着仪式的时候。 陷入兽群中的弥昂浑身是血,在混乱的兽群中野兽们依然伤到了他,但弥昂的每次攻击依然势不可挡,伊岚将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使弥昂闪亮而沉默的身影似乎超出了某种界限,不可动摇地战斗。 “你和你的神赢不了的。”面前的人马兽忽然吐出一句话来低语。 “那可轮不到你说了算。”弥昂怒吼着将面前的兽类砍成两段。 “啊,真是有趣,但你怎么能击败永恒的东西呢?”这次是一旁的角兽开口,声音与此前人马兽的一模一样。 “黑暗诸神的奴隶,装模作样。”弥昂再度让传话的野兽倒下,而更多从古墓巨蝎钳下漏过的野兽扑来。 敌人就在黑暗中,在那片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森林的边缘,骑士们正准备发起势不可挡的冲锋,风拍打着沉重的旗帜,三角旌旗高高飘扬。 “吹响号角。”蒙特福特公爵说到,号角的声音是一个单一的音符,清晰而锋利,就像一个新鲜锻造的,纯洁的剑刃划破空气。 奥兰多位于左翼的边缘,他很庆幸这次骑士们的攻击如此及时,至少弥昂现在看起来自保无虑。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奥兰多把他的骑枪紧紧夹在腋下,看着黑色的战马疾驰着穿过那片被碾成泥的原野,地上尸横遍野,骑士之墙再次向敌人猛击,这次几乎是野兽们被包围了,三面都是骑士的冲锋,只有向着森林的方向能够溃退。 而在森林的深处,下一个牺牲的人被拖到瘟疫之子的前面,第七子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近到面前,几秒钟后,他被扔到一边,和散落在各处的几十具血迹斑斑的尸体在一起。 战场上响起了号角声,瘟疫武士们再次向前迈进了几步,连带着的还有压在后面的更精锐的兽群,由于本能的反应,成百上千正在溃退的野兽改变了他们的冲锋方向,反身冲向了冲锋的骑士,但他们还没有被草芥被镰刀收割般成片的倒下,而下令的武士们毫不在意。 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参加战斗,他们向前行进,手持巨大的斧头、巨剑和长戟,阻止敌人前进,其余的兽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他们黑铁像般的身影排成一线,铁蹄踏地发出响声,他们在森林周围形成了一道弧线。 第七子看着毒菌生长,蛇般的蛆虫游曳森林里传来低沉的隆隆声,从树梢到地表再到他的身体里震动,使他的器官颤抖,而他则是欣喜若狂,腐烂的的嘴唇向后缩,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守在图腾下的牛头怪们忽然畏惧又疯狂地咆哮起来,它们猛地拽起放在地上的巨大兵刃,冲向骑士与兽类们的战场,这些比公牛还要沉重和强壮的巨型混沌兽类甫一冲进战线,顿时将骑士们的包围撕裂出缺口,比人还要巨大的战斧将那些避之不及的骑士连人带马撕成两段。 但它们只是与一支骑士的队伍交战而已,更多的方向上,骑士们正将兽群推回向森林的方向,水雾似乎也随着骑士们的勇武而稍稍逼退了浓厚的毒云。 “你们来的真慢。”骑士们从弥昂与巨蝎身侧轰隆隆掠过,弥昂看到奥兰多正向着他的方向奔来,于是说道。 “反正赶在你被干掉之前来就行了。”奥兰多扔掉折断的骑枪,同时拒绝了弥昂把赤诚之剑还给他的行动,拔出普通的长剑。 “接下来做什么?”奥兰多看着四周混乱的战场。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去把那里的活人救下。”弥昂指向远处成列的八芒星图腾,它们隐现在水雾与毒云的边缘,上面扭曲的荆棘生长,而此刻原本看守的牛头怪们已经全部加入了战斗当中。 “好。”奥兰多记得里面有加龙洛特的纹章,他祈祷其中还有人活着。 他们随着巴托尼亚人冲锋的搏杀中冲出一条路,用沉重的双刃剑横扫敌人,周围的骑士们也在向前,激情与冲动促使着他们的奋战。 在他们离林木线不到五十步时,他可以闻到空气中那些扭曲的树木腐烂的气味,伊岚感到瘟疫之子离他们更近了。 但现在他们决定先去救下被绑缚在图腾上的人,而后面的野兽们挤向骑士,成群结队地被骑士们砍倒在地,没有优雅和技巧的余地,只需要迅速高效的杀戮。 随着骑士们的推进,弥昂和奥兰多很快来到了混沌图腾的所在,与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其他几十名骑士,四周骑士向两侧冲击推开兽类们,让他们能腾出手试试还有否救人的可能。 “别乱碰,这样荆棘都是被混沌污染的存在。”弥昂向周围的骑士们叮嘱道。 这样荆棘虽然诡异但并不坚韧,身着甲胄的骑士们很快将盘缠在上面的荆棘用剑刃断开,开始试着将绑在图腾上尚还有救的人们从中解救,而即使还活着也没有救治余地的,则给他们解脱。 卡达斯男爵还活着,但这几天饱受折磨中已经消瘦了近半,刚刚还被荆棘吸了血肉,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彻底昏迷,与之类似的只有少数几个幸存的骑士。 弥昂正要让众人抓紧离开,但忽然地面上一阵颤动,接着一条长满利齿的植物从地下窜出,弥昂本能地用手抓去,但只抓了个空,那个看起来恶心致极的植物忽然化作一片幻影消散了。 “什么鬼东西!”弥昂望向四周,无数诡异而恶毒的植物生长而起,有的庞大如橡树而有的低矮如灌木,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带着腐烂的汁液与脓肿的根茎,长满角质利齿地藤蔓与果实猛地张开大口向着骑士咬来,但在骑士们惊惶地抵抗中,才发现这些都只是幻象而已。 弥昂猛地将赤诚之剑挥动,剑刃上红色的光芒绽放,将一片诡异而扭曲的植物幻象驱散了。 “幻象吗?”弥昂皱眉,但他感觉到了可怕的恶意正在蔓延,有什么更加令人恐惧的东西苏醒了,并且正在吞噬着一切。 “不是幻象,这是混沌的倒影!”伊岚的声音响起,带着慎重的同时弥昂身上的光芒更加旺盛了,四周混沌植物的幻象纷纷溃散开来。 “情况有变,快点救下人,我们立刻……”弥昂的话顿住了,一种危险地本能驱使着他躲避,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奥兰多一声怒喝,猛地策马撞开了弥昂,而他的背后多了一条巨大的伤口,盔甲像纸一样被撕裂了,鲜血喷洒。 四周的幻象再度变化于虚实之间,刺耳的振翅嗡嗡声响起,带着令人心脏发颤的寒意。 随着越来越多的骑士向已经屈服的骑士队伍推进,越来越多的人被拖下水,敌人以野蛮的狂怒进行战斗。 表面上的秩序已经荡然无物,骑士们的进攻开始动摇。现在每个人都以个体的身份战斗,所有的阵感都消失了,消失在混乱的战斗中。 一把刀片刺穿了他的身体,他踉跄了一下。他砰的一声一声砍断了野兽的胳膊,然后用尖头刺进了它的胸膛。一把斧头砸在他的盾牌上,他的刀锋划破了那家伙的腿,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咆哮,它倒下了。 其中一个人冲锋了,他的斧头从地上挥舞起来,形成一个致命的弧线。奥兰多走到一边,避开了攻击,在猛冲过来的怪物背上砍了一刀。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疫军 让恶魔打破现实的帷幕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即使瘟疫之子已经让腐化蔓延到这片土地并且献上了足够的祭品,他所能召唤的恶魔也并没有铺天盖地的壮景,当日的万变魔君靠着海量的次元石魔法之风召唤了足够庞大的恶魔,而现在瘟疫之子还远不能与之相比。 但恶魔的出现已经给骑士们的冲锋敲响了丧钟,当公爵看到原本被冲退的兽群在被恶魔们吞没的恐慌中转身拼命挤压着骑士们的攻势,成堆的血肉拖慢战马的脚步时,他就明白必须后撤了,恶魔可不同于混乱的野兽们。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只有面对着森林一侧的骑士们受到了恶魔军团的冲击,损失惨重,而在号角的传达的指令下,后侧没有受到影响的骑士队列强行冲穿面前的兽群顶在被恶魔们拖慢步伐的骑士们后接上战线,但陷入恶魔与兽类的夹击之下即使他们全力以赴也只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好在更多的骑士已经赶在野兽们被驱赶回来包围他们之前调转了方向回撤。 巨大的腐败飞蝇从天而降,尖锐的螯肢瞬间将披甲战马的肢体折断,然后张开口器将一名骑士的半截身子咬在口中,然后用力一拽下生生撕开板甲,将人类从胸口到头颅的地方撕裂,连带着拖出一截脊椎吞下,翅膀震颤出恼人的刺耳声响。 赤诚之剑与瘟疫之剑的碰撞回响在战场上,弥昂再次挡住了来自瘟疫先锋的攻击,都法虽然比任何战马都要更快,但腐败飞蝇扇动着翅膀回旋在战场的天空,这让弥昂暂时摆脱不了他。 在瘟疫雄蜂数不清的脓疮下面,能看被疾病爬满的皮肤中是化脓的绿色和令人恶心的褐色,脓液不断地从它那布满血丝的独眼里流出,从恶魔的前额上伸出一只角,分裂的地方露出的器官和蠕动的蛆虫在享用以上腐烂,是憔悴的肋骨被薄覆盖绿色或赭色的肉,骨头都扭曲了。 这是一种令人憎恶的东西,但也却是一种力量,被混沌的绝望之主崇拜所崇敬,这些被腐败吞噬的是纳垢祝福的象征。 虽然弥昂被拖慢了步伐,但至少瘟疫雄蜂也无法迅速解决掉弥昂,而除了会飞的腐败飞蝇,其他纳垢恶魔的速度并没有那么迅捷,其他人尚能迅速脱身,而弥昂也在对方攻击的间隙中不断退后向后方的骑士队列间。 疫病使者仿佛被污泥包裹的溃烂独眼下,满是虫蛀的嘴脱臼般大张着,接着在弥昂从腐败飞蝇的俯冲间躲避开时,喉咙一缩,接着猛吐出一大片肮脏带利齿的飞蝇。 “还有这招?”弥昂用散发着红光的剑锋与坚韧的臂甲将成群的飞蝇打得粉碎,但更多的飞蝇绕过攻击向着弥昂飞来,在被神力的光芒摧毁之前用利齿向弥昂裸露的皮肤上撕咬去。 弥昂闭眼挥剑在面前抹过,飞蝇的利齿在他的脸和额头上划出细微且浅的伤口,伤口边缘是灼伤般的疼痛。 睁眼入目的是生锈豁口的瘟疫之剑,腐败飞蝇巨大的口器滴趟着脓液。 左手持剑挡下了瘟疫之剑的攻势,构装右臂在飞蝇落下前用力抓住了飞蝇锋锐的螯肢,身下都法猛地向前极驰,弥昂夹紧坐稳,借着双方交错而过的惯性,在一片翻卷的腐烂血肉中用力拽下了腐败飞蝇的一节螯肢。 反手将断裂的螯肢刺入飞蝇肥大的腹部,一团污血与脓液的混合喷涌,在刺伤腐败飞蝇的瞬间,弥昂看到数张诡异的人面在飞蝇腹部的皮肤上现形,仿佛受困地狱的灵魂在绝望地哀嚎着。 传说腐化飞蝇是由被拒绝的痛苦击溃内心的纳垢兽所化,并且当它们在漫长的沉睡结茧成形后,被残忍吞没内心的飞蝇会寻找曾拒绝它们的生命,让后将其整个吞没困在腹中。 森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啸,瘟疫雄蜂忽然收剑,驾驭着飞蝇退回向高空中,在半空用溃烂地独眼扫视过弥昂一眼后俯首看着战场。 弥昂驻足片刻防备着他的攻击,但对方似乎暂且不欲与他纠缠,弥昂自然也不准备与之死磕到底,反身催促着都法全力加速准备在恶魔吞没这里前撤出战场。 尽管也一直戒备着瘟疫雄蜂可能的突袭,但直到弥昂与其他撤离的骑士们汇合为止,瘟疫雄蜂都没有再次加入战局。 巨大的疫兽缓慢地行走在森林中间,将树干连根推倒,不安分的晃动着巨大的身躯,它的每一次扭动都会将溃烂的血肉甩下,其中还参杂着手指粗细的蛆虫,瘟疫之子端坐于其背后,手持巨大的长柄镰刀,上面挂着颅骨。 骑士们成群地撤出战场,好在此前的攻势尚未完结,因此他们还能在彻底陷入战场之前撤离,但是公爵依然清楚的知道这次的损失,他原本亲自带队的骑士损失了三分之一,而直接承受恶魔冲击的队伍损失更为惨重,只有一半左右的骑士能随他撤出战斗。 虽然在兽群溃退的时候杀死了大量的兽类,但它们再度被混沌的力量集结在一起,而没有如同料想般的被击溃出战场,而恶魔们现身于此使得对方的攻势将变得更为凶猛强大,这次的冲锋可以说是完全失败的。 他们在不断损失的同时而对方在变得更强,恶魔们一旦出现恐怕就不会再停止,公爵开始感到一丝不幸的绝望,但他依然保持镇定地让骑士们尽可能有序地撤离。 奇怪的是除了咆哮的兽群外,恶魔们并没有在骑士们撤离后展开追击,而是在林线的附近缓慢地踱步徘徊和聚集着,当成群的纳垢恶魔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被不停的嗡嗡声包围着,身旁伴随而来大量肥胖的黑蝇,这声音本身就足以使一个凡人感到明显的痛苦,他们脚下的土地溃烂着,虚幻的恶毒植物生长而起,缠绕在四周,不过它们并没能更多地生长而起,只不过将花朵的藤蔓纠缠在腐殖化的土壤之中。 兽群则无理智地追逐着撤退的骑士们,当它们距离到足够近的时候,后方填装完毕的投石机转动旋臂将巨大的石块投射在成群的野兽之间,猛然遭到的打击让这些疯狂的兽类清醒了一点,但它们没有放慢追逐的脚步。 但越过被放弃的第一条防线的残骸,向着巴托尼亚后方靠近的时候,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们也开始投放出密集的箭矢,而这些此前被击溃过一次的兽群士气本就是在恶魔的恐惧与感染下支撑着,但当它们再度远离了恶魔的时候,先前被激发的兽性也开始消退了,开始成群地退回到高地下。 弥昂在人群中找到了奥兰多,他正让战马驮着卡达斯男爵赶向营地中央被假设用来治疗伤员的帐篷,那里的农民与医师赶忙带着水桶与简易的担架赶来,将卡达斯男爵从马背上抬下来送去帐篷内交由医师照顾,还有其他的伤员也正在被忙碌地抬入其中。 “你也有伤。”弥昂追上,按住奥兰多的肩膀。 “放心,要不了命的伤,现在都没流血了。”奥兰多转了转身表示并无影响。 “那是瘟疫之剑,上面的疫病可不是说笑的,你现在已经在出虚汗了。”弥昂严肃地说道。 “哪有,不过刚才战斗有点热……”奥兰多轻咳两声,忽的面色铁青地按住嘴,接着低头呕吐出一片胃液在地上。 弥昂猛地拽住他,翻身落地后把他也从马背上拖下来,奥兰多紧紧皱着眉头,浑身散发着不自然的热量。 瘟疫之剑经过七次纳垢腐烂的浸泡,其中所带的恶疾绝非寻常,被划伤的人短时间内只会出现类似轻微感冒的症状,但不需多久,疫病的力量就会让人全身崩溃而死,即使一个小小的伤口都足以致命。 奥兰多虽然被玛格丽塔用简单的仪式赐福过,但那种简易的赐福怎么可能抵抗瘟疫之剑上的混沌疫病,现在如此激烈的症状已经是在勉力应对疫病时的强烈反应了。 “来人,医师。”弥昂拖着奥兰多向治疗的帐篷走去,“他需要单独空置。” 弥昂不知道凡人的治疗手段能否应对的了混沌的恶性疾病,但眼下他也没辙,或许等玛格丽塔她们抽出手来后才有办法,现在也只能暂时将奥兰多放在后方了。 “话说巴托尼亚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出恶魔了,流年不利吗?”奥兰多咬着牙鼓足力气,尽管他感觉到肌肉想起被咬住般难以发力。 “也许他们在竞争业务。”弥昂拖着他,稍稍开了个玩笑。 “该死的,替我把那个滚蛋剁成渣。”奥兰多勉强在弥昂的支撑下来到一处医疗的帐篷间,几声咳嗽后吐出一口血痰。 “放心。”弥昂让一旁的医师接手,转身返回到营地前线的阵列中。 此时的战线暂时平静下来,农民与骑士们忙碌于搬运着作战的物资,成群的士兵被重整在新的队列间,骑士们休整喘息着。 而在高地下远处的森林前方,恶魔们依然没有迈出此前的界线一步,此时站在远处,弥昂忽然感觉那些恶魔并没有之前显现的那么众多,或许是因为离开包围后的错觉。 “它们并不比你之前面对的奸奇恶魔们更多,也许是受到很多原因的影响。”伊岚告诉他,在她的感觉里,纳垢恶魔并没有如此前黑裂谷的奸奇魔军一般估量。 “但情况总是更糟了。”弥昂看着远处与瘟疫同在的,不断扩散的可怖存在,耳边隐约回响起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第一百九十八章 感染 “他说的是你吗?” “应该吧,或许对于常人而言,不太可能发现我附在你身上,不过对于其他的神明而言这种遮掩并没有什么意义。” “原来如此,并非是他能够发现你的存在,而是他背后的黑暗神明。”弥昂抬起头看着天空,破碎的云朵在光中隐约可见扭曲的影子。 “现在他还无法真正插手于现实世界,暂且不用担心。” “只要杀了他,就能了结这一切了。”弥昂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之对视,毫不退让。 瘟疫之子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带着满腹的开怀和现实意义上的满溢出来的欢乐,丑陋的飞蝇们为腐烂所带来的生机欢呼,瘟疫武士们缓步集结在疫兽的身后,少数骑上了四蹄缠绕着灾火的灾兽,更多的是步行,手持着巨大的阔刃剑与战斧,每走一步都有破碎的内脏从满是伤口的身躯上落下。 “霍乱,鼠疫,天花,疟疾!” 黑死病,白死病,血腥的红死病! 溃烂,溃烂,溃烂! 流脓的溃疡,流脓的溃疡,腐烂的溃疡,哭泣的溃疡! 唉,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你耳朵里,真是恶心! 小痘,大痘,水痘! 感冒,发炎,皮疹,犬瘟热! 祝你好运,祝你好运!” 混沌兽群,纳垢恶魔,瘟疫武士一同向前迈进着,一片腐败的浪潮从森林间涌现,那腐烂的土地深深蔓延在他们的步伐下,乌云在此刻遮住了月光,营火熊熊燃烧着照亮高地的周围,好像无边的黑暗浪潮中只剩下一片孤岛。 毒云在此刻向前推进了,地面上的尸体在一声声腐烂的演奏曲下缓缓复生爬行而起,营地上的人群中间出现脱力,高烧,眩晕与呕吐等症状,此前埋下的疾病开始爆发了,疾病不断地侵袭他们的身体,几乎能让人感觉到它正在渗入他们的肉体中。 有一段时间,玛格丽塔试图与瘟疫战斗,用她自己的咒语驱逐周围的邪恶,她的努力似乎激怒了什么东西,她的魔法只能延缓疾病,在之后反而使它们更接近了,加剧了它们无形的攻击,破坏了她保持人们健康的努力,也拖慢了节奏,她只能放弃全力完成仪式。 咳嗽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起来,这种病渗入人的肺部,使呼吸充满了痰和痛苦,人们吐在雪渣里的污物是病青与血红的,腐败以缓慢而不可阻挡的速度开始蔓延。 但即使如此骑士与农民们依然完整地维持着阵线,恐慌已经被更深处的一些东西所取代了,因为在这里没有可供逃生的余地,混沌的力量紧紧地包围着这里,恶魔们拖着扭曲的身躯向前进入停滞的平原,大地的轮廓几乎被粘在上面的霉菌和黏液抹去了。 瘟疫之神摧毁过很多伟大的军团,城市与国度,将它们古老的力量和荣耀无情地吸进了他堕落的泥沼,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瘟疫之神是强大的,但瘟疫之子依然只是一个人。 即使掠过旷野,恶魔们也如同在废墟中前进,邪恶的生命在他们周围的淤泥中爬行,巴掌大小的苍蝇在纳垢兽肮脏的躯体上爬行,把翅膀晒在深红色的火光下,手指粗的蛆虫从他们经过的地上渗出来,盲目地爬行在土地上寻找腐肉。 腐败的树木蜷曲破裂的声音,昆虫的啃食与振翅的嗡嗡声,不洁生物的匆匆奔跑,以及恶魔无所不在发出的咯咯的刺耳笑声制造了这样的伴奏。他们向瘟疫之神祷告,求他使他们的苦难长存,使他们所患的疾病更坚固,使死亡之手远离他们。 弥昂来到阵线前方,被光芒映照的银白色的铠甲挺立在那里,对抗着横列与前方的阴森色调和腐烂的风景。 “我们会赢得胜利。”蒙特福特公爵握住剑的手在出汗,但他依然这样说道。。 “不要被他们腐烂的身体欺骗了。”弥昂向所有能听见的人警告说,“他们能忍受大多数人会丧命的创伤。” 瘟疫雄蜂是最先掠过天空的,这些骑乘着腐败飞蝇的恶魔飞翔在箭矢无法触及的高度,接着数十只灰白的骷髅头被瘟疫雄蜂从天空中投掷向巴托尼亚人防线密集的区域,这些腐败飞蝇会化掉头骨上的血肉,然后才排泄出灌满瘟疫的死者之颅,而骑手就可将其掷向敌人。 死亡之颅从天而降炸裂开来,封口的蜡崩溃了,泼洒出近乎实质的疾病脓液,那些没有躲避开的人,正接触的刹那似乎全无影响,但很快接触过的地方开始出现了折磨的皮疹与水泡,腐败的气息蔓延其中。 弥昂听到不同于飞蝇的羽翼振翅声,天空上白色的影子疾驰而过,那些是来自帕拉翁的飞马骑士们,尽管只有寥寥的十数人赶上了这一战,但无论面对什么他们都不会为之胆寒或是怯战,飞马骑士们挥动着手中的骑枪长剑迎头猛攻,双方都不多的空中力量纠缠在一起,瘟疫先锋与飞马骑士们搏杀着,全力将彼此击碎。 恶魔们就跟随在兽群的背后,恐惧与狂热混杂在一起,是得瘟疫大军散发出令人不悦的的节奏,兽群是最先冲过重重的箭雨和投石机的攻势来到阵线前方的,前排的野兽们就像是刚刚一样在第一时间被排列的方阵所贯穿,但更多的兽群正在向前,在疫病开始蔓延的人类中挥洒鲜血,试图为它们的神献上荣誉。 野蛮的暴力从任何地方爆发,漫涨的瘟疫浪潮填满在战线的前方,濒死的呼喊,盔甲与兵刃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而对于人类们而言,心底一种更加深邃的情绪也像疾病一样蔓延着,比恐慌更加糟糕的绝望,这正是纳垢所属的情感,这会令疫病的使者们更加陶醉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之中。 沉重的牛头怪扯开了矮墙与木桩,在士兵之间撕出一片片支离破碎的躯体,在公爵的圣骑士带领下,蒙特福特的步行骑士压上前行,虽然这些骑士们并不善于结成良好的阵线,但靠着战斗素质与夹攻配合,斧枪与长剑撕裂了牛头怪厚实的皮肤与肌肉,将它们击倒并重新推开冲入阵线中的兽类。 骑士们再不能冲出阵线外展开冲锋,只能在阵线后排列着紧密的队伍作为精锐的后备作战,每当有敌人冲破士兵们的防线时,骑士们会用一轮冲锋暂时堵住豁口,在之后等着后备的步兵向前填补上缺口再撤回准备。 低沉的声音淹没在混乱的战争之中,瘟疫之子在圈子里移动,把它的脏物喷在地上,用他身上流出的脓血在黏液上做着符号,当其画完的时候,如蛇般的墨绿色腐蚀瘴气从地面下升起席卷向巴托尼亚人的战线,骑士们的盔甲以仿佛浸泡在沼泽中十数年般锈蚀崩坏着,而仿佛无数疫病在一瞬间完全爆发在人类与战马的躯体中,有的人浑身上下被皮肤溃烂倒地,有的人血流加入到血管膨胀破裂,或是是更多的疫病现象爆发,一记腐败的魔法之下近百人死去了,战线上出现一小片明显的凹陷。 一个巨大的瘟疫武士从兽群的队伍中冲了出来,他生锈的盔甲挣扎着控制他肿胀的身躯,他把布满坑洞的头盔转向巴托尼亚人的方向,咆哮一声,用锈蚀的剑指着唯一在魔法中幸存的人类,弥昂回应了他的挑战,都法疾驰在变得腐殖的地上,踏过时沸腾般的蒸汽浮现。 瘟疫武士用他那被污染了的剑迎接猛攻,赤诚之剑的力量压制了他,剑锋撕扯着腐朽的金属,把铠甲下流出的内脏都推了回去,瘟疫武士那双藏在生锈头盔后面的眼睛看着骑士以势不可挡的攻势撕裂着他,意识到要想战胜他光靠病态的钢铁是不够的。 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瘟疫武士谨慎的退后了,然而后面的恶魔并没有在意这些,当瘟疫武士冲锋时,它们也紧跟着冲锋了进来,现在它们的身体因疾病而肿胀,他们的身体长了麻风病与渗出的疖,它们冲向前面的一切敌人。 兽群的战线被不断削弱的时候,恶魔们不断地涌来,它们呼喊着它们神的污秽名字,这声音使弥昂的胃一阵翻腾,但他仍然紧紧逼压着瘟疫武士。 后方集结的士兵与步行骑士们填上了弥昂身侧的缺口,混杂的疫军攻势暂时被遏制,伴随着骑士们的呐喊声,士兵们迎上了冲锋,有一些恶魔与瘟疫僵尸倒下了,但更多的人类死去,弥昂的剑破开第一个想接近他的恶魔胸前,肮脏的瘟疫携带者地扑倒在地,挣扎着用断了的脊梁骨撑起来,但其他士兵很快逼近了他,用他的刀一次又一次地刺进了恶魔脖子后面。 弥昂不断地撕裂着面前的瘟疫武士,纳垢信徒的特性使得他确实极度坚韧,他注意到不同的一片区域是各由少量的瘟疫武士们带队冲锋,他决定暂时专注于猎杀他们。 一剑将其半张腐烂的脸切开,瘟疫武士不甘地退后了逃避开弥昂的追击,但弥昂冷眼看着他后退伫立在那里。 在瘟疫武士想明白弥昂为什么没有追击过来之前,一只巨大腐败飞蝇的躯体从天而降,砸断了瘟疫武士的脊背,飞蝇肥厚的身躯上破裂了五六个拳头大小的洞,两个翅膀被切断,因此才难以稳住身形。 都还没死,但不需再耗费时间了,弥昂从士兵们的前线掠过时击退强悍的角兽,紧追着向另一处方向上坐镇的瘟疫武士奔去。 不知道杀戮持续了多久,即使是地上的尸体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四肢和脑袋散落在周围的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臭味,成群的苍蝇在大屠杀的周围飞来飞去,成了令人目眩的污秽的活生生的门帘。 剑与长矛在嗡嗡作响的苍蝇群中挥舞起来,疯狂的瘟疫携带者们身上仿佛捆着厚厚的干内脏,他们用锋利的瘟疫之剑撕裂着,但不求屠杀,只需倒下,因为疫病之剑上的腐败已然蔓延。 一个巨大的牛头怪强行穿过广场,就连一团团的苍蝇似乎也在它面前散开了,即使是最高的人也无法升到它的胸前,它肿胀的身体上覆盖着痂和损伤,它的兽性头部几乎和没有肉的头骨差不多,长满疥癣的皮毛从它的身体上脱落下来,瘟疫牛头怪闷哼了一声,用蹄子猛击地面,向前冲去。 一个骑士跳到了一边,瘟疫牛带着斧头向下猛砍,粉碎了地面,碎土和石头四处飞溅,再以惊人的速度将锤子从它撞向地面的弹坑里扫了上来,两柄骑枪刺穿了它的肋部,腥臭的血水从畜生腹部的伤口流出来,但即使瘟疫牛感到疼痛,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迹象。 一旁的瘟疫武士重重地落地,将一个手持骑枪的骑士头盔砸扁,这时牛头怪又一次把斧子砸了下来,地面在这一击下碎裂,岩石碎片砸进他的身体,但瘟疫武士毫不在意地拖着身躯与双刀。 一支黑色羽毛的箭突然击中了那畜生的脸,但牛头怪摇了摇头,只好像要赶走一只讨厌的昆虫,然后把它那致命的怒火转向了面前的人类们,在它背后恶魔与兽类源源不断。 奥兰多躺在病床上,感受着疫病就像是一股滚烫的洪流在他体内翻涌着,一旁的医师不断用水和退烧的草药水给他试图遏制疾病的蔓延。 虽然感觉到疫病的存在,但奥兰多没有感受到太多疾病带来的痛苦,也没有被烧晕,意外地保持着清醒,听到营地外激烈的战斗正在撼动着整个高地。 奥兰多忽然感到一阵惊惶,他会在这里一直等到分出胜负吗?或者在战斗结束前他就会被疫病所吞没? 他用力翻了个身,试图爬起来,尽管每一步都比想象中吃力,但远没有疫病刚爆发是那种脱力感。 他起身看向营地的帐篷外,黑暗正在蔓延。 第一百九十九章 溃烂 泉水自然地旋转着幻化出无数的光影,都法缓步来到泉水的边缘,嗅着潮湿清爽的空气,似乎这里的气息让它非常舒适,它低头在泉水中啜饮着,身上在战斗中被恶魔造成的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弥昂骑在都法的背上,持久的战斗并没让他感受到太多疲惫,眼睛扫视着腐烂的天空,碎云将纯净的天空压制的只剩下一点了,飞马骑士们与瘟疫雄峰在无尽的云下殊死搏斗,雪白的飞马在天空中飞翔着,但翅膀的每一次振动都越发疲惫,而瘟疫雄峰虽然不多,但每有一个被放逐,在森林深处都会有新的填上飞起填上缺口。 “还需要多久?”弥昂看向泉水中间的玛格丽塔与朱莉亚。 “不能肯定,但已经是最后阶段了。”玛格丽塔的声音从浓厚的水雾中飘出。 “完成之后,奥兰多的情况……” “我会带他离开的,放心战斗吧。” “我明白,如果防线被突破了,那么最后的时间就由我来争取。”弥昂牵住都法,回身转向面对已经越发逼近的战线,混沌兽类与恶魔们已经冲破了第二道防线,巴托尼亚的士兵与骑士们在高地顶峰边缘崎岖不平的岩地上死守,兽类与恶魔的数量远超人类,现在已经逼近极限了。 巴托尼亚人们与自己的疲劳和绝望作斗争,即使站在一片不断被腐蚀恶化的土地上,仅存的人们也全力将脚步站稳,长矛端平,即使在战场的厮杀惨叫声中回响着大量的喷嚏与咳嗦声,但他们依然挡在黑暗与此处唯一一片圣地之间。 瘟疫之子依然没有亲自踏上战场,只是呵呵笑着观望着人类不断陷入绝望的境地之间,弥昂感到一阵愤怒和厌恶涌上心头。 “就像是瘟疫之神在用他的脸嘲弄我们。”伊岚轻声说道。 “瘟疫之子死后,他就笑不出来了。”弥昂这样说着,但即使是他内心中也存在一丝疑虑,他们真的能做到吗?好像瘟疫之神听到他的话在充满疫病的天空里飘动,当它们消失的时候,空洞的回声嘲弄着他。 “我从不会站在一个傻瓜和他的愚蠢之间。”与此前相似的混乱声音响起,伊岚很快翻译了来自瘟疫之子的话语。 没有理会他,弥昂快速返回了战场前,在一个瘟疫携带者击倒步行骑士时将之从肩膀斩断,撞破恶魔腐败的身躯踏回前线,无数恶意的矛头指向了他,弥昂在刚才的两个小时里杀死了许多敌人,从兽王到瘟疫武士,因此他吸引了敌人们足够的注意。 曼涅托在不远处的战线中间,眼下的关头骑士与农民们也不得不接受一个构造体还有里面的巫妖祭祀与他们并肩作战,古墓巨蝎坚固的躯体和不畏绝大多数疫病的特性使他分担了一条战线上的巨大压力。 但巴托尼亚人依然在不断败退,死亡与瘟疫伴随滋养,疾病正在削弱着他们,但却使得恶魔们变得越发强大。 一只足有寻常三倍体型的巨大纳垢兽的攻击撕碎了一层防线上的士兵,长矛刺在他们鼻涕虫般看起来柔软光滑布满粘液的身躯上,但在刺穿的瞬间瘟疫怪兽那满是疫病的血液也溅出来,大量接触到的人类无不力竭倒下,而纳垢兽以残忍的快乐与倒下的人类嬉戏,尽管它会为自己的新伙伴为什么很快就粉碎或是融化而疑惑一小会,但它很快就兴高采烈地寻找新的伙伴了。 寻常的攻击对它而言毫无意义,数十只箭矢插在它巨大的身躯上,但很快这些箭矢连带着金属的箭头一起消融在纳垢兽污秽的血肉之间了。 一种怪异的炽热吸引了纳垢兽的注意,弥昂与都法身上闪烁着雾般的光,而纳垢兽仿佛看到新奇的玩具般扭动着巨大的身躯,一路趟过碾碎十数人向着弥昂的方向冲来。 不想让它继续屠杀,弥昂向着混沌的军团从前进,而纳垢兽也紧跟着追上来,毫不在意沿途的究极是人类亦或者是恶魔,野兽人之类,看到它经过的疫军也不得不稍稍避让。 看到引开纳垢兽了,弥昂让都法减速准备迎战,纳垢兽巨大的身躯稍稍挪动下,扭曲身体上足够吞下一匹马的大嘴向他压下,都法主动躲开了这次攻击,一片土壤在它身侧掀起。 赤诚之剑卡在伸出来的獠牙之间,顺着在纳垢兽溃烂而粘稠的肉间切开一臂长的伤痕,污秽的血肉与经过神圣祝福的剑刃摩擦间烧焦般的声音响起,切开的伤口边浮现出一连串的水泡。 对这些伤害仿佛不以为意的,纳垢兽扭动身躯装在都法的侧面,弥昂伸出构装右臂勉强阻拦了一下才没有被撞飞出去,都法连退了几步避开纳垢兽拖着的巨大身躯。 纳垢兽头顶着长有利齿的触须,一甩头下数根触须向着弥昂咬来,弥昂左手挥剑斩断的同时,用构装右臂猛地抓住一段巨蛇般的触须,触须本能地扭动噬咬着,尖锐的利齿咬穿了胸甲,但在接触到弥昂身上的瞬间被神力所灼伤。 这让纳垢兽真正感到吃痛,用力甩动着,弥昂放开触须让都法从纳垢兽的扭动身躯后绕过,重重将赤诚之剑推入纳垢兽的身躯末端,在都法的疾驰下拖着剑刃推进,生生切开了纳垢兽的半边身躯,皮膜下无数淤积在一起般的内脏仿佛被赤诚之剑的力量灼伤萎缩。 都法从纳垢兽面前穿过,被伤害和拒绝感到恼怒的纳垢兽转身着追上,但弥昂几乎切开了它半边的身躯,当它庞大的身躯转动时,没有连接在一起的血肉崩裂,内脏血肉仿佛雪崩般泼洒,纳垢兽庞大的身躯顿时如破裂的气球般萎缩。 而在被它撕开的战线上,数百人被屠杀后秩序才得以恢复,蒙特福特公爵领导了对大量突破的敌人的反击,骑士们将闯入营地里的敌人击得粉碎,但他们在那疯狂的几分钟内所造成的破坏是惊人的。 就在秩序恢复的时候,兽群与恶魔还在另外两个地方突破了巴托尼亚人的防线,他们冲进防线内,屠杀那些拼命想要阻挡敌军进攻的士兵。 公爵知道,这片高地不能无限期地关押下去,已经快要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他疲倦地下令,让每个还能骑马的骑士都集合在一起,进行最后一次赌博,他们应该与带领野兽与恶魔们的怪物战斗,看着它被杀死,或者在尝试中被它们所杀死。 奥兰多喘着粗气,浑身是汗,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眼睛四下张望,他的视线模糊了,他踉跄了一下,重新站直了,尽管他的左腿还在发抖。 他听见外面轰隆的咆哮与圣杯少女们越发高亢的吟唱,他扫视着那些阻拦他的农民,用力想要离开。 “这位女士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奥兰多能听到敌人可怕的声音,“营地遭到攻击了!”他震惊地说,意识开始进入他狂热的头脑。 “你必须往后躺,我的主人!”一个小个子中年人断然地说,奥兰多认出他是蒙特福特公爵的医生,这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小锯子,瘦小的身躯上盖着一条脏围裙。 “我要是病了就该死,”奥兰多咆哮道。农民们看起来既紧张又害怕。他喊着要他的武器和盔甲,医生们退开一些,但没有动来执行他的命令。 他又感到一阵脱力,额头上满是汗水,视线模糊了,他摇摇头,用一只手擦了擦额头。 医生心虚地把锯子放在一张小桌子上,桌子上放着各种刀具和其他器具,它们看起来像是施虐者的工具,那个矮个男人在他面前摇了摇双手。 “这是拯救您生命的唯一办法,我的主人!” “去你的吧!”奥兰多舔了舔嘴唇,“给我拿水来!”他命令一个农民,他把一只高脚杯塞到他颤抖的手里,他把它放到唇边,并不在意这是只适合农民使用的粗糙的饮水器,水很凉,很舒服,他一大口就把水喝完了。 “你还可以活着。”外科医生轻声说。 “就这么多活一小会,你觉得你们能过今晚吗?”奥兰多啐了一口,他意识到自己只在内衣外面穿了一件九英寸高的衣服,于是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服看自己的胸部,他咬着嘴唇,嘴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在他背上一尺长的伤口处,伤口是一种怪异的红,流出了一种看起来很恶心的液体,周围的肉正在腐烂和化脓,上面涂着蜂蜜和酒的混合消毒草药。 他低声咒骂着,他听到人们在外面的黑暗中喊着命令,还有敌人的吼声。 奥兰多的目光变得坚定了,他转向外科医生的部下,他们还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武器和盔甲,该死的!”他喊道,又把他们吓了一跳。“现在就去拿!还有把我的马牵来!” 那些人紧张地看着外科医生。 “你找他干什么?” “我是巴斯托涅的骑士,你得服从我,否则我就把你绞死,快去,现在!” 农民们逃跑了,跑去执行奥兰多的命令。 “你没有能力继续战斗了,大人!”小个子医生说,他严肃的表情似乎并不怕被定下罪来。 奥兰多用他炽热的目光向后望着这位矮小的外科医生,那人的脸上满是关切。 他叹了口气,肩膀松了下来。 “我知道,”他最后说,“但别人都快死了,我不能躺在这儿。” “我不想对你撒谎,手术不是没有风险的。”小个子外科医生轻声说,“我已经做了二十三次了,其中有七个人死于失血过多,你很强壮,不一会因此而死,但如果你任由感染扩散,那毫无疑问你会死的,这一点我很清楚,那么你对巴托尼亚有什么好处呢?” 他用诚挚的眼睛看着奥兰多。 “你说得对,”奥兰多认真说,“我的死很可能毫无意义。无论我是否战斗,我都不会改变战斗的结果。” “你还活着呢。”外科医生轻声说。 “是的,一位技艺高超的巴托尼亚年轻骑士还活着,谁能说他会取得什么伟大的成就呢?”奥兰多轻声笑着,一点也不幽默。 “你还可以活许多年,我的主人。谁能说你能成就什么大事呢,所以你选择了死?” “我选择作为巴托尼亚的骑士而死,”奥兰多虚弱地说。“我要骑着马去战斗,手里拿着我的剑,前面是敌人,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将死去。” 外科医生叹了口气,显得疲惫而沮丧。 “我不是来的,”小个子男人说。“我憎恶一切形式的暴力。我相信生命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不应该轻易地把它放在一边。我曾握着数百人的手,让他们在痛苦的伤口中死去。我见过无数年轻骑士痛苦地尖叫,当他们失去了对自己身体机能的控制时,羞愧的泪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了下来。我见过骑士像婴儿一样哭泣,因为他们试图忍住肚子里的东西。我看不出他们的死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不是出身高贵的人,因此也许我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尽管如此,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即使我不同意。一个男人应该被允许自己选择如何生活。或死亡。” “好。“现在扶我起来,”奥兰多说。 第两百章 坏虫 蒙特福特公爵浑身是血,疲惫不堪,五个小时以来,巴托尼亚军队经受了持续不断的攻击,他不知道自己损失了多少骑士,显然超过一半,而农民的伤亡率更大。 几十根箭矢稀稀拉拉地抛向天空,这是弓箭手们最后的箭矢了,大约一小时前,操控投石机的农民们几乎扔光了高地上能找到的所有石块,现在的这些原本一直在后排的农民士兵们被迫用刀和长矛与阵亡众多的其他士兵并肩作战。 高地的的南半边已经陷落了,而营地被完全占领只是时间问题,最多一个小时。 “把旗帜打好。”公爵和他身旁的骑上说,他的旗手和他一样疲惫,但他冷冷地点点头。 他周围的骑士都筋疲力尽了,只有弥昂那闪亮而沉默的身影似乎超出了这种界限,在营地的中央玛格丽塔和朱莉亚看起来也苍白而疲惫,但旋转的湖水已经完全平息,她们向着骑士们点点头,仪式几乎已经完成了,现在骑士们要为生存而战。 他想着,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拼死冲锋,去杀死那个混沌的邪恶子嗣,也许这会是一段传奇故事,在女士的注视与祝福下,骑士与恶魔,这似乎是一种英雄式的冲锋,如果他们获胜的话,吟游诗人也许会传唱上几代人,而如果没有,那就没有人会记得他们。 敌人的首领只是站在被侵蚀的不成样子的森林前,仿佛在嘲讽骑士们,疫兽如此高大使所有的骑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在那个方向,骑士们正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现在营地只剩下步行骑士与农民士兵们组成一个骨架般的防御,以抵御对山顶持续不断的攻击。 接近两千名骑士组成一个坚固的楔子,蒙特福特公爵位于楔子的最前方,骑士们将成排的骑枪放平。 “愿女士赐给我们力量把结束这一切。”他深深吸了口气,低沉的号角今天最后一次响起。 “鼓足劲,伙计。”骑士对他的骏马说,“最后一次冲锋。” 要不是月亮已经被阴云遮蔽,战场笼罩在黑暗之中,这场冲锋会令人惊心动魄,每一个活着的骑士都策马进行最后的拼死进攻,当骑士们向敌人驰去时,疲惫和伤痛都被遗忘了,虽然他们知道自己几乎必死无疑,但突然有了战无不胜的幻觉。 地上尸横遍野。 弥昂借着盾牌的金属看清自己的脸,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现实生活与他初出茅庐时所想的相去甚远,虽然他并不真指望事情会像他小时候听过的那些故事那样,短短数月里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但他有时还是会希望一切能像故事里一样简单就好了。 兽群像是被激流冲刷的野草般倒下了,恶魔们就像是其中生长的荆棘矮枝,勉力抗拒着骑士们最后一次冲锋,疫军密集的阵线暂时崩解,无数轰隆声中仿佛山体为之撬动,厮杀咆哮中混杂着骨骼咔嚓作响的断裂声,混沌魔法聚集的身躯崩解时大片大片的疫病瘴气升向天空,腐肉的臭气浓郁到嗅觉几乎失去意义。 骑士们带着疲倦与病痛冲锋,尽管如此敌人依然在他们面前分开了,来自泉水的水雾升腾着对抗浓郁而致命的毒云,让骑士们能够再前进寸许,而骑士们则不顾一切的向前,即使许多的骑士被恶魔与兽群拖下战马绞得粉碎。 又是一个瘟疫武士在弥昂剑锋倒下,弥昂身边之前有三十多位游侠骑士,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比任何骑士都更加靠前地直冲向瘟疫之子的所在,彼此间一里格的距离上隔着数以千计的恶魔与野兽。 但那些恶魔与野兽似乎对他并没有十足的战意,只是本能地应对与反击着,弥昂看见瘟疫之子站在疫兽扭曲的脊背上,举起镰刀似是在等待着他。 杀死神的荣耀是属于我的。瘟疫之子这样想。 在离杂草丛生的泥浆血泊不远的地方,一堆骨骼从泥泞的土地上冒了出来,这些骸骨几乎完全被粘液和苔藓覆盖着,而在下方,一条黑色的裂缝刺入沼泽下面潮湿的土地,蠕虫巨大尖锐的獠牙撕开植物的根茎,把它们扯到一边,露出洞口,点点细密的眼睛凝视着黑暗。 蠕虫嗅着有毒的空气,从土地里爬出来了,它感觉到一股令人厌恶的力量正在不远处成形,同时还有另一样东西在吸引着他,驱使着他。 不过在那之前,它得先吃饱了。 在这只瘟疫虫蛆蠕动着爬过的泥泞道路里,一路留下肮脏而令人作呕的黏液,所经之处血液腐败,毒菌生长,生命枯萎。 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不过瘟疫从来不浪费病人,它缓慢地爬到一个昏迷的伤员前,张开旋转利齿的大嘴搅动着血肉,然后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将它想吃的部分嚼碎的一干二净了,然后它蠕动着爬行向下个人,即使偶尔有清醒的人,但他们的尖叫在战场的最高潮中毫无疑问。 更健康的医生们更方便一些,骑士身上的金属要麻烦的多,埋伏在帐篷中的蠕虫下边咀嚼着一边想着。 差不多了,蠕虫膨胀到两头牛大的身躯颤抖着,破裂时皮膜中流出黄绿色的血液。 玛格丽塔忽地感觉到心中一丝不安,她抬头看向茱莉亚,发现对方似乎感受与自己相同,也许这并不是什么多心的感触。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这里。”这种感觉让她汗毛倒竖。 “要让人回来看看吗?”茱莉亚问道。 “现在是不可能的了。”玛格丽塔看到骑士们最后的一次冲锋,“等等,奥兰多……” 奥兰多在医生的搀扶下爬上战马的背,想要追上营地远处的骑士们,但他很快看到了营地中一条怪异的,被什么东西爬行而过的痕迹,那些腐败与溃烂的痕迹无疑是混沌的表现。 这让他吃了一惊,追着泥泞间的痕迹冲向不远处的帐篷中,扯下了帐篷的门帘,接着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蠕虫正在其中扭动着,表皮去波浪般起伏着,四周是散落堆积的少于人类碎块。 “滚蛋!”怪异的东西奥兰多看的够多了,他策动战马扑向了蠕虫,他手里拿着长剑朝蠕虫的背部扫去,但蠕虫一声令人呕吐的咆哮吐出一口毒气,奥兰多急忙从马背上滚落,而战马很快在毒气中腐烂成一团萎缩的骷髅。 奥兰多抓起一边营火中烧着的柴火扔去,火焰燃烧的边缘透过蠕虫的脂肪般的肉灼烧着,散发着恶臭的褐色液体洒在粘滑的地面上,趁着蠕虫因为火焰分神的时候,奥兰多将剑刃刺入蠕虫的躯体中,但很快就退却了,他手套上的铁在冒烟,剑刃也一样,蠕虫的污秽在血液甚至腐蚀着金属。 背上的伤口变得疼痛难忍,踌躇了一会儿,奥兰多抓起营地架上的长矛刺向蠕虫怪异的黑色眼球,蠕虫的伤口像毛虫粗糙的皮一样呈现出病恹恹的绿色,看不出它受了什么伤。 蠕虫对奥兰多的攻击终于有了反应,每次攻击后,它的非自然物质都会在一阵脓液和污秽中扭曲重生,它嘴里的口水越来越多,地上冒出一缕烟,一股有毒气体从蠕虫的皮肤中喷出,一团黄色的云吞没了奥兰多,他踉踉跄跄地后退,咳嗽干呕,皮肤上呈现出病态的蜡黄。 那只蠕虫东西发出一阵哄笑,它转过头来向着奥兰多,眼球像是带着些兴趣般的光。 一阵怪异的声响响起,蠕虫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着,因为它的恶魔般的物质凝固成了血液和骨头,从它的下面渗出的紫色酸液嘶嘶作响,它抽搐着,似乎身上的血肉正在彼此吞噬着。 刺耳的哀嚎使得奥兰多一阵眩晕,蠕虫从它融化的底面上滴下了内脏和肠子般的肉条,它在挣扎着,蠕虫的身体再次颤抖,身边流淌的物质变得几乎透明,一缕缕停滞的能量在它周围旋转。 蠕虫怪异地叫着,当奥兰多意识到在那东西疯狂的喃喃自语中混杂着凡人的话语和凡人的声音时,心中充满了厌恶,蠕虫的体表间成千上万只小眼睛沿着那扭曲的的身体睁开,每只眼睛都用邪恶的饥饿盯着他。 当它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时,它的身体颤抖着、抽搐着,它身上裹着一层粘液,只有当一根手指粗的油腻腻丝线的把奥兰多和虫子连在了一起,黏糊糊的丝线顺着蠕虫满是利齿的喉咙消失了。 蠕虫把奥兰多拖向它,但奥兰多鼓足力气用剑刺入地面,令人惊叹的是他明明已被疾病缠身,但似乎依然没有倒下的意思。 奥兰多用长矛跳起营火,还是火焰对付这种恶心家伙最为有效。 以小腿被轻微灼伤为代价,他迅速摆脱了蠕虫,在它收回自己的丝线前,奥兰多不断地将营火中的火把扔向蠕虫,最后干脆一把火点燃了帐篷然后挪动出去。 蠕虫对自己的失手和奥兰多的行动感到恼怒,它那双风湿的眼睛紧盯着奥兰多,随着一个巨大的吞咽动作,它撕扯开自己的身体,咬下自己身躯上的腐烂血肉,一阵腐蚀性气体从它身上喷射出来,它反刍的祭品滑入了它的食道,它在火焰中嘶吼着,自我毁灭般扭曲着。 奥兰多逃离了燃烧的火焰,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由内而外吞噬这,乌云的阴影笼罩着他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脉搏正在变得杂乱无序。 “奥兰多。”玛格丽塔的声音远远从水雾中传来。 “怎么了?”奥兰多喘着气。 “快点过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奥兰多笑起来:“我试试看有没有力气走过来吧。” 当他转身向前迈步的时候,奥兰多感觉大地颤抖起来,火焰在风中旋转着加速燃烧,他猛地回身看去,发现火焰没有烧尽的帆布已经被崩溃腐烂,余下的迅速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而奥兰多看到火焰中高大魁梧的身躯,他因为感染与腐烂而浮肿庞大,飞过的火焰在他的皮肤上只能留下少许痕迹,溃烂变异的外表已经很难让人把他和人类联系在一起了。 奥兰多感觉到一阵窒息,而明显的波动使得玛格丽塔与茱莉亚都感觉到了这里的一样,一种恐怖的灾难性力量降临到了这里,她们忽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失误了。 “他才是真正的第七子!”玛格丽塔近乎尖叫的声音在奥兰多耳旁响起。 “快走!”奥兰多再没说什么,他几乎一瘸一拐地向着面前神像般不可撼动的对手前进,用尽全力试图争取些许的时间。 被腐蚀了边缘的剑刃斩落,但第七子傲慢的蔑视着他,用手握住剑锋,任由剑锋割裂血肉,然后轻松缴了奥兰多的剑。 这样的伤口对他而言是转瞬即逝的,瘟疫力量赐予的不洁生命力渗出在他身体的伤口周围重塑自己。 一拳将奥兰多打翻在地,奥兰多吐出了一口血和胃液的混合物,趴在地上凝视着对方,看着对方胸前腐烂的血肉上的怪异的纹身烙印,符文隐隐约约闪烁着光芒,他见过,不仅仅是在之前的瘟疫武士身上,似乎还要更早。 第两百零一章 收割 弥昂不知道有多少骑士在他身后倒下了,但他也顾不得那些,疫军在首领的面前退开了,庞大的疫兽迈步间地动山摇。 “看看周围吧,人类,你们已经输了。”那沙哑、破碎的声音像雷声一样轰鸣,疫兽的身躯摇摆,他第一次看到阴影中有动静,一个庞大的形体把自己拉进了光线中。 他身上精致的盔甲上布满了由野兽的血造成的烧灼感,他的脸上伤痕累累,爪子的爪印撕裂了他的脸,一只眼睛是一团乳白色的东西,从中间一分为二,额头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下面的骨头闪着白光。 “你来的太晚了,在这里找不到荣耀。”瘟疫之子嘶嘶地说,舔着身上的血液,这血是他以神之名所取的。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荣耀。”弥昂看着他,把头盔往后一拉,将脸露出来面对着那个丑陋的瘟疫之子,“我来这里是为了终止这一切。” “就靠你和那个小小的神灵?你们将是我献给瘟疫之神的伟大礼物。”瘟疫之子啐了一口,身下的疫兽歪歪扭扭地向前走着,拳头握紧了他致命的巨大镰刀,一堆乱七八糟的扭曲的肉附在他的身躯上。 弥昂耳边战场的厮杀声变得沉寂而模糊起来,他们这馀剩的人,彼此不再说话,弥昂策动都法冲向瘟疫之子,巨大的疫兽抬起前肢踩下,都法避开了这一击,然后弥昂试图继续用剑刺穿疫兽的腹部,疫兽的进攻看起来缓慢而笨拙。 瘟疫之子用巨大的长柄镰刀砍向弥昂的的脸,弥昂把剑放到防御的位置上,并试着进行反击,疫兽扭动着庞大而强壮的身躯,弥昂朝它看起来没有防护的肋下一击,赤诚之剑的剑刃咬穿了腐烂的、有凹痕的皮膜,在疫兽的身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疫兽痛得怒吼,而瘟疫之子继续举起他的镰刀,弥昂让都法盘转在疫兽的身旁,瘟疫之子哼了一声,把镰刀的锋刃侧推到一边,用自己的手掌抓住镰刃并伸长木柄,把镰柄的末端敲向弥昂的头侧,在头盔传来的一阵嗡鸣中,弥昂退开两步。 握紧武器,忍住眩晕向着疫兽攻去,腐蚀的皮肉塌了下来,弥昂斩断了疫兽前肢上的半截骨头,但还无法让它倒下,受伤的疫兽反手甩动水缸粗的前肢,在弥昂还没来得及从攻击中恢复过来之前甩开了他,钢铁沿着腐烂却剑刃的肌肉滑动,边缘的地面被撕裂时,几块石头溅进了泥潭。 镰刀的刀锋从疫兽的背上垂下,从肩甲上擦过,弥昂绕开疫兽的利爪,试图利用疫兽庞大的体型来躲避瘟疫之子的攻击,但对方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疫兽庞大的腹腔破开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带着角质层的触须从中弹出,溅射起一片充满疫病与腐蚀的血液,在与弥昂身上的神力接触间发出刺啦的沸腾声。 寻常木制与金属蒙皮的盾牌已经被疫兽腐蚀性的血液削弱,在与尖锐的触须的接触中形成缺口,金属与木板在冲击中破裂,像冰一样粉碎,弥昂撇开盾牌的同时无视触须的反击,赤诚之剑的剑锋刺入触须根部的胸腔间。 疫兽痛吼间抬起前面的半身,重重砸落下来,弥昂没有继续扩大伤口的机会,在背后硬接了两记来此被削弱后触须的攻击,留下两指长的伤口,对战斗没有什么影响,而且疫兽的疾病对他也没有效果。 瘟疫之子似乎对战斗的效果很不满意,也许他耽搁了一点时间,而弥昂知道时间也不在他这一边,现在一切都在在枯萎的血液和腐烂的骨头的恶臭中越陷越深。 这一次,疫兽的攻势变得怪异的躁动,弥昂只是在应对着瘟疫之子的攻击同时勉力躲闪着,尽可能在疫兽的身躯上留下伤口,尽快疫兽以非自然的力量扭曲着自己的肉体快速生长复原,巨大的犬齿状的脑袋从脖子上长了出来,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让人的骨头都在打颤。 疫兽向前猛冲,一只大爪子从胸前伸出向他刺去,弥昂将宽厚的赤诚之剑刺入怪物腐烂的肉体,躲过了笨拙的一击,此时一对蟹一样的爪子从这节枯木般的前肢上撕裂皮肉伸出,都法退后了,利爪在离都法的脖子只有一手掌宽的地方啪地合上,然后它探出匕首般的獠牙,在野兽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拉回来之前撕咬着折断了根节上的肉,被肢解的爪子在泥潭中扭动着,甚至开始碎裂成一片血黑色的外壳。 疫兽又向前一倾,长出一群不对称的腿,跌跌撞撞地追赶它的猎物,扭曲的大块骨头和皮肤在颤抖中撕裂着,以雪崩的力量撞碎了弥昂前面一片残破的木桩与矮墙,横扫间巨大的利爪几乎把都法拍飞,弥昂被扔在一片碎片和血迹斑斑的泥泞中,撞在了栅栏的木头上,他试着把空气吸进他气喘吁吁的肺里,在他的头顶上,疫兽巨大的身躯下是压碎了的木桩和真菌生长的肉块,至于来源是野兽还是人类早已分不清了。 瘟疫之子从疫兽身上转过身来,走过疫兽破裂的脊背,看着泥泞中起身的弥昂:“感谢你没有自尽,否则恩赐就要失之交臂了。” “你还没打赢呢,我杀过你的兄弟,你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弥昂吐掉混杂的泥浆。 “我可比他强得多,甚至比他更强!荣耀是属于我的!”瘟疫之子发出弥昂无法理解的咆哮。 “也许吧,但我可没有和你单挑的必要。”弥昂平静地说道。 羽翼的声音被破碎的风和恶魔的嘶吼掩盖了,气息则是沾满了恶臭血迹后的气味,瘟疫之子猛地回身,看到一匹飞马与它的骑士向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他勃然大怒地甩动镰刀一击,但飞马骑士全无躲闪的打算,镰刀的锋刃切断了飞马的翅膀,但骑士成功将骑枪刺进了瘟疫之子的胸腹,生锈的盔甲和厚重的皮肉被贯穿了碗口大小的洞,并将他撞下了疫兽的背上。 不知何故的,在瘟疫之子从疫兽背后落地的瞬间,疫兽不受控般发疯地咆哮起来,攻击着所能见到的任何活物,一爪将翅膀折断摔落在泥浆中哀鸣的飞马打得碎裂,接着俯身一咬将两只角兽叼在口中咀嚼破碎,但最该死的……疫兽的眼睛转向弥昂,无论对于任何人而言,弥昂在战场上看起来都像一个灯塔般晃眼。 好,就这样。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弥昂立刻翻身上都法的背后,向着恶魔与兽类密集的方向冲去,而巨大的疫兽完全紧随着他的步伐,不自觉地扰动在疫军之间。 瘟疫之子起身抓住胸腹上的骑枪直接拔出,在那个翻到在泥浆中的骑士起身之间抬脚踩碎了他的颈椎,看着远处疫兽狂躁的身影,他吹了声口哨,驾驭着腐化飞蝇的瘟疫雄蜂从半空中落下。 巴托尼亚的骑士们才瘟疫大军的包围下前进着,尽管许多人已经几乎忘记了目标的所在,只是机械地杀戮着或者被杀死,如果这一战继续下去那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战斗,骄傲的骑士们被从马背上上拖下,无论战马还是人类都被撕裂成与泥浆混杂的血肉。 蒙特福特公爵被一击标枪击落下了战马,他听到他的旗手与护卫骑士们的惊呼,但惯性让他们错过了,公爵的身躯陷进了血肉混合堆积的泥潭里,他能感觉到他的靴子被怪物身体的污秽所吞噬,感觉到它融化的血液在融化他的皮肤,他把这样的痛苦从脑海中忽略,将手中的剑刺进了恶魔的身躯之中。 惊天动地的咆哮在一旁响起,高大的疫兽前肢落下时将数个兽类压成肉泥,湖神幻兽光芒闪耀的身躯从一旁掠过,弥昂伸手把公爵拖开,在他也被拍成肉泥前从疫兽的爪下堪堪逃离。 巴托尼亚的骑士们紧接着赶来,恶魔、兽群、骑士混战在一起,疫兽巨大的身躯肆虐在人群之间,骑士们在它面前成片倒下了,无论它对混沌会造成多少连带的损伤这对骑士们而言要无可挽回的多,而且疫兽依然盯死了他,巨大的利爪落下,一根利爪刺穿了都法的肋侧,它踉跄了一下摔倒,弥昂勉强用右臂撑住地面不至于让自己的腿被压断,同时反手再度斩如此前造成的伤口中,骨骼与金属的摩擦,让那家伙痛苦的咆哮起来,拖着受创的前肢。 弥昂从受伤的都法身下拖出腿,在试图将公爵推开的时候疫兽的的利爪再度落下,此时的曼涅托还有十数步的距离,他咬牙试图硬接一次。 不过一名从疫兽背后猛地撞击而来的骑士打断了疫兽的攻击,骑士浑身甲胄破裂,骑枪上是沾满血迹的蒙特福特旗帜,披甲战马连带着骑士一起全力撞上了疫兽支撑的前肢,在一片骨头碎裂的声音中骑士也被撞飞出去,摔落在前面的地上。 “对不起,大人。”那名骑士喘着气说,“我让您失望了。” “不,没有。”公爵说着试图站起来,但又倒在地上。 瘟疫雄峰刺耳的尖啸在半空响起,弥昂抬头看向半空,瘟疫之子臃肿沉重的身躯从天而降落在疫兽的背上,癫狂中的疫兽似乎重新回到了控制之中,稍稍平息下来,但弥昂看到它在冲击中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前肢,它支撑身体最主要的两条肢体都受了伤。 弥昂猛地双手抓紧剑冲向疫兽,疫兽摇摇晃晃间居然不敢抬起肢体攻击,只是试图用压倒性的体型击溃他,但弥昂在更靠近前刹住半步,全力一剑第三次砍中之前的伤口,数百斤的瘟疫武士原本不算什么,但此刻前肢几乎被彻底斩断,疫兽再支撑不住,前半身轰然倒下。 第两百零二章 困境 当奥兰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少女的尖叫声,他强迫自己动起手脚从地上爬起来,扫视着四周寻找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泉水的湖畔边,玛格丽塔见到呼唤而来的水雾被驱散了,第七子迈过的每一步都仿佛压在大地的脉搏上,蔓延的黑暗带来无形的压力,玛格丽塔知道现在的她们面对如此强大的腐败之王并无胜算。 即使能把东西送走也是好的。玛格丽塔眼疾手快地抓过放在不远处的包裹,里面是泰波克之翼与腐化之斧,她将之扔在泉水之中,没入其中时一片光芒笼罩着包裹。 第七子以与其臃肿巨大的体型不相称的速度疾驰而来,奔走之间也带着腐臭的风,朱莉亚挥手释放出一道绿色的魔法光弹,但第七子徒手将魔法握在手中捏碎了它,在之后是从土壤中冒出缠绕在脚上的荆棘,但在拖慢其脚步前就已经枯萎腐败。 瘟疫之子仿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入池水间,溅起一团巨大的浪花,她们敏锐地感觉到水中也被沾染上了不自然的腐败力量。 将最后的步骤交给朱莉亚,玛格丽塔拦在第七子的身前,野兽之风下狂野的原始精魂被唤醒,湖水化作了咆哮的野兽向着第七子噬咬而去。 但他完全不在乎,这些众生之灵和他承载的意志相比不过星火微光,他任由着这些野兽撕裂他的甲胄和身躯,而滴落下来的污秽血液在水中不断污染着池水,怪异的藻类开始在水中生长。 将缠在身上的水蟒扯得破碎,第七子随手一记重击将玛格丽塔打飞在数米外的池水间,接着他走向朱莉亚,朱莉亚最后的手段是让地上生长出一片荆棘化作护罩将自己笼罩在其中,第七子低声笑了起来,走近时将受伤身躯上的血洒在魔法形成的荆棘上,荆棘在污秽间变得枯黄干朽。 被侵蚀的魔法瞬间反噬,枯朽的荆棘打开在朱莉亚的惊愕中反攻向她,少女本能的将水中的那片光芒护在身下,荆棘在她身上割裂出大小的伤痕。 荆棘缓缓缠绕在她身上,把她半伏在池水中的身子拖了起来,朱莉亚浑身是血,全身还在水中泡过一遍,看起来狼狈了许多。 但她笑了笑,吐出口中的水说道:“抱歉,这里什么都没有哦。” 刚才还在池水中被光芒笼罩的包裹已经消失了,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池水。 第七子没有说什么,沉默地看着平静的湖水,忽然伸出手抓在朱莉亚的头上,少女身上的荆棘收紧了,带来的是痛苦的尖叫。 “离她远点!”咆哮与水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七子回身,看到奥兰多手持一柄钉头锤向着他全力砸来。 手上用力在锤边一推偏转了攻击,钉头锤落在水中溅起一片水浪,奥兰多喘息着,他从来没觉得如此疲倦过,攻击也变得缓慢乏力。 第七子似乎是用种饶有兴致的眼光打量着他,手掌勾了勾似乎是示意他接着来,这激怒了奥兰多让他猛地将锤子再度举起砸向第七子,而这次瘟疫冠军单手抓住了钉头锤的锤头拦下了攻击,手掌间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但他依然把锤子抓紧了。 瘟疫冠军把奥兰多扔进泥里,在他试图爬起来的时候用握住他的脖颈压制住奥兰多,奥兰多只能对着水面上第七子的倒影怒目而视。 瘟疫冠军看着奥兰多的背后,仔细观察撕裂它的粗糙的伤口,黑色的虫子在肉里蠕动,脓从肉周围红色的疖子上滴下来,最后他似乎是咕哝了些什么,用力把奥兰多掐晕后把他提了起来,走向一边被拘束着的朱莉亚,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在他的脚下,已经被污染的湖水盘旋起来,从水中生长出的蝇虫嗡嗡地飞舞着汇聚成漩涡包裹着他们,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朦胧中,玛格丽塔感到一阵清凉在她的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舔她,这让她猛地惊醒起来,看到的是都法在她的旁边,弥昂拍了拍幻兽的脖子,而都法似乎很神气地甩了甩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玛格丽塔看清这里是营地内的医疗帐篷,急声问道。 “从那个家伙出现开始算的话,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弥昂说道。 玛格丽塔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急切地反身跑下地,向着离这里不远的池水边奔去。 一出帐篷,玛格丽塔看到营地间无数的轻伤员正在勉强地照顾着重伤员们,存活不多的骑士们也不得不亲自动手救治伤员,尽管疫军已经消失了,魔法的疫病也不复存在,但一直感染的污秽还不会很快消失,上千人在疾病与伤痛中呻吟着,即使幸存,这里也只是被痛苦笼罩。 玛格丽塔来不及顾及这些,一路来到池水边上,只看到原本一片干净的泉水已经完全被污秽的藻类布满,一些浮虫在水面上游走着。 玛格丽塔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弥昂隐约看到一点泪水的痕迹。 “女士在上啊,我很抱歉,朱莉亚……”她哽咽道。 “我来迟了,只看到你昏倒在这里,能告诉我之前的情况是怎样的吗?”弥昂叹了口气,虽然他已经在伊岚的推测下大概知道了一些。 玛格丽塔哀伤地摇了摇头:“瘟疫之子让另一个与之相似的人代替他上了战场,而他实际已经来到了这里,我居然没有意识到这种简单的骗局……他现在应该已经把自己传送走了,带着朱莉亚去找那把斧头,而道路是我们打开的,朱莉亚……” “也许还有奥兰多……”弥昂看着池水边的痕迹,再次轻叹“还能再传送一次吗?去阻止他们。” “不可能,我做不到,对我们而言这一战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有看其他的骑士们能否取胜了……”玛格丽塔惨然一笑。 这就结束了吗?弥昂看着被污染的湖水,身边是营地间回荡的痛苦呻吟。 奥兰多在一片昏暗之中醒来,他感觉自己除了肩以上的部分其他地方都被某种粘稠的腐殖物拘束着,他左右晃了晃身子想要挣脱,而显然是无用的。 “别挣扎啦,少爷,你出不来的。”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奥兰多抬起头,一片忽然亮起烛光晃得他眼睛微微痛,但他很快看清了,那张漂亮的脸他认识,是他家里的那个年轻女仆贝拉,那这里是…… 奥兰多猛地转头看向四周,而贝拉似乎很体贴的把烛火举高了些,让光亮扩散的更远一点,让奥兰多眼前的空间变得稍稍清晰起来,墙上挂着的残破旗帜上是黑红底的银龙,四周是砖石铺陈的房间,中间长长的走道上有红地毯,这里的一切他都认识,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加龙洛特城堡,而现在他的家被一片深绿色的,腐烂的肉般的东西渗透着,侵蚀着。 到处都是曾经熟悉的面孔的残迹,那些他一生都与之生活在一起的面孔,从淤泥中盯着他看,冷冰冰的、死气沉沉的眼睛瞪着他,他找到了城堡中的厨师长,他发福的身体被压成了一小块肉,四肢断裂地突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血和骨头中,他找到了那个不言苟笑的卫队长,他的头骨被巨大的重量压扁了,还有像他姐姐一样的一位贵族女人,她的女儿去年刚出生,而可怕的一咬把她的肺和心脏都从胸腔里拽了出来 每块石头上都溅满了鲜血,边角中满是吸吮了深红色的蠕动的活血肉,到处都是尸体和尸体的碎片,在这寂静的荒凉中,到处都是生命的迹象,但这种生命是一种恐怖的,近乎于死寂的生命。 “你们这些杂种!”奥兰多咆哮着,挣扎间他背后的墙壁几乎都晃了起来,奥兰多死死盯着贝拉的脸,被提醒到这个地步他才想起来,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那些混沌武士身上也有的纹印,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撇,但他还是暗骂自己居然没有回想起来,否则这一切不该发生。 “别那么激动嘛,少爷,小场面啦!”贝拉笑起来,原本伪装成女仆时的那种亲切消失了,变得邪恶而志在必得。 “你这恶魔的(哔——)”奥兰多因为咆哮用力过猛而喘了几口气,“我父母呢?我警告你……” “夫人嘛,她倒是好好的在地牢里,毕竟过会还要献礼呢,不过老爷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呀……”贝拉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接着让开视野,奥兰多面前腐肉的壁垒蠕动着打开了,看到后面原本的王座上坐着他父亲枯槁憔悴的身躯,皮肤上被一种怪异而恶毒的藓疾附着着,双眼蒙在一片污秽之中,看不到清醒的痕迹。 奥兰多想呼唤他,但他的心被某种痛苦攥住了,让他说不出话来。 贝拉挥了挥手,蠕动的腐肉重新关上了。 “我会宰了你的。”奥兰多低着头咬紧牙关,看起来像走投无路的野兽。 “别那么无情啦,要不是我你早就被瘟疫毒死了。”贝拉咯咯笑起来,“要不是和我接触过稍微有了点免疫力,你以为你能在瘟疫之刃的毒下撑那么久还没什么严重症状?” 奥兰多一阵呕吐,虽然他这一晚吐的够多了,胃里着实没什么可吐的。 “原来如此,我还好奇他是怎么回事呢,还以为吾主也认为他有赐福的潜力。”一个低沉怪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拖着粘液般的脚步声。 奥兰多抬起头,看到一片阴影中走出的瘟疫冠军臃肿的身躯。 “就当一见钟情怎么样。”贝拉晃了晃手指,“我可是相当喜欢你的呦,少爷。” “你们是事先谋划好的?”奥兰多懒得听她鬼扯,看向第七子。 “一点不对,我跟他的行动方式完全不同,我带着碎片自己一个人稳扎稳打的,鬼知道他突然蹦了出来,搞得我只能提前计划了……” 第七子呵呵笑着:“但看起来效果很不错不是吗,妹妹?” “妹妹……” “双胞胎,不过他在前面,而且我可弱的很,除了一点咒语外可什么都不会。”贝拉比出一根手指在唇前,“回答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好好欣赏吧。” 第七子缓缓走到这里片曾经大厅的正中,手持腐化之斧,在他的低声下呼唤下,天花板上的腐肉像植物一样生长蔓延下来,在这团腐肉的根须之间,束缚着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朱莉亚。 “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现在住手!”奥兰多低吼。 “她马上就要属于瘟疫之神了。”第七子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至于会成为什么,那是归于神的意志。” 奥兰多与自己的疲劳和绝望作斗争,他坚持着拖着自己的手臂,瘟疫冠军站在被束缚的少女身旁,他用手拂去她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奥兰多感到一阵愤怒和厌恶涌上心头,黑暗之神会改变她,使她成为一个残酷的嘲弄,仇恨击溃了吞噬他力量的绝望。 “这个女人很快就会死的,人类。”瘟疫冠军说,“但她也许还对我们有用。” 腐肉的根须在砖石上蔓延着,逐渐延伸连接到束缚着朱莉亚的腐肉间,仿佛一个被蜘蛛捕获后包裹的猎物般垂在半空,在下方腐肉的根须间,鲜血,碎肉,骸骨以及呕吐物等绘制着怪异的仪式纹路。 “贝拉。”第七子说道。 贝拉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开始吟唱起来,古老的咒语在空旷潮湿的大厅中盘旋着,每一句咒语的韵都仿佛压在生命的节点上,第七子迈步走入她背后的空间,腐肉主动打开为他让出道路,他来到加龙洛特的王座前,将腐化之斧放到贾斯特男爵的手中,在那个刹那城堡轻微的晃动起来,腐肉前所未有的活跃着。 旁边的岩壁坍塌了,瘟疫冠军欢呼着举起双臂,仰望着那长满麻风的天堂,头盔后传来刺耳的嘶嘶声,他大声呼唤着混沌国度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空气变得沉郁,瘟疫冠军脚下的腐肉颤抖着,长出了新的可怕的东西,一声悲鸣在他们头顶上搏动,闪电在天空的裂缝后面闪烁,淡紫色的云从裂缝中溢出,大地剧烈地颤抖,就像起伏的地震震动着化脓般的区域一样,一阵猛烈但寂静的风呼啸而过,吹断了树木,拔起了野草,停滞的空气在大地上疯狂地旋转。一片片苍白的腐殖物在麻风病的天空中发芽,像贪婪地生长着的霉菌。 第两百零三章 降临 梦境的领域中,伊岚坐在镜面般湖泊上的一片彩色卵石堆积的矮丘上,手指掠过水面,镜面般的湖泊上浮现着现实中的倒影,看到那片被污染的泉水时,她叹了口气。 回过头去,她看到那位光彩照人的女神静静漂浮在不远处的水面上,半个世界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光芒万丈。 “我可不欢迎你。”伊岚看到这位女神的到来,眉头蹙起来。 女神微笑:“如果真是如此,只要你闭门不见,我也不能强行来到这里。” “这是两码事,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建议会有用而已,而且你直接让那个女孩代言不久行了。”伊岚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因为她是做不到的,只有你能做到,瘟疫之神也在投下目光,我也无法插手凡间太多,但你可以做到,所以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那位女神行走在湖面上,光满随着步伐蔓延。 “没必要,你也派了足够应付的援军不是吗?我不打算让弥昂再冒险。”伊岚拒绝了她。 “但等我的援军到来的时候,巴托尼亚也将付出更惨重的代价才能赢得胜利,如果他知道还有一丝机会让一切在今夜结束,他会拒绝吗?而且你也想帮助他不是吗?”女神轻声。 伊岚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还是不太喜欢你,你为什么一再找来?” “何必介怀,他最终选择的神是你不是吗?”女神的声音像是从水雾中满溢出来的,“而且答案,你已经隐约猜到了吧……” “哼,往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伊岚轻哼一声,站起身来。 女神微微颔首,身形向着后方的逐渐隐没了,留下的只有纯粹的光,伊岚站起来,整个梦境的领域开始淹没在光中。 “我现在可以将我们带往这个仪式所抵达的地方,你还要去吗?”伊岚的声音在弥昂脑海中响起,严肃地说道。 “只有我一人,没有曼涅托的话,我也无法做任何事。”弥昂垂眸看着被污秽的生命腐蚀的水池,毒虫在那里飘动着。 “这次不一样,相信我,因为我会与你同在,只在于你是否前往,因为不知道会有多少敌人在那里等待,而你只有孤身一人,这很冒险。”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的生命若是和我绑在一起,这对你而言也是冒险,现在来说其实已经安全了。” “你不会甘心这样的结局,而我相信我们能够成功。” “真是……那就拜托你了。”弥昂睁开眼,眼中神力的光芒熊熊燃烧。 玛格丽塔抱膝坐在水池边,面色一片黯淡,对任何表示安慰的骑士都置之不理。 “没用的,对我而言一切已经结束了。”听到脚步声,玛格丽塔低声说道。 “不,还没有结束。”弥昂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但她还隐隐听到了一个女性的声音。 玛格丽塔猛地转过身去,她此前也曾经见到过弥昂被赐予神力时的状态,但远不能与此事的弥昂相比,那些光芒并未浓重的散发出来,而是前所未有的凝聚在弥昂的弥昂的躯体中,双眼与口中化作一片模糊的白,皮肤下光芒随着血液流转在体内。 弥昂缓步走入被污染的池水中,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气息,他站在没过他腰际的池水中,当他迈入其中时,整个污秽的水池像是有意识般般躁动起来,水流不安分地激荡着,水藻恶意地向着弥昂身上蔓延,丑陋的飞虫卷来。 但弥昂身上的光反渗入泉水之中,光晕轰然扩散,在这片光中所有的秽物与不洁都有仿佛燃烧般灰飞烟灭,只留下一汪发光的,纯净的泉水。 “你这是……”玛格丽塔目瞪口呆地看着,而弥昂的身躯忽然一沉,没入到发光的池水中消失无踪了。 发觉这里的动静的骑士们感到了,好奇于刚刚发生了什么而议论纷纷,玛格丽塔缓缓起身,用一个手势制止了骑士们的议论,虽然不知道弥昂究竟做了什么,但眼下他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了。 女士在上,如果刚才是您的赐福,请保佑他们……玛格丽塔低声祈祷。 加龙洛特的城堡中,奥兰多在侵蚀了城堡的腐肉间挣扎着要把自己从中拽出了,在刚才贝拉吟唱的咒语已经结束了,她不知离开去了哪里,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别担心,我马上就会救你出来的,等我摆脱这团烂东西。”奥兰多奋力将一条手臂一点点地从腐肉的束缚中拖出,尽管收效甚微。 朱莉亚在苦笑,若真能如此简单就好了,她在几分钟前醒来,很快就明白了这里的情况,而似乎她对那些家伙们还有大用,从她所在仪式的位置来看,大概是祭品之类的吧……她被缠的比奥兰多更死,荆棘将刺刺入她的体内,她能感觉到有什么腐败的东西正在尝试侵蚀着她,在这片几乎被腐化吞没的地方,她发挥不出什么力量。 奥兰多继续挣扎,他感觉已经已经快抽出一只手了,但腐肉立刻又蔓延上来把手缠死。 “……” “别费力气啦,少爷,你挣脱不了的。”贝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 “就算我不行,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们的。”奥兰多不想再费力气接着骂了。 “当真?那你就看看吧,少爷。”贝拉低笑起来,面前的墙壁在腐肉的驱使下分开了,露出了城堡外的天空与原野。 森林中枯萎的树皮裂开了,像器官一样生长着闪闪发光的真菌,天上的裂缝仿佛塌陷,寂静的风停了,停滞的空气还是那样沉重和潮湿,大地脉动起伏,像沸腾的汤一样冒泡,地面发出一阵泥泞的爆炸声,水坑一开一闭,把树木和岩石吸进了领地下面的黑暗中。 “我已经打开了瘟疫宫殿的大门!”站在楼台上的第七子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看哪!他们来了!” 从腐烂的天空落下的是噩梦和疯狂的东西,起初,它们看起来像闪烁的灯光,像随着每一次呼吸而改变颜色的流星,当他们向颤动的地面坠落时,在闪烁的光线中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在光里的东西有质量,但没有形状,奥兰多可以看到光里的波纹物质扭动着,好像被内部的火焰吞噬了,留给人的印象是眼睛和尖牙,角和脊骨,抽打的尾巴和流口水的嘴。 一股熏香的气味从恶魔的不洁的本质中升起,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当奥兰多意识到在那东西疯狂的喃喃自语中混杂着凡人的话语和凡人的声音时,心中充满了厌恶,成千上万只小眼睛沿着天空与大地睁开,每只眼睛都用邪恶的饥饿盯着万物。 “没有谁能阻止的了,哪怕是……”贝拉傲慢的声音忽然顿住了,片刻后带着恶毒的冷意说到,“还真有人会来送死的啊。” 加龙洛特城堡周围的土地充斥着疾病和腐败,在这地方,地上滴下瘟疫,石头在地上涌出污秽,树木也哭着要朽坏,那里的空气是令人憎恶的,散发着灼热的气味,令人作呕,呛得透不过气来。 在城楼周围安营的是瘟疫之族,土地因他们败坏,它们像蠕虫一样在垃圾中蠕动,渴望用它们的痘感染它们看到的任何干净的东西,瘟疫之神的创造物以他们所有的恶魔形状出没在这片土地上,渴望得到健康的肉体来撕咬和玷污,这片土地本身已经是一个溃烂的大沼泽,一个充满淤泥和废墟的地方,那里的土地只不过是渗出的腐败,试图把任何人吸进它的怀抱,城堡从中升起,像一个腐烂的伤口上的钢条,刺入麻风的天空。 而弥昂站在它的面前,光芒像是一片黑暗森林中的萤火虫那样渺小。 弥昂带着痛苦和遗憾,阔步穿过城堡前溃烂的塔楼,那些死去的人的神情他的脑海里悸动,像一个深红色的痛苦幽灵,无声地谴责着。 他在废墟中前进,邪恶的生命在他周围的淤泥中爬行,鹰大小的苍蝇在墙壁上爬行,把翅膀晒在深邃的黑暗下,比蛇还大的蛆虫从他行走的小路上渗出来,盲目地爬行在土地上寻找腐肉,一个有牛大小的,浮肿的、流着口水的,像一只融化了的蟾蜍般的怪物,它从一座倒下的拱门的阴影里用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 黑暗的低语在弥昂耳边回响起来:“你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次疯狂的冒险中,在这次徒劳的企图中,为了抓住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什么都不顾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得死,没有什么能纠正这可怕的厄运,一切都是腐肉和残忍的众神的笑声。” 眼前是被恐慌和绝望彻底吞没的土地,生命,死亡,腐败的独特循环在这里展现着,但弥昂要结束这场毫无希望的闹剧。 烙进他肉体的印记燃烧着炽热的光辉,弥昂的手感觉就像他把它塞进了火炉口,黑暗的幻影这面孔一个个倒下,直到只剩下一张脸——瘟疫冠军腐烂的头骨,当弥昂的脑海里甚至连他的真面目都燃烧着光芒时,它也带着冷酷的仇恨瞪着他。 奇怪的是,瘟疫领主的精神攻击坚定了他摧毁这一切的决心,如果对方想使用这样的伎俩,试图迫使他屈服,那么这么做是因为他害怕,他不相信宫殿可怕的防御能阻止弥昂。 闪闪发光的肉一样的墙壁颤抖着,弥昂厌恶地看着里面形成了一张流着涎水的嘴。 它裂开了,从它腐烂的深处,出现了一些只能被嘲弄地称为人类的东西,蹒跚地哭泣着,他们把干瘪、被病魔蹂躏的脸转向他,他们锈蚀的斧头和剑像抓着它们的瘦骨嶙峋的手一样腐烂,可怜的人群呻吟着向他走来,他们自己的黏液从他们的脚上滴下。 弥昂回视着这些僵尸般的恐怖,他弯下身,一个人要对抗这样一群人,哪怕是这样一群可怜虫,也很难取胜,但他感到神性的力量在他的全身涌动着,伊岚现在和他在一起。 弥昂发出一声可能从巨龙嘴里撕下的咆哮,向瘟疫的奴隶们冲锋,第一个被斩首,第二个被开膛破肚,他用赤诚之剑把第三只狼砍成两半,在铁靴下踩碎了它残破的骨头,开始了真正的杀戮。 摆脱了瘟疫僵尸的纠缠,继续前进,宫殿里腐烂的厅堂在他周围汩汩作响,满是蛆虫的生肉墙壁,粘在他身上的黏液地板,试图把他吸进它们的脏东西里。他看到了融合的骨头柱子,还有啃噬着的害虫,当他经过时,他听到了那些被诅咒的头颅中的哀嚎,那些尖叫透过他的骨头,他能感觉到那震动着城堡的悸动,弥漫在这座丑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 但他忍受了这一切,神圣的力量守护着他,还有对复仇的渴望,对胜利的渴望,使他坚定地面对混沌可能给他带来的最坏的影响,他能感觉到第七子的瘟疫般的魔法再次试图将病态的虚无触须插入他的脑海。 但他知道瘟疫冠军的诡计,所以他以神力对付他的魔法,他嘲笑他的努力,让这个腐朽的瘟疫之子用钢铁而不是魔法面对他,瘟疫之王的怒火在心中爆发,当他发现自己忽然面对着一个与神同在的心灵时,他的肉体上爆发出沸腾的脓疮,整座城堡都开始活了过来。 弥昂被滴落的腐败汁液吸引了注意,头顶的天花板开始跳动。形成屋顶的闪闪发光的肉随着湿漉漉的吸吮声剥离,露出了盘绕着的粗壮肉芽,被疾病和腐烂包裹的器官颤抖着,膨胀着,直到它们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恶心地悬在走廊里。 随着器官不断膨胀,弥昂开始感觉到压力,他身上依然散发着来自神神力的光辉,但伊岚很小心地控制着没有与四周庞大的腐蚀力量较劲,只是抵御着侵蚀的力量。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走过的路,但发现它也被膨胀的腐肉所取代。 “这就是你所有的本事吗?”弥昂对看不见的瘟疫冠军说道,在那一瞬间,离他最近的腐肉器官膨胀到无法继续胀大地步,肿胀的皮肤随着血肉的破裂释放出墨绿色的、臭气熏天的液体,喷过大厅,在蠕动的腐肉墙壁和肠道般的走廊中涌动着。 瘟疫无法在神力的保护下毒倒弥昂,瘟疫冠军也很清楚这一点,但至少能极大地消耗弥昂的力量,而且在弥昂的每次呼吸间肺部的神力都在与混沌的力量碰撞着,带来极大的痛苦。 弥昂忍着痛苦,眼睛盯着前面的走廊,已经有更多血肉脓肿爆炸开来,脚底下流淌出没过膝盖的腥臭酸液,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后退一步。 他的盔甲和披风开始冒烟,盔甲上有被腐蚀出的漏洞,而披肩变得褴褛不看,弥昂他沿着巨兽肠子般的走廊冲了下去,黑暗的血肉中怪异的生物涌现出来,弥昂的每一次攻击对于这些被腐化的生命而言都是致命的,但他们成群结队地从破裂开的墙面内涌现,堵在前进的道路上。 小小的恶魔在脓液中滴着口水恶意地大笑着,向他投掷令人恶心的污物,当弥昂走近的时候几个小而怪异的恶魔一哄而散,但会从脓液中暴起出巨大的瘟疫怪兽。 弥昂仿佛被吞没在一个巨大恶魔的身躯内,这些就是它的寄生虫,而弥昂向着它的心脏前进,潜藏在血肉各处的寄生物可能数以千计,而弥昂却没有在任何恶魔与怪物前停下半步,尽管只有一个人。 第两百零四章 腐烂之物 当弥昂从长长的走廊里冲出来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声,褴褛的、被撕破的尸体被泼溅着穿过面前的空间,四面八方散落着肢解的四肢和破碎的头骨,地面本身似乎也变成了刺青色的黏液,那些尖叫声是非自然的,不是来自任何活人的声带。 “现实正在被吞噬啊,之前在战场上的只不过是瘟疫花园的一个幻影。”伊岚凝重地说。 当凡人世界中有祸害和瘟疫导致荒芜时,纳垢的领土就会随疾病和腐化兴旺扩展,受腐败之王的精心照管,这个不利于身心健康的领域是每个脓泡和可想到的折磨的家园,并充满了腐败的恶臭。有死就有生。在生命的腐败里无数细菌,病菌、昆虫和食腐生物得到兴旺发展,所有的生命都靠其他生命滋养存活,并从一次次瘟疫中诞生出比上一代更强、更有繁殖力的新一代。因再生来自腐败,所以希望涌出自绝望之中,一个死亡和疫病的天堂。 “他们会把泰波克之翼放在哪呢?”弥昂思索着这个问题,赤诚之剑确实是不错的利器,但对付这些诡异的东西还是古圣神器更有把握。 古圣神器与混沌的力量是不容的,第七子也绝对知道这一点,而即使他们能压制神器的力量,但也很难抽出精力来召唤混沌,因此最好是先放在一个还没有被彻底侵蚀,不会激发其力量的地方。 弥昂扫视着这座被侵蚀的城堡,从外面看去整个城堡已经连带着城墙都被腐肉包裹吞没成一头地平线上的可怕异物,因此这个诡异之地内部的复杂构造还要超过城堡本身,而混沌的浓郁使得手中的印记只带着对其排斥的抵触,也感觉不到泰波克之翼所在。 背后传来丝线颤动般的声音,弥昂猛地回身剑斩,不过只看到一根手指粗的丝线在他面前被切断了,头顶上传来一阵磨牙的声音。 抬起头看着那东西,它身上血的恶臭扑鼻袭来,这个怪物比牛还要大,看起来像是蜘蛛,但现实中的蜘蛛显然不会是头在中间两个腹部,身上一堆触须的造型,当它在腐肉与碎石废墟中淌着口水时,它的形体似乎向外扩展,紧贴着墙壁,仿佛无视了设法容纳它的狭窄空间,肉体和四肢随着它的每一个动作而生长和收缩,它们的触须在空中乱窜,最后变成巨大的钩状爪子。 巨大的爪子把这只怪物推过碎石堆,它的皮上布满的无数伤痕上滴落下人类的血,当血从这只怪物的皮肤上渗出时,兽皮本身似乎把血吸了回去,就像海绵吸水一样。 一只钩装的利爪刺入弥昂背后的腐肉墙面,它有十条爪子,但攻势远不像人类那样密不透风,弥昂的剑刃深深地刺进了怪物的不成形的躯体,怪物踉跄着直立起来,在它的胸膛上,一张张狰狞的脸似乎在奋力挣脱。 一张巨大的网从弥昂脚下兜起,半张墙大小的网把弥昂扣在背后的腐肉间,从一开始弥昂就在提防着它可能吐丝的危险,不过显然做出的更像是人类的陷阱,这种丝线没有什么粘性,但异常坚韧,赤诚之剑一次也只能看断几根。 那东西用它那八只巨大的黑眼睛瞪着他,然后张开它那巨大的嘴,要把弥昂撕成两半,但弥昂用赤诚之剑切断了腐肉的墙壁,它们可不像网一样坚韧,就这样扯开一边的腐肉拉开缺口,弥昂的身体半陷下去避开了怪物的利齿,同时赤诚之剑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身体里——这家伙的身体更像煮过的肉而不是活的血肉。 一股热气腾腾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弥昂看到好像是几张脸从血块中向他尖叫,不过显然并不比怪物的尖叫声更加刺耳,弥昂坚决地切开了它的躯体,将一大片颜色混杂的血污放了出来,怪物肿胀的躯体开始泄气,它自己的血液是半透明的绿色,躯体呈现的红色是它的饱餐。 而这这些成堆的血污从它躯体间流空的时候,怪物的躯体在抽搐中被毒菌附着着,它也将被逐渐消解吞没。 弥昂从网中挣脱出来,看到地面上堆积的人类骸骨血肉,里面还带着大量没有消化的成分,弥昂很遗憾他并没有带什么能够燃烧的东西,尽管在这个领域里火焰能否点燃也是未知数。 用赤诚之剑切开了腐肉的墙面,里面能看到人的躯体,也许在混沌的影响下有的还没有死去,残破的身躯中内脏蠕动在蛆虫之间,而当弥昂切开这片污秽的时候,腐肉间寄生的害虫们从腐肉的粘稠中走出来向弥昂奔涌,弥昂再次陷入战斗之中。 第七子站在朱莉亚的身前,身上每一个伤口的血肉都在雀跃蠕动,荆棘的尖刺深深伤害着她,她不知道究竟是失血让她眩晕还是混沌一点一滴的腐蚀,尽管如此她依然勉力维持着尊严的态度直视着瘟疫冠军。 “冲我来,你这肉虫!”奥兰多对着他吼道,“这里可是我的城堡!” 当然瘟疫冠军肯定不记得了,现在它他唯一关心的是喂养瘟疫和残害杀戮。 “它会吃了我的灵魂吗?”朱莉亚忽然问道。 “不会,那只不过是纵欲的陋习而已,我们会打造一个天堂,也许你也会成为一个天使呢。”瘟疫冠军的笑声隆隆的。 “听起来一样糟糕。”朱莉亚哼了一声,双眼中闪耀着蓝白色的光,尽最后的努力抵抗。 而瘟疫冠军抓住她,让那微弱的抵抗变得毫无意义,只是延缓着这里被混沌所吞没的时间。 贝拉站在最宽阔的殿堂中,面前是血肉堆积的王座,诡异之处在于这些血肉还没被疫病和腐烂彻底侵蚀,尽管那些腐肉上的嘴和虫类正饥不可耐。 一只丑陋的丧钟被腐肉吊在溃烂的天花板的最顶层,然后在腐肉的抽搐中,丧钟摇晃起来,发出它今夜的第一声轰鸣。 音浪像是洪流席卷,尽管城堡裸露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霜冻,但空气变得潮湿而郁郁葱葱,腐肉像是一片沸腾的沼泽,腐烂的气味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污物划破肺部,腐肉的肉芽蜿蜒,腐烂的污秽窒息了这里,污水在粗糙的树叶下溃烂,害虫在恶臭中飞舞。 弥昂听见了钟声,丧钟的音浪使得他的血液一阵加速,而他面前的世界变得更加怪异,明明听声音钟声离他并不遥远,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双方之间的距离比他想象中更加漫长。 肠道般的走廊晃动起来抬升着,原本的通道开始变得垂直于地面,弥昂将剑刃插入腐肉间延缓着下落的势头,这团怪异的肉蠕动着喷吐污秽,形成一个诡异的沼泽,当他爬进恶臭的沼泽时,弥昂抬头看看他的敌人离他有多近,不可能的是,废墟在他上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森林与沼泽混合的时空,一直延伸到他的视线所及之处。 就像活着的沼泽一样,淤泥试图把他们吸进它的液体怀抱,土地在他的脚下塌陷了,弥昂拖住步子向前行进,在病态的沼泽和杂草丛生中,弥昂看到前方一个巨大的胃一样的空间中,沼泽正在冒泡。 还是别往那边走。弥昂摇了摇头,这种情景肯定说明那里潜藏着可怕的东西,他转过头开始试图用剑在腐肉间撕开道路。 “我们是不是走到过这里?”片刻后,弥昂踩上一条沼泽中的枯树。 “别太认真去思考这里。”伊岚说道,“在你的心跳之间,整个沼泽都可能会改变,一切都是瘟疫之神的心血来潮。” 试图理解它是一件毫无希望和疯狂的事情,仅仅这就是诸神的本质,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东西,一种只不过是疯狂的东西。 “我真的开始讨厌这个地方了。”弥昂踢着一根腐烂的植物,当溃烂的木头炸开时,成群的白蚁从他们破碎的避难所爬了出来,破碎的木头在四面八方重复着,连爬行的昆虫也在重复着,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同样的杂草,同样的腐肉,同样的泥泞,就像整个沼泽的一面镜子。 弥昂不知道他是在原地打转,还是在真正意义上在移动,他对这位瘟疫冠军的领地上新把戏感到不愉快的惊讶。 一点点微弱的光在远处的沼泽中亮起,似乎是在回应着他的不悦。 “即使是我也听说过安康鱼的捕食。”弥昂看到沼泽中亮起的光时感到无语,这种把戏还挺老套的。 “但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你不这么想吗?”伊岚说道。 “你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弥昂笑起来。 他开始顺着光芒走向那片沼泽深处。 “看来这位骑士终于遇到了对手。”第七子嘶嘶地说,血管发青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很好,我希望他在这里腐烂。” “你在说什么?”奥兰多沉声道。 “你的朋友呀,好像是什么加斯科涅来着,一个有点奇怪的家伙,没想到他居然还潜藏着这样的力量。”贝拉从腐肉间走出。 奥兰多咬紧牙,他并不知道第七子腐化了那片水池,只觉得是玛格丽塔将弥昂传送了过来,对于这片快要被吞没的世界,即使是他也不相信弥昂能只身一人结束这一切,尽管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也许腐烂的只有你们而已。” “也许是我们中的一些人,但不是所有人。”贝拉闭上了眼睛,奇怪的话语从她的嘴唇上爬过,她身上的符文之眼开始闪烁着力量,不自然的生命所引导着阴影中的力量。 丧钟巨大的轰鸣再次响起,音浪仿佛一阵尖锐的刺痛把奥兰多从他的心灵的壁垒中拉了出来,他可以尝到嘴里的血的味道,翅膀扑打的声音在他胸前不停响起,在幻觉的剧痛中,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撕裂。 “别那么害怕呀,这没什么可恐惧的。”贝拉低声笑着。 像一条毒蛇一样,腐烂的利爪向他的脖子伸去,试着将他拖向更远的黑暗中,就像是沉入一口棺材,厚重的土壤压的他透不过气。 一只只骷髅的手抓住了他,他惊恐地望向四周,感觉那些骷髅都是他曾认识的人,在深红色的淤泥里指责着他,痛苦地呻吟着要把他拖下去。 胸前匕首般的刺痛折磨着他抬起头,一只食腐的黑鸟站在那里,像是渡鸦但更像是秃鹫,用尖锐的喙将皮肤和肋骨扯开,然后费尽力气地一点点扯断心脏的血管,让他感到浑身冰凉。 他挣扎着仿佛溺水一样,他知道这是精神上的痛苦,但这些真实般的幻影折磨着他,要让他放弃为止…… 奥兰多抓住了那只巨大的黑鸟的喉咙,他透过他那模糊的眼睛看到那只鸟栖息在那里。这只丑陋的猛禽惊恐地叫了起来,巨大的翅膀拍打着他的脸,用锋利的爪子朝他戳去,奥兰多被扑腾的翅膀遮蔽了眼睛,鸟的爪子撕扯着他的肉。 但是骑士仍然紧抓着秃鹫,把他的手越攥越紧,把手指伸进秃鹫的脖子里,秃鹫继续挣扎着,奥兰多感觉到他的血浸透了他的头发,翅膀在他的头上好像要用腐臭的羽毛把他闷死般。 奥兰多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他感到那只鸟的血从他的手臂上滴下来,很冷,在秃鹫的血下,他的肉体麻木了。 奥兰多仍然死死地抓着那只秃鹫,忍受着它的爪子戳进他身体的痛苦,他试着移动另一只胳膊,但只成功地让一股炽热的疼痛涌进了他的大脑,最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嚓声。 一声女人尖叫响起,奥兰多松开手,虚幻的重量已经不存在了。 周围腥臭的血和屠宰残渣的臭味不断增加,一堆堆的内脏散落在地上,一堆堆闪闪发光的头骨从四面八方向他咧嘴笑着。 奥兰多不知道他在生命的坟墓里沉寂了多久,然而,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痛苦、悲伤或失落的余地了,战士的眼中燃起了新的火焰,只有死亡才能扑灭的火焰。 第两百零五章 瘟疫城堡 贝拉低嘶一声退后了,手中出现一点灼伤般的痕迹。 奥兰多垂下头,吐出黑红色的污血,其中混杂着扭动的蛆虫,而他的体温开始回降下来,心跳也开始平缓,病痛的折磨开始在他的身上消退了。 第七子看了眼朱莉亚:“你居然用最后的力气来治疗他,不过这有何意义,所有人的结局都已经被注定了。” 朱莉亚脸上带着灰烬般的惨白和笑容,她看着瘟疫冠军,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城堡的大地忽然颤抖起来,贝拉被这种地震般没有准备的颤动感到短暂的惊惶,因为这不像是腐肉活动的现象,不过第七子抬起一只手,很快让她平静下来。 腐肉的墙面轰然炸开,溃烂的腐肉翻卷着破碎,溅射出其中包裹的人类骸骨血肉,而在腐肉后,一只巨大而扭曲的怪物将它的身躯探了进来,它皮肤上的的瘟疫疮痂在翻滚,散发着恶臭的气泡从伤口的脓疮面上冒出来,当它古怪的肺从腐烂的深处爆炸时,沸腾的水像一个污秽的间歇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任何凡人的目光落在那恶兽身上时,都会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枯萎,它污秽的躯体表面上仿佛凝结着没有面孔的脸,嘴里的喉道中带着更多扇形的嘴,巨大的骨柱和鳞片从城堡下的巨兽胃般的沼泽里伸出来,滴着粘液,一个比马车还粗的脖子从怪物的前面伸出来,末端是一个长长的、爬行动物的头,上面顶着散发蓝白光芒的独眼,在乳白色球体的后面,六个黑色的瞳孔漂浮着,就像在呕吐物中挣扎的蠕虫。 “已经处理掉那个家伙了吗,好孩子。”瘟疫冠军在恶兽溃烂的伤口上拍了拍,而恶兽低吼的予以回应。 那恶兽安分了片刻,忽地尖叫起来,伴随着丧钟的轰鸣声,恶兽从百张嘴里尖叫起来着,从它的伤口上奥兰多看到它的血喷溅到各处,他尽量不去看那东西血液里蠕动着的尖叫的面孔,只专注于一道光芒掠过掠过那怪物那令人憎恶的躯体。 瘟疫冠军退后了,奥兰多感觉到他邪恶的自信在那个瞬间萎靡了,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将手抬起来对准恶兽片刻后又放弃了,只是看着恶兽在不断愚蠢地挥舞着肉芽,绝望地想把自己的内脏拽出来。 那只嗜血的恶兽不停地颤抖,它倒下在自己血液的污秽泥泞中,器官随着变得干枯,摔在了地上时撞掉了它身上大块的肉,它将数条肢体伸向天空抽搐着,很快停止了挣扎。 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久,野兽的身体又颤抖起来,大块大块的腐肉掉落在地上,它的躯体忽然炸开了,肉与内脏的残块飞溅,弥昂从恐怖的血淋淋的内脏中挤出了一条路,从头到脚,他伤痕累累的身体都被恶兽的硬壳残渣所覆盖,看上去并不比恶魔祥和到哪里去。 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燃烧,手中的剑在血肉的泥沼中闪闪发光。 “虽然非常恶心,但看来至少我没来迟。”弥昂站在足够铺满水池的内脏碎片与鲜血中,抹去头上污秽的黏液,直视着面前瘟疫的子嗣们。 在几分钟前,弥昂放任自己暂时沉入到黑暗的深处,他感觉到那些东西正在试图能够将他拖下并消化,一种不仅憎恶肉体,而且憎恶灵魂的污秽充斥着,从埋在腐肉里的那些可怜虫那里传出了比生者更加痛苦的呜咽声。 但那些想要吞噬他的黑暗全部无功而返,灵魂的恐吓也不能突破伊岚的护佑,弥昂在黑暗中找不到边际,因为那不是用肉眼能看到的边际,但伊岚可以看到,赤诚之剑下黑暗被不断切割出光的裂隙,直到他们粉碎血管与肌肉。 “还差得远呢,无非是再添上两双眼睛见证这时刻!贝拉!”第七子咆哮起来,腐肉的壁垒似乎也随着他的咆哮而颤动着,贝拉点头称是,开始吟诵起怪异的咒语。 一股巨大的、跌跌撞撞而令人憎恶的声音涌进了大厅,影子落在哪里,哪里就长出了水泡,在它那成群腐烂的脚踩过的地方,霉菌就窜进了邪恶的生命,它所触及的地方,疾病肆虐。 腐肉在那个瞬间真正的活了过来般,它有一个身体,其中包裹着数以百计的灵魂,扭动着被最邪恶的巫术融合成一个可憎的群体,每个被黑暗奴役带来的数百张满是獠牙的嘴在无声的痛苦中蠕动着,露出被撕下舌头的锯齿状残肢,恶魔沉湎于痛苦的声音为自己懂得这种微妙的平衡而自豪。 腐肉巨大的触须落下,将早已被苔藓与菌类侵蚀的不堪一击的基岩轰碎,露出下方被吞没的沼泽般的土壤与大地,恶魔们正在其中欢呼雀跃的站起身来,向世人诉说着它们恐怖的欢乐,嘉年华的欢呼已经近在咫尺。 “钟声敲响了几次?”弥昂问向伊岚。 “四次,决不能让其敲响第七次!” 时间不多了,弥昂狂怒一剑将面前的瘟疫使者砍成了两段,腐肉横生间交错着向他围攻,而从这瘟疫城堡外看去,数以千计的黑暗影子笼罩了这片土地,它们以污垢疫病为乐,向着城堡内缩进而来,腐肉城堡打开怪异的嘴,仿佛将它们吞没在其中。 “奥兰多!”弥昂斩断面前的腐肉根须,将赤诚之剑用力抛向奥兰多的方向,散发着红色祝福之光的剑刃在弥昂精准的投掷下斩断了奥兰多左臂上方的腐肉根须,奥兰多用力一扯将左臂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贝拉面色一变,试图让腐肉再度蔓延来阻止他,但奥兰多在她的咒语开始前猛地将剑刃拔出,簌簌落下的腐殖屑刺激的他伤口生疼,但也让肌肉绷紧着鼓起力量。 一剑斩断右臂的束缚,双手持剑再无阻挠,赤诚之剑上的魔法祝福全面绽放间腐肉像是油一样被分割开来,当带着利齿的腐肉蔓延上来的时候,奥兰多以熟悉的剑锋回应,将其斩落,接着立刻要向弥昂的方向赶去,弥昂扔出剑后现在赤手空拳。 “别管,毁了他们!”弥昂构装右臂猛地抓住一只瘟疫行尸的头颅,将其狠狠按在地上砸碎。 奥兰多咬了咬牙,剑刃斩向正在准备继续施术的贝拉,而她似乎畏缩地退后了,腐肉延伸阻挡了奥兰多前进的步伐。 弥昂推开面前的瘟疫使者,抓住了恶魔躯体上本身的巨大创口,猛地用力将其几乎撕成开到再不能行动后踩在脚下,借此跳上了砖石的地面。 那溃烂的声音穿过大厅,第七子,纳垢的瘟疫冠军,生命的祸害,从充满他的腐肉交织的阴影毒烟中走出来,他那肿胀的身体跺着腐肉的地面,每走一步都撕扯着血肉,在他肥胖的身体上,一个萎缩的骷髅头审视着面前被神力充盈的骑士,冰冷的怒火在其枯萎的眼睛里燃烧着,吞没他脖子的脂肪起伏,毛茸茸的黑苍蝇从他的嘴角爬出来,聚集在他的头上。 瘟疫冠军盯着他,感到怒火在内心积聚。 “继续亵渎这个神圣的地方的人。”他沉闷的声音嘶哑着,“他们会被发现,并知道绝望,使他的头颅归于我,他们会诅咒生下他们的母亲,生下他们的父亲,给他们呼吸的神。” “动手吧!”弥昂撕下一层腐殖物与生锈铠甲形成的膜,全力以赴。 奥兰多用剑刃将束缚着茱莉亚的荆棘与腐肉一层层撕开,将近乎虚脱的她从这个污秽的茧中背了出来。 他咬牙回头看了弥昂一眼,想着先帮弥昂解决掉那个第七子,但背上虚弱的茱莉亚将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相信他吧,现在的我们只会拖他的后腿,趁这个机会去结束那个仪式,否则就要来不及了。”茱莉亚在刚才被动侵蚀的连接中也感觉到了仪式的中心,它离这里实际还有距离,因为这个被扭曲的现实已经不再那么准确了。 看到弥昂向他再使了个眼色,奥兰多带着茱莉亚向着远处跑去。 “还道要全力拖住你,想不到你全没阻拦的意思。”弥昂用臂膊接下瘟疫冠军的一记重拳,现在双方几乎完全在肉搏。 “他们根本不成气候,先杀了你,一切自然功成。”第七子呼唤着混沌国度的力量。 “没了祭品,你的仪式早该停了。” “笑话,她可不是唯一合适的祭品。” “哼……”弥昂冷哼一声躲开一团扭曲的腐肉突刺,再度陷入缠斗中。 两个入侵者进入了溃烂的宫殿深处,腐烂的胳膊从墙上摸索着向他们伸出来,黏糊糊的声音在乞求救援和宽恕我即使是最坚强的骑士也发现可怜的恳求感染了他们,消耗着了他们的力量和决心,而这些声音不也是那么容易被推开的。 奥兰多发现茱莉亚的虚弱阻碍了他们的前进,混沌的有害影响没使她没有倒在自己的一堆疾病中已是万幸,奥兰多知道他应该抛弃暂时,自己一个人冲向深处,但这样的事情太过懦弱,让他的内心难以平静下来。 “你先去吧,我不要紧的。”茱莉亚低声说道。 “怎么可能,阻止他们我需要一个法师。”奥兰多回绝道。 他突然停了下来,握紧剑慢慢向前走去。前面的走廊里挤满了一大堆蠕动的肉,茱莉亚感到一阵恶心,认出了这个可怕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蛆,它的寄生虫身体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黏液,长着巨大的蟹状爪子,用来撕咬活着的腐肉墙,还有两只与其一样的。 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蛆虫把其中一具尸体从墙上割下来,拖到一边,使干瘪的皮肉能够倒在地板上,不像那些挂在墙上还在哀号呻吟的躯体,躺在地板上的尸体已经完全死了。 它把巨大的尾巴竖在黏糊糊的背上。它的尾巴开始起伏,好像在它那膨胀的尾巴里推着什么东西,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从蠕虫肿胀的尾巴里被推出来了,这个可怜的人还活着,但蠕虫的几十只触须抓住了他,把他压进了墙上的洞里,就在那人尖叫的时候,蛆虫开始把他粘在翻滚的身体中,从他的胳膊和腿上流出粘糊糊的液体。 这就是瘟疫之神维护他的领域的方式,丑陋的蛆虫正在修补大厅里的残迹,从墙上割下死肉,换上活的尸体,这种恐惧让奥兰多想要驱逐这些肮脏的畜生,用干净的钢铁结束他们肮脏的生存。 但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它们穿过这些蛆虫,奥兰多回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有一条侧廊连接到主走廊,他回头看了看蛆,看着它们继续把那个尖叫的人附在墙上,他的想法是有风险的,他把茱莉亚从地上拉起来,示意跟他走,他们退回大厅,经过侧廊。 第两百零六章 疫路 在前面侦察时,奥兰多发现他们穿过大厅的前进路线被打断了,走廊被一道巨大的沟槽劈开,沟槽在墙壁之间弯曲着,沟槽在地面以下两人深的地方,把通道一分为二,在十数步外的地方,通道继续向前延伸,墙壁上排列着肮脏的肉瘤。 这些东西填满了沟槽,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沸腾般的烂糊,也许那只是腐臭的肉,一堆难以形容的灰色污物在翻腾的腐肉周围浮来浮去,成群的苍蝇嗡嗡作响。 “也许我们能换条路。”奥兰多说道。 “我们必须穿过它。”朱莉亚决定,但她的声音里没有多少坚定,她怀疑健康的人穿越这片污浊之地的机会,更不用说那些受伤的人了,她把手伸到坑的另一边,摸着腐肉的表面,它们摸起来又温暖又湿润,令人产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印象。 奥兰多点点头,从一旁的腐肉间拔出两根骨头劈尖当作攀爬的助力,把朱莉亚背在背后,他惊奇于自己居然还有足够的力气,也许朱莉亚最后的魔法也恢复了他的体力。 把骨刺按在正在颤抖的肉墙上,他们又听到走廊那边传来的咯咯的嚎叫声,这一次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兽性的哀号。 “没有回头路了。”朱莉亚告诉他,奥兰多对她笑了一下,把骨刺插进墙面的肉里,腐肉仿佛痛得发抖,浓浆般的血液在骨刺周围流走,让他们几乎以为整个城堡都会伸出手来把他压扁,当然什么都没发生,尽管骨刺被可怕的腐肉包裹着,但它还是牢牢固定在里面了。 攀爬在腐肉的岩壁上,很快踏下腐肉的沟壑,地上是沸腾的腐肉和冒着泡沫的瘟疫所形成的腐臭污秽,当他们迈到沟槽一半的距离时,两侧腐肉的墙面蠕动起来,连带这冒出肉芽开始相互交织收缩着,奥兰多低骂一声,带着朱莉亚赶快向着前面的肉墙奔去,那些腐肉正在蠕动着升高,他开始进行攀爬,但在此时腐肉蠕动的肉须猛地缠住他向下拖去,意外让他没有抓稳骨刺被向下拖去,但在最后朱莉亚双手紧紧抓住最后一跟骨刺。 被拽在半空的奥兰多看着少女试着向下摆动身体,将骨刺拔出再击入下方的墙内让奥兰多抓住,但她立刻站不稳了,她现在的力气不足以单手把骨刺拔出来。 “抓稳别动。”奥兰多大声道,垂下身接着重力将背后的剑拔出来,倒悬的时候他看见一张腐烂丑陋的脸浮现在腐肉的表面上,似乎是在嘲弄他们。 不去理会这些,奥兰多断纠缠的腐肉后猛地变换了一下重心,腾出一只手,然后转了个身,拽住腐肉的根须把自己拽上去,但在四周他看去更多的腐肉正在发芽般生长,甚至有腐烂的手从中伸出,他握住朱莉亚的手,把她手上的骨刺固定住。 “抓住我。”他说着,朱莉亚虚弱地点了点头,她脱力得太厉害。 当她的手臂缠绕在奥兰多的脖子上时,重量让奥兰多感到刚才猛地用力带来的虚脱,但他不理会自己肌肉的呻吟,他握紧骨刺把他们向上拖去,离开这里只差几英尺了。 但身后那张腐烂的脸把眼睛瞪着的,结痂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尖牙咧嘴的笑容,令人作呕的话语从他滴口水的嘴中流出。 奥兰多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闷热沉重,像湿漉漉的破布粘在他身上,朱莉亚大声咳嗽,她的胆汁和胃液顺着他的脖子滴落下来,她的手满是汗了,魔咒加强了正在吞噬她的瘟疫,他们身后的肉墙开始变绿,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邪恶的魔法下枯萎了,除了奥兰多自己。 这堵肉正向着更加溃败的方向腐烂,准备把他们扔进泥潭中,而在那之前,朱莉亚的生命或许就会完全被折磨殆尽。 不知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脸从奥兰多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笑得更厉害了,在无尽的绝望中,混沌的奴隶们最后的喜悦是看到另一个人被同样的痛苦所压倒,愤怒在奥兰多心中涌起,这个幸灾乐祸的可怜虫以为他能战胜加龙洛特的骑上,他用剑刃代替骨刺再向上爬了一段,脚踩在被淹没前的最后一截,挣扎着保持站稳,然后双手抓住朱莉亚,生生将她扔过最后一臂的距离,接着失去平衡,抓住剑向下坠落去。 一段腰带落下,奥兰多抓住这救命稻草,尽力踩住腐肉减缓速度,朱莉亚完全趴在地上,奥兰多比她重的多,她半边的身子几乎都被拖在半空,不过好在很快奥兰多半陷在腐肉中让其承担大部分重量,快速爬上最后的距离。 沟槽中的脸牢骚地嘀咕一声,从腐肉间消退下去。 匆匆离开了可怕的渠泽,朱莉亚在奥兰多的搀扶下努力跟上步伐,腐朽的能量进一步削弱了她的抵抗力,当他们绕过滴着唾液的走廊时,朱莉亚瘫倒在墙上,对着蠕动的肉咳着血。 奥兰多注视着她,那种痛苦也刺穿了他,就像他自己的痛苦一样,但这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的喘息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种喘息听起来像是某种猎食的野兽。 奥兰多站在她的身前,腐肉传来的震动开始变得密集,那些东西正在靠近这里。 “不。”朱莉亚告诉他,“别管我,否则就太迟了。” 奥兰多摇了摇头,竭力否认她说的是实话,“我会保护你的。” 朱莉亚刚想说什么,又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了她,当奥兰多回头看她时,黑色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下来。 “是我得保护你,如果你失败了,那么我们就全都失败了。”她紧紧抓住奥兰多的手腕,“你必须赢得通往心脏的道路,从瘟疫之王手中夺回你的家!赢得你的荣耀!只有这样,我才能去面对女士,告诉她你拯救了你的家园与这个国度人时,我就在那里!” “但是……” “任何骑士也无法杀死黑暗神明的所有瘟疫奴隶。”朱莉亚警告着他,奥兰多握剑的手在颤抖,他最后点了点头。 奥兰多知道,如果他留下来等待瘟疫恶魔的话,就会轮到他不知所措了,单单数字就会拖累他,他可以杀死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但他的英勇毫无意义,没有人会把他的名字带入传说,甚至连神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去世,他只不过是瘟疫之神溃烂的祭坛前的又一个祭品,是他腐败的海岸上的又一粒沙。 “我还没死,还能帮你拖住一会,快走!”朱莉亚站直起来,郑重地整理着自己被污秽浸泡的衣饰。 奥兰多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迅速向着走廊的深处跑去,朱莉亚站在那里,她很好奇自己还能否施法,也许会反噬而死,但她不介意试试,至少能死得体面。 当污秽的恶魔出现,她准备施法时,接着一幕让她愣住了。 奥兰多全速奔走着,湿淋淋的肉墙让插满了骨头,被疾病折磨的骨架们互相紧锁着,昆虫从头骨的凹处窥视,老鼠在腐烂的肋骨笼子里咀嚼碎骨,地板上铺满了泥状的骨髓,在他的脚下咯吱作响,流出乳白色的浓浆。 在下方的大厅中,弥昂与第七子搏杀间彼此同时一拳击中对方的头,第七子臃肿的身躯退了一步后站稳脚跟,而弥昂连退了三步才站稳,脸上浮现一点淤青。 吐掉一点血沫,即使同样有神灵祝福,被瘟疫和腐烂强化的瘟疫冠军在肉搏中依然比他更强悍,即使试图利用对方移动稍微缓的弱点试图拉开距离左右,但第七子依然可以操控腐肉与恶魔攻击,太难缠了。 嘶嘶尖叫的瘟疫虫看到他们间拉开距离,便加快了速度冲向弥昂的喉咙,它的螯肢与獠牙上长满了刺,但弥昂更快一步抓住了它的头骨,将这瘟疫生物扔在地上碾碎,掰断下半米长的节肢,反身面对着瘟疫冠军。 第七子回以森冷的笑声,当双方即将再度战在一起时,一阵巨大的震动使得双方几乎都没有站稳,头盔下瘟疫冠军的面色微变,他猛地转身,腐肉在他面前打开,但弥昂绝不会让他轻易离开,在其背后将节肢刺来试图逼他转身,但第七子完全没有顾及,节肢穿透皮肤与脂肪被上面的倒刺勾着,在第七子的力量下弥昂被迫放手,接着看到对方完全没入腐肉之间,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腐烂的恶魔跃动着向他本来,第七子最后的命令是让它们拦住弥昂,而弥昂阴沉地看着它们,暂时投入到眼下的战斗中。 奥兰多在潮湿的黑暗中滑行,最后与一块冒着臭气的肉发生了碰撞,他的身体撞上了那讨厌的东西,它的柔韧性缓冲了他的冲击,他他猛冲下去,落在在十数米以下的地板上,扑通一声掉进了污水和内脏的池子里。 吐出污秽的东西,奥兰多从污秽的水中站起来,腐臭的淤泥从他身上滴下来,他抬头瞪着自己落下的洞口,刚才他是被一群纳垢兽堵着追赶后落下来。 几分钟过去了,他仍然没有看到敌人的迹象,这才才转身离开了洞口。 穿过在他脚下盘旋的污垢和碎屑,他并不担心逃不出臭气熏天的洞穴,无论如何这里还是他的家,即使已经被混沌吞了进去,一种异样的感觉依然为他指引着道路。 骑士在污物中落下汗水,在弥漫着恶臭的洞穴中,他只能看到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污泥下面的粒状床似乎在他的靴子下面爬行,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先把他的脸先摔到泥泞里。 拖着步子走过这片泥泞,他最终来到的是一个死路的终点,蠕动的血肉堵塞在前,他用力一剑刺入其中,但剑身完全没不到底,而当他拔回时,血肉以难以置信地速度恢复着。 一种痛苦的恐惧在他的心中滋长,恐惧着可能的失败,他竖起耳朵,寻找最微弱的声音判断有没有出口,但只有滴水的黏液回应了他。 当他痛苦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面前的血肉忽然在一片烈焰中燃烧起来,带着令人咳嗽的飞灰。 奥兰多迅速后退,看着火焰在这潮湿中带来短暂的干燥舒适,接着火焰中那些血肉萎缩着退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而在洞口中,奥兰多突然发现一个黑影在注视着他,一个沉重的黑暗阴影在那里,在它应该是眼睛的地方燃烧着两道火焰,他慢慢地向前走,从黑暗中走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至少是伪装成男人的东西,他比奥兰多还高,身披一副黑得好像要吞噬掉洒在他身上的光的盔甲,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在铁甲上,奥兰多发现一个形似眼睛的符文正盯着他看,这个符号是青铜色和蓝色的。 战士的头藏在他戴的头盔里,王冠上有一副卷曲的角,面具锻造成鸟嘴的粗糙形象,从面具后面,来者的眼睛在黑暗中继续发出红色的光芒。 当他靠得更近的时候,奥兰多忽然发现他的手上还拖着一个人,那是茱莉亚,她脸色苍白的昏迷在那里,但胸前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放开她。”奥兰多怒喝一声,也不管对方是否可能是救了茱莉亚,但对方浑身诡异的感觉和混沌没什么差,奥兰多决定先救回茱莉亚再说。 那个战士的头盔抬了抬,确实放开了手让茱莉亚倒在地上,接着当他大步走进空地时,披甲战士掀开身上厚重的黑色披风,露出了在身边晃动的诡异巨剑,这把剑布满了大量的尖刺和利刃,剑刃最宽的位置厚得像是奥兰多的小腿,但骑士毫不费力地举起它。 随着战士的前进,他的步伐加快了,他那被钢铁包裹的身躯向前推进,发出雷鸣般的冲锋声。 奥兰多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就在战士抡起巨大的剑砸向他的脑袋时,他冲了过去,当赤诚之剑沿着覆盖在战士肋下的钢皮上挖出一个深深的凹槽时,盔甲发出尖叫,熔化的血液从剑刃伤处飞溅出来。 简直诡异至极,好像这盔甲知道痛苦,但盔甲里面的人却不知道,巨大的锯齿剑从奥兰多面前呼啸而过,差带刃的爪状凸缘撕破了奥兰多的盔甲,奥兰多被这一击打得向后倒退,差点摔倒在身后的泥泞中。 奥兰多再次站起来,等待着对方的进攻,但这次攻击并没有到来。 “不用再打了。”战士钢铁般的声音说道,“以变化之主的意志,我是恩斯特,也许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第两百零七章 溃烂中心 “离她远点。”奥兰多只是低沉地回答。 恩斯特将巨大的剑刃收回腰剑,退后几步让出来似乎是表示诚意。 奥兰多一边警戒着对方可能的攻击,一边凑近过去,朱莉亚昏迷中看起来更加虚弱了,无论呼吸还是脉搏都几乎微不可查。 “她很快就会死的,在她属于瘟疫之神前,她或许对我们还有用。”恩斯特冷冰冰地说,无论骑士在面具后的表情如何,他说话的时候都毫无疑问地表现出威胁。 “你休想动她一根头发,我不会和混沌的走狗合作。”奥兰多将剑拦在身前。 “如果我需要她死,随时都能做,你能战斗,但她不能。”恩斯特说道,“她对我们毫无用处,只会拖我们的后腿,按照我的方式,她对我们或许就还有用。” “别一口一个我们,我不在乎你是哪个黑暗神明的信徒,但我不相信你,更不会听你的命令。”奥兰多注视着他,握紧了剑刃。 “可以,但你也不可能阻止的了瘟疫之子和瘟疫之神的随从们,而她也撑不过一个小时就会被瘟疫之神抓走。”恩斯特平静地说道。 奥兰多瞳孔缩了缩,黑暗诸神的奴隶们是一个个痛苦,绝望,谎言编织的存在,他拒绝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但朱莉亚的情况确实在崩溃的边缘,他能在那之前击败瘟疫的存在吗? “你是谁,来这里为了什么?”奥兰多沉声道。 “不为什么,不想让瘟疫之神在游戏里占上风而已,我的主人下了不少赌注,不过……总之我们都是想杀了瘟疫之子而已,可以合作。” “然后呢,让一个新的意志入主我的城堡?你们以为这是哪里!”奥兰多呵斥。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在撒谎,但无论是否是真的,都再差不到哪去了不是吗?”恩斯特冰冷如铁的声音中也带了丝嘲讽。 “我相信我的朋友能干掉那个混蛋,我也相信我能完成我的任务。” “你的朋友……”恩斯特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一些,“他确实有那样的力量,但他终究是一个人,如果在那之前丰饶之王降临于此,结果依然没有两样,况且……你确定她能挨得到那个时候?” 奥兰多低下头,触目惊心的是几条细微的血线从少女的七窍间流下。 “我不会相信混沌信徒的话语,但合作的话……今天就破例一次。”奥兰多声音低沉,撑着剑起身,直视恩斯特,“我会做好你随时可能杀我的准备,你最好也一样。” “很好。”恩斯特点了点头,转身向着烧焦血肉打开的通道走去,奥兰多背起朱莉亚跟上。 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条看起来更加别扭的道路,恩斯特用火焰的魔法在腐烂的肉墙上开出洞来,从走道的不同节点穿过,虽然看起来更加周折,但在奥兰多的感觉里他们却是在真正快速地靠近被腐化的城堡的核心位置。 当他们通过一片怪异的污水泥泞时,恩斯特告诫说道:“小心一点,这里的陷阱会从水刺出。” 奥兰多刚放慢脚步,水面上就冒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在他面前几英寸的水面上爆了出来,奥兰多急忙后退了一步,而那个黑色的影子就被拽回水中。 奥兰多又小心地向前踩了一下,那个黑色的东西又从水中刺了出来,那是一根巨大的黑色刺,比矛更粗,而且带着诸多残忍锋利的倒刺从它的两侧伸出,黏液和污秽滴落下来,上面缠绕着一圈腐烂的内脏。 那根刺又回到了水面下,再次隐藏在污水和污秽中,看着水面再次平静下来,奥兰多看向不远处的恩斯特,他的面前也浮起了一根尖刺,上面挂着的是与他身上盔甲相似的甲胄。 “这是?”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不过现在剩下的只有我而已。”恩斯特耸了耸肩,对此满不在乎。 “难怪你需要人帮忙,因为你自己也不能阻止他们了。”奥兰多摇了摇头。 “我不否认。”恩斯特绕过尖刺继续向前。 一阵震动在污水表面晃起轻微的水浪,四周的飞蝇忽然逃难般躲开了,奥兰多叹了口气,这毫无疑问又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奥兰多小心地退开了几步将朱莉亚放下,持剑面对着震动传来的方向,而恩斯特站在前方,也将自己锯齿的重剑持起。 在一片腐肉蠕动碰撞带来的诡异声响中,掀开污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外形的丑陋怪物,它长大着能吞下整个人的大嘴,宝石般的眼睛各自独立地转动着扫视着面前,而在它的背上瘟疫使者正抓住瘟疫蟾蜍生长出的怪异尖角,手上拖着疫病之剑。 “来得真快。”恩斯特挥舞着重剑砸向蟾蜍的头颅,在其背上的瘟疫使者用剑接住了这一击,瘟疫使者利用他较高的位置和座下瘟疫蟾蜍的力量发挥优势,无情地将疫病之剑的尖头向下压去,恩斯特向一侧退开了,而当疫病之剑咬穿魔法盔甲的皮肤时,盔甲再次发出了尖叫,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 瘟疫蟾蜍强力的后肢猛地向前冲去,把他像一个布娃娃一样把他掷了出去,恩斯特撞在了泥泞间上,将一具骷髅给撞成碎片。 瘟疫使者凶猛的注意集中在恩斯特的身上,略为忽略了奥兰多朝他走近,当瘟疫蟾蜍的两只眼睛都指向恩斯特的时候,奥兰多发起来进攻,赤诚之剑深深切入瘟疫蟾蜍的后腿,瘟疫蟾蜍发出哀嚎,后腿的肌肉本能收紧踹去,奥兰多即使已经退让也被击中了肩膀,剧痛使他的右臂麻痹,赤诚之剑从他无力的手中摔了下来。 被施了魔法的盔甲再次发出金属般的哀号,熔化的鱼状物从撕裂的盔甲中喷射出来。埃纳尔紧随其后,劈开了马首盔的面罩。他的敌人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左手握着一个罗纳尔。 就在他痛苦地尖叫的同时,埃纳尔把头盔戴进了骑士的面具,熊的角摩擦着面具。骑士被头撞后向后退却,然后用手紧紧抓住埃纳尔的肩膀,钢铁般的手指深深刺进了埃纳尔的肉里。当埃纳尔抱住他时,骑士把狼牙棒砸在他的背上,尖刺穿透厚重的斗篷。埃纳尔感到一阵痛苦的电击在他全身震动,他的视线模糊了,因为黑点在他的眼睛里盘旋。 恩斯特在这点时间中站稳盯住瘟疫蟾蜍和它的骑手,他胁下的伤口冒着热气,盔甲上流出的熔化的血灼烧着他的伤口,当他大步向前走时,蟾蜍发光的眼睛带着一种冷酷的恶意注视着他,眼睛向内收缩了一下,接着张开布有细密牙齿的大嘴,腐烂的猩红从中射出,布满黏液的舌头射向它的敌人,但恩斯特没有停下来,只是举起了左手,在蟾蜍突然爆发的哀嚎中,它的舌头炸成了碎片,伴随着一团奇怪的蓝色火焰。 后面的奥兰多忍住了痛苦,捡回赤诚之剑,等待着对方的行动,瘟疫蟾蜍因为创伤而狂躁的咆哮着,但其背后的瘟疫使者却谨慎地没有展开攻击,恩斯特嘲笑它的举动,举起剑刃的同时剑身变得烧热般通红,火球向着蟾蜍喷射而出,在这样的空间中几乎没有躲避的可能性。 但瘟疫使者低喝一声,瘟疫蟾蜍用力吸气的同时像是气球一样膨胀了些许,接着猛地喷出一大片呕吐物、胃酸、污水混合的腥臭液体,生生扑灭了火球,还将恩斯特倒冲了出去。 趁此机会,奥兰多全力将剑刃看向蟾蜍受伤的血肉,瘟疫使者挡住了他进攻,锈迹斑斑的剑刃却坚不可摧,反震将其推开,而瘟疫蟾蜍没有转身,而是向前方拖着步子追向恩斯特的方向。 一个黑影出现在恩斯特的上方,呕吐物中带有的污秽力量让他一时脱力了,他用燃烧的眼睛和他的钢盔凝视着纳垢的恶魔,那枚带尖刺的锈蚀剑刃在昏暗中带着邪恶的黯淡,而瘟疫蟾蜍用力压住恩斯特的身体,他身上的盔甲尖叫起来。 瘟疫使者剑刃即将压迫下来,但他并不担心,一阵水花声响起,接着是断裂与破风声。 瘟疫使者不得不回头举起疫病之剑,黑色的尖刺在锈蚀的剑刃上弹开了,但飞掷而来的攻击并不只有一个,他感到胸前一片炽热,赤诚之剑散发着红光的剑刃没入胸中,奥兰多站在一根断裂的黑刺前,他刚才正是将其斩断后投掷出去。 在瘟疫使者开始消散的时候,恩斯特猛地咆哮一声,盔甲上的鬼脸眼睛发亮,接着喷出一片彩色的火焰将瘟疫蟾蜍吞没了,而在火焰中恶魔们的身影很快消失无形。 “谢谢你。”恩斯特从污泥中起身看向奥兰多。 “你的表现很奇怪。”奥兰多说道,“我不懂魔法,但感觉你的力量没有完全发挥。” “在这里放火焚烧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而且这身盔甲也需要力量,只有那些强大的使用者才能反对来自它的意志。” “那你能找到我还真是走运。”奥兰多盯着他说道。 “没有运气。”恩斯特钢铁般的声音回响,“只有命运和神的意志。” “我可不想听这个。”奥兰多警告了他。 “加快脚步吧,我们拖得太久了,恶魔们从天上下来了。”恩斯特并不在乎这些。 这次他们加快了脚步,沿途中虽然还有些许阻挠,但不像强大的恶魔,这些再不能拖延他们太久,恩斯特焚烧着挡住道路的腐肉,在扭曲的空间中打开一条迅速的捷径。 而现在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场诡异路途的终点了,至少恩斯特是这么说的。 这扇门上是加龙洛特的徽记,它已经被侵蚀的不成样子了,奥兰多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把茱莉亚放在一边尚算干净的地面上,低头看着被折磨着的少女,如果他们失败了,或许一切都完了,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磨难都毫无意义,但他仍有获胜的希望,摆平一切,这是他唯一感的荣誉——毁掉这一切。 “把她留在这里安全吗?”恩斯特说道。 “无论怎么看,里面都只会比外面更危险。” 恩斯特点了点头,冷酷的声音说道:“那么我们说好了,不是吗?” 奥兰多向前走去,穿过臭气熏天的幽暗宫殿,穿过病态的走廊和房间,地狱般的建筑里一片可怕的寂静,仿佛整个宫殿都屏住了呼吸,在恐惧中颤抖。 他感到自己正接近这个黑暗的最中心,就是纳垢的奴隶锁住这片土地的地方,它现在离得如此之近,他几乎能尝到它的味道,几乎能感觉到它的黑色力量在通道中振动,一阵沉闷的悸动穿过肉一样的墙壁,几乎像敲鼓的声音。 当奥兰多推开这里的门时,溃烂的大门像是瞬间化成一片木浆,诡异恶臭的风从中呼出,剩下的是一片死寂。 已经习惯了虫类的沙沙声和老鼠的尖叫,奥兰多觉得这寂静不知怎的更可怕了,甚至连那些融进墙壁里哭泣的东西也静止了,他们腐烂的脸变成了垂死的面具,奥兰多感觉到他们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赞美特赞奇大人!””vallac喊道。“我们不是唯一能逃离恶龙的人!” 埃纳尔把目光从邪恶的骑士移到那对库尔干战士身上。他知道看到他们应该感到轻松,他们的力量将是一笔巨大的资产,向瘟疫之王的大厅进攻。相反,一种黑色的恐惧穿过他的身体,一种不祥的厄运预感。“我们现在已经避开了恶龙,”埃纳尔对瓦拉克说,每句话都经过了他内心的小心翼翼。他举起手去摸挂在脖子上的带子,手指擦着固定在那里的石眼。“乌尔达就没那么幸运了,”他说。瓦拉克扭曲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告诉埃纳尔,无论女巫是怎么死的,都离不开kurgan的帮助。 “还有其他人不应该是幸运的,”伯鲁斯咆哮道。狂战士举起他的斧头,直视着冯·卡姆勒的火红的眼睛。埃纳尔跳了起来,把阿尔夫龙从鞘里撕下来。奥格里姆开始在两个库尔甘人周围转来转去,怒不可遏。瞬间,他似乎要在瓦拉克将斧头埋在那里,然后再面对冯·卡姆勒。 “南方人对我们仍然很重要,”瓦拉克提醒伯鲁斯。“在对付了斯科洛斯之后,在奖品属于我们之后,你就可以用他的头骨代替科恩了。贝鲁斯看起来并不相信,但他慢慢地放下了斧头。 “瘟疫之王死后,”他警告冯·卡姆勒。骑士只是点点头。 “我不会站在一个傻瓜和他的愚蠢之间,”他说。 瓦拉克大步穿过空地,把沉思的贝鲁斯留给他自己的血腥思想。他向爱纳尔走去,看到诺斯坎恩人还没有放下剑,他犹豫了一下。kurgan把注意力从einarr移开,低头看着birna。他摇了摇头。 “南方人是对的,”瓦拉克说。“你的女人已经走了。她只会减慢我们的速度。他轻敲了一下腰间的弯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瓦拉克的提议没有恶意,而是用一种谦卑的、和解的语气说的。从kurgan的实际观点来看,对于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感激之情。 “她会活下来的。”埃纳尔咆哮着回答。他放下剑。他用另一只手从腰带上扯下乌尔达的包。 瓦拉克说:“那里没有任何帮助。“女巫用这一切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第两百零八章 仪式 “今晚意料之外的敌人已经有过一个了,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变化之主的信徒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吗?”贝拉将恶毒的目光转向恩斯特,纳垢与奸奇的矛盾让双方的信徒也恶意敌视着彼此。 “一位瘟疫之主即将赢得这里,瘟疫与腐烂之神纳垢的使徒,将为他主人献上污秽之物的圣礼,但我的主人不想看到瘟疫之神的欢笑,在此将你们毁灭能让这场令人不悦的游戏稍稍带来一点补偿。” “啊,说得也对,毕竟我们彼此怎么厮杀算计都是理所应当的。”贝拉点了点头,“虽然这里还不是众神的领域,但你不会真的以为奸奇的信徒踏入这里能不被注意到吧?” 腐肉从拱顶上缓缓垂落下来,它现在看起来像是植物也像是血肉,它蠕动着蜷曲着,四周的窗户破裂了,诡异的恶魔像是雕像般缩在窗框边,高唱赞歌,而那团腐肉扭曲成类似于爬行动物的半身,溃烂的血肉间交叠着无数的利齿大嘴,酸性的黏液从中滴落下来,带着千百次重叠的呼吸,空气变得溃烂不堪。 “我来对付这家伙,你去解决那个女人。”恩斯特的嗓音变得沙哑起来。 “正合我意。”奥兰多看着站在血肉祭坛顶端的贝拉,怒火熊熊燃烧。 他大胆地走向第血肉组成的祭坛阶梯,仇恨吞噬着自己的恐惧,当他踩到血肉上时,覆盖着它颤抖表面的凝脂碎裂成灰烬,一股熏香的气味从其不洁的本质中升起,空气中弥昂着叽叽喳喳的叫声,一只只眼球像是从尸体中翻了出来凝视着这里。 “你以为你的对手会是我吗?”贝拉历喝,一串咒语从她的嘴中吐出,端坐在王座上被疾病和毒素折磨着的贾斯特男爵缓缓抬起头来,消瘦与高大诡异的重合在一起的身躯缓缓站起,踩过脚下的血肉祭坛,看不到眼球的双眼扫动着,手持腐化之斧。 “父亲……来吧。”奥兰多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如此也感到痛苦正在噬咬着他,但那些痛苦很快就被另一些东西所取代了,赤诚之剑的光芒似乎也随着战意而闪烁着。 腐兽看向这边犹豫了一下,最后恶毒的眼睛盯着恩斯特,嘴唇从尖牙中缩回来,空气在它的牙齿上嘶嘶作响,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着体内恶性肿瘤的加剧,空气因腐败而变得污浊。 像一条攻击的蛇,的头向前突出,她的嘴张大,她发出了燃烧的瘟疫云向恩斯特喷涌,奸奇战士穿过瘟疫云层俯冲,让自己免受其可怕威力的冲击,烟雾吞没了他身后的地板,地板上冒着溃烂的泡,因为它已经变成了一种油腻的黏液,腐烂的气息一袭卷,恩斯特身后的墙壁与血肉祭坛就痛苦地尖叫起来,在那可怕的瘟疫面前,形成它的枯槁的躯体都枯萎了。 恩斯特的活盔甲冒着热气,滴下的熔浆化成一条条,他把锯齿重剑的边缘砸在了腐兽的头前,击穿穿了烂肉和骨头,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把恩斯特浸在腐臭的血块里,腐兽咆哮着摇晃头颅,将恩斯特甩了开来。 奸奇战士再次向腐兽砍去,拳头大小的蛆虫从新打开的伤口里冒出来,带着令人厌恶的生命滑下他的刀刃,恩斯特还没有从厌恶中恢复过来,腐兽怪异生长出的爪子就把他抓了回来,战士撞在血肉的哀之号墙上,感到骨头在冲击下裂开,不过没有一根是他的。 活盔甲再次发亮起来,与此前奥兰多见过的相同,彩色的火焰喷涌而出将腐兽的爪子笼罩在内,而在这种火焰下,烂肉与枯骨很快分崩离析,一堆烧焦恶臭的肉落在地上,但这似乎对这溃烂的存在没有太多影响,腐兽膨胀的巨大身躯冲向恩斯特时,整个宫殿都在颤抖,肋骨上突出的脊骨紧紧地缠绕着。 它庞大的身躯撞向墙壁,像陨石一样将墙壁劈开,成片攀附在上面的恶魔被连带着打飞了出去,腐兽没有瞳孔的眼窝紧盯着奸奇战士挑衅的身躯,数只巨爪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猛击,试图把他击碎,但每次攻击都错过了,尽管恩斯特的盔甲还在继续从他的四肢上滴下来,但如果这些纳垢的蠢货认为他会简单地死去,那么就太小看奸奇的力量了。 大地颤抖起来。恩斯特本能地开始转向怪物,但他立刻发现这是个错误,他看到诡异的光在轰鸣中扭曲着,来自于血肉祭坛的上方,丧钟再次敲响了一声轰鸣。 贾斯特男爵的身体被怪异的力量充斥着,使他有着与身形不相称的强壮,但现在的他并没有原本与之匹配的技巧,奥兰多格挡开腐化之斧的攻击后追了上去,又一次挥舞着剑刃砸向对方,贾斯特用斧柄接住了这一击,利用他的力量发挥优势,奥兰多猛地一脚踢在贾斯特的膝盖上,使他摇摇晃晃几乎把他摔倒在血肉里。 奥兰多迅速利用了短暂的机会,刺穿了他的胸甲和断层的连接处,当赤诚之剑咬穿瘟疫血肉的皮肤时,贾斯特男爵发出短促的呐喊,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但奥兰多最后还是失手了,他还没有杀死他父亲的决心,但这一剑砍断了贾斯特的腿。 地一转将贾斯特掷了出去,男爵的身躯撞在血肉祭坛上后滚了下去,至少暂时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奥兰多的手紧紧抓住剑柄,他静静地向加龙洛特家族的先祖与湖之女神祈祷,他怒视着前方不远的贝拉,眼神里充满了死亡。 “如果你想要我的脑袋,你必须自己去争取!”他向着对方冲去,将全部的力量压在剑上。 “确实。”贝拉歪了歪头,背上的纹身破裂开来形成一张诡异的嘴,她抬起头来,眼睛闪烁着以太的能量,当她说话时,她的声音是一种柔和的耳语。 奥兰多看见贝拉的嘴又张开了,但她可能发出的声音他却没有听见,瘟疫之女一开口,奥兰多的世界就消失在一阵耀眼的色彩和光芒中,埃纳尔感到自己的每一根纤维都被剥离和撕裂了,因为存在本身在他周围崩溃了。 脚下的地面在颤抖,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当一块巨大的石柱撞到空地上时,枯萎的血肉裂开了,像器官一样生长着闪闪发光的真菌,恩斯特竭尽全力点燃火焰,一边赞颂着奸奇的荣耀,一边倒在烂掉的、渗着水的地板上,咒骂着溃烂了的手指残肢在大厅里飞舞。 恩斯特怒视着肮脏的大厅,盯着呻吟的墙壁,骨瘦如柴的躯体,被一些邪恶的魔法融合,挣扎着从墙壁中挣脱出来,而在四周的墙外,狰狞的纳垢恶魔们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期待特质,它们饥饿的眼睛燃烧着,比以前更加凶猛。 “他们等待着黑暗之神对他们的承诺。”他把头转向碎裂的大地,这时他看到了瘟疫冠军臃肿的身躯迈步而上。 “那他们就被骗了!”恩斯特怒吼冲向第七子,他的锯齿重剑撞在瘟疫冠军的手臂上。奸奇的战士被扔了回去,他的盔甲发出尖叫,熔化的鲜血喷向空中。 “该死!”奥兰多的半边身子陷入到血肉祭坛中,这些原本凝结成块的血肉忽然之间重新开始流动起来,就像半陷下去的沼泽,让奥兰多腰以下的位置被困住了。 腐兽巨大的前肢阻止了恩斯特的下一次进攻,但当他转身攻击这个狂暴者时,他又被从侧面击中。瓦拉克的脸从一把滴着水的剑上方向他冷笑。 “弥昂呢?”奥兰多甩动剑刃铲开一边的血肉,尽管还会有更多的涌上来,但总比沉下去强。 “大概死了吧。”第七子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他又转过头看向贝拉,“我说过不要随便用这样的咒语。” “对不起。”贝拉说道,“不过我不太理解,就差一点了不是吗?” “因此才更加危险。”瘟疫冠军迈过地面,四周的腐肉自觉地退让开来了,露出纯粹的砖石地面。 腐兽低声鸣叫了几声,第七子点了点头,挥动手臂,溃烂的墙面蠕动起来,一群怪异的小恶魔尖声欢笑着将昏迷中的茱莉亚抬了过来。 “你们根本没有胜算,不是吗?”瘟疫冠军巨大的手掌抓起茱莉亚高高举起,带着轻蔑告诉奥兰多他们事实。 “不见得啊,蠕虫之神今日将会失败。”恩斯特怪异地说着。 “等你的头骨摆出来你就会明白了。” “你确定?对于一个瘟疫领主而言,你的话太多了。”恩斯特忽然笑起来,带着怪异的嘶嘶声。 瘟疫冠军猛地感觉到感到自己的手被烧伤了,他转过头去,看到茱莉亚忽然张开双眼,眼睛与嘴中都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在她的皮肤下隐约的符文闪烁,那些符文灼伤了他的血肉,发出微弱的光,瘟疫冠军想起了恩斯身上的类似纹章。 火焰从茱莉亚的全身上下喷涌而出,将瘟疫冠军笼罩在其中,这些火焰蕴含的力量让岩石都熔化流淌起来,瘟疫冠军被困在其中,全身上下都在燃烧着破裂,而且锁死了他无法脱手,但他一声不吭对抗着火焰的魔法,而响彻的回音是茱莉亚的尖叫声。 “混蛋,你做了什么?”奥兰多向着恩斯特咆哮。 “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我早说了,按照我的计划那这个女人就好有用。”恩斯特冷笑着退后,在口中迅速念叨着咒语,茱莉亚身上涌出的火焰越发凶猛,而她本人的身躯似乎在火焰中变得难以看清。 “快住手!”奥兰多明白了之前从奸奇战士身上的怪异感从何而来,还以为他是真的消耗不少体力,实际上他一直将自己的部分力量潜伏在茱莉亚的体内,等待时机打第七子一个措手不及,而他根本不会在乎茱莉的死活。 挣扎着将半边的身躯从血肉中抬了起来,一旁的贝拉都无暇顾及这里,而是控制着腐兽试图去阻止恩斯特的行动,但奸奇战士以无比的判断躲避开了它的攻击。 “你们应该感谢我,至少你们能赢得胜利,而且她死得其所不是吗?”恩斯特说着,用剑刃劈开一个向他冲来的纳垢恶魔,同时催动着魔法蔓延的势头。 贝拉在借助着瘟疫城堡的力量驱逐着那些来自奸奇魔法的火焰,尽管在刚刚第七子才提醒过她不要随意动用魔法的力量,但眼下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全力催动着魔法而忽视了从血肉中爬起来的奥兰多。 奥兰多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杀了这个女巫的机会就在眼前,而这等于加速茱莉亚的死亡,她或许不怕这样死亡,因为能帮助击败瘟疫冠军,但这也是被混沌利用而死,奥兰多无法接受。 “原谅我无法救你……”但奥兰多最终下定决心要杀了贝拉,否则带来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 恩斯特挥动剑刃抵抗着向他聚拢过来的纳垢恶魔,他能感觉到用不了太久了,而且他看着奥兰多拔剑斩向,同时火焰在腐化中蔓延,这几乎要令他大笑起来。 但在奥兰多的剑刃距离贝拉的脖子只剩一步距离的时候,他们脚下的血肉祭坛猛烈颤抖起来,仿佛用盖子压着装满烧沸的水的水壶上,又好像一头凶手要挣脱出牢笼一样,剧烈的震动使得双方的行动都被迫停止下来。 恶魔们发出躁动厌恶的声音,纳垢的恶魔们总是笼罩在一股怪异的欢乐感中,但现在它们用污秽唾弃着。 恩斯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来自茱莉亚的压力已经消失,恶魔的注意力也分散了,那就趁此加把劲,烧尽他们。 但血肉的祭坛轰然炸裂,崩溃间血肉像是浪潮一样溃退下来,一道神圣的光芒从血肉间飞出,在这道光中腐化的痕迹消退了,而腐化之斧则发出尖锐的啸声。 看着那道光芒的激射,原本一直一动不动的第七子猛地转身让这道光芒击中了他的手臂,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既然再压制不住,那就悄悄利用一下吧。 糟了。看到瘟疫冠军的胳膊硬生生断裂分开,知道对方壮士断腕的举动,恩斯特试图继续施法,但周围的恶魔已经围上来了。 在他试图对抗恶魔的时候,他身后的恶魔被甩飞了出去,他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神圣气息出现在那里,回身看去,弥昂站在被击碎的恶魔之中,身上的光辉比任何火焰都能照亮这里,而瘟疫冠军扔下断臂。 弥昂找到了猎物 第两百零九章 生死腐烂 随着与朱莉亚的分离,第七子身上的火焰消退了,他全身上下布满了烧焦的伤口,脂肪点燃后恶臭的刺鼻气味弥昂着,瘟疫冠军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失去与奸奇火焰的连接,他也立即催动着腐烂的魔法压制下了那些火焰,伤口的边缘肉芽蠕动着试图将伤口汇合在一起。 茱莉亚落在地上,她虽然被火焰焚烧但诡异的是除了衣饰外身上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毕竟如果恩斯特想利用她作为隐藏的杀招,那就不能让她因为施法而立刻死亡。 泰波克之翼落在地上,四周腐化的痕迹消退了,此前从血肉祭坛中爆发而出之物正是它,瘟疫冠军没有摧毁神器的能力,而泰波克之翼抵触着混沌的力量使得他几乎无法接触,因此最后将其埋在血肉祭坛中,许多尚未被腐化的血肉减缓了泰波克之翼对混沌力量的接触,同时也在外面压制着神器。 但贝拉不断催动着仪式与魔法的力量,削弱了对泰波克之翼压制的同时也使得其更多地与混沌接触爆发,使得现在再也遏制不住了。 弥昂看着钉在一边墙上的泰波克之翼,恶魔们对其憎恶而忌惮地看着,弥昂感觉到手中的印记正在发热。 “该死。”恩斯特看着这一幕咬牙切齿,再次施法试图催动出茱莉亚体内的火焰。 “弥昂,让他住手!”奥兰多挣扎在鲜血与骨肉中间。 弥昂也自然看出发生了什么,准备去收回泰波克之翼的步伐停了下来,抬手按住了恩斯特的行动,奸奇战士恶毒地看向他,挥动手中的剑刃向弥昂砍来。 但在他的剑刃挥落之前,他的胸前传来一阵碎裂的剧痛,活着的甲胄发出尖叫,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蠢货,你没发现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吗?”恩斯特翻滚后站起身准备迎战,但弥昂的攻势快到他几乎无法预计,一记拨开重剑,第二击越过剑身轰在奸奇战士的脸上,在一片金属扭曲与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将其击倒在地。 恩斯特咆哮着,试图将剑插入弥昂的胸膛,但弥昂接二连三地重击在他的躯体上,活盔甲在那些神性的力量下痛苦不堪,他感到肋骨在弥昂的打击下折断,器官在盔甲下破裂,属于自己的热血浸透了他的手,恩斯特从嘴里吐出火焰,但为时过晚,没能吞灭弥昂,弥昂直接拽着他的头将其举起,重重一击砸倒了施法的奸奇战士。 瘟疫冠军呵呵笑着,盯着奸奇战士抽动的身体,心里涌起一种胜利的感觉,在他能以绝望和痛苦为乐后,他仍然能在一些其他的生活乐趣中找到些满足。 苍蝇的嗡嗡声把弥昂的注意力从被击倒的奸奇战士上转移开了,巨大的绿色苍蝇从构成墙壁的脉搏跳动的血管之间的狭小空间爬进光线中,它们毛茸茸的腿互相摩擦着,怪异的脸上一副几乎是人类的喜悦表情,聚集成一团飞来飞去的害虫覆盖在瘟疫冠军的表面,弥昂看着这些微小的身体慢慢融化在一起,合并成一个可怕的新形态,当融化的苍蝇再次塑造他的形状时,第七子覆盖在锈蚀头盔下的脸朝他咧嘴一笑。 “谢谢你解决了那个家伙。”瘟疫冠军说着,声音里仍然夹杂着昆虫的嗡嗡声,“我不喜欢他的火,太麻烦了。” “你会发现我更麻烦。”弥昂平静地说道,“你逃避死亡太久了,蠕虫亲戚,是时候来面对了。”弥昂向着臃肿庞大的瘟疫冠军冲去。 “生命、死亡、腐烂,仅此而已。”瘟疫冠军看向倒在地上的朱莉亚,她的体内依然活跃着隐藏的魔法火焰,这让他感到惋惜不已,然后转头看向迎面而来的弥昂。 第七子举起他那只肿胀的手,喉咙里发出肮脏的声音,弥昂的拳头与之碰撞在一起,顿时觉得自己被甩了回去,一只黏糊糊的拳头砸到了他身上,几乎把他摔在了地上,瘟疫冠军低头盯着他,眼睛里燃烧着狂热者的激情。 “贝拉。”在与弥昂纠缠的同时,他也在警示着贝拉进行最后一步。 贝拉从血肉之间脱身而出,鲜血与骨肉像是碰到无形的壁垒一般在她的身边弹开了,奥兰多还被纠缠的同时贝拉离开了这片死亡的沼泽,从倒在不远处的贾斯特男爵手中取回了腐化之斧,站在瘟疫丧钟的正下方,开始吟唱,丧钟开始向着最后的阶段奏曲轰鸣。 腐肉的根须蔓延着钻入到她的体内,仿佛外来的血管一样蔓延着,她的躯体在生机与枯萎间进行着诡异的循环,如果茱莉亚已经再不能使用,那么就由她来做最后的祭品。 奥兰多终于从血肉的堆积中爬了出来,他向着丧钟的方向赶去,但腐兽庞大的身躯压制在前方,完全占据了通往的路径。 腐兽那溃烂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在麻风的胶质中疯狂地旋转,城堡在她的重压下颤抖,腐烂的皮随着她的移动而撕裂,溃烂的皮上爬满了蠕动的蛆虫和啃咬的害虫,奥兰多向后退去,他的身体因厌恶而起伏着。 腐兽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厌恶,它那巨大的眼睛里游动着的瞳孔带着怨恨的扭曲,恶龙的恶臭扑鼻而来,眼睛和鼻子在恶臭中流着脓水,那肿胀的身躯像一只巨大的海豹一样向前冲去。 奥兰多把剑刺向空中,无论这头野兽有多庞大,无论瘟疫之子们对它施加了多大的恐怖,它仍然是血肉之躯——而血肉是可以被杀死的。 构装手臂与瘟疫冠军粗壮的臂膊对拳,瘟疫冠军的指节上响起一片骨骼碎裂的声音,而弥昂退开,而瘟疫冠军紧接追上,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手已经复原。 比之前更强了。这里的混沌力量还在强化着他,弥昂看向不远处的泰波克之翼,他需要武器。 “休想!”瘟疫之子沉重一击砸落,弥昂双臂格挡同时几乎感觉到脚下破碎的砖石摇摇欲坠。 一团腐肉缠住了弥昂的腿将他拖倒在地,第七子沉重的力量压制在弥昂身上,弥昂感觉到背后的砖石下陷下去,还有肋骨濒临极限的呻吟。 弥昂在反击中击碎了他的下巴,但足以让凡人眩晕的攻击对于他而言几乎没有效果,一团腐肉包裹着碎裂骨骼的下巴拖动着吐出声音:“不知怎的,我没有被伤到。” 他再次伸出手,弥昂按住地面对抗着他的力量,但他发觉抓住的岩石边缘开始腐烂,石头和木头融化成糊状,渗出他的手指,即使是岩石也无法对抗这样的腐蚀,弥昂的血肉在神力与腐蚀的冲突间灼烧着,地面在厌恶地哀号。 从第七子的指尖,鞭子般的触须向弥昂袭来,撕裂他的皮肤,坏疽性的溃疡从伤痕中扩散开来,病变的毒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落在弥昂的身上,腐蚀与神力冲突带来的痛苦让他咆哮起来。 但弥昂的血也飞溅出来,被注满了神力的血液同时点燃了瘟疫冠军,弥昂双手抱住瘟疫冠军的手臂猛地扭动全身将双方同时掀倒在地。 他更快地起身,重击倒下的第七子,但瘟疫冠军的耐力比想象中更加强大,而同时一团巨大的腐烂力量落在他的背上,那是腐兽恶臭的吐息,奥兰多一己之力现在只能力保不失,根本无暇阻挡。 一团血污从弥昂的眼睛里流出来,他的肺里充满了刺痛的污物,他的肉体因瘟疫而蠕动,蛆虫从他的伤口里冒出来又很快被充斥着神性的血液焚烧殆尽,肺部的碎片从他的嘴里喷出。 即使有被神性的力量守护着,瘟疫冠军与腐兽的攻击依然突破了神圣的护佑,伊岚也在全力以赴将腐化驱逐出去,二者的冲突几乎将弥昂击倒。 在痛苦中,弥昂强迫他的左手向上抬起,泰波克的印记在他手中炽热无比,他吐出浑浊的污血,而一旁的瘟疫冠军起身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像条蠕虫一样,恩斯特的身躯在地面上抽搐着,让人怀疑究竟是他的身体在动还是那副诡异的盔甲正在扭曲着,纳垢的恶魔们在此刻仿佛忽略了他,一层绿色的薄雾从他身上上升起,金属与血肉在云里生锈和腐烂。 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茱莉亚倒下的身体靠近了,然后盔甲的鬼脸咬在少女纤细的脖子上,吞噬着其中的力量,他要取回自己的力量。 弥昂被双重的力量压制在溃烂的岩石之间,生锈的铁块和腐烂的雾喷向整个大厅,瘟疫冠军臃肿的身体站在摇摇欲坠的腐兽一旁,呼唤着来自疫病的腐蚀力量,但透过那些烟雾,他依然感觉到弥昂的生命像是团幽灵的火般燃烧着。 奥兰多再次被腐兽的力量驱逐开,当他从腐肉流出的血泊中爬行时,腐蚀性血液刺痛了他受伤的身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着,燃烧的地板在他的手指下坍塌了。 他看着混沌的丧钟被腐肉纠缠着,摇动着,摆幅越来越大,随时可能奏响嘉年华的最后乐章,心急如焚。 他看到腐兽忽然调转过头攻击了弥昂,腐蚀的吐息让弥昂一时完全陷入被动的局面,奥兰多用剑刃折断了腐兽的半条爪子,但完全无法逾越。 但他也看到了恩斯特正抓在茱莉亚的旁边,奥兰多踹开面堆积的腐肉,迅速赶到一边,此时腐兽的注意也在弥昂的身上,没有刻意去阻拦他。 活盔甲尖叫起来,试图召唤一股火焰把奥兰多烧成灰烬,但那块诡异的甲胄被奥兰多一剑劈断了,奥兰多持剑勒在恩斯特的身前几乎要以断头台的姿势将其斩开,但他立刻想到了什么,把他拖起来正对着第七子。 “给我施法阻止他,不然我立刻就斩了你,快!”奥兰多咆哮。 恩斯特挣扎着想摆脱奥兰多,但他的躯体在弥昂此前的攻击中受到重创,完全无力摆脱,而且赤诚之剑就压在身前。 反正都是要对付瘟疫之子的,恩斯特将杀戮欲和憎恶暂且压制下来,饱含着火焰力量的咒语使空气变得干燥起来。 “燃烧吧,把你所有的污秽和恐惧燃烧起来!”他把手向前一伸,那可怕的火焰从他身上跳了起来,在大厅里横冲直撞,火焰猛击着腐兽肥硕的身躯,把他笼罩在一团幽灵般的火焰中。 尖叫声雷鸣般地穿过圣殿,腐烂的肉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第七子怒视着腐兽在痛苦中扭动的灼热的身躯,恩斯特的魔法几乎针对他们两个,但现在的瘟疫冠军不同以往,即使他的身体被火焰包围着,他依然是冷酷地准备杀戮。 但着意味着对弥昂压制的降低,而弥昂一直以来的准备,终于动起来了。 弥昂举起左手,泰波克印记与其他神灵的力量并未冲突,而是和谐共处甚至能得到支持,泰波克之翼在岩壁上轻轻颤抖着,然后在瘟疫冠军被拖住注意的时候,阻拦的力量削弱了,泰波克之翼终于击穿岩石而出,飞旋回到弥昂的手中,而在回归的时候,神器绽放出的光芒驱散了疫病的吐息与恶疾。 痛苦从他的头脑中消失了,疲劳和伤害被他灵魂中轰鸣的意志所征服。 恩斯特的火焰现在无法击败瘟疫之子,只能伤害到腐兽,但这已经足够,弥昂抓紧泰波克之翼,神器回归后几乎雀跃而动,混沌让神器本身都充满了抵触,它鼓动着不自然的风,大厅中被腐烂气息充斥的死寂空气动荡起来。 瘟疫冠军看着弥昂向他走来,眼睛里充满了怀疑,他张开嘴,从他肿胀的内脏里喷出一股被虫蛀了的胆汁,腐败在所有人的皮肤上嘶嘶作响,撕咬肌肉,骨头的微光从溃烂的伤口中放射出来。 泰波克之翼环绕着跳动的火焰,非自然的风鼓动了火焰的存在,腐兽身上烧焦的躯体脱落了,随着瘟疫冠军的注意的分散,能与火焰最猛烈的怒火纠缠对抗的的力量消失了,贪婪的火焰开始吞噬它那令人厌恶的身躯。 第两百一十章 终疫之音 火焰摇曳在腐兽的身躯上,腐兽不断渗出的脓液试图熄灭火焰,它愤怒地对着空气怒吼,然后低下头,带着爬行动物般的恶意回身瞪着他们,踉跄着向前走,地面随着她的移动而颤抖。她那病态的呼吸在奥兰多身上吹过,使他眼睛灼伤,肺部蠕动。 她离得很近,他能看见在她牙齿间爬行的细长的小虫子,能闻到在恶龙的恶臭之下烧焦的肉的臭味,嘶嘶作响地喷出恶臭的绿色蒸汽,奥兰多拖着恩斯特当挡箭牌退后避开腐臭的吐息,在与之接触的时候恩斯特的血肉溃烂了。 “别想这样摆脱!”恩斯特咆哮着,即使脓血堵在他的喉咙里,他身上的活盔甲的鬼面咬在奥兰多的身上,接着喷吐出熊熊烈焰将两个人一同笼罩在其中后如浪潮般向腐兽席卷而去。 当奥兰多把他的灵魂从炽热之中扯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双手环抱在他的胸前,他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醒来的朱莉亚抱住了他,她的身上也在喷吐火焰,那是奸奇战士遗留的些许,她借此让他们没有被奸奇战士的反扑烧成灰烬。 剧烈的咳嗽再次蹂躏了她的身躯,她把血和痰吐到泥里,懒懒地想着她还剩多少力量,在远处,她可以听到腐兽仍在愤怒地咆哮,魔法远比想象中危险,也许她的判断有点太草率了。 她又咳嗽了一声,胆汁顺着下巴往下流,真是大胆,纳垢那病态的本质已经渗入她的身体,用一种连她的魔法都无法克服的污秽污染了她,在她被荆棘束缚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而恩斯特埋藏在她体内的是一种冲动的破坏性的火焰力量,根本不用顾惜她是否能活下来,因此即使她体内纳垢的力量与之冲突间也毫不在意,但他刚刚收回了绝大部分的火焰,仅剩的一些本能地在纳垢的力量下支撑着抵抗,而她也不过是短暂地利用了它们而已。 “上吧!”她咬牙拍了拍奥兰多的肩,火焰顺着燃烧。 奥兰多的半边身子被火焰包裹着,但没有伤到他,他看着幽灵般的火焰在他的手上旋转了一会儿,然后盯着锈蚀的活盔甲,随着一声哀痛的扭曲,咬住他的金属断裂了,生锈的铁块和腐烂的雾喷向整个空间。 腐兽的眼睛塌陷成灰烬,身体变得焦黑,它的尖叫声雷鸣般地穿过圣殿,导致成片的腐肉血管爆裂,肉块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第七子怒视着奥兰多在火焰中的身躯但他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了。 弥昂手持泰波克之翼穿越神殿,瘟疫冠军呼唤着溃烂的腐肉与怪物试图阻挡他,但弥昂拿回了自己的神器,腐化之物在他面前变得无能为力起来,被踩碎的骨骼与血肉在他脚下噼啪作响,恶魔咆哮着,挣扎着噬咬着他,但神性的血液滴落时它们自己先被焚烧成灰烬,蛆虫从天花板上雨点般落下,想钻进他的肉里,但它们只是尖叫着化作飞灰,砖石溃烂成的植物触须在被他一一斩断。 就像一个神像,大步穿越瘟疫冠军施放在他身上的一切东西,痛苦被更加坚决的意志所征服了,当第七子看着弥昂拖着身躯向他走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泰波克之翼反射着环绕弥昂的光辉,弥昂将神器的锋刃击穿在瘟疫冠军的胸膛上。 瘟疫冠军在这一击下爆炸了,他的身体分解成成千上万的苍蝇,神性的力量继续吞噬着这些有毒的昆虫,它们在空中飞着,飞回城堡墙壁上的血管窝里,弥昂愤怒地清扫着它们,拒绝让受伤的敌人逃走,泰波克的印记灼烧着,弥昂粉碎了一群飞蝇。 当剩下的苍蝇们钻回血肉间的缝隙时,丧钟再次轰然敲响,四面的墙壁崩塌了,恶魔们汹涌地挤进这里靠近弥昂,用利爪尖牙还有锈蚀的武器阻挡着他。 成群的苍蝇在此时噬咬着腐肉恢复着,成群地飞到站在丧钟之下的贝拉身边,逐渐汇聚回瘟疫冠军臃肿的身躯。 腐烂的血肉在贝拉的身上形成了恶毒的裙裾,诡异的话语在她的舌头上形成,但声音却不是她的,她的喉咙里发出隆隆的声音,但似乎不属于人了,吐出的音节烧焦了空气,燃烧着力量,似乎在纸上书写烧焦的字符,不知怎的,虽然弥昂听不懂这些可怕的声音,但他知道它们的意思:要有血有肉。 那从丧钟里发出的凄厉的鸣响声刺进了弥昂的心灵,那可怕的极度痛苦触怒了他,血淋淋的肉和骨头从墙上的缝隙里渗出来,流线的黏液顺着纹理往下滴落,腐烂的鲜血从他的手上流出,他张开手,发现之前粉碎的飞蝇现在变成了一个腐烂的人的手指,他厌恶地把手指扔在地上,将面前强壮的瘟疫使者斩断了。 腐兽抬起了头,它张开嘴吐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但是打偏了,它致命的呼吸吞噬了奥兰多右边十几尺远的地面,贝拉用她的目光盯着奥兰多,希望这条腐兽能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东西,腐兽的爪子深深地切断了地面的岩石,整个建筑都在颤抖,它第三次张开嘴,可怕的疾病和毁灭的吐息在她的喉咙里聚集。 她向着腐兽下令,溃烂的怪兽发出了最后一束病态的火焰,奥兰多近乎笨拙地迈步,第一股腐烂的吐息击中了他,但他身上的火焰仿佛像点燃橡胶一样挡住了它们,吐息的凝滞物像液体一样滴落在地上,腐兽的致命火焰继续以无法满足的饥饿吞噬着一切,但锋锐的光芒击中了它的眼睛,痛苦让它发疯地抽搐着想要挣脱,腐烂的吐息四散喷涌,甚至连恶魔也无法抵抗。 弥昂冲破恶魔的阻挠,拖住奥兰多被火焰缠绕的身躯把他推向前方,奥兰多怒吼一声向腐兽扑去,猛击着他肿胀的身躯,贝拉依然试图控制着腐兽,但赤诚之剑撕开了它的腹部,火焰摧毁了它的腐肉,剑刃从它的肠子里撕下一串串腐烂的器官,墨绿色的能量从它可怕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污泥从被撕裂的腐肉中喷出,巨兽疯狂地扭动着,它完全被抛进了湮灭的领域中,它的身躯甩动着,努力把紧紧抓住它血肉边缘的骑士赶走,奥兰多感到他的手臂几乎被从肩膀上扯开了,这是腐兽极度恐慌的表现。 他感到魔法的火焰在他的身体上燃烧,同时也在被瘟疫的污秽削弱,他一边高喊着骑士的誓言一边把剑刃塞进腐烂的核心之中,然后,他抓不紧腐烂的肉,被抛向空中砰的一声撞到那堵颤抖着的血肉之墙上。 当灼热的痛苦穿过腐兽的身体时,它猛烈地攻击她周围的一切,她的利爪砸向纳垢兽黏稠的身躯,粉碎了恶魔,腐烂的气息喷向空中,击落了变异的生物与腐烂的虫类。 腐兽被摧毁的眼睛开始发出亮光,一种灼人的、令人眩目的火焰之光,焰光从怪物的头骨中爆发出来,它体内的血管在燃烧,通过它凝胶和树皮般的皮肤散发着灼热的气息,炽热的痛苦在她整个身体中蔓延,它痛苦地挥舞着身躯撕裂墙壁,把岩石砸成粉末,它从里到外燃烧时,烧焦的炎开始从胸前的伤口升起,冒着热气的污血从它的胃里喷涌而出,溶解了它的毒牙,它的下颚腐烂成褐色的泥浆。 弥昂看见受伤的瘟疫冠军停留在贝拉的身旁,他的肉体正在被爬动的虫类修补着,他抬头看着垂死的腐兽,藏在头盔后的眼睛盯住站在下方的弥昂。 腐兽砰的一声摔进了它砸出的坑里,更多的碎骨头刺进了她那破烂不堪的身躯,它想再一次爬起来,但油腻的泡沫从它摇摇欲坠的腐肉上溢了下来,它的身体继续颤抖和扭动了一段时间,但在这种痛苦的背后是否还有意识,或者仅仅是肌肉和神经受到折磨后的最后的反应,即使是它的操纵者也说不上来,它本来就是被恶意地扭曲在一起的生命。 第七子看着腐兽被那股可怕的力量完全吞噬,只留下一滩臭气熏天的脏物。 弥昂拽住奥兰多一把,尽管痛苦填满了他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但奥兰多强迫自己站起来大步走向瘟疫怪物崩溃的地方。 第七子放弃了控制怪物的努力,当他把可怕的目光完全盯在奥兰多身上时,瘟疫冠军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刹那间,奥兰多再次感到瘟疫魔法对他的伤害,点燃的火焰在的力量下崩溃了,它渐渐变成了一层腐烂的外壳,随着魔法的破裂,奥兰多暴露在纳垢的法力之下,但弥昂及时来到一旁,神力切断了他的魔法。 弥昂踏在腐兽拼接而成的怪异头骨上,拔回了泰波克之翼,手持神器直视向丧钟下的瘟疫冠军。 阻拦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战败了,奥兰多现在感到了伤口的沉重和痛苦,但还有最后一战,当腐兽倒下的时候,整个战场忽然一片寂静,群魔们都停了下来,只有跳动的心跳声和穿过血管壁的病态污泥的搏动声仍然清晰可见。 一种比腐肉本身更加清晰的腥臭气息飘下来,肿胀而又乌黑的怪异生物在裂缝的上游盘旋,食腐者徘徊,寻找更多的食物以减轻它们那令人憎恶的饥饿。 瘟疫冠军的身躯上披着麻风人皮的长袍,伤疤散落在他浮肿的身上,形成了数百个苍蝇的记号,那是腐烂的标志,蠕虫从他的手臂上冒了出来,就像扭动的头发一样,而肥壮的虱子粘在他的胸膛上。 瘟疫冠军把目光转向了弥昂,他头盔裂开了,露出一点苍白干裂的皮肤,从一张因疾病和腐烂而发黑的嘴蠕动者,他那腐烂的微笑随着其他的伤口同嘴般蠕动着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张开而蔓延开来。 “那些逃出来的异教徒,那些继续亵渎这个神圣的地方的人,”他衰弱的声音嘶哑着,“他们会被发现,并知道绝望,使他们的头颅归我,他们会诅咒生下他们的母亲,生下他们的父亲,给他们呼吸的神。”爬在腐肉上,彼此间成群结队的苍蝇飞走了,在城堡里四散飞去,嗡嗡作响地载着他的话。 “你的希望的臭味冒犯了我的主人。”瘟疫冠军告诉他。“这里没有容纳它的地方。绝望是唯一的救赎,去拥抱苦难和堕落,去赞美被玷污和腐化的人。从你亵渎我主人领地的那一刻起,你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徒劳的骄傲。向不可避免的事情低头吧,骑士,因为它已经占领了你的灵魂。” 第七子带着刻骨的恶意说着:“你们不过是神给我的考验而已,我会通过考验。” “继续吹嘘吧,但只有一边站在战场上的时候才算结束。”但弥昂不能否认他似乎在恢复中逐渐更强了。 “最后的演奏已经到来了,你们赢不了的,以雨父,丰饶之王的名义,传唱吧!”他大声宣誓般咆哮着,四周的恶魔们回应以恶毒的欢歌,丧钟缓缓摆动起来。 第两百一十一章 雨父 第七子向他迈出了雷鸣般的一步,撕碎了形成城堡底部的碎骨腐肉地毯,一声刺耳的空气撕裂声从腐化之斧的斧刃间流过,用它那腐烂的仇恨玷污了空气,现在瘟疫冠军也手持真正的神器了,他被空前的力量支配着,势不可挡。 “你去!”弥昂短暂地告诉了奥兰多,紧接着迎上瘟疫冠军那令现实都为之颤动般的攻击,两件神器再度碰撞在一起,这一次二者彼此都有真正的使用者,不分上下地迸发着澎湃的力量,四周的腐肉与砖石在冲击中如浪涛下的沙硕般分崩离析,四周的空气撕裂作响,恶魔徘徊着演奏,未靠近战场的方向。 奥兰多抵近至丧钟下方边缘,贝拉将溃烂的魔法与腐肉向他轰击,他艰难地向前迈进,她脸上那嘲讽的、屈尊俯就的微笑刺痛了他,煽起了他内心仍在发酵的绝望的余烬。 被瘟疫感染的生命从腐肉的堆积中站了起来,他诅咒这些恶毒的咒语,将他们一个个砍倒在地,直到面对贝拉前最后一个。 “别这样,父亲。”奥兰多沉重地看着面前被瘟疫的毒素与魔法控制着的男人,他之前击伤了他的腿以为这能暂时让他停止下来,但在腐肉提线木偶般的纠缠下贾斯特男爵再次站了起来,手中提着生锈的长剑。 没有更强大的魔法支配,现在的贾斯特男爵依然不会是奥兰多的对手,兵刃交击不到十次,奥兰多闪开父亲的一次劈斩,切断了他背后纠缠的腐肉后接着中钢铁的手甲将之击倒在地,他依然没能下杀手。 但这点犹疑的时间对于贝拉而言已经足够了,瘟疫的魔法像是纠缠在血管深处的吸血虫般噬咬住奥兰多的心脏,令他的血气为之衰败,将他几乎压垮。 虚无的黑暗将他压倒在地,溃烂像蛆虫一样爬行而过。 “你真以为你一个人能跑这么远吗,凡人?”贝拉的语言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声音了,而是某种更加苍老,带着沼泽深处咕哝的咆哮,恶魔的话像一把刀划过骨头一样刺痛了奥兰多的意识,“你认为肉体和钢铁足以挑战诸神吗?” 恶魔的声音穿过他的头骨令人头脑发晕,这种令人憎恶的感觉似乎还在加剧,它不可思议的雄伟之处充满了整个领域,或者可能是瘟疫的花园本身正在扩展,以适应即将到来的存在,奥兰多的感官反抗这个恶魔对知觉的攻击,试图挡住那可怕的景象。 一只怪异的巨大手臂从她的血肉之躯上浮现出来,看起来介于虚无和真实之间,它把奥兰多拽了起来,让他看清楚。 “以雨父之名,去死吧!”第七子咆哮着全力攻去,他看起被某种力量撑大了,弥昂竭尽全力挡住劈落的腐化之斧,溃烂的力量重击着他,血液从他破裂的伤痕中迸射出来,灼伤了瘟疫冠军的本质。 “你废话真多!”弥昂右臂抓住他持斧的手,泰波克之翼在溃烂的血肉上开出灼烧的伤痕,而瘟疫冠军的力量在折磨着他的骨头, “你还要为我做一件事,因为你们我走了这么远路途来到凡间。”奥兰多的身体因厌恶而颤抖,恶魔的巨爪紧紧抓住了他,把他从地板上举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在恶魔的魔爪间摩擦,他的血液随着其可怕的本质渗入他的血管而凝固,“你拒绝了我本来应有的祭品,现在我们可爱的女孩要牺牲自己的灵魂,你应该作出补偿。” “见鬼……去吧!”奥兰多通过颤抖的嘴唇说道,这个动作让那个恶魔的声音都笑起来了,还带着几口吐出脓水的声音。 “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是一种奖赏……咕噜哗……凡人,我一直慷慨地给予……咕噗……有时候也该回报一下。” 恶魔把他压在手中,奥兰多跪倒在地,他的身体因暴露在恶魔的光环下而扭曲扭曲,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似乎在他滴着水的皮肤下融化了,肌肉按照他所无法控制的方式扭曲起来。 “把你心和灵魂给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奥兰多感到恶魔的恶意攻击着他,这种感觉甚至比瘟疫冠军的魔法还要可怕一千倍,他试图让自己的身体移动一下,但肌肉像是蜗牛在盐上一样软弱,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魔的魔爪刺进他的背部时,肉和骨头从他的伤口中迸发出来,以某种令人憎恶的方式撕裂在一起。 “伸出你的手,别让我再发问了。”恶魔的命令到来,绝望淹没了他,肌肉的结块在颤动,随着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的节拍跳动着,让他自己的手开始伸向胸口。 撕裂疫病的空气,古圣的神器破空而来击中了恶魔的手臂,让它并不完全的力量为之一滞,炽热的神器灼伤了恶魔的皮肤,带起成片的水泡。 弥昂在这时掷出了泰波克之翼阻止恶魔的恶意,但无法不付出代价,与腐化之斧的斧刃横切而来,即使他拖住了第七子的手臂,但斧刃依然切开他的胸甲,肋骨与右边的肩胛,迫使他跪倒在地,破裂的伤口鲜血喷洒。 “呼呼……看,他也将失败低头。”恶魔甩开了泰波克之翼,继续施压在这里。 “那我怎么样?”一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浓重的鼻塞音。 一瞬间嘉年华的前奏寂静下来,恶魔怪异的存在失去了原本的压迫感,瘟疫冠军的攻势也停顿了,奥兰多滑落在地上,怪异的腐化在他的身上逐渐消退下去。 在贝拉被混沌力量充斥地身躯上,一把扭曲的锯齿长剑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胸膛,朱莉亚站在她的背后,身上被碎骨和利爪切割的伤痕累累,扭曲的活盔甲咬住她的肩膀,她举着剑刃,坚定不移。 “燃烧吧!”她轻声说道,火焰顺着剑刃点燃了贝拉腐化的躯壳,诡异的烈焰映衬的周围苍白。 “你个……!”第七子咆哮着要施法去击溃她,四周的恶魔也蜂拥着行动,但手中的力量卸了一分,弥昂全力反扑,在骨骼摩擦的剧痛间将腐化的锋刃抬了起来,带着神性力量的血液大量溅射出来在瘟疫冠军的身体上,灼伤了他脸与皮肤。 惨嚎间他回过来与弥昂角力,但弥昂不顾伤势地将血洒在瘟疫冠军的身躯上,那些血让他削弱了,弥昂抱住他持斧的臂膊,将重得堪比一头水牛的第七子生生扳倒在地,用膝盖折断他的小臂后将腐化之斧刺进他自己的胸膛,毁掉那块黑质的肉。 即使如此也没有杀死他,弥昂想要击碎他的头颅,但巨大的冲击把所有人都炸开了,恶魔虚实的手臂随着贝拉被混沌能量充斥身躯的破坏而崩解,丧钟疯狂地鸣响起来,朱莉亚被撞在墙上,再次昏过去,奥兰多和弥昂也被冲击掀开,而成群的恶魔被驱逐出去。 在混乱的爆风中,弥昂抓住了被吹飞的泰波克之翼,抓住烂肉的伤口边缘稳住后全力一击投掷向半空挂着丧钟腐肉,翼刃灼烧切断了它们,锈蚀的丧钟重重落在地上,砸碎了焦化的躯壳和砖石。 再不管别的了,弥昂本向丧钟,暴风停止下怪异的瘟疫群魔紧随在身后,但终究慢了一步,弥昂来到丧钟前,右臂全力一击敲在丧钟的表面,血液洒落间神性的力量完全绽放,在一声撼动整个城堡的轰鸣中,向着他后背伸出利爪的恶魔们被击溃了,如同锈迹斑斑的丧钟一样支离破碎,爆发的闪光后弥昂面前只剩下破碎一地的废铁。 “这下该结束了吧!”弥昂咬着牙,伸手按住身上的创口。 “还不行。”伊岚沉声说道。 金属落在地上,弥昂和奥兰多回首望去,看见瘟疫冠军残破的身躯站了起来,被折断的手臂甩动着。 还得解决他。弥昂靠近的脚步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停止了下来,瘟疫冠军臃肿的身躯撕裂开来,他仰起头,从下颚一直开裂到全身,像是布帛一样被撕开,他悬在半空,撕裂的身躯是空洞的。 一直巨大而满是秽物的眼睛出现在其中,从中散发着万物溃烂的力量,后面流露出呵呵的笑声,带着对绝望的狂欢。 “是刚才那个家伙。”伊岚记得之前那个恶魔的气息,但刚刚还是半虚幻的,但此刻隐隐间已经半步接近了现实。 “谢谢你敲响了最后一个音符,人类,我还是可以打开这里的道路,我,罗提格斯。”恶魔破裂的指甲撕开瘟疫冠军的身躯,准备向着现实迈进。 在纳垢所有的大不净者之中,有一个大不净者从纳垢花园出来后旅行的最远,他回应了那些被干旱和饥荒所困扰而绝望的向他祈祷的人,只有当这个可憎之物响应他们的召唤而到来的时候,他们的土地因为他的慷慨而蠕动时,他的受害者才意识到他们犯下了多么可怕的错误。 一场永远盘旋的风暴笼罩与他病态的身躯周围,大不净者在雷鸣般的笑声中摇曳,弥昂听见了暴风雨的呼啸声,在瘟疫冠军吗巨大的破裂的伤口中,一种由半消化的腐肉和酸性的胆汁混合而成的臭汤喷涌而出,接触的无论是金属还是岩石都在融化,血肉被混杂在其中,城墙腐烂和碎裂。 弥昂冲了过去把差点被淹没在其中的奥兰多拖走,他身上的甲胄正在冒着烟,但奥兰多推开了弥昂,把赤诚之剑扔在弥昂的手上,冲进了被腐蚀的血肉间,将贾斯特男爵拖了出来,即使他被牙齿和指甲划伤着。 第两百一十二章 重生 无论新生,或是垂死。 如同黑暗中生长的毒瘤一般,大不净者伟岸的臂膊像是被无数藤蔓和恶瘤,带着无数齿状的诡异伤痕,泉涌般的脓水喷涌而出。 “你无法想象通往这一刻的道路,凡人,这已经消逝了许多个世纪,等着把我带到这里,从瘟疫之神加冕第一个瘟疫之王并从他的凡人躯壳上来到现实,命运的锁链就在密谋塑造这一刻,我的主人等待着去感受他手中那颗溃烂的心,众神计划着他们的伟大战争,他们只需要一颗溃烂的心就能把瘟疫之神和他伟大的使命联系起来,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这一刻,而一个破碎的小神试图挡在路上?”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弥昂,即使是一只臂膊,大不净者也在震撼着现实本身,麻风般的天空上生机盎然而又污秽不堪的雨水泼洒向大地,尽管浑身被腐化的力量与神性的对抗间的痛苦点燃,弥昂还是直视着这个恶魔,在污秽的水流中前行。 大不净者在嘲弄地注意着,他一点一点撕开在第七子身上的,能够击穿现实界限的道路。 “等你完全来到现实,再大放厥词吧!”弥昂扑向恶魔,剑刃砍进了它厚重脂肪的手中,它已腐蚀成一堆死气沉沉的绿色糊状,罗提格斯发出牢骚而嘶哑的声音,并用巨大的手臂朝他打去了,弥昂躲开了这一击,从伤口中喷涌的污秽液体让他感到各种病变的折磨,尽管很快伊岚就能驱散它们。 弥昂越过那里,猛地撞在后面根部黏糊糊的烂肉上,将瘟疫冠军还没有彻底扭曲的身体砍断,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但得到的只有大不净者作呕的笑声。 “没用的,他对于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雨父呕吐着撕扯现实与混沌间的隔阂,将属于纳垢的丰饶赐予带到世界上。 大不净者躯体上迸出黏稠血挡住了他,然后手臂回转向他抓去,弥昂透过血污的眼睛和疯狂污秽的雾死,他试图阻止恶魔的力量,但徒劳的是大不净者不在乎受伤,即使赤诚之剑贯穿他的手臂他也将弥昂抓住了。在与神力的对抗中,弥昂感觉到它的肉冒泡变形,血的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涌出。 他咆哮着挣扎,恶魔的血肉像腐烂的树皮一样被他扯开,神性的血液如滚烫的铁水灼伤着大不净者,罗提格斯本想捏死他,但在伊岚绽放的神力前被迫松了手。 弥昂落在地上,看着虚无间恶魔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了。 “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战胜他,如果那件古圣神器在手上或许还能做到。”伊岚咬牙,她得到的力量也消耗得太多了。 弥昂抬头看了一眼,泰波克之翼因为之前的攻击还卡在拱顶上,现在去拿来不及了,他转头看向污秽的潮水之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疯了。” “成败在此一举,何妨一试?”弥昂迈步向前,然后从潮水中举起一样东西,腐化之斧。 弥昂强迫自己把他从那尖叫的灵魂上撕下来,强迫自己再一次把斧子刺进这头邪恶的恶魔的躯体,爬进了它烧焦的外壳,即使它在他身下已经支离破碎,看见那巨大的身体塌了下来,像一根燃烧着的木头一样倒下了。即使这样,尸体也没有完全溶解。这些不成形的小块继续分崩离析,变成了黑灰的沙丘。 堆积着骨头和血肉的地面景观正在发生变化,以一种微妙而神秘的方式变化着。成堆的骨头变成了熟悉的山峰。树木和河流开始显现出幻影的形状。 这块领地被吸收、吞噬,从尘世中撕裂出来,散落在幽灵般的荒原边缘。这是一种最残忍的军阀都无法理解的更深、更可怕的征服。 天空中乌云密布,猩红的闪电从乌云的朦胧面纱中闪过。红色的,苍白的水滴开始从云端流下来,像一场血雨,弥昂可以看到散落在骨头上的废弃物在不断冒泡,污秽的的水从地下喷出,藻类与苔藓覆盖了大地,所有的颜色都消失了,地面淹没在不断上升的污秽洪流之下,一声不是雷声的轰鸣响彻了荒原。 狂风撕扯着天空,暴雨几乎连成一片哗啦哗啦地落下,弥昂感觉到水滴在他的皮肤上嘶嘶作响的刺痛,伴随着一股邪恶的腐败,大地震动,巨大的黑色喷泉从不断扩大的黑暗下喷出。 多戈终于爬上了他的小山,爬上了一片光滑的血迹:长满荆棘的树木,像边境线上的草一样浮肿而猥琐的草,嶙峋的手臂令人毛骨悚然的岩石。没有什么东西,即使是在这片土地上最荒僻的地方,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恶毒,这样渴望得到一个人的血。他几乎能看见多刺的树木向他伸出手来,几乎能感觉到嶙峋的岩石在抓他的脚。 一种悸动的、砰砰作响的愤怒,总是压在他的脑壳上,使他的脑子里充满了杀人和野蛮的念头。死亡穹顶与墙壁上的神像与雕塑开始渐渐坍塌,教堂顶部的巨大塑像,从头部开始发出了巨大的裂纹,那两颗巨大的眼珠,渐渐地,被蛛网状的裂纹爬满。嘎的一声,仿佛瞬间有什么炸开了。 这个重生的精灵体积巨大,庞大无比,升上黑色的天空,它那坚韧的翅膀在空气中扇动着,发出沉闷的拍击声。熔化的青铜从它巨大的蹄子中滴落,火焰从它的爪子中掉落。盔甲,黑色的和古老的,被困其中的灵魂所折磨。犬齿般张开的嘴在胜利的嚎叫中撕裂了整个世界,它在成千上万的土地上的谋杀和暴行中回荡。一双恶毒的眼睛,黑如血坑,带着比时代更古老的仇恨怒视着天空。 慢慢地,幽灵消失了,消失在神和恶魔的国度里。 海面在间歇泉之上猛烈地爆发,巨大的爆炸使潮汐波向四面八方荡漾,像纷纷坠落的泪水,和着弗朗蒂亚久旱未逢的大雨,倾盆而下 头顶的天空中,一只瘦削的黑鹰盘旋着,嘶鸣着,看着文斯科被屠杀。老鹰的爪子被鲜血浸湿了,爪子里夹着一颗跳动的心。它的笑声飘向大屠杀,它嘲弄的音符像燃烧的雨从天空滴落下来。血兽抬起它那畸形的躯干,试图寻找这些腐蚀性音符的来源。老鹰又笑了起来,渐渐地飞进了黑暗的黑暗中,抛弃了村庄和它的救主。慢慢地,这个恶魔从繁星满天的天空中消失了,消失在它自己可怕的国度里,把它的战利品带给它的主人。 残破的活盔甲站在旷野之中,身边凋零的万物已经化作了雨水中的泥尘埃,但那似乎要吞没一切的大雨已经停歇了,活盔甲下血肉蠕动着试图生长出来。 “那家伙居然真的做到了。”金属中隆隆的声音颤抖着回响,手甲像扭曲的爪子一样抬起,里面是一块怪异的青铜色碎片。 “虽然没有拿到腐化之斧,不过这个也稍稍算点补偿吧。”盔甲蹒跚地迈过泥浆,远方冬日的朝阳正在缓缓升起,他回首看向远处阳光下的加龙洛特城堡,堆积的烂肉,扭曲的植物,腐殖的沼泽都平息下来,像是被抛弃的旧壳般从岩石上缓缓剥落了。 “哼,趁现在高兴吧人类,因为胜利将属于……”他的话语顿住了,猛地回首看去,一片浓重的黑暗张开双翼。 “你是……”他的声音像被泥浆封住了,转瞬被吞没如黑暗之中。 一个星期后。 在通往加龙洛特城堡前树立的木牌上,贴出布告说被一个星期前的暴雨和狂风波及的商人与农民,可以找周围的教堂领取一笔不菲的补贴,加龙洛特城堡在暴雨中遭到了重创,随时有坍塌的可能,无论何人在修复之前都不能靠近。 可能是巧合,许多的农民与骑士都声称他们看见了不止一位圣杯骑士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甚至有的人还说他们见到了湖神仙女本人,还有许多的骑士追随着他们,从这些农民描述的路途上看,他们在接近巴斯托涅与蒙特福特边境的地域。 许多人只当是无稽之谈,虽然湖神教会在救济农民们,但谁相信湖之女神的代言人会因此而不远千里来到加龙洛特只为了救济灾民们呢,圣杯骑士也是一样的道理,虽然有许多人甚至敢以神的名义起誓他们绝对看得清清楚楚,但基本都被人一笑而过了。 几乎与之同时的是来自蒙特福特公爵的军队,虽然说是为了感谢巴斯托涅的骑士们的支援,不过他们来的时候特别匆忙,而且路径也不是直抵巴斯托涅城堡的道路,而是在一处停留了一段时间,不过就算是他带领的骑士们也不知道公爵在半天的时间里独自前往了哪里。 弥昂靠在破碎的砖石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太阳已经烤得他鼻尖微微发烫了,窗外的鸟雀唧唧喳喳地叫成一片,都法在烂泥地上跑动着,对其中一些不该活在这个季节的生命展现出一点不屑,波光粼粼的身躯上此前在大战中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 玛格丽塔在检查着朱莉亚的状况,先是瘟疫魔法又是奸奇的火焰魔法,这让她的身体状况着实有点堪忧,不过感谢那两个死对头的力量彼此间已经消耗得几乎一干二净了,而且作为奋战到底的奖励,一些神性的祝福能让她很快摆脱那些影响,她只是需要一些休息。 奥兰多单膝跪在墓碑前,他的父亲和母亲活下来了,但还有太多的人没能活下来,甚至连找到尸骨安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哀伤的为之祈祷,然后站起身背好剑,牵起战马走向弥昂他们所在的方向。 “怎么,不打算留下来吗?虽然你父亲还活着,但他肯定会希望你去接替他。”弥昂看着他走来。 “不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奥兰多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足够强的话,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像你一样,立下誓言,我要亲自挽回加龙洛特的荣誉,所以,你的旅途不介意添个人吧?”奥兰多搭着弥昂,看着远处姐妹俩用魔法清除掉一些怪异的植物和生物,远处有几个光芒熠熠的骑士。 弥昂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看了眼被封死的加龙洛特城堡,那位仙女在在城堡门前加了教会的锁链和封条,沉重的黑色大门与深蓝的铁锁让人没有一探究竟的勇气,在那扇门后面隐约传出一些花朵腐烂后的味道,糜烂中透着一丝腥甜的气息。 大概是重生的季节越来越近了吧。 第两百一十三章 新月 她最后一次喝杜松子酒,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暖和一下喉咙里的刺痛,时间很晚了,她的腿疼得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秋天早已逝去,冬天已经到来了,河里结上大块的冰,现在很冷,她步履沉重地沿着路走到有一百家客栈的那条街上,注意哪些旅馆的招牌上还写着“空房间”,在瞭望台旁边布告,上面她写着的字她能认出一些:“通缉”、“杀人凶手”、“五十枚金王冠”,还有比其他几个字更大的“野兽”,一个守卫站在路边外,裹着一件暖和的皮大衣,手放在剑柄上,她低着头走了过去。 “当心,老妇人。”守卫喊道,“野兽出没!” 她头也不抬,咒骂着他,转过一个弯,那个守卫称她为老妇人,那比寒冷更刺骨,她无法停止颤抖,把她的旧披巾裹得更紧了,但它对鱼钩般锐利的寒风几乎不起作用。 她不知道她可以在哪里睡觉,要是在十年前或十五年前,她可以在一家海滨旅馆为夜班工人服务,晚上就有一张床睡,这倒不是说她在盛年的时候会弯腰弯得那么低,她只是为了金币而牺牲了自己,但那不是现在,还有更年轻的女孩来收集金币,总是有更小的女孩,她已经三十八岁了,但她的感觉却还要大了一倍,她知道,在这个时刻她一定显得更苍老了。 她的披巾曾经很好,是用金线绣的,这是她曾经的仰慕者的礼物,现在已经修补得破旧不堪,她正在穿她的鞋子,鞋子的尺寸一直都不对,多年来她穿着可笑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过鹅卵石街道,现在她的脚伤得厉害。 在这样的夜晚,风从河上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死鱼和死人的臭味,难怪这头野兽会选择在这里干他那该死的勾当,每年死在码头周围的人比死在帝国光荣战场上的人还多,她对着进来的几个水手和码头工人噘嘴,他们都认识她,没有人感兴趣,二十年前,他们会围着她转,就像围着那个胸部扁平的塔琳,或者从北方来的卡茜一样,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她只是喝得烂醉如泥。 她知道自己的标准最近在下降。以前她会坚持要最好的葡萄酒,现在她却狂饮最粗糙的杜松子酒,只要能减轻痛苦就行,她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努力去获取真正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她能积攒到的所有硬币都用来换杜松子酒了,当她能负担得起的时候,她就会买来怪鱼叶,然后逃到梦中去,但这些天来她的梦就像清醒时的生活一样乏味,她总是在最后被拉回来,在痛苦中醒来。 整个港区的生意都很不好,水手一直在谈论这头野兽,以及自谋杀开始以来贸易是如何下滑的,大多数人都说这个野兽是一个贵族,或者他是黑暗力量的信徒,被混沌恶心地改变了,他的手指变成了锋利的刀子,有人说说他曾经见过这头野兽,他的大眼睛闪着绿光,有三张嘴,还有的人听他听说那头野兽是个矮个子,他之所以杀人,是因为他发誓要把人们都砍成和他一样大小。 守卫们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酒馆都贴满了招贴,她听到酒徒们吃力地大声念着招贴,卫兵们悬赏捉拿任何有助于抓获凶手的线索。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绝望了。 对于玛吉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同,所有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是野兽,长着尖牙和利爪,而女人如果不把他们当回事,就是傻瓜。此外,她也有自己的爪子,一把锋利的利刃。 她现在需要一张床,而不是一个古怪的梦。她在码头边的麻袋下蜷缩了好几个晚上。这是危险的,即使老鼠不打扰你,守夜人也会跑来用棍子打你,每天晚上,她拿出她的刀片,看看一些男人的肚子上有多少层脂肪,在他们抓住野兽之前,这是值得做的,毕竟许多谋杀都可以让它背负责任。 在行情最好的时候,嫖娼算不上什么交易,短短几年就会让你筋疲力尽,她现在明白了这一点,但她从前也曾是一个愚蠢的姑娘,和其他人一起傻笑着幻想着自己会爱上某个朝臣的小儿子,成为他的情,想到这里她笑了,想象着那些咯咯笑着的女孩们都去腐烂了。 在这头野兽被抓住之前,会有一些不寻常的联盟,大多数渔夫都和煽动者在一起,一些煽动者在宫殿外发表演讲,并向商店橱窗扔石头。 在她的披肩下,她抓住了刀柄,她的脸和身体可能会衰老,就像水果在碗里待的时间太长一样,但刀片依然锋利。 她摇摇晃晃地在有一百家客栈的街道上走着,寻找一个可能的去处,她走进啤酒厂和马修斯酒馆之间的一条狭窄小巷,退缩到阴影里,在马修斯酒馆的门上还有一支摇曳的火把,她不得不靠在墙边躲避它的光线——她还有几张逮捕令未清查,守卫经常把她抓来审问。 一旁响起皮靴咔咔的声音,她看见两个守卫正用锁链拽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他们看起来似乎是酒馆喝醉了斗殴的水手,一个水手跌倒了,守卫踢了他一脚,玛吉靠着墙上滑下来抱着膝盖,试图躲在别人的视线之外,一只老鼠蹑手蹑脚地从她身边爬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守卫不能抓住野兽,让河岸的其他地方都安静下来,也许是因为只有那些到处闯祸的醉汉和失败者才被分配到码头,因此所有货运的商人都雇了自己的人来守卫仓库,任何一个有钱的船长在停泊在阿尔特道夫港时都要把自己的守卫留在船上。 这个城市里有个由来已久的笑话:小偷不会被送到蒙森堡,只是被派到码头值班,她在卢特波尔德街车站做生意的后屋是一堆偷来的东西,一直存放到每周的分配日,货运商们发现,与其在抱怨法律和秩序的商人的船只和仓库周围制造麻烦,忍受神秘的火灾,不如让他们的货物分摊更便宜。 小巷里很冷,某处有水在流动。一阵寒意袭上她的全身。她转过身来,看见一道闪光的水从墙上的一个洞里倾泻出来。它闻起来不干净。 巷子里还有别人。她看不出是谁,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她有一件长斗篷的印象。身材高大的人,多半是男人靠着后墙,最后她希望守夜人在听不见尖叫的地方。 她从鞘中抽出了刀片。 “你好,亲爱的,”她说,声音傻傻的,像玛杰丽的声音一样飘动,“今晚真寂寞,是不是?”人影转过身来。她看不见一张脸。 “来吧,我们会照顾你的。” 她解开上衣的带子,走到火光边缘,希望自己的皮肤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没有人会想要她,如果他们足够近看清她就太晚了,在那之前正是她想要的。 “来吧。”她温柔地说,身后是她的剑,她用左手示意,“这将是一个你永远不会忘记的夜晚。” 这个身影移动了,她听到厚材料的沙沙声。好衣服。她骗了一个有钱人。这是她的想象,还是她听到了金冠在一个满钱包里叮当作响?这可能会让她撑一个月。 她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她拿出剑来,她可能不再适合展现风情了,但抢劫一个醉汉却永远不会老。 她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显然,这位潜在客户很感兴趣。 影子离得很近。她想象出一个高个男人,并把他放进她看到的轮廓中,考虑哪里是第一次攻击的最佳位置,然后她的刀片向外刺去,瞄准那个轮廓的喉部。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非常有力,她感到自己的骨头卡擦作响,然后折断了,她的剑落在鹅卵石,她张开喉咙尖叫,吸了一口夜间寒冷的空气,另一只粗糙的手捏住她的嘴,她看见明亮的眼睛在燃烧,她知道她的生命结束了。 野兽把她拖进了黑暗中,将她从内外都打开了。 棺材在一声爆破般的碎裂声中打开了,木制的棺材板碎成一片残骸后落回酒馆的木制地板上,敲出沉闷的音响。 白发的女孩打了个哈欠,撑着手从棺材里起身。 “拜托,在我离开前稍微保持点整洁吧。”一旁黑褐色长发的女士看起来比她大上几岁,正在酒台前整理着放空的酒瓶和玻璃杯,酒馆的门和窗户都都已经被木板封上了,几乎没有一点阳光溜进来。 “抱歉抱歉,刚才做了个梦,情绪有点失控。”维向她挥了挥手。 “梦?胡说,我们这类人不做梦的,你知道我们睡的都是死人的觉。”黑发的女士皱了皱眉头,将散摆的烟草叶装进铁盒。 “谁知道呢?”维维笑了笑,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从棺材里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台旁边,黑发的女人在高脚杯中倒出一杯猩红的液体推给她。 维端起来一口喝完,舔了舔嘴角看向一旁被封住的窗台,说道:“外面怎么那么吵?” “好像是游行示威,大概因为那头野兽又杀人了吧,一些煽动者和投机分子就让人们在那里抗议,反正马上与我无关了。” “那可不一定啊。”维找了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上,“话说你这么快就打算离开这里了?你都在这里定居这么多年了,还获得了皇帝给的居住许可,这么走了挺可惜的吧,吉纳维芙?” 吉纳维芙·迪厄多内,曾经来自巴托尼亚的贵族少女,现在是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她曾经因为旧世界著名的邪恶魔法师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家破人亡,不过这都是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维听说她和一伙人在几年前成功讨伐了那位不朽者,她也因此获得了路易伯德皇帝亲自颁发的帝国荣誉居民头衔。 吉纳维芙拒绝了其他所有的赏金提议,回到了这家新月酒馆,她在这场冒险中的角色已经结束了,死了的人太多了,她对这件事再不想理睬。 但是酒店已经变了,挤满了好奇和不安的人:游吟诗人想要知道她的冒险故事,学者和魔法学院的人希望获得来自不朽者的古物,一些受害者家属莫名其妙地想要从她这里赔款,政治家想要借她的名声,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吸血鬼希望以她的名义成立吸血鬼的工会。 “我可实在没法留在这应付那些人了,这几年又是暗杀又是各种琐事,甚至还有些更糟的。”吉纳维芙摇了摇头。 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成群的年轻男子,他们成了她的崇拜者,向她露着喉咙和手腕,恳求她深深地喝下自己的血,甚至有时在她面前就会把自己的血管割开,有些人是渴望黑暗之吻及其所带来的一切,但另一些人则表示只要为她流血,在她的怀里狂喜地抽搐着死去,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听起来确实挺可怕的。”维想了想,能把见识过各种恐怖的吸血鬼都吓走,这些人也算挺有本事。 “反正我今晚就离开这座城市了,你要是愿意替我偶尔打理一下酒馆我也会很感激的。”吉纳维芙拢了拢头发。 “如果我的事结束后无处可去,大概会吧,也不错了,不过我还有事要办。”维站到一边听着街道上的动静。 六名戟兵在扣上胸甲和头盔磕磕绊绊地穿过街道,在拥挤的人群旁边维持秩序。 楼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嗓门也越来越高,她听到一阵咯咯的响声,认出那是主闸门落下的声音。好像有一大群混乱的人在城墙里面,还有许多士兵靴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士官带着一群士兵在落下的闸门后面,他从喧闹声判断,闸门那边有很多人,并且他们不高兴,一群要求把一些不受欢迎的重罪犯移交给他们以获得迅速公正的暴民,阿尔道夫的暴民是整个帝国不守规矩的代名词,当然还是比米登海姆那群野蛮人要好点。 “发生了什么?” “是莫维奇,那个煽动者,他一直在煽动人们对野兽杀人的狂热情绪。” 士兵们早就听说过一个凶手游荡在街头小巷中的事,杀戮是如此残忍,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相信一个人应该对此负责,这头野兽必须是一个恶魔,或者一个兽人,煽动者号称那野兽是个贵族,以此煽动市民们向皇帝抗议。 “有点意思。”维听着街头上的吵吵嚷嚷,思索了片刻,而一旁的吉纳维芙整理着临走前不多的一点琐碎物品。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白天街头上攒动的人群已经回到了城市的各处,散布在酒馆,房屋,桥头或是下水道中,这座城市的灯火依然闪烁着,守卫们走上街头执着夜班,现在守卫已经比平时更多了,因为那头野兽总在夜里出没,守卫们时不时将一些走上街道的人撵回房屋里,就算无家可归者也不让露在街头。 空荡荡的施穆茨广场中心是一座高高的钟楼,它曾经辉煌,多年前是当地商人在该地区还比较繁荣的时候留下的,现在钟楼早已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这证明了这个地区已经衰落了多远,它底层是石头,上面四层是半木质的,现在看起来如果有人打个喷嚏,这座建筑就会倒塌。 顶部的钟面朝外被打碎了,露出后面的机械,这个时钟描绘了曼娜丝里布和莫尔斯里布的不同形状,给这个建筑带来了某种占星术的基调。 破面的露出齿轮间,维从阴影中走出,她穿着白色的皮毛大衣,戴着兜帽,轻轻嗅着这里的气息,然后摇了摇头,走到钟楼外墙边角上头部崩塌的滴水兽背后,眺望着眼前这座城市,想起之前那个梦。 她站在巨大的冰川间,身后是翻腾的血海,忽然间冰川中出现一头大得遮蔽了天空的巨狼…… 码头上货船在河浪中摇晃着,犬吠声远远回响,从这里,狼开始像她一样。 第两百一十四章 狼 在城市中攀走不比野外,特别还是一个军事重地并且戒严状态的城市,尽管如此维依然很好的将自己躲藏在屋瓦的阴影中,并避开了那些不适合靠近的地方——任何教堂或是神殿的位置。 落在一片砖瓦屋顶上,一只蓝灰色的猫缩在烟囱的旁边蹭着热气,维挠了挠它肥厚的毛,那只猫在被碰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才发现维出现在那里,接着小跑着离开了。 耸了耸肩,维暂时被来自屋内的话语吸引了一些注意力,这是一个装潢有些陈旧的酒馆,它看起来似乎是快一百年前流行的风格了,当周围的商业区没落时它也跟着一起停滞不前,不过周围街区的市民还是会在这里畅饮吵嚷,虽然几乎任何酒馆都是这样,不过今晚有个人的声音显然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帝国贵族里那些有爵位的渣滓在他们散发着香味的靴子下践踏我们已经太久了!”那个人喊道,“我们为他们无谓的争吵流血已经太多了,现在他们中的一个拿着匕首在夜里游荡着,把我们的女人开膛破肚!” 维满不在乎地听着来自下方房屋内的话语,尽管她能猜得到那个人站在酒台的旁边,喷着唾沫星子对着酒馆其他穿着简单肮脏的人们嚷嚷着输出他编写的事实,也许一会还会有喝彩声。 “如果被屠杀的是公爵夫人之类的人,你可以肯定那头野兽现在已经被关在蒙森城堡里,好好地拴着,而因为这些死掉女人没有来自西格玛时代的血统,宫廷的老爷们不会因怜悯而多支出两个便士铜板! “我们知道这些野兽是谁!”莫维奇喊着,双手紧握着玻璃酒杯用力敲着桌子,“你们可以看到它们在铁栏笼子里!” 而回应他的是在这里酒客们的大笑碰杯与呐喊声,维明白为什么莫维奇有这么多支持者,他像一个伟大的演员一样有吸引力,不过维并不觉得他是真的在乎那些女人的生命,还有那些大声嚷嚷地抗议者,就像她也不在乎一样。 至于他们在乎什么,即使维有了算是不死的生命也懒得浪费时间去想,这些煽动者们身上压根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迹象,实际上他们中许多人手上或许也不止一条人命,只不过这座城市死在暗处的人太多了,大多把痕迹掩饰在没有人在意的地方,下水道的清道夫们对此最有发言权。 维再次跃入黑暗之中…… *** 他在梦中回到了村子里,被春天清泉的大火所冒出的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听到绿色树枝被火焰吞噬时树液发出的嘶嘶声。 在他的梦里,狼正在森林中奔跑,他不完全是一头野兽,他克制住了四肢着地的冲动,他穿着衣服,披着铠甲,看起来像个男人,英勇的战士,但他也是只狼,有狼的牙齿,狼的皮毛和狼的爪子,他跑在狼群的前头,路旁的枯朽的黑树林高高耸立着。 积雪在他脚下嘎吱作响,在他前面的某个地方,就是他夜间的猎物,松树的气味很浓,但猎物的气味更浓,他已经尝到了铁锈和盐的味道,他强壮的后腿在坚硬的雪地上蹬着,利爪从中伸出来。 两个满月挂在夜空中,他一边撕开血肉,一边抬头嚎叫! 狼的最后一声嗥叫还在耳边回响,他被自己的汗水弄湿了,薄薄的床单粘在身上,让他感觉身上的皮肤发痒,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做了那个梦,他明明摆脱了很久了。 他伸手到床头柜,找到了他的酒袋,它是满的,而昨天它几乎是空的,他一定是拜访了他经常光顾的供应商之一,比如布鲁诺啤酒厂的菲利普,或者马瑞米迪亚的马克鲁格。 畅饮反而让他从模糊中清醒了不少,在他上方是熟悉的木制横梁和灰泥天花板,现在是凌晨的时间,他躺在狭窄的床上,思索着要不要起来出去走走,即使现在是冬天每日最寒冷的凌晨,但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有打扰死者安宁的家伙。 说干就干,他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将兽皮长衣简单裹上后走出了温度只比屋外稍稍暖和一点的破陋房屋。 将补丁的木板门搬好到原来的位置,他在凌晨的冰冷中吐出结晶的雾气,在月光下夜间的寒冷薄雾中,一块块墓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有的带着渡鸦浮雕,有些刻着黑玫瑰的印记,但更多的只是带着普通名字的墓碑而已。 这里是城东边区的墓地,虽然说和真正的摩尔花园只有一墙之隔,但这里外可是天差地别,能葬在摩尔花园里的人都是经过正规的葬礼仪式,并且有摩尔牧师的守护。 而有些人,也许不是大多数,是没法葬在摩尔花园内的,只能简单埋葬,而人们将位置集中在了一个靠近摩尔花园的区域,因为摩尔牧师有时候也会照看一下这些死者,而他也就是这里守墓人。 新鲜的血气味?他的鼻子抽了抽,大概是最近又有新葬的人,一般葬在这种地方的人能留个尸体挺不容易的。 他敏锐地听到了远处细碎的翻土声,他磨了磨牙,大步越过霜冻的土地和低矮的灌木赶去,明显的响动惊飞了停伫的黑鸟,他踩碎一片枯枝,在荒墓地的阴影后看到了双黄绿色的眼睛。 他远远咆哮了一声,以前这招对这些家伙屡试不爽,但今次似乎不太奏效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抬高,似乎站直起来,而且比一个常人要高得多,似乎并不是普通的鬼怪。 他危险的眯起眼,心中警铃大作,他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风向在那个瞬间转变了,向他吹拂过来,他嗅到了野蛮的腥臭味。 在他下意识地准备发起攻击时,那个危险的东西在黑暗中猛地腾跃消失在了夜雾中。 他快步走近到之前那个影子所在的位置,地上虽然一片狼藉但看不出明显的痕迹来,气味也被混淆过,看来那东西似乎相当小心。 *** 她在桥的下面最先追上了那头野兽。 维走了几步,走到帆布旁边,她能看到布上猩红色的斑点,鲜红的血好像从她的鞋下淌到河里,冲到了街上,喊叫声在墙壁间回荡,还有可怕的撕裂声,有一具尸体被撕成碎片。 当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被要求在葬礼前亲吻她死去的祖母的额头,那个时候她就对尸体的冰冷一直保有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她自己也变得冰冷。 她沾了点墙壁上带着碎肉的血糊,稍稍舔了一下确定人类的气息,接着转头看着远处阴影中的强硕身影,那野兽随着呼吸身上的皮毛起伏着,在维的夜视中她看到了一头巨大的人形狼,身上还挂着人的血皮,她闻到了他的呼吸,看到了水汽从他的毛皮上升。 维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那头狼身上皮毛颤了颤,然后猛地向前扑去,利爪的闪光在黑暗中弹出。 维皱了皱眉,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猛地对上了急扑过来的狼人,利爪从她身旁擦过,厚实的棉袍裂开一个缺口,维猛地按住那接近水桶粗的健硕臂膊压下,狼落空的利爪撕开一片木板,维空出的手握拳砸在那毛茸茸的脸上,马上听到了牙齿崩落的声音。 狼低吼一声抬起被压下的利爪将维甩开,维翻身落地的时候撞碎护栏的硬木,发出的响动在黑夜里传出很远,很快便能听到火把燃烧与铁靴碰撞在鹅卵石地面的声响。 狼扫了维一眼,转身猛地窜入了激流之中。 维没有跟上去,在夜晚的水中想追上那种家伙不太可能了,浑浊的水大概也会清掉它身上的气味。 她听到后面守卫们的脚步声开始接近了,翻身爬上拱顶般的桥底。 手持长戟的守卫们很快赶到了现场,看到了眼前血腥的景象,维看着他们搜检着现场,同时等着长官的到来。 第两百一十五章 雾 当西格玛神殿的钟在七点敲响的时候,太阳升起,然而这座城市仍然笼罩在浓雾之中。 点灯的人在床上多待了两个小时,因为他们知道在雾散去之前不需要熄灭城市的街灯,帝国民兵会在国王广场点燃传统的雾火,河对岸的神殿会为那些因天气而被困在家的人开放餐厅。 在这座城市长达数英里的河边,人们挂起灯笼,为船夫和驳船引路,贸易必须继续下去,即使大雾使河船和驳船慢得像爬行一样。 与此同时,随着征税员在雾中摸不清方向,涌入城市的违禁品将增加十倍,随着货物流入码头,一些快速而非法的利润会被赚取,其中一些会被感恩地供奉给海神曼南,因为他送来了大雾,使人们能够偷偷绕过征税员获取利益。 “那野兽专袭击女人,把她们撕成碎片。”城市的守卫队长在昨晚已经被封锁的河岸桥下与专门前来处理此事的沃布尔男爵交谈着。 男爵穿着利落,没有过多的装饰,他从皮夹的口袋拿出一张列表。 “最近很多人被谋杀,特别是在小巷外的大街上有上百家酒馆,许多人可能会把野兽当作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消遣方式。” “我不明白。” “暴力就像瘟疫一样蔓延,‘野兽’可以启发模仿者们,让杀戮接二连三地上演。”男爵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列表。 “我仍然不相信那个凶手是真的野兽。” “到目前为止,这些伤口与某种钩状利器的痕迹一致,有可能是一组爪子。” “不是有目击者吗,再问问看?”守卫们看向不远处的年轻女人,她穿着浅白色的亚麻长裙,底下是棉衣,看起来像是莎莉雅的信徒一般,白色的鸽子咕咕停在她的肩上。 “好吧,亲爱的菲特蒂女士,关于昨晚你看到的一切,请你再回想一下” “凶手会吃掉被他所杀的人吗?”女人抬起头,冷不丁一问。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那确实是个疯狂的杀人犯。”沃布尔似乎吃了一惊,用语言平复女人的情绪。 她最后说道:“野兽有两个人。” 守卫队长把一只拳头重重地打在他的手掌上:“合伙作案,我就知道,如果有更多人的话就好混淆了,可能是那些水手们。” “不。”菲特蒂说,“我是说那凶手有两个状态,但却只有一个身躯。” “你这是在说什么?” “队长。”男爵说。“我想我明白菲特蒂小姐的意思了,这畜生大多数时候是个普通人,跟你和我一样清醒理智!” 菲特蒂点点头。 “但有时候,当情绪或其他什么改变了他,他就会变成另一种存在,一头野兽。” “那野兽是狼人吗?”队长问道。 “在黑暗中,我除了一双发黄绿光的眼睛外什么都没看见。”菲特蒂最后摇头。 *** 晚上,雾降下来了,漫过城市的高墙,但又在周围的森林中消散成细细的流光,雾气从桅杆上沉下,最初它笼罩在码头和码头上。但到今天早上,它已经蔓延到了每个地区。 雾影响到城市中每个人,从宫殿中的贵族到城墙上的士兵,码头的船夫和码头工人,大学的学生和教授们,东北部贸易区的商人,鬼鬼祟祟的黑暗崇拜者。 有些人讨厌潮湿的、紧贴着的、渗透一切的雾,但有些人喜欢雾,并冒险外出寻找它提供的可能性。 这是犯罪的好时候,也是阴谋诡计实施的机会。 高大的男人与菲特蒂一同迈步街道间,他披着兽皮的披风,随着月亮的升起,赫尔斯感觉更有活力了,他感到一种饥饿般的渴望,不仅仅是因为食欲,其中还隐隐带着些危机感。 不过现在这些与他无关,他缩短步伐的距离,保持与女人在同一面上行走。 他们的脚踝周围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这是阿尔道夫雾的特点,赫尔斯很高兴这个地区所有的酒馆客栈都在同一条灯火通明的大道上。 每隔几个月左右,阿特道夫的雾气就会从两条河上悄悄飘过,笼罩这座城市好几天,居民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而且长期以来都在为呆在温暖的家里而绞尽脑汁,但是对于赫尔斯来说,这几乎是兴奋而迷人的。 在阿尔道夫的浓雾中,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仿佛这座城市立刻被吞噬在一个巨大的怪鱼叶梦境中。 书中有许多关于在阿尔道夫雾中冒险的故事,或关于浪漫纠葛的笑话,在伊格尔纪念剧场中还演了一出基于一个老笑话的雾剧,他就是在那次遇见菲特蒂的。 不过今晚的雾似乎不像在戏里那么愉快了,它迅速上升,浓重地悬在半空中,从街道的一边望到另一头是不可能的,连旅馆的灯笼都蒙上了面纱。 菲特蒂什么话也没说,披风下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赫尔斯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女孩看不懂字,但她也知道传闻,还有一张通缉的贴画,即使对不识字的人来说也明白无误,上面画着一张残酷的脸。 雾包围了这里,酒馆的老板们走出门点上几只火把,那些准备在任何天气冒险外出的酒客会让所有的酒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营业,而店主们想确保他们的顾客能找到酒馆。 “站住。”一个声音说,“你!” 赫尔斯顿住脚步,下意识转过身去,虽然对系列的行动有些不满,不过他发现自己就是被要求停下来的人,菲特蒂也停下了脚步。 一个身影从雾中向他走来,他没有戴头盔和铜制的徽章,这意味的那个人不会是城市的守卫。 赫尔斯按了按腰间,他身上没带几个硬币。 “让我们看看你是什么人?” 一盏灯笼被举起来,照在他的眼睛里,菲特蒂畏缩了一下,紧靠在他身边,赫尔斯在亮光中看到了挂在腰带上的码头工人的标志。 “你是哪来的,冒险者?” 赫尔斯点了点头,他没兴趣惹麻烦。 “你女朋友?” 菲特蒂试着躲在他后面,就像夜行动物躲在岩石后面一样。 “她是个学生?真漂亮不是吗,为什么我们这样诚实工作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奖赏呢?” 赫尔斯可以到他袖子上戴着市民的戒备臂章,他是码头上的工会在野兽流窜时派到街上的一名非官方巡逻员。 “不过革命会改变这一切的!”那个人握了握拳头,显然这个义务守卫是莫维奇的信众。 守卫伸出来,试着摸向菲特蒂的头发,赫尔斯握紧拳头,感觉自己锋利的指甲刺着手上的肉,搞定这家伙很容易,但接下来可能会麻烦一点。 赫尔斯从守卫的呼吸中闻到了杜松子酒的味道,这些义务守卫没有一个认真对待保护当地人的任务,只是找到更多欺凌的借口。 他知道雾中还有其他人,他能辨别气味,尤其是在天黑之后,尤其是月亮升起的时候。 守卫斜睨了一眼,然后向前探了探身子,他的五官在灯笼的光里扭曲着做了个鬼脸。 “亲爱的,你应该小心你和谁一起。”守卫说,“也许野兽会抓住你的,你们小心点。” 他说着转过身去,赫尔斯暼着他的后背,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可以轻松地将他的肩胛骨塞进脖子里,但那是另一种生存方式。 守卫消失在雾中,连他们的灯笼也在雾中模糊了。 他对那只野兽感到好奇,他不愿去想那个像在森林里一样在黑夜里潜行的杀人鬼,害怕自己会能够理解那个家伙的乐趣,在街头巷子中猎杀。 但他自忖不会应付不了那个家伙,他握紧女人的手:“放心,我保证什么怪物都别想对付得了我。” 真的吗…… 当他送菲特蒂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荒地时,他隔着很远便问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而且是从他那里传来的,这让他面色微变,猛地赶回向荒墓园。 当他踏碎一片冬枯的植物回到墓园,他看到了冬夜里有些凝霜的土地上翻出了骸骨,破碎的肉与血液让土地变得血肿刺鼻。 而在碎石破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野兽”,尽管当他们对视的时候,对方就立即抛下手上的行动,转头开始奔去更远的雾气中。 “别跑,该死的!”赫尔斯怒喝一声,准备追击,但在他赶到荒墓中央时,剩下的就只有更加遥远危险的感觉。 他猛地刹住步子,看向危机感传来的方向,在那片雾气中,一个看起来比他娇小得多的身影逐渐浮现。 即使隔着雾,赫尔斯也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色,知道她为什么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她用口哨吹着一首古老的曲调,赫尔斯很羡慕她在黑夜和雾中毫无恐惧的样子。 那个女孩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袍,她走到被死亡浸透的土地上,看起来毫无违和,她笑着,牙齿仿佛被磨得尖利的珍珠。 赫尔斯盯着她的脸,在表面下的更深处看到里面一张与她外表所不像的面孔:一张诡谲的,掠食者的面孔,带着尖锐的利齿,苍白毫无温度的皮肤与一双冰冷火焰般的眼睛。 第两百一十六章 人面 维站在墓地的边缘,她和死亡已经是密不可分的了,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些幽灵,而墓地中她只看到了像萤火虫一样残破不堪的细微光点。 比前一天稍微慢了点。维看着地上残破的血迹,这些血迹看起来被拖了很远的距离,她追着一直来到墓地,而死亡的气息也就到此为止了,大概因为今夜的牺牲品已经被撕成了无数碎片的缘故。 自混沌之力在世间肆虐,许多关于扭曲肉体和梦魔的黑暗恐怖传说便成为了现实,兽化者是其中诡异存在之一,不同于野兽人的恐怖,他们很多时候完整外形的男人和女人,只不过在某种情况下会成为另一种不同的存在,他们中的一些人被诅咒而成为这样,而另一些人似乎是与生俱来拥有着这种能力。 在帝国的北方混沌之风飘荡而来的地方,许多诺斯卡人都被混沌所玷污,虽然他们会说这是神的祝福,而离开北方,故事就变了,那些被诅咒的人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本性,只有在被激发时才会变化,比如月亮的魔力、收到伤害或来自魔法师的命令,混沌的力量会以不同的方式触及他们的本性。 维能感觉到一些更加清晰的非凡力量的残留,不过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在这里,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就好像是被某种截然不同但又带着一些相仿存在注意着,然后她看到了狼。 也许最近她和狼之间被什么联系起来了,总是做那个有狼出现的梦境,然后这座城市里还潜藏着狼人的存在。 至于这个……维眯起眼,他肯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家伙,不过似乎也绝非凡人。 赫尔斯看到维的时候被一股顺着脊背的冷意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对危险反应比此前任何时候还要强烈,骨骼的关节间不自然地发出摩擦的声响,他挺直背时看起来似乎凭空拔高了两寸,瞳孔也开始变化。 他好像回忆来到了那时村子里,村庄被大火所冒出的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听到绿色的树枝被火焰吞噬时发出的嘶嘶声,她的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们都在那里,他独自站着,他的家人和其他村民一起倒在散发热气的红色中,他听到有人惊恐地叫着“妖魔”。 浓烟被冷风吹得在他周围飘动,他的眼睛湿润了,烟雾消散了,他的回忆也随之结束,将全部精力转移回眼前。 “朋友,你杀的东西也许是你的,但斧头是我的。埃纳尔与奥格里姆对视。猎人有一双奇怪的苍白的眼睛,像冰霜的碎片。要跟他的目光对视并不容易,但埃纳尔强迫自己这么做。 “我认识你吗?”维率先开口了,在赫尔斯听起来带着一点迷人的米登人口音,他感觉很久没有听到过故乡的语言了。 如果有的话,赫尔斯觉得自己会记住的,她很漂亮,很迷人,也非常的……危险。 “我并不这么认为。” 吸血鬼点了点头,手背向上深处一只手来:“我的名字是维,我最近正在找一只狼,也许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他和死者有过节,因此带着些偏见也并不意外。 “不像吧,难道说你不知道所谓野兽的事情?”维指了指地上已经看不出人类痕迹的残留物,“不过我其实是要找一只狼,至于是不是那只,其实不太确定呀。” 赫尔斯沉默片刻,低声笑起来,接着开口道:“我第一次变化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天空其中一个月亮,它是那么完美,那么平和,我想把我感受到的快乐唱给所有的人听,但我把头往后一仰时,我的声音从欢笑与尖叫变成了高亢的咆哮嚎叫,我很吃惊,但并不害怕,因为我觉得那是……正确的。” “那天晚上我跑过森林,猎巫人说我一定很邪恶,我和混沌密切联系在一起,但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向尤里克发誓,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没有先伤害我的人,当吸血鬼来攻击我一直住在一个村庄时,我的能力让提前知晓和提出警报,挽救了许多生命,猎巫人与战斗牧师只觉得我是一个混沌的突变者,但我很快逃走了。你知道我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吗?我很高兴在我不是一个人类的同时,至少足够伤害你们。” 他的眼睛在那个瞬间变成一种冰冷的黄色,他的动作快到令人几乎目不暇接,而维则是看得清楚的多,脸颊和下颚周围的皮肤与骨骼仿佛融化后重新塑形,露出锋利的獠牙,当他皮肤下的猛兽浮出水面时,他的下巴拉长了,吼声带着纯粹的凶猛与战意,利爪从变得粗大的手掌中弹出,盲目地撕向维的脸。 维向旁边一躲,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带自己的黑曜石巨剑,只带了把随身的短剑,她把剑划出灵活的弧线,金属的锋锐划破了对方的后背,不过看起来不短的伤口流出的血少得可怜。 赫尔斯的怒吼让似乎让土地都为之颤抖起来,每一次猛烈的攻击都直奔要害,当他开始释放力量敛去纯粹的人类外壳时,带来的威胁对绝大部分生命而言都是致命而危险的。 不过对于维而言她还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威胁,就一如刚刚她从眼前这个半狼人身上所感觉到的。 不过显然赫尔斯还有所保留,他虽然看起来弹出利爪与獠牙,但躯干大部分依然保持着几乎人类的状态,尽管本就健硕的肌肉更加膨胀,让身上原本松垮的兽皮披风被撑得几乎撕裂。 维在赫尔斯的下次攻击中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以比其更加迅捷速度掠过牵扯着他的关节,力量几乎在刹那压制住了对方。 赫尔斯远比她更魁梧的身躯发力抬起,维将剑收回,空出的手抓住他的肩膀试着继续发力压制,而赫尔斯则是进一步释放着力量,带着近乎狂野的咆哮,他手下的砖石被强悍的力量压裂。 维松开手退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股许久没有的刺痛蔓延着,而眼前的赫尔斯则更加高大了,躯体的关节姿态也变得更加趋近于野性。 尽管对方带着些敌意,但维并没有和他决死的打算,她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信息情况而已,当然如果能在战斗中弄清那也无妨。 维和的拳头和带利爪的手掌碰撞在一起,出于体重和蛮力上的略微劣势,维退后得比赫尔斯更远,而赫尔斯则迅速稳住攻上,利爪扣在维的肩头。 而维在地上猛地用脚一挑,倒下在泥土间的简陋石碑被她踹起,重击在对方的下颚上的同时带着令人牙酸的磨牙声,原本压在肩上的利爪被迫松开了。 维反手抓过背后的石碑,一记重击敲在对方的头顶,轰隆的撞击间石碑整个破碎四散开来,连续两次的攻击让赫尔斯感到头晕目眩,但维的第三击已经到了,全力的上勾拳击中在他的下巴上,带着一点牙齿碎裂的音调,赫尔斯健硕的身躯几乎倒飞出去,头晕目眩地倒在地上。 当赫尔斯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见了天空中的月亮,灰色的雾霭中月光朦朦胧胧的。 他用力嗅了嗅,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依然离他不远,他猛地从地上爬起身,立刻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墓碑上的维。 “是我输了,想怎么样随你吧。”赫尔斯揉了揉下巴,即使恢复到完全人类的状态,下巴上骨裂的感觉依然清晰。 维只是暼了他一眼,看着墓地的四周问道:“还是继续刚才的问题,对于城内的野兽,你们碰过头吗?” “至少匆匆见到过一眼,没看的很清楚,不过能感觉到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至少他也能认得出你不是寻常人类——狼之间互相的感觉吗?”维看着手中一个带着字符的破碎石块,刚才那个被她砸了墓碑的倒霉鬼的名字,“既然如此,如果换做是它作为人类的样貌藏在人类中,你能认得出吗?” “也许……可能吧,我从没遇见过所谓的同类。”赫尔斯摇了摇头。 “它可不一定是你的同类。”维冷笑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你觉得这些洒在这里的残骸碎片是哪里来的,我可是跟着一路过来的。” “我明白了。”赫尔斯点点头,“你要我帮你把那只野兽送上法庭吗?” 维听到后大声笑起来。 “想不到你还有开玩笑的本事,不过恐怕我不太喜欢法庭。”维说着站起身,“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不过也许我们还会在别的地方见面的。” 维在石碑上站直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森冷感觉从她身上蔓延出来,在那种寒意下赫尔斯几乎感到自己的大脑停止运转,恐惧攫住了他,维仍然带着笑容与谦恭的面具,但他觉得好像是她的伪装正在收缩,而潜藏在深处的另一个存在正在占上风,这让他感觉对方似乎比自己更像是人们对怪物的定义。 雾越来越浓,把他的意识压进了身体的深处。 “在雾里当心点。”维这样说着,开始向着远离墓地的方向行走,“附近还有别的猎人。” 他听见她走开了,她的鞋子轻轻踩着着枯枝与鹅卵石,她身上的气息是风过后的霜冻,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逗留了一会儿便消散在雾中。 维的离开让他松了口气,尽管赫尔斯自己也还未尽全力,但他感觉得到即使全力以赴恐怕也胜不过那个那个吸血鬼,也许是她并不害怕内心的野兽,而他对那种力量还抱有恐惧,这让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追上她,和她进一步交谈,他应该能从吸血鬼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雾越来越浓,粘在他的衣服上,就连周围的墓碑也很难看清,他吸了一口周围冰凉的血腥味道,空气从他的舌头上流过,他记住了这个血的味道,现在该去找另一只狼了。 孤独的白鸽停留在钟楼的指针上,很快它扑打着翅膀飞离,指针缓缓转动着,凌晨钟声开始敲响。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阿尔道夫 维坐在河岸的边上,自从上次与那只狼碰过头后,它似乎更加谨慎了,没有再轻易让自己被发现,但城中的死亡实际上有增无减,暴力和流血成为某种特殊的宣泄,躁动的情绪在城市内隐现。 也许她不该浪费时间在这里了,有些事情早就与她无关了,而且深入太多,似乎把别的什么也引出来了。 在她不远处是近两人高的水道出口,在整个旧世界不一定,但阿尔道夫的下水道一定是整个帝国中最大的,这是很多年以前矮人们修建的,大到甚至帝国自己都弄不清阿尔道夫的下水道究竟是怎样的了。 “别再发牢骚了,不想干的就去再找份简单点的工作熬过这个冬天!”不满的吼声从里面穿出来,哪怕对下水道的专业清道夫而言这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或者说极度危险。 不过始终还有些人会经常冒着危险拥挤地穿越城市复杂而古怪的下水道网络,自然是为了利益——避开税务员。 从皇帝而下,所有人都不认同成欺骗税务员的行为,尽管很多人私下里也觉得,税务员们才是最大的窃贼,码头上流行的一句话是:“如果税员从进入首都的货物中收取的钱,哪怕有一半进去了帝国的国库,皇帝陛下的财富都该超过玛丽恩堡的奸商们。” 对于许多人而言穿越阿尔道夫的下水道会是一次惊险而恐怖的旅程,下水道就像是某种地下世界一样的存在,几乎所有在上面的街道上徘徊的人都或多或少忽视和遗忘了它们,很少会有人愿意打扰下水道,因为那里就像是阴暗一角滋生的肿瘤。 维打算离这边远点,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她敏锐的听觉自然捕捉到了那些走私犯的对话。 “其实这趟也还算安全,以前在那个路口徘徊的水蜥蜴这次没有出现过,也没碰上瘟疫蟾蜍之类的。” “不过那只刚刚远处的阴影里有个巨大的怪物,我们被堵了好半天它却自己离开了,倒是走运。” “那是个什么东西来着?看不太清,好像是个一只巨蝎。” “我印象也是,不过下水道里以前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大概是因为下水道里又冒出来了什么变异生物吧,那些猎巫人与其忙着抓捕外面的异端不如先试试把下水道清空试试。” 正当走私犯们搬着货物同行的时候,后面又传来了更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呵斥:“你们这群家伙,是在这里做什么!” 走私犯立刻吓的撒腿就跑。 维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阴影之中,不过刚才那些走私犯之间的对话似乎让她想起了了些什么。 该去找找看吗?黎明的阳光开始在城市的边际上晃动。 *** “奥兰多,我们只是为了送她们姐妹才进城,别太得意忘形了。”弥昂走在喧嚣的人群中间,奥兰多牵着高大的巴托尼亚战马走在一旁。 “知道,我们明天就离开,但不能让那么贵的入城税浪费了,欣赏一下帝国的城市再说。” 虽然弥昂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在这座城市间左顾右盼,这座城市无疑是旧世界人类最辉煌的城市之一,人类帝国的首都阿尔道夫。 曾经一场大灾难席卷了整个旧世界,巨大的地震震动着群山,海啸从海上升起,长期休眠的火山在东方爆发,大地被永远地留下了伤痕,这些灾难影响了整个旧世界的种族,在这场灾难中,绿皮开始离开了他们最初的家园,向世界西方迁移。 当时居住在平原上的人类部落奋起面对他们的野蛮攻击,然而人类的青铜无法与绿皮的铁器对抗,一次又一次地被打败,人类部落也被迫大批逃往西部,世界边缘山脉被许多人认为是安全的屏障,但随着矮人们的王国现被围攻和压垮,绿皮像洪水一样从山口涌出来,向旧世界的低地涌去,绿皮再次与人类部落相遇。 在接下来的两百多年里,拥有从数量到武器上优势的绿皮开始压倒人类,即使矮人看到了人类的潜力,并帮助他们,人类依然无法战胜绿皮,当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失去的时候,一个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勇气以及梦想的人类王子从绿皮手中拯救了矮人的至高王,西格玛·昂布罗根,在那之后他最终统一了整个帝国并升格为神,帝国的繁华与腐败、那数万人鲜血汇聚而成的历史由此开始。 阿尔道夫是皇帝的所在地,自大约五十年前阿尔道夫亲王威廉三世登基以来,它一直是帝国的首都。 这座城市以学术中心而闻名,而阿尔特道夫大学则是帝国中最受尊敬的学术机构,来自世界各地的贵族和王子们都来到这里,阿尔特道夫还是旧世界一些最重要机构的所在地,比如魔法学院。 弥昂当初与都灵家族的姐妹同行也是护送她们来到这里学习,虽然他不觉得教会赐福的魔法会比帝国魔法师们的差,但既然教会都允许了,那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在近两百年前的上一次混沌大入侵结束后,帝国皇帝虔诚者马格努斯请求高级精灵大法师泰格里斯为人类施法者建立一所专业的魔法学院。 为了在阿尔特多夫建造学院,并且避免因为市民对于魔法的偏见和恐惧引发冲突上骚乱,魔法学院的空间结构被魔法扭曲,因此魔法学院是很难被常人观察到的。 不过这些魔法的屏蔽对伊岚而言看穿轻而易举,连带着让弥昂也能直视见到隐藏在城市中的魔法学院。 其中最直观的就是天空学院,十六座远远超出皇宫与教堂的高塔上隐约环绕着蓝白色的光环,而且城市的其他地方魔法的独特痕迹也在弥昂的视野中隐现着。 “也不知道玛格丽塔和茱莉亚在帝国人的魔法学院里怎么样,那些帝国法师不会排挤她们吧?”奥兰多抱着一包饼干嚼着。 “也许她们应付的来吧?”弥昂拽着都法的缰绳,在它蒙着马衣的身上拍了拍。 都法毕竟是太过奇特的幻兽,弥昂觉得让它这么直接大摇大摆进城还是不太合适,就特别准备了一套能把都法整个身子蒙上的马衣,还有小腿上的甲胄,这种遮蔽装束让都法不太喜欢。 不过即使如此都法依然非常引人注目,奥兰多的巴托尼亚战马已经足够高大了,而都法比之还要高一个头,路边的骑马守卫的战马比起来就像驴子。 “话说那些守卫,还有路过的人似乎经常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 “也许是因为你太帅了?”弥昂打趣道。 “呸,我可不想被……偏题了,我的意思是那些守卫的目光有些警惕。” “毕竟除了守卫外,还有两个全身披甲带着危险武器的家伙走在街上,被多注意点也是正常的。”弥昂扫了一眼前方桥梁边的守卫,穿戴精良的胸甲并手持长戟,这些守卫无疑比巴托尼亚绝大多数时候为了凑数的步兵强多了。 “他们好像在那里挤在那里处理什么事情?”奥兰多看着那些守卫们半组成一个隔离的围栏,外面的人群乱哄哄的。 这个位置肯定是看不清了,奥兰多翻身上马,在马背上眺望着人群后面的情况。 “好像是有人被杀了,所以他们在那里堆着看热闹吧。”奥兰多看了眼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让我过去,我在处理皇帝的事务。”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让人们赶紧避开的呼呵声,显然这句话很有效,路边的人群纷纷让开路,弥昂也牵着都法让开。 不过当那些人疾驰而过的时候,都法的一声低吼依然令那些战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步伐也放慢了一点。 属于宫廷朝臣与众不同的绿色天鹅绒披风掠过,那个蓄着胡子的男人瞥了弥昂一眼后又赶忙在守卫驱散人群后进入死亡的现场。 “上尉。”一个值班军官对他的上级说,“一条毯子盖不住尸体。” “西格玛尔的锤子。”队长咒骂道。 军官们和两个挨打的水手站在一起,一个中士在问问题,一个看守掏出一副手铐,在一个水手的脸上威胁地摇着。 “是那个水手,”一个老人喊道。“他是野兽!” “揍他!”有人喊道。 “这对他来说太轻松了。”另一个人插话说。“把他剁成碎片,就像他把可怜的女人剁成碎片一样!” 人群向前挤,把弥昂和奥兰多推向小巷,他感到手指伸向他的口袋,然后用力在那个手腕上拧了一下,在骨头差点碎裂声响中,一个小个子用尖细的声音道了歉,然后就跑去偷窃别人了。 队长转过身来,提高了嗓门:“你们都回去,这个人不是野兽,他只是发现了尸体。” 明显有一种失望的气氛,人群想要对某人释放暴力的情绪,沃布尔男爵握着看守卫的手,他解释说:“皇帝让我来帮助你的调查,他非常关心这只野兽的杀戮行为。” 守卫队长装出一副很高兴有个贵族监工的样子,他穿着一件长外套,戴着一顶插着一根小羽毛的尖顶帽,他没有穿制服,但胸前别着警卫的铜徽章。 “真的吗?你能处理一下我对宫里的请求吗?我一直想把部队弄到这里来,这只码头表不能单独值班,我们人手不足的。” “我会尽力的,队长。” 人群又朝小巷挤去。 “看,是她的胳膊!” “真讨厌。” “我看不见。” “应该挂起来。” “我的钱包在哪里?我被偷了!” “应该把它烧死在国王广场的木桩上。” “血腥的守卫,当有人在扯她的肠子时,你永远不会出现。” “他们说他吃他们的心。” “我敢打赌它是巴托尼亚人,该死的巴托尼亚人。” “肯定是矮人,他们摸不到自己的脸就嫉妒别人。” “我们都是注定要失败的。悔过,悔过,众神的忿怒降临在不义的人身上。” “血腥的守卫。” “闭嘴!!” 人群开始互相攻击,已经互相斗殴了几拳,憎恨矮人的人和不喜欢巴托尼亚人的家伙正摆好架势,那位衣衫褴褛的牧师正在开始布道。 “这太荒谬了,”队长看向周围的守卫说,“你们,把这些人弄出去。” 四名守卫将备用的短棍抽出来向人群走去,幸运的是它们不会打到任何人身上。 人们怨声载道地散去了,酒馆都是照常营业额,谋杀显然对生意有利,至少那是在野兽不在的时候。 太阳从轴向下照射进小巷。它几乎就在头顶上。早晨过去了。阴影很薄,不该看的东西却一览无遗。 弥昂皱眉,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被注视的感觉,之前的似乎一直被守卫和路人的视线遮蔽了,因此没有发觉,他环顾着四周,扫视着周围的楼房和屋檐的下方。 “怎么了,你看起来像被蚊子猎人盯上的狼?” “没什么,只是好像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注意我一样。” “多心了吧,刚才有个人喊是巴托尼亚人干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还有人转头看我们,我还以为要揍他们一顿才行。”奥兰多笑着。 弥昂的情绪也舒缓了不少,暂时放下心来,而且伊岚也没感觉到什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 骚乱 弥昂躺在床上试着入睡,探险旅程中的习惯早就让他能够迅速入睡并保持警戒,不过今晚他一直睡不着,一些模糊不安的感觉在骚扰着他,窗外的冷风吹过窗户听起来就像是利爪在上面摩挲。 “伊岚,你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吗?”弥昂在心里问道。 “在我感觉没有异常……当然也可能是异常的地方太多让我有点感觉不过来。” “嗯,为什么?” “这座城市里有关魔法的痕迹不少,而且这里的神殿与教堂也有其他神明的存在,想从这么多的迹象中找出你认为异常的迹象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呀。”弥昂思索着,他回想着在巴托尼亚黑裂谷击退的那个万变魔君,虽然不知道那个奸奇大魔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他没有说谎,确实在帝国的话,他应该会有不小可能躲在阿尔道夫。 按木精灵所提供的线索,万变魔君真正占据的现实中混沌龙的躯体现在不知所踪,因此现在万变魔君也很难在现实中展现真身,附身在人类的躯体上会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也符合奸奇一贯的伎俩。 迟早要拽出他来。弥昂最后回想一遍,再次尝试着入睡,但只安分了不过几分钟,从窗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再次失去了入睡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到窗边晃了晃窗户,有些破旧的窗户传出嘎吱的声响,弥昂把窗户打开,看到方河对岸的街道上火光若隐若现。 “大晚上的搞什么鬼,阿尔道夫人都不睡觉的吗?”他毕竟生活在巴托尼亚,即使探险骑士也算见多识广,但他还从没见识过帝国城市,入城这天虽然感觉到城市的氛围有些不对,但也没想过城市的居民们还会有抗议骚乱之类的事情。 聚集的人群穿过长长的主干道,一辆脏破的大轮马车由两匹偷来的马拉着,嘎吱嘎吱地穿过东区的街道,上面正在熟练地制作火把,浸透木棍上的布球点燃火,在马车的周围市民们义愤填膺。 一支火把旋转着飞向空中,燃烧的一端旋转着然后消失在雾中,弥昂听到了它落地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一声脆响,火焰忽然蔓延开来。 “打倒混沌贵族!”一个女人站在马车上喊着,她的长发飘散在身后,她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人群中有数百个声音在回响,就好像她是哪位女神带着她的队伍一样,谁知道她曾经是谁,不过带着她自己恐怕也不记得了。 莫维奇可以用他的语言征服人群,他煽动性的话语可以把人们拉向他需要的地方,把他们引向任何事业,也许过几天他就可以征召这些人为皇帝服务,使他们转变为贵族的热心支持者。 但有些东西是他无法展现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并且在在她从一个奴仆成为天使的过程中她也饱经痛苦,在她身上疯狂像火一样闪耀着光芒,她对这项事业充满了激情,使她的信念具有感染力。 她轻轻地把火炬扔进二楼的窗户,随着火焰的燃烧,欢呼声四起。 就在她放火烧他们家的时候,人群还在向她欢呼。 大火是从东区开始的,那是构成阿尔特道夫城的三个三角形楔子中最小的一个。楔形的一边是宫殿和庙宇,另一边是码头和大学,现在有五六个街区在燃烧,大火正在向拥挤的公寓蔓延,大概会有很多烤好的肉成为奸奇的祭品。 莫维奇内心的火焰燃烧起来,今晚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路伯特街车站一片混乱,当天下午在那里一群散乱的愤怒的人在大楼前咒骂着投掷石块,而现在聚集的人群,他们投掷的不仅仅是咒骂的词汇和小石块,当前窗被砸碎的时候,有人向车站投掷火把,火把落在地上,一名守卫将其扑灭。 砰的一声,一辆四轮马车撞破了橱窗的大部分玻璃,上面还绑着燃烧的破布,整个房间都浸在燃烧的火光中,火从燃烧的轮子上蔓延开来,盆栽植物燃烧,火焰正在蔓延到塞满逮捕卷轴的柜子里。 外面的人们在高声呼喝着:“沾满血腥的守卫去死!” 在外面狭窄的通道上,一些散发着酒气的人群和守卫互相扭打着,他们摔在一片卵石和碎木片中,帝国民兵的一名中士正忙着维持秩序,大声地发出战术指令,但大家都置之不理。 “打倒混沌贵族!” 人数越来越少的守卫和人群搏斗着,半退回到了车站内,几乎所有人都出去了,现在到处都是大火,火势还在持续增长,一堵墙倒塌了,地上的灰尘扫过人们的小腿,屋顶塌了下来,一股热气、烟雾和灰烬从他们身后的门里炸了出来,把一大群人掀翻在地上。 “暴君去死吧!” 整个地区都沉浸在火焰之中。 弥昂对于帝国人自己的骚乱没有欣赏或是试着阻止的余地,他确定有更多的卫兵守住了前面的大桥并且骚动只在河的对岸后,弥昂只打算把窗台关严实点。 在他将木窗往回拉的时候,构装右臂抓住的窗框上传来一阵木头折断撕裂的声响。 弥昂以为是右臂的力量没控制住,抬头看向损毁的地方,试着将窗台往原本的位置拼去,最后当裂痕合拢的时候,弥昂皱了皱眉。 在窗台外侧拐点的边缘上,有一个一指宽的裂痕。 他踏在窗框上翻看向窗扇的外侧,五条轻浅的划痕掠过,而且看划痕中翻卷的木刺,似乎非常新。 用手微一对比,他的手指至少要再长一倍才能够到这样的宽度。 弥昂心中微冷,他转身回到房间内将剑盾背好,打开门向着旅馆的楼顶赶去。 没时间跟旅馆的主人费口舌了,弥昂直接用泰波克之翼的锋锐破开门锁,一阵冷风灌注而入,弥昂迈步越过后扫视着四周,空旷的顶楼一览无余。 他赶向自己此前开窗的方向,越过砖石的围栏向下看去,正好能看到自己打开的窗台和上面的划痕,而直行向上,弥昂接着月光找到了两步距离外石砖上更加轻微的灰线般的痕迹,似乎翻向护栏的外侧。 一股阴冷的寒意蔓延,弥昂猛地起身看去,远处河岸塔楼的上方,隔着雾气,隐约能看到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睛和属于它主人的身躯,接着一个转身阴没下去了。 *** 整个港区都在混乱之中。 赫尔斯不明白为什么要搞得城市里满目疮痍,但也找不到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来告诉他,他试图躲开,尽管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中的野性正在沸腾着。 他闻到了血和火的味道,手掌握紧了扣住指甲,利爪正在底下试着将其挤出来,他用力压制着,仿佛半脱落的指甲还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码头上船工渔夫们之间原本混乱的帮派临时放下了之间的仇怨,他们的联盟开始把一些人扔下水中,每次溅起水花,一大群人就欢呼起来。 赫尔斯看到受害者都穿着制服或盔甲,民兵,宫廷侍卫,城市守卫。 煽动者挑动人们跟随他的口号,身穿盔甲的人在水中挣扎,试图切断皮带,让盔甲从身上掉下来,以免被拖下水,他们的挣扎在水中拍打着白色的水沫。 赫尔斯不明白,在雾来袭之前,这座城市一切正常,但现在好像每个人都陷入血疯了一样,他是不是离开城市中心太久了? 一个地痞抓住了他,他本能地挥拳,不像人那样握紧拳头,而是像动物那样握空成爪状,他打断了那个人的鼻子,用胳膊肘撞了他的胸部,那人跪倒在地,双手捂着流血的脸。 赫尔斯跑开了,希望在地痞的朋友们回过头来决定让他再去洗个冷水澡,或者他让这些家伙也跟守卫们下水游个泳之前,他能溜之大吉。 他撞上了一群年轻人,赫尔斯本能得举起绷紧的手准备搏斗,但对面似乎没有恶意。 “是赫尔斯·梅克伯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些莎莉雅女神教会的外围人员从雾中隐约出现,拥抱了他,他们都是菲特蒂的同僚,和他也混了个脸熟。 “我们还以为你完蛋了呢,从菲特蒂的遭遇来看,我们还以为你是被野兽抓住了。” 菲特蒂的名字就像一支带着羽毛的箭击中他。 “菲特蒂?野兽?”赫尔斯混乱了瞬间,但立刻反应过来问道“菲特蒂在哪儿?” 莎莉雅的医护志愿者们也瞒不住什么:“她被杀了,是野兽干的,在昨晚!” 狼四肢着地,嚎叫起来。悲伤的喊声从他的喉咙里涌了出来,消失在夜色中,在整个河港的雾里回荡。 队员们吃惊地退后几步,吓得愣住了。 赫尔斯后腿直立,撕咬着自己,他的爪子撕破了他的衬衫,劈开了他的皮肤,他没有感觉到新的疼痛,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刺穿了。 他离开他的朋友们跑掉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他在迷雾和火焰中奔跑,他的南海混乱的回忆着,努力不去相信他知道的一定是真的。 他就是那个怪物,他一直是个怪物,甚至现在就是。 在他的嘴里,他脱落的牙齿和新生的牙齿剧痛不已。 帝国的守卫们站在桥梁的对面严阵以待,无疑他们不愿意伤害市民,但维持秩序也是必须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守住路口,把混乱要是限制在几个区域内。 在士兵们的背后,一个钢铁与砖石地面碰撞的声音似乎砸在每个士兵的心上,他们吞下吐沫,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着。 一个比任何士兵都要高大的男人迈步越过守卫之间,他披挂着看起来沉重到能把一个人直接压死的银色板甲和裙甲,上面挂满了血液书写经文的羊皮纸,胸前是双尾彗星的标志,手持带着钉头的银色战锤,坚硬的脸上满是钢铁般的森严。 一个战斗牧师。 “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如果我们变得不小心和软弱,人类的敌人将把我们完全吞噬。相信西格玛会保护你,相信你的皇帝会领导你,用你的力量握紧你的剑,把你从那些想摧毁你的帝国的人手中解救出来。” 西格玛教会的武战斗牧师是西格玛教会的武装分支,他们的职责不仅是在战场上领导和激励帝国军队,而且还要为他们的精神需求服务,以对抗帝国的敌人。 而其中还有许多战斗牧师会为了其崇高的使命活跃在不仅限于战场的地方,以旅行他们的消灭混沌的职责。 现在这名战斗牧师冷漠地看着河对岸的烈焰与骚动,虽然实际上他也在寻找野兽,只不过今晚的突发状况让他暂时加入到守卫之间。 但是现在他有种奇特的感觉,也许是神在内心的深处启示着他,内心骚动肯定意味着什么,也许告诉他野兽就在附近,今晚他就能找到它。 他想象着那只野兽在人群中大步走着,他们看不见它,它被他们的暴力行为挑动了,然后活跃起来,或许他现在已经尝到血的味道了。 那只野兽准备再次杀戮,带着这座城市里的人们一起,剥开那层外皮,把其中深处的野兽释放出来,这一切比他们此前任何人的想象都要更加邪恶。 而如果他们能够抓住或者杀掉野兽,那么凶手就只能在人们的面前招供,然后一切就结束了,来自神圣的审判比法院的司法更简洁,更具有决定性。 没有牢房,没有律师,没有绳索。 他看向火光的远处,看到了火光中的身影,这让他的瞳孔缩了缩,然后向前迈步。 在街道燃烧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天空,气喘吁吁地试图透过雾与火光向外远处看去。 战斗牧师在心中祈祷,铁靴踏碎了砖石。 雾中的那个身影发出了一声不可能从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呐喊。 他提了提手中的战锤,他记不清敲碎过多少异端的脑袋了,在锻造的祷告中,他让铸造师加入了一些受祝福的银,任何东西,无论活着物或死者,都不能幸免于它那致命的打击。 那只嗥叫着的家伙弯着腰,两只胳膊像前腿一样压在砖石的地面上,石头上刮过留下爪壮的痕迹。 他进一步变化了,看起来更像动物而不是人类。 战斗牧师可以看到他绿色的眼睛在苍白色的脸上发光。 神圣之怒产生的光芒在瞬间划破了雾气与火光的阻隔。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斗牧师 维在冬天冰冷的瑞克河中稳住身形,她不介意那些水进去到肺中,反正她也没有呼吸的必要,不过这让她能更好地嗅到水中的血腥味。 就像鲨鱼一样顺着河水中血的气息追溯着来源,不过她可不是为了捕猎而行动的,实际上恰恰相反。 她很快拽住了那个被水流带动着漂浮的家伙,他看起来很强壮而结实,但现在实际上有些外强内干,也许才没沉下去吧。 好像断了些骨头,不过心脏的跳动听起来还很有力,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身上还有些烧焦的痕迹,不过看起来不是很严重。 此前维在对岸的塔楼上看到狼人身上的毛发被点燃的火焰笼罩着跃入河中,想来当兽化的痕迹逐渐敛去的时候也逐渐恢复了一些创伤。 维把半兽化的赫尔斯拖上了河岸,抬头看向天空,做到这一步她应该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混乱起来了。 虽然早就猜到那些煽动者会准备好在城内表演一场大骚乱,不过这股动静还是超乎她的预料,虽然没有与那些煽动者起冲突打算,不过似乎那只野兽不仅仅是煽动者们的借口而已,它应该是利用了赫尔斯转移了那些追捕野兽的猎人们的注意。 真是麻烦,她看见桥梁上的战斗牧师正在返回,一些守卫与民兵被派到了河岸边缘,而战斗牧师本人则在和一个赶来的贵族装束的男人交谈。 维赶在守卫调遣过来前拖着赫尔斯离开河岸边。 *** 弥昂在河岸的石铺路上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夜里大概是不可能追得上那个家伙的。 一旁墙面上的火把光芒照亮了粘贴的通缉令,深色墨水书写的“野兽”字样看起来鲜血淋漓,同时带着被利爪撕烂般的数条裂痕迹。 弥昂用手摸了摸撕裂痕迹的边缘,在地上看到几缕灰黑色的粗糙毛发,看起来肯定不是人类的发丝。 弥昂在入城后对野兽有些道听途说的耳闻,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他并不在意那会是邪教徒还是某个疯狂的谋杀犯,反正他们都已经够多了。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变,如果那个野兽总是这样刻意留下痕迹的话那阿尔道夫的守卫们也不至于那么焦头烂额了。 这些痕迹看起来有些刻意了,就像是专门留给他的痕迹一样,如果再留下一具尸体的话那就是真的挑衅了。 阶梯旁脚步声传来,奥兰多打着火把走近,以防万一弥昂把奥兰多也喊醒,他查看了上层的位置,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那么剩下的就是……”弥昂看向对面被守卫们堵死的桥梁,紧密的火把和路边的街灯排列着将那里照得一片透亮。 “不太可能,一个十天半月都抓不住的凶手显然不会愚蠢到向那边躲去。”奥兰多扫了一眼,对于帝国首都的混乱状况咋舌。 在伊岚的视野里,她看到了一些升腾的血雾般的痕迹笼罩在河对岸的上空。 “难说,我们再去后面的仓库看看。”弥昂接着向前走去。 仓库距离河岸隔着一条街道,这座仓库是用来存放和处理刚捕捞上来的河鱼的,即使冬天的夜力许多的血已经被冻成了红色的冰渣,依然能闻到几乎浸透到木板里的血腥味。 “也许它会是个喜欢吃鱼的兽化人?”奥兰多走近几步看着挂在半空熏干的鱼肉。 “也许这里比较好掩饰血腥味,谁知道呢?我们转一圈看看。” 仓库不是很大,在他们拿着火把的情况下很轻松就能看到对面的彼此,因此他们分开从左右两侧陈列摆放的木箱杂物间的通道走过,搜索着这座仓库。 弥昂在堆起两米多高的木箱旁路过,旁边的木框里有被冻住的鱼,在火把的热量下一些冰柱开始融化滴水。 啪嗒,啪嗒的水滴声在弥昂耳边响起,他本以为是冰融化后的水滴,但走了两步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些水滴的声音太过细密了,不是那少许的数滴水。 他停步再仔细听了几秒确定方向,立刻向着声音来源的位置奔跑去,而原本在仓库对面的奥兰多也被弥昂的动静吸引,立刻也赶向这边。 追到弥昂的身后,奥兰多越过弥昂肩头,在火把的光中看到了一个介于人类与野兽之间的存在,白色的兽毫还在他的脸颊与手臂上,混着红色的水滴从上面滴落下来。 “就是这家伙了吧,给个痛快了结,也能让那些帝国人瞧瞧我们的本事。”奥兰多看着站住不动的弥昂,以为他在警戒对方的攻击,将腰间的剑拔出来。 但弥昂很快制止了他。 “不。”他说,“先别杀它,我们必须确定。” 对奥兰多来说,他肯定这只野兽的命已经到头了,不过既然弥昂这样说,那他也不会急躁地要动手。 弥昂把火把递给奥兰多,蹲下身凑近了些,他试探着碰了碰那个家伙,只有一阵低沉的呼噜声,他用坚固的构装右臂把他的上半身抬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在他看来那东西的脸是人的。 奥兰多蹲下身子,紧张地想要跳起来,手中握紧剑,眼睛盯着狼人裸露的血淋淋的胸膛,只要轻轻一动,剑锋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狼人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他的眼皮抬了抬,眼球在转动着,呼吸也有力了一些。 “他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弥昂说道。 “嗯……你这么肯定吗?”奥兰多有些惊讶,“好吧就算不是,他也是个狼人,显然意见是个被诅咒的家伙,让他解脱也不算坏事吧?” “不,也许不是……”弥昂皱起眉,露出有些迟疑的神色。 在他想着怎么跟奥兰多说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半狼人忽然恢复了神智般半爬起身子,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弥昂和奥兰多举着火把佩戴武器,这显然吓到了他,他低吼一声猛地后跳到三步远的位置,发觉左右无路后深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骑士。 “别紧张,如果你还听得懂我说的话的话,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弥昂退了半步开口。 奥兰多将剑放回一半,依然保持着随时能拔出来的警戒状态,虽然他对弥昂的行为感到一点疑惑。 狼人看起来惊慌失措,他在颤抖,他可能是一个怪物,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年轻人。 狼用手捂着耳朵,爪子刮着头皮,却挡不住脑海里的画面。 他感觉到,看到菲特蒂奄奄一息,在他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同时是谋杀者和受害者,这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他强忍住嚎叫,他是人,不是动物。 “菲特蒂……为什么?”有些含糊的话语从带着点咆哮的嗓子中吐出。 “你说什么?” “菲特蒂……我要让那个混蛋去死!”狼又号啕大哭起来。 维呆在天窗与屋檐之间的角落里,她看着弥昂正试图和对方交流,露出点惊讶的笑容,似乎放心了不少。 这边的事情还是交给他吧。维从顶上的窗户间无声无息地掠出。 从赫尔斯半嚎般的诉说里,弥昂和奥兰多大致听明白了一点他的事情,虽然奥兰多还有点不明白弥昂为什么表现出不少的信任,虽然这个狼人刚刚表现得悲痛不像作假,但被混沌折磨过一次的奥兰多可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正当赫尔斯从地上爬起身来的时候,背后原本别随手关上的仓库大门被巨大的动力重重撞开了,转轴扭曲摩擦与挡板碰撞的声音回响在仓库中。 弥昂和奥兰多猛地转身看去,身披沉重步行板甲的身影在火光的照亮下迈步走进仓库之中,银色的战锤在昏暗的火光下闪耀。 耽搁太久,把麻烦等上来了吗?弥昂上前两步站在最前方,看着迎面走来的战斗牧师,他听说过这些帝国教会中的圣职人员。 西格玛教会的战斗牧师是教会的武士分支,他们的职责不仅是在战场上领导和激励帝国军队,而且还要为他们的精神需求服务,以对抗帝国的敌人。 在整个帝国中,尊敬所有的神是理所当然的,即使那些只侍奉一个神的祭司,也会在适当的情况下或者当他们的职位占主导地位时,尊敬其他的神,但在那些被认为不太关心人类苦难的老神的地方,西格玛却是帝国及其人民的守护神,这就是为什么帝国的人民经常称自己为西格玛的子民,并且崇敬双尾彗星的标志。 西格玛是一位战神,追求他的信条就是一生献身于为人类的利益而战,对西格玛的崇拜要求其追随者用他们的武器和信仰与世界上所有形式的邪恶作战,很多牧师会在帝国军队出兵参战时陪伴他们,追随并尊崇这一信条。 弥昂朝着冷酷的披挂着盔甲牧师走去,他,或者说伊岚感觉不到这个牧师身上有太多来自神力的痕迹,这很正常,战斗牧师并非无时无刻彰显神迹的存在。 在战斗中,西格玛的神圣力量在他们心中激流涌动,他的神圣力量是他们的命令,只要他们对神的信心仍然强大,他就允许他们以神的名义创造非凡的奇迹。 一个战斗牧师体现了不可动摇的勇气、荣誉和信仰,无论帝国的敌人在哪里,他都能与之抗衡。 虽然他们不具备神选战士的超人力量,但一些僧侣战士可以恳求西格玛赋予他们同样程度的力量,然而,这种旺盛的生命力是短暂的。 第两百一十九章 利用与改变 战斗牧师的攻势越发凶猛了,来自信仰的力量正在他体内奔流着激发他的力量,他身上血红文字的经文隐约散发着光芒,战锤上被炽热的光笼罩了。 弥昂扫了眼手上带鞘的长剑,木制的联票上已经被裂痕布满了,这把普通的武器恐怕承受不了多少打击,而战斗牧师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不能再作守势了。弥昂错开挥动的战锤,一脸重踢在战斗牧师厚重的胸甲上,这显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足够逼退对方两步。 而战斗牧师晃了晃稳住身子,双手握紧战锤再度迈步用力砸下,被光和火烧得炽热明亮的战锤仿佛势不可挡般坠落。 快到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的碰撞,爆发的闪光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目盲了刹那,随之而来的是脚下木板碎裂的声响。 接着在闪光结束的时候,一个身影腾空而起,接着重重摔落在地上,金属与硬木摩擦碰撞,砸碎出一片木头碎片。 一片狼藉之中,战斗牧师半跪着起身,用他脸上有被木头划破的几条轻微磨破的伤痕,还有,还有一点鼻血从一侧的鼻孔淌到下巴上,战斗牧师用手背擦了擦血,肃穆地凝视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弥昂。 除了弥昂本人,只有交手过的战斗牧师知道在刚才的较量中发生了什么——在他战锤挥下的时候,弥昂体内也爆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光芒,接着用右臂正面抓住了战锤的锤头,生生接下了看起来势不可挡的战锤,在那个瞬间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战斗牧师也惊诧不已。 带着坚固钉头的战锤被弥昂抓牢在半空不能再向下一寸,弥昂左手扣在战斗牧师双手握锤的地方,在对方准备抽回武器时一击抱摔将叫人带甲超过两百磅重的战斗牧师直接扔了出去。 战斗牧师并没有表现出弥昂想象中那种在异端手上遭遇挫折时的暴怒,但他只是森冷地注视着弥昂,站直起身。 弥昂晃了晃肩,构装右臂活动时发出转轴摩擦的声音,战斗牧师的全力一击让坚固的构装手臂上也出现了些许轻裂痕,不过显然对方从信仰中获得的神力并没有任何效果。 “还要打吗?”弥昂问道。 “哼……”战斗牧师啐了一口,“你是个不错的战士,但你以为这里是哪里,没有混沌能在神圣之怒的眼皮底下活动。” “我就知道……”弥昂叹了口气,“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么不妨亲自试试。” 战斗牧师看着弥昂让开了道路,半信半疑地将视线在两边身上扫视。 “你是什么意思?” “你用神术试试看,他到底是不是黑暗诸神的信徒。”弥昂比了个请的手势。 战斗牧师眯了眯眼,对于弥昂的态度感到一些疑惑,但既然弥昂已经让步,他也不怕这是弥昂的把戏,反正在神力下一切混沌的黑暗痕迹都无所遁藏。 战斗牧师向着赫尔斯的放走去,手中战锤斜提,弥昂跟在他后面半步的位置,这个距离即使战斗牧师突然发难他也有把握制止。 经过奥兰多身边,他小声问道:“你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 “没有,其实还是有些古怪的地方,我没理清头绪。” “……那你回头可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战斗牧师来到赫尔斯的身前,男人身上的野兽痕迹已经完全消退了,只有那双黄绿色的眼睛里还带着野性的痕迹。 战斗牧师缓缓伸出被铁甲包裹的手,一层半透明的火焰在他的身上逐渐浮现,这是向神明祈祷以获的灵魂之火,让神圣的怒火净化不洁的力量。 神圣的火光倒影在赫尔斯的眼中跃动着,当他与之接触的刹那,他发出痛苦的嚎叫,在他的心口前一个散发蓝紫色光芒的怪异烙印呈现在皮肤上。 战斗牧师面容震怒,猛地举起手中的战锤,但弥昂伸抓住了他的手腕,在战斗牧师的怒目而视中牢牢定住了战斗牧师的攻击。 在战斗牧师的怒骂还没喷出口的时候,新的变化发生了,赫尔斯的身上流散发出一阵雾般的白光,胸前的烙印仿佛在燃烧中不断灰飞烟灭。 赫尔斯猛地站直身子,身躯仿若被灌注般膨胀壮大,肌肉鼓动间身体的骨骼也在咔嚓咔嚓的爆响声中拔节生长,原本的骨折在肌肉下被强行扭正,毛发与利爪也在他的身上生长而出。 再度化身狼人的赫尔斯展现出几乎远超人类的敏捷与力量,他抬手猛地一甩将弥昂等人逼退,接着一个后空翻下跃起但两人高的空中,用利爪抓住仓库的墙面翻腾攀越,将原本不足以容纳他同行的窗口直接撞破到足够大后冲出了仓库。 战斗牧师抬头看着半空,接着狠狠瞪了弥昂一眼,不过很快脸上也闪过惊疑。 最后他摇了摇头,向着门前还没反应过来的守卫们说道:“把这两个骑士带上,我们走。” 接着又猛扫了弥昂一眼:“今晚要是因此发生其他状况,你们也难咎其责!” 狼奔驰着,想要逃走,想要逃离任何人,巫师,骑士,士兵或是别的什么,也想要逃离他体内存在的那个东西。 他奔走在有上百家酒馆的街道屋顶上,下面是一群暴徒冲击着,高喊着口号,让他感觉自己被恐惧和愤怒的气味淹没了。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两家客栈之间的小巷,朝流水声走去。 他的手伸进了一扇开着的窗户,一时冲动下,他把自己拖进了黑暗中,外面一片漆黑,但他内心的黑暗更使他感到恐惧。 *** 一个前雇佣兵用手指摸着他的残肢,他哼了一声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火油,还有可以用来投掷的东西,最好是有弓箭,这样才能突破那些人的封锁。” “这些可以做到。”莫维奇说道,“他们会给你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的。”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得到前面去,确保我们能从后面突袭那些圣殿骑士,我得带上她去鼓足士气,让她可以在码头上激起一些支持。” “这是个好计划。” 那个女人没有听见,她还在与人**流中感到欢欣鼓舞,莫维奇把她拉下来,扶她走下马车,人们对她敬让地避开,甚至有人激进地要吻她的裙边。 “我准备了一艘船,”莫维奇告诉她,“是伪装的,我们在另一边会见到其他的朋友。” 领着她走过欢呼的人群,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因为经常会停下来给予祝福或接受拥抱。 最后,莫维奇把她带到码头边的一艘船旁,至于这艘船原本的主人现在是河水中的一块垃圾了。 停泊在一个近乎废弃的码头上,人们从他身边分开,成群结队地涌去,他拉开船上的帆布,帮女人上了船,她大声鼓励他们,但他们基本听不见,人群的那种狂热显得奇怪地孤独诡异。 船桨拍打着水面,雾笼罩着他们,莫维奇透过还能看到东边的火光。 他们离任何一座桥都很远。他看不见两岸的雾灯。 这是对的,他提高了桨。 “我们到了么?” “到了,只差最后一点距离了。”他从船下拿出一块天鹅绒的布。 “这是什么?” “野兽!” “什么?在哪里?” 他站了起来:“野兽要杀了你。” 他动手了,血喷了出来。 尽管弯钩一样的刀插在前额上,但她的眼睛里依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拔出武器,开始了他的下一步计划。 *** 早些时候 莫维奇的眼睛像燃烧的煤块一样闪闪发光,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一个女人。 “很高兴见到你。”那个穿着白袍的女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流转光芒,“我们第一次见面有多久了?” “三十多年了,自从放出那只龙后。” “啊,是的,不算成功,我还在后悔支持了那个愚蠢的家伙。” “那么……”他胳膊上恶魔的刺还在隐隐刺痛着他。 “是时候开始一个新的计划了,要比任何上一次的更成功的。” “我已经写出一个好的剧本了,我管他叫华丽的野兽……” *** 女孩跑过了雾,但野兽比城市里的任何东西都快,它不知道自己是用两条腿还是四条腿跑,但它的爪子能从卵石上擦出火花,那女孩一瘸一拐地走着,她的脚踝在松动的石头上扭了一下,她在抽泣,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被当做猎物牢牢锁定了,她脸上的抓痕还在流血。 他们脚下再也没有石铺的地面了,只有木板沿着防波堤移动,发出隆隆的声响,女孩逃到了废弃的旧码头上,周围没有其他人了,他们单独在一起,那只野兽由衷地感到高兴。 她找到了一个梯子,从码头上向下爬去,野兽驱散了人类的外皮,抓住了梯子上方的木桩,在下面,女孩陷入了雾中,但它能听到她的呻吟和她的心跳,它能嗅到她的恐惧。 野兽认识她,它知道她的名字,菲特蒂。 雾是奇妙的,它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部分,仿佛它的呼吸在周围的空气中凝固了,这只野兽是为雾而生的,它在雾里很舒服,雾是它的朋友,就像弯弯曲曲的小巷是它的朋友一样,桥梁下涵洞也是他的朋友一样。 梯子已经旧的烂掉了,啪的一声响的碎裂中,女孩从半空中摔下来,野兽听到了她的呜咽,她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它直接从码头上一跃而下,在夜晚的这个时候河水水位很低,所以它落在浅水中,它的膝盖和脚踝都弯曲着,它能感觉到脚下和手上的卵石,以及水手和码头工人丢弃了几个世纪的陶土管子的碎片。 女孩就在附近,蜷缩在一根粗木桩后,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停止。 而野兽最后找到了她,接着是一声尖叫。 第两百二十章 阿尔道夫王子 被帝国的士兵看起来押送般的行为让奥兰多表现得非常不爽,虽然实际上那些士兵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基本上只是以一个半圆形的阵势走在他们身后而已。 原本士兵们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两个看起来很危险的巴托尼亚人的兵器缴了,不过对峙了几秒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反正战斗牧师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又何必自找麻烦,特别是在对方表现得还算配合的情况下。 “你不打算去追他吗?不及时遏制的话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弥昂看起来非常平静的与战斗牧师进行对话。 “我得承认,这看起来不像是我能完全解决的问题,如果可以最好是找铁砧教团,刚才那头狼人的身上怎么会有神力,而且你似乎也早就知晓,你如果知道什么最好告诉我?”战斗牧师严肃地斜看了眼弥昂,虽然这个巴托尼亚骑士也是越想越古怪。 “如果我想明白了刚才也用不着动手了。”弥昂摊了摊手。 “哼,至少现在你不是异端审判的目标,偷着高兴吧,异教徒。” “啧,他语气也太自以为是了,只能偶尔获得神明祝福的家伙也敢这么说,而且他的神……算了想不起来。”伊岚在弥昂的脑海里抱怨了两句。 弥昂跟着战斗牧师一路沿着港湾区来到此前的大桥附近,士兵们正紧锣密鼓地整备着防御应对可能到来的骚乱,虽然现在骚乱还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如果煽动着想要继续的话,那传播这些就是不可避免的。 在现场筹备防线的是一位穿着得体整齐的贵族,弥昂看着他那黑色的半身甲挑了挑眉,看那些典型的装饰,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 “卡斯兰阁下。”贵族看到战斗牧师回来,向他点了点头,将插着羽毛的帽子戴在头上。 “维克托阁下,抱歉我还没解决那只野兽,这些骚乱恐怕还要再麻烦一会了。”卡斯兰看着对岸的混乱,脸色一直紧绷着。 白银之锤的战斗牧师不仅对抗着混沌,而且这些牧师们也有种不成文的共识,那就是尽可协调人类帝国内的冲突,而眼前这种骚乱显然违背战斗牧师们的信条。 “没什么,这两位是……”维克托探了探头,看清了背后的两人,当在火光下看清弥昂的时候他不由得微愣片刻。 “你好,维克托阁下,我记得你是一个外交官来着?”弥昂不紧不慢地打招呼。 “啊……确实没错,我已经回到阿尔道夫一段时间了,现在遇上的事情临时抽调人手需要时间,我以前也指挥过军队所以才临时指派帮忙而已。”维克托回过神来,和弥昂交谈,“没找到阁下会来到阿尔道夫,如果早说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同行,我记得你叫弥昂。” “你们认识?”战斗牧师偏头看向他们。 “算打过照面,不过这位骑士令人印象深刻。”维克托说道。 “你这话最好别让海尔伯格听见,否则他肯定要揪着胡子让你对瑞克禁卫们也保持深刻印象的。”一个调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令所有人转过头去。 来的是一个棕发的中年男人,骑着一匹棕色的战马,他脸上有少许皱纹,穿着相比贵族更接近于廷臣的服饰,并且做了不少改动,在许多地方都有皮甲和护手,腰间配着一把黑色鞘柄的长剑。 “史瓦兹汉默,你怎么会在这里?今晚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你出现。”维克托看向来人。 “咳咳……其实我也不太想,不过你知道我一般会待在哪里。”史瓦兹汉默清了清嗓子,露出一点苦笑。 维克托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点古怪:“你是说……” 在后方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小号声,还有整齐划一的马蹄敲击在卵石地面上的声音,只听沉重的声音就知道那些是披着重装的战马。 士兵们除了守卫桥梁的成员,其他人都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左右分开到两边,把街道的主路让开出来,维克托也往后退了点。 看来是某个大人物。弥昂看着他们的动静想着。 而很快那位大人物就来到了弥昂的视野范围内,一个看起来比他小上三四岁的少年,深色的棕黑色头发,披着精雕细琢到不适合上战场的甲胄,看起来非常潇洒。 而跟在他左右的是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骑乘着应该是帝国境内能找到的最优秀的马中,华丽而厚重的甲胄上披着贵族纹章,头上戴着鲜艳的盔缨。 瑞克禁卫骑士团是一个世俗骑士团,由宣誓保护瑞克领帝国血统的骑士组成,他们由一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效忠皇帝的精锐部队组成,他们为皇帝而战。 禁卫骑士是禁卫军的主力,在战场上以及社会和政治事务中都有自己的职责,这是帝国皇帝所能拥有的最好的部队。 这个相对年轻的秩序最初是在威廉三世,他建立了瑞克领世系的皇帝,瑞克禁卫骑士团的第一批骑士宣誓誓死捍卫皇帝不受任何危险,因为他们相信皇帝就是西格玛本人的化身,几十年来,瑞克禁卫骑士在战场上建立了传奇的声誉,他们经常冲进与对手的战斗中,看着其他战士惊恐地逃跑。再一次,他们无与伦比的英勇为帝国带来了伟大而血腥的胜利,以至于他们的名字“瑞克禁卫”已经成为整个帝国无私英雄壮举的代名词。 这就是瑞克禁卫骑士吗?那么能让他们护送的人……弥昂看到他们的造型就感觉自己猜得差不多了。 “弗兰兹殿下,没想到您会到来,不过今晚很混乱,我想请您还是在皇宫休息就好,这里我们处理的来。”维克托开口说道。 霍尔斯威格-希利斯坦家族的卡尔-弗朗茨是皇帝路易普一世和他的妻子唯一的儿子,很多人认为他会是下一任帝国皇帝。 不过帝国的选帝候政治有些复杂,他会不会是下一任的皇帝弥昂也不好说,不过显然这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年轻人。 “我觉得他会是下任帝国皇帝。”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伊岚说道。 “或许吧。”弥昂点了点头 “是啊,殿下,要不然到时候被知道少不了要说上一通。”史瓦兹汉默也说道,作为格斗导师,要是阻止不了殿下还被拖了出来,那未免显得有时失身份。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事情变得麻烦的。”年轻的王子挥了挥手。 的确,去赌场和酒馆已经够麻烦了,一旁的史瓦兹汉默的嘴角歪了歪。 到达的毕竟是未来的皇帝卡尔-弗兰兹,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强大瑞克禁卫骑士护送。 “你知道,”帝国的继承人说,“我敢发誓我会帮的上你们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夜晚,虽然这一切肯定不会在今夜就此结束,但不可否认这个世界正在迈向更加混乱的地步。 在这个混沌横行的世界上,帝国前所未有的需要英雄。 卡尔弗兰兹挺直还没有成长全的身体,将佩剑握紧看着眼前的骚乱,虽然他晚上出来更喜欢去赌场和酒馆,那么为了未来也能有一家不错店面在那里,的他将以勇敢的西格玛为榜样,坚守阵地直到最后一刻。 ***** 而在桥梁的对岸,骚乱还在继续着,人们因为被释放的愤怒而混乱不已。 如果要评价野兽的话,那么或许因为野兽,所有的人都正在释放着野兽的存在。 有的人已经死了,但她比活着的时候还更沉重了,而且幸运的是,在她死的时候他有斗篷把她裹起来。 他慢慢地穿过人群,手里拿着尸体,仿佛自己的心被震得粉碎,虽然他更想哈哈大笑;他让她的头发散落在地上,把她额头上有一个红洞的苍白的脸暴露在空中。 当人们意识到他带来的是谁时,他们沉默了,一两个虔诚的无神论者做了西格玛或其他神的手势,帽子从头上摘下来放在胸前,不止一个人感到哀伤不已。 在老皇帝桥对面众多酒馆的入口,他遇到了阿尔道夫大学学生们的队伍,他们刚刚成功地突破了国民军的阵地,正兴致勃勃地把士兵扔进河里。 在他们看到这里是,他们都愣住了。 “我觉得自己快要碎了……”莫维奇深情地说。 他把尸体举起来,让大家都能看到那是谁,然后莫维奇把她放下来,打开披风,让她看看被肢解的程度,四周人群传来一阵恐怖的喘息。 “不,”纵火者说道,“那也只不过是怯懦。我要写一首关于她一生的史诗,通过我她将永生。” “怎么了,”人们问,“看在西格玛的份上,莫维奇,怎么了?” “是野兽,”他回答。“他把她杀死了。” 人群中发出嘘嘘的声音。“野兽,野兽,野兽!”莫维奇可以感觉到人群中弥漫着悲伤、恐惧、愤怒和仇恨的情绪。 “打死这畜生!””有人喊道。 “是的,”摩维奇叫道,“杀死野兽!” 他一把抓住血淋淋的天鹅绒布卷,把它举了起来。 “我没看见他的脸,”他说,“可他穿的是这个!” 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暴民会在城市中搜寻贵族、朝臣、宫廷仆人和外交官,即使是穿昂贵面料的人,然后,就会有一场光荣的屠杀。 明天,当皇帝的人民醒来,将会有报复。城市将在动乱中毁灭,强者变穷,贫者升高。 “让野兽贵族去死!” 他们把他举起来,抓住他,放大他的喊声。他一遍又一遍地听到“死”这个词,就像上千个暴徒发出的一个声音。 人群从乌尔里克身边走过,沿着有一百家客栈的街道游行。 莫维奇提出了这一点,他对奸奇的祈祷,希望他能改变现状,他知道混沌势力对他很满意。 而在夜幕的深处,真正的野兽闻到了雾和血的味道,于是他从人的躯壳里爬了出来,开始伸出爪子看向天空。 它尝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高兴地嚎叫起来,每过一个夜晚,这座城市就变得更加好客。 今晚真是太棒了! 第两百二十一章 扩散 “这两位是?”阿尔道夫王子将目光转向两个巴托尼亚人。 “加斯科涅的弥昂。” “奥兰多·加龙洛特。” “嗯……前一个名字稍微有点印象。” “殿下,我和您提起过,就是在巴托尼亚胜过了瘟疫冠军的那位骑士。”维克托开口道。 “原来如此。”卡尔·弗兰兹点了点头,接着问向维克托道,“两位山对面的骑士在这里是为什么?” 卡斯兰走上前一步,闷声说道:“我来解释一下吧,殿下。” 接着战斗牧师就将此前事件大致的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 弗兰兹点了点头,他最近两年学会了跑去酒馆赌场之类的地方混迹,在那里很容易听到市民之间讨论的话题,而最近一段时间被提起最多的毋庸置疑就是野兽。 因为那只野兽的原因甚至在他的国度上起了这样的骚乱,此前宫廷贵族们似乎完全没有多在意过这些事情,这让阿尔道夫王子感到很不满意。 “不管怎么样,如果能尽快抓住那只野兽的话,揭穿或证实煽动者的谎言,都能让这些骚乱更快平息下来吧。”年轻的王子摸着还没有长出胡须的下巴。 “我想应该会有效果。” “不过你们还能追得上那只野兽吗?现在这里稍微有些混乱,它可能躲在任何地点。” “但今天我也不用管什么私人住宅了。”战斗牧师冷声说着。 “即使如此多来些帮助加快步骤也是好的,沃布尔男爵被父亲指派这件事已经好些天了,他正头疼着呢,也许你们可以先去找他。”弗兰兹笑道。 “不错的建议,殿下。”卡斯兰向他简单行礼。 “我们走。”卡斯兰向几名士兵说道,同时看向弥昂和奥兰多。 “你要去抓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奥兰多忍不住说道,他压着自己的脾气,但也不怎么友好。 卡斯兰只是盯向弥昂:“归根结底你们也是外来者,不管是无意还是另有目的,既然和这件事纠缠,我就不会允许你们离开审判的视线。” 弥昂能理解他的态度,虽然让人很不愉快,不过既然插手这件事,弥昂也没有退回去睡觉的打算了,而且这是来帝国第一次碰上可能的大事,也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 “暂时可以。”弥昂最后说道。 披着华丽盔甲的纯黑战马上前数步,阿尔道夫王子说道:“其实我对灰色山脉对面的事情还是有些兴趣的,不过看来暂时没时间闲聊了。” 未来的皇帝带着跟随的骑士们走上桥头前,现在还不是他的时代,但他已经开始尝试了。 *** 莫维奇已经厌倦了更换自己的身份去煽动人们,但现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足够,而且还远远不够,至少要能将这些火苗扩散到整个城市而不是被困在一片地区之间, 在西格玛圣锤楼上的房间里,他向那些人中中最狂热的追随者发表了讲话,激进的诗人叼着一支香烟,最近被迫从大学辞职的教授正在擦拭他的圆眼镜,用他那永远都不会倒空的银瓶不停地喝酒,渔帮船工的头领大嚼着肉。 就是这些人,莫维奇心里想着,让他们中的某一个尝试去挑衅皇帝渔贵族,甚至去扳倒那些人,听起来似乎是件可笑的事情,但去尝试这样事情才足够有趣。 也许有些理想主义者相信这将开启一个为人们伸张正义的时代,野心家试着去夺取权力,但莫维奇知道,在权力开始混乱的刹那,奸奇就已经在走向胜利了。 他说:“也许自从征收拇指税以来,野兽对这座城市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事情,这一次人民对他们的主人感到愤怒,愤怒就是他们的力量。” “让后作为吾主的力量。无论是盲目的愤怒还是其他渴望着一场骚动来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目的的家伙。” “真可惜,那畜生只杀了些没用的东西。”莫维奇说,“如果他以正派、谦逊的女性为食,民众会更加愤怒,比如一个好母亲,一个可爱的女儿,甚至是维伦娜和莎莉雅教派的女祭司。” “这都是可以安排的。” “人们把城市里所有的犯罪都归咎于这只野兽,如果少数人的死亡在政治上有用,想必有些人会比我们更乐意于让他们去死。” “也许你还可以说这些让人躁动不安的大雾也是贵族和皇帝们自古以来造成了,疯狂下他们什么都会相信。”披着女孩皮的恶魔从阴影中走出来,只不过现在她的身体上看起来有许多散发光芒的细线,就好像是缝合后剩下的伤口一样。 “如果您需要,我们随时可以为您找到更合适的身体,一场献祭的仪式也行。”莫维奇在她的面前地下头颅。 “没需要,这个身体比想象中要好,我都有点后悔之前送去粉碎一次了,不过这是必须的。”她笑着,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影响现实,莫维奇甚至有种对他而言本不应存在的燃烧感。 莫维奇并不知道她,或者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过他有预感这是比他所做的事要更宏伟的多,毕竟他充其量不过是扰动凡人的角色。 “你之前说野兽应该去撕碎一些更加容易让人愤怒的角色。” “是,那样会有效得多。” “也许你可以亲自向他提提意见,你在这里借着野兽的问题闹腾着,但不该连正主都没见上一次吧?” 她拍了拍手掌,远处屋檐下的一片阴影开始移动起来,比任何人类都要致命的多的存在开始出现视野之内。 莫维奇感觉到了威胁感,那双渴血的眼睛里带着并不掩饰的杀戮欲,还有更深层的强大力量。 *** 沃布尔将一个暴乱者扔到一边,把自己的随从从混战中拉了出来。 骚乱已蔓延到新的战场,接下来它将大规模地冲击这条有上百家酒馆的街道,之后它也许将会过河,到达宫殿或者向北到达阿尔道夫大学,或者很多的方向,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在整个城市发生。 人群推搡着向前挤去,一大群人在漫过拐角的时候撞在一块结实的钢板上,那是战斗牧师的胸甲。 一大群人举着火把甚至是各式武器冲过街道的景象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卡斯兰无论是面色还是身形都没有丝毫改变,身披重甲的身躯站立不动,而撞上的几人则摔倒在地,双方一时间对峙在一起。 前方的暴乱者不快地举起火把和短棍,但在看到卡斯兰的眼神时,他们退缩了,沉寂不语的卡斯兰站在那里看起来却数以百计乱哄哄的人群要更有压迫感。 “卡斯兰,他是净化之火的卡斯兰!”一个认出战斗牧师的人惊叫起来。 “他从东部回来了!” 卡斯兰顺着声音一眼看去,出声的人立刻缩回头去了,人群中响起一片混杂着火把燃烧的窃窃私语。 “对,我又回来了!”战斗牧师咆哮向前,拥挤在街道上的人群被他的气势吓得本能退后,即使他们比战斗牧师人要多得多,但他们既没有多少冒犯一位西格玛牧师的想法,更不想在现在撞上这位。 结果人群以比冒出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转头向着街道的另一头奔去了,身后留下砸碎的门牌,燃烧的马车和一地狼藉的街道, 刚才混乱的路波特街现在笼罩在一片可怕的寂静,弥昂听到了燃烧的建筑物的噼啪声和人们痛苦的呻吟声。 雾气躁动不安,仍在盘旋,以填补最近的被人们让出的空间。 “看起来你在他们里挺出名的。”在他背后的弥昂有点惊讶地说。 “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卡斯兰显然没有细说的想法。 站在那的沃布尔男爵看起来松了口气:“你们来的可真及时。” “闲话不多说,我们要去找那只野兽,你们的猎犬在哪?”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困兽 在街道的迷雾深处,野兽正在缓慢前进着,他深吸着被混乱所渲染并影响着让人躁动着的雾气,感到一阵畅快。 但他绝不会不明智地跑去大肆屠杀,因为在这片雾气的深处中还隐藏着另一个目标,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而他也会感到同样憎恨的存在。 现在他们在狩猎彼此,而显然有准备的永远比没准备好的要有优势的多。 利爪刮过砖石的声音在一楼房对面的街道上响起,野兽的脚步顿了顿,放松了身体,竖起变得尖尖的耳朵听着细微的响动。 而刚才的短暂声响过后,那边就再也没有动静了,难道是他们都发现了对方? 野兽是擅长等待的,特别是在狩猎的时候,他把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压低,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四周可能的动静。 过了半晌,在风中传来了尖锐而有节奏的摩擦声。 野兽用只有在自己喉咙里能回响的低沉啸声欢庆着,然后收回爪子,用相比身躯显得轻盈的动作爬上矮楼的屋顶,下方利爪与砖石摩擦的声响依然有节奏地移动向前。 他谨慎地向前几步,浓雾的雾气让视野变得不再清晰,在这片被暴民们清扫一空的残破建筑群间只剩寥寥无几的微弱火光。 利爪的声音停下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发出了一些声响,应该已经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秘密的偷袭应该会大打折扣。 但他没有多少沮丧,只是骨白色的獠牙不自然地刺破嘴唇,对于这样一个对手,一场正面的杀戮才是更加光彩和荣耀的。 行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野兽纵身一跃向前来到街道上,不过他的估计显然失误了,对方并没有行走街道上。 攻击的破风声从侧后传来,他敏锐的感官在落下的一瞬便第一时间觉察到自己把破绽露给对手了,现在无论是嗅觉还是听觉都疯狂警示着这一点。 防御落了一步,后侧肋下挨了一击,但这种伤势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嗅着血的味道,战斗的冲动持续沸腾着。 一声尖锐的狼啸,野兽重重一击掀开了对方的皮毛作为回应,他在雾中看到了对方苍黄色的眼睛,灰白色的长毛以及与自己相似的外貌。 在人类的角度看很难直观认出狼之间的不同,除了颜色之类显而易见的特征。 而他们非常清楚的能知道彼此的不同,这足以让他们生死相搏。 赫尔斯终于直面了那只野兽,复仇的怒火和本质冲突的愤怒让他完全不在压抑自己的本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将之完全释放。 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头狼正在疯狂地向彼此发起攻击,利爪与獠牙间撕扯着,毛发与血肉横飞间带着野性的战斗意志。 赫尔斯感觉到自己的爪子扣住了对方的肋骨,那层长毛和肌肉很难造成重创,而他感觉自己额头的皮被撕裂了,可能头骨上也有划痕,但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对方的肋骨拉进了双方的距离,狠狠咬向野兽的喉咙。 但野兽不会让战斗这样轻易的结束,无视肋骨被抓住的痛苦,他猛地低头用额头撞去,而赫尔斯显然不足以把整个脑袋咬碎,在撕裂野兽的皮毛并且被骨头折断两颗牙后,赫尔斯不得不在利爪抓住他的喉咙前退后,而野兽趁此摆脱了肋骨的肘制。 吐掉断牙,两只狼对峙着凝视彼此,嘴唇不自觉地从牙齿上剥落,喉咙里回滚着咆哮,接着是继续的厮杀。 在巨响声中,赫尔斯狂暴地推着野兽撞破了一旁的木制围栏,双方一同摔进染坊间,将无数新出的布料撕碎践踏在地上。 野兽用力将赫尔斯兽化后不逊自己的庞大身躯甩出,破碎的布料遮挡视线,而在撕碎它们的同时双方也在不断地为彼此添加伤痕。 朦胧的血红色光芒在野兽的身上闪耀,赫尔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用力一击砸落下来,但对方以比此前更迅捷的动作避开了攻击,并割伤了他背后的血肉。 利爪擒住他的肩向后扯去,好像要一次咬断他的脖子。 赫尔斯怒吼一声,反手抓住了野兽的手臂,用力向前扔去,撞断一片布料后赫尔斯向前望去,但眼前野兽的身影似乎又隐藏起来了。 它多不了多久的。赫尔斯愤怒地想着,开始嗅着四周的空气作战血和那家伙独特的气味,虽然混乱的战斗使得到处都是痕迹,但依然可以探寻。 脚步声在远处的残骸中响起,赫尔斯警觉地望去,但在透过雾霭看清影子的瞬间愣住了。 女孩站在那里注视着他,混乱的思绪让他一时间忽略了威胁,即使心中的本能在不断提醒着他。 “菲特蒂,我……”他步伐沉重地走近,伸出手,但在触碰前又畏缩般收回了,而对方凝视着他,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野兽化身人狼的利爪从阴影中浮现,猛击在赫尔斯的背后,带起数道血痕。 赫尔斯愤怒的反击,野兽抓住了他的左肩与手肘,角力间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而他则是在野兽的胸前留下尺长的伤痕,在自己的手臂被折断前迫退了对方的攻击。 但在他再次向人狼发起攻击前,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他苍黄色的双眸直视那张属于菲特蒂的脸,而她苍白的皮肤掩盖下是不属于人类的痕迹。 赫尔斯发出惨痛的嚎叫,爆发的彩色光芒冲击着四周,雾气被驱散了,而在逐渐回笼的雾气中,狼的身躯缓缓跪下,贲张的身躯逐渐变回寻常人类的体型。 赫尔斯死死盯着她,最后轰然倒地。 “省下不少力气。”她甩了甩手掌,上面有轻微的灼伤痕迹。 野兽从一旁的雾中走出,他仇恨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赫尔斯,猛地举起爪子,但在落下前被菲特蒂的手拦下了。 “这家伙归我。” “但如果杀了他……”人狼的声音非常危险,还有对杀戮的渴望。 “我们早说好了,还是说你想试试挑战我?”她看向巨大的人狼,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野兽沉默下来,他好战的本能冲动而跃跃欲试,如果不是现在理智压抑着他他可能会这样做的,哪怕对手是强大的恶魔。 “哼,走吧。” *** 在混乱扩散的东部城区商业街道上,天鹅绒之夜酒馆被装修得格外华丽,因为这是贵族富商们在这一带最喜欢的酒馆,现在这座原本装潢华丽的酒馆已经笼罩在一片混乱的造成的破碎中,作为骚乱一场阶段性胜利的象征。 编织精致的阿拉比地毯与挂布都被扯得粉碎,柜子被打碎,酒窖中的酒被暴民们打碎或是畅饮一空,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起火了,火势正在木材与酒液上冒烟燃烧,即使是石制主体的建筑一时间火焰也节节攀升。 已经被砸碎的大门倒是省下来破门的功夫,弥昂跟着开到酒馆前,沃布尔男爵扯着猎犬停在外面,原本一路上狂吠不止的猎犬此刻没有再吼叫,而是不安地踌躇起来。 四周的人没有多少感觉,但看到猎犬的状态也能猜得到一些,卡斯兰的感觉要强烈的多,敌人应该就在此处。 而弥昂是最为清楚有什么在其中。 “感觉到了,和之前在黑裂谷感觉到的一模一样,是那个万变魔君。”伊岚向他示警。 弥昂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说道:“我们几个人上去就可以了,这栋酒馆受到毁坏,太多人可能施展不开。” 沃布尔男爵皱了皱眉:“没必要吧,我们逮住那只野兽足够了。” “我同意他的说法,让守卫们把住周围的窗口,别让那家伙逃走就行了。”卡斯兰开口道,战斗牧师的话可有分量的多。 奥兰多小声和弥昂说道:“你感觉到到危险了?” 弥昂点了点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对付万变魔君这样的存在,寻常士兵需要有足够的支援才行,否则只会徒增伤亡。 最后沃布尔只有带上两名亲卫,和弥昂他们一起走入酒馆之中,踏上盘旋的楼梯。 大部分表面装饰的木材都被烧光了,露出里面的石料基层来,弥昂走在被火熏过后留下焦黑残渣的楼梯,还有些零星的火苗在四周燃烧着。 最后他们走到顶楼最大包间的门前,伊岚的感觉里恶魔越发接近了,而弥昂自己也感觉到不详的气息,他停在最后的门前,诡异的没有被火烧烟熏的大门上有一个利爪留下的印记,上面还沾着点血。 “一个简单的痕迹?”奥兰多走近。 “小心,接下来有不对就立刻离开。”弥昂只是说道。 “我知道。走投无路的野兽很危险。” 弥昂摇了摇头,不由分说拦下想要打开门的沃布尔男爵,走近到门前,将手抬起准备将门打开,但在构装右臂触碰到门之前,这扇门被风吹动般自行打开了。 开门相迎,他果然知道我也来了。弥昂当即拔出剑盾,全神贯注。 门的后面有音乐从某处传来。 披着女孩外壳的恶魔端坐在房间的尽头,恶魔正在那层皮下隐藏着嗜血和阴谋,她被暗色淹没的眼睛不屑地扫视了其他人一眼,最后看向弥昂。 “你让我久候多时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余波 “果然是你,这皮相……你又侵占了别人的躯体。”弥昂看到她(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毋庸置疑是在巴托尼亚交手过的万变魔君,这个状态下的恶魔瞒不过伊岚。 “比上个好的多,而且省了我不少事。”命运之爪笑起来,被混乱的彩色光芒占据的双眼直视弥昂。 “去死吧,恶魔!”作为战斗牧师的卡斯兰也能感觉到,眼前的家伙是比任何野兽人,混沌信徒更加邪恶可怖的存在。 “嘿!”她起身猛地一跺脚,在震撼整座酒馆的颤动中一道紫色的光环爆发开来,伴随着强烈的冲击。 地上的木板和墙面的覆盖物破裂飞溅,冲上前的卡斯兰被冲击直接撞飞,虽然战斗牧师的体表上浮现了一层白色的光晕抵抗着混沌的力量,但还是被击飞撞在后面的墙上。 即使隔得稍远的其他人也被逼得连退,只有弥昂举着泰波克之翼站定在原地。 “他好像比在巴托尼亚的时候更强了。” “因为确实如此,也许因为在这座城里的缘故他压制着自己的力量,小心点。”伊岚告诫他,也准备释放自己的力量。 弥昂盯紧万变魔君的人类躯壳,举起盾猛地前冲,在他接近到两步的距离外时万变魔君乍化作一道流光转移。 “背后。”伊岚提醒。 好快。弥昂知道来不及回身,低头前滚躲开了万变魔君抓向他背后的攻击。 但万变魔君没有追击,弥昂翻滚转身,看到他扯了扯身上女孩的外皮,背后虚幻的羽毛飘落下来,他的身影也逐渐消失。 “别着急,我可没有在这里和你们决战的计划。”他用人类的躯壳说着话,声音回响在四周的雾气中。 “既然打算逃走,那之前还等我们做什么?”弥昂冷声道。 “哈哈,你是不是忘了你们是为什么追到这里来的?”笑声随着雾气消散了。 奥兰多将一旁的卡斯兰扶起来说道:“那东西什么意思?” “那只野兽……”弥昂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回周围,当他发现脚下地板异常起伏的瞬间快步退后,此前所站轰然炸裂,翻掀的木板中巨大的人狼咆哮而出。 所有人原本的目的都只是找到那只一直流窜在城内的野兽,但恶魔附身让他们一时忽略了这点,措不及防下被突袭的人狼将弥昂单独逼进房间内侧。 即使弥昂躲开了突袭也没法在躲开下一次攻击了,人狼根本没有理睬其他人,直奔弥昂而来,快疾如战马,掀起的风中裹着着他本身的腥臭气息。 利爪弹出重击在弥昂的胸前,匕首般锋利的爪子几乎割裂了胸甲,人狼抓着弥昂向着窗外的方向纵身一跃,巨大的身躯撞碎了窗框,而人狼以惊人的跳跃力完全越过街道落向对面的楼顶。 弥昂被人狼强横的力量重重砸落在对面的屋顶上,连带着砸碎一片砖瓦。 “弥昂……”奥兰多冲到窗边,看了眼下面的高度,咬着牙沿边缘逐层跃下。 下方围着酒馆的守卫还没从一头人狼冲破窗台跃到对面的惊讶中反应过来,直到沃布尔男爵喊着下令他们才反应过来围上对面的矮楼。 人狼强悍的力量压在弥昂的脊背上,兽形的头颅凑近到弥昂身旁嗅了嗅,似乎在确定什么。 “他说的没错,你身上有那家伙的气息。”人狼咆哮着说道。 也因为他这片刻的行动,弥昂也已经喘过气来,积蓄力量准备摆脱身后的人狼。 “休想发力。”人狼利爪发力在弥昂的肩头,但却感觉到无法贯穿。 “我这条胳膊,可没这么容易卸下!”弥昂怒喝,构装右臂的力量完全爆发,即使以人狼远远超越人类的力量刹那间也无法肘制,被强硬挣脱开来。 强破了肘制,人狼也没有预料到,一时间露出了破绽,弥昂一直抓着泰波克之翼的左手趁机斩去,人狼快步退后,但依然在胸口到腰间留下狭长的伤痕,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人狼也警惕地退后了数步和弥昂拉开距离。 弥昂没有追击,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狼,相比于之前看到的赫尔斯变身后的狼人,这家伙看起来要更狰狞和凶狠。 除了刚刚弥昂造成的伤口,人狼杂乱的狼毫下有不少伤口,虽然有愈合的痕迹,但看得出是新添不久的伤痕,而且似乎是利爪留下的痕迹。 男爵的猎犬是追着卡斯兰战锤上血液的气味带领他们前来的,那是赫尔斯的血,但并没有找到赫尔斯而是追上了野兽的正主…… “看你身上的伤势,你和赫尔斯交过手?”弥昂沉声问道。 “对,我赢了那懦夫。”人狼一愣,旋即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 “你杀了他?”弥昂皱了皱眉。 “没有,但他离死也没差太远。”人狼抬起爪子,舔着上面的血液。 弥昂与赫尔斯不过见了一面,虽然赫尔斯身上也有奇特之处,但弥昂对他的情况也没有太多在意,更重要的是眼前这家伙。 “你冒着被围剿的风险跳出来,不会就是为了吓唬我们吧,我刚才听你说‘那个家伙’,他是什么人?” “呵,浪费口舌拖延时间?”人狼显然没有和他废话的打算,两只利爪同时冲着弥昂的首级和前胸袭来。 虽然弥昂是真心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来,从命运之爪的话来看人狼与之似乎是认识的,恶魔还特地在此等着弥昂就为了几句话,弥昂现在还是不明白那个万变魔君究竟想做什么,从眼前这个人狼的口中或许能知道一些。 人狼原本的预计中摆平弥昂费不了多少时间,但在真的交手后才发现绝非如此。 化身人狼的状态下他几乎比任何人类都要更快更强,但无论他利用臂展与强悍的力量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击,弥昂都能够在他攻来之前反击并遏制其攻势,让他感到自己有力亦难施展。 弥昂避开人狼的利爪近身,对手固然因为化身兽形变得强悍,但也并不比弥昂曾遇到的对手更强,而且即使有利爪獠牙人狼依然是徒手战斗。 用构装手臂直接架住巨大的狼爪,盾刃重击向人狼肋下,带起一片翻卷的血肉,人狼发现自己居然落了下风。 暴躁的人狼用力逼退了弥昂,他看到其他人已经正在赶来这里了,本来打算的也不是要在此掀起一场屠杀,何况能不能做到还是两说。 人狼舔了舔牙齿,开始退后,在这座城市里应该没有什么能追得上他。 “这就打算逃走了?也难怪你只能偷偷摸摸地谋杀。”人狼很快听到了那个骑士对他的嘲讽,怒火一瞬间翻涌但很快被压制下来。 “放心,我会回来的,还会带着大军荡平你们这些软弱的南方佬。”那张狼脸冲着弥昂露出惨白的獠牙,大概是在笑吧。 人狼有力的后腿让他一跃向近十米外的楼道,想靠人力在复杂的城市里追上想来是不太可能的了。 南方佬,这种语气,他是个诺斯卡人吗?弥昂思考着,这时奥兰多已经爬上了这座矮楼的楼顶,左右没看到巨大的人狼,只见弥昂一个人站在楼顶。 “那家伙逃走了?”奥兰多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而很明显不是弥昂的。 “也许吧,至少野兽在这座城市的问题告一段落了”弥昂点了点头,将落下的长剑背回背后。 “接下来就是……”房屋上闪烁的微弱橙色光芒让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此前经过的方向,骚乱最集中的区域。 站在高处看去,原本聚拢在街道上长蛇般的火光已经在楼房周围扩散开来,火势正在更加旺盛地想向周边扩散。 在一座完全被烈火吞没的建筑中,赫尔斯仍然昏迷着,铁锁和铁钩束缚着他,而一旁站着的是莫维奇,他站得更靠近烈火,但看起来没受到火焰的一点影响。 一道阴影闪过,披着菲特蒂外皮的命运之爪出现在其中。 “您总算回来了,我想这次我们的计划会足够成功,只需要……”莫维奇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低下头致意。 那双带着混乱彩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接着恶魔笑起来:“不,你已经失败了。” 他惊讶地抬起头,而恶魔在他抬起头时抓住了他的脸,接着用力碾碎了他,让他完全爆发成了一团半透明骷髅般的熊熊烈焰。 “你就到此为止吧,你应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你的计划。”他抓起被束缚的赫尔斯,接着一同消失在阴影中,只留下一团熊熊烈焰。 等在外面的追随者们疑惑地看着烈焰从内向外吞没了眼前的建筑,他们中有些人之前想进去把自己的精神领袖带出来,但显然再没有人从中出来过。 狂暴的烈焰冲破了建筑的束缚,飞散的滚烫砖石与木料落入在人群中造成成片的伤亡,人们惊恐地看着一团似乎有些自我行动能力般的烈焰从中涌出横扫在城区之间,带来大量烧焦的气息。 阿尔道夫王子站在桥头,桥对面就是聚拢的暴民,年轻的王子虽然看起来神色严肃,不过也没有太多紧张。 “殿下,我保证我们的战士会让这场骚乱迅速平息下来。”守卫队长向他敬礼道。 “嗯,我当然相信,不过你们有没有感觉似乎有些变热了?”弗兰兹擦了一下额头。 “好像是有点,应该是现在人太多,还打着那么多火把的缘故。”守卫队长感觉了一下后说道。 王子点了点头,但还是感觉有些不对。 原本一直堆积在桥梁对面的火光忽然开始向着这边涌来,成群的火光混乱的闪烁着,将整座桥上照得一片透亮。 一直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浑身绷紧组成盾墙,不过没有像在战场上一样架起长戟和剑刃,毕竟对面始终是阿尔道夫的市民,而殿下也有令不想造成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成百上千的人拥挤在桥梁上,甚至能看到有几人被硬生生从护栏边缘挤落下河流中,而训练有的士兵们坚定地保持盾墙的阵形,即使有火把和石块被投掷过来,他们也会用盾牌举起挡下。 即使看起来人多势众,但混乱的人群却无法突破盾墙和护栏的阻隔,一种怪异的躁动笼罩着这里,盾墙的阵形在压力下起伏着,但坚韧的围拢了骚乱的人群。 在此时沉重的马蹄声密集地响起,脚下的石板路面上也传来了强烈的震动,弗兰兹疑惑地转过去,接着惊讶地看到整队的瑞克禁卫骑士正在从街道的另一侧转来。 能调集如此之多瑞克禁卫骑士的人只有两个,而其中一人的权力来自另一人,帝国现任的皇帝。 “怎么回事,海尔伯格不会随意让瑞克骑士在城中这样出动,是父亲授意他的?”弗兰兹策马上前,而他带来的瑞克禁卫骑士们跟随在其后。 迎面找到为首的内环骑士,弗兰兹拦下了他,表明身份问话,而领队的瑞克禁卫骑士也给了他答案,是皇帝路易伯德亲自下令让瑞克禁卫骑士们尽快平息暴乱。 弗兰兹揉了揉额头,这些瑞克禁卫骑士全副武装,显然不是打算靠“僵持”式的方式阻拦暴乱,而是要雷霆万钧地驱散他们。 这种方式可能会造成不小的伤亡,但这是来自皇帝的命令,弗兰兹也没有阻拦的权力,他只能下令让后方准备的士兵尽快给瑞克禁卫骑士让开道路,同时也最好让那些暴乱的人群知道接下来对付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奇怪的是即使看到了全副武装的瑞克禁卫骑士,暴乱的人群也没有后退回另一侧的意思,而是在前面组成盾墙的士兵不断退后的同时向前拥挤着。 而这种行径在瑞克禁卫骑士们看来无疑是不识好歹的,而他们也没有接着给下一次机会,而是向着桥上径直发起冲击,挡在前面的守卫士兵纷纷退避。 尽管没有将战马催促到战场上的冲锋速度,但即使是驱散性的冲击,人马具装的瑞克骑士依然不可阻挡,没有回避的人会直接被撞飞回人群中间,接着在人群的脚下看不到踪影。 在瑞克骑士的冲击下,暴乱的人群被挤压着分开,但奇怪的是即使如此他们依然在尽可能向前而非退后,甚至有人已经选择直接跳进奔流的瑞克河中。 当骑士们还在奇怪暴民们的举动时,火光在暴民们涌来的街道拐角处浮现,接着冲出的是一片如奔流般的火焰翻卷着浪涛般的火舌,一路翻涌着将人和物尽数吞没。 “那是什么鬼东西?”弗兰兹看着远处那不自然的火焰,那绝不是骚乱中的火灾所造成的火焰而已。 “不知道,不过至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一个劲往这边涌来了,先回避一下吧殿下。”路德维希·史瓦兹汉默在一旁说道。 但王子只是摇了摇头,看起来神色似乎更轻松了一些。 “不用。”他笃定地说道。 熊熊的火焰一路烧焦焚毁无数,飘散的黑灰余烬从火焰中落下,这团火焰径直向着桥上涌来,瑞克禁卫骑士们迅速策马退后开始躲避,而很多来不及走的人被火焰吞没。 但当奔涌的火焰来到桥的中间时,火焰好像撞上了一团无形的壁垒般停滞下来,火焰像是注入的水流一样在无形的墙面上攀高,但却摆脱不了控制。 火焰翻滚着,燃烧的噼啪声响个不停,就像是被束缚后在挣扎一般,接着这团奔流的火焰猛地向桥外一窜,直冲向下方的瑞克河中,大片的蒸汽升腾而起,但相比奔流的瑞克河这些火焰还是太过渺小了,当蒸汽中的光芒消散的时候,只剩下依然奔流的瑞克河水。 松了口气,路德维希问道:“殿下,刚才那是?” “虽然不知道那团火是什么,不过刚刚将它送去河中的应该是格尔曼大师,我来之前他说过会关注这边的情况,所以我才放心。”阿尔道夫王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经过火焰的一场席卷,暴乱的人群散成一团,没有带头聚拢的状况下几乎没有多少抵抗的意识,城市守卫和瑞克禁卫骑士们逐个上前将他们分割开来。 不过在城市的其他方向,瑞克禁卫骑士们结束暴乱的手段就并非这么轻松了,被挤压的暴民们试图从他们的主使者那里寻求建议,但四下里找到的只有周围满是燃烧的楼房,几乎没有剩下些什么。 他们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在瑞克禁卫骑士的铁血镇压下,骚乱的主体确实很快被平息了,追捕野兽的分队现在改为了骚乱的调查肃清会,大雾骚乱在日出后不久就平息了,不过连锁的事件持续了好几天,各派的散兵拿着剩下的武器互相攻击,一伙人进行了一系列机会主义的抢劫,下午晚些时候东区的大火才终于得到了控制,许多冷静下来的人回到家里,发现他们的家已经不存在了,调查会的人员们或多或少地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错。 在几位贵族的建议下,官僚们选择不打开国库为新无家可归者提供食物、住所和避难的资金,于是又发生了几起骚乱,此时经验丰富的帝国民兵介入,用一些不必要的暴行来恢复秩序,到周末,这个城市的乞丐数量增加了三分之一,每夜在莎莉雅神殿外都有打斗,贫民们争夺由慈悲女神教会提供的数量有限的帆布床。 骚乱主要是由于目的混乱而结束的,不同的谣言以爆炸的速度在阿尔道夫传播着,人们很快知道,莫维奇是一个信奉毁灭力量的人,也是一个杀人凶手,这对许多激进主义的人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有的人痛斥这个人类形态的恶魔,也有一些顽固分子认为这是贵族们的谎言,人们自己的争吵让帝国的政府官僚们能更好地集中精力清理残局,而此时民众对贵族的愤恨已降至平常的程度。 对于人员伤亡损失的估计被放弃了,就像某些贵族游说说要把所有参与暴乱的人都吊起来鞭打一样——太不切实际,皇帝路易伯德呼吁阿尔道夫的所有公民“表现出古老的帝国精神,像西格玛尔希望我们的那样团结起来。” 国王广场上张贴了所有城市守卫、圣殿骑士与民兵伤亡的名单,还有通缉令,在西格玛教会与调查会的报告中,莫维奇没有被抓获,他们悬赏一千帝国金币要缉拿莫维奇。 当然,那头野兽也仍然逍遥法外,只不过再没有多少人提起是野兽杀了人,就好像那头野兽已经被放逐出了这座城市,到了晚上,从码头到酒馆间的街道上人群又变得密密麻麻,而在阴影中依然有尸体被抛入,即使没有野兽,或者说所有人都是野兽。 第二百二十四章 米登领 维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不同以往,不是冰山,血海或者巨狼什么,而是一些其他的,更加熟悉的,几乎令人怀念的东西。 她在一团温暖的火光前,她有几百年没有过温暖这种概念了,一个蓄着胡须的高大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兽皮上,吟唱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诗歌。 直到她快要睡着的前一刻,男人站起身,打开了门扉,钩刀般森冷的风雪从外面涌入进来,男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迈步走了出去。 她在那一刻感觉到了哀伤,因此冲上前去想要阻止,但无论怎样也赶不上了,男人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而最后她独自一人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面前。 飞雪在她的脸颊上融化了,逐渐变得温热起来,她在脸上摸了一把后满手的猩红色,而她眼中的世界也逐渐变得猩红与黑暗起来。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的沉没下去,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现实的时候为止。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嗅到了血的味道,舔了舔嘴角边缘,确实有血,应该是从背后滴落的,而且味道还很恶心,除此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在她脸边摩擦着,带着点呼出的热气。 她缓缓站起身,大片的积雪从她身上抖落下去,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她在一棵高耸的雪松树下睡着,即使如此大雪还是把她整个人淹在了雪堆里,如果是和凡人的话大概早就冻死了。 维起身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动静,在她几步远的距离上一只纯白的狼正在打量着她,此前就是这只狼把维从梦里吵醒了过来。 在不远处的地方还有其他十数条灰白的狼,但没有一只的体型能与这头白狼相比,它比寻常的狼高了近一半,几乎比得上一头马驹。 地上有不少尸体,有人类的,更多是野兽人的,看起来似乎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虽然不知道最后的胜者是谁,不过显然现在的尸体都只是狼的免费大餐而已。 维擦掉脸上的血,还没冻结,说明这场战斗没过去太久,她居然没察觉到,也太大意了。 群狼有些踌躇不前,它们是很精明的动物,在有不少食物的情况下犯不着浪费体力,而且维身上有种令它们心悸的感觉。 维冲它们笑起来,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因为对于掠食动物们而言,露出牙齿是威慑的信号。 几乎所有狼都夹紧了尾巴,逐渐退让开,只有为首的狼依然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带着十足的自信。 维从雪地中摸出巨剑背在背后,从狼散开后的缺口向着更北方走去。 它向身后的狼群低吼几声,接着小跑跟在维的身后,再没有回头。 *** “当太阳落山、大地黑暗、炉火点燃、啤酒倒满。 就该是像矮人一样唱诵萨迦的时候了。 最伟大的萨迦就是西格玛萨迦,他是世间最伟大的战士。” 战斗牧师满含深情地诵读着,不过有些尴尬的是显然没有多少人想听他的颂唱。 “省点力气吧,伙计,这里的本地人看起来好像不想理你。”坐在旁边树桩上的奥兰多拍了拍卡斯兰厚重的肩甲。 “而且他们的眼神看起来想把你扔到树上吊起来抽一顿。”弥昂补充说,如果不是他们的刀剑甲胄足够有威慑力,也许真的有人会这样做。 “呼,真是……米登领的人就是这样。”总是严肃地板着脸的战斗牧师难得地泄气般说道,扫视了眼正在扎营的人们。 自从阿尔道夫那混乱的一晚结束后,弥昂和奥兰多就再次启程离开帝国的首都继续他们的旅程,只不过这次他们的队伍中又多添了个人,战斗牧师卡斯兰。 至于卡斯兰为什么会和他们同行,按他的说法有很多,关于那头人狼,还有万变魔君,也许还有所谓的神的启示之类的。 向北跨越大河与山地,很快就会进入旧世界最茂密的森林之一,同时这里也是帝国最强大的行省之一米登领的土地。 米登领是帝国北方最强大的省份,影响着奥斯特领,诺德领,霍克领等省份,它的影响力堪比瑞克领和塔拉贝克领,米登领在过去出现过帝国的皇帝,将来也许也会有,当帝国面临危机时,米登领认为是北方地区的代表,同时,这里还是冬狼之神尤里克教信仰最狂热的地方,尤里克大神殿与他的圣火就在这里。 尤里克是狼神,战神与冬之神,在旧世界北方被广泛信仰,他是众神之王塔尔的弟弟,也是旧世界最广泛传播的三神之一,他被认为是勇气的象征,在诺德领,奥斯特领,米登领被广泛信仰。 米登领人极度重视传统,或者说不讲道理的固执,因此他们虽然容许其他神明传教和建设神殿,但大概仅限于官方,至于民间恐怕对此不怎么欢迎,尤其是对于西格玛教会而言。 “也许是因为你们教义并不受这里人们的欢迎?” “西格玛的信仰有哪里不值得这里的欢迎?”卡斯兰质问。 “嗯……也许……你看西格玛本人的雕像上都留了一头秀发,而你们都剃光头……”奥兰多挠了挠自己的金发说道。 卡斯兰用一种看白痴还有想把钉头锤砸在他天灵盖上冲动的眼神看他:“你懂什么!?” 弥昂搓着火苗扔在松针堆里,拍手出声制止了可能的争吵:“省点力气吧,我们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周围身着蓝白色军服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营地的装备,这些是米登领地方的巡逻队伍。 弥昂他们原本是与阿尔道夫城内贸易行商开的远途马车队伍一起出发的,这些专门为旧世界远途旅行准备的车队会积等数十上百人的队伍才会出发,毕竟即使是走大路,旧世界的沿途也是危险的。 而在路途中他们碰上了一次野兽人的袭击,这在车队的佣兵们看来几乎司空见惯,便催促着马车加速甩开角兽群并与少数半人马交战。 弥昂他们自然也加入了战斗,然而在战斗途中卡斯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在野兽人都在退开的时候依然骑着马追击,弥昂和奥兰多也跟了上去,最后是发现一块祭坛雏形的岩石,弥昂他们摧毁了它,然而回到主路上的时候车队已经不见了。 他们只好沿着道路继续向北,然后很快就在岔路口选错了方向迷路,最后碰到米登领的巡逻队。 “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带你们返回米登海姆,不过得等到我们的巡逻任务结束以后。”巡逻队队长这样和他们说道。 如果没有明确的路线,他们想走到正确的路上恐怕要一个月的时间,因此现在他们就暂且跟着这支米登领巡逻队,他们的任务是清扫德拉科瓦尔德森林中盘踞在路途的野兽人。 “话说你们这些巴托尼亚人,有没有兴趣听听这片土地的历史。”巡逻队的队长坐在点燃的篝火对面,将卷烟借着火点着后与他们闲聊起来。 米登领人的口音高昂而豪迈——或者用南方人的话来说,粗俗,他们因为拒绝使用舶来词,而且用很多古老的语法,想听懂得花点功夫。 德拉科瓦尔德森林,或称龙之木森林,这座危险的森林覆盖了帝国中部和北部的广阔地区,在从阿尔特道夫到米德登海姆的路上被大森林和咆哮的山丘分开,它是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森林之一,是帝国内最危险和不可驯服的领土,自那时起就有许多奇怪和可怕的生物出没,最突出的是潜伏的野兽人,森林对帝国贸易和旅行的威胁需要专业部队的定期扫荡,以及在宽阔道路上修建加固的旅馆和望塔。 这里的土地覆盖着几乎密不透风的茂密森林,无数可怕的野兽人隐匿于此,也因为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地当地人喜欢战神尤里克胜于西格玛,因为西格玛会让你忍受坚持,而尤里克会让你抄家伙把所有敌人都消灭。 最后一次企图清除森林中灾害的战斗时在一千多年前了,在原德拉科瓦尔德省的选帝侯死后,为了获得对吞并原德拉克瓦尔德的支持,米登领的伯爵集结了一支军队意图恢复德拉克瓦尔德的“合法所有者”,但森林中的兽王聚集了数十个兽群在四周的战役中摧毁了人类的军队,最后米登领和诺德领划分了原本的帝国行省,米登领获得了大部分领土。 第二百二十五章 森林的伤痕 巴伦丘陵底的神圣森林深处,几乎被付之一炬的森林还在冒着飘飘渺渺的黑烟,在这片狭长痕迹的区域几乎已经看不到生命的任何痕迹,只有最高大的树木才能留下脆弱的,枯枝般的残骸,而余下的一切都在毁灭性的力量下崩溃了。 地面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晶体反光,尽管放眼望去的大地上只有焦黑的土地,但晶化的残留痕迹说明着这里层遭到过某种不可思议的高温破坏,而这份力量也携带着将周围的森林付之一炬。 更深邃黑色的战靴踏在焦黑的大地上,维打量着面前被恐怖破坏力所摧残的地表,原本只是有着平缓起伏的大地几乎被撕裂了,留下就像是干涸的大河底部河床般的沟壑,而在四周是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数十米宽的沟壑两侧被冲击波及倒下的树木数以百计,而且也有着火焰猛烈焚烧的痕迹。 而在沟壑不断延伸并逐渐变得更加宽且深的尽头,则是一个巨大的撞击性深坑,着也是破坏的痕迹最为严重的地方,从天而降的撞击给大地留下深坑的同时,将岩石与泥土从地表下翻卷起来,形成波浪般的怪异起伏。 维扫视着这里,雪狼跟在她的身后,在焚尽的地面上嗅着,身上长长的毛发在风雪中起伏。 维向着撞击的核心的环状坑走去,在起伏的地面上,她看着两英里毁灭森林中心撞击最深处的核心区域,而怪异之处在于,如此巨大撞击坑的核心坠点中,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有最深处晶化的地面和破坏留给地面的嶙峋伤痕印证着这里遭到的毁灭力量。 “来晚了点吗?”维半蹲下身,摘下手上的黑色手甲抚摸着饱经摧残,遗留着仿佛千百岁月皱纹般的地面,从近乎融化的岩石与地面的褶皱间抠出一小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晶体。 维将这块小到足够塞到指甲缝隙间的晶体举到眼前,毫无疑问这是次元石晶体,她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 指尖发力捏碎了次元石晶体,维在呼吸间感受着混沌的魔法之风充盈与扩散。 雪狼发现了什么般向前小跑去,一路奔跑穿过陨石坑的中央来到背后被焚毁的只剩地面上飞灰碎屑的森林,鼻子抽了抽后低声咆哮。 维迈过大地的伤痕来到狼的身旁,在风吹散地面的灰烬尘埃时,维的眉头挑了挑。 在地面上留下了巨大连续的洞坑,每一个都有水桶粗细,边缘的地面带着融化于干裂的痕迹,尽管看起来更像是巨大钢钉留下的坑洞,但这种左右连续的布局毋庸置疑是脚印,而且随着距离的不断拉长,在脚印向着远处的方向沿途,这些可怖的脚印之间距离不断变得更远,并且留下的坑洞更大更深。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燃烧,一边行走一边变大一样…… 维向着脚印远去的方向走去,雪狼跟在她的身后,迈向森林更黑暗的方向。 *** 卡特琳娜着脚下了坡,她因为冰河寒冷而僵硬的四肢恢复了一些血气,跳进冬天的河流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必须赶快把湿透的衣服扔掉,最好是点着火,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 她感觉太难过了,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每一步都是煎熬,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在被冰锥般的寒冷刺痛着。 然而在这时候,她又听到了那些该死的声音,该死的,野兽们的尖啸声。 卡特琳娜抓住腰上的佩剑,但剑的重量将她直接带倒在了雪地中,她能握紧剑,但却没有挥动的力量,倒在雪地中也没感觉多少寒冷,也许因为寒冷已经足够多了…… 她感觉到那些野兽的影子在慢慢逼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为那些拼死让她逃走的护卫们感到抱歉。 但在她抬起头想看看哪头野兽会杀死她的时候,她听到了剑锋划破气流的声响,一个身影鬼魅般出现拦在所有混沌兽类的前方,而后面的事情,她就再不知道了。 当卡特琳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一片毛毯裹着,以她的标准也是上好的皮草,而且这件毛毯还很温暖,模糊间她伸手扯了扯,不过这件毛毯居然挪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声音。 卡特琳娜清醒过来,入目的是一双苍黄色的眼睛,而这双眼睛属于一头雪狼,在她惊叫出声前,那只狼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 “醒了,感觉还好吧?”一个音色显得有些年轻的声音传来,把她想继续惊叫又压了回去。 卡特琳娜转头看去,在篝火的光芒中看到了黑甲银发的女孩,这让她更感到惊讶,因为眼前的维看起来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但穿着一身看起来极不匹配的黑色甲胄。 维看着被狼拥簇着的金发碧眸的少女,以人类的标准,应该就是十三四岁上下,她手中握着卡特琳娜的佩剑,做工非常精巧,质量极佳且装饰华丽,看起来是某位大人物家的女孩。 “还好,我的衣服……”卡特琳娜想从狼的怀里爬出来时看到篝火边挂着她的衣饰,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湿透了,你暂时只能把那只狼抱紧一点了。”维将剑仍在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卡特琳娜看着雪狼的面庞,咽了咽唾沫,纯白的狼是尤里克的神圣象征,但尽管如此被一只狼这样抓着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那个……肯定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似乎不太习惯这样说话,卡特琳娜小声说着。 维没有回应,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篝火,她自己从来没有点火过夜的必要,因此并不太熟悉,只是让火不至于把其他东西点着的程度。 她很少会做救人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至少在弥昂之前几百年她只尝试过一次,而今天则完全是碰巧撞上倒在雪地里的卡特琳娜,她没能忍住便出手了。 现在看来倒是有点小的麻烦,她不太想带着人一起行动,而送到其他可能的城镇又要耽搁上不少时间。 卡特琳娜看着维出神地思考着,没有再说话,自从醒来以后,疲乏就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所以她就抱着膝盖蜷在狼的怀里。 夜幕降临,虽然火光熊熊,她仍然为每一个闪烁的阴影感到恐惧,她闭上眼睛,疲倦很快让她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卡特琳娜感觉她的体温已经恢复了,甚至在狼的身上感觉到些许燥热。 她看到篝火已经完全熄灭了,而维依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坐在篝火的旁边,看起来似乎是整个晚上都没有动过一般。 从狼的怀里离开,卡特琳娜快速把自己的衣服穿上,再次穿上自己的衣饰,她才感觉到狼身上野兽的气味有多浓,不过显然没有抱怨的必要。 维终于动了动,看了她一眼后站起身将佩剑还给她,而不远处正在理毛的雪狼也起身小跑至她身旁。 “走吧。”不知是对狼还是对卡特琳娜说的,维快步走向山峦的对向。 卡特琳娜扫视四周一眼,发现别无他选后跟上到维的身后,维刻意放缓了速度,因此她也还能勉强追上。 “那个……你是什么人?”她在维的身后问道。 “如果你是问名字的话,可以叫我维。”维的音调不带起伏的说道。 “我是卡特琳娜,听你的口音,你应该也是米登领的人吧?”即使看起来努力过了,不过卡特琳娜的语气里还是带着点上位者时的特点,不过维毫不关心这一点。 “也许吧。”维点了点头,继续向前。 第二百二十六章 猎犬 “你这身战甲是哪个骑士团的,还是大家族?我在城里还没见过这种甲胄。” “如果你有一天出席葬礼,那么你会认得的。” “你穿这么重一身甲胄走这么远不会觉得累吗?” “小女孩才会有这种担心。” “你看起来明明也是个小女孩。” “可惜我不是。”维在前面的上坡处回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卡塔琳娜缩了缩脖子,不知怎的,她感觉到位身上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觉。 森林深处没有什么好东西,森林是古老力量的残余,存在于人类之前,对人类有着永恒的憎恨,那些被白天的美景所诱惑的人,往往会在月亮升起、阴影爬过深渊的时候后悔自己的愚蠢。 “你知道米登海姆往哪个方向走吗?”卡特琳娜问道。 “知道。”维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你能带我回去吗?” “不行,我有事要办。” “那你是要去哪里呢?” “还没想好。” 维的回答让卡特琳娜有些焦躁起来,但现在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偶尔她会想如果有地图她有没有可能独自回家,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念头,而且实际上她也不会看地图。 咬了咬嘴唇,她努力跟上维的步子,积雪中行走让她的体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而维看起来没有任何疲倦或是放缓脚步,甚至步伐的距离都没有变化过,只是偶尔停下,不知依靠什么来分辨决定前进的方向。 维很快又在一处山坡上停下了脚步,但这次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退到我身后!”维忽然猛地转头看向卡特琳娜,同时拔出背后的黑色巨剑。 卡特琳娜茫然了一瞬,很快她听到了树梢被拨动的声响,积雪和冰锥从头顶的枝头落下。 成群的鹰身女妖扇动着膜翼从树冠上飞落,利齿带着饥饿的唾液,无论在哪里见到这种生物,都是领令人作呕的。 卡特琳娜本能地一个低头,鹰身女妖的利爪从她脑后的辫子上擦过,而在它滑翔而起之前,黑色的巨剑横挥将其拦腰斩断成两截。 更多丑陋的鹰身女妖落下,卡特琳娜赶忙从雪地里爬起来拔出自己的佩剑,但在她想帮忙之前,她看到维挥动着巨剑造就的致命剑网,任何试图越过的鹰身女妖都瞬间被斩断切裂,鲜血染红雪地。 “好……好厉害。”卡特琳娜惊叹道。 很快这种绝不以士气见长的生物便开始溃退了,但维皱起眉感觉到了其它的麻烦,一旁的雪狼嗅了嗅冰冷的空气,向着不远处的灌丛长啸一声后直扑上去,但很快它白色的身躯被更强壮的野兽带动着冲出了灌木。 状若野猪,背后长满尖刺的剃刀兽从灌木中冲出,背后的尖刺让雪狼一时间无从下口,闪退到一边。 维拉住卡特琳娜的肩膀把她往背后拖去,一脚反踹在剃刀兽的脸上,被打偏了方向的剃刀兽头晕目眩地撞在树干上,接着是维一剑将它的脊椎都切裂了。 灌木丛中还有活动造成的摩擦,不过似乎很快远去了,维停在原地没有去追,转过身把摔倒在雪地里的卡特琳娜拉起来。 “我们在森林里太深了。”卡特琳娜抱怨道。 “我知道。” “我们应该尽快找到城镇,否则危险会越来越多的。” “我知道,但是不行。”维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她们找到了一间建筑在裸露岩石上的坚固小屋,维扯掉了锁打开了房屋,这应该是一间猎人在荒野准备的储备间,里面有备用的箭矢,干粮,火药等,德拉科瓦尔德森林的猎人可不是打猎为生那么简单。 白天的赶路很累,尽管卡特琳娜平日也没有疏于锻炼,但想要跟上维的脚步也非常勉强,很快就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今夜又开始下起雪来,比之前的更大了,纷纷落下的大学甚至让人感觉这栋小屋被压得摇晃起来,夹杂着暴雪的风仿佛凛冽的咆哮。 维缓步走到小屋的门前,一旁趴着的雪狼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站起身来看向维。 “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待着吧。”维说道。 雪狼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尾巴。 “看着她,别跟来。”维推开了小屋的门,寒冷的气息从外面的黑暗中涌入,即使不畏冷热她也能感觉到冬天的气息。 壁炉的火光在门扉上跳动着,在那个瞬间维感觉到仿佛很遥远的记忆浮现,在很多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那个人留下她,在风雪中离开了…… 她回头看了眼缩在墙角睡着的卡特琳娜,感觉那个女孩似乎和记忆里很多年前的时候重合在了一起,维叹了口气,最后走入黑夜的风雪中,缓慢地带上了门。 第二天卡特琳娜一觉醒来,没有见到维的踪影。 她掀开毯子蹒跚地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狭窄的房间,接着走到门前推开沉重的大门,这需要不少的力气,因为积雪一夜在门前堆积了接近一尺的厚度,在远处,黑色的森林也被笼罩在白色之中了。 雪狼在门前伫立着,看到她出来后低吼了两声,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觉得维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 “你在等她回来吗?”卡特琳娜靠近雪狼,那只狼似乎听得懂般威严地看了她一眼,卡特琳娜笑起来,小心凑近挠着狼脖子和下巴上的毛发,而雪狼似乎默许了。 据说有少数的白狼骑士在荒林深处历经冒险获得了尤里克的认可,驯服了巨大的冬狼作为自己的坐骑,卡特琳娜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她觉得冬狼也就该是眼前的样子了。 过了一会,外面的寒冷还是让她回到了小屋中,她觉得雪狼还在这里,维应该只是暂时离开,虽然实际上是雪狼一直在跟着维。 狼也跟着回到屋中,她把门关好,这间小屋只有一个很小的透气窗口,房间中一片昏暗,她试着将昨夜没烧尽的柴火点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开始怀疑维会不会回来的时候,雪狼从地上跃起来到门前,卡特琳娜以为维回来了,走到门前,但在她将手搭在门前时,她听到雪狼喉咙里回滚着咆哮。 她低头看去,第一次看见雪狼露出真正野兽的神情,伸出的爪子在地板上不安般刨着,两排雪白的利齿露出,苍黄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扉。 卡特琳娜咽下唾沫,狼的表现让她也感觉到了诡异的不安,她把手放在门上,但没有推开,而是关死了里面的横栏。 轻轻的摩擦声在门上响起,那是爪子在门扉上摩挲时的轻响,并不沉重,但却让封闭的空间中显露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卡特琳娜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她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都绝不会是安全的东西。 房屋开始轻微的动摇起来,她看了眼周围,这里有火药和备用的铳枪,她咬了咬牙,凭着对火枪手们的印象开始填装弹药。 摩挲声停止了,接着是凶猛的撞击与利爪切裂木板的声音,卡特琳娜看到刀锋般的利爪撕裂了门扉,并试图切裂横栏,雪狼冲着外面咆哮起来。 猎人建设厚重的木门居然只阻挡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在一声渴血的咆哮中,利爪切裂了横栏,连带着撞击将整个木门撞破。 卡特琳娜举起填上的铳枪对准了冲入的存在,即使她在看清那怪物后感到手在颤抖。 那怪物同时具有猎犬与爬行动物的特征,浑身是流淌的血一样鲜红,巨大的骨刺刺穿脊背,鳞皮与毛发一同存在。 卡特琳娜惊叫一声,接着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一声枪响和弥散的硝烟中,铅弹击中了那只血红的怪异猎犬,它巨大的几乎要占据整个门框的身躯在这么短的距离下即使是没有训练的枪法也不会打偏。 但被击中的地方只是造成一个流出些许血水的孔洞,而这样的行动也无疑激怒了它,血红的双眸盯向这边。 而雪狼在此时跃起扑向血肉猎犬,尽管它比寻常的狼庞大太多,但和对手相比仍小了两圈,撕咬之间红色染上它的皮毛,血肉猎犬暴躁地将雪狼甩开的同时撞在墙面上,整个小屋一阵晃动。 退回的雪狼一口拽住卡特琳娜的腰带把她往外拖去,卡特琳娜从篝火中抓出柴火仍向备用的火药桶旁,也毫不迟疑地跟着逃出去,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血肉猎犬几乎整个堵住了门,但雪狼凶猛的攻击暂时吸引了它,而借着这个机会卡特琳娜从猎犬庞大身躯露出的空隙间滑了出去,血肉猎犬更庞大的身躯在这空间中转身耽搁了片刻的时间,雪狼与之擦身而过,同时在身上被留下数道血淋淋的伤痕。 跑出了房屋,雪狼半蹲下身拱了拱卡特琳娜,她很快明白过来爬上雪狼强健的脊背,抓住长毛稳住,雪狼开始全力奔驰起来。 火药桶中储存的黑火药并不多,因此当火焰烧上木头点燃时,爆炸的威力仅仅只打破了小屋的半年墙,不过这里积角的缺失却是令小屋半边倒塌下来,拖延了血肉猎犬两个呼吸的功夫。 雪狼在雪地上疾驰,而在身后滚滚的咆哮声中,血肉猎犬冲出废墟,盯住疾驰的雪狼紧追不舍。 单论速度雪狼与之其实不相伯仲,但现在带着卡特琳娜一同逃走却让速度不得不降下,此前争取的距离正在被飞速拉进着。 在被血肉猎犬追上之前进入密林,雪狼猛地冲入一片灌木坡地,一个翻滚迫使背后的卡特琳娜吃痛放手从它背后落下。 卡特琳娜痛哼着爬在灌木和积雪中,抬头看着眼前的雪狼,狼苍黄色的双眸向着她背后望去,接着在她惊讶地注视下反身向着之前的方向跑回去,很快血肉猎犬震撼整个林地的咆哮声响起,并逐渐向着远离这里的方向而去。 惊讶于雪狼的行动,卡特琳娜直到片刻后才终于明白过来那头狼决定引开那只不知名的怪物来给她争取时间。 她拨开刺痛她的灌木起身,跛着脚下了坡,她不知道雪狼能引开那只怪物多久,那东西会不会折返,惊慌失措间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考虑她的处境时,在山脊的附件,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周围的土地,德拉克瓦尔德崎岖不平,长满了永恒森林的枝桠,天空乌云密布。 她独自站着,感到绝望的情绪在她内心蔓延,她不知道去哪里,在不久之前她还在米登海姆舒适的城堡里,而后很快在森林危险的冒险中落到了森林的深处,在遇见维的时候她的恐惧稍稍平息了,但现在她的恐惧又涌了上来,阴暗的森林中枝丫在寒风中向她招手,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她害怕自己又一个人呆在这个有这么多恐怖出没的世界里。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了,她紧紧抓住彼得的剑柄,剑柄上还挂着鞘,吊在腰带上。 在遥远的北方地平线上,乌云短暂地断裂了,一缕阳光洒落下来照亮了远方积雪的森林与大地,一个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黑色轮廓在一片白色的山坡上迅速地移动着,有那么一会儿,仿佛微弱的阳光从铠甲上闪过。 寒冷的风从西方吹来,吹皱了树冠,听起来像是幽灵的低语,卡特琳娜深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点,她有点想哭,在她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她知道这是没有希望的,她没办法在密林中找到维,但荒野中除了死亡什么都没有留下,她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赞美尤里克,虽然这根本不够。”卡特琳娜小声说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愿望 两小时后,她的四肢开始疼痛,积雪与凛风的寒意使她的关节僵硬,当她大步走过高低不平的地面时,小腿感到一阵剧痛。 虽然冬天是属于尤里克的季节,但这见鬼的积雪和霜冻的地面,好在她的鞋子足够好,不是那种帝国常见的布包鞋,而是厚实的鹿皮靴,这给她提供了不少保护,但即使如此在这崎岖的土地上依然让人痛苦,她希望在自己的脚起泡前走到山对面去。 以她并不坚实的身躯所能允许的最快速度前进,她步履沉重地走在一个漫长而蜿蜒的山谷里,然后被埋在草丛中的岩石绊了一跤,明明非常冷,但她开始感觉冒汗,她的喉咙也有灼烧感。 她继续前进,没有看到维的影子,所以她朝她最后一次看见维的方向走去,她尽量不偏离那条线,即使这意味着要穿过荆棘或迈过冻结的、危险的冰河。 她越走越生气,她把头发从脸上往后梳,感到有些冻伤的手指擦过脸颊的时候没有多少的触觉,当忍不住用河面上看起来干净些的积雪来解渴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脸上模糊的倒影——有泥痕、血迹和瘀伤。 她的腿因无休止的攀登而感到抽筋和疼痛,剑沉重地压在她的腰上,让她恼怒起来想着要不要扔掉来减少阻力,但更多恐惧让她并不敢这样去做。 卡特琳娜继续爬上山坡,又摇摇晃晃地走下山脊线的边缘,在土崩地裂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走着,这里没有太多的高大树木,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灌木林地。 太阳开始越过天空的正中向西落下,冬日的白天变得短暂了,北风也开始变得更冷,她浑身颤抖着,这时,她的脚踝在一块半埋着的石头上转动,使得她滑倒在地上,小腿传来一阵剧痛,接着是滚下坡地。 在呼啸的风声中,她的声音显得很微弱,她咒骂着爬了起来,她的脚踝疼痛起来,好像有人用木槌在上面敲击了一遍,她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她心中潜藏的恐惧就会增加。 黑夜不会离她很远,而她已经很累了,并且只会更累,在她将眼睛闭上超过眨眼功夫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那些森林深处怪物的影子。 她摔下的动静惊飞了几只鸟,它们啼叫着飞走,叫声渐渐消失在空旷的天空中。 她又开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由于寒冷和疲惫,她感到头晕目眩,但她坚持着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矮树丛中穿行,全然不顾衣服上树枝与荆棘刮破的裂口,也不理会寒风吹在身上的冰冷。 当她挣扎着走下另一个又长又陡的斜坡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靠在一棵高大的树上喘息着,浑身颤抖,她清楚地知道在太阳下山后她幸存下来的几率——不会比矮人不喝酒的概率更高。 卡特琳娜握紧了腰边的剑柄,但触摸到的金属并没有给她任何安慰。 她忽然听到积雪分开的声音从四面传来,那些脚步声很轻微,并且非常接近。 在恐惧中慢慢蹲下身,好像这样能让自己不被那些东西发现似的,她听得出人类的脚步声,而这些不会是。 在黑暗的森林中,等待着可口猎物的东西数不胜数,它们双眼发红透着邪光,在密林的暗中观察,满是污秽地上堆积了它们的口水,它们在品尝着猎物散发出的气味,无论是血肉或者是恐惧。 战獒在污秽力量下膨胀的身躯行走在常人不会触及的黑暗中,卡特琳娜在树冠的阴影中看到那些嗜血的生物露出锐利的牙齿,她一直听说过森林中潜藏的怪物们,但很少会亲眼目睹,特别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 她把剑拔出来握紧,锻造精良的剑刃非常锋利,反射着细碎的光,如果在一个足够优秀的战士手上,它能够很好地切割肌肉和骨骼。 但她只是个女孩而已,卡特琳娜想起维战斗的影子,对此她感到一丝羡慕。 结果只能走到这里了吗?她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生物靠近,内心中对悲惨的死亡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有些不甘。 剑人对准了前方,她背后死死靠着树干,就算自忖必死她也不会想着等死。 最饥饿的战獒打头冲来,卡特琳娜下蹲收缩身子,獒犬满是利齿的大口落空咬在树干上,在它拔出卡在木头中的牙齿前,卡特琳娜用锋利的剑刃贯穿了它整个腹部。 但可怖的獒犬也没有当场死亡,垂死挣扎的獒犬的躯体抽搐着,卡特琳娜用力推开了它,而在此时第二只战獒已经扑了过来,卡特琳娜直接扔下之前战獒的躯体来试着挡住战獒的撕咬,但战獒的力气比她更大的多,将她推翻在雪地中,接着扑上。 卡特琳娜在被撕碎喉咙前勉强抬了抬身子,让自己的左肩代替了脑袋被獒犬咬住,而在她的胳膊被扯下来之前,右手的剑刃也洞穿了战獒的喉咙。 战獒沉重的躯体砸在她的身上,她努力喘着气,感受着寒冷从肩膀上的伤口涌入,血液和体力一同流失着。 人类的血气点着了其他战獒的狂暴,它们奔涌着上前准备撕碎人类和死去同伴的的尸体享受一顿血肉。 卡特琳娜没有再做出更多行动,放弃地躺倒在雪地中,她可以躺在这里等着那些该死的东西过来,这比挣扎更容易,毕竟她还剩下什么呢?她的脑海中开始循环自己死亡的幻象。 战獒推开同伴的尸体,准备给她最后一次撕咬,至少它们不准备活吃。 在北风深沉的呼啸与积雪下传来的细碎声音中,卡特琳娜忽然感觉到身上一轻,而鼻子前战獒原本的腥臭味也消失了,卡特琳娜耳边传来战獒们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她睁开原本紧闭的眼,偏了偏头,看到战獒的身躯被一柄黑色的巨剑贯穿脊背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她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到另一边树林的阴影中带着骷髅浮雕的黑色甲胄出现,卡特琳娜感觉到脸颊上一些湿润的液体,她知道那是眼泪并不打算阻止。 维从阴暗的树林中走出,身上散发着比任何野兽都更黑暗和危险的感觉,战獒们第一时间调转过来,低声嘶吼着。 维冷漠地注视着它们,迅捷如移动的影子般靠近,战獒们在危险和惊惧下发起反击,但没有一个能碰到维的边缘。 而在一只战獒的撕咬落空时,维跃起落下间重重将战獒踩进地里,几乎碾碎了它的脊椎,而与此同时左右两只战獒一起发起攻击。 维以更快的速度一左一右抓住了两只战獒的后颈将它们拖开,任凭其挣扎也无法挣脱,即使用前爪打在维的手臂上也只不过在黑曜石的甲胄上留下白色划痕,而维抓着它们的脊椎,几乎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 一声低吼,维将它们重砸在地上,用力折断下颚,让破碎的骨骼刺穿它们的大脑杀死它们。 如此狂暴的攻势吓住了剩下的战獒们,在转眼间已经有三只战獒惨死,而维只是在血腥气中带着更强的气势逼近过来,甚至于让它们不够聪慧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是战斗还是逃走。 当维再度撕碎一只战獒的时候,仅剩的几只战獒终于反应回来,在维拔出剑刃将其他战獒拦腰斩断的时候开始反身逃窜了,虽然最后逃掉的寥寥无几。 维扫视被鲜血和尸体污染的雪地,踹开肮脏的尸体,甩了甩身上的血后走向雪地中的卡特琳娜,她看到卡特琳娜的剑刃贯穿在旁边战獒的尸体上。 看着雪地中浑身雪污的卡特琳娜,她的回忆继续翻动着,最后走近到一旁。 黑色甲胄的阴影笼罩着在卡特琳娜脸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着在不久前如此痛苦的希望。 “你还好吗?”维叹了口气,短短时间要连续两次救下她。 “不好,你干什么去了?”卡特琳娜看起来有些生气,接着是痛得呲牙,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肩膀上的伤有多痛。 “处理一点小问题,然后本来准备带些新鲜的食物回去的。”维将她从雪地中慢慢抬起扶到积雪稍少的树下,“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我回到那里时看到崩塌了半边,还有战斗的痕迹,你们碰上什么了?” 嘶的一声,卡特琳娜没有说话,维在试着处理伤口,然而事实是维对此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卡特琳娜也只能忍着痛任由她进行最简单的处理,比如抹去伤口上的残渣和简单的包裹上,而她的肚子正抽动着发出声音表示抗议。 维再次点着火,并且从灌木后拖出一只死去的鹿,撕下肉在火边烤好递给卡特琳娜。 食物对她的情绪有帮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饿,因此她狼吞虎咽地吃下这些粗糙的食物,维只是耐心地坐着,很快看着卡特琳娜噎住而尴尬地弯着腰咳嗽着。 等到她终于恢复过来,卡特琳娜才把发生的事情逐一告诉了维。 “原来如此。”维点了点头,略有些失望。 “那只狼……你不担心吗?” “我相信它会没事的。”虽然维实际上并不太在意它。 “希望如此,尤里克在上。”卡特琳娜点了点头。 “其实我原本是希望你留在那里的。”维淡然地说道。 卡特琳娜抬头看向维,有些不解道:“为什么?” “我一个人旅行。” 卡特琳娜咬了咬嘴唇,抱怨着:“我就知道你会离开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我没打算不辞而别,原本我只打算再去给你找些食物,让你能在小屋中等到有猎人找到你能回到城市的。” “你会让我死在那儿的,我的意思是,你让我留在那和等死差不了太远,而且猎人里也未必有好人。” “也许吧,但跟我一起,你打算呆多久?”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不打算去任何一座城镇,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我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一边救了我把我拖了出来,但又想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开。” 维笑起来:“你对比你强的人也这样说话?” “也许不会……别嘲笑我,好吧我这些年都经常习惯居高临下地和别人说话,毕竟我有那个权力,所以我不用闭嘴,但现在我害怕了又不想让恐惧这样吞没,所以很抱歉!”卡特琳娜有些气喘,接着颓然地在那里坐着,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愤怒有多少是由恐惧助长的,这让她感到羞耻。 维没有说话,卡特琳娜没有抬头看她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绷着脸。 过了许久,她再次抬起头,看着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维,再次开口说道:“你……教我学剑吧。” 卡特琳娜第一次从维脸上看到了略带惊讶的神色。 维站起身来,她并不比卡特琳娜更高,甚至稍矮一些,但她身上的一切都散发着威胁性的气息,这使她看上去完全不可动摇。 她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卡特琳娜觉得从维的脸上可以看出一丝谨慎的赞赏。 “你为什么想和我学剑?” “因为……想像你一样强,这样就不会害怕那些东西了。” 像自己一样强?维有些忍俊不禁,但她的回忆和思绪正在向更久远的时刻飘着。 吸血鬼本来就有远超寻常人类的力量与速度,而她又经过几个世纪的冒险与磨炼最终才达到现在这个地步,而卡特琳娜想要和自己学剑来变得一样强,她可教不到这种程度。 “这我可办不到,你回去后再让家里的人给你找吧。” “其他人肯定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强。” “这不至于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德拉克瓦尔德森林以黑暗的树冠覆盖着大片的土地,从理论上讲,人类开拓的道路连接着偏远的城镇和伐木营地,但这种联系充其量是脆弱的,分割村庄的大片荒野就像是另一个敌对国度的领土。 哨站和从米登海姆往南的路上的每一个哨站一样丑陋和破旧,它不是为了美观而建造的,只是为了生存,这座要塞在过去的三百年里至少被夷为平地十八次,这对德拉克瓦尔德的哨站来说不算坏,要知道许多森林中的村落每隔几年就要被摧毁一次,直到最后一批非人类的攻击者偷偷溜回树林后才得以重建。 袭击者非常多样,有时他们是一群野蛮的绿皮,从森林的中心出发,横冲直撞。更多的时候是野兽人,那些扭曲的、对人类的嘲弄者,被一点偶然的血腥气味唤醒,或者被藏在一块万魔岩上戴着兜帽的萨满召集起来,还有的是虽然很少有人相信的,一些人类大小的老鼠沿着森林道路疾驰而过的谣言。 毋庸置疑,德拉克瓦尔德森林是危险的,而且是许多奇异的、未知的噩梦的家园,要想战胜这样的敌人,必须砍伐从米登海姆到玛丽恩堡的每一棵树,这对一个并不团结,疲倦的帝国来说是远远做不到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陷入无休止的僵局,城镇被城墙围住,不断有人守卫,主要道路都有驻军和巡逻,惩罚性的远征不时地发动,削弱了黑暗中力量发起进攻的能力,但却永远无法扑灭它们,黑暗的力量在等候着下一次进军的时机。 哨站只是这个破旧到嘎吱作响、不完整的体系的一部分,它们沿着主要的贸易干线,每隔一段时间就独立地矗立着,从表面上看德拉克瓦尔德哨站和帝国其他文明地区的酒馆旅店很像,但实际上哨站是座微型城堡,到处都是角楼、砖石的墙面和一排排防御用的垛口,里面还有上百人的守军以及倍数的侍从,这些坚固的堡垒深入敌后,永远紧张地警戒着。 战斗的士兵们被关在一个狭小的、幽闭恐怖的空间里长达数月之久,喝着麦芽酒,随时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毁灭威胁,而他们坚持到现在没有毁灭也真是个奇迹。 至少三个兽群的野兽人从森林中冲了出来包围住了这里,在弥昂他们所在的巡逻队连带着其他巡逻队赶到的时候这座微型堡垒的大门已经被冲破了,野兽人们攀爬着从墙头与门窗中涌入,在阴暗的通道内与守军厮杀着。 最后联手其他收到求援信号赶回的巡逻队,人类再一次驱逐了那些荒野中的怪物,让双方间的界线再一次明确下来。 “野兽人联合在一起攻击人类居住地的时候不过是一个表象,只有在荒野的深处战斗时才有机会目睹更深的真相,我见过在莫瑞斯里布的光芒下,成千上万的野兽人聚齐起来,它们的每一声怒吼都在你的心中回荡,它们围着万魔岩跳舞,马蹄下的人类头骨被踩碎开。”驱逐野兽人后休息的宴会上,胡须和头发花白的老兵和其他人讲述着故事。 弥昂想起了在巴托尼亚的遭遇,很少有什么能让野兽们真正联合起来,虽然这次遇上的只是几个小兽群的联合,但它们会联合起来本就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有什么异变正在森林的深处发生。”除了布道时大多时间沉默寡言的战斗牧师开口道。 “野兽人的活动并非无迹可寻。” “但目前的巡逻队们并没有找到过什么踪迹,兽群一如既往的在森林中神出鬼没。” “也许这意味着一场新的战争?” “它们拥有这片森林。”老兵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以为人类注定是要驯服森林或征服荒野之类的事情。” 巡逻队之间在交换了情报后开始重新集结整编,并向着森林的各个方向进发清剿,而弥昂他们没有再跟着巡逻队一起。 “我们要跨过这条河继续向东,击破沿途这段路上袭扰的野兽人。”巡逻队的队长用炭笔在羊皮纸地图上画了个小圈,同时上面标示着几个叉代表已经清扫完的区域。 “嗯,差不过走完了一半的行程了,我们只需要继续向北沿着主道就可以抵达米登海姆。”弥昂接过地图和自己手上的对照了一次。 “接下来的路程就不送了,不得不说有你们几位在对付那些森林里的畜生真是方便了不少。”巡逻队长略有些遗憾道。 “愿你们的神灵保佑你们。”弥昂将地图还给巡逻队长。 打完招呼,弥昂骑着都法回到奥兰多旁边,奥兰多问道:“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嗯,问清楚了,接下来的路程应该不会跑偏,主干的大道就这么一条。” “感谢女士,至少我们能赶在新年之夜以前抵达米登海姆吧。”奥兰多策马小跑着,新年的夜晚可不是喜庆的时候,而是和神秘之夜一样不祥的夜晚。 “卡斯兰呢?” “你问这个,我们的大牧师正在森林里讨伐野兽人呢,也许我们得花点时间去找他。”奥兰多无奈地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与奥兰多一同进入树林之间,他们很快听到锤头与金属摩擦的声响,还有骨头被撞击时发出的断裂声。 卡斯兰并不说话,他只是稳定而熟练的挥锤,他流畅地移动,后退一步吸引野兽们的注意,然后向前冲撞把它们驱散。 “没必要在这些家伙上面耽搁时间吧?”奥兰多催动战马上前,将角兽的头颅斩落。 “每一丝黑暗可能会扩散,我们应当让那些黑暗束缚在牢笼之中,或者被焚烧殆尽。”卡斯兰将战斗牧师的典籍挂回腰间。 “我同意,不过至少别耽搁别人的行程呀,你说是吧,弥昂……弥昂?”奥兰多转身,发现回个头的功夫弥昂已经消失在另一片树林之间。 “行吧……”奥兰多一时无言。 弥昂突然离开并非没有原因,伊岚告诉他魔法之风的力量正在涌动起来,同时还有其他的异样,与在巴托尼亚的森林中追击腐化之斧时相似的感觉。 这让弥昂不得不警惕起来,没做解释便直接离开冲进更远处的树林间,与当时不同,伊岚指出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了,仿佛凭空冒出一般。 当都法跃过一整片的积雪和灌木时,弥昂很快来到了伊岚所说的位置,不过他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异样,这与当时森林深处大面积的异变完全不同。 弥昂在雪地上看见了血迹,而跟着血迹走到尽头,是一只树下的白色冬狼正在舔着伤口,苍黄色的眼眸在他出现时危险地凝视过来。 不过很快雪狼眼中危险的凝视就消散了,它用另一种更加人性化的复杂目光注视着弥昂,弥昂隐约间感到四周的寒意诡异地蔓延着。 “它似乎……”伊岚的声音有些犹豫。 而在雪狼试图站起来走近的时候,它忽然露出利齿向着背后的荒林深处咆哮起来。 弥昂疑惑了一个弹指,但他很快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息,以及更加危险的,伊岚所提醒的,来自于混沌的气息。 在碎裂的灌木后,寒风吹散冰渣与尘埃,风中卷来了屠杀性的腥臭味,庞大的血肉猎犬踏碎冰雪现身出现,猩红的双眸直视而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狼的引路 “这东西……不是凡间的生物。”弥昂将手按在剑柄上,拇指缓缓将剑身推出剑鞘,即使抛去那狰狞的外貌,单从血腥气上看对方也不会是易于相处的生物。 “恐虐的血肉猎犬,我想你应该认得出来,虽然这只并不是很强,但稍稍小心一点,这畜生该成群结队才对。”伊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也就是说这其实是真正的恶魔,弥昂看着那只将血迹滴落在地的鲜血猎犬,将剑锋扣紧了些。 血肉猎犬伞装的颈冠张开,透过皮膜的间隙,弥昂看到血肉猎犬骨刺突出的脊背上还有着巨大的钢铁和铜构铸的颈圈,几乎生长在血肉里面,这是血神的恩惠,这些鲜血铭刻的颈圈能让这些猎犬免收绝大部分魔法的伤害。 一般而言血肉猎犬都是不顾一切的凶猛猎手,无论对手是什么,但是弥昂面前的血肉猎犬并没有着急地扑上来撕咬血肉,只是用血红的双眼观察着弥昂,相比恶魔此刻展现的更像猎手了。 “它不过来,那要我过去吗?”座下的都法向前踏近了几步,似乎感觉到对方身上带有自己厌恶的气息。 同样的,血肉猎犬因为弥昂的接近而感到了更多的嗜血狂怒,但出人意料地是它居然能压下那种本能的怒火。 随着弥昂的靠近,血肉猎犬居然退了半步,凝视了弥昂片刻最后倒退回林地之后,转身飞奔远去。 以都法的速度也并非没有机会追上,不过风险太大,据说血肉猎犬只会在极少数恶魔或者领主的带领下出现,并且会成群结队的进行捕猎。 一旁的狼看到血肉猎犬远去,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弥昂,抖了抖身上纠缠的毛发,一些血液滴落在地上。 “看起来你不会有什么大碍。”弥昂收回剑刃。 身后传来马蹄的声响,奥兰多和卡斯兰已经赶了上来,不过他们脱离灌木和树林的时候稍晚了些,没有机会见到血肉猎犬的存在。 “弥昂,你突然跑进森林里来干什么,难不成你想逮住这只狼做件皮草?”奥兰多来后看了眼一旁的雪狼,虽然看起来破了不少地方,不过这么大一块也是很上好的皮毛。 似乎是对奥兰多的动机感到不满,雪狼凶起脸露出牙齿咆哮几声走近。 “喔,乖狗狗,别这么凶。” 雪狼的咆哮更大声了, 弥昂适时开口道:“我没有伤它,我来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如果没错的话伤它的应该是一头血肉猎犬,我之前刚和它打了个照面,它好像退缩了。” “你确定你在说的是一头恶魔,而不是随便什么野狗?”卡斯兰说着,翻阅着手中骨骼书脊的厚重典籍。 “能把野狗看成血肉猎犬的话,我差不多也能把人类看成食人魔了,而且你确定那比狮子还大的脚印会是野狗?”弥昂落地走去,指了指被分开的灌木,“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描述一下它长什么样子。” 卡斯兰下马蹲在脚印旁,他在心中向西格玛祈祷,保佑人们有足够的力量去放逐混沌,尽管现在黑暗正在壮大。 “我相信你的话,而且如果是真的,这也是近来危险信号的表现,血肉猎犬很少会随意地出现在旧世界,它可能是被某种魔法召唤而来,而这种可能只是所有情况里最好的一个——我们应该尽快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战斗牧师的脸紧绷着,因为对混沌的愤怒而肌肉线条凸出。 “在这里闲谈可没机会去阻止那些混沌的走狗,让我们抓紧吧。”奥兰多一拽缰绳让战马掉头准备回到路上。 弥昂也准备回到都法的背上,但在他翻上之前,雪狼的牙齿咬住了他的剑鞘末端让他没法翻上都法的背后。 弥昂愣了一下后用力抽出剑鞘准备再次但上,而这次雪狼向前两步咬住弥昂腰带边的细铁锁,弥昂没有出手阻拦,只是奇怪地看着这只狼的行动。 雪狼咬住弥昂,向着与大路相反的方向拖了拖,爪子翻来积雪和细碎的土壤,狼首抬起,苍黄色的眼眸直视弥昂。 “它在做什么,你身上有好吃的吗?”奥兰多摸着下巴说道。 “怎么可能。”弥昂哭笑不得地拽了拽自己的腰带试图抽出来,不过狼把锁链卡在了牙间,除非弥昂打算掰开嘴或是折断它的牙才能取出来。 “你……该不会想让我跟着你走吧?”弥昂奇怪地问道,尽管对方是一头肩高接近弥昂胸口的庞大雪狼,但如此巨大的食肉野兽凑近时弥昂没有太多的紧张,哪怕对方也足够危险。 雪狼不会说话,只是在对视间弥昂感觉到它的眼神变化。 “伙计,狼是听不懂人话的,我看它就是图上啥了。”奥兰多说完的时候,发现雪狼的眼神瞟了瞟,似乎是在看他。 奥兰多有些惊讶了:“不会真听得懂吧?那我来问问看,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就点点头,听不懂就摇摇头。” 雪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忽然摇了两下头。 “哈,我就说听不懂吧……”奥兰多刚笑了一声,接着再重新整理了一下后怪异地看着不远点雪狼,他真的开始怀疑这只狼了。 “……好吧,伙计,先松松口。”弥昂无奈地看了眼,带着都法向着狼退去的方向走近了几步,雪狼也跟着后退,接着很快就放开了咬着的锁链。 跑开几步,雪狼停在树根凸起积雪的矮坡上,回首看了看弥昂。 “还真的要我跟着它吗?”弥昂也感觉到雪狼表达的意思更加清晰了。 “别管它吧弥昂,说到底还是一只狼,谁知道背后的主人在准备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狼,这是纯白的冬狼。”一向较少说话的卡斯兰警示般看了奥兰多一眼,“它很有灵性,也许不仅仅是聪明的缘故,白狼是尤里克神的神圣象征,这样一头白狼出现在这里,你绝对不会想完全不理睬的。” 弥昂询问脑海中的伊岚:“怎么样,有感觉到什么吗?” “确实有那么一点神力的痕迹,这种迹象不是凡人能看到的,难怪这只狼知道要找你,因为这是神灵之间的符号,这块土地的神明知道我已经来了。”伊岚出声说道。 “你是说白狼神尤里克?我明白了,一位神祇的象征,看来确实不能把这只狼扔在一边。” 弥昂转头看向奥兰多:“卡斯兰说的有道理,也许我得跟上这只狼去瞧瞧,抱歉你们得先行一步了。” 奥兰多不满地皱起眉:“我可不能同意这种说辞,就算它不是只普通的狼……算了,我陪你一起走一趟吧。”他看得出弥昂有些什么没说出来,但出于信任他不打算问 不过那只狼听到他的话后低声冲着吼了两声,似乎是不怎么欢迎奥兰多的想法。 “拜托……”奥兰多举了举双手,对于这只狼的行为磨了磨自己的后牙。 “看来它不怎么欢迎你。”卡斯兰少有的揶揄,虽然用他的语气说出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我觉得让他们一起同行更好些。”弥昂尝试着说道,如果狼真的能听懂就好了。 但这个时候它似乎又当做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了。 “行吧,我放弃。”经过片刻的对峙,奥兰多很快对这头狼的行为放弃幻想了,他转头搭伙弥昂的肩膀,“回头你得把经过的事情跟我说说看。” “放心,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在主道上先行一步就可以了,我不会迷路的。”弥昂重新确认了一次大路的方向。 “结果我怎么就相信一头狼要带着人去哪里呢?”奥兰多对于这件突发的事情依然感到些许不解。 “省点问的力气吧,我们还得把消息带给其他人,最近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卡斯兰拽住奥兰多回到战马,收拾好后准备离开,临走前向弥昂比了个双尾彗星的手势。 “小心点,你总能碰上大事。”奥兰多临走前说道。 等到奥兰多他们回到主路上,弥昂转过头来看向雪狼。 “那么,你究竟打算带我去哪呢?”弥昂背上剑跨上都法,好奇地看着雪狼。 当奥兰多与卡斯兰离开的时候,雪狼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变得更加肃穆而难以捉摸,周围的气氛也仿佛变得逐渐寒冷起来一般。 雪狼再度凝视了他几秒,接着开始跑向森林中远离主路的方向,弥昂策动都法跟上,奇怪的是雪狼依然在向北方前行。 而在从米登海姆到阿尔道夫路上,德拉科瓦尔德森林阴暗的树冠中有一块陡峭的岩石露出地面,顶部有一座看起来很孤独的尤里克神殿,这是一座不为常人村落服务的神殿,一座没有崇拜者或教众的神殿,但它却是尤里克教会最重要的神殿之一,这座神殿就是德拉克瓦尔德圣狼学院,这是一所著名的宗教神学院,以其所培养的牧师的虔诚而闻名,同时因其信徒所遭受的暴力而臭名昭著。 学院每年只有十二人的名额,被提升进入这里的神殿学院会遭受到一种例行公事,充满了频繁的殴打、任意的惩罚和冗长的仪式,在这十二名入学的学生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会成为牧师,因为许多人在被授予神职之前就逃离了严酷的政权——当然,因为这所学院深陷在危险的德拉克瓦尔德森林里,逃离的人很少能回到文明社会。 第二百三十章 白狼 “我用尤里克的血涂抹自己,这样我就不怕流血。 我保证我将不怕吃苦,献身于尤里克的事业。 我把自己交给尤里克,我将不会害怕死亡“。 在神殿后面的一个水坑里,莫斯坦走到院子的尽头,他雪白的胡子上有些霜冻,他用一只手放在嘴边哈里哈气,然后举起靠在冰霜冻结的砖块上的战锤。 他开始转动它,把那巨大的锤头在肩膀上绕来绕去,它盘旋着发出嘶嘶声,但莫斯坦站得离后墙有点太近了,锤头撞到了石墙上,接着是几块砖碎了掉在地上。 “看来你需要更多的时间?”艾瑞克靠在门柱上,他高大的身躯强健有力,还不到二十二岁,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明亮的蓝眼睛,他身披白狼教会圣殿骑士的金刃板甲和狼的雪白毛皮。 “嘿!”年长的骑士说,“圣殿骑士兄弟,你加入这个高贵的骑士团太迟了,还没有见过我在战场上取得的一些伟大的胜利……比如他在迷途森林战役中干掉的那些兽人渣子!” “也许吧。”艾瑞克怀疑地说,“但就现在而言你可能需要每天多花点时间在演练上。” “尤里克在上啊,要是我还是十年前的状态,那些一样老不死的牧师也不会把我扔到这来养老,也许年轻人是未来的力量,但我只想揪着某个兽人的脑袋痛扁一顿,重复一百次的练习完全没有乐趣,我年轻的时候重复的够多了。”莫斯坦搓着胡子嘀咕着。 莫斯坦或许是一个几乎要退休的骑士,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头发稀疏,眼睛苍白,纸一样的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但艾瑞克知道这个战士体内有一种力量,一种可怕的力量。 “也许你小子能被调回去,不过你得先找到一张狼皮,我的是不会送人的。”莫斯坦吹了吹胡子。 宏伟的号角声吹响,军事化的圣狼神殿内悠长的号声不仅仅是象征性的,也有传达命令的作用,不过召集的号声在这里很少会吹响。 宏伟的尤里克神庙几乎空无一人。空气平静而寒冷,散发着蜡烛烟的气味。 艾瑞克走了进来,虔诚地把他的手套和战锤放在门厅里的圣物箱里。 白狼骑士是尤里克的圣殿武士,几乎每一个尤里克的神殿,从最小的神殿到米德登海姆的至高神殿,都至少有一到两位白狼骑士驻扎在里面,独立的尤里克教会或许也会有,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白狼骑士的任务是守卫整个帝国和其他地区的神庙和尤里克祭司,当然白狼骑士们也可以被派去执行任务或是参与战争对抗共同的敌人,他们通常穿着厚重的板甲,漆成黑色或用深色油料处理,每个骑士肩上都披着独特的狼皮,这一传统可以追溯到帝国成立前的时代,也是一种荣誉的象征,表明他被接纳为骑士团的正式成员。 他们不带盾牌,也不戴头盔,光着头去战斗,以炫耀他们的长发和漂亮的辫子胡子。他们的独特武器是一种可怕的双手锤,他们从马背上挥舞在头上,将敌人的马兵从马鞍上击下,击打敌人的头骨。 在这个巨大的拱顶房间里,声音回响的效果很好,艾瑞克能准确地听到其他四个骑士的声音,他们正跪在高高的祭坛的另一边,低着头低声祈祷,他还能听到一名神殿的抄写员在擦亮读经台上的铜板时皮屑发出的微弱的吱吱声。 尤里克本人的巨大雕像雷雨云一样升起来,挡住了从高高的窗户射进来的清晨光线。 艾瑞克低下头,做了个尤里克教会的礼仪,然后穿过房间,跪在神圣雕像下方。 尤里克的伟大事迹在他的崇拜者的圣书中被叙述。通过比喻和类比,他们教导狼神期望他的追随者如何行事。作为一个勇士之神,尤里克喜欢直接的方法,并享受这种方法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对抗。他期望从他的追随者那里得到力量、荣誉、冷酷、自力更生和勇气,并对不光彩的软弱和怯懦表现感到愤怒。事实上,中充满了狼神惩罚那些敢于表现恐惧的人的章节。结果,吃苦耐劳的图灵根人坚强而真实地站立着,只有在上级的命令下才撤退,即使撤退时也极不情愿。 在远古时代,当混乱之神在北方建立他们的要塞时,是强大的尤里克要求他的兄弟们在他们变得太强大之前奋起反抗。可惜的是,其他的神缺乏尤里克的勇气,所以冬日之王被迫独自旅行,用他的力量对抗北方的黑暗之王。 以这个鼓舞人心的故事为焦点,图林根人努力模仿他们的神在所有事情上的自力更生的方式,正如尤里克要求他的勇士们自力更生,正如他所做的那样,最好的导师,尤里克的子嗣们相信,这是你从错误中生存下来的方法。 他跪在那里,忽然感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艾瑞克抬起头来,凝视着神殿祭司的脸,祭司看起来也像是个战士,他那长满胡须、凹凸不平还带有深深疤痕的面部被火焰照亮了。 “我们应该谈谈,艾瑞克,我很高兴你能来,跟我一起走到经室去吧。” 艾瑞克站起身来,跟在可敬的武士祭司身旁,他看见其他四个骑士离开了,向他的方向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是来寻求……指引的,祭司阁下。”艾瑞克开始说,“这个季节开始将是我第一次担任指挥官,在那之前一般都是老兵带队,而且我已经——” “你缺乏信心吗,艾瑞克?” “不,阁下,但是我缺乏经验,而且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走下一小段台阶,来到一扇铁门前,一名驻守的武士站在那里警戒,他恭恭敬敬地向祭司敬了个礼,打开了挂锁,铁铸的大门就可以打开了。 艾瑞克跟着尤里克祭司走了进去,他们进入了神殿礼拜堂较小但更神秘的内部,那里装饰着标准、旗帜、奖杯和纪念石板的荣誉卷。 两个人都向墙上的巨狼皮兽皮和盾下凸起的基座上咆哮着的镶银宝物鞠了个躬,神庙最珍贵的象征。 头顶上传来鹰的叫声,黑尾的鹰隼从拱顶的横梁上落下在横铺的桌前,腿上挂着用于装信的容器,这些用于送信的战鹰比信鸽要难训稀少的多。 祭司取下信件,不多的内容很快就读完了,他带着那张纸走到圣物下的案前。 祭司在它们面前弯下腰,对尤里克低声祈祷,然后站起来,转向艾瑞克,他的眼神闪烁着,就像坚硬的长袍上的第一层霜。 “艾瑞克,这里的骑士可不只是无精打采的,被安排在圣狼修道院的骑士都肩负重任,只有最有天赋的神学者们才会被送到这里,而这里的骑士们也绝非随意挑选。” “很多人都这么说……” “但你们没有那么认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连一张狼皮都没有拿到?”祭司狰狞的疤痕让他显得有些可怕。 点了点头,艾瑞克觉得他几乎是在笑,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艾瑞克低下了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我不能假装你的工作很容易,艾瑞克,指挥这样一群士气低落的战士,我知道一切都源于半年前在德拉克瓦尔德发生的那件事,那些混沌暴徒把你打败了,他们是强大的。有时尤里克拯救了我们,而邪恶的力量会获胜,这确实值得哀叹,但也该打起精神准备下一场了,” “祭司阁下,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祭司走到远处的墙边,举起了绣着狼首与城楼的旌旗,它破旧不堪,沾满了古老高贵的鲜血。这是狼队最古老、最受尊敬的战斗标准之一,在圣殿骑士们取得的几次重大胜利中都使用过。 “你们带着你们的队伍到森林里去,在这面古老而可敬的旗帜下,你们要摧毁伤害你们荣誉的黑暗力量,守护尤里克的荣誉,以及拯救神圣的力量。” 艾瑞克惊奇地接过旗杆,他抬起头来,迎着祭司钢铁般的目光,艾瑞克凝视着那张大理石般的脸,艾瑞克知大祭司是对的,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是一个寒冷的黎明,白狼骑士的十个兄弟聚集在神庙后面的马厩里,调整着战马的马具,低声嘟囔着,呼吸着热气。 艾瑞克显得严肃而安静,穿过院子,作为这支队伍里最年轻的成员,他一直很荣幸能成为这个队伍的旗手,当艾瑞克把珍贵的旗帜放到他戴着盔甲的手上时,骑士们感到很惊讶,很快安静下来。 “根据祭司本人的命令,我们骑在全新的旗帜下,我们是为复仇而战。”艾瑞克简单地说着,纵身跨上了马鞍。 他调转马头,骑兵们跟着他离开了砖石的围栏与碉楼,进去到冬日风雪的世界之中。 他们沿着岩石一点点开凿出来的道路,在巨大的岩石与尤里克神殿的阴影下,在他们的前方,黑暗而茂密的森林像过去的数千年年一样高耸入寒冷孤独的天空。 *** “把剑再举高点,对了,剑锋别像你的老师教你的那样摆的太平,你的身高切不到对手的喉咙的。”维抱着剑靠在枯树的树干下,看着眼前正在努力举起剑的卡特琳娜。 维花了上百年的时间去磨炼自己的武艺,但不代表她会是个好的老师,毕竟她有时会忘记人类的体力相比自己的差距,比如卡特琳娜需要双手才能很好地架起自己的剑,但维单手就足以将重剑舞动。 “这好像是我的极限了。”卡特琳娜急喘着气,她觉得自己坚持得比上次更久了。 “嗯,有进步,就到这里吧,留点力气我们在天黑前接着赶路。”维点了点头,允许她放下剑来了。 卡特琳娜长出口气,将剑挂回腰间,开始跟上维的步伐。 黑暗的森林中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每一步都可能会偏离远定的位置更远,直到你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正确的路为止。 “总感觉我们最近两天在兜圈子。”卡特琳娜忍不住说道。 “你这么说也不算错,我们最近是在这片区域徘徊,不过我能保证我们每天抵达的都是不同的地方。”维说道。 “你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里吗?” “还差的远呢,而且那可不会是这么安全的地界了。” “那你在找什么?” “尤里克的神殿,或者别的什么相关的,至少有人的地方,我印象里这片区域附近应该是有的才对。”维低头看着被脚印踩开的积雪,回忆着路线。 “为什么……要送我回去吗?”卡特琳娜眨眨眼看着维,这个看起来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总是一副神秘老成的样子,有时会让她忍不住产生她已经活了很久的错觉。 “当然,我说了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可能让你跟着的,而且你的家人找不着你也会很着急的吧。” “家人……好吧,父亲母亲还有哥哥……”说起家人,卡特琳娜似乎想起来这几天的日子以及以往在城中的生活,最近几天的日子确实相当糟糕,还是在维的保护下。 “但我现在有点想跟着你学剑。”卡特琳娜忍不住瘪了下嘴。 “拜托,我可不是一个好的老师,至少对你而言不会,这几天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得到。”维摇了摇头,“别表现得不情愿,现在你可没法独自行走在这片森林里,而且我可是要穿越它。” “穿越森林去哪里呢?”卡特琳娜一直对她的目的地有些好奇。 “中央山脉,如果你想知道那里有些什么,回家后问问便知了。”维看着卡特琳娜腰带边的狼首银印。 “如果我回去了按你说的练习,我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你一样强?”卡特琳娜依然在乎这件事。 “大概也就……二十年吧。”维随便说了个数字。 “真久……” “别抱怨,接下来的路也一样呢。”维听到积雪从树梢落下的声音,继续前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黑暗火种 弥昂站在一棵孤独的雪松下,这棵雪松看起来高大健硕,但在走近看到它树皮上可怖的伤痕内部后才会知道,这棵树已经死了,它的腹腔内从伤口开始腐烂,然后蔓延到整树心,枝叶和根须。 弥昂观察着撕裂树干的伤痕,几道伤痕的位置都很高,弥昂要举起手才能够得到,这至少说明对方非常高大。 “别介意。”弥昂蹲下身抓着雪狼的爪子和自己的手掌对比了一下,接着是对比了一下树干上的伤痕,裂痕间的距离比狼的爪要宽得多。 雪狼用鼻子在周围的地面上嗅着,接着在一处的雪上推了推,露出下面烧焦的地面来。 弥昂走近,这些烧焦的土和灰烬上看不出太多痕迹,弥昂抓起一些细碎的土石在鼻前试着嗅了嗅,除了炭灰的气味外还有一种的古怪的,似乎有些惑人但又恶心的气味。 拨开地面上的积雪,弥昂看到了一天古怪的,毁灭性的路途。 “看来又有些黑暗的力量开始活跃了,不知道和那些混蛋是否有关。”弥昂跃上都法背上的马鞍,继续前行。 而在深林的另一头,维和卡特琳娜穿越过狭窄的裸露岩石的道路,卡特琳娜此前的扭伤没有恢复完,因此只能小步地行走下来。 维从岩石边上看着落日的余晖,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到了夜间就是野兽们统治森林的时候,在之前的几天夜里她们只碰上过一群流窜的寻常野兽而已,但在这片广袤的森林深处,恐怖的混沌兽类随时可能出现。 带着卡特琳娜走下岩石,虽然自己的路程被推迟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她就能找到自己目标的地点了,到时候就能把卡特琳娜送回去,她也能继续自己的旅程。 用干枯的松针点着篝火,她们停留在山坡岩石下背风的地方,冬日的太阳很快就要消失了。 “那个……”卡特琳娜看着冰雕般沉默的维,“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去吗,我们家里会很欢迎你做客的。” “做客……哈,你也挺会开玩笑的嘛,其实我以前就当过你们家的客人了。”维听到后忍不住笑起来。 “嗯……什么,我没听说过呀,难道说你是认识我父亲的,甚至认识我?”卡特琳娜惊讶地说道。 “那可没有,这些事说起来比较麻烦,也别多问我,我可不会给小女孩讲故事。” “……好吧,不谈小女孩,但你救了我,只要你有需要的话,是可以获得不少帮助的,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去米登海姆,我保证会隆重欢迎。”卡特琳娜认真说道。 “米登海姆……”维短暂的陷入到回忆里,最后收了笑容,只是摇头说,“那里可不是适合我去的地方,别问原因。” 卡特琳娜想要追问的话被维堵了回去,不过她看出来相比此前的态度,此时的维依然有了些特别的情绪波动,看来肯定是有什么故事。 好奇心让她有些想知道,不过维肯定是不打算说的,她只能准备换个话题接着聊下去了。 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维像一片幻影般飘了过来,冰冷的手甲堵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维细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卡特琳娜感到一阵寒战在皮肤上蔓延,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维倾听着四周的声响,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外只有寒风刮动树木的沙沙声以及她们的呼吸与心跳声。 虽然点起了篝火,但维并不会感觉到多少冷热,但在刚才她感觉到了不自然的温度,虽然相隔有距离但依然能感觉得出那种混沌性的力量正在燃烧。 “待在这别动。”维说完想要离开,但卡特琳娜用力拽住了维的手腕,维回头看去,卡特琳娜的眼神中带着些恐惧,想来是此前的事情尚有阴影,而且在现在单独留下确实不妥。 “别带火把,抓紧我。”维这样说道。 夜幕开始降临下的森林深处开始出现许多生物活跃的响动,从地下的啮齿类到猎食者们,枝头上的猫头鹰用诡异的眼光打量着两个森林的入侵者。 维带着卡特琳娜穿过林线的边缘,在起伏不定的土坡背后爬在雪和野草之间。 “发生了什么?”跟着跑了半天卡特琳娜终于能喘口气了,但在维严肃的目光下她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呼吸的起伏。 而且她也开始感觉到了莫名的炽热,在凛冬的森林内这是难以置信的。 “小心,千万不要被发觉了。”维只是这样警告她,接着小心的从坡地后探出头来,注意着森林的远处。 卡特琳娜也学着样子趴在雪中,她看了眼维,总觉得双方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但一时也懒得细想,将注意转向维观望的地方。 在森林的深处,她逐渐看到了一团不断变大的,飘忽不定的绿色火焰。 *** 十名骑士骑上马,轰隆隆地穿过空地,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马蹄在烂泥和烂泥中溅起水花,除了那十名骑士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偶尔会有一只啄木鸟在远处敲打,艾瑞克看到低矮的树枝上结满了蜘蛛网。 这片空地开阔开阔——已经为它清除了树木,现在木头正在一块石板上燃烧,石板摆在一座粗糙的雕像前面,野兽们在火旁做着亵渎的崇拜。 “以尤里克之名,向前!”艾瑞克喊道,他们开始疾驰冲下山坡,沉重的蹄子把沼泽里的水轰了出来。 当他们冲锋进入战场时,这些骑士自然会向他们的尤里克大声疾呼,早在冲锋产生影响之前,这种喉音般的嚎叫就已将许多敌人驱散到风中,正是由于他们在战斗中的英勇,北方各省才得以在他们的严密守卫下兴旺发达,确保了尤里克的土地永远不会落入黑暗之神的控制之下。 神龛里的野兽惊恐地四下张望,咆哮着,冲出去寻找掩护。 骑士们雷鸣般地穿过空地,艾瑞克高高地举着旗子咆哮着,有几只畜生逃走了,更多的抓起长矛,转过身来面对敌人,但接着是徒留惨叫。 领头的骑士挥舞的战锤敲碎了想要抵抗的野兽人的头骨,把这个山羊头的畸形砸回了地里,而两名骑士想追上逃走的野兽人。 “回来!”艾瑞克咆哮着站起来,扶正了摇摇晃晃的马。 他大步走到神龛前,盯着那座粗糙的雕像看了一会儿,然后抡起锤子把它砸成了碎片。 “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他们会来找我们,我们的工作就容易多了!”艾瑞克看着其他的骑士努力克制着,把两个骑士拖了回来。 “愿狼在你们身边奔跑。”艾瑞克对身后的骑士们说。 暮色降临在他们身上,沉重的天空上点缀着一团团乌云,细雪斜斜地下着,风也刮得更猛了,吹起了那支旧旗的破烂的下摆,嗖嗖地穿过那森冷可怖的森林。 四个人留在火边——两个活着的战士,一个死了的战士和一个人在中间。 一名骑士的眼睛像天空一样黑暗。 “尤里克。“他凝视着寒冷的天空,喃喃地说,“他们来了。” 在艾瑞克伸出手,拉了拉艾瑞克的胳膊,这条信息无需言语,两个人冻得僵直了,举起在火边烧的暖和的铁锤站起身来,站在燃烧着的灰烬旁,眺望着空地。 “以神圣的火焰起誓,我的兄弟阿里克,”格鲁伯说,“现在我们要看一场战斗了。” 他们大概有四十个人,这比艾瑞克记得的上一战还多,当时野兽们出师不利,这些畸形的怪物,身上披着臭气熏天的毛皮,兽性的脑袋上顶着各种各样的角、獠牙和鹿角,他们咆哮着,从东边的树林线冲了进来,臭气四溅,湿漉漉的流口水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了溃烂的牙龈、黑色的牙齿和钩状的毒牙,地面震动着。 “保持队形!”艾瑞克喊道,他的锤子开始挥动起来。 “狼神守护我们的战锤!”一旁的骑士气冲冲地说,稳住马。 白狼骑士们的战斗咆哮像野兽一样凶猛,当兽群向他们逼近时,他们纵马冲到前面,给自己以冲力迎战,锤子挥舞着飞了起来,血和唾沫从破裂的头骨上喷溅出来,战马的蹄子撕裂了松弛的肌肉,矛和剑刺向他们,两头狼的吼声回荡在耳边。 他们击中了兽群,把一排排凶猛的生物推倒在地,用战锤猛烈地从上面倾泻下来,就像倾盆大雨一样。闪电在那离奇的混乱中闪过。血和雨水喷到了空气中。嗥叫的动物们离开原来的目标,冲进了与骑兵的战斗中。艾瑞克骑着马穿过尸体遍地的地面,扶着受伤的骑士站起来,他满身是血,但还活着。 他站在仍然竖立在地面上的旗帜旁边,周围躺着十几具兽人的尸体。 烟从暴雪席卷的田野升起,烟和蒸汽从血中冒出来,狼圣堂武士们在杀戮中一个接一个地下马,跪在烂泥中感谢狂暴的天空,猛烈的雪融化洗去了他们盔甲上的血,祈祷净化了他们的灵魂,在兽人部落中,没有一个幸存下来。 艾瑞克静静地走过去看那些倒下的人。 “愿狼神守护他勇敢的灵魂,”艾瑞克说,“黑暗的时代正在到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狂乱之子 维看着那团飘忽不定的墨绿色火焰蔓延过黑暗不断生长,那团邪恶的光中在生长着黑暗与腐蚀,带着让周围一切变得扭曲不定的波动,她能感觉得出那是类似于次元石的魔力,甚至更加纯粹——混乱无序的本质力量,并且在燃烧毁灭着周遭的现实。 她听到了一旁卡特琳娜的喘息声变得起伏不定,转头看去少女的头上正冒出细微的薄汗,而她的瞳孔扩散放大,神色也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在她瞳孔的反光中,维看到那怪异的墨绿色正在扩散着。 一个弹指敲在卡特琳娜的额头,这一下中带着比四周更寒冷的凉意,将卡特琳娜从那种怪异的恍惚之中带回到现实,她小声惊呼后立即堵住自己的嘴,小心地看了维一眼后心有余悸的从坡地后探出头,但不再敢直接凝视那团绿色的诡异光焰。 “那是什么……感觉很可怕。”卡特琳娜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语问道。 “我也不清楚。”维回想起此前森林深处诡异的陨石坠点的毁灭痕迹,“但感觉不像是这个世界该存在的东西,与其说它是某种生命,倒更像是某种疯狂的力量。” “那我们该怎么办,你想消灭那个东西吗?” “才不要,风险很大的。”维盯着那团火焰中的身影,她的视觉让她的目光能穿透那层怪异缥缈的火焰看到环绕在其下的面目。 尽管在乍看之下它像是一个丑陋无比的混沌野兽人,但维知道这只不过是躯体的表象,它全身散发着沸腾的热气,散发绿色荧光的液体让他闪闪发亮的皮毛看起来更为光滑,即使如此在那层腐蚀破败而令人作呕的血肉躯体也看起来疯狂错乱一般,让人难以直视其存在,仿佛接近的时候自己也在逐渐变得疯狂一般。 即使对维而言对方也是诡异而强大的存在,尽管近来一段时间她在德拉科瓦尔德森林里所碰见的怪异事情毫无疑问与之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存在并不在维原定的考虑之内,她不是那种渴求战斗的血龙,也不打算为米登领的人类而战。 维的夜间视觉看到在诡异的绿色火光未照耀到的黑暗深处,那些长着角的有蹄类正在想着这里聚拢过来,起初还只是远处林线间的三三两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那飘忽而诡异的绿色火焰在那种邪恶兽类的呼唤与不自觉地行动间燃烧着一切时。 更多的混沌兽类正在靠近,并且向着其中顶礼膜拜,恶臭的气息从它们身上散发,那些丑陋的东西正在彰显着它们诡异的崇拜咆哮,并且知道这一切会令混沌更加满意,而让自己有有机会走得更深入其中。 “该走了,不然等下就要被包围了。”当那些森林的恶意阴影靠近的时候,维小声告诉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惊恐地点了点头,跟着维逐步向着山坡后退下去,她小心地让自己不会因为雪地中的枯枝与碎石暴露她们的动静,尽管在夜风的响动中她们的行动几乎微不足道。 “那个东西……它有多危险?”当她们走下坡地的时候,卡特琳娜轻声道。 “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或许给米登领都造成惨痛的损失也并非不可能。” “那我们……”卡特琳娜欲言又止。 “我会尽快让你回家的,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就有修道院了才对,难道过太久被拆了……”维思索着想找到荒林深处的光亮。 卡特琳娜有点遗憾地点点头,知道维始终是不打算留下来的。 她们走下山坡,准备迈进森林间,在那个瞬间维感觉到寒冬的凛风在吹拂的时候格外的安静,地面上堆积的雪尘微微飘扬着飞起,被雪压弯的树枝下垂,不安地扭曲着。 维在那个瞬间按住剑柄,迈步后停伫原地,气势仿佛夜色下蓄势待发的猛兽,狂暴的寒风在此时吹拂,卡特琳娜因寒冷裹住身上的衣服,不安地看着忽然变得危险无比的维。 阴云与树枝被风扰乱摇晃着,当云朵被撕碎后露出后面深黑的天空,邪月莫瑞斯里布在这时露出了一轮月弧,将墨绿色的光芒从没有星辰的天空洒落下来,结白的积雪上染上了一层瘟疫般的怪异绿色,在反光中将周围的一切映衬的诡异不安。 “跑!向前一直跑,别回头!”维的声音撕碎了这诡异的平静,她猛地推了卡特琳娜的背后一把,接着猛转身向背后。 卡特琳娜在雪地上踉跄两步,依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看到在她们刚刚走下的山坡上,此前那个被诡异的怪物正在那里,卡特琳娜看不见它的眼睛,但隐约感觉到那个怪物已经注意到了她们。 更远处的森林间响起了兽类的咆哮和蹄子敲打地面的声音,卡特琳娜看了维一眼,但对方只是一言不发地冲向敌人,卡特琳娜怀着畏惧和担忧,最后终于转头开始逃跑。 维听见卡特琳娜远去的脚步声时,她的剑刃已经将第一只角兽的头颅撕到了地上,并接着反手将背后另一头野兽的胸腔砸得整个凹陷下去。 当她在杀戮中稍稍回想起刚才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直接拽上卡特琳娜靠着吸血鬼的体力甩开这些家伙或许会更好,不过实际上恐怕很难摆脱得了那只狂乱的怪物。 现在倒是能无所顾忌得施展了,维的吸血鬼特征在杀戮中逐渐浮现出来,嗜血与战意一同萌发着,她逐一将野兽人们污秽的血液洒在洁白的雪地上。 莫尔斯里布悬挂在高高的天空中,让这片世界呈现出不属于凡世般的诡异,当再没有一个站着的野兽人存在于维的身旁时,她站在血泊中抬头仰望着山坡上的狂乱野兽。 那只怪物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般,只是恍恍惚惚,身形近乎游荡,它的嘴中吞吞吐吐地发出无法理解的话语,蕴含灼热光芒有如山羊般细长双眼似乎能看透世界的本质。 维提了提剑,向着山坡上走去,狂乱的野兽将那飘忽的眼光扫了过来,维感觉在它那邪恶混乱的目光中,一切都只是将被摧毁的遗骸与苦痛。 当越发靠近的同时,维也能切实感受到对方身上真切存在的影响精神的波动,那些混乱的次元能量以耳朵无法听见的尖啸刺激着人的灵魂,这些怪异的影响足以让人发狂,如果说有哪个普通的人类战士开始感觉到这些尖啸实质性地回响在自己脑海里,那他里发疯也不远了。 维挥剑挑起地上的积雪,积蓄着自己的魔法发射出几段尖锐的冰锥作为试探,那只狂乱的野兽模模糊糊地吞吐着言语,对于冰锥的靠近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它那光亮又丑陋的皮毛上墨绿色的次元火焰喷吐着,冰锥在接触后迅速消散了,连融化蒸发的痕迹都没有。 维小心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那股埋藏在野兽躯体下的力量诡异的庞大,几乎如无意识般的释放就能造成如此强大的影响,着实令人惊讶。 当湮灭了试探的攻击后,狂乱的野兽仿佛终于从一切中正视到了维的身上,细长的眼眸更加危险地眯起,眼角边流露出怪异的绿色光晕波动。 它在半空挥了挥畸形的右手,留下空气扭曲模糊的影响,接着是一声震数英里的咆哮,气浪与音潮海啸般奔涌着卷起坡地上无数积雪席卷。 但维只将剑刃插入更坚实的土层中稳住身形,那些带走混乱魔法的音啸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卷起的积雪在覆盖她之前被后续的狂风吹垮。 “这种小伎俩对我没用的。”维留下话尾的余音,整个身形迅捷的如同融入阴影般冲向山坡上的狂乱兽类。 它的眼睛捕捉着维的身形,左手手持着枯枝与燧石制作般的怪异手杖指向头顶的天空,在它莫名的话语呼唤中,它全身间的次元能量活跃地窜动着发出噼啪声响,手杖的顶端迸发出绿色的闪电从四周攻向维所有可能的行动方向与她本人,如同用闪电洒下的牢笼。 维瞬间停住脚步避免冲进激流的次元闪电电网之中,但最先的第一道闪电依然只能硬接下,维举剑横栏在前,闪电劈中的瞬间爆炸的冲击将维向后掀飞撞断一根树枝。 维没有受到什么伤,剑身盔甲的阻拦已经让魔法的威力打了折扣,再加上她自己的魔法,这道闪电连外伤都没有留下,只是让她的白发有些倒竖而已。 但是他们间的距离被拉开了,狂乱兽类飘忽不定的姿势在空中遗留下众多鬼魅般身影,仿佛每次前行都在半空中刻下了自己的影子,只不过边缘被墨绿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它迷茫但古老的话语倾吐着令人莫名的黑暗与恐慌。 维再度冲向了它,提剑身侧发起冲锋,撞破积雪的声势似乎如同一头巨兽发起冲击,每一步下都爆发般推进着缩短双方的距离。 狂乱者依然吞吐着不清不楚的话语,从混乱的波动中释放连锁的闪电,但这次冰面在维的前方升起,替她挡住了一轮的闪电轰击,在爆炸的余波中维冲出光影向着对手逼近。 在它蓄势出下一轮闪电前,维直冲至其面前,黑色巨剑的锋芒逼向它皮毛裸露的胸膛。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逢 “好强烈的震动,看起来像是什么魔法爆炸一样。”弥昂眺望着远处穿透森林顶层透出的朦胧绿光,在天空中的莫瑞斯里布露出一弦光辉时地面上爆发的光芒与之相呼应,带来让一都显得诡异不安的森冷绿色。 “混沌的魔法,而且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存在,你得小心了。”伊岚严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自然是清楚那些波澜不定的魔法之风更倾向于怎样的存在。 定了定神,弥昂翻上都法的背后,奔向震源的中央,雪狼也疾驰在森林的雪地之间。 冲过密林的层层灌木与积雪,弥昂看到的土地普通被暴风与烈焰一同席卷过般,粗壮的树木在冲击中几乎被连根掀倒出大地,扩散的坑洞与起伏的焦黑的地面诉说着这里的遭遇,而且在土地的裂隙之间还熊熊燃烧着绿色的次元烈焰,仿佛大地被撕裂的裂痕间同往了另一个世界般狰狞地喷吐燃烧着。 弥昂落地走下其中,推开半边被摧毁成灰烬的树木走进之前的冲击所造成的直观性的毁灭范围之间,四周的热量让弥昂感觉到了些许不适,而次元火焰燃烧的气体带走其中腐败的气息,但无法迈过弥昂身边将毁灭的力量带到生者的身上。 “次元石……”弥昂弯腰用构装手臂从大地的裂痕与燃烧的次元火焰中取出了被本身引发火焰所点燃的次元石,一小块次元石山河火焰很快就在风雪中变得微弱起来。 我可不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且表现成这个样子。” “我也觉得不像。”弥昂眺望了眼几乎被一击轰穿的森林土地,回忆扭曲的裂痕深浅不一,带着令人惊叹的景象,“如果不是从地里种出来的,么么……来自天上?” 弥昂抬起头仰望天空,墨绿的邪月光辉在刚才忽隐忽现,两股光芒的相应起来使其更加诡异莫测了。 弥昂在森林废墟的残骸间游走着,伸出手抚过带着余热的倾倒树木,那些热量与手掌下崩溃的尘埃说明了造成这一切的力量。 弥昂来到这处森林伤痕的源头,越是靠近裂痕逐渐细微收缩的地方,这里破坏的影响越少,因为当时的施法者不会同归于尽地连带着自己一同攻击。 雪狼的方向却是与弥昂相反,当弥昂走到接近积雪的山脊上时,它跑向了后方的区域,当弥昂看到雪地上怪异而凌乱的野兽人尸体时,它已经来到后方的林地中。 弥昂看着地面上因为冲击和焚烧而面目全非如同烧焦枯骨的野兽人尸骸,更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显然远方脚印和大地被积雪所覆盖的世界是不会回应他的。 弥昂转过头,看到雪狼正经过一棵棵在爆风中倒下的树木,向着目标的远处潜行,弥昂思索了片刻后决定跟上,都法再次疾驰追向雪狼。 这一次雪狼在森林中急切地穿行着奔向分割森林区域的尽头——一段波澜的大河,弥昂与都法在雪狼停在河岸边的同时一同刹住停下,而雪狼静静地伫立在奔腾汹涌,夜色下的浪花带着不清晰的泡沫,转瞬即逝于河水之中。 弥昂跟着狼来到河边,溅起的水滴落在铁靴边,弥昂看了眼一旁的雪狼,它停留着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你在等什么?”弥昂忍不住问道。 雪狼的耳朵竖了竖,转头看向他的时候苍黄色的眸中是人性化的严肃。 弥昂笑了笑:“我忘了你不会说话的,那就再等……” 弥昂的话来不及说完,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夜晚冰冷的河水中冲出,猛地抓住了弥昂的脚踝。 弥昂惊讶下本能地退后,同手手伸张背后的剑柄,而抓住他脚裸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在力气足够把弥昂扔进河里前放手,而河流的水面上在一声鱼龙跃起冲破水面般的浪花中炸开,一个身影从河流中跃起,半空中前翻后重重落地,沉重的盔甲压下一片雪地。 “嘿嘿,看我抓到了什么?”一段时间没有听到的熟悉笑声在弥昂的耳边响起,弥昂放在剑柄上的手停了下来,在那身黑色的甲胄上是弥昂熟悉的银白短发。 “维,你怎么在这里?”弥昂眨眨眼,快速收拾了一下头绪后问道。 “没想到会在这和你碰上,这可不在我的计划内了,至于我在这里……说来有点话长,不介意我慢慢说吧?”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维转头看见了雪狼,脸上的笑容稍微少了些许。 雪狼低吼两声,缓步走近过来。 “你怎么会和这家伙在在一块?”在回答弥昂前,维先问道。 “我在前往米登海姆的途中遇见的,当时似乎还有一只血肉猎犬在追它,我唬退了那头恶魔后本来打算离开,不过它一直拖着我,一个牧师和我说可能是神谕,所以就跟上了。”弥昂看了眼雪狼走近到维的旁边,在弥昂提到米登海姆的时候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你们看起来认识,它是你的狼?” “差得远了,是它自己跟着我而已。”维与之对视,“你带他来找我的?多管闲事,我自己能搞定。” 雪狼的喉咙间发出类似嗤笑般的呼噜声,而维也是冷哼一声。 “你受伤了?”弥昂再度认打量了维一遍,她身上的冥神甲胄带有了些碰撞留下的伤痕,而她发梢的末端也有些过火留下的烧焦痕迹,后腰侧还有一块甲胄崩碎,露出被火枪击中般的伤口。 “不过被叮了一下而已。”维不屑一顾到,那种伤口在驱逐了魔力后不需要多久就会复原。 “我刚才检查过那边的战场,战斗留下的破相当明显,我也是被之间的响动吸引过来的,是你之前交战留下的吗?” “那确实是与我交战后造成的,不过我可不会造成这样的动静。”维潇洒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需要我和你详细说说吗?你看起来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洗耳恭听。” “我在不久之前回到了米登领,虽然我没有回过城镇,不过我依然在驿站中听说,有一颗绿色的彗星在不久以前撞击在了山脉与森林之间,你还记得之前女巫之夜那一晚吗?” “自然记得……那颗绿色的彗星,当时似乎是扰乱了整个战场上魔法之风的形势,不过当时我们也没有心思去管了,不过现在想来确实非常诡异。” “自从那颗彗星坠落后,森林逐渐变得越发地危险和难行——说得德拉科瓦尔德森林以前有多安全一样,反正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增多了,当然对我而言就是那么回事,所以我就一路深入森林去找到了那颗陨石的坠点。”维用剑锋在雪地上大致描述着。 “你找到那颗陨石了?那种绿色的话,纯次元石的陨石吗?” “有可能,然而并不是,虽然我在陨石撞击的位置找到了它移平的数英里森林和土地,但我在其中几乎什么都没有找到,只有在后面的脚印而已。” “脚印?” “对,所以我一直猜测,特别是在刚才的战斗之后,几乎可以肯定,那颗陨石坠落下的并不是一些次元石而已,可能是一个活物。” “说得越来越诡异了,但似乎是完全可能的。”经历过许多,弥昂依然知道这些诡异的情形都可能潜藏着黑暗的危机,不过在和维的交谈中了解到可能有一只从天上坠落的邪恶野兽正潜伏在森林中。 即使是回忆,维也能想象得到那只狂乱的异形野兽人体能所压缩着的纯粹的混乱魔力,从某种意义上那并不是凡间应有的生物,相比于混沌兽类肮脏作呕的邪恶,那只东西的混乱更加纯粹与强大。 维再度和弥昂叙述了刚刚与天外坠落的邪恶野**战的经过,在近战中如果没有诡异的突变次元魔法,维可以压制住它,而在最后被激怒的它呼唤了一场小型的次元石流星雨,而维在森林中一路退后,最后跳进了河流聊摆脱了对方的魔法攻势。 “原来如此,这畜生比想象中的还诡异……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一起去对付它吗?” “我要是抱有胜利的信的话,或许我会与你一道,但我并没有不惜一切对付那只野兽的想法,你应该能明白。”维认真地告诉弥昂。 弥昂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维终究是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她对于死亡几乎是司空见惯,对于她而言,并没有要为了其他人类而战的必要,即使这里或许起她的故乡也不例外。 “我记得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你来自米登领,那是实话还是……” “实话,我确实是在米登领出生和长大的,再具体一点,是米登海姆。”维在说这些的时候依然带着笑,但弥昂感觉这次的笑容并没有多少真心,也许她对自己的故乡依然抱有某种非常复杂的心情。 “我要去米登海姆的话,你肯定也不打算去的吧。” 维点点头:“没错,而且你也知道,那里并不是适合吸血鬼前往的城市。”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 “中央山脉吧,我有自己的事要办。” 话说到这里,弥昂知道维也不想细说自己在做什么,因此识趣地将话题打住在了这里。 “至少在那之前我们还能同行一会,你要离开的话,那只野兽就交给我来接手吧。” “哼哼,我就猜到你会这样做,不过凭你一己之力恐怕是不行的,不过……算了。”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 “走吧,那些兽类还在森林中乱窜。”弥昂牵住都法说道。 “等等,我想起来还有件事,之前我救了一个女孩,在对决前我让她先逃走了免收波及,但现在最好还是快点找到她。” 维揪了揪雪狼脖子后的皮毛:“你应该记住她的味道了吧,快带我们去找小。” 雪狼有些不情愿地低吼着,但最后还是把鼻子凑向地面开始搜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分歧 卡特琳娜在森林间狂奔着,但无论她想跑向哪里,她总能感觉到猎食者的脚步声紧随在附近与周围,因此即使当她已经感到疲惫得大腿肌肉发抖且喉咙干燥得抽搐时,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被裸露的石块绊了一跤,她咬着牙翻滚在雪地中,干脆再多滚了两圈从满是钩次的灌木间钻了过去,碎石溅起荆刺割裂,卡特琳娜吃痛地站起身,看着手掌上的伤口往地上滴着血。 转了转脚裸,没有崴脚,因此她接着向前跑去,在穿越一片低矮的硬叶林时,她在绿女巫光芒的阴影下看到了一个身影。 她警惕了瞬间后看清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一直提着的心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向那个女人跑近,虽然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带她走出森林,但她也不能看着对方留在这里等死。 你好,不关你给,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离开吧,这里有很多危险的怪物。”卡特琳娜拽过女人的手就接着往前,但却被狠狠拖住再难前进一步。 “怪物?你在说什么呐,小家伙。”对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卡特琳娜有着愠怒地转过身看向她,但在看清她脸的刹那,卡特琳娜顿时愣住了。 如果从表面上来看,她与常人几乎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光滑的皮肤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痕,但当卡特琳娜直视她的眼睛时,在她的眼睛中,卡特琳娜只看到一片散发着星点光芒的紫黑,扩散填满了整个眼眸,也让这个女人看起来格外诡异。 “你是……什么东西?”卡特琳娜退后两步,转过头立刻准备狂奔。 但她眼前闪过一束怪异的蓝紫色光芒,那个女人瞬间闪烁到了她的身前,在她将手按向剑柄前伸出手按在她的额头上,掌心与额头接触的地方闪烁了一缕魔法的光。 卡特琳娜顿时全身脱力般抽搐着,手中握着的剑落在积雪上,瞳孔扩散的同时眼睛开始泛白,两行红色的血流从鼻中流出蔓延过下巴滴落。 “看清楚了,有点意思。”命运之爪控制着人类的身体抓着少女的额头,用魔法试图翻找着她的记忆,直到他确定再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为止。 “暂时睡一会吧,至于能不能醒来就看你的运气了。”他哈哈笑着松开手,任由卡特琳娜直接昏倒在地,拍了拍手,从手掌间落下的是一片诡异的光屑。 很快,寄宿在人类躯体内的万变魔君感觉到了混沌魔力的靠近,作为恶魔并且还是最精于魔法的奸奇大魔,命运之爪能感觉到逐渐靠近的存在体内真正的本质,几乎是像恶魔一样的混沌魔力,只不过并不属于某位黑暗神明,也没有更复杂的意志,只是恍惚地执行着本能。 那只狂乱的野兽飘忽般地游走而来,在它留下的那些绿色次元火焰的诡异影子似乎在燃烧空气般盘旋着,吞没与湮灭着。 命运之爪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几乎与任何混沌兽类都完全不同的存在,饶有兴致地等着它的靠近,直到那被绿色次元能量缭绕的身躯来到他的面前,那些诡异的能量飘忽着靠近,但在其身边无形地消散了。 那双细长的山羊般的眼睛涌动着次元魔法光亮,它低头看着那不到自己胸高的身形,在它那几乎要看穿本质般的双眼里,它所感觉到的并不是一个人类或者有血肉之躯的生命,而是一个与它相似的,甚至更加强大的存在。 但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类,它口中诉说着模糊的话语,茫然般的目光转向了地面上昏迷的卡特琳娜,并且伸出环绕次元火焰的利爪向她抓去,毁灭一切文明的存在,这就是它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意义。 而不成比例的手掌按在它的手臂上,命运之爪阻止了它的行动,狂乱者的目光依旧茫然般看向一旁的命运之爪,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强大的同类会妨碍自己,但它无法将其视为敌人,最终经过短暂地对峙后,它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利爪。 命运之爪也同样收回手,他看了看这人类身躯的手掌,凡人的血肉之躯被腐蚀性的火焰所灼伤,露出血肉下一些怪异的突变痕迹,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几乎亲身感受着这些力量。 “原来你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命运之爪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它。 “呶……”口齿不清的野兽依然只是吐出模糊的话语,没有人能知道它究竟是否能理解他人的话语。 “让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吧,那些精灵叫我命运之爪,而你是邪月的子嗣……”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露出一弦的邪月莫瑞斯里布,“那就叫你月爪好了。” 月爪细长眼眸中燃烧的次元能量更加旺盛了,似乎是接受了对方的话语。 “去吧,尽管按照你的本性去破坏与毁灭,直到你的结局到来为止,狂乱王子。”命运之爪带着恶意的笑容。 月爪缓慢地转身向着远处的森林走去,留下的飘忽不定的影子逐渐消弭在空气中。 命运之爪背着手走向远的阴影中,又停了停,回头抓住了卡特琳娜,两人的身体逐渐化为一片烟影消失在寒风中。 卡特琳娜在朦胧感觉到有什么在擦拭着她的脸,带着点温热的水痕,意识逐渐开始回复过来时,她睁开眼,回忆还停留在之前被命运之爪抓住的一瞬间。 “妖魔!”她惊叫一声,手上用力前推,但感觉撞在了一片坚固的钢铁上,手腕的疼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妖魔是什么意思,姑娘?”带着点口音的瑞克斯佩尔语在头上响起。 卡特琳娜猛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抬头看见了阳光照耀的树梢,现在已经是白昼的时间了。 她这才把目光转向面前的人,一个高大的金发骑士,穿着相比自己熟悉的帝国板甲更加古朴些的胸甲和锁子甲,手中还有一块湿润的巾布,看来之前的触感应该是因为他的擦拭。 她试着从地上起身,但立刻感觉到头痛欲裂般又倒了回去,而骑士及时伸出手扶住她往后躺下,接触接触地面的时候感觉到的是皮毛而不是冰凉的土地。 “谢谢。”她有点吃力地说。 “不客气,帮助美丽的女士是我的职责所在。”骑士笑着说道。 卡特琳娜躺着左右看了看,这里似乎是道路的旁边,中间压实的土路上还有车轮经过的痕迹,这里应该是米登领的主路上,但她记得自己昨晚明明是倒在一片森林之间。 “是你救了我吗?我昨晚在森林里碰到那些怪物了,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卡特琳娜轻声说道。 “森林?”骑士皱了皱眉,“我们一直沿着主路前进,没有进去过森林,我们是在道路遇见你晕倒在地的。” 奇怪,难道自己昨晚一路狂奔居然跑到了主路上吗,狼神保佑。卡特琳娜有些混乱地思考着,不过思考显然让她更觉得头痛了,一些在冬天不自然地汗滴在额头浮现。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你在雪地里倒了那么久,我发现你的时候都冻僵了。”金发的骑士在一旁烧热水的壶中倒了些放温些的水给她。 “谢谢,你是谁,好像不是米登领人。” “奥兰多·加龙洛特,巴托尼亚的骑士,你叫什么名字?” “卡特琳娜……。” *** “你确定找到这里就没有了?”维站在雪地上,看着雪狼在原地转着圈,稍微有些不满。 雪狼则是凑着鼻子在地上嗅着,抬起头环顾四周,似乎也感到有些困惑的样子,在它看来卡特琳娜的气味确实就在这里,但到这里后就消失了,完全没有了移动的痕迹。 “也许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弥昂也查看过四周,他发现了那只狂乱者在经过时留下的痕迹,但从那些痕迹上来看,它又转向折返了,而那些痕迹也消失在了远处。 这让弥昂稍微有些担心维口中的那个女孩可能已经遇害了,但在这里连死亡的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就算被烧成灰至少也该会留下痕迹,特别是那只野兽独特的魔法痕迹更是明显,但就是什么也没有。 “我看没准是它水平不行,根本没找对方向,也许它带我们过来只是单纯追着那只野兽想让我们对付它而已。”维瞅了眼雪狼,而雪狼则是一副无奈的样子。 弥昂摇了摇头,维有些少见的特别情绪,还是对这只狼的,弥昂推测大概是在维成为吸血鬼前信仰上的一些问题。 “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弥昂问她道。 “没想好,大不了不管了,我继续自己的旅程。”维看起来不在乎般说道。 而雪狼凑到弥昂旁边,用牙齿拽了拽弥昂的剑鞘,又转头看了眼维,努力使着眼色,但就算它表现得非常人性化,但它始终是一头狼,弥昂有些头大地看着它表现出自己不明白的肢体语言,而维只是冷冷看了眼后将注意转向了别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目标 “保持它们干净干燥,注意透气以免感染。”奥兰多将卡特琳娜扶上自己的坐骑。 “我知道该怎么做,巴托尼亚的骑士。”她顺从简短地点了点头。 卡斯兰从从一碗水里揉出一块布来拧干时,卡特琳娜看着那块即使是用开水浸泡过一遍也显得很糟糕的布片时脸色并不太好。 “我们会照顾你的,孩子,别担心。”战斗牧师尽量温和地说道,“我经常照顾兄弟们的伤口,还有审判意外带来的小烧伤,相信我,很多情况比这更糟。” “我……我谢谢你。”卡特琳娜说着,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她的腿上不知怎么有一块蔓延了小半个小腿的诡异烧伤,据她自己所知她应该没有碰到过火才对,但那块狰狞可怖的伤口显然不这样认为,虽然它现在似乎已经不太痛了,但看起来依然很可怕,火烧深枯色的伤口的边缘露出了血肉红色的痕迹。 奥兰多和卡斯兰花了半个白天的时间小心地为她处理这个伤口,至于过程中的疼痛她不太想回忆,但尽管如此没有医生和草药也没有魔法,卡斯兰作为战斗牧师的神术只能让伤口别太糟糕,但却不能快速治好,当下还是要尽快前往米登海姆。 “现在离米登海姆的路程远吗?”卡特琳娜趴在马的颈背上,缰绳由奥兰多牵着引路,在知道他们是要前往米登海姆后卡特琳娜显得很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笑得像只小动物。”奥兰多看着她的表情说道。 卡特琳娜将笑容一收装出点严肃的样子来,虽然对此奥兰多依然感到有趣。 “我们现在离米登海姆远吗?”她忍不住问道。 “骑马的话,因为不是急行军,其实比步行也没快出太多,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大概也要三四天吧。”奥兰多担心地看了一眼她腿上的伤,“如果能遇上马车的话倒是能加快步伐。” “你一直走路的话,没问题吗?”卡特琳娜看了眼奥兰多全身的甲胄。 “别小瞧我,即使没有战马的骑士也不会停下脚步的。” “不,我是说你走得好慢呀。”卡特琳娜开玩笑说着,前几天一直被维带着高强度在荒林中赶路,而现在似乎更放松了,战马被限制的步伐似乎也显得缓慢了点。 “好吧,毕竟我现在是唯一在走路的人,别太苛刻了。”奥兰多看了眼一旁骑在战马上的战斗牧师,无奈地说道。 夜幕降临时,他们原本打算在一个岩石斜坡上露营,但卡斯兰很快发现了河流更远处的炊烟,那里是一个不小的村镇,在一片高地上俯瞰着无名溪流的一个弯道。 这是个好消息,距离人类活跃的区域越来越接近了,奥兰多他们在村中花了几枚金币买下了一家的棚车,还顺带车夫能送到米登海姆,还在有村中的医生那里用药草处理了卡特琳娜的伤口,一切看起来步入正轨,等明天就可以继续出发了, 晚冬的傍晚,天空是深大理石般的蓝色,成千上万颗星星,在天空中闪闪发光,一扫前几日暴雪的阴云。 这里是德拉克瓦尔德的一个市场中心,两百年前这片领地的贵族在长湖边建立了自己的庄园,虽然不再常去但这里聚集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原本的荒地被开垦成农田,从这里可以看到德拉克瓦尔德森林弥漫出的黑色世界。 村子里的猎人们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冬猎是生活的重要部分,因为很多动物在冬天的时候皮毛长得最好。 年轻的猎人甘兹提着弓箭跟着老练的猎人团走在回去的途中,今天他的陷阱连根毛都没看到,这让年轻人很有些郁闷,考虑着最后点时间能不能用弓箭再干点什么。 冬日的天空少有的晴朗,星星也是那么的完美,村子里的老人总是说有机会就记得去数数星星,确保他们都在那里,而如果一颗旧的星辰熄灭了,那么厄运就会随之而来。 当他穿过灌木的时候,他注意到今天的星辰格外明亮,以至于月光都显得没有那么多的光彩了,逐渐阴暗的森林中投下了许多的影子。 这肯定是个好兆头吧? 接着他看到了因为星光在远处窜动的影子,似乎是头鹿,那还真是个好兆头。 他与其他猎人说了一声后便小快步窜向一边的林间,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撞碎太多灌木,同时手上的猎弓也搭好箭,接着小心走过树后,对准那头鹿射出一箭。 然而风向忽然一边,原本十拿九稳的一箭落了空,鹿被惊动后窜入了更远地森林间,他有点气馁地走过去准备把箭收回来。 当他,拾起箭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看到了其他的新星星,那些星星出现在森林上空的树线上,燃烧着炽热的星星,像…… 年轻地猎人猛地把东西收起转身狂奔,他意识到那是火炬,而那些伸出满是肌肉和毛发的手臂,向着村镇进发的兽类脚下发出硬物碰撞的声响。 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袭者们开始冲锋,轰隆隆地向村镇冲去,它们仿佛是黑暗的一部分在移动,仿佛黑夜正在变得模糊,仿佛它们是由烟雾构成的,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气味,甜腥但又干涩的。 猎人们有些惊乱地和那些有蹄类赛跑,在接近的时候村镇的时候高声呼喊着让村子里的人都得到消息。 而知道有敌人来袭的村民们没有完全惊慌失措,而是相当有序地让人们各自做好准备,米登领人,特别是开拓在德拉科瓦尔德森林中的人对那些恶意的敌人可不是头一次遇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高呼尤里克之名与它们拼个你死我活。 奥兰多与卡斯兰也立即知晓了,他们依然没有拒绝地准备投入到防御中,而奥兰多先把卡特琳娜送到马车后内。 “我们有危险吗,骑士?”她有些忧虑地问道,感觉自己近来总是非常倒霉,一直在碰上这些森林中的危险,也许以后自己再也不会进森林内也说不定。 “美丽的小小姐,我会让你安全抵达米登海姆的。”奥兰多优雅地说,“我记得你请求过我们,你知道我们会保护你的……” “啊,我知道,对此我并不想怀疑……但是他们……” “以我的名誉担保,我会与这些邪恶的家伙作战,无论在巴托尼亚还是在人类帝国的土地。” *** 森林中,白狼骑士们策马潜行。 “安静!”艾瑞克忽然下令让所有人停下脚步,“你门闻到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轻微的灰烬味道是明确无误的。 “除了我锤子上的血,我什么也没有闻到!”一个白狼骑士小声说。 “下达命令吧,长官,也许那些野兽回来找我们了。” 艾瑞克并没有回应,只是带着白狼骑士们继续向前,很快停在了山坡前,在山下河流的边缘,那是黑夜和火光的阴影,敌人从东边的森林中向村镇的围墙冲锋,但有种怪异的寂静。 “我赌一个金币,这次我敲碎的脑袋会更多。”身后传来白狼骑士有些兴奋的声音,他知道这些战士们对于清扫森林间的小股敌人感受并不畅快。 虽然不知为何有些疑惑,但他依然下令让白狼骑士们发起进攻。 从侧翼出现的白狼骑士们驰骋着插入了战线,他们阻挡并挥舞着战锤,大声呼唤狼群与狼神的名讳,挡住了噼啪作响的营火与从夜色中冲出来的野兽之间的通道。 几秒钟后,得到援助的村民士气高涨着支援白狼骑士们的攻击。 艾瑞克肯定这些袭击者并不是随意的流窜兽群部落,尽管不过百余,即使没有白狼骑士他们恐怕也攻不破这个村庄,但要把他们长毛的身影和闪烁的眼睛从夜色中抹去却变得困难起来,这些野兽人的士气比以往见到得要更高昂,没有溃败的身躯奔走着,就好像它们是黑夜本身造出来的。 一把闪闪发光的刀片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艾瑞克从短暂的分神中回过神来对付敌人,这时一头濒死的角兽抱住马腿拖了他的战马一步,而一旁的大角兽趁此高高跃起将刀刃劈落,而他横起战锤准备硬接。 从一旁疾驰而出的重装战马冲来阻拦撞飞了大角兽,这匹战马比他的还要高大,艾瑞克定神一看,插手的战马骑手穿着有些磨损的链甲胸甲,手持散发红光的长剑。 “你刚才走神了。”来的骑士操着有些不熟的瑞克斯佩尔语。 艾瑞克点头作为回应:“巴托尼亚人?” “没错。” 战士们的剑刃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啸着,即使野兽人这次士气高昂,但数量上他们反而是略为弱势的一方,即使奋战着但当一开始的冲击逐渐被压制后,人类便开始击溃它们。 鲜血中带着白狼骑士的怒火,艾瑞克旋转战锤挡住了破旧斧头的挥舞,然后斜击锤头杀死了攻击者,这次兽群的头领。 “为了尤里克!为了白狼骑士!”他低吼。 第二百三十六章 狼踪 奥兰多他们在拂晓与那些商人一同离开了村镇,在十一名白狼骑士的簇拥下,长途棚车与马车排成一列,开进了浓密的黎明迷雾中。 在抵达驿站的路途间,白狼骑士们离开主道,再次消失在了德拉克瓦尔德森林之中,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和一个巴托尼亚的骑士闲聊倒是有了意外收获,如果他所言属实,他的朋友被一头庞大的冬狼找上的同时还遇见过恶魔,这些征兆放在一起显然对方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自尤里克至高神殿的神谕会和巴托尼亚人有关,尤里克在上,他的骑士绝对比山对面的那些软弱女神的骑士更优越。 在队伍的前头,艾瑞克叫来阿里克和德肯。 “向前进发,到森林里去侦察一下。”他告诉他们。 阿里克敬了个礼,把战锤抗起,一旁的德肯因为侦察任务可能的刺激咧嘴笑着,飞快地冲进了烟雾缭绕的树林。 艾瑞克再让另两人向前方另一侧前进,自己带着余下的人向前,一直保持着不会超出同伴间呼唤的距离,但过了会,艾瑞克猛地勒住缰绳,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在雾中迷失了方向,太阳升起来了,但是在盘绕的蒸汽和黑暗的树木中几乎没有一点光亮。 “那是什么?”他对就在几码外的白狼骑士说,模糊的雾中一些影子在飘着。 “可能是德肯他们。”德肯说着,“他们向左边去了。” “不对!”艾瑞克尖锐地说,他用马刺踢着战马的身侧,战马的马蹄用力践踏在冬硬的泥土间,战马用力转动,“跟我过去!现在!” 七名白狼骑士在森林中策动战马猛冲,踢起尘土积雪,周围的雾气消散,他们闻到了一股干燥的灰烬气味,艾瑞克把战锤从背后的铁钩上抽出来。 他们在一块空地上发现了德肯,他的马死了,伏击他的一个黑甲骑士也死了,德肯的灰色板甲被撕开,肩膀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但他仍然凶狠地尖叫着,挥舞着战锤砸向另一个人的脑袋,因为他已经击中了那个让他摔下战马的人的头骨。 两名白狼骑士被包围了。 还有另外四名黑暗的战士,每个人都穿着奇怪的有棱角的黑色板甲,头戴着有尖锐齿棱的头盔。他们挥舞着深红色,呈弯曲犬牙装的带齿剑刃,一串细铁锁在他们的腰上噼啪作响,在这些黑暗骑士的边缘上,在他们翻卷的残破披风的边缘,有一种几乎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仿佛他们是在迷雾和黑暗中凝固起来的。甜香料和灰烬的味道很浓。 德肯躲开一个重击,深红的剑刃把身后的一棵小树砍断了,阿里克撞开面前的黑暗骑士,回过头来抵挡着攻击。。 艾瑞克抡起锤子冲了过来,离阿里克最近的那些几乎像幽灵一样的突袭者让他的鼻子里充满了干枯血腥的味道。 战马冲进他们之间的空隙,他用战锤向下一击,砸碎了敌人的头部,灰黑色的尖刺头盔被打碎了,敌人的脑袋直接炸开,血浆和其他体液飞溅。 白狼骑士从迷雾和矮树丛中冲出,他们的战马全速冲锋着。 艾瑞克的战锤呼啸着把第一个战士从马鞍上砸了下来,然后用一个熟练而有力的反向转身,洛击碎了第二个攻击者的胸膛。 剩下的黑暗战士们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难以理解的诅咒,他们那凶恶的眼神在头盔的阴影下仿佛散发着红光。 阿里克抡起他的战锤,重重一击把最后一个黑暗骑士彻底摧毁了,接着他放下战锤喘息着,让受伤的身体放松些。 “尤里克诅咒你!”他向着地上的尸体吐了口唾沫。 有那么一会儿,战斗撞击声在寂静的空地上回响着,仿佛回声般游荡在森林里,直到片刻后寂静下来。 艾瑞克跳下战马,把一旁摇晃的德肯扶了起来。 “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队长。”德肯说。 “别放在心上。”艾瑞克说。他低头凝视着敌人的尸体,在那些看起破旧的盔甲里面,敌人的皮肤上满是各种怪异的刺青和符文,或者是抽象的怪物头颅。 “该死的混沌信徒,他们里米登海姆已经这么近了吗?”阿里克走近,白狼骑士痛恨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 一阵漫长而寒冷的沉默。 “以尤里克的名义!”阿里克嘶嘶地说,恐惧深深地抓住了他,“我们回去告诉圣殿吧,这些家伙已经如此接近了!” “就该让他们变成死人躺着不动——虽然死人有时候也会动。”德肯低声抱怨着。 “不,继续前进,我们必须在这些家伙之前找到我们要找的人,这一定是尤里克要我们寻找他的原因,黑暗已经接近了。” “但我们在森林里连只狼都没看见……” “我说了……”艾瑞克喘了口气,避免心跳和情绪的激动,“我们的任务在此。” “这只是逻辑问题……这些混沌信徒是有智慧的,他们不是野蛮的野兽,也不是来自岩石山坡的野蛮的绿皮人,他们的行动是有目的,有他们的意义,这很重要。” “那我们就小心点。”艾瑞克简单地说。 “我们应该设法弄清他们的目的,长官,也许可以——” “我们会小心的,”更加坚定地重复道,“霍,去看看德肯的伤势,是否准备好离开了。我们继续赶路。” *** 弥昂将最后一个黑暗骑士的头颅斩落,四周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与之相同的的尸体。 “怎么新冒出来了这些家伙?”弥昂疑惑得掀开尸体的头盔,但里面只有一张被刀削和火烧毁容的脸,而皮肤和盔甲上都有典型的混沌符号。 一旁的维默不作声地扯断皮甲后的披风,死在她手里的骑手可不比弥昂少,在披风和皮甲的连接处下有一个扭曲的利爪和血滴的符文。 维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她对这个符文有印象,不过会出现在这里依然超乎她的预料,那些家伙动作还真快。 “维,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除了知道对方是混沌信徒外一无所获的弥昂问道。 “没有,抱歉。”维将手中的残破披风扔下。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些家伙是我们遇见的第二批了,本来也没指望能知道什么,不过这里越来越乱了倒是真的。”弥昂收起剑。 “话说你这匹坐骑是什么?我原本只以为是特别高大的战马,没想到似乎不是凡物。”维看了眼弥昂座下的都法,原本几乎遮住全身的马衣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撕裂了,露出了幻兽湖水的身躯。 “是在巴托尼亚的时候女士赐予我的,当时的情况还挺糟,要我讲给你听吗?” “那倒不用——神灵亲见的赠予吗?没想到你们的女神比我想象中靠谱一点。”维在说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一旁的雪狼。 弥昂知道对于吸血鬼而言,保持对神明的敬重似乎不大可能,如果换做其他吸血鬼弥昂估计是免不了一些血腥冲突的。 “接下来我们去哪边?”弥昂问道,对于这片森林维比他熟悉的多。 “碰上这种事,你不打算去报个信之类的,也许混沌信徒们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呢?” “也许因为这里并不是巴托尼亚,我说话也不会有什么用。”弥昂耸了耸肩,“不如在森林里再找找看,也许会知道那些家伙在谋划些什么。” “哼,也许吧,不过……”维忽然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森林之中,改口说道,“……我们分别的时候到了。” 弥昂听到后一愣,比原本想得要快多了,虽然不知道她一直在做什么,不过之前她说并没有那么着急,那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他问道。 维上前两步凑近过来:“没什么,但我得先离开了,记住别和别人提起你见过我,一点都别提。” 弥昂看着她严肃的神情,直视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维叹了口气,扫了一旁的雪狼一眼,跃起迅速地向着树上爬去来到树梢和枝头的积雪中间。 “那个女孩的事情我会记得的。”弥昂仰头看着她说道。 维蹲在树梢间,向他点点头。 “下次大概什么时候能碰面?” “不会太远。”维说完后纵身一跃向远处,一片积雪从树梢落下掩在地上。 弥昂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维总是在隐藏着自己的一些事情,而那并不是深究就能得知的,只能看下次见面的时候了。 一旁的雪狼也盯着维逐渐远去的影子,弥昂本以为它会追上去,但雪狼最后收回了目光,只是再看了弥昂一眼,接着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森林,那里有马蹄声传来。 弥昂走近,拔出剑戒备地注意着森林后的阴影,随着马蹄声的接近,一群骑士盔甲上银亮的反光出现在弥昂眼里,那些似乎并不是混沌信徒的甲胄。 一群胸甲上带着冬狼首徽的骑士出现在弥昂眼前。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启程 余烬的光芒把帐篷照得像地狱一样,一缕缕刺鼻的烟雾缭绕在那个坐着的人身上,可怕的阴影包围着他,发出憎恨的嘶嘶声,先知的眼睛猛地睁开。 一碗热血倒在燃烧的煤块上,它沸腾着,凶残的阴影退到帐篷最黑暗的角落里被驱散。片刻之后,先知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发出刺啦声的灰烬前,而当灰烬消散的时候,巨大的人狼如同烟雾凝结而成般出现在那里,庞大的身躯上毛发随着肌肉的起伏涌动着。 先知露出歪曲的牙齿诉说着不清不楚的,崇敬的话语,他向着人狼恭敬地拜倒下去,膝盖跪在帐篷内的兽皮上。 人狼身上的毛发忽然还是枯萎飘落,膨胀的肌肉也开始如失气般消退下去,人狼的外表仿佛蜕皮般剥落下来,露出原本的人类身躯。 他的上半身赤裸着,纵横交错的伤疤覆盖着他结实、紧绷的肌肉,中间点缀着护身符纹身和宗教仪式上的穿孔,他有着一头灰白的头发和胡须,他那有纹身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了整齐的尖牙。 “终于……”人狼变回的人类吐了口气,看着被烧得沸腾的血。 先知直起身子,将挂在一旁的兽皮衣披在男人的背上,男人将衣服系上,摸了摸脸上的胡须。 他掀开沉重的帐篷盖,走进呼啸的大风雪。 雪有齐膝深,雪和冰在他周围翻滚,让人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周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这让人联想起部落里的帐篷和建筑,但这不重要,他可以蒙着眼睛在部落里走而不被绊倒或走错一步。 在长屋冰冷的楼梯上,他顶着狂风的怒吼,用力敲在双扇的门扉上。 门开了一条缝,他们的看守者还没认出是谁进来,门就已经打开了,男人大步走了进去,雪在他周围炸开飞溅,门在身后被风压砰地合拢了,惊讶地看着来人无所顾忌地前进入内。 这里有麦酒的气味和烧焦的肉味,宴会正进行得热火朝天,喧闹声传到了房梁上,而部落中最受欢迎的战士正在盛宴上豪饮大吃,或者打斗掀桌。 这批人中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的同伴、他的领主和众神面前证明了自己,然而即使在醉醺醺的朦胧时候,当灰发的男人在他们中间出现时,他们也本能地退后让步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这位受祝者证明了他可怕的强大。 当他走过时,谈话也停止了,甚至停寂在房梁上的怪鹰也不安地安静下来,凌驾其上的猎食者气息刺激着它们。 只有一双眼睛没有低下去,那道目光来自于这个大厅尽头,在那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头骨和兽皮的,被雕刻装饰成巨大而邪恶战神的墙下,高台耸立着,在高台的长桌上只有一人坐在桌前享用盛宴,没有经过允许胆敢迈上的人都会被无情地格杀。 男人纵身一跃跳上了数英尺高的高台上,在桌前直视着正在饮酒的战士,那个战士穿着一身血红的狰狞战甲,恶犬与妖魔的脸庞在散发着熔岩光泽的甲胄上浮现,而穿着它的战士即使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也与他的肩一般高,浑身上下除了下半张脸都笼罩在甲胄内,炭火般的双眼直视着到来的人。 对视片刻,他缓缓地半跪下来,即使对他而言任何凡人都不值得他躬身,但眼前这个战士依然是例外。 “起来,斯库尔,这是个开心的时刻,我的兄弟回家了。”那个端坐在王座上的战士,也是这个部落的酋长开口,他的声音深沉而洪亮。 灰发的男人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最后起身,而所有战士们的领主也从他端坐的王座上站起,他站着的时候显得更高大了,仿佛一座铁塔,斯库尔怀疑即使他变身人狼也不会像他的兄长一样强壮高大。 “我的兄弟已然归来,今天是个开心的时候,在把这里的酒喝完前不准回去。”酋长抓住斯库尔的手臂,高高举起向着大厅中的所有人,而部落的战士们狂热地欢呼着来回应首领的心情。 在欢呼畅饮的浪潮中,斯库尔转头看向他的兄长。 “我们边吃边说。”酋长转身带着斯库尔回到长桌前,令人再抬上来了一把椅子。 在酒水与肉食间,斯库尔向兄长诉说着他的旅程和达成的结果,酋长默不作声地听着,时不时开口询问一些细节,直到斯库尔将他想说的说完。 海耶尔·黑怒·艾斯卡尔坐在雕刻成双头龙形状的宝座上,在他头盔下的金发如今已经全部变得灰白,他已经超过八十岁了,但混沌的力量祝福着他,让他已然健硕有力,他冰冷的灰色眼睛里仍然闪烁着活跃的力量,即使现在他依然感觉到黑暗诸神祝福,仿佛刺痛在他血管和皮肤的每一寸上,而那种感觉让他享受不已。 “这么说……那个女人把东西藏在了新的地方,难怪上次我们的突袭也没有发现。”当他从自己的兄弟那里知道了想知道的全部后,他点了点头,将桶内的最后一点酒饮尽。 “她也在寻找些什么,不过似乎没有那么焦急,变化之神的仆从告诉我了一些东西,她现在已经在她的故乡了。” “变化之神的仆从……”海耶尔失笑,“这些家伙总是故作神秘地进行着一些所谓的计划,但最后达成的却显得愚蠢了,虽然不可否认在过程中它们确实是不错的阴谋推手,但现在不是他们耍弄阴谋诡计的时候。” “我明白,它们只是想利用我们而已,但既然它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我何妨接下,反正我不会给它任何承诺。”斯库尔闷声说道。 “也许他也没打算要过承诺……因为我们必然会为它的行动出力,无论是否愿意……”酋长若有所思般说道,“他带走的那个狼人,或许会是个麻烦,有机会应该杀了他。” “抱歉,要我再南下一趟吗?”斯库尔抬起头,眼睛里开始泛出异样的颜色。 “不用,因为这次我们该准备南下了,不是一两个人的冒险,而是我们所有。”酋长淡然地说着,“我会先行一步南下,其他的准备工作就要交给你了。” 斯库尔一惊,抬起头来:“大人……” “没什么好惊讶的,有时候我也想去暖和些的地方度过两天。”海耶尔高大的身躯从王座上站起,“你会知道南下的时候的,而在那之前,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血祭血神。” *** 弥昂看着这些骑乘着红鬃披甲战马的骑士,他们看起来比他大上一轮,大多都蓄着胡子,银色的胸甲上狼首的徽记闪亮,背负战锤,毋庸置疑是米登领的白狼骑士。 弥昂看了眼维远去的方向,也许她感觉到他们的靠近因此才尽快离开了? 白狼骑士们呈半包围的状态靠近弥昂,狼群的行径让弥昂稍微有些本能地戒备,白狼骑士是帝国最著名和强大的骑士团之一,即使是新加入的狼群也是强悍的战士。 在走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白狼骑士们停下了脚步,弥昂能隐约听到靠得较近的白狼骑士们的窃窃私语,一旁的雪狼四肢站起走到弥昂前方,所有的白狼骑士都能清楚看到这样一头高大冬狼的存在。 “尤里克在上,我可没见过这么大的狼,简直是一头狮子。”阿里克小声地跟艾瑞克说道。 “他有很大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但是……尤里克在上啊,虽然不是瑞克领的小白脸们,但为什么非得是巴托尼亚人。”艾瑞克在心里不满地抱怨着,同时希望尤里克能原谅他因不解产生的抱怨情绪。 “你是弥昂·德·加斯科涅?”艾瑞克将战旗交给一旁的副手,催动战马上前询问道。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认识吗?”弥昂有点好奇地问道。 “我从你的朋友那里得知的,当时我们一同对抗了一群进攻村庄的野兽人,他叫奥兰多,没错吧?” 弥昂点了点头,奥兰多居然碰上过他们,而且还提起过自己,会不会对这些白狼骑士有些轻信了,而且说到底这些骑士是要来找自己吗,为什么? “对,叫我弥昂就好,各位该怎么称呼,白狼骑士吗?” 艾瑞克意识到他没有自报身份,说道:“艾瑞克·冯格利斯,米登领圣狼学院圣殿骑士连长。” “我知道了,那么你们看起来就是来找我的,为什么呢?”弥昂接着问道。 “我们是奉至大尤里克神殿命令行事,冬狼已经找到了被召选者,我们的任务是带他回到米登海姆的至高神殿。”艾瑞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已察觉的无奈和郁闷。 “你确定会是我吗?”弥昂的话看起来像是对着白狼骑士们说的,但在说话时弥昂的目光看了眼一旁的雪狼,但狼的脸上可看不出什么神情的变化。 如果要说的话,在弥昂看来这头冬狼比起弥昂显然更多的将注意放在维那里,而且冬狼可不是主动找上自己的,不过是碰巧遇见而已,弥昂很怀疑它的真正目的。 但现在雪狼看起来似乎毫无反应的样子,只是如真正地狼般冷漠地扫视着这些战士,完全不为所动,但弥昂知道它比看起来要聪明的多。 “阁下不会觉得在森林中有一只巨大的冬狼跟随会是单纯的幸运的事情吧,整个森林里能否再有这样的冬狼也未必可知。”艾瑞克顿了顿,然后接着说,“白狼是尤里克的圣兽,或许你是效忠与你们女神的骑士,但现在尤里克正在呼唤你,这点不可违抗。” 话说得过了。弥昂看着他们,虽然一开始弥昂就没有拒绝的打算,且不说这些白狼骑士看起来会想把他绑回去的架子,就算是别的因素弥昂也得准备前往米登海姆了。 虽然弥昂觉得维比他更受到狼的关注,但雪狼似乎一切都未表现出来般跟着弥昂,而他自己也答应过维不会说出她的事情,这样一来就得跟着白狼骑士们一同前往米登海姆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米登海姆 太阳照耀着米德登海姆,光线又冷又刺眼,把这座大城市的塔楼和护墙投射得轮廓分明,一股寒风从北方吹来,冬季的寒冷是尤里克力量的体现。 维兰呼吸着它,享受着空气的味道。在阴暗、肮脏的房子里呆了这么久之后,这里感觉很纯净。 这是尤里克的城市,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想,狼之神,战争与冬天的主人。 他跨坐在马背上,缰绳松开在手里,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 他的随从距离米德登海姆的大门不到一英里,现在占据了沿东行的森林路的一个山脊,离开拥挤的街道,就有可能欣赏到这座城市的真实规模,它的四周是令人眩晕的浅灰色悬崖,高耸入冷的天空,巨大的堤道从山上延伸出来,拱形的,挂着长长的、沉重的旗帜,在那些人造的山脊之上,堆砌着粗糙的城墙,每一座都沾满了战争的伤疤,高高耸立的塔楼上飘扬着三角旗,上面有贵族家族的标志,还有象征城市的白狼。 被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包围着,在这片藏污纳垢的森林之中,米登海姆就如同高洁的圣人一般一尘不染,纵使被污秽包围仍然不会被接触,白狼之城米登海姆乃是帝国北部最大最发达的城市。 按字面意思的话其实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中部的家”或是“米登人的家”,它也是帝国四座最大的城池之一,并且与其他三座城池有着显著的不同,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一座山上要塞,与其他城池依河而建不同,这座城市完全建立在山上。传说是白狼神尤里克指引着西迁的条顿人了过去的夫斯卡拉格,却被狼群环绕,暴雪袭击眼,看条顿人部落奄奄一息,但他们仍然坚持相信尤里克,这也让尤里克十分满意,于是他一拳便砸开了山头最高的山峰,并点燃了他神力的象征——一道永不熄灭的白色烈焰,尤里克圣火,条顿人的战士们被圣火温暖治愈,从此便在此定居下来,并积极履行尤里克的教导。 看起来无懈可击,维兰也为他们的遗产而自豪,这座城市巨大的装甲轮廓体现了他们所看重的一切:反抗、坚定和威严。 很多年前他相信人类的命运是驯服森林,平息异端邪说,在进步和虔诚中前进——似乎正处于实现的当口。 直到很久以后,他那单纯的信仰才枯萎了,世界上不仅有闪闪发光的高塔与山脉,它也包含着疾病和恶意的思想,以及在黑暗中无声地展开的阴谋,以及在毫无特色的建筑物的地下室里光线昏暗的房间,那里没有人偶然去到,长长的桌子上挂着镣铐和陈旧的血迹。 但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保留着早年驱使他前进的坚定信念,他的奖章挂在衬衫下面,冰凉地贴着伤痕累累的肉体,他不时地把它拿出来,看着它,想起了他第一次得到它时的感觉,剩下的时间里它紧贴着他的心脏,像一块不腐烂的金属薄片夹在皮肤旁边。 从耀眼的城市前收回目光,维兰用马刺踢了踢骏马让它继续向前,他身后是三十名穿戴胸甲配着刀剑的战士 维兰抬头望着前方的路,树木已经慢慢地靠近了小路的边缘,树根像一缕缕盘根错节的头发在地面上蔓延,树枝低垂着,当他们走着的时候会钩住他们的肩膀。 四条巨大的堤道是进入米登海姆的唯一途径,因为米登海姆的主城高悬在距离地面两百余米的石山上,四座在矮人帮助下同往其上的堤道可能是进城的唯一途径。 维兰率领着他的战士们走过堤道,驻守的城市卫队看到他的勋章后充满敬意地行礼以为示尊敬,因为他是选帝候的密友与顾问。 即使在米登海姆城内,想要通过道路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因为这座城市的特殊地理状态,在部分的地方不仅仅是高低起伏的坡道,还需要通过升降机才能通过。 宏伟的中宫耸立在城市的北城墙上,宫殿建筑群的东面是君主花园,它曾经是一个私人公园,附属于宫殿,但现在他对公众开放。 而在更后面的是一个围绕着选帝候宫殿的建筑群,这些地方包括城市的主要法院、黑豹骑士的总部、城市贵族宫殿,十五英尺高的尖顶铁栏杆围绕着宫殿建筑群,大门无时无刻都有人看守,只有受到邀请才能进入。 远远的,维兰看到在宫殿群前的地方,有几个人正骑着马离开,看他们样子不像是拜访者,看来是没有收到邀请的人,虽然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很少了才对。 维兰带着士兵来到门前,守卫的士兵见到是他后立刻挺起胸站得更加笔直了些,胸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刚才的几个人是怎么回事?”维兰向他们问道。 “哦,是一个女孩跑过来自称是卡特琳娜殿下,要回殿内,但被我们拒绝了,殿下明明一直在宫里举行着宴会,怎么可能会带着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守卫解释道。 但维兰一听脸色就直接垮了,没有进殿直接带着身后的士兵们赶向米登海姆的市区内。 而在米登海姆的广场上,卡特琳娜带着奥兰多和卡斯兰走在街道边,卡特琳娜想起刚才的问达气得踢了脚路边的石头,但牵扯到到伤口后脸色痛得扭曲起来。 “气死我了,我都能说出他们的换班时间了,居然还不相信,父亲的守备士兵现在智力这么低下吗?”良好的教养让她的脏话没有多少杀伤力。 “话说回来,你真的的是米登海姆选帝候的女儿?”奥兰多看着生气的卡特琳娜,惊讶地说道。 “怎么,看起来不像吗?”卡特琳娜打量了自己浑身上下,在森林里的冒险确实搞得她浑身无论衣服还是外表上都伤痕累累,在她洗个澡前她会嫌弃自己的。 “不,我是奇怪,如果按你所说你失踪了的话,以你父亲的权势应该会把整个城市翻个底朝天才对,结果那些卫兵什么都不知道。”奥兰多耸了耸肩。 “咳咳……我是偷偷溜出来的,而且我父亲刚好不在城内,看情况他似乎也还没回来。”卡特琳娜心虚地挠了挠头。 卡斯兰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回响着自己对米登海姆与米登领的主人鲍里斯·托德布林格所知的一切,米德汉姆的选帝侯,米德兰大公,卡罗堡王子,德拉克瓦尔德的保护者,中山的监事,深受尤里克的爱戴,是米德兰大省的选举人与伯爵。 鲍里斯·托德布林杰结婚很早,他的第一任妻子玛丽亚·冯·希特霍芬在一年后去世,生下了长子斯特凡,鲍里斯将其命名为王位继承人,而在几个月前,鲍里斯得知自己是另一个儿子海因里希的父亲,他的母亲是一位宫廷贵妇,有未经证实的谣言说海因里希是在选帝侯和玛利亚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怀上的。 斯蒂芬男爵在出生后的第一天就被任命为选帝侯的继承人,不幸的是他变成了一个流口水、瘫痪的病人,经常受到极端暴力和狂躁的折磨。然而他的病情随着提利尔医生路易格被任命为其的私人医生而有所好转,与斯特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选帝侯的长子海因里希?托德布林格男爵拥有过人智力天赋和体力,尽管如此,他的私生子使他无法继承他父亲的“米德汉姆的选帝侯”头衔。 四十七岁时,选帝侯又娶了一位妻子,是诺兰德男爵维尔纳·尼克斯的女儿,不幸的是,这段婚姻没有孩子,而选帝侯的第二任妻子在婚后十年就去世了,在第二次婚姻之前,选帝侯又有一个孩子,卡特琳娜·托德布林格,她是一个宫廷女子所生的。 所以,这就是选帝候那位非正妻所生的女儿,某种意义上米登海姆的“公主”,卡斯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卡特琳娜,虽然和奥兰多之前猜测过这位看起来来头不小的女孩,但现在来看似乎身份比他们猜得还要更高,之前没有告诉他们应该也是出于警惕的原因,毕竟选帝候的女儿身份利用的价值比他能想象的要多的多。 “那么……殿下,你偷偷跑出来的路线是哪条,也许你可以原路偷偷返回到宫内,准备好后再告诉别人。”奥兰多思索了一下提议道。 “好主意。”卡特琳娜的眼神一亮。 大概一个小时后,卡特琳娜又有些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他们把那边的墙修好了,原本是有个够我爬出来的破口藏在树和草丛后面的。”卡特琳娜咬了咬牙。 “那没有别的空隙能进去吗?” “我可是花了好久才找到那个地方的,在这个每天巡逻的地方哪有多少地方可供出去。” “再砍一个缺口怎么样,我看那里的栏杆也没有多坚固。”奥兰多提了提手上的赤诚之间,以这件武器的锋锐,砍断普通的铁栏应该是没问题的。 “别……这是大罪,到时候我也不好说能不能解决,我父亲现在不在,我可不是主管。”卡特琳娜否决了奥兰多的提议。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隐藏的危险 “那么,现在感觉如何,殿下?”奥兰多站在旅馆房间的门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卡特琳娜从中走出,额前和两鬓的发梢上还沾着淡淡的水汽,皮肤因为热气的缘故浮起一层健康的血色,一头金发扎成马尾。 “好多了,谢谢你买的衣服,尺寸真合适,你怎么知道的?”卡特琳娜原本的衣饰也算华丽,不过因为连续几日荒野里风餐露宿的缘故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 而现在换上了一身棕底青金丝线绣饰的高领上衣,白熊皮毛的披肩,蓝黑色天鹅绒裙裾黑色长裤,还有新的鹿皮靴,相比于“公主”那厚重的华丽大摆裙,倒是干练多了。 “这个啊……感觉也不是很难吧,看着差不多就对了。”奥兰多随意地解释道,也许是熟能生巧或者之前接触时感觉出来的。 从小到大从来不缺服饰的卡特琳娜也没多在意,拉了拉领子准备走出房间。 “接下来去哪?”奥兰多问道。 “先把广场城区周围转转,我以前去的时候也不太多,而且基本都是重大节日之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卡特琳娜扬了扬头发很神气地说道,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宫殿,现在也应该安全了,那就在城里玩会好了,等到时候发现她不在再由得别人去着急吧。 “是。”奥兰多一幅贴身护卫的样子跟在她后面。 卡斯兰站在楼下,奥兰多很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对这位西格玛战斗牧师并不太友善,他毕竟是在巴托尼亚成长,湖之女士的信仰对骑士们而言几乎是绝对的,而在帝国,不同的区域之间信仰的差异也会不少,同时会造就信徒之间的矛盾。 很显然,尤里克的信徒对西格玛的没有太多的友好可言,之前在路上就隐约察觉,不过到了城内才感觉得到这种矛盾也许比想象得还要更深。 西格玛的信徒煞费苦心地在米登海姆保持影响力,尽管两个神的虔诚追随者之间存在着竞争,作为帝国的守护神,西格玛神殿——旧世界第二大神殿——的出现让米登人想起了他们与阿尔道夫皇帝的关系,他们并不喜欢这种提醒。 “要不要喝点什么?”在下方兼做酒店的大厅里,奥兰多问道。 “我不喝酒。”卡特琳娜看了看酒柜里琳琅满目的酒瓶,摇了摇头。 奥兰多点点头,走到台前:“一杯白兰地,然后给我的朋友一杯红茶。” 很快酒水和红茶都被端上了,卡特琳娜抿了一口后皱了皱眉,开始默不作声地往里面加糖。 奥兰多在接到酒的时候感觉到了酒保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而他同时感觉到了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他回头扫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口喝完,奥兰多咂舌:“这葡萄一定是发霉了。” 他这话是用巴托尼亚语说的,因此没有人听懂他说了什么,不然奥兰多肯定还能再感觉到一些视线。 米登领人很多都极端固执,他们的骄傲和臭脾气让他们极端排斥外来物与文化,他们不会说巴托尼亚语,甚至是改变过的瑞克斯佩尔语。 喝完后,奥兰多和卡特琳娜一同走出酒馆,沿着主道走过人来人往的街头,抵达的是一座宽阔的巨大广场。 这个巨大的广场比周围的城市街道低几英尺广场中央矗立着冈瑟·托德布林杰的雕像,他是当代选帝候的祖先,广场四面八方都可以通过短距离的台阶进入,不过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这里是城市精英部队——黑豹骑士和白狼骑士进行训练和其他公共活动的地方。 只有在城市的节日期间,它会被淹没,成为壮观的水上表演的场所,而在冬天它会冻结起来用于滑冰,现在正是时候,整个广场被冰封出一个巨大的舞台,冰雕陈列,而滑冰的人带着木制或者更老式的骨制冰鞋。 虽然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但卡特琳娜一直觉得那怪异的烧伤依然影响着她,因此即使在踏上冰面的时候依然非常小心,只是缓慢地前行着,而奥兰多则被她拖着熟悉这种“游戏”。 在过了会卡特琳娜开始放开些提高速度后,奥兰多谨慎地跟上以免她摔倒,而在他滑过广场的边缘时,一旁站在阶梯上的卡斯兰伸手拦住了他。 “你往周边看,右侧和前面的巷子里都有人在过来。”卡斯兰警戒地说道。 “也许是市民之类的。”这么说着,奥兰多顺着卡斯兰的目光看去,而恰好和对面领头的人对上视线,对方的目光并不友善,并且一行人推搡着前进。 “感觉来者不善呀……这里是广场,他们应该不敢动手吧?” “不好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宜硬碰,先带卡特琳娜离开这里。” “我明白。”奥兰多反向拦下绕圈的卡特琳娜,很快说明了情况,而有过德拉克瓦尔德森林经历的卡特琳娜也没有耽搁,立刻甩下冰鞋跟着奥兰多他们回到主道上。 在他们准备向着城墙的方向前进时,一排深银色甲胄的骑士疾驰而过,将道路的人群分到两侧,奥兰多站在卡特琳娜旁边用力挤开拥挤的的人群以免卡特琳娜受伤,一边往后退去,这样拥挤的情况下对方很可能注意不到自己这边了。 九转十弯的绕过人群,奥兰多除了在战场上外可没遇到过这么拥挤的情况,不过他和卡斯兰两人高大的身躯显然在这里也能很快脱出,即使带着卡特琳娜也一样。 不过显然奥兰多的猜想并不现实,他们还是在绕过人群前被小路里的人堵上了。 不动声色地将卡特琳娜掩护在身后,奥兰多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在米登领的土地上你居然敢点外来货,胆子不小呀,对于这种不尊重米登人传统的行为我们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为首的那人在手掌上敲着短棍说道。 外来货,这家伙在说什么?奥兰多困惑了一会,再仔细打量了这群人一眼,仔细想了想感觉和之前酒店下的那些酒客有些相似,外来品不会是在说他点了巴托尼亚的白兰地吧…… 正如之前所言,米登领人非常固执又保守,拒绝舶来品——假设你在他们的酒店里点白兰地的话很可能被一群人尾随着然后在小巷里乱棍敲打,而显然作为贵族的卡特琳娜并不知道这些习惯,因此之前也没有提醒过。 “这么说……你们不是来找她的?”奥兰多指了指背后的卡特琳娜。 “这……确实与这位美丽的女士无关。” 奥兰多松了口气,向前两步,按了按指节,既然没有只是来找他麻烦的,那就好打发多了,大不了全部揍一遍就是。 “上,连那个信西格玛的光头一起!” 卡斯兰:“……” 过了几分钟后,小路上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奥兰多没有着甲,但卡斯兰可是出门都穿着重装,而且完全没有顾及地直接手拎上了战锤,奥兰多还得拉着他以免战斗牧师打断这些白狼神子民的骨头。 “真是麻烦……”奥兰多苦笑着揉了揉额头,狭窄地区的混斗让他吃了点小亏,额前挨了一击淤肿的同时破了点皮。 “还好吧。”卡斯兰依然面无表情,肃穆地说着。 “拦着你别下重手也挺麻烦的……赶紧走人吧,前面已经有围观的人了,等下守卫过来还得费不少口舌。” 一旁没受到波及的卡特琳娜看着奥兰多他们放倒酒客后准备离开,迈步走过地上抽搐的人准备跟在后面。 而在这个时候,地上的一人突然暴起发难,残破肮脏的风衣下闪过一道锋锐的光,直冲向卡特琳娜背后。 “小心!” 奥兰多瞬间变了脸色,向着卡特琳娜奔去想拉开她,而卡特琳娜在荒野和维训练出的一点点反应让她在看到奥兰多的反应后立刻转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动作的变化使得刺客的攻击不得再耗费一点点功夫。 而这短暂的时间让奥兰多拽过了卡特琳娜的手,卡特琳娜被奥兰多一拽惯性下踩着倒在地上的人滑倒,而奥兰多则来到刺客面前,一拳砸在刺客的脸上将他彻底打趴。 卡斯兰在看到刺客的时候也是变了脸色,如果只是寻常的情况还能算是斗殴,但动了刀可就是另一个情况了。 奥兰多猛地用膝盖压在倒下的刺客背后,反手将他的手固定住。 “不是说与她无关吗,你这是做什么?”奥兰多沉声呵道。 被压制的刺客吐出被奥兰多打断了牙齿,口中带血的声音含糊不清。 奥兰多皱了皱眉,不管怎样他打算直接把这个人交给城市的卫队,但在他准备拉扯着这个人起来的时候,卡特琳娜紧张地往他身旁靠了靠。 “好像……有更多人来了。”奥兰多听到卡特琳娜紧张的声音。 奥兰多回头看去,不宽的路口已经被完全堵住了,而堵住去路的那些人,看起来并不仅仅是市民那么简单,虽然身上的服饰并不统一,但奥兰多在他们的风衣下看到了相似的红色。 奥兰多看了眼地上被打倒的刺客,他的披风似乎是相似的,这些家伙恐怕和那些酒客不是同一伙人。 猛地一脚踢在倒下的刺客身上,将他的身体踹开后拽起卡特琳娜转头就跑,这些家伙看起来根本不在意是否会在城内造成流血事件。 “那女孩留下,其他人,死。”阴沉的声音在从披风的兜帽下传来,他带着人全速追上。 “分头走。”卡斯兰落后了一些,他穿着甲胄跑不了多快,因此在拐角的方向和奥兰多错开到不同的路线。 而卡斯兰显然不是他们的优先目标,几乎所有人都追在了奥兰多和卡特琳娜的背后。 “你知道他们大概干什么吗,米登海姆里的暴民团之类的?” “那种团体每年都会有,但游行才是他们喜欢干的。”卡特琳娜将披肩的兜帽盖上,低头努力跟上奥兰多的步子,但距离依然被很快地拉近。 “那就是混沌信徒,反正到时候我就这么跟城市卫队说。”奥兰多猛地停住步子,用力推倒了原本架在墙外的支架来来稍稍阻挡对方的追击。 “冒犯了。”卡特琳娜跑不了太快,奥兰多干脆一把将她抱起,全速奔向通往主道的路径,只要碰上城卫军基本就安全了。 但对方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因此在奥兰多准备通过抵达的路径时,还有其他人堵在通往主道的路上,因此奥兰多只能再次掉头跑进城内更深的方向。 奥兰多对路径并不熟悉,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因此在奥兰多乱窜的状况下敌人却很快堵住了后退的路口并开始在前方路口的节点堵截,如果奥兰多继续向前的话很快就会被前后堵在一条路上。 然而当堵截追击的人碰头的时候,却没有再在路上看到奥兰多和卡特琳娜的身影,他们猜测奥兰多应该是躲进了一旁的楼房之中,但他们也不敢贸然地连续闯入私人住宅内,何况这些高墙应该没那么容易翻过才对。 在他们继续搜索奥兰多与卡特琳娜的行踪时,奥兰多靠在房间内的墙面上粗喘着气,而在面前的是正将卷梯收起来的卡斯兰,在一旁还有其他几个穿着学者或牧师装扮的人。 “多谢,你们来得还真及时。”奥兰多接过一杯递来的水,刚才在经过的时候战斗牧师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接着看到墙头上牧师那闪亮的光头和扔下的卷梯,他和卡特琳娜先后爬上,接着经过建筑间的通路来到更外侧的楼房间。 卡斯兰在于奥兰多他们分开后第一时间赶向了最近的西格玛教会的下辖区域找来了帮手,虽然在米登海姆城内西格玛教会并不是很受欢迎,但他们依然努力在这座城市中保持着自己的影响力,而且相比西格玛教会,也不是没有其他教会的成员更受到白狼子民的嘲讽。 “谢谢你们。”卡特琳娜看向一旁的牧师,相比卡斯兰他身上没有太多战士的痕迹,穿着长袍的同时还带着一副单片眼镜。 “客气了。”牧师向卡斯兰微微行礼,他是因为卡斯兰才一同前来的,而且卡斯兰告诉他们的这些人很可能是一群秘密教徒,西格玛教会有调查的必要。 虽然西格玛牧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卡斯兰也没有说,但卡特琳娜却眼前一亮地想起来了些什么,靠近奥兰多小声开口提议。 “因为身份的缘故,我也是会前往米登海姆的尤里克神殿内参加仪式和祭典的,因此我们应该可以去神殿里找到认识我的人,到时候证明我的身份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那就太好了,今天这些人无论是什么来头,感觉不会轻易罢休。” 第二百四十章 狼之编年史 弥昂停伫在一棵雪松下,在远处主路上的白狼骑士们不解地看着远处的弥昂,他们并不明白弥昂停留在那里时在做什么。 而弥昂也很难解释,因为伊岚能看到一些更加深入本质存在,她能看到凡人目不能视的存在,在她的视野里,那个来自天外的造物给这片大地留下了一条死亡之路,它在不久前经过了这里。 而伊岚更加清楚,它带来的是怎样的毁灭性道路,那些树木看起来还活着,但它们会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腐朽,在雪地与泥土中的生命已经化作了焦炭,看起来宁静的积雪寒冬中有真正的被毁灭填充了死亡的寂静。 “它一路向东去了,那里会有什么?”伊岚顺着弥昂的视线看向远方的森林山脉。 “我也不知道,帝国境内的事情我没太多了解,但猜都猜得出不是好东西,也许我们该放下这边的事追上去?” “不,我们继续向北,你的道路没有错,因为我开始感觉到到了……” “什么?” “属于我的力量,圣杯的碎片,它在北方,虽然还很模糊,但随着接近会更加清晰。” “我明白了。”弥昂点了点头,再看了眼正在缓慢凋零的树木,准备调转都法回到主路上。 但雪狼站在原地没有动,即使弥昂已经转了方向,但雪狼依然伫立在原地,朝向东北房一片山石逐渐裸露的土地。 战马的马蹄声传来,艾瑞克和他的白狼骑士们实在等不下去了,走近过来看看情况,而弥昂还在揣测着狼的意图。 “怎么回事?”艾瑞克问道。 “那你得问它,如果它能说出来的话。”弥昂让都法走近到雪狼的旁边,雪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狼的眼中没有映出他的影子。 雪狼向着远处走去,弥昂缓缓跟上,当狼主动引路的时候,必然是有什么想告诉他的,而若它被一位神明指引的话,那神明会想告诉一个异端的骑士些什么? 而白狼最终抵达了一处没有树木的石丘,或者说是一块单纯的,裸露出了地表的岩石,孤独地耸立在那里,上面的积雪因为阳光而融化,岩石的缝隙间被枯萎的长草填充着。 狼停在岩石前,弥昂在那里看到了更多崩裂开的,堆积在一起的岩石,那些碎裂的大块岩石在泥土和基岩间堆砌出一个小小的棱角,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被风雨和泥土逐渐磨平了痕迹,仿佛融入其中。 简直就像是……一座墓碑? 弥昂走上前,用力扯开混杂凝结在表面的泥土与枯草,雪狼退后了几步停在远处,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行为。 构装手臂用力搬开了岩石,弥昂将埋在地下的长条岩石也提出抽起打开在一边,岩石间的灰烬与碎石簌簌落下,将石块抬起推开,在下面露出的泥土间,弥昂看到了一些金属的光泽。 “你这是?”艾瑞克和白狼骑士们不得不跟上来,疑惑地看着弥昂将岩石搬开。 “也许是它有什么想让我知道的埋藏在了这里。”弥昂看了眼一旁沉思状的冬狼,伸出手握住了泥土间的金属光泽。 这感觉,武器的手柄。用力将其从泥土间扯出,深埋在泥土间数百年的金属再次出现在阳光下,经过如此长久的岁月,即使是精心锻造的兵器也终究是凡铁,锈蚀腐烂的痕迹已经在在上面蔓延,唯有在战锤锤头的末端纯银的奔狼狼首雕刻依然闪烁着银光。 “这是白狼骑士团的战锤。”艾瑞克一眼就认出了战锤后的狼首,“而且至少是核心骑士才有资格使用的制式,不过看起来是更古老的造型,应该是大圣战之前的骑士们装备的。” “有哪位白狼骑士会把自己的武器埋藏在这里呢?”弥昂摇了摇头,看向雪狼,它只是想让自己看看白狼骑士们的故事吗,那这里也没有那位骑士更多的痕迹。 “没听说过,我们是战士,除非我们死了才会把自己和武器埋在一起。”一位白狼骑士们闷声闷气地回答,其他的白狼骑士们也是相同的看法,很少会听说有放弃自己武器的战士。 也许不止这些,弥昂将抽出战锤的后松垮的泥土翻了翻,在接触到最低部的时候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他用力将那件东西从泥土的最深处翻了出来,那个已经扭曲的黑铁盒子被他从中挖出。 在布满泥土与锈蚀的表面,有一排即使这样也能看到的,深深刻在上面的字符,这些帝国的文字语法更加古老。 “一生之爱,止于此处。”艾瑞克皱着眉念出了上面的文字,米登领的语言即使过去数百年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而改变。 “怎么搞得,难道是什么情人的诀别之类的。”他想笑笑来缓解一下,但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气息。 弥昂用力揭开了盒子的铁皮,锈蚀的金属甚至是让他几乎撕开了这层铁,当几面的东西接触到流动的空气时,一捧灰般的碎屑流出,在里面的是枯黄或灰白的烂块或糊在一团的碎末。 “已经腐烂的纸张,完全看不出上面写得什么。”艾瑞克把头凑过来,扫了眼后遗憾地说道,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故事。 弥昂将铁箱翻转过来,用力倒出了那些沉积腐烂的碎片,在其中看到了半张被压在最中间,已经几乎不成为样子但依然勉强可见字迹的薄纸。 弥昂将其小心拿出后慢慢捋平,上面的很多字都已经糊掉了,边缘也都是残缺额。 “2000,他与一位美丽的女士相遇,在2055年,她永远离开了,愿她的灵魂得以安息……j,后面的没了。”艾瑞克将能认出来的字都读了一遍,“好像就是个悲剧的爱情故事,我们有必要在这里花费时间吗,当然我不是质疑。”他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的雪狼。 而雪狼并没有理睬这些,只是走在弥昂的前方,继续向着远处走去,在森林的树木之中露出一个砖石的尖顶。 弥昂将这页纸收起,跟随着雪狼走向枯木藤蔓盘旋的森林,在那里,一座堡垒般的神殿教堂尖顶正在随着接近而不断显露出来。 这座不大的神殿依然有着尤里克教神殿的典型风格,军事化的实用性和附带的神圣性,或者说武勇本身就是战士之神神圣性的表现。 不过这座神殿显得缺乏维护,就像弥昂曾经在埃斯塔利亚见过的米尔米迪雅神殿一样,外面被藤蔓植物爬上,风霜覆盖,不过与之不同的是依然有简单维护的迹象,至少大门是加固过的。 在雪狼的引路下,弥昂推开神殿的大门,后面的白狼骑士们显得似乎有点紧张,作为尤里克的宗教骑士,这座显得有点破败的神殿依然让他们心生敬重,但似乎也是再说白狼骑士们并没有守护好所有的神殿。 一位白发苍苍的战士坐在神殿主厅的长椅前,他毋庸置疑是一个战士,厚重的长袍上带着甲链,手边摆放着一把短柄的单手战锤,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仿佛疤痕一样,即使已经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依然鼓起全身的肌肉支撑起宽大破旧的长袍。 “嗯,真是稀奇,居然还会有客人。”听到们响动的声音,他转过头看到了弥昂。 “不认识的客人啊,不过旁边这头狼……”当老战士看到一旁的雪狼时,他原本放松的眼神顿时凝聚起来,带着惊讶就想起身,不过只站起一半便坐了回去。 “打扰了,我是被它带来这里的,如果一头狼想让我知道些什么,显然不会是寻常的事。”弥昂向他说道,看起来这位老战士就是这里唯一的人了。 “哦,那就没什么了,请自便吧。” “多谢,请问您是……” “一个快回归狼神怀抱的战士而已,不用在意。” 弥昂刚想说些什么,雪狼一个前跃奔向神殿的内部,弥昂赶忙追了上去。 白狼骑士们也将战马绑好后,略有些忐忑地进入到神殿之中。 “还有一群小狼崽。”老战士看到他们后咕哝了一声,旋即与主动搭话的艾瑞克交谈起来。 雪狼一路跑进了神殿中神像背后的房间内,这是一个类似藏书室的空间,只不过大部分显然都已经被搬走了,那些原本摆放书籍的位置留下的是一块块雕刻着名字与纪年的石碑。 而唯一留有的纸张是桌面烛台前的典籍和手抄的经文,旁边插在墨水中的羽毛笔说明了这一点,显然这也是出自那位战士的手笔。 “嘿,你这一路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如果真的有神在这里,总该能更明示一点吧。”弥昂无奈地看着高大的冬狼停在桌前。 在那一刻被厚实墙壁所遮蔽的神殿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寒冷的风,在风中桌上厚重封面的典籍居然被吹动翻来,在风停的时候典籍摊开放在桌前,烛火因为风而晃动不停,光影游移。 “说来就来。”伊岚的声音响起来,“不过那头老狼走的可真快,非要我们去见他吗?没面子。” “没办法,毕竟我们才是客人。”弥昂走近到打开的典籍面前,入目的一个披着狼皮的强大武士,正在用拳头砸开山的顶端。 弥昂拂了拂灰尘,开始将典籍逐页翻阅起来,古朴的文字和手绘的墨水画将属于尤里克的纪年里程逐渐描绘出来,属于白狼们的历史。 帝国历前一千年,图林根人在此定居。 帝国历前五十年,矮人与米登人共同建造了米登海姆。 帝国历元年,西格玛在米登海姆被尤里克大祭司加冕。 帝国历63年,大尤里克神殿开始在米登海姆修建,于帝国历113年完成。 ……… 就像是一本米登领的历史年表,不过不同的是它是一个被人物与历史年表共同记录下的史册,弥昂翻阅着,看到了包括黑死病,三皇时代等对帝国影响重大的事件与影响者们。 当时间再度翻越过一页的时候,弥昂皱了皱眉,这里少了三页的时间,直接越过到了帝国历2055年,至少是接近五十年的时间距离,这段显然不该被无缘无故地删减,那就是有什么不想被知的事情。 弥昂看了眼一旁的狼,冬狼独特的苍黄眼眸转向墙面的四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 弥昂记得这些石碑上都记载着人物的名称与生平,因此弥昂将之前对照在典籍上的人名与相应的人物对照着看去,沿着时间在那一列下看到了一个空缺的格位,从前后人物的时间上判断这里应该也有一个才对,但里面的积灰说明这里的位置一直被空缺着,或者已经挪开很久了,其时间与缺失页的时间大致相同。 “你在找什么?”苍老的声音在门扉边上响起。 弥昂转过头看见老战士,刚想解释自己的行动,不过对方已经摆摆手让他不用多说。 “你是受到尤里克的指引而来,我明白这一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即使是我也不会推辞,因此,你在找什么,或者需要知道什么?” 弥昂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雪狼,将桌上的典籍回翻了了几页。 “不用,每一页的历史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是想找寻其中缺失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这里只记载有荣光,而如果你想知道更深的创伤以及其真相,那么现在也许只有我可以告诉你了。”老战士走进来,将被风吹动的手抄经文摆放整齐。 “这里摆放的是谁,我在书上也看到过他们的名字,不过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部分。” “这里每一个留下名字的都是尤里克最高贵最值得纪念的战士们,包括每一任的白狼骑士团大导师,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无法被纪念,而我恰好知道他是谁。” “那你又是谁?”弥昂转过看向他。 “贾里克·瓦尔吉尔。”老战士看着弥昂略显疑惑目光,“你不认识就再正常不过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尤里克 “贾里克·瓦尔基尔……好吧我确实不认识。”弥昂想了想,“也许您可以做个更详细的自我介绍。” “哈哈,算了吧年轻人,抓紧让我把故事告诉你,免得你错过后它后我已经回归狼神的领域。”贾里克笑着将厚重的典籍合上,桌面积累的尘灰散开。 “你知道冯·卡斯坦因这个姓氏吗?” “嗯,吸血鬼的血系之一,他们在巴托尼亚的活动并不多,因此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支而已。” “而在帝国,虽然他们不一定是潜藏最深的,但毋庸置疑是整个帝国最大的威胁之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四百多年前的吸血鬼战争,在那以后,即使帝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死亡的腐蚀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我们的种族之上,难以消除。”贾里克将夹页翻来,一张手绘的草图出现在泛黄的纸上,上面绘制着吸血鬼伸出獠牙的脸。 “或许吧。”弥昂想起了穆席隆,那座被死亡,瘟疫和黑暗魔法所遮蔽的土地,看来无论帝国还是巴托尼亚都有不少自己的麻烦。 “其实在战争的爆发更早以前,西尔瓦尼亚就流传过巫术与死者复苏的传闻,但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里这并非罕见,因此即使有前往一探究竟的人也无法带来真正的警示,直到2010年的时候,第一位吸血鬼伯爵带着他的亡灵大军从西尔瓦尼亚的黑暗森林中涌出时,人们才惊恐地发现那些黑暗的传说已经如此强大。”蜡烛融化的腊滴缓缓凝固在案台上,松脂的味道缓缓弥漫在狭窄的房间内。 “但最终人类赢了。”弥昂自然是猜得出结果的。 “是啊,先后击败了三位吸血鬼伯爵后,结束了吸血鬼战争,但我们也因此付出了许多,生命、信念……”苍老的战士叹了口气,他显得更加年迈了,“在米登领骄傲的历史里,我们无数次守住了自己的城市与领土,但我们也并非没有失败过,吸血鬼曾经击败过圣殿骑士与诸神的仆从们,因此我们也失去了一些战士的灵魂。” 失去了灵魂吗?即使战死沙场,依任何神明的教派死者的灵魂都会回归神明的领域中,那么就意味着对于这些战士而言比死更糟的结局。 “本应摆在这里的石刻属于杰里克·克鲁格,在吸血鬼战争来临的时候,他是当时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他在战场上杀死过一次弗拉德·冯·卡斯坦因,但吸血鬼伯爵靠着魔法的力量复活归来,并杀害了他,将他转化为了吸血鬼。”贾里克走到柜格前,擦拭着没有石碑空白一处的灰尘。 “杰里克·克鲁格……克鲁格,拼写是不是……”弥昂思索着,在从贾里克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印象是确实的。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那个女孩的全名是维·艾博·克鲁格,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一样的。”伊岚的声音响起。 克鲁格吗?弥昂瞳孔微不可察地缩张,吸血鬼战争,克鲁格,米登海姆,白狼神尤里克,会是巧合吗? 弥昂看向始终无法人言的的白狼,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么那位白狼神一路引领他来到这里,想让他知道这些历史是为了什么? 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弥昂放下那些逐渐加深的疑惑,他很快就会抵达米登海姆,到那时如果他亲自前往大尤里克神殿的话,那位白狼神总该会给他答案。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位被转化的骑士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呢?”弥昂问道。 “没有人知道,人们最后一次目击到他已经是上百年后了,他在第一次吸血鬼战争结束后最终离开了那些吸血鬼,猎巫人们曾在努恩见到过他,而他在对抗吸血鬼伯爵的最后一战中短暂现身,在那之后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了,也许他已经死了,或者在找一条救赎的道路,让自己的灵魂能再次回归狼神的怀抱,尽管可能直到燃尽也无望,而他的位置也将永远空置。”贾里克淡淡的说着。 吸血鬼的灵魂……永远吗?弥昂不自觉地想到维,手上握紧了些。 “我知道了。”弥昂推藏书室开门走出,但看到面前的情景时他一愣。 艾瑞克等白狼骑士们手持战锤,静静地半跪在神殿内的地上,仿佛在进行着祷告,不过弥昂有些惊讶于他一直停留在这里没有因为失去耐心而进入藏书室。 弥昂走出后贾里克也随之走出,当苍老的战士出现在白狼骑士们面前时,所有的白狼骑士都恭敬地站起身行礼致意。 “大尤里克阁下,我们随时为您而战。”艾瑞克将战锤横置,低头向着贾里克说道。 “大尤里克……”弥昂思考了片刻,惊讶转过身来看向老战士,“你就是尤里克教的至高大祭司?” 大尤里克是整个尤里克教会的最高领袖,白狼骑士团的所效忠的,白狼神尤里克在凡间的代理人,就像湖神仙女对湖之女神一样,实际上他的影响力可能比米登海姆的选帝候更大,因为在整个帝国北方信仰尤里克的远不止米登领而已。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贾里克耸了耸肩,看向白狼骑士们,“你们也不用这么形式,自从我感觉自己快要回归狼神怀抱后就独自离开神殿了,我记得自己指派过大尤里克的候选人。” 白狼骑士们左右面面相觑,最后艾瑞克依然恭敬地说道:“我们之前也受到过您离开的消息,但后来我们没有听说新的大尤里克被选出,现在的尤里克神殿应该是由副大祭司莱布尼兹阁下主导。” 听完后,贾里克的眼睛紧闭了片刻思索着,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我和你们一同返回米登海姆一趟。” “是,大人,我们随时准备着。”艾瑞克听到大尤里克要与他们同行,惊喜地抬起头来。 贾里克回身将长袍系紧了些,看向弥昂说道:“看来有时候还是不能放手得太多。” “不会麻烦到您吧?” “不会,倒不如说是活动活动,而且如果有我在的话,你接下来无论做什么都会方便得多不是吗?” “那到时就多谢了。” *** 米登海姆,西格玛教会的一处隐秘住所,毕竟西格玛教会在此不是很受欢迎,除了神殿外明目张胆的聚集地恐怕少不了被白狼神的居民们骚扰一番。 卡特琳娜站在一个接近四十岁,中等身材的神官面前,沃纳·斯托尔茨,米登海姆西格玛教会的高阶祭司,他在几年前来到了米登海姆,他是西格玛的虔诚追随者。 “和我记忆里得差不多……您应该是卡特琳娜殿下。”沃纳有些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卡特琳娜,虽然高阶祭司已经是这座城市里地位有数的人,但他这几年几乎没什么机会见到卡特琳娜,只在一些大型节日活动上远远看过一眼,因此也数不清楚。 “没法肯定吗?”奥兰多站在一边插话。 但西格玛教的高阶祭司没有理会这个巴托尼亚的外人,而是和站在背后的卡斯兰交谈着关于卡特琳娜的事情。 “结果整个米登海姆的西格玛教会也没走谁能确保殿下的身份。” 沃纳苦笑:“别说得像是我们多没用一样,战斗牧师兄弟,你要知道选帝候本人也不是很喜欢西格玛教会,我们能见上一面都是运气好了。” “既然这样的话,也许只能带她去找尤里克神殿的祭司了,就像她说的一样。”卡斯兰看了眼一旁的卡特琳娜,“你有比较熟识的尤里克教祭司吗,让他们证明你的身份是最合适的。” 卡特琳娜思考了一会:“如果只是碰见过的话城里也不多,不过我每周都至少去一次大尤里克神殿,那里应该是最熟悉的地方了。” “大尤里克神殿……”沃纳感觉口中有点干涩,“大尤里克现在不在,主管的是副大祭司,他一向不太喜欢西格玛教会。” 这不是沃纳·斯托尔茨第一次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因为米德登海姆是尤里克教派的所在地,与之竞争的西格玛尔教派的祭司实际上是在敌人的领土上。 尤里克的子孙以他们的神和传统为荣,他们也为帝国而骄傲,但只对于西格玛建立的帝国,因为尤里克的信徒是建立帝国最主要的血脉,不可否认的是西格玛本人也是一名虔诚的尤里克信徒,然而西格玛教会的氛围正在帝国的各个角落蔓延。 虽然大多数尤里克人乐于给予西格玛人他们应有的尊重,但他们不倾向于顺从,并相信尊重应该赢得,特别是通过在战场上的英勇行为。他们对西格玛教徒对帝国新产生的政治影响力感到不满,常常不遗余力地向西格玛教徒证明,尤里克人才是帝国真正的力量,一些牧师更进一步坚决地认为西格玛不是神,从而谴责西格玛崇拜是建立在谎言和异端。 从阿尔道夫来之前,沃纳也见过尤里克教在帝国首都的祭司,那是一个坚持这些观点的尤里克信徒,因此沃纳对于尤里克教不欢迎西格玛教会的行动有些担忧,如果他主动前往大尤里克神殿拜访的话,可能并不会有太好的政治信号,作为西格玛教会的高阶祭司他要顾虑到这些。 但反过来说,如果西格玛教会帮助了米登海姆选帝候的女儿,或许这也能让西格玛教会在米登海姆的认同更上一层,而且还能获得世俗权力者的一些人情。 “虽然我不敢肯定他们会友好交谈,不过也许能让米登海姆的公主,或者选帝候阁下欠我们一个人情,我想拜访一次也并无不可。”沃纳深思片刻后终于下了决定。 第二百四十二章 狮鹫与白狼 壮丽的银白色火焰永远燃烧在大尤里克神殿的中心,在这神的要塞米登海姆,在远古的时代,当东方的部落还在瑞克盆地定居的时候,尤里克选择了北部的一座大山作为他的属地,他一拳就把山顶夷为平地,在他的拳头击打过的地方,迸出一团巨大的、冰冷的火焰,永远燃烧在白炽的狂怒之中。 尤里克教的天狼之书,尤里克圣典等讲述了尤里克是如何建立巨石的,尤里克的兄弟塔尔是荒野之王,尽管白狼神荣耀无比,但在他看来,无论在什么事情塔尔都比他做得更好,塔尔一年四季都统治着世界,而尤里克只有在冬天才称王,他的兄弟问他怎样才能把这些烦恼从心里赶走,尤里克回答说他在寻找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土地。 塔尔给了尤里克一座大山和对大山周围寒冷森林的绝对统治权,尤里克对这个礼物非常满意,他用拳头把山顶砸平了,然后他命令他的追随者将这座山及其周围的茂密森林归为自己所有,并建造一座雄伟的庙宇来庆祝他的荣耀,直到那个带来世界末日的人到来。 尤里克之火是白狼神的恩宠和永恒的愤怒的化身,据说如果火焰熄灭,冬天将永远控制这个世界,而如果一个人能进入火焰并毫发无损地从火焰中出来,这就意味着尤里克的召选——就像西格玛与马格努斯。 即使在过去的十数年间不止一次地来到过大尤里克神殿,但再度踏上着笼罩着白狼神圣火的宏伟神殿,卡特琳娜依然感觉到了些许的忐忑以及莫名的不安,在她眼中今日晴天的阳光也带有了些许阴霾。 大尤里克神殿周围有其他例如维伦娜或是莎莉雅的神殿,但毫无疑问尤里克的神殿在这里占据的主导的位置并有最宏伟的神殿建筑,光是占地就比得上其他神殿合起来的范围,而高耸的神殿每一段的阶梯与走道上都有驻守的白狼骑士与其他守卫。 “怎么了,不舒服吗?”陪着一同前来的奥兰多注意到了卡特琳娜的神色不太好。 “我身上有点刺痛,也许我们可以走慢一点。”卡特琳娜在袖子中的手握紧了。 “嗯,这的楼梯确实挺多的。”奥兰多向上看了眼,白狼神的圣火位于这座城市的最高点,被神殿完全覆盖,“放心吧,我们都在这,而且还是尤里克教的大本营,那些没脸见人的家伙总不敢在这里蹦出来。”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卡特琳娜踏上一段台阶,脸上的血色微不可查地消退着。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殿下,我们是以宗教事务的名义前来的,到时候让您和尤里克神殿的祭司见面确认身份就够了,应该不会有冒险的地方。”沃纳带着数名西格玛教会的牧师走在前方,尤里克教会或许不喜欢西格玛教会,但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帝国的官方宗教,而且西格玛教会更像示好。 “但愿如此,尤里克保佑……”卡特琳娜在心里默念着。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战士的目光不太友善?”和卡特琳娜说完,奥兰多又和一旁的卡斯兰说起在神殿走道上巡逻的战士们,这些圣殿骑士都穿着厚重的战甲,眼神满是凌厉地扫过前来的西格玛教会的成员。 卡斯兰压低他的声音说道:“很正常,尤里克教与西格玛教会的竞争在整个帝国都有体现,这里是尤里克教的大本营,受到欢迎才是奇怪的事情。” 奥兰多不太理解帝国内的宗教争端,特别是关于西格玛与尤里克之间的,在他看来在英勇战斗对抗混沌上,大家的态度基本一致,信仰的争端又是什么。 不过显然卡斯兰会花上不少时间讲述西格玛教义的荣光,而如果是维伦娜教会的学者,可能会更客观地告诉奥兰多——在帝国建立的时代,西格玛也虔诚地崇拜尤里克,但随着帝国变得更加文明,南方的人们开始对尤里克教义的严厉感到恐惧,转而青睐更仁慈、更宽容的神灵,尤里克教派鼓吹只服从于他们的神,而约翰·赫斯特拉姆教派则尊崇西格玛为帝国之神,宣扬对帝国及其领袖的忠诚,而贵族们也逐渐开始信奉西格玛教派,因为这更有利于他们的权威。 虽然尤里克神殿的阶梯很长,但作为大神殿的建筑,它并非极端复杂的楼阁,当迈过下层的神殿区域时,宏大的主殿就已经在眼前,尤里克的圣火在高耸的门后熊熊燃烧,比寒冬更加本质的冰冷顺着结霜的大理石蔓延,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种寒冷,冬神或许就在于此。 “闭门不见可不是待客的方式。”看到只有条顿守卫在主殿外看守的大尤里克神殿,沃纳皱了皱眉,或许尤里克教会想用这种方式展现他们的尊崇,但不礼貌。 “慎言,朋友,无论如何你站在真神化身之前。”在主殿的大门后传来回应,当沉重的门扉缓缓开启时,那股寒意涌出了刹那,并且无论多么厚重的衣饰都无法阻挡,而在穿着繁杂服饰的祭司迈步而出时,圣火的银白色光辉闪过了刹那。 “我敬重尤里克的伟大与其力量的崇高。”沃纳淡淡道,不过仅限于神明。 尽管尤里克的影响力不像曾经般统治整个帝国,但尤里克仍然是帝国中受崇敬范围仅次于西格玛的神灵,而且他作为古代帝国主神的历史意义,以及西格玛的守护神的地位让他备受尊敬,即使对西格玛教会也是如此,也许西格尔代表着精神力量和战胜邪恶的意志,米尔米迪雅掌管着战争的智慧,但只有尤里克赋予人类继续战斗的力量和摧毁敌人的愤怒,而彼此的不同和竞争也让教徒间有着特别的态度,尤里克信徒将西格玛教徒视为暴发户般的弱者,而西格玛信徒则谴责尤里克信徒的行经是野蛮人。 即使现在沃纳也不喜欢克劳斯·莱布尼茨这个人,或许对方是尤里克教会的副大祭司,但相比曾经的大尤里克沃纳总觉得这个人要自以为是的多,而且对方显然是反西格玛教会的尤里克信徒,在大尤里克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把控着大神殿带来了不少矛盾。 莱布尼茨看起来是个典型的尤里克信徒,虽然长发和胡子有些凌乱,但这是他们模仿尤里克形象,即使已经很多年没踏上战场,但暮年的副大祭司看起来依然是个强健的战士,身躯撑起着黑色的长袍法衣,上面有一个嚎叫的白狼徽章,背后披着白狼全皮的披风。 “我觉得你话里有话,也许你想花时间多谈谈,西格玛教会的沃纳。”莱布尼兹走下台阶,他身后的武士们也都披着狼皮,他们是条顿卫队,应直属于大尤里克的精英卫队,在国事与战场上陪伴他,这些卫队成员大都是白狼骑士团中的核心骑士,这也是白狼骑士的最高荣誉之一。 “我是代表西格玛教会而来,为了能让我们之间达成共识而不是为了某种竞争而陷入矛盾重重。”沃纳沉声说道,走上台阶两步,莱布尼茨依然站在高处仿佛俯视。 “那你最好真的能代表他们,我还记得西格玛教士里克特·克莱斯特,大胆地将尤里克污蔑为诺斯卡人的黑暗神明。”莱布尼茨朗笑后看着沃纳,相比于严厉他此刻的神色看起来更有些嘲讽。 “这是那些过分文明的激进者的错误,就像愚蠢的人才不会把尤里克人当成帝国的同胞一样,而我们应该更好地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即使竞争也该为此受益。”沃纳顿了顿后说道。 尤里克人在帝国内外都以可怕的战士而闻名,也许是帝国所有军队中最强大最坚定的一支,尤里克的每一位牧师都必须接受军事训练,他们中没有一个没见过战争,尤里克最狂热的战士是战场上仿佛狂战士般战斗,为帝国的许多人所畏惧,有时被认为与诺斯卡崇拜混沌的暴徒没什么区别。 “作为一个勇士之神,尤里克期望从他的追随者那里得到力量、荣誉、冷酷、自力更生和勇气。的确,尤里克是一个严厉的神,但是当冬天来临,残酷的风暴侵袭大地时,只有狼幸存下来,而羊羔被杀死。”沃纳认真地说道,他想要维护尤里克教与西格玛教会的关系,因此也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尤里克的教义。 “在远古时代,当混沌之神在北方建立他们的要塞时,是强大的尤里克要求他的兄弟们在他们变得太强大之前奋起反抗,可惜其他的神缺乏尤里克的勇气,所以冬日之王被迫独自旅行,正如尤里克要求他的勇士们自力更生那样,尤里克能让你在错误中幸存下来。”沃纳复述了天狼之书中的故事。 莱布尼茨似乎有些惊讶这个西格玛牧师对于尤里克教义的认识,这比他想象中有趣些,毕竟对于原教旨者们而言这可是几乎异端的行径。 “看来你比以前的高阶祭司们要聪明的多,而且做了不少功课呀,大神官让你担任米登海姆的高阶祭司看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莱布尼茨走下阶梯来到众人身前。 “绝对充分,如果阁下愿意给我们一个更适合的空间洽谈,我相信我们能得到令双方都有益的结果。”沃纳深吸了口气,他觉得已经将姿态放得足够低了。 “有益的结果……”莱布尼茨露出莫名的微笑,“尤里克教会并不喜欢洽谈而来的有益结果。” 沃纳皱眉:“你还并不是大尤里克,不能代表尤里克教会的全部。” 沃纳的态度某种意义上有些危险,因为他就像在说如果莱布尼茨能做出妥协,那么西格玛教会就会支持其成为大尤里克一样,对于神明的教会而言这种过度政治的态度可不会受欢迎。 “那你想要怎样来代表尤里克教会呢,西格玛教的沃纳?”莱布尼茨盯着他说道。 “我们暂时不说这个,至少找个合适的房间,你真要让我们在神殿这里站着谈下去吗……”沃纳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还有另一件事。” “说来听听。” “在两日前,我们偶然遇见了卡特琳娜·托德布林格殿下,她似乎因为意外而在宫殿之外,还遭遇了刺杀,因此我希望尤里克教会能证明她的身份,让她受到应有的保护。”沃纳将事情说得明确,并且退后两步让卡特琳娜走上前,对于尤里克教会的副大祭司而言,选帝侯之女应该不陌生。 然而走上前,在面对的时候,整个尤里克神殿的前方却莫名地停留在了一种古怪的沉默之中,莱布尼茨凝视着卡特琳娜,说不出那是面无表情还是消解的嘲讽,而卡特琳娜背对着众人,奥兰多看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手有些发抖,脖颈后还有汗滴的痕迹,这让奥兰多心中也升起了些许的不安。 正当沃纳疑惑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莱布尼茨忽然笑起来,说道:“真是奇怪,我记得卡特琳娜殿下在不久前刚刚来到神殿做礼拜,我还亲眼见到过,但她看起来似乎也确实是卡特琳娜殿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偏离的轨迹 当沃纳与其他西格玛教会的人正还没从莱布尼茨的话中回过神来时,奥兰多心中则是警铃大做,他默不作声地按住了腰间的赤诚之间,余光注意着周围圣殿骑士与条顿守卫所站的位置。 卡特琳娜在听到后则是本能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谁知道呢,也许让你们面对面才能让大家分辨出来,如果我们的选帝侯不是隐瞒了一个女儿的话。”莱布尼茨缓缓转身,在神殿侧道的走廊中,一个被守卫拥簇的华丽身影缓缓走出。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奥兰多在看到的时候依然是大吃一惊,因为走出来的少女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上的感觉都和卡特琳娜一模一样,就算是想找细微的差别也并不存在,无非就是第二个卡特琳娜因为穿着厚重的宫廷长裙而看起来更加华丽而已,并且脸上挂着和卡特琳娜吃惊神色不同的浅笑。 “见鬼了吗?”奥兰多将剑柄握紧了,这种情况看起来可不是长得像的两个人就能解释得了。 “可能还真是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卡斯兰的神色也很不好,其他西格玛牧师依然在惊讶中没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所有人因为惊讶沉默的时候,华丽宫装的“卡特琳娜”缓步走近过来,主动开口说道:“在之前维兰叔叔就提到过有人来宫殿前自称是我,我当时还很好奇怎么回事,现在来看是真的完全一样。” 卡特琳娜直视对方,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握紧手迎面走向那个仿佛镜面的存在,要说心底没有慌乱是不可能的,但在德拉克瓦尔德森林的经历让她知道现在保持冷静才是唯一能让局势不会变得更糟的可能,何况她现在也很生气,甚至感觉嗓子发干。 她们站在很近的距离彼此凝视,即使一旁的护卫让那个卡特琳娜小心一些,但她让那些守卫们退下了,单独与之近乎对峙,如此近的距离下能让她们彼此看到更多完全相同的细节,卡特琳娜自己对着镜子才记得的一些地方也完全相同。 “你到底是谁?”卡特琳娜沉声问道。 “你认为我是谁呢,卡特琳娜·托德布林格?”面前的人仪态优雅,最后像是在自我介绍,也像是在询问。 “这不可能,尤里克在上,我才是卡特琳娜。”卡特琳娜转头看向莱布尼茨,“而且遗迹的事情是你告诉我的,你应该知道。” “如果你是说那个的话,我在一个星期前就带回来了,兄长也可以佐证。”她这样说道。 “那猎豹骑士们呢?当初出发的可不止我一人。”卡特琳娜质问。 “虽然有一些骑士在我们遇上野兽人的时候战死,但其他骑士依然护送杀出了重围,现在已经回到军中服役,需要我找来问问吗?”她的笑容里有种戏谑般的自信。 双方的交谈集中在属于卡特琳娜本人的事情上,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辨别身份,但无论是谁都能很好地答上对方的问题,恐怕即使选帝侯回来也分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女儿。 眼看着两人能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莱布尼茨忽然说道:“无论怎样,我们都知道米登海姆只有一位公主,如果我们凡人的争辩无法区分真假,那么我们就在尤里克的圣火前宣誓,以神为证如何?” “可以,如果她敢的话。”卡特琳娜擦了下额头的汗。 “如您所愿。”穿着礼服的卡特琳娜行礼。 看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一直没插上话的沃纳却感到不对劲起来,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操控着发展,让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介入,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了。 两个卡特琳娜一同走向尤里克神殿的主殿,在那里有着尤里克的圣火,白狼神的力量绝对神圣,权威毋庸置疑。 随着她们迈上阶梯,卡特琳娜感觉到之前那种刺痛又回来了,而且随着走近不断变得强烈,但旁边那个家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为了能揭穿对方的面目,卡特琳娜咬牙坚持着走上前,想打开尤里克神殿的大门,即使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虚汗。 但她的遭遇并非毅力所能承受的,当她们一同迈上最后一级,即将打开门时间,卡特琳娜猛地跪倒下来,如遭重击,她紧紧按着胸口,感觉心脏像是要被点燃了一般。 “你没事吧?”一样面孔的少女靠近,看起来有一丝关切,但在她碰到卡特琳娜的肩膀前,卡特琳娜感觉到小腿上撕裂的,如同一条蛇撕咬在其中向上钻去的痛苦,她的脖颈上血管浮现出诡异的色彩。 一道白光忽然笼罩在她身上,血液似乎在光中燃烧,然她无法遏制地痛后,血管浮现的诡异色彩发了疯一样乱窜着,扭曲着形象,在光中不断沸腾。 今天的意外似乎有点多了,突然而至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一个人例外。 “殿下,离她远点,她是个被腐化的骗子。”莱布尼茨胸前的白狼徽章散发出神圣的光,他手指向跪倒在地的卡特琳娜,这是他的神术,即使西格玛教会的牧师们也无可否认神术的力量,并且这不是伤害性质的神术,会被其伤到的只有亵渎的力量才对。 *** 远方的山脉中,穿着人皮的恶魔猛地转身眺望米登海姆的方向,神色上第一次出现了愠怒。 “愚蠢,该死的家伙。”命运之爪低骂一声,转过头继续向前。 命运就像条控蛇人抓住的蛇,但现在那条蛇突然挣脱了,至于会不会反咬到控蛇人就要看接下来的了。 *** “住手!”奥兰多第一个回过神来,直接冲向了莱布尼茨,但后方的两名条顿护卫手持战锤走上前横拦。 “滚开!”奥兰多不欲纠缠,但条顿武士都是精锐的白狼骑士,以一敌二也立刻被压制住了,着急的奥兰多几乎要猛攻开来。 卡斯兰在他冲出去后及时赶上来,撞开一个条顿护卫后拽住奥兰多让他住手。 “但是……”奥兰多准备甩开他继续前冲。 “你应该知道在这里对着一个尤里克牧师挥剑是什么结果,现在还有机会,别冲动。”卡斯兰用尽全力拖住了奥兰多。 这是卡特琳娜身上的诡异彩光被焚烧的一干二净,她也似乎受到重创般倒下。 莱布尼茨扫了眼奥兰多他们:“这些人是和她一起来的,也有嫌疑,护卫,把他们都关押起来。” 沃纳被他如此快的两句话说得目瞪口呆,他哪能想到今天的事情能直接发展到莱布尼茨以他们有和混沌接触的嫌疑而直接要关押他们,即使他之前就感觉到了不对。 “莱布尼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终于喝问道。 “当然很清楚,我在对付混沌的力量,如果有些冒犯还请不要介意。”莱布尼茨看起来毫不在意地说道,“给西格玛教的朋友们找个舒适些的房间,不要怠慢了。” 卡斯兰依旧拦着怒气冲冲的奥兰多,小声说道:“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别冲动。” “你怕了吗?” “不怕,但现在你要动手必败无疑,那就连帮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奥兰多深吸了两口气,看着台上的莱布尼茨,他的神色现在看起来邪恶而又志在必得,最后他沉重的收起剑,看着倒下的卡特琳娜,而一旁的白狼骑士与护卫们走近,要执行副大祭司的命令。 “你最好不要做出愚事。”沃纳在跟着条顿护卫离开前,唯一警告莱布尼茨的一句。 “放心吧,不会的……”莱布尼茨低笑着说道,看着西格玛教会的牧师们被圣殿骑士监督着送离。 夜晚逐渐降临在米登海姆,这座城市被无数的星点灯火照耀,而尤里克神殿内是不需要的,这里几乎从未点过火,因为白狼神的圣火比任何火焰都要旺盛,莱布尼茨站在狼神的圣火前,身后是五名条顿护卫,并且还都带有战斧的徽记。 斧头兄弟会理论上隶属于条顿卫队,但这个兄弟会的起源可以追溯到西格玛之前,他们是由最优秀的条顿战士组成的精英战士结社,当西格玛统一各部落并建立帝国时,斧头兄弟会保留了他们作为图林根部落首领保护者的原始角色。 兄弟会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反西格玛主义者,因此该组织受到帝国当局的怀疑。然而他们在战场上的英勇是毋庸置疑的,在米德登海姆广受尊敬。 “让我再解释一下我的意思,西格玛是一名尤里克的神选,西格玛建立了这个帝国,因此,这个帝国就是尤里克的国家,我们都是尤里克的子嗣,因此这种对西格玛的奴性效忠必须结束了!”莱布尼茨站在圣火前,回看几名护卫,严肃地说着。 这些人以沉默回应。 因此在他的仪式现场,五名斧头兄弟会的成员站在尤里克之火周围,他们所有人都在他们的兄弟会徽章上涂上了同样的红色骷髅图案,在这个圈子里站着副大祭司克劳斯·莱布尼茨,他穿着与崇拜尤里克无关的红黑长袍,一个黄铜头骨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开始吟唱。 随着吟唱的继续,莱布尼茨拿起了一把锯齿状的匕首,柄上镶嵌着一颗雕刻成头骨形状的红宝石,慢慢地,他走近一名信徒,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喉咙,随着他的倒下,鲜血在躯体的身上流淌,莱布尼茨让他的鲜血浸透了黄铜头骨,使他的眼睛燃烧着越来越强烈的火焰,接着是下一个,恐怖的场景重复。 第二百四十四章 硬闯 夜晚寒冷而干燥,看起来像是被雨水冲洗过的月亮阴沉地挂在傍晚深紫色的天空中,北风拍打着亮着的窗户和挂着纹章的灯笼,在宏伟的大尤里克神庙的昏暗区域里,长长的走廊里充满了寒冷的寂静。 “结果只有我被关在这里吗?”奥兰多盘坐在铁栏的牢房内,用冻得能敲人的肉干磨牙,除了冻人以外尤里克神殿的牢房意料之外的还挺干净,只有些落灰外至少不是想象中阴暗潮湿到处老鼠的那种地方。 其他人都是软禁的房间,因为莱布尼茨发话要给西格玛教会的“朋友”们安排舒适些的房间,而奥兰多这个巴托尼亚人自然不属于这个范围了,他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让自己不再生气,毕竟虽然之前也当过短时间的俘虏但可从没坐过牢。 略有些奇怪的是这里一个犯人都没有,大概平常也没有人敢在大尤里克神殿犯事,因为相比帝国法庭这里大概是被宗教审判。 相比其他人,奥兰多很担心卡特琳娜的情况,之前同时出现两个卡特琳娜让他现在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如果要相信他依然更倾向于相信自己一路回到米登海姆的那位,即使神术伤到了她。 但那个副大祭司给人的感觉也很古怪,还有后来的那个卡特琳娜,虽然她们的表现几乎别无二致,但隐约有种特殊的恶意存在。 奥兰多思索着,推测也许是魔法之类的在作怪,但他不是巫师,而且当时西格玛教会的牧师们似乎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他不自觉地想到弥昂,如果他在的话可能会有什么见解,不过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还是想办法越狱算了,他站起身走到牢房们前,那些白狼骑士拿走了他的剑,但除此以外居什么都没搜走,他从腰带和口袋里取出一些杂物,思索着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而在米登海姆城外,弥昂仰视着高耸屹立的白狼之城,虽然实际规模上阿尔道夫比米登海姆更加大更繁华,但高耸在数百米岩石山上的米登海姆要塞城市给人恢宏与壮观感是不同的。 “就在这里的最顶端。”伊岚的声音响起来,距离如此之近她已经清晰感觉到了自己圣杯碎片的所在。 米登海姆的最顶端,也就是大尤里克神殿与白狼圣火的所在,弥昂眺望着米登海姆的顶端,看了免不了要面见到传说中的尤里克圣火,况且自己或许就是被尤里克引导至此。 弥昂低头看了眼一旁的狼,冬狼也在注视着米登海姆的顶端。 “按照规定,现在的时间城门应该已经关上了。”艾瑞克看着米登海姆的拱道说着,“不过有大尤里克阁下在,我想通过这里应该不成问题。” 贾里克骑在深红的战马背后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弥昂觉得这两天的赶路后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了,或许如他自己所说,他的大限将至。 不过在他迈步前,一向很少说话的曼涅托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了。 “阁下,这里有一个麻烦……”曼涅托那低沉的声音响起。 “嗯,什么麻烦?”弥昂问道。 “这座山完全是岩石的,古墓巨蝎挖不穿。”曼涅托说道。 弥昂再次仔细看了眼作为米登海姆基座的尤里克圣石山,这么大一座完全是岩石存在,古墓巨蝎确实无法挖穿,这就有些麻烦了。 看着突然有些踌躇的弥昂,白狼骑士们询问发生了些什么,弥昂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解释。 “贾里克阁下,能单独谈谈吗?”弥昂最后还是得求助这位大尤里克,只要能让大尤里克接受,那么说服其他的白狼骑士也自然不在话下。 贾里克疑惑地点了点头后和弥昂一同在道路旁的树林内交谈,之后过了片刻后,一脸古怪的走出来的贾里克给白狼骑士们下了个奇怪的命令——将披风,挂旗,马衣等装饰的布匹取了下来,接着白狼骑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头构装体巨蝎从树林中走出,而大尤里克让他们将那些带走白狼纹章的披挂在构装体巨蝎的身躯上。 弥昂花了不少的功夫才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们不至于把自己当成异端清扫了,虽然尤里克的宗教骑士们不像摩尔骑士一样,但也不能太指望他们能理清古墓王与其他亡灵之间的关系。 好在贾里克已经确定弥昂受到了白狼之神的召选,而且古墓巨蝎也算服从弥昂的要求,因此他还不至于把弥昂当做受到腐化的异端。 至于把古墓巨蝎带进城内的方案,再过些日子就是冬季的战争开始之日,挂满白狼的旗帜掩饰一下后说成是给矮人们准备的造物也许可行——米登海姆与矮人有很深的渊源,白狼之城几乎是在矮人们的帮助下修建而成,不少背井离乡的矮人在米登海姆定居——虽然弥昂觉得这种说辞完全不够,但如果大尤里克在米登海姆为你作保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弥昂可能还是低估了大尤里克的权威,可能因为他表现得像个普通的暮年战士而非说一不二的宗教领袖,当他出现在米登海姆的城门外并在白狼骑士们的亲自认证下确认大尤里克的身份时,所有的士兵都摘帽致意,至于后面挂着白狼旗帜的巨蝎恐怕只当是属于大尤里克的仪式品了,守卫们亲自安排着让拖车和马匹过来运输。 而大尤里克回归的消息很快传开到整个城墙上的每一个守卫的耳中,除了那些被安排着守卫职责的士兵外所有的守卫们都涌上街道和城墙边缘来迎接大尤里克的归来,甚至有些居民也听到了消息,原本夜幕后逐渐开始寂静的街道开始有些拥挤和喧嚣起来。 艾瑞克看着簇拥的人群,不知怎么的,在米德登海姆的大街上,没有熟悉的盔甲和狼皮,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除了大尤里克本人,高大的冬狼与没有马衣露出湖水幻化身躯的都法也吸引了诸多目光,弥昂不太喜欢这种情形,而且这还拖慢了脚步,好在守卫们很快就在大尤里克的命令下开始维持好秩序,让他们一行人畅通无阻地通过主道来到大尤里克神殿的阶梯下。 但很显然,事情不会像预想中那样顺利,他们被阻拦在了大尤里克神殿的大门下,即使贾里克表明了他的身份也一样,这些看守着尤里克神殿的条顿武士们居然拒绝了大尤里克本人的命令。 “白狼兄弟,你应该清楚我们的领袖到底是谁,无论在之前你们接到过怎样的命令,现在你们要追随的人都只有大尤里克阁下本人。” 两名条顿守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位再次开口:“我很抱歉,阁下,但在一年前您指定了继承者候选后就已经离开了,在您回到神殿圣火前,按照惯例,我们无法听从您的命令。” “荒唐,那就让开路让我们上去。”艾瑞克低喝道,其他几名白狼骑士已经将手按在了背后的战锤上,众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不行,今天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神殿。”条顿守卫说完后便再未开口,双手扶着战锤挡在神殿外围的门前。 “仅限今日?”弥昂问道,而条顿守卫没有回应,似是默认。 贾里克看到了条顿守卫勋章中一把战斧的徽记,他摇了摇头,最后开口说道:“斧头兄弟会,你们真的要让自己与莱布尼茨的狂妄为伍吗?你们虽然抵制西格玛教会,但我始终认为你们对抗黑暗的决心是一致的,但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最终只会背离你们的初衷。”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阁下。”沉默片刻,另一侧的条顿守卫回应。 “你可能有不明白,但更多的或许只是你不愿接受,或许在他和你们看来自己所说所想都是正确的,是为了尤里克的荣耀,但结果绝不会如你所愿的那般。”贾里克叹了口气。 冬狼忽然仰天长啸,狼的嚎叫声令现场陷入了不安的氛围间,条顿守卫们身上出现了一种动摇的情绪,但战士的意志让他们握紧了兵刃。弥昂仰望着前方漫长阶梯上的,被岩石抬升起的大尤里克神殿,在那庄严的大理石建筑外表下属于神明的烈焰在其中燃烧,即使是弥昂也能隐约感觉到其中的力量,而作为神明的伊岚感觉要更加明显的多,那是属于冬日之王与战士之神的,狂暴与冰冷的愤怒。 “你最好现在赶快上去。”伊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发生了什么?” “那头老狼刚才跟我对话了,他告诉我你的朋友们有麻烦了,因此如果你想动手就得是现在,否则就来不及了。” “朋友……你是说奥兰多他们,怎么回事?” “那头老狼没有细说,真是讨厌的家伙,我可不是替他办事的。”伊岚不满地冷哼,“做好准备,我猜你大概会硬闯吧?” “你明知道我在想什么。”弥昂笑了笑,通知了在后面不远处街道上的曼涅托。 参与拖运货车的工人们忽然被一阵不自然的颤动吓了一跳,他们刚开始还以为是拉车马匹的躁动,但很快第二下便将拴在马背上的拖绳猛地一晃下扯断,众人这才发现震动是从后面传来,在整个帐幕和支架被撕碎的响动中,古墓巨蝎猛地撕开了篷车落在米登海姆的街道上,而四周的人群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接着立刻吓得四散逃开,倒是给构装体腾出了位置,在守卫们能反应过来前赶向尤里克神殿。 此时艾瑞克的劝说和威胁并用,完全忘记了对方是比自家身份更高的核心骑士,但 “如果你们依然坚持的话,那我就再多等一晚吧,至少我还有些时间,艾瑞克,把战锤收起来。” 艾瑞克和其他的白狼骑士们在听到贾里克的话后悻悻地收起战锤,但依然目光阴沉地盯着门扉前的条顿守卫,而对方默然地回应保持对峙的状态。 “抱歉了,贾里克阁下,恐怕等不了一个晚上了。”弥昂忽然向贾里克说道,在他话音落下后响起的是古墓巨蝎节肢运动的喀啦声,接着伴随着地面上的碎石和拐角处被巨蝎庞大身躯撞碎的墙皮,曼涅托控制着古墓巨蝎一路冲向了神殿门前。 白狼骑士们本能地举起背后的战锤,但贾里克抬起手遏制了他们的行动,而门前的两名条顿守卫则无所畏惧地举起手中的战锤准备应对古墓巨蝎,但弥昂在同时出手了,注意力放在古墓巨蝎身上的条顿守卫完全来不及应对弥昂的攻击,构装右臂沉重一击打在白狼骑士的腹部,甲片上出现了明显的扭曲,被击中的条顿骑士弓着腰半伏在地上。 而另一个条顿守卫在惊怒中向弥昂挥动战锤击打,但弥昂身上一片纯白的光晕闪烁,迅捷地错开了战锤的攻击,在对方能收回战锤前一击上勾拳击倒了他。 “曼涅托,把门砸开。”弥昂看到赶来的曼涅托,干脆地下令。 后面的白狼骑士们还没想清楚弥昂为什么动手,而接下来他就已经要砸门了,白狼骑士们非常想上前制止弥昂的行动,但大尤里克似乎默许了弥昂的行经,他们只能一同看着贾里克等着他的指示。 不过在大尤里克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前,古墓巨蝎已经挥动着巨钳重重撞在钢铁包裹的大门上,第一击将上面的塑像撞得完全凹陷下去,接着是第二下,靠着古墓巨蝎的重量将整个门后的门栓直接折断推到,两扇巨大铁门倒下的动静整个神殿都能听见。 沿着神殿漫长的阶梯看去,左右回廊和窗口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震惊不已,他们可从没见过有谁敢在米登海姆,尤里克教会的大本营踹门的,而且还直接把大门给推翻了,恐怕整个神殿的白狼骑士们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军事化的要塞神殿在那个瞬间活跃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狼群之中 “现在回想起那个严冬,我觉得,笼罩在我们头上的邪恶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后才到来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也许对米登海姆来说,命运就是这么残酷,我曾在我杀过的无数可悲人类的躯体上看到命运的印记,愤怒的刺伤,盲目的殴打,嫉妒的割裂,在为神服务的过程中,我目睹了命运的种种残酷。 在我走上死亡之路之前,命运也对我很不友好,死亡是残酷的,但生命更残酷,坚硬、冷酷、不可饶恕,就像最野蛮残酷的荒原,而那些神明盘踞在天空上,有些人说他们在保护我们,另一些些说他们残害我们,囚禁着我们,但或许他们只是看着而已。 看着我们的痛苦,看着我们的扭曲,看着我们的结束,就像基斯里夫熊坑上的人,为我们痛苦的末日欢呼。 我已经受够了神和看不见的世界,我是个死去的人,而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你知道,他们都在欢呼,神和恶魔一样,他们都在为此欢呼。” ——维·艾博·克鲁格,于米登海姆终战前 *** 作为白狼骑士白连的旗手,艾瑞克借着二百支冒着烟的蜡烛的光,穿过宏伟神龛阴暗的中庭,他宽阔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按照惯例,他应该穿着圣殿骑士制式的灰金盔甲,虽然有时候他非常希望能把它们都脱下来。 在一座侧礼拜堂的拱形门旁,一位白狼把战锤斜靠在门框上站在那里,听到艾瑞克跑近的声音,他闪电般转身举起了铁锤。 “拜托,战斗兄弟,这里可没有敌人。”艾瑞克摆了摆手说。 “没有敌人……”白狼骑士放下战锤,“然后你们带来的人把神殿的大门都砸了,周围其他教会的成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尤里克的火啊,这让我们所有人蒙羞,这两千年我们有被砸过门吗?” “我很抱歉,但你知道主要的责任在那些看门的条顿护卫,他们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竟然连大尤里克都阻拦,不过他会砸门肯定事出有因,你看冬狼在跟随着他不是吗?那是尤里克的呼唤象征。”艾瑞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现在是冬天。 “向大尤里克致意,但这事可没完,而且阁下他也没有阻止我们的意思不是吗?虽然他刚刚打翻了我们三个人。”白狼骑士露出一个野蛮的笑容。 “或许吧,但这……”艾瑞克转头看着神殿的阶梯上,弥昂拽住一个白狼骑士的手臂然后用一记膝撞将他撂倒。 “现在是第四个。”白狼骑士耸耸肩,“也许我可以考虑准备一下登场,不过想抢在我前面的至少还有整个连队。” “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呢?”白狼骑士耸耸肩,“我们可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堂堂正正的对决,我想尤里克也不需要召选一位不够强大的巴托尼亚骑士不是吗?我们绝对比山对面的骑士更加优越,大家想证明这一点而已。”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艾瑞克想要让大家暂且停手,但老兵们显然对他的劝说毫无兴趣,而大尤里克阁下也没有发话,现在只能看弥昂自己的了。 阶梯上的弥昂吐出一口冬日的雾气,他看着已经走完了一半的神殿阶梯,大尤里克神殿的主殿距离此不远,但他花了登上阶梯所需十倍的时间来对付那些因为他的行径而恼怒不已的白狼骑士们。 好在白狼骑士们非常有荣誉感的一个个上来决斗,否则这么多白狼骑士弥昂也应付不来,不过如果是半年前的他,恐怕也只能连续击败一两人就是极限了,但现在的他与那时已大不相同。 他没有让曼涅托控制古墓巨蝎插手,之前情况紧急砸了尤里克教会的大门已经够麻烦了,要是让古墓巨蝎参与进对白狼骑士们的战斗那恐怕会有更大的麻烦,弥昂只打算自己解决接下来的问题——带着那只冬狼一路走到尤里克的圣火前,看看那位狼神把自己扯进麻烦里是想做什么,顺便把伊岚的圣杯碎片要回来。 白狼骑士无疑都是优秀的战士,手持战锤发起凶猛简单的攻击,弥昂不想伤到他们因此没有动剑,只是用泰波克之翼的钝侧与构装手臂阻隔反击,在伊岚的帮助下他能比眼前的白狼骑士们更快更准地抓住反击的机会,坚韧的构装手臂硬截在战锤的锤柄上,接着在对方收回前反推上去迈过台阶,顺势将其击倒。 在对方起身前,弥昂抓住锤柄压在他的胸甲前,看着倒在阶梯上的白狼骑士:“是我赢了,我不想伤人,最好到此为止吧。”他的话也是对其他白狼骑士们说的吗,不过显然对于以勇气和力量为信条的白狼骑士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 “真快,看来核心骑士们恐怕也拦不住他,你觉得沃尔哈德大人能压制住他吗?” “我没亲眼见到过大导师的战斗,但他现在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我想如果大导师大人愿意出手的话,会是场精彩的对决。”艾瑞克扫视了一眼周围,“但我现在并没有看到大导师大人,这种情况他也不现身吗?” “不应该呀,按理来说这种事沃尔哈德大人应该会很快赶到才对,有什么事拖住他了吗?”一旁的白狼骑士顺着艾瑞克的目光扫了眼,如果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在此的话,白狼骑士们会很快按照规矩集结起来。 莱茵·沃尔哈德是白狼骑士团的现任大导师,他是一位接近五十岁的战士,棕色的胡须一直连到发鬓,他披着厚重的银灰色战甲和雪白的狼皮,站在走道前凝视着挡在前方的条顿护卫,他们每一个都有战斧的徽章。 “让我猜猜,莱布尼茨让你们来挡住我?”沃尔哈德阴冷地看着眼前应该是自己袍泽的守卫,虽然自从大尤里克离开以来他一直隐约感觉到莱布尼茨所作所为的偏离,但他觉得那只是为了权力,因此他作为白狼骑士们的大导师并没有与之发生过争执,但现在阻挡在面前的让他觉得,那家伙想做的事可能比自己原本估计的要严重得多。 那些挡住他去路的守卫没有答话,只是挡住了这里唯一通往神殿外围的道路,而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握紧了自己的战锤,但片刻后他还是暂且放下了动手的打算。 “希望他和你们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沃尔哈德说道。 而在神殿的阶梯上,弥昂再度击倒了一位白狼骑士,眼前的大尤里克神殿只剩下了短短的阶梯和那道沉重的门扉,虽然四周的白狼骑士们依然蠢蠢欲动地想要上前来,但站在白狼圣火前,没有人敢在神的见证前肆意行事。 但弥昂知道这还不是结束,寒风中他感觉到细微的雪花正在从天空中飘落下来,冬狼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而弥昂站在神殿前,隐约感觉到那股崇高的意志正在注视着自己,那属于另一位神。 神殿的大门轰然开启,莱布尼茨在条顿守卫的拥簇下走出神殿,目光阴沉地俯瞰着阶梯下的弥昂,在门扉开合的时候,弥昂瞥见了传说中的尤里克圣火,并问到了一股非常细微的血腥味。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者我让骑士们替你解除武装。”在弥昂开口前,莱布尼茨严厉地说道。 弥昂皱了皱眉,走近了一步后说道:“请让我解释……” “拿下他。”不等弥昂说完,莱布尼茨直接下令道。 在收到命令的瞬间,四名条顿守卫一同冲向弥昂,战锤在烛火和月光下折射光芒,弥昂立即后退,两柄战锤敲在地面的大理石上,崩碎了阶梯的一角,而在弥昂退下阶梯时,第三名条顿守卫接势以比弥昂退后更快的速度冲下,战锤从侧面挥动,而这次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用盾面拦下后猛地反推回去,在阶梯这种地方一旦没把握好平衡很容易摔倒,在弥昂的还击中条顿守卫踉跄着退后站稳。 弥昂在接下第三个条顿护卫的时候就估计着第四人可能的攻击,果不其然在弥昂迫开他的同伴后,他从另一侧接近弥昂,准备从背后给予重重一击,但在弥昂准备回身阻挡的时候,高大的雪狼一跃而起,雄健的身躯直接将披着重甲的条顿守卫撞飞出去。 多谢了,白狼神。弥昂在心里默念,接着全力应对着跟上的两名条顿守卫的攻击,他依然只是动用泰波克之翼和构装手臂格挡与反击,并非平地的阶梯上条顿守卫们之间也没有完美的默契,攻势被弥昂接二连三地打断。 “莱布尼茨这家伙,他在搞什么鬼?”艾瑞克惊讶地看着条顿守卫们的行动,也直接失去了对莱布尼茨的敬语,而一旁的白狼骑士们也并不赞同与这种举动,一小片嘘声正表示着他们的不满。 而弥昂身上虚幻的光芒吞吐之间,对战的条顿守卫刹那间仿佛只看到了一片幻影,接着是弥昂冲过他的攻势逼近到面前,猛地将其手腕与战锤的锤柄握在一起,接着以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将之掀倒在地。 而在此时另外两人才赶到,弥昂反手用持盾接下一击重锤,在退后卸力时顺带着补了一脚,穿着重甲的条顿守卫沿着阶梯直接滚了下去。 面对连续的重击,弥昂毫不退让的还击,并以更迅猛的攻势压制住了对方,而最后的条顿守卫站在略高几个台阶的位置,在他准备增援时,弥昂直接再退了两步,借着高度的差距抓住他的小腿猛地一拽将之暂时拖倒,而在同时挥动泰波克之翼用力一击斩向挥来的战锤。 神器的锋锐被完全发挥出来,弥昂横斩在锤柄上的一击直接削断了锤柄,惯性下飞旋的锤头擦着弥昂的脸甩向身后,而条顿守卫的手中只剩下一截锤柄,弥昂的泰波克之翼抵在他的喉咙前。 “我劝你最好别起来。”弥昂看着刚被拖到的条顿守卫起身。 显然对方不会听他的,在这时冬狼走来,用强有力的前肢将他压下后直接张嘴咬住他的后劲,虽然没有咬断但犬齿也直接破开了表皮,让其再不敢妄动,刚才的条顿守卫也被狼咬住后劲一番拖撞后咬伤了后腿。 松了口气,弥昂将泰波克之翼戴回背后,转头看向上方的莱布尼茨,神色戒备且肃穆,但他依然说道:“我保证我来此绝无恶意,硬闯也只不过是事态紧急。” “绝无恶意……”莱布尼茨冷笑,“你砸了我们的大门,然后还打倒了我的护卫,你觉着这算没有恶意?如果你真的没有恶意,刚才就该束手就擒等着恕罪。” “对于让尤里克教会颜面受损和几人受伤,我很抱歉,但你误会了两件事情,第一,是你让他们主动攻击的,此前的白狼骑士我可以仅当挑战,第二,我没有罪行需要让你来宽恕,且不论我是否有罪,但你绝对没有这个资格。”弥昂冷漠地陈述。 “巴托尼亚的骑士,你以为你在哪里,在和谁说话?”莱布尼茨呵斥道。 “我猜是一个以为自己大全在握的家伙?”弥昂摇了摇头,“而且你刚才还有一个误识,他们真的应该是你的护卫?” 莱布尼茨的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但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将他想说的话尽数压了回去,他看到弥昂的背后苍老的战士逐步迈上阶梯,随着距离的接近而不断看清他的脸,在他经过的时候两侧的白狼骑士们单膝跪下行礼。 “莱布尼茨,你还是老样子,我原本以为在我最后的时间里会给你一些改变的,现在看来你确实改变了,可惜并非是往一个能有益于所有人的方向,”贾里克踏上阶梯,叹息着看向与自己并肩过数十年的副大祭司。 “贾里克………”莱布尼茨脸上的周围加深了,看起来他在用力紧绷着身体,“你又何必要回来这里?” “我原本确实无需回来,很高兴我在最后的时间遇上了狼神召选的人,至少我的回来还能将一切带回正轨。” “正轨,你是说让我们屈从一个新生的、虚伪的信仰,从而摒弃我们的神所期望的荣耀与力量吗?”莱布尼茨低吼着说道。 “所以我说你还是老样子,你所谓的虔诚蒙蔽了你,让你忽视了真相,现在结束这一切还不迟。”贾里克严肃的说道。 “不,我会结束这一切,但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结束!”莱布尼茨的面容因用力而扭曲,他咆哮起来,“我会让所有的人,其他的诸神一起看到他们是何等的愚蠢,以及他们表面下的腐败本质,我会让所有人重新见证神的荣耀……咳咳!!”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变得通红,好像就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一般。 弥昂摇了摇头,他对帝国的宗教争端没什么兴趣,但这场涉及信仰的争论恐怕不会是和平了结的了,但他想起来之前尤里克的警告——他的朋友们有麻烦了。 “还有另一件事,在我之前还有一位巴托尼亚骑士和他的同伴应该来过这里,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弥昂上前两步沉声问道。 “你可没有资格向我发问,像你们这样的异端早在几千年前就该被征服和毁灭。”莱布尼茨憎恶地看向他,而弥昂神旁的狼发出一声咆哮,似是最后一次警告。 “随便你说吧。”弥昂对这种话不屑一顾,但莱布尼茨盯紧了弥昂身旁的狼,瞪大了眼咬紧牙关。 弥昂走近过去,想再问清楚奥兰多的情况,但莱布尼茨低着头,浑身颤抖着,弥昂有些疑惑地走近,但在距离他还有两步的时候,莱布尼茨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中闪烁着红光暴起发难,看似枯瘦的手臂猛地探出以弥昂都难以躲避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肩甲和腰将他几乎直接扔飞了出去。 “我要让这些家伙付出代价!”莱布尼茨咆哮着,身后尤里克神殿的大门打开,一群披着猩红披风的杀手从中涌出,扑向神殿下方。 白狼骑士们愣了一瞬,接着高呼“保护大尤里克”翻过神殿走道奔来,而站在最前方的弥昂看到莱布尼茨转身进了神殿,而大门即将关闭。 弥昂猛地一拳将迎面而来的杀手几乎打断脖子,接着取下泰波克之翼全力甩向正在关闭的神殿大门,盾身精准地卡上门扉,坚固的神器让不知因为何种力量关闭的大门留下了肩宽的空隙。 冬狼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迅速地奔向神殿从那道空隙中飞身跃入神殿,而弥昂紧随在其后,将打倒的杀手躯体举起投掷过去砸开数人后踩着他们的身体越过阶梯,直奔向神殿的入口,身后的白狼骑士们勇猛地清扫着这些异端的杀手,弥昂闪过迎面而来的刀锋,前滚从空隙进入神殿,反手将卡主的泰波克之翼取下。 神殿的大门失去阻隔后彻底关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猩红之血 冬天为战争武装了这座城市,冰霜厚如匕首,覆盖着每一处表面,冰柱锋利如剑,挂在屋檐和凉棚上,雪像披在盔甲下的羊毛,在厚厚的冰层下紧紧地包裹着屋顶。 战争即将来临,在遥远的北方与东方的山脉中,混沌信徒正在人类痛苦不已的时候散播着他们的影响,还传来消息说,德拉克瓦尔德冰封的森林里,成群的兽类正在增多,它们的气味使空气中散发出恶臭,侵扰了居民区和城镇,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种巨大的、黑暗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东西,正把他们从林中的幽魂中拖出来。 全副武装的米德登海姆战伫立在福斯克拉格岩石上,等待着它可能将要到来的战斗,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真正的战争已经在内部开始了。 在伯根巴恩街区的警卫岗哨,上尉正在一个燃烧的火盆里加热他麻木的手,这时他听到远处的哀号从寒冷的奥斯特地区,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拜托,不要是现在!”他咬牙切齿地说,他的同伴都在守夜,他们无精打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戴上手套,把皮帽戴在秃头上,拿起他的长戟和提灯,他打开了门,严寒像玻璃渣一样刺痛,夜晚的空气清澈而寒冷的坚硬,他拉上了身后的岗哨门,他们拖着脚步走出去迎接冬天的黑暗。 听着寒冷的声音,他希望不管是什么麻烦,它最好已经平静下来,然后他们就在结了霜的鹅卵石和凝块的雪地上行走,留下几排脚印,他们循着这些声音来到了公路上的下一个拐弯处,左边的街道沿着一道楼梯陡然向下延伸,楼梯两侧是被白雪覆盖的悬挑房屋,在那里,颤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那里?“ “不……在那儿……在学院那边。” 他们赶紧下了台阶,因为雪下有霜冰,所以下坡路得走得非常小心,没人愿意半夜在楼梯上摔个鼻青脸肿。 前方,在两边陡峭的联排房屋之间可见的狭长天空中,他们看到皇家音乐学院高贵的灰色穹顶,上面覆盖着积雪,反射着月光,尖叫声又从楼梯脚下左边的小巷里传来,胡同的低拱形大门上挂着冰柱。 在那个方向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座献给尤里克的小神龛,这条胡同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的小广场,在那里有五条小巷交汇的街口,狼神的神龛坐落在中央,黑色石头砌成的像神龛中央基座上有一个小的狼首雕像,商人和当地居民在日常生活中会在神龛上留下点燃的蜡烛、硬币或鲜花和草药。 今晚,在最寒冷的黑夜里,有人用了另一种祭品,猩红的血溅在狼神神龛周围的雪地上。 第一具尸体是一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他的头、胳膊和肩膀被盖在了圣坛上,没人知道他是否在躯干被扯走之前就死了,第二个是个女人,穿着一件破旧的外衣,躺在拐角边,她扭曲成一个即使是剧团里的柔术演员也无法模仿的姿势,第三个人,仰面躺在几码远的地方,已经没有脸可看了。 雪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沉重的脚步在地上移动和搅动,留下了血痕。 谋杀、亵渎,一条血路顺着邻近的一条小巷而下。 *** 大尤里克神殿的内,艾瑞克用战锤将一个猩红杀手的脑袋给砸碎,这些家伙的实力比不了白狼骑士们,虽然手持双刀而又悍不畏死的战斗作风确实拖延了他们一阵,但在数量质量的双重劣势下,很快就被屠杀殆尽。 在他们准备试着敲开神殿的大门时,贾里克阻止了他们,并且在此时通过守卫传达的消息,谋杀的事件正在城内接二连三地发生。 “我不知道米德登海姆发生了什么事。”贾里克说,“但这不是某种犯罪狂欢,这是一个阴谋,愿尤里克保佑我们。” 白狼骑士们看向已经沉重关闭的大门,在弥昂冲进去后再没有人踏足进入,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意志正在其中升起。 弥昂踏入神殿的瞬间就问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息,就好像有人把整个屠宰场都搬了进来一样,但在他站起身的下一秒,寒冷的风驱散了血腥的气息,而在封闭的神殿中,浩瀚的寒意来源于神殿最中央的,银白色的尤里克圣火。 即使数以千计的蜡烛燃烧在神殿的壁垒上,但来自神明的永恒之火的散发着比任何凡火都要耀眼的光芒,但在直视时却也不会灼伤人的眼睛,因为伊岚的关系,弥昂更能感觉到圣火所蕴含的伟大神力,但奇妙之处在于,这神力不过是尤里克真正力量的一缕而已。 不过现在还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弥昂环顾宏伟的尤里克神殿,发现这里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他和那个副大祭司而已,在神殿四周的角落里,弥昂看到了一些似乎是西格玛教会神职人员的人正在昏迷着被绑在那里,而且弥昂在其中看到了卡斯兰,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牧师长袍前的双尾彗星标志被篡改了,留下的是一个猩红色的,如同血液流淌的颅骨形象。 视线外的脚步声传来,弥昂活动了一下肩,将剑盾握紧后说道:“我就该猜到的,一个堕落的牧师,黑暗神明的信徒,对吧?” 莱布尼茨站在不远处的神坛下,明明神殿被尤里克的圣火以及万千蜡烛的光芒照得通透,但他站在那里却显得阴沉沉的,此前伊岚并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腐化的力量,但当进入到神殿之中后,发现了神坛边那个黄铜铸造的颅骨时,伊岚才再次感觉到了混沌的魔力,而在这里能让其存在的只有莱布尼茨一人,联系之前那些听命于他的白狼骑士以及猩红披风的杀手,这或许不只是他一人的堕落,也许有混沌教派参与也说不定。 隐藏在表像之下,混沌教派几乎蔓延至帝国每一个角落,从奥特多夫的颓废堕落的色孽教派,到位于努尔帝国军营地下的恐虐秘密神坛,在满怀感激的瘟疫幸存者中传播的纳垢信仰,向奸奇献上祭品的那些渴望权力者,几乎没有不受到毁灭力量的腐化影响的阶层,混沌力量似乎从腐化凡人当爪牙这事上获得极大欢乐,甚至比祂们麾下恶魔多次入侵凡世大肆破坏时更甚。 所有的混沌教派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不会被寻常手段所发觉,因为帝国本就有许多各式各样与混沌毫无关系的秘密团体,这使得发现混沌教派对那些试图铲除他们的人来说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而混沌信徒们也通常会隐藏他们的双面人生,将本性隐藏在体面表象下,这解释了为什么猎巫人很难铲除那些腐蚀帝国道德体系的形形色色的混沌教派。 “用堕落这个词并不准确,我一直都在试着去阐释和解放我信仰的本质,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当你全身心地去投入去体悟你所渴求的一切时,才能真正的解放并获得启迪,我始终追随着战神的步伐。”莱布尼茨走出两步,光芒在他身上显得明亮了一点。 “即使背弃了你的誓言,去找一个嗜血的刽子手,并统领了一群罪犯,这听起来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弥昂摇了摇头,看着雪狼伫立在前,一双狼眸纯粹地反射着人的倒影,里面看不出任何人性化的神情。 “为什么不呢,荣耀与力量来自于敌人的鲜血,我们的本质就是为了摧毁敌人然后以此狂呼欢庆,而尤里克只是血神荣耀的一部分,因为他们试着去定义谁是敌人,但神不需要这样不是吗?”莱布尼茨从地上捡起那颗黄铜头颅,头颅内闪烁着一些诡异的红光。 恐虐是一位崇尚暴力与愤怒混沌神明,一般他那直来直去、肆意妄为的教条只对精神错乱和狂暴爱好者者具有吸引力,这使他们疯狂杀人、焚烧与残害他人,由于上述的公开行为使他们变得引人注目,猎巫人声称找到并审判恐虐信徒是他们最简单的任务,只需要顺着尸体旁的血迹追逐即可,很快就能见到凶手。 但猩红颅骨教派是个例外,他们作为帝国暗面教派渗入帝国各武装势力的方方面面,与其他恐虐残暴追随者类似,猩红颅骨热衷血祭和传播混乱,不同点在于他们的务实冷静,秘密引诱着士兵与骑士等堕落加入,甚至在虔诚者马格努斯的伟大圣战前就发起过许多行动来让帝国陷入混乱。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打算诠释你的‘正确’吗?”弥昂失笑,“不如在神明面前忏悔如何,毕竟我没有让你活着接受审判的必要。” “是没有必要,因为很快就会结束的。”莱布尼茨的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这里可是白狼圣火前,你以为你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弥昂将剑指向他,开始逼近。 “我只是想再白狼神的面前揭露西格玛教会的丑陋面目而已,一群光说不练的,虚假信仰的崇拜者,这些人冒认英勇与战士之神,要为他们的怯懦和卑鄙付出代价。”莱布尼茨叹了口气,“可惜让你闯进来了,现在只好换个办法让人们看到他们懦弱的面目了,反正血神不在乎血来自于谁。” 当他说完的时候,他猛地捧起黄铜颅骨,仿佛痛饮一般,从骷髅的眼睛里射出的光开始汇合,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血字的形状。 弥昂和狼一同冲去,但变化的速度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快,弥昂的剑刃从一片纯粹的鲜血中贯通过去,但斩断一片鲜血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当血一样的红光开始凝固时,莱布尼茨倒在地上窒息的尖叫,血从他的眼睛和嘴中流出,他仿佛变成了血塑造的雕像后瞬间崩溃了,那滩巨大的血与散发红光的颅骨一起凝聚成一个恶魔状的外形,那个成形的怪物用血化作的长长的、倒钩的舌头舔了舔空气中的冰冷,厌恶般沸腾着。 “拜托,这不是在白狼神的圣火前吗,这已经完全是混沌的力量了吧,尤里克都没点反应的吗?”弥昂实在忍不住说道,一旁的雪狼像是耸了耸肩般看了他一眼。 “他的意思好像是没什么兴趣管这种小事吧,也许是觉得你解决不了那么他找你也就没什么意义了。”伊岚说道。 “真是受够了。”弥昂一边对话一边跳开血魔的攻击。 那看起来像是被困在鲜血奴役下的邪恶实体,灵魂被囚禁在血液里,呈现一个模糊的人形,仿佛由红雾组成,它的脸扭曲成可怕的恶毒的咆哮,痛苦和诅咒让它渴望毁灭它所遇到的每一个生物。 弥昂不知道的是,在米登海姆城内,对尤里克神圣象征的亵渎和鲜血的献祭,某种程度上组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仪式,让鲜血和诅咒提供着力量,但在米登海姆之中,这些力量远远不够。 血魔的力量强大而身躯扭曲怪异,那些如血如雾的躯体当弥昂用剑刃撕裂时仿佛纯粹的液体一般难以上海,但当血魔攻击时弥昂能明显感觉到其中澎湃的力量,甚至落空的攻击也能够斩裂较小的大理石地面,而当弥昂用古圣神器来对付它的时候,才会忌惮地甚至让躯体裂开来躲避攻击。 这让弥昂很难给予它毁灭性的攻击,然战斗显然了暂时的焦灼之中,直到弥昂成功用泰波克之翼伤到了它一次,这让血魔尖叫着蒸发了大片的血腥蒸汽。 但在弥昂准备坚决地再度攻击毁灭它的时候,血魔尖叫着冲向了神坛对面被绑缚着的西格玛教会成员,而它扭曲的行动仿佛一团鬼影飘去,弥昂拔腿追赶但速度逊了一筹,眼看着血魔已经更快一步绕过神坛冲向一个西格玛牧师。 但在此时,弥昂看见雪狼直冲入尤里克圣火的身影,狼那银白的身躯在投入相同颜色的圣火之间时仿佛与火焰融为一体,直线冲过了神坛,从圣火的另一侧冲出,但它此刻已经不再是一头活着的狼了,而是一团狼形的银白圣火,落地的每一步间都凝结出冰霜,它以更快的速度直奔向血魔,银白光辉与鲜血猩红猛烈地撞在一起,在一阵尖叫中银白与猩红的光芒混杂着闪耀。 显然这拖住了血魔并给予了再一次的重创,当弥昂追上时血魔的那团鲜血正早抽搐着维持着自己的形体,弥昂的到来让濒临破碎的它得到了最后一击,在泰波克之翼斩断它的时候彻底的崩溃蒸发。 弥昂站在原地,看着那摊扭曲堕落的血液,黑暗的力量正在被焚毁放逐,一个看似有着重要身份与影响力量的背叛者,但能获得的下场也如此毫无意义,弥昂猜测他原本是要将那些诱变的混沌力量给西格玛教会的人使用,让他们被混沌污染以此来合理地恶毒地去曲解和敌视他们,但在弥昂到来时已经是来不及实现的了。 消失的并不仅仅只有血魔,弥昂转头看去,冬狼的身躯上看不到血肉与实体的毛发,现在的它只是一团纯粹的银白火焰,并且逐渐消散,或者说回归于其的本质,弥昂看着狼的身躯越来越淡,最后冬狼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旋即化作了一道寒风消失了。 弥昂看着尤里克的永恒之火,无疑是尤里克引领他来到了这里,那么接下来就该准备看看帝国的冬日之神为什么要找上他了。 “事情还没完呢。”不过在弥昂想着这些事前,伊岚提醒他神殿内的问题可不止一个。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行动 “凡人,你无法战胜血神的意志!你所摧毁的只是我的猩红主人本质的一小部分,而你已经允许他的那一部分回到了混沌……”在地面上残留的血迹灰飞烟灭前,弥昂看到了血液的影子中一闪而过的恶魔之影,以及一句缥缈的话语,但旋即湮灭在了寒风中。 当雪狼的身躯完全化作火焰消散后,白狼圣火猛烈地燃烧翻腾起来,隐约化作一个巨大的狼首形象。 “还有一个真正的恶魔伪装人类隐匿在这里,去让它露面,我的力量便会将其放逐,在那之后再回神殿里来吧。”弥昂的耳中响起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声音,话音落下的时候尤里克圣火也重新变回了原本的状态,而伊岚也确定刚才的话是来源于白狼之神。 虽然不会当着白狼之神的面说,但弥昂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下——他不是尤里克的宗教骑士,不要这样随便就让他去执行任务,但看着尤里克似乎有伊岚的圣杯碎片的缘故,弥昂还是决定先帮他把事情办完,而且还没找到奥兰多他也放心不下来。 “刚刚在城市内有一种邪恶,我以前从未感受过,也不希望再来一次,不过刚才它逃跑了,尤里克在上,如果这不是我们城市的诅咒的一部分,希望这一切都能得到净化!”在神殿外,贾里克看着大尤里克神殿,叹了口气说道。 一旁的艾瑞克从一位白狼骑士手中接过一卷羊皮纸,这是刚刚城市的守卫们递交上来的,他把它打开上面是一连串的人名,每发生一次谋杀死亡,这个名单就会变长。 “一直以来都有着混沌的力量威胁着这座城市……其实在百年前他们就一直存在着,这不会是他们第一次的行动,只不过很少会这样。”贾里克看着艾瑞克手中的纸卷,“是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一年半载的时间就足够出现的,他们一直有足够的时间站位脚跟,建立规划与行动的计划。” 大尤里克停了一会儿,他呼吸的蒸汽擦拭着空气。 “我们也看到了它的标志。”艾瑞克说道,“猩红颅骨,它们给米德登海姆带来一种邪恶的狂热,腐蚀人们的思想,使他们服从它的命令,还有其他堕落的人,现在我们还不知道。” 艾瑞克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他的思绪被从神殿里出来的弥昂打断了,神殿的大门轰隆隆被推开,比风雪更纯粹的寒意蔓延开来,从神殿中走出的弥昂正在用一块卷起来的布擦拭手上的血,贾里克走过去,他们面对面地站在神殿庙宇台阶脚下的雪地里。 “你已经面见过尤里克了吗?”贾里克向他问道。 弥昂想了想后点点头,四周所有的白狼骑士们都能听到大尤里克的话语并看到弥昂的动作,因此此刻在雪地和鲜血笼罩的尤里克神殿上,狂热的白狼骑士们瞪大眼安静地等着看弥昂接下来会说什么,尤里克的神谕会是什么。 “不过他只是告诉我神殿里还有一个伪装的恶魔需要对付,等结束了以后再去见他。”不过弥昂很快澄清并打消了白狼骑士们的期待。 但在得知还有伪装的恶魔后,白狼骑士们很快陷入了另一种狂热中,那就是开始准备着四处去搜索然后敲死放逐那个胆敢亵渎神圣之地的恶魔,在尤里克的面前证明自己的英勇,很多人完全没管弥昂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他说那个恶魔伪装起来了,有什么头绪吗?”弥昂向和其他白狼骑士交流过的艾瑞克问道。 “嗯,要说的话其实有头绪,虽然当时亲眼见到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些白狼骑士见到了同时有两位卡特琳娜殿下的情况,而且当天莱布尼茨和西格玛教会冲突的导火索似乎也是这个,其中一位被斥责是混沌信徒伪装的骗子后被关押起来了。”艾瑞克以最快的速度说道。 卡特琳娜?弥昂想起来了之前维跟他提起过的她救下的女孩,虽然他们在德拉克瓦尔德森林里没有找到那个女孩,不过现在被提起的人似乎身份不凡,倒是符合维的描述,如果是的话倒是能帮维确定她的安全。 “那位卡特琳娜殿下被关在哪里,还有奥兰多的位置,在两天前也被你们关起来的巴托尼亚骑士,赶快问清楚。”弥昂急促地说道。 艾瑞克看来贾里克一眼,大尤里克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后,他和自己连队的白狼骑士们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弥昂深吸了口气,他有点渴望着新鲜的寒气和薄雾,希望黎明前的到来能标志着任务的结束。 在高悬在岩石上的大尤里克神殿里,仪式上的旗帜僵硬地飘动着,被霜压得很重,巨大的黑色铁火盆在大门边燃烧着,沿着入口道路排列着,两名骑战马的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近卫军身旁疾驰而过,沿着火线飞奔而去。 奥兰多凑在石柱后面,虽然他知道现在尤里克神殿似乎处在一种内斗般的混乱状态中,而且基本没有人再去关注牢房发生的事情,但他依然谨慎地不被发现,不过他也没太想好从牢里跑出来后要做什么,他原本只是想的去找卡特琳娜,然而实际上是卡特琳娜先找上了他。 在他搜遍全身用铁丝小刀等各种可用的东西去试着打开牢门,在花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后终于要把牢门一边的转轴卸下来一个的时候,牢门砰啷一声被打开了,还差点砸青了他的脸,然后就在打开的门前看到了手上拿着钥匙的卡特琳娜。 花了不少时间折腾牢门的奥兰多心情有一点复杂,毕竟在自己快要解决一个麻烦的时候忽然来人干脆利落地帮忙把事情完成了,虽然目的达到了但感觉并不太好。 卡特琳娜在更靠近石柱阴影的地方里贴着墙面,她既不是被关押在普通的牢房也不是像西格玛教会们的牧师一样软禁,莱布尼茨还想着利用她身上可能的影响来宣传扩大混沌腐化的威胁,她被关在了神殿内特制的审讯室内,虽然并没有谁来审讯过她,但显然在其中的日子也很不舒服,虽然她当时身上出现了混沌力量的痕迹,但亲身经历过一场未生者入侵的奥兰多相比那个宫殿内的卡特琳娜,还是更相信眼前的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告诉奥兰多自己抓住了尤里克教会内乱的机会,一群人想带她离开的时候正撞上的敌人,在混战中她反敲了一个人的后脑勺击昏后脱身,当时手上还带着锁拷,没有钥匙奥兰多在经过混战过后的区域时用落下的锤子暂时砸开了锁链。 “话说……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对现在的情况毫无头绪的奥兰多说道。 “有一点,比如去拆穿那个冒牌货,这样我就可以让宫殿的守卫们出动了,这样以来解决这边的问题也会轻松很多不是吗?”卡特琳娜说道。 “有办法了?”奥兰多疑惑道,如果早点就有的话那之前直接用上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了。 “我花了些时间才想到的,我们现在得先从这里离开,也许你可以考虑换套白狼骑士的盔甲。” “除非你觉得我们能找到个更安全些的地方停下。”奥兰多皱了皱眉,现在还在清扫和动荡的大尤里克神似乎并不是适合随时停留的地方。 “明白,我们小心一点就可以了。”卡特琳娜点点头。 奥兰多从自己随身的内测包裹中出一根蜡烛,折断后交给了卡特琳娜一半,然后借着一旁盆中的火焰点燃着,卡特琳娜也做了同样的事,微弱的光线渗进了被戈尔浸透的房间,奥兰多的蜡烛只是普通的火烛,和神殿内使用的宗教仪式的昂贵蜡烛相比光芒微弱了些,但这正好是他们需要的,他们借着这些光快速地通过了守卫刚刚疾驰而去的神殿走廊,在后面一般被封锁的区域中没有点燃灯火,地上倒着守卫的躯体。 这扇狭窄的门通向一段较窄的楼梯,楼梯向上盘旋,通向阴暗的神殿尽头,在上面,他们钻过一个尖刺拱门,进入一间又长又高的阁楼,这里的空气似乎是金色的,烛光像蜂蜜一样,从浮石玻璃的斜天窗里密密麻麻地倾泻下来,被丝绸和网织的华丽帷幔捕捉和悬挂起来。房间里铺着精心设计的地毯,色彩和编织令人惊叹而充满活力。 在缓慢摇晃烛光照射下,房间里烟雾缭绕着精心制作的灯具和珠光宝气的香炉,凌乱地摆放着书籍和卷轴、柜子和壁挂、图表和骨骼——鸟、野兽和类似于人的东西,在雕塑般的玻璃容器下,炉火烤得蓝热的,颜色鲜艳的液体嘶嘶作响,冒着蒸汽,散发出油乎乎的蒸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发腻的甜味,奥兰多试着呼吸,但那股气味太近了,浓重的熏香使他的感官失调了一小会儿。 他们曾在bordeleaux与男爵并肩作战,当时卡拉德和贝塔利斯作为一名游侠骑士,骑马前往bordeleaux与一支庞大的绿皮军团交战。在随后的战争中,布列顿人又卷入了另一个敌人——野兽人。在那段血腥的岁月里,蒙卡达斯给兄弟俩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蒙卡达斯男爵像熊一样凶猛,几乎像毛一样浓密,他把这对年轻的兄弟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赢得了他们的尊敬和钦佩。 当卡拉尔看到男爵的帐篷附近有一个帐篷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它是白色的,上面飘扬着一面中间印有血红色龙图案的三角旗。 “看来害虫也出来参加锦标赛了,”贝塔利斯说。 “maloric,”calard啐了一口。 世代以来,加拉蒙和桑加斯家族的血统一直延续着。年长卡拉德三岁的maloric是年轻的伯爵,也是sangasse的继承人,从一出生就成了他的对手和敌人。在bordeleaux战役中,卡拉德和maloric并肩作战,虽然他们的对抗导致了gunthar的致命伤害,并且尽管malaramont城堡,抵抗了森林中可怕的半人兽,但是tw o族的仇恨仍然很强烈。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自从卡拉德继承了卡斯泰兰的衣钵后,它就加剧了;maloric亲眼看到了曾经是卡拉德的兄弟的那个扭曲的生物,并且在加拉蒙人的敌人和朋友的庭院中散布了这个世界。 “也许在明天的比赛中,我将有机会把w画架放在他的屁股上,”贝塔利斯说。 “我希望我们中有人能这样做,”卡拉德同意道。 “来!”tassilo说。“这是一个狂欢的夜晚!”为了跳舞,为了喝酒,为了漂亮的脸蛋!” “别管他们的长相,”巴尔德蒙德说,“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还能提供什么。” 长桌上坐满了宴会的贵族们,他们被安置在营地中心,周围是拥挤的亭子。从这些巨大的帐篷里传来了欢乐的声音——还有西南的碰撞声。 “我们参加决斗可能为时不晚,”贝塔利斯说。“想进去吗,兄弟?” “你去吧,”卡拉德说。“我要设法找到蒙特卡达斯。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 他不需要把话说完;贝塔利斯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卡拉德在马鞍上转过身来,把一枚金币朝塔西洛弹去,他灵巧地接住了。 “如果决斗还没有结束,就给我弟弟戴上这个。”卡拉德命令道。他的表妹点了点头。 “我也可以进去,”塔西洛微笑着说。 卡拉德又向他掷了一枚硬币。 “给你的对手戴上这个,”他笑着说。 当贝塔利斯和塔西洛在四名充当侍从的农民的陪同下,从最大的那座楼阁上撤走时,卡拉德和他的同伴们下马,把缰绳交给侍从。隔日过后如何去如风佛范围佛饿哦亲覅号呢齐鲁俄方hi路飞不过iq路费blue反比例付不过来不过分了更不容易发力如果把衣服嗯u法律库尔封闭ur花覅ur反而佛呢祁睿峰铁观音全天 第两百四十八章 变化灵 冬天的月亮像利爪一样蜷曲着,除了天气之外,这个冬天还有一种让人感到寒冷的东西,到处都在谈论恶兆和不祥的预兆,说着战争正在集结,黑暗正在升起。每天都在说同样的话,实际上是每年都在说,但现在似乎不同了,它不再是那些在拥挤的酒吧里愁闷的酒鬼们的危言耸听,也不再是那些在棋牌室里神经紧张的提心吊胆的人,也不再是那些在工作中狡猾的占卜者的语言,这是……这真是是一个不愉快的时刻。 弥昂看着被打开的审讯室大门,之前他已经去过一次牢房了,原本说是关押了奥兰多的牢房现在房门大开,至于人自然是都不见踪影了,这在原本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今夜先后发生的事情造成的混乱使得几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神殿的主殿,而在之后的混战中留下看守的守卫和白狼骑士们也忙于应对,因此在两个被关押的人越狱后即使发现了也没空搭理。 现在白狼骑士们已经开始在神殿内搜索奥兰多与卡特琳娜了,虽然并不太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此他们可能已经跑出神殿了也说不定,弥昂思考了一下他们可能的行程后转身向着神殿外走去。 “贾里克大人,选帝侯的宫殿是在哪个方向?” 一群人骑马出了神殿的破门,经过了陡峭的加夫松大街直奔向选帝侯宫殿所在的区域,夜晚的街道上被点燃的灯火照耀着,一连串人马迅速地通过了被封锁路口的街区。 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选帝侯宫殿的门前已经被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看守着,宫殿的大门被锁上了。 “开门!“白狼骑士们咆哮道。 “宫殿关闭了!”一个黑豹骑士从门栅后面回喊道,“警报响了!现在不许任何人进入!” 弥昂牵着都法往远处看,看到了选帝侯宫殿窗户里闪烁的灯光,还有一闪而过的怪异闪光,那是魔法的光彩。 “让我们进去,现在情况很紧急,我们有大尤里克的准许!“弥昂重复道,声音在夜里像轰雷一样。 “回去!”卫兵极尽简略冰冷的回答。 弥昂吸了口气,让都法走到门边,以他精准的攻击用盾刃把门闩上的挂锁敲了下来,然后都法立身而起,前面的蹄子砰地一声打开了大门。 “抱歉,朋友们,现在选帝侯宫殿中有极度危险的情况,请你们和我们一同进入宫殿内作战。”艾瑞克上前和他们说着想让他们别那么愤怒,但回应而来的是骑士冰冷的长剑,他惊讶地用战锤挡下这一击,更令他惊骇的是这些骑士的眼睛现在都被一股纯黑的颜色覆盖着。 “好吧,看来危险就在这里!” *** 在宫殿里,奥兰多跪在大厅附近的一条过道上,他在黑暗中僵住了,因为他听见一阵嗒嗒嗒的声音从石头通道里传来,因此他急忙抱着卡特琳娜躲到一套冷飕飕的盔甲后面去,侍从们机械地走过,没有注意到这个阴影后的两人。 奥兰多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卡特琳娜是怎么让他们从选帝侯宫殿后新出现的裂口中进来的,但她靠着对于宫殿内夜间巡逻的印象轻松地避开了巡逻的守卫们,然后他们能一路向着宫殿的上层前进。 “马上就到了,我的房间。”卡特琳娜向他说道,从这里越过长廊的空隙可以看到门隙后映照出来的光。 “那一会直接闯进去?”奥兰多握着从陈列盔甲上拿下来的长剑。 “不,要是跑了就麻烦了,我装作是女仆有事要请示引她出来。”卡特琳娜摇了摇头。 “好……”奥兰多点了点头,尽可能轻地靠向门侧后的地方,好在宫殿内铺上了很厚的地毯,因此他的脚步声被很好地掩盖了。 而卡特琳娜则是来到门前,清清嗓子似乎是换了个音调后说道:“殿下,外面好像有些混乱,守卫们让我带您去个更安全些的地方。” 几秒钟的寂静后,房间内响起了一阵似乎是在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是女孩光着脚在地毯上奔跑而过的轻响,最后一直来到门前,卡特琳娜退后了几步给奥兰多让开位置到一边,接着房间的大门被轰然推开,胡乱系着腰带和绑绳宫装礼裙的卡特琳娜从中走出,一头金发散开着,眼神中满是疑惑。 “动手!”门外的卡特琳娜猛地喊道,而奥兰多挥剑而出。 宫装的卡特琳娜惊讶地看到了一旁的奥兰多挥剑而来,蓝色的眼眸中反着着剑刃的寒光,接着在倒影中,奥兰多没有斩向出现的卡特琳娜,而是斩向带他来到这里的,门外的卡特琳娜。 那个卡特琳娜也惊讶地举起手抵挡,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后,但手掌上依然被剑锋斩开了一条伤痕,蓝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滴落下来。 奥兰多举起剑挡在依然惊疑不定的宫装卡特琳娜身前,警戒地凝视着眼前的“卡特琳娜。” “你是怎么发现的?”卡特琳娜握住手,上面的伤口流血止住了,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直觉。”奥兰多耸耸肩说道。 “不应该吧,我的变化可是绝对完美的,性格上应该也没错才对。”她笑起来,脸依然维持着卡特琳娜的形状,但眼睛中有蓝色的光溢出,“你要明白,凡人,我可是诡变幼主。” 诡变幼主在奸奇的恶魔中是独一无二的。大欺诈者给了他的宠儿一种天赋——诡变幼主可以万分精准的模仿其他生物。诡变幼主变换自己身形如此之频繁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外貌,只有万变之主记着这些,但他会将此独自保守下去并以此控制诡变幼主。 “那就是你的水平还不够吧!”奥兰多沉声挥剑向着面前斩去。 克鲁扎看了看四周,虽然他知道它在什么地方。那座又高又窄又特别的联排别墅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这在他心里根深蒂固。那细长的尖塔,有狭窄的窗户,尖顶有奇怪的曲线美,它像柔和的波浪一样升起,顶上有一个小小的圆顶。箭廊在尖塔底部开了一条狭缝。第二座圆形塔固定在主楼的侧面,宽得大概能容两个人走过,但它有自己的小圆顶,还有更多的奇怪的裂缝用来装窗户。 一个烙印在他心中的地方。一个充满恐怖、邪恶魔法和死亡的地方。 他举起了手。他指出。 “喂,狼,”他说。 他醒来,听到远处的打斗声。疼痛像潮水一样涌回他的身体。但现在身子软了一些,好像他在漂浮。 艾瑞克从床上抬起头来。他折断的手臂抽动着。就像那只粉红色的眼睛在跳动。 在客房闪烁的灯光下,他看见那个叫lenya的姑娘正从银盘子里拿着一杯热的棕色液体,那银盘子是一个穿着锦缎、假发和粉末的苍白的老人端来的。 “还有别的事吗?”骑士脸色苍白。” “行了,布鲁格尔。”莲娅说,侍从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你不知道这有多有趣!””她笑了。“我照料那位可怜而勇敢的骑士,他救了大使的命,王宫里的职员们,即使是肥臀贵族,也都不遗余力地来帮助我!” “s所以他还活着?” lenya吃了一惊,差点把杯子掉到地上。“你醒了?” 艾瑞克爬到缎子垫上坐了下来。‘是的。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嗯。我自己。” “他还活着,布雷顿人?” “可以……来,喝这个。”她伸出杯子,帮他喝了一口。味道辛辣,充满了香料。 “这是什么?” 的补药。从我哥哥教我的食谱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是宫廷大臣亲手做的!” 艾里克对她富有感染力的幽默笑了。药膏的温暖正在渗入他的身体。他感觉好多了。 “你哥哥知道一个好食谱。” “知道,”她纠正。 “他就是那个呼哧呼哧的,那个抢钱包的人说的那个男孩?” “他叫斯特凡。但是,是的,他是气喘。” “我见到他时一定会感谢他的。” “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小偷说他死了。如果没有他的勇气,ulric肯定会把他带回他的大厅。等我到了那里,我会感谢他的。”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她的笑容又回来了。 艾瑞克对此很高兴。他明白德拉肯为什么喜欢这个女孩。她精力充沛,有时使她的美貌显得黯然失色。但那美就在那里。她那明亮、冰冷的眼睛,她那乌黑的头发。 他说,我听到有人打架。 “那只黑豹,乌尔格林,正在赶走最后一个发烧的疯子。现在该轮到员工了。厨师攻击了几张纸,一个主妇用绣花针刺伤了一个仆人。” “格拉芙安全吗?”他的家人吗?” 被ulgrind隔离在东翼。列宁娅低头看着他,又把杯子递给他喝。“他们说整个城市都疯了。野兽,在街上杀人。我本来就不想来这儿,现在我倒希望我从来没有来过。” “你喜欢林茨的生活吗?” “我想念旷野。牧场和树林。我想念我的爸爸和妈妈。我在马格雷夫庄园干活时,每周都去他们的农场。我每月给他们写信,把小姐送上林茨的马车。” “你父亲回信了吗?” “当然不是。他不能写。” 她停顿了一下。“但他给我送来了这个。她给他看了一个已经失去光泽的廉价银挂坠盒,里面放着一撮头发,头发和她的头发一样黑。 那是他母亲的。这个夹子是我妈妈的头发。他让当地的牧师把我的名字写在包装纸上。只要告诉我他收到了我的信就足够了。” “你离家太远了,伦雅。” “你呢?” “我的家在山下的乌里克神庙,”阿里克静静地回答,抿着温暖的汤剂。 “我是说在那之前。lenya坐在柱床旁边的高背椅上。 “在那之前没有。我是一个弃儿,出生几个小时后就被遗弃在寺庙的台阶上。寺院生活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她想了想。“所有的狼都是这样进入神庙的吗?” 他把车拉得更直了,笑着,注意着用夹板固定的手臂。“不,当然不是。有些被提议作为孩子,好家庭的儿子,或士兵队列。你的长官,他十八岁加入,在守卫服役后。布鲁克纳也是,虽然我觉得他年轻一点。洛文赫兹是豹子的儿子。他在晚年来到了怀特公司。他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合适的地方。当雨尔根自己把他招进来的时候,安斯帕奇还是个贪得无为的流浪儿。这里有一个故事,雨尔根从来没有讲过,而安斯帕奇拒绝讲。多夫、谢尔、希弗——他们都是帝国军队的士兵,是在他们的指挥官的敕令下被派来的。其他人,像格鲁伯和甘兹,他们是狼的儿子,跟随他们的父亲。” “你是狼的儿子吗?” “我经常这样想。我愿意这样想。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被留在神殿的台阶上。” lenya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摩根斯坦,那个大的怎么样?” 他是一个商人的儿子,当他的父亲看到他如此强壮时,就提议让他入学。他从十几岁就和我们在一起了。” “这么说你们都不一样了?”从不同的地方吗?” “被乌尔里克在他神圣的仪式上夷为一体“ 她停顿了一下。“einholt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冥思苦想。“他是狼的儿子,从小就在庙里服事。像尤尔根这样的老派。他负责招聘和培训;kaspen,。我自己,当时机来临时。有别人。” “其他人呢?” “倒下的,被杀的。兄弟情谊是有代价的,林茨的莲娅。” 她微笑着举起一根手指让他安静下来。“嘘,你把我说得像个贵妇人。“ “在德拉肯的眼里,你是。你应该珍惜这一点。” “我为他担心,”她突然说。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就像他冤枉了别人,想要弥补一样。” “克里格没有什么可证明的。” 她站在那里,把目光从艾瑞克身上移开,投向火光。 第二百四十九章 远离黑暗 奥兰多摸索着爬上了那片废墟的黑暗楼梯,从火绒盒里点燃了一支蜡烛,它给他的手指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光亮,雪从空空的窗框里吹进来,在台阶上飘来飘去,墙上结满了冰,像一片片的珍珠。 他打开了门,他的费了点力踹了一脚才把门框周围的冰踢开,神奇并且几乎是痛苦的是,房间和他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人来过这里,每一处砖墙的表面都结了一层霜,镜子也都蒙上了一层霜,使得地毯和帷幔又脆又硬。 “这里看起来和刚才一个样?”奥兰多转头和卡特琳娜说。 “看起来而已,选帝侯的宫殿可不仅仅是当做一个住所的,也要考虑有朝一日米登海姆被攻入城内的可能,当然从米登海姆屹立于此开始就几乎没有发生过。”卡特琳娜说着抱着手臂进入到房间内,宫殿并不是所有地方都会点上炉火的,她甚至不得不把装饰的兽皮披着保持体温。 她拉开壁橱后的木板,墙面上还有一道可以来开的门,打开后冷风灌入,外面是选帝侯宫殿的内墙道路。 “你不知道这有多有趣。”她笑起来,“虽然我可不会去做什么飞檐走壁潜藏的事情,但有时候那些守卫们会试着做这种事情来看看他们的防御是否到位,偶尔弄得笑料百出。” “现在可不是体验笑料的时候。”奥兰多指了指远处城墙上一个倒下的守卫,他看起来已经倒下很久了,身上盖上了一层雪。 奥兰多走近过去,抹了一把那个守卫的脖子,几乎完全冻僵了,显然是死透了,但奥兰多看不出他的死因,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而且也没有脖子被扭断之类的状态,对奥兰多而言想看出死因非得把尸体解剖才行,但他没时间也没兴趣。 扫视了一眼,这边的宫殿墙面上只有这一个守卫的痕迹,但就范围来看应该足够更多的守卫站岗,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在他思索着的时候,风雪的声音里隐约传来了远处的打斗声,看方向是是在选帝侯宫殿的门前。 “我想我们应该试着去宫殿门前看看,也许已经有援兵到了。”奥兰多说道。 “呼,反正是要逃跑,这样也好。”卡特琳娜试着眺望选帝侯宫殿的门前,那里有众多火把的星点光芒交错着。 “对了,这个给你。”奥兰多将守卫尸体上抱着的火枪递给卡特琳娜,卡特琳娜接过的时候手沉了一下,一把十磅重的燧发滑膛枪对练过剑的卡特琳娜而言还不算很沉。 “你这是做什么,让我来开火吗?”卡特琳娜疑惑地说道。 “咳咳……骑士道要求我们不能使用远程武器,特别是火器,而且我也不会用。”奥兰多无奈地说道。 “别说的好像我就会用一样。”卡特琳娜赏他个白眼,转过火枪看了看,靠着记忆力一点火枪手使用火枪的流程大概确认这是装了弹药的火枪,她又在死去的守卫身上翻了翻,摸出了火药包和几发铅弹。 “等下要是有情况我可以上去缠住敌人,到时候你就有机会开火了。” “你最好指望我不会打中你比较好,巴托尼亚人。”卡特琳娜无奈地将火枪递给了奥兰多,她可没法一路抱着这把火枪走。 “女士在上……在米登海姆是不是该说尤里克在上?” “那是我该说的,如果你不信又何必说呢?” “我愿意这样想:旧世界诸神觉得我是个不错的骑士,因此会很欣赏我,然后我依然对我的女士表示忠诚,但即使如此其他神也会给点小小的帮助,特别是在对抗黑暗神明和他们的鹰犬时,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会遇见你还会来到米登海姆神殿的原因。” 卡特琳娜沉默了一会:“你的脸皮绝对能让拉纳德信徒自愧不如。” “我愿意说这是我对骑士的骄傲与自信。” “希望你的自信能打击到那个恶魔。”卡特琳娜耸耸肩,“我还是觉得你肯定有什么方法分辨出来,总不会是香水那种东西吧,而且我看他模仿的也没有问题。” “啊,作为骑士我不仅要剑术高超,而且对美丽的女士也要印象深刻才行呀。” 这话把卡特琳娜逗笑了,她举起一根手指让他安静下来:“省省,你把我说得像个贵妇人了。“ “好吧,姑娘。”奥兰多说道,“毕竟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希望我们能完全离开这里并证明你的清白,我想白狼神会做到的。” “你怎么肯定?别说笑话。” “不讲笑话,你别忘了我们在来的时候就遇见过白狼骑士,那个时候他们在找人,而且是我的朋友。” “你之前偶尔提过的那位,白狼骑士们为什么会找他?” “也许是神谕吧,他们要去找一个被冬狼跟随的人,而那个人正好是他,一头很大的冬狼,传说这是尤里克的召选?” “高大的冬狼?我也遇见过。”卡特琳娜的脸色有些微妙。 “嗯,有这么巧吗,在哪里?” “记不住了,那时我在森林里迷路了,那头狼救了我一命。”卡特琳娜没有说出维的事情,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她们碰上了血肉猎犬的事情。 “看来应该是同一只狼,我越来越相信有神在后面引导了,如果他被你们的神召选,那么他肯定会来到米登海姆的。”奥兰多记得弥昂说过有一只血肉猎犬出现的事情。 “他会拯救这座城市吗?”卡特琳娜凝视着经过的壁炉中冰封的余烬问道。 “我相信他会的,他总是能做到。” 奥兰多与卡特琳娜来到了城墙边缘的尽头走下阶梯,面前穿过花园的长廊现在被一片寂静的阴影笼罩着,装饰的假山岩石在这个时候只体现着森冷的坚硬与恐怖,即使天空是没有云的,深邃的蓝黑,月亮也停在那里,但没有让氛围有稍微一点的好转。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远离黑暗。”卡特琳娜低声念着祷告的文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离远点。”奥兰多叹了口气,带着卡特琳娜穿过长廊与冰冷的广场。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宫殿墙下守卫室的空间,那些燃烧的火种飘出一些细微的烟,火焰的光芒让这里显得敞亮了些,而让人更惊喜的是有活着的守卫正站在守卫室前,他们现在正需要援军。 卡特琳娜正惊喜的想往前奔去,但忽然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她,压迫着她的呼吸,一旁的奥兰多转过身,看到了道路尽头阴影处一个女孩的剪影,而很显然他的本质比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可怕的多。 “抓到你们了。”诡辩幼主还有些卡特琳娜的音色,但还在其中掺杂着一种飘忽怪异的音调。 卡特琳娜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走出两步让守卫们能看清自己,接着指向身后的位置尽肯能以下令的口吻说道:“我是卡特琳娜,现在宫殿内有入侵着,我允许你们开火。” 但守卫在听到她的命令后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看来你还不知道情况,宫殿的守卫基本上都受我控制,你该不会以为我装作你的这段时间只是扮演一个小公主吧,可惜我本来能利用他们做更多的事情的。”诡辩幼主叹了口气,挥手后两名守卫眼球的黑色扩散开来,接着放下手中的火枪指向卡特琳娜和奥兰多。 奥兰多猛地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卡特琳娜冲跃向一旁,两声枪响伴随着燧发枪的火光与一阵硝烟,落空的子弹击中地面掀起枯草皮和积雪。 踩着护栏越过修剪过的灌木草坪,奥兰多带着卡特琳娜猛地落到了原本花园的雪地上,接着闷哼一声。 “你还好吗?”卡特琳娜摔在他的胸甲前,揉了揉额头。 “不太好。”奥兰多忍着左臂上的剧痛试着站起来,他之前本能地想接住卡特琳娜,但落地重量大半压在了左臂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断了。 卡特琳娜扶着他站起来,两人快速借着灌木的掩护躲到了一块巨大岩石的后面,而诡变幼主拍了拍手,更多的守卫从警卫室走出,手中都是装弹的火枪。 奥兰多伸手去抓挂在不远处墙面上的一盏油灯,然后猛地一缩,咒骂了一声,,又更加小心地伸出手来,现在是用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把受伤的左手搭在胸甲上,把灯从墙上拿下来,光在他们身边投射出最小的影子,就像一座孤岛,他的脉搏在跳动,胳膊在痛,心里也在打颤。 借着颤动的灯光,他看到不远处的墙上正在浮现出一排血红色的字迹。 你是一个勇敢的人,远离黑暗。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个恶魔真是有够恶趣味的。 卡特琳娜突然惊恐地回头望着他:“你在干什么?你的手臂……” 很疼,但用夹板固定好了。给我找到我的盔甲。” “你的盔甲吗?” 艾瑞克朝她笑了笑,试图忍住脸上的痛苦。“我不能让他们独占所有的荣耀,是不是?” “那我也去!” “没有。” “是的!” “lenya -” 她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他缩了缩身子,向她道歉。“我需要和德拉肯在一起。我得找到他。如果你要走——带着你的伤你不应该走——如果你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我不认为---” “你想要你的盔甲?”这是交易!” 艾瑞克站起来,摇晃了一下,找到了平衡。“是的,我要我的盔甲。拿到它,我们就走。”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们的马在大街上绕着一个宽阔的半圆形,正对着拱形大门。这一段时间足够让雪开始落在他们的肩膀和头皮上。在他们周围,城市的吼声滚滚而来。在他们的头顶上,雪雷,就像山峰在移动时发出的碾磨声,震动着空气。 振奋人心的啊!他的蹄声震耳欲聋,几乎把他淹死了。甘兹策马向前猛冲,抡起铁锤,把门撞了进去。木头碎裂塌陷。冈兹看了看骏马的脚步,弯下身子,径直穿过联排别墅的前拱门。 他的马跺着脚走进了一个铺了石板的门厅,门厅很高,可以让他重新站起来。墙上托架上的灯在突然袭来的空气中闪烁不定。雪花在他周围飘动。房间沐浴在淡黄色的光线中,变质的牛奶的臭味在这里是不容置疑的。格鲁伯和斯凯尔骑着马躲在他后面。甘兹下马环顾四周。 “哦,我一定让你活过今晚。”安斯帕奇严肃地对他说。 “那里,小伙子!menstern说。“你被当作你的守护天使了!”现在你在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任何恐惧了!” 更多的笑声;更多的嘲弄和奚落。甘兹让他们自己开玩笑。他要他们在时机成熟时做好准备。充满了欢腾,信心,充满了力量。 踩着护栏越过修剪过的灌木草坪,奥兰多带着卡特琳娜猛地落到了原本花园的雪地上,接着闷哼一声。 “你还好吗?”卡特琳娜摔在他的胸甲前,揉了揉额头。 “不太好。”奥兰多忍着左臂上的剧痛试着站起来,他之前本能地想接住卡特琳娜,但落地重量大半压在了左臂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断了。 卡特琳娜扶着他站起来,两人快速借着灌木的掩护躲到了一块巨大岩石的后面,而诡变幼主拍了拍手,更多的守卫从警卫室走出,手中都是装弹的火枪。 奥兰多伸手去抓挂在不远处墙面上的一盏油灯,然后猛地一缩,咒骂了一声,,又更加小心地伸出手来,现在是用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把受伤的左手搭在胸甲上,把灯从墙上拿下来,光在他们奥兰多伸手去抓挂在不远处墙面上的一盏油灯,然后猛地一缩,咒骂了一声,,又更加小心地伸出手来,现在是用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把受伤的左手搭在胸甲上,把灯从墙上拿下来,光在他们方位服务 第二百五十章 放逐 “每次过来你都处在危机之中呀,而且基本都是和女人有关的危机。”弥昂看着被卡特琳娜搀扶着的奥兰多,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忍不住笑起来。 “拜托,伙计,这种事情你可以等搞定那家伙后再谈。”奥兰多的嘴角抽了抽,挥了挥没受伤的那只手,“还是说你从没陷入过这种情况而嫉妒我展现的骑士风范。” 弥昂回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如果有一天我陷入这种情况,那肯定是要世界末日了。” “那看来你是没机会好好展现自己对女士们的骑士风范了。”奥兰多耸耸肩,牵到伤口又痛得呲牙。 在弥昂与奥兰多斗嘴的时候,诡变幼主出人意料地没有发起进攻,而是警惕地凝视着弥昂,他因为爆炸而裂开的脸在魔法的作用下快速地重新愈合为卡特琳娜的样貌,而那双诡谲的深色眼睛中飘溢出淡淡的光点,作为奸奇座下最伟大独特的恶魔之一,他是究极的欺诈者,恶意的恶作剧者,甚至能欺骗其他神明的目光。 他曾经偷走过色孽的银苹果扔在纳垢的花园腐败,挑起他们之间的冲突,或者是在恐虐离开他的宫殿时锁上了他城堡的大门让血神暴怒的砸碎了它,甚至在黑暗王子睡觉时用他的头发编织了一件披风,即使奸奇的众神兄弟们有着把他撕得粉碎的欲望,但他总是能逃脱追捕,他喜欢冲突带来的不和谐,因为它会滋生欺骗和沮丧的机会。 即使他在魔力上逊色于那些强大的万变魔君们,但在有些地方他或许比万变魔君们更接近于大欺诈者。 “你到底是谁?”诡变幼主忽然开口。 弥昂的余光一直警戒着他的存在,在听到诡变幼主的询问后,弥昂回过头正视着诡变幼主,他见过万变魔君附身于人类的状态,那是邪恶的本质披着一层皮囊,但现在看向诡变幼主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是几乎完全相同的感觉,但会感到并不实在,就像无风之地的雾气一样。 “黑暗诸神使徒中脸面最多的存在,需要问一个人类他是谁这种问题吗?”弥昂看向诡变幼主,淡然道。 “你知道我在问的是谁?”诡变幼主的语气变得凝重而严肃起来,他的手上开始浮现出蓝紫色的火球,一旁被控制的火枪手们机械而缓慢地上弹。 弥昂当然知道他在问的是伊岚,但连伊岚自己也答不出来的问题弥昂怎么可能回答的上来,他只是催动都法重逢向诡变幼主的方向,剑锋直指。 诡变幼主开始抛出火球,蓝紫色的火球下空气仿佛被扭曲湮灭,弥昂用泰波克之翼挡下了一发,而诡变幼主提前算好了投掷另一发火球炸开在都法的前方,迫使它不得不绕开躲避火球的轰击,而在弥昂试图绕过的时候,数条虚幻的蓝色手臂在诡变幼主的背后浮现而出,每一个都手持着魔法的烈焰。 狂暴的扭曲的热浪在弥昂的身边炸开,幻兽的鳞片在魔法火焰的舔舐下染上烧焦般的黑色,都法愤怒地冲击着避开如此近距离轰炸下的火焰,而诡变幼主几乎在空中推出了一道巨大的火墙。 弥昂从都法的背上跃起,手持泰波克之翼冲向火墙,而身上笼罩着朦胧的白光,泰波克之翼冲破了巨大的火墙,并且古圣神器在于混沌魔法的碰撞间呼啸着绽放光彩,伊岚的神力也在一同发挥作用,被撕碎魔法火焰间产生了狂暴了烈风让魔法火焰四散分裂。 弥昂冲至诡变幼主面前的时候,火枪手们已经填装完了弹药,虽然在刚刚奥兰多和卡特琳娜在诡变幼主无法集中精神的情况下砸倒了四人,但剩下的几个守卫们依然在诡变幼主的命令下抬起了火枪瞄准弥昂开火。 但弥昂更快地冲过了绝大部分的子弹,并举起泰波克之翼在身侧挡下了两枚铅弹,同时手中的剑刃笔直地刺向诡变幼主。 但与奥兰多的情况相似,凡铁的剑刃在接触到诡变幼主身前一寸的距离时忽然开始扭曲熔化起来,诡变幼主刚想借此嘲笑一下弥昂并等着弥昂主动收剑后继续施法,但弥昂根本不在乎这把普通的长剑,继续笔直地推进,一直让整个剑身都熔化殆尽,而诡变幼主低声咒骂了一句,才反应过来弥昂的手臂可比普通的剑要危险的多。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迫直接用构装右臂攻击,但弥昂似乎对这种重拳轰爆对手的肉搏战斗方式上感到了一点乐趣,因此他全力一击几乎把诡变幼主的头颅整个砸塌了下去,但没有任何血肉与骨骼横飞的迹象,他的躯体也没有倒下而是在某种力量的带动下退后着拉开了距离,在那个伪装成人类的头颅下现在有的只是一片虚幻而又沉重的雾霭。 虚假躯体似乎被弥昂的攻击彻底击溃了,诡变幼主人类的外形正在扭曲向内塌陷折叠,而与此同时似乎是因为弥昂的攻击而导致对其他人类控制的魔法失去作用,四周的守卫已经开始清醒过来,在疑惑与惊讶中四下张望着,最后惊恐地看着诡变幼主物质形态的崩塌。 “别愣着,赶紧攻击呀。”卡特琳娜的命令让这些守卫的犹疑暂时消失了,他们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职责并镇静下来开始装填和射击,而弥昂退了一步不想被火枪的子弹波及。 但诡变幼主只是探手一挥,所有飞向他的子弹顿时停在半空中接着变成了淡紫色的蝴蝶四散飞去,再次证明寻常的武器想伤到他可没那么容易。 弥昂直接扔出泰波克之翼,盾面的羽刃飞旋着斩向诡变幼主,而他凝聚起数层魔法的护盾,虽然都被古圣神器击碎但依然偏转了盾刃的方向,让泰波克之翼飞向他的身后,然而泰波克之翼在撞上墙面后势头不减的飞旋回来,在诡变幼主惊讶地想要避开的时候弥昂从相反的方向冲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诡变幼主选择了阻挡弥昂,而泰波克之翼切开了他小半边的身躯,并严重烧伤了他,诡变幼主尖叫几乎让周围的其他人昏厥了过去。 魔法火焰的铁笼拦在弥昂前面,诡变幼主的身躯正在疯狂变回原本的形态——一个披着长袍掩盖着真面目的,仿佛被虚幻的影子所笼罩的瘦长人影。 “好吧人类,我承认你和你的神能伤到我,但在那之前我还可以……你笑什么?”诡变幼主因为变回原本的形态似乎恢复了被神力造成的创伤。 “我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暴露了本来的面目,而你应该不会忘了这里是哪吧?”弥昂笑着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诡变幼主愣了一瞬后接着猛地抬头看向遥远的天空,此刻只有他自己,以及弥昂和伊岚可以看到,在深紫色的天空中,繁星与乌云之间仿佛出现了一头大的能遮蔽天际的纯白巨狼,那头缥缈的巨狼从天空伸出巨大的利爪压下,带着藐视众生的威严。 “尤里克!”诡变幼主尖叫起来,全身喷涌出浓重的紫黑色雾霭,接着巨狼压下它的利爪,在其他人的眼中扭曲的诡变幼主忽然间崩溃成尘般消失在原地,那件诡异的袍子在半空中飘悬着片刻后化为无形。 “呼,比想象的轻松不少。”弥昂走过去捡回泰波克之翼,在远处的宫殿门前的争斗声已经开始逐渐平息下来。 在距离米登海姆数百里外的山脉上,空间猛地扭曲撕裂起来,一个身影仿佛被打飞的棍球般撞在地上,将岩石的山头砸出一个数米宽的坑洞,其中狂霸的魔法能量将岩石撕得粉碎。 “该死的混蛋!”披着残破长袍的诡变幼主从坑中爬了出来,他的阴影不自然地扭曲着象征着他的愤怒,虽然实际上他的目的基本完全都达到了,但在最后被白狼神几乎放逐般的逼迫逃走则让他完美的自尊有些恼怒,即使是其他黑暗神明也从没有抓到过他,但今天却在这里吃了一次亏,好在自己最后还是成功逃走了没被尤里克放逐回混沌界。 “要说混蛋的话,你似乎要混蛋的多吧。”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地响起,诡变幼主猛地转过身去准备施法,不过他看到了来者的真面目后魔法便停住了。 “是你,原来你还在物质界晃荡,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完整。”诡变幼主看到的是附身人类的命运之爪,不过他的眼中出现的是万变魔君本来的面目。 “比你好得多。”命运之爪之间环绕着魔法的光,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你……”诡变幼主感觉到空间中的压力,面前的万变魔君正在施法攻击者他,即使对方只是万变魔君的部分,但即使完全状态下诡变幼主也没有取胜的把握,何况现在他已经被尤里克所伤,完全无法抵御对方的魔法。 “我们没有必要这样……”诡变幼主低声咆哮。 “你打乱了我的计划。”命运之爪控制的魔法加重了数分。 “怎么……那个女孩体内的魔法是你……”诡变幼主似乎想接着解释些什么,但命运之爪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随着一声爆鸣,诡变幼主被从内部扭曲着塞成一团破布般卷起,最后完全消失在虚空中,地上留下了一个银色的狼首饰品。 “暂时滚回去吧。”命运之爪捡起了地上的银狼首饰,接着也化作一片阴影消失在原地。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即将到来的战争 “向你致意,尤里克神。”弥昂微微鞠躬向一位战神表示敬意,尽管他并不信仰他。 “也为你的勇气,巴托尼亚的骑士,你的表现有目共睹,即使在巴托尼亚没有什么人信奉我我也能看得到你的战斗。”尤里克的声音仿佛回响过整个雪山。 “谢谢。” “哼哼,毕竟是我挑中的哦。”伊岚在一边的半空中插着腰,虽然她会选中谁基本是随机的,“话说回来,我们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能不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是指这个?”尤里克指了指漫天的星尘,其中一点星尘散发着独立于此世但又不被排斥的奇特光芒,而在那道光中无疑是伊岚的圣杯碎片,“真是有趣,像你这样的神明我从未见过,如此年轻而又如此苍老……” “好矛盾的话。”弥昂忍不住道,这是他亲眼见到的第三个神明了,在他们有明确的指示前说话经常是半懂非懂的。 “我也想弄清楚,总而言之把东西还给我如何?”伊岚耸耸肩说道。 “当然可以……现在不行。”尤里克的声音威严如岳。 “为什么?我们已经帮你解决了那些问题了。”伊岚蹙着眉说道。 “就像你之前猜测的那样,那些只不过是简单的考验而已,米登海姆足够对抗这些混乱的威胁,况且我亦在此。”尤里克伸出饱经风霜的手掌,雪尘簌簌落下,“真正的威胁还在到来的路上,那些被放逐者们一直蠢蠢欲动,现在他们似乎觉得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时机。” “被放逐者?”弥昂疑惑道,他对帝国历史了解不多。 “就是利爪海对面的北陆人,尽管从帝国建立的开始这场战争就永不停歇了。” 利爪海的对面就是诺斯卡,尤里克这样一说弥昂立即明白了他说的被放逐者就是诺斯卡人,在世人的印象里他们是一个野蛮凶残的民族,穿着毛皮的战士的狂战士,驾驶着可怕的长船航行在海上,好战和残忍,黑暗之神的狂热忠诚的拥护者。 关于诺斯卡人的起源,旧世界的学者们有许多不同的理论,有些人认为他们是恶魔的后代,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们是一个巨人的种族,是食人魔王国中笨重的居民的亲戚,还有一些人认为,诺斯卡人是来自冰雪的超自然生物,是在冬天无情的寒风中诞生的。 但毫无疑问这都不是事实,诺斯卡人最早的起源是第一次混沌大入侵时投靠了黑暗诸神的部落,实际上诺斯卡人也不过是混沌人类部落的一支,即使在混沌入侵结束后的时代,他们残忍好战的部落依然广泛地分布在帝国的北方——直到西格玛崛起为止。 西格玛击败并放逐了那些部落,而幸存者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诺斯卡,但他们发现他们祖先的家园被许多奇怪而野蛮的种族占据着,其中或许有着远东草原上库尔干认得血统,在屠杀和征服后,这些野蛮民族的血统融合在一起,一个全新的,甚至更残暴的族群就此诞生了,也就是真正的诺斯卡人,而他们发誓,他们和他们的后代有一天会穿过利爪海,把嗜血的战争之歌带到南方,杀死所有南方人。 “历史上的诺斯卡入侵太多了,说真的尤里克您会觉得帝国糟糕到需要其他的援助吗?而且说到底我也只是独自一人而已。”弥昂摇了摇头说道,他大概猜出来尤里克是要他做些什么,他并不排斥但对此感到疑惑。 首先如果诺斯卡人跨海而来,首先要直面的也是诺德领的帝国海军,走陆路则是基斯里夫与奥斯特领,到时候最糟的结果也就是一个行省损失惨重然后帝国其他行省进行支援,除非真的是规模浩大的混沌入侵,否则弥昂觉得情况应该不至于让尤里克会找上自己,或者说伊岚,帝国的战神显然还有其他的考量。 “你这个‘独自一人’可有点微妙,一位神明的存在影响可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即使是一个没有真正意义上信众的神明。”尤里克扫视了他一眼,狼般的眼眸仿佛横在天际边缘的满月。 “也许你说得没错。”弥昂看了眼伊岚,想起之前自己的冒险如果没有她恐怕早就失败了,而在后来的各种战斗中都依赖了她不少的力量,然后自己才有机会击败强大的敌人。 “所以绕回来你还是需要我们帮你对付那些诺斯卡人,如果你知道什么的话能详细些告诉我们吗?”伊岚开口说道。 尤里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间冰山原仿佛分裂开来,黑暗的阴影仿佛大海般托载着这片大地,仿佛远方冰山的荒芜废土之地。 “一位血神的冠军已经再度通过了他的的考验,但他还没有获得全部的荣耀与嘉奖,因此他需要献上数以万计无辜者的鲜血来向血神证明其力量和为他的神呈上荣光,这样他才能在晋升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而现在他已经粉碎和整合了诸多小的部族并得到了一些部落的支持,他必然会跨海而来准备一场杀戮的盛宴。”对于一个神而言,尤里克说得已经非常详细了,而弥昂并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么让一些信徒嫉妒,因为即使是大尤里克一生和尤里克的交流恐怕也没有这么多。 “血神……”弥昂微微皱眉,之前在米登海姆城内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极大可能也是那位黑暗神明信徒的所作所为,这种关头很难不联想起来。 “所以你需要我去击败他吗?”弥昂的潜台词是:难道尤里克的信徒中没有足够击败对方的战士吗? “几乎就是这样。”尤里克似乎看出来弥昂在想什么,“别低估了你的对手,在现在的帝国,或许确实没有能与之相当的战士,即使我赐福凡世战士也未必能做到,但如果还有另一位神明出现在战场,那神明之间力量的天平或许可以翻转,这也是我希望你们能加入这场战争的原因。” “这样吗,听起来好像没错,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圣杯的碎片还给我?”伊岚有点抱怨的问道。 “就当是交换怎样,虽然它本来就是你的,但至少现在还在我的手里,等你了结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将其双手奉上。”尤里克威严的形象在弥昂心里有略微的幻灭。 “以神之名?”伊岚问道。 “以神之名。”尤里克回应。 “我还有些疑问。”在看着这场对话似乎快要结束,弥昂直接背上新的任务后,弥昂接着插话道。 “嗯?说说看。”尤里克的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我记得你派出的狼最初遇见的并不是我,那你最初选定的战士也并非是我,对吗?”弥昂问道。 “是的。”尤里克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而我一开始选中的是谁,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没想到自己的猜想被这么快验证了,弥昂忍不住开口:“她是……” “我知道,一个吸血鬼是吗?”尤里克打断了弥昂的话,接着是一声冗长的叹息,比任何的山风都要遥远而冰冷,带着过往冰雪封存的沧桑,“但她终究是我曾选中的战士,尽管在她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前就已经早早夭折,而且在之前某种意义上她曾打败过那个血神的冠军,因此当她回到米登领的时候我才会希望能引导她,也许顾地重游会让她有新的决定,不过现在倒是有了另外的收获。” “维……”弥昂低声自言自语地思索着,维只在只言片语中略微说过她的过去,而现在尤里克似乎能够告诉他一些真相。 “别想着问太多,巴托尼亚的骑士,如果我告诉你那就失去探索的意义了,你得自己去寻找,直到她愿意告诉你的时候。”尤里克不再看着他,只是看着星尘的缓慢转动,“但我能告诉你,对她有所期待的神并不只有我一个,而她最后的选择不仅仅将决定她自己的命运,因此你也要注意着。” “我明白了。”弥昂点点头。 “嗯,该说的基本也都说了,在混沌信徒南下前你可以暂时在城中等待,米登领必将参与此战。”尤里克的话落下后卷起漫天的雪尘,弥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 伊岚依然停留在那里,而尤里克也没有离开。 “你还知道些什么?比如关于我……”伊岚轻声说道。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任何有关你的事,即使我感觉到你的神力非常的熟悉,但我也很难确定些什么,众神之间也有各自的隐藏,你也有所猜测不是吗?”尤里克说道。 “也许是我有些急切了,有种危机感在一直压迫着我,缓慢而不可阻挡。”伊岚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你能现在把圣杯碎片还给我,这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才更有胜算不是吗?” “不,远不止如此。”尤里克忽然笑起来,带着没被看破的笑意。 “难道你不打算让我更好地准备战斗?既然我和他发过誓那肯定……”伊岚的话停顿下来,她开始快速思考着对尤里克而言他可能想要的发展与结果,但只有个说不清的模糊可能。 *** 第二百五十二章 鲜血荣耀 “你家的狗?抱歉杀光了,本来打算给你留只活口的。”维踏上长长的地毯,仿佛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在她背后的雪地上留下成片破碎的尸体,缭乱的短发在风雪中明亮如刀剑。 “没有关系,我很欢迎你的到来,你知道我对足够强大的战士总是有足够的尊重,即使是敌人也不例外,因为他们的头颅大多会成为我荣誉之路上的砖石。”海耶尔拍了拍手,金属的手甲碰撞出雷鸣般的声响,他说着一口沉重的诺斯卡语言。 “那看来你的砖石缺的有点多啊,还要大老远要跑到南方来。”维扫视了一眼大厅中的守卫们,目光在命运之爪的身上停留了最长的时间,而奸奇的大魔则以人类的躯体回报以笑容。 很危险,这是维的第一感觉。即使没有看穿对方的身份但维依然察觉到了那掩饰在皮囊下的可怖怪物,就像是用一张纸罩在熊熊烈火上一样难以掩饰,因此维提高了她的警戒。 “因为我原本荣光的证明被偷走了,因此我不得不去为血神献上祭品更多以挽回我的荣誉。”海耶尔头盔下浑浊而森冷的眼睛盯着维,“因此,你最好将你拿走东西还回来,否则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在诺斯卡信仰没有相当于冥府的存在,只有足够强大的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让他们的灵魂升入黑暗诸神的领域,而懦夫将永无翻身之日,因为懦夫会被黑暗诸神永远诅咒,因此每一个诺斯卡人在这种信仰的驱使下都带着疯狂的热情战斗,而在战斗中,他们向黑暗诸神中的战神恐虐寻求力量,血神是力量和胜利的化身,因此成千上万的蛮族战士献身于他肆意杀戮的野蛮信条,恐虐是愤怒之王,黄铜与战争之主,列国与诸世界的毁灭者。 维的眉梢挑了挑:“偷就太难听了,我可是光明正大的抢走的。” “确实,毕竟被你开膛破肚的家伙依然对你印象深刻。”海耶尔点了点头,伸出手招了招,在他王座后方的阴影中巨大的血肉猎犬的身影浮现并来到酋长的身旁,它戴着破魔的黄铜项圈,当经过万变魔君的身旁时,血肉猎犬危险地呲起牙,它本能地对这个家伙感到憎恶,或许是因为那强大的魔法力量,而这正是恐虐鄙视奸奇的原因。 “乖狗狗。”命运之爪们退后了几步,它并不惧怕这些家伙,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为了这些家伙与血神的战士起冲突的时候。 血肉猎犬最后不屑地甩下他来到酋长的身旁蹲坐在着,同时注意到了维,它的谁头舔舐着獠牙中的空隙,像是陷入到某种不久以前的回忆之中。 维当然对这只猎犬有印象,毕竟在五年前她就放逐过这头猎犬,并拿到了战利品——而那本来是血神要赐予给忠于他的勇士们的,只有在北方那混沌畸变的原野上经过重重阻挠斩杀血肉猎犬的战士才能得到奖赏,但最后的结果是维横插一脚杀死了血肉猎犬。 “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荣誉,但又将其弃之不顾,你觉得这多我而言算什么,对于血神的伟大恩宠而言这又是何等的羞辱?”海耶尔看似斥责的话语中并没有听出怒火中烧的狂怒,只是蔓延的雪山冰川般的冷酷。 在诺斯卡的传统里,头衔和绰号是一个重要方面,通常在战士完成某些英雄壮举后授予他们个人特征或能力,例如断手、血斧等等,而海耶尔的被称为黑怒,是因为他不像寻常的恐虐勇士们一样变现出自己疯狂般的嗜血狂怒,他的战斗冷酷而坚定,就像黑暗阴影一样。 “那他应该只为你们感到羞耻才对。”维冷笑着说道,“在德拉科瓦尔德森林看到那些家伙的徽记我就猜到应该是你。” “我原本没想过会遇到你,曾经追杀你已经荒废了我不少的时间,甚至让我体会到了近乎失败的感觉。”海耶尔灰蓝色的眼睛盯住维,在他的躯体上如今已经不可能再看得到伤口的存在,但当他直视维的时候他依然感觉到当年的伤口切开时的痛苦,在那场决斗中维几乎刺穿了他的心脏,但他依然活了下来,并在血神的祝福下比当初更加强大了。 “嗯,有趣,难道说你决定放弃追杀我了?”维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只是我不再视自己曾败于你为一种耻辱而已,而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再度与你对决并战胜你,那将会是我更大的荣耀。”海耶尔缓缓起身,没走出一步时身上的金属挂饰都会锵锵作响,“你难道不喜欢混沌吗?这是强者崛起,弱者四散奔逃的时代,你看那些卑微匍匐的人是多么的可悲而软弱,他们的祈祷又是何等聒噪,因此他们的生命最多作为一些消遣而已,而我们则远远不同。” 诺斯卡的宗教主要是基于对混沌诸神的崇拜,而他们的名字与学者和牧师所知道的名字既相似又不同。norss[1]一般,像其他人类种族居住在混乱废物,尊敬所有的混沌神在一个单一的万神殿,当作一个纯粹的实用考虑为了利用所有的礼物和权力的四个神为了更好地生存在北方严酷的[1]。尽管如此,仍有许多部落事实上把一个混沌神作为他们的守护神,他被视为部落的父亲和保护者。通常,那个神也是酋长的保护神,在绝大多数的挪威部落中,恐虐占据了这个位置,因为在战火纷乱的北方,他是目前最受欢迎的守护神选择。 北欧人自古以来就崇拜黑暗之神;部落完全不知道如何生活,否则[8],[9]。北方的人们远不是黑暗中没有头脑的奴隶,他们只是认为像混沌神一样强大的存在只是在一个超越人类判断或理解的层面上运作,因此有权按照他们的神性倾向奖赏或毁灭。正如一个人的职责是对他们表示敬意,并热情地争取他们的青睐。北欧人相信他们所走的道路是唯一的纯洁和真实的,因此他们瞧不起南方土地上的神;把他们看作腐败、软弱和邪恶的东西,不值得蔑视,只值得嘲弄。 维只是摇了摇头:“生命就是生命,我是一个死去的人,你和你的神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原本是打算看看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次入侵去屠杀的话,那随便你吧。” “嗯……即使是你的故乡也不例外?”命运之爪忽然开口了,男女混杂的音色说不出的诡异。 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也不例外。” “真是足够无情。”海耶尔大笑起来,“还是说你畏惧战斗?我可不会这么认为。” “你看起来确实强了许多,我不否认我没有把握能杀了你。” “不,其实你有。”海耶尔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你全心全意释放和拥抱你内心的怪物,你将拥有令所有战士都梦寐以求的力量,但你甚至拒绝这种欲望本身,真是讽刺,无论是作为吸血鬼还是作为一个战士。” 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甲,缓缓握紧后垂下手来:“如果你的废话就这么多,那我就此别过了。”说完转身向着大厅外走去。 “还有最后一件事。”海耶尔的每一步都仿佛让大厅的天顶颤抖着,“我的弟弟在南方的土地上遇到了一个骑士王国的骑士,他身上有你残留的气息。” 维的脚步停下了,但依然背对着海耶尔,没有人能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 海耶尔指向身后的命运之爪,露出一个冷酷而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个恶魔已经向我保证,那个受到软弱神明祝福的人类将会来到我的战场上,而我会亲自去杀了他,如果你想看看他的尸体,我会欢迎你的到来。” 维猛地转身,四周飞散的冰尘忽然连成一片,飞雪在她的身旁环绕着折射出细碎的反光,凛冽的寒风中跃动的火焰都缓慢下来,她淡紫色的眼眸开始向着血红转变,冰霜攀上黑曜石的甲胄,同时手已经按住了剑柄。 而海耶尔依然是沉稳的站在原地,四周的守卫们将沉重的武器持起对准了维,命运之爪眼中闪动着思虑般的光芒。 对峙持续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维最终松开了剑柄,原本狂暴的气势也逐渐消散了。 “你刚才和我说过,这是强者崛起弱者四散奔逃的时代,因此他们的生命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我可以肯定,这一战会输的是你。”维肃穆地说完,接着再不理睬,转身踏入到风雪中远去。 挪威人认为自己是值得尊敬的人,强大而勇敢,因为这种意志和肌肉的力量,他们尊敬他们的黑暗之神。北欧人把他们的神的祝福(变异)看作是上天的恩赐,能让他们更好地抵御家乡难以想象的危险[1a]。[2a],[7a],[7b],[17a],[17b]。在某种程度上,所有的北欧人都受到混沌之触的影响[4a],他们不断被提醒他们的神的存在,并被生动地提醒他们的力量。相比之下,南方的诸神,如乌尔里克、西格玛和米迪亚,在北方黑暗领主的强大力量面前只是苍白可怜的孩子。 挪威人相信他们所感知的世界,这个血肉之躯和物质的世界,是一座监狱;一种由黑暗神创造的幻觉,为了测试他们[7b],[14],而真实的世界是混沌的领域;不断变化,不断变化的黑暗之神的领地。挪威人相信,只有通过黑暗神的恩赐,他们才能穿透这种感官的面纱,窥视到真实的现实[7a],[7b]。当一个北欧人接受了一个突变,混沌诸神的赏赐,他们相信是诸神的手剥去了他们的幻象,从而向他们揭示了真实的自我,简单地说,他们对现实有了一瞥[7a],[7b]。当一个先知召唤出一个精灵时,这个精灵又一次被视为真实世界的短暂一瞥[7b]。 一些学者从理论上认为,norsca与混乱废物的极其接近,使其适合这种思维方式[7b]。阴影之地很奇怪,而且永远在变化。一块普通的石头可能会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千年,但有一天它自己会爬起来,移到另一个地方。鸟可能会在某一处飞过寒冷的山间空气,然后在另一处降落并像蛇一样滑过地面。暴风雨来了又去,毫无预兆,连星星也似乎在扭动变化。诺尔斯卡是一片不断变化的土地,不遵守任何法律,给这片荒野带来了梦幻般的品质。因此,对于一个北欧人来说,假设混乱的突变和奖赏是混乱之神的恩赐,这在逻辑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飞跃;上帝恩赐的标记,用来把被选者与世俗分开。 由于肉体的境界只是一个梦,它是每一个北欧人的目标,以达到真理:真正的境界,超越这个灰色,灰色的存在。黑暗之神的领地。死亡与荣耀是通往彼岸的大门,一个人只有在梦中证明自己,才能走完这条路。为了证明一个人的价值,他在生活中必须是一个强大的战士,他英勇地死去,杀死许多敌人,获得荣耀和混沌神的神圣恩惠[7b],[17a],[17b]。那些求饶的人,那些执著于生者领域的人,会被发现缺乏和诅咒,作为脱离肉体的灵魂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游荡。另一些人被恶魔永远折磨,然后转世为奴隶、女人,或者更糟的是,老世界的人。 因此,勇士占据了挪威社会最负盛名的梯队;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得着那等候他们的荣耀,远超凡间。其余的人只能终日在梦中度过,永远也不知道那可能属于他们的黑暗天堂。因此,诺斯坎部落用毛皮、肉类、宝石、术士石、混乱的铁矿石,以及对小矮人来说最重要的奴隶,来换取他们的武器装备。一些北方部落,主要是那些在这个国家最南部的部落,也与帝国有少量的贸易,尽管这与他们与库尔尤其是格拉林人,他们在掠夺黑暗精灵城市的过程中会这样做,比如klarond kar。远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准备 在米登海姆混乱夜晚结束后的第三天,米登海姆选帝侯带着他的军队从德拉克瓦尔德森林中归来了,距离选帝侯离开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他带着他的军队清扫着森林中因为这个寒冷冬季而暴躁不已的野兽人和绿皮部落,为那些在森林深处开垦荒地的村落提供援助。 选帝侯在回到自己的城市后从尤里克教会以及城市守卫等人的报告中了解到了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于在自己城内之前的骚乱选帝侯感到愤怒和自责,特别是对那些邪教信徒的渗透也感到担忧。 在处理完军队的事务后,选帝侯带着自己的私人部队回到了行宫中,虽然知道自己的行宫也成为了战场,不过选帝侯对宫殿的大部分建筑没有收到损失感到欣慰不已,虽然宫殿留守的护卫和仆从大部分都因为战斗的波及而死亡,但显然不是不能接受的,而且自己的家族成员也都还活着。 就在黎明前,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给城市涂上了一层两三英寸厚的白色粉末,被卡特琳娜召集来的廷臣这两日新雇了人员整理宫殿和选拔新的仆役,因为人手不足,所有的家政人员一直工作到凌晨,火炉已经被重新点燃,水桶被加热,佣人们拿着铲子出来,清理主要的通道,忙碌着换床单,清洁地板,擦亮餐具,拭去玻璃上的霜冻。 卡特琳娜在自己父亲回来的时候领着人们来到宫殿前迎接,她的两个哥哥,一个身患重病一个身份尴尬,因此有时候卡特琳娜不得不靠自己了,奥兰多站在她后面不远的位置假装临时的护卫,多亏了神殿牧师的治疗,伤势可以很快恢复过来。 他稍微感到有些紧张,不由得想着弥昂怎么还在大尤里克神殿里没出来,他感觉有许多事情还是弥昂最为清楚,如果要他解释的话未免麻烦了些。 在还没有翻新的大门前,米登海姆的选帝侯带着紧随在他身后的数十名猎豹骑士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这些骑士们的头盔上有一个兽人头的形象,身穿深蓝色和银色的盔甲,虽然在前些日子的晚上奥兰多有过匆匆一瞥,但很快进入到宫殿内的他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些帝国骑士们。 猎豹骑士团是一个世俗骑士团,成立于阿拉比圣战的时期,位于米登海姆的猎豹骑士们属于骑士团第三大的骑士分会,他们是米登海姆选帝侯的私人保镖。 选帝侯在周围人们的热烈欢迎中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他看起来是一个有着帝王气质的中年人,蓝灰色的双眼扫视间展现着上位者的威严,留着浓密的络腮胡,高大的身躯穿着全套矮人锻造板甲,戴着尤里克的护身符。 鲍里斯·托德布林格,米德汉姆选帝侯,米登领大公,德拉克瓦尔德的保护者。 托德布林格家族是一个有着显赫血统的家族,他们是冯·比尔德霍芬家族的后裔,祖先贡塔·冯·比尔德霍芬是虔诚者皇马格努斯的兄弟,那个时代帝国的救世主。 “很高兴在经历这一切后能平安见到你们。”鲍里斯开口,声音似乎因为寒冷的天气与作战的奔波带着点沙哑,“虽然看起来修补这里还要些时日,不过今天大家就好好休息吧,现在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不是吗?” 卡特琳娜微微行礼,在选帝侯的命令下其他的仆役与管家们开始回到宫殿内准备,选帝侯远征回来的日子无疑是早做好了一场宴会的准备。 “等等,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奥兰多也准备离开的时候,鲍里斯的一句话把他喊停了,现在奥兰多更加希望弥昂能早点结束他所谓面见神明的事情了。 “我听说是你救了我的女儿?”选帝侯的语气里带着点好奇,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奥兰多,锐利的眼神似乎想从这个骑士身上挖掘出什么信息来一样。 “额,算是为殿下提供了一些帮助吧。”奥兰多看了眼一旁的卡特琳娜,他也面见过巴托尼亚的公爵,但现在在外乡的土地上面对着一位选帝侯,他不知为什么还是会感到些紧张。 “不用那么谦虚,虽然最后赶走那个恶魔的是你的朋友,但没有你我应该也坚持不到现在。”四周没什么人,卡特琳娜也就没顾忌多少礼仪地猛拍了把奥兰多的后背,这让选帝侯又皱了皱眉头,因为刚刚从大尤里克那里知道的事情,他对巴托尼亚骑士的感觉有些复杂。 “我从大尤里克那里听说了你的朋友,现在他还在神殿内。”鲍里斯提弥昂的时候语气略有些复杂,他是一个虔诚的尤里克信徒,对于自己的神召选了一位外乡的异教徒前来着实还是有些酸涩,就像是尤里克觉得米登领的人们还不够英勇强大一样,如果有可能的话也许他自己也想和那个巴托尼亚骑士较量一番,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们是巴托尼亚的探险骑士,来到这里的路上一定经历过不少事情吧,一会有机会可以给我讲讲,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救了我的女儿的,还有你跑出去都做了些什么?”鲍里斯看了眼一旁的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因为自己父亲不满的神色稍微有些慌乱,开始在心里组织起语言来了,当然她不会说出维的事情,不过那样的话就得再想想怎么让事情在描述中更合理些了。 而在大尤里克神殿中,弥昂缓缓睁开双眼,他感觉到精神上的一阵疲惫,被拉入神的领域中一段时间对他的精神而言有不少负担,他的腿晃了晃半跪在神殿内的砖石上调整休息着,他觉察到自己的盔甲上有凝结的露珠,显然他在这里呆了不少时间。 “我感觉你们的对话没有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吧?”弥昂对伊岚说道。 “因为神对世界的感受和人类不太一样吧。”伊岚说道,“虽然现在我的力量不完全也很难说清。” 休息了一会恢复精力,弥昂还感觉到了些饥饿和干渴,看来这一趟还真花费了不少时间。 休息片刻后起身走到神殿的门前,弥昂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燃烧的尤里克圣火,转身推开神殿的大门走出,既然战争即将到来,那他也该开始做好准备。 *** 在遥远的利爪海还对面,那里大部分是一片冰冻的北方荒原,没有任何文明的标志,尽管它大到可以容纳整个帝国的数倍疆域,但它土地钢铁般坚硬和狂风如一把匕首般冷酷,海湾和云雾缭绕的岛屿构成了海岸,北方人就是从这里建造并系住了长桅船,他们用这些长桅船威胁着已知世界的海岸。 分散的沿海居民点为严酷的环境提供了一些喘息的机会,但即使是他们也经常受到血腥的克拉肯和其他类似的恐怖袭击。然而,在更远的内陆,巨大的峡湾被冰冻的大草原所取代,野蛮的部落人们在那里捕猎猎物,小心翼翼地避开覆盖着骨毯的冰原巢穴。这是一块阴森、阴暗的土地,弱者无法长久生存,而生存意味着为生存、霸权和安抚黑暗神的机会而不断斗争。 在混乱之海冰冷的波涛中,可怕的黑色长桅船潜行着,由野蛮人驾驶,他们肆意掠夺,给任何被诅咒过他们的船只带来血腥的战斗,他们一心要将文明置于战火之中,即使寒冷的风把水花都冻住了,寒意冰霜刺穿皮肤,贫瘠的土地孕育了贫瘠的民族,而诺斯卡人已经被塑造成一种凶残的掠袭者,为了生存必须杀戮和掠夺。 在夏季的几个月里,空气变暖的程度刚好足以使原本贫瘠的农田变得生机盎然,这可以补充诺斯卡人的日常饮食,然而,其他所有的月份,这片土地都是死一般的寒冷,不自然的暴风雪持续不断,而从混乱荒原吹向北方的邪恶风更是雪上加霜,半年是暗淡的黄昏,太阳仅仅一盘光低垂在地平线上。 而现在在这终日狂风呼啸的海岸上,高大的冰川利刃般切割开海洋形成深邃的海湾,一个宽大的部落港湾在此建成,在盛夏利爪海不被冰封的时候,也许在这里人们有机会看到旧大陆勇敢的商人们为了珍贵的金属和资源冒险来此,但在这个寒冬的时代绝大部分时间港口中不会有船舶停留,因为诺斯卡人要劫掠整个旧世界。 但现在整个港湾都已经汇聚着诺斯卡人的龙首长船,部落中充满了临时扩建的房屋,大多都是又长又大的单层长屋,屋顶是茅草屋顶,大多数长屋都以某种形式的装饰为特色,如雕刻的武士和恶魔的螺旋和漩涡图案。 由于诺尔卡严酷的气候和地形,大多数定居点都是由大约十几个氏族组成的小部落,然而这些部落虽然小,但数量众多,更大的定居点通常由混沌领主统治,那里有大量的人口和强大的舰队,这些舰队被季节性地派去袭击和掠夺旧世界的海岸线和更远的地方,而当更多的部落汇聚在一处时,往往意味着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甚至连那些混乱的战团也会乐意为了侵略南方人的土地而偶尔地聚集在一起。 第二百五十四章 海岸 夜晚的棚子里冷得要死,又黑又暗,士兵愁眉苦脸地对着壁炉,把他那满是卷线的毯子往肩上又拉了拉,一阵冰冷的风刮过墙缝,他呼出的气使面前的空气变得模糊起来,他用毯子像斗篷一样把自己裹住,跪在壁炉前,捡起靠在墙上锈迹斑斑的镰刀,戳了戳壁炉中央的一堆泥炭,余烬发出红光,噼啪作响。 “省省吧,伙计,等明天也许我们能去弄点柴火,今晚除非你打算把哨塔给烧掉。”一旁的阴影中传来了带着点牙齿打颤的声音。 北方的冬季是漫长而严酷的,特别是在利爪海的沿岸,终年都是湿冷的大雾,在秋冬还有暴风雪,就像现在积雪压得这小小的岗哨摇摇欲坠一样。 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他听到风车旋转时嘎吱嘎吱的摇曳,同时牵着岗哨的轻微晃荡,然后是一整沉闷的落地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袋落在地上了一样。 “谁去看看……” “谁离得近谁去。” “反正不是我。” 最后在壁炉边的士兵扔下毯子,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扛着他的长矛,双手把门推开后鼓起勇气,顶着着在他周围盘旋而来的冰冷的风。 “又是一场暴风雪……”在作为守卫的七个年头里他已经见过许多次暴风雪了,比今夜更大的也不在少数。 他看着如顶着一个风车的木屋般的岗哨,这种哨塔遍布诺德领的海岸,作为预防诺斯卡入侵的警戒网,因为众多并且都不是永久工事,这些哨塔在坚持几年没被诺斯卡掠夺者们烧掉的话大概就会开始变得破旧了。 他向着哨塔后的方向走去,声响是从那里传来的,哨塔的简陋马厩就在那里,总不会是冬天饿疯了的野兽跑到这来了吧?想到这,他暗骂了两声后快速走近向马厩。 看到后他才放下心来,马厩的门依然关得好好的,也没有野兽蹦进马厩内,仅有的几匹不算强壮的战马缩在稻草堆边踱着步子,看到他来后稍微有些躁动地挤在马厩门前摩擦碰撞着。 士兵奇怪地看着这些战马,他经常喂马,但很少会看到这些战马变现出这幅样子,它们惶惶不安般地在不大的马厩内来回走动,蓬松的尾巴甩动着,互相推搡着不让自己落在边缘,当他出现的时候这些动物似乎安静了片刻,但当风向再次转变的时候,战马嘶鸣着扬起蹄子,想要越过马厩的围栏。 在他试着让这些战马冷静下来之前,他问到了那股怪异的味道,像是皮毛和腐烂的肉的味道,他以前问到过这种气味,掠夺者们的臭味。 本能地后退让他避开了原本致命的一击,粗糙的斧刃从头皮前擦过深深砍入了冻土的地面,持着它的是一个全身湿漉漉的,披着简陋皮衣,毛发散乱的野蛮战士,健硕的身躯可能比他高出半个头,他的斧头卡在地里了,因此他不得不放下战斧徒手抓住挡开士兵反击的长矛,在他准备反击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胸前的刺痛,那个士兵在长矛被挡下的时候用随身的短匕刺中了掠夺者。 看着那个诺斯卡人倒下的身躯,士兵因为突发的紧张剧烈地喘息着,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解决了那个诺斯卡蛮人,他回头凝视着远处黑暗的荒原,那就是大海,水面上一片漆黑,海水无情地撞击着这些悬崖的底部,以原始的力量日复一日地冲击着海岸。 在这片海岸上散步着十数个瞭望塔和碉楼,每个碉楼都配有烽火台,只需一点火花就能点燃它,这些灯塔一旦点燃,在方圆数英里内都能看到,为任何敌人的到来提供预先警告,为什么它们都没有点亮呢? 但现在他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他看到了更多的长桅船,不是渔民使用的渔船,和海军的狼船有些相似,或者说狼船像它们,那是北方的长船,装着方帆和一排排的桨,以惊人的速度在海洋中前进,仿佛黑色的鲨鱼鳍划破了海浪,那些船只在海岸的四周转来转去,黑色的、长着角的影子默默地、怀着致命的意图移动,像成群的掠食动物那样逼近着。 他转身拼命跑往回跑去,要让其他的士兵们做好准备,一股非自然的冰冷在接近他的心脏,诺斯卡人…… ***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屠杀的声音——垂死的人的尖叫声,武器的碰撞声,士兵的吼声,在踏上矮山的顶端后,斯库尔停了下来,回身望着大海。 带着三、四排桨的大型龙船留在离岸较深的水里,而较小的长船则乘风破浪来到海滩上,就像逆戟鲸冲向陆地去捕食在那里晒太阳的海豹,十几艘长船已经被拖上了海滩,就在乌云再次遮蔽视线之前,斯库尔看到十几个掠夺者正从船上拖着马匹下来。 零星的抵抗仍然存在,诺德领的战士都非常忠诚而勇敢,据说他们的身上都有诺斯卡人的血统,但他们对帝国的忠诚毋庸置疑,甚至变现得更加狂热以证明自己,即使对于被分散着困在岗哨内的士兵而言也没有失去战斗的勇气,因此对于诺斯卡的战士而言他们是值得去杀死的敌人。 斯库尔没有兴趣去参与到这样一场杀戮中,他在登陆的地点考量着这里的地势与方位,他在南方人的土地上旅行了很长的时间,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他甚至亲自丈量过海岸的长度,反正无论是劫掠还是入侵都要登陆。 身后海岸上的舰队只是跟他一起从诺斯卡出发的一小部分,在两英里外的海岸还有别的船只登陆靠近,掠夺者们在黑暗的掩护下向村落和岗哨靠近,惊慌失措的居民们发现他们的出逃之路已经被切断了,没有人能幸免,一些人揪住尖叫的女人的头发,从燃烧的建筑物里拖出来屠杀,而另一些人则洗劫了更富有的建筑物进行劫掠。 不过想要在这样一条漫长的海岸线上做到不被发觉的登陆是不可能的,海岸是诺德兰经济的主要收入来源,许多海上堡垒和瞭望塔沿诺德兰海岸而行,因为来自利爪之海的掠袭者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威胁,在上千年的时间中诺德领一直有着自己的防御体系警戒来着海岸的入侵。 斯库尔知道很快诸多北陆船只登陆并进行劫掠的消息会传到诺德领选帝侯的耳中,并且选帝侯会集结起一支军队来对抗海岸的入侵者们,在那之前除了被他们突袭拔出的岗哨以外,更多的士兵与巡逻队会集中在堡垒和村镇中抵抗他们的入侵,等待援军的到来。 不过诺德领是一片地广人稀的荒凉土地选帝侯要集结起他的军队赶来需要时间,更糟的是现在是冬天,斯库尔估测着选帝侯可能的军队数量与行军的时间,这些都是影响胜负的因素,当然他得在选帝侯到来前先把那些分散的战帮们重新聚集起来才有决胜把握,临时凑上的军队虽然分散作战的时候不用在意,但需要他们集合的时候就要费点功夫了。 就在他注视着的时候,他看到更多的敌人被他的战士们砍倒,被斧头、剑和矛所杀,从肩膀上凿出的头颅被举到空中供众神观看,然后被钉在钉子上或挂在腰带上,一股烈焰在空地中央咆哮,火焰上蔓延,上百具尸体被木桩刺穿在边缘,他们的肉体被当作纸,黑暗诸神的符文被雕刻在他们的皮肤上。 火堆里堆满了油和木柴,被砍下的头颅被扔进熊熊燃烧的柴堆里,皮肤和肉像黄油一样从头骨上融化了,肌肉被烧成灰烬而脱离了头骨,最后剩下的都是烧黑了的、被灰烬覆盖的骷髅头。 “你在这里等着什么,人类?”一个像岩石碰撞的声音咆哮着说,斯库尔不再注视着远处,转过身面对着巴巴克那张粗糙的脸。 这个矮人站起来并不比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更高,但他的身躯和几乎和最强壮的诺斯卡勇士一样宽阔,粗壮的四肢很容易就看出所具有的力量,残忍的火焰在矮人深邃的眼眶中燃烧,两只怪异的短角从他的额头下凸出来,他的皮肤像粗糙的花岗石一样呈现深红的颜色,焦炭一样漆黑浓密的胡子,穿着沉重坚韧的盔甲。 “因为我要集结军队,做好准备,南方人或许懦弱,但如果不堪一击的话我们在几千年前就杀光他们了。”斯库尔有着独特的耐心,就像捕猎的野兽一样。 “如果你希望我帮你们的话,就得给我奴隶作为报酬。”矮人咆哮道,“而且得是活着的。” “这些人是被应许给神的。”斯库尔指着火焰,耸了耸肩,“第一滴血必须以诸神的名义,否则很可能激怒他们,耐心点,巴巴克,今晚只是一场小冲突,真正的战斗到来后,你将得到你的报酬。” “我们舰队的服务可不是免费的,更不会便宜。”巴巴克沉声说道,“而且你们的委托可不止一个。” 斯库尔是在远航启程的开始遇到他的,几个世纪以来混沌矮人与诺斯卡保持着一些简单的贸易渠道,诺斯卡人虽然有着不错的锻造技术,但与格朗尼的子嗣们相差甚远,因此他们会与混沌矮人建立贸易关系,以利用他们高超的武器和盔甲,在某些情况下,混沌矮人会暂时生活在诺斯卡人的部落中,以促成双方的合作。 “是的,可惜你们已经把地狱炮卖给别的部落了,这样一来接下来的战斗我就得想写别的主意。”斯库尔说道。 “别想在账目上跟我讨价还价,诺斯卡人。”仇恨和刻薄从巴巴克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我保证过,矮人的亲族,诺斯卡人的承诺和你们一样可靠,当然有些部落除外。”斯库尔盯着那个混沌矮人,目光的深处中有一种戒备。 他听说过混沌矮人,但从未接触过他们,矮人并不算是友善的种族,但他们对荣誉的固执,对先祖的尊重以及杰出的工艺创造力都是值得敬佩的品质,但混沌矮人是对这些品质的扭曲,残暴无情而冷酷。斯库尔感觉到了这些投入混沌的矮人灵魂中一种燃烧的需要,对获取财富和奴隶的绝望冲动,甚至超出他们应有需要的本身。 不过这并不重要,混沌矮人的帮助能提供有可怕力量和毁灭性的武器,这对战斗有帮助就足够了,当然他也会提防着这些家伙的贪婪与疯狂。 “我们得花时间集结好军队,然后才能向内陆进发。” “你对你的战士们如此缺乏信心,以至于你必须等待增援?”巴巴克冷笑道。 “如果你只是想抢夺奴隶的话,那倒是可以不管不顾,但我需要战场的胜利,否则你也拿不到你的报酬。”斯库尔毫不退让地说道,他的肌肉微微隆起,暗红的光在眼睛的深处闪烁着。 巴巴克危险地注视着他,最后说道:“我们了解彼此,我会等着你的报酬的。” 这使得诺德兰海岸成为帝国舰队艰难的家园,但自从马里恩堡脱离帝国以来,海洋舰队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建立基地。舰队的主要锚地在不断发展的dietershafen镇,在一个迅速发展的造船计划中,该地区使用了该省充足的木材供应,以打击来自北方的海盗船。这使得诺德兰海岸成为帝国舰队艰难的家园,但自从马里恩堡脱离帝国以来,海洋舰队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建立基地。舰队的主要锚地在不断发展的dietershafen镇,在一个迅速发展的造船计划中,该地区使用了该省充足的木材供应,以打击来自北方的海盗船。这使得诺德兰海岸成为帝国舰队艰难的家园,但自从马里恩堡脱离帝国以来,海洋舰队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建立基地。舰队的主要锚地在不断发展的dietershafen镇,在一个迅速发展的造船计划中,该地区使用了该省充足的木材供应,以打击来自北方的海盗船。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纽安斯克兰 “这那些帆出现在海平面上,纯白色的长帆,但画着着他们污秽的神的血腥象征,接着就出现了一艘艘船由那些不疲倦、肌肉发达的手臂划着一百只桨划着穿过波涛汹涌的海面,我按响了望哨的警铃,每个人都为这些野蛮人的到来而汗流浃背,弩手们一箭接一箭地扫射,许多人倒下了,但那些嚎叫的恶魔们仍然冲上海滩,不顾盔甲和盾牌,他们看起来像一群乌合之众,但却像恶魔一样战斗,冲过我们的队伍,到处屠杀,用棍棒把四肢打成血块,把脑袋从尸体上砍下来,就像身上涂了黄油一样,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早晨……” 这是来到纽安斯克兰的幸存者告诉那里居民们的话,纽安斯克兰是诺德领在2460年开放的港口,诺德领一直希望这个港口能够为帝国分流玛丽恩堡的商业以赚取收入,投资者们组织建造了房屋和商店,建造了新的贸易商队,但现在看来结果可能会是场灾难,第一艘船在第一次离开码头后就倾覆了…… 纽安斯克兰有种沮丧的,不被爱的氛围,空空如也——毕竟它最初是为了更宏大的计划和更快速的扩张而建造的,尽管现在依然是诺德领少有的人口较多的城镇,但人们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整个城市正接近被风吹倒的鬼城。 但现在整座城镇都笼罩在一种以往所没有的喧嚣而又惶惶不安的氛围中,随着海岸巡逻队和残破的诺德领海军的不断到来,这座城镇的居民都知晓了诺斯卡人入侵的讯息,而现在诺斯卡人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海岸线上。 布列顿军队在向北移动的过程中正在积蓄力量。每天都有数百名骑士和他们各自的随从加入游行队伍,响应里昂斯公爵的战争号召。有消息说,阿达哈德公爵已经在利奥内斯北部的战场上与北方的先头部队交战,并将他们打得半死。但是,在他交战的同时,一支规模大得多的部队已向西北方向挺进,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向内陆挺进。 从自耕农骑兵的报告中,可以了解到诺斯金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在里昂斯城堡以北骑了大约三天就登陆了,然后迅速向内陆袭击,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烧毁了。据说这支部队有数万人。 有消息说,遵照国王的命令,一支布列东军队正从库隆调来支援,据说这支军队已经越过sannez,正在向l'anguille祖传的土地推进。在那里,他们将与这个公爵国的一支庞大的,虽然部署缓慢的军队联系在一起,从那里他们将转向南方,希望阻止北方人向内陆推进。 最近lyonesse和l'anguille之间有敌意,边界争端和长期休眠的宿怨的重新点燃,据说这是l'a公爵不急于援助他的邻居的原因。 显然,他已经召集了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但仍在拖延,等着看诺斯人是否会转向他的领地。与此同时,他似乎满足于让他们蹂躏他对手的土地。只有当库隆派来的军队进入他的王国时,他才假装帮助里昂西斯。 诺斯金的目标仍不明确。如果他们只是一支意图掠夺和屠杀的突击部队,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会被困在海岸附近,因为在西北海岸线上散布着许多定居点和城镇。他们可能向东航行到安圭勒城,那里著名的灯塔早在布列托尼王朝崛起之前就建好了,或者向南航行到bordeleaux, aquitaine和brionne的富饶土地。 诺德领的海岸线分散了众多的瞭望塔与岗哨,这样的好处是应对劫掠是能够及时发现并组织反击,但碰上规模远超一两处岗哨所能应对的入侵时,就显得兵力过分分散了,而对于帝国而言,部队越分散越不利于对抗北方嗜血强壮的野蛮人,因此海岸能够调集的部队正在快速集结于主要的据点中,纽安斯克兰则自然是最合适也最需要防御的地区之一。 这里被入海口的河道分为了两个城区,最初的纽安斯克兰是一个小渔村,坐落在高高的悬崖上俯瞰大海,得益于一个隐蔽的小海湾,一个被称为曼南之鼻的海角保护它不受利爪海中恶劣自然的伤害,建筑物是低矮的石屋,与悬崖峭壁融为一体,当地人建造了岩石峭壁作为四面防御,街道狭窄陡峭。 这与新城区的宽阔街道形成鲜明对比,双方隔着河流,但老城区的渔民们拒搬到新的城区,而现在城区的住宅有一半是空的,也没有欣欣向荣的街道生活,而且这座城镇建在临海的低地上,不断受到风的冲击,在最高的潮汐时容易发生洪水。 现在无论新老城区都被不断聚集进来的行省部队以及收拢的渔民,森林中的猎人等填充着,这让这座荒废了许多建筑的城镇第一次有了它原本设想中的人口规模,只可惜即将到来的不是繁荣与贸易,而是战火与死亡。 由于这里是一处河流入海口,一旦失守诺斯卡人的长船就能够直接通过河流向着内陆劫掠,因此众多的海岸巡逻队以及省兵连队都在各自指挥官的带领下来到城镇参与守卫。 利奥波德城堡是该镇的主要防御工事,这是一个四层的要塞,外加一堵围墙,然而从城市的角度来看,它的设计防御来自海洋的攻击的考虑似乎是一个较低的优先级,现在这里由城镇卫队把持,守卫队长临时担任了总指挥官的职责,本来只有选帝侯指派的将军才能统率这一整支军队,不过对于控制范围只有自己头衔一般的诺德领选帝侯而言暂时是没时间找那些贵族再指派将领了。 “所以我说……把更多的支队派遣到桥梁的两侧,如果那些诺斯卡人要乘船通过就居高临下射击他们。”布鲁克纳队长大声咆哮着,这差不多是诺德领人常见的说话方式,想要指挥一群完全不归自己管辖的军队是件困难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还是诺德领人的时候。 连接城镇新老城区的唯一一条通道是一座危险的、摇摆的悬索桥,高悬在河上,它的宽度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在帝国队长的设想中,旧城区依着悬崖石山建设更容易守卫,但新城区也不可能放弃,因此在旧城区安排少量的部队,将主力集中在新城区的围墙后面是合理的,但最好保护住唯一的通道,在必要时可以逐步撤退到坚固的岩壁上防守。 “也许我可以让水手们帮这个忙。”海神曼南的牧师吉勒·基门开口,他是这座城中曼南神殿的主持者,他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他依然勇敢地反对任何企图掠夺神殿和这座城镇的人。 由于战争事关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因此整个城镇中能被动员的男性也全都临时作为民兵投入接下来战斗的准备,民兵们多是几乎没有任何军事训练并且缺乏搏杀经验的平民,穿着破旧衣服,配备大多是临时借予的破烂盔甲和武器,如弓、矛、剑等,他们可能看起来像乌合之众,但每个人都正加倍努力去战斗以保卫家园。 “不,他们是最熟悉这里的港口的人,我需要他们在港口的仓库那里堆积起防线,桥梁最好还是让森林里的猎手们看守,他们也可以同时提供支援。”布伦纳克说道。 码头边排列着一排排仓库,就像许多兵营一样,在这里装货和卸货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快捷和高效,码头工人,河工和海员工会都聚集在这片区域,现在他们不得不暂时放下以往的偏见与毛对,投入到守卫的工作中来,因为海港建设更多是为了贸易而非作为海军的停泊地,因此缺乏足够的防御力,尽管诺德领的海军临时将一些舰队停留在此,但依然火力匮乏。 中央的广场上铺着色彩缤纷的石板,广场中央的一根高大的白色旗杆上飘扬着诺德领国旗帜,这个城市最重要的市政建筑都建在广场周围,以及帝国诸神的神殿都聚集在附近,牧师们正在安抚并激励着这里的市民们,按照目前侦查游骑兵的报告,可以说诺斯卡向着这里汇集进发以及是不可避免的了。 为数不多的狼船头尾相连横停在河道上卡主,不多的几门臼炮作为珍贵的火器被搬上岸放在适合的安全位置,帝国北方行省不像南方行省一样富裕,火药武器是的成本是想到昂贵的,这座城里甚至没有城建制的火枪部队,主要的远程力量来自于森林中的猎手们,他们都是技艺精湛的射手,如果诺斯卡人会攻入城内他们也会依靠着建筑战斗到底。 联盟大厅是这座城市中最宏伟的建筑,进口白色大理石大柱支撑着一个古典风格的屋顶,屋顶上装饰着描绘着古往今来工业和贸易的雕塑,曼南和亨德里克是被描绘的最突出的神,在周围穿着黄色与蓝色相间衣饰的守卫看守着这里,这是诺德领省兵的军服,帝国不同行省间军队服饰的图案与颜色各不相同。 更多的长矛手与少量的剑盾部队被安排在距离海岸码头不远的防线上,码头前的是海湾区的民兵军队以及从舰船上下来的水手们,他们将更多的燃烧物扔在了码头上,一旦诺斯卡人准备冲滩登陆就放火先将这里烧掉。 这是来到纽安斯克兰的幸存者告诉那里居民们的话,纽安斯克兰是诺德领在2460年开放的港口,诺德领一直希望这个港口能够为帝国分流玛丽恩堡的商业以赚取收入,投资者们组织建造了房屋和商店,建造了新的贸易商队,但现在看来结果可能会是场灾难,第一艘船在第一次离开码头后就倾覆了…… 纽安斯克兰有种沮丧的,不被爱的氛围,空空如也——毕竟它最初是为了更宏大的计划和更快速的扩张而建造的,尽管现在依然是诺德领少有的人口较多的城镇,但人们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整个城市正接近被风吹倒的鬼城。 但现在整座城镇都笼罩在一种以往所没有的喧嚣而又惶惶不安的氛围中,随着海岸巡逻队和残破的诺德领海军的不断到来,这座城镇的居民都知晓了诺斯卡人入侵的讯息,而现在诺斯卡人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海岸线上。 布列顿军队在向北移动的过程中正在积蓄力量。每天都有数百名骑士和他们各自的随从加入游行队伍,响应里昂斯公爵的战争号召。有消息说,阿达哈德公爵已经在利奥内斯北部的战场上与北方的先头部队交战,并将他们打得半死。但是,在他交战的同时,一支规模大得多的部队已向西北方向挺进,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向内陆挺进。 从自耕农骑兵的报告中,可以了解到诺斯金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在里昂斯城堡以北骑了大约三天就登陆了,然后迅速向内陆袭击,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烧毁了。据说这支部队有数万人。 有消息说,遵照国王的命令,一支布列东军队正从库隆调来支援,据说这支军队已经越过sannez,正在向l'anguille祖传的土地推进。在那里,他们将与这个公爵国的一支庞大的,虽然部署缓慢的军队联系在一起,从那里他们将转向南方,希望阻止北方人向内陆推进。 最近lyonesse和l'anguille之间有敌意,边界争端和长期休眠的宿怨的重新点燃,据说这是l'a公爵不急于援助他的邻居的原因。 显然,他已经召集了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但仍在拖延,等着看诺斯人是否会转向他的领地。与此同时,他似乎满足于让他们蹂躏他对手的土地。只有当库隆派来的军队进入他的王国时,他才假装帮助里昂西斯。 诺斯金的目标仍不明确。如果他。与此同时,他似乎满足于让他们蹂躏他对手的土地。只有当库隆派来的军队进入他的王国时,他才假装帮助里昂西斯。 第二百五十六章 黄铜之路 诺德领的行省军队都穿着该省特有的蓝黄相间的制服,省旗上的图案是一只海鹰抓着一个盾牌,上面有一艘帝国战舰的图案。 他们所处的要塞比城堡的任何一道城墙都要高,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诺安斯克兰和周围的大海,这里看起来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防御结构,礁石悬崖的海岸让这里形成了天然的严密防御,但仅仅针对曼南之鼻一处而言,建在平地上的新城区可是麻烦众多。 基门牧师站在古老神殿的高处,神殿上的海神雕像凝视着大海,手里拿着三叉戟,两侧是半狮半鱼的奇异野兽。自从新城上建起了一座宏伟的新神殿后,坐落在悬崖边上、壮观地俯瞰大海的古老石质神殿基本上被人遗忘了,它很少被使用,当地人把祭品放在墙边,或者扔到海里,神殿的门一直是锁着的,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再一次来到这里为可能的入侵布置。 俯视着下方城镇围墙内挤成一团的建筑物,朝向港口的位置也在城墙的保护下,十几艘船停泊在受猎手们保护的小海湾平静的水面上,城墙上选本稀疏的巡逻队已经被新的作战连队布置着,根据少数出城的侦查骑兵的回报,诺斯卡人确实正在向着此处集结。 轻骑兵连队也试着通过沿岸荒地密布的沼泽将消息更好地带向东面的部队,并了解援军的状况,但来自北方荒原的掠夺者骑兵们也开始游荡起来,加上复杂的河道与沼泽地,能够成功的巡逻队并不多,仅仅只是知道选帝侯正在集结他的军队而已,而想要来到光是行军也要十天的时间,在那之前守军们只能靠自己了,不过诺斯卡人的行动也没有想象中的疾风骤雨,而是有些按部就班地拔除哨位点后聚集推进。 诺斯卡人的行动指挥遵循斯库尔的命令,这位在帝国漫游了数年的诺斯卡人从帝国那里学会了不少东西,一场战争和掠夺的战役不是一回事,他没有一支足够庞大能够全线侵略的大军,因此他愿意稍微放缓点速度先尽可能摧毁诺德领西北海岸线的岗哨与城镇,留下一个不会总有骚扰的后方,而且劫掠杀戮还有另外的作用。 不过他这次带上了不少散漫的战帮以及来自其他大部的掠夺者,他们倒是对斯库尔显得有些谨慎的作风嗤之以鼻,踏上南方的领地后就开始四处寻找村庄烧杀抢掠起来,斯库尔甚至得分出点精力压制他们,以免太深入内陆让其他的贵族不得做出激烈反抗,当然这样的行为也会稍稍激怒那些不服的首领们。 在营地中央最大片的空地上,数百名诺斯卡人围绕着观看眼前的决斗,随着一声巨响,一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被重重扔飞出去砸进人群里,而斯库尔站在空地的中间整理着皮衣,被他扔出去的战士甚至高过他一个头,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也没能在斯库尔手下走过二十招。 “那么……还有谁想试试?”斯库尔有些不耐地说道,他着实对这些不服命令导致的挑战感到厌烦,虽然对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今天整个上午他都在应付这些挑战? 并且将近十人打得骨断筋折。 诺斯卡人是了不起的战士? 他们的家园是一个鬼怪出没的荒地? 到处都是可怕的野兽,比如混沌怪物和巨魔,充被狂暴冰冷的风鞭打,他们的神只偏爱强者而要求毁灭弱者? 在诺斯卡即使是活过一天都是一种胜利? 因此诺斯卡人习惯了暴力和恐怖? 几乎没有人不准备为自己的荣誉、利益或毁灭力量的偏爱而战。 一个高大的战帮领主出现在他面前? 他显然被激怒了? 他和他的同伴用他们粗野的语言争吵着,指着远处在海雾中隐现的城镇,似乎不满于他们的现状? 但他并没有再次发起挑战,斯库尔的实力毋庸置疑并且已经有足够多的前车之鉴。 “有什么可着急的? 战场随时都会呼唤你们。”听完对方的抱怨,斯库尔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他扫视了一眼被他的力量所压服的战帮首领们? 招了招手,从拥挤的人群之间挤出一个消瘦的披袍者,他的面孔隐藏在了残破的长袍下,而灰棕色的长袍上有一个扭曲残破的圆环,他消瘦的躯体只够得到诺斯卡战士们的肩膀,因此周围强健的战士们在看到他时都只是不屑地闷哼一声,但没有因为鄙夷发起攻击。 披袍者来到斯库尔的面前鞠躬行礼,斯库尔俯瞰着他,不屑隐藏在他的眼底,和绝大多数恐虐的信徒一样,他也不那么信任魔法,特别是对方是奸奇信徒而且还是南方佬中懦弱的叛徒的时候,在恐虐的战士们看来魔法应该被钢铁束缚,就像施法者们应该屈膝在战士之下。 不过只要魔法能更有助于杀戮而不是窃取战士们的荣誉时,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告诉我的兄长,他可以准备出发了。”斯库尔说道。 披袍的术士点了点头,从被撕裂般的袖口中深处一只骨瘦如柴皮肤青灰的手臂,然后从怀里抽出一把弯曲残破的小刀,然后握紧刀用力将刀尖刺破皮肤,接着在鲜血涌出的伤口上滑动起来,用刀刃刻下一个个伤痕的字符。 而在南方中央山脉的要塞之中,命运之爪抬起他附身的人类手臂,女孩原本纤细白皙的手臂现在呈现出一种血管般的青色,一道道红光在他的手臂上亮起,形成与远方混沌信徒铭刻的字符一样的文字。 “已经准备好了吗?”在后面的海耶尔看到了这一幕。 “是的,血神的冠军,只要我没有欺骗你,那么这条信息就是你兄弟传达给你的。”万变魔君带着恶意地说道。 “我还从没有放逐过大魔,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你是第一个。”海耶尔淡淡的说道。 “真是遗憾,那我想阁下应该没有机会了。”命运之爪握紧手,那些魔法的字符化作一片光点消失在半空。 “我们会检验这句话的真实性的。”海耶尔看向身后山脉阴影间的要塞,“在那之前,让他们开拔吧。” 斯库尔从奸奇信徒的身上确定了信息已经传达,扫视了眼聚集的战士以及已经在山坡后建立起来的临时营地,现在诺斯卡的营地中成百上千的战士纠集在雪地里,他们的帐篷一望无际,山峦在他们面前绵延,一望无际的营火被正在吃喝打斗的劫掠者包围着,两名明显喝醉了的战士之间的口角进一步升级,在战友的鼓励下,其中一人用斧头砍向了另一人的脖子,头从肩膀上被砍了下来,胜利者把对手的头举到高高的空中。 “现在是时候让大家真正找点乐子了。”他咆哮着吼道,让旗手将兽皮的战旗扬起,随着浑厚的号角声吹响,战争营地因为号令而沸腾起来。 而在营地中一张甚至比酋长营帐还大的帐篷坐落在最远离营地的山脚,当然没有不开眼的诺斯卡人敢去打扰那里,因为他们的破碎的尸体都会成为警告的一部分。 在这里到处都能看到诺斯卡人的暴行,尸体被用长矛刺入地下,皮肤被剥去,令人厌恶的符号被刻进肉里并烙上烙印,战士们将剥落的人类皮肤铺在盾牌和巨大的护盾上,用鲜血涂抹他们的胸甲和脸上。 在营帐内昏暗的火光前,一口大锅正在不停地冒着泡,里面被各种怪异的巫术材料填充着,在不远处还有一张铭刻着符文的铁砧,巴巴克正站在铁砧前,而辛勒则在地面上布置着巫术仪式的祭品。 唯一的守卫是一个从头武装到脚的身躯庞大的诺斯卡人,他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头盔上冒出一只扭曲的犄角。他的背上交叉着两把锯齿形的剑,每把剑上都布满了发光的黑暗力量的符文,一只分叉的舌头从他嘴里吐出,仿佛在品尝空气。 而在营帐中央挖出一个巨大坑洞的地面中,数米宽一人深的坑中被灌注了齐膝深的鲜血,而在血池的中央是一个猩红色的,被扭曲的符文标志所布满的铁砧,在铁轴的周围鲜血隐隐有着沸腾般的波动,而那些符文仿佛痛饮鲜血满足般发出明亮炽热的光。 巴巴克站在血泊之中,由于矮人身高的缘故血液已经没过了他的腰,而恶魔铁匠对此无甚至在意,只不过看到辛勒走动轻松时稍微有些恶毒的妒忌,接着他专注地在铁砧上用扭曲的金属锻锤敲击着铭刻于其上的符文。 “你的魔法不错,诺斯卡人,至少放在这里比我想象的还有用的多,也许你可以考虑维我们工作,我保证会有不错报酬。”混沌矮人即使说出拉拢的话里面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刻薄冷漠。 “我只为我的领主工作。”辛勒站在血池中,他将手没过鲜血后抬起,在一阵猩红的反光后他的手臂上散发出一种古怪的金属光泽。 “那可真是遗憾,你的才能并没有被完全发掘出来,而且你还在用战士的身份来压制自己不是吗?”巴巴克讥讽道。 辛勒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从血池底拖出一具血肉还没有完全消融的尸体扔在铁砧上,双手猛地按住尸骸,鲜血从上面流淌而下时逐渐散发光芒,仿佛是岩浆正在滴露,而看到这一幕的混沌恶魔铁匠哈哈大笑,用力一击将锻锤敲在一道星火般的符文上,炸起闪烁的猩红光芒,而尸骸也随之爆开成无数细碎的骸骨碎片洒落在血池中,只留下一个颅骨停留在辛勒的手中。 辛勒缓缓将颅骨举起,鲜血从他的手上低落下来,在半空中凝聚成水滴状的黄铜,辛勒的眼睛里也覆盖着一层金属色的光泽。 “完成了,回头你得再帮我几个忙,而且你的那份奖励也得归我。”巴巴克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当然会。”辛勒将手中的颅骨扔上坑洞的边缘,听到了号角声的吹响和战斗的欢呼。 “他们已经开始了……”辛勒爬上坑洞,留着混沌矮人一个在坑洞中费了点劲才爬出来。 而辛勒则走出他的营帐,他看到诺斯卡的战士们正在远去的身影,接着是眺望远方的海岸和坐落的城镇,最后他把目光转向留守的守卫,开始向他们下令。 在此前的战斗之中,诺斯卡人们已经劫掠了沿岸的数十个村落与城镇,数以千计的人被屠杀献祭,但依然留下了许多的生还者,有作为支付给混沌矮人的奴隶报酬,也有作为预备的祭品,毕竟死亡与杀戮的仪式是向诸神祈福的必需品。 一个无辜者的头颅被扭断了,鲜血泼洒在地,而辛勒以缓慢而庄重的动作将头颅缓缓摆放在地上,当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喷洒而出,在地面上蔓延的时候,他赤着脚踩上那些喷涌扩散得血液,猩红的鲜血在他的脚下化作的一片流动的黄铜。 他将一个又一个头颅沿着走过的路途摆好,一条鲜血与尸骸的黄铜之路在他脚下铺开向前。 第二百五十七章 熔金 布伦纳克队长站在沿海的悬崖岸边,诺斯卡人的长船刚刚到达沿岸,指挥的野蛮战士们跃入浅滩急于攻下港口的区域,而事先驻守在港口前仓库群上的猎人与弩手们对准他们放箭,成百上千的箭矢从天而降减少了第一波冲上海滩的诺斯卡人,但有着比弓箭手更多的敌人,数以百计的北方蛮族咆哮呐喊,从北方人的长船上跃下向着港口发起猛攻击。 臼炮在这个时候开火了,对于北方并不富裕的省份而言火炮和弹药都是稀缺的武器,不过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目的不是为了杀伤诺斯卡人,而是摧毁他们拥挤在港口前的船只,这样损毁的船只就能够作为飘在水上的垃圾阻挠后续的诺斯卡舰船。 臼炮从来不以准头著称,但现在他们只需要瞄准港口前的一片区域,别落到港口上自己军队上就好,诺斯卡人从长船在被炮弹砸中时炸裂折断,而海浪猛烈地撞击着海岸,北方的长桅船随着汹涌的波涛起伏,有几座船的船舷被巨浪冲得粉碎,其中一艘船被巨浪冲到一边撞在岩石上,船身像火柴棍一样裂成了碎片,上面的人被拖进冰冷的海水里,海水的泡沫被鲜血染成粉红色。 大海继续颠簸着,涨落着,越来越狂暴,诺斯卡人人使劲地拉着他们的长桅船的舵柄,拼命地使他们的船在翻腾的浪花中保持在船尾的位置,很少有文明能像诺斯卡人那样熟练地驾驭变幻莫测的海洋,即使如此也有上百人在登陆前死在海水涨潮时的触礁上,但比起死亡诺斯卡人更惧怕这种耻辱的死亡方式。 冲上海岸的诺斯卡人掠夺者们狂呼吼叫着冲向面前由民兵与长枪手组成的防御阵线,大多数北方省份缺乏足够规模的手工作坊和资金,因此相比富裕的南方省份组建的强有力的长戟部队更多是组建的廉价长矛部队,但这些手持长矛的士兵组织成阵线的时候依然是难以逾越击溃的部队,特别是对于诺德领而言,即使是诺德领著名的海鹰团使用的也是精工的长矛。 而民兵们则是临时充数的简单安排在几个不太重要的区域,虽然这些仅仅配发着简陋武器护甲的人在战斗的勇气上或许不缺,但他们微弱的军事能力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诺德领人据说有一半诺斯卡人的血统,从性格上来说或许确实有些依据,诺德领人诚实直率又不懂变通,在其他人看来他们比米登领还要野蛮,但他们的忠诚和狂热也毋庸置疑,当强壮的诺斯卡掠夺者们冲上来时,蓝黄相间军服的士兵们或许在体格上逊色一筹,但组成的密集长矛足以坚定的抵御诺斯卡人的冲击。 而即使面对密集的长矛,掠夺者们依然野蛮而无畏的冲击着? 他们仅仅披着皮毛防御上甚至远逊有着简易半身甲的帝国士兵们? 但每一个诺斯卡人从一出生就为生存而战? 而他们对于死亡也有着与旧世界其他人类完全不同的看法,这意味他们往往会更激烈地战斗到底,相信这种自杀的勇气和野蛮行为能吸引他们的神的注意,从而收到他们渴望的神的祝福。 现在的港口靠着提前的拆卸和拥堵的破碎长船能够暂时阻挡住诺斯卡人的进攻,在旧城区那边沿海的是高耸的曼南之鼻海岩? 或许诺斯卡人中有些无畏者们可以徒手攀上这些垂直的岩壁? 但对岸还在诺德领军队的控制下? 这样的行为只是去当靶子,因此所有诺斯卡人的进攻都集中向纽安斯克兰宽阔的新城进发。 而海岸的掠夺者们自然不会是进攻的唯一方向,他们只要让诺德领的军队不得不分兵守住海岸就可以了? 在城镇靠向内陆的两侧围墙外集结完成的诺斯卡人也已经开始发起了猛攻,十数个战帮的战士们举着木头与兽皮的盾牌,扛着攀登的长梯,最终咬着刀刃向城墙靠近? 尽管依然有许多人倒在远程的投射火力下? 但靠着数量的优势他们依然将数十架长梯压上了城头? 铁钩勾住墙垛的边缘,士兵们来不及撬开它们,而掠夺者们顺着其登上了城头。 尽管第一批冲上城墙的诺斯卡人几乎全部被守军的剑士与矛兵杀死或赶下了城墙,但现在诺斯卡人们的攻势已经开始源源不绝地冲上来,数百人的守军堆集在城墙的外沿与诺斯卡野蛮的掠夺者们作战,而在塔楼上是老练猎人们的地盘,这些射术精湛的弓手们几乎能确保每次射击都有优势,但面对诺斯卡人绝对的数量优势也只能尽力而为并攻击其中看起开身份更高的士兵。 在远处的斯库尔并没有指挥进攻,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不少披挂沉重甲胄的战士,这些野蛮的混沌勇士们一样因为杀戮的渴望而蠢蠢欲动,只有不断献上鲜血与荣耀他们才可能在神的注视下走得更远。 但斯库尔并不会让自己的强力的部队率先送上城头陷入苦战,他很乐意让那些汇聚过来的战帮们先去消耗帝国人的体力,诺斯卡人很少会聚集足够的部队,只有在一个冠军的带领下才能办进行共同的事业,大规模入侵帝国或巴托尼亚。但是它的团结从来没有真正确定下来,因为它依赖于它的主人的力量和钢铁般的意志,以及对它的战士对胜利和财富的承诺。 海耶尔的率先离去让这些问题都落在斯库尔的头上,而很多的混沌战帮都是为了海耶尔的身份才汇聚起来,而斯库尔一直很难指挥得动他们,即使之前的对决中他已经重创甚至杀死了部分战帮的领主,他们会因力量而暂时服从自己,但斯库尔依然更乐意于让他们先去作战,反正吵吵嚷嚷着要进攻的也是他们,而血神对鲜血的来源也一视同仁。 帝国人很难分清诸多的诺斯卡部落与战帮,甚至认为他们是一个单一的,无意识的野蛮战士的部落,但诺斯卡不同的部落与战帮间也有着些许独特的地方与战术的不同,但无论如何,任何诺斯卡军队都是由强大刚硬的战士组成的,他们有着致命的力量吗,并对南方人充满蔑视和仇恨。 在嘶吼咆哮的战斗中,血神恐虐的名讳被所有诺斯卡战士们传唱欢呼着,把所有人推入一种无法控制的战斗狂怒中,血腥的诺斯卡狂战士被送到战场上、他们就好像闻血的畜类、永不止息、直等他嗜血的欲望满足,让手持的利刃上鲜血淋漓,敌人的血污遍野。 但诺德领的守军们也毫不动摇地奋战到底,因为他们也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存在,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有死亡与奴役,因此相比躲在后面瑟瑟发抖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与这些诺斯卡人奋战到底,因为千年来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 野性的鼓声在战场上回荡,人们在痛苦、愤怒和挑战中咆哮着,武器的碰撞声刺耳地响了起来,也能听到钢铁劈入肉和骨头的清晰声音,金属与火药发射炮弹时发出的劈啪声,从城墙塔上的狭缝中射出的箭向下掠过诺斯卡人的躯体。 屠杀和混乱在城墙上全面展开,成百上千的敌军拥挤着推来推去,他们爬上附近的梯子,或者拽上厚厚的绳索,当一个帝国剑士用盾牌将一个野蛮的掠夺者推下城墙的时候,一个挂着铁爪与弯刀的诺斯卡人飞身而上攀上了城墙割开了他的喉咙。 尽管城墙下的诺斯卡人仿佛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在帝国士兵们不懈地战斗与来自后方轮换的支援下,面对城墙无法展开所有兵力的诺斯卡人们也只有不断拼着消耗来对付帝国军队,而这正是守军们想要的,他们只要为塞森蒙德的选帝侯和其他军队争取足够的时间就好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斯库尔早就计划好了要对付诺德领选帝侯的军队,现在只是让选帝侯相信他们已经被一座城镇拖慢了步伐并集结好军队出发,而斯库尔也盘算着战斗消耗的时间以及帝国军队的动向,他相信他不会在这里耗费太久的时间和精力。 这时他闻到了炽热的金属散发出的气息,以及地面被烧焦后灰烬尘土的味道,在冬日的雪地上,流淌的黄铜将积雪蒸发了,斯库尔看着在积雪蒸汽中显得朦胧的辛勒,略微一笑。 一个又一个俘虏被斩首抛尸在地上,而喷涌的鲜血汇聚到辛勒的脚下,那些血液被辛勒不断地转化为了流淌的黄铜熔浆,而尸骨血肉也被吞没在其中,辛勒推动着它们向前,而他自身的表面上也浮现出金属的光泽来。 金属之风是一种沉淀而密集的魔法之风,对于倾向混沌的萨满术士们而言,能够将其正常地从魔法之风中剥离出来已经不易,但辛勒更近一步已经能够在仪式的帮助下降非金属的物质进行转化,这更像是帝国金属法师们的作风。 而当熔化的金属满溢过战场的时候,帝国的守军们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挠这片魔法的金属推进,一般在战场上帝国的战斗法师们会为战士提供支援与敌军的施法者斗法,但战斗法师们往往都是选帝侯的顾问,很少会单独下放到某支军队中,现在这里没有应对敌军术士的战斗法师。 因此当机立断的,纽安斯克兰这段区域中能够调集的火炮、火枪与弓箭都对准了辛勒所带来得那片推进的金属之路上,不管对面的法师想做什么,总而言之别让他做到。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发展 盾面与战锤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接着银色的战锤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去,再收回战锤的空档中剑刃从盾面下窜出刺向手持战锤的白狼骑士的喉间,而在此时背后的白狼骑士发起援护挥动战锤进攻。 弥昂沉着地用长剑敲在锤柄侧的同时沿着锤柄斩下,荡开战锤攻击的同时反逼得对手回防,但他在剑锋继续推前时强制收住了势头转回剑锋继续猛攻向刚刚已经逼退的白狼骑士,接着短暂的空隙将对方逼得退无可退。 “真是厉害……你的朋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吗?”卡特琳娜在竞技场外的坐席上看着竞技场上的比试,她穿着一套相对选帝侯女儿身份而言显得有些简朴的练剑装,不过依然有丝绸和皮毛的手套,装饰着银线绘制的奔狼与雪山纹路的鹿皮衣,带有珍珠的发带系绳。 “他一直都很厉害,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我可从没赢过他,而且在两年前他成为探险骑士以后似乎变得更强了。”奥兰多坐在她的后面,看着竞技场上的弥昂将对手逐一击溃。 “他至少是我见过的第二的战士。” “那第一是谁?” “保密不谈。” “那还怎么证明……”奥兰多笑了笑,接着又看向正在收尾的弥昂,“不过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虽然他以前也是个相当刻苦的家伙,但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试图逼迫自己突破,就好像有什么压力正在追赶他一样,虽然他也经常变现得忧心忡忡就是了。” “他不是说一个他要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吗?他应该是在全力备战吧。” 在竞技场上,弥昂将剑锋架在白狼骑士的脖子边,那位白狼骑士叹了口去,耸了耸垂下手臂放下战锤以示认输,而弥昂也收回剑刃,双方简单地行礼致意,接着向着两侧离开了竞技场的中央。 经过不止一场的的战斗,弥昂有些急促的喘息着平复心跳,他正在试着把自己的状态推向极限。 “你有些忧虑,担心你会胜不了?”伊岚轻声说道。 “有那么一些,毕竟我们只知道对方或许会很强,但究竟有多强是尤里克无法告诉我们的,而据我所知,任何真正被黑暗神明选中的冠军勇士都是极为可怕的对手,不仅仅是我们此前曾见过的,早更久的时候我也见到过其他恐虐冠军的战斗,即使是完全状态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我们之前也算战胜过一个混沌冠军,那个时候你可没有一点担忧的表现,而且你知道你也是一位神的冠军。” “也许是因为恐虐的战士给我的印象更为深刻吧,因为不可否认他们都是危险的敌人,也是强大的战士。”弥昂将剑收回鞘中,尤里克并没有将战争即将到来这件事拖着,而是在于弥昂交谈后就给几个牧师进行了启示,现在米登海姆在选帝侯归来的短暂欢快过后再次进入了它原本的状态。 恐虐是战争、血腥、暴力之神? 实际上所有的战斗厮杀本身都是在某种程度上向他贡献力量? 不过当一个贵族骑士或圣堂武士向他的屈膝效忠时? 那往往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战斗杀戮的原因? 每一个混沌之神都特别喜欢这样的皈依者,而且这些献上忠诚的战士往往足够强大来逃脱自己昔日同伴的怒火。 而在更北方的混沌荒原上,混沌人类中更常会出现那些令人畏惧的神选战士,那些为战争与杀戮献上一切的战士造成的杀戮都是相当惊人的? 与恐虐亲选的狂暴的战士相比? 即使是诺斯卡的狂战士也显得软弱无力? 他们是最伟大和最残酷的混沌勇士? 嗜血而野蛮? 他们渴望鲜血的喷涌和战斗的轰鸣来满足血神的欲望。 不过即将到来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自从启示的到来以及从北方传来的战吼随着边境地带的传信而下,当诺斯卡人的大军登上陆地时传讯的士兵们已经用跑死马的速度昼夜奔驰换马将诺斯卡入侵的消息传递向帝国上下。 鲍里斯·托德布林格是最早得知的帝国高层之以? 因为米登领一直对帝国的北方有着重要的影响,而米登领作为帝国北境最强盛的领地? 他们也经常成为对抗混沌势力的主力军之一,诺德领的求援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不过不久前经过一次德拉科瓦尔德森林大扫荡战事? 现在选帝侯军队对于直接投入新的战斗显然是没做好万全准备的? 但他们也不清楚北方的诺斯卡入侵现在情况到了怎样的程度,选帝侯正在与他的顾问们一边进行他的战争会议一边集结着现在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 随时准备着进发。 *** 而在诺德领的首府塞森蒙德,选帝侯沃纳·尼斯科已经在塞森蒙德集结起了现在手上能够动员的绝大部分力量? 包括城市守卫的炮组成员们,同时还有赶来参战的其他帝国军,因此原本三万多人口的塞森蒙德内再多出了上万人的军队,最常见的除了诺德领标志性的蓝黄相间的服饰外也有着其他各式杂乱的服饰。 塞森蒙德坐落在群山之中,选帝侯在山顶上建造了高耸的城堡,俯瞰着不断发展的城市,这里曾经是帝国部落时代后裔们的聚会场所,当地人说选帝侯可以从王座房间的窗户看到整个省份。 这里最引人注目的地标建筑是完全由木材建立的尤里克神殿,它已经屹立了两千多年,在整个帝国中只比米登海姆的至高神殿年轻一些而已,一些观察者发现它与古诺斯卡的庙宇有相似之处,这使得人们怀疑这座庙宇最初是在早期一系列移民和征服中野蛮人的影响下建造的。 塞森蒙德的城镇议会由行会主人与土地贵族组成,通常情况下城市议会会担心战争给了伯爵更多的权力让他可以向城镇索要钱财,并且还不急于偿还,但现在的事实是对于依赖贸易的诺德领行会而言,诺斯卡人的入侵很可能将整个海岸的贸易都摧毁的一干二净,而他们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因此现在他们全力支持者选帝侯的战争准备。 米登海姆的尤里克大祭司是埃里希·格兰霍姆,他是伯爵的密友,也是伯爵战争议会的参与者之一,他已经下令集结起现在诺德领还能够回应战争的所有神殿中的战斗牧师与驻守的白狼骑士,让他们以尤里克之名参与到反击诺斯卡入侵者的战斗之中。 不过即使在众多神殿回应了他的呼唤下,他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因为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人,同样信奉尤里克但又几乎不归属于尤里克的管辖,在他看来这是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在尤里克崇拜中,冬季王座是一个次级组织,六百年前一位名叫拉格纳·弗兰兹松的白狼骑士建立了这个独立的教团,从那时起他们已经开始遍布了旧世界的北部,提供给苦行者的隐秘修道院分散在诺德领、奥斯特领甚至基斯里夫等寒冷地区,他们称尤里克为“冰雪之王”,并告诉他们冬天是“永恒之冬”的训练场,这个永恒的冬天会扼杀尤里克最大的敌人——毁灭力量的生命。 该教团的一些极端分子认为,他们有责任让全世界为即将到来的清洗做好准备。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以ulric的名义在整个北方献祭食物,在夜间突袭中焚烧仓库和商店。这可能会迫使人们在几乎没有供给的情况下熬过冬天,而这对每一天都是完美的准备。但很少有人心存感激,尤其是那些朋友和家人在冰天雪地里去默哀的人。 ragnarite的领袖名叫ulri,他从ulric 's throat控制着这个邪教,ulric 's throat是该组织的创始人在norsca发现的一个洞穴系统。尽管其性质尚不清楚,但有传言说这些洞穴里藏着神秘的雪王宝座。尤里克松很少颁布法令,传统上,他们更喜欢单独的修道院自谋生路,就像每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做一样。乌尔里松·哈加尔德,现任骑士团的领导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北欧巨人,据说他已经十多年不说话了,只吃融化的雪。 “你可以随意对我们说,称我们为异教徒,因为我们否认了你的软弱——上帝。称我们为野蛮人是因为我们攻击你们,但要知道——我们是最接近毁灭性力量的人。我们,众神的宠儿,将烧毁你们的土地,纵情于你们的苦难,并毁灭你们。绝望吧!留给你们的只有北方钢铁的味道和你们世界的尽头。这是神的意志。” 塞森蒙德的城镇议会由行会主人与土地贵族组成,通常情况下城市议会会担心战争给了伯爵更多的权力让他可以向城镇索要钱财,并且还不急于偿还,但现在的事实是对于依赖贸易的诺德领行会而言,诺斯卡人的入侵很可能将整个海岸的贸易都摧毁的一干二净,而他们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因此现在他们全力支持者选帝侯的战争准备。 米登海姆的尤里克大祭司是埃里希·格兰霍姆,他是伯爵的密友,也是伯爵战争议会的参与者之一,他已经下令集结起现在诺德领还能够回应战争的所有神殿中的战斗牧师与驻守的白狼骑士,让他们以尤里克之名参与到反击诺斯卡入侵者的战斗之中。 不过即使在众多神殿回应了他的呼唤下,他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因为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人,同样信奉尤里克但又几乎不归属于尤里克的管辖,在他看来这是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在尤里克崇拜中,冬季王座是一个次级组织,六百年前一位名叫拉格纳·弗兰兹松的白狼骑士建立了这个独立的教团,从那时起他们已经开始遍布了旧世界的北部,提供给苦行者的隐秘修道院分散在诺德领、奥斯特领甚至基斯里夫等寒冷地区,他们称尤里克为“冰雪之王”,并告诉他们冬天是“永恒之冬”的训练场,这个永恒的冬天会扼杀尤里克最大的敌人——毁灭力量的生命。 该教团的一些极端分子认为,他们有责任让全世界为即将到来的清洗做好准备。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以ulric的名义在整个北方献祭食物,在夜间突袭中焚烧仓库和商店。这可能会迫使人们在几乎没有供给的情况下熬过冬天,而这对每一天都是完美的准备。但很少有人心存感激,尤其是那些朋友和家人在冰天雪地里去默哀的人。 ragnarite的领袖名叫ulri,他从ulric 's throat控制着这个邪教,ulric 's throat是该组织的创始人在norsca发现的一个洞穴系统。尽管其性质尚不清楚,但有传言说这些洞穴里藏着神秘的雪王宝座。尤里克松很少颁布法令,传统上,他们更喜欢单独的修道院自谋生路,就像每一天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这样做一样。乌尔里松·哈加尔德,现任骑士团的领导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北欧巨人,据说他已经十多年不说话了,只吃融化的雪。 “你可以随意对我们说,称我们为异教徒,因为我们否认了你的软弱——上帝。称我们为野蛮人是因为我们攻击你们,但要知道——我们是最接近毁灭性力量的人。我们,众神的宠儿,将烧毁你们的土地,纵情于你们的苦难,并毁灭你们。绝望吧!留给你们的只有北方钢铁的味道和你们世界的尽头。这是神的意志。” 就想忘掉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有些事情你没说出来,你会尽快忘掉。像那些披着灰色斗篷的人和他们可怕得地方。 伦雅知道得够多的了。现在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哭了。至于他自己,他会忘记的。忘记这一切。他要到淹死的老鼠那里去,把这一切从脑子里一扫而空。lenya, wheezer,该死的狼,甚至是灰人。数人后谁让他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凛冬 尽管经过激烈的争论,但诺德领的军队还是在预定的时间内集结完毕并开出塞森蒙德城,向着汇报中被包围的沿海城镇前进,选帝侯乘坐着他的战争狮鹫向帝国的士兵们发起了一次情绪激昂的演讲。 这支部队集结了除了少数守军外绝大部分的诺德领行省军队以及适合调动的民兵团,包括选帝侯亲卫的巨剑士、北方行省不多的长戟兵团以及精锐的海鹰团等部队,选帝侯也调出了几乎所有可以机动的帝国火炮,而帝国海军没被困在港口的少量部队也会在沿海与选帝侯的军队汇合。 参战的还有选帝侯的魔法顾问,北方曼南教会与尤里克教会的牧师团,神殿能够出战的帝国宗教骑士们也在战争号令下集结起来组成精锐的骑士团加入到选帝侯的军队中来,沃纳伯爵很少有机会看到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集结起来,因此这也给了他不少信心,相信那些缺衣少食的诺斯卡蛮子也无法对抗这样一支军队。 帝国军队排着整齐紧密的队列出城开拔,在居民的送行中离开城镇,而在为他们送行的队伍中,一个披着残破长袍,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居民的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当选帝侯的军队离开城镇时,他来到阴暗的小巷内,用短刀在自己的手臂上铭刻血字。 而那些血字的信息自然被传送到了百里外命运之爪的手上,他站在雪山的顶峰,得知选帝侯的军队出行后笑着抹去了散发红光的血字,而在身后的不远处,海耶尔凝望着北方的天空,阴云正在汇聚于天空中。 “南方人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命运之爪向酋长说道。 “我知道,不过真正的对手并非他们不是吗?”海耶尔沉重的甲胄走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仿佛让地面龟裂。 “那得看你打算选择怎样的对手了,就像这座要塞里的黑暗奴仆一样,我只是把敌人带到了你的面前。”万变魔君的话语里始终有着嘲讽般的刻薄。 “很有趣,他们很快就接受了我们的合作,我以为我还需要暴力地摧毁他们的首领才行,没想到瘟疫之神的仆从会愿意接受联手的提议。” “这得多亏了那位骑士呀,毕竟他杀死了一位神选的纳垢冠军,现在的纳垢教派显然很乐意与他为敌来博取瘟疫之神的青睐。”命运之爪动了动手指,远方天空的云朵仿佛在他的命令下扭曲了。 “而起你也在他那里吃过亏。”海耶尔淡淡地说道。 “还好吧,至少每次都有收获。”命运之爪并不在意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在利用我,虽然我不知道我在你的计划里处于怎样的位置,但我想在我和他的对决中无论谁胜谁负你都不会亏。”海耶尔并没有表现出警告的意味,虽然他不明白万变魔君的目的,但他现在并不在乎。 “哪里,我可是真心希望你能取胜的呀,血神的冠军。”万变魔君则是有些警惕,现在的他恐怕还真的无法在正面的对决中胜过眼前的恐虐冠军。 “或许吧,现在我希望能让帝国军队的速度慢下来,你有什么主意吗?” “自然是有的。”命运之爪的手中浮现出一小团猩红的血,在他的念咒施法时,远方祭坛上自杀献祭的九个巫师的血液缓缓流经地面上的符文,随着仪式与法术的进展,远方的阴云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汇聚移动着,同时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气从北方的荒原上吹拂而来。 “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雪吧。”命运之爪遥指天空。 *** 纽安斯克兰的街道上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臭味,一片深红染红了天空? 把正午的太阳变成了不自然阴霾后面的一团闷燃的灰烬,头顶的嘶鸣声渐渐传来,食腐鸟一遍又一遍地盘旋? 不下降但也从不离去,死亡的臭气把他们从窝里拖出来? 直到食物填入冬天它们骨瘦如柴的躯体。 斯库尔站在新城区宽阔的街道上,随手拔下插在手臂上的箭矢? 翻出的伤口以超凡的速度逐渐愈合,在平坦的新城河流对岸崎岖的海崖边缘是一片参差不齐的岩石。 在他身后是披挂沉重甲胄的混沌矮人,巴巴克就像秃鹰一样等待着? 等待着那些声音逐渐消失:战士们的兵刃鸣响声和垂死之人的尖叫声? 他带着一颗贪得无厌的心听着喧嚣声? 他不是食腐动物,但他的渴求有过之无不及。 “这次你总能给我奴隶了吧。”巴巴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刻薄? 而斯库尔已经习惯了。 “可以,我会让我的人留下幸存者,虽然这座城里的人并不多? 能活下来的恐怕无法满足你的需要。” “所以我暂时会继续帮助你们的,否则我的投入就扔进海里了。”巴巴克冷哼。 辛勒的魔法为掠夺者们登上城头提供了一条宽阔的道路,让数以百计的诺斯卡人嚎叫着在帝国军队反应过来前冲击在城墙的一处,并击溃了那里的守军站稳了一小片的城头,尽管第一批登城的掠夺者们几乎全部阵亡但对于兵力有限的帝国守军而言这意味着失败。 原本守军们希望依靠城墙和诺斯卡人缺乏攻城兵器所带来的优势拖延住战斗? 但法术对战局的影响比在场的帝国军队要巨大的多? 城内的牧师完全没有反制这个程度魔法的手段,现在只能激励着帝国军队鼓起勇气重整战线对抗诺斯卡人的进攻。 不过从城墙开始失守的时候临时指挥的布伦纳克队长就知道这里的局势不是靠着城巷中的奋勇作战就能够改变的,因此他很快就开始让守军们逐步缓慢地后撤收拢,在依靠坚固的建筑防守的时候准备着向河对岸旧城区撤守,因为新城区宽阔巨大的空间不是现在兵力严重劣势的守军能够防守住的。 现在只有驻军的城堡,几处坚固大殿的附近还有独立的守军,而海港和那边的仓库已经被一把火点燃,虽然火势可能最后会波及整个城镇,但焦土战术原本也就在预计的可能之中,要付出的代价也自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由于原本准备的城墙消耗战崩溃的太快,帝国守军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的同时诺斯卡人却是一鼓作气地发起凶猛的进攻,将血腥的战斗带向了整个城镇各处无法撤离的守军与居民的身上。 鲜血与杀戮的恐怖阴影蔓延开来,在一场屠杀和掠夺的风暴中,诺斯卡人不顾一切扫荡和杀戮存在纽安斯克兰新城的每一个角落,而少数记得命令和另有打算的诺斯卡人也在俘虏活着的人,毕竟即使不给混沌矮人,诺斯卡人自己留着奴隶也有用处。 还整齐位于指挥下的帝国军队集结在东侧靠近唯一一座索桥前的区域内,斯库尔向着那里走去,最终越过包围外被猎人们密集箭雨暂时逼退,没有发去冲锋与帝国守军出于对峙状态的诺斯卡人们面前,看着那些南方人握紧兵器结阵的身躯,他嗅到了暂时被抑制的恐惧,这很好,血神会喜欢有勇气的血。 他从自己身后的侍卫那里接过一把有接近两只手掌那么宽的战刀,抚摸着锋利的刀锋,让它摩擦着手套边缘的铁,用自己的血液挑逗着武器的恶毒,愤怒的嗜血之刃会在战斗中更加致命,渴望用死亡和毁灭来满足自己。 “你们或许现在能毁灭我们,但你们不会赢得最后的胜利。”在帝国军中,一个披着深蓝色披风的骑士看着眼前的诺斯卡人说道,他的披风上有一个白色的三叉戟标志在,这象征着他的信仰。 “没有胜利与征服,只有毁灭。”斯库尔笑起来,想起了很多年前萨满们就传唱的预言,最后一位永世神选将带来最终的末日,但在那之前毁灭和屠杀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他率先冲向了帝国军队的队列,披着重甲的侍卫们紧随其后,最后是掠夺者们紧跟而上,在帝国军队中掀起了一阵深红色的雾,血雾中不断发出呛人的死亡的声音。 在一片模糊的动作中,帝国军队面对着北方人野蛮的攻势,斯库尔那把奇怪的黑剑咬穿了第一个士兵的胳膊,把他扔回血泊和惨叫之中,另一个手持剑盾的士兵从左边向他扑来,但立刻被打碎了肋骨和肺部,剑刃的边缘从他躯体的一侧爆发出来,剑刃像砍碎沙漠中易碎的荆棘一样,劈开他躯体。 野蛮的攻击几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帝国士兵们是配合的战士,但面对可怕的敌人却没有足够抵抗的力量,身披重甲的混沌勇士们无视了猎人的箭矢冲击着帝国军队的薄弱阵线屠杀。 最后的曼南骑士看着斯库尔的攻击中踌躇不前,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惊恐地张大嘴巴看着那个人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所进行的杀戮,接着他选择进行最后的迎战,在短暂的搏杀中,血从他身上喷出,剑人猛烈地刺穿了他的内脏,斯库尔没有理会溅在身上上的猩红,他无情地向上撕扯着被血肉困住的剑刃,击碎了骨头和血肉,直到将剑锋撕下来。 接下来得是屠杀,而不是战斗,当惨叫渐渐变成死亡的隆隆声,当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渐渐远去,那才是胜利的一方。 当所有的哀嚎与钢铁碰撞的声音结束时,地上散落着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不像人类,只是一堆堆断骨和断肢。 城镇中战斗的喧闹声渐渐变成了金属的回声,只有垂死的呻吟和秃鹰的嘶鸣打破了寂静。 第二百六十章 暴风雪的到来是值得敬畏的,在帝国的北方,这象征着尤里克永恒的愤怒与对他子民们的磨练,经过暴风雪冬天洗礼的孩子们会更加强壮,在未来能更坚定地对抗黑暗的力量,但这次暴风雪是一场毁灭性的力量,所经之处原本能顽强生长在积雪下的长草也开始倒下和死去,任何被暴风雪席卷的人都会因为冰霜与凛风而模糊视线,并被拖慢步伐。 最初当雪花只是纷纷飘落的时候,从塞森蒙德出发的帝国军队只觉得这会是一个好兆头,毕竟没什么能比在尤里克的季节中降雪更好的兆头了,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这场暴风雪成为了他们行军的最大阻碍,原本雨季时北方的沼泽泥泞是最难行军的土地,而冬季的平坦冻土能让速度大大提高,但现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在暴风雪最猛烈的时间中,霜花几乎模糊了视野的绝大部分,只有前方数米的位置能够看清轮廓,而诺德领的帝国军队就不得不在这样的条件下前进,这种情况一旦持续会严重影响整个军队士气并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是强大的战争狮鹫也不能起飞,只能与其他马匹一样行走在地面上随着军队缓慢前行着,这只战争狮鹫的伙食耗费就不少,每天都需要上百斤肉食才能吃饱,好在也只有选帝侯自己有这么一只,而为了它军队中还带了一小队羊群,专门作为这只狮鹫的食物。 相比其他野兽,狮鹫是种相当聪明的生物,因此它也会对这样的天气表现出一些人性化的不满,当它偶尔扫动翅膀的时候身上的一大片积雪都会抖落下来,嘶鸣着仿佛在叙说着什么,只有沃纳伯爵自己能够靠近它。 尤里克教会的牧师们每日都在向尤里克进行祷告,叙述勇气并请求神的指引,虽然他们大部分时候并不会收到回应,但偶尔会有些激进地家伙发狂般高喊着尤里克的伟大祝福,认为冬天时刻是他们胜利的征兆。 而冬季王座的战士们对此保持沉默,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才是激进的寒冬追随者,而现在他们的首领乌尔里松只是保持着和过去十数年间一样的沉默凝视着天空,这位看起来野蛮的战士展现出一种深沉的忧虑。 伯爵的首席魔法顾问追随在后面并由伯爵的亲卫部队守卫者,毕竟现在帝国的人们,特别是平民对于施法者们也没有多少好感,即使是从阿尔道夫的魔法学院中离开的法师也不例外,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力量来。 而对于这场暴风雪,他也隐约感觉到了其中不自然的魔法存在,他怀疑有恶魔或者类似的力量掺杂在其中? 但这样的事情如果是魔法的话那远远超越了他所能做的的极限,法师只能和选帝侯商讨着应对这场暴风雪的可能,但最好他们尴尬的发现靠着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让暴风雪离开的? 诺德领的将士们只能顶着冰雪与霜冻前行,而牧师与法师们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躯体与心灵上的支援。 但他们不退缩? 即使有人倒在雪地里也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诺德领人在冰雪狂风中前进,推开积雪斩断荆棘? 就像他们的祖先也曾迎着寒风与暴雪挣扎生存一样。 伯爵的军队在向北移动的过程中也在积蓄可以召集的力量? 每天都有数百人的分散在诺德领境内的小股军队汇集到伯爵的军队中,并不断带来更加准确的诺斯卡人的信息,从他们目前报告中伯爵可以了解到诺斯卡人的队伍正在北方集结着停留了数天的时间并没有扩大行动的迹象? 那里正是纽安斯克兰的位置。 伯爵很高兴地想着那里的守军还在坚守着消耗诺斯卡人的精力,暴风雪或许拖慢了他们的脚步,但那些缺乏补给的诺斯卡人应该更撑不住才对。 有消息说米登海姆的选帝侯已经让他的军队集结起来向着北方前进了,如果他们没被这场暴风雪阻碍住脚步的话? 也许他们能够成功汇合起来? 在联手摧毁北佬们向着内陆劫掠的想法。 虽然担心鲍里斯会不会因为边界冲突的一些小纠纷而对支援北方的行动不太上心,不过现在看来? 米登领选帝侯他已经召集了一支相当庞大的军队? 而且并没有打算拖延着等待诺斯卡人彻底蹂躏了米登领的土地并准备继续南下的时候再假装联合起来抗敌? 这让伯爵感到些许庆幸。 在离开塞森蒙德的第十二天时,伯爵的军队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敌人,似乎也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有一个好的视野,这些天来一直持续的风雪在清晨减缓了,而昨晚暴雪一直下了一整夜,大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未受破坏的白色,在不到一个小时后,成千上万的人的鲜血就将溅在战场上,但现在它还保持着原始的洁白。 清晨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除了风中吹响的旗帜和偶尔的马的嘶鸣声,帝国军队的战线上没有一点声响,士兵们握紧了武器排列着紧密的战线,尽管有许多人因为这些天来的冷酷天气显得脸色红肿,但他们依然坚定地准备作战,牧师与宗教骑士们低着头向他们的神祈祷,祈求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给予保护。 沿着山谷一英里半远的地方,可以听到诺斯卡人人不停的鼓声,但越来越猛烈的风掩盖了鼓声,飞旋的雪使敌人在远处变得模糊不清。 选帝侯感觉到这些天来阴郁的寒冷堆积着,但当他握紧先祖传承的符文牙之剑时,温暖注入了他体内,驱散了他四肢上的冰冷,当他感到自己依然有战士的力量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他相信最终帝国的战士们会取得胜利。 喇叭声响起,在战线的另一边,数千士兵们排列出数条战线,山谷开阔平坦,几乎有两英里宽,没有岩石和树木,这是完美的战场,适合排兵布阵火炮瞄准以及骑兵的冲锋,山谷的两侧一直延伸到山上,尽管它现在完全被暴风雪遮住了。 作为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人们可能会认为诺斯金人会驻扎在山坡的顶端,迫使帝国军队在那里向他们发起攻击,但似乎诺斯卡人渴望战斗,他们向前挺进决定与帝国军队正面交锋。 天气依然恶劣,选帝侯的狮鹫无法飞越敌军上空,而且孤军深入也是非常危险的,现在敌军的确切人数和部署也不清楚,尽管如此,即使诺斯卡人在数量上超过了他们,但并不会是很大的差距,考虑到诺斯卡军队的大部分兵力都是步行,而且大多数人几乎没有穿什么盔甲,所以胜算还是比较大的。 凭借掠夺所获得的少量物资,敌人正以一个强大的中心形成大规模的进攻。在那里,人们看到了全副武装的战士,而且敌人的首领很可能也在那里安插了位置,人们看到掠夺者轻骑兵在侧翼排列,而选帝侯为此安排了帝国骑士们对应,诺斯卡人看起来缺乏应对重装骑兵的有效武器。 米登海姆的军队来不及到达北方了,但是在选帝侯看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先发制人是必要的,诺斯卡人似乎并没有解决自己身后骚扰的小股部队,因此只是列出了一支看起来足够填满战线的军队而已,其中还能看到许多形形色色的战帮旗帜与不同的衣饰,在伯爵看来这只看起来能够在阵容上与诺德领军队相当的诺斯卡大军是由各种混杂的部落与战帮组成的,相比帝国的齐整与坚定,诺斯卡人在这一点上显然无法与他们相比。 在风中可以听到低沉的喊叫声,旗手们的条幅在命令下达的时候挥舞着,作为回应数千名身穿轻装的士兵从骑士队伍的侧翼上轻装向前,最左翼的帝国骑士们小跑着奔向侧面的坡地。 弓箭兵在主战线前面的雪地里小跑,许多人已经希望战斗能开始,这样他们就能活动和暖和起来,融化的雪还是渗进了他们盔甲的关节,从脖子后面滑下来,踢了踢腿时碾开护甲上结成的冰。 低沉的鼓声在远处回响,乌尔里松听到狼群在狂风中嗥叫,感到一阵短暂的战栗,帝国的号角响起,这是前进的信号。 骑士们在命令的指引下开始前进,他们骑着战马在雪地里向前走,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阵线中央列队前行,加农炮与臼炮被很好地安排在后方并有兼作预备队的守军防御,这些珍贵的火炮会带给缺乏远程火力与重装的诺斯卡人带来大量的杀伤。 埃里希站在宗教骑士们中间,周围是诺德领集结的白狼骑士们,他们全副武装,穿着最精良的盔甲,手持战锤,旗帜在风雪中飘扬着,上面绘着狼与雪山的图案。 在整个战场上,十数个骑士的队伍在风雪中向前移动,旗手们顶着风竭力保持他们的旗帜直立,刺骨的寒风把雪吹向战马,它们不耐烦地喷着鼻息跺着蹄子,而厌烦的声音很快被狂风吞噬了。 中间的战线上,大量的猎人在侧翼就位,火枪手们在靠后一些的阵线中间,弓箭手把箭先插在他们前面的地上,他们和敌人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近,诺斯卡人的先锋已经到达了他们的极限射程,而风雪使得任何超过长弓射程一半的目标都毫无意义。 为了不让风雪干扰视野,沃纳伯爵放下他华丽头盔上的面罩,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敌人,但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远处模糊的影子,当狂风和大雪掠过山谷时,诺斯卡人的战线几乎完全被遮住了,他祈祷对诺斯卡人战线的评估是正确的,因为等到他们足够近地看清敌人的战线时,要改变作战计划已经太迟了。 山坡的雪还不够深,还无法彻底阻碍帝国骑士们的战马,不过在山坡下的积雪会堆积的更深一些,算上宗教的骑士的支援,战场上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骑士,除了三百名骑士作为战术预备队被放在后面之外,所有的骑士都安排在山坡上,准备用一次强大的冲锋击中敌人的核心,在诺斯卡人没有充分的反骑兵准备下,一次完美的冲锋可能就会结束这一战。 号角响起,整个战线的士兵们开始向前推进,轻骑兵与步兵们会先行经过,战场上因为士兵们的脚步而扬起雪尘,向着对面的诺斯卡人进军,而乌黑低矮的云笼罩着北方蛮族的军队,这样的情景让一些人心中感到不安。 伯爵摇了摇头将之抛在脑后,敌人是人而非别的什么怪物或恶魔,既然如此他们就会被击败和杀死,敌人就在眼前,只用考虑击败他们就足够了。 而远在数百英里外,塞森蒙德南方的阴影森林中,混沌的信徒们正在森林中进军,因为他们的存在即是森林中原本危险野蛮的野兽人与地精部落的出没也变得畏缩起来,古老的森林不断散发出一种腐化的,血腥的气息。 海耶尔看着天空中落下得雪尘,周围是他精锐的混沌勇士护卫,沿着这条人迹罕至的道路前行,穿越森林的时候就会抵达塞森蒙德城下。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毁灭者 积雪掩盖了轰隆的马蹄声,伯爵觉得他又听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嚎叫,但他无法确定这声音是从哪里来,他瞥了一眼右侧的战线,可以看到野蛮的诺斯卡轻装骑兵向着帝国的侧翼袭来,轻装的诺斯卡掠夺者骑手没有愚蠢地冲向步兵战线,而是投掷斧头与标枪杀伤对方,尽管在射程更优良的长弓与弩手的攻击下损失不小,但确实牵扯了部分队列的阵型。 由于风雪交加,敌军队伍的纵深还无法估量,但乌尔里松看到上百人在箭矢的冲击下踉跄倒下,箭矢穿过毛皮刺穿野蛮人的身体和肌肉,刺穿带角的铁盔和头骨,几百支箭破开狂风,诺斯卡掠夺者们将盾牌高高举起,但这并没有减缓他们前进的速度。 野蛮人的队伍中黑色的铁链被放开了,上百只长满粗糙毛发的怪异猎犬被释放,他们流着口水,嚎叫着踢起一团团的雪粉,急切地想拉近与帝国军队的距离,它们是远超应有体型的野兽,许多都带有变异和堕落的痕迹,有些长着野猪般的獠牙,从它们的胃里蜷曲而出,而另一些则长着两个头或蛇形的尾巴。 它们在雪地跳跃狂奔,莽撞地冲向侧翼的位置,那里是帝国骑士们原定的攻击路线,如果这些猎犬稍微有些脑子都不会向着最全副武装的帝国军队冲锋。 不过这至少让两个连队的帝国骑士们提前开始冲锋,在连队核心骑士的带领下,帝国骑士们发起了一次短暂的冲锋,他们只要击退这些猎犬就足够了,在之后就退回来继续等到击溃诺斯卡人的冲锋机会。 诺斯卡的混沌猎犬和帝国骑士全速冲向对方,十来只狰狞的猎狗被矛刺死,还有几只被那些强壮的战马的蹄打得粉碎,猎犬们野蛮的撕咬大多无法击破战马精良的甲胄,只是在崩断牙齿后被碾得碎裂。 同时使用标枪与飞斧的掠夺者们在试图攻击因为这次冲锋而居前的帝国骑士们,一个骑士被飞斧打穿了头盔后打倒在雪地里,接着被从马鞍上拽了出来,野蛮的猎犬撕咬着使得盔甲微微变形,但更多是依靠数只猎犬将其分尸。 弩手与猎人们将更密集的攻击集中在那些掠夺者们身上,背后的火炮都已经停在了合适的射击阵地上填装,它们将会摧毁诺斯卡人第一波进攻的势头,接着让帝国紧密的阵线如同锉刀般刨开诺斯卡人的战线。 骑士们的冲锋停止了,他们用剑和骑枪将猎犬的脊椎打断头颅斩下,看到骑士们已经战胜了猎犬,其余的帝国军队在接战的途中稍稍加快步伐? 在他们离野蛮人们二百码左右的距离时,金属号的声音吹响,接着是帝国火炮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数颗流星拖着赤金色的焰尾从帝国军队阵线的后方上喷向空中,它们飞得很高? 沃纳伯爵控制着战争狮鹫向着侧方飞远了一段距离? 虽然概率不大但他一点也不想呆在自己火炮可能攻击到的位置上。 接着咆哮的流星到达了它的弧线的顶端,开始向地面俯冲向进攻的诺斯卡人。 炮弹在炮手们的预估下落在第一列诺斯卡人往后十数米远的战线中间? 地面在猛烈的冲击下颤抖着? 人类痛苦的吼声升入天空? 冲击波和碎片撕裂了缺乏护甲保护的诺斯卡人的躯体,将烧焦的残肢炸飞上天空。 帝国士兵手高声呐喊着手持长矛与剑刃推进向前,就像原本预定的计划一样? 缺乏足够精锐兵力与配合的诺斯卡人不会是训练有素的帝国军队的对手,选帝侯在天空中俯瞰着战场,现在整个战场是只有他的坐骑可以顶着风雪在天空飞行? 而他没有升得太高,在阵线的上空密切地注意着整个战线的状态? 并随时准备可能的变化。 在他的视线里? 臼炮与加农炮的炮弹在雪地的背景下划过一条条耀眼的线条冲入诺斯卡人之间? 将那片混乱的深色海洋轰炸出一个个缺口? 前方的诺斯卡人们组织成野兽獠牙般尖锐起伏的阵线,这是他们常用的战争阵型,而帝国军队们则是在一个个紧密方阵的布置下形成海堤般的齐整防线迎接对方的攻击。 数千支长矛放下,组成难以逾越的防线,而诺斯卡掠夺者们无所畏惧地顶着箭矢与炮火的轰击,选帝侯对于自己的部队缺乏火炮而感到遗憾,否则面对这样的战斗能大大减轻士兵们的压力并重创敌军。 帝国士兵们与野蛮的诺斯卡人展开交锋,诺斯卡人或许比最强壮的帝国士兵还要高大,他们手持着沉重的战斧长刀等兵刃不断地试图撕开帝国守军的防线,而帝国士兵们则依靠紧密的阵线与长矛的距离反过来压制了诺斯卡人的冲锋,而靠近的诺斯卡人则由剑士们来击退和斩杀,同时后方的远程火力也在保持。 有时候一个愤怒的狂战士会一跃而起越过长矛用双刃撕裂士兵的喉咙与手臂,短暂地撕裂出缺口,不过帝国士兵们也一直维持着战线,盾墙并肩排列而起推开混乱的诺斯卡掠夺者们,在他们怒吼咆哮的时候试着用长矛去击杀他们。 随着双反战线的厮杀与焦灼,后方的诺斯卡部队也逐渐压了上来,尽管在帝国火炮的轰击下有上千的诺斯卡人死亡,但对于全军皆是战士的诺斯卡人而言,他们的数量甚至还在诺德领前锋部队之上,因此帝国的阵线依然在承受着重大的压力,野蛮的诺斯卡人在试图搅乱帝国的阵线来来发挥他们的肉搏优势。 选帝侯看着诺斯卡人全军的后方已经只剩下稀少的人,并且远处也确定没有诺斯卡人的埋伏之后,开始准备下令让帝国骑士们从侧翼向诺斯卡人发起进攻,对于缺少战甲的诺斯卡人而言这次的冲锋将会是致命的。 这时一道金色的熔流光矢从诺斯卡的后方直射向半空中的选帝侯,沃纳伯爵惊骇中身下的战争狮鹫已经反应过来扇动翅膀试图躲避开这一击,但碍于风雪他们离地面的距离有些近了,因此这提前对准的魔法箭矢依然击中了选帝侯,但选帝侯被另一道魔法的光芒笼罩着,诺斯卡人的魔法轰击在空气中炸开道道涟漪后逐渐消弭。 选帝侯被魔法的攻击吓出一层冷汗,在战士们浴血奋战的时候,双方的法师也在进行着危险的斗法,意识到这一点的选帝侯立刻让狮鹫往后方飞去,现在已经看不到其他的诺斯卡军队了,想来当前的布置已经足够。 骑枪排列齐整,帝国骑士们的锋矢已经准备完毕,他们因为自己的同伴与诺斯卡人之间的厮杀已经感到热血沸腾心跳加速,骑士们团结起来的冲锋是令人激动的事情,们现在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敌人,那些诺斯卡人们身穿毛皮的粗壮野兽,挥舞着凶残的斧头、刀片和尖刺狼牙棒。 在兵器碰撞、炮火轰鸣还有人类的惨叫声中,一些细微的燃烧般的声音在山侧回响,但骑士们忽略了这些声音,专注于他前面的敌人,可能即将到来的胜利鼓舞了所有的帝国军队人,他们策动战马,冲破积雪向诺斯卡人奔腾而去,仿佛是一阵雪崩般。 在矮丘陵的山顶上,一片积雪涌动着拨开了,一个高大的狼人从雪地中站起来,他的耳朵动了动,听着战场上密集的声响,接着仰天咆哮起来。 “那是信号。”在诺斯卡阵线的远处,辛勒收回手掌,他手上的金属光泽收敛了,但眼睛闪闪发光,他看向一旁的混沌矮人。 “我当然知道,让我们开始吧!”巴巴克狂笑着敲响铁砧,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獠牙咬住面颊上的肉,想象着即将到来的屠杀,他数十年来一直在从事构筑那些残忍而伟大的战争机器的工作,他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即使他不在混沌矮人的锻造场一样可以。 在帝国骑士的冲锋下诺斯卡人的前进完全停滞了,有些人甚至在惊慌中掉头,向后推着后面的人,帝国士兵们开始认为这将是他们彻底的溃败,由于暴风雪和冰粒的猛烈袭来,人们很难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诺斯卡人的战线中心几乎在帝国骑士的冲击下撕裂了,就像刀锋切开正片的血肉一样。 选帝侯满意与战争的进展,但他感觉又听到侧面燃烧的声音与咆哮声但他除了专心于自己的职责之外,没有什么可做的,于是他把注意力拉回到前线和中心,即使诺斯人某种方式压制了帝国军队的左翼,他们的整个战线也已开始溃不成军。 冲锋在前列的骑士们追上了诺斯卡人,许多诺斯人发现自己即将被敌人踩踏,便转身挥舞着斧头,杀气腾腾地向骑士们猛扑过去,但他们依然被击倒了,骑枪刺穿他们,白狼骑士们挥动战锤将诺斯卡人砸得支离破碎。 更多的诺斯卡人被击倒,但选帝侯意识到,许多诺斯卡人并没有直接逃离布,而是转移挤入了侧翼,他担心地转头,因为他始终知道面前的人似乎都不是他们所期待的全副武装的诺斯卡精锐精锐部队。 在这时,一声足以盖过所有帝国火炮的轰鸣声响起,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很多人甚至感觉到了耳膜撕裂的痛苦,巨大的烈焰爆炸在帝国军队的左翼掀起,离爆炸更近的帝国士兵被活活烧死在盔甲里,他们的肉连同战袍、旗帜一起燃烧成火焰,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烈焰火球爆发在冰雪上,冰雪立刻变成了水蒸气,数百人在爆炸中丧生,他们的肉体在高温下燃烧,血脉沸腾。 那些被火球直接击中得人已经无法辨认,只是烧焦的、扭曲的尸体,还在猛烈地燃烧着,那不自然地燃烧着的鲜红色火焰是如此强烈,熔化的金属甲胄像水银般流动,嘶嘶作响的滴在地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噩耗 乌尔里松被爆炸的威力冲下了战马,他披着沉重的战甲滚倒在地上,在一只抓狂的猎犬撕咬上来前从雪地上随手摸到一把粗糙的斧头后击碎了它的脑袋,他踉跄的从积雪中起身,看着面前地狱洞开般的一幕瞪大了眼,那些火焰与钢铁铸成的恶魔几乎无视了人类的任何攻击,流矢在甲胄面前弹开或是化作灰烬,他们燃烧的利爪将面前的无论金属还是甲胄都如撕纸般切裂,即使诺斯卡人们也尽量离这条战线远点,不想卷入这些怪物的杀戮盛宴之中。 烈焰恶魔的进攻让帝国军队的侧翼濒临崩溃,即使帝国军队有准备过应对来自这个方向的诺斯卡人突袭,但在这些火生者现身的爆炸中上百人死亡,接着就是这些烈焰恶魔的冲杀,在原定的计划里可没有预料到这条战线的溃败速度会如此之快。 乌尔里松发现了一匹没有骑手的马,它的耳朵贴在头上,眼睛惊恐地睁大,他踉跄地走向那匹马,伸手抓住缰绳爬上了马鞍,在他的牢牢控制下,这只受惊的动物很快平静下来,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估量着形势。 帝国军队最重要的线列并没有被爆炸吞没,他可以看到选帝侯与他的精锐的巨剑士以及后方预备的长戟并们正一心扑向被击溃的战线去填补那里的缺口,尽管从他的立场来看这完全是无望的战斗,没有重炮的配合他们只能在那些怪物的面前支撑片刻而已,而且这应该是诺斯卡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因为帝国骑士而被驱逐到两翼的诺斯卡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他瞥见身穿黑色盔甲的精锐战士也从侧翼向帝国军队逼近,他们头戴角盔,肩上披着白雪覆盖的毛皮,正在逐渐包围他们。 他意识到帝国骑士向敌军阵线的冲锋是一个诱饵,可能那些诺斯卡人自己也未必清楚他们的作用,这是一个简单但执行得很好的策略,他开始感觉到狂怒与悲观的沮丧,现在诺斯卡人像狼一样从两边逼近,他们决胜的步伐开始逼近,他看到两侧的雪地上散布着成千上万的尸体,这些尸体几乎都被撕裂了。 选帝侯愤怒而绝望地试图阻止着战线的崩溃,他挥动着育鸦之剑,选帝侯传承的符文牙剑是少有的能有效伤害这些烈焰恶魔的武器,战争狮鹫搭载着它的主人,不顾烈火与钢铁的伤害,奋力压制着那些构筑而成的战争怪物。 但烈焰恶魔超越了他们能够应付的范畴,它们的冲击将长戟折断盔甲熔化,即使有少数的火生者在帝国军队的配合下被击破,火焰熄灭变成一具诡异的金属残骸,但帝国军队的战线仍在溃退,就在他绝望地向侧翼望去的时候,他看见另一些人影从山坡后的雪堆里冒出来? 他们扑向军队边缘的士兵们,一排一排地无情地砍碎了试图阻挡的人们,造成了血腥的伤亡。 “这是一场屠杀。”沃纳伯爵的背后传来了埃里希的声音,为数不多作为预备队的骑士们冲入战场阻挡着烈焰恶魔的屠杀? 选帝侯调转狮鹫? 环顾四周的战场,幸存的骑士们在混乱中徘徊? 没有人在发号施令? 从四面八方他都看到诺斯卡人在暴风雪中向他们走来? 在后方猎人与火枪手们在混乱中填装攻击,但混乱的战线让他们的攻势削弱了,看到溃散的场面? 选帝侯咒骂着猛拉着缰绳。 “我们必须撤退。这里没有胜利可言!”选帝侯沉声说着。 “逃走么?那样的话只会……”狼神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选帝侯堵住了。 “这场战斗失败了!”选帝侯大声吼道,“更多的死亡有什么好处呢?活着我们还可以报仇!”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呢!”埃里希向着周围跟随的骑士下令,“白狼骑士们? 让这些恶魔在寒冬里熄灭吧!”周围的白狼骑士们重新集合起来响应号召,狼神牧师身上散发出时神术的光芒? 骑士们重新拉成整齐的队伍。 选帝侯脸色阴沉? 沉默不语? 他知道狼神牧师并没有打算固执地为荣誉进行一场无望的战斗? 他们是在维持着阵线让帝国军队脆弱的后方军队能够有序地撤离而不是让战场完全变成溃败,可以看到诺斯卡人正在迫近,数以千计,而他们似乎并不着急。 与此同时,白狼骑士们开始疾驰冲进暴风雪中,尽管埃里希感觉这场战斗注定要失败,随着风向的改变,风雪削弱下眼前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他们遇到的是乌尔里松的冬季王座圣战军,整个骑士队伍都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很明显诺斯人已经转过身来面对帝国军队,他们抵挡住了冲锋,让帝国军队的侧翼彻底崩溃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随着一声呐喊,白狼骑士们在牧师的祝福下向前冲去,将战锤挥舞向搏斗的中心,风雪中出现了更多的诺斯卡人,现在他们已经陷入到一个散乱的包围之中,而在这时烈焰恶魔已经逼近了,他们燃烧着的,充满毁灭力量的躯体活动着冲向这里。 大地开始颤抖和回响,燃烧的气息与来自金属甲胄下无意义的嚎叫盖过了积雪的寒冷与风的声音,诺斯卡人还在与帝国军队的血战中,虽然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自己的战斗狂暴中陷入混乱,但他们还是对这些怪物避而远之,火生的烈焰恶魔们轰隆轰隆地向前冲去,以巨大的力量向诺斯卡人与帝国骑士们砸去,人类和战马的残肢在空中飞了起来,鲜血四溅,猛击轻易折断了人的肋骨和四肢,然后将他们扔进暴风雪中,还有一些则被碾得粉碎。 战锤与剑刃击中了他们,但就是击中一块炽热的铁而已,武器从麻木的手中发出刺耳的响声,这些攻击或许能撼动烈焰恶魔束缚的甲胄,但一两次的攻击远远不够击溃他们。 诺德领的军队已经在三面交战中挣扎求生,帝国骑士们在混乱的人群中失去冲锋的力量后被拖下来敲碎脑袋,阵线的崩溃让寻常的士兵在混战中被诺斯卡人击倒,而在后方毁灭的烈焰正在压迫向中心的位置,恐慌蔓延到整个战线,诺德领军队的士气正在被摧毁,烈焰恶魔杀死了接近他们的一切,数以百计的帝国士兵与骑士的血泼洒在地上。 选帝侯带着他所剩不多的护卫们在战线让火枪手与炮兵部队开始向后撤退,他的旗手挥舞战旗想要让士兵们看清命令和维持住士气,狮鹫在低空盘旋着掠过诺斯卡人的上方,时不时冲入战场展开厮杀,但这只是在溃堤前争取的点而已。 伴随着一声巨狼的咆哮,狼人以惊人的弹跳力几乎从天而降般落入了帝国军队的战线中,他落地时巨大的脚爪将一个士兵从肩膀到腰上踩得凹陷崩塌,接着挥手将将面前的数个帝国士兵击倒撕裂,他巨大的兽化手掌后还绑着一双两尺长的金属利爪。 狼人化的斯库尔盯着前方不远处选帝侯的战争狮鹫,深嗅着战场上血腥的空气,然后再令人头晕目眩的咆哮中冲锋,每一次跳跃都越过成排士兵的头顶,将沿途阻挠的敌军生撕开膛,卷起一阵猩红的旋风冲向选帝侯。 战争狮鹫敏锐地感觉到了袭来的敌人,一只庞大的狼人在阵线中横冲直撞也是不该被忽视的,狮鹫用翼翅掀翻了旁边的一个诺斯卡人,转过头来与选帝侯一起面对冲来的斯库尔,数英尺长的利爪向着斯库尔落去,但狼人跳跃过近三个人的高度,巨大的利爪几乎从狮鹫的背后掠过,在于选帝侯的符文牙碰撞中另一只利爪带起一连串血珠,将选帝侯从狮鹫的背上拖到了雪地里。 选帝侯重重摔在地上,接着看到狼人举起的利爪就要将他撕碎,他已经过了战士的年纪了,但依然全力将符文剑刃举起试图抵抗,而狼人绿色的眼睛里是森然的不屑。 在斯库尔即将撕碎对方前,忠诚的战争狮鹫飞扑而来将斯库尔从自己主人的身上拖开,庞大的身躯几乎和狼人扭打在一起,锋锐的利爪也在狼人的身上撕开伤痕,接着讲斯库尔带飞起来想借着飞行击败他。 但斯库尔绝非寻常的战士与毫无理智的人皮狼,他金属的巨爪在击穿狮鹫胸前的甲胄后几乎将它的胸剖开了,大片的羽毛和鲜血落下,狮鹫尖啸着将斯库尔扔下,自己飞回向选帝侯的身边,过了片刻后再次升上天空。 斯库尔站起身来,他抖了抖长毛上的雪,接着冲向了不远处选帝侯的旗手,并轻易扭断了对方得脖子后推倒了旗帜,选帝侯的战旗倒下了,被人践踏在脚下,成千上万只黑色羽毛的食尸鸟从天而降,急切地想要吃掉尸体,狮鹫背后的伯爵忽然意识到,他之前捕捉到的风暴云可能是这些数以万计的食尸鸟聚集在一起。 在战场上,士兵们只能看到选帝侯的旗帜被推到,某种意义上这意味着选帝侯倒下了,整个战阵上一片恐慌,在这样的打击下诺德领的军队被击溃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启程 诺德领的军队沉重地踏上返回塞森蒙德的途中,风雪沉重地打击在他们身上,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挣扎,迷失在自己的痛苦之中,选帝侯的战争狮鹫走在最前,受伤的战争狮鹫也显得有些低落,而诺德领的战士们精疲力竭而又被寒冷冻僵,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扛着自己沉重的长枪。 距离军的惨败已有一个星期了,他们被迫向着来时的方向逃走,这场屠杀是可怕的,那些烈焰与金属的怪物用他们的躯体撕碎了所有人,将精锐的战士与高贵的骑士们一个个挑起来撕碎屠杀,横冲直撞、践踏和杀戮他们所走过的道路上的一切时。 埃里希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支军队能做些什么来对付这些怪物呢?而更糟糕的是,已经有另外一支军队向着防御力量快要荡然无存的塞森蒙德前进,而即使他们提前一步回到了城中,剩下的这只军队也无法驱逐那些残暴的诺斯卡人,现在他们只能期待帝国其他行省的援军。 *** 米登领在接到战败消息的数天后再次得到了更确切的信息,战斗以屠杀告终,诺德领选帝侯被抬出了战场,尽管他的战旗已经消失了,被踩在烂泥里,诺德领选帝侯差点就死了,而他英勇忠诚的战争狮鹫把选帝侯抢了回来,让残余的诺德领军队勉强撤出战场。 在这一战胜利后,诺斯卡军队继续向海岸猛攻,而这一次没有斯库尔的约束他们几乎不做保留地攻击和毁灭了诺德领沿途能遇见的所有南方人,偶尔有没撤走的巡逻队与他们发生小规模的短兵相接,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们,而在海上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来迫使诺斯卡舰队决一死战,据说有些人遭到了不可能存在的钢铁重炮的恐怖攻击,但现在也没有人可以考证了。 一些糟糕的故事与传言在米登海姆内传播着,一些曾经与诺斯卡人打过交道的老兵和其他士兵们讲述着关于那些野蛮人血腥而残忍的故事,还有些人告诉其他人诺德领的军队已经遭遇了惨败,而塞森蒙德已经将要被围困,而南方的其他行省并没有出兵支援的打算,也许在一些人看来诺斯卡人劫掠过一番后就会离开,没有必要将兵力浪费在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事情上。 而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但显然没有人会愚蠢到挑衅米登海姆选帝侯的决定,所谓议员与法官们对选帝侯的影响还没他自己的贴身侍卫来的多,而尤里克教会全心全意支持选帝侯的战争,并也号召人们做出相应的支持。 因为诺德领的失败和更糟糕的围城消息? 鲍里斯必须提前让米登领的军队启程了? 作为一个强大的城邦,米登海姆自身也维持着相当可观的军事力量,而这些力量的大部分都落在选帝侯的三个将领的指挥之下? 马西米兰指挥着米登海姆的城墙守军、固定火炮和其他防御部队? 施韦马特指挥米登海姆的常备军,而舒兹曼负责维持城墙内的秩序。 而这次因为诺斯卡人大军来犯? 米登海姆选帝侯必须调集更多的部队,因此除了常备军外他也让马西米兰调集了部分的城市守军与战备武器,连城墙上的火炮都被搬运了部分下来,因为与矮人交好的关系? 米登领并不缺乏精良的火药武器与操作者们。 白狼骑士们响应大尤里克的号召汇聚在神殿中? 大尤里克看起来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衰弱,似乎回到米登海姆处理事情消耗了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因此率领白狼骑士们作战的任务由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沃尔哈德担任,此外强大的世俗骑士团猎豹骑士们也在他们大导师的号令下前往米登海姆,驻扎在卡隆堡的猎豹骑士主力也抵达了米登海姆? 这次参战的不只有米登海姆的猎豹骑士分会。 弥昂一个人待在大神殿单独的房间内,他将从帝国军械库中得到的一把长剑放在膝盖上,用泰波克之翼的边缘缓缓刮擦着这把长剑,这把长剑是由米登海姆的矮人打造的,虽然并非是精工锻造的符文武器,但依然是上好的兵刃,他一边祷告一边打磨着剑锋。 在他祷告结束,将休整完备的盔甲披挂好,剑刃背在背后的时候,门边传来了奥兰多迅疾沉重的敲门声:“帝国人的军队已经集结好了,别错过了,虽然你肯定能赶得上。” 弥昂走出房间,和奥兰多一同离开了大尤里克神殿,在经过神殿的主殿前弥昂再次看到了苍老的大尤里克和白狼神的圣火,银白的圣火依然燃烧着,在其中弥昂隐约感觉到白狼也在注视着他。 “凛冬已至,愿狼神的力量陪伴在你身边,巴托尼亚的骑士。”贾里克看着他,诚挚地说道。 “谢谢,希望我能帮上足够的忙以免辜负了期待。”弥昂向他行礼回应,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即将回归狼神怀抱的老人了。 和奥兰多一同来到米登海姆的广场前,选帝侯最精锐的骑士们聚集在这里,等候着出征命令的下达,在米登海姆北方城区的街道与城门前米登领的大军已经集结起来,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次荣耀的出征。 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了,鲍里斯会发表出征的演讲来激励士气,弥昂站在外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启程,而在广场前准备为军队送行的人中卡特琳娜也赫然在列,她被护卫们包围着,在看到奥兰多与弥昂他们后挥手致意,奥兰多也很高兴地举起手回应。 离开神殿,在阳光下弥昂才注意到奥兰多现在似乎穿的比他们离开巴托尼亚时还好得多,精致的板甲显然是帝国骑士们的造型,背后的蓝色披风上绣着圣火的图案,他的剑边和手腕上还有着似乎是绸带之类的东西。 “你这是搞什么呢?”弥昂不解地看着他。 “拜托,兄弟,你不会连我们巴托尼亚骑士们重要的仪式都忘了吧?在出征前要从贵族女士那里获得祝福才行,最好是贴身的衣物之类的。”奥兰多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 “所以你……算了。”弥昂无言以对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有时候所谓吸取教训也改变不了多少东西,只能说对目标更谨慎了……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也不见得。 米登海姆聚集了一支庞大的军队,作为帝国最强大的行省之一米登海姆也拥有与之匹配的强大军队,这支军队不仅集结了众多的行省军团,精锐的帝国步兵与骑士,火枪手与重炮军队,甚至还有一辆蒸汽坦克,这可是米登海姆压箱底的武器,整个米登领也只有这一台蒸汽坦克。 蒸汽坦克是恐怖的,吞吐烟雾的钢铁造物,它们总是轰隆隆的冲向敌人,蒸汽驱动的火炮向他们发射致命的炮弹,全身都包裹在厚重的金属装甲下的蒸汽坦克光是看着就很骇人,无论箭矢还是刀刃都无法伤到它分毫,而敌方的战士则会被碾碎在它巨大的车身下,由以在压力下流动在管道和活塞之间的蒸汽为动力源的压力式蒸汽锅炉驱动的蒸汽坦克是工程大师米拉利亚诺的莱昂纳多的天才发明,当初一共建造了12辆蒸汽坦克,如今只有8辆在继续服役。 如果一辆坦克在战斗中被击毁了,那么它的残骸会被不惜代价回收并精心修复。但是随着莱昂纳多的失踪,制造这些坦克的技术已经永久失传了,而幸存的坦克也逐渐变得不稳定和效率低下,能看到8辆坦克共同出征的日子已经非常罕见。在战斗中,指挥蒸汽坦克战斗的工程师车长会将蒸汽输送到坦克需要的部分,例如驱动车轮的活塞或是坦克以蒸汽驱动的武器。由于蒸汽坦克并没有能决定锅炉加压强度的功能,所以车长必须通过锅炉发出的刺耳的声音,不完全密封的管道逸出的嘶嘶声和周围积聚的蒸气云来做判断。决定蒸汽锅炉的加压程度是一门微妙的艺术,气压越高,那么车长在战斗中就有更多的选择机会;如果加压过量,那么锅炉就会有破裂的风险,并且经常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一些战斗中蒸汽坦克总是会在战斗中因为加压过量突然爆炸,只剩下一团过热的蒸汽云和四散的金属碎片。蒸汽坦克装备有一门能将旋转突进的钢铁炮弹轰入敌方阵列的蒸汽驱动的火炮。它同样装备了一挺装备在炮塔上的蒸汽枪,它能用滚烫的蒸汽吞噬敢于靠近的敌人。 年轻的工程师总是不情愿志愿加入蒸汽坦克的车组,因为锅炉手总是因为会被炸成数块或是活活蒸熟而为人所知。而它驾驶起来也不是那么舒服,因为每当主炮开火时,后坐力产生的震动和噪音都在冲击着车体和组员的五脏六腑。结果就是许多工程师车长都喜欢在炮塔顶部探出身子来远离狭窄难受的内部。这个有利位置不仅为车长们提供了广阔的战场视野,也让他们有机会用手枪或是步枪找些弱小的敌人练练手。 帝皇之怒号蓝白色的涂装象征着它所属米登领的身份,这辆庞大的钢铁怪物出现在军队中也是震撼人心的,因为很少有见到一辆蒸汽坦克出战的机会,可见从诺德领传来的诺斯卡人的情报也让米登领选帝侯更加慎重了,甚至不惜出动蒸汽坦克这样的武装,这也是选帝侯为了向全帝国证明米登领的实力与决心的准备。 弥昂看到蒸汽坦克的时候也为之感到惊叹,并在心里想了想如果自己要对付蒸汽坦克这种东西时该怎么做,而以骑士为主力得军队又该怎么应对。 在跟随着蒸汽坦克的滚滚蒸汽烟尘之中,米登海姆的号角声与欢呼声中,米登海姆军队启程。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劳伦洛伦森林 弥昂踏入树林之间,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他的声音在阴暗的森林中以一种不自然的方式回响着,他并没有听到那些有蹄类的脚步声也闻不到血腥的气息,但伊岚感觉到了原始的魔法之风正在树林间飘忽着。 一些森林野兽脆弱的精魂在伊岚的视野中逐渐消散了,她看到是一个高大的,纯粹为魔法之风而成的实体。 “退后。”她沉声提醒道,但还是慢了半拍,敌人已经冲进了弥昂的视野之中,那东西至少有20英尺高,难以置信它有如此庞大的体型居然能无声无息地蹲伏在树上。 巨大的利爪撕裂了地面与枯枝积雪,弥昂撤出两步后双臂举起硬结下这一重击,脚下的泥土都微微陷下,即使对方的发力已是强弩之末,弥昂依然需要鼓起全身的力量对抗。 弥昂看清了这怪物的真容,它全身散发着微弱浑浊的琥珀色光芒,庞大的身躯好似长角巨人,但身躯的比例介于人类和野兽之间,有一只看起来像是鹿般的头颅,身躯看不出血肉的痕迹,表面疤痕般破裂的缺口处溢散出精魄般的光。 野兽元素化身,也被称为血腥隐士,这是是从野兽之风诞生的怪物,通过某种野蛮诡秘仪式召唤出来的高耸半人型怪物,它象征着大自然的冷酷残忍与野生动物的饥饿,无数野兽意念的嚎叫让其充满兽性和残暴,在它消散前它就是种狂暴无束的饥饿存在。 “这种东西不会是自然而生的怪物,能找到释放它的魔法仪式吗?”弥昂取下剑盾应对着血腥隐士的攻击,饥饿嗜血的野性化身每一击都有粉碎岩石树干的强大威力,弥昂快速地环绕着它避开攻势,近身攻击拖慢并创伤他。 “不行,不过我想它们很快就会过来了。” “真是……麻烦。”弥昂后退用盾面挡在身前接下血腥隐士的重击,这一击将他直接退几乎倒飞出去,好在弥昂早有准备安稳落地。 在弥昂甩甩剑准备再战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米登领士兵询问的声音以及兵刃与甲胄碰撞的音响,弥昂与血腥隐士战斗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士兵们的耳中,一些人在军官的命令下靠近过来。 “别过来,退后!”弥昂大声警示,但米登领的士兵们显然没有服从他命令的反应,而是按照原定地继续向前,出现在了血腥隐士的视野中。 在士兵们为这怪物的出现而感到惊讶并试着结阵来对付它的时候,血腥隐士纵身一跃从弥昂的头顶越过甩开了他直扑向米登领的士兵们,布满利齿的口中发出饥饿的嚎叫,它曾经用角撞破地面并撕裂敌军开始自己无拘无束的嗜血狂欢,当它发出一声癫狂的怒吼时,四周帝国士兵们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而摇摇欲坠起来,弥昂也感到从头到脚血管与肌肉的一阵诡异抽搐。 血腥隐士抓过一个帝国剑士,张开嘴一口撕下半截身躯吞食下去,而周围的帝国士兵们似乎已经毫无反应地举着并且,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而在米登领营地对面的树林中,弥昂听见了野兽人们的冲锋声与恶心咆哮? 还有士兵们高声呐喊结阵的声音,偶尔响起星点火枪开火的声音。 摆脱了身上诡异的抽搐感,弥昂直冲向血腥隐士阻止其杀戮的行为,剑刃与盾翼一同斩向血腥隐士的躯体,野兽元素化身在弥昂的攻击中感觉到了伤害其本质的力量,恼怒地甩开手上的尸体砸断一旁的矮树反身向着弥昂攻来? 一时间让四周的地形破烂无比。 弥昂沉重地应对着攻击? 血腥隐士是魔法之风的汇聚,它无法在没有足够魔法之风的情况下存在足够久的时间,而弥昂的攻击一旦击中就会令血腥隐士身上的魔法之风加速溢散开来? 因此在这场对搏杀中弥昂正在一点点把优势拉到自己这边。 随着一次重击? 弥昂将泰波克之翼切入了血腥隐士的腹部,接着脱手后再用剑刃将盾身进一步送入血腥隐士魔法之风构筑的躯体之中,接着其在体内散发光芒的古圣神器下? 血腥隐士开始从那道伤痕上延伸出一道道金色的裂隙? 接着在嚎叫中崩解成一片飘散的魔法之风。 解决之后弥昂来到那些过来的士兵身旁? 他么依然没有动作,鼻口前也没有水汽? 身上的雪也没融化? 他们已经死了,但当时血腥隐士与许多人几乎没有接触的动作,外表上看他们也完好无损,让人很难看出他们的死因。 弥昂走近过去拽了拽站着的一个死者的臂膊,他的身躯像是完全僵硬了,并不是寒冷或是别的原因,而是他们体内的血都凝固了,这是血腥隐士的特殊能力,没有任何魔法防护的士兵们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余地的死亡,而弥昂因为一直受到伊岚的护佑才无碍。 叹了口气,弥昂走出树林,在外面米登领的士兵们正在驱逐和追赶着那些胆大到攻击这样一支米登海姆大军的人,那些野兽人在从树林中冲出时或许让人感觉到的夜幕下树林般的阴森,但当真正交战的时候无论数量质量都无法与人类比拟的野兽人们很快就溃败了,并没有对整个大军造成什么影响。 但这件事是又一次警钟,随着他们越来越远离人类文明的核心,荒野中的恶意也在打量着他们,原本在头强大部落前不该胆敢袭击人类大军的野兽人开始三番五次地骚扰米登领背上的军团,野兽人们的这一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受到精明的指挥来拖慢米登领援军的脚步。 “我们不能按着原定的计划走了,这样下去且不说后勤的问题,路上的野兽人会一直骚扰我们,而我们没有时间和它们消耗。”这是弥昂在两天后见到选帝侯后所说的,他费了不少时间才等到与选帝侯交谈的机会,而在他之前选帝侯的将领与出征的贵族顾问们不止一次的提过相同的意见。 “我明白眼下的情况,但我们实际上很难再有新的路径了,除非我们在森林里开辟出一条路来,但那只会让塞森蒙德变得更加遥不可及。”鲍里斯作为米登海姆的选帝侯,也是出色的统率,他自然也知道目前的情况,但想要找到更快的路线也确实困难,这也是帝国北方的环境所导致的。 茂密的森林与中央山脉的共同构筑下,这里是也野蛮而危险的土地,在中央山脉中不仅有野兽人还有混沌信徒的要塞,在一百多年前米登领曾经出兵试图收复,但结果却是大败而归,自此以后也再没有人试图清剿过他们,或许这次的敌人里也少不了他们的阻碍。 “我借过一份地图,从路线上来看我们是在绕道前行,这是为什么,米登领与诺德领之间的森林还会比德拉克瓦尔德森林更糟吗?”弥昂询问道。 “那就是你不知道帝国这里的情况了,巴托尼亚人,那里可是劳伦洛伦森林,名义上我和诺德领选帝侯都有那里的主权,但我们都不会愚蠢到想强行去收回那里的领土的,那里可是精灵们的地盘,你知道的,一群孤立傲慢的家伙,但又没法忽略他们。”选帝侯叹了口气说道。 精灵,劳伦洛伦森林,这让弥昂很快就联想到了巴托尼亚旁边的艾索洛伦森林,没想到出了艾索洛伦外旧大陆还有一支居住在森林内的精灵,只是不知道他们和艾索洛伦的木精灵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一样排外警惕的话,那弥昂也能理解选帝侯为什么宁可绕远路也不愿强闯的原因,毕竟诺斯卡人来了会走,而精灵可一直在那。 劳伦洛伦森林在人类帝国的北部,位于塞森蒙德和银山的西边,一直向西延伸到荒原的边界,和木精灵一样,劳伦洛伦的精灵们大多数时候是中立者,他们希望被单独留在他们称之为家的美丽的树林里,与人类不同的是,精灵们把森林和它的土地看作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他们应该与之和谐相处并保护它们,当然他们确实认识到,人类为他们的土地提供了抵御绿皮和混沌的前线,所以他们尽量不与选帝侯们发生对抗,除非他们试图立对劳伦洛伦森林的统治。 帝国不得越境进入森林中央,违者即死,任何人都不例外,因此在月桂森林里一切都是未知的,一些人猜测精灵在树下过着游牧生活,另一方面古书中提到在它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无名的玻璃城市,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地方,不管真相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混沌生物和绿皮生物一旦进入劳伦洛伦森林,都活不了多久,因为精灵们会凶猛地保卫自己的家园,抵抗所有的入侵者。 虽然有着可怕的名声,但实际上这里看起来是一个愉快的和青翠得林地,鸟儿在橡树上歌唱,兔子在灌木丛中奔跑。然而仔细观察,这些生物似乎拥有一种高于仅仅是动物的感觉能力。 在森林内部,郁郁葱葱的树冠挡住了阳光,提供了一个黑暗的氛围。任何获准安全通过的旅行者都可能听到森林深处传来的碰撞和颠簸的声音,他们可能会看到像胳膊一样的树枝向他们招手,或者听到幽灵的呼唤,而任何没有获得安全通道的旅客将永远不会再出现。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伊奥尼尔 从树梢边缘落下的是一个比人类更加纤细高挑的战士,从头盔边缘露出浅金色的长发和耳朵尖来,典型的精灵形象,他的甲胄和披风边都带有树叶的叶片作为伪装,在他的披风上有象征自己氏族的徽记,手持长弓腰系宝剑。 被发现和击落后他本能地举起弓拉弦搭箭,但弥昂跟快一步来到了他面前,将剑锋搭在精灵的弓前。 “抱歉,朋友,我们没有恶意,更不想造成误会。”弥昂开口说道,不过从精灵的脸色来看对方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打算再搭上一支箭。 “我只是想谈谈,因为我们有真正的威胁要对抗。”这次弥昂说的是精灵的艾尔萨兰语,靠着当初木精灵教的一定点和伊岚翻译的帮助才勉强凑了一句出来,同时弥昂还将当初木精灵给他的手链拿了出来。 这次精灵拉住弓的手总算是放松了些,不再将弓上的箭矢对准弥昂,但只是斜斜指向地面,随时可以再次架弓,虽然看起来戒备的态度放松了些,但精灵那张比绝大多数人要俊美不少的脸上的嫌恶表情倒是更浓了。 正当弥昂打算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精灵反而先一步开口了,而且说的还是比较流利的瑞克斯佩语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先帮个忙,人类,别再说我们的语言了,听起来像是缺乏节奏的锯木头声。” 弥昂有些惊讶和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明白选帝侯为什么不需要翻译了,相比于学习人类的语言,在人类学习他们的语言还使用得非常令人不悦的情况下,这些骄傲的精灵还是更乐意于主动学会人类的语言,尤其是对需要和人类打交道的劳伦洛伦森林的精灵们而言。 精灵拿起一片叶子卷成般的口哨吹响,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音律哨声,周围的树梢与枝叶开始波动起来,十几个拿着弓的人影从他们周围的阴影中下站了起来,对着闯入者们怒目而视,弥昂抬头一看,很容易就看到与地上同样数量的人蹲在头顶的树枝上,箭矢向指向他们。 他们穿着厚重的斗篷,大多数人都蒙着脸,只露出在头盔阴影下的眼睛,他们的神情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其中一人从头顶的树枝上轻轻落了下来,精灵把头巾从脸上往后一推,露出了强壮的男性面容和苍白的皮肤。 他的乌黑的头发扎成一串辫子,迈着轻盈的步伐大步走来,在地面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放下弓的时候,他让一支箭搭在弦上,他的眼睛像冰,选帝侯的守卫们举起盾护在一旁? 知道哪怕是最轻微的挑衅,精灵们也会发难攻击。 “劳伦洛伦森林并不欢迎任何未经允许的外来者,无论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很多年前就有约在先。”一个穿着相比其他精灵战士们更加华丽的战士走出说道? 四周的精灵战士呈现出将他们包围的架势,但至少他们还没有直接动手把人赶出去。 “我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米登领的选帝侯? 精灵,我很抱歉我们的行为,但情况紧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谈谈? 让我的军队能够经过这里前往诺德领? 北方投靠黑暗诸神的人类发起了一次规模不小的进攻。”鲍里斯策马走上前,将事情说清楚。 选帝侯的话在精灵中引起了一些轻微的骚动? 如果只是外围的话还好说? 但径直通过劳伦洛伦森林抵达诺德领就让许多精灵有些难以接受了。 “所有的生物都有对土地的义务,是我们选择如何诠释这些义务来定义我们? 我们离弃了浓烟和车轮,使用那些的人类是不被允许踏上这里的道路的。”从精灵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一支大军待在森林外围不可能不被劳伦洛伦的精灵们所知。 但率领他们的战士长老并没有表态? 相反而是陷入到思考之中? 虽然劳伦洛伦的精灵们更愿意独自待在他们的森林里? 但远不像他们的埃斯莱表亲那样孤立,作为一个经常在领地外围巡逻的战士长老,他处理过不少与人类有关的事情。 在看起来傲慢的外表背后,劳伦洛伦的精灵知道他们身处帝国之中,他们必须与帝国打交道,在他们的内心安静的思考时刻,他们知道他们是一个黄昏的族群,他们需要帝国的人类作为防御混沌与绿皮的屏障,在承认了这个令人不快的事实后,他们决定结束他们的孤立进入帝国,只是为了确保人类不会把事情搞砸。 “无论任何人,即使是选帝侯也不能无礼地冒犯这里,特别是还带着一支军队的情况下。”战士长老首先表明他的态度,但很快转移到更加务实的事情上来,“我们在北方的哨站也有观察到混沌掠夺者的行动,不可否认,他们很可能是威胁……” “我们正是要去解决这个威胁,同时在来的路上我们也清剿了不少野兽人,还有混沌信徒,其中一些也许也找过你们的麻烦。” “不用想着讨好,人类的贵族,如果仅仅是我的话或许会让你们通过,但选拔组我需要时间与女王以及其他的长老沟通,你们才可能被允许通过这里。” “我们可以等待。”选帝侯告诉他。 与选帝侯交谈完,战士长老又将目光转向弥昂,以精灵的视力可以清晰地看到弥昂手上铭刻着符文的宝石手链的所有细节:“你手上的手链是我们在艾索洛伦亲族的饰品,我们也有类似的,如果你是以赠礼的方式得到它,那么至少我们的亲族认为你算是朋友,我很好奇你做了些什么?” “帮助一支队伍打败了埃斯塔利亚的邪恶亡灵法师和挫败他的糟糕计划。”弥昂非常简略地说道。 战士长老的眉头挑了挑:“有趣。” “如果您想听我详细说说的话,我也很乐意,而且我有些特殊的事情想要询问你们。”弥昂行礼致意。 思考片刻,战士长老同意道:“我们可以单独谈谈。” 弥昂跟着他走近一旁的林间,这是片奇怪的森林,明明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但树梢间的薄雾却显得格外浓重,连声音的传递似乎也收到了阻隔。 “我们虽然并没有伊奥尼尔虽然不像埃斯莱那样孤立,但对于我们接触范围外的国度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即使是和艾索洛伦的表亲之前也没有多少交流,因此我对一个人类帮助他们持保留态度,虽然你看起来并不像说谎。”战士长老再次看了弥昂手中的手链一眼。 “这确实可能不够证明,那么你看这个如何。”弥昂将蒂塔妮亚交给他的破碎龙鳞取出拿在手上,在幽暗的树林中,紫棕色的鳞片上魔法的符文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战士长老的眼睛微缩,最后开口说道:“我更好奇你的事情了,说说看。” 弥昂将自己在埃斯塔利亚与木精灵们并肩而战的经过省去了些后告诉他,同时还有在巴托尼亚时蒂塔妮亚给他的委托,在知道是与一头传奇混沌巨龙相关的事情后,即使是一直神色冷峻的战士长老也感到了惊讶,他认识一些关于魔法的符文,很容易从龙鳞上的符文辨认出弥昂所说是否属实。 “真是令人惊叹的故事,我是认真的,既然艾索洛伦的亲族都能够认可,那我想我们也没有多少否认的理由。”战士长老这样说道。 “谢谢,你们是否知道一些有关的事情呢?关于那头混沌巨龙的。”弥昂问道 “很遗憾,我们应该是没有有关的消息了,即使是在帝国境内的观察者们也没有有关这头混沌巨龙的消息。”战士长老说道,“但两个星期前发生过另一件事——一头巨龙从这片区域飞过了,他当时飞的很高,在天上就像一个小黑点,不过不少族人都看见了,或者感觉到了,你知道,站在海岸边即使海浪不会把你卷入其中,但你依然会为感觉到那股强大的。” “我明白,不过另一头巨龙……我可没有随便挑战龙类的打算,他和加尔罗希之间恐怕没什么关系吧。” “我还以为巴托尼亚的骑士对于龙都特别有兴趣呢,我从帝国人那里听说过谚语——‘天哪,有龙,快去告诉巴托尼亚人’。”战士长老摆着不言苟笑的冷峻神色,但却居然和弥昂开了个玩笑。 交谈完,弥昂回到了帝国团队之间,而战士长老则是走向林间的更深处,弥昂很好奇他究竟是用怎样的方式和其他劳伦洛伦精灵交流,不过显然这是对方的秘密。 而在休息等待的过程中,人类和精灵区分开了明显的范围,毕竟双方并没有什么好感可言,帝国的许多人都不太相信精灵,怀疑他们古怪而神秘的本性,这种厌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源于精灵的行为,但更多的是源于人类对精灵的优雅和长寿潜意识中的怨恨。 人类对森林精灵的看法包含了羡慕、嫉妒、恐惧和一些恼怒,他们的巫师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强大魔法,而且作为一个物种,他们得寿命比人类长得多,他们的战士拥有致命的技艺,这足以弥补他们数量上的不足,而且他们的隐秘让其他人怀疑他们在树后隐藏着什么,在人类看来,精灵对他们的态度是高人一等的,这让一切都变得更加糟糕。 而精灵们可不这么看,许多精灵觉得他们只是在耐心对待那些比他们迟钝的人,用野蛮人的后代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表达微妙的概念。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迷雾 在边界的问题上,精灵们没有太多要求,因为他们不会越出劳伦洛伦森林本身的范围,在和鲍里斯的协议里,他们希望鲍里斯能劝说诺德领选帝侯达成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精灵允许帝国人在萨尔兹河和德姆斯特河之间的地区定居,当然人类定居点数量要受到限制,必须在任何新的定居点建立之前得到精灵的批准,对人类从森林中收获的东西也设置了许多限制。 鲍里斯可以预见诺德领贵族们的不满,因为劳伦洛伦的木材因其精致的纹理、轻薄和耐用而一直价值不菲,不过他并不太在意,因为米登领和劳伦洛伦森林的精灵可没有什么边界冲突,而且他们只是在落实和强调原本的协议,更何况劳伦洛伦的精灵们还会开放一些和米登领的贸易,某种意义上他还多赚了。 至于和诺德领之间的外交,只要诺德领的选帝侯不是个白痴,来自底下贵族违法行为的压力和现状相比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在达成了一系列的协定以后,劳伦洛伦森林便会对米登领的军队放行了,他们要按照精灵们指定方向前行,并且得到了来自精灵们的一些警示——劳伦洛伦森林是个神秘的地方,虽然比不上艾索洛伦森森林,但走在其中也很容易遇上古怪的事情。 相比来的时候,踏上行程的人多了一位,埃利亚多,或许是和人类的接触中让他对森林外的世界产生了更多的兴趣,他和长老在进行了一些争论后最终他还是决定要离开森林踏上自己的旅程,不过他也向长老们发誓绝不透露关于森林之内的事情,否则就会被永远放逐。 精灵在人类土地上并不常见,虽然精灵和人类之间可能会有摩擦,但大多数地方都不情愿地欢迎这些有天赋的异族的加入,贵族们大多都为能有一个精灵冒险者愿意与他们合作感到荣耀,无论是艺术,魔法还是武技教授等。 “带上这个。”在弥昂他们离开前,战士长老将一个小包囊扔给了弥昂,里面是许多淡白色的药材粉末,“月光花的磨粉,一个小礼物。” “月光花”其实是一种只生长在劳伦洛伦月桂林叶子上的干苔藓,精灵使用月光花治疗黑死病,吸入煮沸苔藓的蒸汽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意识和感觉,在帝国内这是医生们很少有机会试用的昂贵麻醉剂。 虽然没有得到关于混沌巨龙的消息,但弥昂得知了另一个让他注意的事情,维提过的那只降落在森林里的次元能量怪物,它带领着一群野兽人在劳伦洛伦森林里经过恶战后被赶走了,但依然有珍贵的地界石遭到了它的摧毁,因此在前进的道路上要更加小心,因为有地界石才能引导与束缚混乱的魔法。 弥昂向他致谢,随后与其他人一同回到森林外停驻的米登领军队中,在选帝侯归来后军队迅速集结与整备,并开始按照与精灵们约定的路线踏入到劳伦洛伦森林之中,每个人都被警告不能与旁边的人失去联系? 因为失踪在森林里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劳伦洛伦森林充满着与外界森林不符的神秘氛围? 即使同样是冬天,积雪堆在树梢上,这里的树木看起来也更加富有生机,无法被抹去的薄雾笼罩在这里,就像之前一样,声音似乎被阻碍了? 让这里陷入到不自然的静谧之中? 虽然对于帝国士兵们而言这里确实令人紧张? 但对于各种诡异森林都经历过的弥昂而言倒没什么? 他还注意到了在薄雾后面移动的影子。 “幽灵漫游者? 我们的精锐射手? 他们从来都是单独行动。”埃利亚多告诉他。 这些孤独的精灵弓箭手漫游在旧世界追捕混沌生物,他们具有某种来自魔法的隐形能力? 潜行穿过森林和高山? 他出现在这里可能有多个原因? 巡逻、监视人类或者有其他任务在身。 “这里还真是神秘,我想艾索洛伦也大体如此,你们难道一直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吗?”奥兰多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但我们生活在怎样的地方,我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埃利亚多说道,他骑乘着一匹健壮的战马,但只是寻常的马种,虽然可能有驯养的技术,但旧世界只有埃斯莱一族驯养着纯种的精灵战马。 米登领全军是驻留了一天后在第二天的早晨进入到劳伦洛伦森林之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会逐渐升高而雾气逐渐消散,但显然这里不适用于正常的森林,雾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更加凝实了,树梢缓缓晃荡着似乎在招手,尽管表面这里还是一副清新自然的冬季森林样貌。 选帝侯再次下令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提高警惕,他从自己的炼金术顾问那里知道这里的森林的魔法力量,在历史上他的祖先曼德雷德曾经率军在这里用几小时就走完了几天的距离。 士兵们开始搭着肩或者拽上同一根绳子前行来避免走散,这里的雾气让他们感觉到了深入的寒冷,所有人都开始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大队前行,以免让自己永远迷失在森林之中。 “说起来我们之前还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奥兰多提起了在巴托尼亚时女先知的神秘魔法路径。 “嗯,是有些相似,而且似乎这里也能让我们快速通过遥远的距离。”弥昂打量着四周。 “当时你还掉队了,雅克米塔阁下告诉我你有自己的道路,我现在还很好奇你当时遇见了什么,毕竟后来发生的种种都太过……奇妙了。”奥兰多晃了晃头说道,他肯定弥昂不是圣杯骑士,但显然那时的弥昂也绝非一无所获。 “确实很奇妙……”弥昂叹了口气,他肯定无法将那次交谈说清楚。 “还是说说看……”奥兰多伸手凑过来想搭上弥昂的肩,但他的手直接穿了过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弥昂和他座下都法的身躯都在逐渐变得雾化虚幻起来。 “不是吧,又来……”奥兰多很无语。 而在另一边弥昂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他看着周围的雾气忽然间潮水般汇涌过来又退散,当他再次看清周围的时候四下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转过身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知怎么迷了路,森林向四面八方延伸,黑暗而幽闭,看不到它的边缘,弥昂眉头紧锁着,他得承认任何一棵树或岩石看起来都很熟悉,但没有提供任何道路方向的线索。 弥昂强忍住自己开始加剧的不安,前进中在地面上绕了一个大圈,但这里的视野太有限了,雾气与幽暗的森林让这里显得过分的模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触动了什么才会和其他人分开,这也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不可能跌跌撞撞地走出森林。 “伊岚,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弥昂求助道,但却没有收到回应,这让他心中的不安瞬间拔高到极点,他和伊岚之间的对话几乎没有被阻碍过,只有一次例外,而能做到这一点的绝非凡人。 越往前走,树林就越茂密压人,几分钟后,他知道这不可能是离开的路,气温也越来越冷,地面上零星的积雪逐渐变厚,在他的靴子下嘎吱作响,面对这个不自然的冬天,弥昂转身选择另一个方向,都法也因这个诡异的环境显得有些烦躁,当他返回时,积雪变薄了,但没有迹象表明他以前走过这条路。 有什么东西在积极地使他迷失方向,好像森林本身也在密谋扰乱他的理智,当他走过一根半埋着的根须时,他又准备往回,但他刚刚经过的那段根须不见了,甚至都法的足迹也消失了,身后的积雪是完好无损的。 这太疯狂了。弥昂蹙着眉沉思着,并尝试着和伊岚交流,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笑声,急忙转过身去寻找,但森林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流露出来,寂静像裹尸布一样令人窒息。 在树丛里,在头顶的树冠里,都没有一丝动静,没有一丝微风来引起哪怕一点运动的涟漪打破这种幻觉,弥昂感到气氛紧张起来,这是在一场狂暴的风暴爆发之前出现的欺骗性的平静。 他排除心中的疑虑,将武器握紧在手中,对于骑士而言没什么比握紧的兵刃更值得依靠的了,他感觉到泰波克之翼正在散发着炽热的力量,他周围的雾在风中有些许散开的痕迹,但随着周围逐渐变得清晰的同时,泰波克之翼变得越发炽热并逐渐散发光芒,就好像某种危险的警报一样。 弥昂猛地策动都法转身,他看到森林的阴影仿佛凝实般从地面上升起,光线无法分辨白天和黑夜,仿佛时间被扰乱了一般,而那些阴影的恶灵正在怪异地嘲笑着,发出令人胆怯的笑声,并像雾墙般向着弥昂的方向飘来。 都法全速奔跑起来向前试图摆脱它们,但显然这些恶灵并非靠速度就能甩下的存在,它们不断吞没着背后沿途的树木,逐渐笼罩了都法周边的区域,在黑暗中弥昂隐约看见了那恶意大笑的脸。 最后它们一同涌上来,将弥昂包裹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依靠它的力量和自己的意志来抵抗窒息与匮乏的力量,那些浓重的阴影还在侵蚀着,弥昂隐约听见了四个不同的声音,仿佛在嘲笑。 在他感觉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时候,现实中的月亮已经迈过了天际的中线,月光缓缓从头顶的树冠中直射而下,那种纯粹得光芒的简直不可思议,像原始的、未被触及的水晶一样闪闪发光,散漫的雪花也从天空飘落了,带着冬天实质性的寒冷与沧桑。 那些恶意阴影消散了,弥昂感觉到一只手将他拖拽回了现实的世界中。 “呼——总算摆脱了。”伊岚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这让弥昂感到惊喜。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围城 塞森蒙德坐落在群山之中,支流从这里汇入赛森,这里曾经是朱顿部落后裔的领地,昔日先祖的城堡已经显得非常狭窄,坐落在那里俯瞰整个地区,冬季夹杂着冰凌的河流水浪无情地拍打着墙壁上的砖石,海浪的轰鸣声回荡,泡沫和冰冷的水从堡垒陡峭的侧面喷涌而出,雪从头顶的乌云上飘落下来。 诺德领的选帝侯站在西南方的城墙上,不顾恶劣的天气凝视着地平线,雪从天空中呼啸而过,在他周围翻腾,诺德领的军队距离战败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当诺德领的士兵们被追赶着逃离战场时,他感到了内心的苦涩,那种沉闷的感觉就像头顶的乌云一样一直笼罩在头顶,而现在更加剧了。 诺德领的贵族们原本支援部队的人数少得可怜,但当诺斯卡人击溃选帝侯的军队并开始深入向诺德领风腹地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姗姗来迟的小股部队都遭到诺斯卡人的追击,他们更多将精力放在了防御自己的领地上,而有些实力不足的胆小贵族干脆带着所有的亲卫逃来了塞森蒙德,好像这里的坚固高墙能带来更多的安全感一样。 沃纳伯爵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爬上楼顶,但他没有回过头去迎接他们,埃里希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凝视着眼前的荒野。 “诺斯卡人已经到来,而很多人还以为塞森蒙德是一座安全稳固的城池。”伯爵自嘲地一笑道。 “诺斯卡人并没有开始大举围攻,他们在四周的城镇村落不断进行劫掠,然后让担惊受怕的人们逃到这里来,有时候甚至没有刻意追击,这是阳谋。” “是啊,想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来消耗城内的补给,但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够靠围城来取得胜利?其他行省的援军迟早会到。” “也许他们并没有打算围城消耗,只是单纯的想进行一场盛大的鲜血狂欢。” “真糟糕,米登领的援军那边有消息吗?”沃纳伯爵嘟囔道。 “风雪中想要通讯很难,但可以肯定他们在五天前已经出发了,他们想及时赶到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那我们就撑过这段时间,这些诺斯卡人也不可能对抗的了两个行省的军队,而且他们的行为给了我们补充兵力的时间。” “我们得考虑最糟的情况,如果米登领的援军没办法及时抵达,或者抵达也无法解围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固守城池,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些麻烦。” 对于塞森蒙德城内而言,恐慌正在廉价旅馆蔓延开来,主要是对于外来的行商与旅客等人而言,诺德人或许愿意决一死战但许多人可不这么想,特别是在从城外源源不断到了的人在叙述甚至胡编着诺斯卡人的恐怖故事——即使编得还不及实际的情况时,一些区域就开始有些混乱了。 但很快城市守卫们就会解决这些问题,现在城市已经进入了严格管辖的状态,甚至揪出了一些平时都没注意到的混沌地下教会。 那些被认为有能力战斗的人会被征召进入城市守军之中,在即将到来的围城中,需要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那些被认为无法帮助防御城市的人——包括妇女、儿童、老人和体弱多病的人——他们受到了包括食物购买等在内的一些限制,如果可以的话伯爵甚至希望他们能离开这里? 但那显然是不可行的? 因为现在城墙内绝对比城外安全得多。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夜幕又一次降临后的几个小时? 城墙上的哨兵吹响了敌袭的信号? 星星般密集的火把在荒野与雪原上浮现,诺斯卡人第一次攻势特意挑在夜间的时候? 让帝国的远程部队效率大打折扣。在远处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火堆亮起,站在城墙顶上? 燃烧的后灰仍然弥漫在空气中,像黑色的雪花一样从天空落下。 就在火炮的射程之外? 诺斯卡人在城墙周围形成了一道弧线封锁,大量的木材被拖曳而来堆积在一起? 可能是在搭建营地工事或者攻城武器,塞森蒙德的城墙是宽厚巨大的? 实际上是许多士兵平生所见的最大造物,那些士兵在准备着战斗的时候也会好奇诺斯卡人会如何进攻这座坚固的城池。 当一千只号角轰鸣时,身穿蓝黄色战袍? 胸前绘着白色三叉戟的士兵站在新兵的两侧,用自己的长戟戳他们向前? 士兵们汗流浃背地登上了长城的顶端,这里更冷而且没有任何措施来抵御刺骨的寒风,成百上千的猎人与火枪手已经站在城墙上,成堆的箭矢靠在城垛边。 而在远处,无数的鼓声开始擂起,成千上万的北方野蛮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吼声,塞森蒙德的围城即将开始。 乌尔里松站在东面城楼的顶部观察着靠近的诺斯卡人,周围护卫的战士们都身穿铁甲,外披着披风,他们扬起头盔的护目镜,两手搁在剑柄上,他们都是在此前战斗中的幸存者,会抵抗诺斯卡人直到最后一次呼吸。 空中回荡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使乌尔里松想起了铁匠铺的呼啸声,或者是某个地狱之神的呼吸和心跳,而这不是一次全面的攻击。 但依然有一队队身穿皮衣的战士抬着几十个仓促搭建的梯子冲向了塞森蒙德的城墙,而他们与城墙之间空中布满了密密的箭矢与弹丸——珍贵的火炮不打算用在这个时候开火,而已经有上百个诺斯卡人在射击中倒下,但他们还在继续向前冲,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遭受的伤亡,也毫不关心他们倒下的战友。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刺耳的烟雾从火枪中滚滚而出,随着发条的咔哒声和枪管的转动,火枪每次都以惊人的力量刺穿皮甲和头骨,导致敌人死亡,大量的烟雾几乎完全遮住了一片城头,使许多人忍不住咳嗽起来,而发射完毕的火枪手们退后填弹。 第一批攻城的长梯子搭在了城头上,有几个被撞了回去,爬上梯子的诺斯卡人掉进了他们身后蜂拥而来的同伴中,但更多的长梯靠着沉重和铁钩卡上的了城垛,诺斯卡掠夺者们顺着攀登,而数百支箭从射向聚集在城墙底部的诺斯卡人,一些掠夺者们从梯子上掉下去,箭射进了他们的躯体,但一些凶猛的掠夺者居然忽略了肩膀和脖子上突出的箭杆,继续往城垛上爬。 滚烫的油和沥青倒在墙边,滚烫和灼热使被冲倒的诺斯卡人的皮肉几乎翻了起来,眼睛似乎被烫得融化了,但仍有更多的长梯被压放在西边的城墙上,在乌尔里松把守的城楼下面,他看到第一批敌人的狂战士到达城垛,他们跳过墙垛,咆哮着、疯狂地挥舞着斧头和短剑杀入到帝国守军之中。 塞森蒙德的城市守军用长枪刺向一些诺斯卡人的带角头盔,当场杀死了他们,同时刺伤了其他人,但诺斯卡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开始狂怒地恣意攻击,一个巨大的,几乎赤裸的野蛮人,刺满纹身的身体带着三支钻入皮肉的箭,而在他爬上城垛时一把剑刺向了他的胸部,但即使这样也没有阻止他,他把一个士兵头从肩膀上砍下来,鲜血从断口处喷涌而出,飞溅到城堡墙内的地面上。 更多的诺森克人被推到墙上,涌进这个狂暴的战士所形成的缺口,乌尔里松立刻看出了这片的危险。 无需言语,他拔出剑来扑向缺口,而周围的护卫们也一同随他上前对抗着挤上了一小片城头的诺斯卡人。 一把长剑猛切在其中一个狂战士的肩膀上,几乎把他的手臂撕裂下来,但他还是没有倒下,他把斧头砍进一个士兵的脖子,又把另一个长枪兵从墙上踹下去,乌尔里松冲过帝国步兵,沿着城墙奔向高大的诺斯卡人,他本人在帝国北方也是数得上的魁梧,而这个诺斯卡人恐怕超过七英尺高。 诺斯卡人看到了本来的战士,挥舞着斧头划出一道杀戮的弧线,乌尔里松弯下身子用剑刺进劫掠者的腹部,鲜血从令人惊骇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的内脏扑通滑落在砖石上,散发出令人厌恶的臭味,诺斯卡人扔下他的斧头,愤怒而痛苦地吼叫着,但他仍然没有死,他用手抓住了乌尔里松的脖子,边缘的金属甲片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音。 一把战锤破空而来砸在这个诺斯卡人的头顶,白色与红色的液体中掺杂着恶心的软组织,这次他无疑死透了,手上的力量也松了开来,乌尔里松向援助的白狼骑士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他把剑从诺斯卡人的肠子上撕下来,其他战士也看到了这个缺口,从另一边冲了过来,直到将最后一个爬过城墙的诺斯卡人砍倒在地。 靠上城墙的长梯被士兵们砍断了一边的铁钩后拖向一边,当长梯倾斜时下落的势头撞在几码外的另一个梯子上,在把它撞向侧面时将上面攀登的诺斯卡人砸到地上,几十个掠夺者摔死了。 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小时,当乌尔里松听到北方野蛮军对撤退的号令时,他持剑的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上千人被杀,尸体散落在地上,一队队的士兵沿着墙壁移动,清除墙上的死者,他们杀了任何受伤的诺斯卡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出奇地少,敌人只会继续战斗直到他们被杀。 在战斗中倒下的战士的尸体被从城垛抬到城内的广场和墓地上,摩尔的牧师们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尸体被放在柴堆上,柴堆点燃时,整个城市一片寂静。 “这只是个开始。”当士兵们的尸体被熊熊烈火吞噬时,白狼牧师埃里希说。 诺德领选帝侯知道情况将会变得更糟。 倒下,他把斧头砍进一个士兵的脖子,又把另一个长枪兵从墙上踹下去,乌尔里松冲过帝国步兵,沿着城墙奔向高大的诺斯卡人,他本人在帝国北方也是数得上的魁梧,而这个诺斯卡人恐怕超过七英尺高。 诺斯卡人看到了本来的战士,挥舞着斧头划出一道杀戮的弧线,乌尔里松弯下身子用剑刺进劫掠者的腹部,鲜血从令人惊骇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他的内脏扑通滑落在砖石上,散发出令人厌恶的臭味,诺斯卡人扔下他的斧头,愤怒而痛苦地吼叫着,但他仍然没有死,他用手抓住了乌尔里松的脖子,边缘的金属甲片发出刺耳的扭曲声音。 一把战锤破空而来砸在这个诺斯卡人的头顶,白色与红色的液体中掺杂着恶心的软组织,这次他无疑死透了,手上的力量也松了开来,乌尔里松向援助的白狼骑士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他把剑从诺斯卡人的肠子上撕下来,其他战士也看到了这个缺口,从另一边冲了过来,直到将最后一个爬过城墙的诺斯卡人砍倒在地。 靠上城墙的长梯被士兵们砍断了一边的铁钩后拖向一边,当长梯倾斜时下落的势头撞在几码外的另一个梯子上,在把它撞向侧面时将上面攀登的诺斯卡人砸到地上,几十个掠夺者摔死了。 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小时,当乌尔里松听到北方野蛮军对撤退的号令时,他持剑的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上千人被杀,尸体散落在地上,一队队的士兵沿着墙壁移动,清除墙上的死者,他们杀了任何受伤的诺斯卡人,不过这些人都是出奇地少,敌人只会继续战斗直到他们被杀。 在战斗中倒下得战士的尸体被从城垛抬到城内的广场和墓地上,摩尔的牧师们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尸体被放在柴堆上,柴堆点燃时,整个城市一片寂静。 “这只是个开始。”当士兵们的尸体被熊熊烈火吞噬时,白狼牧师埃里希说。 在战斗中倒下的战士的尸体被从城垛抬到城内的广场和墓地上,摩尔的牧师们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尸体被放在柴堆上,柴堆点燃时,整个城市一片寂静。 “这只是个开始。”当士兵们的尸体被熊熊烈火吞噬时,白狼牧师埃里希说。 二百六十八章 冰封 诺德领选帝侯仍然全副武装,他感到疲惫不堪又浑身酸痛,毕竟他开始过了适合战斗的年纪了,狭窄的城堡走廊内很暗,每隔五码就有一个壁龛,里面放着燃烧的烛台,冰冷的风从面向山脉下荒原的拱形窗户吹进来,火光摇曳起舞,影子在石墙上疯狂地跳跃。 一个脸色阴沉的侍者打开了门,他示意里面的人肃静,接着跟着选帝侯进去,房间呃内低沉的讨论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静静地关上了,这里暖和多了,对面墙上的一对壁炉在燃烧着,而一小群贵族,将领,牧师们站在壁炉周围,他进来时听到他们在小声说话,但现在他们已经安静下来望着他,向他低低地鞠了一躬。 选帝侯来到房间主人的位置上,让自己尽力表现出量和权威,虽然他现在并不像寻常时候那样穿着整洁、严谨,从他那精心上蜡的胡子都已经歪掉了。 “我们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再次进攻,所以让我们开门见山吧。”沃纳伯爵说着停下脚步,向聚集在一起的贵族与将领们望去,一个男仆迅速地搬了一把椅子给他,但他挥手让那人走开,“伤亡情况?” 一位调查员走上前来,翻着一本皮面的书说道:“一名战斗牧师被杀,五名步行骑士死亡,九人受伤,其中有四人终身残疾,剩下五人需要几个月的恢复时间,城防卫队有三百四十一人死亡,两百二十人受到不能参战的重伤。” “对敌人的损失有大概的估计吗?” “也许……一千多人。”前来汇报的统计调查员猜测道。 “大人,如果我们保持这样的战损比,那么敌人应该没有机会突破我们的防线。”一位贵族说道,他是一位身材肥胖的男人,粗节手指上戴着闪闪发光的戒指,“如果不是无限期地围攻,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拖延在这里到春天不是吗?” “这是很费钱的,卡拉巴斯。”另一个贵族说道,“谁知道当我们在这里被占领时其他人在做什么呢,入侵我们的土地?毫无疑问那些人热衷趁火打劫多于援助我们。” “总得办法打破围城。”一位贵族大胆地说,他是一名面容消瘦、神情严肃的年轻人。 “你可以说说看。”选帝侯说道。 “和他们谈谈,看看这些野蛮人除了死亡还想要什么,我们是否支付得起。” 一些人睁大了眼睛,下巴都垮了下来。 “多软弱可鄙的想法!”一名贵族用银质的餐叉敲着桌子嘲笑他的同胞,“塞森蒙德从未被占领过? 对于这些野蛮的乌合之众? 我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像受欺负的孩子一样?” “我们曾经低估过他们一次。”选帝侯警告他说道,“我们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以后我们不能再抱有这些野蛮人只是粗鄙乌合之众的想法? 当然? 我们也绝不会向诺斯卡人卑躬屈膝地恳请停战,那是最不现实的情况。” “但我的领主……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些诺斯卡人能攻破塞森蒙德吧?”贵族说道? “它已经屹立了两千多年,经受了十数次的围攻屹立不倒。” “我当然相信塞森蒙德不会陷落,但不代表那些诺斯卡人不能将这座城市的血放干吗? 我们现在不能求胜? 只能求不败。”选帝侯说着,将目光转向另一人“关于援军有最新的消息吗?” “米登领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诺德领并开始向着塞森蒙德前进,但据猎人和游骑兵的消息,诺斯卡人也有派人前去阻截他们? 虽然不能取胜但肯定会拖慢他们的步伐。” “那就加强我们的防备? 诺斯卡人没有什么办法攻破我们的城墙,即使是消耗战我们也能拉出更多的人来填充战线……” 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在门外。 “什么事?”选帝侯皱眉问道。 “大人? 你们最好亲自过目一下……”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沃纳伯爵说着,与贵族们一同离开房间,来到城堡顶端的塔楼俯瞰北方军占领阵地的小山上,那里诺斯卡人一片忙乱,但看起来不像是在准备营地之类,他现在很清楚诺斯卡的军阀不是没有思想的野蛮人,他在击诺德领的军队时所使用的战术说明他是一个狡猾的战术家,因此他不得不怀疑对方作战的事情。 “他们建造什么?“城市守卫队长判断道,他拿出一个望远镜,这倒是个有些稀罕的物件。 “他们正在挖洞,在周边搭建木材形成结构。”他一边说,一边把圆筒从眼睛里取出来。 “他们建造的是什么?“白狼牧师问道。 “肯能是在建造防御阵地,这在我的家乡很常见。 “那几乎超出了我们的火炮的射程。”城市守卫说着,不安地注视着远处的阵地构造。 “但这个距离他们也很难再攻克我们,无论他们要造什么,即使是最大的投石机也无法在这个距离上造成足够的破坏,他们的的攻击大多都只会徒劳的落下。” “是啊……但我不相信他们是毫无准备而已,他们想要做什么?”选帝侯深深地注视着远处的诺斯卡人们,开始组织准备下一轮的战斗。 *** 而在塞森蒙德南方森林与冰封的沼泽苔原之间,一条发源自山脉奔流而下的大河横拦分割了诺德领的土地,这里是前往塞森蒙德的必经之路,原本这里有一座宽阔的桥梁用来连接南北的区域,但现在这座桥已经被北方的诺斯卡人们埋葬在了激流之下。 斯库尔带着不多的部队在北岸的高处眺望着远方逐渐从地平线上出现的长长的队列人影,那些是米登领前来北上支援的军队,而斯库尔就打算在这里沿着河流阻截这些南方人的军队,没有桥梁也没有船只,如果他们想要架桥的话那诺斯卡人就会截杀渡河铺设的人,这会让帝国军队被耗在这里好一阵子无法动弹。 为了保证少数的人能顾忌到河流的流向,因此他带来的都是迅捷的部队,海耶尔攻城也未必用得上他们,因此轻装的掠夺者骑兵与少量的重装战车都已经被他调到了这边的战线上,当然没有混沌骑士,混沌骑士是远比混沌勇士们稀少的多的部队,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真正的神选者,即使在更北方的混沌荒原也很少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混沌骑士。 在混沌大军中,最先能用敌人的血染红自己剑刃的勇士们通常是一群骑马斥候,这些斥候被他们的敌人称为掠夺者骑兵,他们在主阵的远方穿行,飞驰着包抄敌人的战列并且切断他们任何撤退的机会,当敌人最终在混沌大军的猛攻下溃退的时候,也是这些骑兵将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诺斯卡人所骑乘的战马也多为强壮的野兽,有着糟透了的脾气和健硕的四肢,当一个骑手驯服了一匹这样的战马,战马便会始终忠于主人直至死亡。 混沌战车由两匹被混沌之力腐化而体型不断肿胀到反常的战马拉动,同时,这些战马身上还披挂着和他们不洁的主人一样的精钢板甲。随着这些野兽的加速飞奔,火花火苗就会从他们的眼鼻中飞溅而出,让他的敌人深切的感到这辆战车刚从梦魇的国度冲入现实之中。 和精灵以及遥远的尼赫喀拉不死军团那相对较为脆弱的战车不同,混沌的战车以铁铸造,并浸满鲜血,混沌战车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当战车集结发动冲锋时,甚至一段小小城墙都可能在他们的强力冲击下分崩离析,更糟糕的是,他们结实的车轮上带有巨大的镰刀会尖叫着将敌人切成碎片。 当然他没有让部队太过靠近河岸,这条河流还不够宽,因此隔岸帝国人的远程火力有很大可能够到对岸,他们只要让少数人来回奔走以逸待劳就可以了。 而在南边河岸,逐渐抵达的米登领军队也开始为如何过河而苦难起来,显而易见对岸的敌军虽然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他们,但现在的情况下帝国军队无法让足够多的人渡过这条河流,并且也没有绕道的可能,那样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鲍里斯让人沿着河流上下开始搜索可能过河的其他地方,而一群士兵被派遣进入森林中砍伐树木准备在之后尝试造船或架起浮桥。 弥昂伫立在河流的岸边,看着冬日的激流中不断卷起被冰封的河水冰凌,即使没有诺斯卡人想要渡过这条河流也是一个艰难的挑战,浮冰与激流让这里变得难以渡过。 对岸的诺斯卡人留守的部队则更加麻烦,弥昂很清楚对方会怎样利用自己的部队打击因过河而有着漫长战线的帝国军队,迅捷如风的诺斯卡掠夺者与他们一样凶狠的战马,在近战中会像狂战士一样使劲浑身解数的踢打和撕咬对手。 而混沌战车则更加危险,当混沌战车杀入敌阵,骨肉破裂不过是他所展开的屠杀的前奏,接着敌人就会被自各个方向而来的无法阻挡的冲锋力量所击溃,地狱战马冲入敌群,用带有尖刺的蹄铁碾碎敌人,旋转着的镰刀撕下任何试图从侧面攻击战车的敌人的臂膀,而其覆有尖刺和尖钉的车身也足以碾碎任何有勇无谋拦路阻挡的敌人,战车的乘员会用利刃和带有倒刺的鞭子打残或者干脆斩杀靠近的敌人。 帝国军队固然可以靠着火炮来从远处压制和掩护方己的战士,但诺德领所带的火炮数量也只能勉强铺上一边的战线,掌握机动优势的诺斯卡人随时可以选择撤走,在帝国军队开始渡河得时候再杀个回马枪,何况米登领军队还有参与接下来的战斗,将火炮的弹药消耗在这里显然不是好的主意。 但无论如何也只能试着强行渡河,十队帝国士兵从不同的方向河岸上乘坐简陋的木船拖着粗重的绳索渡河,试着靠从多个方向扰乱诺斯卡人的部署,但显然这些诺斯卡人训练有素服从指令,反而是渡河的队伍因为水流的流速与浮冰而散乱地飘向对岸,这几乎就是在送死。 第二百六十九章 燃烧 米登领的工程师在河岸的山线边测量了相应的参数后向选帝侯汇报了可行性,虽然在开山辟路这种事情上矮人是最杰出的大师,不过现在没有随军出发的矮人,但帝国工程师们依然靠着从矮人那里学习的技能做出了判断,而且并非只有他们和他们自己手上的火药,选帝侯的法师与炼金术顾问也参与到他们之间,用法术给予辅助。 战斗魔法比最寻常的小法术更高级,但不如纯粹的八风魔法,这些魔法源于泰格里斯的教导,它包含了强大的咒语和效果,阿尔道夫的帝国学院是旧世界中唯一教授八风魔法的地方,但是在旧世界的许多学院,例如的巫师和炼金术士协会,也有少量的战斗魔法教授。 法师们使用例如粉碎与夷为平地这样的魔法破坏沿河的山体与岩石的结构,同时由工程师们安排方向与布置火药,最后回到远离爆破地方的位置,由战斗法师扔出一个火球来作为爆破的起火。 经过帝国工程师的计算与战斗法师的努力,岩体的结构已经像是带洞的大块奶酪一样,而在里面保留的位置引燃足够分量的黑火药后造成的爆炸足够让这一片岩体因为自重而坍塌下来,霎时间在外表上只能看到岩体表面爆发出一团沉闷的灰烬和闷雷一样的声响,但随着山体岩石的粉碎和垮塌,数百均的岩体泥土从表面滑坡倒塌下来,或是落入河水的激流之中或是崩解落到地面,站在远处的人们也能感觉到其在崩塌撞击地面时的冲击。 表面的植被树木被连根拔起,一起连带着倾入河水之中与破碎的浮冰相撞掀起数人高的破碎水花与冰屑,河流因为浮冰堆积与土石树木的阻隔而缓缓偏转了部分的河道,坍塌的地面部分低于水位的地方河水开始倒灌进入地处,眼前逐渐形成了一个原本河道数倍宽阔的浅湿地。 “确实放缓了,这个深度和流速,应该不用太久就可以让整片水泊冻结。”奥兰多扫了扫肩上的雪,看了眼后说道。 “用不了两天,今晚就会有一场暴风雪到了。”弥昂伸出手,看着现在雪花缓缓飘落。 “你怎么知道的?”奥兰多问道。 “尤里克告诉我的,你信吗?”弥昂笑了笑说道。 奥兰多没接过话茬,换在几个月前他肯定是不信而且还得损上对方一番的,但现在的话,恐怕还真有可能。 “暂时信吧,反正现在我们用最舒服的姿势等上两天就好。”奥兰多挥了挥手,转身向着营帐的位置走去。 弥昂眺望向河对岸远处山脊线上的一片黑影,那些应该是诺斯卡人的军队,在帝国军队尝试过河的时候他们不止一次地下来进行阻截抵达对岸的帝国军队,而这次不需要帝国军队强行渡河,只有留守的火炮与火枪部队守在河边,对于诺斯卡人而言渡河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因此他们也只能看着帝国军队筹划着其行动。 斯库尔停在积雪的山脊峰线上? 看着逐渐扩宽的湖面皱着眉思忖,他原本的计划是让米登领的军队因为这条河流至少迟滞两个星期的时间,但现在看来恐怕连原定四分之一都完成不了? 他所带的部队基本上都是骑兵与少量战车? 因此很难正面对抗军容完整的帝国军队? 甚至连持续骚扰也有难度,因为米登领中有众多的白狼骑士与猎豹骑士们作为机动兵力。 斯库尔转头开始思考下一个计划? 他依然可以利用地形与现有的部队来对付帝国人? 至少能够尝试对行进中的炮兵和远程部队进行打击? 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都会是麻烦的对手。 但在这时? 一直被他用铁链拴着的奸奇教派信徒的手臂上开始燃烧出血红的火焰,燃烧的伤痕逐渐蔓延开来,在皮肤上面以伤痕形成文字。 斯库尔疑惑地读完了上面文字传达的信息,摇了摇头后转向面对自己手下的将领? 保留了部分的部队作为侦查汇报米登领军队的情况,而他则带着部队转头转向塞森蒙德的方向,向围城战的方向前进。 而在今晚到来的时候? 咆哮的风雪穿过冬季的云层将无数的冰雪挥洒向大地? 严酷的降雪让地面上的积雪在一夜间逐渐堆积到了接近小腿的高度? 而流速减缓与浮冰堆积的河面上也开始逐渐凝结出成片的坚冰,不过现在的厚度还不适合通过,因此米登领的军队保持着渡河准备的阵型搭建营地等待。 直到再经过一夜后的清晨,在河正中央的冰层厚度也已经超过一英尺,除了蒸汽坦克实在太过沉重需要其他的方式辅助过河外,其他的帝国军队已经可以开始缓慢地从冰面上过河了。 通过的队列前后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而辎重与牲畜之间的距离加三倍,同时马蹄包上帆布减少冰面的打滑,而过河的人也用兵器作为支撑小心地走过冰面抵达对岸,并开始在渡河后的位置进行防御和侦查,防止诺斯卡人的军队击敌于半渡,不过即使到最后他们也没有发现诺斯卡人的踪影,而米登领的军队保持着进度完成渡河后继续向着塞森蒙德的方向前进。 *** 帝国的守军再次击退了野蛮的诺斯卡人的进攻,奋战了一整天的帝国守军再次开始疲倦地清理尸体与城头,搭救伤员,在城内秩序依然勉强保持着稳定,因为现在是冬季经过了整个收获的季节后有足够的粮食,因此一时间除了混沌教派外也没有什么会引起骚乱的情况。 诺德领选帝侯疲倦地放下剑靠在自己的椅子里,他的护卫与顾问们站在一旁,同时还有其他年轻的贵族骑士主动跟随在他的旁边。 “不知道这一战会有怎样的收尾。”选帝侯看着燃烧的火堆,自言自语。 “大人,我们会追随您战斗直到最后。”贵族骑士说道。 “我会的。”诺德领选帝侯点了点头,“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尤里克的手中,还在于保卫这座城堡的人们的勇气。” “大人,我们对这些野蛮的诺斯卡人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那名骑士说着,而选帝侯则注意到这位骑士几周前并没有出现在那场大屠杀的战场,他对对方在不知情下的虚张声势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声音?”一旁的顾问突然说道。 一开始,沃纳伯爵什么也没听到,但后来从远处传来像面前火炉一样的轰鸣声,隔着凛冽的寒风隐约听得出来,它越来越近了。 吹响的警报声震耳欲聋,惊慌与恐惧的喊声在城堡里回荡,接着是一声巨响,就像头顶上的隆隆雷声,整个城墙都震动了,沃纳伯爵感到地板在回响,房间四周的盔甲在震动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回响使壁炉上的一个古老的烛台向前倒下,如果不是护卫在它落下时接住它就会摔在地板,。等回响平息下来时,他又把它放回壁炉台上。 “地震吗?”疑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沃纳伯爵摇着头说,“是诺斯卡人。” 当护卫们跟在选帝侯来到城墙上时,西边城墙的一段陷入火海之中,痛苦和恐惧的尖叫声在黑夜中回荡,火焰向破碎城墙内爆炸,好像它是用浸透了的木头做的,而不是用坚硬的岩石,搭载火炮的塔楼轰然倒下,掀翻了高墙,城墙上出现了裂痕。 许多建筑物都起火了,一群群的征召兵在河道与它们之间跑来跑去,扛着一桶桶的水,想把熊熊的大火扑灭,但这是徒劳的努力,那些已经在燃烧的建筑都被烧毁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控制火势。 另一个火球在空中盘旋,恶魔的火焰尾随其后,士兵们冲到了堡垒的顶端,选帝侯跑向朝东的城垛,其他战士跟在他后面冲上石阶,把呆呆地望着他的士兵推开,选帝侯看得出,这些燃烧的火焰来自他们早些时候确定的诺斯卡人挖掘的阵地,它们当时没有处理他们,而现在城堡里到处都可以听到惊恐的喊叫声。 炽热的彗星照亮了天空,像一个微缩的太阳尖叫着划过天空,虽然它投下的光是深沉的、恶毒的红色,把一切都染成了红宝石般的恶魔般的光芒,咆哮着冲向城堡。 “把你们的武器拿好!”选帝侯高喊道,他跑回城堡通往楼下的楼梯。 盘旋而下的黑暗楼梯走到一半时,卡拉德被扔到墙上,脚下的地面在震动,他失去了立足的位置;火球显然打中了,深沉的回响使整个岛都颤抖起来。他咒骂着,把自己推下了墙,继续疯狂地冲进堡垒的各个楼层。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螺旋梯的底部,跑到堡垒底部的院子里。士兵们向东墙跑去,卡拉德停下来喘口气。罗罗斯和迪特尔跟在他身后跑到院子里。 天空中充满了可怕的咆哮声,卡拉德用他的眼睛挡住了地狱般的火焰,另一个火球尖叫着向岛上飞来。即使在这么远得距离,卡拉德也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强烈热量,它无情地落向隐约耸立在东幕墙上的一座巨塔。卡拉德惊恐地看着。 人们从那注定要灭亡的塔楼里蜂拥而出,沿着墙跑到塔的两边,然后从低层的楼梯跳到里面的院子里。从塔顶只有一个出口,那是一个陡峭的螺旋楼梯,毫无疑问,会有几十个人争先恐后地想从上面跳下去。 第二百七十章 夜袭 塞森蒙德的城墙面对过各种各样的攻击,经受住了投石机抛出的石块,抵抗过攻城锤,甚至同样经受住过来自帝国其他行省的火炮炮击,然而现在显而易见的是,除非他们压制住对方的投射,否则诺斯卡人将一个又一个的烈焰恶魔送上城墙配合步兵的攻势是难以击退的,帝国军队需要付出更大的伤亡,而现在大规模的损失正是塞森蒙德经受不起的。 最终一共有二十头烈焰恶魔被投放到了塞森蒙德的城墙与城内的区域,其中七个正落在城墙上并在狭窄的城墙上用金属与火焰造成了巨大伤亡,而落入城墙后与城下的烈焰恶魔则是尽肯能往城墙上冲去,并撕碎沿途能看到的一切,现在城墙的许多楼梯通道里都充满了肉烧焦的臭味。 在聚集的白狼骑士,苦修士以及战斗牧师们的帮助下,以神术辅助精锐的战士们最终才能击破这些可憎的怪物,而帝国军队们竭尽全力围拢了占据一小片墙区的诺斯卡掠夺者们,并最终将他们赶下了城墙,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 “我们损失了接近三千人,包括不可复原的伤势在内,而且很多都是接受过训练的士兵。”这是顾问向诺德领选帝侯汇报的结果,“城区的火势因为靠近河流抽水快速得到了遏制,但也有数百人现在无家可归,一座塔楼因为弹药的殉爆而倒塌……” 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沃纳伯爵抬头看到了塔楼的上半部分彻底无法支撑,整个塔楼的结构被破坏倒塌,数十吨的砖石砸向地面,造成巨大的灰尘云升起,城墙又是一片震动。 “以西格玛与尤里克之名……”选帝侯看到造成的破快,忍不住叹道。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用不了太久他们就能攻破我们一面的防线。”埃里希说道,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但他们暂停了,不知道为什么的缘故,他们完全可以继续将那些金属怪物扔上城头来削弱我们的防线,我记得他们那东西不少。”选帝侯摇了摇头说道。 “可能也有什么因素使得他们不得不暂停,也许我们可以组织火炮反制,毕竟我们也知道他们阵地的方位。” “现在太暗了,而且不知道那些诺斯卡人怎么做到的,阵地上几乎没有什么灯火,这个距离的话火炮的精准不足以准确打击,而且他们无非是木头搭建的抛石机,我们的弹药可比他们珍贵的多。”沃纳伯爵思考了一下。 “但诺斯卡人的投射力量必须被消灭。”白狼神的牧师说道。 “我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四面都是诺斯卡人的围城,我们即使趁着夜色出城也找不到逼近的机会,除非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通往城外的道路并不总是只有城门。”一个声音插话道,选帝侯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披着蓝色袍衣的骑士,上面绘着白色的三叉戟与红色的珊瑚? 海神曼南的骑士。 选帝侯看了他一眼? 接着回望了一眼径直穿越过塞森蒙德的河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后问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如果等待下去,可能连冒险的机会也没有了。”对方回应道。 塞森蒙德虽然并不是以水运贸易著称的城市? 但作为帝国北方主要河流流经之地? 也会有许多上下游的贸易往来,而当诺斯卡人人大举入侵的时候? 沿岸的村落与商队们纷纷躲入到城内避难? 因此现在的城内的港口中依然能凑出不少的船只。 这将是一次危险的任务,一支人数不多但完全由精锐的帝国骑士? 包括白狼骑士与曼南的宗教骑士组成的队伍,并且这次还有着战斗牧师与法师的支援,他们要乘坐船只顺着激流冲下在岸边停靠后全速直扑诺斯卡的战争器械的营地摧毁那些东西,诺斯卡人将他们的战争器械安排在了距离河岸较近的位置以提取水源? 而也给了帝国军队机会。 即使成功完成任务? 能安全返回的希望也将是稀少的,因为他们接近了诺斯卡人营帐的核心,只有赌他们能迅速地在结束后冲过诺斯卡人的包围返回城内? 而更多的人则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参与这一次的行动。 在来自牧师们向着塔尔、曼南、尤里克等神明祈祷的声音中,骑士们牵着马从港口登上了船只,随行的还有曼南的牧师——他们说这里虽然是河流? 但最后终将入海? 曼南是所有乘船者们的守护神。 战斗法师施法念咒释放出以一层雾气来掩盖他们? 为了隐蔽他们将不点灯冲过激流,在水流湍急危机四伏的河面上只能依仗驾驶者的技术与神明保佑了,而同时时间被定在了距离黎明前的几个小时,绝大多数诺斯卡人休息以及最昏暗的时候。 当船绳被放开的时候,数十只没有帆的船只在夜色与魔法的掩护下顺流而下,蹲坐在船上的帝国骑士们能听到船体在湍急的河水中翻滚以及与水中的杂物,浮冰与树枝之类撞上的声音,他们祈祷着不会在半途被撞沉,并等待着最后一次撞击。 在一阵从船头传来的沉重晃漾下,骑士们知道船头已经撞上了河岸,在借着诺斯卡人微弱灯火下掌舵者成功将他们准确送到了目标的地点,而他也随之牵上自己的战马走下船只,因为没有人打算乘着船回去。 除去错过与半途受损的船只,成功集结在岸边的骑士们尚有一百余人,他们确定战线后整齐队形,没有点火把后瞄准诺斯卡人营地的火光,开始向着目标的方向发起冲锋。 由于魔法的雾掩盖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所以诺斯卡人没有收到他们即将面对的攻击的警报,他们人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遭遇到帝国军队的进攻,即使他们在前方布置过应对帝国军队出城作战的防御,但诺德领的军队这次从河流登陆的作战行动依然让发觉到的诺斯卡人们惊呼不已,现在还是凌晨昏暗不已,警惕较低的时候,很多诺斯卡人甚至不清楚有多少南方佬袭击了营地。 警报的号角终于响起,帝国骑士们向着前方全速冲锋推进,不在乎沿途的营帐与诺斯卡人,他们现在离战争机器的阵地不远了,但是他们也知道周围有成千上万的诺斯卡人,他们被包围只是时间问题。 远处的火光中间一个又一个高大的金属塑像伫立着,从金属的模样上看他们和烈焰恶魔一模一样,但它们的身上都没有燃烧的火焰,这意味着这些只是没有唤醒的死气沉沉的金属雕像,而在他们旁边是巨大而造型古老的配重抛石机,这种臂杆巨大的抛石机在帝国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周围的诺斯卡人冲进他们的小径,愤怒地尖叫着,但帝国骑士却像一把尖刀一样把他们击穿,战斗法师沉吟着咒语,深处手推出一面数米宽的火墙推过诺斯卡人,将一边的拥挤人群给烧成焦炭,而其他的诺斯卡人则不得不推开让步。 他们向西进发逼近敌人的发射阵地,他们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但当他们爬出浓雾时,他们自己就暴露在敌人面前了,无数的火焰点缀着黑暗的营地,成千上万尚未参与围攻的诺斯卡战士抓起他们的武器,开始穿过他们的营地向他们冲去。 远处塞森蒙德城墙的模样清晰可见,烧焦的建筑物外壳像烧焦的骨架一样矗立着,要把它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需要许多的时间。 乌尔里松做了个简短的手势,跟在他后面的骑士有一半就向着侧翼冲去了,如果诺斯卡人在他们有机会摧毁敌人的兵器之前从后方进入阵地防御,那么整个冒险就会白费,所以那些从主力队形上分离的骑士们会尽力阻挡他们。 他在心中感到一阵悲伤和骄傲的阵痛,那些骑士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生还,但没有一个人在履行职责时畏缩不前,在心里他希望他能和他们并肩作战,因为他们的牺牲将永远受到尊崇,但他并不能是那群走向死亡和荣耀的骑士中的一员。 他们现在稳步地前进,从积雪和坚硬的冰泥地面上冲过了道路,来到敌人的阵地之前,这里摆放着诺斯卡人在混沌矮人帮助下建造的巨型抛石机,这些在帝国已经被淘汰的战争兵器依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了油脂与火药,将之一个个扔向诺斯卡人搭建的战争机器,包括后面建造中的攻城塔,接着从诺斯卡人在一旁摆放的皮革之类的可燃物也一同扔了上去,一切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后诺斯卡人篝火中的火把扔到每一台战争兵器上,然后顺着可燃物飞速燃烧的火焰开始蔓延到了整台战争兵器上,法师则用魔法的破坏接触摧毁了每台战争兵器最下方的金属连接,让其难以支撑。 完成了这一切的帝国骑士们立刻开始撤退,这是一场生死的赛跑,因为被惊醒的诺斯卡人将会前赴后继将他们淹没,除非他们能在那之前逃出诺斯卡人的营地,回到塞森蒙德守军可以支援到的城墙范围下。 周围的诺斯卡人冲进他们的小径,愤怒地尖叫着,但帝国骑士却像一把尖刀一样把他们击穿,战斗法师沉吟着咒语,深处手推出一面数米宽的火墙推过诺斯卡人,将一边的拥挤人群给烧成焦炭,而其他的诺斯卡人则不得不推开让步。 他们向西进发逼近敌人的发射阵地,他们现在看得更清楚了,但当他们爬出浓雾时,他们自己就暴露在敌人面前了,无数的火焰点缀着黑暗的营地,成千上万尚未参与围攻的诺斯卡战士抓起他们的武器,开始穿过他们的营地向他们冲去。 远处塞森蒙德城墙的模样清晰可见,烧焦的建筑物外壳像烧焦的骨架一样矗立着,要把它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需要许多的时间。 乌尔里松做了个简短的手势,跟在他后面的骑士有一半就向着侧翼冲去了,如果诺斯卡人在他们有机会摧毁敌人的兵器之前从后方进入阵地防御,那么整个冒险就会白费,所以那些从主力队形上分离的骑士们会尽力阻挡他们。 他在心中感到一阵悲伤和骄傲的阵痛,那些骑士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很可能无法生还,但没有一个人在履行职责时畏缩不前,在心里他希望他能和他们并肩作战,因为他们的牺牲将永远受到尊崇,但他并不能是那群走向死亡和荣耀的骑士中的一员。 他们现在稳步地前进,从积雪和坚硬的冰泥地面上冲过了道路,来到敌人的阵地之前,这里摆放着诺斯卡人在混沌矮人帮助下建造的巨型抛石机,这些在帝国已经被淘汰的战争兵器依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了油脂与火药,将之一个个扔向诺斯卡人搭建的战争机器,包括后面建造中的攻城塔,接着从诺斯卡人在一旁摆放的皮革之类的可燃物也一同扔了上去,一切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最后诺斯卡人篝火中的火把扔到每一台战争兵器上,然后顺着可燃物飞速燃烧的火焰开始蔓延到了整台战争兵器上,法师则用魔法的破坏接触摧毁了每台战争兵器最下方的金属连接,让其难以支撑。 完成了这一切的帝国骑士们立刻开始撤退,这是一场生死得赛跑,因为被惊醒的诺斯卡人将会前赴后继将他们淹没,除非他们能在那之前逃出诺斯卡人的营地,回到塞森蒙德守军可以支援到的城墙范围下。 完成了这一切的帝国骑士们立刻开始撤退,这是一场生死的赛跑,因为被惊醒的诺斯卡人将会前赴后继将他们淹没,除非他们能在那之前逃出诺斯卡人的营地,回到塞森蒙德守军可以支援到的城墙范围下。 第二百七十一章 钢牛冠军 钢牛,它们被赋予诸多绰号“黄铜巨兽”、“恐虐不可阻挡的狂怒”、或“嗜血冲击者”,是血神恐虐的一种恶魔坐骑,由黄铜和钢铁铸成,仿佛是一种身披铁甲又不可阻挡的野兽,它们用铁蹄无情地碾碎敌人,并能抵御除了最强大的武器外所有的打击,钢牛比一般的坐骑要庞大得多,仿佛一头犀牛。 这种野兽最初看起来更像机器而不是肉体,很少有迹象表明钢牛是血肉的躯体钢牛活塞驱动的肌腱和韧带是扭曲的黄铜造物,它厚重而锋利的刀锋和锯齿状口鼻也是如此,每一次呼吸都随着雷鸣般的回响喷出浓重的烟雾,而蹄子则掀起阵阵烟尘。 钢牛很少单独侵入凡人领域,钢牛往往会和它的骑手一同迈入战场,在恶魔中只有被血神恐虐认可的次级恶魔才能将钢牛骑入战场,而对于现实而言,只有极其少数的凡人有机会得到恐虐的青睐,那些完全献身于屠戮之王,并奉献给他堆积如山的骷髅的混乱骑士,血神才会赋予了他们钢牛带到战场上。 很少有什么敌人能让帝国骑士们感到心惊胆战,但眼前的钢牛做到了,这头来自血神最深处熔炉领域的咆哮恶魔怪兽发起了冲锋,明明只有它一个但却带着媲美一整个骑士团的威势与震撼大地的脚步,四周的火焰在震动中微微晃漾着,钢牛直冲向想要离开的帝国骑士们,无视面前的一切阻碍,在路途中还踩死了两个诺斯卡人。 这样庞大而挂满沉重金属的怪物奔跑时居然并不比战马慢上多少,从侧翼冲锋而来的钢牛在几个呼吸之后追近到了帝国骑士队列的旁边,接着直冲向骑士们队伍的中央。 它巨大的四肢撞击地面,刺激躯体着以惊人的力量向前冲,斜着头让锋利的角刃对准敌人,在它致命的冲击下,被没有避开的骑士瞬间被冲撞得人仰马翻,锻造精良的甲胄在它的冲击下仿佛薄纸般扭曲破裂了,骑士被摧枯拉朽的暴力撕碎了半截身躯,腰上的部分在鲜血中飞了出去,而战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钢牛将一只沉重的蹄子放在战马的躯体上,在金属扭曲声响中踩瘪钢甲,粉碎肋骨与胸腔,将战马两侧的皮肉直接碾在一起,血液满溢。 钢牛一头扎进战场? 用铁角猛击敌人,用体型和力量摧毁敌人的阵形,某种意义上他可以轻松地夷平一整队凡人的队伍战线,骑士们向着钢牛反击? 剑刃与战锤砸中在钢牛的身躯上? 但这些攻击只会不痛不痒地从钢牛的装甲上弹开,而钢牛自身则毫发无损? 而这样的微弱的攻击进一步激起钢牛本已十分好斗的天性。 钢牛的攻击让小半队尾的骑士被堵截住了? 而前方的骑士们来不及回头支援? 因为他们也即将陷入包围之中,何况这次的任务本就几乎是陷入必死的境地之间,没有谁指望着能让所有人平安返回到城中。 战斗法师呼唤着萦绕在周围的魔法之风? 沿着面前的道路释放出一片火场点燃那里的诺斯卡人,烈焰的火墙升起暂时阻截在一边,试图为所有人打开突围的道路。 升腾的火焰升起的时候? 法师稍稍松了口气,但一只套着甲胄的手掌从火焰中伸出? 仿佛要撕开面前的火墙般? 战斗法师的心再次猛提起来? 全力施法出爆破性的火焰轰炸过去? 火墙的背后一片诺斯卡人被火焰所灼烧而倒下,但那只手的主人却猛地跨越了火墙屹立在前,他深红色的甲胄上布满血神的符文,每一个都在火焰中嘶嘶作响,而他森然恐怖的目光投向了这边。 心中的恐惧仿佛乌云一样扩散,战斗法师全力催促着他的战马向前奔跑,这个混沌领主的强大超乎他的想象,他的魔法居然没能伤到对方分毫。 但在他催促着战马向前奔逃的时候,一道猩红的影子掠过,獠牙与利爪撕扯开了他座下战马的脖颈,战马颓然地倒在雪地里,压断了战斗法师的一条腿,血肉猎犬踏着战马的躯体俯瞰向惊恐的战斗法师,尖锐的獠牙与满是鲜血唾液的大口近在眼前,人类本能地挥着手希望能让这恶魔离自己远一点。 血肉猎犬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此时一旁的帝国骑士返回试图救助,血肉猎犬跃起躲过帝国骑士的剑锋,而在沉重而有节奏的、仿佛战鼓敲响般的脚步声中,跨过法师火焰的海耶尔独自一人缓缓走来,火焰灼烧和照亮了他的猩红甲胄,但是却无法伤害到他。 帝国骑士策马冲锋,剑刃直指向血神的冠军,海耶尔点了点头,从背后取下斧面大小接近一个人躯干,满是狰狞尖刺的战斧,迎着帝国骑士的冲锋向前,在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响起了一声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帝国骑士的剑锋带起星点火花,而在他身后的则是带起大片血珠的战斧。 战马的躯干依然本能地响起两步,但它肩上的头颅已经被整个砍断,连队着后面的帝国骑士,从肩膀到腰上的巨大伤口将骑士和他的板甲都给撕裂了,海耶尔的一击便将其连人带马砍断成上下两截。 帝国骑士们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并且也看到周围所有的路径都已经被诺斯卡人们给堵上,只有前面脱离的骑士还能勉强向外冲去,但对于被留下的人而言,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海耶尔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倒下的战斗法师面前,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里战斗法师也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因为紧张与恐惧而冒汗,血神的冠军俯瞰着他,有着近乎隐形的嗜血狂怒,傲慢的鄙夷还有漠然的冷酷,毫无怜悯也绝不留情。 战斗法师嘶吼起来,目光与口鼻间都在冒出火光,炽热的火焰从口中喷出完全笼罩在海耶尔的身上,这是战斗法师的最后一击,但海耶尔站在火焰中,一如此前,眼中的冰冷如同他的甲胄一样毫无动摇。 最后他逆着火焰伸出手,覆盖着甲胄的巨大手掌抓住了战斗法师的头颅,将那些火焰按下,然后用力把他从战马下拖出来,另一只手则松开战斧,用力抓住法师的肩膀,战斗法师并不是个瘦弱的男人,相反他与许多战士一样健壮,但在恐虐冠军面前却仿佛一个人偶般脆弱不堪。 随着海耶尔的缓缓用力,战斗法师的皮肉与骨骼发出撕裂的声响,随着最后一声断裂撕开的声响,海耶尔抓着战斗法师的头颅几乎连带着他的脊椎一起扯了出来,头颅被蛮力撕下身首异处的躯体裂口处,断裂的动脉将鲜血喷洒出数英尺高,仿佛一小阵血雨落下,这样冷酷而坚定的血腥暴力几乎震慑住了在场仅存的帝国骑士们,而在随后的短暂厮杀中被留下的数十名帝国骑士也尽数死于诺斯卡人之手。 乌尔里松在远处回头看了了这一幕,即使是最坚定的战士也能感觉到恐虐冠军身上毋庸置疑的强大,而海耶尔在完成后转了转头看过来,几乎正对上乌尔里松的目光,而后者迅速收回了视线,全速与逃出的帝国骑士们向着诺斯卡营地外塞森蒙德的方向奔去。 海耶尔看着那些已经拉开距离的帝国骑士们越走越远,最后冲开了营地边缘的诺斯卡人们逃到了诺斯卡营地与塞森蒙德城墙之间的荒地上,他知道已经追不上那些帝国人了。 钢牛与血肉猎犬缓缓靠近停在海耶尔的身旁,海耶尔拍了拍钢牛高大肩背上的尖刺甲胄,眺望了塞森蒙德城墙片刻后开始返回到营地间进行事务,这次帝国军队的奇袭虽然人数不多,但为他们造成的麻烦却也不小,伤亡倒是其次,虽然烧掉了不少帐篷但直接因此而死的诺斯卡掠夺者不多。 但他们搭建的战争兵器被摧毁了,这些抛石机的特制结构与金属锻造是由混沌矮人们所设计完成的作品,正是有了它们诺斯卡人才能将烈焰恶魔扔上塞森蒙德的城头。 当海耶尔来到被摧毁的战争兵器营地时,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现场,倒下的岩石与燃烧的木材,空气中能闻到呛人的气味,在这些废墟之间他还看到了自己的首席巫师萨满以及来自混沌矮人的恶魔铁匠的矮壮身影。 “看起来这几日的功夫泡汤了。”恶魔铁匠看着四周的情景,讥嘲地说道。 “他们确实进行了一次出色的夜袭,你们帮忙建造的战争兵器原本是我们攻下这座城的机会。”海耶尔平静地说道。 “没想象中好,烈焰恶魔不受控制的火焰与温度也会逐渐破坏这些抛石机,就算没有帝国人的袭击这些破烂的木制玩意也迟早会报废,只不过在我族的精工设计下才能支撑一会而已。”恶魔铁匠扫了一眼后摇了摇头。 “这是一次微小的挫折,仅此而已。”海耶尔看起来温和地说着,但他的声音正在危险的边缘。 “是啊,微小的挫折,但足够你们的军队再多围攻很久了,还是要我现在再次指挥他们组建新的抛石机?我相信你不会让帝国人再来袭击一次。”巴巴克挠着他的胡子,满不在乎地问道。 “不,但这不代表不再需要你们了,别告诉我混沌矮人没有了钢铁火炮就没有攻城的办法了,难道你们的族人就这么点本事?” “你在挑衅我的荣誉,诺斯卡人。”恶魔铁匠低声咆哮,他比酋长矮得多,但残忍与恶毒的气势缺不差什么。 “你的荣誉是由你的能力来捍卫的,证明给我看。” “那就得提价了。”巴巴克露出粗糙的牙齿,“我们带来的东西可不止烈焰恶魔的铸造而已,我想你得部队也不只面前这些粗陋的野蛮人不是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混沌攻城巨人 “欢迎回来,兄弟。”当斯库尔带领着他手下的掠夺者与战车部队回到营地后,海耶尔对他说道。 “你应该让我留在那的,我至少还能再拖延他们几天的路程。”斯库尔回应道。 “我们也不缺那么几天的时间,你知道,我们本就很可能要面对他们的。” “那也是在那群废物们的计划失败后,虽然一开始就不能指望他们能成功。”斯库尔有些急切地说道,“我们应该重新准备好下一次的作战,我们还有精锐的战士,并不需要等待着那些混沌矮人的小玩意,我可以为你带着战士们登上城头屠杀所有敢于抵抗的人并打开城门,别耽搁我们赢得这场战争的时机……” “斯库尔。”海耶尔打断了他的话 斯库尔的话戛然而止了,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而他还有些话来不及说出。 海耶尔走到斯库尔身边,将手放在自己胞弟的肩上,尽管并没有恶意,但斯库尔依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因为血神冠军体内的力量而隐隐作痛,那是种被堵住的火山般的压抑狂暴。 “你总是思虑的太多因此很少真正解放自己,兄弟,就像是束手束脚地在享受一次狂欢,我会全力去赢得这场战争,而且绝不会随性地判断与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你足够了解我了,无需这样急切地想尽主意,我们会在应该的时间之内攻破这座城市。” 斯库尔最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他兄长的所言。 “还有,你刚才说了小玩意,不过我会保证,接下来登场的可是大家伙。”海耶尔带着自己的兄弟向着营帐外走去。 *** 黎明的清晨时,在塞森蒙德的城墙上,诺德领的士兵们正在准备着新一轮的防御工作,随着战斗的持续,帝国的军队质量正在下降,许多常备的行省军士兵已经战死,更多的是被从城中征召的适合踏上战场的男人,但双方的差距正在拉大。 诺斯卡人依然保持着稳步地攻城消耗,就好像他们的兵力不会枯竭似的,而帝国军队的弹药储备却正在向着告急的方向倒塌,为了击退诺斯卡人野蛮的攻击需要消耗大量的炮弹与火药,但许多辎重都在之前逃离的路上丢失了,帝国军队不得不依靠更多的血肉来击退诺斯卡人。 但许多人依然充满信心地认为只要按照这个战争进度? 他们能够在米登领的援军抵达前守住城墙,只要鲍里斯从诺斯卡人的身后发起进攻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沃纳伯爵在城墙上行走着鼓励着士兵们? 选帝侯曾多次来到城头与士兵们并肩作战,让守军萎靡不振的精神振奋起来? 他对士兵们说着赞美和鼓励的话? 而士兵们在选帝侯经过的时候挺起胸膛,好像找回了些自豪与荣誉感。 “那些野蛮人注定会倒在诺德领的城墙下。”人们这样喊道。 而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传来,盖过了任何人的宣讲与话语,那声音大得令人痛苦? 沃纳伯爵与城墙上的士兵们愣住了,他转过身来? 透过城堡外纷飞的风雪向外张望。 他在起伏的地平线线边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形状? 起初他误以为那是一座攻城塔? 里面挤满了诺斯卡的战士,向城墙移动着? 但它还在不停地左右摇晃着? 沃纳伯爵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它的行动起伏不定,不像是任何攻城塔的行动。 选帝侯的内心深处感到越来越惶恐? 他走到城垛前? 眯起眼睛? 用一只手挡住刺骨的寒风,当他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一座攻城塔时,他的呼吸哽在喉咙里,那是一个巨人,比他平生所见所想象的都更加高大的巨人,而且看起来比任何野蛮的巨人都要危险得太多,这些几乎和城墙一样高的生物还包裹着可怖的金属甲胄与巨大到与体型相称的武器。 “众神在上啊,这真是场噩梦。”选帝侯沉声说道。 巨人是是头脑简单而强大的生物,混沌矮人一直注意这些极富军事潜力的巨人,恶魔铁匠术士利用巨人智力低下与四方结怨,他们不断通过诡计欺骗和军队抓捕,又或着利用战俘贸易与食人魔售卖市场获得大量巨人,并对其进行改造以获得强大的生物武器。 这些被称为混沌攻城巨人的生物都是半肉体半金属的疯狂生物,身体被过层层沉重的铁和青铜板包裹住,这种装甲是用热焰黏合牢固地重叠,铆接的钉子深入巨人肉体,在某些情况下钉子甚至钉入其庞大骨架,最终改造出是一个高耸的披甲怪物。 混沌巨人的每一步都震动着大地,在它的身后还有另外两个相似的身影正在一起跨过地面,来到这里的混沌巨人并不只有一个,而在三个混沌巨人的后方跟随着更多高大的攻城塔,里面挤满了怒吼的诺斯卡狂战士们。 “我说了会让你看到大家伙。”海耶尔低声笑着,斯库尔站在他的身旁。 “确实够大。”斯库尔认可道。 “这还不是最棒的,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还有压箱底的好东西能拿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没准用不着呢,真是可惜。”巴巴克站在靠前些的位置,大笑中举着一柄火把般的手杖。 “别说得那么轻松,混沌矮人,至少据我所知我们想办法给你们捉到的巨人可不止三头。”斯库尔低头看向巴巴克。 恶魔铁匠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你知道,不是每个巨人都能扛过改造的。” 斯库尔没说什么,而海耶尔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要不要去放松一下,兄弟,随性杀戮就好,没准你能完成你上次没能完成的事。” “也可以,不过在那之前,帝国军队的火炮会对那些巨人造成重大的威胁,即使他们有装甲也一样……” “你觉得我会考虑不到吗?我从中央山脉那里带来了其他的盟友,放手去杀吧兄弟,不用担心这些。”酋长用粗糙的声音大笑起来。 斯库尔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兵刃奔向远处的战场前方,在那里数以千计的诺斯卡人正准备要攀上城墙。 “火炮准备,火炮准备!”沃纳伯爵嘶吼着,让城墙上的帝国军队的火炮集中瞄准向那些庞大的混沌攻城巨人,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也许可以靠着火炮的威力在他们接近城墙前将他们轰杀。 所有能瞄准到这个方向的火炮都接收到了命令,加农炮在塔楼与城墙上调转炮口,炮兵们紧张地填充着最具破甲力的金属炮弹。 嘹亮的嘶鸣咆哮在此时从天空中传来,士兵们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膜翼张开笼罩在城墙上,狂野的战兽从天而降登上城头,目标对准了那些操控火炮的士兵们,当大部分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混沌攻城巨人的身上时却让来自天空的威胁被短暂忽略了。 数头蝎尾狮从天而降撕扯在城墙上的帝国军队之间搅起一片混乱,除了它们以外还有三头奇美拉随它们一起降下,这是是很少见的生物,通常人们听闻它们都只是通过各种各样的传说,而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无可辩驳的事实摆在那里——当你听到那可怕的三个嗓子同时发出的咆哮怒吼,你离奇美拉和死亡都不远了。 飞行战兽们的袭击让数十人被屠杀,许多都是缺乏武器护甲的炮兵,而那些混沌的战兽依然撕扯着咆哮着,甚至从城墙上径直起飞短暂地滑翔后瞧准帝国军队的薄弱处发起猛攻,甚至将一门重炮直接扔下城墙,它们的咆哮也在打击着帝国军队的士气。 沃纳伯爵在此前所做的一切鼓励现在都破灭了,每一个在城墙上战斗的诺德领人都看到,他们顽强的抵抗几乎要化为泡影,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为保卫这里而牺牲了生命。 依然有火炮向着巨人开火了,一发炮弹从炮膛中冲出轰击在巨人的胸前,它痛苦而愤怒地吼叫着,左右摇晃着脑袋,沉重的炮弹被砸进它的胸甲打得凹陷下去,但却无法取走混沌攻城巨人的性命。 “继续射击!”选帝侯咆哮着,他看到周围的许多士兵都僵住了,空中战兽的袭击让各处陷入混乱之中,而三个混沌攻城巨人正朝着城墙冲过来, 无数的箭矢与火枪弹丸像雨点一样落在这些巨大的生物身上,许多直接从巨人厚厚的铠甲上弹回来,但还有些只嵌进了肌肉里,而在后面还有着混沌的战士们在攻城塔上高高地举着盾牌,推动者和攻城塔与巨人们一同前进。 一支箭同时射中了一个巨人的左眼,深深扎进了充满怒火的眼球里,顿时血涌了出来,它痛苦地咆哮着,吼声像是一千之号角在耳边轰鸣,而混沌攻城巨人依然迈着他那被铁甲覆盖的躯体向前,混沌矮人把燃烧的符文烙进他们的装甲和肉体,使他们恐惧主人并在炽热灼烧下狂暴无畏。 在愤怒和痛苦中,它的步伐走偏了,甩动着手臂撞上了不远处的一个攻城塔,那巨大的木制攻城塔被撞开一个大破口后向着一边倾斜倒塌,里面响起众多诺斯卡人的叫骂声与人被碾碎的声音。 但防御者中没有响起欢呼声,因为混沌巨人没有停止它们前进的脚步,作为训导者的混沌矮人在不远的位置用力拉住他那粗糙的铁链和恶毒的倒钩,两个混沌巨人向着城墙扑去,而另一个则径直走向了塞森蒙德的城门。 它以雪崩般的力量袭来,手里拿着的钩刃和钢镐更有着战车大小,第一个闸门的金属支架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尖叫,向里面弯了弯,外面那些坚固的门栅被砸得粉碎,木头碎裂的声音在那封着大门粗大的铁栏上回荡着。 而另外的混沌攻城巨人像一只活的攻城槌撞在城墙上,随着城墙的震动,几百人都摇摇晃晃,而后面的攻城塔也在靠近,随着铁钩被扔在城垛上,粗糙的铁板落下,接着第一个敌人就跳上城墙,拿着锯齿状的巨斧和剑在城墙周围砍杀。 沃纳伯爵把剑砍进了一个正爬上城墙的诺斯卡人的脖子,然后把他的尸体踢下了墙,选帝侯自己也陷入烦躁与惊慌带来的茫然中,不知道哪里最需要他的支援,或者说每一处都需要支援。 “众神保佑我们。”他喘息着说,带着战士们加入战斗。 混沌攻城巨人撼动了城墙,但还无法彻底击垮它们,牢固的砖石城墙上虽然浮现出裂痕但依然不会倒塌,混沌攻城巨人咆哮着挥动它们与兵刃钉在一起的巨大臂膊,那些庞大得金属兵刃每一次从城头上扫过都会碾压出一片血肉模糊的肉泥,而诺斯卡人们也不敢在这片区域登上城头进攻。 第二百七十三章 首墙告急 斯库尔毫不费力地凿穿了城墙上的守军身上,当他沿着墙横冲直撞时,帝国士兵们倒在了他面前,他用剑刺穿了一个敌人的脖子,又砍断了另一个人的手臂,他转过身来躲过刺击时将剑刺入了帝国剑士的体内,然后在继续转身割开溅起阵阵鲜血。 守卫着选帝侯的巨剑士们冲上前与黑甲的混沌勇士们碰撞在一起,银亮的甲胄与亵渎的黑甲碰撞在一起,双方的厮杀间断肢与血肉飞洒,没有人退后一步,但却没有人能阻挡斯库尔前进的步伐,他的每一步都踏着帝国人的血肉,眼中狼的变化越来越明显。、 一柄沉重的战锤敲击在了他的侧肋下,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防御住进攻,斯库尔定了定神看去,对方似乎是个牧师样的人,这一击把他厚重的铠甲砸得向内弯折,斯库尔狰笑着用套在手上的利爪将一旁的巨剑士劈出数条血淋淋的口子,十几根肋骨被打得粉碎,接着将巨大的黑剑调转向尤里克的战斗牧师。 混沌攻城巨人的咆哮就像近在咫尺的雷鸣,似乎没有人能阻止它们的肆虐咆哮,一头混沌巨人因为此前塔楼的倒塌被砸中而暂时眩晕地跪在城下,而另外两头则分别在猛砸着城墙上的守军与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塞森蒙德的城门,破碎的木屑与扭曲的铁柱似乎也在象征着守军们心中的防线。 手持长戟的士兵用力将长戟捅进了正在肆虐的奇美拉的肩上,三首的怪兽发出疼痛的咆哮,而它的蛇尾飞转起来咬在长戟兵的身上,在咬碎几根骨头后将他扔下了城墙,而在此时一直被奇美拉骚扰着的炮手终于抓住时间从城垛后回到了火炮前,于其他几人勉力推动着加农炮对准了巨人后再次开火。 沉重的炮弹在如此近距离下几乎没有无法击穿的护甲,但因为射角的原因加农炮只击中了混沌攻城巨人的右肩,但即使是混沌矮人打造的匹配巨人的厚重装甲也无法抵御,炮弹在巨人的装甲上砸出巨大的裂痕与扭曲,接着一路撞入巨人的肌肉与骨骼,在大量飞溅的血液和骨骼的碎片中,混沌攻城巨人的一条手臂摇摇晃晃地垂下来,巨人不会因为这种伤痛而停止战斗,但显而易见地攻势会大打折扣,这给墙上的守军们争得了喘息之机。 撞击着城门的巨人也因为痛苦而发出咆哮,不过它的痛苦不是因为火炮,而是来自于从城头落下的整大缸的滚烫铅水,这些熔化的铅原本是为了用来制作火枪的子弹的,但现在没有时间顾忌此事,为了阻住混沌攻城巨人,城墙上的守军将这滚烫的近吨重的铅水倒在了巨人的头上,无缝不入而又沉重不已的铅水钻入了混沌攻城巨人的甲胄缝隙,灼烧的疼痛与混沌矮人符文咒印的混合使得它更加狂暴起来。 巨人向后退了两步,后仰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停下站稳,巨人的双臂护住面部挡住了火器的弹丸与箭矢,接着豁尽全力冲向了塞森蒙德的城门,发出一声数英里外都能听得见的沉重声响,在轰然的坍塌声与金属的扭曲折断声中? 混沌攻城巨人冲破了城门? 巨大的门扉上金属都扭曲了? 大门倒下时砸碎了后面的数人。 守军几乎弄巧成拙的行为导致了混沌攻城巨人以不顾一切地狂暴冲破了塞森蒙德的城门,但混沌攻城巨人几乎超越自身负荷的全力一击也让自己的一些骨头无法承受重担,除了城门的碎裂声外还有巨人自己骨骼的碎裂声。 伴随着好砖石,粗壮的木栅与破碎的铁片,混沌攻城巨人的身躯与城门一同缓缓向前倾倒下来? 巨大的手掌还想拖动着自己前行? 巨大的利爪在向前中撕碎了没有躲开的人类? 但终究没让受到重创的混沌攻城巨人再次爬起身来。 但城门的崩塌已经给了帝国守军的士气沉重打击,而跟随在破碎的大门身后的是来自诺斯卡人最野蛮嗜血,全身心投入给血神的狂战士们? 他们一边高呼着异端的信仰宣告一边向着前方进军,将一把又一把的弯刀与战斧砍入到帝国人的躯体中。 集结在城门前的帝国守军们拼尽全力要堵上被攻城巨人打开的城门,不断地靠着仅存的勇气对抗诺斯卡人,但当他们划伤与击倒一些嗜血的北境战士时? 诡异的事情就会发生? 这些人开始抽搐痛苦地咆哮着? 在地上扑倒,声音从他们血淋淋的喉咙中撕裂出来,奇怪的异变在他们的躯体上浮现,这些人早被诺斯卡的巫术与黑暗神明的祝福变成亵渎而无法辨认的形体,他们肿胀的肉体胡乱地扭曲起来。 他们的身体在不断变化,继续疯狂地变异,骨头碎裂,以随机的、奇异的形式重组,他们的肉体起伏鼓胀,一些人的脊骨上长出了刺,另一些人的血肉上长出了长着嘴的触须疯狂地摆动着,人类皮肤的纹理和颜色发生了变化,有些皮肤上有鳞片,些皮肤长出了厚厚的、颜色鲜艳的皮毛,蠕虫似的涌动在人类的血肉里,使皮肤奇形怪状地凸出来,因为它挣扎着要把这些新长出来的东西包住,但当它们长出来的时候,鲜血飞溅。 一个人的胳膊上长着不规则的坚硬突起,另一个人的头从额前到下巴都被扯开了,露出几百颗凶恶的獠牙,一只令人作呕的肉舌从暴露的头骨中伸出来,开始向地面探测,直到被张开的头骨嘴砰地合上才被切断,被割断的舌头在地上来回地摇晃着。 有几个变异的人体挤在了一起,这团可怕的血肉的结合断断续续地尖叫着,它的躯体膨胀壮大起来,湿漉漉的肌肉与曾经的四肢伸出来,六张曾经是人类的脸疯狂地尖叫着,它用它不断扭曲的四肢猛击城墙,将骑士和士兵们击打得粉碎。 一名骑士被从人腿上长出的三根骨刺刺穿了腹部,他痛苦被拖进了怪物身边,它的胸部被垂直撕开,肋骨断裂,皮肤和肌肉被撕开,那断了的肋骨就像丑陋的牙齿,骑士被压进了这个新形成的像嘴一样的洞里,这个生物的胸部砰的一声关上了,把骑士锁在了它的身体里,他的血肉和这个正在成长的怪物融为一体。 一条圆形的七鳃鳗般的嘴出现在怪物的躯体上,它钻进了一个士兵的躯体上,从他盔甲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咬穿了他的链甲,士兵开始尖叫,而那张嘴从里到外吞噬了他。 巫术与混沌的神迹异变在战场上,而与此同时一道纯净的白金色光芒笼罩在这里,所有被这温暖光芒笼罩的士兵原本因恐惧而胆寒的内心再次生出勇气来,而同时凶猛的连锁闪电落下砸入在涌进的敌人之中,跃动的电弧之间带起刺鼻的烧焦味,战斗牧师与法师们也还在努力奋战着。 诺斯卡人的巫术试图歼灭更多的诺德领战士,但显然他们没多少时间陶醉于自己的力量,几百只黑鸦在天空周围盘旋,空气里充满了它们丑恶的叫声,让人感觉到了死亡。 诺德领选帝侯用盾牌抵挡了头顶的一击,劈开了袭击者的喉咙,血液从致命的伤口涌出,他的剑刃转移向上刺穿了另一个诺斯卡认得的下巴,破碎的骨骼和牙齿飞溅出来。 在他身边一个年轻的贵族骑士刺伤了另一个狂战士的腹部,睁大的眼睛流露出他的恐惧,但伯爵为这个人的战斗精神感到骄傲,一把斧刃从空中刺向男爵的脖子,但骑士猛力一击,把那致命的一击挡开,将剑刺入诺斯卡人的胸膛,刀刃从肋骨间划过,刺穿了他的心脏。 战斗中断了一会儿,沃纳伯爵俯视着城墙,他站在城垛前,城墙如今被被死者和垂死的人的鲜血弄得很光滑,从通向远处的荒野上,他可以看到成百上千的诺斯卡人正在冲击着城墙与破碎的大门,他看到了劳帝国士兵们夺回大门的企图,但破坏已经造成。 “大人,我们可以击退他们。”骑士催促道,但伯爵使劲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敌人正从被击碎的正门中涌入,而敌军的黑色混沌战士已经在东墙上就位,数百名北方军正从缺口中涌入,东边的城墙防线也被敌人夺去了,还剩一只手的混沌攻城巨人隔断了那里,在逼迫出的缺口处,敌人们正在登上。 城墙就要被毁了。 沃纳伯爵太累了,他的一部分灵魂只是想向他前面的敌人冲去,就在此时此地战斗,将战斗进行到底,但他知道最后还应该怎么做,他会让敌人在占领的每一寸土地上流血,使他们得前进过程尽可能痛苦,这是他的职责,对帝国,对他自己。 “回去!”诺德领的选帝侯吼道,尽管这句话在他嘴里留下了苦涩,“你带着还能撤走的人撤退到城中去!” “大人,您要做什么!?”护卫的骑士喊道。 “履行我的职责。”沃纳伯爵这样说道,而在此时斯库尔已经来到了数步的距离外,他的手上沾满了战斗牧师与帝国士兵的鲜血。 第二百七十四章 破营 沃尔哈德咆哮着着挥动战锤将一个诺小卡人的胸腔砸碎,白狼骑士与其他诸多帝国骑士们汇聚在他身边,冲入到诺小卡人的营地里发起猛攻,诺小卡人的绝大多数兵力都已经在前线的围城战中,而且面对一整支重装骑士们的冲击,诺小卡人的营地可没法像之前对付上百人的夜袭队伍那样轻松。 “不要恋战,尽可能把动静弄大并破坏敌人的后勤。”沃尔哈德向他的战士们下令。 弥昂也在帝国骑士们的阵中,他看着四下被帝国骑士们拔出的营帐图腾,寻找着更有叫干的目标,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在敌人兵力王虚且没有防备的状态下进行突袭,因此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加大他们的破坏育果。 参与到这次突袭的约有一千五百名骑士,而更多的米登领军队距离这里还有两三天的路段,他们是在渡河之后被诺德领相出的信使所发现,对方骑着选帝侯的狮鹫而来,并且让他们知晓了塞森蒙德的情况,而在遭遇过诺小卡人的袭击部队后选帝侯决定先行相出部分军队支援诺德领的作战。 来到这里的骑士只有米登领大军全部骑士的小半,因为安使是帝国最好的战马也不可能带着沉重的战甲一路追着诺小卡掠夺者骑手们赶到塞森蒙德,因此品中了不少的备用换乘的战马用来托载骑士们的战甲,最后在安将迈入战场前换上,才使得这次克行军的突袭得以住开。 由于狮鹫的究路帝国骑士们得以越过密然与浅水来到战线前后方发起致命的冲击,安使因为诺小卡人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前线不能杀伤足够的有生力确,也能破坏诺小卡人并不反充足的后勤,为接下来的战斗他得优势。 骑士们被各自的核心骑士子领组织成不同的队伍向着诺小卡营地内各处发起攻击,将粮食与兵械放火点燃,砸倒诺小卡认得仪公史图腾与祭坛,并杀死沿途上能碰上的任候诺小卡人,营地里零散的诺小卡人安使悍不畏死地向骑士们反攻也无法迟滞战马的步伐,只是果添加一效尸西。 少数不你出参与到围城战中的部队还能勉克做出反应,一辆停驻的混沌战车在驾驶者的操纵下奔驰而出,两匹咆哮间隐约燃烧着火焰的混沌战马带着利齿冲入到营地间的路径上,战车带起卷动着的镰刀在对迎接帝国骑士的冲锋时削断帝国战马护甲薄弱的马腿,而第二名乘者手消带镰的长矛用于处决还活着的帝国骑士。 但弥昂迅因逼近了这里,从狭窄的营帐中间冲了出来,都法从战车的后方越过,而弥昂则反身抓住战车的边缘后从都法背后落在战车上,反手斩杀消矛的掠夺者后果从背后将车手捅了个透心凉。 将尸西踹下战车,弥昂牵扯住混沌战车的缰绳,猛地用力向右一拉,力确大到几乎将两匹混沌战马的头都扯得偏过去,接着猛地一个转向冲入到旁边的营帐中,混乱中被缆绳与皮人纠缠着倒下,而弥昂从战车后跃下,翻身跨上追来的都法后继续搜索着战场上有利的目标。 而远处一个高大的营帐则非常究人注目,它比其他的营帐高出近一半的同时占地更是其他帐篷的十数倍以上,这样巨大的营帐想来能在里面的人也绝非等闲,而且下围还有一支不少的守卫,更能说明目标的叫干。 而帝国骑士们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两个连队的白狼骑士与一队猎豹骑士都向着那硕大的营帐发起冲击? 不过这里的守卫更多并且大多披挂着诺小卡人并不多穿戴的厚重盔甲,这些个锐克大的战士安使是面对帝国骑士们的冲击也绝不退缩? 因此帝国骑士们在此的进住并没有其他方向上的势如破竹。 弥昂调转都法冲向那里? 沿途间没隔数步都会留下诺小卡人的尸西,湖神的幻兽足够究人注目,安使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的诺小卡战士冲向弥昂发起挑战? 而弥昂自然也毫不客气地将之尽数击杀。 白狼骑士们挥动着战锤摆脱与守卫们的近身缠斗? 重新策马发起一次冲锋? 借着这次的冲击用钢铁战锤在诺小卡人的队多前砸出一个缺口,在诺小卡的重装战士向前试图逼退白狼骑士们的时候,弥昂全因冲过白狼骑士们造成的缺口,迎面一剑向着诺小卡人的重装战士,一剑将他戴着头盔的头颅贯穿? 被刺穿的裂痕边缘带着翻卷起来的铁皮。 弥昂来回厮杀着逼退诺小卡人的士兵? 随着这片的防线被打破? 白狼骑士们拖着诺小卡人陷入混战? 而弥昂则直冲向营帐的门帘前,而那里还有最后一个守卫正在等待? 一个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深埋在盔甲内,从盔甲的裂隙间可以看到血肉突变的痕迹。 很多混沌武士都全心全意地追随着他们的神明? 争相表达自己的坚定和忠诚? 但到头来,他们会发现他们的神明所赐予他们的礼物更像是诅咒而不是祝福,随着时间延续,遗弃者不断失去理智和思考的能力,经验和它巧被径直抛弃,他们所喜好的只有尖牙利齿。在他们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到任候一丝智慧的闪光,遗弃者大多都是些癫狂的疯子。 尽千对于先方的普方人来说,遗弃者是如此愚昧又是如此可怕,但混沌战士并不会对遗弃者和其他身被神明徽记的战士区分对待,事实上在混沌武士心目中,那些变异的最为畸除的遗弃者都是为神所赐福的。 而眼前的遗弃者看起来并没有绝大多数那样的疯狂,他甚至还能握住剑,只不过头顶突出头盔的螺旋犄角以期从小臂上生长出的怪异的新肢西显然都是混沌变异的效现。 弥昂试图冲开他的阻拦,而遗弃者则带着野兽史的本能与因要躲避了都法的冲击,环绕到侧面以扭曲的肢西发起攻击,弥昂挥剑横斩拦下他的攻击,而在同时另一柄剑刃斩杀而过,安使遗弃者发觉了攻击并开上躲避,但依然被切下了一小块头颅,露出的蓝青色组织显然已经说明他已经向非人的方向进行着转变。 “这家伙身给我,妳去里面看看有什么干得杀的家伙。”奥兰多用赤诚之剑拖住遗弃者的攻势,而弥昂则一点头直扑入营帐内。 在进入到这个营帐的时候,弥昂感觉到一股来自地狱象的炽热,王气中满是被烧沸象的血腥气息,弥昂扫视过去,看到诸多用鲜血绘石的符文画在营帐内,还挂满了诸多无法认出的,但肯定满含着亵渎与毁灭力确的金属符文,在来自营帐中间炽热的光中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反光。 弥昂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基,在这宽大营帐中间实际上没有想等中什么等征身份的宝座或是生活的痕迹,只有中间一个巨大的,散发炽热橙红色光芒的大坑,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其中令人心惊的力确,今像此前所说,仿佛方往地狱的门扉一样。 弥昂靠近了那巨大的坑洞,跃下都法后自头看去,这巨大的坑洞仿佛一个火山口又像是一个熔炉,在里面充满了整个坑洞的是明亮炽热的液西,仿佛是满池的鲜血与熔化的金属的混出,弥昂在这沸腾的熔炉内隐约能看到人想的骸骨,并且在不断地灰化融入到其中,尽千并不知量其目在的意义是什么,但弥昂能猜得到这绝对不少什么好东西,但现在他也苦于无法摧毁这熔炉。 “妳能感觉到些什么吗?”弥昂向伊岚询问量,安使没法摧毁也得有些情报常获。 “混沌的力确,但与之前感觉到的许多都不太像,那委毁灭的热确是被其意志带来到世间的,感觉有些像恶魔但要克得多,或许是其他的混沌神明,但远不如真正的那四个。”伊岚解析着说量。 “他们肯定在准备某委大看的仪公,可能想呼唤恶魔、魔法或者别的些什么。”弥昂翻到了一旁挂架,上面的羊皮纸内满是他无法理解的方正文字,尽千看不懂这些文字,但弥昂扫到了其中几幅简陋的绘画,看起来似乎是像怪异的金属盔甲部件。 而在此时,都法突然一声长鸣示警,弥昂猛地转过身来,一柄呼啸的战斧甩来,弥昂举起泰波直之翼打飞了这一击,而在之后他看到一个戴着古怪的高盔,从头到脚都穿着厚重的重叠盔甲的矮人从支柱与盔甲的后面走出,因为他的身高弥昂之前居然忽略了他的目在。 它宽阔的胸膛上覆盖着浓密的黑色胡例,紧紧地卷成一圈,粗短的獠牙从嘴里伸出来,弥昂意识到这是传说中居住在旧世界山区的矮人九中的一支,弥昂一直认为他们是可敬的、勇敢的盟友,尽千他们也经常是贪婪而固执的,但是这个扭曲的家伙身上看不出任候矮人原本所西现的优点,它显然已经被混沌的邪恶力确所扭曲了。 弥昂没听过多少关于混沌矮人的传说,矮人们几乎不会向其他人提起这些背叛者,因为他们是九群的耻辱,而弥昂只是知量诺小卡人有时候会得到一些威力巨大的战争兵管,而提供者显然是这些混沌矮人。 弥昂看到对方把他的重武管放在肩上,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大口径短枪的枪千里冒出滚滚火苗,一股死亡的力确撕裂而来,弥昂直接举盾蹲下躲开,他感觉到火苗从头顶舔过,那像是地狱兽大口吸气的声音在王气中回荡,战争机管将一个咆哮的火球抛出砸破了背后的帐篷,将几个诺小卡人与帝国骑士连带着盔甲都炸得碎裂。 接着混沌矮人扔下了这把重枪,改用了一把斧锤,它的刀刃闪着黑色黑曜石的光芒,他不过四英尺半高,但却壮得像一头牛,他们的胳膊几乎和身西一样粗,这也是矮人们的共同型点。 弥昂向前迎战,与披挂着重甲的混沌矮人对决,弥昂此前从没有与矮人战斗过,矮人虽矮但极其沉重且坚韧,因此许多的战斗它巧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像一块岩石一样坚不可摧,不可动摇。 恶魔铁匠一记重击对准了弥昂,他预计弥昂会用盾牌挡下这一击,但弥昂却用右臂的手腕拦在斧锤上,转动剑刃把它锁住,接着用泰波直之翼猛砸向混沌矮人,盾刃撕裂了矮人的黑色盔甲,深深地咬进了他的肉里,折断了肋骨。 这次的攻击力确足以将岩石击碎,的确这今像在攻击一块岩石,只不过混沌矮人疯狂地笑着,安使血开上从他宽阔的脸上流下来。 混沌矮人退让了,但他依然在疯狂地笑着,他用那仿佛是地狱锻造出的满是猩红符文的斧锤猛地敲在同样狰狞的地狱铁砧上,在这时中央大坑中的熔铸金属仿佛喷发的岩浆象掀起,击退了弥昂试图追击的脚步,而在那些金属熔流掀起的时候,弥昂隐约看见巨坑中的一双燃烧的赤金色眼眸。 当这些浪涛平息下来时,弥昂想要去追上那个逃走的恶魔铁匠,但在此时外面的战场上已经又有了变化,诺小卡人从营地中品结回援的军队终于挡住了帝国骑士们不断进攻的步伐,并且诺小卡人们正在欢呼。 弥昂撤出了营帐,此时外围的战斗中帝国骑士们已经击倒了这里得最后一批守卫,弥昂看见奥兰多与与其他帝国骑士们正品中冲锋向一处战场,那里诺小卡战士与帝国骑士们的厮杀间长矛折断剑刃浸血。 当恶魔坐骑的咆哮声响起时,弥昂抬头看去,在诺小卡人群中看到了敌人的军阀酋长,他比弥昂见过的任候人想都要高大,骑乘着凶猛咆哮的钢牛,一手消锤一手消战斧,当弥昂望向他的时候对方也将目光转向了他,彼此在战场上对视,都认出了他们的对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初次交锋 死者的尸体散落在白雪覆盖的地上,短时间的激战已有数百人人伤亡,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四周是战争的喧闹声,是悦耳的呐喊声和尖叫声,是金属间的碰撞声,海耶尔听到了斧刃刺入肉和剑刺入骨头的声音。 海耶尔尽情享受了这一切,他在帝国骑士们面前大吼一声,感受到来自黑暗神明祝福的伟力正在拉入自己的身体,感到精力饱满与力量强大,他手持着与之相匹配的猩红战斧与黑色战锤,上面锻造着岩浆般发亮的符文。 帝国骑士们策马前进,手持骑枪、战锤与长剑,但战马已经在恐惧中发出嘶鸣,骑士无情的催促下向诺斯卡人的酋长冲来,海耶尔咆哮着,而钢牛鼻息间喷发着地狱般的蒸汽,铁蹄搅动着被鲜血侵染后红色的雪,骑枪在他猩红色的甲胄上折断了,碰撞出发出锻铁般的亮光,血神的冠军以闪电般的速度回击,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咆哮。 明亮的仿佛燃烧般的斧刃砍下了第一个骑士的头,,然后是另一个骑士的胸膛,同时反手扫射将马从肩膀到脊柱劈成两半,马的头和前腿旋转腾空,骑手的大腿被劈开,他的盔甲无法抵抗北方黑暗熔炉锻造的武器,战锤和剑刃的打击都从海耶尔的身上上扫过,但即使是最轻的伤害也不会在他的盔甲造成,他的战锤与战斧将一整队的帝国骑士撕成可碎片,残破的躯体向空中抛去几码远,在同伴中间倒下,吓坏了那些骑士和他们战马。 弥昂与第一个冲上前的混沌勇士相撞,他感觉到了混沌勇士们身上纯粹的野蛮力量,速度也很快,但少了些许自如的流畅,在混沌勇士的长戟即将刺中时,弥昂冲进了混沌战士的防御,并将他的剑刃猛击在诺斯卡人的侧面,这一击把他厚重的铠甲摔得粉碎,带出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混沌战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弥昂在掠过时手腕转出几个细微的弧度,随着不断地战斗磨合,他对构装手臂的控制越来越精细了,剑刃击中诺斯卡人的头部侧面,穿透了他的头盔和头骨,随着盔甲的沉重碰撞,敌人的战士倒下了。 在下一次心跳落下前,挥舞着一把怪异双刃尖锤的重装战士向弥昂跃起? 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到将尖锤挥下? 弥昂的剑刃刺穿了他头盔上的眼缝将他几乎挑在半空后甩回敌军之中? 身侧的帝国骑士们踩踏而过。 弥昂与海耶尔有目的地向彼此逼近? 他们的每一种本能都要求他与对手战斗? 对于弥昂而言? 混沌冠军是对旧世界的伤害与亵渎? 是一种需要切除的恶意? 而对于血神的冠军而言,那些南方的弱者像哈巴狗一样臣服于那些弱小的伪神? 他们的生命是如此聒噪? 最多作为一些消遣。 “有咒语的声音。”伊岚忽然开口,弥昂定了定神? 但他只在乱军之中听见了金属敲击的轰鸣声。 但远处闪耀的火光让他确定发生了什么? 在远处的诺斯卡人背后,一个个被火焰缠绕着蒸发积雪的烈焰恶魔被唤醒,向着帝国骑士们的方向迈进,虽然弥昂早已从诺德领信使那里听说了这些邪恶的造物? 但亲眼看到感觉想象中更为惊人。 但弥昂现在也顾及不了这些了,他和血神冠军的距离已经不过数码远的距离? 双方都只要一次简短的冲锋就能与敌人撞上,而周围的混沌战士都自觉让出了距离隔开战场,而帝国骑士们也没有直冲向这里,只有他们在此对峙。 弥昂能看到在血神冠军的一双斧锤的每一个符文上都燃烧着深黑色的火焰,他狰狞的甲胄下隐约有恶魔扭曲咆哮的面孔,恐虐的钢牛用蹄子刨着地面,恶魔坐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战争机器,而伊岚则看向更遥远方向,一道细微的血线连接着恐虐的冠军与遥远的昏暗天空。 弥昂的眼中神性的光芒如同泉涌,与血神冠军的对峙似乎让伊岚的神力有了不小的反应,弥昂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不断加深,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缓弱,将自己的注意完全集中在对手的身上。 海耶尔凝视着自己的对手,钢铁与黄铜的摩擦声中钢牛向前冲锋,第一击的轰鸣几乎震撼了整个战场,黑怒之锤撕裂空气的冲击被泰波克之翼正面接下,碰撞的余波让双方坐骑脚下的地面都微微产生了裂痕。 在交错过后几步停下,钢牛迈出几步后停下,愤怒急促地喷吐着蒸汽,作为恶魔它也憎恨着身为湖神的幻兽的都法,而如果是正面对抗都法绝不可能赢得了钢牛的力量与坚固,但钢牛没有抓到攻击的机会,这对嗜血的恶魔而言是极为不爽的事情。 弥昂提着泰波克之翼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痹的左臂,血神冠军的力量比他预计的还要强,无论是纯粹的暴力还是技艺都还在他曾对抗过的第七子之上,不愧是混沌诸神中最精于战斗与厮杀的神选。 他将剑刃架在盾面边缘做出新一轮的战斗架势,海耶尔点了点头,驱使钢牛再次冲锋而来。 在战场的周围,帝国骑士们的冲锋已经逐渐迟滞了,密集的营地与开始不断回援的诺斯卡军队使得骑士们陷入到混战之中,而烈焰恶魔们的攻击也是不断挤压的锻锤般用火焰与金属压制着骑士们的进攻,情况已经显得越发危险。 沃尔哈德环顾四周,确定如果这样的战斗持续下去损失将超过帝国骑士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他们是为了暂时为塞森孟德分担压力而来,但绝对没有把自己折在这里的打算,是时候该撤退了,他们对诺斯卡人也已经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将准备撤退的命令下达,并且让军号与旗手们就位组织撤离的阵线,沃尔哈德最后向着一旁牧师点了点头。 祷告声在战场各处响起,尽管很多都是战斗牧师们一边挥着兵刃敲碎敌人一边高呼着祷文,但信仰的力量已经在战场上熠熠生辉,因为这正是神明所要求的。 随身战斗牧师们的祝福,帝国骑士们爆发出更加凶猛的力量,而在此时,战斗牧师也依靠祈祷施展出了神赐的法术。 在冰雪之王的命令,银色的冰冷火焰向着烈焰恶魔们所在的方向扩散,这些看起来是火的燃焰带着令一切为之冰封的力量,连烈焰恶魔们身上的火焰都暂时被压制了,行动变得迟缓僵硬,给了骑士们摆脱的时间。 帝国骑士们分成数个大组与前后两段发起冲锋,他们要将敌人再度逼退一次来争取撤离的安全。 随着战斗牧师的呐喊,白狼骑士、猎豹骑士与其他帝国骑士策动战马强行发起冲击,向着外围挤压着诺斯卡人的军队,腾出的空间为后面的骑士再次冲锋争取了距离,经过加速后的重装战马爆发出诺斯卡以轻步兵为主的部队混战中难以抵御的冲锋,帝国骑士们在诺斯卡人中撕开出一条鲜血淋漓的弧线,而在诺斯卡再次填满这里前,帝国骑士们得撤离。 弥昂再次抵御住了海耶尔的进攻,都法退开数步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弥昂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与这样的对手作战不吃力是不可能的,海耶尔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即使是在伊岚祝福下的弥昂也无法在纯粹的暴力上与之匹敌,海耶尔的每一次进攻都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去抵御。 此时多道号角声在战场的不同方位响起,弥昂与海耶尔都分神了一瞬,因为这些号角声中既有帝国军队的也有诺斯卡人的,大多是撤退与返回的命令。 海耶尔看了眼附近诺斯卡人们的阵列,掠夺者们在重装骑士们的冲击下快要溃不成军,帝国骑士们强弩之末前的冲锋正在掠过,而弥昂看到塞森孟德前线上的诺斯卡军队正在回赶,甚至混沌攻城巨人摇摇晃晃的身影都正走向营地的方向。 他又朝外看了一眼,白狼骑士大导师沃尔哈德站在一群骑士中间,身披金边银色盔甲,白蓝色披风,不戴头盔,十分显眼,他们有条不紊地撤退,大导师在战斗的喧嚣声中大声发号施令,敌人像黑色的潮水一样从营帐之间涌上道路,弥昂知道现在不是和敌人的军阀分出胜负的时候了,他转头面对海耶尔,沮丧地咬紧了牙。 他知道他的自尊与使命感使他想打败这个敌人,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单打独斗了,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击败这个敌人,混沌冠军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决定,但并没有停止前进,现在是他们占据优势的时候,没有放任敌军离开的理由。 苍白的火焰喷涌而来,带着大片的坚冰浮现,尤里克的神术毫无影响地从弥昂身边掠过,而其他的诺斯卡人则是被寒冷迟滞与冰封,一道冰墙阻隔在弥昂与海耶尔之间,透过冰折射的影响他们依然能看见对方。 “以血神为证,我们还会再战的,巴托尼亚人。”海耶尔说道,尽管他怀疑对方是否能听懂他的话。 是得,他们还会再战的,他想着,而到时侯其中一人就会死去。 弥昂眼中燃烧着白炽的光芒,他向高耸的北方冠军点了点头,这不是表示尊敬,仅仅是同意对方所说的话,接着转头离开,诺斯卡人们没法阻拦他离去,而海耶尔敲碎坚冰走出。 在远处山岭与森林的阴影间,维坐在最高的树梢上眺望战场,骑士们正在层层脱离撤出战场,而诺斯卡人们也没有试图让大军追击。 “还不够呀。”维摇了摇头说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战前 “兄长。”斯库尔来到海耶尔的身旁,从狼人的形态变回人形。 “嗯,你们应该继续攻城的,这里我们应付得了。”海耶尔向他点了点头。 “抱歉,号角的传信显示攻入的人不少,要我现在回去把城墙攻破么?我们应该还有时间。”斯库尔摩拳擦掌。 “不了,他们还有内城堡,既然帝国人的骑兵已经抵达了,就说明他们的主力也没有多少路程,这几天的时间还不够我们摧毁城里的一切。” “说好的阻拦根本就没有。”斯库尔抱怨道 “事实证明鹰神使者的计划并没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得靠我们在战场上解决。”海耶尔从钢牛身上跃下,“至少压得城内的人没多少力量出城了,接下来让我们准备好与米登人的战争吧。” “如您所愿。清点损失,扑灭火焰,我们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战斗。”斯库尔向着周围的诺斯卡人们下令,开始整理因为帝国骑士们突袭而破损的营地。 海耶尔转身走向此前弥昂与混沌矮人交战的营帐,这里和喧嚣的外界相比有种不自然的寂静,海耶尔凝视了一眼散发着地狱火山般光与热的锻造坑口,环顾营帐。 “你应该还在这里吧,巴巴克?” “哼哼,恶魔铁匠不会抛弃他的伟大工程。”混沌矮人掀开一旁的帷幕走入。 “是吗,我还以为你刚刚已经被打跑了。”血神冠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侮辱我,诺斯卡人,但我并不在意这种激怒,也许你的内心也很暴躁,不是吗?”巴巴克阴冷地说道。 海耶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让我们把话题回到正事上吧,你的武器准备得怎么样了?” “原本是用不上的,毕竟还是处于试验阶段的东西,但有了你的巫师帮助后进度超乎想象,相信不久以后我们一族也可以将之真正派上战场,当然到时候的租金就不菲了。” 此时在一阵金属拖曳过地面的声响中,辛勒拖着一个饱受折磨满是伤痕的人走入进来,看到海耶尔后躬身行礼。 “抱歉,我的主人,此前……” “不必多说,你知道你自己的任务。”海耶尔制止了他的话,“看起来进度很快。” 辛勒点了点头,抓着手中俘虏的头颅将其几乎从地上提了起来,他的手指上泛出金属的光泽,随着他的手指用力,俘虏的头骨也随着诺斯卡萨满的力量而碎裂凹陷下去,头骨破碎摩擦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某种恶意的磨牙声,但那个可怜的人已经连惨叫的能力都没有了。 随着萨满巫师的手指刺入那个人的头颅? 从流出的血液开始他的躯体上开始呈现出非血肉的变化,他的血液开始变成缓慢而黏稠的熔化的铅? 裸露的血肉则是锻炉中黄铜般的颜色? 而破碎凸出的骸骨碎片则变成了精金? 最后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变成了扭曲的金属混合物。 “无论看到几次都这么让人愉悦? 滚烫的金属融化流淌? 不同的合金与魔法混合在一起的力量,呼——”巴巴克深深吸入那炽热的空气? 恶魔铁匠的舌尖从粗糙的牙齿前划过? 感觉到一股铁锈的味道。 “其实这并不是永久的,即使是真正的炼金师也很难真正永久与彻底地将不同的物质改变为金属,但其他的力量能帮上这个忙,让它们变得更有价值起来。”辛勒走到那大坑边? 将那个被魔法转换的金属像扔入到其中,随着一声落水的沉闷声响,人像开始在那闪耀的熔金中熔化。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为我们工作? 相信我,你会获得任何诺斯卡人都给不了的成就。”巴巴克不厌其烦的劝说。 辛勒没有理睬他,这种对话已经进行过好多次了。 “那个人还活着吗? 或者在成为饲料前就已经死了?”海耶尔似乎颇有兴趣地问道。 “某种意义上,还活着,因为他的生命与灵魂会成为献给苏哈特与恶魔的祭品。”恶魔铁匠意味深长地说道。 海耶尔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嗤笑,混沌矮人不过信仰了一个自吹自擂的神祇,根本没有真正与血神相提并论的资格。 而辛勒的仪式还会继续。 *** 弥昂与帝国骑士们撤出到距离塞森蒙德数英里在的山林间后? 确定诺斯卡人没有追兵与侦察部队后才放松下来? 与停留在这里看守马匹的帝国骑士们汇合,开始进行休整。 这次的战斗算是一次成功的行动,他们为塞森孟德岌岌可危的城墙解围的同时在诺斯卡人的后方造成了不少的破坏,而相对之下帝国骑士们的损失则要轻微的多,还借此摸了摸诺斯卡人的兵力状况,尽管这个试探得出的结论并不算很好,诺斯卡人在围攻战中依然占据着巨大优势,米登领军队接下来可能很难指望得上塞森蒙德的守军了。 而且令沃尔哈德感到担忧的事情并不只有这些而已,正去信使所言,诺斯卡人不仅仅带来了北方废土上的残暴战士与可怕野兽,还带来了一些更加令人生畏的东西,一种只能被归结为亵渎力量造物的东西,而它们展现出的力量帝国骑士们有目共睹。 但混沌冠军更让他感到震撼,甚至是少许惊怖,这对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而言这几乎是不应该的,但他依然感觉到了来自血神冠军体内那似乎无止境般的狂怒嗜血,他从没见过任何人能那样屠杀一整队的骑士,甚至他自忖无法在对决中胜过对方。 这种想法让他的内心感到不悦,白狼神的战士不应该抱有这种软弱的想法,他们必须努力,否则荣光可能让一个巴托尼亚人抢走——沃尔哈德忍不住看了弥昂一眼——那样的话那些南方西格玛的骑士恐怕都会以此为借口讥讽他们了。 “怎么了?”弥昂看到他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沃尔哈德的嘴角微抽了抽,转回头来。 “大概是自尊心之类的吧。”奥兰多走近道,“之前你和他交手,感觉怎么样?当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法插手你们的战斗。” “很强,比我遇上的绝大多数杰出的战士都要更强。”弥昂并不避讳的说道。 奥兰多搓了搓下巴,弥昂这样说的话就能证明对手绝对强大,毕竟他曾经看到弥昂与纳垢冠军的对决,也了解自己的朋友能爆发出多强大的力量。 “有多少胜算?” “如果我说一成不到呢?” “这么糟糕么?”奥兰多睁大眼惊讶道。 弥昂耸耸肩说道:“当然也不一定非要我和他决斗定胜负吧?等后续的军队抵达,让我们在战场上击败诺斯卡人的战斗会更具有决定性,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人。” “确实如此,我们现在要为选帝候清扫开道路,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诺斯卡人也一定会准备好战场,我们也会让他们顺心如意!”沃尔哈德难得觉得这个巴托尼亚人说得还有点道理,大声向着周围的帝国骑士吼道。 弥昂握紧手中的兵刃,话是那样说,但他依然有会和那个血神冠军一决胜负的预感,即使他并没有那么介意和其他人联手,但内心的荣誉感依然让他对北方冠军的挑战跃跃欲试。 “人数清点完毕,让各个侦察连队都派遣出去,在选帝候到来前,我们要把握诺斯卡人的动向,如果他们又开始全力攻城,那么我们就要准备好继续骚扰他们秃了的屁股。”白狼骑士们的大导师向着周围的骑士们下达命令,塞森蒙德的危机还没有真正解除,他们可不希望诺斯卡人又拿出什么杀手锏给城市致命一击。 不过接下来诺斯卡人再没有发起对塞森蒙德的大规模围攻,在米登领的援军即将抵达的情况下,诺斯卡人不希望在攻城时遭到来自帝国大军的袭击。 因此诺斯卡人如帝国骑士们所推测的一般,开始准备与米登领军队的战斗,原本全面铺开包围塞森蒙德的兵力被集中向城市南面,只留下各个主要的营地节点保持对城市的围困状态,同时开始扩建河流上的浮桥来保证两岸军队的很快部署。 在此期间帝国骑士与诺斯卡人的掠夺者骑手之间展开了一系列小分队血腥的互相猎杀,掠夺者们更加轻巧灵活,而帝国骑士们靠着装备优势也能以少胜多。 而这样的互相杀戮只持续了短短几天,因为在远处山峦与乌云的阴影下,蓝白色的旗帜与军服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白色巨狼与圣城的纹章标志着米登领的军队即将迈入战场,而这次诺斯卡入侵的浪潮也即将达到其顶端。 而在此时西北方山脉间一处古老而破败的遗迹里,早已蒙尘的巨大岩石被推开,那些曾经的建筑现在只不过是过往残存的碎片。 维推开这里的钥匙,露出下方钢铁的封口,没有钥匙的她将之撬开,露出一口纯银制作的,铭刻着刀锋与宝石符文的棺材。 维将黑色的手甲取下,用力将手按在上面,银与吸血鬼的皮肤接触带来些许灼烧的痕迹,而银棺材上得符文一一亮起。 维深吸口气,戴回手甲后用力推开棺材的封盖,在这口银色的棺材中,所封存的仅仅是一个被寒冰包裹着的深黑色金属拳套,即使透过寒冰每一个符文都在散发着致命的气息。 “锄日者……”维将拳套握在手上,喷薄的热量瞬间融化蒸发了坚冰。 “咱们走着瞧。”维盯着着只带利爪的拳套,一个词一个词地吐出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部署 “他们的人可真多,这些北佬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沃尔哈德看着地平线上诺斯卡人的军势,吐了口唾沫。 “战争并只是看谁的人多就能取胜的。”鲍里斯选帝侯骑乘在披甲战马上,头盔上彩色的翎羽在风雪中飘荡。 “是的,殿下,但那会有不少优势。”沃尔哈德耸耸肩说道。 弥昂停立在靠后一步的位置,他看向遥远的天空,黑色的乌云仿佛海潮般缓缓蔓延,他开口说道:“诺斯卡人的黑暗之神在注视着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这话给人的感觉可不好。”选帝侯回头看了眼弥昂。 “感觉而已。”弥昂笑了笑,转过头看向诺斯卡人的方向,不可否认诺斯卡人的战线依然让帝国士兵们感受到了压力,那些诺斯卡人在经历了与诺德领军队的战斗以及围城战这样的消耗战后数量上似乎依然保持着对米登领军队的一定优势,这似乎是因为还有其他诺斯卡人部落与战帮通过长船从北方到到来的原因。 虽然在起伏的地平线尽头已经能看到山地上的塞森蒙德城堡以及,但被选定的战场距离塞森蒙德仍有半天的路程,这里是诺斯卡人选中的战场,在这个距离下塞森蒙德的军队不会有机会赶到与米登领军队并肩作战,米登人们只能依靠自己了。 “不过这可不是我想要的战场。”选帝侯打量着面前的地势,位于军队前方的是直通往塞森蒙德的主路,主路的两侧在这里开辟出一片起伏轻缓的荒地,这片空荡荡毫无障碍的空地只有两英里左右宽,而位于左侧的是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右侧则是一天延伸自山脉的狭长山脊线坡地,虽然只有数十米左右的高度但帝国军队的这一面相当陡峭,反而是诺斯卡人一边则相对平缓,这些信息在之前由帝国骑士们侦察得来。 “这样的战场对我们不利,而且敌人是有备而来,我们有绕开的可能吗?”选帝侯问向白狼大导师。 “据我所知,很难。”沃尔哈德皱起眉,“其他的方向在距离这些诺斯卡人足够远的地方或许还有其他可通行的道路,但显然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们是为了拯救塞森蒙德而来,一旦重新调整对于塞森蒙德的守城而言就是重大的危机,他们没有把握挺过诺斯卡人再一次全力以赴的进攻。 “只能一战了吗……也好,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战场,但这样也不错呀。”鲍里斯眼中闪过冰冷坚定的光芒,米登领的选帝侯向来是战士,“列阵休整,我们随时准备进攻。” 远道而来的米登领军队开始进行着战前的休整,各级军官以及随军人员都开始进行自己的工作,士兵们按照军官的命令进行休整,现在的情况下要与诺斯卡人的军队对峙,虽然这不是鲍里斯所想要的。 弥昂从选帝侯的营帐中走出,选帝侯召集了他的顾问来商讨接下来战斗的指挥与其他工作,弥昂实际上的身份只是一名异国的骑士,不过在尤里克教会的帮助下,弥昂还是可以参与到旁听之中。 等在一旁的奥兰多走来问道:“他们商议的结果如何?我觉得不少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就我旁听得到的结论而言,这场战斗对我们不利的因素相当多,如果仓促作战的话胜算可能不会用想象中那么高,虽然毫无疑问现在是诺斯卡人在入侵帝国的领土,但对于这支军队而言他们是在敌人更熟悉并早有准备的地形上作战,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诺斯卡人还有些什么底牌,当时我在里面碰上一个混沌矮人就足以证明他们没这么简单了。”弥昂沉思片刻后说道。 “我也看得出来。”奥兰多指了指面前的荒野与两旁的高地森林,“中间的战线上会显得有些拥挤,而那边的森林……” 少许留鸟在树林的上空徘徊着,这些不会去其他地区过冬的鸟类在冬日会抓紧机会觅食,显然它们有机会享用一次生肉大餐。 “飞鸟不入林,显然诺斯卡人在森林里藏了东西,不过选帝侯并不打算让部队进入树林作战,左翼应该会以防守为主。”弥昂判断道,帝国士兵们或许不缺乏勇气,但在个人的武勇上恐怕还是诺斯卡人更胜一筹,帝国军队需要紧密的配合与阵线作战,但复杂的树林会削弱帝国军队的优势。 如果对面的指挥官是一个明智的人,那么他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帝国有着精良的火炮与大量的远程力量,在双方作战接触面相近的时候帝国军队的杀伤能力比诺斯卡人强得多,因此诺斯卡人会想办法保存自己的精锐力量不暴露在帝国的远程火力之下,并且更大范围的将全部兵力拖入到与帝国军队的搏斗中,树林与高地都是理想的掩体。 “不过我很高兴诺斯卡人没有撤走,否则我们除了及时赶到解除由此造成的包围之外,就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 “他们自然不会撤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之前,或者他们的首领死去之前。”弥昂回头看了看帝国士兵们在崎岖的路边搭建木桩与拒马,自从集结起来向着塞森蒙德前进,选帝侯对他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但即使现在他们依然承受着即将到来战斗的预期。 “如果只是求胜的话,我记得我们之前烧毁了诺斯卡人许多的后勤补给,现在他们的人看起来更多了,这样一来他们的食物还能支撑多久?” “不清楚,有时候我会怀疑他们会不会是不吃不喝的。”弥昂低声道,“不过我们的补给也撑不了太久,诺德领人坚壁清野,诺斯卡人还把能找到的都劫了个遍,在米登领境内还好,但进入诺德领后可几乎没补充过新的补给,这么多人还有战马的口粮,能带来的不会太多,我想这应该是鲍里斯想尽快击退诺斯卡人的原因。” “也许他们能把尸体当做食物……说到底还是要在这里决胜负,不过我观察过,这里可不太适合我们发挥。”奥兰多指过一整片战场。 弥昂同意他的说法,狭窄的正面战场在步兵陷入焦灼的战况下很可能不会给骑兵冲锋的空间,而且那里许多浅水沼泽形成的冻土,两翼的树林与坡地对于骑兵而言都不是适合突击的地形,特别是在诺斯卡人很可能还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对于这次集结了诸多强大骑士团的米登领而言是不利的。 “他们特意挑了这个战场,如果诺斯卡人要完全利用高地的优势,那他们应该会在高地上扎营。” “那样的话他们就会暴露在火炮直击下了,他们只要在靠后些的位置做好准备就可以,爬坡的帝国战马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口气冲上去。”弥昂说道。 “嗯,没有荣誉感的火药武器……真是麻烦,希望那位选帝侯不会让我们陷入到困境中。” 空气又冷又沉重,从远处的高处传来不祥的噼啪声,仿佛是巨大的冰层在彼此摩擦,太阳虽然没有带来一点温暖,但却发出了清晰的光,时间到了,帝国军队的号角与金属号的吹奏在各个旗帜前响起,弥昂与奥兰多没学过帝国的军令,但也能猜得出这是集合的命令,他们向着在全军右翼集结的帝国骑士们聚集过去,虽然可能会很艰难,选帝侯还是将强大的重装骑士们放在了更接近前线的位置。 “我从白狼教会的牧师那里听说过你的巨蝎,不管它是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它放在战场合适的位置,它的战力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在集结之前,弥昂与奥兰多与带领着自己亲卫的鲍里斯半路上碰面,选帝侯需要关注战场,在必要是才会与自己的骑士们一同冲锋。 “我保证我们不会无功而返。”古墓巨蝎的存在弥昂还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但如果战场局势有变,他当然也不能不管。 “祝你们好运。”选帝侯与他的亲卫队前往战线不远的矮丘前。 弥昂与奥兰多穿越过帝国军队庞大而齐整的阵列来到右翼,并在沿途中一览了这支帝国大军,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准备过程,士兵们急忙就位,排成纵队,组成小分队,慢慢地在一阵混乱和军士发出的大量命令声中拼凑开始成形,而在整体齐整的队列中还有许多人,他们不顾命令赤裸半身,挥甩着鞭与锤等武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西格玛的名字,弥昂他们看到卡斯兰似乎有些无奈地带领着他们。 “米登海姆还有这么多西格玛教会的鞭笞者?”弥昂对这些狂热的宗教战士略有耳闻,巴托尼亚也有类似的朝圣者。 “比你想象的多,但更主要的还是尤里克的狼族们,他们在另一边的战线上。”卡斯兰将战锤指向米登海姆步兵线列的另一端,那里是一群与鞭笞者们状态类似,只不过妆容上有些差异的人群,他们就像进入了战场上某种奇怪的恍惚状态。 “愿西格玛保佑你们。” “他与我们同在,也会与任何反击混沌的战士同在。” 在他们的后边,火枪手们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穿着蓝色与白色的服装,静静地站在整齐的兵团,与鞭笞者不同,他们很安静,当血液开始流动时,他们就会想起如何杀戮。埃利亚多在清点自己的箭矢,人类的箭矢不称手,他想着应该省着点使用自己的箭矢。 “希望你不会不适应人类的战场。”弥昂向他说道。 “至少他们现在还比较安静,火药真的是粗陋又吵闹,对吧,巴托尼亚的骑士。” 奥兰多点了点头,弥昂猜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们大概会讨论和贬低一下帝国的黑火药武器,而在周围的帝国火枪手们不满前弥昂拖走了奥兰多。 抵达右翼的骑士团前,在乌云还没有彻底遍布这一面的天空上,骑士们华丽的盔甲与战衣在阳光下像擦亮的玛瑙一样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处于进攻中心的是白狼骑士团,弥昂看到沃尔哈德高高地举着狼首的旗帜,不戴头盔迎着阳光,骑在他那匹巨大的红色战马上,他的身旁骑士们的盔甲一尘不染,队形齐整,是一支令人生畏的连队,白狼骑士团的内环骑士,也是这支队伍的核心。 这些景色是壮丽的,即使弥昂与奥兰多见过巴托尼亚骑士们集结的壮丽景象,但帝国的骑士们也不遑多让,经过长时间的艰难跋涉与繁杂战斗,现在终于到了与诺斯卡人决胜的时候。 帝国军队采用二线式战斗队形,并留有预备队,战斗队形的中央为十五个步兵团,左右两翼为二十三个来自帝国各个骑士团的骑士连队,其中十五个集中在战场的右翼,在二线后排还留有预备队,并在更外围留下四个骑士连队保护侧翼与后方,大部分的火炮炮组配置在中央的步兵线后。 不过依然后少量近程火炮配置在两翼并且保持运输状态,一旦有机会打破敌军的侧翼,这些火炮就有可能在侧方抢占有利位置提供更好的支援。 阳光下树林与山的影子缓缓移走,帝国军队早已经享用完了战前的丰盛大餐,现在是准备战斗的时候了。 “开火!”火炮的金属炮身反射着阳光,米登领的工程队总队在授意下大声喝令,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线。 全体炮组成员,齐心协力点燃了引信,一个接一个,强大的战争机器释放致命的火力,迫击炮把炮弹发射到空气清爽的高空,随着刺耳的呼啸声,风暴火箭向他们的目标飞奔而去,地狱炮也加入了进来,向远处发射了一列又一列的沉重铁弹,带一阵沉重的回声。 山脊被飘浮的烟雾吞没了,炮手们在令人流泪的烟雾中奋力地重新装上弹药,那些离火炮线最近的士兵紧张地转移了阵地,用力捂住耳朵,而位于最前方的帝国士兵们开始向前推进。 第二百七十八章 炮火弧线 还有什么能比炮火更能体现人类帝国的威力呢?还有哪个种族能像我们一样部署致命的钢铁防线呢?每过一年,我们的冶金学家就会发现更多合金,炼金术士就会蒸馏出更纯净、更有力的黑粉。尽管迷失的混沌之魂可能会从北方荒原上横扫而下,野蛮的绿皮兽人会从他们在山中的肮脏洞穴中攻击我们,但只要我们忠于机器的神圣知识,我们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是我们的救赎,我们唯一的希望。 ——帝国枪炮学院 工程师希尔德坐在炮兵拖车前的地上,享受着临时准备的午餐——冷肉和不新鲜的面包,在他们面前,米登领的整个军队正在缓缓展开向着诺斯卡人的阵地推进,他们的行动没有什么紧迫感。 他眯着眼看远处,在缓慢移动的队伍和半英里荒凉、狂风肆虐的谷底之外,诺斯卡人在等待,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笼罩在它上面的风雪似乎放大了弥漫在这个地方的宁静的恐惧感。 在这个冬日的中午,气氛灰暗寒冷,就像在高峰上一样,云层被驱散到北方,从远方的高处传来不祥的噼啪声,仿佛是巨大的冰层在彼此摩擦,石头像骨头一样坚硬苍白。 希尔德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用手指擦了擦他那长满胡茬的下巴,披着厚重的大衣走上前,在他的周围,帝国的战争机器正在向前推进,炮组人员正从炮车与高大的挽马背后拉出覆盖物,掸掉脆弱的点火装置上的灰尘,他们看见他来了,立正敬礼。 “你叫她什么?”他停在一门地狱连环喷射炮前和它的炮手说。 “凶残的玛利亚。”炮兵们经常给他们的火炮起名字,而且总是女性的名字,对于那些明知自己可能会因一时的冲动而失去肢体的人来说,这似乎是合适的。 “很好。”希尔德说着,飞快地扫视了一下火炮,一共九个金属的火炮转管,三每三个同时开火,每个弹组可以在中心轴上旋转,在一瞬间就能再带来三个装满弹药的炮管,工程师们在许多战役中见过它们被多次使用,能够将迎面而来的敌军整列整列地歼灭。 当然复杂的机械也有它的缺陷,即使是轻微的偏差也会过早地点燃黑火药,弹药殉爆的情况是战场上最壮观的景象之一,大概周围十步内的人都会变成碎片。 精心保养的火炮状态良好,木制底盘上漆整齐,车轴坚固,华丽的触发器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 帝国工程师不停地走着,观察着重炮的启用与炮位的位置,炮手们都受到过帝国乃至矮人工程师的严格训练,而且对死亡和耻辱的恐惧是最好的导师,在他看来炮兵们都士气高昂,就目前对敌的状况而言这是好事。 排在后面的是一门地狱风暴火箭炮,这些特别的火炮是希尔德最不喜欢的,所有工程师都该知道这个是对某种远东表演的低劣复制品,工程大师赫尔曼·福克斯坦从烟花表演中汲取灵感发明了这种不可预测的致命武器,地狱连环喷射炮已经足够危险了,他面前的地狱风暴在一个看起来很脆弱的框架上有九个火箭的弹药,理论上每一个都可以独立发射,而实际上它们的引线得太近,常常会有几个同时被释放出来,考虑到火箭被放置在不同的位置,这导致了不可计算的弹道。 他曾看到密集的火箭弹射入盟军的后方,造成了巨大的流血和混乱,他还见过一枚火箭卡住时爆炸会把自己抛向空中,带着他们的炮组人员一起扔过战场,鲍里斯·托德布林格曾差点被一次错误的炮火击中后,这些火箭被戏称为“地狱风暴”,不过看来这并没有让选帝侯拒绝这些战争机器的维护,当帝国工程师看到一组地狱风暴时,他对普通士兵有些同情,这些武器是毁灭性的,无论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有名字吗?“他说话的声音没有多少热情。 “我们还没有呢,先生。”一个看上去很高兴的年轻人回答,炮组中的其他成员踌躇不前,“她是新建的。刚从枪炮厂里出来,等我们了解了她的性格再给她取名字。” “你们现在还没搞定她吗?”希尔德扬起眉毛 炮组成员们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什么也没说,希尔德叹了口气,望着这架战争机器,表面上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但真相你永远无法确定。 “再靠左翼去一些。”帝国工程师厉声说道,“你做的每件事都要加倍小心,如果我看到其中一枚火箭砸入我们自己的部队,我就亲自把你绑在她身上向地面发射!” 他不等回答就大步地沿着队伍往前走去,身后传来一阵紧张的咕哝声,周围还排列着其他帝国火炮的炮组,总共有二十余门,加上一些臼炮和一排火枪手,这足以给诺斯卡人的军队带来巨大的麻烦。 随着地上的影子逐渐变小,号角的声响与旌旗的挥舞都在传达着讯息,后方的炮手们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任务。 “好吧,男人们!”炮兵指挥站在一个浅浅的岩石上,俯瞰着诺斯卡人阵前的土地,高声说道,“你们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与战场的洗礼,保持纪律与团结,我们知道敌人有些诡计,但我们早已经证明他们是可以被打败的。掩护步兵前进,为了尤里克与西格玛不要向我们自己的人开火,只有接到命令后才能移动阵地,祝好运,尤里克与你们同在!” 不是一个很鼓舞人心的演讲,一些年轻的炮手发出了欢呼,大多数人只是继续工作,给马套上缰绳,把他们的火炮拉到适当的位置,信号已经打响了,随着几发试探性的炮火轰击,战争的帷幕依然揭开。 嘹亮的号角声在两翼响起,骑士们在高地的掩护下小跑在步兵队列的两翼,向分散在空地上的各个队长们传递密封的命令。 站在主力部署后面的炮兵阵地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准备过程,帝国士兵们就位排成纵队,组成小股分队,在一阵混乱和受骚扰的军士发出的大量命令声中,帝国军队的线列开始成形,面对着野蛮的诺斯卡人们排成了长龙,最前方的是戟兵和长枪兵,穿着制式的蓝白制服,只不过挂着许多私人披上的装饰。 在他们后面处于进攻中心的是名为尤里克之剑的剑士团,他们的精良的盔甲一尘不染,队形完美,在他们的右边,长戟兵和火枪手都已经准备完毕,对于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似乎都有所期待,让血液随着杀戮流淌蔓延。 在下令开始战斗之前,帝国工程师们用望远镜仔细地观察敌人的防御工事,诺斯卡人这次的安排有些不同寻常,他们挖掘了壕沟与布置了简单的障碍,虽然显得相当简陋但这对那些北方蛮人的作战风格而言是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壕沟与土墙会让火炮的杀伤效果削弱,或许不会太多,但能让诺斯卡人们在接战后维持更多的兵力,这些变现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在他周围,指挥官们大声下达命令,这些命令很快就传遍了前线,炮手们燃烧着的火把随时待命,填弹与计量的组员后退,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希尔德最后看了一眼炮身的轮廓和角度,以及炮管的位置,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他抬头了眼诺斯卡人那怪异而齐整的线列,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试探性地炮击,占据火炮优势的他们能在足够远的距离上杀伤诺斯卡人,以尝试逼迫他们主动出击。 “开火!”喝令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线。 全体炮手点燃了引信,一个接一个,强大的战争兵器释放出致命的力量,臼炮把炮弹发射到高空,破裂的铁弹金属碎片大雨倾盆般落下,沉重的炮弹内是实实在在的火药和灼热的金属,冰冻的土地在猛攻下碎裂变形,虽然因为难以控制的弹道有小半落在了和诺斯卡人之间的空地上,但依然在掠夺者的队列中掀开了数朵爆炸的碎云,不幸在杀伤范围中的诺斯卡人破碎的肢体与血肉溅射四散。 随着刺耳的呼啸声,风暴火箭向他们的目标飞奔而去,大部分都击中了目标,旋转着进入诺斯卡人的阵地,在一团混乱的火焰中爆炸,只有几只冲出了轨道,撞到山体的地面上,或者在嘶嘶作响落在远处的地面上之前疯狂地旋转着飞向天空,地狱连环喷射炮们也加入了进来,向远处的大门发射了一列又一列的沉重铁弹,猛烈地撞击着岩石与冻土,在破裂的地面上掀起一条条带着猩红的沟壑,发出一阵沉重的回声。 “保持你们的火力!”工程师与炮兵指挥们喊道,虽然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几乎听不见,“所有的火炮都对准诺斯卡人的前线!” 最后的几门加农炮仿佛是为了提醒所有人,它们以无与伦比的威力而被保留了下来,它们雷鸣般的火力可能会将巨大的铁球击向密集的敌军步兵队伍,或者发射霰弹,沉重的帝国火炮开火时,爆炸声震天动地,铁弹在空地上旋转,撞击的声音在山谷之间沉重地回响,巨大的金属弹丸、爆炸火箭和散落的铁弹交替出现,帝国军队正在轰击着诺斯卡人的阵地。 但诺斯卡人没有回应,他们反常地冷酷、肃穆,对这些将灵魂效忠于黑暗诸神的人类而言,没什么比战斗与屠杀更令他们心潮澎湃的了,但现在他们被某种无形的压力定在了阵地上,没有从他们简陋的掩体中跳出进攻向帝国军队,即使有火炮落在他们之间造成杀伤也是一样,当同伴的鲜血洒在他们脸上的时候他们似乎变得更加激动与狂喜了。 “继续射击!”施维尔马特元帅吼道。 正当他说话的时候,右边传来一声震耳的撞击声,他转过身来,看见一门地狱连环喷射炮斜倒在一边,冒着蒸汽,一些人冲过去往烧红的金属上浇水,把那个人拖了出来,希尔德离开了他的位置监督火炮的修补,米登元帅又把注意力转回了火炮轰击。 “坚持下去!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即使在冬季冰冷的空气中,火炮的热度也清晰可见,又一轮炮弹撞向远处的诺斯卡人,整个军队的士兵都在紧张地看炮兵连队的结果,诺斯卡人的阵地依旧没有回应,即使已经有上千人死在了这场炮火的轰击之中,他们的壕沟与冻土墙确实起到了掩护的作用,伤亡减少了许多,但不可能反制火炮的进攻,施维尔马特感到一种不安的满足感,这似乎太容易了。 号角声又从阵地前响起。 “停止射击!”炮兵连队指挥喊道。 过了片刻他的命令才得到遵守,一些较为热情的炮手在被同行拖回来之前又设法开火了一轮,烟雾在远方的地面上翻滚,诺斯卡人看起来残破不堪的阵地出现在帝国军队眼前,有很多人死于火炮的轰炸,但还有更多人准备在那里,从旁边树林间一股股完整的战帮逐渐加入到队列中,诺斯卡人的防线向后收缩了一段,留下一片崎岖的土地。 这让不少帝国指挥皱了皱眉头,由于地形的影响帝国火炮被安排在它们的有效射程边缘,再次调整下地势的改变会让射击效率降低,诺斯卡人比想象中更了解帝国火炮的战术,绝非无知的野蛮人,就好像有谁特别教导过他们怎么应对火炮攻击一样。 火炮又大又重,必须靠牵引车运送,这意味着大炮在战斗中很难重新部署,一般安置在可以造成最大的伤害的位置,通常是高地,但现在真正的高地实际上更多在诺斯卡人的控制之下。 更多的号角声响起,一连串的信号在队伍中传递,随着一声怒吼,长时间被拖在后面的步兵松了一口气,火炮的攻击已经暂停,而前锋的军队已经等得够久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线列步伐 弥昂随着白狼骑士们一同向着左翼的高地远处前行,直冲上高地的话坡度太大会让绝大多数战马披挂重甲攀上会耗费很多体力,因此要延长距离来减低坡度的影响,但毫无疑问诺斯卡人在对面做好了迎接的准备,而帝国骑士们很难拉开距离再次冲锋一轮,现在他们是在威慑并准备在决定性的时候投入战场。 弥昂周围的骑士们与他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没有战马愿意靠近湖神幻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保持阵型,并在山坡边缘观察着战场的局势。 帝国的军队在他面前展开备战,行省军队的蓝白的军服许多已经褪了色,但他们斗志昂扬,每个人手里的剑和长戟都磨的锃亮,他们的战吼响亮纪律严明,由戟兵和长矛兵组成长长的战线,手持长管火枪的火枪手们一群群地站在结霜的坡地上,好像寒冷无法影响到他们的意志。 然而寒冷的影响很重要,弥昂看着飞雪飘落到地上,霜冻与积雪会让帝国骑士们的战力减弱,这对一支聚集起了大量重装骑士的部队并不友好,尽管巴托尼亚不欣赏远程武器特别是火器,但在这个战场上如果能有更多的火炮与弹药,局势会好得多,不过帝国的北方也更加崇尚勇武的搏杀,因此虽然他们在铸造旧世界最庞大的火炮,但野战重炮携带的还不够多。 弥昂又看了眼帝国的炮火阵地,他们正在转移和重新调整射角,不过似乎他们还有些除此以外的麻烦。 “快拉,该死的小心点!”帝国工程师吼道,催促士兵们继续前进,把一整条炮兵线拖到一个新的阵地需要时间,这些火炮需要小心搬运,现在炮筒仍然烧得通红,挽马因爆炸而紧张不安,然而转移花的时间越长,步兵没有重炮掩护的时间也就越久。 帝国的鼓手们奏起行军的节奏,帝国剑士们呐喊着向前冲去,站在他们一边的是鞭笞者,他们比其他所有人都凶猛,即使他们一头冲进缺口,也会把自己鞭打得发狂,火枪手靠得更远,被面无表情的指挥官们挡住。 而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呐喊声,一队队诺斯卡掠夺者从壕沟与土墙后涌出来迎接进攻,在此前他们被酋长强大的力量与意志所压制,因此在炮火的轰炸中退缩不前,而且稍正常些的诺斯卡人都不会蠢到一己冲向帝国军队严密的战线,而大多数不正常的都已经死在前面了。 但现在他们无法再按捺得住了,成群结队的掠夺者们从破碎的阵地后涌出,就像受惊的蚂蚁从巢穴中涌出一样,冰晶与雪花在他们的脚下与皮肤上弹起,两军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没有任何一人有丝毫松懈,全神贯注地向着敌人的方向前进,仿佛末日已经来临。 希尔德爬到一堆弹药桶上,想看得更清楚些,此时从右翼传来了火枪的轰鸣声,更多的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尘土飞扬的战场上,血液的刺鼻气味和黑粉的苦味混合在一起,军乐的鼓声透过重重的硝烟传来。 米登领的步兵线列齐整地向前推进,而诺斯卡人们将自己厚重的盾牌锁在一起形成盾墙,这种古老的战术伴随了诺斯卡人上千年,成片的厚重盾墙甚至削弱了火枪的杀伤,而他们则形成了野兽巨颚般看似粗糙起伏的阵型。 一些掠夺者们冲破盾墙向前跑了十几步,接着他们刹住脚步奋力把武器扔向了拥挤的帝国军团,带倒钩的标枪、锋利的飞斧在空中呼啸而过,矛手们本能地举起盾牌,将这些远程攻击挡开到一边,一些戟兵没有这样的保护,前线那些穿着鲜艳制服的士兵倒了下去,身上带着野蛮粗陋武器发黑的木柄。 更多的米登领士兵们不为所动,他们接下了掠夺者们的第一次猛击,然后毫不迟疑地反击,冬螯旅队的分遣队带着沉重的十字弩跟随着手持长戟的同伴,这些沉重的武器上发出弓弦崩响的嗡嗡声,一串弩箭反击向诺斯卡的掠夺者们将之击倒,鲜血落在冰封的泥泞之中,军乐的鼓点推动着他们前进。 纪律使他们在这片荒土上保持了队形,在盾墙前面二十多步远的地方,此当他们向敌人逼近时,前线突然仿佛被大地吞没了,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诺斯卡人营地间响起的野蛮号角声响彻云霄,黑暗诸神的图腾一个又一个在视野中升起,伴随着诺斯卡人严密而狂野的战线向前,戟兵高高地举起了他们的长戟,足以击破板甲的沉重戟刃放平下来,长矛兵降低了他们的矛头,在双方都无法遏制的冲锋中,战斗正式开始。 诺斯卡人獠牙般的盾墙撞上了帝国军队的锋线,作响过平原的碰撞上仿佛野兽咀嚼着骨头时发出的磨牙声,整个战线上兵刃挥舞着,沉重地撞击着盾牌、切割血肉,第一个一个掠夺者倒下了,戟兵抡起武器准备再来一击,但突他向后倒去,一个满脸刺青的狂战士跳起整个人的高度用双刃绞下了他的头,而在那之后帝国剑士们组成队列上前击垮了前方冲入的诺斯卡人,严酷的厮杀在战线的每一处爆发。 帝国士兵们齐整的步伐开始变得蹒跚交错,他们脚下的土地原本在凛冬的寒意下冻结了,但在炮火的轰击与滚烫的鲜血下,冻土开始融化了,战士们沉重的脚步粉碎了冰面,军官们仍在大声发号施令,但许多细节的命令已经无法再被接收到。 战线前方陷入血腥的搏杀之中,帝国军队们排列着严密的阵线,而诺斯卡人的盾墙像是碎骨的獠牙刺入其中,在碾压的起伏间每一个空隙都会被那些最疯狂的狂战士们冲入,就像是不同功能的利齿在撕扯血肉碾碎骨头,而结成阵列的帝国士兵们以不逊于狂暴野蛮的高昂士气迎战。 一个魁梧的掠夺者挥舞着双头锤,旋转的弧线把数个个矛手逼退了,火枪又一轮的齐射从额头击穿了劫掠者的后脑,在血液飞溅的后面数十个诺斯卡狂战士从黑暗和雪地里冲了出来,挥舞着斧头、短剑和狼牙棒。 “把你们的位置站稳!”帝国队长在军中咆哮着下达最简单有效的命令,帝国剑士们在他的身边结成方阵,第一条线列的长矛盾墙在诺斯卡人最初的猛攻下几乎被摧毁,散乱的掠夺者们像钉子一样闯入了他们中间。 帝国剑士的人数超过了对手,开始围攻向掠夺者们,帝国剑士们都是受过训练的战士,他们轻易击溃了冲入其中的掠夺者们,让战斗开始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在新的线列方阵填上前这是一场混乱的战斗,也许这种战斗非常适合劫掠者们开放的作战方式,狂战士们以十数人人为一组,对那些纪律严明但缺乏灵活性的戟手和长矛兵进行突击和侧翼的夹击,这些野蛮的战士在人群中胡乱的砍杀并以近乎撕咬般的残暴来扯开帝国的阵线,帝国后续的连队正在不断压上空缺挡住战线。 几分钟之内前方的军队就从数个井然有序的坚固兵团变成了一群奋力拼搏厮杀的个体,盾牌之间相互碰撞,沉重的斧刃与长戟破碎折断,诺斯卡人的盾墙打开了,冲出的战士们手持更加庞大而难以驾驭的兵刃砸在帝国的线列上,飞斧与钩枪带着锁链投出,当砸在盾牌上的时候诺斯卡人扯动锁链拉垮盾面,步兵之间形成一条犬牙交错般的线。 尽管掠夺者们看起来比帝国士兵们更多且富有激情,但一直经受训练的帝国军队以其纪律与配合压制了诺斯卡人的攻击,火枪的方阵每一次开火都会将成片的诺斯卡人击倒,清空出的地方会被帝国士兵们冲入填上并分割诺斯卡的野蛮战士们,盾牌与长矛的包围会以更小的损失摧毁敌人。 当旗手催促着士兵前进时,军旗在风雪中起伏飘扬,矛手们用猛击盾墙,从空隙间将长矛刺入,戟兵则更为直接,用沉重的锋刃砍碎诺斯卡人木制的盾牌,诺斯卡人纪律匮乏的缺点逐渐暴露出来,最勇猛的战士们还在向前猛冲,但诺斯卡人组成的盾墙却越来越稀疏而混乱,不可避免地被帝国士兵们所击穿。 诺斯卡人中最强壮的战士身穿重装盔甲,威风凛凛地穿过与他们对抗的士兵,矛头从他们的盔甲上掠过,戟刃只是把他们的金属盾牌弄得凹陷,而不是把它们砸成碎片,这些混沌勇士们穿越了帝国士兵们的长矛剑刃,用他们巨大的战斧重剑每一击都会把面前的人劈成两半。但他们的数量太少,因此无法阻止米登领军队的推进。 弥昂向着高地上进发,并同时注意着前线的战场,看起来米登领的军队正在缓慢而不可动摇地推进,但毫无疑问距离击败诺斯卡人相差甚远,即使是在情报中出现的诺斯卡人的怪物与战兽都没有登场,而且萨满巫师也没有发挥施咒,诺斯卡人还有许多隐藏的力量没有释放,而现在他们似乎是准备引诱帝国军队推进。 这一点后面的选帝侯与其他指挥都看得清楚,从左翼的森林中不断有一股股的诺斯卡战帮混入到诺斯卡战线后的队列中,让诺斯卡人的战线一直维持着与帝国军队的焦灼厮杀,但又没有阻止他们的缓慢推进。 如果米登领中路的步兵过于靠前的话,那么位于他们的左翼就会暴露在森林中隐藏的诺斯卡人面前,而诺斯卡人会毫不犹豫地猛攻,但如果将线列推进到森林之中,那里可能是有利于诺斯卡人作战的一个陷阱。 选鲍里斯向着自己的米登元帅点了点头,冗长的军号声吹响,第二支留作预备队的行省军队开始向前线推进,五个团步兵与八个营的火枪手向着左翼前方进发,同时陷入交战中的指挥们放慢了推进的步伐,让周围因为作战而有些混乱的士兵们重整队形。 鲜血正肆意流淌在活着的士兵们身后,而每一滴血液都会取悦那位注视着无尽战场的黑暗之神,现在的流血对他而言还只是开幕。 第二百八十章 血腥磨盘 “预备队会派出两个营的步兵帮助我们清理前进的障碍,我们会分三个批次冲锋,击退诺斯卡人的侧翼,这样就能够让我们的炮兵把火炮拉上高地。”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向帝国骑士们宣告战术,米登海姆的世俗骑士与宗教骑士们皆汇聚于此,骑士们华丽的盔甲与战袍在冬日并不明朗的阳光中依然光彩夺目。 “你想在哪一次冲锋的队伍里,探险骑士?”沃尔哈德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弥昂,实际上弥昂不属于任何人的指挥。 “当然是首位。”弥昂说道。 “我会在第二列队,愿尤里克和你的女士保佑你。”沃尔哈德要率领最主力的队伍,先锋将由他的副官来担任。 旧世界的骑士们汇聚在战场上是一幕壮丽的景象,弥昂曾经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巴托尼亚骑士们华丽的队伍,不过显然帝国骑士们也毫不逊色,在矮人的帮助下帝国铸造了更精良与华丽的甲胄,全装的板甲骑士们昂首阔步向前,白狼骑士团,猎豹骑士团,西格玛猎手以及来自其他帝国宗教圣殿的骑士们齐聚,隶属世俗或神明的徽记成片闪耀。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看书领现金红包! “一会打算怎么做,你的目标好像是这些诺斯卡人的冠军。”奥兰多在一旁说道。 “他没出现在战场上,至少现在还没有……”弥昂思忖片刻,“血神的战士绝对不会浪费嗜血杀戮的机会,他肯定还在准备些什么,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不如在此之前击溃他们的战线,逼得他发起攻击。” “这样吗?也好,那我们可得尽力了,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也不能输给帝国的骑士。”奥兰多催促战马跟上,赤诚之剑从鞘中拔出,暗红的光芒在剑身上闪烁。 米登领军队的阵线已经放缓了步伐,中央队列的步兵们将展现向右翼收拢了数十步的宽度,在接近一英里长的线列前诺斯卡人野蛮的战士们拥挤在一起,右翼外的高地上整个置于帝国骑士们高处阵线的地方清晰可见,为了保护帝国的中央阵线,鲍里斯将一些戟兵和火枪手布置在左翼并设置下简易的路障。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诱使诺斯卡军队攻击右翼坡面处的帝国阵线从而使他们处于帝国火炮的射程中被大量杀伤,不过显然诺斯卡人早做准备,现在他们要强行击溃诺斯卡人的战线,由白狼骑士团的大导师率领超过三千名帝国各骑士团的骑士们出战。 为了这次进攻提前两个小时调整好攻击队形,由于地形的缘故帝国骑士们很难难转身发起二次冲击,因此对于诺斯卡人的攻击必须果决而迅速,以击穿其阵线。 当骑士团的号角声响彻时,一千支骑枪闪烁着冰冷锋芒的枪击尖平举,铭刻着巨狼,双尾彗星,高山城塞与骷髅颅骨的盾牌位于身侧,骑士们齐声策马疾驰,直奔向冰封的山脊前。 越过高地后可以看到在对面坡下的不远处就是诺斯卡人准备的战线,当诺斯卡人知道帝国骑士们开始进入战场后他们将事前准备好的,安置在地上的拒马拉起,木桩与积雪下的壕沟构成了一道令任何骑兵都会为之头疼的障碍,当帝国骑士们必须克服。 事先作为预备队的步兵们在火枪齐射的掩护下向右翼前线进发,他们与主力部队脱节强行登上高地,并准备配合帝国骑士们前进,为之清理前线的障碍并占领高地后侧。 骑士们的线列排得很紧,每匹马的两翼都紧紧地贴着相邻的马的两翼,严格的训练让他们将距离把握精确,尽管会有偏差但每个骑士都会调整自己战马的步伐,以保持战线的完整,马蹄踏在冻土上的轰隆声顺着山坡席卷下来,战场上的每一个战士,无论是米登人还是诺斯卡人,都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 那些从骑士前进道路上撤退的帝国士兵不需要进一步的命令就急忙跑开了,一些诺斯卡人也紧随其后,他们对死亡和战斗的欲望不足以面对向他们袭来的成吨的骑士、战马和重装金属,在那一瞬间,即使在斜坡底部原本就准备好迎接帝国骑士冲锋的诺斯卡战士们也犹豫了瞬间,成片的拒马从雪地下拉起后用支架支撑在前方,后排的诺斯卡人们手持沉重的战斧与投矛,他们举起盾牌筑起盾墙。 隆隆的马蹄声变成了一场风暴,战场上所有没有在进行殊死搏斗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帝国骑士们的冲锋,骑枪与战锤从马蹄掀起的翻腾积雪中冲出,骑士们的锋矢直指诺斯卡人盾墙的中心,战斗的渴望与迸发的力量在骑士们身上完全展现出来。 就在这一刻,他们向敌人表明了等待着他们的命运,侧翼的诺斯卡人已经做好了应对冲击的准备,弥昂在前线看到了披挂沉重战甲的混沌勇士们,这些比任何帝国士兵都有高大的多的战士带领着掠夺者们,战帮的首领也在其中,一道道巫术的火焰在人群中升起,随着兵刃燃烧。 直面骑士的冲锋会是痛苦的,但诺斯卡人要让他们的军队坚守,一旦他们能把战马的冲击遏制,就可以把骑士们从马鞍上拉下来然后屠杀,他们心里清楚这一点——但是当他们看到骑士们的盾牌成片地反射着炫目的光时,许多人的内心依然退却了,在此之前许多战帮或许都在帝国的沿海劫掠作战,面对诺德领的军队,但从未见到过如从宏伟的骑士冲锋,出于本能他们中有些骚动起来。 弥昂看着诺斯卡人拉起的拒马木桩,目光闪动了一下后猛拍都法的后颈,都法原保持着与其他帝国战马相仿的速度,但随着弥昂的命令下达顿时再不压制自己的速度,全速奔驰中将所有的帝国骑士们都拉出了近十个身位的距离,率先抵达了诺斯卡人的前线。 前后方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弥昂,一个人脱离队伍冲阵要么是蠢货,要么就是有足够的自信,但弥昂似乎让都法直奔着诺斯卡人的拒马前冲去了。 在都法似乎要直撞向拒马的时候,弥昂一声低喝,都法猛地抬起身躯纵身飞跃,湖神的幻兽几乎比任何凡间的战马都要高大,但此时它却跃起到任何战马都难以抵达的半空中,几乎超过两排拒马木桩的宽度后直落向后排的诺斯卡人们面前。 在惊愣过后一名混沌勇士猛地向半空中的弥昂投掷出旋转的飞斧,弥昂反手用力一击将之几乎以更快的速度砸落回去,将一个掠夺者从肩到胸前劈开,当都法落地时冲击掀起半人高的雪尘,两根长矛从其湖水般澄澈但坚固的鳞甲上擦过,而都法的蹄子将一个诺斯卡的头敲进了其胸腔中。 另一根长矛在弥昂的盾面前折断,长矛的冲击力让都法背后的弥昂停顿了瞬间,但接着挥动剑刃左右斩杀,迅捷的剑刃逼退了周围想要上前的掠夺者们,而在都法猛地转身后蹄一击踹飞一个掠夺者,撞击将周围的其他人击退时,弥昂反手重击一剑砍在拒马的支架上,接着侧身一踢将之踹倒下,横卡在阵前,将诺斯卡人的阵线打开了一道缺口,而此时帝国骑士们的冲锋已经到来。 白狼骑士们挥动着战锤一马当先地冲入战场,填补了弥昂在阵线前造成的空隙,沉重的战场砸碎盾牌粉碎头骨,此时仿佛雪崩般的冲锋汹涌而至,从步兵与其他骑士们推卸开额拒马前冲入,诺斯卡人举起长矛投掷战斧,鲜血飞洒甲胄破裂,一些骑士从战马上摔落下来,有些没有死去的人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拽上战马或是推开旁边的拒马,为后续的骑士们打开道路。 “我会向你们展示狼的仁慈!” 同时有近十处的冲击几乎打穿了诺斯卡人的锋线,顷刻间盾墙倒塌了,诺斯卡人跌跌撞撞地退后,而千支骑枪击穿了血肉与粗糙的盾牌,诺斯卡人的尸体上散落着被击穿后的碎片。 都法猛地向前一撞,弥昂把剑刃刺入进一张嚎叫的人脸,另一个掠夺者试图用刀刃攻击弥昂的背后,但他的盔甲足够挡住这一击,虽然诺斯卡人守卫侧翼的战线给冲锋的帝国骑士们造成了许多伤亡,但眼下似乎在第一次冲锋中诺斯卡认的战线离崩塌只有一丝的距离,但他们仍然紧紧地守住了这条战线并逐步后退,骑士们之间拉开距离以从敌人旁边错开,狼牙棒和战斧击打着骑士的甲胄,锁链和绳索缠绕着战马的腿,在勉强经受住最初的冲击之后,敌人的数量开始起作用了。 弥昂用盾翼砸碎了一个劫掠者的盾牌,剑劈穿了另一个人的厚皮胸甲,都法在混乱的人群着左冲右突,在密集的尸体中穿过敌人阻截,跨过死伤成片的大地,弥昂的目标是那些混沌勇士们,而周围的白狼骑士们发出狼般的战吼声,战锤上沾满了鲜血,对于这些投身混沌的野蛮人不需要丝毫怜悯之心。 而敌人毫不畏惧地凶猛扑向他,一个长着金黄色胡须的混沌勇士咆哮着向弥昂奔来,双手握着一把长斧,向着都法的胸前挥去想把弥昂先击落下马,都法抬起半身避开,而在此时混沌勇士转过身来,接下来的一击砸在弥昂的盾前,试图把他从都法背后逼下来,但弥昂控制住都法猛地落定时剑刃斩落,威力在此时压制住了看起来强壮的多的混沌勇士。 就在这时一支骑枪刺穿厚重的护甲从这个诺斯卡人的胸膛里伸出来,弥昂抬头看到了猎豹骑士扔掉折断的骑枪擦身而过,弥昂环顾四周,可以看到骑士们在北陆人野蛮的的大军中奋力杀出一条路来。 而在此时第二次冲锋伴随着更加密集而沉重的马腿踩踏声传来,当帝国骑士们的第一次进攻取得了成效的时候,沃尔哈德带领着最为众多的一支骑士们发起了第二次冲锋,精神饱满的骑士们从山前冲下,毫无阻拦地沿着前方战斗兄弟们打开的裂口杀入,沿途中将成片的诺斯卡人屠杀击倒,战帮的旗帜亦被砍断撞倒。 似乎侧翼的情况逼迫得诺斯卡人不得不考虑支援,中间诺斯卡人阵线后方没有挤入前线的诺斯卡战士们转向此处来寻求战斗与死亡,这减少了中间米登领士兵们推进的压力,并抓住时机向着右翼之间增大兵力以寻求突破,如果诺斯卡人不想就这样放弃的话,那他们需要拿出更多的底牌。 伴随着厌恶和正义的愤怒,弥昂将剑劈向又一个混沌勇士的脖子,这一击的威力把举起来抵挡攻击的战斧都几乎断了,混沌勇士的头颅则被完全砍断了,它在空中旋转着,鲜血溅在翻滚的泥泞的雪地上,有一些溅到了弥昂的面罩上,伴随着血的不自然的恶臭使弥昂扯开头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他把头盔扔到一边,扫视战场。 帝国骑士们正在无所顾忌地向前冲锋,试图将诺斯卡认得战线打个对穿,与中央的步兵们汇合,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那毫无疑问米登领的军队将会取得胜利,但现在诺斯卡人还在阻止着他们,不仅仅依靠钢铁与血肉。 他看到地上散落的破碎甲胄上的锈迹和扭曲,浸泡在鲜血中的金属表面因为重击而扭曲了,但其他位置的光鲜还在证明着其锻造的精良,而在其中弥昂隐约感觉到了一些更加深邃的黑暗。 “有发现什么吗?”弥昂问向伊岚。 “没有,但我感觉有一些东西正消失在战场上,或者说汇集在某处,小心为上。”伊岚提醒道。 不止是伊岚的提醒,弥昂也一直隐约感觉诺斯卡似乎不仅仅是在一条战线上抵御他们这么简单,但混乱的战局让他暂且无暇顾及,当成群结队的混沌勇士们撕碎了侧翼的戟兵部队后脱离中间的战线进入到这里的战场后,弥昂更投入到战斗中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神选者 工程师可以创造机器来对抗所有敌,从精工手枪的精确射击,到火枪手的密集排枪,几乎没有什么能抵挡黑火药武器的有效部署,但有一件事是他无法抗拒的——无论他对火药、蒸汽和钢铁的操作有多熟练——那就是恐惧,吞噬人的力量,如果让恐惧进入你的军队,那旧世界的所有枪炮都不足以确保胜利。 “以尤里克之名,狼之兄弟!击溃他们!”沃尔哈德高喊着举起手中战锤,飞扬的雪尘在银白的战锤上弹跳着。 “献身尤里克,无惧死亡!” “以我之誓言!我们为帝国而战!” 他听到了身后三百名白狼骑士冲锋的钢铁之音,更多的帝国骑士们汇聚在四周,骑士们的彩色的盔缨与明亮的盾牌将抵御前方的黑暗,两个营的米登领戟兵站在高地的左侧,后排的炮手们正牵动挽马试图将沉重的火炮拉上高地居高临下轰炸诺斯卡人,骑士们在中央火枪手们的最后一轮齐射后冲锋,硝烟之中骑士们冲入敌阵,而战场的一切都将变得更加拥挤而暴力,正如那些最狂野的战士们所喜欢的那样。 在混乱的战场上,骑士们犹如银色的弩矢般以雷霆之势冲入了混沌黑色浪潮中央,数以千计的盔甲铿锵作响,战斗牧师们唱响了连延不断的圣歌,最坚定强大的牧师们都来到了前方的阵地,与所有的帝国战士们并肩作战,他们的周边散发着肉眼难以见到的光芒,那些来自祈祷吟唱的神圣尚武力量会帮助人们抵抗那些来自北方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血泥飞溅的战场上激荡着重金属碰撞的回音,战马铁蹄践踏的巨响震动心脏,闪耀而骄傲的帝国旗帜被旗手们举起,碎裂的骑枪刺穿了血肉,战锤击碎头颅的声音伴随着狼啸般的战吼,试图逃避骑士冲击的野蛮人很快纷纷被战马践踏收割,而勇于对抗的战士也没有比他们活得更久。 凭借骑士冲锋的势头,帝国的步兵线列继续向前推进,鞭笞者与狼族这样的狂信者战士们疯狂地向北方的劫掠者们猛攻,尽管实际上劫掠者比他们更强壮,但这股狂怒的骁勇如出一辙,让他们信仰的光芒与手中的兵刃一起击碎诺斯卡人,尖刀般打开敌军的阵线,但散乱冲锋的鞭挞者们早晚会损害整个防线的完整性,后面帝国步兵紧密的队列稳步行进。 鲍里斯注视着风雪交融下的远处情景,他的整个视野被缓慢变化着的茫茫人海所淹没,几乎所有队伍都被推进了战争的磨盘中,通过越发弥漫的积雪泥潭跋涉到达前方苦痛的尽头,紧密稳固的战线上没有任何缺口,混沌战士们凶猛的攻击被战戟组成的坚墙击退并压缩,他们大量的伤亡但却始终无法攻破击破帝国军队的线列。 轰隆的雷声响起回荡在整个战场,但所有抬起头仰望天空的人都没有看到闪电划过天空,只感觉到天空中阴暗的乌云越发压抑,只有弥昂在看向天空的时候隐约看到血红色的闪电仿佛扭曲的剑刃般在更遥远的天空上闪过,仿佛在这个世界上造成伤口。 他知道这是伊岚的帮助下他所看到的,那位血神与其说是在怒吼不如说是在欢呼,为每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斗,弥昂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安继续战斗,帝国诸神牧师的圣歌也在远处回响。 而沉重的脚步声跨过纷乱的战场传来,即使是在战场上万人的怒吼,武器的碰撞与肢体撕裂声里也能听到那些战士们整装完全踏入战场的声音,在染红的风雪后混沌勇士们的身影逼停了诺斯卡劫掠者们被压退的步伐,他们披挂着的盔甲缝隙间散发着呼吸般的细微蒸汽,这让他们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压迫阴影之中。 “终于……”弥昂低声说道,此前混沌勇士们只不过作为零散的指挥出现在战场,但现在他们终于以整编的线列踏入战场,诺斯卡人真正的战力将会陆续登场。 在崇拜混沌诸神的部落中,最受欢迎的战士通常会被赐予一套地狱锻造的盔甲,作为他们为首领服务的奖赏,只有最有天赋的强大战士才被允许穿这种盔甲,这些战士据说踏着神的道路,寻找荣耀,力量和最终的不朽。 他们的武技在多年的内斗和与其他种族的战斗中得到了磨练,他们的身体像铁山一样坚韧,他们是由自己所制造的屠杀滋养的,他们聚集在同样的战士周围,形成一股完全由混沌勇士们组成的队伍。 当这些强大的精英战士被派到最激烈的战场上时,他们仿佛一股咆哮的、不可阻挡的力量,诺斯卡劫掠者们也会这些开始踏上真正黑暗诸神道路的战士而让步,没有谁愿意挡在他们面前试试,就这样在古怪的仿佛从人群的浪潮般开辟出道路。 混沌勇士的出现第一时间得到了帝国军队的关注,他们都知道这些恐怖的重装战士的威力,因此当那些混沌勇士们大步跨进敌人队伍时,凡是在射程内的箭矢与火枪都瞄准开火,但在他们那地狱锻造的盔甲上,射出的箭与许多火枪铅弹就像冰川上的冰雹一样噼啪作响后弹开。 帝国士兵们遏制莫名的恐慌,迎上杀入线列之中的混沌勇士们,但长矛和戟的刺击被轻蔑地移开,而当混沌勇士锯齿状的剑锋与战斧起落时,鲜血喷涌飞溅在他的盔甲上,他们的杀戮在帝国士兵中撕开一条血腥的线。 重新装填以后,火枪手们再一次瞄准开火,空气中弥漫着黑火药的刺鼻气息,它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枪声猛烈的凿向刚刚出现的混沌战帮,上百条长火枪施法了一道闪光与撕裂交织成的帷幕,这次,一些混沌武士踉跄了一下到底,但随即被后面冲来的人踩进了泥浆里,每一名混沌战士死在地上,他周围的血泊中会有一圈敌人躺在他身边,这是他们在战斗中强大力量的证明。 如果帝国的火炮部队能在保证精准的情况下开火攻击这些混沌战士,那么帝国军队就能很快遏制他们的攻击,但现在帝国的火炮部队正忙于在泥泞中前进与部署,因此在只有部分预备炮火的攻击下,很难击破这些人群中混战的部队。 彻骨的嚎叫震耳欲聋,又有更多的战士走上了战场,很快在北方野蛮刺耳的嚎叫声中,帝国队长们呼喊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泥土与积雪在成百上千的铁靴踩踏下一片破碎,被风雪阴影的笼罩着的混沌勇士与劫掠者们挤满了战线。 “还真是多呀……”弥昂皱了皱眉,他也曾和别的诺斯卡劫掠部落战斗过,但还没见过能聚集起数百人以上的混沌勇士,也许和之前的那个混沌矮人有关。 盲目奋战的敌人笔直的冲入架起的战戟丛中,但是每一次的冲撞都令守卫者的人群向后退却,直到阵型的空隙开始出现,戟柄应声折断,士兵们持兵刃的手臂在颤抖,双腿在在冰封的泥地上打滑,这让方阵阵型开始扭曲,其中鲜血四下流淌。 不可能坐视不理,在选帝侯的指令下,作为近卫的巨剑士们与所有预备的火枪手踏入战场,巨剑士军团装备着巨型双手剑,还配备了矮人锻造的卓越板甲,因为这些精英部队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应对最血腥危险的战斗。 手持蛇形或直刃的巨剑,巨剑士们迈着齐整的步伐以小队分布在帝国线列中向前,这些精锐的老兵们带着破甲巨剑足以攻破混沌勇士的护甲,而其他帝国军队将会紧密配合他们作战。 在新的军团投入战斗下,战线被稳固了,尽管巨剑士已经是帝国常规军队中最精锐的战士,但混沌勇士们依然更加强大,但各兵种的协调作战有效发挥了他们的作用,这让混沌勇士们再不能以夸张的伤亡比撕裂帝国的战线。 但这远不是结束,弥昂听到一声悠长的狼啸,而之后比白狼骑士们更接近于动物的战吼声随着风雪席卷而来,弥昂转目望去,在帝国骑士们远处的战线右翼上,那片广阔的积雪此时凸起一个个鼓包后掀起,破碎的雪中披甲长毛的身影从深厚的,战马不敢踏足的积雪中人立而起,丝丝腥臭也随之而来。 那是一整群的人皮狼,它们一直蹲伏在雪地之中,当帝国骑士们陷入到与诺斯卡人的战斗中时他们才收到命令从掩盖的积雪下冲出,四肢并用地野蛮奔跑着,向着帝国骑士们杀来,身上还挂着一层残破腐败的人皮。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外围已经短兵相接的骑士们陷入了更加不利的状况中,人皮狼庞大的身躯与血腥野蛮的气味甚至让一些战马感到了不安,而它们以敏捷的动作奔走跳跃,在接近帝国骑士们后纵身跃起将战马扑倒或是把骑士从战马上扯下来,接着用他们锋利的爪牙与肌肉力量撕扯着帝国骑士的盔甲,直到将脑袋撕下或是完全躯体扭曲为止。 但帝国骑士远比人皮狼更多,从侧翼袭击的人皮狼虽然带来了伤亡,但还不能阻止帝国骑士们的突击,何况还有最后一支骑士也即将加入战斗,因此侧翼的骑士们保持包抄的线列,并尽力与人皮狼缠斗。 弥昂与那些人皮狼之间相距甚远,他的目标是与帝国骑士们一同打穿诺斯卡人面前的阵线,此时他的盔甲上添了不少划痕,但没有一个人伤到他,他放缓了些速度与周围的白狼骑士们共同前进,随着战斗的进行骑士们的体力也在消耗着,但弥昂依然几乎不知疲倦地挥剑斩杀,在冲锋中将又一个混沌勇士击倒。 当他周围的诺斯卡劫掠者们退后时,弥昂听到了左侧远处一连串的金属切裂与坠地的声音,当他望去的时候,看到带着飞斧与标枪的掠夺者骑手们朝着骑士们猛攻,并在骑士们接近前操控着轻装的战马迅速拉开距离,而当帝国骑士们想要追击的时候,燃烧的剑刃如同切割黄油般切裂他们的甲胄,让断口烧焦四分五裂的尸体从战马上坠地。 “那家伙身上有混沌神明的印记。”伊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弥昂的呼吸沉重了一瞬,他看向那个随掠夺者与后续的混沌战车冲入帝国骑士之间的战士,他骑乘着高大的混沌战马,身披比周围其他相仿骑士更加狰狞的满是尖刺与刃边的混沌盔甲,护胫是锯齿状的刀刃,肩甲上属于血神的印记散发着血红的光。 混沌骑士,亦是神选者,弥昂当然知道他们,通常的人们往往会谈论他们盔甲的坚不可摧,血神崇拜者的残暴,亦或者是他们徽记与尖刺的可怕外观,但毫无疑问他们赢得战斗是因为他们的武力与战技。 混乱骑士在整个旧世界和旧世界之外都是令人畏惧的无情屠夫,他们骑着强大的混沌战马奔赴战场,骑士和坐骑都穿着厚重的混沌盔甲,每一层盔甲都是由混沌矮人恶魔铁匠制作的,他们的剑刃上燃烧着黑暗的烈焰。 “真正的麻烦来了。”弥昂驱动都法转身向着混沌骑士们冲锋的方向赶去,他已经确定了下一个目标。 此刻混沌骑士们像诸神的铁甲之拳一样击中帝国骑士们的阵线,迎接他们的凡人战士很少能在混沌骑士的冲锋中幸存而不留下伤痕,尽管只有很少的一队人,但混沌骑士们确实难以匹敌,这些战士被赋予了恶魔武器、混沌护甲甚至是神恩诅咒。 当一个帝国骑士即将殒命与黑色的骑枪下时,弥昂冲入战斗之中,矛尖被泰波克之翼格开带起一串火花,紧接着一剑刺出,而混沌骑士则迅速用盾面拦下了弥昂的剑刃并回转骑枪,但他感觉到盾牌上传来的力量远不够沉重。 弥昂没有全力出剑因此更快地将剑锋收回,而同时再次斩落向混沌骑士移动盾牌时的空隙,当混沌骑士准备横栏的时候,光芒在弥昂身上弥昂,剑锋加速以超然的流畅飘过了混沌骑士的防御反击,落在肩旁切裂开肩甲并推入到了混沌骑士的脖子中,令其授首。 当对面的敌人不再有动静后,弥昂不理睬暴躁乱窜的混沌战马,他感觉到由于自己的变化,混沌骑士们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他,而弥昂只盯着为首的混沌骑士,也许他们的身上都有黑暗神明留下的恩赐,但显然只有他身上有神明圣恩的痕迹,即使不需要伊岚他也能看得出。 几名混沌骑士无法按捺,战马向前踏出几步,但很快被他们的首领拦住了,他们都渴望在黑暗神明的眼中得到更多的青睐,而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杀戮那些值得一死的敌人,以此不断在混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如果可以的话,弥昂很想看看他们会不会为了争夺一个目标而彼此厮杀,不过显然对方的首领能够压制这些自负而不安分的战士。 现在弥昂和他之间只有几个人的距离,弥昂看清楚了每一个细节他,神选者的头盔上长出古怪的角和恶魔般的面孔,深色的盔甲上满是血污,他背负着两面残破的旗帜,挂满了白骨的饰物,每块上都刻着八角星。 神选者将剑向弥昂身后指去,混沌骑士的攻击已经被反应了过来,怒不可遏的沃尔哈德正率领着白狼骑士向这里猛攻,当指令下达后,混沌骑士们策马从弥昂身边穿过前去阻击前来的白狼骑士们。 弥昂瞥了一眼,将目光放回自己的敌人身上:“我还想他们是否还会服从你的命令。” “他们无法拒绝。”弥昂辨认出了他的语言,尽管口音严重且含糊不清。 “是吗,但你的首领已经预定了我的对决,你会服从他吗?” “我们只是合作而已,我才是我战帮的主人,你不是他恩赏的对手,而是血神恩赏我们所有人的对手,如果这里不是战场,也许我们会先为猎杀你的权力而自相残杀。”神选者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好像枯朽的树在折断。 “那就来吧。”弥昂举起剑,斜指向前,此时的四周满是帝国与诺斯卡厮杀的战场,但他们的眼前仿佛自行避开出一个战场。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属 弥昂猛地催动都法前冲,与神选者擦身而过,双方在交错间第一次交锋,平直的长剑与带着锯齿的剑锋在战马加速的力量下猛地相撞后错开,弥昂甩动剑刃保持剑势,刚刚他并没有用上全力,但靠着构装手臂依然短暂压制了对方,但显然敌人也未经全力。 坐稳让都法在错过后立刻转身,弥昂对准神选者的后背刺去,但对方也早有准备,偏了偏身子用厚重的肩甲挡下了这一击,剑尖划开后带出轻微的痕迹,弥昂见不能得手后让都法径直向前拉开距离,避开了神选者的回斩。 “不错。”大笑一声,神选者用力拽动铁链缰绳,混沌战马人立而起转身,前蹄重重踩下时周围的积雪枯枝破碎飞溅,接着载着骑手向弥昂直追而来。 弥昂也没有怠慢,立刻让都法全速奔驰,这可不是双方骑在马背上互砍,在移动冲锋中的骑手的攻势将会更加短暂、直接与凌厉。 湖神幻兽与混沌战马疾驰在混乱的战场上,即使障碍重重的战场也不能阻止双方的冲锋,仿佛两道流光穿梭在战场中间,偶尔的交错便会带来轰鸣的兵刃交击之声。 弥昂踹开一个冲上来的劫掠者,看着左前方在之前的一次交锋过后再次拉开距离的神选者,不愧是血神赐福的战士,虽然在弥昂看了逊色了海耶尔不止一筹,但武技与力量依然毋庸置疑,想战胜这样的对手可不是简单能做到的。 混沌战马随意地将面前无论友军还是敌人撞开踩碎,神选者转头确定了弥昂的位置,立刻让战马掉头向着弥昂迎面本来,掀翻冻土积雪,疾驰的气势不亚于一队的骑士冲锋。 这种时候弥昂希望自己的手上能有一把精良的骑枪,即使按照传统探险骑士是不使用骑枪的也无所谓,但眼下周围只有诺斯卡人扔下的破烂长矛,没有帝国骑士留下的完好骑枪,而他也有些怀疑寻常的骑枪能否击穿对方身上的战甲。 添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弥昂策动都法再次全速冲锋,但在迎面的时候,都法向右侧迈步转向神选者持盾的左手侧,这让对方有些许惊讶,因为双方都是右手惯用持剑,因此在之前双方都是尽量让右身迎向对方以攻击砍杀,不过现在也没机会转向了。 弥昂转手让泰波克之翼的锋芒迎向对方,他要试试能不能靠神器锋锐击破对方的防御,而神选者暗自冷哼了一声,尽管他在交手中知道对方的盾牌也非凡品,但决不认为凭者就能击破他的防御取胜。 刻着八芒星的盾面举起,同时手中的剑刃随时准备反击,神选者迎向了弥昂的进攻,而当翼刃与盾面相击时,刹那间神选者并没有感觉到多少反震的阻力,只有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超出他想象的,泰波克之翼切断了几乎半面的金属盾身,但因最终因为长度与阻力被卡在了盾面中,无法进一步向前,虽然这给盾牌造成了严重的破坏但他依然拦下了弥昂的攻击,神选者挥剑准备趁机向弥昂发起攻击,但在盾面的掩盖他看到了一点寒芒反光。 战士的本能让他反应到了接下来的攻击,弥昂反手持剑架在盾后向着神选者直刺而出,但神选者勉强横剑阻截了一瞬,弥昂咬牙没有收手,剑刃推向混沌勇士的头颅,剑尖在其带有犄角的头盔上带出几道裂痕。 太浅了。弥昂用构装右臂的小臂猛击在泰波克之翼边缘,重击之下锋锐的翼刃再次推进,借着都法冲锋的力量,弥昂听到了剑刃击穿头盔的声音,借着便被都法带着错过。 向前跑出十余步后,都法缓步停下转头,弥昂侧身将一个劫掠者击毙,回身看着神选者,而对方依然安稳地骑乘在混沌战马背后,果然刚才的攻击还不够杀死他。 仿佛外壳逐渐玻剥离破碎,伴随着金属碎片坠地的声响,弥昂看着对方的头盔逐渐碎裂落下,从背后露出的是一张满是扭曲肌肉与仿佛烙铁烫下印痕般的脸,扭曲的血肉几乎把无关拧在一起,头上还有突出皮肤生长的骨质犄角,其中一块被削断了,裂口向外流淌着暗红色的血,那是弥昂刚刚造成的,剑刃没能击穿他风头颅,只有一个小伤。 伸出青紫色的舌头舔了舔从脸颊侧留下的血,他抬起头,弥昂能看见其中的凶芒,但他只有平静。 激战很快再次爆发在二者之间,弥昂在交手间命中了两击,但都被其铠甲削弱未能造成足够的创伤。 正当双方再次错开的时候,弥昂感觉到身后兽类的咆哮与其腥臭,立刻俯身侧低让都法也低下身来,一头人皮狼从他背后飞跃而过,弥昂将剑刃举起,顺势一剑将其半边的肩膀都劈开,接着在人皮狼落地时都法奋力一踢将之踹向敌人。 “碍事的畜生。”冷哼一声,神选者挥剑轻而易举的将人皮狼肩以上的半身与躯干分离开来,在人皮狼的尸体倒地时,他看向其后面原本弥昂所在的位置,发现弥昂掉头赶向了战场的另一边。 “别想逃!”愤然怒吼,混沌战马扬蹄追赶,其速度本来逊于湖神幻兽,但在混乱的战场上却并没有追丢。 弥昂回头看了一眼跟上的神选者,都法越过面前的横铺在地的尸体,踏上矮坡的一处高地向上奔去,在矮坡中间停了下来,掉头凝视着已经追击到下方的神选者。 “结束了,我占领了高地。”弥昂剑锋指向他,高声说道。 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神选者嘲讽了一段弥昂听不懂的诺斯卡语,接着混沌战马向着高地上发起冲锋。 弥昂微微点头,从容不迫地将泰波克之翼背回背后,双手持剑压在肩上,夹紧坐稳后让都法发起了冲锋,正面迎向血神的神选者,身上的光芒随着都法的疾驰而带起道道缥缈的光雾,弥昂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当双方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马身时,弥昂全力挥剑,双手持剑的斜劈连带着都法冲锋的速度使得这一击的威力达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地步,破风声中带着些许爆鸣,剑刃沿途接触的雪花被气流卷飞,让剑刃的路径在背后的半空留下一道虚影般的途径。 神选者咆哮着举起剑盾,尽管在泰波克之翼的攻击下他的盾牌受到重创,但现在弥昂手持的只是长剑,何况他也有手中赐福的兵刃,弥昂的倾力一击之后来不及收劲的时刻就是他要为血神献上新的头颅之时。 长剑轰然击中在盾面上,掀起的冲击反震让双方浑身都震颤不已,但攻势不会因此而停止,弥昂的长剑在盾面上如獠牙撕扯猎物般撕裂着坚固的盾牌,本就已经破裂了大半的盾面在这一击下几乎四分五裂,但这也消耗了这一剑足够的威力,神选者盾后的混沌兵刃挥动,它会压下弥昂的剑锋并展开反击。 当两柄剑的剑刃碰撞时,神选者很明显感觉到了弥昂斩击威力的消退,但在他取胜的欣喜生出之前,新生的力量横阻了他的反击。 弥昂的右手顺着剑身一直把持到了剑刃中间,如握着一柄短矛般手持长剑,构装右臂不用在意剑锋带来的伤害,而因为架势的变化,原本神选者难以抵御的攻击被生生遏制,而弥昂则反而降全部的力量压上。 神选者瞪大了眼,他单手持剑的挥击无法阻挡这种压力,而弥昂骑乘着都法自高地冲锋带来的重量与动能更是完全超出了他等抵御的极限。 当都法错身而过时,弥昂击破了对方的混沌兵刃的防御架势,握住剑身把持方向,奋力一击击穿了其身上的恶魔护甲,内脏和脊柱一同被切断贯穿,而神选者也被从马鞍上直接推了下来,在弥昂收手后躯体摔在地上,鲜血在雪地上扩散出不规则的边缘。 都法前冲了数步后才能放缓下来,弥昂回头看去,对方的躯体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而混沌战马则盘走在主人的身旁没有离去,看到弥昂向着这边走近后呲牙怒吼了数声,最后一跃向着远处跑去,弥昂也没有追击一匹马的必要,只是让都法在神选者的躯体上用力补了两脚。 确定对方死透了以后,弥昂终于能将精力放回到战场上,他和对手的战斗几乎来到了战场的边缘,因此他立刻反身向着战场中冲杀回去,在前方他看到一名白狼骑士展开了象征尤里克的狼徽军旗,它在闪着火光的风里泛起涟漪,与前方浑浊黑暗的诺斯卡军队形成鲜明的对比。 经过苦战,帝国骑士们已经对来自诺斯卡人的各种攻击做出了反应,组成不同的骑兵方阵作战,后方没有接敌的骑士撤后集合从外围再度包抄向敌军并驱赶那些掠夺者骑手,作为主力的白狼骑士们豪勇地从冲锋陷阵在敌军中杀出缺口。 似乎两支军队都将被同样的原始愤怒所吞噬,嗜血的欲望一旦点燃,就很难熄灭,但骑士们聚集在这里,他们的钢铁意志让他们坚定不移地战斗着,而没有纪律严明的诺斯卡人则被杀戮的蛮勇控制,只要希望破灭他们中的许多人就会试图逃跑。 鲜血浸透了战场,几乎每一块石头上都能看到覆盖着的血迹,战争的天平正在鲜血中逐渐向着帝国一方倾斜,直到在伊岚的提醒下,弥昂看到远处一串金色的光芒从诺斯卡人的军阵后飞起至半空,接着化作一大片金色的箭矢落下,数以百计的箭矢密集地集中在一处,将十数个即使举盾防御的骑士都射成了一团破裂的金属血肉。 诺斯卡人的魔法,或许一个魔法并不能扭转战场的局势,但这意味着帝国法师们正在斗法中处于了下风,即使是在有战斗牧师们的援助下也是一样,如果魔法的优势不断向着诺斯卡人一方倾斜,那最后将会成为帝国军队的重大威胁。 而这样的感觉并没有错,没过多久后,弥昂看到了第二个魔法的释放,在深入敌军阵线中的许多骑士原本即使沾满鲜血也闪耀光滑的盔甲忽然失去光泽,如同上百年未曾保养过般粗糙不已还布上锈迹,这让诺斯卡人的武器能更轻松的击穿他们的防御。 “金属之风虔门的魔法,你能看到些什么吗?”弥昂一边战斗一边与伊岚交谈,涉及到魔法的问题还是问她更好,他自己一时半会可捉摸不出来。 “我能看的魔法之风的流转,就现在而言,那些金黄色的力量比之前更充斥在了这里,而且出于某些原因它们更偏向于那些诺斯卡人的位置,也许是诺斯卡人用了什么方法仪式来抚平这些魔法之风。” 对那拥有些有魔法的人来说,虔门是一股浓密而猛烈的风,据说它会被密度大的材料吸引,尤其是金属。 “这里的金属足够多,我倒是没意见,但米登领也有自己的炼金术士,难道说对方的巫师更加强大吗?” “也许不仅如此,我能感觉到这些魔法之风不仅被吸引于此,还有在战场所滋生的,以及潜藏着的混乱魔法之风,那些混沌神明的信徒恐怕还在准备着什么后手,要小心。”伊岚叮嘱道,现在的她还无法窥得全貌。 第二百八十三章 锈蚀 弥昂扫视了一下现场,许多地方在昏暗的光线下已经很难看清任何细节,炮弹爆炸后燃烧的余火将光亮抛向天空,乌云已经越发浓密,空气中弥昂着血腥味,在火光的映衬下,士兵们往往抓住面前昏暗的影子攻击。 这时,隔着跨越整个战场的距离,他看见了远处的对手,海耶尔,血神的冠军,站在他军队的后方,几乎在地平线的边缘,隐约的猩红血气随风飘动,他看着这被两军蹂躏的大地,沉稳如金属的雕像,似乎没有踏上战场的打算。 最后的混沌勇士们开始踏上战场,率领他们的是弥昂曾经面对过的人狼,然后酋长回身从目所能及的位置消失,他的军队则继续前进,迈向最激烈的战场,当他离开的时候,所有的混沌勇士们敲击兵刃,大声咆哮致意。 “血祭血神!颅献颅座!唯有鲜血,愤怒!” 当他们踏进战场,劫掠者看到这些战士加入到战斗中后似乎被血腥的杀气感染,更加狂热的投入到战争之中,即使承受惨重的伤亡也没有退缩。 奥兰多挥动着赤诚之剑使劲地砍杀,他知道自己偶尔在想弥昂去哪儿了,一阵忧虑袭上他的心头,那家伙看起来谨慎但作战风格实际上要狂野的多,单人冲阵之前也不是没上演过,而且在这个战场上不乏混沌勇士,甚至偶尔能看到真正得到混沌赐福的神选者,对于巴托尼亚骑士而言去寻找他们挑战再正常不过了。 他发出了一声沮丧的怒吼,赤诚之剑上的光芒似乎随着他心情的波动而闪耀,一些诺斯卡的劫掠者在他面前奔逃走了,他带着利剑策马向前。身边的帝国骑士们也加入了进来,一边向前冲击诺斯卡人的队伍一边叫战。 而战况又发生了变化,大地开始有节奏地震颤起来,熟悉战场的人很快就认出这是来自巨兽的脚步,在诺斯卡人后方,浑身披挂混沌矮人铁甲,仿佛巨型金属雕塑般的混沌攻城巨人正在前方手持黑铁锁链的引导下向战场前进,在之前塞森蒙德的围城中帝国守军们以惨痛伤亡击倒了一头混沌攻城巨人,而存活的两个混沌攻城巨人没有再被投入其原本的任务中,而是跨入原野上决战的战场。 巨人每一步都跨越凡人十倍的距离,两个浑身披满狰狞钢铁的巨兽让的双方的士兵似乎都感到一阵混乱,战帮领主与帝国队长们都不断发出命令,但巨人的哪怕一声脚步都在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在混沌攻城巨人迈入战场的战线上,那里的战斗变成了零星状的,有些分队甚至完全脱离了战斗,两军的士兵不顾指挥官的催促,从战场上后退。 奥兰多皱起眉,提剑就准备向着前冲,但在他催动战马前另一只手抓住他的盾牌边缘阻止了他的行动,弥昂在这个时候穿过战场回到前线。 “终于回来了,我刚刚看到你和一个混沌骑士战斗到远处,看来你赢了。”奥兰多惊讶了瞬间后就恢复平静。 “嗯,过程还费了些力气。”弥昂点了点头,凝视着混沌攻城巨人的前进,火枪几乎无法突破混沌矮人铸造的,由巨人的力量扛起的厚重装甲,上百名火枪手的齐射只是在装甲上捡起一层涟漪般的火花。 “明明一道伤口都没有。”奥兰多笑起来,“一起上?试试切了那两个家伙。” “我就是来阻止你贸然前进的,除非你想被接下来的帝国炮火波及。”弥昂耸了耸肩,回头一指后方的山线,在那里帝国炮兵们终于将预留的支援拉上了高地,六门加农炮以及一门地狱风暴火箭炮准备占据优势地形开火。 “好吧……这些讨厌的玩意在抢夺我们的荣誉。”奥兰多低声咒骂了一句。 “无妨,而且帝国骑士们也在避开预计的轰击范围,而且我觉得诺斯卡人不只这么些底牌。”因为伊岚的提醒,弥昂一直心怀警惕。 奥兰多与他随着帝国骑士们前进方向的调整转移,而在此时来到山顶上的帝国火炮开始向着诺斯卡人的阵线中倾斜致命的火力,加农炮炮组试着让炮组瞄准混沌攻城巨人,尽管因为距离的缘故在第一轮的齐射中并没有一发炮弹击中。 九发火箭弹砸中在距离弥昂他们不远处的诺斯卡人群中,在数人高的爆炸火光中带起大量烧焦的残肢断臂,并为帝国骑士们再度打开了新的缺口,骑士们一拥而上冲破撕裂与噬咬着诺斯卡人的军队,而同时被躲避射击和嗜血欲所影响的诺斯卡人则回应以宁死不休的战斗,无论混沌勇士还是劫掠者。 弥昂与奥兰多几乎是背对背的掩护作战,在混乱的火光与阴霾的战场上一连串的爆炸响起,位于帝国线列后方的炮兵们也将自己拖到了阵地上开始执行火力压制,与从右翼高地上发起攻击的火炮在前线形成了毁灭性的压制火力。 在愤怒的战意驱使下,诺斯卡人咆哮着反抗冲向前帝国军队的线列,即使迈过炮火时伤痕累累甚至四分五裂,暂时的收缩让帝国军队的防线变得更加紧密稳固,而且此时选帝侯已经将绝大部分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场,左翼按兵不动的火枪手被调集过来,让铅弹在硝烟中如同被捅了蜂巢的马蜂一样密集涌出。 诺斯卡人以混沌勇士的力量为核心,其他的劫掠者们聚集在其身边散开抵近帝国军队的前线,即使是混沌战甲也不能阻挡这样强大的炮火,但在层层血肉的铺垫下混沌勇士们依然带着人群杀人,整条战线有着上百个类似的小战场,诺斯卡人几乎没有后退一步,虽然他们被一连串的炮火轰得晕头转向,但事先的命令让他们知道缩得越后死得越快,只有与帝国军队战斗才能让对方顾忌火炮的误伤。 混沌攻城巨人如同挤进浴缸的大象般被牵引着加入战场,周围的人如被挤开的水般退散,或者是在横扫中化作一滩飞到半空中的血肉泥,这些恐怖的巨人是为了摧毁城塞而设计的,他们背负了沉重的甲胄来抵抗炮火,但也让他们的反应迟钝,一发加农炮在混沌攻城巨人的装甲上跳弹了,但沉重的重磅炮弹依然留下了凹陷与裂痕,巨人也因为轰击而晃动了几步,随着距离的拉近帝国火炮也将更加精准并具有威胁。 一道烈焰火雨从天空降下,诺斯卡人的巫师再次打破了双方魔法对峙中的平衡,让毁灭性的火焰魔法落入到帝国军队之中,但帝国骑士们冲过了恶毒的咒语,被火焰吞没的枯骨上尤里克牧师呼唤寒冰与风雪让之可以踏足,帝国士兵们调整了防御阵地压制住诺斯卡人的反击,钢铁碰撞着钢铁,愤怒和痛苦的呼喊淹没了火焰的燃烧喷吐的声音。 “他们无法对抗我们的力量!”沃尔哈德咆哮着,经过苦战与血腥的厮杀,帝国骑士们将会击溃所有黑暗诸神的走狗。 地狱连环喷射炮旋转着喷出三排炮弹击中了混沌巨人,在帝国火炮一直坚持着的轰击下即使是混沌矮人千锤百炼的甲胄也在崩裂破碎,铅球大的炮弹击碎了盔甲在混沌巨人的腰上撕开裂口,鲜血如同瀑布般涌出。 痛吼的混沌攻城巨人将手中马车大小的巨型镰刀猛地向前投掷出数十步的距离,不幸被砸中的士兵离开破碎的找不齐零件,而混沌攻城巨人拽住连接巨镰的铁索猛地一甩回拉,那每根都有半人高的锁链拽动着巨镰在冻土上犁出一条血肉铺就的沟壑。 与巨镰擦身而过幸存的帝国队长倚靠在剑上,他可以看到身披重甲的混沌勇士劈开破碎这片地带幸存的帝国士兵,他们的阵型被打破了,剩下的就是最后的杀戮,如同蜡烛的残火,或许帝国将取得胜利,但今日他恐怕要死于此地了,帝国队长疲惫地准备在后续部队填上前阻截诺斯卡人。 巨人一个跨步越过了所有的混沌勇士与劫掠者来到前面,踢飞一个士兵的同时将另一个在骨骼挤碎的声音中踩成肉饼,然后站在了帝国队长面前数米外的地方,浑浊的眼睛里只有残暴的杀意,帝国队长举起剑想象着传奇故事里挑战巨人与怪兽的英雄们。 而在巨人再度举起巨大的镰刃时,炮火的轰鸣声穿过战场,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尖啸中,帝国队长看到混沌攻城巨人硕大的头颅猛地炸成了一片巨大的血雾,鲜血、软骨与其他组织碎片落下,一发加农炮弹正中了混沌攻城巨人的头颅将其炸开了花。 失去头颅的巨人尸骸摇摇晃晃地动了一步,接着缓缓向后倒下,带着一身重甲的巨人在战场上倒下的动静是轰动的,但在一声死亡的余音后是帝国士兵们的欢呼声,在此周围的帝国士兵们因此而振奋不已,好像诺斯卡人会像这个颓烂的巨人一样倒下似的。 但弥昂在此时捕捉到了翼翅扇动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发现数头蝎尾狮从森林中起飞越过帝国军队的阵线上方,这些被最强大的混沌战士们骑乘着的蝎尾狮被遏制了狂暴的本性,它们向着高地上的炮兵阵地飞去,相比后方的严密保护高地上的临时阵地显得不堪一击。 弥昂喊住了不远处的奥兰多,此时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些蝎尾狮的动向,两个连队的白狼骑士们被派回高地上试图支援——为了突破诺斯卡人的防御工事右翼的步兵预备队都在进攻中被投入支援,而帝国骑士们的突破使得高地显得安全起来,留下的防御步兵太少了,而且诺斯卡人掐住了换弹的空隙。 弥昂与奥兰多也反身前去回援,在战斗中帝国战马已经开始疲惫了,披着重甲再次奔驰上坡的步伐已然缓慢,但巴托尼亚战马与湖神的幻兽依然保持着旺盛精力,因此很快与其他的骑士拉开了距离,但这似乎还不够,即使跨越半个战场飞翔的蝎尾狮依然能比他们更快一步。 但出人意料的是,当高地上的炮兵们开始填装弹药或是拿起武器殊死一搏的时候,蝎尾狮们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扑向地面撕碎那些士兵,而是盘旋着退后了些,让许多人判断不清对方想做什么的同时以为这是个机会。 弥昂看到蝎尾狮的背后光芒闪烁了瞬间,这是他才看清了蝎尾狮背后全身被扭曲板甲以及血红绷带包裹的人,右手是一把更加修长的剑,而左手则是一根镶嵌着宝石的法杖,刚才的闪光源自于此。 脑海里响起伊岚的提醒,魔法之风正在被吸引,来自萨满巫师的法术即将成形。 “奥兰多,小心,告诉其他人,有诺斯卡人的巫术!”弥昂希望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在混杂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声音想要传达比想象中要难得的多,而高地上的帝国炮手们正在补上新的炮弹,中路帝国的军队取得了优势正在试着反攻,骑士们摧枯拉朽,除了战斗牧师与一些后方的炼金术士外没有别人发觉,而从他们那里传达命令已经些迟了,法术的释放不需要太久。 随着金属之风沉重稠郁地汇聚,在萨满巫师的手中没有释放出气势磅礴的金属熔流或是水银剑,弥昂只看到一阵阴霾笼罩在高地上炮手们的区域内,而炮手们自豪地点燃引信准备开火,但当引信烧入炮管中时,爆炸的轰鸣声没有再在黑暗的混沌军队阵线上响起,而是在每个炮组成员的耳边,而伴随着的热浪也是他们最后能感觉到的东西。 炮火的烈焰与冲击中破碎的金属碾碎了周围的帝国士兵,高地上的加农炮随着引线的燃尽开火却接二连三地炸膛自爆,帝国士兵在里面填装了足够的火药对付诺斯卡人,而现在则要自己面对了。 混沌的巫师只用了一个锈蚀性的简单法术,但这让精良锻造的帝国火炮的金属炮身开始腐蚀质变,正是因为炮管的金属材质变得脆弱,因此在开火时无法顶住火焰爆炸的威力,炮膛在本该射出的炮弹的轰鸣声中原地爆炸,还连带着引爆了周围的备用火药,高地上的炮兵阵地上一阵黑雾烟柱袅袅升起。 一个准确的施法摧毁掉了帝国好不容易在高地布置的炮兵阵地,而且对于帝国方来说他们甚至还没弄清对手是怎么做到的,这让后方的火炮以及火枪手们都变得自危起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仪式 希尔德坐在营地后面的一辆炮车上,他的一条腿被砸断了,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废墟,它们在高地的一片狼藉下冒着黑烟,不时会有一声低沉的轰鸣声传来,表明点燃的火药爆炸了,青铜重炮那骄傲的样子被毁得面目全非,从炮膛到炮口就像是一朵金属的牵牛花那样裂开,木制的滚轮轴车在燃烧,而原本的炮手以及其他人则永远消失了。 他的思绪被远处滚滚而来的巨大爆炸声打断了,他抬起眼睛看到了战场中央,那里仿佛正在慢慢地崩塌,随着蝎尾狮的吼声,它把一个火炮的残骸翻倒了,并把一团灰尘抛向空中,即使拥有飞行的能力它们也不会轻易地让自己处于包围和火枪射界内,但现在它们只不过是一堆废墟,耸立在高地的荒原上,诺斯卡人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帝国的炮火威胁被降低了。 蝎尾狮的背上有些动静,诺斯卡人的巫师坐在蝎尾狮背后,他冷冷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场景。 希尔德从怀里拿出自己随身的手枪,虽然相比击杀面前这个敌人自杀可能还舒服些,但他没打算做那么怯懦的事情。 巫师的脸隐藏在头盔下看不见表情,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个帝国人身上多久,因为他听到了后方急促的马蹄声,用手中的法杖轻敲了蝎尾狮的后腿,蝎尾狮振翅飞起到半空中,数息后转过头绕着高地盘旋。 停在他刚才位置的是骑乘着湖神幻兽的弥昂,弥昂凛然地望着半空中的萨满巫师,严阵以待,但对方却没有与他一战的打算,而是驾驭着蝎尾狮反身飞离,奔赴向战场的中央,其他四只蝎尾狮也随之离开。 弥昂翻下落地,上前帮助希尔德将压在身上的废墟翻开,他看得出这个人的腿断了,如果不快点找到莎莉雅牧师来治疗的化大概率要截肢,在这个工程师痛得哼哼的时候,慢了些的奥兰多与赶回支援的白狼骑士才姗姗来迟。 “我们得送你回去找医者牧师。”白狼骑士的连长判断道。 “如果你们打算拖着我的断腿骑马跑回去的话。”工程师抱怨道。 “我们可以临时抬个担架。”白狼骑士们虽然崇尚近身搏杀,但也知道工程师的重要性,自然会尽力送他到安全的地方。 “好吧,最好再去通知一下其他人,那帮蛮子的花把戏绝对还没玩完。”希尔德用抱怨和一连串的低声咒骂来转移痛感,作为工程师他一直相信着火药与机械的作用,不过显然现在的状况让他绝对自己有些丢脸。 白狼骑士的连长点了点头:“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幸存伤员。” 奥兰多看着他们的行动,接着弥昂说道:“来慢了,这里没有什么战斗,我们回去战场上吧。” 出人意料的,弥昂摇了摇头:“我来这里不仅是为了支援,还有别的事。” “嗯,能让你从战斗中脱离的……莫非你有什么发现?” “不确定,至少现在还不确定。”弥昂扫视了眼火炮爆炸后的残骸。 “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和我直说一声。” “当然。”弥昂笑了笑,旋即严肃说道,“去追那个巫师,不管他在做什么,试着阻止他,我感觉诺斯卡人留了什么后手。” “后手,得怎样的后手才能一举扭转战局?”奥兰多看了眼战场,诺斯卡人或许还在顽强战斗,但失败的趋势看起来难以避免,即使帝国的火炮与火枪部队因为更加谨慎了,但此前诺斯卡人就已经损失不小。 但不多想,奥兰多向弥昂点了点头,反身向着高地下的战场赶去,帝国骑士们正在试着突破诺斯卡人的整条战线,虽然无论骑士还是战马看起来都已经有些疲倦了。 远处,一阵号角吹响,随着战斗的推移前线战斗部队的数量急剧减少,即使是受到保护的火枪手也蒙受损失,右翼的重炮部队刚刚全部炸膛,这占了这次带来火炮的五分之一,而蝎尾狮的威胁尚未解除。 被抬下高地的希尔德没有再说什么,他躺在临时的担架上经过后方的炮兵阵列,即使受伤也不能停止他提高声音向人们发出命令,使米登领的炮兵们保持秩序,不过接着就被拉到莎莉雅牧师的营帐之中了。 鲍里斯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场,现在他的士兵在战场中央,形成了一个宽阔的半圆弧线,后面的部队逐渐向两翼推移加入到战斗之中,诺斯卡人从树林中增援的数量比预想的要多,不过现在这似乎就是他们最后的军队了,米登领的军队要在这里坚持下去取得胜利。 他伸手去取他的酒壶,在过去的几天里他几乎没有想过喝酒,但现在他感觉到过度的紧张而不是兴奋,这让选帝侯想痛饮一番,但当他把瓶盖打开拉到唇边时,他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啤酒的气味使他感到厌恶。 选帝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纯净而寒冷的空气进入了他的肺,这让他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战斗牧师们在合唱圣歌迈过战场,冷风呻吟着穿过山谷的石头,冰冷的风雪从天而降或许带着尤里克式的祝福,这会保佑他们取得胜利的。 奥兰多强行挤入了几乎被士兵们填满的战场,那个巫师带着他的蝎尾狮在战场上乱窜着,专门挑那些缺乏火枪手与长戟掩护的地方动手,并且用魔法杀伤和辅助帝国军队,即使战斗牧师们开始展开支援也不能彻底平复巫师的法术。 蝎尾狮抓住换弹的间隙冲入了一片火枪手的方阵中间,两头蝎尾狮掠袭过掩护的长矛兵将他们从保护下隔开,而萨满巫师则带着他的蝎尾狮冲入到了火枪手之间,缺乏护甲与近战训练的火枪手们突遇蝎尾狮的攻击,几乎是一边倒的杀戮,两头蝎尾狮来回冲撞间都会带起一阵骨骼碎裂的声响。 萨满巫师从蝎尾狮的背后一跃而下,剑锋将一个火枪手从头到脚劈成两半,但萨满巫师落地并没有加入到战斗之中,只是让自己的蝎尾狮在他的周围杀戮击退着那些火枪手和偶尔靠近的其他帝国部队,让他们无法干扰自己,而他将手中的法杖猛地插入到鲜血与冻土混杂的泥泞之中,口中快速念叨出一段咒语,四周的鲜血混杂着的金属中一些为不可见的细线向着地下渗去。 “见鬼,你们让让路呀!”奥兰多看着那个诺斯卡人冲进了人群中间带着蝎尾狮肆虐,四周的回援的帝国士兵们似乎要讲这围的水泄不通,这让他有些气急,坐在马背上看着萨满巫师在远处不知道做些什么。 萨满巫师缓缓起身,看着周围开始靠近的帝国士兵,收回剑刃空手指向帝国士兵们的线列,在魔法之风汇聚的刹那,士兵们身上的甲胄与手中的兵刃熔化了,然后瞬间化作根根尖锐的金属刺将包裹着的士兵扎穿,十几个千疮百孔的长戟兵倒下,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萨满巫师呼唤回蝎尾狮攀上其背后,振翅飞起准备脱离,其他几头作战的蝎尾狮似乎也听到了无形的密令,反身试着与纠缠的帝国军队脱离出去。 就在此时瞄准的加农炮弹呼啸而来,没有击中飞到半空的萨满巫师,但也击中了他下方的另一头准备起飞的蝎尾狮的脊背,几乎当场将这畜生打成两截,尽管如此它依然挣扎着直到长戟穿过它的头骨。 萨满巫师有些恼怒地看了眼后方的帝国火炮,这次他们甚至没顾忌周围的帝国士兵一起开火了,显然帝国军队下了更大的决心来对付他。 阴沉地想了想是否要故技重施对付那些火炮,但很快就放弃了,收到之前的教训帝国的战斗法师与牧师会对后方严加保护,而且距离太远了前往更为危险,他只要专注现在的任务就好。 击中蝎尾狮的炮弹余势未减地撞入了后方的士兵中间,就在奥兰多两步外的几个长戟兵在重炮弹下化作一团金属碎屑和身体碎片飞洒,使得奥兰多头上一阵冷汗。 “至少路开了。”奥兰多平下心来催促战马挤出乱军,看着从帝国士兵们头顶上掠过的萨满巫师后向着其方向追赶而去。 弥昂站在高地上俯瞰着战场,有许多东西是他所不能目视的,但伊岚可以,随着战场态势的变化,诺斯卡人原本隐匿在战场上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浮现出来,魔法之风如同漩涡般搅动着,沉稳浓密的虔门与炽热爆裂的阿奎夏是这里占据主导的力量。 弥昂半蹲在身抓起了一把地上混杂着鲜血与金属残片的泥土,鲜血在空气中变得暗淡肮脏,金属的因为锈蚀而不再那么坚固沉重,而其中金属锈蚀的速度远超正常状况,甚至在弥昂的手上都能隐约看到其像枯萎的植物一样萎缩下去,金属的色泽也不再闪亮。 “金属与血液的精华被抽取了。”这是伊岚的结论,“鲜血只是附带的祭品,真正影响的是金属,战场这里如此之多的金属,缓慢地锈蚀与破碎,这不是短时间的一两个法术就能造成的效果,难怪现在的金属之风会如此浓郁,诺斯卡人早就在准备了,为了让他们的魔法取得优势。” “有什么办法破坏他们的优势吗?” “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而且这不是你之前见过的那样明显的魔法阵,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战场上的杀戮流血就是仪式的步骤,原来如此,无论死得是诺斯卡人还是帝国人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只需要有足够的人死就可以了,因为血神不会在乎血从哪里来。”伊岚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在她的视野里她能看到浓密的金属之风正在缓缓沉淀,如果诺斯卡人更多地利用它们的话足够给帝国造成更严重的损失,但他们没有。 不是不能利用,而是因为这些因为仪式而聚集的金属之风另有用途,伊岚看到魔法的网络逐渐在大地下方勾勒成形。 本能的战争欲望驱动着狂风的喧嚣,战场铺展在面前,活人的尖叫与肢体的碰撞笼罩在搅动的乌云中,鲜血的臭味扶摇直上,风雪中缠绕着古铜色。 弥昂听懂了她的意思,诺斯卡人挑选这里作为战场不仅仅是为了发挥自己的优势而已,他们还将这一战以及其杀戮流血作为仪式祭礼,来放出他们真正的杀招。 “我们得去找……”弥昂刚出几个字,猛地感受到脚下地面的一阵轻颤。 而在前线,奥兰多追杀着萨满巫师穿过重重士兵的线列。 “这次你跑不了了。”看着萨满巫师落下的方向,奥兰多向前追去。 蒸汽的爆鸣声与钢铁轴承的碾滚声响彻周围的战场,蒸汽坦克隆隆地向前开动着,帝国军队已经将他们的最后的战争机器派上了战场,尽管只有一台但蒸汽坦克的压制力在帝国军队中无与伦比。 比帝国重炮小上一号的蒸汽加农炮安置在前,车长手持火铳探出身子从坦克顶头望向前方:“瞄准那个带尾巴的棕色屁股,爆了它。” 压缩蒸汽从蒸汽坦克的锅炉中滚出,在工程师的控制下通过管道涌入炮膛,接着在车手和炮手配合瞄准向不远处的蝎尾狮后猛地开炮,一大片滚烫的蒸汽从装甲缝隙向周围散溢过去,周围的帝国士兵们拉开了点距离以免烫伤,不过在这么冷的冬天有蒸汽还能稍微暖和些。 蒸汽加农炮正中了它瞄准的位置,正在撕扯一个长戟兵的蝎尾狮惨烈咆哮着,他的后臀和一条腿被炸飞了,而掩护的帝国火枪手们则将火枪瞄准了蝎尾狮,密集的攒射在它身上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萨满巫师没有理睬这些,他咬牙将长袍披风拉起,接着在金属的光泽中长袍变得坚固起来隔开了巫师与外界,他全神贯注地开始施法。 第二百八十四章 火生者 远方的天空中乌云密布,闪电在北方的地平线上闪烁,锯齿的枪矛病态且猩红,一声叹息仿佛穿过了大地,好像一个来自地底巨龙不安的翻滚,弥昂伸出手,感觉到一阵静电触电般的波动,闪电在他头顶的天空掠过,体表来自伊岚的神力光辉仿佛火焰般在风中晃动。 魔法之风垂天之云般涌向大地,常人无法看见这一幕,但所有的法师和受神祝福的牧师等都能够看到这副场景,士兵们虽然无法看到,但却能从四方的变化中感知到异常的存在,空气变得沉重而呼吸困难,许多人会以为是战斗带来的疲惫,但这种完全不属于凛冬的燥热以及脚下每一寸土地都仿佛在颤抖般的感觉却说明着情况的不同,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地底挤出来一样。 “真是沉闷啊……”弥昂轻声说道,都法在一旁有些不安地踱步。 “阁下,我想地底恐怕埋藏了些什么东西,需要去试探一下吗?”曼涅托的声音传来,他一直是弥昂留的后手。 “不,别再往前了,很危险。”弥昂没有同意,虽然实际上诺斯卡人的仪式对魔法之风的影响还远不能与当时南方死灵法师的魔法阵相比,但诺斯卡人似乎将这些魔法的力量塑造为了更加实在的东西。 烈焰与金属,这让弥昂想到了当日在诺斯卡营地遇见过的火生者,那些似乎束缚着恶魔力量的活武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某种意义上它们也是一种构装体,但更加狂野而难以约束。 现在诺斯卡人还没有将它们派上战场,即使在局势已经这样不利的状况下,也许驱使它们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亦或者是作为更好的底牌?现在诺斯卡人的这场仪式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可惜那头老狼扣着我的碎片,否则集齐近半的力量我也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松地施法。”她恢复了不少知识,但欠缺力量,只能看到大地下燃烧的星点光芒逐渐亮起,被魔法的线所缠绕着,逐渐编织在一起。 一声清脆如火花落地炸裂的声响,穿越层层空间飘荡,在战场远处的四方树立着巨大獠牙般犄角的祭坛上,鲜血与熔金四散流淌,混沌矮人站在祭坛中央,手持着他铭刻着八芒星大地铁锤,面前是散发着猩红光芒的恶魔铁砧,混黑如黑曜石的恶魔铁砧在锻造锤的敲击下不断亮变化的符文,这种铁砧不如矮人纯正的末日铁砧古老与强大,但在混沌力量的作用下更加邪恶无常。 铁砧溅起的火星落在巴巴克的胡须上,恶魔铁匠的全身都因为魔力的左右而散发着滚烫的红光,丝丝缕缕的蒸汽从他身上飘散,粗壮的臂膊每一次挥动铁锤敲击的时候都更加有力,鲜血与魔法在铁砧的表面一点点地渗入,而伴随着的是鲜血与魔法一点点渗入到金属之中,被金属与魔法重塑的恶魔随之被唤醒。 “要开始了……”当地面的金属腐烂般溃散时,高地上弥昂的脑海内,伊岚沉声说。 萨满巫师在金属凝结的长袍中施法,即使就在敌军的阵地之中也无法干扰他的行动,铅弹与箭矢都在魔法凝固的金属外弹开了,而他则握紧法杖感受着魔法之风的编织,战斗牧师的圣歌在他耳中就像是最刺耳的杂音一般让人厌烦。 蝎尾狮竭力在周围战斗着,将被撕碎的躯体扔在一旁后猛地原地起跳飞跃向隆隆开来的蒸汽坦克,车长看到后立刻缩回坦克内部盖上顶部的窗口,在蒸汽炮弹填装上下一发之前,蝎尾狮跃至蒸汽坦克上,用力咬住旋转炮塔的炮管试图拆解它,但蒸汽坦克的装甲之厚重与做工之精良甚至让蝎尾狮的爪牙无法留下多杀痕迹,炮塔连接处的转轴也只是发出些许金属的摩擦声。 “加热填装,发射蒸汽弹赶开这畜生。”车长用火铳的木制枪托用力敲了敲蒸汽管炉旁边,蒸汽引擎的噪音和蒸汽喷吐的声音让车体内一片杂音。 “是的,老大!”工程师咬住扳手,一旁强壮的助手在蒸汽锅炉内又加了一铲煤炭,蒸汽机的活塞发出嗡嗡的鸣响,将更多的蒸汽压到辅炮内,接着让蒸汽炮放开闸门。 过量的滚烫蒸汽伴随着压缩的冲击涌出,在蒸汽施法前炮管就已烫得惊人,迫使蝎尾狮不得不松口,而现在蒸汽炮发动,将一股沉重的蒸汽压力倾泻而出,如果蝎尾狮在炮管前被直接命中的话不死也会重伤,而即使是坦克炮塔顶上,溢散的蒸汽也烫伤了它,厚实的皮毛被滚烫的蒸汽烫伤后又因为低温凝结出水珠逐渐冰冻带走热量,蝎尾狮在短时间内被烫伤与冻伤轮番侵蚀着,而蒸汽坦克溢散的蒸汽还在重复这一过程。 受不了的蝎尾狮被迫从蒸汽坦克上跳下来,迎接的是一阵火枪铅弹的弹幕,千疮百孔的蝎尾狮表面大面积受伤的皮毛剥落下来,顽强的生命力让它还狂吼咆哮,但无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赶到长戟兵上前列阵阻挠了可能向火枪手发起攻击的蝎尾狮,而蝎尾狮也只剩下最后的力气试图再撕碎几个人。 蝎尾狮这种凶残独居的生物并没有多少同伴的概念,因此即使当同族濒死的惨嚎传来时,另外的蝎尾狮只感觉到了更多的嗜血欲正在上升,从而更凶残的投入到战斗之中,没有配合并且缺少了巫师的控制,蝎尾狮或许是强大的怪物,但这样闯入一支军队中也是必死无疑,唯一问题就是在它们死去之前还会带走多少其他人的生命。 奥兰多从蝎尾狮的身侧冲过,赤诚之剑在蝎尾狮的后腿上带出一道巨大的伤口,蝎尾狮咆哮着想要转头,但数支长戟在它的周围不断地发起攻击,在蝎尾狮身上带出新的伤口,而即使蝎尾狮不顾伤势地前冲掌击撕咬,帝国士兵们也不会因此退却,只会让蝎尾狮身上的伤势更重一分。 带着怪异毒刺的蝎尾甩落,奥兰多催动战马回身,用剑刃格挡开这一击使其从身侧滑落,接着侧举剑刃向前冲击,赤诚之剑锋锐的剑锋轻易切开了蝎尾狮粗糙的皮毛,坚韧的肌肉与骨骼一一断裂,留下一个齐整的断口和喷涌的血液,失去一条腿的蝎尾狮再站不稳,而四周的帝国士兵们已经合围上来,看到这里奥兰多不再恋战而是撇下蝎尾狮向着萨满巫师冲去。 赤诚之剑伴随着冲锋的速度重击,但令奥兰多惊讶地是这原本把握十足的一剑居然之切开了金属化外袍的表面小半,而且裂口还如同水银般逐渐愈合起来,看来不仅仅是寻常的金属化那么简单的法术。 奥兰多跃下战马,在地面的高度才能更好地攻击,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肯定不是有利于帝国一方。 双手挥剑全力砍向面前的金属,失去战马的冲击在力量上比之前逊色了些,但不用来回离开,奥兰多不断地攻击者金属长袍表面的几处,即使有自动愈合的效果在他的攻击面前也迅速地被片片削去,透过裂口奥兰多看到了萨满巫师披甲的躯体,而在他用剑刃直刺向裂口想一击杀死巫师时,剑刃在一阵颤动中停止,巫师已经举剑拦下了这一击,反光中奥兰多看到了对方金属化的眼睛。 伴随着巫师的一声怒喝,金属长袍猛地炸开数根水银之剑逼退了奥兰多,巫师冷扫了一眼再次挥手,吐出一段咒语后水银之剑飞出,奥兰多不得不挥剑防御挡开这几道魔法,但接着一道金属的壁垒在他身旁升起将他阻隔开来。 巫师扫了眼战场的局势,想要靠蝎尾狮离开似乎是不可能了,那么他也只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完成,接着他大步走向战场前沿的方向,最后一只蝎尾狮不顾伤势替其开路,而巫师也熔化盔甲兵刃,释放箭雨击杀前方的帝国士兵,最后清出一片暂时的空地来,他将法杖再次插入土中,最后站定不动。 奥兰多砸穿魔法的金属墙面冲出,沿着帝国士兵的尸体追来,蝎尾狮已经在帝国军队的围攻下变成了尸体,而诺斯卡人的巫术还在用魔法防御着攻击,奥兰多怒冲而上,赤诚之剑上的光芒也随之波动,赐福的长剑成功切断了金属魔法的壁垒,带起一串沉重如水银的血滴,后面是壁垒消失后现身的萨满巫师。 “准备领死吧!”奥兰多踏步挥剑,萨满巫师立即挥剑还击,但只能单手持剑立即在于奥兰多的对攻中落了下风,浑身的甲胄伴随着震颤鸣响着,但即使如此巫师也没有放开法杖或是退后。 一轮急攻,萨满巫师的身上的甲胄多处受损,还有肩膀与腰上的两处裂痕,如果不是甲胄他早就被奥兰多切碎了,即使现在也只是稍稍延长了片刻。 奥兰多绕布到其死角,挥剑斜击,施法限制了巫师的行动,这一剑很难防御住,但萨满巫师居然不在意地偏了偏身子,这一剑落在巫师的持法杖的左臂上,切断肩甲将巫师的左臂都从肩上斩下,而脱身的巫师居然毫不在意断臂地迈步向奥兰多猛攻,断口处鲜血流淌而出后化作一条金属的长鞭。 血金缠在奥兰多的剑刃上,转身拖动着扯开奥兰多的架势,而巫师则攻向拉开的空隙,但在他带锯齿的剑刃切中之前,一道淡白的半透明光芒笼罩在他身上,无形的火焰灼烧着巫术的躯体与灵魂,不远处传来战斗牧师的朗声唱诵。 抓住机会,奥兰多扯断巫术,反击的一剑将被神术困住的巫师半边身躯切开,巫师残破的身躯坠地,但奥兰多听到他吐出的最后一句断断续续的咒语。 扩散的气流从面前呼啸而来,奥兰多抬起头看到之前被萨满巫师伫立法杖依然插在土壤之中没有倒下,而巫师的断臂紧握着法杖,现在魔法的光芒与纹路充斥着其上的每一寸,法杖上裂痕蔓延,扩散的力量逐步释放。 糟了!奥兰多想要上前,但耀眼的闪光与冲击随着法杖的炸碎一同释放而出,与此同时大地震动不已。 而在诺斯卡人的祭坛上,恶魔铁匠敲击铁砧的节奏如同赞歌,辛勒则拖着一具具铭刻着符文的尸体来到祭坛前,将之一个个扔上去,直到一声宏伟如雷的音符响起,辛勒看向战场的方向,感觉到了魔法之风的汇聚与流转。 “怎么了,人类?”巴巴克开口道。 “我派去的巫师死了。” “他不会没完成任务吧?” “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他已经完成了!”辛勒沉声道。 “很好,那就看看我们的杰作能有何威力吧!”恶魔铁匠大笑,用力砸下铁锤。 一声心脏跳动般的声音从大地下回响,地面震颤像是地面在呕吐一样,蒸汽冲破土壤它们自泥土中沸腾而出,散发炽热的气息与低语般的嘶嘶声,士兵们的脚步变得不知所措,而遭受围攻的诺尔卡人却焕发出新的信心,即使白狼骑士们的冲锋依然无可抵御,数百混沌步兵们被撞倒在地然后碾碎在积雪淤泥之中。 但在此时,一只金属与烈焰缠绕的手臂猛地撕碎地面的积雪与土壤,抓住了一个骑士的战马,利爪用力将战马撕成两截,而后压在地面上将其怪物般的烈焰交织的金属身躯拖上地面,五官与甲胄的裂隙之间都是熊熊的烈焰,接着将面前的落马的骑士砸成废铁与血肉的混合物,战场的其他地方相似的场面正在不断上演,更多的火生者在烈焰中爬出地下,焚烧与撕碎面前的一切。 “让他们向后撤,重新组成防线!”鲍里斯·托德布林格大喊道,他们之前从诺德领军队那里得知了这些烈焰恶魔的存在,并一直准备着与之作战,虽然依然没有躲掉突袭,但这次他们无法摧毁帝国军队的阵线,他们依然会赢得胜利。 但风暴进一步凝结,更多的火生者随着火焰燃烧噼啪作响着出现,尖啸回荡在整个军队,不适感在军队之中蔓延开来,恶魔即使被魔法束缚在金属的躯壳之中依然是可怖的存在,与它们交锋不单要承受以身相抗的可怖,更是要面对能震撼凡人心灵的恐惧,即使是对最精锐的骑士们而言。 白狼骑士率领着向这些恶魔造物发起冲锋,即使在战斗中折损众多,但骑士们依然比这些火生者多出五倍,而且还有火炮与步兵,这些火生者还无法扭转战局。 “糟了,快退!”但有伊岚辅助的弥昂知道了最后将要到来的,被孕育出的更大的怪物,在魔法的视野中就好像被无数光线编织而出的火山般炽烈。 而观察到的战斗牧师与帝国法师们都急切地要求前线的军队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一支带着巨大钢刃的利爪从地下破碎地皮而出,巨大如城门门扉的臂刃挥舞,将数个骑士碾碎在泥雪之中,而相隔不远的另一只庞大的手臂也从地下钻出,在骑士们之间撕开两个血腥的空缺。 无数细碎的火焰从地表缝隙钻出灼烧,伴随着如同巨龙与公牛混合的咆哮,大地撕裂开来,两条手臂带动着其金灿灿的身躯踏足战场,其比猛犸与巨人还要雄伟的身躯仿佛锻造的甲胄般分开,但身躯之中喷吐的烈焰将之凝聚成了组合在一起的尸体,体表的金色是来自金属高温下的色彩,它有一个巨大的牛形头颅,细长的眼眶中满是燃烧的火焰,他锯齿般的上下颌微微打开时,熔化的金属瀑布般落下。 从它躯体的缝隙之间,烈焰如同海啸般扩散而出在其身边数十步内形成恐怖的火场,上百名骑士在这烈焰之中当场殒命。 ads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第二百八十五章 烈焰毁灭者 “想象一下矮人们身上远原来一切美好的品质:他们在战争中的高超技艺,他们钢铁般的意志以及他们生存和实现目标的坚定决心。而现在,带着所有这些特征,当你看到他们为混沌服务时,你会不寒而栗,他们是矮人被扭曲成的丑陋拙劣模仿,他们已经接受了黑暗力量,心甘情愿地钻研邪恶魔法的秘密,并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很多曾经属于他们的东西。至于他们得到了什么,谁知道呢?也许是知识,但很多事情最好还是不知道。” ——埃克哈德 只有最伟大的先知术士才能铸造这些金属和火焰的怪物,他们安葬了冰冷沉默的金属,直到让它们在战争之时复苏,这个过程昂贵又艰难,这限制了它们的数量,也使他们几乎成为传奇,致命的黑暗魔法和伟大工艺才能真正塑造一个烈焰毁灭者。 这些金属的躯壳在哈苏特致命的火焰中铸,它们可能被创造成一个剃刀尖角公牛的形象,也可能是一头犀牛,甚至是一条龙,或从它的创造者的黑暗想象中召唤出来的任何扭曲生物,然而它们都是黑色和带锯齿的金属巨兽,充满灼热的束缚符文与地狱之火,他们的冲锋甚至可以把山体打得粉碎,甚至有一些装备了注入了魔法和金牛鲜血铸造的铜翼,使它们能够飞翔。 烈焰毁灭者就是这样的存在,也许它还从未踏上过旧世界的土地,甚至未曾真正的被启动过,但在从今往后帝国的记载里都会多出这样一个可怖的敌人。 上百名骑士在第一烈焰毁灭者的第一波火浪中死亡,后续的骑士们只是震撼地看到了前面烈焰消散时留下的满地熔化的金属与血肉烧焦后的碳化残渣,这一幕景象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周围的诺斯卡人也是一样,双方都不自觉地退离到烈焰守护者周围远些的地方。 而这判断是正确的,烈焰守护者的周围除了被以相似方式铸造而成的火生者,常人完全无法接近,当它与火生者们聚集在一起时,周围十数步范围内都被散发的高温火场所笼罩,积雪和血液大量蒸发成蒸汽,甚至地表隐隐浮现出熔岩的光泽,还有尸体烧焦的气味都警示这片死亡禁区,阿奎夏之风的力量前所未有的浓郁。 “坚守阵线,不要散开!”帝国军队的指挥官们全力维持着阵线,但恐慌的氛围正在蔓延,一旦恐惧侵入了内心,任何强大的武器都不足以保证胜利。 帝国诸骑士团的冲锋可以击溃诺斯卡人,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对毫无恐惧的恶魔构造产生任何震慑,火生们包围在烈焰毁灭者的周围,在战场的正中央笔直地向前推进,即使是靠近它们的都没有,那片高温几乎隔绝了所有的近身攻击。 而对付这样的威胁,最被依靠的就是帝国重炮的力量,帝国加农炮在过去已经证明了它们是合格的巨兽杀手。 整整十二门加农炮和两门地狱连环喷射炮都被工程师们调整向了一个方向,这已经是战场上的过半火力了,原本足以压制半个战场的火力被集中向一点,只为了阻止那只魔法与铸造中诞生的巨兽。 “调整发射药填装,别管对面的魔法炸膛还是别的什么玩意,这家伙需要足够剂量的大家伙。”接替希尔德的工程师同样没什么好脾气,或者说在用气势来掩盖不安。 部署在半边阵地各处的加农炮与地狱连环喷射炮一同瞄准,因为部署位置的不同开火的时机会在下令后由炮手们把握。 “开火!”伴随着工程师的咆哮与令枪的鸣想,在十秒内帝国重炮组们向着烈焰毁灭者投射出一轮恐怖的火力,几乎没有什么能够直接地狱十数发重炮还能安然无恙的,甚至是城墙碉堡都会在因此直接破碎崩塌。 但显然诺斯卡人带出如此强大的造物,不会没有想到过帝国火炮的威胁,混沌矮人铸造它们的不仅仅是金属,还有恶魔的意志与符文共同带来的魔法。 烈焰守护者似牛的巨兽吐息之间烈焰环绕,它似乎敏锐地觉察到了帝国重炮们向着它的集火射击,而烈焰守护者巨大的剃刀前肢猛地刺入面前的大地,伴随着几乎响彻战场的,几乎真实的呼吸声,层层赤红烈焰的火环在它金属的身躯上随铭刻的符文一道道亮起,周边的火生者们也被核心的烈焰守护者的力量所牵引,将炽热的烈焰魔法凝聚在一起,燃烧公牛的形象虚影在它们之间闪烁着。 原本就炽热难耐的高温火场温度再次被魔法的力量拔高,地面原本已经在高温下呈现亮金色的盔甲开始如炽阳下的冰雪般快速熔化,地表的水分蒸干后龟裂的裂痕蔓延,高温下呈现出火山边缘的闪光色泽,烈焰毁灭者的四方都笼罩在高温火海之中,烈焰伴随着不应存在的呼吸声喷吐不定。 炽热的领域成为了烈焰毁灭者的屏障,凡是装载有火药的榴弹在进入的瞬间就被高温与火焰直接点燃在半空中炸成绚丽的光焰,而即使是十数磅沉重的实心铁弹在闯入这被释放的火焰领域时也被扭曲的金属魔法与熊熊烈焰所熔化,较小的喷射炮弹几乎过半都化作了铁水,失去动力翻滚着落在地上或是火生者的金属身躯上,即使是重磅炮弹在旋转着飞行中也不断甩落熔化的铁浆,其中半数都在飞行中数去了准头落在其他地方,只有四发加农炮弹正中了烈焰毁灭者,但是失去过半质量的炮弹只是在烈焰毁灭者英尺计的恶魔金属外壳上弹起火星,留下几个刮花的痕迹后落在地上。 两个火生者被打偏的炮弹摧毁,还有三个被重创,如果放在平时也是令炮手们满意的成绩了,但在眼下他们根本就无暇关注这点,因为如此之多火炮的集火在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上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可观的痕迹,炮弹的攻击就像是试着向大海投掷石块来阻止海啸一样无用,而火枪手们更不用尝试,如果连加农炮都是这样的效果,恐怕火枪的铅弹在进入对方领域的瞬间就会化作铅水。 在高地上观察的弥昂脑海里,伊岚告诉他道:“比想象中的还麻烦,就像亡灵大军会伴随死亡之风一样,这些家伙也伴随着强大的火焰之风甚至是金属之风,想用寻常的金属或是火焰来对付他们恐怕是很难了。” “以你的力量保护的话,我能够直接闯进去吗?” “我可以庇护你甚至是那只幻兽免疫刚才那种程度的魔法,但你想穿过这群被束缚的恶魔击败那家伙未免太过艰难,在等等看,帝国军队应该还有手段,未尝不能够发现那家伙的弱点。” “那只有希望混沌矮人给它留了破绽。”弥昂眺望着战场,帝国骑士们的第一批军队被屠杀殆尽,但他们依然发起了反冲锋决心在此之前先击溃其他诺斯卡人。 白狼牧师们的圣颂回响在战场,尤里克的祭礼会根据牧师的来源地与信仰实行不同的仪式,祈祷者们专注于冰雪之王与战争之神的祷告仪式,呼唤白狼神的神力奇迹抵达战场,为战士们,特别是白狼骑士们提供加护并攻击敌人。 冰霜噬咬与冰雪风暴的冰封力量席卷向火生者们,炽热的火场被寒意暂时压制下来,风雪再次飘落到火生者的金属躯壳身上,凛冽的寒风与冰锥雪花在压制来源于那些金属躯壳之下的火焰力量,甚至凝结出了冰霜,而白狼骑士们的身躯上则凝聚起一层冰霜,这个神术原本的效果是为了免受寒冷的侵袭,但现在用于对抗炽烈同样可行。 “到前面去,别让这些东西聚集在一起!”沃尔哈德大声说道,他知晓这么多火生者聚集起来发动攻击会给帝国军的前线带来毁灭性的破坏,他们要牵制住地方并为火炮再次争取时间。 带有冰霜力量的精工战锤足够在火生者几乎免疫寻常武器攻击的躯壳上造成足够的伤害,尽管它们那巨大的战争利爪与手持的门板大小的兵刃将更多的骑士连人带马切裂,一时间战场的爆发毁灭的火焰与撕裂的金属残肢横飞,精锐的骑士冲锋依然拦住了火生者们不可动摇的力量。 烈焰毁灭者巨大的战刃双臂被倒钩和利刃覆盖,它向着面前发起近攻击时,在这能够摧毁防御工事乃至城墙的燃烧利爪面前,所谓精良锻造的板甲比薄纸更不如,敢于或是能够靠近到烈焰毁灭者攻击范围之内骑士,无不在其压倒性的横扫挥击之下被碾成地里的肉泥,即使是神术的冰雪也无法压制住它体内铸造时与恶魔共同在其中的炽烈火焰。 烈焰毁灭者散发着燃尽一切的恶意眼眸中赤金的光芒闪烁,巨大的剃刀牛首张开,一片熔化的金水沸腾着落地,随着它的呼吸,四周回荡起如山谷中呼啸的风声,而当它的呼吸结束时,烈焰毁灭者的体表的火焰熄灭,熔铸闪耀的金属也黯淡下来,露出了漆黑的混沌矮人核心铸造的躯体,但在魔法视野之中,那漆黑躯壳内象征冲动性力量的魔法之光前所未有的闪耀。 而已经来不及提醒与下令散开了,烈焰毁灭者张开带锯齿的下颌,明亮的火光在他的喉咙里闪烁,它的四肢用力碾碎大地驻足,接着在一片蒸汽火流从躯体缝隙间喷发的尖锐鸣响中,爆裂燃烧的火流如开闸的洪水般从口中喷出,巨大压力下束流的火焰如同光火之柱般延伸到其面前的地面,接触的瞬间无论金属血肉几乎瞬间熔化蒸发。 而随着烈焰毁灭者抬头,这条无坚不摧的火流直碾过大地,将面前的所有一切吞噬殆尽,留下一条上百步长,数十英尺宽的毁灭之路,被擦到的身躯消失一片,而沿途被笼罩的无论是骑士还是士兵,除了些许被气流吹散的尘灰,剩下的无论金属还是血肉的残渣都被蒸发的一干二净,风雪的寒意甚至都被逼退了,地表留下的晶化的痕迹,近百的骑士与超过两百名士兵都在这一击下灰飞烟灭,整个帝国前线留下一个巨大空缺。 这样的一击几乎击溃了中军战线上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刚才一击中伤亡超过六成的两个营已经开始败退,骑士们的勇气也在其面前如被泼了冷水般消沉下去,就在那条毁灭之道旁边侥幸没被击中的沃尔哈德脸上的肌肉都在因愤怒与更多的惊骇而抽搐着,随着毁灭者身躯上的烈焰再度燃烧,他意识到无论骑士们有多么坚定的战斗意志,都必须后撤了。 随着帝国骑士们的后撤,火生者们也再无阻碍地踏上战场,向着帝国军队的战线进攻。 弥昂也为这强大的魔法感到震惊,并快速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摧毁这看起来不可动摇的金属巨兽。 “也可以……我在之前就听你提到过这些战争机器束缚恶魔力量,需要控制者以免恶魔失控,按理说操控者不会距离战场太远,追溯控制的魔法前去击杀操控者如何?” “比你想象的更远,大概在十英里外的位置,即使幻兽的速度足够,但那时也只有你一人能抵达,那个恐虐冠军恐怕也在那里,你确信你有足够的力量在战场彻底崩溃前击败他们吗?” “不比上次城堡内,这次恐怕不行。”弥昂摇了摇头,“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先在战场上阻止诺斯卡人。” 火生者与烈焰毁灭者的出现完全扭转了战场上的局势,这些几乎无法阻挡,甚至难以接近的金属恶魔不算迅速但却摧枯拉朽地向前击穿整个帝国战线,凡人士兵们甚至连靠近那片高温的火场都不行,即使又再多的勇气又何谈阻挡对方的前进。 作为应对帝国军队开始大量地将中央核心的部队调集向两翼集结以应对同样状况的诺斯卡人,烈焰毁灭者造成的火场迫使双方都将力量调转到两翼重新开始进行战场布局较量,部分的火生者被布入到诺斯卡军中与其一同攻击帝国军队,因为烈焰毁灭者固然强大,但目前而言还没有谁试图靠近它,因此火生者们不必待在火场中无法作战。 而帝国指挥在发觉短时间内无法对付烈焰毁灭者时,也决心先在两翼对抗诺斯卡人,如果能击溃诺斯卡人的两翼彻底切断其他诺斯卡部队的话,只有烈焰毁灭者诺斯卡人也不可能获得胜利,但诺斯卡人的士气再次被支撑住了,他们只要能在两翼不断施压,而随着烈焰毁灭者的不断推进,帝国军队恐怕无法在被击溃前击败诺斯卡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过载 奥兰多看着面前一地晶化的地面与熔断肢体的残骸,被那股烧焦的人肉味与土壤苦涩的灰烬刺激的反胃,他打开头盔的面罩掩住口鼻,又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尘埃灰烬之间向前迈进的烈焰毁灭者,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一下,感觉到些许胆寒。 不远处的雾霭灰烬翻了翻,一个闪亮的光头从灰黑的残骸中冒了出来,奥兰多一眼认出是卡斯兰,他刚才几乎被烈焰毁灭者的强大吐息吞没了瞬间,但似乎还是依靠着强烈的信仰守护与神术勉强躲过了致命的烈焰吐息,只不过浑身的战袍都破烂不堪,重装的板甲上出现了不少熔化的漏洞,手中的战场也有小半熔化后凝固在锤头。 “真高兴你还活着,伙计。”奥兰多向他致意,接着回过头在背后显得空旷不少的战场上找到了自己的战马,吹了声口哨让战马向着他的方向赶来。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如果不能阻止那丑恶的造物,诺斯卡人会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的阵地被摧毁。”一些融化的雪水与汗在回归的冷风中结成薄霜,让卡斯兰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郁,他随身带的西格玛圣典籍已经化作了灰烬,战斗牧师的愤怒更胜惊骇,但现在他也没什么能对付烈焰毁灭者的办法。 “也许我们可以先避其锋芒,我看这些怪物的前进速度不算快。”奥兰多跃上马背抓住缰绳坐稳。 “你是说撤退……大敌当前士气不振的情况下撤退会是什么结果,你不清楚吗?”卡斯兰脸上的肌肉始终紧绷着。 “其实也可以说是战术性转进……”奥兰多无奈道,他当然很清楚没有准备的撤退会是什么后果,米登领的军队如果不想把这一战变成溃败收尾的话必须坚持住,至少是现在。 “但有一点你说对了……先避其锋芒吧。”卡斯兰接着说道,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在他们缺乏对抗敌人的手段,贸然挡在其前进的路上无非是多添些灰烬而已。 随着双方攻势的转变,帝国军队再次开始压缩防线后撤,士气重振的诺斯卡人数量仅有开战时的一半左右,而帝国方的损失虽然较少,但依赖配合的帝国军队原本严密的阵线已经多出了许多缺口,即使减少了中军的部署也没法完全填补空缺,火枪手们原本安全的射击环境也逐渐恶劣。 帝国骑士们在两翼发起了一次反冲锋击退了混沌勇士与狂战士的一次突破性进攻,但却没有余力向之前一样冲溃诺斯卡人的战线,尽管双方都已经在持续了数小时的高强度战斗中疲惫起来,但战争的天平并未向一方彻底的倾斜,双方也只能鼓足气力豁尽所能作战。 “城防军第三旅的防线被突破,损失超过三成……” “火枪手四队弹药耗尽,正在后撤,接替的预备队……” “猎豹骑士团第二大连击溃了诺斯卡人的战车部队……” 一条又一条紧张的战情汇报被送至鲍里斯面前,选帝侯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重新估量战场上的局势,判断在现状下怎样发挥最大的力量来取胜,各种复杂的状况让选帝侯感到焦头烂额,而远方看起来不可阻挡的烈焰毁灭者正在向前推进,它的身躯比刚刚看起来更加清晰了,因为它已经越发深入到帝国军队之间,在原本齐整的阵线中央造成了一个不断延伸的凹陷。 而这更令鲍里斯感到麻烦,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兵刃相击或是火炮轰炸,诺斯卡人带来的强大巫术需要与之对等的力量对抗,因此他早早调集了自己的炼金术士与战斗法师顾问,以及来自教会的牧师与神官。 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与诺斯卡人的巫师展开了魔法之风上的较量,而早有准备的诺斯卡人占据了上风,依靠着混沌矮人特殊的魔法与支援的仪式,最终唤醒了火生者与烈焰毁灭者这样的毁灭力量。 “大人,之前我们尝试安抚魔法之风来阻止那些构造物,但以我们的魔法造诣无法成功,至少金属与火焰的魔法已经很难起到效果,一名烈焰法师失控自焚,而一名炼金师则将自己变成了一地金属碎屑,对诺斯卡人而言魔法之风的混乱就足够对他们有利了。”选帝侯的首席魔法顾问向他汇报道。 “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尝试的吗?”鲍里斯紧皱着眉头。 “光明法师与教会牧师正在尝试一次用信仰之力辅助的法术来突破它们的防御,除此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法师学院派系的法师能够起到作用了。”顾问回答。 在战斗的最前线,数名尤里克牧师走出战斗的队列,身披狼皮手持教会典籍,放声唱诵祷告的经文,冬日的冰雪从四方飞涌席卷而来,试图冻结烈焰毁灭者仿佛来自地狱的烈焰,而在其合力下,烈焰毁灭者体表的火焰再次被压制了下来,一些霜冻也逐渐攀上其金属的身躯。 而在战线的后方,身披僧侣纯白长袍的光明法师手持带有十二根点燃蜡烛的法杖,在他的身旁是五位来自西格玛教会与尤里克教会的战斗牧师,五名牧师都打开手中的典籍祈祷赐福,而手中的兵刃也随着他们的祷告散发出热量与光芒。 光明法师的皮肤光滑的看不出一丝皱纹,仿佛皮肤下被明亮的光充斥般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他的眼眶中也看不见眼睛,只有散发出的纯净光芒,他法杖上蜡烛的火焰在寒风中平静地燃烧着,僧侣长袍上镀金的铭文边缘逐一亮起,他身旁牧师们所散发的光芒也逐渐明亮并连接在一起,将光明法师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光中。 右翼的高地上,弥昂挥剑击倒面前的诺斯卡人,帝国军队已经再次在高地上部署了队伍,不过被派遣来部队的任务只是守住高地防备牵制诺斯卡人的力量,尽管除了少数不受控的混乱野蛮人外,诺斯卡人也没有耗费力气去冲击高地上的防线,反正现在帝国方也没时间抽调火炮在高地上进行支援。 收剑站定,弥昂注意回到战场上,烈焰毁灭者的速度没有加快也没有放缓,只是逐步碾压着帝国的防线,同时火生者们参与到两翼的进攻中,带来了相当的压力。 弥昂思索着对付它的办法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般抬起头来,天空中的乌云忽然撕裂开了一角,露出原本湛蓝的天空,点点的光芒汇聚起来仿佛闪烁的星辰。 “这个感觉,是海希的力量。”伊岚感受到魔法之风的来源。 海希,光明魔法,一种明亮而神圣的魔法力量,它是光的自然显现,也代表启蒙和纯洁,以其光明驱散黑暗,消除恐惧,虽然海希之光往往稀薄而发散,但它的明亮秩序的特质与混沌正相反。 伴随着光明法师的施法与牧师的吟唱,强烈的光辉在他身上闪耀,当人们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会发现,光芒不是笼罩在他的身上,而是从他的体内照射而出,眼眸与口中也散发着更强烈的光芒。 白光的外缘飘忽吞吐仿佛火焰燃烧,天空中星点聚集的光芒陡然间化作了一个小型的太阳照耀战场,所有被光芒照到的士兵都感觉到了丝丝发自内心的暖意。 凝聚了光明之风的力量以及牧师们信仰加持的光球停伫在烈焰毁灭者的上方,似乎强大的魔法力量让毫无感情的烈焰毁灭者也感受到了威胁,本能反应地抬了抬头,燃烧的眼眶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伴随着光明法师的吼声,半空中凝聚的光球猛然扩散,化作一道强烈的光柱从天而降将烈焰毁灭者以及周边的笼罩在其中。 光辉之柱,聚焦并集中海希的能量释放大范围的致命光柱,这是一个极度暴力和强大的魔法,即使是在数英里外其他的巫师也能感觉到这一魔法对混沌之风的扰动。 如此宏伟的光柱从天而降以几乎不可躲避的速度笼罩了烈焰毁灭者,在那炫目的足以灼伤眼睛的光中一切的阴影都消失了,即使是烈焰毁灭者庞大的身躯也再看不清,强烈的光辉之下四周即使没有被笼罩在其中的火生者也出现的了异常,它们的火焰开始变得飘忽不定,金属躯壳上的符文也黯淡下来,行动变得更加不稳定。 这也是海希之风的效果,最纯净的光可以摧毁或放逐任何被黑暗污染的东西,将其放逐回混沌领域,而有了来自牧师信仰之力,光明魔法的效力只会更加强大,而束缚了恶魔的火生者即使有着金属的躯壳,但在强力的魔法下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但释放如此强大的法术甚至超越了施法者原本的极限,光明法师高举着他的蜡烛法杖,他的躯体在光中甚至出现了瓷器般破裂的迹象,光线从他躯体的裂痕中渗出,已经看不到血肉与内脏存在的迹象,从躯体上破碎散落的碎片化作片片光斑消失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光辉之柱的力量则越发强大,连带着那些只是受到轻微赐福与混沌腐化异变的诺斯卡人也感觉到了被光照的地方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而在光柱的最核心中被笼罩的火生者身上铭刻锻造而成的符文接二连三地熄灭,从它们的体内飘出一股股浓郁到液态般的诡异黑烟,它们在光柱的冲刷下竭力抵抗着,但最终消弭于海希的魔法下,没有任何的声响异动,只是连痕迹都不留地湮灭。 光明法师的怒吼也逐渐消失了,他将自己也完全作为燃料投入到魔法之中,以此换来突破极限的强大魔法,而随着法师生命的耗尽,光柱逐渐收拢萎靡的时候,被光辉之柱曾笼罩的地面化作露出了地皮消失后的光滑基岩,随着光柱外壁的收缩消散,一个又一个火生者的金属躯壳逐渐出现,但曾经让他们表现出活动力的火焰已经消失,只剩下漆黑的金属躯壳瘫痪或是失去连接支撑的分裂落地。 而当光柱最中央的一缕光芒也逐渐消失时,烈焰毁灭者庞大狰狞的金属身躯也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身躯上没有闪亮的符文,恶魔钢铁之间也没有火焰燃烧的迹象,仿佛它躯体中的火焰已经燃尽一般停留在原地,但这种状态仅仅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当光柱彻底消失时,烈焰毁灭者原本沉寂的眼眸再次亮起,燃烧的火焰最先从胸腔的金属之间喷涌而出,随后奔腾的火流再次充斥在烈焰毁灭者的金属躯体之间。 烈焰毁灭者猛地再次张开口,一如之前的烈焰火流喷涌而出跨越百步轰击在帝国军队之间,接着烈焰毁灭者转头横扫,让毁灭性的热浪吐息扫过成片的帝国军队,所经之处没有尸横遍野,只有一片灰烬四散,这一记重击再次将超过两百人化作飞灰,更致命的是在附近的帝国军队的士气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即使没有溃退也开始变得凌乱起来,而诺斯卡人虽然也稍有被波及,但他们却无所畏惧地冲入阵线之中展开战斗,摇摇欲坠的战线迅速撤后。 “混蛋,那玩意是坚不可摧的吗?!”看到这一幕的鲍里斯咆哮着想带着仅剩的亲卫们冲上战场,但还是被旁边的顾问死死拦住了,支援光明法师的牧师们则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短时间内再难以有所动作了。 “已经干得不错了,但果然还不够。”高地上,伊岚严肃地说道。 “还是大意了,应该想办法告诉他们预先准备好火炮之类的其他手段。”弥昂咬了咬下唇,魔法消散后的片刻其实是个好机会。 那些金属的躯壳给恶魔们提供了现实寄宿的实体,光明魔法对混沌拥有强大的放逐力,因此诸多的火生者即使拥有了金属的躯壳但依然被神术加持下的光辉之柱放逐出了实体空间,但光柱的力量却还不足以击溃烈焰毁灭者中的恶魔,或许是那巨大的金属躯壳也带来了更强大的防护能力的缘故。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最大块头铁坨里面的恶魔收拢了所有能抽调的力量回到金属内部,依靠铭刻符文的躯体与自己的魔法来抵御光明魔法的放逐,如果它没有那层铁皮的话或许无法挡住光辉之柱,哪怕现在挡下了也消耗了很多的魔法之风,而且它还再次释放了刚才的烈焰魔法……”因为烈焰毁灭者自行收拢以及光辉之柱的魔法太过耀眼,伊岚现在才能看清烈焰毁灭者的情况。 “它的火场已经不如之前强大了,有缺少了其他火生者支援以及它自身消耗的缘故,而且在他刚刚释放了那次吐息之后,覆盖它全身的魔法之风都衰弱了……大概十一二秒,它的核心应该在胸腔内,那里的魔法感觉最为闪耀。”伊岚将她已知的全部推论告诉了弥昂。 “十秒多吗,也许够了,而且感谢刚刚的魔法清理掉了周围的大部分火生者。”弥昂沉下心来,从一旁的地上抬起了帝国火炮队留下的最后遗产——还装有五枚地狱风暴火箭弹的弹箱,之前诺斯卡巫师的锈蚀瘟疫导致了帝国火炮的炸膛,但地狱风暴火箭炮的全木制的引燃发射结构却是幸存了下来,而且在工程师命令下刻意保持地预防走火的距离也使得部分弹药没有一起殉爆。 “终于要动手了吗,我会全力支援你的。” “嗯,但我恐怕需要那个家伙再释放一次吐息来削弱它的防御,希望尤里克的子孙们能撑住吧。”弥昂担忧地看了一眼战场的局势,由于烈焰毁灭者的再度发威,帝国军队已经开始节节后退,即使炮火不断也不能阻止诺斯卡人的前进,在这种情况下,弥昂再次冲入最混乱的战场。 而当烈焰毁灭者终于踏足在帝国军队周围时,所有直面它的凡人士兵都开始崩溃,火焰的焚烧与金属的重击会将靠近的一切毁灭殆尽,而这片阵线被击溃时,唯一停留下的是散发着滚滚烟雾的蒸汽坦克。 “这些胆小鬼还觉得机器的战斗不够荣耀吗?”车长看着后撤的友军吐了口唾沫在烟灰熏脏的手上搓了搓,握紧手上的火枪,“加满蒸汽,挡下混沌,我们得撑住战线,而且我相信人类的智慧结晶不会输给这种家伙。” “好的,头儿,别被烫了屁股。”工程师用锤子猛敲了一击,不管转表指针的乱晃或是管道的刺耳尖叫,蒸汽坦克开满蒸汽轰隆向前碾过战场,直指向前方的烈焰毁灭者。 装载的蒸汽加农炮开火轰击,即使原本比加农炮威力逊色,但在如此近距离下威力发挥地要更加彻底,实心铁弹终于结实完整地轰击在烈焰毁灭的金属躯壳上,在被弹开前带起碎裂的金属片与裂痕。 蒸汽坦克沉重的车轮碾压过一片血肉尸体迈进,靠远些的诺斯卡人们投掷飞斧和标枪,但只在蒸汽坦克厚重的金属装甲上敲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而蒸汽坦克毫发无损地肆意用蒸汽流炮与射击窗口伸出的火铳杀伤诺斯卡人,横拦在退散的阵线前方阻挡着敌军的前进。 烈焰毁灭者眼眶中的火焰吞吐不定,它终于将目标转向了蒸汽坦克并开始向着蒸汽坦克冲来,原本一直算不上快的速度居然提升了些许,升腾的火焰仿佛其战意的具现般,庞大的身躯以无比的气势跨越战场向此而来。 蒸汽坦克本身已算钢铁巨兽,但烈焰毁灭者还比蒸汽坦克高出一倍多,巨大的身躯与前肢更是显得双方的体型差距巨大,但即使如此蒸汽坦克的车组成员也无所畏惧地迎头而上。 两头钢铁巨兽的碰撞带来了洪钟般的巨大轰鸣,烈焰毁灭者将庞大的身躯压在蒸汽坦克上,带着巨大倒钩与船锚般巨刃的烈焰毁灭者将无人能受的重击砸落在蒸汽坦克上,即使以蒸汽坦克厚重的装甲也在这巨力之下扭曲变现,大概其杰出的发明者莱昂纳多也没有想过它会面临这种对手的一天。 烈焰毁灭者试图将蒸汽坦克掀翻,不过坦克的重量以及它没有手指的手臂构装杜绝了这一点,烈焰毁灭者能推动得蒸汽坦克摇晃不止,而在此时上方的旋转蒸汽炮总算瞄准了它,在海啸般的轰鸣中将过量蒸汽释放的炮弹直接轰在烈焰毁灭者的头山,带起又一片新的裂痕,烈焰毁灭者的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吼声。 “快装弹,在它拆了我们之前。”车长从发射窗将一转管的子弹都倾泻在烈焰毁灭者身上,但这种子弹的效果就像毛毛细雨般,即使烈焰毁灭者的火场弱化了,寻常的铅弹也只能熔化滴落,无法造成丁点的伤痕。 “锅炉需要冷却,现在已经在过热边缘了。”炮手回应道。 “主炮能够发射吗?!” “做不到,而且……”话还没说完,整个车体传来一阵巨大的震动摇晃,左侧边缘的车体向内深陷出了半米长的凸起,烈焰毁灭者的重击正在一点点地碾压着蒸汽坦克,就像是费力捏扁一个空心的厚铁皮盒子一样。 “这家伙打算拆了炮塔!”战车长双手抓住横栏让自己没有因为晃荡摔下来,同时看向蒸汽坦克内的车顶,旋转炮塔的连接处已经被烈焰毁灭者的巨刃手臂撬开了一米长拳头宽的裂痕,周围的装甲铁皮翻卷进来,顺着裂痕能看到外面烈焰毁灭者的金属躯体以及喷吐的火焰下正在熔化的蒸汽坦克装甲金属边缘,高温让金属变软了。 “好吧,是说比平时还热……看来是挡不住这家伙了。”车长松开手调到蒸汽动力仓内。 “接下来怎么办?”蒸汽锅炉与齿轮的杂音下,工程师看向他吼道。 “没别的招了,我下令采取紧急措施,不用再次确定!”战车长吹胡子瞪眼道。 “明白,填装烧热,我们准备引爆蒸汽锅炉!”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内爆 锅炉爆炸是由于锅炉承压负荷过大造成的瞬间能量释放,在帝国工程师的严谨工作下,无论是珍贵的蒸汽坦克还是用于其他地方的蒸汽机,只要使用合理检查完好,基本都可以避免锅炉爆炸的危险,而现在却是人工造成锅炉爆炸。 为了让锅炉超压、工程师手工重锤敲掉了安全阀,同时放开了水箱的水管,同时将另一侧的输出阀门转死,在这种情况下过量的蒸汽将会迅速堆积在封闭的锅炉内,在锅炉承受不住重压后进行一次蒸汽爆炸。 战车长用力踹开蒸汽坦克车体侧的门板,门板刚推开的时候烈焰毁灭者的巨刃从蒸汽坦克装甲侧落地,将地面的大片土地掀开的时候将门框边缘都打得变形,坦克厚重的装甲边缘都寸寸裂开,面对着烈焰毁灭者带有恶毒魔力的巨刃,纵然是在蒸汽坦克也在被寸寸解体。 “快,伙计们,撒开腿跑,如果不想变成闷肉的话。”不管面前的地面变得支离破碎,战车长趁着烈焰毁灭者的巨刃抬起,当即跳出蒸汽坦克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余下的人也接二连三地跳出,而当最后一人离开的时候,烈焰毁灭者已经将蒸汽坦克的炮台整个拆了下来,并随手将千磅重的炮台整个掀飞出十数步远。 逃出蒸汽坦克的车组成员拼命狂奔,好在刚刚的光辉之柱将四周寻常的火生者暂时清扫干净了,否则蒸汽坦克未必能直冲到烈焰毁灭者身前,而他们即使逃出坦克恐怕也会转眼被四周怪物杀个精光,而不是仅仅被一群诺斯卡蛮子追着跑了。 战车长回过身猛地一扒转管枪的枪管,飞快地将八发子弹尽数倾泻在后方追来的诺斯卡人身上,这些北方的蛮子跑得比他们要快,要是在被追上前跑不帝国军队的线列里可就死定了,虽然常年的体力工作让他们的身体素质都还可以,但快跑可不是他们擅长的,绝大部分时候坦克里面比外面安全的多。 而在此时,烈焰毁灭者对着撕开的蒸汽坦克裂口处,浑身的火焰猛地收拢汇聚在口中,一口炽热的束流被它喷吐入蒸汽坦克之中,而这时候也正是蒸汽坦克的锅炉超压即将到达临界点,烧热的锅炉上都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的时候,这样一口熊熊烈焰就是给即将爆炸的蒸汽锅炉再添上倍数的催化剂,人为过载的蒸汽锅炉终于彻底承受不住重压,将其中汇聚的狂暴蒸汽尽数释放,造成了比战场上任何一次炮火都要更加猛烈的蒸汽爆炸。 澎湃的蒸汽瞬间笼罩住了烈焰毁灭者,而随之扩散的冲击波将金属碎片化作毁灭性的弹丸,沿途上经过人群之间的时候留下一片残肢断臂,本就破碎不堪的地表又留下了诸多切裂的伤痕,翻卷的泥土间小河般汇聚着股股流淌的鲜血,数块巨大的金属碎片飞转着插在地上。 但在一息的时间后,朦胧的蒸汽云之间闪烁出两道炽亮的光芒,接着是开闸奔流般的炽烈洪流,破碎的蒸汽云之间出现了烈焰毁灭者的庞大的头颅,笼罩在其身躯上的蒸汽云也在寸寸破散着,炽烈的火流与地面接触时如浪潮般向着四方扩散着,吞没着烈焰毁灭者面前的一切,无论是诺斯卡人亦或者是帝国人,烈焰毁灭者的意志根本就不在乎。 奔腾的火流沿着路途一个个追上躲避不开的诺斯卡人,那些被火流笼罩的人来得及痛呼之间就会被烧成飞灰,而很快它就追上了奔逃的蒸汽坦克车组,将落后的数人吞没在其中并迅速向前追去。 战车长惊恐地往回看了一眼,他是跑得最快的人,因此和火浪之间还拉开了些许的距离,或许已经在安全距离了,但还有余下几个人都在要被追上的范围内,其中还有车组的工程师。 感觉到后背的汗都要被高温烈焰蒸发了,工程师不顾小腹的绞痛全力狂奔着,但依然能感觉到火苗开始舔舐着他的衣服与后脑勺的毛发,他惊恐地想再快一点来躲开,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清冽的湖光从一旁闪过,湖神的幻兽以急速越过了烈焰浪涛的边缘来到这里,弥昂腾出手抓住即将被吞没的工程师衣服的腰带,接着都法猛地转身向着外围跑去,即使在多带一个人湖神幻兽的速度依然超越了火浪追赶的速度,让他们很快拉开距离来到了帝国军队的阵线前。 弥昂看到一个穿着军官服饰的男人瘫坐在地上,他记得这个人好像是蒸汽坦克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周围还有其余几个人应该也是蒸汽坦克的车组成员,因此弥昂把工程师带到他们面前,松开手把人放下。 “多谢阁下,虽然没机会把人完整的带回来。”战车长露出一个苦笑。 弥昂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被他放下后昏倒在地的工程师,他的右臂已经没了大半,留下一个焦黑的断口,看来刚才终究是离火流太近了,因此在最后一条手臂葬送在了火焰中,不过倒是不用止血了。 “想不到这都干不掉那个混蛋,这下真的还有希望击败它吗?”战车长愁闷地看向远处蒸汽烟云中踏在蒸汽坦克自爆残骸上的烈焰毁灭者。 “不,你们已经干得很好了。”弥昂向他点了点头,接着都法再次转头反向着烈焰毁灭者的方向疾驰而去。 蒸汽余烟之中,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上火光再次黯淡下来,这是它吐息后短暂消耗魔法之风的结果,但在它的胸腹上却是有着一道明亮的赤金色光芒,那是一处半米多宽的巨大豁口,蒸汽坦克的爆炸虽然还是没能摧毁它,但终于给烈焰毁灭者留下了真正巨大的创口,其中熔化的金属像是血液一般汩汩涌出落地凝结。 有了这样一道裂口,其掩饰与防御也不再完整,伊岚更清楚地看到驱动烈焰毁灭者的魔法核心就在其躯干内部,而弥昂决心抓住这个机会彻底击倒烈焰毁灭者以挽回战局。 烈焰毁灭者燃烧的双眼注射到了这个相比其躯体渺小地仿佛不堪一击的骑士,其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弥昂靠近之时,烈焰毁灭者浑身上下的金属间隙,乃至破裂的裂痕中都向着地面喷涌出火焰,然大地都烧成炽热的深红色,火苗热浪蔓延开来。 弥昂意识到不好,构装右臂猛地发力向前将手中捆绑的火箭弹扔向半空避开接近地面的火焰,而他与都法则义无反顾地冲入火场之中,全身神力的光芒大盛以抵御烈焰毁灭者释放的烈焰之风,但即使火苗没有烧伤他,弥昂依然感觉到浑身笼罩在比阿拉比大漠更炽热的环境中,就像是待在火山熔岩上的半空般,他浑身开始快速出汗,而都法的身上也开始有水汽蒸腾。 烈焰毁灭者抬起带满钩刺的巨刃向着弥昂的前进的方向砸落,都法纵身跃起避过这一击,地面翻飞的土石在它的鳞片和弥昂的盔甲上敲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弥昂试图伸手抓住即将落下的火箭弹,但烈焰毁灭者猛地转动身子横挥巨刃扫来,都法不得不躲避绕开这一击,火箭弹砸落在地上,好在刚刚的火焰过去了,现在的温度还不至于点燃它们,但弥昂看到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上火焰的光芒正在逐渐恢复,烈焰毁灭者只需要十秒多一点的时间。 “冲过它身下。”弥昂猛地一拍都法,一人一兽皆是忍耐着越是靠近烈焰毁灭者就越发炽热的空气,弥昂觉得自己的肺似乎快烧起来了,但他强忍着这种不适与汗水快要模糊眼睛的刺痛。 都法横穿过烈焰毁灭者交错落下的巨刃,弥昂起身半蹲在都法的背后,在都法猛冲向烈焰毁灭者身下,越过那炽热的气浪时,弥昂举着泰波克之翼猛地从都法背上跃起向烈焰毁灭者的胸腹间,高举着泰波克之翼对准了蒸汽坦克爆炸时击穿的巨大伤痕。 泰波克之翼切在了这道创口的边缘,即使是混沌矮人打造的恶魔金属也无法完全抵御古圣神器的神锋,泰波克之翼上属于古圣神力的光辉再次显现出来,接触到的恶魔金属上风邪恶符文一个个随之分崩离析,弥昂沿着这道创口再次扩大了它,与此同时弥昂听到了不属于凡间生物的咆哮声,仿佛在直接敲击着他的耳膜与大脑,如果常人听到甚至可能直接崩溃,但在伊岚的庇护下弥昂抵住了这眩晕感。 右臂抓住裂隙边缘吊住身体,弥昂摆动身子再次一击斩在刚刚切开的裂口上,这次烈焰毁灭者狂暴地甩动起了身躯,而弥昂的右手感觉到了一股即使是构装手臂也能察觉得出的炽热,那是熔化的金属与炽热的烈焰,但即使如此弥昂也没有松开手,哪怕拼着这条手臂报废他也要摧毁这个躯壳和其中的恶魔。 弥昂仰起头,火星与熔化的金属正在从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中滴落下来,甚至灼伤了他,但那些炽热感无法与那道创口后流露出的恶意相比,弥昂在毁灭者烈焰环绕的黑暗的躯体空腔之间看到了一对金色的双眼,那是属于被束缚在其中的恶魔的意志,带着暴躁的狂怒与毁灭欲,而其中的火焰燃烧更加旺盛。 “找死!”弥昂冷笑一声,用全力将泰波克之翼对准投掷向其中,古圣神器的力量任何恶魔都无法忽视,弥昂听到了恶魔受伤时的痛吼声,接着创口间火光闪烁汇聚。 弥昂用力一甩把身子抛离下来,在干裂的地面上翻滚落地,而在此时烈焰毁灭者的创口中烈焰喷涌而出,同时一条巨刃手臂向着弥昂压来堵住他的躲避空间。 弥昂倒退着抓住了之前落在地上的火箭,他缠斗着烈焰毁灭者就是等现在这个时候。 颤抖着破裂开来,曼涅托控制着古墓巨蝎将弥昂脚下的半块地皮都撕裂开顶起,带着弥昂堪堪避开了烈焰毁灭者的巨刃后撑死身躯直接顶上了烈焰毁灭者喷出的火焰,身上的蓝光不断闪烁着对抗火焰魔法的灼伤,作为盾牌抵御在弥昂面前。 烈焰毁灭者再度举起巨刃,古墓巨蝎依然和它的体型相去甚远,显得瘦弱的巨蝎可能只要烈焰毁灭者用力一击就会崩碎开来。 但弥昂不会等着这个时候,弥昂回看了一眼帝国军队的阵线后将火箭弹抱住后冲过曼涅托的身躯下方,前滚着一头扎入火焰之中,赌伊岚的神力能撑过火焰的烧伤以及不会引燃火药将自己炸死。 火焰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感官似乎与外界隔离了,耳边只有火焰燃烧呼啸的声音,他紧闭着眼但眼前依然一片明亮,不知道是伊岚的神力还是单纯的火光太过耀眼,浑身上下一片刺痛,但并不是灼伤的感觉。 炽热的风忽然迎面而来,而弥昂知道那是冲过火焰后的空气,他立刻睁开眼,看到炽烈的火焰从他头顶掠过,而他正在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下方。 不容错过的机会,弥昂奋力跃起,同时全力将五发固定在一起的火箭弹一同掷向了烈焰毁灭者的金属创口之中。 而当火箭弹飞落入其中时,弥昂似乎听到了来自烈焰毁灭者躯体内恶魔的嘲笑声,或许是恶魔对于弥昂想用这种方式击溃它的异想天开。 黑火药被烈焰毁灭者躯体内的火焰点燃,五发火箭弹带有的火药爆炸危力绝对强劲,即使不如蒸汽坦克的自爆,但这是在烈焰毁灭者的躯体内引发的,因此当爆炸的轰鸣声响起时,烈焰毁灭者庞大的金属身躯也是一阵颤抖不停,身上的符文与火焰起落闪灭。 似乎这种爆炸不足以摧毁烈焰毁灭者,尽管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它还没倒下,恶魔依然能控制这躯壳,弥昂隐隐感觉到来自对方的蔑视与不屑,烈焰毁灭者在颤动中继续抬起巨刃准备攻击。 但一道淡金色的裂痕忽然出现在烈焰毁灭者身上,接着金色的裂痕接二连三地在烈焰毁灭者的身躯上亮起,伴随着撞击碎裂的声响,烈焰毁灭者的身躯颤动起来。 扔入的火箭弹不只是试图用爆炸来摧毁烈焰毁灭者而已,弥昂将泰波克之翼投掷入了其中,而火箭弹引发的爆风引动着泰波克之翼从内部不断撕裂着烈焰毁灭者的金属躯壳,并真正地创伤着恶魔。 一直坚不可摧的烈焰毁灭者,现在真的开始接近崩溃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转折 即使在濒临崩溃的最后时刻,烈焰毁灭者的疯狂也只是不减反增,巨刃双臂狂暴地挥动着想要砍碎面前的一切活物,连曼涅托也立刻潜伏回地下以免直面烈焰毁灭者的怒火而被撕碎,弥昂跑向烈焰毁灭者的背后想绕开它的视线,但烈焰毁灭者巨大的身躯扭转死死盯向弥昂,随着它的动作其身上的厚重金属在裂痕的扩散下逐渐崩碎坠地。 一道道看似细微的裂痕不断出现在烈焰毁灭者坚固庞大的身躯上,每一丝裂痕间都有火焰与熔化的金属喷涌而出,之前源自魔法、火药、神术等种种力量造成的细微伤痕在此刻都因为烈焰毁灭者的力量削弱而显现出来,泰波克之翼的力量正在破坏着烈焰毁灭者那让恶魔驱动金属躯壳的魔法,而恶魔的力量也在随之削弱。 但即使如此烈焰毁灭者的反扑力量依然势不可挡,它的每一次践踏和切裂的重击都会在大地上造成一个又一个的伤痕,而如此的行动也在快速消耗着烈焰毁灭者余下的力量,每过一秒它金属外层上的裂痕就会多上一缕,它自身的重量将会在其不足以支撑的时候压垮它自己。 马车大小的金属巨刃几乎擦着弥昂的肩膀落下,即使没有被击中并及时躲避,但带来的冲击震感也让弥昂觉得内脏像在被敲鼓一样震颤着,带来一震生理上的恶心感,也不得不用手捂住耳朵防止自己的耳膜被震穿。 烈焰毁灭者似乎把全部的恶意都集中在了攻击弥昂身上,如果都法在的话弥昂可以直接让都法带着自己甩开这家伙任它自己崩溃,但现在以烈焰毁灭者的攻势弥昂不敢冒险让都法靠近,因此他只是不断游走着试图绕开烈焰毁灭者的攻击,拖延时间直到烈焰毁灭者不得不放弃或毁灭为止。 而烈焰毁灭者不断崩溃的躯壳也吸引了帝国火炮的再度攻击,四门加农炮重新瞄准了烈焰毁灭者开火轰击,将沉重的实心铁弹轰击向烈焰毁灭者失去高温与魔法防护的金属外层。 “麻烦真不少……”虽然能理解和支持帝国火炮的行动,但弥昂现在自己还就在烈焰毁灭者的旁边,虽然说加农炮的准头比投石机之类高上不少,但也不可能指哪打哪,弥昂可不想被炸偏的帝国加农炮给波及轰碎了,那可真不值。 两发炮弹命中了烈焰毁灭者,另外两发一个蹭着边飞远,而另一个则落在了十多步外的地方,弥昂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而这一次没有了高温和魔法的保护,还因为泰波克之翼逐渐浮现出诸多裂痕,烈焰毁灭者再不能轻易承受住帝国加农炮的火力了,击中肩膀与前臂的实心炮弹深深嵌入到数英寸厚的漆黑金属中间,手指粗的裂痕蛛网般蔓延,而同时外沿出的肩甲上的金属尖刺与铁板等随着裂痕的蔓延整块崩碎下来,数百斤的破碎金属被火炮的冲击震飞。 “该死!”弥昂侧蹲下身减少被击中的可能,没有泰波克之翼的情况下只能举起手臂护住头颅。 手指大小的金属碎片蹦飞重击在弥昂的胸甲和腿侧,将整锻的甲胄击得凹陷下去,而半个门板大小的金属残片落下,好在滑落的高度还不够带来足够的速度,弥昂将接近一人重的金属残片顶起推开,想拉开和烈焰毁灭者的距离,但他感觉到四周的炽热感又一次浮现出来,他探出头,看到烈焰毁灭者漆黑的身躯上不断外泄的火焰再次内敛,只有其头颅的口边有溢出的火星。 “快躲,这恐怕是它最后能施展的力量了。”伊岚急切地警示道。 这个距离却是有点来不及了,弥昂刚迈出步子,烈焰毁灭者身上千疮百孔的裂隙间都喷涌出熊熊烈焰,在它周边的十数步内再次化为难以接近的焰场,而最炽烈的毁灭之火从其剃刀牛兽满是锯齿的口中喷涌而出,数米宽还不断扩散的范围完全笼罩住了弥昂能够躲避的空间。 只能硬撑,弥昂将烈焰毁灭者的金属残片举起顶在身前,澎湃的烈焰虽然无形但也有着难以抗拒的强大冲击力,迫使弥昂半跪下来顶住碎片以免自己被烈焰完全吞没,淹没在火流中的他仿佛是激流中的礁石,炽烈的火焰在他的身前向两侧略微分开了,弥昂感觉到浑身都在因为难以对抗的力量颤抖不已。 而从碎片前满溢出的火流从他的身上掠过,即使伊岚的神力能够支撑着他不被直接烧死,但弥昂也感觉到被扔进火山般的痛苦,他根本不能呼吸,否则高温足够将他的肺直接烧熟,而即使火焰没有伤到他,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盔甲已经开始变软了,细碎的锁甲上不断有锁环熔化,银色的金属液滴缓缓从他的身上滴落,而他的汗液也会迅速蒸发干。 烈焰毁灭者仿佛也拼尽全力般迈动身躯向前,它躯体上的所有符文都已经黯淡无光,淡金色的裂隙几乎遍布在其全身,先前崩毁的碎片还只是从身躯的部分落下,但现在烈焰毁灭者仿佛被砸碎的冰人般,大小不同的碎片从它躯体上的各处崩碎落地,但烈焰毁灭者只是全然不顾地向前,同时将火力完全击中在弥昂的身上,随着它的逼近弥昂承受的压力也越发巨大,他甚至感觉到脚下的土壤都在变软。 危急状况下,曼涅托的古墓巨蝎再次冲出,这次它瞄准了已经受到帝国火炮重击的左臂,原本由于体型与魔法的差距曼涅托很难伤到烈焰毁灭者,但在当下烈焰毁灭者再无余力支撑魔法,而且已经收到重击的状况下,曼涅托的攻击终于攻破了烈焰毁灭者的金属外壳,几乎折断了烈焰毁灭者手肘的位置。 而烈焰毁灭者自身的庞大重量就在此刻成为负担,被击碎的肢体在重压下不断扭曲破碎,而烈焰毁灭者也再难保持稳定,在古墓巨蝎的力量牵制下被迫转动身躯挪开了头颅,而在此时古墓巨蝎沿着金属裂隙的创口再次撕下一大片破碎的金属。 随着烈焰毁灭者的转首,炽烈束流的方向也随之转变,弥昂的身影也终于从火光中显现出来,而烈焰毁灭者发觉再不能摆脱后,猛地高昂起首,让火流席卷向了帝国军队反攻的阵线,即使在强弩之末下,一轮横扫的烈焰依然带走了近百名帝国士兵的性命。 烈焰毁灭者发出最后的咆哮声,熔化的金属像是血涌般从它的巨口与浑身上下的裂隙间喷涌而出,烈焰毁灭者挣开古墓巨蝎的纠缠,抬起完好的前肢巨刃试图摧毁它,但破碎的独臂再不能支撑它的重量,整个压断胯下,举起的手臂也只能脱力般下坠,被曼涅托躲过这反扑的一击。 遍布烈焰毁灭者全身的淡金色裂痕迅速地蔓延着连接在一起,淡淡的光粒从中渗出,宏伟庞大的烈焰毁灭者在这片余烬星火的光中不断地崩塌着,肢体破碎、甲胄解体,原本带着深邃光泽的金属现在仿佛烧焦的树木般粗糙黯淡,溃散的烈焰毁灭者解体时不断喷涌出细微的火苗,每一块巨大沉重的残破金属落地时,沉重的声响在其空腔与整个战场上回响。 集结外星战场其他各处的火生者们身上的火焰都黯淡了些许,因为烈焰毁灭者本身的存在也是吸引与稳固魔法之风的力量,现在烈焰毁灭者被摧毁了,火生者们的力量也随之被削弱。 整个战场上的人都能看到巨大的烈焰毁灭者被摧毁后崩溃倒下的场景,在战场厮杀因此短暂的休憩几个呼吸后,数千人的欢呼声从米登领的军队中传来,即使是选帝候也难掩兴奋的神色,没有了烈焰毁灭者的阻挠,帝国军队将能够重新聚集为统一的线列,而诺斯卡余下的力量将不足以对抗他们,除非他们还有更强的后手。 鲍里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那些北方人真的有比烈焰毁灭者还强大的底牌,那他估计还只能低头认输了。 蒸汽坦克的战场长坐在后方的高地上,看着远处烈焰毁灭者解体破碎的情景,神情复杂地抽着烟,在他旁边是幸存的车组成员,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工程师正在接受治疗。 “或许解决了,但代价会不会太大,莱昂纳多的杰作可是又少了一台。”战车长忍不住叹气,蒸汽坦克一共十二台,其中两台作为研究解体但无法恢复,另外两台在战争中彻底被毁,之后帝国再没有造出新的蒸汽坦克。 “我想也不一定。”躺在一边的工程师说道,“修复它们固然困难,但我想教授我们的矮人工程师们会有恢复它的,只要把残骸都带回去,不会太久,我们会一同回到战场的。” “但愿如此。”战车长吐了个烟圈。 烈焰毁灭者堆积的废墟旁,在火流中不敢呼吸脸都憋青的弥昂总算能喘口气了,看到烈焰毁灭者终于被摧毁后他才算是暂时放松下来,因为烈焰毁灭者之前维持的火场的缘由周围百米暂时没有敌人,而随着帝国军队的反攻局势将重新回到向帝国人有利的一面。 烈焰毁灭者的倒下给诺斯卡人造成了不小的士气打击,大概在很多诺斯卡人想来这是他们在战场上最强大不可撼动的力量了,而失去了烈焰毁灭者,诺斯卡人的失败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代价也是巨大的,数以千计的士兵死亡,而且都是受到过训练的常备省军,光是烈焰毁灭者就已经将上千人焚烧粉碎,而诺斯卡人不顾伤亡的疯狂战斗也让米登领的军队损失惨重,接近三分之二的步兵阵亡,精锐的帝国骑士也损失近半,米登领的军火库也几乎搬空了库存,整个行省的力量都被削弱了,但即使如此或许也只是击败了一次入侵,而人类的敌人却还在远处的荒地上繁衍生息,这样的胜利带着一种酸涩。 这样的想法让弥昂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在没有其他变故下帝国军队应该会取得胜利,如果那个恐虐冠军不是个不明形势的蠢货,他应该会选择撤退,毕竟入侵的决战已经失败了。 但海耶尔没有踏上战场,这样的决战他都没有前来是不应该的,除非有他脱不开身的地方,或者其他的缘由。弥昂稍有些不安地想着,不可否认他还有再战并真正彻底击杀对方的期望。 摇了摇头放下心思,弥昂想在烈焰毁灭者的遗骸中找回泰波克之翼,但当他起身向前迈步的时候,他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寒意,在他以为是从火中脱身后体感的差异时,他还听到了咔嚓咔嚓的轻微碎裂声。 弥昂抬手手放在眼前,感觉到寒冷带来的些许僵硬和融化的水流淌入甲隙之间,他看到手臂和身体的甲胄上都有一层薄薄的霜冻冰封,随着他的动作破碎融化,而这显然不是自然凝结而成的。 尤里克教的神术吗?弥昂立刻从伊岚那里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并知晓了这是在他陷入火海时的释放的魔法,在伊岚全力应对烈焰之风的魔法时她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但魔法的痕迹依然清晰。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弥昂猛地转过头环望战场的四方,还抬头看了看残云遍布的天空,按理说施法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才对。 片刻后依然没有看到可能的痕迹,弥昂摇了摇头,还是先翻开烈焰毁灭者的残骸找回泰波克之翼。 在前半段碎裂的剃刀角牛首下,弥昂在推开金属残片后看到了泰波克之翼的边缘,伸手抓住后将之从中拖回拿好,不远处都法停伫在那里等着他返回。 但在他从烈焰毁灭者的遗骸上走下时,弥昂听到背后遗骸中传来的碎裂声响以及燃烧时气流的扰动。 “是那个被束缚在里面的恶魔,它还没有被放逐。”伊岚在对方再度活跃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道。 弥昂立刻转身准备迎战,但剃刀牛首只是亮起一道火光,接着头顶破碎开来,一团凝实的赤金色带翼公牛形象的烈焰从中飞跃而出,虽然眼中带有恶魔的狂暴但却没有与弥昂战斗的意识。 “他想逃走……” “不会给你机会的!”伊岚的话还没有说完,弥昂已经本能反应地向着金牛冲去,都法同时追上短暂地拦住了它,弥昂直接用泰波克之翼砍在金牛的躯体上。 “别冲动,它是要被传送的,快放手。”伊岚有些慌地开口,弥昂面色一变想要退后,但金牛的身躯上一阵光芒闪烁笼罩了他们,转瞬间当光芒消散后原地只留下有些不安的都法和从地下控制巨蝎爬出的曼涅托,弥昂和金牛都消失在了原地。 弥昂经历过史兰的传送,但这次的经历截然不同,他感觉到了周围虚空冰冷的洪流,而他则是被某种强制性的力量牵扯着拖向虚空之外,弥昂纠缠着金牛不敢放手,他可不想知道迷失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 好在传送只是瞬间结束,周围的光线随之一变间弥昂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他依然死死抓住金牛没有松手,直到金牛撞在什么东西前后终于停了下来。 弥昂警惕着金牛恶魔的还击,并戒备地扫视向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搭建起来的祭坛,地上有符文,四周被金红的光笼罩,而当他看向祭坛外时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因为那个比周围所有混沌勇士都要高大的军阀只会是一个人——海耶尔·黑怒,而在他的身旁还有上百名身披黑色甲胄的混沌勇士。 “看来有点不走运呀……”弥昂因为兴奋与恐惧混合的情绪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 第二百九十章 危机 片刻之前,诺斯卡人搭建的混沌祭坛之上,巴巴克面色不悦地看着面前光芒黯淡下来的恶魔铁砧,恶魔铁匠已经知晓了烈焰毁灭者的命运,因为他是束缚恶魔的术士,同样也是烈焰毁灭者的真正操控者,在他的预计里战场上应该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烈焰毁灭者的力量,至少在这里没有,但情况显然出乎他的预料,这样的失败会让他的报酬打折扣的,混沌矮人难看的面色隐藏在厚实的胡须下,他转头看向祭坛外的海耶尔。 恐虐的冠军似乎意识到了恶魔铁匠的失败,但他似乎不甚在意地向巴巴克点了点头,接着向祭坛下的辛勒开口道:“既然混沌矮人们的造物失败了,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半身赤裸满是刺青的萨满巫师向自己的酋长躬身行礼,接着转身向着祭坛上走去。 “稍等片刻,让我把恶魔唤回来。”巴巴克感觉到自己愤怒的呼吸从齿缝与胡须间划过,但他知道自己得将祭坛让给诺斯卡人的巫师了,哪怕他不满这个结果。 挥动锻锤在恶魔铁砧上敲击着,不同的节奏催动着恶魔铁砧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后是一个金色的牛首符文,穿越魔法与混沌的虚空与远方从烈焰毁灭者躯壳中解脱出的恶魔构建起特殊的联系,并以其魔法的力量牵引着恶魔要让其跨过空间回到此处并试着再次拘束起来,对于混沌矮人而言不是每次都有机会能找到合适的恶魔用于其邪恶的兵器与仪式的。 无形的魔法锁链牵引着恶魔穿越空间,一道金光在恶魔铁砧上逐渐浮现,伴随着痛吼的咆哮,恶魔金牛的身形从虚空中浮现后被铁砧牵引而出,恶魔铁匠敲响铁砧,按照以往的惯例恶魔将会顺着铁砧上的符文被重新束缚会虚空之中,但这次出乎意料的,恶魔金牛重重撞在漆黑的铁砧上,沉重的身躯与铁砧相撞让整个祭坛都震颤起来,恶魔铁砧与混沌矮人都被金牛连带着撞飞出去,金牛的身躯匍匐在铁砧上,无形的火焰在它身上燃烧着,但它却再没有行动,而另一个身影从金牛的背后站直身,环顾四周。 海耶尔不用看清对方的脸也猜得到是谁,毕竟那令人反感的神力光芒在这个国度中只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且是他所选定的对手,尽管他并没有把自己预想的决战设在今天这个时候。 四周的侍卫们似乎因为眼前的变化而有些骚动,一些人握紧了自己的配兵,呈包围的状态分散着站在祭坛的四周缓缓靠近,直到海耶尔举起一只手命令他们停在原地,没有人再靠近祭坛,而海耶尔头盔下的面庞绷紧,他的脑海里思绪转动,似乎在思考着是否要现在上前与之决斗,但最后只是让所有人停在一旁,以观祭坛上的变化,不仅是因为他重视自己选择的对手因此不会选择以众欺寡,而且祭坛上的魔法也还没消除,仅凭混沌勇士未必能踏足。 “不动手吗?”弥昂看到海耶尔命令其他人停下脚步,而他自己似乎暂时也没有上前的迹象,暂时松了口气,目光一转又看到了踏上祭坛的辛勒,对方看起来是准备动手了。 “可耻的杂种,你当我不存在吗?”似乎因为弥昂完全没在恶魔铁匠的身上投过一眼,巴巴克混沌矮人的自尊让他愤怒的咆哮起来。 弥昂沿着金牛的后背滑落,他想先放逐这个恶魔,但眼下恐怕没有时间,在看到金牛身下的恶魔铁砧时,弥昂眼尖地扫到了一处裂痕,那是在他和金牛翻滚着回到现实时泰波克之翼留下的。 “抱歉,你太矮了。”弥昂淡淡地说道。 这显然更激怒了混沌矮人,他持起堪比战锤的锻造重锤,向着一旁的辛勒咆哮道:“这个肉渣是我的猎物,我要把他比我高的部分一寸寸砍下来。” 辛勒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正是弥昂想要的,他可不打算以一敌二。 混沌矮人挥动着重锤本来,弥昂放低重心举起泰波克之翼格挡,经过上次的交手他对混沌矮人的力量有所准备,自忖能挡住这一击后展开反击,如预计般抵御住了其攻击,在震感中挥剑向前,但在此时黑视的阴影在弥昂面前浮现,剑刃打偏划过混沌矮人的肩甲,弥昂迅速退后几步再次拉开距离,感到头颅一阵刺痛,凉意从鼻腔中流过,弥昂低头,看到手甲上的几滴血液,两道红线从他的鼻中淌落下来。 弥昂感到片刻的困惑,接着是一声惊雷炸响在脑海中,眼前出现了一片黑视带来的雾霭,而此时巴巴克已经挥动着战锤追了上来,弥昂接着他借着记忆全力挥出一剑,有些偏离轨迹的剑锋在混沌矮人沉重的甲胄上带起一串火花,而混沌矮人的重击让弥昂感到半边身子都要震麻了。 弥昂咬住嘴唇,用力眨眼想让自己的状态恢复一点,但完全没有效果,相反的脑海里再度传来一声轰雷般的巨响,来自灵魂中的痛苦就像是用一根钉子深深刺入他的头中后搅动起来,让他几乎要站不住身子,脚下感觉仿佛战争浪涛中的木筏上一般难以着力。 弥昂终于在头疼中想起来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了,他和曼涅托来开的太远了以至于分裂的灵魂带来的影响正在呈现,弥昂竭力在头痛欲裂中思索着眼下的情况,他记得伊岚提过烈焰毁灭者的操控者距离在十英里外,而这个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古墓巨蝎和他原本之间应该维持的范围。 按理说他应该立刻昏厥过去,但眼下还能勉强支撑片刻,弥昂想起之前巴托尼亚与瘟疫冠军的一役,也许伊岚有办法能让他坚持住? “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弥昂在心中呼唤她,灵魂缺失的痛苦和急切的情况让他一直以来的尊称都省略了,但却没有受到对方的回应,而眼前恶魔铁匠的攻击却不会因为弥昂的状态而停止,只会更加狂暴。 冲击传递至全身,弥昂眼前被黑视的阴影所笼罩,只能不自觉地退后,而伴随着的其他感知也在逐渐远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海水,呼吸的空气变得黏稠沉重,一直往肺里沉浸下去,脚下原本坚硬的祭坛也变得像浅滩的淤泥一样令人寸步难行。 细碎的光在眼前闪烁,弥昂努力睁眼想看清楚,在身旁冬日的寒意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的清冷萧瑟,弥昂抬起头,看到四方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就像他此时的内心一样,他隐约记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但不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那些破碎的光斑在虚空中折射出条条昏暗的光线,弥昂沿着光看到了在光尽头的背影,金发白裙的少女伫立在那里,凝视着眼前混沌的虚空,而她的背影笼罩在一片光中。 “伊岚?”弥昂向着她的方向走去,他的声音似乎不受距离限制般传出了很远,甚至在空无一物的旷野上他也能听见回声,但眼前那位女神也没有回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双方的距离也没有因为弥昂的前进而缩短,这种感觉让弥昂的内心被焦虑和不安所充斥着,但无论他跑得多快都不可能追得上之间不断延长的时空。 笼罩在雾霭中的世界镜面般不断破碎起来,有的裂隙中在渗入不同色彩的光亮,而有的则是空洞的黑暗,最后在伊岚的面前,一道裂隙敞开了,她向前踏足迈入其中,身后遗留下的一切都在破碎。 “伊岚!!”在破碎最后蔓延到这里之前,弥昂拼命伸出手去,但触及的只有一片猩红的温热。 他摸到了自己脸上的血。 “懦夫!你是瞧不起我吗?!”混沌矮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岩石在相互碰撞,他朝着前方冲去,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裸露的獠牙因愤怒而颤抖着。 弥昂抽不出精力动自己的舌头给他点回应,他的每次喘息似乎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我要把你肉片下来,磨碎你的骨头。”带有符文的黑曜石与古圣锻造的金属相遇,在一个心跳间双方交换了数次的打击,混沌矮人不仅像传统的矮人一样磐石般坚不可摧,而且像野兽一样狂怒地战斗,带来凶狠的打击。 弥昂像是困倦不已般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他才隐约记起自己似乎还在战斗之中,混沌矮人狂暴的攻击完全几乎碾开了他的防御,而他即使想拉远距离晃动的步伐也跑不出几步,否则仅以双方的身高弥昂都会在速度上占些优势,现在却只剩下一次次竭尽全力后和重伤以及死亡线擦肩而过的交锋。 海耶尔看到战斗的情况后皱了皱眉,他和弥昂交过手,知道弥昂的战技远不止如此,眼前似乎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使得情况急转直下,他冰蓝的眼睛透过头盔的孔洞凝视战场,有片刻他思考过是否要自己出手暂停这一战,因为杀死弥昂的荣耀非常诱人,血神告诉了他在弥昂的身上还有一个弱小的神明,连带一个神一起杀死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旁观,他非常渴求战斗的荣耀,但血神之选让他隐约觉得现在的战斗并不会令血神感到愉悦。 巴巴克摆动战锤,无视了弥昂刺向他胸前的剑刃,他厚重的胸甲挡住了剑锋,弥昂感觉就像是刺中一块岩石,而混沌矮人的一记重击对准了他的肋侧,即使有盾牌阻拦那股断铁碎石的力量依然令弥昂几欲呕血,砸开防御,弥昂在他抬手的时候探剑刺出,剑刃撕裂了恶魔铁匠的黑色盔甲,深深地咬进了他的肌肉折断了一根肋骨,但混沌矮人毫不在意痛苦地举起战锤砸下,这次将弥昂的剑砸落在地,而后是第三次落锤。 弥昂弃剑锁住了恶魔铁匠战锤的锤柄和挥锤的手臂,这让他的攻势被拖住了,混沌矮人喉咙里发出嘶嘶吸气的声音,而他比弥昂估计的更加强壮,或者说弥昂现在没有足够的力气了。 挣扎的战斗意识让弥昂挥起套着手甲的右臂猛砸向混沌矮人的脸,攻击的力量足以将岩石击碎,的确,在弥昂不多的感知中这就像猛砸一块石头,但混沌矮人只是疯狂地笑着,血从他宽阔的脸上流下来,他的一颗獠牙折断了,但没有丝毫削弱,弥昂更用力地重击,但除了击破皮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混沌矮人的头骨简直像钢铁一样坚硬。 用力一甩,再撑不住的弥昂被甩飞开,半空中滚了两圈后又砸在地上滚撞倒恶魔铁砧后停下,弥昂的脸上满是血污,砸在恶魔铁砧上的疼痛并不比来自灵魂上的痛苦更强烈,他想站起来但只是踉踉跄跄地撑着铁砧单膝跪倒,头顶是金牛的炽热呼吸,弥昂背对着那个混沌矮人,巴巴克露出胜利的狰狞笑容,向前迈步准备完成处决,海耶尔在雪地里静静地站着,此时唯一的声音是旗帜的翻卷和寒风的呼啸。 第二百九十一章 灵魂深处 “离他远点!”少女愤怒的声音在弥昂的脑海中响起,这让头贴着铁砧,在昏迷边缘的弥昂稍稍清醒了一点。 “伊岚……”弥昂尽力不让自己倒下。 “弥昂……我很抱歉,在跨过虚空的时候你的灵魂吸引到了混沌力量的注意,我一直在努力……”伊岚的声音里带着忧愁。 被牵扯着带入接近混沌的虚空是危险的举动,在介于物质与非物质领域之间的世界里,一个闯入的灵魂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好下场,混沌的阴影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而即使有伊岚的保护,弥昂灵魂的缺口依然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并吸引了混沌的力量,那些恶意的阴影想要填上那份空缺,但这是恶毒的诅咒,即使让弥昂短暂的撑过了失去部分灵魂应有的晕厥。 她带来了空虚和谎言,只有真实才能弥补……雾一样缥缈的声音在弥昂耳边低语。 “该道歉的是我……如果我再冷静一点也许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了……”没有理会那个声音,弥昂感受到血滴落在铁砧上,带着神力的血液在混沌魔法的铁砧上沸腾,烧灼出一个个小的坑洞来。 如果弥昂能来到伊岚所处的领域时,他能看到伊岚只是面容悲伤地摇了摇头,梦的领域里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那里被血潮一样的暗红色笼罩,少女神明缓缓抬起一只手,却仿佛举起千钧之重般指向那个空洞,一片朦胧的白光填充在那里。 “弥昂,你听我说……”伊岚在她还有余力的时候开口。 巴巴克在弥昂背后停下脚步,弥昂缓缓转过身背靠着恶魔铁砧,抬头看向恶魔铁匠,手中握紧泰波克之翼。 “看,人类,说到底你们是如此脆弱如此愚蠢的东西,这场胜利比我想的更轻松,还有你的盾牌很有趣,我会好好研究的,把你的灵魂献给哈苏特吧!”混沌矮人最后要举起战锤给予弥昂致命一击。 在那之前,弥昂猛地抬起泰波克之翼,以为对方要反击的巴巴克本能戒备,但没有预想中的攻击,弥昂攻向的是恶魔铁砧,泰波克之翼的神器之锋斩破了铁砧上的符文,并在中间留下半臂长的裂痕,中间一道金色的符文浮现,忽然转瞬消散了。 恶魔铁匠因为弥昂的行动脑子刹那间空白了一瞬,而之后瞪大了眼向着弥昂咆哮起来“愚蠢的肉渣,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他向着弥昂冲来挥落战锤,但他的行动却被一道火焰给阻止了,即使穿有耐火的符文甲胄,这些火焰也从一些空隙中灼伤了他,在他口中开始念叨起咒语的时候,石化的灰色在他身上浮现,一只赤金色的利爪探出压在了恶魔铁匠的身躯上,恶魔金牛燃烧的双瞳充满蔑视与愤怒地盯着恶魔铁匠,接着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口,将恶魔铁匠连带着他的最后的怒骂声一同吞了下去,一截咬断的小腿落在地上。 在处理完了恶魔铁匠后,恶魔金牛转头面对弥昂,在眼前的人类身上他感觉到了令他不舒服甚至有些畏缩的东西,来自秩序神明的力量。 挣脱束缚的它咆哮着以本能向着弥昂冲去,而在弥昂准备对抗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个灰金色的人影冲来猛撞在恶魔金牛的背后,弥昂透过眼前的血红看去,那应该是此前的诺斯卡巫师,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在此时不向自己动手,但弥昂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行动。 辛勒拖住金牛撞向恶魔铁砧,即使以诺斯卡人的强壮身躯他在力量上也不可能比恶魔更强壮,但他的力量足够让恶魔因为自己的惯性转向了,而恶魔身上的尖刺与爪牙在他的身躯上上划过时,没有想象中的血肉破裂与开膛破肚,而是带出了金属碰撞时的一串火花与几条凹陷的印痕。 辛勒拧住金牛的犄角重击撞在恶魔铁砧上,同时念出萨满巫师的古怪咒语,混动的魔法能量在祭坛的图腾上跃动着,恶魔金牛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力贲张甩开了辛勒,在它想要爬起来转头施加怒火之前,弥昂却已经来到它的身后,双手抓住泰波克之翼猛地刺出翼刃切断了恶魔的脊柱,并将恶魔贯穿后刺入残破的恶魔铁砧将之钉在上面。 泰波克之翼的边缘金色的火焰不断摧毁着恶魔的邪恶躯体,没有流血,创口出漂浮出无数飞散的金光,那些点点光尘被牵引着落在了祭坛上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符文图腾之中,笼罩着祭坛的猩红色彩也随之越发浓郁起来,恶魔似乎遭受莫大痛苦般疯狂挣扎起来,但它的力量居然无法撼动已经残破的恶魔铁砧,被古圣神器牢牢钉在上面。 “你帮我省了不少力气,巴托尼亚的骑士,也许我该把你留给我的主人解决……或者现在给你个痛快!”数步外站起身的辛勒缓步走向弥昂的方向,这次弥昂看清楚了些,他的躯体全身都呈现出灰金色,还有金属的色泽,被金牛留下的抓痕也是凹陷下去但没有破裂。 金属魔法……弥昂努力眨了眨眼,他身上来自伊岚的神力光芒正在迅速地黯淡下去,这意味着伊岚已经没有多少余力来帮助他了,在灵魂深处的裂痕上神力如同开闸般倾泻而出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并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时间,但在这里沉睡意味着死亡。 弥昂短暂而迅速地喘息着,抹了抹脸上的血想再看清些,血液与泪水混杂着模糊了眼前的视野,弥昂看到诺斯卡的萨满巫师快步走近,接着一记重拳迎面而来。 弥昂双臂交叉挡住了这一拳,强劲的力量让他连退了两步,同时触感也让他更确定了对方的魔法,诺斯卡巫师用金属魔法将自己的躯体转变为了坚硬的金属状态并以此作战,身为巫师并不等于会放弃近身作战,特别是对于恐虐的崇拜者们而言,颅骨之主憎恶魔法强化外用魔法杀死对手的卑鄙技巧,因此也几乎不会有人愚蠢到向恐虐祈求法术的力量。 辛勒每一次的攻击都用尽全力,无需顾忌骨骼与躯体本身受伤的风险,弥昂不知道他将自己转换为了何种金属却还能行动的状态,但显然诺斯卡巫师金属的躯体并非他徒手能破开的,而同时泰波克之翼还在恶魔的躯体上,剑落在了更远的位置上,弥昂只能在对方步步紧逼的攻势下不断退后。 摆拳落在弥昂的肋下,腰侧非整锻的甲胄能抵御的冲击有限,疼痛让弥昂不自觉地弯下腰,而下一拳压着弥昂自己的手臂砸在他的头上,摇摇晃晃地退后跪倒,破裂的伤口上血液顺着脸庞和下巴滴淌,这似乎就是他的极限了,作为一个灵魂残缺的人他还能沉稳地战斗到现在已经是他和伊岚用尽全力的结果,一个不完整人和不完整的神。 他身上源自神力的光芒完全消散了,喉咙吐出微不可查的叹息,意识远去完全消散前,弥昂模糊地看到辛勒正在走近,单臂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后开始出拳,甲胄在金属魔法的作用下变软了,辛勒金属的拳头几乎无视阻隔地敲在弥昂的躯干上,肋骨与内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浑身的痛苦也没有让弥昂有更多的反应,直到辛勒把他扔飞出去。 萨满巫师看向祭坛下的海耶尔,他知道自己的主人预选了对手,如果他不求得同意就下手那无疑是僭越了,海耶尔的脸庞隐藏在头盔下,巫师看不到自己酋长的神情,但最后海耶尔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辛勒转身向弥昂走近。 弥昂的脸贴在自己的血泊之中,鼻腔和口中都涌进了血,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感觉自己干涩的嗓子似乎因此舒服了一点,他不希望这是回光返照的结果,但四肢与真实地面的触感已经越发遥远,而满是腥气的呼吸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血海之中,血液吞没了他的呼吸,眼前只是一片猩红色。 似乎要在血海中溺毙,他抓住自己的喉咙,奋力想要脱离,但无处着力后只是不断沉没着,当他的不多的力量耗尽时,弥昂松开手沉向意识的更深处,而在他沉没前,一只发光的纤细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现实的领域中,辛勒拖着弥昂的脖子把他拽起来,举起右拳蓄力准备最后一击。 “真是遗憾,巴托尼亚人。”他这样说着,对准出拳。 但没有预想中的击碎颅骨,一直戴着手甲的手铁钳般抓住了他的拳头,传来金属摩擦扭曲的声音,而即使辛勒发力也无法再得寸进。 在扣住的手后,被抓住脖颈的弥昂缓缓抬起头来,此前几乎要昏迷的他再次睁开眼,带血的瞳孔中散发出火焰般猩红的光芒,辛勒惊骇地用力想要压碎弥昂的气管,但比那更快的是来自弥昂构装右臂雷霆一击的上勾拳,响彻全场的轰鸣之中辛勒倒飞出去,金属化的下巴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拳印,辛勒咳了咳,吐出一颗断裂的牙。 弥昂浑身满是鲜血,被无比的力量和纯粹的战役充斥起来,他大跨步向着辛勒的方向迈进,在对方爬起来之前拦腰抱死后以抱摔将诺斯卡人超过两百磅的躯体重砸入祭坛之中,在祭坛上多添了一个凹陷的坑洞。 辛勒因为弥昂一拳而有些眩晕的头还没缓过来,就又遭受了重击,即使金属化的躯体让他几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暴起的弥昂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并将全力狂轰在对方的身上,构装手臂的重击以及摔技不停歇地施展开。 看到这一幕的海耶尔眼皮跳了跳,忽然发现情况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恐怕今日这场战争就要落下帷幕了,因此他最终定下心来,从钢牛的背后取下斧锤向着祭坛上走近,或许这样的战斗不会让血神高兴,但希望数万帝国人的鲜血能够稍作弥补。 锐器划破气流的声响在他头顶响起,海耶尔立刻撤回步子回退半步,黑色的巨剑在他的面前落地半截刺入冰封的地面。 “黑剑!”海耶尔看清了这把剑的制式,一股愤然的战意在他心头升起,他猛地抬头向半空看去,紧跟着的人影从天而降,落地在前掀起周围的雪尘。 吹散的积雪又随风缓缓飘落,沉落在黑色的甲胄与银白的发丝上,维凝视着面前比她高出大半的恐虐冠军,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果然是你,你又要来阻挡我吗!?”海耶尔咆哮起来。 “哪里……”维拔起黑色巨剑,指向背后的祭坛上,笑起来,“公平决斗而已。”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狂怒 “公平决斗……”海耶尔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咆哮起来,“今日我不同以往!” “我亦如是。”维哂笑道,手执巨剑指向对方,她的身形不及恐虐冠军的一半,但气势凛然不可动摇,风雪的走向似乎也随其气势改变。 海耶尔双手的斧锤碰撞在一起,暗红的纹路在这双巨大狰狞的兵刃上浮现,天空中乌云翻滚,血红的闪电伴随着兵刃的碰撞炸响,而最令人不安的则是恐虐冠军身上的战甲,当海耶尔的战役完全沸腾起来时,那件战甲上的恶魔浮雕开始闪烁光芒,鳞甲犄角扭曲颤动,双瞳中猩红的邪光仿佛有自身意志般游移,伴随着令任何凡人直视都会感到心悸不已,不过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寻常之人。 无需海耶尔下令,作为侍卫的混沌勇士们转身退开,手持兵刃伫立在雪地上,由他们的身躯包围着隐约形成一个角斗场,而维的面色也严肃起来,整个人凭空拔高了两寸,犬齿变得更加尖细,眼瞳中的深红色也开始扩散,进入到吸血鬼战斗的姿态,面对恐虐的神选冠军,任何勇士都不能大意,因为他们面对的可能是混沌中最凶猛残暴善战的战士。 几个呼吸之间,兵刃交击的连绵声响如雪花般不间断地传来,维只持其黑剑,而海耶尔手持斧锤两柄武器,狂暴如潮的进攻中看似占了上风,但他并没有真正将维逼退,无论防御对攻,维的剑招防御滴水不漏,即使是看起来沉稳如落叶的一击,也会来到海耶尔攻击的路径上,打断其攻势的节奏。 海耶尔甲胄上的恶魔之手的下颚微微打开,发出轻微的嘶吼声,似乎是在表达着不满和急躁,覆盖海耶尔全身的甲胄上岩浆般炽热明亮的纹路随着恶魔的复苏逐一亮起,伴随而来的是更加凶猛难以抑制的攻击,重锤横挥战斧劈落。 维终于选择了让步避开这一击的锋芒,轻巧的跃起,在重斧落地给积雪的地面带来粉碎的裂开的沟壑时,维踏在战斧上立定,巨剑双手举起以锁钥势保持,没有发起攻击,而海耶尔也没有试图抽离战斧或是用战锤反击,双方都保持着随时发起攻势的戒备姿态。 “怎么了,害怕了吗?”维的声音轻而锋锐。 “不,只是有些感慨,你变弱了。”海耶尔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点叹息,似乎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个可能或是事实。 “也许只是你从你的神那里获得了更多的恩宠,或者你错认了所谓强大力量之类的。”维漫不经心地说着,同时她的目光与血甲上的恶魔对视,即使是她也感觉到双眼中一阵不该有的刺痛,作为吸血鬼她本该几乎无视伤痛。 “亦或者是惩罚,我试着让自己保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状态与你作战,因为我想一雪前耻,但如果你不拿出应有的实力来,那只会让我更加蒙受耻辱!”海耶尔愤然开口,猛地挥出战锤如轰雷般推动向前。 维的剑刃横格同时借力退开,同时剑刃回转过整个圆满的弧度向着海耶尔的脖颈间掠去,而海耶尔将战斧抬起斧柄偏转了这一剑,剑刃在血红的盔甲上擦过,带起一条几乎可以忽略的轻微划痕。 维退开数步,神色严肃地看着手中剑刃的剑尖,看起来锋锐如初的剑尖实际上已经熔化微钝了一点,而再看向海耶尔身上的甲胄,那条本就几乎可以忽略的划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一套真正的恶魔甲胄,封印了恶魔的力量在其中,就像维曾经遇到过的地狱之刃一样属于恶魔武器之列,但维隐约感觉得到,这套甲胄中的恶魔其力量可能远比维曾经碰上过的那把剑刃中的恶魔更加强大,恶魔武器的力量视其封印的恶魔而定,而这件上的混沌的力量或许散发的并不是那么明显,但更加深沉而无可抗拒得多。 维记得几年前的时候争夺锄日者,那时的海耶尔是没有这套甲胄的,而恶魔武器只会被授予黑暗诸神他们最为青睐的冠军,显然在这几年之中本就是恐虐冠军的海耶尔让血神更加满意其杀戮的奉献。 虽然武器不代表一切,但显然有件好的武器和盔甲会在战斗中更具有优势,维不满地磨了磨牙,她这套或许也非寻常兵刃甲胄可及,但在一整套的恶魔甲胄这样的豪华装备面前显然有点不够看了,除非她把锄日者拿出来,否则只能大概打个平手,她很难杀死海耶尔,虽然她原本没有就没有一定要杀死对方这个目的。 维回头看了眼被血光笼罩的祭坛上,弥昂与辛勒徒手肉搏之中占据了优势,但弥昂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不安的力量却让维有些担心,她不知道仅仅拖住对手是否是个合适的选择。 寒霜在剑刃与甲胄上蔓延,维从来不畏惧寒冷,无论曾是人类亦或者是吸血鬼,霜冻与低温不会让她迟缓,尽管维不觉得这些魔法能抑制得了恶魔武器的力量,何况诺斯卡人本就是在北境荒原的漫天冰雪中成长,因此维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倾力而战。 而在此刻的祭坛上,则是弥昂与辛勒间的战斗,此时的萨满巫师感到有苦难言,如果是在祭坛以外的地方作战或许他还有机会重整架势或者干脆用更具杀伤性的法术对阵,但此刻踏上祭坛之后他们之间的战斗空间就只有这么些,而且他真正强大的法术也绝不会有机会施展开来。 那就只剩下单纯的武力决胜负,而这个仿佛不能踏下的混沌祭坛就成为了一个生死决斗场,而对于他们所信奉的黑暗神祇而言,一场足够精彩的生死相搏似乎确实是不错的祭祀,哪怕其中一个本是为了破坏这里而来。 萨满巫师有着诺斯卡人的体格经年累月的战斗经验,即使他是个巫师,但从没有人敢质疑他作为战士的能力,事实上在空手肉搏上他本该比弥昂更具经验得多,这场本该由他占据绝对优势的战斗眼下却是弥昂在主攻,并且其势头越发不可阻挡。 到底怎么回事?辛勒一边迎战一边思索着发生了什么,刚才弥昂明明一副就要被击垮的架势,但此刻却似乎被无穷的战意所灌注,而看着弥昂步步紧逼地架势,辛勒怒喝一声,一股熔化的金属顺着他的手臂化作两尺长的刺剑向弥昂斩来,他有点后悔没带上自己的兵刃了。 但弥昂的向前推进完全没有迟疑,刺剑从小臂和肩膀擦过,而萨满巫师的魔法剑刃切裂了甲胄,带起溅落的血滴,但他没有机会继续攻击斩下弥昂的另一只手臂。 弥昂猛地递进用右臂手肘冲撞在萨满巫师的胸膛上,一击之下金属化的身躯上也出现了更深的凹痕,而辛勒的脸上也露出痛苦之色,肺部被重击让他的呼吸一时岔了气。 即使他能够金属化自身来让自己变得看似坚不可摧,但又许多地方始终是无法真正金属化的,内脏、肌肉、眼球等等,而且活动的关节也无法完全硬化,因此弥昂即使没有手持兵刃,也未尝不能摧毁他。 弥昂狠狠架住辛勒,重拳连续不断地轰向他心口的位置,透过金属的表面将震动传递进去,似乎是要活活锤炸辛勒的心脏,而萨满巫师也不会如弥昂的意,他的另一只手臂也化作刺剑的状态向弥昂刺出,而弥昂冷哼一声抬膝撞在其小臂迫使攻击从腋下穿过。 但本准备继续攻击的弥昂忽然感觉到了危险的刺痛,立刻放开了萨满巫师,对方手臂上延伸出的刺剑不仅有剑锋,还仿佛树杈般延伸出了更多锋锐细长的尖刺,刺破了弥昂腰边较薄的甲片,几个血孔中细长的血流涌出,而辛勒的攻击尚未完结,被弥昂放开的手臂同时扬起,虽然已经被拉开了距离,但依然在大半的胸甲前割裂出两尺上的裂痕并带起飞溅的血。 似乎出了口气,辛勒有些得意地看向弥昂,但弥昂挺立在那里,似乎完全不在意地般抬了抬手随便看了下伤势,接着继续看向辛勒,当辛勒与之对视的的时候他几乎感觉到一道电光在他眼前炸亮,带着深入脑海的刺痛,这绝对不对劲,即使是在之前弥昂身负神力的时候他也没有从其身上感受到过这样的感觉。 但在他有时间继续思考前,片刻的恍惚已经让弥昂抓住了几乎冲上前来,擒住辛勒的手臂后回手摆拳与肘击金属砸在辛勒的下巴上,数颗牙齿带着血飞出,而辛勒的下颚骨也直接传出咔嚓碎裂的声响。 没有继续正面缠斗,弥昂抓住其一条手臂反拖到其另一边够不着的背后死角,然后探手抓住辛勒翻转之后头朝下砸向祭坛,在祭坛的地板上开出又一个坑来,并且没有停手而是继续,如果不是金属硬化的头骨而且临时搭建的祭坛不是特别结实的情况下,光是这一下就可能砸碎头骨或是折断脊柱,但现在只是令辛勒感到阵阵使不上劲的眩晕。 再一次被砸落时,这次辛勒将手臂刺入祭坛的地面勾住,终于没再被砸得回不过劲来,而弥昂因为其金属化的皮肤太过光滑而直接脱手,不得不松开后退避躲开两道甩飞的金属刃。 辛勒气喘吁吁地从地面上爬起来,在这样的战斗后他几乎是狼狈不堪,金属缺乏弹性的躯体上每一个遭受重击的印记都清清楚楚地留下来,尽管不足以致命但却令他异常憋屈。 他再次看向弥昂,甚至不光彩地想着依仗着金属魔法拖死对手,但在看到弥昂后他再次愣住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被束缚在现实之中的恶魔金牛此刻的形体几乎已经变成幽灵般的半透明状态,如风中的烛火般随时就要消散,但从它身躯上不断剥离出的金色光尘则是尽数没入到了祭坛的符文之中,这原本就是打算在最后直接强行利用恶魔力量的打算,而即使有弥昂的干扰,但祭坛凝聚的力量却是一直在凝聚的。 辛勒作为亲手搭建祭坛的核心,并主持仪式的萨满巫师,这里从战场上凝聚出的血祭,以及磨灭恶魔所凝结的力量都在被祭坛所吸纳,并应该受到辛勒的控制,但在辛勒的魔法视野中终于清楚地看到了,有一股不受控住的血红正在涌入从祭坛上的天空之中不断垂落向弥昂的身上,在之前这些力量还非常细微,但现在随着仪式的逐渐完成他终于能够看清了。 “这不可能!”灰金色的脸上的堆出了细密的扭曲纹路,萨满巫师的震撼难以言表,一个根本不懂魔法与神术的骑士居然牵扯到了祭坛积蓄的力量,而且这是献给血神的仪式,眼前的状况根本不应该发生。 除非对方也受到了血神的注视,辛勒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弥昂,他从海耶尔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面前的巴托尼亚骑士可是恐虐为海耶尔启示的敌人,怎么可能还受到血神的注意……但这倒是解释了弥昂为什么如此狂暴地战斗,因为此刻驱动他战斗的根本不是理智,而且纯粹的狂怒与难以抑制的毁灭欲,这些正是血神所象征的。 一击惊人的碰撞,维与海耶尔同时不约而同地停手向着祭坛看去,不知为何他们似乎都感觉发生什么。 维的神情完全被疑惑和担忧所取代,她眉头皱起,不知思考着什么。 “有趣……但我还是会杀了他。”海耶尔笑起来,话音中带着些渴望,接着讥嘲道,“真是讽刺不是吗,要知道你本可以升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高,只要你愿意敞开一点心扉。” “我会自律的。”维猛地转向面对海耶尔,一声怒吼,四面的雪尘忽地升腾而起,寒冰的壁垒凝结在前挡住了海耶尔,而维反身向着祭坛的方向冲入。 “拦住她!”海耶尔咆哮,周围的混沌勇士们终于行动起来。 “滚开,你们已经战败,还在这里挣扎些什么!”维既是对海耶尔也是对所有人咆哮道。 寒风与冰锥呼啸飞过,将两名混沌勇士击飞,即使是维也没法对付上百名混沌勇士,因此她毫无顾虑地施展魔法,而她也注意到了因为献祭而堆积的鲜血尸骸,直接使用死灵法术将之复生。 毫无疑问这些僵尸骷髅恐怕连一个混沌勇士都没法杀死,但只要让他们一小会脱不开身就行了,维如游鱼般穿越过混沌勇士之间。 但他们不是唯一的阻拦,伴随着蒸汽轰鸣般的咆哮,恐虐钢牛带着它撼动大地的冲锋抵向维撞去。 怒骂了一声,维直接不再抵御,避开钢牛的角人干脆地让钢牛撞在身上,同时直接利用这股力量让自己被翻飞出去,反正最多摔断些骨头。 而在维向祭坛赶去时,弥昂则是径直地冲向了辛勒,萨满巫师看向伤势远比他大但却满腔杀意冲来的弥昂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惶恐与畏缩。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整场战争就会彻底失败,因此他再不犹豫地向着弥昂进攻。 但比刚刚更快地,辛勒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模糊,而弥昂已经冲过了他的攻击贴近过来,而右手直取他的脖子并死死捏住,几乎要把辛勒单臂提起来,接着推砸在地,一只脚一手踩住辛勒双手制住了他,右臂开始全力加压,辛勒的脖子开始一点点陷下去,金属化的表面或许依然难以摧毁,但他的肌肉与气管却开始承受不住压力而扭曲了,这样下去他会窒息而死。 如果不恢复肉身他几乎被捏扁的喉咙就不能恢复呼吸,但恢复肉身就会直接被捏断脖子,这就是眼下的困境所在。 而在此时,一声巨狼的咆哮响起,狼人化的斯库尔冲入了祭坛,以人类无法达到的惊人跳跃直扑到弥昂身旁,在弥昂回过神来前将弥昂击飞出去。 “多谢大人救援。”辛勒认出是斯库尔,恢复了肉身,几乎窒息后再度敞开放松,他急促地喘息着。 “不必,去完成你的工作。”有些变形的音符从狼的口中吐出,斯库尔看向被打到祭坛边缘的弥昂爬起身来,战意为退,不由自主地露出几颗獠牙,他们之前的战斗可没决胜负。 但在双方同时准备冲向对手时,维终于冲上了祭坛,从背后直接扣住了弥昂以吸血鬼的强悍力量将他拖下了祭坛。 斯库尔有些惊讶地,实际上在他插手进来的时候他是非常惶恐不安的,因为这是恐虐祭坛上的决斗,而中途插手某种意义上几乎就是冒犯血神,因此他甚至做好直接受到神罚的准备,但现在并没有受到影响,而甚至对方被另一人拖走了。 看似再没有人影响仪式,但斯库尔的心情并不轻松,因为前方的战役是他所指挥的,而他会出现在这里只说明前线已经失败了。 维将弥昂拖下祭坛后升起魔法暂时保护在他们的旁边,尽管这拖不了多久但维决定冒这个险,毕竟冲出混沌勇士们的阻挠似乎更难。 弥昂的力量强悍的超出了维的预计,但吸血鬼与人类体质上的根本差异让弥昂即使爆发出了更强悍的力量也无法摆脱维,而挣扎了没一会,弥昂的动作逐渐衰弱下拉,最后头一垂昏迷过去。 将弥昂翻过来,维简单擦了擦弥昂满脸的血,之后眉头深深皱起,维看到弥昂脱离祭坛后那垂下的血神之力就断开了,只不过弥昂的身上还纠缠着部分的能量,尽管也在黯淡但似乎并不太轻松。 即使回想毕生所学维也无法弄清弥昂身上的情况,但她刚才真切感受到了混沌的力量,尽管现在已经开始被驱散了,但维想了想,还是取出了锄日者放在弥昂手上,真正的神器果然有些不可思议的效果,血神的力量开始从弥昂身上飘散向着锄日者涌去,知道完全消散为止。 但即使如此弥昂也没有醒来的迹象,维也有些着急,他们联手或许还有一搏杀出去的余地,但现在这显然不行,维甚至想抽弥昂几巴掌让他醒来,但灵魂的原因可不是这种外力能够解决的。 而在梦境的最深处,伊岚看着天空中巨大裂痕前不断消散的猩红光芒,终于松了口气,前所未有的疲倦感笼罩了她,这次的举动实在太过冒险了,但至少算是成功了。 如果正面不断互相消耗,伊岚或许能抵御侵蚀,但现实中的弥昂只会在伊岚神力不足后任人宰割,因此伊岚最后决定将弥昂的意识拉入这里守护,因为弥昂的灵魂有一道缺口,而属于血神的狂怒则拼凑般填充在那里,让弥昂在混乱驱使下本能接手了战斗,结束后伊岚彻底放逐了那些混沌之力。 这终究太过危险,混沌侵蚀的后果是何等严重,即使伊岚是神明稍有不慎也会陨落,她的力量远不足与血神真正的力量抗衡,而弥昂终究是凡人,如果血神真的要施展力量的话必败无疑。 也许是在短暂穿越虚空时已经出手过,因此不打算再动手,否则神明的面子拉不下,还是说有些其他的原因呢?伊岚头痛欲裂地思考着。 第二百九十三章 等待 伊岚看着破碎的天空逐渐被修复,点了点头后挥手一招,四方的环境再度发生变化,原本朦胧的世界再次变得流光溢彩,镜湖的水面满溢过大地上浮,只留下少女脚下的一小方土地。 “也差不多了。”她将手深入到湖水之中,很快握住了另一只覆盖着手甲的手掌,握紧后用力拉出镜湖的水面,露出的是弥昂的身形,而即使是在这个领域里,他依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轻轻吹了口气,那些白光如雾般消散,然后抱着膝坐在一边,过了片刻后旁边传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即使在梦的领域里弥昂也感觉到浑身没一处不疼的,好像他被人痛揍了一顿后所有感觉才一起涌上来,这让他先在地上抽搐了一会,直到缓过劲来才总算是爬起身来。 扫视了一眼,弥昂就知道这里又是伊岚的领域之中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即使在精神的领域中他的右手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血肉之躯,但也仅限于这里了。 “你还好吗?”弥昂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神明,他记得在自己快倒下之前她赐予的力量也快要枯竭了,现在看起来她的身躯也有些隐约半透明的模样。 点了点头,伊岚说道:“没有大碍,虽然消耗空前但我只要几天就能继续帮助你了,不过想要恢复完就要更长的时间,当然那头老狼把碎片还给我马上就能恢复了,而且还能更强。” 想到这里伊岚不爽地砸了咂嘴,这次被迫又和混沌神明的力量直接对抗,而且还没有其他的援助只能靠自己,她这个半吊子力量都没恢复的神明可以说是吃了大亏了,自然连带着不出力的尤里克也迁怒上了,而且这趟本来就是那头老狼给他们弄上的麻烦。 “尤里克的意思是等到我们解决了这场入侵或是击败那个血神冠军……”说到这弥昂皱起眉来,现实里的战斗应该还没结束,但他应该已经无力作战了才对。 伊岚知道他在想什么:“每错,现在我也不知道外界的情况是怎样的,不过我认为暂时没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弥昂好奇道。 “直觉。”伊岚毫不迟疑地说道。 “……如果你是有预言的能力,我就相信,”弥昂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应该是有的,只是……离恢复相差甚远。”伊岚的手中浮现出一团气泡般彩色的光芒,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都管不了现实的事了吗?”弥昂仰头看向天空,被伊岚修补过的世界里许多受到破坏的痕迹都正在被抹去。 “嗯。” “我可不相信诺斯卡人会好心到让我活着,除非另有目的,那也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弥昂放松下来休息,曼涅托可以感应到他的位置,但想要赶到足够自己醒来的距离可需要点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到,多担忧也没用。 伊岚也放松下来躺在草坪上,她淡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像是新结蚕丝般柔细,每一缕都散发着梦境般缥缈的光芒,她的神情没有担忧也没有喜悦,只是如这里的镜湖一般平静,也许这里就是她内心的写照,即使现在对外界也一无所知,只有她自己塑造的这个世界。 “在之前我感到迷茫的时候,我记得我好像看到你了,但那个时候我感觉一切都太过遥远而不真切了……”弥昂想着之前种种模糊的幻想。 “有吗?也许是我记忆的一些残片吧,只不过破碎到我都没法联系起来了。”伊岚躺着偏了偏头,目光转向弥昂,发丝从她的几乎半透明的脸颊上滑落。 弥昂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眼她美得惊人的面庞,最后眺望这个世界有限的天空,等待着他回到现实或是这个世界崩溃为止。 现实之中,维看着自己临时布下的冰墙防御立刻被四周赶来的混沌勇士们砍得四分五裂,在那些投入混沌更深的战士踏足之前,维思索着对策,而此时面前沉重的黄铜色战斧劈来,维抬剑阻挡,这些混沌勇士都是追随了海耶尔时间最久的菁英亲卫,即使及不上维也是不容忽视的敌人,何况前来的混沌勇士远不止一两位。 轻跳越过对方的斩击,维的剑刃直推击穿了混沌勇士沉重的板甲与胸膛,剑刃重击下周围的甲胄翻卷下去,维抓起了混沌勇士比她高出几个头的身躯,直接将其当做盾牌在四周横冲撞退几名逼近的混沌勇士,接着举过头顶扔飞出去将一人击退,持剑退后迎战面前的两名混沌勇士,即使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甚至逼退了他们,但周围还有更多的混沌勇士前来。 维退后到弥昂身前,犹豫了片刻后向前冲击以力压制住了面前的敌人,此时另一侧的长戟袭来,维只是偏了偏身子便没再躲避,戟刃击穿了维背后的甲胄后留下创口,但维不介意以伤换伤地猛攻不断,在无论是气势还是实际的力量都压制住了敢于正面交手的敌人,在她彻底击破的混沌勇士后,积蓄的魔法也再次完成,坚冰在她的四周再度爆开仿佛无数冰锥绽放而成的巨花将四周的混沌勇士们短暂逼退。 而在这个空隙间维轻吹了声口哨,接着天空中一个云间的黑点迅速放大下落而来,一头全身开始腐烂的蝎尾狮,维正是用这个才能快速地赶往战场不同的区域。 亡灵蝎尾狮迅速飞落下来,维没敢让它飞得太低,而是扛起弥昂直接用力量将他甩了上去,蝎尾狮受到控制下也用前肢抓住了弥昂,并且控制力道让爪子不会伤到弥昂。 “休想!”海耶尔的怒喝惊雷般炸响,飞转的战斧破风呼啸向着半空的蝎尾狮飞去,而维毫不犹豫地掷出手中的黑剑在半空截住了飞转的战斧,两柄兵刃交击后一同失去飞转的力道落地。 在维还没松口气的时候,另一个身影已经从祭坛上冲出,化身巨狼的斯库尔纵身越向正在升空的亡灵蝎尾狮,而维也立刻踩上凝聚起的坚冰纵身跃起到数人高的空中,在人狼足有一人身长的手臂抓到前撞上斯库尔,双方缠斗从空中砸落在维凝聚的坚冰上,将成片的冰锥砸碎成飞散的冰尘。 在掀起的冰尘之中传来了人狼痛吼的咆哮,在下落的过程中维拿他的身躯作为肉垫踩着落在冰上,即使以人狼坚韧的皮肤肌肉也不可避免地被冰锥刺伤,尽管都不致命但却让他灰白的毛发上满是鲜血的猩红色,而维将其抓住后背生生举起,双方的身形看起来完全不成比例,但维却在凶险的肉搏中甚至压制了狂暴的人狼。 血液滴落在维的脸上,血腥气引得维本能地舔了舔嘴角的血液,接着面色一紧后嫌弃地吐出,最后将手中的斯库尔整个砸飞进面前的人群之中。 看着面前的混沌勇士以及不断靠近的海耶尔,维踩着一个倒下混沌勇士的尸体,捡起与她体型不符的巨斧长戟,甩了甩头发和脸上血液结冰的冰渣,她眼眸中的红色变得更深了。 “再来呀,你们就这点能耐?” 梦的领域里,弥昂和伊岚等待着,在这里时间流逝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变化的,有时觉得过了很久有时有仿佛只是片刻,直到伊岚的神情微变坐起身看向半空,而弥昂此时也感觉到他与现实的联系正在重新加深回来,这意味着曼涅托正在靠近,不用太久就足够他清醒了。 伊岚比他的感觉可能要更细致些:“曼涅托的距离不太近,但应该比上次坚持的距离更远些,它还要些时间才会抵达战场,在那之前你要小心,我没有多少力量能帮助你了。” “我会的。”弥昂点了点头。 “那么……继续努力吧,我会为你祝福。”维深处双手贴在弥昂的脸上,而弥昂在这里的身影开始逐渐黯淡消失,他正在重新控制住身体回到现实之中。 而当他的眼前黑了刹那后重新睁开眼,摇晃感让他一阵眩晕,而更严重的是身上传来的痛感,和之前进入到伊岚梦境时候的差不多,这些都是他在现实中收到的伤,即使不用看弥昂也知道有些伤口足够深,不过已经没有再失血了。 花了点时间再次熬过痛感后弥昂才能够完全看清眼前的状况,在刹那自己被一只蝎尾狮带飞到半空中时弥昂顿时紧张地准备要脱身,不过很快弥昂就发现了蝎尾狮的异常,并没有伤他的意思,只是带着他在半空中盘旋。 亡灵蝎尾狮,弥昂很快看到了蝎尾狮胸前巨大的伤口与没有生命迹象的内脏,而这里能使用死灵法术的大概率只有一人。 弥昂看向地面,而很轻易地顺着人群的方向找到了那身熟悉的黑曜石甲胄,此时的维正陷入到苦战中,混沌勇士们的围攻让她多次险象环生,如果不是吸血鬼的特殊体质与魔法寻常的人类绝坚持不到现在,一旁的海耶尔与斯库尔化身的人类都没有出手,但随时可能介入战斗。 “维!让它放我下去!”弥昂大声喊道,然而在数十名混沌勇士的咆哮声中,这个距离的呼唤完全被忽略了。 “曼涅托,还有多远,有援军吗?”弥昂向他问道。 “还有大概两英里,援军还要再落后一点。”曼涅托回复。 弥昂看了眼头上的亡灵蝎尾狮,叹了口气,也不是第一次被亡灵拽上天了,上一次落地没有问题,再来一次想来也做得到。 因此弥昂开始拧断亡灵蝎尾狮的爪骨,让他自己从蝎尾狮没有完全弹出的爪子上挣脱,而没有收到多少指令,并且也没有什么自主意识的亡灵只是按照此前的指令行事,因此对于弥昂挣脱开它的举动,蝎尾狮只是继续盘旋在半空中。 “对不起了。”弥昂驾轻熟路地开始顺着蝎尾狮残破的身躯向上攀登,尽管蝎尾狮的体型啊比惊惧兽小了不少,但依然足够攀登爬上,最后踩上蝎尾狮的背后, 弥昂深吸口气,用力抓住了它残破的翅膀,然后折断撕开。 第二百九十四章 血红仪式 弥昂扯断皮肤腐烂脱落后蝎尾狮翼翅上裸露的肌肉,然后抓稳后肘击敲碎死灵蝎尾狮粗壮如腿的骨骼,被死灵魔法浮生的亡灵生物活动的方式与活物已然不同,看起来破碎的皮膜翼翅也不足以鼓动蝎尾狮飞行,但即使没有任何血肉黑暗魔法的力量也会支持着它的活动。 但依然需要保持大体上的完整,因此当弥昂破坏了死灵蝎尾狮的翅膀时,它也不再能保持平稳地飞行,在半空中抽搐般猛晃着身子试图维持平衡,如果是活着的蝎尾狮自然不会对弥昂的行动不管不顾,但这头死灵受到的控制仅仅是飞在半空,因此当弥昂迫使它坠落时它也只是在试图继续飞行。 半边翅膀被破坏后它失去了足够的升力,怂拉着扑腾破碎地翅膀盘旋着开始往下坠落,弥昂粗看了一眼,抓住蝎尾狮头颅上的犄角猛地拧转它的头部,虽然不知道这种做法对死灵有没有效果,但弥昂还是想控制着蝎尾狮迫降时尽量靠近维的位置。 维将一个混沌勇士拦腰斩断,破碎的内脏与鲜血横飞,她抬起头轻蔑地扫视了一眼周围不再只身踏足向前的混沌勇士们,目光直视向逐步靠近的海耶尔。 “我说,就算现在你能把我们杀了,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本来就是个意外,暂且停战怎么样?”维将剑刺入混沌勇士的尸体,斜靠在剑身上,从容不迫地看着数步外被亲卫战士拥簇着的血神冠军,似乎完全不担心周围的敌人趁机上前般。 “怎么,死者也害怕死亡了吗?”海耶尔冷笑起来,寒风吹动他头盔下粗糙的淡金色头发。 “哪里,与其说害怕死亡,不如说热爱生命呀。”维摊摊手笑道,她身上的几处看似致命伤的创口中没有渗出几滴血,“而且你也看得到,我可没多少血献给血神,把时间耽搁在这里可不会给你争取到什么——嗯,实际上这场战争你已经输了,不是吗,狼头崽子?”维瞥了眼一旁的斯库尔,当海耶尔不在战场上的时候,无疑是由他的兄弟主持指挥。 即使隔着面罩,维也从缝隙间看出了海耶尔阴冷不定的神色,无疑对方是知道军队的失败的,但似乎还未完全失去对这场战争的信心,这又是为什么呢? 海耶尔忽然抬起头看向维后方的天空,维神色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此时弥昂正拽着死灵蝎尾狮的头颅,翼翅受损的蝎尾狮旋转着朝着祭坛这边的方向落下。 “这么快醒了……你在搞什么鬼?”维低骂了一句,之前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应付四周的攻击上了,因此没有闲暇去顾忌半空中的死灵蝎尾狮,因此对于弥昂的行为毫无察觉。 一名混沌勇士似乎是觉得有破绽,手持双刃巨斧向前,然而下一个瞬间,漆黑的巨剑冲破金属与泥土暴起,距离被不可思议地缩短了,一切被囊括在那道狂暴的剑弧之中,在他举起巨斧格挡之前,剑锋的冰冷仿佛冻结了所有的力量,头颅伴随着鲜血飞起,无头的尸体踉跄退后倒下。 维踩住倒下的尸体,漠然扫视,在那瞬间的气势甚至让周围的混沌勇士们感到莫名窒息般的压力,他们本该几乎无所畏惧。 维似乎深深吸了口气,伴随着她的呼吸,她身上的伤口开始不断在血管中流淌的黑魔法作用下愈合,而这次没有其他人敢尝试上前试图攻击。 海耶尔似乎还在犹豫,对眼前战斗的渴望和整场战争胜利的功利让他似乎有些摇摆不定,但当他看到冲着祭坛直冲下来的弥昂后,犹疑尽数消退,冷声喝道:“阻止他!” 海耶尔的咆哮斥退了混沌勇士们心中刹那的迟疑,但这次海耶尔指得是迫降落下的弥昂,因此混沌勇士们向着蝎尾狮即将落下的方向本去,沉重的步伐使得大地仿佛都震颤起来,但许多人立刻发觉了,这种令积雪破散,砂砾跃动的力量绝非是他们的脚步,而是来源于混沌祭坛之上。 无数猩红的符文在原木与铁石搭建的粗陋祭坛上闪耀,原本临时修砌的有些简陋的祭坛被神秘而充满毁灭象征的力量所连接,让它看起来更将庄严而狰狞,猩红符文的拥簇之间,无形的立场逼退了除海耶尔与维之外所有靠近祭坛的混沌勇士们,红光如气旋般包裹在祭坛外,化作一股直冲上云霄,在维的感觉里这似乎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至少不是魔法之风所展现的魔法,似乎是更加原始而纯粹的力量。 半空中迫降的死灵蝎尾狮受到这股海啸般蔓延力量的影响,本应毫无感觉的尸身居然发出了一声哀嚎,而弥昂嗅到了铺面而来的血腥气息,那道猩红的光柱仿佛一条血河直通向天空,在乌云中撕裂出一道缺口升向更高的天空,乃至另一个世界之中。 弥昂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受到铁沙遇到磁石般受到牵扯,那股冲动让血流加速心脏猛跳,仿佛血液就要挣脱躯体的束缚融入到那片光中,好在这并没有发生,但死灵蝎尾狮的破裂裸露的肌肉间一些血雾从中飘飞而出,蝎尾狮的尸体迅速地腐败下去,原本亡灵眼中的灵魂之火也在无形的冲击之下迅速消散了,只留下一具空壳般的躯体,控制着它的死灵魔法依然消散殆尽。 “这不是魔法……是神力,而且这种感觉无疑是血神的神力。”伊岚告诉弥昂,声音里稍有些不安,她现在的力量几乎就像刚刚降临时一样虚弱。 弥昂没有太多空闲思考关于混沌仪式以及血神之力的事情,因为死灵蝎尾狮失去了全部的动力正在下坠,他抓紧贴在腐臭破烂的皮毛背后,抓紧其头上的犄角,蝎尾狮破败的翼翅在气流中反曲着几乎折断,不过也稍稍提供了些下降的升力,眼下的距离大约四五层楼,运气好的话足够安全落在祭坛上,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弥昂打定主意不会让他们得愿以偿。 死灵蝎尾狮失去动力的躯体撞在那道血红的力场上,在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波动让蝎尾狮的残骸从接触面开始崩碎,同时下落的势头也被遏制住,弥昂放开手顺着惯性滑向祭坛上,与蝎尾狮尸骸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遭到那血红光芒的阻隔,而是如冲入旋风般落入其中,再次砸落在祭坛上。 气旋延缓了冲击与下坠的速度,弥昂以可以承受的速度坠上祭坛,翻滚几圈后站起,但他身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血液依然像刚才那样被未知的力量牵引着,甚至从伤口中滴滴流出飘飞在半空中化作血红色的残雾。 “凡有血气尽如草芥吗?麻烦的敌人。”弥昂本能地捂了捂伤口,伊岚的话语响起。 深吸口气无视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在这个仪式开始后的祭坛中间,一切都仿佛笼罩在血红的光雾之中,令人眼前模糊不清,空间仿佛都被扭曲得放大了,那些血雾之间仿佛飘荡着一张又一张面孔,但弥昂却看到了另一点光芒——来自泰波克之翼的神力光辉,当混沌的神力充斥在这里的时候,古圣神器再次本能地与之抗争。 弥昂径直走去,不管怎样先把武器拿回来才更有把握,不过显然敌人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因此弥昂很快看到了挡在他前方的辛勒,对方原本金属化身躯上留下的和凹陷因为恢复肉身而复原了,弥昂没看出多少伤痕,但即使对此前的战斗没对少印象,但他依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痛揍过对方一顿。 “再来一回合吗?”弥昂摆出格斗的架势。 辛勒没有说话,他的下颌被弥昂此前几乎打碎了,即使外表看不太出来但他现在已经无法言语,好在他是恐虐的信徒,在仪式上对于祷告没有什么要求,当仪式开启的时候他就只需要引导而非继续维持这个仪式了,不过对他而言还得维护仪式不被破坏。 短暂的间隔过后再度交手,这次弥昂没有被放任的暴怒与毁灭欲所驱动,因此在战斗中更加谨慎而细致,或许这是更加稳妥的打法,但眼下的情形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弥昂稳扎稳打求胜了。 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胸前一处伤口的防御,弥昂借此抓住了辛勒的手臂,侧身卡在肘间后直取肩胛,在一声脆响中将辛勒的右臂卸下,错位的骨骼和肌肉扭曲的痛苦让强悍的诺斯卡人都一时脱离,弥昂自忖徒手短时间尚不能杀他,因此将至抛开后赶至泰波克之翼前取回古圣神器。 有些欣慰地看着回到手上的古圣神器,弥昂轻咳几声,喉咙中涌出些血沫,伤口抽搐间一些碎片从中迸出,没有了伊岚的帮助他的体质与常人没有多少差别,暂时无法遏制伤口让他的体力不断流失,并且在激烈的战斗中伤势甚至撕裂扩大,要尽快结束战斗。 眼中冷芒闪过,这回神器在手弥昂不相信金属魔法转化的身躯还能够抵挡得住,弥昂带着神器奔向爬起的辛勒,挥动盾刃以无可躲避的范围斩向辛勒。 萨满巫师举起金属化的双臂在身前试图硬接神器的攻击,当他的手臂与盾刃接触时一阵油脂滴落在滚烫钢铁上的刺啦声响起,辛勒痛吼着试图退后,泰波克之翼的盾刃深深陷入到他金属化的双臂之中,切开了数英寸的距离几乎就要将手臂斩断,在裂口处弥昂看到萨满巫师完全金属化的双臂,为了挡住这一击他将肌肉骨骼都完全转化为了金属,即使如此双臂也几乎被彻底斩下。 但这样的状态也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弥昂毫不迟疑地追击,但辛勒猛地恢复了双臂的血肉,裂口之中鲜血从断裂的血管中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并散发着滚烫的鲜血蒸汽,那些血液甫一接触地面就融入到祭坛之中化作寸缕红光流转。 弥昂的目顺着其方向,却发现这道血光涌入的位置正是在他之前取出泰波克之翼的位置,而那里有有一道神器留下的裂痕,当血光涌去时裂痕被完全修复了。 上当了。弥昂看向大量失血而脸色惨白的辛勒,他身上的金属化也因此而在消退着,弥昂没有向他攻击,而是举起泰波克之翼猛地砸向祭坛,既然对方不惜耗费甚多来修复它,那么显然破坏祭坛对仪式的影响一样有效。 但在他的攻击落下之前,铁锤冲破血雾的轰击让他不得不回盾防御,强烈的冲击让他向后倒滑出数米远,而冲出血雾的海耶尔大跨步前行紧追而来,在他再次举锤挥动前,维从另一侧冲出,身披沉重的黑曜石甲胄撞在他的背侧将之推开。 弥昂摆脱了海耶尔的攻势,但敌人并不只恐虐冠军一人,巨狼咆哮而来双臂缠绕着剑一般长的铁爪,带来疾风暴雨般的切裂攻击,在盾面前留下一次又一次震颤与星火飞溅,弥昂劈开他一侧的利爪,转身回斩迫退了化作人狼的斯库尔,与此同时维和海耶尔也在交锋中同时退后。 弥昂上前两步走近到维的身侧:“很高兴再碰到你,你还好吗?” “比你强。”维看了眼浑身都是血迹的弥昂,又看了看被血雾笼罩的祭坛,“不过这里的血气让我不太舒服。” “那就抓紧,周围的敌人还很多,我的援军还在路上。”弥昂盯紧面前的诺斯卡兄弟。 “嗯,不过似乎这座祭坛不是随便谁都能上来的地方,周围的混沌勇士们恐怕暂时无法插手。”维呼出一口寒冷的雾气,四周原本被浓重腥气笼罩的环境似乎清爽了些许。 “也就是,现在是二对三……或者二对二。”弥昂先后与海耶尔和斯库尔对视,受到重创的辛勒在他们身后缓步退下。 “我还觉得有援军的情况下暂时撤退会是更好的选择呢。”维紧盯着敌人的每一分动作。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走,不过仔细想想相比摆脱外面成群的敌人,没准还是在这里战斗更轻松些。”弥昂擦了擦阻碍视野的血迹。 “别大意,他可能比那上百个混沌勇士更危险,而且我们现在正在血神的注视下。”维少有地严肃说道。 短暂的对峙,海耶尔和斯库尔看向彼此,无需言语,同时冲向他们选定的对手,海耶尔只带着战锤冲向弥昂,而斯库尔利爪的目标则是维。 似乎也合了他们的意思,弥昂与维迎向自己的对手,维的状态比弥昂更好,而无疑海耶尔比斯库尔要更加强大,双方都决定让弱势一方牵制住对手,而坚持的时间差距将决定胜负。 第二百九十五章 彗星一击 浑身恶魔盔甲的海耶尔比弥昂高出近一半,是一个真正的巨人,宽阔的肩膀比战马还强壮,他单手持几乎和常人身高的相当的战场,锤头上有八个粗铆钉,烟雾似乎从他恶魔盔甲的的裂缝中喷出,他的身上几乎没有裸露的皮肤,只有头盔的缝隙间隐约能看到属于北陆诺斯卡人森冷的冰蓝色眼眸, 当海耶尔的战锤砸向弥昂时,弥昂举起了他的盾牌抵御,泰波克之翼确实不会像寻常的盾牌一样在海耶尔的攻击中直接四分五裂,但这一击的力量依然使弥昂倒滑退后,被其冲击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当海耶尔逼近他时,弥昂侧身躲开了他的重砸并冲入了他攻击的死角间,盾刃撞向了混沌冠军的躯体,金属碎片飞向空中,在他的胸甲上撕开一道口子,一股浓稠的黑色液体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洒在祭坛的地面嘶嘶作响。 海耶尔猛地回身飞踹,带着钉的铁靴撞在弥昂的右臂上将他逼退,弥昂感到一股麻痹感在构装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双方间再次拉开距离。 不愧是恐虐的冠军,弥昂有些轻微地气喘,每一个恐虐冠军都是最凶残的战士,或许是所有混沌冠军中最强大的一群人,拥有比任何正常人类更强大的力量和嗜血的欲望,是残酷近战搏杀的大师。 海耶尔的盔甲上发出恶魔咀嚼般咔嚓咔嚓的声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这样一道浅短的伤口对他的战斗没有任何影响,但这是突破了恶魔甲胄后造成的伤口,在得到这身盔甲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伤了,因此他感到一种厮杀的愉悦。 弥昂盯着他造成的创口,盔甲上恶魔的双目亮起,似乎有目光从弥昂的身上扫过,但很快转移了,流血的伤口不过两次呼吸后就停止了失血,并且以可见的速度伴随着盔甲一同愈合起来,不过弥昂不知道眼下的恢复速度比寻常状况要缓慢了一倍多,古圣神器造成的伤口需要寄宿的恶魔耗费更多力量愈合。 不可能撑太久,短暂的交手后弥昂就判断出战斗的状况,他先后在战场上面对消耗了大量体力,还在随后的连续战斗中受了不少伤,伊岚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援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状态都远远无法与万全状态的恐虐冠军对抗,即使全力拖延不求胜利也不太可能坚持的了太久。 弥昂看了眼正在全力攻向狼化斯库尔的维,虽然维占了上风,但人狼拥有着远超人类的恢复能力与强悍身躯,维即使能压制住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取胜,因此他们的胜算并不太多。 但没有其他选择,弥昂直面血神冠军爆发的怒火与战意,恶魔盔甲的力量似乎被释放出来,喷吐着滚烫的血雾,祭坛上的力量似乎也在祝福着他,伴随着海耶尔的脚步猩红的符文在他脚下接二连三地亮起,血雾在光照下隐约化作各种尖啸的脸庞,但都被漆黑战锤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撕碎了。 海耶尔的每一击都仿佛山崩之石般难以招架,弥昂只是尽可能偏转他的攻击来争取行动的余地,但是面对恐虐冠军这样的战士并不会每次都能偏转住攻势,数次弥昂不得不正面硬接,如果是完全状态下他还能够承受,但在刚才的战斗中弥昂已经受过伤,现在每一次承受住雷霆般的重击都会让他感觉到虚弱一分,创口与裂痕也在不堪重负的蔓延,骨骼间传来扭错的声响。 海耶尔单手挥锤砸偏了弥昂的防御,右拳直击冲过弥昂架势间的空隙砸向面门,弥昂堪堪抬起左臂,双方的甲胄碰撞在一起擦出一串火花,虽然已经竭力躲避和招架,但在令人头晕的冲击和凉意中,弥昂的脸上多出了片淤青与两道划破的血痕。 而第二拳落在弥昂的胸前,坚固的胸甲在这一击下直接凹陷下去,弥昂想顺势退后但却几乎跌倒,凹陷的铁甲挤压在胸口与伤前,让他感到一阵呼吸絮乱,他拽住肩旁连接甲片的绳带,直接扯断了它并将破解凹陷的胸甲整个直接扯下甩开,这才感觉顺畅了不少。 “说真的,我得称赞你,这种状态下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但你应该很清楚再战下去你必然会殒命。”海耶尔粗糙如冰石摩擦的声音传来。 “怎么,你还打算放我条生路吗?”弥昂擦拭滴落到下巴上的血,听到海耶尔的话后哂笑道。 “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也许会期待和完全状态下的你一战,但今天不行,你就到此为止吧。”恐虐的冠军不再多语,抬步上前。 弥昂深吸口气准备坚持到底,但在此时爆发性的寒意笼罩了他们,即使在这被血气笼罩的祭坛内他们也能感觉到来自黑魔法的恶意严寒,同时还有斯库尔狼化的咆哮。 在另一边的战场中,维的腰间多出了半个头颅大小的缺口,甲胄的碎片还有破碎的血肉与内脏被利爪撕裂掀飞,但维靠吸血鬼的身躯承受住了足以致死的创伤,并将冰封的巨剑刺入了人狼的胸膛之中,寒意顺着剑身蔓延并几乎冻结了斯库尔的心脏,但人狼强悍的生命力依然让他坚持着想要起身,血沫从獠牙间喷出。 维放开巨剑跃后,被剑刃钉在原地的斯库尔一时间因为冻结的血液而无法挣脱,但她也没有时间去处决了,因为海耶尔也已经追来,带着钉刺的战场在血雾间散发着朦胧的红光。 眼见距离已经躲不远,维举起左臂硬挡在前,手臂与锤面接触后她手臂的骨骼爆出一阵扭曲破碎的声音,黑曜石的手甲崩裂开来,肩背上折断的骨刺刺破肌肉皮肤,但维没有痛感地退后,并直接用右手按在折断的骨骼处用力将其压直,同时肌肉挤压间一些细微的骨折处在一阵噼啪声中被压回原位,维的眼睛已经完全化作了一片血红色。 弥昂想追上去,但一直憋着的口气似乎散了般脱力,弥昂半跪下来喘息了片刻才恢复些许力气。 面对着维,即使是海耶尔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隐藏在头盔下的面容有些扭曲,他身上盔甲中的恶魔发出了嗜血咆哮。 但在新的战斗打响之前,一阵颤动传导过整个祭坛,弥昂看到笼罩祭坛的血雾外一阵蓝光闪光,像是有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祭坛后又被弹开,弥昂片刻后露出惊喜的神情,曼涅托终于赶到了,不旺他们坚持到现在。 随着古墓巨蝎到来的可不仅仅只有曼涅托自己,从祭坛外周围响起了成片的尖叫,呼喊无怒吼,愤怒的战斗已经完全打响,在一阵号角声中地面开始颤抖,上百名米登领来自米登领的骑士从原野尽头奔驰而来,白狼骑士手持战锤,猎豹骑士们举起骑枪冲向这里的混沌勇士们,伴随着巨大的咔嚓声和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冲向诺斯卡的战士们,粉碎的尸体抛在地上被骑士的马蹄践踏着, 奥兰多也在其中,赤诚之剑左右挥砍着,每次碰撞都像砍纸一样劈穿盔甲,砍断四肢与头颅,跟在后面的卡斯兰高声颂唱着让圣焰燃烧在钉头锤上。 但即使在帝国骑士们的全力进攻下,精锐的混沌勇士们也不会溃不成军,沉重的混沌战甲与强壮身躯让已经经过战斗疲惫不已的帝国骑士们无法冲穿诺斯卡战士们的队列,长戟贯穿战马与骑士的躯体,重斧甚至连人带马斩断,双方陷入到惨烈的血战中,帝国骑士的数量是诺斯卡人的近三倍,却没占到什么优势,只是缓慢地将战线推移着。 但从地下冲出的古墓巨蝎避开了混沌勇士们来到了祭坛之前,曼涅托试图想打破祭坛,但却被远比巫妖祭司更强大的魔法弹飞哦出去,他甚至感觉到构装体身躯上的魔法也受到了阵阵冲击,因此不敢再贸然冲击祭坛,而且重新开始观察仪式并应对着来自混沌勇士们攻击。 而在祭坛上,虽然看不太清外面的情况,但即使听战吼咆哮双方也都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形势再度发生变化,没人知道海耶尔在想些什么,但他毫无顾虑地再次向着维发起猛攻。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现在大局已定了,也许你还有逃走的机会。”维敏捷地躲避开,没有正面与海耶尔硬碰。 “当真?”海耶尔猛地转头咆哮,“斯库尔,动手!” 听到兄长的话,人狼化的斯库尔没有犹豫地抬起右手,用自己的利爪猛地切裂挖入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从伤口中涌出的是仿佛无数红色符文汇聚成的血融入到祭坛之中。 “弥昂,去宰了他,不是那畜生,是那个巫师!”和海耶尔缠斗中的维也放声说道。 “她说得没错,除掉那个巫师才能破坏仪式。”伊岚也这样说道。 弥昂看向混乱的血雾之中,有着伊岚的指引他找到了诺斯卡巫师的所在地,并向着那个方向奔去,海耶尔没有停止和维的缠斗,因为他知道维不会给他机会。 弥昂在血雾中看到了诺斯卡巫师的影子,此时斯库尔带着伤口挺立起身,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的气流袭来,弥昂抬起右臂顶住了这一击,并挥动泰波克之翼,畏惧古圣神器的斯库尔退避了,但弥昂没有收手,而是将泰波克之翼向着诺斯卡巫师的方向猛地投掷过去,飞转的盾面破开血雾的重重笼罩留下一片清澈的光路,诺斯卡巫师的面前金属壁垒升起,但盾刃势如破竹地撕开了金属魔法并没入到诺斯卡巫师的身躯中。 愤怒的斯库尔想冲上前将再没武器的弥昂撕碎,但在古圣神器斩去时,爆发的风暴将祭坛上的所有人同时震飞退后,斯库尔用利爪抓入祭坛的地面固定住自己的身躯,海耶尔和维靠近边缘收到的冲击较小,但依然停手稳住身子。 弥昂却猛地跃起,接着冲击波的势头半飞向斯库尔后双腿全力踹在了斯库尔的狼形头颅上,收到重击又先已受创的斯库尔没有抓紧地面,痛吼声中被掀飞出去,弥昂则是抓住他留下的裂隙挺过了这轮冲击,并率先冲向诺斯卡巫师的所在,而被甩开的斯库尔已经来不及追上了。 弥昂冲开血雾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泰波克之翼没有飞偏,诺斯卡巫师从右肩到腹部的几乎半个身躯都被切裂了,但那些区域都已经化作金属止血,即使如此辛勒也已经在死亡的边缘,看到弥昂抵近后他自知没有抵抗的可能,最终金属化在他的全身蔓延。 弥昂惊骇地看着他但却没有停下,他猛地拽住了被切裂的伤口,拖动着辛勒将他撞向地面,而诺斯卡巫师残破的躯体再难以抵挡,只是任由他摔砸,但辛勒体内熔金般的光泽越发明亮起来。 弥昂举起他的身躯,面前地上的就是插立在祭坛上的泰波克之翼,弥昂将他的身躯向着翼刃砸落,金属化的躯体在神锋前如腐烂的软木般破裂分开,最终被弥昂完全斩断,这回他可没机会捡回一命。 断裂的沉重金属残骸落地,笼罩着祭坛的血雾在一阵莫名的寒风中被吹散了,四周的情形再次变得清晰可见起来,弥昂看清了正与混沌勇士们厮杀成一团的帝国骑士们,总算是松了口气。 海耶尔还在与维交战,伤还没尽愈的斯库尔虽然凶狠但却终于有了分踌躇地看向弥昂,似乎在犹豫这场战斗是否要继续下去。 没入天际的血红光柱从祭坛这里开始缓缓消散,仿佛一直没入向天空中,弥昂看到了不远处的长剑,走近捡回,现在两把兵刃都在手了,他再看向斯库尔,似乎想试试能否斩杀恶敌。 但沸腾冒泡的声音在弥昂背后响起,弥昂猛地转身看去发现辛勒破碎的金属化躯体残骸断裂处已经融化了,从中流淌出赤金色的熔金并淌入到祭坛之中,此前再度被泰波克之翼造成的裂痕也随之而被弥补,那些熔化的金属血骸仿佛有生命力般跃动交织着涌入到祭坛之中,那些黯淡的符文再度亮起并蔓延到整个祭坛。 弥昂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以为杀了巫师就能彻底阻止仪式,但这个巫师恐怕是在死前留了一手。 在他有新的行动之前,裂痕在祭坛上蔓延,转瞬间整个临时搭建的祭坛在外力下破裂崩解,上面的弥昂几人纷纷跌落在地,而祭坛的碎片也在一片血光中灰飞烟灭,只余下最后一片光升上天空,此时的整片天空都被笼罩在隐藏着血红闪电的乌云之中。 抬起头看向天空,弥昂他们都没有继续战斗,而且仰望着那笼罩天际的阴云,等待着这不算完成的仪式看看它究竟会带来什么。 片刻后,原本还算沉寂的乌云仿佛大海海啸般翻涌起无数云浪,血红的闪电汇聚着一同闪烁起来,巨大的伤口般撕裂乌云出,又仿佛神明俯瞰大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在那后面能看到的是一片深邃暗红的天空,并逐渐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好像点燃的星辰。 那就是一颗坠落的星辰,燃烧着煌煌烈焰的彗星从天而降,即使站在这里也能看清那彗星是一颗巨大的黄铜色金属颅骨,它拖曳着壮观而充斥着毁灭力量的咆哮,燃烧的眼眶与裂痕在气流带出来自天际上的宏伟回音,它的光芒甚至让昏暗的四方暂时变得明亮起来。 但彗星是必将坠落的,彗尾燃烧的痕迹化为了现实世界本身的伤痕,而这似若来自神明一击的颅骨彗星撕裂天际而下,涌动的气流随着它的逼近迫退四方的积雪与土尘。 而这彗星一击的最终方向,正是远方山岭下伫立的塞森蒙德城。 第二百九十六章 谈判与挑战 那颗陨落的彗星是如此耀眼,仿佛将整个昏暗白昼的光芒凝聚在了那里,每一丝以太能量汇聚成的火焰都燃烧着源自混沌的雄浑伟力,这份澎湃的力量是如此之强,让天空仿佛都在此刻翻卷过来,风压海啸般地席卷过大地,即使是站在数十里之外的他们也能感觉到这经由神之手而从天际降下的毁灭投掷。 这颗黄铜彗星并非来自真正意义上的天空,也就是天堂法师们所说的大气以及更广阔的星界之间,且不说没有一颗自然的彗星会雕刻成黄铜颅骨的造型,况且真正的彗星被呼唤降临时它从天际划过的光辉也会清晰可见,撕裂大气时的回响与摩擦的光芒也会与这一切不同,但这颗星辰却是从撕裂的乌云天际之中凭空而来的,而作为神明的伊岚更加清晰地看到,那颗彗星是血神经由虚空的随手一抛而来,就像惬意地往水塘抛出一颗石子。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头上的动作怔怔地看着那颗星辰不断降临向塞森蒙德所在,尽管没有亲身在那里但可以想象位于彗星下方城市中的人们眼中是怎样的一副末日景象,那颗彗星也许能够完全摧毁整座塞森蒙德城,甚至是更多? 海耶尔头盔下的面色是阴郁的,他确实等待着仪式带来毁灭性的力量去帮助他摧毁米登领的帝国军队,但显然现在这份力量的方向错了,萨满巫师死亡而不能完全引导仪式的力量,亦或者是变化无常的混沌本性,但显然这不符合他的希望,因为就算能摧毁整个塞森蒙德,但若不能击溃米登领的军队那这场战争也不过是失败而已,他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那股力量并没有被完全释放出来,可能是因为你的努力,也许也还要别的原因。”伊岚说道,作为神明她看到的远比任何凡人都要多得多,她看到了惊鸿一瞥的虚空背后,那些咆哮翻涌的力量凝聚与没入到非凡间的领域之中。 “努力过了,但终究没有成功吗?”弥昂眺望着那颗彗星坠落,感到令人不安地无力感,在那种力量面前任何战士或许都太过渺小,也许经过他们的奋战为这场战争带来了最后的胜利,但这场胜利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苦涩。 “也许那份力量还不足以摧毁整个塞森蒙德,尽管会饱受摧残。”伊岚安慰地说道。 “我希望如此。”弥昂再一次见证了毁灭的时刻,尽管这个世界早已在数千年的岁月中见证了足够的毁灭与死亡。 那颗彗星已然坠入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当那燃烧的尾焰也没入到地面后,伴随着地平线前一丝轻微的晃动,烟云升天而起,随之而来的是脚下地震般的摇晃,而在数息之后,轰轰然如雷霆山崩的撞击音啸才传入到他们的耳中,随着空气潮涌而来的还有冲击波扩散时掀起的地面积雪与烟尘,四散的祭坛残片也席卷着涌来。 “维。”弥昂半蹲下身举起盾在身前抵御冲击,本能地伸手看向跌落在不远处的维,维紧盯了海耶尔片刻发现对方并没有战斗的意思后才向着弥昂的方向跑来,有点犹豫地靠近弥昂身后的位置。 被冲击卷起的碎片已经飞沙走石在盾面与盔甲上碰撞出繁复的噼啪声,如雨点般密集地敲击着,尽管在这个距离上冲击已经不足以致命,但连带的效应如果不小心的话一样会受伤,因此大多数人都停止了战斗做出抵御冲击的状态,不过许多骑士的战马却没有抵抗这种威力的意识,受到惊吓地战马开始不受控地四散奔逃起来,一时间许多骑士人仰马翻,他们不得不放弃战马步行下来。 而全身被恶魔盔甲覆盖的海耶尔全然无视这份冲击屹立在原地,而弥昂与维也都因此警戒着恐虐冠军随时可能再度挑起的战端,不过现在海耶尔似乎没有什么继续战斗下去的意思。 随着气流满溢过大地山峦,冲击力量正在逐渐消退,远处的山峰上呈现出了岩石与苔藓下的青色,因为积雪已经在冲击中化作雪崩坍塌落下,而好在他们附近没有太高的山峦,因此没有形成雪崩而造成额外的伤亡。 伴随着彗星冲击与震动的消退,地面上满溢如雾的尘埃与积雪也逐渐平息下来,虽然不再翻涌但要等它们尘埃落定依然需要些许时间,远方地面上原本平缓的积雪与裸露的地面在冲击中呈现出浪涛退潮后层叠波浪的形态,空气中弥漫着余烬与雪尘的气息。 弥昂起身站定,在尘埃烟云之间看到了海耶尔,恐虐冠军回首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再战的意思,黄铜机括作响以及凶暴的咆哮声中,恐虐钢牛践踏着地表冲出烟尘而来,海耶尔跨上钢牛背后,从黑剑下挣脱出来的斯库尔也带着伤来到一旁,黄绿色的狼眸恶毒地回望了他们一眼后跟随着海耶尔向远处离去,四周的混沌勇士们似乎也接到命令,开始有序地撤离,体质更超常人的他们在冲击波下受到的影响比帝国骑士们要更小。 “他们打算就这样撤退了吗?”弥昂低声说道。 “怎么,你还想追上去再战吗?”维看着他说道。 “现在就算了吧,事实上他们愿意现在罢战未尝不是好事,我可真没剩多少力气了。”弥昂苦笑道,歇了口气般身子晃了晃,“而且其他人看起来状态都不大好,再战的话也未必能胜。” “还算明智。”维环顾四周,“我就先走了,要是等下被这些人围着想脱身可就麻烦了。” 弥昂似是还有话想说,不过知道时间紧迫后说道:“嗯,你先离开吧,我会帮你掩护的。” 借着周围还没散尽的烟尘遮蔽,维快速跑去捡回自己的剑后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奔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弥昂的视野之中,也没有引起到其他帝国骑士的注意,大多数帝国骑士都在忙着找回自己跑散的战马和帮助坠马的伤员,以及少数人在给不多的重伤而未离开战场的混沌勇士补上一刀。 曼涅托操控着古墓巨蝎走近到弥昂背后,弥昂叹了口气后放松自己靠在古墓巨蝎的躯体上歇息,连番战斗着实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和精力,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塞森蒙德的事令人遗憾惋惜,但米登领的军队在击溃诺斯卡人后应该已经足够处理余下的问题了。 人的脚步与马蹄声逐渐靠近,弥昂没有抬头就大概猜出是奥兰多,抬头确认了一下,果然没有猜错。 牵着战马停下,奥兰多依然有些警惕地打量了古墓巨蝎两眼,随后才走近了些,他身上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来自米登领赠送的精工板甲上被诺斯卡人粗糙或是恐怖巨大的兵刃敲得不少地方都已经变形,还有几处靠近致命区的裂口,而左肩上的盾甲还有半截断裂的投矛。 “你们来得真是及时。”弥昂一边检查着身上的伤口一边说道。 “还是慢了,毕竟这里不是巴托尼亚,我和这家伙可没什么指挥的权力,那群军官还要管什么流程报告,结果拖到现在才赶来。”奥兰多看了眼古墓巨蝎后叹道,“如果能再快一点的话也许刚才的事情就不会的发生了。” 虽然不是帝国公民,但同为旧世界的人类,无论是出于传统的骑士精神还是现实意义上共同对抗混沌的盟友,奥兰多都为这眼前所发生的事感到遗憾,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愿意全力去阻止。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圆满的结局的,尽心而为吧。”弥昂看着天空中乌云的不断消散,冬季的黄昏来得很快,现在依然一片黯淡。 “后方的战场上诺斯卡人已经撤退了,他们离开的还算有序,但是已经无力再胜过帝国军队了,不过眼下帝国人也没多少力气追击,正在打扫战场。”奥兰多和他说着后方战斗结束时的情况。 “嗯,战斗应该到此为止了,诺斯卡人应该已经挥霍完了他们的底牌。”弥昂也大概知晓战争的局势,帝国军队固然损失惨重但诺斯卡人的损失只会比他们更多。 “歇会回去吧,看看这场战争的收尾,然后再接着我们的旅程,接下来去哪,东北的荒原还是东南的森林?” “先回去再说吧。”弥昂伸展一下后站起身来,他有预感,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 米登领军队的临时营地中央,鲍里斯·托德布林格正在与米登元帅自己其他军官幕僚们进行着会晤,尽管经过一天的激战与整备众人都已经非常疲惫,但现在的情形依然非常紧张,他们要确认诺斯卡人的情况,重新整备损失惨重的军队,还要准备着彻底驱逐诺斯卡人,而且最接近塞森蒙德的军队带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塞森蒙德可能被摧毁了。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毕竟诺斯卡把所有的主力都派遣来和他们决战,就算有看守的军队也不足以攻破塞森蒙德城,但骑士与战斗牧师们带回的消息却让这成了可能,诺斯卡人的巫术造成了绝对可怖的打击。 这让选帝候与幕僚们都极为恼火,米登领的军队付出巨大的代价可不仅仅是为了远征驱逐诺斯卡人的,拯救诺德领的政治意义一样重要,要是塞森蒙德都毁灭了,那他们耗费甚多击败诺斯卡人着实只搏了个面子,周围的其他选帝候几乎都没有出力。 在紧张部署的时候,营帐外的守卫带来了一个浑身还在哆嗦的侦察侍从,他是巡查队伍的成员,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因为诺斯卡人将他的同伴杀了个精光,并让他作为信使回来传信。 营帐中的选帝候与他的廷臣们很快就得到了信使断断续续说出的消息。 “诺斯卡人想要……谈判?”米登领选帝候脸上的表情介于愤怒与古怪之间,诺斯卡人与帝国之间的冲突在历史上一点不少,但谈判却是个少见的事情,那些野蛮的混沌追随者可很少有意识做这样的事情。 “大人,我们不该和这些野蛮的杂种谈判,能留给他们的只有跪在地上投降和现在就开始逃窜这两个选项。”米登元帅率先愤然地开口道,在他看来已经战败的诺斯卡人没有资格得到所谓体面的谈判。 “我们没有和平可以留给他们,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把他们统统绑上火刑架才是该做的事情。”白狼大导师沃尔哈德阴冷地说道。 选帝候抬起手,众人的骚动逐渐平息下来,鲍里斯压着怒火沉住气问道:“那些诺斯卡人这么有自信,拿什么来谈判呢?” “塞森蒙德剩下人的性命,他们是这样说的。”侍从的额头上汗水滴落。 “塞森蒙德……”选帝候的眉头皱起堆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我听说塞森蒙德遭到了毁灭性的攻击,现在塞森蒙德可以确认幸存了吗?”首席炼金师开口问道。 “我们稍等一下其他侦察部队的报告,以确认情况。”选帝候思考了一下后决定道。 随着侦察部队的陆续回归,其中有些被诺斯卡人发现时也遭到了攻击,但更多人还是将获得的情报带回了营地。 塞森蒙德确实幸存了,也只能这么形容,那颗彗星从天而降砸落在了塞森蒙德的西面城墙边缘,那片区域的城墙直接整个崩塌,而在彗星冲击下半个城区的建筑几乎都化作了一片废墟,地表碎裂甚至连河流都有些改向,伤亡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统计。 诺斯卡人没有说谎,塞森蒙德除了内城堡的小片区域外几乎已经失去了防守的力量,即使是剩余的诺斯卡人也能好整以暇地进去城中然后大肆展开屠杀。 即使最冷漠的将领也不可能弃城中幸存的人不顾,何况里面还有诺德领的选帝候,因此经过一阵发泄的不满咆哮后,最终还是选择同意和诺斯卡人“谈一谈”。 谈判的地点被定在了山脉边缘的平原上,地势开阔双方都不能藏住埋伏的部队,只带少量的随从护卫,鲍里斯决定亲自前往谈判,因为许多事情只有他才有资格决定,同时诺斯卡人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他们要求骑乘幻兽的巴托尼亚骑士必须来到这场谈判之中。 当弥昂知道他被要求前去谈判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不过知晓诺德领还有幸存的人后他也无谓前去谈判,只是不知道诺斯卡人找他谈判是为了什么,毕竟按照侦查那里不太可能设伏,一旦有情况随时可以撤离。 时间紧迫,因此选帝候与亲卫们打着火把赶在太阳彻底下山前出发,并一路来到了约定的位置,而在山脚下等待着的是骑乘钢牛的海耶尔本人以及数十位骑着混沌战马的护卫。 选帝候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先让侍从再次侦查了一遍后,确定诺斯卡人呢没有伏兵后才终于向着谈判的位置策马走近,因为畏惧钢牛的气息,战马走得也并不快。 海耶尔似乎颇有耐心地抬手比出一个请的手势,不过选帝候只是警戒地打量着诺斯卡酋长以及他的亲卫,弥昂在后面不远处平静地看着恐虐冠军,座下都法挑衅般地向钢牛甩了甩头。 “向你带来血神的致意,南方人的领主,虽然我没有在战场上见到你。”海耶尔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套话看起来不符合血神选民的模样。 “客套话就省省吧,黑暗之奴,你说想要谈谈,不过别想得到任何有利你们的允诺。”鲍里斯冷冷地看着海耶尔,如果不是想保全塞森蒙德幸存的人,他很想带人动手杀死眼前敌人的首领,不管对方是多强大的黑暗神选。 “我可不需要什么允诺,我会带着我人离开这里的,当我唯一的要求得以完成之后。”酋长的战甲摩擦间发出锵锵的声响。 “你们有什么条件可提的,你们的仆从正在溃逃,这场战争你们已经输了,跪下投降或是仓皇逃窜,这是你们可以得到的下场。”选帝候冷喝道。 “我的要求简单的很,南方佬,而且我需要的可不是你的许可。”海耶尔的目光转向弥昂,“来决斗吧,巴托尼亚的骑士,如果你想要那座城不被屠戮一空的话。”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的转到弥昂身上,弥昂挑了挑眉,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定要他一同前来,因为这就是海耶尔唯一要的条件。 “我们没必要接下这样的战斗……”鲍里斯的胡子因为脸上肌肉的绷紧微微变形。 “那我就放手屠城,就算你们赢得这场战争我也会献上足够的鲜血,你们得到的也只有满地的死亡,而且你难道有资格组织一名巴托尼亚骑士的决斗吗,帝国的选帝候?” 鲍里斯危险眯起眼,这种威胁足够有力。 “而且无论胜负我们都会离开,这种条件对你们可有利的多。”海耶尔最后瞥了一眼将头转回向弥昂,“那么你会拒绝这样的挑战吗,难道说你希望这场战争就这样落下帷幕,难道你不渴望获得手刃我的殊荣,问问你的内心吧,你难道没有感受到战斗的乐趣和敌人被杀死时的愉悦?” 弥昂沉默,手指扣在剑鞘的边缘轻敲着似是有所思虑,也是在内心审视自己,血神象征着难以遏制的好斗与疯狂的杀戮欲,而不可否认的,战斗中自我突破与击败敌人的喜悦都是存在的,必须牢记为击败敌人而战斗的必要,不能沉迷于杀戮本身。 “怎么,你会畏缩吗?你不在意与你无关之人的性命实属自然,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拒绝这样一场战斗,以你我的神明为证,我在此向你挑战,巴托尼亚的骑士。” 片刻的静谧,弥昂轻笑一声后抬起头来直视血神的冠军:“就你和我?” “就你和我。” “不带坐骑?” “不带坐骑。” “时间,地点?” “如果你愿意的话,四日之后月亮攀上天空的中央时,那座山峰的顶端。”海耶尔指向塞森蒙德城外一处在彗星冲击后露出岩石山顶的矮山。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第二百九十七章 约定 “我得说真的,将最后一战放在个人的身上,我看不妥。”在谈判终于结束,返回营地的路上,鲍里斯终于忍不住主动和弥昂说道。 “冠军对决罢了,在帝国应该也不是没有过吧,我们巴托尼亚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初位公爵大人都曾亲自与混沌冠军对决。”弥昂注视着不远处的营地。 “不是……我是觉得他们主动挑起这场决斗显然不怀好意,可能会有什么阴谋。”米登领的选帝侯显然顾虑不少,此前虽然险胜诺斯卡人,但不代表诺斯卡人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弥昂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至少在巴托尼亚的历史上,没有过类似的事情,血神的信徒或许残忍无情,但背信弃义一般不在他们的思考范围内。” “所以他就是单纯的想宰了你那么简单?”鲍里斯冷笑一声。 “可能不小,就现状来看他们虽然还有一定的余力但显然不足以取胜,尽早撤退或是放弃图谋展开屠杀都是可行的,但对方既然想要以逼迫的方式约战,那我自然也不会拒绝,还是说选帝侯阁下有更好的建议或是人选?”弥昂平静地问道。 鲍里斯蹙眉,毕竟诺斯卡人拿塞森蒙德幸存者的性命来威胁,如果没有必要他自然不会弃之不顾,而诺斯卡人在战争中应该败局已定,但想要撤离米登领军队恐怕也无余力追击,如果在眼下以一次冠军对决来结束或许并不是不好的结果,至于更好的人选……鲍里斯不由得自嘲一笑,如果有的话诺斯卡首领也不会要求巴托尼亚的骑士来应战了,这也许会让许多帝国骑士们的自尊受伤吧。 “那我只能愿诸神保佑你在对决中获胜了。” “也许没这个必要,毕竟不管我们的胜负与否这场战争都要结束了。”弥昂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许……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弥昂与伊岚的推测里并非没有其他的可能,那就是杀了弥昂这个选项本身或许就有给海耶尔带来战争胜利的契机,因为现在杀了他就等于是杀了伊岚,即使是一个残缺的神也是真正的神灵,或许血神已经给了自己的冠军启示,杀死一位神明也许能带来莫大的恩典,比如召唤恶魔军团现世。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战上一场,本以为会轻松一点的。”回到营地之后,弥昂与选帝侯等人分开,牵着都法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四周的士兵们聚在篝火边,带着好奇与敬畏地打量着湖水汇聚般的都法。 “怎么,有点害怕了吗,我以为你会非常期待呢?”伊岚的轻笑声在脑海里响起。 “战场上毕竟更容易冲动,但这种约战……”弥昂顿了顿,释然一笑“我并不是很怕死,但我害怕如果我未能取胜带来的影响。” “确实,如果帝国人能保证驱逐这些混沌人类的话,那头老狼也不会找你了……”想到白狼神尤里克,伊岚忍不住又牢骚了几句。 “不仅因为这些,如果我无法胜过血神的冠军,那么恐怕你也会离去……”死者的灵魂或许尚有归处,但弥昂从来没想过如果一位神明身死会发生什么。 伊岚沉默下来,大多数时候她可能表现得无忧无虑地模样,但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弥昂总会感觉到一股忧郁和哀伤,她的记忆没有恢复,但那只哀伤感却似乎深深印刻在那里。 过了片刻后,那股感觉消失了,伊岚又笑起来开口道:“别老担心这个了,这一战对你对我都是不可避免的,尽力而为,我也会努力的。” “嗯,我会活下去的……我一定要赢下此战。”弥昂沉声说着走到自己的帐篷前,抬手掀开了帐篷的门幕,里面一片漆黑,奥兰多还没有回来。 弥昂抹黑走进到帐篷中,伸手准备点亮火烛,不过在摸到蜡烛前弥昂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弥昂手摸上剑,抬头看向昏暗的帐篷顶:“出来!” 支架边缘处的影子动了动,那里翻卷的帆布堆在一起非常厚重,因此在昏暗的情况下想发现也不容易,而且还是对方穿了一身黑的情况下。 当对方从帐篷顶跃下时,弥昂无奈地将剑放了回去,看向黑暗中亮起的那双淡紫色眼眸问道:“你是怎么跑进来的,何必躲在那?” “这里的巡逻可没有那么严密,而且夜晚可是吸血鬼的主场,躲在阴影里也没那么难,虽然对我而言不太习惯。”维剑般笔直地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一点没有隐藏,“至于躲在那,这帐篷也不是你一个人呆,万一先来的是你朋友碰上可就麻烦了,话说你的感觉还真敏锐,怎么发现我的,我可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血气味太重了,你自己显然没意识到。”弥昂认真说道。 维看了眼身上的盔甲皱了皱眉,好像是有些,不过这么冷的天还明显吗? 甩了甩头不想这些,她还有别的事情,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我听说你去跟诺斯卡人谈判了,得出的结果是什么?” “冠军对决,我和那个诺斯卡酋长一对一决斗。”弥昂擦着烛火。 “就是这个,真是……”维深吸了口气,感觉有点无言以对,“我猜猜,他手上抓住了什么有分量的筹码,比如说拿塞森蒙德城的人当人质。” “对,虽然他说不论胜负,只是逼我和他一战,我当然也没有拒绝。”弥昂点了点头。 “那里有把握赢得了他吗?”维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弥昂沉默了两个呼吸后说道:“说实话,并没有多少把握,他确实非常强大。” “那很正常,我在几年前就和他交过手,那个时候虽然是我赢了,但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是吸血鬼,因此我以伤换伤击倒了他,若他知道的话我也未必能稳胜,而且现在他已经更强了。”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遇到麻烦时困顿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赢不了他?” “我的意思是,不算我,你是这里唯一能正面对抗他超过十分钟的人。”维冷冷道,“当时他可没有这身恶魔盔甲,他不仅有着恐虐的神恩,而且还能得到被束缚在盔甲中恶魔的力量帮助,我们之前一战我若没猜错的话那股力量也没有完全释放出来。” 弥昂点了点头,虽然听起来情况变得更糟了,但弥昂也没有因此多出多少焦虑。 “你来这里提醒我,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你们约在什么时候决战?” “四日后的夜里。” 维知晓后点头决定道:“那么还有一点时间,既然如此我给你当个陪练,就当是临阵磨枪,你的对手可不是寻常的神选者。” 弥昂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片刻后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求之不得,那就拜托你了。” “现在就行动吧。”维不知从哪摸出了头盔戴上完全遮住脸,她没有从帐篷的正门走,而是从后面帐篷底掀开出去来到帐篷群的阴影中避开容易被注意的主路,弥昂如果不时刻注意的话也会发现她很快就会消失在阴影之中,那是吸血鬼的天赋。 维从一处巡逻士兵刚刚经过的临时围栏边迅速翻了出去,而弥昂则是走得营地正门离开后转头去找她,两人一路走到两里外矮山脚下的树林间,维决定在这里练习。 点燃一堆临时的篝火,弥昂手持剑盾看向维,行骑士礼道:“请指教。” 维点了点头,除了自己的黑色巨剑外拾起一柄带着血迹的长剑,看制式似乎是某个混沌勇士使用的重型长剑,应该是在战场上随手捡回来的。 “你应该知道,那个家伙是双手持重兵,因此在攻击的距离上会比你更广,而且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也会远超常人,因此和他以攻对你而言绝对不是有利的选项,何况在纯粹的力量上你也无法匹敌恐虐冠军,不过在行动上也许你能取得一点优势。”维双剑在半空中晃了晃,和弥昂商讨道,“我会放慢脚步并模仿他的攻击,你来尝试应对。” 弥昂深吸口气,呈防御的态势面对维,手持两柄看起来几乎与身躯不符的巨剑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攻击,流畅的剑锋如同长河瀑布般源源不断地攻来,弥昂只能全神贯注地迎击,更多的利用盾牌与游走距离变动来抵御住维的攻击,而维并没有发挥出吸血鬼同样远超常人的敏捷,因为她是在模仿海耶尔的战斗风格。 “全力守住,通过招架和走位拉扯来使他进攻中出现破绽,最后……”双方一边交手,维还能一边空出精力来与弥昂交流战术。 弥昂挡开维的重力同时全力反推回去,迫使维的前方露出些许空隙后推着盾前进,蓄势的剑刃同时刺出。 但刚刚被格挡开的一剑却猛地停顿在半空,被维以更强的力量遏制住后猛地回劈,后发先至的压过了弥昂的冲锋,巨剑猛地停在弥昂的额前,微微压在那里让弥昂不得不停下脚步,虽然知道维能控制好分寸,但这迅猛强势的一击仍然让弥昂出了冷汗。 “厉害。”弥昂由衷赞叹。 “我在体质上占优。”维耸耸肩,“但如果刚刚是生死搏杀,那败的可就是你了,虽然我不确定那家伙能否做到与我一样,但你得知道他有恶魔盔甲的保护,绝非寻常的攻击能够伤到,也就是说他可以犯更多的错误,甚至主动暴露破绽引诱你攻击,而如果你不能得手,那么下场很可能就是死。” “我明白,我们继续吧。”弥昂正色道。 数小时后,随着最后一声兵刃交击的回音消散,弥昂坐在一棵树下靠着树干休息,此时临时点着的篝火只剩下一些余光,维就坐在旁边与他相隔一拳的距离。 “话说,我记得你之前身上散发一种……令我感觉不太舒服的力量,大概是神力吧,那好像能全方位地增强你,刚刚怎么没用上。”维抱着剑问道。 “那个呀……”弥昂知道伊岚需要些时间来恢复,“很消耗体力,我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不过放心,在对决那天我会以完全的状态出战。” “嗯,现在先不依靠那种那种力量,自身的提高到时候会感觉更明显。”维思索着说道,“话说我当时还以为你已经成为圣杯骑士了。” 提到这里,弥昂身上微微一僵,巴托尼亚发生的事情他记忆犹新,特别是与湖之女士面对面的相谈,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成为圣杯骑士,虽然伊岚能够给予他不逊色的力量,但从小的教育与圣杯骑士的意义对他依然影响深刻,否则他也不会称自己还在继续探险寻求了。 “没有也好,要不然光是靠近你感觉也会不太舒服的。”维随意说道。 弥昂只是沉默,过了些时间后,弥昂与她分开往营地返回,而维这几天都会在这里等他。 *** 时间转眼而过,树林之中随着剑刃鸣响的终止,弥昂的剑锋停在维的甲胄前,在上面留下一个细微的剑痕,而维也停止了手中的攻势,将两柄剑插入泥土之间,弥昂也收回剑刃。 “干得不错,稳住了防御后也能抓住机会进攻。”维拍了拍手,手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总感觉还不够,时间还是太短了。”弥昂叹了口气,看向远方地平线上微微亮起的晨光,因为决战就在今夜,因此弥昂与维的切磋一直过了凌晨直到现在。 “你要赢得次战不会容易。”维也严肃地说道。 “当然呐,因此必须拼尽全力,因为我绝不想输。”弥昂沉声道。 “愿你的神保佑你吧。”维嘀咕道,虽然是吸血鬼,不过她对大多数神祇没什么好恶之分。 维又转头看向弥昂带来的一个被布裹上着的长包裹,问道:“话说这个是什么,之前问你也说等训练结束了再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一件有些旧的兵器而已。”弥昂说道。 维翻了个白眼:“那你带来逗我玩吗,或者说是什么上古神器?” “都不是,只是我想或许它对你有些意义。”弥昂挠了挠头,有些不敢确定地说着,一边走去打开包裹的布匹。 维冷笑一声在一边看着,但随着弥昂把包裹打开,取出其中一柄锤柄上锈迹斑斑的陈旧战锤时,维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从哪里找到的?”维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一个米登领野外的……墓里,我还遇见了尤里克教的大尤里克,并且知道了一些米登领与尤里克教相关的历史。”弥昂没有抬头看维的脸色,“虽然我有些猜测,但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但我隐约觉得会与你有关,所以……” “所以想来问问我吗?”维的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 “我不是想……” “探究我的过去?放心,我不会觉得很冒犯。”维淡淡说道,“虽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过去,但现在的我早就可以面对了,只不过我习惯不让让人知晓而已,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会是现在,而且你还得先活过这一战。” 弥昂无言,之前尤里克让他自己去寻找,果然不会这么容易。 维突然又换回狡黠的笑容:“就当再给你留点动力,听故事而已,什么时候不行?” 弥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即使现在你也没有多少胜算,除非有办法再立刻进一步提高你的实力,比如找个神赐点神恩什么的,你都帮这么大的忙了那些神都没表示的吗?之前血神可都是几乎亲自赐下神力了。”维思索着。 弥昂先思考片刻后犹豫地说道:“确实有可能,我在此前见过尤里克的圣火并和尤里克交谈过,是他让我前来帮助帝国对抗混沌的,当我解决之后他就会把我的一件神器碎片还给我,那个碎片中的力量足够强大,不过现在不太可能拿到,毕竟我们约定的是在解决这件事之后。” “还有这种事……”维有些吃惊,而且似乎也是对一位旧世界有崇高地位的神祇的行为感觉有些奇怪和无语。 “嗯,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靠自己了。”弥昂轻松地笑道,仿佛并不在意。 “那可不一定呀。”维嘀咕两声,忽然从弥昂的手上拿过那柄陈旧的战锤。 弥昂没握紧的手一松,他有点奇怪地看向维:“怎么了?” “这个借我用用。”维认真说道,“相信我,我会为你带来胜利的力量。” 似乎因为维认真的态度有些发怔,弥昂甚至没有问她究竟要做什么,但她坚定的神情让弥昂相信了她。 “我们约定了要公平对决。”弥昂说道。 “我保证不会让你们的战斗失去公正。”维的声音有毫不动摇的诚挚。 弥昂正色站定,剑靠肩前向她行骑士礼:“那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快的。”维点了点头就准备离去。 “那个……还有一件事。”弥昂又有点犹豫的开口。 “怎么了?” “那个,巴托尼亚的骑士传统……你身上有什么可以暂时送给我携带的吗?据说决斗前带上会有好运。”弥昂说出来就后悔了,这几天白天的时候奥兰多知道他要决斗后就总提这个,但军中哪有年轻的贵族女性,弥昂甚至担心他会跑去找莎莉亚教会的医者牧师。 听完的维忍住不笑了起来,不过笑完后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她早就不在乎身外之物了,因此除了必须带在身上的东西外几乎没有什么。 最后犹豫了一下,她将自己带着金属相框的吊坠取了出来,递向弥昂。 “可别打开它,这可是我珍重的东西。”她低笑起来。 “我保证会原物奉还。”弥昂没想到她会给他一件看起来带走重要意义的东西,没有拒绝好意,弥昂认真接过。 “那么,祝你好运,我会来的,在那之前可别死了。” “一定。” 维转身迅速离去,过不了片刻消失在远方的层层林影之间。 弥昂转身走回向营地休息以备今晚的战斗,他相信这绝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战。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决斗开始 诺斯卡人的兽皮营帐内,海耶尔坐在一张简单的骸骨堆椅上喝着酒,在他桌对面的是回到人类形态的斯库尔,相比于海耶尔头盔下淡然自若的神情,斯库尔的神色却显得有些沉郁阴暗,似乎憋着火气的样子,他胸前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痊愈,一英尺长的狰狞伤口边缘肉芽缓慢地生长愈合着。 “怎么,你在担心我们会输吗?”海耶尔笑起来,盔甲上恶魔的面孔不自然地游移着。 “不,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而已,如果说不论你们的对决输赢与否我们都要离开,这样的话……”斯库尔有些吞吐地说道。 “你还是觉得输了。”海耶尔淡然地说道,“不过事实上,只要能杀得了那个骑士……或许比屠杀掉整座城市里的人更加能得到血神的青睐,因此这样的话放弃余下的凡人又如何呢?” “好吧,你自有你的考量。”斯库尔灌下一整杯烈酒,再不说些什么。 海耶尔却是继续说道:“但有些事情我却得提前交代给你,虽然我并不希望往这方面想,但如果今日一战我身死沙场,那么往后你就是部落的主人了。” “我并不觉得你会输。” “我也不想这样觉得,兄弟,但我会尽量做好准备,如果这一次输的是我,那么记住按照我们此前与南方人的约定,安然退回北方即可,我相信你能维持的了纪律并让那些敢于追击的敌人得到深刻的教训,而在那之后你不用整日想着南下,安然做该做的事就好。”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还记得那个传说吗?最后一位黑暗诸神亲选的最崇高的冠军,真正的末日世界,将为这个世界与所有人带来一个真正的结局,对于混沌来说,时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永世神选究竟已经开始了他的地狱之旅亦或者是即将结束他的使命,我们不得而知,但我有预感,那个时刻已经开始接近了。”海耶尔的目光仿佛穿越营帐抵达向远方。 斯库尔似乎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这些传说我们都知道,但谁说得清黑暗诸神将使命交给了谁,而在那之前……” “做你想做的就是,我只是说别太冒险了而已,至于我自己……”海耶尔眸中闪过一道冷光,“自然是不会那么简单给自己一个结局,虽然就这样死去也不算坏——相信我,一套恶魔盔甲束缚的可不仅仅是恶魔。” 斯库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海耶尔此时站起身来甩下酒杯,跨步向着营帐外走去,野蛮的擂鼓声在营地内闷雷般敲响,决斗的时候就要到了。 当弥昂与米登领的军队来到约定的决斗地点时,山脚下的一千名诺斯卡的战士带着粗糙的战旗图腾停立在距离山脚百米的位置,在最前方弥昂看到了人类形态的斯库尔,但没有海耶尔的身影,那意味着血神的冠军已经率先抵达山顶了。 “现在想反悔的话就有些迟了,虽然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选择让白狼们用铁锤敲爆这群蛮子的脑袋。”一旁的鲍里斯最后一次和他这样说道,看得出来米登领选帝侯对于这样的一场的决斗还是有些不满。 “不太可能,幸存的诺斯卡人可没有那么少,大部分都在河对岸被摧毁的塞森蒙德城墙外吧,如果我拒绝决斗的话恐怕要多死上不少人。”弥昂看了眼已经不远的塞森蒙德城,在他们的这个方向上塞森蒙德的城墙看起来还是停立坚固的,但他们知道在另一端城墙已经因为血神的彗星而连带着小半个城区一起砸平了。 “所以说我的朋友是在赌自己的命去换取帝国人民的幸存,稍微可以更尊重一点,选帝侯阁下。”奥兰多在一旁跟着说道。 米登领选帝侯瞪着眼吹了吹胡子,最后似乎有点气馁地摇了摇头。 奥兰多搭着弥昂的肩膀小声说道:“话说真的不来点传统吗?我看莎莉雅教会有几位年轻的见习牧师都还可以。” 弥昂耸耸肩对他说道:“还是算了吧,我相信这么多士兵期待我胜利的期望或许也不差?” “噫……那你可得活着下来呀,我记得你连个未婚妻都没有,要是就这样结束的话,未免也太惨了点。”奥兰多故作悲痛地说道。 “都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虽然弥昂知道奥兰多也是认真的,但还是笑了出来,决斗前的紧张感也略微消散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决斗前还要先爬个山。”弥昂看着眼前无路可走的岩石山坡摸了摸下巴,“好在以前我和矮人学过攀岩,要不然还没决斗就摔死了那可就成笑话。” 弥昂忍不住看了眼诺斯卡人的军前,不知道海耶尔是不是也花了些时间在自己的属下们面前哼哧哼哧地爬上山。 此时一声尖锐的啸声穿透空气从半空中传来,弥昂抬头看去,翅膀扇动的扑簌声也逐渐清晰,一头狮鹫在半空中向着米登领军前飞来,它飞翔的姿态可比蝎尾狮要优雅得多,但也不缺少猎手的英武,胸前明亮的板甲上有着属于诺德领的纹章,显然这是属于帝国的战争狮鹫。 似乎都很快认出了战争狮鹫,鲍里斯挥了挥手命令身后抬起弓弩与火枪的随从们收回了武器,任由狮鹫逐渐飞行到他面前后落下,在翼翅扇动的风中众人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并看清了坐在战争狮鹫背后的人,他穿着一身精工的板甲,虽然看起来有修补的痕迹但无疑这依然是套华贵精致的装备,脸上的胡须与头顶的白发都显示出他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尽管腰挺得笔直依然能看出有些疲惫。 “诺德领选帝侯,沃纳·尼斯科伯爵。”一旁的鲍里斯向他们简单介绍道。 落地的伯爵也没有走下狮鹫,简单地与战马上的鲍里斯互相行礼,在这种时候没必要做那些烦文缛礼,双方的对话也很简短,只是有关塞森蒙德内城的形势以及即将到来的决斗。 “那么,阁下就是决定与诺斯卡领主决战的巴托尼亚骑士?”沃纳看向骑乘着湖神幻兽的弥昂,毕竟即使不用介绍都法湖水般的躯体也足够特别且引人注目。 “是的,弥昂·德·加斯科涅,这是我的全名。”弥昂看向选帝侯说道。 “我代表塞森蒙德的市民与其他贵族向阁下致意,巴托尼亚的骑士,如果可以的话让我送你前往决斗的山顶吧。”伯爵有些疲惫地一笑道。 弥昂有些惊奇地看了眼他座下的战争狮鹫,随后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伯爵好意,让我不用再去爬山了。”随后弥昂翻身跃下都法,将肩边的绳带解开并将新赠送的帝国胸甲解下后挂在都法背后。 奥兰多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什么,不穿甲胄去战斗危险可是多太多了。” “在那家伙的斧锤前,寻常的凡铁甲胄和有没有防御几乎没多少区别。”弥昂继续摘下身上的甲板,“而且你也知道这一身可挺沉的,和恐虐的冠军决斗,我躲得慢一点也就死得快一点。” 最后只套着贴身的皮甲和四肢上的部分甲胄,背上剑盾,弥昂来到战争狮鹫面前,伯爵安抚了一下狮鹫的头后弥昂小心坐上狮鹫的背后,抓紧鞍边防止自己可能不小心掉下去。 “愿女士祝福你的剑刃。”奥兰多说道。 “尤里克的意志会支持你的战斗。”鲍里斯也开口了。 “西格玛会帮助你战胜混沌。”卡斯兰也说道,“你还需要神圣的祝福或是治疗吗?” “放心,莎莉雅教会牧师的祝福效果还不错。”弥昂之前受到的伤经过莎莉雅教会的帮助后已经基本痊愈。 “我也一直在你的身边。”伊岚的声音轻响起来。 点了点头,卡斯兰随着众人退后了些,而战争狮鹫则振翅起飞向山顶,已经上天过不少次的弥昂此刻没有什么激动的心情,只是在为将到来的战斗不断调整着心境,而当狮鹫升上山顶时,弥昂看到了已经等候在那里的海耶尔,铁塔般的身躯伫立在那里,一双巨大的斧锤立于两侧,冰冷的蓝色眼眸在月光与点亮的火焰光亮下不怒而威。 战争狮鹫停在山巅的边缘,弥昂踏步走下后,沃纳伯爵再次致意后反身离去,终于只剩下了弥昂与海耶尔在山峰上对峙,这片预先选好的决斗之地最后只有其中一人能够活着下去,火焰燃烧的声音,夜风的呼啸声还有砂石从山坡滚落的声音回响,弥昂与海耶尔两人都没有率先开口,径直向着对方走近,而在山下能够看到这一战的诺斯卡人与帝国士兵们都忍不住高抬着头注视着即将开始的对决。 弥昂从背后取下长剑与泰波克之翼,海耶尔也提起斧锤,两人似乎有默契地走到了距离彼此五步远的距离。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弥昂意识到他能闻到野蛮的恐虐冠军的味道,那是一种腐肉、汗液、鲜血还有诡谲的金属气味,这让他感到些许恶寒,而在海耶尔盔甲上的恶魔头颅似乎正亮起眼睛看着他。 他的每一种本能都要他挥剑来杀死这个可恶的敌人,不过弥昂暂时把这冲动压了下去。 “那么,这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后一役了,我说过我们会再战的,巴托尼亚的骑士。”海耶尔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嗜血的激情。 “希望如此。”弥昂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如果我赢了,我会把你的尸体还回去,不过你的头颅要成为我的纪念品。”海耶尔粗糙的像是锯木般的笑声在头盔后闷响。 “如果。”弥昂平静地说道,“相反,我没有这样的恶趣,我会把你的尸体从山上扔下去来宣告我的胜利。” “很好,那么……” “稍等一下,在那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哦,我倒无所谓再浪费点时间,说说看。” “我一直在追杀一个附身人类的奸奇万变魔君,你有遇见过那个家伙吗,他去哪了?”从米登海姆的诡辩幼主出现后弥昂就有所怀疑,因此才问问看能否有些线索。 “嗯,当然,毕竟那家伙也给了我些帮助,不过他已经被我赶走了,至于去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想到命运之爪,海耶尔略有些不屑地说道。 “不算满意,但足够了。”弥昂点头道。 海耶尔冷笑一声:“现在想想,也许我们这一战也在他所谓的阴谋计划之中?但是谁在乎,我只想享受这一战,来吧,巴托尼亚的骑士,可别让我失望了!” 海耶尔握紧了一双斧锤,率先发起了冲锋,大跨步向着弥昂奔去,每一步铁靴下都有岩石崩碎开来,战斧挥动带起破风声,盔甲上猩红的光芒闪烁。 毫不犹豫的让伊岚进行加护,经过三天的时间休整,伊岚的力量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帮助弥昂作战已经足够,神力再次流淌在弥昂的体内,将他的状态立刻推向顶峰,迅捷地连续斜向迈步避开了海耶尔冲锋的进攻,同时剑盾齐施意图遏制住血神冠军的战斧,但海耶尔也在弥昂之前收回了落空的战斧,并迅速地转身继续发起猛攻。 就像此前与维切磋演练的一样,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侧身将半边身子都掩护在防御范围之下,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莽撞地去硬接下海耶尔的每一次打击,恐虐冠军的力量势不可挡,一旦迟滞就很难有时间应对下一招。 双方的缠斗持续了一段时间,而谁都没有机会打出致命的一击,尽管数次弥昂在海耶尔的攻势下下一秒看起来就会被撕碎,但他总能在最后关头偏转血神冠军的攻击。 而当海耶尔横挥出斧击向位于他身侧的弥昂时,这次弥昂用剑刃架住了斧柄柄顺势向前滑步转身的同时,盾刃从海耶尔的肋下滑过,在撕开那诡异的恶魔盔甲时弥昂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啸,随后一串暗红的血珠飞溅,这场战斗的第一滴血。 弥昂半蹲着向前滑过转身,没有再尝试下一击,因为海耶尔没有再给他机会,他看向被切裂的那道伤口,盔甲下血肉和金属几乎已经融为一体,发出暗红光芒的金属边缘似乎在缓慢地融化聚合回来,恶魔与黑暗之神的邪恶祝福加持于此,带给了他非同寻常的坚韧与力量。 恐虐的冠军伸手探看了一眼自己的血,随后看向弥昂:“很好,今日不见血不罢休。” 第二百九十九章 山巅 弥昂手中的剑刃灵巧而有力地劈开了海耶尔源源不断的反击,每一次碰撞中弥昂都感觉恐虐冠军似乎是要将他的剑刃以蛮力击碎,但海耶尔未曾成功,在下一击中弥昂一记重推后盾面砸落,海耶尔回手用臂甲横拦,金属交错间带起大片的火花,恶魔甲胄与古圣神器同时迸发力量,双方皆被爆发的以太能量逼得滞退。 海耶尔比弥昂更快稳住身形,巨斧战锤齐施,即使被弥昂拦下每一击依然迫使弥昂倒退三步,而海耶尔不容喘息地紧追而上,势如浪涛的攻击连绵不断,即使被避开的重击也会将岩石的地面撕裂,破碎的裂痕在他们脚下延伸,笼罩在海耶尔表面的那层血红光芒变得越发浓郁。 斧头和剑的碰撞响彻整山巅,没有一个战士退缩,就在血神冠军试图将自己的战锤砸向骑士的腹部时,弥昂却在这大开大合的攻击下一闪而过,从远比他高大的诺斯卡人身旁幻影般掠过的同时,将剑刺向了之前被泰波克之翼切裂,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位置。 剑锋在坚韧的血肉面前一顿,随后向其中深入,血液溅出后顺着海耶尔腰腹和腿的盔甲上淌落,海耶尔愤怒地咆哮着,挥舞着他的斧锤划出两道致命的弧线,弥昂几乎跪倒在地但却顶住了血神冠军愤怒的进攻,斧头在他头顶的半空中划过,重锤的撞击让盾面抵在了他的身前,但弥昂坚定地将然剑刺入了血神冠军的腹中,穿过海耶尔的内脏,海耶尔再次举起兵刃落下,弥昂向后抽身带出剑刃,鲜血从深邃的伤口中涌出。 地面上帝国军队中不少人屏住呼吸,希望这个诺斯卡的野蛮人倒下,但无疑他没有,海耶尔依然稳稳当当地站定在那里,尽管从伤口中涌出的血流在岩石的凹陷间汇聚在一起,但弥昂看得真切,那道汩汩涌出的血流正在逐渐萎缩成一道细流,很快这道伤口造成的影响就会消失。 海耶尔转动着肩膀与脖子,浑身上下的筋骨与甲胄之间发出炒豆般噼啪的声响,好像他刚刚只是在热身,而不是受了到了一记致命伤,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伴随着一股黑烟从他的肺里冒出,他转动着手腕,兵刃在他面前划出发光的弧线,尖锐的声响似乎是它们划破空气时,空气也在痛苦地尖叫。 弥昂依然镇定地面对着他的敌人,尽管他看到一些诡谲的变化正在恐虐冠军的身上发生,恶魔盔甲上那张咆哮的面孔似乎在甲胄的表面游移,从伤口中看到的海耶尔的血肉间仿佛在燃烧着,而当那些从血管中流出的血被燃尽时,眨眼的时间中一个幻影出现在了海耶尔的身躯上,那恶魔外貌的身躯比海耶尔还要高出七英尺,反曲的有蹄双腿,阴影般的的膜翼在它背后卷起,眼睛里闪耀着来自地狱的烈火,头上蜷曲着两对犄角,漆黑的肌肉有力地张弛,而在恶魔的双手上提有一双一样的斧锤。 弥昂并没有因为这瞬间的恶魔形象而吓到,他见过的恐怖形象数不胜数,但这份力量让他确实感觉到了些许不安,他听说过关于黑暗诸神选民们的传说,如果他们能在黑暗血腥的道路上走到最后,那么将获得黑暗诸神赐予的升格为恶魔的荣誉,恐虐的冠军或许距离真正的升魔差得并不远了,恐虐的祝福令其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许还会逐渐变得更强。 那时还能胜过他吗?这个问题弥昂只思考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因为战斗还没结束。 *** 夜幕下的米登海姆孤独的耸立在岩石上,月光将它映照出一片山体的银灰的色泽,四周蔓延的森林却依然是一片黑暗,这座城市仿佛孤立在荒野的巨狼,静默而警惕地戒备着四方黑暗阴影之中其他恶兽的爪牙。 因为绝大部分的军队都已经随选帝侯出征,城内现在只留下了必要的城市守卫,而此前发生的种种使得这个寒冷的冬季人群之间多了分人心惶惶之感,现在的米登海姆早早实施了宵禁,除了少数街区门面外其他的住宅与楼房都早早关门,街道上游曳的火光都是城防军的巡逻队,他们戒备着城市夜间的不安定因素。 而需要火把光亮的他们显然会错过很多阴影下发生的事情,维的经过正是其中之一,她从小巷墙角边因为巡逻火把光亮而产生的阴影中移动,在经过的巡逻队所有人都未察觉的状态下隐没而过,士兵们只能感觉到一阵寒冷的夜风。 维快速穿越了那些因为山体上下不齐的巷道与矮楼,这座城市她既熟悉又陌生,这是她作为人类时生活的家,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三百年、或者是四百年,她自己也记不清了,那些昔日的建筑大多都早已拆解重建,但最核心也是她记忆最为深刻的那些场所都没有变化,石山顶上的独特公园,比武演练的广场,还有诸神的神殿。 维蹲坐在神殿外围屋檐上的滴水兽石像上,她不会太靠近其他的神殿,因为那里都是众神的领域,而那里从来是不欢迎吸血鬼的,但维还是要前往最高处最宏伟的那座神殿,尽管她的心底迟疑和犹豫都没有消退,特别是在回到这座城市时更加清晰起来,这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一串脚步声在神殿的走道中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们的交谈。 “别太着急,甘兹,如果我们今晚还能做点什么的话,哪怕只是一件小事,也许就是祝福那些奔赴战场的人。”一名披着西格玛教会长袍的年轻牧师经过,他一只手做出双尾彗星的手势,另一只紧握着他的神明象征之物。 “尤里克会在你心中激发你的勇气和力量,西格玛的信念会为正义而在你们心中燃烧。” “我自己的主人是一个黑暗的阴影,就在这个无形世界的可怕力量边缘,他惩罚也不审判人,他只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我所以我奉主的名,尤里克是力量的化身,西格玛是意志的化身,摩尔是灵魂的化身,死神与所有人同在。”黑袍的牧师语气清冷,但并不刻薄。 维听完了那些年轻牧师们走过时的简单祈祷,唇角微微勾起,接着在他们之前从神殿外的墙壁上翻过后落下,沿着主道走向宏伟的尤里克雕像,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气味,白狼的唱诗班正唱着拯救灵魂的赞美诗,成千上万的烛光在他们经过的时候颤动着。 维沉默着环顾四周,她很多年没有到过这个伟大而虔诚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她明白了神殿和狼群象征的意义,但时过境迁,她没有感受到多少触动,因此理智让她更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说这里的道路边看起来空无一人,即使白狼骑士们尽数出征但为足够参战的见习骑士们也会担负起守护神殿的职责,但显然这里并非如此。 那就是他们特地让这里开放出来,一个被刻意开放的地方,这让维有了种自己是受邀而来的错觉,而在看到大门已经打开的大尤里克神殿时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既然如此,维也就泰然自若地走向了大尤里克神殿,迈过那小时候她觉得长得能通往世界尽头的长道与阶梯,一步步从正门走进了大尤里克神殿,寒凉的雾气在她迈入门的那一刻潮水般从她的身旁溢过,又在接触到更寒冷的她时沉落下来。 维走近了燃烧着尤里克永恒之火的伟大神龛,那银白的火焰是尤里克神力的象征,即使散发出的微光也让维感到被照射的皮肤刺痛不已,好像再靠近些就会燃烧起来一般,她举起手在面前挡了挡,依然毫不犹豫地走近向尤里克的圣火。 下一瞬,神殿的门扉在无人的情况下自行关闭,冷气逐渐堆积在了神殿内,圣火的火苗翻卷着汇聚着,在圣火上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燃烧的银白狼首,来自超凡领域的威严充斥了神殿的整个空间。 “向您致意,伟大的尤里克神。”维无畏地抬头直视向白狼神的虚像,尽管那种光芒似乎要刺得她双眼滴下血来。 尤里克的银白狼首似是缓缓点了点头,火苗四处飞散消失:“我等你很久了。”他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 “那我应该感激得俯身拜服吗?”维忍不住说道,带着点对神明不加掩饰的不满。 尤里克并未因为这种小不敬而有所不满,只是平静地说道:“不,只是有些感慨,想再亲眼见到你可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番话让维的脸色变了变,几次思虑后突然开口道:“你一开始就是等着我来这里吗?弥昂说你手上有他需要的神器碎片,还有你将自己的白狼从我这转向去引导他,难道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着等我来……不对,这里面变化太多,根本不可能保证,你到底想做什么?” 尤里克并未争辩些什么,只是继续平静地说道:“这些岁月过去,你找到你的目标了吗?” “我可没法回答这答您这么重要的问题,若是白狼神对我这样一个吸血鬼还有所期待的话,那还真是令人受宠若惊,不过很遗憾我是担不起您曾经的期望了。”维不带多少诚意地行了个礼。 凝聚成狼形的圣火静默地燃烧,比一千根火烛更加明亮,白狼神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出任何令人压抑的神威或是力量,但却显得高不可攀的伟岸。 这种沉默令维感到些压抑的不安,她最后抬起头来直视永恒圣火,瓷器般光滑的脸庞在圣火的光中飘散出些淡淡的尘灰,那是吸血鬼靠近这般神力必然的结果,维并没有抵御它,而是主动开口道:“我想伟大的白狼神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为了给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战争取必胜的力量吗?”尤里克沧桑的声音回响。 “您应该给予些支持,血神的力量不止一次地降临到战场,别告诉我永恒寒冬的战神却会默观这一战的结局。”维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那就做你该做的吧。”尤里克最后的语音飘散在神殿中,狼形的火焰似乎偏了偏头看向她,最终消散开来,席卷着回到了原本所在的神龛上,重新化作了原本燃烧的圣火,而在那些银白圣火跃动着从眼前晃过时一道原本尤里克圣火更加温和的光芒散发出来,凝聚着停留在维眼前的半空。 这种刺痛感无疑也是神力,尽管与尤里克的全然不同,维无法看穿不到半个巴掌大的光辉中是什么,是弥昂所说的神器碎片吗,希望如此。维伸出手拼尽全力去握紧,即使隔着修饰过的摩尔甲胄,渗入的神力光芒依然让她感觉到了刺骨的灼伤疼痛,那道光似乎要在她的手上燃烧起来,过了片刻后才逐渐平息。 维松了口气,再次看向尤里克的圣火,从背后的背囊中取下了从弥昂那里拿来的,古朴陈旧的白狼骑士战锤。 “不介意我借点火吧?”维晃了晃战锤说道,尤里克的圣火只是沉默地燃烧,不过着就让维点了点头,快步走上前将手中战锤的锤头伸入到银白的圣火之中。 战锤沧桑的磨痕与锈迹都在神明的圣火中逐渐消退了,剥落的污垢与铁锈化作薄薄的飞灰飘散,而白狼战锤仿佛新锻造而成般逐渐变得棱角分明,散发着金属坚硬冰冷的光芒,当维将它从圣火中取出时,一小片火焰燃烧在锤头上,仿佛维手持着一根火炬。 维凝视了那束火焰片刻,银白火焰的倒影在她的眼中跃动着,最后维向着尤里克的圣火微微躬身,转身向着神殿外离去,神殿关闭的大门也再次开启,而维带着这簇明亮的火焰很快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只余圣火依然静静地燃烧。 第三百章 边缘 当凌晨正在缓慢的推移,月亮逐渐落下山峦间时,弥昂与海耶尔的战斗仍在继续着,在双方对彼此的猛攻中海耶尔那狰狞且满是恶魔尖刺的盔甲上多出了数道伤口,弥昂身上的伤口很少,但一道从肩到胸前的红线说明了他差一点被砍成两段,海耶尔挡下弥昂针对盔甲裂隙的两次闪电般攻击,弥昂趁机贴近翻踢在海耶尔的膝侧,海耶尔踉跄着后退,在弥昂与自己之间拉开一点空间。 一次狂暴的摆击迫使弥昂后跳避开,给了海耶尔一瞬喘息的时间,这已经不是这场战斗第一次发生相似的情况了,弥昂无论怎样试图击破恐虐冠军的攻势,都难以找到致命一击的时机,恐虐冠军自身磨练的武技与恶魔盔甲使得其全无破绽,而弥昂的每次进攻都是在生死的边缘冒险。 小心翼翼地缓步围绕着海耶行走,溅在他身上与盔甲上的血滴就像水从涂了油的皮革上滑落,海耶尔的目光始终捕捉着他的步伐,头盔下似乎是传出嗡嗡的笑声,被弥昂切开的伤痕上火焰燃烧着,散发出一种不朽的力量,那些溢出的火焰和盔甲上扭曲的尖刺让他看起来更加非人。 “海耶尔·艾斯卡尔!海耶尔·艾斯卡尔!海耶尔·艾斯卡尔!”诺斯卡人的呼喊声在山峦周围回荡,他们敲击着自己的兵刃与盾牌,发出刺耳又狂热的呼喊。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声援一下?”一直提着心的奥兰多瞥了眼诺斯卡人们后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选帝侯鲍里斯。 “依你看呢?”鲍里斯把问题抛了回去。 “还是算了,这家伙一向不太喜欢过度的关注……但也不能让我们的气势被那些诺斯卡人比下去!”奥兰多回想了一下后有些恼怒地看向那些诺斯卡人。 选帝侯点了点头下令,身后跟随的军乐指挥开始敲响军鼓并吹号,也不求多有节奏,把诺斯卡人的声音压过去就好。 而山巅的弥昂与海耶尔全然忽视外界的影响,随着一声怒吼,恐虐冠军冲向弥昂,用斧砍向骑士的脖子,弥昂用盾牌把攻击偏转到一边,但诺斯卡人没有停止施压,另一边手上的战锤猛地接在后面压在弥昂的盾上,即使弥昂的剑锋在他前臂的盔甲上斩出血痕,但他用手臂上锋利的尖刺拧住剑锋将之摆开,接着双臂一同抬起砸落,弥昂左右挡住了海耶尔的猛劈,每一击都把他击退了三步,而海耶尔紧迫不放,脚下的铁靴踩碎岩石向前。 弥昂佯装向左扫出一剑,海耶尔沉手用锤柄挡下后用力一摆的同时劈出战斧,弥昂在举盾挡住这从上而来的劈击后顺着斧刃与盾面的摩擦用力向前俯身冲过,虚晃的剑锋从海耶尔面前扫过,恐虐冠军一愣下挥动战锤拦截,但以数厘的差距从弥昂头上擦过,而弥昂越过海耶尔的臂下以剑刃为轴撑住拖着自己猛转过身,盾刃低空斩过落在恐虐冠军的小腿后,带出金属与骨骼破碎的声音。 突破的一击终于让恐虐冠军失去了平衡,海耶尔的后侧的肌腱与腿骨都被斩断了,破碎的盔甲边缘渗出黑色的血污,海耶尔的半边身形也略一垮,在他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姿势之前,弥昂起身冲了过来,一条腿受伤下海耶尔只能勉强转动半边身子用单手的战锤抵挡住弥昂的攻击,但弥昂的剑刃越过巨大兵刃的间隙击中了他的手,撕裂了甲胄,几片金属在一股不流动的血中脱落了。 但弥昂心中一沉,剑刃穿过恐虐冠军的手臂肌肉被卡在了骨骼与盔甲之间,海耶尔松开他的兵刃像野兽一样咆哮起来,握紧拳不管剑刃会扩大伤口的用力砸来,弥昂回过神后仰试图避开,但海耶尔拖动步子向前,握紧的手甲击中了弥昂的脖子和耳朵,但因为腿上的伤势他的力量未能完全施展,但即使如此弥昂也感到颌骨上粉碎般的剧痛,眼前也一阵眩晕,血从他里嘴里渗出,眼前的世界上下晃动着,打击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轰鸣,仿佛深海中的闷雷。 但不受本能控制的构装手臂握紧了剑,弥昂的剑锋绞住海耶尔手臂的血肉,在伊岚的呼唤声与神力的作用下弥昂很快遏住了疼痛与眩晕挡住了海耶尔的下一击,同时卡在恐虐冠军手臂中的剑刃进一步扩大了伤口,在贴近身疯狂的攻击中,弥昂试图晃开到一边,但海耶尔被剑刃贯穿的手臂血淋淋的扣住了弥昂的肩,即使小臂上一整片的血肉被掀起了海耶尔似乎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战斗,恶魔盔甲上的光芒更加明亮起来。 弥昂急切地想要脱身,他可不想愚蠢的跟一个全身披挂恶魔盔甲的恐虐冠军贴身肉搏,但还没等他脱身,海耶尔伤腿抬起膝盖砸在了他的胸骨上,力量令人作呕,若非事先已经击伤了他的腿恐怕肋骨已经短断了几根,但单腿站定的海耶尔一样身形不稳,盾刃撕裂了海耶尔胸前的恶魔甲胄,弥昂全力一推终于挣脱了恐虐冠军的擒拿,抽出卡住长剑在海耶尔的脖子边带起了一道血淋漓的口子。 海耶尔因为受伤的腿单膝跪下,即使如此他也几乎与弥昂的身高平齐,弥昂在他仇恨的猛击下一闪而过,剑刃穿过盔甲和钢铁般坚硬的肌肉击碎了肋骨,但却始终无法击中致命的位置所在,弥昂从伤口的血肉上撕下剑,但海耶尔用受伤的手臂挥去,血淋淋的手臂扣住剑在腋下,弥昂沉了沉眸,双方都有空出的手,这样做除了给他自己添伤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作用。 但海耶尔恶魔盔甲上一直存在的那张恶魔面孔仿佛活过来般,嗜血狂怒的咆哮震颤着海耶尔的盔甲,接着在弥昂惊骇的目光中,那张本该是铸形成的恶魔之首张开獠牙,一口咬断了他的长剑。 “见鬼!”弥昂立刻撤步后退,而海耶尔握住断剑的剑刃猛地向弥昂的喉咙刺来,弥昂向他掷出自己手中的断剑,在恶魔甲胄上擦出火花后弹开,右手猛地抓住对刺出的剑尖,将之撇开,而左侧战斧与盾面的碰撞已经开始,弥昂在海耶尔的力量下被击退出数步。 “他好像变得更强了!”弥昂沉声说道。 “无需质疑,他确实在变得更强,那些恶魔的力量正在灌注着他。”伊岚也严肃地回应道。 海耶尔铁塔般高大的身躯再度挺立而起,他全身的伤口中开始喷溅出污黑的血液,浸染了他脚下的地面,但他并没有因为失血而虚弱,在那些伤口间一股熔岩般的气息冒出,蠕动的血肉与金属纠缠着驱动他的身躯,恶魔甲胄上的符文与雕刻都炽烈地跃动着,那张恶魔的面孔缓缓偏转看向弥昂,利齿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弥昂看了眼空出的右手,又猛地扫了眼周围的地面,看到海耶尔之前落下的战锤距离自己更近后直接冲过去一脚将战锤掀飞,从山巅的岩壁边缘落下去,然后才看向单手持着战斧的海耶尔。 “勉强还算公平。”弥昂举起盾看向他。 “是吗?”海耶尔发出嗤笑一声,忽然向后伸出手,恶魔盔甲颤动着回响出轻微但令人胆寒的咆哮声。 而一声回应呼唤的啸声在山岩后响起,伴随着岩石松动与攀爬的声响,一头庞大的猩红猎犬攀爬上海耶尔背后的岩壁,脖颈上的鳞片张合着,更重要的是它满是利齿的的口中叼着刚刚被弥昂扔下去的重锤。 “这可算不上公平了。”弥昂咬住剧痛的后牙,压下怒火凝重地看向海耶尔。 “抱歉,巴托尼亚人,但它不会插手进我们的决斗不是吗?”海耶尔从身后持回战锤,平静地与弥昂对峙,背后的血腥猎犬阴冷地扫视了弥昂一眼之后反身离开山巅。 山下的奥兰多等人看到了这幕,奥兰多直接骂出声来:“诺斯卡的懦夫,他根本玷污了这场对决。” 帝国军队的许多士兵与骑士都愤怒地看向了远处的诺斯卡人们,尽管没有还动手但只要可能双方都不准备让对方活着离开。 奥兰多没时间把力气花在指责诺斯卡人身上了,他快速取下了赤诚之剑扔给了狮鹫背上的诺德领选帝候沃纳。 “把新的剑给他,快去!”完全不带敬语的急吼出声。 沃纳本来就准备将自己的符文牙剑送上,手上忽然又多了把剑,他也毫不犹豫地催动战争狮鹫立刻起飞向山顶,既然诺斯卡人率先这般做了,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再顾虑。 弥昂看了眼逐渐飞近的狮鹫,不算高的山很快就能抵达,他只需要坚持防御一小会就够了。 但斧锤的碰撞声打破了他的期待,海耶尔举起斧锤猛地敲响在一起,伴随而来的是血红闪电撕裂天空的轰鸣,水桶粗的血红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两柄撞在一起的斧锤上,接着无数的电光从中迸发而出向四面八方形成一场血红的闪电风暴。 举盾在前迎接闪电风暴的冲击,溢散的电流在弥昂的面前分散向四周折跃,冲击使得弥昂脚下的岩石都发出崩裂的声响,闪电砸落的岩石炸裂开来,石屑四处分散。 而这些满溢出的闪电越过了山顶笼罩向周围的半空,靠近的战争狮鹫被两道闪电击中发出哀鸣声,身上毛发炸起的同时散发出一股焦糊味,但还勉力飞在半空中。 沃纳伯爵受到的电流较小,但他也脸色惨白地支撑在狮鹫的背后,命令着战争狮鹫想要继续向前将剑送去,但当他抬起头越过狮鹫的鹰首看向山顶时,却看到一片乌云笼罩在面前将山顶完全包裹了进去,血红的闪电不断在其中跳跃隐现。 不死心地试探着想要进去,但进入这团乌云不到两秒就会被其中狂暴的闪电能量逼退,选帝候甚至觉得的自己的心脏都在闪电中骤停了瞬间,即使有教会的护身符也无法抵御那着狂暴的闪电。 沃纳伯爵感受到口中的血腥味,看着眼前的乌云,狮鹫已经几乎飞不动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就会被闪电直接粉碎,最终他只能选择让狮鹫落回地面。 地面上看到这乌云浮现的帝国士兵们已经将火枪和弓弩对准了诺斯卡人,帝国骑士们拔出剑刃在战马上蓄势待发,只不过服从命令的职责遏制了他们的愤怒,地面上一片喧嚣。 “还有别的办法吗,祈祷什么的?”奥兰多焦虑地扯住一旁的卡斯兰,他也全心向湖之女士祈祷,并希冀神迹的降临。 战斗牧师握紧自己的护身符项链,锤头上已经浮现出祷告的灵魂之焰,但最终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也许我的信仰还是太微弱了。”不仅是卡斯兰,其他教会的牧师与战斗法师也都祈祷施法试图破开那层包裹山顶的乌云,或者至少给狮鹫足够的防御冲破它,但无一奏效,那层看起来飘忽的乌云在此刻仿佛是世间最不可逾越的城墙。 在乌云笼罩的山顶中,弥昂平静地看向海耶尔,愤怒已经被压回了一片肃然之中,四散的微弱电弧在他体表的光芒上溅起涟漪后消散。 “我还以为你的愤怒会更强大一些,可惜了。”海耶尔转动手腕缓步走近。 “也许是我对公平的要求太高了吧,血神的公平和我们并非同一回事。”弥昂自嘲般一笑,随即平复下心情,即使局面已经更加不利他也会全力以赴。 恶魔盔甲间发出机括扣死的声响,海耶尔此前收到的伤仿佛再不受任何影响般冲锋,斧锤带出撕裂空气的尖啸,泰波克之翼确实是强大的古圣神器,但它更多还是一面盾牌,距离的限制使得弥昂无论如何都只能在海耶尔怒涛般的攻势下勉力坚守,毫无还手的机会。 似乎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弥昂的全力以赴只是将失败的到来一点点延长,重锤与战斧的每一次劈落都逼得弥昂退后,在海耶尔的猛攻下弥昂甚至感觉到了些许接近恐惧的情绪,那些来自恶魔与血神的力量散发着不可撼动的感觉。 同时应对两柄兵刃的攻击压迫的弥昂几乎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当战斧勾过盾面,重锤从空隙间砸落时,弥昂被迫用右臂从侧面抵挡,传递回的是强大的反震和近乎疼痛的感觉。 弥昂退后几步,每一步都在沿途滴落血液,他的肩膀与构装手臂连接的位置因为不断的重击而磨破了,弥昂没有关注伤口而是看向构装手臂,扭曲的手甲下符文散发出微弱的光,周边几道裂痕浮现,构装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弥昂在盾边用力敲了一记,随后握紧两下确定已经恢复控制,但无疑构装手臂绝不可能再挡下恐虐冠军的一击了。 而海耶尔的攻势未停,不断将弥昂向着山顶边缘逼去,当弥昂退到距离山崖数步距离的时候,海耶尔横挥战斧从泰波克之翼的边缘碰撞擦过,弥昂后仰才完全避开,斧锋带下几缕碎发,但随后海耶尔直推出战锤砸在弥昂的盾前,终于失去平衡的弥昂被击飞,落在距离山崖最后一步的距离,一个带在腰上的包裹落在一旁。 弥昂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海耶尔上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心跳上,他的目光转向那个包裹,咬紧唇最终下定了决心。 胜利仿佛就在眼前,海耶尔冲向弥昂挥动战斧斩落,而弥昂已经握紧取出的物件,当战斧挥落的破空声来时,弥昂猛地伸手阻拦,如果没有其他兵刃空手抵挡的话即使是构装手臂也会碎裂,但此时与战斧的锋刃碰撞时只是爆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海耶尔的战斧被黑金色的利爪拳套截停在半空。 锄日者,战争之爪。 海耶尔瞬间愣住了,因为他认得这件神器,而弥昂趁此抓住斧刃仰身攻向海耶尔的头颅,慢了一瞬的海耶尔后退一步避开了攻击,但弥昂直接转过攻势向一旁翻身站起,避开了被逼退坠崖的危险。 海耶尔转身看向弥昂,尤其是盯紧了弥昂手中的锄日者。 “原来她把这个给了你,如果你早点拿出来也许之前我还未必能胜,但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当然为了感谢你把他还给我,我会尽量让你的尸体好看一点的。”海耶尔漠然地看着弥昂,好像胜券在握。 弥昂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你还没战胜我。 第三百零一章 神选者 战争之爪与战斧的锋刃碰撞溅出火星,当拳套指前的利爪与战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时,暗黑色的锄日者上闪烁出赤金色的光芒,弥昂握紧手抓住战斧的斧刃,虽然这或许是恐虐的神器,但显然这件神器愿意为任何战斗而付出全部的力量。 盾刃卡住锤柄将恐虐冠军的另一击遏制住,弥昂用尽全力推动着身躯与比他高大的多的海耶尔角力,战争之爪上散发出的热量仿佛熔炉,当他松开手退后的时候,几条清晰的划痕出现在战斧的斧面上,而在锋刃上有几处指节印痕的卷刃。 被摆击逼退的弥昂撑地稳住身形,站起后看向战争之爪触碰过的地面,岩石都因为其触碰时的高温而熔化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手印,弥昂握紧拳,手甲碰撞间空气仿佛都被炽热灼烧出一股焦糊的气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神器给了弥昂些许取胜的信心。 “它会对我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吗?”弥昂在心里与伊岚说道,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事情。 “至少在我看来,不会,即使是此前祭坛上的事情也没有真正影响到你的意志,全力战斗吧。”伊岚的回答让弥昂暂且放下心来。 即使有了新的武器,但眼下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双手持重兵的海耶尔依然占据着优势,而弥昂更多只是能勉力接下海耶尔的攻击,想要找到反击的机会比手持长剑时还要困难得多,但弥昂在看到海耶尔战斧上的裂痕时决心让战局转变,因此他不再追求击中海耶尔被恶魔甲胄保护的躯体,而是在防御住海耶尔进攻的同时更多的攻击海耶尔的战斧,拳套前的利爪每次从战斧上划过时都会带起大片的火星与爪痕。 盾刃与战斧的锋刃交错而过,弥昂再次退后拉开些距离,而这次海耶尔没有追击,他抬起战斧低头看了眼,精良锻造并铭刻符文的战斧此刻多出了数十道长短深浅不一的爪痕,斧刃上卷刃的缺口处于泰波克之翼碰撞中让一道半指长的裂痕延伸向内侧,原本即使是古圣神器也很难毁坏这把战斧,但显然战争之爪纯粹的破坏力在一点点逐步磨损它。 如果只是比武较量,破坏对手武器的战术对骑士们而言或许是一种不荣誉的战术,但这可不是一场荣誉之战,双方都将倾尽全力。 冷哼一声,双方再度迎面相撞,兵刃缠斗间弥昂将自己的位置转向了海耶尔的身侧拉近距离,在之前这也是他常用的战术,但此刻更近的距离让危险提高了数倍,战斧的斧刃在他做左侧带起一条伤口,弥昂用盾面挡住好海耶尔的重击后战争之爪滑向战斧的斧柄,但海耶尔侧身让整个人猛撞过来,仿佛一座铁山横移,弥昂只能稳住后滑退出数步,再挡下重锤的摆击。 风啸与闪电的声音不绝于耳,在这个空隙间弥昂扫视了一眼四周汇聚的乌云,猩红的闪电跃起照亮整个山巅,从海耶尔呼唤出这团乌云开始弥昂与他已经缠斗了一段时间,不过似乎它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外力的影响,帝国的牧师和法师们显然会尝试破除它,但这或许超出了他们的能力界限。 山底下的奥兰多拔出从诺德领选帝侯那里取回的长剑,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的诺斯卡人们,看起来如果不是鲍里斯拦着他的话他马上就要冲去和诺斯卡人们血战,其他帝国的士兵与骑士也是同样的情绪,不过都已经被选帝侯与高阶军官们的命令拦住了。 “这样干耗着也解决不了问题,真的不做点什么吗?”奥兰多把剑收回剑鞘。 “放松,诺斯卡人还能用塞森蒙德的居民来威胁我们,现在动手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塞森蒙德损失的人已经够多了。”鲍里斯看了眼面露苦笑的沃纳伯爵,“而且现在战斗也还没有结束,你的朋友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强。” “但现在似乎没有神或者帮得上他,诺斯卡人的冠军却得到了更多的加护。”奥兰多咬紧牙。 而在诺斯卡人的队列中,斯库尔抬起头看着笼罩山顶的乌云,猩红的闪电在黑暗中不断跃动,一开始当其出现时诺斯卡人都兴奋不已,高呼血神与海耶尔的名讳,即使斯库尔比其他人稳住很多也难掩情绪,在许多诺斯卡人看来这意味着血神已经将其注意与恩赐投到了这里,而无疑他们的冠军将在血神的的注视下取得决斗的胜利。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斯库尔也逐渐冷静下来,一边关注着帝国军队的状态一边回顾山顶,乌云笼罩那里让他们都无法看清其中战斗的状况,虽然对方坚持的时间比他估计的还要更久,但他依然对自己的兄长取得胜利充满信心。 直到他在高空中看到一点银色的光亮时,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些许的不安,他希望那就是颗星星,但在这即将落下的月亮都被掩盖的昏暗凌晨,又有什么星从辰能够独自闪烁在天空呢? 而当那点光芒飞速地移动向山顶时,他更确定了那肯定不是一颗星辰,四周的诺斯卡勇士们也注意到了发生的异况后喧哗四起,当战斗发生变数的时候他们无法预计这会对谁更有利。 帝国军队一方也注意到了那从天空中落向山顶的光芒,在这昏暗的天空中一切身影都被黑暗和阴影所掩盖了,只有那道闪烁的光芒能被人们注意到,奥兰多隐约觉得那是一簇燃烧的火焰,士兵们对着那道光芒指指点点,而随军的尤里克牧师在看到那簇光时目光一凛,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弥昂与海耶尔的对决越加凶险,弥昂的拳面与战斧相撞再为其添上一条裂痕,在弥昂一直坚持的连续打击下,战斧上已经布满了由两件神器带来的划痕与裂纹,甚至当海耶尔挥动它时一小片破碎的金属屑从斧面上掉落下来。 “你想毁了它,那就如你所愿。”海耶尔阴冷的声音响起,同时挥动着战斧主动向着弥昂迎击的盾刃袭来,盾刃正撞上战斧的裂痕,在古圣神器的力量下裂痕向内扩散,并连接起了在此前弥昂不断的进攻中所造成的重重伤痕,并最终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在弥昂与海耶尔两人全力的挤压下半空中崩解开来化作无数的大小碎片。 而随着武器的破碎上面的符文也随之一同毁灭,不再被兵刃束缚的能量爆开将两人一同逼退,弥昂掩住身形防止被飞挥的碎片所伤,但海耶尔依仗恶魔盔甲的防御冲过了能量爆发的冲击与霰弹般的碎片向弥昂冲来,抛去了手中战斧的残片,双手同握战锤全力一击挥砸在盾面上。 原本控越冠军的力量就远超凡人,单臂挥动重锤自如的力量就难以抵御,而此刻海耶尔双手一同挥锤的力量更是势不可挡,弥昂感觉自己持盾的肩膀骨骼几乎在呻吟,手臂都在这一击下感到一阵颤抖麻痹,而他的防御被海耶尔的重击完全打破了,暂时脱力的左臂带着泰波克之翼向身侧半垂露出身形。 一击轰开弥昂防御的架势后,海耶尔没有选择更耗费时间的双手收锤回击,而是放开左手向着弥昂抓来,弥昂想也不想地抬起右手与他对抓过去,当在双方的手掌对握在一起时,弥昂设想的依靠战争之爪将海耶尔的整只手掌切裂的场面并没有发生,战争之爪确实切开了恶魔盔甲的手甲和血肉,但却无法再深入下去将之完全切断。 海耶尔握紧了手,即使血液从手上的伤口中涌出也没让力气松减分毫,他手上的血肉仿佛和恶魔盔甲融为一体,手骨与甲胄的金属纠缠混合着延伸出利爪,在锄日者的拳套上带起道道火星,弥昂眼中海耶尔似乎再拔高了一英尺,那些贲张的肌肉与活物般的金属甲胄涌动着令人不安狂躁的红光。 他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海耶尔以恶魔般的蛮力钳制住了他的手掌并用力往自己面前一拽,重锤横挥时弥昂举起回过些许力的左臂用盾牌挡住了这一击,恐虐冠军的力量比此前还要强大,而海耶尔用力猛一低头向弥昂额前砸来,弥昂不怀疑没戴头盔的自己会在这一击下头破血流,因此他全力想让脚钉住地面并把身子往后仰去。 没在这对撞中被开瓢,海耶尔的头槌落空时那些狰狞的犄角尖刺在弥昂胸前留下几道不深的血痕,弥昂用力抬起膝盖向他的头踹去,即使感觉自己的膝盖隔着腿甲阵痛不已也用上全力,在海耶尔刹那的放松中抽回手来退开,血液在战争之爪上蒸发。 “你已经快到极限了吧。”海耶尔身上的骨骼血肉都爆出异响,弥昂回想着此前惊鸿一瞥的恶魔影像,想着恐虐冠军会否变成那副模样,而海耶尔依然不疾不徐地向前,但又仿佛已经阻隔了弥昂所有进攻的方向或是退路。 在这紧张的时刻,四周环绕的乌云风暴之中突然无数的闪电跃动炸响,连绵的轰雷声与闪烁的电光间,弥昂与海耶尔都感觉到有什么正进入到这片区域之中,这片仿佛血神之怒的风暴之中。 “我感觉到圣杯的碎片了,它正在靠近。”伊岚忽然说道,弥昂微怔,而海耶尔已经收回了心思疾驰袭来,弥昂也只能全力应对。 此前的高空之中,维携带着燃烧尤里克圣火的白狼战锤与圣杯碎片冲入了这片猩红闪电的乌云之中,感受到敌对神力的风暴立即做出了反应,狂暴如蛇的闪电从四面八方涌来,眼前一片刺眼的电光,维随手唤起的飞兽在这些闪电间瞬间被轰成了残渣飞灰。 维握紧战锤与圣杯碎片向下坠去,而四方的闪电依然蜂拥而来,当那些猩红闪电想要攻向燃烧着尤里克圣火的战锤时,维吐出几句古老的咒语,猩红的闪电在刹那停滞了瞬间,而维在这个刹那穿过了闪电密网的间隙落向山顶,随后恢复正常的闪电猛地凝聚在一起化作一道水缸粗的电束直追而来。 “弥昂!”冲破乌云的瞬间维看到了与海耶尔缠斗中险象环生的弥昂,她用力同时抛出手上的战锤与圣杯碎片,接着双腿着地落在山顶,脚下的岩石崩裂开来。 维冲出乌云的动静再度引起了弥昂与海耶尔的注意,海耶尔在看到后狂怒地猛攻不止,不想给弥昂抽身的机会,而弥昂则毫不犹豫地全力掷出泰波克之翼,古圣神器飞旋着向海耶尔斩去,抬起战锤挡下这一击的间隙弥昂回身向着维的方向奔去。 燃烧着圣火的白狼战锤落地,而圣杯碎片却是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接飞向弥昂的所在,最终没入到弥昂的身体内,而弥昂全身白光大盛仿佛将整个山顶映照成白昼,海耶尔身上传出恶鬼般的咆哮声,而维则抬起手阻挡这爆发的神力光芒,当这爆发的光辉消散时弥昂屹立在那里,原本只是只是以一层薄光笼罩他的神力此刻仿佛火焰般燃烧。 追出乌云的闪电没有跟着维,而是仿佛感觉到弥昂的存在后直转向弥昂的方向轰落,弥昂抬头看到坠落的闪电,仿佛无惧般伸出戴着战争之爪的右臂阻隔轰落的闪电,而在电光与之接触的瞬间,猩红的闪电仿佛水流撞上墙面般四散炸裂开来,溢散的电弧落在弥昂身上时皆被白色的神力湮灭了。 但更多分裂的闪电脱离后跃动着转向海耶尔的方向,当水桶粗的猩红闪电在弥昂面前完全散尽时,弥昂转头看到四散出的万千电光尽数进入到海耶尔的躯体之中,那些涌动的血红能量充斥了海耶尔的躯体,似乎让他显得更加高大,此前恶魔甲胄上被弥昂所造成的伤口也在不断地恢复着。 “干掉他!”维看向弥昂,后者向她点了点头,随后左手持起燃烧着圣火的白狼战锤,转头直视向浑身充斥着血神之祝福的海耶尔,双眸中神力的光辉熊熊燃烧,这就是决斗的最后时刻了。 第三百零二章 胜负 交织如瀑的电光环绕四方,弥昂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他已经无路可退了,而他在也不容许自己失败,所以他沉默地凝视着眼前在混沌能量洪流下的海耶尔,片刻之后闭上了眼睛,倾听到了的暴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无数的雨声从黑暗里响起,而他仿佛在和伊岚双闪烁光芒的眼眸对视,倾听着暴风雨声远去,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蓦地睁开眼,看到海耶尔身上鲜血已经停止了从伤口中流淌,但已经涌出的血却像是燃烧着,释放出危险的光与热,像是沸腾的钢水和熔岩,阴戾和暴怒的神情都被掩藏在头盔下,弥昂只从笼罩着他的,属于神的意志与力量中感受到不可动摇的强大与威慑一切的力量。 炽烈的风与闪电呼啸而来,但却只在弥昂身上溅起不断溢散的束流,弥昂手执战锤向前,燃烧着银白圣火的战场在风中带起层层涟漪,与带着钉刺的漆黑战锤碰撞间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带着极致森寒的银白火焰与炽烈的风暴电光四散飞溅,每一击都在岩石上留下波及的裂痕。 戴着战争之爪的右拳挥出,海耶尔回锤挡下,在尖锐的巨响中身体被强横的力量推动,划出数米之外,弥昂吐出一口在凝结水汽的寒冷呼吸,感受到寒冷但却无可动摇的力量顺着白狼战锤的金属延伸到他的身上。 海耶尔身上甲胄的碎片似乎无法承受压力而崩碎出些许碎片落地,弥昂再度进攻,银白的圣火挥舞间在空中留下霜冻的弧度,而海耶尔行动时身躯的边缘也在半空留下了血红的幻影,像是灵魂燃烧之后的余烬,碰撞间这些力量似乎在撼动着整个山体。 弥昂向后退了数步,血液从他手甲的缝隙间滴落,随后凝结成血冰,他始终不能在纯粹的力量上与受到血神祝福的冠军相匹敌,弥昂隐约能再次看到此前出现的恶魔影响,眼前和他战斗的这个敌人,已经开始超出人类的范畴了,在凡人之躯中酝酿最终献给黑暗神明的意志,正在向他的神祈求力量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黑色的血从它那坚韧的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身躯上滴落下来,在它那冒烟的漆黑战锤上嘶嘶作响,他的手变成了比黑曜石还黑的利爪,恶魔盔甲包裹着他的胸膛,古老的金属上刻有战斗的痕迹和科恩的符文,恶魔的首级像随着呼吸耸动着,它的头扭曲而野蛮,四个巨大的角从太阳穴刺出来,它的深红色的皮肤紧绷在恶魔的骨头上,印刻着耻辱和怨恨。 弥昂不知道他身上倾注了多少血腥与恶毒的祝愿,他猜不出人类的血肉、金属还有与恶魔一同扭曲在一起的状态,只看到血肉与永恒的恶意的融合,而他只是怒目而视。 “来吧,怪物,让我把你送到你想要的地狱去!”弥昂咆哮道。 “我的神会欢呼,而他一直也准备宽恕你,懦夫!”海耶尔啐了一口,声音里充满了仇恨,但又让人感到一种可怕的喜悦。 “现在他要求结束我们的纷争。”铁靴咬着脚下嶙峋的页岩,毫无疑问,他在前进中没有迟疑,只有一个很久以前就接受了命运的人的坚决决心,“我的主人是开始也是终结。他是凡人的导师,也是我们弱小灵魂的核心,你们弃绝他,就是弃绝自己,你们该向他表示感谢,表示畏惧!” 两柄大小相差甚远的战锤相撞,弥昂再度退后,他没有回应海耶尔被混乱意志充斥后的话语,只是平稳地稳住身形,将力量压在下一次进攻中。 “难道你不相信吗,这是最危险的一课,这是我们无法逃避天性造成的后果,这些早就埋藏下毁灭与死亡的种子,也是使我们伟大的东西!”海耶尔怒吼着向前三步,大地震颤,深陷的脚印带着蛛网扩散开来,令整个山顶都震颤着。 当海耶尔跨近时,一阵幻影如浮出水面的油般掠过弥昂的脑海,他看到了恐虐冠军重叠的影子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瞬间又仿佛化作了三个人般以不同的方式发起攻击,最后又凝聚为一个恒定的姿势。 “这是我的预言,找到致命一击的机会!”伊岚凝声告诉他,随着圣杯碎片的回归,她已经找回了更多属于她的权能。 意识到这些的弥昂保持着出击的姿态,坚定地站在原地未动一步,闪电与烈风在弥昂面前如反震的涟漪般退散了,他看着比真正巨人更具毁灭气势的海耶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而来,漆黑的战锤开始砸落时才终于向前半步,挥锤以相反的方向迎击。 海耶尔冷笑一声,战锤在半空中压下弥昂的反击,准备借势向前,但弥昂却早有预料般向前侧滑步,全力般的反击似乎放松垂下,海耶尔全力以赴的一击贴着弥昂的锤身滑落,而在海耶尔横挥出第二击前,弥昂的重击让海耶尔回撤的力量消解。 “我相信。”弥昂轻声说道,但语气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决,海耶尔的反击被逼退了,但围绕着他的烈风与闪电却越发狂暴起来,不受束缚地攻击者弥昂。 “并坚守,等待……”但弥昂只是坚定地握紧战锤,重拳轰开了海耶尔防御的架势,不知是出于对话还是自己在战斗中失利,海耶尔的眼神中也出现了刹那的惊愕。 “而你……”弥昂握紧白狼战锤,在半空带出银白弧光的一击直击向海耶尔的胸前,烈风与寒流互相湮灭着,热浪被切裂了,退潮般溃散。 “被审判了!” 恐虐冠军试图再次举起锤柄挡下这一击,但弥昂在爆发的神力光芒中幻影般冲过海耶尔的抵抗,燃烧着尤里克圣火的锤头与恶魔甲胄相撞,没有片刻的宁静,银白与血红的神力爆发着交织在一起,轰鸣中传来的是金属破碎的声音。 弥昂感觉到手中微微一松,白狼战锤的锤头在他的全力一击再无法承受神力之间的对垒,并非精工神器的狼首锤头化作无数银亮的金属碎片四散,但海耶尔身上的恶魔甲胄发出一声不似人间的怒吼尖啸,胸前的恶魔颅首浮现出无数蛛网状的裂痕,裂隙中散发出赤金色的光芒,最后在爆鸣中与白狼战锤一同爆碎。 恐虐冠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去,森冷而肃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当白狼战锤炸碎的那一刻,燃烧在其上的尤里克圣火也四散着燃烧在半空中,仿佛一团火幕,当弥昂冲出时银白圣火如魂灵之焰般附着上骑士的身躯,化作看似燃烧的披风,又散发着狂野而无可驯服的永恒冬日的寒冷。 张开的手掌上战争利爪按在海耶尔的血肉与金属扭曲的胸前,利刃层层推进割裂,肌肉截断、骨骼粉碎、内脏破裂、血流冻结,爪刃势如破竹地贯穿了海耶尔的身躯,碾碎了那颗被混沌之力充斥的心脏,从他的背后透出,弥昂站在他面前,右臂一直贯穿到手肘上,他放开握紧的战争之爪,一片破碎的心肌与血从掌中落下。 猛地抽回手,血液从贯穿身躯的创口中喷涌,但又在接触到弥昂之前冻结坠地,弥昂燃烧着神力的眼中带着一丝狼眸般的淡金,海耶尔踉跄着退后几步,还没有倒下,他仿佛举起千钧之重般握紧自己的战锤,向前迈出两步来到弥昂面前,将之举过头顶似要攻击,但弥昂只是漠然地凝视着他。 片刻后,头盔下传来一声自嘲的笑声,海耶尔沉闷的声音响起:“做得好,是你赢了。” 海耶尔的手一松,黑色的重锤落地,随后海耶尔的身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向后倒下,沉重的躯体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让他显得无比强大的力量似乎转瞬之间消散了,身上散发着的血色光芒与缠绕的电弧也在那个刹那消弭于虚空之中。 弥昂看了海耶尔倒下的躯体片刻,鼓掌声在他身侧响起,弥昂转头看向一直在观战的维,她半跪在落下时的地方,看到弥昂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后轻拍了几下手掌。 “了不起,我是说真的。”维向他点了点头。 弥昂终于笑起来,这场持续了几乎半个夜晚的对决一直压迫着他的神经,即使有伊岚的神力加持,当他终于放松下来后也感觉到了抹不去的疲惫感,但他的内心又感到释怀般的喜悦,在这场艰难的决斗中他最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得多谢你来得及时,否则输的可能就是我了。”弥昂走近过去,维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你怎么还蹲在那?” “嘶,落地时没有缓冲,膝盖和腿骨碎了,别担心,再过会就恢复了。”维挥了挥手,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弥昂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从皮甲侧的口袋中取出之前维给自己的金属相框挂坠递给她:“原物奉还,我说到做到。” “有时候这并不是让人很喜欢的一点,当然你不用明白我的意思。”维将挂坠收回,看向四周依然还笼罩着山顶的风暴。 “它们还没消散,血神难道会是输不起的神吗?”弥昂微微皱眉。 “不,血神不在意血从何处来,他人的也好,自己的也罢。”维看了眼海耶尔的尸体,腿骨上传来一阵骨骼被推回原位时的噼啪声,随后站起身来。 “难道我还得毁尸灭迹?”弥昂无语地看着海耶尔的躯体,但下一瞬他再度紧张起来。 那些从海耶尔身躯上留下的血正在回溯,而比燃烧的血流更明亮的是那些来自恶魔盔甲的残片,它们在弥昂发现的瞬间化作道道流光回归到本体之中,那套在战斗中依然残破不堪的恶魔甲胄正在不断吞回自己的碎片,然后变得不再凝实,虚幻的影子撕裂出一道缝隙,硫磺与火焰的气息从中逐渐涌现。 弥昂立刻想了起来,他曾见过类似的情形,在巴托尼亚加龙洛特的城堡中,纳垢的冠军似乎也是以相似的方式试图将大不净者拉入现实世界,难道眼前又是类似的情况? 弥昂从一旁的岩隙间持起泰波克之翼,神力顺着盾面蔓延,弥昂上前两步防备着接近,维也感觉到异常,从另一侧上前两步盯着那不断变化的恶魔甲胄。 “这并不是召唤而来的恶魔,恶魔甲胄束缚了恶魔的存在,而当你击破它的时候,被束缚的恶魔也就随之解放了。”维判断出后说道,“但这种感觉……” 撕啦一声,眼前的空间像是薄布般顺着那道缝隙破开,那些熔铸的盔甲完全失去了光泽,一个两人高的魁梧虚影站在那里,暗红的皮肤像是浸透了鲜血,背后一对恶魔的膜翼,头顶是四只扭曲的粗壮犄角,一双岩浆般的双眼。 “嗜血狂魔。”维沉声说道,那是恐虐座下最强大的恶魔们。 “滚回你的废土去,如果你敢踏出一步我们就送你一程。”弥昂看向它沉声道。 “人类,你和你那软弱的神这么期待挑战吗,我承认你刚刚伤到了我,但吾主的力量依然够我踏入现实去碾碎你们。”出乎意料的,嗜血狂魔仿佛有理智般开口了,这可和他们印象里的不符,沉重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仿佛嗜血狂魔也在蠢蠢欲动。 “你做不到的。”维开口道,“你不会是我们的对手,而且……我知道你的真名。” 嗜血狂魔猛地看向维,眼中光芒爆绽,但维平静地看着它,神色中是不容置疑的平静。 “想想看你难道不是令你的神失望才被束缚进甲胄之中,血神已经输了一场决斗,如果你现出真身又接连惨败,猜猜你的神会拿什么来出气?”维微笑道,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 嗜血狂魔深深凝视了弥昂与维一眼,最终转身在自己的面前撕裂出一道裂隙,踏入其中之后裂隙便迅速合拢,没再留下任何迹象。 “把他吓走了?”弥昂有些惊讶地看向维。 “我也没说假话,我们联手的胜算不低,何况我确实知晓他的真名,真名一旦被他人把持会令恶魔在现实的力量遭到削弱。”维说道。 “原来如此,那能把他的真名告诉我吗?”对付恶魔的手段能多一点是一点。 “真名可不是随便说个名字就能有效的,甚至未必是能够被说出的名字,至少你也得是个施法者,而显然你不是。”维看了眼弥昂耸耸肩道。 弥昂有点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伊岚可能会有办法,但当他向伊岚询问的时候却又没有收到回应,这让他略有些担心。 “风暴已经开始消散了,看来血神终于打算认输了?”维看向四周笼罩的阴云不再跃动闪电,并开始逐渐随风飘散。 “你又要走了吗?”弥昂问道。 “嗯,毕竟我也不想出现在别人眼前,趁着现在开溜比较好。”维笑道。 “接下来准备做点什么?” “去东边找其他的吸血鬼们问点事,想找到那些家伙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弥昂点了点头,一时间想不到再说些什么,只是说道:“一切顺利。” 维摆了摆手:“接下来就是你的时间了,享受你的胜利吧,这是属于你的荣耀。”说完走向背对两军方向的山崖边跃下。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弥昂最后转过身来,拖住海耶尔的躯体走向帝国与诺斯卡人都能看得到的山崖边,眼前的乌云开始彻底消散,山脊边缘晨光正在一点点地爬出,露出一个寒冷的冬日凌晨。 当那些风暴彻底烟消云散时,弥昂站在山崖的边缘俯视着地上的两军,用力将海耶尔数百斤重的身躯抬起,扔下山巅,海耶尔包裹着残破盔甲的躯体翻滚着落下山崖,而弥昂站在山顶的晨光之中,宣告着他作为决斗的最后胜利者。 第三百零三章 前路 山下传来了许多的声音,弥昂从呼啸的风中听出了不可置信的咆哮,热烈的欢呼声,士兵们兴奋的挥动兵刃与盾牌,初升的阳光在金属上反着光。 弥昂没有留意下方的一切,只是抬起手将战争之爪从手中取下来,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件来自恐虐的神器,虽然这一战它帮了不少忙,也确实是件强大的武器,但他最好还是别留着这件混沌神器。 燃烧在他身上的尤里克圣火飘忽着从他身上离开,缠绕在了战争之爪上,为其炽热笼罩上了一层寒冷的火焰,弥昂有些诧异。 “这就交给我来带走吧。”尤里克沧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弥昂点了点头,霎时间天空中一声惊雷炸响,白色的闪电从天空劈落在山顶,弥昂脚下的山体一阵颤动中岩石碎开一道裂隙,向着山体内延伸。 凝望了那裂隙一眼,弥昂将燃烧着明亮圣火的战争之爪扔入来其中,看着其一直坠入到山体之中,当那缕银光消失时,弥昂感觉到鼻尖一阵湿凉的寒意,他抬起头看到满天的雪花正在缓缓飘落。 身上神力的光芒缓缓消散,战斗结束后伊岚没有再继续维持了,她似乎非常疲倦,即使弥昂想和她说话也没有回应,是因为想起来了些什么吗? 狮鹫的啸声与振翅声在不远处响起,诺德领选帝候已经再次带着自己的战争狮鹫飞来准备带他下山,沃纳伯爵带着敬意向他行了一礼,弥昂一丝不苟地回礼。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邀请你们以表示谢意,不过现在的塞森蒙德恐怕不是适合休整的地方。”沃纳伯爵苦笑道,被轰平了近半城区的塞森蒙德也不知需要几年才能恢复到曾经的状态。 弥昂摇了摇头,迈步准备跨上狮鹫背后,一抬腿他就感觉到了一阵脱力的虚弱感,好像积压的疲惫一口气涌了上来,没有伊岚的支持他也无法一直保持万全状态。 撑着爬上狮鹫后背,狮鹫飞翔着落到山下帝国军队前,弥昂在落地时面前的士兵与骑士们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奥兰多冲上来先熊抱了一记后搭着他的肩膀往军阵前走去,看这架势他们怕是想把弥昂扔起来庆祝一下,不过好在莎莉娅教会的医者牧师直接把弥昂拖去包扎伤口了。 弥昂也只支撑到了帐篷前,当他一脚踏入满是药草气息的帐篷中时,他全身的力气似乎在瞬间泄空,向前倒在地上,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 但弥昂的意识依然是清醒的,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拉入到伊岚的领域中,伴随着在微凉的水流,弥昂感觉到自己仿佛正沉浸在湖水之中,接着缓缓上浮漂在水面,这让弥昂感觉到非常放松的舒适感。 弥昂闭上眼想要就这样休憩一下,但不到一息后弥昂便再次睁开眼,他感觉比湖水凉些许的水流正在脸颊上汇聚成水珠,接着从脸侧滑落入池中,那是细如蚕丝的雨水,此刻绵绵如薄幕般从天空缓缓垂下,落在弥昂的脸上时融化般柔和地化为水珠。 这个世界是伊岚的领域,是梦亦是心象的凝结,而伊岚自己内心的变化在她不加节制的时候便会让这个世界随之一同改变,弥昂来过这里数次,总是在一片镜湖之间,宁静、神秘、空旷是这里主要的旋律,而现在这里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情感,悲伤。 弥昂很少会有这种情绪,有时候他会忧郁或是烦恼,但很少感受到这种切实的悲伤,他也曾在葬礼上看到过悲戚的人们,但在那里感受到的悲伤与此相比就像是把烛火比做夕阳,置身在这片悲伤之中,弥昂从灵魂上感觉到了一阵不属于他的痛苦与寒冷。 他站起身来,滴落的水滴在他身上啪嗒作响,脚下原本让他浮上的池水现在只到他膝盖的高度,他看向眼前的世界,天空中是连绵无尽的灰色阴云,重重的雨幕缓慢地层层叠叠飘落在眼前,池畔外不再是原本天水相接无处分辨的世界,而是多出了一片旷野,发黄结籽的茴香到那丛杂草蒺藜,杂乱的原野接过了飘落的雨幕。 而那座小岛依然在湖水之中,伊岚也静坐在那里背对着他,雨幕间只看到了隐约的背影,即使在这片细雨之中她依然被笼罩在朦胧的光芒之中。 弥昂开始向着她走近,当他从湖水间走过的时带起的层层涟漪将雨水落下时的波纹抚平了,而面前的细雨却仿佛越发浓密起来,但这不会阻挠他的前行,他迈过湖水来到那处孤岛上,青草与泥土不会黏在他的身上,水滴也没有打湿他而仅仅是从他身上滑落。 弥昂站在伊岚背后三步的距离,他看到身为神明的少女抱着腿坐在那里,淡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面庞埋在膝盖与阴影之间,虽然看不间神情但弥昂能猜得到她在哭,这个世界就是她悲伤的写照,而能令她如此悲伤的,显然来自于新的记忆,回归的圣杯碎片给她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回忆,而显然那些过往并不令他愉快。 “伊岚……”弥昂似乎是害怕惊扰了她,以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手掌停在伊岚肩背后,似乎想要安慰她,但似乎有有些畏缩般停住了,即使面对大魔与混沌冠军弥昂也未尝畏缩,但在她面前弥昂却仿佛有些畏缩,仿佛害怕她是一个触之即碎的幻影,又或者是不敢触及那种悲恸的回忆。 这里是伊岚的世界,即使不亲眼去看,伊岚依然能感觉到一切的一切,因此即使弥昂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半跪在她身后望着她时,伊岚因为悲伤而微微耸动的肩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她缓缓回过头来,没有想象中的泪痕,尽管忧郁而惆怅,但她看起来依然是完美无缺的。 “对不起。”彼此对视片刻,在弥昂忍不住想避开视线前,伊岚却先低下头说道。 “怎么了,没有什么需要你道歉的。”弥昂依然不自觉地低声道。 “啊……就是,我是不是太软弱了?我总是和你说我是神,让你至少用面对一个神灵尊重来对待我,但我自己似乎并不是很合格的神。”伊岚的声音越来越低。 “怎么可能,我相信你是神,你是个很好的神明。”弥昂微笑,想让她开心一些。 “不,其实……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有……”伊岚的神色又更多了些忧郁,好像随时会流泪般。 “你一直帮了我很多,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有过怀疑,但我很感激你,而且因为你的帮助我也救了许多人,这些都是因为你……”弥昂安慰的话说到一半时被伊岚堵上了,纤细的双手盖在他的嘴前堵住了他的话,弥昂看到伊岚抬起头与他对视,流光溢彩的眼眸间仿佛盈满了泪水。 伊岚沉重地摇了摇头:“别说了,你知道我想起来了些什么吗?” 弥昂没有说话,他其实一直想把话题拉开,避开那些让整个梦境都变得悲伤不已的过往。 同样没有等弥昂的回应,伊岚紧接着开口道:“我想起来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发生什么了,我看到了我的世界的毁灭,天空大地都裂开了,湮灭的雾气蔓延在所有地方,一切都在毁灭,有些我熟悉的身影想要阻挡原初毁灭的到来,但最终没有什么幸存,只有我一直逃啊逃地离开了那里,我能感觉到过往悲伤的碎片,知道那里曾有我爱的一切,但最终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有……” 当她说完的时候,泪水缓缓从她的脸上滑过。 弥昂忍不住抬起手来,但在又停在了半空,在他犹豫的时候少女神明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旁,弥昂感觉到掌心微凉的寒意与泪水的滑落,相比她自己她的泪水甚至是温暖的,但却带着苦涩,那种感觉就像海水缓慢地满溢进破碎的心中,苦涩的盐碱刺痛不已。 伊岚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破碎而零散、甚至有些晦涩的话语,那些破碎的过往与悲伤纠缠在一起。 “其实我真的很害怕,我有预感,我回忆的越是多那些悲伤与痛苦也会越多,因为我会记得我曾经多爱他们,而最后却只有哀伤,但是……但是现在我却只能向前了呀。”伊岚有些嘶哑地说道。 沉默许久,弥昂缓缓开口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无论那是过去还是未来,而我很庆幸能成为你的神选。” 伊岚抬起头看向他。 “我一直相信……虽然我无法平抚过去的伤痛,但我会为了你,为了未来,为了所有一切而奋战的,所以,别哭了。”弥昂缓缓拭去她的泪水。 伊岚的泪水停在眼中,她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接着头向前一扑用力向前抱住弥昂,淡金色的长发微微拂起,即使弥昂比她高大许多也被她撞得向后一跌倒坐在地上,好在梦的领域里如果愿意的话是不会有什么痛感的。 弥昂眸光微沉,看着紧紧抱在她胸口前的少女神明,力气之大甚至让他觉得如果是现实的躯体也许会有些窒息,而伊岚的面颊埋在弥昂胸口前,弥昂能感觉到比雨水更温暖的泪水滴落下来。 “谢谢,其实我也很庆幸遇到你,当时在巴托尼亚的时候,其实我也很害怕,但最终你选择了我这边,所以、所以我真的非常感激你。”伊岚的身躯似乎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弥昂的手停在半空片刻,最后回抱了她,拍了拍她的背,沉默了许久,伊岚平静下来,从弥昂身前离开坐在他面前的草地上。 “抱歉,我太不稳重了,还是不太像个神明吧?”伊岚擦了擦眼睛,似乎已经从那种悲伤中脱离出来。 “就当从头再来吧,我也绝对不是完美的骑士,因此这场旅程是为了你,也同样是为了我自己。”弥昂向她伸出手,“再自我介绍一次,加斯科涅的弥昂,探险骑士。” 伊岚也笑起来,握住他的手道:“伊岚,希望、梦、预言的神明,至少现下如此。” 一直飘落的细雨缓缓停下了,天空中的乌云也逐渐消散,再次露出镜湖世界中原本的,流光溢彩的梦幻天空。 *** 当弥昂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胸前缠着些带草药味的绷带,没什么血,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可能有魔法或者神术的帮助,此时的帐篷中一个人也没有。 从临时搭的床上翻身下来,弥昂穿戴整齐后走出帐篷,迎面看到了坐在帐篷前的奥兰多,看到弥昂精神地走出来奥兰多很高兴地上去拍了弥昂两记试试,四周经过的士兵们则是略带些敬意地看来。 弥昂从奥兰多那里得知了后面发生的事情,诺斯卡人遵守他们的承诺,带着海耶尔的遗体离开了这里,两位选帝侯考虑过是否要追击的问题,因为此前的协议里没有不许追击一项,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米登领军队的主力还有些路程并且诺斯卡人大都在河流对岸,他们不再进攻塞森蒙德撤走,以现在帝国军队的状态与行军速度很难追击。 接替海耶尔的斯库尔在临走时放下狠话:他们会再回来的,并且将会是最后一次,他们将会给南方人带来最后的终结。选帝侯们自然对这种喊话嗤之以鼻,他们只让侦察部队确认诺斯卡人的撤离,同时开始进行休整与政治人物们的商议。 米登领在这一战中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同时也为诺德领保住了半个主城与南部的许多区域,因此虽然帝国诸省之间的互相援助是应该的,诺德领选帝侯显然也需要付出一些可以做到的事来一定地弥补米登领与鲍里斯选帝侯的损失,这就是他们自己之间的协议了。 现在大军还不会撤退,许多在海耶尔死后不受控制的小股战帮会肆虐游走在诺德领的境内,接下来的时间两军还会花上不少精力来清扫这些敌人。 围城结束再加上伤亡不少,一时间倒是没有节省粮食的必要了,选帝侯们也准备允许庆祝一场来提振士气,许多牲畜与啤酒都带了出来分发下去,同时重要人员还前往了塞森蒙德城内没有在彗星冲击下化为碎片的神殿内向帝国诸神行礼祭祀,最后还在他们自己宴会上邀请了弥昂出席。 弥昂还再次见到了尤里克神,白狼神称赞了弥昂作为一个战士的努力,并且和伊岚再次交谈了一些只属于神明之间的事情。 “你听说过尤里克的子嗣吗?”在离开前,尤里克向弥昂问道。 弥昂摇了摇头。 “哦,没什么,不过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尤里克再没说什么,离开了这片梦境。 弥昂与奥兰多再停留了几日休整后,便决定向鲍里斯选帝侯辞行了,他们并讨论后并不打算在诺德领继续停留,战斗牧师出于某种考量似乎打算继续跟着他们,而选帝侯自然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在弥昂他们拒绝了几乎任何谢礼后经过简单的道别,弥昂三人开始向东继续他们的旅程。 第三百零四章 塔拉贝克领 “虽然旧世界的森林都非常危险,但这应该是我见过的最令人舒服的森林了。”奥兰多牵着他的战马跨过浅浅的溪水。 “不过这里依然很危险,别掉以轻心。”弥昂也牵着都法,它现在又披上了长厚的马衣掩盖住奇特的躯体。 “放轻松,朋友们,现在正是春天,这是莱娅与塔尔的季节,而现在我们在他们的领土中,他们会保佑我们的。”走在他们前面的男人转头冲他们说道,他穿着鹿皮的衣服与毛皮帽,背着猎弓与箭囊,腰间与腿上绑着数柄短刀和小斧,典型的猎人。 “如果你没告诉我们你们从未走过这里,我会相信的。”奥兰多忍不住说道。 周围的其他几个相似打扮的猎人都大笑起来。 距离弥昂与恐虐冠军的决斗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弥昂他们在与米登领及诺德领诸人别过后一路向东,跨过霍克领与诺德领的荒山边界,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似乎没有明确的目标,但很快奥兰多就发现弥昂似乎正在追踪些什么东西,并一直跨过边界来到塔拉贝克领。 从东到西绵延七百多英里的塔拉贝克领是帝国最大的行省之一,占据了帝国的中心,也是帝国内部贸易的主要过境路线,在相对和平的时代里,这个省是一个繁荣的商业中心,道路两旁的许多客店通常都挤满了各种类型和民族的商人,不过显然弥昂他们没有走那些贸易商队常走的主道。 塔拉贝克领的地理特色是它从一端延伸到另一端的大森林,虽然没有阴影森林或德拉科瓦尔德森林那么危险,但它仍然是充满危险和神秘的家园,在它的深处潜伏着以前多次入侵留下的野兽人和绿皮部落,以及自古以来就生活在那里的神秘生物,而在西部荒山边缘的地区,以藏匿大量的变种人而闻名。 在进入到森林之后有段时间他们确实有些找不着路,即使在树木上做上标记也没好太多,不过很快他们就碰上了一队森林中寻猎的当地猎人们,便临时雇用这队猎人作为作为他们的导游。 而猎人们也很乐意地接收了这份临时雇用,毕竟对方出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而猎人们一年到头的多余收入往往也就十数枚金币,不过随着弥昂他们逐渐开始靠近森林的危险边界,他们也开始考虑加价了。 弥昂走在前方的灌木里,猎人们走得比他们更快,但他知道猎人们不会偏离选定的路线,今天是个明亮又暖和的晴天,但绿荫清凉,土地和树叶散发出浓郁的潮湿气味,令人神清气爽,林下的灌木抽打在腿边。 而先行一步的猎人们花时间沿路检查陷阱,采摘正好成熟的野莓和树荫下最上等的蘑菇,随着他们的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一处倒塌的墙壁和石柱将树林截断,这是一座古老的神殿建筑,在此处照到林下层的阳光更多,因此嫩叶充足,溪流带来清洁的水源,陷阱经常能逮住食草动物,今天一只野猪被扎在长矛上吊在空中,远离地面的掠食者。 猎人们将猎物放下,重新摆好陷阱,准备处理野猪肉。 弥昂他们也干脆地在此处休息,弥昂很有兴致地打量着古老神殿的遗迹,看得出有人在这座古老神圣的殿宇上花了很大工夫,坍塌的墙和断裂的大理石柱表面盖满雕刻的印记,仿佛藏着久已失落的故事,例如一个长着鹿角的巨人将一头扭曲的怪物扔向大地。 “你们说这是谁雕的?”弥昂打量着问道。 “显然是教会的祭司们,这是荒野之王塔尔的故事,传说他击败了巨大的妖蛆后扔向大地,妖蛆尸体坠落处的大坑就是如今的塔拉贝海姆。”卡斯兰扫了一眼说道,西格玛牧师对帝国万神殿的故事并不陌生。 “故事会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祭司们的故事总没错。”一旁的猎人拿着匕首锯猪肉,把内脏扔进灌木丛,留给较小的掠食者,又把残骸搬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然后才去溪水边洗手。 “嗯……那他们不考虑一下重建这种神庙吗?”奥兰多找块大理石当凳子,把浆果堆在腿上。 “没有这个必要,城市里可以有宏伟的庙宇、金色的神像和熏香。人们熙熙攘攘,赞美他们伟大的神,而塔尔不需要这些,看看你周围,这些树就是他的圣殿,鸟儿是他的合唱团,在这里,其他的神距离如此之远,但塔尔无处不在。”猎人首领以其独特的自豪说道。 在城里人看来,穿着兽皮衣服和戴着毛皮帽子的猎人可能显得粗野,甚至在帝国的其他省份中,塔拉贝克领以野蛮和无知而闻名,但塔拉贝克领的居民无视这种无稽之谈,他们以自己的林业技术和技艺为傲,阅读、写作和学术固然受到尊重,但与荒野的传说相比,它们的地位是第二位的。 “其实我就在这呢。”伊岚的揶揄在弥昂脑海中升起,弥昂不置可否地笑笑,而卡斯兰的脸色略有点僵硬,但没有说什么,塔拉贝克领是塔尔崇拜者最多的帝国行省,塔尔在这里的地位就像是米登领的尤里克与瑞克领的西格玛。 对塔尔和莱娅的崇拜是旧世界最古老和普遍的崇拜之一,可以直接追溯到历史最深处的神,塔尔统治着自然,被认为是旧世界的众神之王,荒野是他的领地,塔尔代表了自然的力量和威严,既代表了石头和木头的物质世界,也代表了所有生物内在生命的原始冲动。 “不过这里也还是有贡品的。”弥昂看到中间的大理石台上有摆放齐整的兽皮,风干的肉食与骨头等,可以当做是献给自然,有时也是献给会来到这里的塔尔祭司。 “这边的路还比较好走,其他人经过这里也不少见,等会我们也把猎物留下一部分作为贡品放在这里。”猎人在空地上搭好烤架,开始熏烤刚捕到的野猪肉。 简单的一餐后众人简单收拾,继续向着森林内前行,越是进入到森林之中树木就越发高大,橡树、桦树、山毛榉和深色的常青松遍布,塔拉贝克经验最老道的樵夫们都不会轻易进入到一定界线后,因为森林的危险从没有减少过。 一片林间的土壤间裸露出一些残留着腐肉的枯骨,这些骸骨显然不属于正常的动物或人类,野兽人典型的扭曲颅骨怎样都认得出来,猎人们用短刀拨弄出地里一些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骸骨,其中有些呈现出烧焦的黑色。 “烂的差不多了,至少死亡两个星期,上面有齿痕,但没被野兽翻出来的痕迹,看来是被吃了后埋起来的。”翻查了骸骨的猎人向弥昂说道。 “难道说它们拿自己人开了个烧烤大会,噫,恶心。”奥兰多僵着脸甩了甩头。 “没听说过它们有烤熟这种习惯。”猎人耸了耸肩说道。 弥昂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泥土与尸骸之间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伊岚可以看到魔法之风的痕迹,不过可惜时间似乎过得太久,亦或者是普通火焰的灼烧,伊岚也没有发觉到有什么异常,尽管弥昂依然怀疑这些是来自次元火焰的力量,寻常的灼烧可没法有这种扭曲的熔化痕迹。 他和奥兰多在中部山脉的荒山边缘远远瞥见了一眼那个生物,它的外形呈现出怪异的野兽人形态,但被墨绿色的次元火焰以及闪电所缠绕,它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心神不宁,当时半个山谷的野兽人都癫狂地自相残杀,弥昂与奥兰多试图追杀那个家伙,但却最终还是跟丢了。 弥昂从维那里听说过有什么非凡的邪恶生物降临到世界上,因此他就一直在追踪那个扭曲的怪物,而它会留下的最为明显的痕迹毫无疑问是次元石的残留或者其独特的魔法痕迹,因为那怪物某种意义上就是块活着的次元石。 它无疑是个疯狂而诡异的生物,但又远比想象中要小心得多,不知为什么它总能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使其在平时不会被发现,只有在每个月明月曼娜丝里布最微弱,而邪月的力量达到顶峰的时候才会暴露出些许痕迹,即使现在弥昂在追踪它,但却连影子都还没见着。 “这里有一个陷阱。”在弥昂思索的时候,前方传来探路猎人的声音。 “其他猎人的陷阱,有什么奇怪的?”猎人领队将猎刀收回皮鞘后说道。 “不,这个陷阱感觉不像是其他猎人布置的。”回报的猎人有点奇怪地说道,“这有点太大了……” 撇下没有什么信息可寻的残骸,弥昂等人顺着声音来到了那名猎人所说的陷阱前,当见到他拨开地上的杂木掩盖,露出那个近三米宽,并且几乎同样深的大坑时,众人都有点惊愕,因为挖出这样一个坑付出的时间成本可不是几头猎物就能收回的。 “这陷阱是打算抓头什么,巨魔吗?”猎人们奇怪地看着地上陷阱。 “里面只有编织的绊绳。”如果说是为了对付什么怪兽的陷阱,就算没有钢叉,至少陷阱的底下也应该铺上削尖的木刺。 四周的猎人们议论纷纷,毕竟作为经验老道的狩猎者他们不明白这样费力且缺乏致命效果的大型陷阱是为了做些什么,弥昂也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但也没发现什么新奇的。 手上的缰绳动了动,弥昂转头看去,都法原地刨了刨蹄下的泥土,打了两个沉重的鼻响,这是附近有其他危险生物时的讯号,但都法又没有表现出非常戒备的状态,弥昂因此将注意力重新转向周围的森林,并逐渐捕捉到森林后逐渐靠近的奔跑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弥昂轻喝一声让其他人戒备起来,猎人们拿起弓箭散开些距离,在注意到声音的来源后将方向对准背光的森林处,弥昂三人也握上兵刃。 一道风般的影子从新生的嫩叶与常青的松针叶间冲出,它巨大的身形奔跑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带起太过引人注意的声响,浅褐色的毛发在树林间斑驳的阳光照耀下若隐若现,但它鹰首的头颅又是纯白的短羽般的毛发,嗜血而又机敏,当它锐利的眸光注意到眼前的一群人时它立刻刹住了脚步,偏了偏头扫视一眼后迅速地转移方向向着另一边的森林奔去了,转瞬消失在丛林的阴影中。 猎人们举起的弓在这短暂的时间中没有放出过一支箭,因为他们只是怔怔地看着刚刚跑过去的生物,在旧世界的原始丛林中有着许多野蛮危险的野兽甚至怪物,但其中也有着少数堪称高贵的生物,半狮鹫正是其中之一。 和著名的狮鹫很像,它们也有着狮身鹰首,不过没有翅膀且体型小上一些,许多人认为它们是狮鹫的变种,不过也很可能与狮鹫除了外形并没有什么实际联系。 弥昂拍了拍都法的脖子,相比猎人们他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因为他见过的怪物已经够多了。 “可惜了,我们可没有捕获半狮鹫的能力,不过能见到也是有幸。”猎人领队最先收拾心情,把拉紧的弓缓缓放开。 “没什么好惊讶的,没人受伤最好。”弥昂淡淡道,虽然半狮鹫对他的威胁没那么大,但迅捷的半狮鹫想要伤到猎人们他也未必拦得住。 “虽然以前就听说过这种生物,不过亲眼见到比想象中还要更威风一些,帝国的异兽也不少。”奥兰多向着半狮鹫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逗留的。”卡斯兰扛起铁锤说道。 正当众人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又一阵脚步声在刚刚半狮鹫来时的方向上响起,不过这次还带了金属碰撞的锵锵声。 回头看去,林影间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有些踉跄的从灌木丛中跑出,他身上穿着帝国骑士的精工板甲,上面雕刻着藤蔓、野兽、羽翼等各种图腾般的铭刻,肩上披着浅灰色的兽皮披风,腰间挂着剑,背背盾牌,还提着一柄带有平头锤与斧刃的骑士戟。 当这名骑士拐过弯看到弥昂等人的时候,似乎是愣在那两秒,接着一溜小跑过来,掀起头盔上的面罩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半狮鹫?它应该才经过这里才对。” “嗯,它刚刚来到这里前换了方向,向另一边跑了。”弥昂指了指之前半狮鹫离开的方向。 “怎么……你们把陷阱掀开了?”骑士似乎有些懊恼,他凑过来看到弥昂他们身后的坑后,立刻有些生气地瞪起眼看向弥昂他们。 猎人们的神色有些古怪,准确来说是他们掀开的,而赶来的骑士似乎看到弥昂的装束后略有些忌惮,因此主要针对向了这些猎人们,而这些猎人可没法和一名骑士叫板。 “其实它更像是看到我们之后被惊走了,应该与陷阱没什么关系,这是你设置为了抓那头半狮鹫的吗?”弥昂把他的注意从猎人们身上拉回来。 骑士皱起眉看向弥昂,他看起来比弥昂要大上五六岁,面容坚硬粗犷,棕色的眼眸,脸上褐色的胡须似乎因为有段时间没有修剪而堆在唇边,三道浅浅的爪迹疤痕从左眼下划过。 对视片刻,看着似乎不为所动的弥昂,骑士似乎泄了口气般摘下头盔,身上的兽牙与橡实饰品摇晃间锒铛作响。 “不追了吗?”弥昂问道。 “追什么,我可没带战马,即使有想在森林中追上半狮鹫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骑士叹了口气。 “抱歉破坏了你的捕猎计划,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你可以叫我弥昂,巴托尼亚的探险骑士。” “格雷登·奥塔科伦,塔尔之怒骑士团的新征骑士。” 第三百零五章 春晓之巨龙 塔尔让雨水从天而降,让河流流淌,让动物繁衍,让植物生长。他不仅是一个人躯体的心脏,而且是使心脏跳动的火花。塔尔代表了所有形式的活力和成长——特别是从童年到成年的转变,让生命的力量达到顶峰。 ————荒野之主 “塔尔之怒?”弥昂眉梢微挑,看来又是一个宗教骑士团,他在此前已经见到包括莫尔、尤里克与米尔米迪雅的宗教骑士团了。 巴托尼亚的骑士们全部是湖之女士的信徒,因此在巴托尼亚几乎没有以其他神祇之名存在的骑士们,而在帝国,信仰旧世界万神殿不同神明的宗教骑士们也因为其信仰而展现出不同的特点来。 塔尔怒骑士装备骑士戟和盾牌,盾牌上绘有该骑团的纹章——一只复仇的狮鹫。他们几乎是所有骑士团中最迷信的,他们的盔甲上装饰着各种各样的图腾,树的根茎,枝叶还有种种象征自然荒原的徽记。 “不太了解,你们呢?”奥兰多看了眼一旁的猎人们,以为这些塔拉贝克领的本地居民会知晓得多一些,不过显然他们对于这些独特的宗教骑士了解并不他多多少。 “我知道这个骑士团。”最后还是卡斯兰说道,“力图消灭森林间混沌生物的骑士们,他们的人数不多,因为只有独自在森林中驯服半狮鹫的骑士才能成为骑士团的正式骑士。” “严格来说不是驯服,半狮鹫是塔尔愤怒的现实展现,只有得到它的认同才能真正投身于我们的事业之中,而显然这项任务并不轻松。”格雷登补充道,每一个未来的塔尔之怒骑士都要经过这一关,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半狮鹫骑士是相当罕见的,因为因为这些野兽太过珍惜而难以驯服,帝国原本的培育计划也不知为何惨遭失败,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让骑士们前去驯服那些高贵的猛兽,许多人被撕成了血淋淋的碎块,但成功驯服它们的骑士不仅获得了一个强大而忠诚的伙伴,也证明了他们出众的勇气和力量,而战斗的伤痕也成为了荣耀的勋章。 “好吧,很抱歉我们打扰了你的任务,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不过我们的时间有限,我们还得继续前进。”弥昂指了指他们目标的方向。 “继续前进?”格雷登顺着弥昂指向的方向看去,脸色微沉,“你们是打算穿过这片森林后走上主道,还是从中部的山地继续向东部荒山前进?” “更大的可能是往东部的荒山前进。”弥昂坦言。 “我很不赞成,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那里是处危险之地,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点。”格雷登不满地看向一旁的猎人们,他们应该知晓关于塔拉贝克领一些区域的警示。 塔拉贝克领中部的福尔里克山脉是许多牧民部落的领地,他们同时也兼职强盗,而它古老道路中的许多已经被森林野兽攻击和摧毁,很少有人愿意越过它。 而许多塔拉贝克人更畏惧的是东部的荒山,他们认为这是一块被诅咒的土地,传说一百多年前,莫尔斯里布把混沌之月的部分吐在了这个世界上,它的呕吐物落在绿丘,很快这一地区的大部分动植物都死了,没有死的则以可怕的方式突变,除了少数相信自己能免受诅咒的寻宝者或背负任务的特殊人员外,其他人都会选择避开荒山。 猎人们早就讲述过了那片受诅咒区域的危险,不过这没能打消弥昂他们前进的念头,而且所谓的邪月分离的坠落物更引起了他的注意,而猎人们只愿意带路到东部荒山的边界,至于更加深入的话再多钱他们也不会接受了,毕竟他们也不知晓其中的状况。 得知了弥昂的决定,格雷登也就没有再试图劝说,毕竟弥昂看起来也不是冒失的疯子。 “既然如此……我可以指另一条更快捷的路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路途间如果遇到半狮鹫相关的痕迹,你们得帮我出手试着围追它,如何?”格雷登提议道。 猎人们有些犹豫,不过弥昂表示到了位置后金币依然照付后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格雷登虽然知道大致的路径,但想要在森林中走上最合适的路径还是需要猎人们。 就这样走上一条新的路线,而格雷登指向的路线比原定的显然更加难以通行,猎人们在沿途上都没有发现其他人伐木与狩猎的迹象,但好在他们并没有在茂密的森林中碰上诸如野兽人或是绿皮部落这样的家伙。 进入到中部的山峦后地形更加起伏,在此间他们走了一段时间少有人通行的废弃道路后再进入到林地间,在边缘找到一块露出地面的巨大岩石,踩在上面眺望着前进的方向。 下方的树林中,阳光反射在某种白色的物体上,仿佛深色阴影中一片纯粹的光亮,极不协调,弥昂对此有了些兴趣,从自己所在的位置推测它的方向,然后爬下岩石,顺着下方的碎石斜坡往下滑落。 与他们刚经过一侧的树相比,下方的树木更加高大,灌木也更茂盛、缠绕紧密,宽敞的绿荫下空气充满腐殖质的气味,没有分叉的树干笔挺,仿佛神殿的柱子,光减弱成浅淡稀薄的绿色光束,苔藓将森林地表的岩石和断木变得异常平整。 弥昂辨明方向,朝寂静绿荫林深处走去,地面缓缓抬升,很快他们就再次见到了反射在白色上的阳光——一块断裂的石板,仿佛祭坛般在苔藓青草中制造了一个空间。 而在石板中央是一头半狮鹫的尸骸。 “塔尔的胡子呀……”格雷登喃喃说着走近上去。 它死去不算太久,大部分柔软的肉都已经被食腐动物叼走,白色的头骨光秃秃的咧着嘴,只面颊和前额还残留着些许皮毛,点缀着一片片青铜色斑纹,死时它脖子后仰,身体蜷曲时利爪伸出,似乎还在搏斗。 它的躯干已经被掏空,留下肋骨的架子,蚂蚁和苍蝇进进出出,一腐臭迎面扑来,这场景令人作呕,但又没人转开眼睛。 即使只看骨骼,它的体型也比都法还高大,大概五六岁,它有可能是受了重伤最后饿死的,金属套夹与箭头深深陷进它后腿与臀部的骨头里,似乎有人更想逮住它而不是杀死它,但它挣脱了,来到这里,流尽血死去。 对于格雷登来说这是悲伤的一幕,他们敬重半狮鹫这样的野兽,骑士们会与它们一对一的搏斗并试图获得它们的信任,而不是试着用这样致命的武力去伤害它们,这也是他费力布置的陷阱里只有简易绳网的缘故。 “请帮我埋葬它吧。”格雷登请求道。 猎人们同意了他的请求,弥昂思忖两秒后也同意了,奥兰多虽然没什么兴趣但也过来挖了几下土,在十几位猎人们铁铲的帮助下,埋葬只剩骸骨的半狮鹫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在填平表面的泥土后,格雷登简单的放上几块石头与他自己骨制饰品。 “以土、树、骨之名。”他说出简短的祷告语,周围的人也保持庄重的沉默。 奇怪的是,周围的世界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四下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完全静止,连鸟和昆虫都安静下来。 “听,太静了。”弥昂突然觉得这太不自然,都法忽然不安地绷紧了身体。 空中轻轻传来嗖的一声,众人头顶的树叶震动,一个影子遮蔽了太阳,弥昂等人猛地抬起头,当看到带来阴影的存在时不由目瞪口呆,如果他们没有眼花的话,那竟然是一头巨龙。 龙庞大的身影从树顶上掠过,那巨兽用战舰巨帆一样的翅膀扇动空气,一次、两次,最后降落在他们前方小山顶的岩石遗迹上,四周尘土扬起,那是一头真正的巨龙,屹立在那里时的身高可能超过五层楼,数十米长的伟岸身躯像一座城堡的主楼般巨大而不可动摇。 弥昂曾经见过黑暗精灵的黑龙,但把那头龙与眼前的龙相比就仿佛拿虎猫去对比猛虎,巨龙高大的身躯远超那头黑龙,而且体表的鳞片也不是黑龙那种受到黑魔法影响后病态浑浊的色泽,而是如黑曜石般纯粹深邃的黑色,盾状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锋利的光芒。 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鳞甲边缘的肤色仿佛落日照耀在镀铜的海岸线上,它的角粗壮仿佛橡树的树干,最轻微的动作也会让他肌肉荡起涟漪,他的气息顺着风飘向弥昂他们,那是混合了泥土、树汁、雨水和火焰的气息。 巨龙伸长脖子向上舒展,晃晃巨大的脑袋,脖颈边的冠如旗帜般啪的展开,然后它懒洋洋地四下打量,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弥昂他们的存在,虽说众人就在山下一点点,距离不过上百米。 空气仿佛带了电,所有人都僵愣在原地片刻,奥兰多摇了弥昂两次他才感觉到对方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听说过这么大的龙吗?”他悄声道。 “没有……所有人都别乱动,更别做出有攻击性的动作。”弥昂向周围的人示警道。 “你看起来真是镇定。”格雷登看了眼他说道。 “不然呢,难道你觉得所有巴托尼亚骑士都该见到龙就拔剑冲上前?”弥昂笑道,屠龙也是要看双方的本领,眼前的巨龙只怕远远超出他们的界限了,虽然不知他是否有恶意,但不被他注意到最好不过。 “我打赌他至少有一千岁。”奥兰多盯着巨龙喃喃道,尽管他大大低估了龙的寿命。 那头巨龙的动了动脖子,鼻前的肌肉抽了抽,似乎是在搜找着什么,很快他把自己巨大的爪子伸向了不远处的林间,将常人腰般粗的树木一一折断后抓起了一把掀起的泥土,凑在眼前嗅了嗅,两人长的巨大利爪摩擦间碰出少许火星。 这头壮美的巨兽吸引着众人,一名猎人身不由己地退后两步间踢到一块石头,轻微的声响却让巨大的龙头转向弥昂他们这边,被注意到的众人顿时都紧张起来,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冲下去,将双脚冻结在原地。 “冷静一点。”伊岚的话语带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压下了弥昂所有的紧张,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扩散到了周围的众人身上。 弥昂与巨龙短暂地对视了片刻,他的眼睛仿佛融化的铜球,在强烈的阳光下眯成一条缝,他神色严厉地打量着弥昂,令弥昂感到某种自己无法定义的东西传递过来,仿佛一种悲伤的紧迫感。 众人无法理解这目光其中的含义,只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呼吸停在胸口,此时那偌大的头颅轻轻一点。 接着只听革翼扇动的巨响,翅膀舒展,他高高跃起,巨大的翅膀向下一拍捕捉住一股上升气流,再次扇动翅膀,然后转弯一飞冲天,气流涌动让四周的树木掀起波澜,他一飞冲天消失在山峦与天空之间。 巨龙带来的压迫感消失了。众人总算再次恢复了呼吸,弥昂快步走下坡地朝着巨龙刚刚待过的地方跑去,一边心中再次描绘那头巨兽,脖子的弧度、胸膛的喘息、翅膀的肌肉组织,比任何龙的雕刻都更加宏伟精致。 他经过时树木震颤,他的翅膀仿佛打磨过的铜,肩膀的肌肉像满是鱼的捕鱼网一样波动,森林随着某种时间一般古老、但又一直存在的节奏摇摆。 微风终于再度吹拂,树上的昆虫重新叽叽喳喳,一只鸟在附近轻声鸣唱,巨龙从山顶消失了,但这种缺失吸引着弥昂,他攀上覆盖苔藓的岩石和木头,拨开一堆蕨类植物,在阳光下,站在先前那伟大生命与他对视时所在的位置。 巨龙的气息仍残留在散落的废墟间,此时更加清晰浓重了,但除了他翻开的地面土石外,再无一丝巨龙曾出现的痕迹,而除了几缕飘散的白云,天上空无一物。 弥昂走近到被巨龙掀开的土壤边缘,在堆潮湿的泥土与岩石间,弥昂眼尖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属于植物的深绿色光芒,他把手伸入土壤间翻开握紧,抬到面前后打开,呈现出的是一点小指尖大的深绿色晶体,散发着浑浊的魔法气息,无疑是次元石。 回忆起刚才那头巨龙的行动,弥昂不由自主地开始联想起他目前所知晓的一切:塔拉贝克领的诅咒之地,天外落下的混沌生命,次元石,还有刚刚出现的巨龙,弥昂觉得应该有什么在连接着这一切,但他也想不出发生了些什么。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弥昂把次元石的碎片交给了卡斯兰,战斗牧师的银盒可以暂存这些有着不受控魔法力量的次元石,到时候卡斯兰会将其交给西格玛教会处理。 而在巨龙待过的遗迹间,环顾了片刻的格雷登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开心的事?”奥兰多探过头来。 “这头龙就是塔尔给我的启示,他是自然的伟力也是无羁的高贵生命。”格雷登指着地上遗迹的石块,扛着他的长戟“他是万物即将改变的象征,我一定会得到我的半狮鹫。” 第三百零六章 预兆 夜晚降临的时候,众人将帐篷搭建好,点燃篝火在上面烤上兽肉,两匹战马被绑在一边的树上,低头嚼食着野草与一些植物根茎,都法停立在一旁精神抖擞,弥昂从未见过它需要进食甚至是睡眠。 解决食物后,有几人回到帐篷内休息,其他人也在篝火边坐着闲聊,而弥昂则说是清洗一下后向着树林外的溪水边走去,这是伊岚要求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避开其他人比较好。 经行过林间的溪流不过五六步宽,最深的地方大概在他腰附近,倒影的明月因为流水而波动不已,弥昂盘膝坐在溪边,闭上眼做冥想的状态,而很快伊岚将他带入到了梦与精神的领域之中。 再睁开眼时,眼前出现的依然是镜湖与青翠的原野,天空依然是梦幻极光般的色彩,而现在原野上盛开了大簇的蒲公英,伊岚手中捧着一簇发光般的花绒球,当她回头微笑着看来时,无形的风将整个大地上的花吹起,没有令人鼻痒的花絮,只有一片尘光般的绒花飞上天空消失无踪。 弥昂一直很好奇这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以伊岚所说,她的灵魂存在与弥昂的体内,也就是说他的躯体中同时有两个灵魂,这个世界无疑是伊岚所创造的,那这个世界算是在他的意识之中还是只属于伊岚? 弥昂对于这些更深奥的知识没有什么研究,也没有主动问伊岚,不过他隐隐觉得,或许对于神明而言物质与精神的界限是可以被打破的,就像魔法,或许比那更不可思议。 挥了挥手,伊岚示意弥昂过去,弥昂走近到伊岚的身旁与她一同坐在镜湖畔。 “有什么发现?”弥昂问道,伊岚说她在新找回的记忆与神力中里有不少收获。 “相当多。”伊岚嘿嘿一笑,伸出手掌弹开,一团闪耀的光球浮现在她手心,接着天空中一抛,光芒绽开照耀四周的同时给人一种舒适的温暖感。 “这是?”弥昂好奇道,他隐约觉得这团光没那么简单。 “神术,一个很弱的驱散魔法的神术,相比之下它的照明效果倒是更显眼一点。”伊岚指尖缠绕着两点烛火般的光,似乎是在试探自己的力量。 神术是神明的魔法与他们奇迹的具现,神迹证明他们存在,也是是神明借给他们信徒展现自己意志的力量,任何祭司与牧师都会诵经祈祷或举行祝福仪式,诚恳地希望神明会回应,但现实是只有少数人会获得神明回应赐予力量。 “现在一共有四块碎片被集齐,我的力量恢复了不少,不过我花了些时间才完全把那些散乱的知识和记忆整理好,就像是整理倒塌的图书馆那样。”伊岚摇了摇头,处理这些经常让她感觉疲惫。 “还有些什么?”弥昂很高兴他们的努力有了更明显的成效。 “圣化,就是你最常见的,我把神力加注到你的躯体中,全方位增强你的能力,实际上我还可以进一步扩展它的力量,甚至在你的身边形成某种范围性的光环,不过要消耗的力量也更多,而且支撑不了太久。”伊岚开始解说起自己现有的法术。 识别自然,通过施放这个法术可以在十步范围内观察他面前的区域,并确定其中的动植物是否是自然的,“非自然”的掠食性动植物,如腐蚀霉菌,幻术森林,狼人或类似存在将被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治愈之触,可以恢复受祝者的伤势,或驱散疾病与毒药之类的负面外力。 伊岚的法术效果并不强,这与她本人的力量相关,不仅因为她是一个不完整的神明,更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实际的信众的,而一个没有信徒的神明也难说有强大的神力,伊岚除了支持弥昂作战外,每天大概只能用一两个法术。 而她恢复的最重要的还是预言的力量,在此前与恐虐的冠军的对决中,伊岚的预示让他提前察觉到了对手的破绽,并最终击溃了敌人。 不过预言是一种非常复杂且难以捉摸的力量,很多先知与祭司都称自己在梦中受到过启迪与预言,但绝大多数都无法证明,而伊岚此前所放出的只是预兆的片段,而非真正的预言,因此现在伊岚也没有再尝试过进行预言。 不过今晚伊岚决定尝试进行一次预言,也许是因为白天遇到的巨龙也给了她某种特殊的启示预感。 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弥昂深吸了口气,迈步走入齐腰深的溪水之中,春末前的气温还有些微凉,溪水也显得寒冷,水流渗入甲隙间时弥昂的肌肉一阵打颤,不过片刻后便适应过来,而随着身上神力的光芒闪烁,最后一丝寒冷的感觉也消失了。 那些光芒如水银般不散地融入到溪水之间,弥昂不是施法者,但隐约感觉到通过这些神力他在与这片河流乃至水源建立起一种联系,不过对此感受更为明显的无疑是伊岚。 她的手轻拂在面前的镜湖水面一英尺上的半空,随着她的动作梦境中的镜湖水面漾起水纹,泉涌般的水珠逐渐浮起,在伊岚的面前形成了一张镜面般的薄幕。 而在现实中,弥昂站在溪流之间,那些细丝般的光芒在溪水间相互编织,刹那间他造成的波浪被定格了,溅起的水珠停在半空,而那些细线般的光芒迅速地折射填充在其间,形成了光芒的圆环,而在其中的水面则因为无光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井口一般。 弥昂忍不住低头向其中看去,在深邃无光的黑暗中他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一道闪烁电光在眼前掠过,弥昂看到一阵破碎镜面般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他看到了一座苔藓生长铭刻符文的巨石阵,看到了炽热的火山熔岩,还看到了明月在月食时只剩下一轮光圈。 这些画面加在一起出现的时间都不到眨眼功夫,弥昂甚至不清楚自己看到了哪些片段,紧接着那些画面都消失了,溪水的寒意顺着皮肤划过将他带回现实,他身边的光晕消失了,而他自己感觉到一阵针扎般的头疼。 捧起溪水用力洗了把脸,弥昂微喘着气感觉到那些精神上的疲惫正逐渐缓和,看来预言似乎也对他造成了影响。 “有些什么?”弥昂问道。 “一些杂乱的画面,排除掉它们后,我看到的最清晰的一段是一颗无比高大的树,它的根须蔓延到整个世界,而在它的根须边有一片腐化的阴影,可能是现实的画面,也可能是某种预兆。” “看来暂时是解读不出来了,往后要再试一次吗?” “暂时还是不必了,预言的不确定性与风险都太多了。”伊岚似乎心有余悸地说道。 低头轻笑一声,弥昂站直身准备回去,不过当他转身时他迈出的脚步立刻停住了,睁大眼看着远处溪水转过山脚边缘时,带鳞的巨大脚爪从岩石秋林后走出迈入溪流之间,巨龙的鳞片在月光下反射出一段段的月光。 巨龙显然是注意到了他,那双巨大的龙眸盯在他身上,夜间散发熔化金属般光芒的双瞳仿佛两颗星辰般,好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凶恶、狰狞,和其他生命一样,因为成长的方式与本身的习性,龙的性格也是多种多样的,显然眼前的这头巨龙并非是那种乐于一怒下烧毁整个城市的恶龙。 人类基本上在龙的眼中只是一些寿命短暂的蚂蚁罢了,它们并不会轻易和一只蚂蚁过不去,当然如果蚂蚁惹到了它们,它们也不介意杀死一些蚂蚁来发泄怒火,震慑别的蚂蚁,但大体上来说,他们对蚂蚁都是持高高在上的淡漠态度。 “我们应该小心的离开吗?”弥昂向伊岚问道。 “不好说,似乎他现在对你很感兴趣,可能是我们刚刚释放出的能量引起了他的注意。” 弥昂感觉到有些棘手地皱了皱眉,在这头龙现身前他几乎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到,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走近。 “至少现在他看起来没有恶意。”弥昂更乐意用“他”而不是“它”来称呼这头龙,显然龙是一种古老而智慧的生物,传说他们曾经统治这个世界的远古时代,天空中充满了腾飞的巨龙。 巨龙缓缓向着弥昂的方向走近,弥昂甚至感觉到从巨龙身上散发出的热量让浅浅的溪水也炽热起来,他可能比周围任何一棵高耸的树都要高,一举一动都不可忽视。 弥昂没有畏惧到腿软,但也没有急着试图逃走离开,因为对于这样一头龙而言这些贸然的行动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巨龙忽然向前快速地探出出爪子,弥昂大惊下猛地向后跃起窜出数步远,不过巨龙落下的爪子只在他刚刚所在位置前数英尺的距离落下,巨爪落下时掀起的一人高水浪拍在弥昂面前险些让他摔倒在溪水中。 龙的发出两声呼哧呼哧的鼻息声,似乎是在笑般,弥昂有些尴尬地抹了把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又听到一声巨龙喉咙间翻滚过那长长脖腔后的低吼声,仿佛一句快速的短语。 “一个大胆的人类。”伊岚为他翻译道,她听懂了龙的语言。 显然对龙而言是个还不错的评价,而且没有什么恶意,这让弥昂大大松了口气。 发现巨龙还在歪着头打量他,弥昂举起一只手说道:“那么,伟大的巨龙,不知道我有什么引起了你的注意呢?” 弥昂似乎不担心龙无法听懂自己的语言。 巨龙硕大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下,接着喉咙间又吐出一串短促的语调:“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弥昂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巨龙又呼哧呼哧地笑了两声:“有趣的人类,已经很久没有人类引起我的注意了,你似乎是某个神的选民?” 显然他感觉到了弥昂刚刚身上散发的神力波动,弥昂刚想回应,巨龙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对那些神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弥昂有点好奇什么能让巨龙感到有兴趣,对于一个足够古老的巨龙而言,世界上理应没太多会令他感觉到会有些兴趣的事情了。 龙的目光从他的身上偏开了,他用爪子扣在一旁的地上,带起一片地皮泥土,看到着幕的弥昂眼皮跳了跳,那是曼涅托停留在地下的位置。 “停一下,拜托!”弥昂大声说道,而巨龙似乎也饶有兴致般停了下来。 弥昂犹豫了片刻,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了曼涅托,过了片刻后土壤一阵翻动,曼涅托控制着的古墓巨蝎从地底爬出,弥昂感觉到曼涅托也有些紧张,即使是巫妖祭司面对这样的巨龙也不可能全然保持平静。 龙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伸出巨大的爪子敲了敲古墓巨蝎的躯体,又低下头在古墓巨蝎前面上下打量着,在龙的面前构装体巨蝎就像是个玩具般矮小。 他对古墓巨蝎感兴趣?弥昂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不太可能,而且巨龙虽然在巨蝎前但注意力似乎与构装体没有多少关系,联想了片刻一个念头在弥昂脑海中闪过,会不会是对古墓巨蝎内放的黄金与宝石感兴趣,自己当初在南地带走了不少黄金与珍贵的宝石。 弥昂让曼涅托打开棺材的水晶,几颗半拳大的宝石落了下来,立刻被巨龙接住了,似乎印证了弥昂的猜想。 几颗对常人而言硕大的宝石在巨龙的爪间沙粒般滚来滚去,巨龙似乎比较享受这个感觉,这也让弥昂多了些其他的好奇——如今大多数龙是隐遁的生物,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在隐藏的巢穴中沉睡,甚至一睡能有几个世纪,并且看守着自己堆积如山的海量珍宝,龙对财富的喜爱似乎不太符合它们自身的需求。 而片刻后巨龙又有点不舍地将宝石放回了地上,这更让弥昂惊讶,难道巨龙还很讲道理吗? “如果我是出来寻宝的,你大概会很快得知某条愤怒的巨龙摧毁了贵族城堡这样的消息。”龙冲他笑了起来,他似乎很了解人类的事情,虽然是消遣的态度。 “那还有什么是引起你注意的?” “猜猜看,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肯定会再见的,人类。”巨龙最后凝视了他一眼,转头走到山边猛地振翅飞起远离。 “我讨厌打哑谜。”看着巨龙远去的影子化作一个小点,那股压抑的龙威也逐渐消失,弥昂摇了摇头说道。 “我同意,其他的神也喜欢这么做。”伊岚发出赞同的声音。 走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想烤干还得去篝火边,弥昂往回快步走向营地,巨龙的动静在这个距离上似乎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回到营地时弥昂看到大多数人都回帐篷中休息了,奥兰多和卡斯兰还坐在外面的树边闲聊。 看到浑身是水的弥昂,奥兰多也没奇怪,扔过来一条鞣制过的干兽皮,弥昂借着在篝火边擦拭烘干了身上的水,顺带从奥兰多他们手上接过了守夜的任务,毕竟森林里的危险众多,火光可能吸引来一些更危险的家伙,虽然弥昂怀疑那头龙经过这里后还有没有胆大的兽类敢靠近。 第二天早晨,众人收拾完后再次向着东部荒山的方向前进。 第三百零七章 荒山 一个星期后,弥昂他们抵达了东部荒山边缘,分隔荒山与其他地界的似乎是塔拉贝克河的一条小支流,架着一座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吊桥。 猎人们不会再前进了,这里就是他们前进的边界,继续向着荒山前行对他们而言太过危险,而弥昂也没有多做强求,将事先约定的酬金交给猎人们后,便牵着都法小心地打头过河,在抵达对岸后奥兰多等人一个个跟上。 格雷登决定与弥昂他们一同进入荒山,弥昂与他约定的是,如果有半狮鹫的动静,那么弥昂要帮他堵住半狮鹫,不过一路前除了那头死去半狮鹫的尸体,他们没有再碰上别的半狮鹫存在的迹象,直到昨天在一棵倒下的古老橡树上看到了某头半狮鹫的爪痕,格雷登依然相信这是塔尔的某种启示,因此决定向橡树倒下的方向前进,与弥昂他们一同进入荒山。 过桥后继续前进了数个小时,弥昂他们很快就发现荒山地带与塔拉贝克领其他地域的不同,在河岸边缘的时候还有生长的高大橡树与春日的野花,但当他们沿着似乎荒废许久的主道前行时,四周能见到的绿色不断减少萎靡,树木不再高大而是消瘦枯槁,看起来随时会折断,植被不再能覆盖地表,露出干裂的棕色土地,稀疏的杂草从枯黄色到后来逐渐消失,眼前逐渐浮现出了荒山的真正面目。 荒山在以前并非是这个样子,直到一百多年前,据说邪月吐出了它的部分落在了当时被称为巴伦山丘的地方,很快这一地区的大部分动植物都死了,那些没有死去的则以可怕的方式突变,因此很少有人再来到这里。 弥昂认为这个传说很可能是现实,因为在巴托尼亚他亲眼见过混沌腐化,包括次元石力量在内对周遭逐渐产生的变异影响,如果所谓的坠落物是块足够大的次元石的话,那么它或许确实有力量腐化整座条山岭。 卡斯兰并不否认弥昂的猜测,实际上在一百多年来,塔拉贝克领的选帝侯,猎巫人还有圣殿骑士们不止一次地进入过荒山,不过除了杀死不少的突变生物,或是找回些遗落的珍贵物品外,没有人找到过腐化突变的源头。 弥昂再次想起了那头巨龙,那头巨龙可能会知道什么,只不过显然没什么兴趣和人类分享,现在只能在广阔的荒山区域间搜找。 他们第二次发现了半狮鹫的爪痕,而且这次的爪痕似乎很新,周围翻起的泥土都没被风吹散,这让格雷登很兴奋,觉得这是他们正在按照神的启示前进的象征,弥昂则是奇怪半狮鹫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荒山,广阔的草原与森林才是半狮鹫喜欢的猎场。 四周没有其他痕迹留下,半狮鹫是比想象中更敏锐的生物,众人只能朝向前方看起来最平坦的道路前进,直到两轮月亮逐渐从山脊上升起,他们在一处庄园的废墟边找到了休息的地方和可以燃烧的木材。 弥昂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守夜,自从成为神选,他对睡眠的需求似乎在不断减少,他知道传说圣杯骑士们因为得到女士的赐福而获得了超凡的体能,也许他也是相似的情况。 夜色改变了破碎的雕像,深色石头雕成的狮鹫半边没入了阴影,活像被钉在一束月光上的幽灵,影子被风拂动,让雕刻完美的翅膀仿佛获得了生命,弥昂幻想着微风就是它的声音,不过半边脱落木门开启的吱呀声打断了他无聊时的遐想,走出的是格雷登。 “去后山方便一下。”格雷登看到弥昂询问的目光后说道,接着绕行向后方的矮丘。 实际上格雷登一直都没有睡着,各种关于预兆和征象的念头充斥在他的脑海,但他摸不清头绪,他只是相信是塔尔在指引他去寻找真正属于他的半狮鹫,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在得到嘉奖之前要通过考验。 一阵轻松过后,他起身把挖坑的土填埋回去,在他将地面踩平时,他耳尖地捕捉到了一声鹰与猛兽混合般的独特声音——半狮鹫地咆哮,他在骑士团接受训练的时候听到过许多次。 兴奋地向着声源的方向望去,虽然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但在这个距离上他看不清荒山之间有什么动物的影子,虽然这里的森林与其他植被几乎完全消失了,但嶙峋起伏的地形还是让视野受限。 格雷登跃跃欲试地就要追上去看看,刚迈出步时刹住片刻,回头看了眼后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决定抓紧时间查探一下,向着前方一侧的山坡上走去。 爬到岩脊上时,格雷登半跪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休息一会减轻手臂和肩膀的负担,现在万籁俱寂,一切都深藏在阴影中,双月明亮的脸庞飘浮在远方的悬崖上。 眺望远处月光下的山岭,格雷登很确定自己看到了月光下一闪而过的身影,确定方向后他小心翼翼地下坡,路很难走,不过好在有月光照亮,他沿山脚寻找兽类会走的捷径,而斜坡脚下发现满地都是杂乱的山石,几乎毫无遮挡,越过时有两次他还判断失误摔了跤,所幸没摔折骨头。 很快他找到了第一条兽径,在一处凸起岩石的背后开始,一直向着山谷延伸,而他还闻到了一点血腥味,源自于前方一片堆积的山石形成的天然拱顶下,他走到那里,在其中看到了一具新鲜的,被吃掉了半边的尸体,看起来是头驴子,它留下的皮毛有巨大利爪撕裂的血痕,边缘的血肉不是常见兽类啃咬的痕迹,而是猛禽撕扯成一条条般的形状。 格雷登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无论是跃动心脏的不平静还是他确实好半天没喝水的缘故,他都感觉到了一阵窃喜与紧张,这里很可能是某头半狮鹫的临时落脚地,而且还没用上太久,尽管攀岩让他感到疲惫,身上沾着泥污,还有青肿和擦伤,但现在兴奋带来的力量将之冲刷一空。 夜色带着奇异的魔法在四周伸展,邪月与明月混合的月光让阴影变成绿松石色,远处有动物发出古怪的呼喊,仿佛嗓音低沉的老鹰,其他动物也在叫,有的尖利有的沙哑,几乎像是人类。 原本平静的夜晚仿佛忽然变了,欣喜过后紧张回到格雷登心里,现在还是先尽快离开这比较好,无论是撞上回来的半狮鹫还是打草惊蛇让它决定离开这里,都不是格雷登现在希望看到的结果。 上坡不好走,得绕一段路,但在走过拐角的时候他突然呆住了,在岩地间离他不到八尺远的地方有熄灭的火堆,一圈熏黑的石头围绕着灰色的灰烬,那显然不是他们会留下的痕迹,格雷登四下张望,突然仿佛感受到了生火之人的视线,但四周忽然又变得静悄悄的,这里他自己一人。 火坑冰冷,灰烬被风吹散了一部分,但火应该是最近一两天生的,仍能闻到烟味四周散落着丢弃的绳头,还有一支断箭的箭尾,灰烬中还有骨头,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这地方位于相对而言还算便于行走的山路旁边,石丘不但能挡风,还能遮蔽火光,免得被人发现,确实是不错的落脚地,显然在着附近的并不只有他们一拨人。 格雷登没找到什么经过时的痕迹,这里的岩石太多了,而追踪他也不是很拿手,不过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又听到一声半狮鹫的咆哮,而且离得比之前更近了,他急急忙忙地向前越过石堆追去,接着猛地发现悬崖比想象中还近。 立刻刹住脚步,悬崖边缘的岩石矗立在前方,裂缝和沟壑清晰可见,峭壁与山体相交处基本上就是一大块突出的花岗岩,历经风雨侵蚀,下面是稍软些的岩石,而在下方的岩石壁上,格雷登看到了些晃动的橘色光芒,那是火光。 格雷登紧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趴在岩石上探出头去,悬崖大概一百多米高,地下是一片平坦的岩地,而在远处的山坡前还有一片漆黑的树林,生长在荒山这里的林地可是非常罕见的,但格雷登现在无法将注意转移给它,而是紧紧盯着下方点燃的篝火边。 那是一处车队围成的临时营地,三辆马车围绕在篝火外,火光映照出了一群披着黑袍的人,大约二十人上下,他们将一些动物的尸骨倒挂在三脚架上剥皮、开膛破肚,两只黑鹰正从关节处撕扯肉吃,而一个黑袍人将一块肉剥下来,打开一辆马车上的幕布扔了进去。 尽管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格雷登依然看清了,马车的幕布下是一个铁笼,而在火光间在铁笼中看到了一头猎犬大小的半狮鹫,那是未成年的半狮鹫幼崽,而当幕布再次落下时,马车边上黑铁的八芒星挂饰叮当作响。 格雷登双手握紧边缘的岩石,忍住发飙的冲动,混沌的邪教徒与被抓的半狮鹫,想到之前死去的半狮鹫,会不会也是这群人的手笔,这让他的愤怒倍增。 一声长长的吼叫从远处的林地间传来,这次格雷登听出了些许焦急与悲恸,而在下方关着半狮鹫幼崽的车内,传出回应般的断断续续地细声,好像惊恐的呼救声。 格雷登明白怎么回事了,那头留下爪痕的成年的半狮鹫是一路追踪来到这里的,因为这群邪教徒抓走了它的孩子,虽然不知道性别但他感觉得到成年半狮鹫的焦虑。 邪教徒们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周围摆放着的粗壮长矛与弩弓显然表面他们在警戒着成年半狮鹫随时可能的偷袭,不过他们选了一处宽阔的平地,半狮鹫没法发挥猎手最好的偷袭本领,因此暂时只是躲避在林地间警惕着人类们的动静,一旦有进一步的威胁它会毫不犹豫地冲出来。 格雷登觉得自己没法看下去,起身要想些办法,这是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惊骇下猛地转身去,又被另一只手堵住嘴,不过却看清了眼前的人是神情严肃的弥昂。 “别太大声。”弥昂提醒道,随后松开了手。 格雷登松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跟上来的?” “你去方便得太久了,我觉得有点不对,找你的时候注意到悬崖这边有火光。”弥昂简单地解释后转头看向悬崖下方,一旁的格雷登也开始解释起发生了些什么。 弥昂静静听完后说道:“你想去帮忙?” “当然,而且那是混沌信徒,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总不能置之不理。”格雷登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不行,你连武器都没带,除非你打算去送死,虽然如果只是邪教徒的话我足够对付他们,但我们一时半会也没法绕过这悬崖追下去,我总觉得还有古怪,先别着急。” 格雷登同意弥昂的话,因此留在悬崖边再观察着下方邪教徒们的行动,弥昂看到与这些人来时相反方向的斜坡下有几道车辙印,而且很浅,与来时方向更深的印记显然不是一个时间留下的,如果说那是他们要去的方向,显然这些人还有真正的目的地要去,而且可能经过的不只是他们一拨人马。 继续留意着邪教徒的行动,很快他们来到最小的那辆双头驴子拉的双轮马车前,从马车上拖出了三具尸体,都裹在毯子里,看起来是人类,格雷登好奇是谁杀了他们,也许是是那头成年半狮鹫,他希望如此。 弥昂眉头皱了起来,那些尸体被拖出来的时候他感到更多的怪异之处,但一时也想不到是哪里不对,直到那些黑袍邪教徒用刀挖开了尸体,将一个个内脏扔入到火堆间时弥昂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对了,虽然隔着上百米,但仍能看出那些尸体的形状大体上确实呈现出人形,只是显然多出了些人类本不应该有的东西,多余的肢体还有非人类的器官。 受诅咒者,变种人。 第三百零八章 变种人 很少有人能确定因为什么才会发生混沌变异,有的人认为是由于道德败坏,有人说这是一种诅咒,有人则认为这是对某些罪行的惩罚,但不管由于什么原因,混沌变异的发生概率远比想象中更高,比起混沌废土里残暴的混沌人类或是帝国内部的邪教徒,更让旧世界恐惧的还是混沌变异本身,人们永远也不知道有谁把腐化的肉体藏在宽松衬衫或脏裤子下,尽管猎巫人和诸多志同道合者们尽一切努力消灭出现在任何地方的变异,但这完全不足以减缓可能污染旧世界的腐化浪潮。 帝国远离混沌废土,大多数公民都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崇拜混沌之神,然而突变者依然会出现,学者们为这些现象提出了许多可能,比如邪月莫尔斯里布,据说邪月的月光会使那些在月光下呆的太久的人产生变异,混沌的尘埃有时会随着强烈的北风被吹来,或者次元碎片的陨石从夜空中坠落。 变种人包括那些生来就有混乱突变的,也包括那些后来在混沌腐化中突变的,变种人形形色色,有的极度渴望融入社会,尽其所能隐藏自己的残疾,有的则完全拥抱混沌,加入异端教会,并倾其所有试图推翻人类的国度。 一群变种人或许很糟糕,更糟糕的则是他们还是一大群混沌教派的信徒,变种人是被混沌腐蚀之人,而混沌信徒则是追逐混沌之人,当变种人将自身苦难视为诅咒时,混沌信徒却将突变视为神赐。 “真令人恶心。”格雷登忍不住道。 “确实,考虑到他们还站在一片被诅咒的土地上,种种邪恶一同存在,还真是令人憎恶。”弥昂语气平静但杀意不减。 “我们应该把牧师他们叫醒,然后解决这群异端,他们都是帝国的威胁与罪该万死的亵渎者。”格雷登放在岩石上的手掌轻拍了拍。 “也许我们能做到,不过我们应该先跟上一段路试试,就像我刚刚说的,地上还有更旧的轮印,邪教徒也许还有更多,” “我同意,但我们最好别跟丢了。” “他们肯定会在这等到天亮,离黎明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盯着他们,而且我们最好也别离得太近。”弥昂坐到一旁的岩石上,“我会继续盯着他们,你可以回去再休息一会后叫醒他们,当然别忘了牵上我的战马。” 格雷登回去的时候,弥昂坐在那里一边盯着邪教徒们的行动,一边和伊岚闲聊,偶尔他能够听到荒山树林间半狮鹫呼唤自己孩子时发出的咆哮声,邪教徒们除了休整和处理一些痕迹外没有其他特殊的行动,只是在清晨到来的时候开始掩盖焚烧的痕迹,牵上马车准备出发,一部分人一直拿着钩枪与弩箭防备警戒。 而在变种邪教徒们启程之前,休整完毕的格雷登全副武装地带着奥兰多与卡斯兰回来,当然也没落下战马,不过格雷登在试图去牵都法的时候差点被踹飞出去,都法只是跟着他们后走到弥昂身旁。 看到弥昂他们都带上了自己的坐骑,格雷登无奈地耸了耸肩,早知道他应该想办法随便找匹马的。 “我们不用走太快,但别跟丢了,也别打草惊蛇。”弥昂没有骑上都法,只是牵着缰绳后提醒道。 弥昂他们缓慢地尾随在敌人的车轮印后,格雷登会时不时注意远处的荒林,想着有没有可能见到那头半狮鹫,无疑那头机敏的猛兽会紧跟着抓走自己孩子的车队不放,但同时也不会轻易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早晨的时光一点点溜走,弥昂他们顺着道路蜿蜒向东而行,行进的节奏稳定,这里几乎没有见到一些小虫外的生机,白天的时候他们看清了荒林的样貌,那里的树都是深深的棕褐色,表皮满是裂痕且干枯,没有长出一片叶子来,好在他们自己事先带上了不少的食物和饮水。 两跟踪持续了两天的时间,弥昂觉得自己本该有更周密的计划,但在这段时间内他们除了歇息之外没有做过其他的事情,因为他们现在没有办法躲在悬崖上去查看那些变种混沌教徒的行迹,而且在这片过于开阔没有多少遮蔽可言的地方,弥昂他们只是远远地跟在山后并随时保持距离,他们看到的只有车轮印和留下的余烬火堆。 走在山谷间,他们忽然隐约听到溅水的声音,同时感到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如果是平时,想到有清凉的水可喝,他们都会很愉快,不过在荒山这里他们几乎没有见到过一条河流,因此虽然加快了脚步但却似乎一直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前方,当全景展开在眼前时,弥昂又赶紧停下脚步。 一条浑浊的河水穿越过一片污秽的森林,看起来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你能看到每棵树的树皮都被黏液包裹着并且随时可能剥落下来,树皮之间隐约可见眼睛一样的生物质模样,枝头上没有树叶,伸出的倒像是无数虫肢般的几丁质尖刺,树枝头结出的是卵一样的果实,而河流却是一反常态的清澈水流,唯一令人不安的是这河水始终宁静清澈,即使你知道它再流动,但没有一次浪纹,阳光都难以渗透的深邃与寒意使其显得冷酷。 那些纠缠扭曲的树干仿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拱门,下面是一条陈旧的道路,脚印与车轮印布于其上,印证了刚刚有人经过。 “你真的确信我们应该从这里走过去,而不是一把火烧了这鬼地方吗?”格雷登的脸色显得有些扭曲,卡斯兰也是一副沉肃的模样。 弥昂和奥兰多显得平静不少,毕竟见识过纳垢花园侵蚀带来的瘟疫城堡,眼前虽然确实恶心诡异了些,但也没别扭到哪去。 “如果仅仅用火烧就能净化所有的邪恶,我想人类早就征服腐化了——走吧,小心有什么鬼东西就好。”弥昂淡然笑道。 “至少能净化大部分,少部分的可以用金属和祈祷解决。”卡斯兰认真地说。 “有机会的话,我会让所有猎巫人听到这段话。”格雷登则是无谓的笑道。 “我保证巴托尼亚不欢迎这些家伙,尤其是他们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滥杀私人财产。”奥兰多也列接上话。 在进入腐化的森林后,众人立刻再次保持了安静,尽管令人不安的,那些书上仿佛眼睛般似乎真的动了起来转向他们,而那些卵般的果实倒是没什么动静。 “有点毛骨悚然。”格雷登皱眉。 “现在就就开始怕了?”奥兰多调侃道。 “嘘,安静。”走在前面的弥昂比出一个手势,没有回头而是紧盯着前面的道路,轮印在这里忽然消失了,但是多出了其他更大,且似乎不是人类的脚印。 当他想要再看清些时,都法忽然危险地打了个鼻响,向着林间低吼起来,弥昂猛地抬头,这时破碎号角的呼嚎声在路旁的腐败森林之中响起,还有有蹄类的脚步声。 “上当了?”奥兰多沉声道。 “有这个可能。”弥昂翻身跨上都法,从剑鞘中抽出新的剑刃,在塞森蒙德他拒绝了所有赠礼,但收下这把矮人锻造铭刻有粉碎符文的阔刃长剑,他由衷希望这把剑能用久点。 “准备战斗。”奥兰多也翻上战马,卡斯兰倒没有,战斗牧师还是更习惯步行,同时掩护在格雷登的身侧。 “它们来了,不算很多。”弥昂看到第一头角兽从林间冲出,和巴托尼亚的野兽人一样丑陋且破烂,但足够危险。 “但也不能说我们包围了他们。” “我的想法正相反。”弥昂的目光投在野兽人中最强壮的那个身上,接着都法猛地冲出杀向野兽人之间。 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像弥昂所说,这群野兽人不是很多,不过上百头而已,在弥昂当头冲入其中,沿途击杀数个角兽后冲到它们首领的面前,数合便斩下了其头颅后,其他人才与野兽人短兵相接。 奥兰多与弥昂一样靠着坐骑的优势来回段距冲击击杀它们,卡斯兰则与格雷登背靠背,虽然配合没有什么默契可言,但长戟与铁锤依然有效地将靠近的野兽人们一一敲碎。 最终弥昂他们将所有野兽人尽数杀戮殆尽,这让弥昂有些奇怪,野兽人固然残忍邪恶,但死战不退可不符合这群东西,特别是在古墓巨蝎加入战斗之后,它们居然都没有溃散,这让弥昂觉得自己的斩首有点浪费了。 唯一的伤亡是卡斯兰的战马,毕竟混战中有些地方没来得及顾及。 “这些杂种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奥兰多下马踢了眼前的尸体一脚。 “而且不像是偶遇性的攻击,刚刚那些邪教徒也经过了这里,但显然没有攻击他们,而且野兽人会战至最后一个也不合理,它们显然是服从某种命令。”卡斯兰分析。 “就是说我们很大可能被那些混蛋发现了,还设了埋伏,他们怎么做到的。”格雷登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如果是的话,无论他们怎么做到的,现在应该都已经警惕起来了,接下来也要小心,虽然他们肯定并没有想到我们能把野兽人尽数解决。”弥昂收剑,忽然眼尖瞥到了树林间一个影子晃过。 “站住!”弥昂猛喝一声,催动都法上前追入林地之间,扭曲的根枝被弥昂反手用盾刃扯断大半,弥昂扫了眼地面的脚印与树干上的划痕,立刻找准了方向追上,短短几息间就看到了晃动的荆棘与枝干间的身影,看起来披着兽皮与枯叶的披风。 “拦下他。”弥昂一拍都法后落地,都法立刻疾驰向前方,与弥昂前后拦截下面前的人。 “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而且鬼鬼祟祟地躲在这窥视我们做什么?”弥昂冷冷说道,如果那些变种邪教徒是因为有自己的哨兵因此发现了他们的跟踪,那他们还真是大意了点。 那个人动了动,似乎是从半蹲的状态站了起来,接着那人猛地向侧方窜出想脱离被都法和弥昂拦截的位置。 弥昂皱眉加速拦上,短距离的冲刺下比对方更快,而且有都法拦着对方绝对走不了,但弥昂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一道冷光在披风下闪过,弥昂立刻反应了过来,猛一闪身的同时一支短箭从他的腰侧擦过,对方显然没想到弥昂完全没有因为攻击停滞下来,微愣了一瞬,下一秒就被弥昂追到了面前,被弥昂一掌按住肩顶在背后的树上,披风掀落。 现在弥昂才明白刚才感觉不对的是什么,这个人的身形太瘦小了,而且现在披风抖开弥昂看到她的脸后才确定,眼前的不过是个看起来十岁略多一点的女孩。 只不过她显然也不是常人,她的脖子到耳后都长着金褐色的短绒,而在耳后形成了几根较长的翎羽,让她的耳朵呈现出一种尖尖的形态,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不过漆黑的圆瞳孔与虹膜都很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睛,只在眼角边留下些许眼白,这让她缺乏了些眼神变化带来的神情,更具有野性,这副模样让人想起那些夜枭来。 她的手上有一副粗糙的十字弓,显然是为了适应她的力量因此做的比较小巧,之前发射的弩箭也缺乏些威力,即使弥昂不躲也破不开他的胸甲,而且这个女孩似乎没有主动瞄准他的要害。 种种推测和想法在弥昂脑海中闪过,那个女孩想扒开他钳制的手,不过显然构装手臂的力量不是她能挣脱的,弥昂保持距离让她的拳打脚踢够不着自己脸。 背后传来脚步和树枝被踩断的声响,片刻后追来的奥兰多等人已经赶来,在看到弥昂抓住的人后都有点惊讶。 “就是她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吗?”惊讶片刻后就从格雷登脸上消失了,“赶紧解决了吧。” “等等……她还是个小孩子吧?”奥兰多问道。 “有问题吗?”格雷登瞪了奥兰多一眼,卡斯兰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帝国当局对变种人的态度很强硬,古老的法令认为他们受到了混沌的污染,而敌人必须被摧毁,因此无论某个特定的变种人看起来是多么的理性或仁慈,被发现后基本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帝国批准了猎巫人和骑士团的成员追踪并杀死变种人,就像对待巫师和恶魔一样冷酷无情,贵族和城镇议会对杀死变种人的奖励与与对通缉犯和绿皮兽人一样。 而且考虑到此前变种人邪教徒的出现,以及刚刚遭到野兽人的袭击,格雷登的态度才是正常情况。 “你不会是因为对变异的农民习以为常,因此才会觉得变种人的威胁不严重吧?”格雷登看到奥兰多有些犹豫后说道。 “我觉得你的刻板印象该改正一下。”奥兰多有些汗颜,巴托尼亚的农民确实有畸形,但没到帝国说的全都改烧死的程度。 “别吵了,先审讯吧。”战斗牧师对他俩没什么可行的劝言后说道。 对视一眼后又把目光放到变种人女孩与弥昂身上,弥昂现在依然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审视些什么,在几人想着要不要替他审问的时候,弥昂终于开口了。 “这些野兽人不是你引来的,对吗?”弥昂开口的话让身后几人微愣。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们。 弥昂也没有硬要她开口,接着说道:“我猜猜看,你也是跟着那些变种混沌教徒来的,那么,要么是他们对你有威胁,要么是触犯了禁忌,或二者兼有,而显然你不是野兽养大的,那么……” “行了,闭嘴吧。”女孩终于开口,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 弥昂笑了一声,倒确实没有再说了。 “她会说瑞克斯佩尔语,而且比较流利。”格雷登面容微沉。 “说明是有人养大她的,而且交流不少,也许还有其他人,如果是生活在荒山里的话。”卡斯兰说道。 天生变种的婴儿一般会被处理掉,不过有些人发现很难交出他们,一些变异婴儿的父母没有意愿参与对他们后代的处决,父母把这些孩子遗留在树林里是很常见的,其中许多会被流浪的兽群发现和抚养,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一整个变异的人群。 “不排除那些邪教徒的可能。” “那也不一定,作为塔尔的信徒,你应该认得出比我更多的象征吧。”弥昂指了指女孩领口边一个被泥土掩去了光芒的勋章,那是一个银色的鹿首勋章。 格雷登皱眉扫视了一眼,麦穗编织的手环,螺旋的花纹与缠绕花朵铭刻的挂坠,似乎确实都是典型的塔尔象征。 “你信奉谁?”格雷登有些许疑惑,但冷声说道。 “以塔尔之名,也许我之前该期待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被野兽们咬死。”女孩似乎对格雷登的态度最差。 “这证明不了什么,许多异端也会祷告甚至去神殿礼拜,在暴露之前他们的生活和常人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卡斯兰不以为然地说道。 弥昂从她的小箭囊中抽出一支只有寻常弩箭三分之二长的箭矢,这根箭矢不是金属质的箭头,而是燧石制的箭头,弥昂又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根只剩箭头半截的箭,虽然被火烧过熏黑,但也是相同的制式与材质。 “你从哪拿的?”格雷登不禁问道。 “前天晚上遗弃的篝火堆,你搜的不够认真。”弥昂向他笑了笑,又看向那个女孩,“一次勇敢的尝试,我猜。你叫什么名字?” “玛苪娅。”片刻之后,她终于说道。 第三百零九章 洞口 “希望我没伤到你,可以谈谈吗?”弥昂松开手,玛苪娅靠着树干滑落站稳。 “没兴趣,尤其是和外来者。”玛苪娅揉了揉肩膀。 “我没想伤害你,不过刚刚有点危险。” “重点不在这里,而且即使你不想伤害我,想伤害我的也大有人在。”玛苪娅瞥了一眼格雷登与卡斯兰,他们的敌意刚才显然非常明显。 “至少现在有我在还不会,而且我相信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他们应该暂时会放下偏见。” “暂时?”玛苪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暂时。”弥昂耸了耸肩,他知道混沌突变都是极度不稳定的象征,即使是他也不会放松警惕的。 她似乎低声吐了句脏话,最后说道:“如果你的朋友们没打算把我绑上火刑柱的话,那你们有什么想谈谈的?” “我们在追捕刚才经过的一群混沌信徒,而且你似乎也向他们发起攻击过,我相信你应该对他们也有些了解,可以的话能否告诉我们,我相信对我们都会有所帮助。”弥昂诚恳地说。 “在被埋伏了一小次后,你们确实需要点帮助。”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发现的,我觉得保持足够距离了。” “大概是气味,之前山间的风向有变,而我们这些人因为突变或多或少有些特别之处,他们中有个狗脸的杂种,当然嗅觉也和狗一样好,我之前中招过一次。”玛苪娅回忆了一下后说道,“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控制野兽人的,真是该死……” “你为什么和他们为敌?”格雷登忽然插话道。 “塔尔的宗教骑士……显然在你们看来我们和他们应该是一样的,毕竟你们的使命就是消灭任何混沌污染的黑暗生命,不过对我而言他们也是入侵者,毕竟我可是塔尔的信徒,而黑暗诸神的使者不会受欢迎,他们的亵渎已经够多了,而他们还嫌不够深。” “他们入侵……难道你住在这片受诅咒的土地?” “不然呢,到处都有猎人,骑士与猎巫人,除了这片受诅咒的土地还有哪里适合藏身,特别是对这些明显的特征而言,当然你们大可以再来次清洗,就像以前做得一样。”她冷笑一声,摸了摸自己长着翎羽的耳后。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 “免了吧,我知道你是为了半狮鹫而来,那些混沌信徒已经抓了一只幼年的半狮鹫……对我而言它们是荒野之王,是塔尔力量的具现,而你不都是为了驯服他们而来到这里的吗?”玛苪娅懒得再跟他说,又把目光转向弥昂,“如果你们还想逮住他们,最好现在先出发,路上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我保证我们不会伤害你,即使这一切结束后也不会,要发誓吗?”弥昂看了奥兰多和卡斯兰一眼,对视片刻后他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最好不过,不过我还是会时刻警戒的。” “多谢,如果一会有危险你可以先离开。” 沿着刚刚的道路前进,跨过森林后走到斜坡脚下,太阳已经来到山线边缘,刚刚离开的扭曲森林陷入深邃的阴影中,他们现在必须赶路,暮色应该足以照亮前路,再过三小时左右月亮就会升起。 玛苪娅的猎人技巧很高超,她能从地上杂乱不同的脚印中分辨出人数,同时还能在岔路口看出伪造和掩藏的痕迹,在被他们发现以后那些混沌信徒显然小心了很多,但他们还不够藏住自己的所有痕迹。 他们会是杀手、屠夫、间谍等等,但显然他们不像玛苪娅,因纯粹原始求存的动机而行动,他们并不是合格的猎人,玛苪娅利用河泥与旱土的粉末掩盖了气味,因此至少他们没再发现过她的踪迹,但却也没试图追捕过,显然他们觉得在这片荒山中会对他们有利,因此对自己痕迹的掩盖并不充分。 这种平衡对弥昂他们有利,虽然弥昂不确定混沌教徒们能否从野兽人无一生还中得知他们还在追击的信息。 前方的道路开始向上抬升,玛苪娅伸手指了指山顶边的崖壁,那里有两只黑色的鹰停立,弥昂隐约记得那些混沌信徒们也带着黑鹰,而它们显然不会无故停留在这种荒凉的地方,玛苪娅爬上一边的山坡,远远在山腰上看到一个很深的岩洞,往里直退入黑暗中。 弥昂深吸口气,开始更加警觉起来,他觉得自己隐约嗅到了些腐烂刺鼻的臭味, 玛苪娅向他们打了个手势,弥昂点头示意,让众人更往山石边靠近些,同时让都法与奥兰多的战马尽可能保持安静,移动时也别有太大的动静。 缓缓从腰间取下十字弓,拉弦搭箭,玛苪娅从山石边缘蹑手蹑脚地往前挪,竖着耳朵一寸寸往前挪,但耳边只有拐角背后的山洞的气流声和回荡在头顶的猛禽叫声,微风中有变化在干燥的空气与腐肉刺鼻的恶臭之间轮换,她躲到一块又高又圆的石头背后,探头偷看山洞洞口。 两头雄鹿的尸骨倒挂在三脚架上,胸腔敞开,头和腿都不见踪影,它被剥皮、开膛破肚,除了连接骨架的筋腱什么都没了,而在尸体上既没有蚂蚁也没有苍蝇,也许这是片昆虫都不会靠近的诅咒之地,而地上有车辙一路通向洞里,表明山洞深处还有更多屠杀的景象。 一道移动的阴影从深暗的山洞内走出,一个裹在深色衣服里的人影站在洞口,几垂下手里的弩弓,他的脑袋全包在布料里,只露出怪异的浅色眼睛。 玛苪娅想探头再看清点,但耳边的翎羽微动,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然风中的气流,接着她猛地向前扑去,几道寒意从她的脖子边划过,而此时弥昂的提醒声才抵达她耳中,虽然躲开了攻击,但玛苪娅下巴撞上石头,同时在狭窄的山坡上侧面翻滚下去,看清了攻击她的是一只黑鹰。 攻击落空后的黑鹰尖啸起来,同时弥昂提醒时的呼喊,还有玛苪娅从坡地上滚落时的动静足够引起注意,裹着厚重黑袍的混沌教徒立刻持起弩弓向着这边快步走来。 从山坡滚下后的玛苪娅猛地跳起来,庆幸对方居然没有选择优先向内发出警告,尽管还感到身形有些摇晃,但她还是立刻跳了起来,握紧十字弓向着混沌教徒瞄准,扣动扳机,箭矢嗖一声划破空气射出。 箭矢正中了目标,但混沌信徒只是踉跄了几步,箭矢穿透了他的长袍挂在厚重的布上,而他也反应迅速地向着玛苪娅的方向抬起重弩反击射出一箭。 玛苪娅能够看到那支箭从压弯的弓弦上弹出,尾羽激震,箭木弯曲绷直,但她来不及从箭矢的轨迹上离开,直到一只手拉住她的肩膀把她向后拽去。 弥昂左手拉过玛苪娅,右手握盾当在前方使重弩的箭矢呯一声折断在盾面上,同时弥昂直接拔剑向前冲去,混沌教徒扔下弩弓拔出一柄弯刀向弥昂砍来,但兵刃相击不过两轮,弥昂侧步回剑斩下了他持刀的手掌,同时一脚踹在混沌教徒胸口。 混沌教徒向后踉跄、倒地,刀落到地上,只能伸出一只胳膊聊充防卫,弥昂没有处决他,因为他想再探出点信息来,但混沌教徒瞪着眼摇摆片刻,然后向侧面瘫倒,他大口喘息了几秒钟,发出轻微的呻吟,像无人鼓风的风箱一般泄了气,随后便纹丝不动。 弥昂惊讶地踢了他一下,混沌教徒的躯体抽动一下后就再没有反应。 “呼吸和心跳都没了,他已经死了。”玛苪娅皱着眉走近,从破坡上滚下来她用披风护住了身上大部分,但还是有几片淤青。 弥昂沉默了片刻后,直接用剑在混沌教徒的脖子上斩过,头颅在惯性下骨碌碌滚出几步远,从后面跟上来的奥兰多扔掉扭断脖子的黑鹰后本能抬手挡在玛苪娅的眼睛前,但被后者不耐烦地拍掉了。 “听说有些假死的伎俩,补一刀而已。”弥昂向奥兰多说道。 “其实没这个必要,就算是尸体最好也是焚烧处理,特别是混沌信徒。”卡斯兰走近到被斩落的头颅边。 头颅掉落时裹脸的布料歪到一边,露出的皮肤死人一样惨白,半透明的皮肤下呈现出静脉般的青色,几缕蛛网般的头发从头巾底下钻出来。 弥昂拔出箭矢交还给玛苪娅,同时切开了混沌信徒的长袍,在露出的皮肤上,它们能看到一片片青色的拇指大小的鳞片堆积在皮肤各处,这些鳞片起到了护甲的作用,因此玛苪娅威力不足的十字弓才完全没有伤到这个变种混沌信徒。 在一些区域他身上的鳞片被扯掉了,同时还在旁边的皮肤上用刀痕与烙铁铭刻,用它们的形状组成某种特别的符文徽记,弥昂对这种亵渎的记号没有印象,而作为战斗牧师的卡斯兰也没认出它属于哪种黑暗神明,但无论是哪位都提醒他们要多加小心。 他身上没有任何带走文字记录与身份证明的记号,除了更好地确认他们早已推测出的可能外没有其他迹象。 弥昂扫到了一旁玛苪娅的脸,她少见地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好笑、愧疚、兴奋、惊恐,所有这些情绪同时涌现,但都很快被猎人的坚定压了下去,一堆血肉没什么了不起的。 四周一片寂静,弥昂又看向了洞穴处,他们必须进去才能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弥昂思忖了片刻,凑近到奥兰多旁边低声说道:“一会你带着玛苪娅在外面等着我们,我和他们两个进去打探一下。” “为什么是我?”奥兰多惊愕。 “我不太放心,毕竟玛苪娅是个变种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弥昂看着他的眼睛。 “要不我俩交换一下……好吧,我就负责善后的工作,下次得你来。”在得到弥昂的保证后,奥兰多无奈地挠了挠头。 “顺便看着都法,还有,如果在外面碰上危险,别等我们,带着玛苪娅立刻走。”弥昂认真说道。 在与格雷登和卡斯兰说清后,弥昂三人一同向着洞窟中前进,奥兰多在外面来时的路口处休整。 “听我说,玛苪娅,虽然你之前很想跟上去,但弥昂是为你的安全考虑才没同意,那种狭窄昏暗的地方战斗会很危险。”奥兰多将卡斯兰他们留下的行囊往战马背后放上捆紧。 “嗯……”玛苪娅心不在焉地应答。 “我们也得小心点,保不齐会有新的混沌教徒前来,要注意戒备。”把水袋都收好,这里想要补充水分很难,好在现在除了人也只有一匹马需要喝水了。 “嗯……” “别担心,既然我答应下了就会保护你,不管什么混沌信徒还是圣殿骑士,都别想在我面前伤到你。” “……” “玛苪娅?”奥兰多回身,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空旷荒地。 “该死!”咒骂一声,奥兰多看向山坡上的洞口,阴影下兽皮的披风似乎一晃而过。 第三百一十章 蜘蛛巢 踏入洞穴入口,弥昂就闻到了更多细微但不同的臭气,最多的还是腐烂的腥臭,同样还有沼泽泥潭腐殖质的味道,发酵的呕吐物的气味,在无视了这些后他的视线开始注意起山洞四周的情况,洞的入口很大,三个成年人并排走进来都不嫌挤,岩石地面没什么尘土,很平整,应该是长年被风吹的结果,同样的也看不出多少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洞里黑咕隆咚的,看不太清楚,这个山洞比想象的还深,即使他们点燃了火把,但它像是把所有照进去的光线都吸收了。 弥昂贴地试图听到点动静,但岩石地面传来的只有一片寂静,也许那些混沌教徒们已经离得太远,甚至走出这个洞穴了。 三人一起向着洞内走去,洞口的阳光随着深入越来越暗,直到完全不见,而沿着洞向里面一直走下去,走了好大一段路,竟然还没有到头的迹象,弥昂不禁有点好奇了,还没见过这么长的洞呢,说是洞,到更像是个隧道。 那些人只留下一个人在外看守,如果说是他们只是从这里经过,那么留一个人没什么意义,如果他们的据点就在这里那只有一个看守未免太过薄弱了。 也许是个陷阱,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看吧。在经过一段岔路时,弥昂看到了地上留下的碎木屑,在他们选的路上做上标记后他们从这里继续向前,这个洞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有曼涅托在,他可以大致估计他们与外界的距离,而这个点洞穴比想象中的还要深邃也不知这个洞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出的。 越是往前,越能感觉到他们前进道路的坡度朝下深入,好像有点通往地下的感觉,而且似乎也比前一段路要潮湿一些,温度也升起来了,绝对比外界更高。 走了大约百米,眼前的洞口豁然开朗,一个大的溶洞出现在了面前,上下有七八米的高度,面积宽阔到火把一次照不到尽头,头顶犬牙交错的石锥零星的会滴下水来,空气很湿润,一块块的巨石四周蔓生着一些青苔和生命力强的蕨类植物,这些出人意料的生机到是在外面的一片荒芜中无法看到的。 弥昂皱了皱眉头,半蹲下身到一块巨石旁边,将手中的火把凑近到植物边,这些植物表面上没有什么腐化的痕迹,弥昂将手指伸到它们下方的地面微点了点,在火光下看清那里有些蛋清色的固化黏稠液体。 背后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金属刺穿皮革的声音,弥昂转头看去,火把的光芒下格雷登手持长戟刺穿了一只脸盆大的蜘蛛,那只蜘蛛火光下表皮与甲壳呈现出红褐色,长的狰狞恐怖。 除了植物,这里果然还有其他的活物,弥昂正思考着,忽然心中一寒,往旁边望去,只看到一只趴伏在墙壁上的蜘蛛陡然跃起向他扑来,那丑陋的八条腿在空中划动,弥昂抽剑转身,流畅的剑光在半空掠过,将那只蜘蛛一分为二,抽搐的尸体落地后一股发出刺鼻味道的液体从它身上涌了出来。 “小心,周围好像还有其他蜘蛛。”卡斯兰掩护在他们的背后举起火把,在四周的岩壁间那些阴影游移着,节肢运动时令人发毛的窸窣声传来。 弥昂将另一根新的火把点燃,扔出手上烧的差不多的旧火把照亮不远处,火光边的岩壁与地面发现了不少这些爬虫,它们动也不动的潜伏在四周,伪装作岩壁的一部分。 弥昂他们退到洞口边,这里对他们而言更具优势,蜘蛛们三三两两的从岩壁上跃下来,快速的划动着八条腿冲来,虽然这些蜘蛛恶心并可能有毒,但它们与那些真正的巨型蜘蛛相比小得多,毒牙在甲胄前连划痕都不会留下。 等到再没有蜘蛛靠近洞穴隧道时,前面已经堆积了数十只蜘蛛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弥昂拨开一具蜘蛛的尸体,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蜘蛛聚集在这里,冬眠吗?但这么多蜘蛛需要的食物可不少,很显然它们不会是吃素的,那么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食物来源,这个洞穴可能还另有乾坤。 “那些混沌教徒应该不会是走这条路,除非他们有办法让这群蜘蛛忽视他们不发起进攻,当然这不排除这种可能。”卡斯兰甩掉锤头上蜘蛛半透明的黏液血。 “这里不像它们的巢穴……但来这边的路途间没有蜘蛛的痕迹,也许前面还有其他的洞口,我们小心探查一下。”弥昂思考片刻后说道。 “我们可不是为了这些蜘蛛而来的。”格雷登踹开蜘蛛的尸体。 “我知道,不过更了解这里的情况有助于我们的行动,而且对于这片荒地,帝国的了解也不算很多吧?”弥昂指了指满地的蜘蛛残骸,帝国并未在这片受诅咒的土地上投入太多的力量。 走到溶洞的尽头,细密黏稠的蛛丝包裹在四周的岩壁上,密封的蛛丝周围有一些爬行的痕迹,还有一些蜕下的旧皮以及被吸食一空后的残骸,这些蜘蛛没有捕猎其他的生物,但似乎有自相残杀。 它们没有将这里作为太久的巢穴,也许它们只是新生的蜘蛛。一念及此,弥昂退后几步用火把点燃这些蛛丝,火焰顺着其快速地燃烧蔓延,将四周紧贴在岩壁上的蛛丝尽数烧尽,火光顺着照亮周围的岩壁,最后弥昂在岩柱的背后看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它上面还盖着一堆残骸与地皮岩石的堆积物。 弥昂推开新洞口前的遮盖物,将火把探入其中,岩洞直通向下,而且与之前所经过的所有黑暗之地不同,尽头隐约能看到些许昏红的光芒。 当弥昂抵达时,发现了一道侧身才能通过的岩隙,而微红的光芒与热气从这个裂隙中来到这边,弥昂半边身子弹出头看去,脚下的是一片突出的嶙峋火山岩,而在下方一个巨大开阔的溶洞空间,横宽近两百米,大小足比得上一个广场,而在溶洞地面下有数条裂隙和洞口通往下层,从中能看到地下一条岩浆河流淌在更深处,那些光与热都是来自与从山体下渗出的岩浆。 而整个溶洞都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在其中,地面上都是洞穴蛛类在其地下巢穴中铺置的蛛丝巢壁,四周边角的岩壁蛛网上是一群洞穴巨蛛,它们的体型比巨魔还要庞大,是那些森林巨蜘蛛的两倍大小。 这些怪物的巢穴深埋在山的根部,它们庞大的灰色身体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更令人心惊的是它们是群居在一起的,按照其他的文献显示,它们本该孤独的独居捕猎,但现在上百只巨型蜘蛛居住在这里,其中一些围在一起啃食着弥昂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躯体,发出磨铁般嘶嘶的撕扯声。 洞里还有不是蜘蛛的生物,它们都被蜘蛛丝捆着,从头包到脚像是一个蛹,仿佛是蜘蛛的储备粮食,弥昂有些明白了,他们大概是闯入蜘蛛窟里了,这片隧道和山洞是蜘蛛们的地盘,也许它们一直蛰伏在这里,从地下未知的地方捕食着其他生物。 这道裂隙不足以让成年的巨蛛通过,因此只有那些幼蛛来到了后面的洞穴,不过它们没有进一步开拓生存空间。 这些洞穴巨蛛特别是这些相当特化的种类,嗅觉与视觉都不太好,但它们身上的绒毛可以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声音与气流带来的震动,弥昂的动作更小心了些,他踏到一边支起的火山岩壁后偷偷望向岩石下方的内部,当他看清时弥昂沉重的呼吸了一次,那是一只比房子还要巨大的蜘蛛,而毫无疑问它是雌性的,因为弥昂看到它正在产卵,在它的腹部下方已经堆了一小堆脸盆大的蛛卵,还有数不清的食物残骸。 阿拉克纳瑞女皇蛛是一种势不可挡的掠食者,这种巨大的八足怪物足够单独跟踪并诱捕整个兽群,甚至是巨魔之类的生物,在用能溶解肉的毒液使猎物丧失能力后,一只阿拉克纳瑞女皇蛛蜘蛛会喝下它瘫痪但仍活着的猎物液化的内脏,在帝国境内存在过整个村庄被女皇蛛半臂厚的蛛网包围,数百人被其吸食一空的事件。 通常无论女皇蛛还是普通的巨蛛,它们基本都是独居捕猎,但眼前的洞穴蛛们却出现了仿佛蜜蜂与蚂蚁群居的特点,有一个女王存在它们中间,其他的蜘蛛会为女王捕猎,弥昂猜想这或许也是这片腐化土地上变异产生出的特例,而看着那女皇蛛不断进食并产出一堆堆的蜘蛛卵,弥昂不禁想着这群生物会不会想把整个荒原都变成蜘蛛的巢穴。 “真是恐怖的一幕。”从弥昂背后探出身子的格雷登惊叹道。 “确实挺恶心的,但算不上什么,一群野生的怪物罢了。”卡斯兰冷哼,作为战斗牧师他曾面对过整个被腐化的村镇,各种怪物也是数不胜数。 “到此为止了,那些混沌信徒再有能耐应该也不会选择从这里经过。”弥昂说道,如果有空闲的话,他不介意花上数日时挑战这些个蛛群将它们清扫一空。 弥昂抬起头,却忽然和数只小黑眼珠对上了,那黑幽幽的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捕食者气息,那是一只守卫在岩壁下方的蜘蛛,弥昂他们的行动还是暴露了行踪。 那只蜘蛛像是打量猎物一样打量着他们三个,陡然跃到更近的岩壁上向他们靠近,看似笨重的躯体依靠细长的八条腿向他们攀爬而来,它们尖锐的肢体坚韧而有力,能够轻易的把猎物撕碎。 它发出刺耳的磨牙叫声,洞穴中其他巨蛛都被惊动了,一起转过身要来,数百只眼睛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弥昂他们可不想被一大群洞穴巨蛛围攻,而且这些成年的个体可比那些幼蛛难对付的多,因此三人立刻撤退回了身后的岩隙原路返回,巨蛛们的体型无法通过这里,除非它们还另有路径。 “还挺吓人的。”格雷登想起刚刚的一幕,心里一阵发毛,“也许刚刚我们应该扔个火把下去。” “也许没有放把火那么简单,它们下方的岩壁后可以看到从地下渗出的岩浆,它们也许比想象中耐热。” “想维持这样一个庞大的蛛群需要很多的食物,而除非这里的山洞能通向一个食物丰富的森林,否则就是这个地下存在着许多其他的生物群,而且有岩浆的地方空气还比较潮湿,这里应该还有地下河。” “那些混沌信徒还真有胆量,居然挑到了这么一个诡异的地下世界,不知道他们是把这里当做据点还是单纯地从这里经过。”弥昂走出洞穴后将之再次堵上,“不过接下来得更小心了,这里恐怕还藏着其他危险的生物。” 当弥昂清点剩余的火把时,曼涅托忽然传来了讯息。 “出了什么事?”弥昂问道。 “你的朋友追进山洞里来了,他在外面大喊了几声让我看着战马时我才发觉的,没来得及拦住。”曼涅托低沉地说道。 “嗯,我明白了。”弥昂心里闪过数个猜想,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玛苪娅跑进了山洞,奥兰多才被迫追了进来。 “你在外面守住洞口,什么都别放进来。”弥昂最后决定道。 “那阁下你……” “不用担心,我好像能坚持更远的距离了。”弥昂回讯,也许随着伊岚的逐渐恢复,他灵魂空洞的影响也会逐渐消失吧。 现在得转回头去找到新的路线,还得追上奥兰多,他应该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记号。弥昂想着开始与卡斯兰两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在沿途的岔路上寻找留下的标记。 环绕这巨大的地下溶洞隧道,一道火光照亮了另一边隧道洞穴,奥兰多脸色沉郁地走在岩洞中,原本他应该在外面看住战马与行李,但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冒险进去到山洞中,那头他在进入这里时听到了巨蝎破土而出的声音,它应该能守住洞口与行李。 在经过岔路时,奥兰多用剑在岩壁上划了一记,并用点燃的火把在上面涂抹让烧黑的炭迹涂上使其更显眼一点。 奥兰多不知道玛苪娅是怎么做到的,她似乎连火把都没带,但在黑暗的洞穴中似乎没受多少影响,而他只能远远跟在后面,他已经走过了两条死路,如果不是洞穴中隐约能听到脚步声还有遗留下的些许尘土足迹,他早就跟丢了。 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附近的环境,奥兰多问到一股干臭味,洞穴边的角落里有一大团动物的粪便,似乎来自一头体型庞大的动物,粪便已经干瘪了,这肯定有一段时间了,恐怕有某种大型生物居住在洞**,这让奥兰多有些紧张,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粪便里面既有植物的叶纤维,也有没消化彻底的骨头,看来这个生物是杂食性的,不知道它的嗅觉怎么样。 奥兰多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在狭窄的洞穴中想逃跑可不容易,他不希望遇到难以应对的敌人。 直到经过岔路口时,一声沿着洞壁不断回荡的咆哮声传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岔路隧道 玛苪娅行走在黑暗中,她不需要火把但却仿佛行走在白昼之中,黑暗的洞穴中她的瞳孔进一步扩大,虹膜的边缘在折射出夜行枭般琥珀色的光,带翎羽的耳朵在洞穴微弱的风中倾听着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声音,她是个变种人,从她第一次对夜晚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了解自己的天赋了。 就像那些夜枭一样,在黑暗中她对光的敏感度依然远超正常人类,虽然眼前只是没有色彩的黑白画面,但她已经能看清那些洞穴岩壁的细节,在洞**部的地面上那些混沌信徒们一路留下的微弱血迹,甚至是脚印留下的不同反光,这让她可以很快找到那些混沌信徒的行进路线。 她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弥昂他们,因为她对绝大多人都没有足够的信任,而且她很清楚许多人对变种人的偏见,她倾向保证自己以及别人的安全,同时她也要抢先去解放被混沌信徒抓走的野兽,玛苪娅不知道那些混沌信徒们会怎么做,但显然是某种亵渎的举动。 她知道深入这个隧道是很危险的行为,即使她在荒山生活了近十年也没有发现过这种隐秘之处,而荒山的秘密显然不止这些,不过显然时间紧迫,她不得不冒点险。 很快她看到了前面的岔口,痕迹在这里向着两边分开行进,玛苪娅判断了一下,多出来的那个岔口是通向山腹内部的,而出口只可能在山腹边缘位置,所以放弃了一边的岔口,继续向前走,不久她能感觉到一丝山风的气流了,这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许再走一段路就能摆脱这些迷宫一样的山洞了。 加快脚步经过几个岔路口,气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玛苪娅却在前方拐角的洞口前猛地停住了脚步,一个黑影从右前方的岔路口冲了出来,差点与她撞个满怀,玛苪娅心中一紧,在她的视野里,出现的是一个比她高出一倍以上的某种类人猿怪物,手中提着水桶粗岩石柱,长着浑身浅色毛发的家伙正惊讶的望着她。 它看到玛苪娅先是吃惊,马上露出惊喜之色,发出呜嗷的叫声,挥舞着石柱就向她打来,玛苪娅双腿一蹬向后退去,石柱落地时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玛苪娅没有反身就跑,但在身后,就算是知道前方是某种怪物的地盘她也要闯一闯。 危险逐渐靠近了,人猿沉重的脚步声提醒了她,玛苪娅灵巧地闪开沉重砸落下的岩柱,让背后一支洞顶倒垂的岩锥被砸中,岩锥轰隆地断裂砸下,这些怪物有着和它们提醒相称的力量。 但笨重的人猿在这种地方行动不便,挥舞石柱还要受到空间的限制,玛苪娅不打算纠缠决定只逃不打,她向人猿冲去的时候冲着它的膝上射出一支箭矢,燧石箭头刺破了人猿长长的毛发与表皮,让那高大的怪物痛吼着抬起腿来,而玛苪娅趁着这个机会从它露出的空隙中穿过将其甩在身后。 玛苪娅猛地冲向后方的隧道,但在她想要转进一个有着混沌信徒经过痕迹的岔路时,她立刻看到隧道后另一个猿人正在接近,这让她有些慌忙地再次调头跑进另外一个隧道中,不大会在前方不同的岔路口前,玛苪娅看到了其他生物生活的迹象,这让她的心头一沉。 果不其然,在她进入到下一个宽阔的隧道口时,一旁两头人猿惊愕地看着闯进来的玛苪娅,接着立刻像刚才的人猿一样发起追击,不过刚刚最开始追着玛苪娅的那头人猿却反而没有再进入到新的隧道中,看来它们有极强的领地观念,不会贸然闯进其他同族的领地。 这样就好多了,这些以家庭为结构的生物不会集结成大群追击,玛苪娅只逃不打,靠着夜视的优势不断闯过隧道的拐角,直到眼前看到了一抹外界渗入的光亮,这时一块岩石呼啸的声响传到她的耳中,那些人猿还会投掷岩石,虽然准头糟糕但是威力不小。 一块岩石在她身后崩裂,溅起的碎石在她的后背带起一阵疼痛,但玛苪娅忍住后猛地冲出被藤条遮蔽只露出细微光芒的洞口,但出现在阳光下的瞬间她的就发觉不对,前腿一脚踩空就要坠落下去,这里不是真正的出口,只是一个开在半山腰的洞口而已,而在洞口下方的是接近垂直的峭壁,对面则是腐化的荒山与怪异的林地。 岩壁边生长着一些怪异扭曲的植物,玛苪娅在坠下去之前抓住了伸出的枝干将自己吊在半空中,她往下看了一眼,至少有一百米,摔下去必死无疑,而掉头回到岩洞内则要面对上人猿,那只能试试看往上爬了? 玛苪娅抬头看向山顶,手脚并用试图向山顶爬去,但只爬出两三米便被抓住了小腿,不用回头便知道是人猿,那些畜生不仅手臂极长而且恐怕比她擅长攀岩的多。 人猿不可抗拒的力量用力一拽,玛苪娅紧扣着岩石与带尖刺枝条的手指磨破留下数道血痕,但她还是带着崩裂的岩石被拖拽下去。 抓住玛苪娅的人猿带着抓到猎物的尖啸退向洞内,用力一甩把玛苪娅拖回,玛苪娅蜷缩住身子让自己不至于撞得粉身碎骨,但撞在岩壁上时依然感觉到浑身骨骼一阵颤抖的剧痛。 人猿高举起手中的岩石准备对猎物最后一击,但在此时愤然的咆哮在岩洞内回响,巨大的猛兽旋风般从岩洞后席卷而来,将靠得最近的人猿猛地扑倒在地,巨大的尖喙用力一啄在人猿的头顶击出一团炸裂的血花,混杂的红白浆液滴落在岩石上。 雄伟的半狮鹫威严地扫视着面前的另一只人猿,作为有一定智力的怪物,人猿流露出明显的畏惧神情,只是虚张声势地尖啸了两声拍打胸前,似乎想稍微吓退强大的半狮鹫。 但半狮鹫不在意任何威吓,它再度扑向了人猿,即使这次有所准备,但人猿只来得及抬起手中的石块,在下一瞬便被半狮鹫的巨大利爪撕掉了半条胳膊的血肉,在它惊恐地想逃离时半狮鹫只是强硬地用利爪与喙扯下了一条手臂,接着将之按在一旁的岩壁上,撕裂了腹部几乎将它的内脏都剖出来。 随意地将尸体扔到一边,半狮鹫凑近到玛苪娅身旁,看到倒在地上蜷抱着身子颤抖的玛苪娅,半狮鹫犹豫般原地踏了两步,最后将庞大的头颅凑近到玛苪娅身旁,轻嗅了两下,最后还是反身消失在洞穴深处。 玛苪娅感觉身上几处持续不断的剧痛,可能是有几根骨头断了,虽然没有什么失血但这让她意识有些模糊,感觉眼前甚至出现了各种幻觉,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在这里,她用令自己都生畏的意志力忍住剧痛,一点一点地展开身体拖着自己向外移动。 又有咚咚的沉重脚步声,是其他的人猿,玛苪娅努力凑近到一块岩柱后面想藏起来,等到那头人猿经过这里,但对方显然嗅到了一些其他的味道,开始向着玛苪娅方向的隧道口走来,背后半狮鹫造成的屠杀释放出了一股不小的血腥味,而且顺着山风内灌。 玛苪娅默不作声地给手中的短弩搭箭上弦,在她沉住呼吸,准备着不得不面对人猿殊死一搏时,情况再次发生变化。 带着金属碰撞的沉重脚步声从山洞一侧传来,人猿低吼了一声转头走近,但在它抵达前从拐角冲出的身影重重撞在人猿的身躯上,将超过两百公斤的人猿猛推着撞在岩壁上,使其发出痛吼。 人猿巨大的拳头砸落,奥兰多转身让开使其落空,回身时宽阔的剑刃将人猿的手掌斩落,血液溅到数英尺外,而奥兰多的剑势未停,将一道道巨大的创口留在人猿的身上,最后猛地双手向举剑向上推去,把人猿的头颅贯穿钉在岩壁上,抽剑后人猿高大的身躯滑落倒地。 奥兰多不再看人猿的尸体,回过头来看向隧道的入口处,喊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片刻后,玛苪娅一点一点挪动着步子从岩石后走出。 看到她,奥兰多叹了口气道:“总算找到你了,虽然你看起来不算太好。” “你怎么找过来的。”玛苪娅不在意地说道。 “你闹得动静还挺明显的。” “那些人猿……它们没阻拦你?” “它们怕火,显然这些家伙还不够聪明。”奥兰多耸了耸肩,他身后的路上有一个燃烧的火把,战斗前他把火把扔在了地上。 “这么……简单?”玛苪娅自嘲般低笑一声,身体微晃。 奥兰多走近扶住她:“我们得尽快离开,我没带用得上的草药,而且……” “怎么了?” “火把不多了。”奥兰多皱着眉,“为了吓住那些人猿我扔了大部分火把,现在算上那半截还有两根,不知道够不够我们找到出路,之前跑的太急我没做记号。” “我应该还能找得到路,实在不行就摸黑吧,我看得到。”玛苪娅低声道。 奥兰多思忖片刻,将火把交给了玛苪娅拿着,自己一手握剑一手扶着玛苪娅,两人开始探索起回程的道路。 弥昂撑开腿手把自己卡在岩壁间,低头向下看到溶洞下方的蜘蛛巢穴中洞穴巨蛛从中岩洞中爬出,拖着被蛛丝包裹住的食物,但弥昂不在意这些,真正引起弥昂注意的是一道被蛛丝封住的洞口,若不留意根本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同往那里的斜坡向下有几道车辙,是新近才在蛛丝与废弃物之间压出来的,往下横穿的车辙蜿蜒朝岩壁上被封住的洞中的方向延伸。 “怎么样?”卡斯兰的询问声在后上方的岩石处响起。 “没错的话就是这里。”弥昂沉声说道。 他们在重新探索岩洞时绝大部分的道路都是死路,而且那些岩洞多是同往上方,只有极少数向着下方的更深处延伸,并且靠近蜘蛛巢穴的溶洞,在其中一段路上弥昂他们发现了些许滴落的血迹,而它们同往下方。 在新的视角点,弥昂发现了经过时的痕迹,但问题在于不知道那些混沌信徒究竟是怎样在成群的洞穴巨蛛中间穿过后从下方的洞口离开蜘蛛巢,而且这些蜘蛛还仿佛拱卫般封住了洞口,这让弥昂不得不怀疑那些邪教徒是否有某种控制这些巨蛛的办法,这并非不可能。 “如果只有这条路可行,我们恐怕没法跨越蜘蛛巢追进去,除非我们带来一支军队清扫这些巨蛛。”格雷登小声说道。 “先走吧,这里没有更多发现了。”卡斯兰提议道。 弥昂点了点头往回爬上,但下方蜘蛛群突然的骚动让他又停下了动作。 “怎么回事,被发现了吗?”格雷登探头看去,但那些巨蛛并不是发现了他们般向上爬来,而是向溶洞下方同往更深层的坑洞爬入进去。 “它们好像集体出动了,大概是大规模捕猎的时间。”弥昂向下挪了挪看清楚些。 “有多少留守的家伙?” “十几头,还有女皇蛛,依然不好硬闯,但溶洞上方的岩壁空了,我们可以稍微下去打探看看。”弥昂贴着岩壁逐渐滑落下去,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后面的卡斯兰与格雷登也有学有样。 来到溶洞上方边缘的岩壁,这里能更清楚地看到下方巨大的蜘蛛巢中央,这个距离上看它更大了,仿佛一座小山般伫立着,庞大的女皇蛛端居在漏斗状的巨网中央,八只暗红的眼睛仿佛血红的宝石,庞大的腹部灰色与黄褐色的条纹相间,身上布满了艳丽的刚毛,它的螯肢与毒牙摩擦时发出持续的刺耳声响。 “它有强大的生命力,而且还有极少的魔法力量,这可不常见。”伊岚的声音响起,给眼前的巨大生物做出一个评估。 弥昂点了点头,这是一头强大的怪物,光看体型就是足够捕猎巨人与独眼巨怪的家伙,但他从不觉得这家伙不可战胜,只不过这里是对方的主场,在这里与之对垒显然太愚蠢了。 “那边还一个洞口。”卡斯兰忽然指向更前方说道。 抬头看去,那是一个开在溶洞上方的裂隙洞口,而且他们可以看着上方这一圈凸起的岩石抵达。 “趁这个机会,过去看看。”弥昂思考片刻后便做出决定,不知道那些蜘蛛会离开多久,他们抓紧时间应该能探查到更多,而且那个洞口也不适合体型太过庞大的巨蛛,就算遇到最糟的情况他们依然可以坚持防守。 三人轻手轻脚地不让下方不多的巨蛛察觉,凑近到那个洞口后进入,在洞口内部周围还有一些不太厚的蛛丝,弥昂他们一遍扯开身上的蛛丝一边前行。 “这有一具尸体……还不少。”格雷登的火把照亮了岩壁边缘的一处,上面挂着一具备啃食得只剩骨头与一些皮囊的人形生物,但要比人类高大的多,躯体结构也更野蛮。 弥昂捏下一小撮毛发,打量了一下这头被蜘蛛吸食一空的尸体,周围被蛛丝包裹着其他相似的残骸,它看起来好像是往往只在故事与记录中的雪怪,是种生活在远高于林木分布线以上的,长得像猿猴的多毛类人生物,最常发现雪怪的地方是哀伤山脉,但在其他山脉也发现过它们的聚居地,而无论在哪里,它们对生肉的渴望都一点不减。 这些显然不是雪怪,光是生活的环境就已经天差地别了,而且毛发与体型等特征也都不相符,但它们无疑是种类似的生物,而且在这里的数量不算太少,因为整个蜘蛛群捕食了不少它们的同类,而且它们居住在这个山体内。 第三百一十二章 惊惧吞兽 弥昂三人沿着隧道走下去,随着通道逐渐变得狭窄,巨蛛留下的痕迹也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其他生物生活的痕迹,在弥昂看了就是此前被捕食最多的,某种类人生物的痕迹,而这里还有破碎的蜘蛛皮壳与尖牙螯肢。 似乎那些人猿和巨蛛之间在这片狭窄的地形中爆发过不少次冲突,并大致形成了这片交界,能让成群的巨蛛选择减少冲突,想来这些生物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但现在弥昂可没时间停在原地,因此他只是与其他两人继续向前迈进。 在前方的分岔后,他们第一次撞见了人猿,而且是五头聚居的群论,弥昂正准备作战时却发现那些人猿虽然凶恶地盯着他们,但并没有直接上前进攻,按理说他们的体型比人猿小不少,是属于猎物的范畴,但那些人猿似乎是畏惧火光而止步不前。 逼退了那些人猿,弥昂感到空气变得更加潮湿了,顺着洞穴伸出带来水汽的方向前进,他们找到了另一个通往洞穴下层的隧道,足有两人高,在这里已经隐约可以听见远处水流声,他们已经接近了这里的地下河。 周围的岩壁因为生长的苔藓而变得有些湿滑,弥昂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向洞穴的下层,随着他们的逐步深入,水流声变得更加清晰,而在经过一个大的拐角后,弥昂他们在隆隆的水声间见到了位于山体下的地下暗河。 十几步宽的奔腾的水流中隐约有暗红的光芒,而面前的地面上有少许裂隙向外释放着热气与橘色的暖光,弥昂走到一处裂隙边缘,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散发出了热度,岩浆层就在这片地层的下方,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让足够的光与热散发上来,地层相隔下能看见岩浆表面少许没有熔化岩石造成的灰暗阴影。 “在荒山外面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格雷登举起火把照亮岩壁,岩缝间生长着依靠地热生长的菌类与某种纠缠其间的藤蔓,上面还结出了核桃大小的褐色果实。 “突变造成了外界本不应有的景象。”卡斯兰伸手拂过地上微薄的泥土,这些是地下河间歇上涨时带来的,一些蕨类与其他植物生长在这浅土与岩隙之中。 “我们可以向上游走走看,至于下游,我猜也许能到那个蜘蛛窟?”弥昂走到地下河边,河水非常浑浊,混杂着大量泥沙,而且很深,地下水源不知从何而来, 岩浆的热量与涌出的地下河水共同构筑了这个特殊的生态环境,最基础的菌类与植物依靠地热与微光生长,地下河中的小型两栖动物与昆虫主要以此为生,而在往上暗河与洞穴中还有其他大小不一的捕食者,在弥昂看来,这个地底最高级的捕食者无疑就是女皇蛛,不过它过于庞大的体型使得它连许多岩洞隧道都不能经过。 “除非我们能尽快找到一条新的路径,否则那些家伙只会把距离拖得得更远。”格雷登走近到地下河边,但弥昂抬手挡住了他。 “别靠得太近,除非……”话还没说完,浑浊的水流上水花炸开,一道黑影冲出水面,格雷登还没看清是什么时,弥昂手起剑落,一道光亮将那黑影一分为二,上半截因惯性向前落地,后半部分则落回水中。 弥昂淡定地低头看了眼:“看起来像是鳄鱼,不过嘴短了很多。” “也许你该换个方式提醒我……它怎么不咬你?”格雷登看了眼那个脸盆大的脑袋后心有余悸地问道。 “也许它知道我比较危险。”弥昂转身向着河道的上游前进。 *** 火焰逐渐熄灭,燃烧的余烬从碳化的短木上落下,玛苪娅看着手中炭笔般的残留,吹了吹灰后在一旁的岩壁上画上一个记号。 “好吧,最后一个火把,我们大概迷路了。”在火焰熄灭后的黑暗中,奥兰多举起手中的剑,“它有时候会发光的,现在就不行了。” “你的剑又不是烧火棍,跟着我走,小心别被石头绊倒就是了。”玛苪娅将目光聚焦到前方,在她的夜视中,许多散发荧光的星点痕迹散布在前方右侧的隧道岩壁旁。 奥兰多也只能由着她带路,在隧道中抹黑前进了一里多后,奥兰多再次看到了些许光亮,一些生长在岩壁上的荧光植物和菌类,它们在黑暗中散发出幽绿与淡黄的光芒,星点光斑远远看去好像是幽灵般。 在这里他们也感觉到了下方的水汽,因此一路前行抵达了地下暗河所在的宽阔隧道,在踏入地下河的隧道口处,奥兰多看到了四处散落着各种动物的骨架,有的骨架已经腐烂,上面来来回回的钻着一些食腐的蠕虫,还生长有腐殖植物。 “我们这不是来得更深了吗?应该回头去找出路才对。”奥兰多皱眉,地下河通往的肯定是更深层次的隧道,里面的洞穴环环相扣,就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 “除非你能杀穿那些人猿,否则走回头路就是在找死,那点火把可不够用。”玛苪娅摇了摇头,“这里肯定还有出路,而且地下河要么有源头要么有出口。” “也行。”奥兰多扫视四周生长的植物,想着用这里的植物再做个火把,不过这里生长的植物几乎都只有叶片和根茎,没有可供持续燃烧的木料。 不过荧光植物以及裂痕中渗出的岩浆光芒还是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看清路途的光亮,奥兰多小心地前进同时没太靠近河边,刚才的骨头中有一些看起来是生活在水下的生物,他不敢确定这条河中会有些什么诡异的存在。 同样向着上游的方向前进,奥兰多感觉到地面在逐渐变得更加陡峭,他不知道这条河是地下水还是地表的河流造成,不过现在也许可以顺着它找到一条路离开。 而他们距离水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近,他们来到了一处高耸的溶洞尽头,在这个宽阔的溶洞中没有骐达其他出口,岩壁一直向上攀升到数层楼的高度,只有一道横贯数米的巨大裂口在岩壁上方,水流汹涌地从中涌出奔流向洞穴中,在溶洞中甚至形成了一片不大的湖泊。 “没想到这里还别有洞天。”虽然没找到出路,但奥兰多也没有太泄气,反而有些惊叹这溶洞间生长有诸多散发不同色泽荧光的植物,遍布在岩壁上,使这里呈现出诡异与美感并存的画面。 “可以先歇一会,我们再回头去找别的路径。”玛苪娅捏了捏眼角,一直保持刚才的状态让眼睛有些疲惫。 “也好。”奥兰多点了点头,让玛苪娅坐到一旁凸起的岩石上,自己也坐到不远处。 “虽然水流声很大,但感觉真是安静。”奥兰多双手扶着剑。 “这里应该是生物集中的地方才对,那些人猿应该也会来这里捕猎,毕竟什么动物都需要喝水。”玛苪娅活动一下肩膀,感觉骨骼虽然没有愈合,但至少都正位了。 “也许有什么掠食者把它们吓跑了,哈哈……”笑声有些僵硬地停下,奥兰多站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玩笑话还是别变为现实比较好。 四周地面没看到有什么动物经过留下的迹象,奥兰多走近向岩壁,那里生长着许多荧光植物与菌类,虽然之前经过的地方也生长过这些植物,但在密集度远不能与之相比,有些太多了,光秃秃的岩石可没那么多养分…… 奥兰多缓缓将手伸向岩壁,岩壁上植物与菌类的光芒似乎更加明亮了,在他即将触碰到时岩壁时,玛苪娅的惊声警示传来:“退后!” 岩壁下传来物体经行过岩石时的不祥轰隆声,面前的“岩壁”表面轻微的的颤动起来,奥兰多立刻退后,接着发现不只是面前的岩壁,整个溶洞周围的岩壁仿佛都颤抖了起来,好像在经历一场小型地震般颤动着,破碎的岩石抖落在地上,奥兰多觉得那或许是这里碎石为什么这么多的原因。 正面岩壁破开,紧随如火山般喷发的泥浆中闪现着其散发腐烂恶臭的巨大獠牙,一张大的足够一口吞下整头牛的大嘴布满多重病态刃牙,牙隙间有被咀嚼碎的岩石。 奥兰多全力一蹬向着左侧闪躲,避过了那张可怕的血嘴后在地面上翻滚两圈后半跪站起,而在后方岩壁上一连串的岩石随着那怪物从岩壁间钻出而破碎脱落,硕大的头颅带着区别不出脖颈与躯干的躯体从岩壁间爬出,它看起来像是巨大的蛇与蠕虫的混合体,岩石般粗糙的表皮蠕动着,头颅边有凸出的巨大骨刺。 看清之后奥兰多确定了眼前的怪物是什么,恐怖之胃或者说惊惧吞兽,这是一种可怕的地底生物,它灰色的发芽躯体散发着病态色调和腐朽气息,还有污痕伤口长出的突变物,而惊惧吞兽躯体完全展开可以延长出十数米远,它的獠牙无法整齐生长而很难闭合嘴巴,恶毒的黏液不断从齿隙间滴落。 奥兰多看到破碎的岩壁中落下的累累尸骨,明白贸然闯入这片看似生机盎然湖泊的生物恐怕都在这头巨兽面前难逃一劫。 “退远点!”奥兰多向着玛苪娅咆哮着说道,提起剑接近了惊惧吞兽的庞大身躯,锋锐的剑锋砍向粗糙的表皮,破开了一米长半指深的创口,但对这条妖蛆的庞大身躯而言这样的伤口不值一提。 奥兰多皱眉,惊惧吞兽坚韧的皮肤上还覆盖有一层恶心的毒泥,剑锋的效果大打折扣,而且奥兰多发觉那些从它体内渗出的毒泥极具粘性,如果被邪恶污泥捕获的话恐怕很难再脱逃,想来许多生物就是这样命丧其口。 它身躯底部腹部是半透明的,隐约可见内脏与巨大蠕动着的胃,里面似乎还正在消化着什么……奥兰多没兴趣知道,他得先拖住这头妖蛆,让玛苪娅能先离开这个溶洞,也许它的块头会不允许它从洞口中爬出去。 惊惧吞兽邪恶的四对眼睛凶光闪闪的四处打量着,作为地下生物它的眼睛虽然还在,但似乎视野也有所限制,在转头两圈后才看到了身侧不远的奥兰多,一声咆哮中转动中转动着口中数百枚刃齿卷来。 “你先出去,我来干掉这个大虫子!”奥兰多向玛苪娅喝道,再一剑切中了惊惧吞兽稍薄的腹部边缘,一滩恶心的黏液喷吐出来。 惊惧吞兽痛吼着扫动身躯,接近马车粗壮的躯体敲击在岩石上时撼动着山体与地面,奥兰多掉头就跑离开它身躯扫荡的范围以免被碾成肉饼,而玛苪娅则向着溶洞入口跑去。 惊惧吞兽低吼一声,扫视到了想要离开这里的玛苪娅,它吐出一滩黏液后猛地冲向湖泊中,接着硕大的脑袋钻入水下的淤泥之中,数百颗利齿转刀般搅动吞没泥土,不到两息间它就将半个身子拖入了地下并迅速向着前方移动,用躯体将地面拱起变形。 当玛苪娅来到溶洞的出口前时,它从水下火山喷涌般吐出淤泥堵在溶洞的入口前,四肢相对庞大的身体显得极其短小,好像已经退化了般,口腔中喷出熏人的臭气,迅雷不及掩耳的向着玛苪娅的脑袋吞去,玛苪娅跳起躲开,背后的岩石被一口啃掉了半截。 这一动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玛苪娅半跪在地上按着肋间耐住疼痛,但是饥饿的妖蛆可不在乎这些,将身子重新抬起准备继续攻击。 奥兰多看到后疾步上前,但惊惧吞兽仰头从伤口和喉咙中喷吐出一股泥泞般黏稠的体液,几团黏液在坠下时砸在了奥兰多身上,使得他被暂时锁在了原地无法继续迈步,而惊惧吞兽则好整以暇地向着玛苪娅吞去。 但玛苪娅已经瞄准了惊惧吞兽的眼睛,燧石箭矢从弩弓上弹出,在地下时惊惧吞兽的眼睛会有第二次皮膜防护,但此时猎食状态下它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反击,燧石的箭头射中了它的眼睛带出一个喷涌黄褐色黏稠血液的窟窿,而妖蛆痛苦的扭曲着甩动身子向玛苪娅咬来。 玛苪娅躲过了它的利齿但没避开随后的猛砸,妖蛆庞大的身躯即使是擦过也带起难以抗拒的力量将玛苪娅甩入了地下暗河中,惊惧吞兽的身躯横拦在河间防止自己的食物被冲走,扭动着头搜索着其位置,当它找准时低头吞咬下去。 “不!”挣脱开泥沼的奥兰多向着惊惧吞兽扑去。 眼看就来不及了,一道金光飞转而至,正切在妖蛆的巨首上,带起一大蓬黄褐色的黏液血花飞溅,在金光来时的洞口前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弥昂手持剑刃冲出隧道,在进入到溶洞时怒喝一声,一道闪光在他身上炸亮般闪耀,不适应这种强光的惊惧吞兽痛吼着向后仰起头。 在此时格雷登与卡斯兰也跟着赶来,卡斯兰挥舞着重锤砸破了妖蛆喉前的皮膜,迫使它低下头时格雷登将长戟捅入了它硕大的下巴,再撕开一条伤口。 惊惧吞兽激烈的扭动身躯,疯狂的张开大嘴向着弥昂三人咬去,由于空间狭窄,卡斯兰与格雷登不得不退开闪避,妖蛆那满口细密獠牙锋利堪比刀剑,而弥昂却是无所畏惧地一跃而起,右臂一拳砸在它丑陋的头颅上,同时夺回了卡在头骨中的泰波克之翼。 在他们三人与惊惧吞兽缠斗的时候,奥兰多一跃入水中向着玛苪娅的方向游去。 弥昂三人不断给惊惧吞兽添加着伤势,它烦躁地撕咬扭动着,瞅准机会张开口朝弥昂噬去,出人意料地是弥昂没有躲开,而是挥动着盾刃砸去,在卡斯兰与格雷登惊骇的目光中那张大口将弥昂一口咬住。 但也仅限于此了,弥昂踩住泰波克之翼抵住下颌,右臂抬起抵在上颌的牙齿间,顶住了那张大口带来的数千磅压力,一尺长的齿刃卷动时带出刺耳的摩擦声,但弥昂以全身的力量迫使惊惧吞兽本就不能闭合的嘴保持张开。 “你可真丑。”弥昂左手挥剑向着妖蛆柔软的口腔内刺去,利剑轻易的穿透了它满是脂肪粘膜的内壁躯体,弥昂顺势横向切开,黄褐色的鲜血瞬间喷溅出来。 惊惧吞兽不得不全力把弥昂从身上甩下去,而弥昂则不逗留地从其口中脱身,沿着它的嘴角一路划出血痕。 口器被重创的惊惧吞兽甚至不能再拿出钻地逃遁的本领,在弥昂三人的围攻中伤势不断加重,最终头颅重重倒在河边,而卡斯兰上前一记重锤将它的骨刺敲入了头颅中,确保了这头怪物的死亡。 与此同时奥兰多也在河中捞到了玛苪娅,并尽力向着岸边游去,弥昂把惊惧吞兽的躯体当做桥梁踏上,借过格雷登的长戟够到奥兰多,并逐步将他拖上岸来。 “还好吧?”一把将奥兰多从水中拉上来,弥昂问道。 “没大碍,她受了伤,我们得离开这里才行。”奥兰多喘息着说道。 “还死不了……”玛苪娅咬着牙说道。 “但不恢复的话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危险。”弥昂皱纹,又看向一旁的奥兰多,“你怎么了?” “没什么……”奥兰多挠了挠右手,把护腕与手甲摘了下来,“就是刚才在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只是小伤。” “卡斯兰,给我个火把。”弥昂要来火把凑近,火光照亮了奥兰多的手腕,上面有两排横向的怪异牙印,没留多少血,伤口周围呈现出一点淤青。 还没等弥昂做出判断,玛苪娅一把拉过奥兰多的手说道:“你中毒了,这个伤口应该是蛇蜥留下的。” “不会吧,我感觉还好……” “毒性怎样?”弥昂心中一沉。 “比较糟,它们是跟踪型的猎手,并且越小的越毒,对人而言在中毒的前几天会感觉没有什么异样,之后会感觉不断虚弱,因为内脏都衰竭甚至熔化了,然后有天你……” “停,打住,我不想想象死法,直接有解决的办法吗?”奥兰多打断她的话直接切入正题。 玛苪娅犹豫了片刻说道:“现在不行,解毒需要不少种类的药物,而且我们恐怕没有携带。” “荒山有西格玛教会的教堂,但离这里有段距离,但翻山过去恐怕要好几天,我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卡斯兰沉声说道。 “附近还有别的地方吗?”弥昂看向格雷登,而格雷登也摇了摇头,荒山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几乎都是无人区。 “那就只能强行闯下去,看看那些混沌信徒的据点……”弥昂开始盘算着怎样对付那些洞穴蜘蛛。 “不,还有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玛苪娅打断了他的话,把弥昂他们的目光吸引过来。 “我的村落就在荒山里,那里还有医师,加急大概两天的路程,时间足够。”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变种人聚落 “村镇,在荒山内?”格雷登感觉到了异样,“据我所知早就没有居民长期生活在荒山中了,除了一处西格玛神殿。” “没有寻常的人会生活在一片被腐化的土地上,除非……”卡斯兰的眼神中满含深意。 玛苪娅没有理睬他们,只是耸了耸肩,大概是随他们猜的意思。 “解毒的难度大吗?”弥昂看了眼奥兰多,他正在把伤口切开用清水引出残留物,虽然不知道这种常规的方式对于那些罕见的毒是否有效。 “不算很大,我们这里有人也被咬过,医师储备的各种药物不少。”玛苪娅肯定地说道。 “好,那就按你说得,我们离开山洞后立刻动身。”弥昂把剑收回剑鞘中。 “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带他和你过去。”玛苪娅指了指弥昂与奥兰多,接着又指向卡斯兰与格雷登,“你们两个,不行。” 格雷登眉头皱起,而卡斯兰则是了然般点了点头:“果然,是变种人的聚居地吧,难怪会隐藏在荒山中,你担心我们会引来对那里的净化。” 帝国人认为突变者应当被憎恶,每当人群中的变种人暴露,许多人就会成群结队地聚集起来见证他被处刑,把变种人处死的首选方法是把他们烧死在火刑柱上,这种场面肯定会让围观的人感到高兴。 玛苪娅瞥了他一眼:“随你猜吧,也许如你所言,反正我不信任你们,即使从初次见面的态度看他们也比你们稍微安全些。” 格雷登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弥昂抬手制止了他们:“就这么定了,我和奥兰多和一起去治疗解毒,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暂时守在洞口周围打探一下,等解毒完后我们再回来找你们,不用争论,而且你们没有战马,我们加急赶路的话你们跟不上的。” 这倒是事实,弥昂他们要抓紧时间,战马可没办法带太多人急行,而弥昂也不想让古墓巨蝎一直暴露在外。 最终卡斯兰与格雷登同意了弥昂的提议,并一同循着来时留下的记号开始返回,在经过蜘蛛窟时奥兰多与玛苪娅都惊叹了一下,好在那些洞穴巨蛛现在还没有回来,否则想从这条路出去还有些困难。 一直走到出口,古墓巨蝎在他们出来前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地下,再次见到阳光令人感觉舒适许多,经过长时间的地下探索现在已经到了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弥昂与奥兰多不想浪费时间,将一部分的食物、水以及需要的工具交给卡斯兰他们后便立即带着玛苪娅踏上行程。 按照玛苪娅的指引,他们沿着沿路返回了一段路程后调转了方向,穿过怪异的腐化森林后找到一条废弃许久的荒道,并沿着它前行,在经过了两天后,他们翻过一座山并跨过一条罕见的溪流后,他们抵达了一处断崖的边缘,层层的地势仿佛巨大的阶梯般,有一条过往时代开凿的小路通往下层。 在从坡道走下到第一层岩阶时,弥昂与奥兰多正准备接着向下前进,但却被玛苪娅制止了。 “到这里就足够了。”玛苪娅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们能再发一个最有效力的誓言,保证不会向别人透露这里,也不会在非必要情况下伤害这里的居民,这是我的条件。” 弥昂与奥兰多对视一眼,思考一下后觉得没有什么疑问,便相继发誓。 “以我对湖之女士的忠诚,王国的荣耀与骑士的尊严发誓……” “以我向女神许下的誓约,高尚、求索、英勇无畏的美德,以及我向伊岚发誓……” “伊岚是谁,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奥兰多好奇问道。 弥昂没做正面回应:“一个约定的象征……这样足够了吗,玛苪娅?” 玛苪娅点了点头:“我希望巴托尼亚的骑士像传言中的一样信守承诺。” 随后,玛苪娅走向岩阶右侧的尽头,在拐过两片巨大的页岩形成的通道后,弥昂他们走到了一处隐秘的洞口前,进入后的隧道笔直向前上百米,通往外界洞口前入目的是一片树林,不是在之前的荒原上他们见到的变异与腐化的树木,而是一些寻常的阔叶树木,在春天的时候新叶生长,在外界寻常的景象反倒在这荒山中不同寻常起来。 玛苪娅带着他们在树林中前行,弥昂没有看到树木间有任何标记,但相想起苪娅那超出常人的感官能力,便明白这对她而言并非多么困难的事。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树林所围绕的一处高地上的村庄前,这处村庄的规模不大,看起来最多居住两百人上下,不过这里修建的非常精细,整个村庄边缘的房屋都直接和木石混合的围墙建造在了一起,显得整个镇子都非常的紧凑,建筑也是类似的建造风格,因此看起来倒像是城市中切割下了一小块放在这里。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奥兰多问道。 “只能说呆的最久的地方,我经常会睡在野外。”玛苪娅耸耸肩,上前到封闭的门岗处喊门。 不出片刻,门岗上的窗户前出现了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他打了个哈欠向下看去:“是玛苪娅啊,难得你走正门,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 男人警惕地看着弥昂与奥兰多,弥昂理解他的紧张,如果这里是一个变种人的聚居地的话,那么任何一个到这里的外人都是巨大的威胁,很可能导致这里的所有人遭到处决。 “我觉得他们还是可以信任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带他们来这里了,而且他们不是帝国公民,没有必要在此多生冲突。”玛苪娅向站岗的男人说道。 “这可麻烦的很,我得去找人商量一下,而且你可得好好解释了。”男人从窗户前消失了,想来如他所说是去找人商议这件事。 “一会你们进去以后别表现得太紧张,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长得……”在那个男人走后,玛苪娅向奥兰多与弥昂说道。 “嗯,放心,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连恶魔都见过了,区区一些变异而已。”奥兰多拍拍胸说道。 “你感觉还好吧?”弥昂则是询问奥兰多的情况,虽然说蛇蜥的毒会在前数日内默默潜伏在体内溶解,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没什么问题,就是你知道自己中毒了,会在吃东西时产生一些内脏在溶化的幻觉——我希望真的是幻觉。”奥兰多打了个寒颤。 “放轻松,在这里蛇蜥的毒不难治疗。”玛苪娅插话道。 在三人闲聊的时候,围墙下的大门在绞索的作用下逐渐打开,在门后除了刚才的那个男人,弥昂还看到了另外五个手持短剑和投矛的人,他们都相当警惕地盯着弥昂与奥兰多两人。 弥昂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对他的威胁并不大,其中三人明面上看不出变种人的迹象,但另外三人则相当明显,一人多了一条短上些许的手臂,一个人的额头长出了第三只眼,其中最高大的那人右臂是尖锐的骨刺与硬化肌肉组成,看起来颇有威慑力。 “玛苪娅,让你的朋友等待,我们先谈谈。”有着武装肢体变异的高大男人皱着眉说道。 玛苪娅点了点头走近与他们开始小声交谈,弥昂与奥兰多大概听出是在叙述此前发生的事情,并且表示自己的信任,在他们的交谈中弥昂发现些许有趣的事,虽然玛苪娅只是个小女孩,但那些人并没有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与她对话。 过了会,玛苪娅与那个有着武装肢体的男人一同走来,他的排斥少了些,但眼中的警惕依然不减:“玛苪娅应该已经给过你们警告了,在她的份上我也暂且相信你们,不过还是记住,如果违背承诺,报复可不会仅来自你们的誓言而已。” “别太在意他的态度,他是防卫的队长,也是名义上的村长,这是他的职责所在。”玛苪娅在一旁说道。 “我相信他尽忠职守。”弥昂笑了笑道。 “玛苪娅,我们已经有个麻烦了,你又多带了两个麻烦。”男人忍不住说道,“如果你们是为解毒的话,那就快一点,早点解决完早点走人。” 不算愉快地结束交谈,玛苪娅带着弥昂与奥兰多进入了村中,直向着医师的居住地前去,沿途上弥昂扫视四周的建筑,偶尔有人探头警惕地打量他们,不过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人,应该是白天去务农或是进行其他的工作。 玛苪娅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幢木屋前,这座木屋的修建风格与其他的建筑不太一样,特别是门上挂着的木牌是一只叼着钥匙的鸽子。 莎莉娅教会的象征之一,治疗、怜悯和分娩女神莎莉娅可能是整个万神殿中最受爱戴的神,几乎所有人在他们生命中的某个时刻都需要莎莉娅牧师的帮助,旧世界是一个难以生存的地方,疾病、伤害或长期的厄运会把一个人推向绝望的边缘,莎莉娅仁慈的白与她的眼泪则带来了仁慈和安慰的承诺。 莎莉娅据说是冥神莫尔和公正女神维伦娜的女儿,她被描绘成一个美丽的年轻少女,眼睛中永远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苦难的泪水,她用仁慈来缓和死亡和正义,她感受着每一个生物的痛苦。 玛苪娅轻轻敲门,很快脚步声传来,打开门后走出的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简单耐磨的白色亚麻长袍,左胸上绣着一颗心,她长得不是很漂亮,但给人感觉非常温和,符合莎莉娅信徒的形象。 “是玛苪娅呀,来找我,你受伤了吗?”她上下检查了玛苪娅一下,似乎对玛苪娅受伤习以为常。 “不是,莫娜,是他中了蛇蜥的毒,希望你能帮帮忙。”玛苪娅指了指奥兰多。 “莎莉娅在上,原来是这样,你们不是这里的居民对吧?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而且穿着也不像。”莎莉娅牧师扫视了他们一眼。 “我们是巴托尼亚的骑士。” “巴托尼亚吗?你运气不错,蛇蜥的毒虽然效果吓人,但发作的时间比较长,因此治疗基本都来得及,进来吧,我给你解毒,这里的草药足够了。”莫娜说完转身走进屋内。 “你是治疗师的话,那你是莎莉娅教会的成员吗?”奥兰多问道,莎莉娅信仰在巴托尼亚也不少见,实际上莎莉娅的最高神殿就在巴托尼亚的哥隆尼。 “嗯,我只是个初级的执事,因为这些年来我大都在这里居住,也没怎么回神殿。”莫娜让奥兰多坐在一张椅子上,把已经结痂的伤口露出观察了片刻确定后,便转头回去调制草药了。 “这么说来你是从外界来到这里的,并非这里原本的居民。”弥昂捕捉到了这一点。 “嗯,我是八年前来到这里的,之后就一直居住在这里了。”莫娜将几片药材放在碗中研磨成药泥。 正当弥昂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褐色皮衣的男人走下来,看到弥昂他们后说道:“莫娜,有客人吗,我看两位不是这里的居民。” 弥昂看到了他胸前的铜制猫头鹰挂坠:“维伦娜的信徒,显然你也不像是这里的居民。” 维伦娜是正义与知识的女神,她是一位坚忍而严肃的女神,她仅是公正的决定者和平衡的保护者,而且她也被认为是一位明智的老师,因为据说是她通过写作把人类从野蛮的根源中解放了出来,正是因为这种行为,她也被认为是学习、理性和话语之母。 “这是我对丈夫尔特,他是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的。”莫娜说道,手上不停地把药泥涂在再次切开的伤口上,同时递给奥兰多服用的药丸和清水。 “莎莉娅和维伦娜的信徒,难怪你们能在这里与变种人和平相处,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你们教会的事情。”弥昂点头致意。 黑暗众神的触摸可以扭曲大地与凡人的形体,邪恶咒语和仪式会扭曲和腐化他们周围的土地,而且,似乎没有任何理由,这片荒野背叛了事物的自然秩序,在黑暗神的微弱笑声中腐烂和扭曲,进入这些亵渎的地方是危险的,即使是对最纯洁的心而言。 人们普遍认为一个变种人的身体改变时,他的思想也会发生扭曲,那些发现自己被突变改变的人不会立即陷入对混乱的崇拜,但这是腐化的开始,而变种人身上的畸形是他们灵魂中邪恶的标志,帝国的大多数宗教权威都同意这一点,任认为突变标志着不可避免的堕落的开始。 而莎莉娅和维伦娜教派的一些成员反对传统的观点,他们在表达自己的信仰时很谨慎,因为他们的上级在这件事上总是支持官方,但他们私下里坚称以貌取人是错误的,传言称某些偏远的莎莉娅神殿收容所为变种人提供庇护,甚至是治疗,他们认为变种人也可以被改造和治愈。 在这一点上弥昂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相信这有可能,但混沌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且深入这个世界,光靠治愈是不可能帮助所有人的,杀戮是比然的选择,或许眼下他不会选择杀戮,但如果有危险出现他也不会犹豫。 “他们在这里居住了好些年了,而且帮过我们很多,特别是在不得不和其他城镇进行贸易的时候。”玛苪娅在一旁说道。 “其实我只是来记录知识与收集遗落的古籍的,治疗是我妻子的事情。”尔特扬了扬手中厚重的书。 维伦娜教会的部分派系致力于保存知识,一些较为激进的神职人员认为所有的著作,无论内容如何,都值得保护,这使他们与猎巫人,特别是西格玛教派发生了冲突,西格玛教徒会希望看到这些异端的经文被扔进净化的火堆里,而对于这个分歧,维伦娜信徒愿意搁置,以保护教会的最高利益。 “这有很大的风险,只有那些最简单的状况才是能够通过一次手术解决的。”莫娜说道。 “而这里的状况一点也不简单,玛苪娅你这次出去有什么发现吗,我会在故事里多添一段。” 玛苪娅走近了过去开始讲述,弥昂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头顶的木板有些轻微的颤动,而且似乎有人在喊叫。 “这里还有别人吗,我听说在我们在之前这里就有个麻烦。”弥昂忽然说道,想到这件事,玛苪娅也好奇而严肃地抬头看去。 莫娜与尔特都愣了一瞬,犹豫了片刻后尔特开口道:“确实有麻烦,我带你去看看就明白了。”说完转头向着楼梯走去,弥昂与玛苪娅跟着来到了楼上的房间前,里面传出一个人的跺脚与怒骂声。 当尔特打开房间的门时,弥昂看到一个半躺在长椅上,穿着厚重的皮夹克,一圈络腮胡子,脚上牛仔靴带着钉刺,他身上没有武器,但腰带上的配置囊,以及他所带的神术标志更证明了他的身份。 一名猎巫人。 第三百一十四章 猎巫人 猎巫人是一群冷酷无情的人,他们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根除混沌腐化的事业,大多数正式的猎巫人都是西格玛教会认可的圣殿战士,他们有着为净化一切污秽和不洁之物而献身的热诚。 所有普通帝国公民都同意猎巫人的工作是对旧世界的安全至关重要,但是很少有在看到穿着熟悉的宽边帽子,扣着黑色长披风上衣的猎巫人时会不敢到恐惧。 而弥昂显然不会恐惧猎巫人,因此他反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猎巫人,他看起来应该四十岁上下,厚重的风衣下身形健硕,是个职业战士,面色沉郁阴冷,虽然被绑在椅子上的这个事实让这份压迫感大打折扣。 “怎么遇到他的?”弥昂一看就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一个猎巫人摸到了这个变种人村庄,当然想也没想就准备进行“净化”,结果大概是小觑了对手被抓住了,而这里的变种人们也无意杀了这个猎巫人,只好暂时囚禁在这里了。 “他之前在村庄边缘潜伏,不过你知道这里的人们一直在戒备外来者,而且还有少数特殊天赋的人,因此很快发现了他,在一场短暂剧烈的冲突后才制服他带了回来——好在没造成死亡,考虑到他对混沌腐化的憎恶,放在我们这里或许安全一点,对彼此而言。”尔特耸耸肩看了眼猎巫人。 “对你们而言他确实是个巨大的麻烦。”猎巫人会把变种人送上火刑架,而如果猎巫人在一个地区发现了许多变种人,那他们在被处死之前会被囚禁数周,如此大规模净化的消息会吸引方圆数英里的人群,并为一个猎巫人赢得更多的声誉。 “如果能让他忘掉这件事就好了,杀了他是最后的选择,而且对这些人而言很可能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尔特有点懊恼地说道,他和莫娜是希望能为变种人找到治愈的方法,而不是彻底与帝国决裂。 “我看也不太可能说服这个猎巫人放这个村庄一条生路。” “所以说也很麻烦,毕竟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把他关押下去,那是不合理的。”维伦娜信徒重视知识与公义。 “如果有办法让他找不到来时的路的话,我们离开时把他带出去就好了。” “要是有这种办法,我们早就用了,而且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变种人村落,回去的话他必然会找人来搜捕。”尔特哭笑不得地说道。 看着弥昂与尔特在不断讨论自己但又忽略他本人,猎巫人对此感到恼怒不已:“够了,你们这些帝国的叛徒与败类,等我逃离出去我会将你们通通绑在火刑柱上烧成灰。” 弥昂耸耸肩说道:“我没有忠于过帝国,也就谈不上叛徒与败类。” 听到这句话,猎巫人瞪着眼看向弥昂,打量了几秒后才有些犹疑地说道:“巴托尼亚的骑士?” “加斯科涅的弥昂,你好,猎巫人。” “我现在可不太好。”猎巫人挣扎着挪动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是巴托尼亚的骄傲骑士,那么你应该履行你的职责,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腐化了,难道你该看着不管?” “我却有放逐邪恶的使命……不过今天我欠他们人情,因此我不会与这里的变种人为敌,除非他们先越界。”弥昂摇了摇头说道。 “呵,他们或许可以利用,但不应当被放过。”猎巫人冷声说道。 这些狩猎混沌者形形色色,有的冷酷沉默,视自己所做的只是一份工作;有的狂热地追捕混乱的仆从,永无止境;有的宁可烧毁一个村庄,也不愿让一个邪教分子逍遥法外。 尔特有点忍不住道:“猎巫人,我认可你的职责和你为帝国的贡献,但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帝国与所有人,你的所作所为最后会将你推向极端,看开点吧,何况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你指责我?”猎巫人的愤怒在此刻再次爆发,仿佛要挣脱束缚暴揍眼前的人一顿,“寻常之人永远不会理解我的负担,我们所肩负的责任之重,维伦娜是公正与审判之神,她亦知晓罪恶不会审判自己,总有那么多腐化需要清洗,我们的敌人在暗中数不胜数,你要知道我们并非是有权肆意杀死他们,而是无权让他们活下去,这些被混沌触须缠绕的人虽说不幸,尽管他们可能还保有一些原有的信仰和荣誉感,但腐化终将使他们失去决心,从此远离他们所热爱和尊敬的事物,如果允许变种人继续生存下去,他们就会变得不以为然,最终一心沉浸于屠杀和毁灭,你应该明白!” 尔特似乎被猎巫人的气势逼得有点退缩,弥昂问道:“他说得是真的?” “从法律的角度而言,他说得不算错。”尔特咬了咬牙,“虽然我不喜欢他们的作风,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一般都是合理的,除非是一个特别愚蠢的猎巫人。” 猎巫人在法律上享有最牢固的地位,他们是贵族与教会直接授权的代理者,除非特殊情况,他们都携带一份宪章文件,详细说明他们可以在哪里和如何履行其职责,这授予了猎人们搜查、拘留、审判、处决、监禁以及任何他们认为可疑的行为的权利,因此从法律上说,这些猎巫人执行的惩罚都是由授权的贵族与教会直接发出的。 “也许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没有什么可说的,快滚吧,可怜虫。”猎巫人不屑地啐了一口。 没再多说什么,尔特与弥昂离开了房间回到楼下,玛苪娅在楼下的躺椅上似乎睡着了,奥兰多的解毒已经接近完成,他重新切开敷药的伤口上绑上了绷带,同时正在愁眉苦脸地喝着药汤,看他扭曲的表情那东西味道一定很糟。 “他没松口。”莫娜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自然,猎巫人要是有那么容易动摇,帝国早就被堕落压垮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坚定是值得称赞的美德而非迂腐的固执,这是在这世上必要的。”尔特无奈地说道。 “那你得拿出什么值得他信任的信息,或者说有用的成果,那才能说服他。”莫娜说道。 弥昂看着奥兰多喝完药汤,向莎莉娅医师问道:“这样就完成解毒了吗?” “嗯,你们来得很及时,应该不需要再做什么别的处理了。” 弥昂点了点头:“走吧,奥兰多,该回去了,我们得抓紧把落下的路程补回来。” “嗯,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你会对这里的事情有兴趣呢。”奥兰多活动了一下手臂试看伤口的影响。 “这件事不适合插手,让他们自己选择吧。”弥昂摇了摇头,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稍等,现在已经到晚上了,你们自己走夜路很难再走出去的,需要熟悉地形的人带路,不妨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吧,这样也方便再观察一下情况。”莫娜打开窗,看到外面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天空说道。 弥昂思忖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他们连续两天赶路确实没怎么休整过,休息一晚恢复精力才是更好的选择。 “那就麻烦你们了。”弥昂将一枚金币放在桌边空置的陶罐内。 在这里莫娜做了晚餐,主食是蘑菇与干面包,弥昂将随身的熏肉也交给她,做了一份简单但尚算正式的晚餐,奥兰多在吃完后便直接在地板上靠着背囊休息,弥昂则是来到了尔特的地下室中,这里是尔特进行书写与搜集资料的地方,摆满了书柜的整面墙。 “想看可以随便拿,这里有我带来的书籍也有我自己写的研究记录。”尔特这样告诉弥昂。 弥昂对此很感兴趣,适合书写的纸张并不算便宜,而一本真正的书籍就更加昂贵了,事实上对普通的市民而言书籍也能算得上奢侈品,弥昂虽然是贵族,但巴托尼亚的骑士们大多不以收藏书籍为爱好。 普通人所能买到的书籍大都是些寻常或无关紧要的内容,而一些涉及到魔法,力量的起源,种族的的秘辛等书籍则要稀罕得多了,许多时候都只有一些被珍藏的手抄本而已,不过维伦娜教会的学者倒是有不少的藏书。 弥昂挑中了一本有关变种人的笔记,这是尔特自己选取抄写与研究笔记的总结,既然他们的对手是变种人与邪教徒,那弥昂觉得他也该有更多的了解才行,何况这片土地的异常与变种人之间可能也脱不了关系,而尔特在这里数年的研究或许能给他一些帮助。 黑暗众神的触摸可以扭曲大地,在每次混沌的力量入侵凡间都伴随着魔法能量的膨胀,这些能量从疯狂的领域涌出改变了它所接触的任何东西,在最后它们的领域或许暂且消退,但污染仍然存在,这片荒野背叛了事物的自然秩序,在黑暗诸神的笑声中腐烂和扭曲。 城市也会因为其他原因产生突变,没有一座城市是干净的,而且大多数城市挤满了寻求改善生活的绝望之人,生活凄惨的环境助长了人类的种种邪恶,而这些邪恶又反过来传播绝望、愤怒、绝望和嫉妒,而这些正是腐败的根源,对这种命运的不满,以及看到颓废的贵族们坐在豪华的马车和堡垒般的房子里,滋生了怨恨,最终导致自我厌恶和痛苦. 他们试图在居住在城市贫民窟的贫民中保持低调,一些人可能能够无限期地隐藏他们的痛苦,尽管大多数人要么被暴露并被处死,要么被引入混沌邪教的行列,他们希望通过混沌教会来解决这些困难,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服务于邪恶,并最终让自己逐渐被可怖的异变所吞噬。 旅行者们告诉我,有些地方的风景异常扭曲,树木散发着恶臭,赭色的液体,连泥土都在为它的腐烂而呻吟,奇形怪状的生物比比皆是。 人们不会偶然地进入一片被腐化污染的领域,这些地方可能曾经是混沌教会的聚集地,也可能是毁灭力量的一个肮脏仆从倒下的地方,而另一些可能藏着次元石的存在,比如毁灭的莫德海姆城,这些地点是不寻常的。 猎巫人往往会迅速赶到清理任何污染的痕迹,竖起一道警戒线来控制污染的传播,通过焚烧一切来净化土地,庄严的牧师也会向神祷告,驱走邪恶的灵魂与巫术的污秽。 但每年依然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出生在黑暗诸神的可怕力量下,被玷污,扭曲和腐化,邪恶在肉体上显现出来,旧世界的人知道他们的责任,并迅速地劈开这些生物的头以扼杀腐败,但绝望和痛苦将无休止的蔓延,除非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一般来说,变种人一开始并不是毁灭力量的仆人,但大多数最终都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混沌王国的巨大深渊中寻求救助,这些生物——也许他们再也不能被认为是人类了,他们遵循着他们所经历的任何黑暗冲动,放弃他们以前人类的所有痕迹,放纵内心走向痛苦与毁灭。 帝国的变种人或许面临着一个残酷的未来,一个充满迫害和痛苦的未来,一个被剑与火毁灭的未来,或者更糟——一个被毁灭力量夺去灵魂的未来,或许有些异变是可以治疗的,需要用刀划开或用钳子用力拧下一块肉,这样突变的物理存在便暂时消失了,但腐化并没有消失,直到新的痛苦继续蔓延。 将书翻完的弥昂合上书页,这本书里面记录了不少有关变种人的案例,看得出尔特虽然确实想帮助他们,但他对未来状况的看法并不乐观。 弥昂记下了莫德海姆这座城的名字,次元石一直是一个值得追查的迹象,同时他也对这片地方感到有些好奇,他曾经在巴托尼亚见过腐化带来的结果,但这一小片区域却似乎并没有多少受到腐化的痕迹,除了变种人的存在以外这里的树木都是正常生长,而来自地下的水源也是干净的。 与此同时,在楼上的房间中,玛苪娅已经从睡眠当中醒了过来,精神抖擞地活动了一下身子站起身来,点亮了楼下的烛灯,虽然她有夜视的能力,但有光亮还是更舒适一些。 她的动静惊醒了睡在地板上的奥兰多,这些时日的野外生活让奥兰多也变得更加警觉了,不过在看到玛苪娅后他伸向剑的手又松开了。 “这么晚了,你在干嘛?”奥兰多坐起来说道。 “你醒了,那正好帮我个忙吧。”玛苪娅看到桌上留下的干面包后拿了一块。 “你还真不客气……”虽然这样说,但奥兰多还是站起身来,“什么事?” “给楼上那个家伙送点水和食物,还有监视他一下免得趁机逃跑。” 奥兰多与玛苪娅一起来到楼上,推开了关押猎巫人的房门,借着手中点亮的烛光,奥兰多看清了绑在椅子上的猎巫人,他似乎也在休息积蓄体力,在奥兰多两人进入房间后立刻醒来。 “你也是巴托尼亚的骑士?”在看清奥兰多身上整个村落都凑不出的甲胄时,猎巫人判断道。 “没错,给你送点食物来,她的意见。”奥兰多把蜡烛放在一旁的木台上,指了指一旁的玛苪娅。 到了晚上,猎巫人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漠暴躁了,也许是因为一天多水食未进导致有点虚弱,他只是凝视了玛苪娅脖子与耳旁的变种特征片刻后收回目光,说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玛苪娅冲着前面扬了扬下巴,让奥兰多去解开绳子。 不仅奥兰多,连猎巫人都有些惊愕了:“你不担心我会逃走吗,你该知道如果我逃走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才带着他上来作为监视,而且你想逃出这里并不容易,我的弩弓已经上弦了。”玛苪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而且难道你不用方便吗,当然你想憋死自己我也管不着。” 这话一出猎巫人一直冷酷的神情都差点没维持住,嘴角微抽地等着奥兰多上前来解开了手上与腿上的绳子,接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了一天后都有些麻痹的身子,而奥兰多则在一旁警惕着猎巫人随时可能发难。 “别担心,骑士,我不会那么愚蠢地贸然攻击,现在的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猎巫人自嘲地一笑。 玛苪娅带着猎巫人去了方便的房间,奥兰多先确认了一下房间内没有会让人逃出去的窗口后才让猎巫人独自进入,并与玛苪娅一起等到猎巫人解决后再回到了房间内,奥兰多将猎巫人重新绑回了椅子上后,再将干面包递他嘴边让其进食,不知怎么地,奥兰多觉得猎巫人的目光似乎在玛苪娅的身上。 生吞干面包可不容易,猎巫人忽然噎住,努力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示意,奥兰多皱了皱眉,让玛苪娅小心点后自己下去找水壶倒水。 当奥兰多离开房间时,猎巫人吞下了面包,神色恢复了平静,而一旁的玛苪娅似乎早已猜到般抱着手靠在一边监视着他的行动。 “你叫什么名字?”猎巫人忽然开口,这让玛苪娅有些意外。 “玛苪娅。” 猎巫人点了点头:“谢谢,你一直都生活在这个村庄里吗?” 玛苪娅有些疑惑这个危险的猎巫人为什么问这些问题,不过她却还是回答道:“大概只有十年吧,我应该在两岁左右才被村里的人捡到,之前是森林里的动物让我生存了下来。” “看你身上的挂坠,你是信奉塔尔吗?” “我们所有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信奉塔尔,相信荒野之神会庇佑我们,才会有这片干净的土地让我们生存。”玛苪娅以异常严肃的语气地说道。 “你们工匠的手艺还不错,这个勋章我在荒山外也见到过。”猎巫人盯着玛苪娅领口边的银色鹿首勋章。 “不,这个是我自己的,按莫娜说是亲生父母遗留给我的。”玛苪娅瞥了一眼领口边。 “是吗……”猎巫人听到了奥兰多上来的脚步声,便没有再开口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禁闭 玛苪娅被一些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声音吵醒,就像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何时睡去的一样,她的精神往往在凌晨的时候最为活跃,但她刚刚睡得很沉,尽管各种声音在她的耳边乱晃,比如她听到外面传来潮湿的,类似于牲畜被宰杀的声音,肠子和内脏倒在地上变成一滩糊状物。 这一切发生在她听到一声巨响和类似咆哮的声音之后,她晃了晃头理清了现在的状况,她被绳子绑着挂在牢房的横梁上,具体这里是哪里并不清楚,但玛苪娅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离开太远。 毫无头绪地被什么人给抓住了,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会惊惶地大呼小叫的事情,但玛苪娅从清晰地那一刻开始就在让自己断片的记忆重新连上,她记得自己只是夜里精神活跃睡不着,因此在村落的围墙边缘转转,但不知不觉间似乎有什么吸引着她走向了远处,直到意识消失为止。 应该是巫术之类的东西,那让她的意识模糊了。玛苪娅皱了皱眉,她讨厌眼前的状况,身上备用的小刀都被收走了,她得想点别的办法。 这里像是一个岩洞,被建造成了监狱的样子,隔着厚厚的岩壁,玛苪娅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撞击,似乎附近一间牢房里有个大家伙正猛撞着门。 她从门缝里瞥见了一个人影,一个巨大的畸形的身体,一个像野兽一样的头在耸起的肩膀上,细长的眼睛,还有皮肤在微弱的火把光下点点的反光,暗示着鳞片。 数息之后,撞门的声音停止了,她听到一声野蛮的低吼喘息,接着是离开的脚步声,但在她准备松一口气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启了,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者披着黑袍让她看不清脸,但感觉身形并不魁梧,甚至可能消瘦些许,但玛苪娅认出了那身混沌教会的黑袍,她的眉头深深蹙起,没有将愤怒用更直接的方式表现出来。 玛苪娅似乎听到了来者的一声冷笑,接着那人一弹手指,火苗飞出点燃了挂着她的绳索,当绳索烧断的时候她从半空落下,接着被对方掐住了脖子,虽然被窒息感逼迫得蹬腿,但她感觉到那是一双纤细的手掌,更像是女人的手。 黑袍把玛苪娅拖着离开牢房,在岩石间磕磕绊绊之后,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仿佛大厅般的所在处,一个位于山体之间的宽阔溶洞中,四周无数的火把将这里点得光亮,还有十数条长桌摆在这里,四周聚集着数十名穿着相似黑袍的人,同时还有数名面色异常苍白,穿着仿佛贵族武士的年轻男人。 拖着她的黑袍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而位于这主座边上的是唯一一个没有带着兜帽的混沌信徒,他没有任何毛发的头颅上皮肤全脱落了,还多出了一双眼睛,额头上有一个金属钉入的八芒星符号。 看到玛苪娅被带来,这位变种人男子大笑着举起酒杯向在场的人致意,他们面前的餐盘上摆放着烤土豆、紫色的酸菜、迷迭香和葡萄干做成的坚果面包和一只涂了黄油、皮酥脆的鹅,中间最大的那张桌子上蒙着白布,在场的人们满怀期待地回应,那种欢呼声让玛苪娅头疼不已。 但她还是听清了那个男人发表讲话时的其中几句:他们将把受压迫的兄弟从监牢中解放出来,给予他们自由与复仇。 玛苪娅猛地意识到了这里是哪里,还有这些人准备做什么,她的肌肉微微绷紧,同时瞥了一眼旁边笼罩在黑袍中的消瘦人影,虽然变种邪教徒首领的发言煽动又邪恶,但玛苪娅觉得,眼前这个神秘的家伙才是最危险的。 邪教徒首领走过来想拽过玛苪娅,玛苪娅身旁的黑袍抬起头轻轻看了那人一眼,邪教徒首领的脚步顿时僵了片刻,直到黑袍垂下头时才小心翼翼地经过抓住玛苪娅背后的绳子。 “放轻松,姐妹,很快你就能够摆脱伪神们的虚假面目,真正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邪教徒首领拖着玛苪娅走向中央最大的那张长桌。 所有人都聚集在长桌周围,兴高采烈地掀开盖子,除了玛苪娅,没有人对下面的东西感到失望——那里有成堆的肝肾、肠子、被一滴一滴的白脂肪沾湿的胰脏,中间还有两个表面有厚厚的血管的器官,一只牡鹿的头颅摆放在桌前,中央有两颗还在滴血的心脏,躺在一块浸透了鲜血的布上。 刹那间玛苪娅的感官里充满了血液凝固的恶臭,邪教徒首领把她压在长桌上,拖上这堆血肉之间,玛苪娅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了一丝作呕与恐惧,因此像脱水的鱼般挣扎起来,但邪教徒首领依然把她拖到长桌中按住,接着拿起一颗心脏伸向玛苪娅的嘴,用力挤压将血灌进了玛苪娅的喉咙里。 那几个苍白的男人露出有点不适的神情,而玛苪娅感觉到喉咙与鼻腔中满是血腥气,几乎要窒息,她的瞳孔仿佛伴随着心跳快速地收缩与扩张着,虹膜中逐渐显现出淡淡的琥珀色光圈。 在她挣扎的时候,她看到她头前摆放的鹿首的眼睛,即使已经死去,头颅也被砍下,但她依然感觉到鹿湿润眼眸中的平静,她逐渐放缓了挣扎的动作。 邪教徒首领似乎感到了满意,但在他伸手够向第二颗心脏的时候,玛苪娅猛地弓起身子咬在他的手腕上,邪教徒首领痛叫一声往回拽着手,把玛苪娅拖了下来,玛苪娅收腿让绑住的双手从身下穿过回到身前,握拳猛地跳起砸在邪教徒首领的脸上。 邪教徒首领踉跄地退后,在抬起头看清玛苪娅后大叫起来:“怎么可能,为什么你没有接受赐福!?” 毁灭大能似乎能从腐化凡人当爪牙这事上获得极大欢乐,甚至比祂们麾下恶魔多次入侵凡世大肆破坏时更甚,但不管原因是什么,许多人都已屈服于诱惑,将自己的灵魂投入到混沌中,为自己的疯狂和变化欢欣鼓舞,并寻求神之馈赠。 玛苪娅从不以此为乐,那只是她生命力量的一部分,她吐掉一口血,预言般冷冷道:“你死期要到了,杂种。” 邪教徒首领愤然抄起一把弯刀,但在他举起的刹那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邪教徒首领回望了一眼,最终放下了刀,惶恐地退后。 “滚吧,你知道该做什么。” *** 地下室内,弥昂猛地合上了书,重重合上的声音让准备休息的尔特吓了一跳。 “怎么了?”尔特问道。 “外面有人来了。”弥昂提起靠在墙边的剑盾,而同时沉重的钟声在屋外响起,这是入侵的警报声。 尔特来到这里的这些年从来没听到过警报的声音,实际上这座村庄可能从建立开始也没有遭到过几次入侵,因此尔特匆忙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把你妻子带地下室,关好门别出来。”弥昂提醒他,说完走上阶梯。 来到客厅时他看到了同样被惊醒的奥兰多,对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入侵警报……”弥昂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连带着砖石塌落的声响,外面在呐喊声中陷入一片混乱。 “看来情况不妙,麻烦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奥兰多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装备。 “玛苪娅呢?”弥昂环顾四周。 “不知道,我刚刚还在睡觉。”奥兰多看着窗外,一道道火光在村中亮起,最后他重新关上了窗。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弥昂打开门踏出,看到白天见到的几名变种人正在围墙边指挥着人堵上缺口,手中都拿着简易的兵器,而从缺口处向外看去,众多穿着黑袍的邪教徒拿着火把与弯刀冲击着村庄。 “那些家伙是……”奥兰多看到后惊讶道。 “混沌信徒,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他们,我们快过去。”弥昂冲向房后的马厩,都法与奥兰多的战马都在那里。 “快,让所有能战斗的人做好准备。”拥有骨殖武装手臂的男人指挥着临时的防卫队做好准备,同时用带骨刺的粗壮手臂一拳将闯入的邪教徒一拳打翻。 “队长,还有情况,禁闭那边……”一旁的守卫赶上前来。 “你说什么?”男人正准备确定情况,但剧烈的震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又一次剧烈震颤从围墙上传来,一道宽阔的裂隙在崩裂的木石碎片后延伸,而在最后一次凶猛的撞击中,一片数英尺宽的围墙轰然破碎倒塌,一个近十英尺高的庞大躯体挤入进来,露出满是鳞片与角质层的躯体,而在突变体的背后,站立的是四目的邪教徒首领。 “‘村庄’这个词对这届的形容可真是慷慨。”邪教徒首领俯瞰着下方村落中的变种人,大声宣布他是奉众神之命而来的。 “我的兄弟姐妹们,你们还要蜗居和隐藏在这里多久呢,外面的世界敌视你们,伪神不会给你们荣耀,因此为何不让这个世界属于我们呢?” “骗子。”这是男人唯一回应邪教徒首领的话语,他举起一根短矛用力投出,但被巨大的突变体举起前肢挡下,突变体狭长的舌头从无目的头颅与脖颈上的两张口中垂下,唾液落在地上时腐蚀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邪教徒首领叹了口气,说道:“就猜到会是这样,既然你们不愿意成为我们的兄弟,又关押起了我们真正的兄弟,那么死亡就是你们的结局了。” 随着邪教徒首领的一声令下,变种邪教徒们从缺口中涌入,向着村中的人们发起进攻,他们的人数比老弱不能参战的村民们多出一倍以上,若是没有意外,他们足够将这个村中的居民屠杀殆尽。 似乎是预见到情况不妙,因此骨殖突变的男人猛地一把拽住了赶来报信人道:“带人去禁闭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但这边……” “我们会尽量拖住他们的。” 战斗顿时打响了,有备而来的邪教徒们冲入了村中对拒绝加入他们的变种人展开攻击,但情形并没有向着他们一面倒的方向发展,一些变种人的突变能力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一个年轻人割开了自己的双手手腕,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毫不顾忌地挥手将燃烧的血液洒在入侵者们的身上,即使失血会让他丧命也没有停下。 而伴随着一声兽吼,一头巨熊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这种拥有完全兽化的突变者爆发出强悍的力量展开厮杀,拽起两个邪教徒摔飞出去,而在他准备继续攻击时,带鳞的巨大手臂将他砸倒在地。 比巨熊还庞大的突变体闯入了战斗中,这种近乎于混沌卵的完全变异令人作呕,它轻易地将一个人撕成两段,用两张不同的嘴咀嚼血肉。 一根带着金属头的长矛刺穿了鳞片,让突变体发出一声怒吼,瞥头看到了攻击他的人,接着一根触手从体表的裂隙中窜出,猛地缠紧了准备投掷下一根长矛的男人,准备将他碾碎。 但飞驰的战马冲来,利剑斩断了变异的触须,奥兰多一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停在原地,而奥兰多挥剑斩杀了面前的一个邪教徒。 而在战场的另一边,一团笼罩在光中的幻影冲入邪教徒的人群之间,所经之处那些邪教徒皆被斩裂为数截,直到面前的敌人到胆怯退下时,那团光芒才停在原地,露出骑乘着都法的弥昂,手持剑盾森然地凝视着面前的邪教徒们。 邪教徒首领的四只眼睛的瞳孔微缩,他身上的突变体不自觉地低吼了两声,退后了半步,它感觉到了畏惧,这让邪教徒首领感到惊讶与警惕,他不知道有什么会让被混沌祝福扭曲的突变体感到畏缩。 “杀了他们,不准停下,以神的名义,立刻杀了他们。”他高呼起来让邪教徒们继续开始进攻,但却让身下的突变体退后了两步。 奥兰多下马把被触须纠缠住的村长扶起,而对方则推开了他说到:“必须阻止他们,他们真正的目标并不是这里。” “你在说什么?”这突然的话让奥兰多摸不着头脑,同时一个邪教徒从背后袭来。 在奥兰多准备转身应对时,一声火药爆鸣的枪声响起,邪教徒的额头凹陷下去,开出一个血洞。 奥兰多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猎巫人一手持短刀,一手持火枪,潇洒地吹掉火枪枪口处的硝烟,看着面前的混乱说道:“看起来你们需要一点帮助。” “你怎么出来的?”奥兰多惊讶地问道。 “那对夫妻放我出来的,还把我的武器还给了我,他们觉得现在是需要我的时候了。”猎巫人将火枪放回腰间,那里挂着的不止一把火铳枪。 他将短刀举起,遥遥指向前方的混沌邪教徒们,高声说道:“以西格玛的名义,我判处你们这些腐化者,死刑!” 说完后他又把刀收回,看向奥兰多他们道:“不过可以择日再执行,我们得先去禁闭那里。” “等等,我还没弄清情况,禁闭又是什么?”奥兰多问道。 “那就得问他了。”猎巫人一把揪住村长的衣领,“那对夫妻已经把大致的情况告诉过我了,我觉得你们做得对,所以别再掩掩藏藏了,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里,你们关押被腐化者的地方在哪里?!” “被腐化者?”奥兰多的眉头皱起。 “你难道真的觉得一个变种人的村庄中所有人都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他们会将变异过于严重的人,尤其是那些完全疯狂的家伙集中关押起来,那里就是禁闭,里面恐怕有数百个发疯的变种人。” “我们能处理好,不用猎巫人阁下劳心了。”变种人的村长抗拒道。 “白痴,你真以为他们能这么容易找到这里和你们隐藏的位置们,你们中早就已经有了背叛者,或者其他逃出去的疯子,所以……”猎巫人严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不喜欢你们,但你们的威胁和那些疯子比起来不值一提,如果你们不想让你们的罪行衍生不止,就告诉我你们的禁闭处在哪里!” 那个男人在思想上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而从他的话中奥兰多也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居住在这里的变种人最开始是荒山原本的居民,随着荒山的异变而同时产生了突变,而在那之后还有后天的变异者与被遗弃的变种婴儿加入到村庄中,村长曾经是帝国军队的士兵,因为战斗意外的突变而不得不躲在这里生活。 而并不是所有的变种人都能在异变下保持清醒,混沌突变不仅腐化的是人的躯体,因此在此诞生的疯子和偷信黑暗诸神的人从来没有缺少过,而他们则被关押了起来,出于同情而没有被杀死。 现在一个混沌教会知道并打算利用这一点,扩充他们的力量并将腐化延伸。 “如果你们要去阻止他们的话,现在就出发吧,这里的家伙交给我们应付。”将一切信息告知他们的村长最后说道。 “弥昂!”奥兰多立刻大声把战斗中的弥昂喊了过来,在简短地叙述了情况后弥昂当即同意前往禁闭所在。 “之前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女孩呢?”猎巫人突然问道。 “不知道,按理说她不会离开太远才对。”奥兰多摇了摇头。 弥昂单臂把猎巫人提上了都法背后,说道:“时间紧急,我们全速前进。” “希望你们能坚持住。”奥兰多向村长说道。 弥昂策动都法一马当先冲出,此前已经因为弥昂战斗中势不可挡的气势而畏缩的邪教徒们本能地退开让路,即使是邪教徒首领也没有冒险让突变体发起挑战,只是看着弥昂冲出缺口后前进的方向,猜到他们的目标后说道:“愚蠢的人,那里可有更致命的存在,就让别人来对付你们吧。”说完回头继续指挥邪教徒们进攻村庄。 弥昂与奥兰多在夜幕下疾驰,按着猎巫人所说的方向前进,同时还将此前所了解到的更详细的信息告诉了弥昂,也解了弥昂的少许疑惑,这里的变种人中也出现过许多几乎无法控制的异变与精神崩溃,并不是所有的变种人都能够保持正常的神智。 “所以我认为变种人应该被铲除,凡人的灵魂是脆弱的,被诱惑和错位的感情玷污了,我在消灭邪恶的时候见过种种误入歧途的父母会把变异的孩子遗弃到树林深处,或者放在下水道里自生自灭,最愚蠢的人试图隐藏他们,在绝望中假装他们所珍爱的后代和常人一样。”猎巫人冷冷说道。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一点。”弥昂一边穿过树林注意着路径,一边说道。 “所以我不喜欢那些激进的莎莉娅教派,这些仁慈行为的结果总是恰恰相反,变种人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它有什么权利住在西格玛光辉的灯塔下?这些所谓的仁慈反而让不可避免的事情真正发生,大多数人面对他们的责任,消除污染的后代时缺乏勇气,这就是黑暗诸神的影响力,他们可以搅动虔诚人们的心灵和思想,每一次选择都会让那些肮脏可怕的力量增长。” “说得好,不愧是西格玛教会的圣堂武士。”奥兰多用猎巫人的身份调侃他说道。 “不用那么称呼我,我早就担不起这种称呼了,我的名字是奥肯,我清楚我必须要尽到的职责,但是……”猎巫人叹了口气说道。 弥昂忽然让都法猛地急刹住,穿过森林后他们停在了岩壁的一处洞穴前,黑夜下幽深的洞穴传出令人感到不详的气息,而洞口前两具破碎的尸体则说明着这里的危险,而真正让弥昂感觉到威胁的则是伊岚所看到的,魔法与巫术力量的痕迹。 “做好准备,接下来可能有场恶战。”弥昂盯着洞穴的阴影深处,感觉到了某个熟悉敌人的存在。 第三百一十六章 地底通路 奥肯是一位追捕混沌力量近二十年的资深猎巫人,在过往的经历中他也曾追查并毁灭过数个地下混沌教会,虽然他对混沌教派只有憎恶,但为了对付他们有时候也不得不了解或打些交道。 绝大多数混沌教派通常围绕着一个魅力足以引诱男女远离正确价值观与信仰的邪徒,他是一个道德腐蚀者,一匹披着羊皮的狼,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他对混沌力量、它所行之事、以及它给旧世界带来的危险完全清楚,而他仅仅只是津津有味地欣赏他人被腐化侵蚀。 之前在村庄中他原本是希望能斩首击杀那个邪教徒首领的,这些邪教徒并不以士气著称,但“禁闭”的存在让他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谋,而且一个邪教徒首领亲自踏上战场未免还是太愚蠢了,尤其对他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而言。 直觉告诉他背后可能另有其人,而现在他来到这处洞穴前时,直觉则告诉他,隐匿在他即将踏入的这片黑暗中的,将可能会是他面对过的最可怖的敌人。 而与他一同作战的……奥兰多是位优秀的骑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年轻贵族的小毛病,至于另一位,奥肯知道很多心思难以揣测的人,尤其是潜入邪教中的时候,但往往他们的目的容易诱导,而弥昂虽然显得有秘密在身,却并不显得深沉,但行事似乎难以动摇的多。 很好的帮手,在消灭邪恶的道路上要借助任何可能的帮助,尤其是你势单力孤的时候。 弥昂在看到这个洞穴下下延伸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们之前在荒野已经见过一个地下洞穴了,而这里看起来似乎又冒出来一个,他已经从那些居民那里得知这里被用作提取水源和种植蘑菇,并且这里也是关押那些疯狂变种人的所在。 看着地上几乎被碾得几乎和岩石泥土混在一起的骨血残渣,弥昂意识到他们可能还是晚来了一步,但并没有太多人离开这里时留下的脚印等痕迹,也许他们还在这里,那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人也许得面对数十上百的敌人,而且还有插手此事的幕后阴影。 弥昂让曼涅托守在洞穴入口的地底,接着用力将数根点燃的火把投入到洞穴当中后,才首先踏入其中,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前方可能出现的敌人,但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岩洞中的巨大空洞前时,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眼前的空洞位于地面,接近一张圆桌的大小,而位于下方的是一个空阔的巨型溶洞,其中有熟悉的岩浆光芒,弥昂探头看去,溶洞边缘的岩壁上岩浆不断的岩缝中渗透出来,垂落下数条赤金色的欢歌带,并环绕着溶洞的边缘形成护城河般的宽阔岩浆带,在底下似乎还有洞口,因此岩浆没有满溢涌出。 一个只有头顶上狭窄通道,没有其他可供通行道路的空间,确实是个合适的牢房,弥昂从其中的数十具畸形白骨能判断出这里应该就是原本关押堕落者们的位置,而现在所有活着的变种人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三人都打量着下层的溶洞牢房,看看有没有可能的情报,而在他们头顶上洞穴起伏岩石的阴影之中,一个全身黑色绒毛的人形怪物用四肢上的利爪缓缓移动着,发出的声音微不可察,他要移动到能让他进行致命一击的位置。 够近了,他舔了舔尖锐的獠牙,监牢中能活下来的家伙都不好对付,他已经很久没品尝到杀戮的乐趣了。因此对准目标,他一跃而下,双手骨白色的利爪弹出。 但在它们距离目标咫尺的时候,他却只迎面对上了弥昂肃然的面孔,接着一只手掌比他更快地横在他们之间,一把按在变种人的脸上,弥昂抓住他的脸用力往地上一拽,将变种人的身体用力砸在地上,变种人的躯体与岩壁猛撞中发出一串骨骼碎裂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数个变种人一同从岩壁上落下,他们有的长了一张猫头鹰的脸,有的浑身冒出骨刺,还有的长有数天狭长的昆虫节肢。 “小心点。”奥肯大喊着举起枪开火,同时用举起短刀迎击。 弥昂与奥兰多掩护住背后,这些变种人或许是有些特异外貌能力的家伙,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些亡命之徒,并非真正的战士,因此前来袭击的六名变种人也很快便被剑刃和枪弹所击败,而他们没有让一个逃走。 只剩最初攻击的那名变种人还活着,弥昂在甩掉剑刃上的血后向他走去,变种人尖叫着想要起身,但弥昂踩在他的背后将几块碎裂的骨头挪了挪,他就只能在原地痛吼起来,挣扎着想摆脱出来。 奥肯从容不迫地将他的两条胳膊踩断,之后弥昂才放开腿,拽起他的头问道:“你们里面还有多少人,有什么说得上的能耐?!” “你别想……嗷!”变种人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因为奥肯将短刀捅在了他的腿里,奥兰多耸了耸肩,这看起来挺疼的。 “别浪费时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也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弥昂的眼中隐隐燃起一团光芒,他不擅长审讯,那是奥肯的专业,不过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虽然嗜血,但说到底他也不是多么坚定的战士,因此很快屈服于求生欲将所知的尽数托出,他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没享受外面的乐趣。 因此弥昂得知了洞穴中敌人的大致数量,除去刚刚被他们所杀的,被关押的变种人足有一百四十五人,而邪教徒们的数量也相差无几,除此以外还有数名看起来与邪教徒们格格不入,显得非常可怖的家伙。 “还有谁,你们的头领呢,你们听命于谁?”弥昂问道。 “我们接受的首领,那些邪教徒的首领,他要毁灭那些背叛我们的人……” “你知道我说得不是他,他真正听命于谁。”弥昂喝问道。 “他们听命于那个……那个女人,不对,她,她根本就不算人,我发誓,她是我见过最恐怖的恶魔。”他忽然惊叫起来,眼神里能看到切实的恐惧。 女人,恶魔?弥昂眯起眼,首先想起那个张开深蓝羽翼的家伙,他此前就隐隐有预感,而现在预感更加强烈了。 “走吧。”确定这个家伙再说不出什么,弥昂站起身准备进入到洞穴更深处。 当变种人要松了口气时,奥肯点了点头,走近到变种人身旁,一刀切断了他的脊柱,在确定变种人瞪大了眼断气后说道:“我可没答应过饶你一命,杂种。” 跟上弥昂的步子,奥肯问道:“你不好奇吗,他说的那个人?” “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弥昂沉声道。 “在此前再提醒一次,混沌教派有各种规模形式,从几个被误导的迷失者到一个由数千人组成的庞大又阴险歹毒的秘密组织,有些也许是不入流的腐化者,而有些可能隐藏着真正可怕的力量,真的要小心。”奥肯说道,他知道那些威胁最大的混沌教派是那些由一个能与恶魔或黑暗之神交流的强大领袖领导的势力,在混沌印记照耀下,他通过被称为侍僧的助手们来指挥教派行动,他组成一个结社或内环来进行隐秘的交流与控制。 这些混沌教会试图保护自己的存在,少数教派可能完全控制一个城镇或村庄,引诱当地官府人员暗地勾结,并让他们成为巫师制定阴谋中的棋子,一旦发展到这种情况,混沌教派就变得极其危险,因为腐化与疯狂会开始切实的蔓延。 “你要是知道他的事迹,就不会怀疑太多了。”奥兰多说道。 “他,很出名吗?”奥肯一脸疑惑。 “你回头可以向北方的兄弟们打听打听。”奥兰多嘿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继续往前的隧道并不狭长,弥昂他们在经过一处时顿了顿,因为那里堆积着大量的破碎岩石,看起来是岩壁坍塌在这里形成的,而后方的岩壁与他们之前经过的有些许不同,更加原始粗糙,无人经行,原本这里就该是这处岩洞的尽头了,但有人在这里新开了个口子,这个工程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在这里本来就隐藏了秘密的通道。 弥昂深吸口气,继续向前,终于来到了这里的尽头,一处被烛火与高台火盆照得通明的溶洞,这里似乎曾经是古老的大厅,岩壁上雕刻出高耸的墙面与石柱,还有已经模糊的石雕。 “你们知道吗,这里曾经是矮人一处地下通道的出口,只不过随着群山王国的衰落这里也被废弃了,而连正常的野兽也不会活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厅的尽头传来,弥昂抬头看去,果然是万变魔君,而且他还占据着那个女人的躯体。 “玛苪娅……放开那个女孩。”奥兰多看到了被绑在前面桌上昏迷不醒,四周围绕着蜡烛的玛苪娅。 “放了她!”奥肯也怒喝道。 命运之爪好整以暇地掏了掏耳朵:“你们插什么嘴,这里可没你们说话的余地!” 他话音的最后一个词仿佛化作了实体的风暴,宏大的空间都因为它震颤了起来,一团紫色的火焰爆发而出,而弥昂一声怒喝,纯白的光晕在他身上扩散,他举起泰波克之翼顶在前面,生生击溃了这道魔法。 “你更强了,而我的力量距离恢复相差甚远……这样的战斗可不太公平。”命运之爪淡笑道。 “你跑到这就是为了抓一个女孩,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弥昂沉声问道,绝大多数混沌教派首领下达的指令不管是寻常事务还是神明启示,似乎都没有遵循任何逻辑,但万变魔君显然不属于凡人的狂热宗教首领这一范畴。 “这让你很疑惑吗,在你看来万变魔君的每一步都该算得滴水不漏,不过我抓她可真是恰巧,因为这个身体更合适,而仪式以及完成了。”万变魔君忽然发出尖锐的鸟鸣笑声。 “你敢!”奥肯举枪便射,带着余烟的银弹跨过十数米飞向万变魔君躯壳的头颅,但在能够击穿他的头颅之前,一簇火焰将银弹化作了银水。 “没有神圣祝福的银弹可上不了我。”万变魔君得意洋洋地说着,上前一把抓住玛苪娅的额头。 奥兰多与奥肯都准备冲上前去,但弥昂忽然预兆般感觉到危险,一把拉住两人退后,在万变魔君一声咒语扩散的音浪中,所有的火光尽数熄灭,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昏暗之中,而在其中亮起了散落的星点光芒,那是一双双眼睛的反光。 弥昂让伊岚将圣化的力量完全释放出来,这让弥昂在黑暗中如一盏明灯般照亮了四周,也让那些多藏在阴影中的丑陋怪物们现身,毫无疑问是一群变种人邪教徒。 “大人,这些家伙真不怕死。” “也许我们可以为您献上他的首级。” “或者一副全套完整的内脏。” 毒蛇群般的低语声在四周响起,那些变种邪教徒们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他们所能想到的各种折磨试图讨好他们的主人,但对此万变魔君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面前的玛苪娅身上,眼中蓝紫色的光芒开始闪烁。 “奥兰多,奥肯,动手。”弥昂低声道。 猎巫人的手伸向怀间与背囊,接着将数个圆滚滚的拳头大的炸弹套出,奥兰多擦着火绒将不长的引线点着,接着奥肯立即向着两边的变种人中投去炸弹,在变种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几秒后,爆炸的火光与声浪掀起破碎的岩石木屑,四周的变种人顿时惊叫着试图避开炸弹的范围,但奥肯从背囊中再次取出几枚炸弹投向人群之中。 借着炸弹造成的混乱,三人一同向前拔腿赶去,经过时甩手将桌布掀翻开点着,让不断蔓延的火焰暂时拦一拦那些变种人。 但在他们靠近前,有一道白光照耀在大厅之中,而这道光芒来自玛苪娅。 万变魔君触电般收回了手,他没有获得新的躯体,脸上的血管中蓝紫色蔓延,恨恨地说道:“该死的塔尔,你们这些所谓的神总是在制造麻烦。” “命运之爪,别再逃了!”弥昂向着阶梯上的万变魔君咆哮道。 “哼,还是下次再说吧,来见见我的新朋友们。”万变魔君将手掌收回,召出法杖用力一敲地面。 他背后的岩壁轰然破碎,一同体型大如矮楼的女皇蛛迈着它八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节肢踏入其中,在它的背后还坐着一个长着蜘蛛面孔的变种人,女皇蛛的背后十数只小不少的洞穴巨蛛爬出。 “我的客人们,还有你们这些蠢货,今天就撤退吧。”万变魔君带着玛苪娅飘上了女皇蛛的背后,接着女皇蛛调头爬回了来时的洞穴,在他们背后几个穿着漆黑战衣面色惨白的战士跟了上去,而那些洞穴巨蛛则等着变种人们来到它们背后再从洞穴中离开。 还有些变种人选择了攻击弥昂他们,在燃烧的火光,破碎的大厅与弥漫的烟尘中,弥昂击退了一名长有两个头颅的变种人,给奥肯再争取了些时间,最后两枚炸弹被取出后直接从地上滚进了变种人最密集的位置,爆炸将十数人掀倒在地。 “别想一走了之。”弥昂看向他们离开的洞穴,立刻追上了一名正准备离开的苍白战士。 而那名战士猛地回头出剑,速度之快连弥昂一时也感到些许惊讶,而这一剑的力量也超乎他的预估,他再认真的看向那名战士,苍白的头发与惨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他穿着像是一名贵族,佩戴着勋章披风,但在战斗中时却更像是嗜血的野兽。 弥昂想到了什么,圣化的力量再次爆发,抵近距离下对方未曾防备这一招,在神力的冲击下一声惨叫,脸上出现了陶瓷破裂般的裂痕与飘散的飞灰,同时陷入了短暂的失明,弥昂趁机出招直取要害,但发觉自己落下了下风的对手却不敢再战,直接反身遁逃向洞穴深处。 弥昂抓紧追上,但最终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面前一条巨大的峡谷横跨在山体之下,底下是流淌的岩浆河,而连接两岸的是根根蛛丝织成的充满粘性的蛛网桥梁,弥昂自己是无法通过的,他也总算知道对方此前为何在地下通行无碍了。 弥昂看了一眼手中的剑,他刚刚还是击中了那个人,但剑刃上却没有多少血迹留下,这让他的判断也得到了确定,没有意外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个吸血鬼,这让弥昂的面色阴沉了几分,他不知道亡灵势力们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对方选择与万变魔君合作,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混沌教派,吸血鬼……现在的局势真是越来越混乱了。”弥昂沉声说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麻醉 随着变种人与邪教徒军团的撤离,弥昂他们无法跨越岩浆河,只能先行抓紧回到变种人村庄中,似乎那些进攻的邪教徒们也得到了讯息,没有选择在这死战而是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山野中。 而留在这里的人们则伤亡惨重,两百人上下的村庄在这次攻击中伤亡了近四分之一,而且许多房屋也遭到破坏与损毁,仅有的医师莫娜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如此,在弥昂他们回来的时候,只受了轻伤的几个防卫者依然警惕地盯着奥肯,他们都知道猎巫人对他们的态度如何,虽然他们一直在谨慎克制地保持着道德底线,但他们心底对猎巫人也并非完全没有杀意。 “我对你们的遭遇感到很遗憾,但抱歉我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帮助你们。”弥昂决定连夜赶回去与卡斯兰他们汇合,他们慢对手一步,必须抓紧了。 “没什么,我们也许还得感谢你,那些家伙明明占上风却不知道为什么仓皇逃走了。”有武装肢体的男人笑了笑说道。 “他们抓走了玛苪娅,我会尽全力让她安全回来的。”弥昂将一大包补给物资搬到都法的背后,这些是他从村中购置的。 “那就全看你们的了,我相信你,骑士,不过那家伙。”他指了指弥昂身后的猎巫人。 “放心,这家伙交给我带走。” 奥肯有些不满地插话道:“不用你管,我自然要离开这里对付那些混沌渣滓,至于这里……”他转头扫视了一眼,“我以西格玛之名发誓,我不会做对这个村庄和你们这些还没有堕落变种人不利的事,这下总可以让我走了吧?” “希望你遵守承诺。” “不用多操心,而且我会让那个女孩平安回来的。”奥肯轻哼一声后不再说话,从一旁的人手上牵过一匹代步的马,当然是弥昂付钱的。 “我送你们一程离开这里吧,不过回程的路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这就够了,我们能找到来时的路。”弥昂点了点头,翻身跃上都法背后,经过休整现在已经接近清晨的时候了,丝丝缕缕的阳光已经从地平线后冒了出来,是该启程的时候了。 *** 比来的时候要慢些,他们花了三天才回到出发时的山隘处,除了靠记忆与都法的本能寻路外,再就是奥肯的代步骑乘马无论耐力还是速度都跟不上弥昂他们的坐骑,因此弥昂他们也只能暂且放慢些速度,不过还是只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回到了出发处。 卡斯兰与格雷登在洞穴口附近支撑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在看到弥昂他们接近的身影后举起手打招呼,弥昂三人疾驰至洞口边时停下,从坐骑背后翻下。 “毒的问题解决了吗?”卡斯兰走近问道。 “已经解决了,这里我们走后几天情况怎么样?”弥昂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没有新的人进去,我们花时间把周围的山道转了一圈,除了岩壁上几乎不可能爬上去的洞外,只有这一个入口。”卡斯兰说道。 “话说这是哪位,外面跑进来的猎巫人?”格雷登晃了晃手中的长戟指向奥肯。 “嗯,路上遇见的,他现在也在追查那些混沌教会的家伙,所以我们暂时合作。”奥兰多解释道。 “奥肯,下次最好别用兵器指着我。”猎巫人非常简短地自我介绍。 “哦,抱歉。”格雷登耸耸肩把长戟抱在臂里。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发现吗?”弥昂和卡斯兰还在继续交换情报。 “嗯……我们大概摸清了那些蜘蛛的捕食规律,它们每天会集体出去捕猎三到五次,并且会清理一次吃剩的遗骸,而无论出去多少巨蛛,女皇蛛都不会挪动一步。”卡斯兰皱了皱眉头,“如果你不打算绕道的话,我们恐怕没办法在不与它们交战的情况下通过。” “嗯,所以我这一趟还专程准备了给它们的礼物,虽然有没有用得试过才知道。”弥昂一笑,拍了拍都法背上的包裹。 弥昂为洞穴巨蛛们准备的是月光花粉末调制的强效麻醉药,月光花粉来自劳伦洛伦森林精灵们的赠送,这种东西只需要一丁点就能让一个成年人睡上三四天,弥昂将绝大部分让莫娜配合其他具有止痛催眠作用的药材混合制作成了更能发挥效力的麻醉剂。 将准备的大量生肉和在洞穴中抓住的一些活物内都塞上这些麻醉剂,弥昂他们再次踏足最先进去洞穴时探索到的通往蜘蛛窟的裂隙,并开始等待着大部分的巨蛛离开前往更下层的空间觅食。 “希望你的计划有效。”奥肯低头透过裂隙看到了庞大的女皇蛛,“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怪物,我们应该把它们付之一炬。” “我们之前想过这招,但蛛丝燃烧的太快,它们可以躲到更下层只有岩石的地方,我们也没时间通过,而且这里靠近岩浆,我们怀疑它们对火焰高温的忍耐能力不低。”格雷登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的原因。 奥肯点了点头:“那就让我们打开前进的道路吧。” 五人一起动手,将一块块的生肉与几头来自洞穴中的生物从高处扔入到蜘蛛窟内,眼下留在巢**的除了女皇蛛自己外只有五头洞穴巨蛛,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食物从天而降的时候,洞**的巨蛛们乍一开始还以为受到了袭击,本能地跑到女皇蛛附近窜来窜去,不过很快发现那些落下的肉块基本没有什么动静后便又镇定了下来。 显然它们的智商没有达到会怀疑这些天降食物的水准,体型庞大的女皇蛛因为自身力量带来的自信没有慌乱,只是抬头用八只闪烁着邪恶光芒的小眼珠四处看了看,弥昂他们谨慎地退回了岩缝后方。 在发觉没有威胁后,女皇蛛确定了面前的是一顿美餐,因此它直接推开了面前的几只对它而言显得渺小的巨蛛,来到食物面前叼起了最大的一份,接着回到原位开始享用美餐,而几只洞穴巨蛛也在女皇蛛拿走大份后将四周散落的零星几块肉分之一空。 弥昂几人蹲在上方的岩洞间,紧张地等待着麻醉剂是否能发挥效果。 “其实我有点担心蜘蛛的消化能力会不会让药力失效。”弥昂低声说道。 “这种时候就别担心了。”奥兰多靠在岩柱后说道。 好在巨蛛们并不会对月光花的麻醉作用免疫,当蜘蛛们吃完被扔下的肉后,它们刚开始还惬意地停在那里消化,但片刻后它们便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地四处爬行,连庞大的女皇蛛都用细长的节肢不断摩擦着。 又过了会,那些四处爬行洞穴巨蛛都像是突然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八条肢体无力地张开,庞大的女皇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螯肢摩擦着发出两声刺耳的嘶鸣,但随后便再没有动静了。 弥昂看着这些巨蛛再没动弹,举起石头向它们砸过去,先后几次将大小不同的石块砸在那些巨蛛身上,而巨蛛们也没有什么反应,最多挪动一下獠牙。 “看来还真有奇效。”奥兰多再投出一块岩石。 “抓紧下去吧,谁知道能拖住它们多久。”弥昂回首向众人示意。 五人牵着马匹贴在岩壁边缘的路径上向下走去,尽管那些巨蛛现在似乎是被麻醉了,但几人依然轻手轻脚缓步前进,尽量没发出太大动静,而一直到他们走下到溶洞底部与那些蜘蛛同一平面时,巨蛛也未对他们的到来有所反应,这让他们更松了口气。 地面上到处都是蛛丝,但与想象中不同,这些蛛丝的粘性不是很高,巨蛛能够通过需要来吐出不同类型的网,而且它们也不会让所有的丝都具有粘性,尤其是在自己的巢穴里。 不过要是被黏住依然是很大的麻烦,因此弥昂走在前面时用长木棍将前方路上的蛛丝拨开,或者让火把的火星点燃部分蛛丝后捣开烧干的蛛丝灰。 “看看这大家伙,也许我们可以趁机干掉它们。”在经过女皇蛛身旁的时候,奥兰多看着那小山丘般的巨兽忍不住道。 “别节外生枝。”弥昂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能,这东西留在这只会继续是个祸害,现在是个轻松解决的机会。”奥肯在火枪中装上弹药,径直向着庞大的女皇蛛走近,直到将枪口对准了女皇蛛相比腹部显得小了不少的脑袋。 弥昂没有上前阻止他,但依然观察着女皇蛛的情况,当奥肯走近的时候,女皇蛛体表艳丽的刚毛感受到气流微微晃动着。 “退后,它察觉到你了。”弥昂出声说道。 奥肯听言一惊,接着看到了女皇蛛八只眼睛的目光仿佛再次聚焦般反射着他的倒影,比手臂还长的一对巨大螯肢毒牙抬起,头盔般护在面前,同时伸出桅杆粗的前肢试图向前刺去。 众人都先是一惊,靠得最近的奥肯忍不住连连后退被蛛丝绊倒坐在地上,正准备继续多少的时候,却看见女皇蛛正用两条前肢不断乒乒地敲着他旁边的一块大岩石。 “看起来,它没有完全摆脱麻醉的效果。”弥昂看着它摇摇晃晃的身形,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甚至那庞大身躯抽动时还带了点荒诞的喜剧效果。 “但依然很麻烦,你说得对,还是避免节外生枝吧。”奥肯最终把火枪收回到腰带间。 “但如果我们回头从这离开的话,还是要面对它们的。”卡斯兰说道。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找到地道的其他出口,至少我们之前几乎发现了一个。”弥昂知道这里可能是远古矮人遗留下的废弃通道,那么出去的路应该就不止一条。 来到被蛛网封死的洞口前,弥昂探出火把点燃那些蛛丝,火焰飞速地燃烧蔓延,断裂的蛛网碎片化作燃烧的星火飘飞落下,当火焰烧尽面前的蛛网后,留下的是一个足够两辆马车通过的宽阔洞穴,地面上有破旧的砖石铺路。 瞥了身后的巨蛛,弥昂他们向前走入到地道中向更深处进发。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半狮鹫 玛苪娅在额头前微凉潮湿的触感中醒来,那是一滴水滴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努力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状况,一个新的洞穴牢房,一切都很昏暗,水滴从头顶上岩洞顶端凝结后顺着石锥滴落。 好久没喝水让她感到口干舌燥,因此她直接抬起头一段时间让自己接住那些滴落的水喝,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舔了舔嘴唇,玛苪娅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看来现在她还在那些混沌教徒的手上,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准没好事,她得想想办法脱身。 低头看了眼,这次她是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但没有将手反绑在背后,她的手臂依然可以活动一段距离,不过麻绳绑得很紧,她没法从从钻出来,必须割断麻绳,但现在她又没有刀具可用,身上的武器和工具基本都被搜走了。 玛苪娅再次低头审视身上仅有的几样东西,最后看到了领口处的雄鹿勋章,她努力低头用下巴把衣领凑过来,用嘴咬住勋章将之一点一点从衣领的布料上扯下来,直到下巴都酸了后才总算拿到。 咬在牙间喘息了会歇口气,玛苪娅将向前弯过去,低头对准后松口,让勋章准确地落在手掌中。 勋章的内侧边缘是一段锯齿,虽然不是很锋利,但只要有耐心地慢慢磨下去,还是可以打开的,玛苪娅开始了她的逃脱行动,并谨慎地注意着牢房外的动静,如果有人走近便立刻停下动作。 在她估计过了几个小时后,玛苪娅终于成功将肋侧的绳子切断了,随后她开始一点点挪动手臂让绳子散开并脱身,再挣开绑住腿的绳子,总算是彻底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揉了揉因为绳索摩擦而有些血痕的手臂,玛苪娅迅速在溶洞牢房内转了一圈,依然是除了正门以外没有出口的空间,而来到门前玛苪娅试着推了推,门外应该有门栓关着,门上有个窗口,但对她而言也太小了,她也不可能徒手打开这扇门。 手抵住门叹了口气,这时她又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眼已经被切断的绳子,躲回去可能有点来不及了。 她抬头扫了眼岩壁后,立刻想到了主意,踩上门前凸起的钉木条和小窗框向上爬去,来到门正上方的岩壁上牢牢抓住,并用力踹了脚门造出点动静。 听到这边的声音后,脚步声显然急切了一点,迅速来到牢房门前,从窗口看到挣脱的绳子和没有人的房间后,门外巡逻的邪教徒也没多想便打开了门。 玛苪娅屏住呼吸,如果来的有两人或两人以上,那么她就只能立刻逃跑了,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也许她可以为了不那么快暴露而冒点险。 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了,一团火光照亮了昏暗的溶洞牢房,玛苪娅瞪大了眼睛,看清只有一个披着黑袍的邪教徒走进这里,他的身后没有别人的影子了。 玛苪娅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当邪教徒低骂着走入前去查看留下的痕迹时,猛地纵身跃下正落在对方脖子后,双膝猛地扣住他的头,左手拽开兜帽,抓着一块岩石向着对方的头猛砸去。 不过当岩石与头颅相撞时,玛苪娅只感觉到手腕一阵反震的麻痹,而手中的石块也崩碎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敲上了一块铁板。 事实上也是如此,头颅硬化的变种人,不过对方显然也在这一击中有些眩晕,因此摇晃了两步险些跌倒,玛苪娅试图找到另一个结果对手的方法,但她身上着实没多少可用的东西。 混沌教徒过了两个呼吸就恢复过来,玛苪娅想勒住他的脖子令其窒息,但对方显然比他强壮的多,用力抓住她向前一甩砸落在地,她的背把破烂的木椅砸碎,背后一阵刺痛。 混沌教徒低吼着冲上来一只手掐住玛苪娅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拔腰间的刀,玛苪娅想反手一拳击碎他的喉咙,不到一百磅的力就能做到,但她的手够不着。 在窒息的压迫感涌上时,玛苪娅的左手摸到了砸碎木椅的残片,因此她猛地握住那些木刺碎片用力砸向混沌教徒的脸,接着听到一声惨嚎,一块木锥刺入了他的眼睛,头骨的坚硬与眼睛无关。 剧痛让对方的手松了片刻,玛苪娅弓身收腿一脚踹向混沌教徒的脸,正常情况下这一击几乎不会造成任何损伤,但不包括眼睛里有一截木锥上情况下。 这块木锥被顺着眼睛刺入了大脑,直接杀死了这个混沌教徒,他的躯体无力地瘫倒下来,而玛苪娅则急促地喘息着,用力推开他的尸体后爬起身来,开始搜找尸体上可用的东西。 混沌教徒带着一把弯刀,但对玛苪娅而言它显然太大了一点,因此玛苪娅用不上它,除此以外就是一把匕首,还有口袋里的几块饼干和肉干。 玛苪娅割下了一段黑袍系在自己背后,她需要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玛苪娅切开混沌信徒的躯体,将火把捅进裂口中用血熄灭了它,让这里再次陷入昏暗之中,带着熄灭的火把走出了溶洞牢房,反手把门再拴好。 玛苪娅走在昏暗的洞穴中,她向着混沌教徒来时相反的方向前,在路途中她看到沿途上有不少类似的房间,只不过都空空如也,她思索着如果前面有敌人也许可以暂时躲在里面。 在道路的尽头是一道裂谷般的巨大裂隙,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下层的空间,中间有一段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绳梯,玛苪娅探头向下看去,那里似乎没什么人,她决定下去看看。 顺着绳梯轻手轻脚爬下,老旧的木板与绳索摇摆在岩石间时依然发出吱呀的声音回荡着,不过都被风给掩盖住了,在这样的地下隧道中有这样的气流要么是这里有很好的通风系统,要么就是有其他的因素影响。 玛苪娅落地后前后看看了看,两边都是死路,但她带着绒毛的耳朵微动,捕捉到了气流的经过,来自前方岩壁上的一处狭窄洞穴。 成年人肯定是爬不进去的,但玛苪娅的身形足够瘦小可以从中通过,她不愿爬上去回头找路,那边显然是混沌教徒们的聚集点。 爬在狭窄的隧道内,玛苪娅沿着气流来时的方向前行,最终找到了气流的来源,并不是她期待的出口,而是一道同往下方溶洞的裂隙,其中炽热的岩浆带来的热气不停地上涌。 懊恼地摇了摇头,玛苪娅只能继续向前,这里的通道四通八达,玛苪娅只能在黑暗中不断寻找向前,并记下自己通过的岔口。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找到了一处新的出口,不过它开凿在十数米高的半空中,通往的是一处类似她此前刚被抓时带往的大厅。 从这个缺口处,她能往下看到十几名混沌教徒正在大厅破败的门前,这段空隙中满是碎石,仿佛乱石形成的粗糙楼梯,周围摆放着十数个用帆布盖着的铁笼,每个都足以容纳一头熊,里面不时传出动物的低吼声。 玛苪娅想起了那头半狮鹫,她的心加快跳起来,接着又沉下去,突出的岩石延伸到洞口远端的开口上方,她稍微探出点头给自己提供更加开阔的视野。 一处铁笼不断轻微地摇晃着,里面传出幼兽的叫声,邪教徒们对此毫不理会,继续干着手头的事,但这时一声咆哮撼动了溶洞大厅内的寂静,不会错的,那是一头暴怒的成年半狮鹫发出的怒吼。 邪教徒们惊叫的音调变了,一只完全长成的半狮鹫从半掩着的门后奔进视野中,有两个邪教徒心理崩溃、惊惶逃窜,它有着白色的头羽和灰褐色绒毛的躯体,这个庞然大物显然是雄性,有着高高的翎羽和结实的肌肉,个头比最重的挽马还要庞大,肌肉结实,野外的生活显然让他分外强悍。 它紧贴着地面发起冲锋,怒声挑衅,笼子里的半狮鹫幼崽尖叫着回应他。 反应过来的邪教徒们抄起弯刀,后排的十字弓纷纷发射,阻挡半狮鹫冲锋,而半狮鹫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敏捷,它迅捷地穿梭在铁笼与高台之间,弩箭尖啸着砸在地面与岩壁上被弹开。 他奋力冲到距离最近的弓弩手跟前,让利爪与尖锐的喙投入战斗,大厅中满耳都是痛苦的尖叫、愤怒的嚷嚷、半狮鹫的咆哮和惊恐的叫唤。 有两个混沌教徒被半狮鹫强有力的爪子抛向空中,几乎要四分五裂地落地,十字弓继续着不连贯的发射,其中一发弩箭擦过了半狮鹫的后背带起一道血痕,他发出疼痛和愤怒的低吼,终于还是退后几步躲避了弩箭的攻击。 玛苪娅不由得同情他,这是一位骄傲的父亲,一心保护自己的孩子,只身追逐着混沌教会一路来到了此地,显然这趟旅途绝不轻松。 半狮鹫躲避了片刻,在邪教徒们上弦的时候再度冲上去,又有两个邪教徒被撕成肉泥,按照这个速度,他足以只身将大厅里的邪教徒们杀个精光,至少玛苪娅这样希望。 但援军的到来碾碎了这种幻想,几个玛苪娅此前见过的,皮肤苍白的武士走入到大厅中,而跟随进去的还有一头真正的怪物。 玛苪娅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那怪物太诡异了,它比半狮鹫还要高出一整个头,浑身裸露的骨架呈现黑色,不是那种光亮平滑的表面,它的质感和光泽都像烧焦的木头,布满小孔和裂缝,它的体内是成堆散发着半透明光芒的颅骨构成的内脏,头颅像是狼与蝙蝠的骨头质混合,在它的背上,骑手披着黑色的甲胄,背后挂着柄巨大的砍刀。 那头怪物现身时留下一股臭气,腐败的恶臭,像烧焦的肉。 玛苪娅花了很长时间思索该怎么称呼这头怪物,这个黑暗与恶臭的腐坏之物?这是种罕见的亡灵坐骑,吸血鬼们叫它深渊怖兽,它并非是单独某种怪物的称呼,而是来自种种腐化与黑暗侵蚀,亡灵法术复活的怪物,这些噩梦般的造物被赋予了扭曲的血液和剥皮的躯体,它们往往带有翼翅,不过也有许多像眼前一样没有构造翼翅。 吸血鬼与亡灵法师们从各种各样的怪物身上获取的部件,将骨头和粗糙的肌肉和肌腱融合在一起,当莫尔斯里布的月光达到顶峰时,他们的邪恶创造物终于得到了仇恨,邪月的部分力量被赋予了这只怪兽,直到它摇摇晃晃地直立起来。 半狮鹫察觉到了这恐怖的死亡气息,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但吸血鬼们迈着节奏整齐不变的步子缓慢包围向他。 不再停留,半狮鹫发出愤然的怒吼,将面前的一个邪教徒一爪撕碎,冲向一名吸血鬼战士,利爪的攻势甚至超出了吸血鬼的想象,一个照面便被撕裂出数条血痕。 但骑乘着深渊怖兽的吸血鬼骑士以不逊于半狮鹫的速度赶来,深渊怖兽庞大的身躯在奔行时留下残魂般的幻影,飞溅的鲜血与惊怒的咆哮在同一时间发出,半狮鹫退后了,脖颈边出现了一道半厘深只伤皮肉的狭长伤痕,但若他躲慢一点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半狮鹫不甘地低吼了两声,但察觉到面前的敌人他绝对无法取胜,他也只能在这令人胆寒的攻击前退却了,长啸一声后立即转头冲向与其他吸血鬼们相隔最远的一个,虚晃一爪逼退了他后向着大厅的门外跑去。 骑乘着深渊怖兽的吸血鬼是唯一来得及追击的,但深渊怖兽也不比半狮鹫更快,尽管他直奔向门边想堵住出路,但半狮鹫依然拼着肩上挨了一刀后脱身离开,几支弩箭落在他背后的岩壁上。 知道父亲已经离开了,半狮鹫幼崽发出悲伤的叫声。 看着是追不上了,吸血鬼骑士停留下来,其他的吸血鬼也再没有异动。 第三百一十九章 角猎者 几名卫兵在山洞口前排开,十字弓已经上了弦,多半是为防备半狮鹫折返回来,他们身后有许多忙碌的人影,看不出是在干什么。 深渊怖兽停驻在那里,背后的吸血鬼骑士跃下,一身黑袍,但就像他的坐骑一样一动不动,在忙碌的人群中,只有他纹丝不动,火光照在他皮肤的表面上有怪异的反光。 他走近向关着半狮鹫幼崽的笼子前,扯下了上面的幕布,露出其中尖叫着佯装恐吓敌人的半狮鹫幼崽,它蜷缩在最远的一角,弓起身子全身炸毛,死死盯着眼前的吸血鬼。 挂着铜制八芒星的小头领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吸血鬼的背后说了两句什么,吸血鬼猛地一转身打了那人一掌,将之掀翻在地后掐住他的脖子拎起来,露出尖锐的獠牙。 一股寒意让玛苪娅浑身颤抖,她在荒山中待得很久,很少听过关于吸血鬼与死灵的故事,但她的直觉让她知道这些家伙不能以寻常人类度量,他们危险而可怖。 “这里的人手不太多,可别乱杀光了。”一道幽幽的声音飘来,一团明亮的蓝色火焰燃烧起来,其中露出命运之爪的人类身形,随机火焰散去。 “我们的耐心有限,恶魔。”吸血鬼冷漠地说道。 “即使是永生者也会着急吗,你的那段话怎么说来着‘有一天当你衰老了,将死的时候,我们会回来找你的,我们会榨干你和你帝国的血,在那之后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你的腐肉会成为乌鸦和蛆虫的大餐,但你不能休息,你将永远遭受恐怖的折磨,四十年后,我们会找到你的。我们要杀了你,杀了你的子嗣,你的人民,你整个可怜的帝国。现在还不到三十年呢,安东尼。”命运之爪嗤笑一声。 安东尼·冯·卡斯坦因,他在2465年时在施罗勒内茨平原战役中被皇帝威廉三世联合起来的选帝侯联盟击败,军队由马克西米利安·冯·克劳斯领导,他是焰阳骑士团的大导师,在这场战斗中,他的爱人伊莉莎贝特被杀了,然而他逃脱了,并发誓要向冯·克劳斯和帝国的其他人报仇。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们在做什么,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易是有限的,各取所需。”安东尼敲了敲铁笼,半狮鹫幼崽不安地徘徊着。 “瞎扯,你至少猜到了一半,而且你显然对我的动物感兴趣。” 玛苪娅听着他们的对话,又看向了深渊怖兽,那东西一动不动也没有呼吸,只是亡魂与魔法光芒明暗闪灭,它脖子上套着深色盔甲,浑身上下都是烧焦乌木般的骸骨构成,但隐约能看到来自各种动物躯体的痕迹。塔尔在上,他难道是想把半狮鹫变成那种东西吗?玛苪娅忍不住想到。 “只要你好好看着,我就不会在乎。”安东尼拍了拍手,深渊怖兽受到指令上前,他骑上后带着吸血鬼们准备离开大厅。 “说到看管,我刚刚丢东西了,你们有见着吗?”命运之爪忽然说道。 深渊怖兽停下脚步,安东尼回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看来你们确实没见过,不过没关系……”命运之爪猛地抬头,目光与岩壁后的玛苪娅对视,玛苪娅一惊,立刻向回退去。 命运之爪抬手掷出一团火球,而玛苪娅已经向着前方的隧道中快速爬去,而火焰在她的背后炸开,汹涌地吞没向隧道的两头,蔓延的速度比玛苪娅逃脱的速度更快,因此她只能缩向一旁的凹陷中,将披风挡在外面等着火焰蔓延燃尽。 “现在你们见到了。”命运之爪耸耸肩,向邪教徒们说道,“去抓住她,尽量抓活的。” “需要我们动手吗?”安东尼问道。 “大可不必,当然如果你们碰到了也未尝不可。” “我对她的血感兴趣。”吸血鬼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而在火焰掠过的通道中,玛苪娅甩开着火的披风,尽管手上的灼伤和她即将受到的痛苦相比不值一提。 火焰将隧道内的岩壁烧得滚烫,但玛苪娅等不了它们冷却下来了,敌人随时可能找过来,因此她不顾地进入到隧道前先前快速爬行,尽管她用布条包住了膝盖和手掌,但滚烫的岩壁依然在她的手臂,指尖与其他几处带来灼伤与水泡,她甚至觉得闻到了自己肉被烤着的味道。 但她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别停下来,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一些除她以外生物造成的响动正出现在这隧道之中。 硬物划过岩石造成的凌乱咔啦声响逐渐在她背后响起,玛苪娅回过头去,看到一只山羊那么大的洞穴巨蛛正在她后方爬行向前,它们在黑暗中的感知力很好,正适合在这种地方追找目标。 早知道她应该直接离开,但她实在太想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准备做什么了,看起来他们抓了很多的动物,这对邪教徒们而言有什么意义?玛苪娅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包括他一直追踪的那些邪教徒,觉得自己隐隐能猜到些什么。 但她得先逃出去才能想清楚。玛苪娅再回头审视他与那头巨蛛间的距离,显然她没它快,那就只能干掉,或者逼退它。 玛苪娅侧躺在岩洞隧道间,这里太狭窄了,不过对付和她体型差不多大的巨蛛足够了。 她反手持匕首,当巨蛛感知到自己足够靠近猎物后迅速地加快步子上前,两条尖锐的前肢向前弹出刺来,玛苪娅侧身躲过一击,接着抬腿踹开另一根节肢,而在她应对前面的攻势时,巨蛛的另外六条腿推动着它的身躯继续向前来到玛苪娅上方,黑暗中玛苪娅看到了它的螯肢与毒牙上滴落毒液的反光。 玛苪娅举起此前拿走的火把,横举卡在了那对毒牙之前,用力将巨蛛的躯体抬了起来,这头巨蛛还太小,不够强大,她将巨蛛的胸腹部暴露在面前,接着举起短匕刺入巨蛛的躯体中,摧毁了它的要害,尽管它的肢体还会因为本能抽搐,但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玛苪娅松了口气,缓缓扔开巨蛛的躯体,但她思考片刻后又将目光放回了巨蛛的尸体上,虽然它的血很恶心但至少能掩盖一部分的气味,而她将前两条节肢切断沾上毒牙的毒液绑在皮衣后,准备充作武器。 她继续摸索着向前进,在一处拐角那里摸到了无岩壁不同的触感,那是砖块,她将耳朵贴在砖墙上倾听着,确定后面没有其他人后用力将刀片刺入砖缝中,这些年久失修的砖墙不像过去那样贴合岩石,玛苪娅推开了两个砖块后它已经开始松垮,接着她再踹上两脚将之踢出一个足够她出去的洞。 一片沉腐的灰烬扬起,玛苪娅挥了挥手扇开它们从缺口中钻出,离开面前狭小的空间后回头看去,她好像是从一处壁炉里面钻出来的。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曾经是厨间,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刚刚在钻出壁炉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点阳光,这意味着她距离地表已经很近了。 想到这点后她鼓足了力气,爬回到壁炉中抬头确认后开始顺着烟囱向上爬去,尽管烟囱的边缘像是某种烧焦的凝脂物让攀爬变得有些困难,但她依然缓慢坚定地向着数十米高的烟囱出口爬去。 随着时间推移,她逐渐来到了烟囱的出口前,她用力攀住边缘向上一拉,终于将半个身子带到了阳光下。 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阳光和空气,因为入目的是一大群野兽人和它们丑陋的畜生,不仅仅是地下世界,地表上也满是混沌之子们的踪迹。 “啊哦。”玛苪娅默念了几句脏话,在那些臭气熏天的野兽人冲向她之前放手缩回烟囱内向下滑落。 在她缓缓下落的时候,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将她径直向下拽去,在她自己尖叫的回声中向下坠落,跌在一个冰冷的躯壳上,接着被重重拖出壁炉砸在地上。 头晕眼花的玛苪娅拽出带着的蛛腿短矛,用力一击刺向前方,手感上确实是刺中了,对方松开了手退后。 但在她模糊的视野中她看到来者依然站在那里,只退了半步,那根蜘蛛刺应该刺穿了他的脖子才对,有人类能好不在乎地承受这种伤势吗? 寻常的人类确实不行,那个吸血鬼缓缓地将他脖子中的蜘蛛节肢拔出来扔在地上,伤口以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 “这感觉还不错,希望你也喜欢。”他有些感叹地说道。 吸血鬼抓住玛苪娅提了起来,尖锐的指甲逐渐生长刺破了玛苪娅脖子上的皮肤,血液滴落出来时吸血鬼舔了舔嘴唇。 “我会享用你的每一滴血的。”他微笑着准备撕开玛苪娅的喉咙。 但一头半狮鹫的闯入阻止了这幕的发生,强悍的成年半狮鹫是吸血鬼都不会小觑的敌人,何况这次半狮鹫到来的动静竟然如密林的黑豹一样微不可察,突然而来的袭击让吸血鬼陷入了劣势,半狮鹫迎面的一爪直接撕在了吸血鬼的脸上,将他的半边脸几乎都撕碎了。 半狮鹫将吸血鬼甩到一边,没有恋战,直接叼起地上的玛苪娅甩在背后,接着反身向外奔去。 “是你呀……谢谢。”虽然不知道这头半狮鹫为什么会特意来救自己,但玛苪娅很感谢它的援助,虽然她曾经想着要帮助它救出被混沌信徒抓走的孩子,但现在却是因为对方而幸存。 半狮鹫显然已经认得了这里的路,靠着它的速度前方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他们冲出一道高耸的大门离开地下隧道为止。 野兽人们已经聚集在了这里,成群结队的劣角兽与角兽手持粗糙的武器聚集在前方阻挡了去路,而在后面追击的脚步声也已经开始传来。 “看来我们得杀出去才行了,我会坚持住的,相信你也一样。”玛苪娅拍了拍半狮鹫的脖颈。 半狮鹫低吼一声,迎着敌人发起了冲锋。 *** 白昼的颜色随太阳沉下西边的地平线,星星闪烁在东方,天空的余光仿佛是紫色的,气温陡降下来。 半狮鹫背着玛苪娅在一片枯木朽的林间穿行,玛苪娅趴在半狮鹫的背后,血液顺着汇聚到半狮鹫的身体上时滴落在地,她的后背和腿上都有伤,最危险是一道左背侧后的刺伤,如果再深一些她可能会当场死亡。 野兽人的半人马与剃刀兽还在追踪他们,危险随时会到来,但失血和疲倦不断涌上来,让她意识模糊。 半狮鹫利用仅有的一点掩护,一簇稀疏蓬乱的灌木,小心翼翼地穿过前方的坡地,但最终停了下来,因为又一队人马兽挡在了前方。 玛苪娅努力想爬起来,但最终又倒了下去,在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时,她听到了一阵弓弦放开的微响。 当玛苪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到身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不过令她惊讶地是她的伤口显然都已经经过了包扎,而在她身上盖着一块兽皮,一旁燃烧着篝火,显然他们得到了帮助。 “你还好吗?”一个仿佛很少和人说话,语音比她还原始的粗糙声音响起。 而与声音匹配的,开口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发与胡须皆未经修饰地随意披散生长,他穿着熊皮的披风和兜帽,戴着鹿角的头饰,除此外只有脚上的皮靴和腰间的兽皮,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蓝青色的图腾纹身,他似乎笼罩在某种幻影中般,有时玛苪娅觉得看清了他的脸,有时却又什么也没看到。 “还好,你是……”玛苪娅有些好奇又有些警惕地问道。 “一个角猎者而已。”男人平静地说道。 听闻后玛苪娅有些惊讶,角猎者是罕见而狂热的塔尔信徒,而塔尔的仪式要求其实践者在身体和精神上都坚毅不已,而狂热的角猎者们认为城市与塔尔的意志相悖,因此他们离开了城市在塔拉贝克领的森林里游荡,学习生活在森林的方式,逐渐从来自文明世界过渡到一个完全依赖自然的存在,成为一个危险而致命的荒野猎人。 “嗯,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们,不过你会不会觉得,嗯……”玛苪娅指了指她脖子耳后的绒毛。 “因为你是个变种人而杀了你?不。”角猎者盘膝坐在地上,“能得到半狮鹫的承认可并非易事,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出众的多,塔尔的目光正落在你身上,而生命是珍贵的。” 听到半狮鹫后玛苪娅猛地想了起来:“那头半狮鹫呢?” “我的同伴们在帮助它疗伤,为了冲出包围它受承受了许多的攻击。”角猎者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 在玛苪娅松了口气的时候,一个人从一旁走来,他的穿着也是类似的不戴甲胄,仅有兽皮的衣饰与纹身,也是一名角猎者,他非常恭敬地来到玛苪娅这里的角猎者面前,汇报着一些有关野兽人活动的信息,最后受意离开。 “他应该也是角猎者,看他的态度你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角猎者……”玛苪娅凝视着一旁的角猎者,不断猜测起来,“角猎者们都是独来独往的李猎人,能让他们听从的,并且不是塔尔教会的祭司……难道说你就是幽灵!?” 当对方只是沉默以对的时候,玛苪娅不由得瞪大了眼,在整个塔尔信仰中最强大与著名的那位角猎者被称为幽灵,即使是在其他塔尔猎人和信徒之中,他也更多是近似传说般的人物而非确切的人,唯一证明他存在的证据是森林中他的敌人布满了箭矢的遗骸。 可以肯定的是,幽灵是一个无人能及的猎人,一个真正被塔尔祝福与森林同在的人,他的事迹包括杀死野兽人、绿皮以及其他游荡在塔拉贝克森林里的黑暗生物,他用他的弓在树影中杀戮,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难以捉摸,据说幽灵有一种神秘的本领,能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击败那些威胁或是亵渎塔尔领域的邪恶敌人。 大多数人认为这证明了他是被塔尔所指引,但也有一些人声称幽灵实际上并不存在,或者即使他真的存在,他也根本不是塔尔的追随者,而是一个游荡的森林精灵,然而大多数塔拉贝克人更愿意相信他们的森林是在这位神秘的塔尔勇士的保护之下。 第三百二十章 塔尔之影 弥昂他们在地下前进了两天的时间,他们最开始从蜘蛛窟离开的时候进入到了地下岩浆河所在的洞窟,在这里他们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脚印和干涸的血迹,好在地下这里没有风尘掩盖住这些痕迹,即使保留了数天也能发现。 在此期间他们还迎战了不少地下世界的怪物,不过不过在曼涅托的巨蝎冲破岩壁跟随在他们身后时便再没有什么敢于挑战的怪兽了,而越来越坚硬的地下基岩也让古墓巨蝎也难以挖掘,因此便跟随着弥昂他们一同潜行,只不过又花了弥昂些时间来解释。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宏大石门,上面刻着的是矮人的文字,此前命运之爪所说的矮人废弃的地下通道所言非虚,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找对目标了。 “都小心些,我们要面对可能数十倍于我们的敌人,而且里面还有死灵与混沌的力量,我现在有些担心我们的人手不够对付他们。”弥昂轻轻敲了敲门。 “难道会有人来应门吗?”奥兰多小心地踏入前方的隧道中。 “以前的矮人应该有他们自己的机关来控制,也许我们能在里面发现宝藏。”格雷登看到了前方通道后通向不用区域的阶梯与门扉,矮人地下城塞向来是杰出的工程构造。 “别想太多,我们早就不是这里废弃之后的第一任访客了,我能问道这里腐败者的恶臭。”奥肯握住西格玛战锤徽记的挂坠祷告片刻后一手持火枪一手持短刀。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够久没洗澡了。”奥兰多耸了耸肩,“不得不说矮人修建的建筑真是宏伟,因为自己矮所以要从建筑上找到宏大感觉吗?” “这次我得提醒你,千万别让矮人听到这话,他们重视荣誉,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弥昂探头在一处弯道前窥探了一下,那里没有人,他们已经进入这里搜查了半天了。 古墓巨蝎庞大的身躯前进时踢碎了块半人高的岩石,碎石哗啦一声回响传荡在地下空间中。 “这下好,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了,至少省得我们去找。”奥肯皱眉看了古墓巨蝎一眼。 “我倒觉得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来了。”弥昂看着墙上早已磨损得看不清的矮人符文,“如果之前是进入这个地下城塞的唯一入口,那么他们不该不派人把守,我猜测他们在等着我们再无退路,或者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按你的说法,我们总是慢他们一步,这样下去我们可赢不了。”卡斯兰沉声说道。 弥昂思索片刻后道:“但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对付我们,至少不是最优先的一项,同样的,我们不一定要击败他们所有人,但我们可以破坏他们的计划。” “但首先,我们得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继续前进吧,混沌信徒往往在胆小懦弱和狂妄自大之间摇摆,要是他们以为自己占了优势,没准就会自己说出来。” 也没有再探查其他的分支路口与房间,他们说着宏伟的主道阶梯登上了最宽阔的溶洞大厅,里面甚至有破碎的矮人石雕,中央有一个椅背有数人高的宝座,背对着他们。 他们走进到大厅的中央,环绕着宽阔的溶洞空间层叠交错的阶梯道路遍布通向诸多不同的隧道,这是这个地下城塞体系的节点。 弥昂走到王座的旁边,刚刚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但上面却坐着一具僵硬的尸体,看起来并没有死去太久,尽管看起来是人类,但上面的变异的骨刺与犄角则诉说着堕落力量的痕迹。 “这算是什么?”奥肯正想检查一下尸体上的痕迹,但被弥昂拦了下来。 “也许是一个警告。”弥昂紧盯着那具尸体。 一道魔法的光芒贯通了尸体的全身上下,一直在双眼中亮起两道火光,接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他人退后了几步保持戒备,但弥昂没有退后,伊岚告诉他这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僵尸,而非什么强大魔法造就的亡灵。 那僵尸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似乎有意识般打量着周围。 “吸血鬼吗?”弥昂用剑敲了敲僵尸的头骨,“我知道通过魔法,你能看得到,也听得到,因此我告诉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滚蛋,不管你和混沌之间有什么交易,别挡在路上。” 那僵尸似乎是得到了控制,下颌开合了数下,头颅微微晃动着骨骼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眼眶中的灵魂之火跃动着。 “很好,谈判失败。”弥昂点了点头,一剑砍下僵尸的脑袋,失去魔法支撑的尸体残骸散落了一地。 轰隆一声巨响从背后传来,爆炸的热浪席卷,巨大的碎石落下堵住了背后同往外界的出口。 “接下来怎么做?”奥兰多问道。 “准备战斗。”弥昂沉声说道,剑刃对准向前方一处昏暗的通道。 没有疑惑太久,所有人很快都听到了黑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坚硬肢体在石制地面划过时令人不安的声响。 一只又一只洞穴巨蛛从四面八方的洞口中爬出,而在头顶上那些高处更多的洞穴中也有巨蛛爬出,用丝线垂挂在半空缓缓下落。 弥昂诸人背靠向外,巨蛛已经包围了他们,并开始缓缓逼近。 *** “你们是为了什么敌人才来到这里的,混沌教徒吗?”玛苪娅向幽灵问道。 “我们没有见到过混沌教徒,只有野兽人的战帮,他们在荒山的各处游荡,不时侵扰周边的村庄,我们的猎人告诉我们,一个强大的野兽人控制了这里,并准备释放荒山中的混沌力量蔓延向整个塔拉贝克大森林,我们为此而来。”月光在寒冷的雾气间折射出银白的光亮,落在幽灵的身上时又仿佛被模糊了。 “嗯,那我现在告诉你,这里还有混沌教徒,也许还有亡灵,而且他们好像是一伙的。”玛苪娅告诉他。 幽灵审视箭枝的动作停止了,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开口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玛苪娅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故事说清楚,因为有许多她根本不了解的知识,她得从幽灵那里得知清楚以后才明白,比如说混沌的诅咒,吸血鬼的魔法种种等,好在她的描述足够详细,幽灵这种老练的战士即使只听部分也能分析出足够的信息。 “那个人……她可能是某个邪神的巫师,或者恶魔的表象。”幽灵注意到了玛苪娅描述中的命运之爪,他穿着人类的伪装,“如果你更有经验一些,也许能很快看出来那种伪装,混沌魔法的力量影响足以在外观上表现出来,虽然你的直觉已经告诉你对方极度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该勤加练习?” “最好不是今天,你该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你们的人手够吗?”玛苪娅知道角猎者们大都分散在森林中,集结在这里的能有十几个人就不错了。 幽灵没有回应,只是背着长弓站起身准备离开。 “听着,你们的敌人太多了,你也知道有多危险,我之前的那几个……朋友,至少他们肯定会追上那些家伙的,你们可以找到他们帮忙。” “如你的直觉相信他们能一路找到这里?现在想去往地下可不容易,如你所说,这里没有别的入口了,而野兽人们还在越来越多,你应该先离开这里。” 幽灵说完之后就转头向着森林深处奔去了,仿佛一道阴影迅速穿越消失在林间,现在的玛苪娅也没法追上,只能原地坐在火边休息。 好像过了许久,四周的森林陷入了某种异样的寂静,玛苪娅不知道幽灵带着角猎者们做什么去了,但某种冲动让她并不想呆在原地无所事事、 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玛苪娅的心跳漏了一拍,乍以为幽灵仍在这里,在附近某个地方,但她立刻想起这里的并不只有他们,因此谨慎地站起身,竖起耳朵,并打量着树木之间的黑暗,但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因此她提高警惕,蹑手蹑脚地溜进更深的影子里。 片刻后,一个耸动的影子逐渐从外围的森林中走了出来,在火光下玛苪娅看清后松了口气,是那头成年的半狮鹫。 “你吓到我了。”玛苪娅也不在乎半狮鹫听不听得懂,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而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到她躲藏在那里了。 半狮鹫半伏在地上,它身上的伤经过角猎者们的处理,并且掩盖在了长长的绒毛下,因此看不到多少伤痕和凝固的血,但玛苪娅知道这么段的时间他肯定还没有完全恢复,而且还是一路奋战至这里,在她看来这头猛兽的灵魂值得钦佩。 前方传来呻吟,玛苪娅停下脚步,半狮鹫发出低沉的悲泣和安静、悲伤的吹气声,玛苪娅缓缓走到他旁边弯下腰坐着,抬手遮住被月光照亮的岩壁和天空,好让眼睛适应昏沉的阴影,半狮鹫额头前片片细密的羽毛在月光下反射出鳞甲般的光。 半狮鹫的声音并不大,无法传出很远,但玛苪娅觉得自己隐约能听到来自地底下半狮鹫幼崽畏缩的叫唤,她觉得可能是此前一路上对那头半狮鹫的印象太深了,她感觉得出其中的情绪,孤独、害怕,但并非彻底的恐惧,它还没遇到最后的威胁,暂时还没有。 她模仿着印象中半狮鹫的音调吐出几个音符,旁边高大的半狮鹫抬起头愣在原地,他听了半晌,直到头向后仰起又吼了几句她不能理解的叫声,最后又安静下来,让寂静笼罩整个森林。 “半狮鹫里通常父亲会负责警戒,确保母亲和宝宝有食物吃,可你却在这儿,就你自己,追踪那些偷走你宝宝的人,你的伴侣呢?或者她是不是……”玛苪娅抬起头看着半狮鹫,尽管知道半狮鹫也听不懂她的话语,但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半狮鹫又偏了偏脑袋。 “我也想救你的孩子,也许你可以让我帮忙?那些猎人觉得我应该离这远点,但这片荒山是我生活的地方,那些人都不会在乎这里最后怎样,反正一个被腐化的地方已经够遭了,但我会在乎。” 半狮鹫继续打量着她,没有动弹。 “你受了伤,还是为了帮我,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独独选中我,如果你真的是塔尔之怒的具现,那么荒野之王肯定有所期待,我好奇他的选择。” 这次半狮鹫没有再无动于衷,它忽然站了起来,沿着小径往上走去,用力撕扯着一颗倒下的枯木,咬断细树枝,最后从下方翻出了一个兽皮的包裹,看起来是刚留下不久,这只会来自于幽灵和他的角猎者们。 包裹中是一把十字弓,并不是雇佣兵的重弩那样沉重的武器,即使是玛苪娅也足够拿得起来,还有一捆箭矢,与她通常用来狩猎的扁平三角形箭头不同,它们是军队制式的设计,箭头像是梭镖,意在能穿透金属盔甲。 “你早就知道他留下了这个……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我要是直接离开根本就不会注意到。”玛苪娅有点小不满地检查着这把弩弓,盯着半狮鹫平静地双目,在她看起来那里没有太多凶暴猛兽的神情。 “难道说你真的受到塔尔的启示?我开始怀疑你能听懂我的话了,不过现在……”玛苪娅举弓单目校准,“也许我们可以再闯一次去救你的子嗣,还有这片土地。” 第三百二十一章 缠斗 半狮鹫主动蹲下身来让玛苪娅骑乘上去,接着在夜色下奔跑起来,身上摔落深夜寒气带来的露珠,玛苪娅熟悉着手上的弩弓,任由半狮鹫选择路径前行,虽然她好奇半狮鹫挑选的并非是返回地下入口的道路。 夜色拖慢了行进速度,但半狮鹫时常停下来四处倾听、观察,任何方向都不放过,—无论崖顶、树林还是天空,这让玛苪娅也跟着它观察起来,很快在她的视觉中就发现了一些有蹄动物的脚印,而更明显的是行经时撞断的枝叶。 毫无疑问只有那些野兽人,玛苪娅好奇它现在去寻找那些野兽人是为什么,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答案了,因为半狮鹫正带着她迅速地接近目的地,在密林中几乎没有多少生物能有这样惊人的速度穿行,尤其是以半狮鹫的庞大体型而言。 他们一路沿着杂乱的脚印与压垮的林地跑上山脊,在这里的高处眺望,玛苪娅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山线下透出的不自然墨绿光芒,她甚至感觉到了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厚重如暴风雨前的空气。 那种光芒,玛苪娅抬头看了眼今夜只剩下半轮弧线的邪月,跟邪月非常相似,不仅仅是月亮的光芒,还有其散发出的力量与窒息感,仿佛一切都在被侵蚀。 必须更靠近才能弄清楚情况,不过现在他们的前进更加小心翼翼了,在白天的时候曾看到过野兽人的区域现在已经没了踪影,但一人一兽依然小心不露出动静地经过。 在接近那个山谷的时候,他们避开了通向其中易于通行的道路,显然野兽人们也会从那里经过,因此他们向着一旁陡峭的山地上前行,有些地方她不得不放弃让半狮鹫一起,由自己独自攀岩上去,直到能通过山岩看到下方的中央。 首先入目的就是乌泱泱成群的野兽人,甚至能闻到那令人恶心的臭味,眼前的野兽人恐怕有数千之众,尽管大多是最普通的角兽,但依然是一股足以让成片村庄被毁的力量。 但看似众多的野兽人不足以吸引注意力,真正让玛苪娅注意到的只有这些野兽人所环绕的中央,仿佛仪式祭坛,那里与四周被某种无形的结界所遮蔽,原始巍峨的巨石之环陈列在这片空旷的地界中。 每一块构成它的巨石至少有二十英尺长,数十吨重,它们所构建的巨石阵就如同所有的塔尔荒野神殿一样,展现着原始而狂野的力量感,而在巨石阵中央耸立着纪念碑般的高耸符文工雕,如果弥昂在这里的话他会认出这是一块古老的地界引路石。 引路石可能是比旧世界人类文明更古老的造物,它们可以引导和改变魔法之风的方向,每个引路石都在收集和引导混沌的原始力量,在大旋涡诞生后的几个世纪里,奥尔苏的精灵们开始扩展由巨大方尖碑组成的网络,这些方尖碑坐落在灵脉力量的节点上,或是天然形成或是来自于古圣对世界的塑造。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矮人通过锻造将魔法绑定在造物上的行动也完善了引路石的网络,后来在旧大陆上迁移的人类部落也开始模仿这些古老的石碑。 而如果一个引路石阵被腐蚀和破坏,那么魔法之风将继续被无限地引入其中却不会被引导向大漩涡,除非被施法者主动抽出,而且也意味着包含在其中的魔法将逐渐停滞混合为所有以太能量中最危险的黑魔法达尔,因此失去任何一块引路石都是可怕的事情。 玛苪娅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本能地意识到野兽人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破坏这处巨石阵的存在,不仅仅是物质世界意义上的。 八块巨大的次元石仿佛祭台般在石阵中环绕着方尖碑,深邃到近乎黑色的次元石表面邪绿的光芒将四周的岩壁都渲染上了一层怪异的绿色,八座次元石构成的祭台上都有动物的骸骨,干涸的血迹顺着次元石渗入向方尖碑前,带着次元石的毁灭性魔法,不过最终还是被方尖碑表面符文散发出的深蓝光芒暂时驱散了。 而唯一能站在石阵中央的野兽人,玛苪娅不确定那还能以野兽人的方式判断,因为对方浑身都被深绿色的次元闪电与火焰所环绕着,每一个手势与步伐都带着模糊的幻影,口中混乱不清的词汇吐出时魔法的光芒跃动变化。 玛苪娅松开手,缓缓顺着山石爬了下来,她现在大概知道这些野兽人与混沌教徒在准备什么了,他们的仪式显然需要祭品,而且从此前的痕迹看一般的祭品是起不来多少作用的,所以他们才会去抓捕种种猛兽,特别是具有塔尔宗教象征意义的半狮鹫等。 她显然无法对付这些野兽人,那么破坏它们仪式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救出半狮鹫与那些野兽。 下方警戒中的成年半狮鹫看到玛苪娅回来后站起身,玛苪娅爬上半狮鹫后背,深吸了口气,声音微颤地说道:“我们去地下。” *** 此时的废弃地下城塞中,弥昂数人在巨蛛强行杀穿进去到一处隧道中,以免遭到围攻,古墓巨蝎庞大而坚硬的躯体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单个堵在入口处阻拦着外界的巨蛛进入,而弥昂数人向着隧道内清剿着其中的巨蛛打通道路。 “小心头顶。”弥昂顶着盾牌一击冲撞击退了面前的巨蛛,而此时另一只巨蛛倒挂着从头顶的岩壁的岩壁上扑下。 卡斯兰挥动着钉头锤一击全力的挥击,庞大的巨蛛被打得倒飞回去,腹部破开一个水桶大的缺口,内脏和体液涌出。 “这些家伙会没完没了。”奥兰多用力将剑刺穿巨蛛的胸腹。 “你的麻醉剂还有吗?”奥肯一边挥动短刀砍杀一边咆哮道。 “就算有现在也来不及用。”弥昂简短地回应,抓着空隙转头看了一眼,“曼涅托,撤回来,把支撑柱撞断。” 古墓巨蝎将巨蛛砸断在一旁的岩壁上,开始一边击退前进的巨蛛一边后退,在经过弥昂所说的石柱时用力两击将两侧的石柱砸断,同时将头顶上有裂隙的岩石用力一扯,一整片的岩石塌落下来阻拦在隧道中。 “走,这挡不住它们太久的。”矮人的隧道结构可不是打碎一两根石柱就能击垮的,现在拦在路上的倒不如说是断裂的石柱和部分岩石,巨蛛足以搬开它们。 不过趁着现在,有了横冲直撞的古墓巨蝎,他们足以快速清理出眼前的通道了,古墓巨蝎快速地将前方的巨蛛推开撕碎,周围岩壁上错过的巨蛛则被两侧的弥昂等人清除。 在留下遍地的巨蛛残骸后,弥昂他们终于暂时杀出了隧道,而当他们来到外沿的路时,眼前是一条沿着山壁开凿的宽阔道路,道路另一侧外是数十米高的陡峭岩壁,道路的两端一头已经断裂,另一边向远处延伸。 几块岩石碎屑落下在弥昂的甲胄上敲出脆响,弥昂皱眉抬头看去,在上方的岩壁洞口前洞穴巨蛛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从中爬出,并开始向他们逼近,而在最上方的岩壁断崖处,弥昂看到一头体型不亚于先前蜘蛛窟中女皇蛛体型的另一只阿拉纳克瑞巨蛛,而在它的背后还坐着一个人,虽然那个人长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蜘蛛脸,恐怕就是他在指挥这些巨蛛。 身后巨蛛们正在搬开挡住路的断裂岩石,危险越来越近,弥昂当机立断向卡斯兰、格雷登与奥肯三人说道:“你们上古墓巨蝎的后背,曼涅托会带你们爬下去。” “那你们两个怎么办,这种情况不应该分散。”卡斯兰问道。 “冲锋。”弥昂简短地回复,“我们两个靠坐骑有能力闯出去,你们跟不上才会有麻烦,古墓巨蝎会和你们一起作战,下去以后我们再汇合。” “好。”弥昂说清后卡斯兰他们也不再迟疑,三人一同爬上了古墓巨蝎的背后抓紧,巨蝎迈动节肢开始向着岩壁下爬去。 弥昂向着奥兰多点了点头,一拍都法的脖子后翻身跃上幻兽背后,此前的战斗中因为施展不开他们只能选择步行,并把都法和战马掩护在后面,这让性格好战的湖神幻兽有些焦躁,至于奥肯那匹未经训练的代步马已经给巨蛛们磨牙了。 “我殿后吧。”弥昂说道,巴托尼亚战马虽然出类拔萃但依然逊色于湖神幻兽,一旦遭遇战被迫拉开距离就麻烦了。 “那就交给你了。”奥兰多自然是完全放心。 战马与幻兽一同在矮人开凿的宽阔栈道奔驰向前,而这次巨蛛们即使能在岩壁上攀行也无法追上他们,只有横拦在他们前路上的巨蛛才有机会提前堵截到栈道上拦截他们,但疾驰的马背上骑士们的剑锋更加势不可挡。 久经沙场的战马无畏地冲向前方拦路的巨蛛,敏捷地避开了攻来的尖锐前肢,而奥兰多顺势将剑锋刺入了巨蛛张开獠牙后的脑袋中击穿其头颅,反手拖开后在战马掠过时将之甩下断崖。 “这些家伙不擅长用蛛网,但小心一点。”弥昂举盾顶住巨蛛的扑咬,生生将庞大的巨蛛直接扔向外侧的悬崖下。 “知道。”奥兰多双手挥舞长剑将面前的巨蛛肢解,断肢与黏液飞溅。 似乎是为了矿车搬运方便,矮人们锻造的栈道上没有阶梯,现在倒是方便了弥昂他们全速前进以摆脱身后的巨蛛。 但追击他们的绝不只有巨蛛们,在弥昂和奥兰多听到除他们以外的马蹄声前,伊岚已经告诉弥昂有死灵魔法的力量正在靠近。 无论如何那些挡路的巨蛛都会拖慢他们的速度,而身后的追击者显然没受到巨蛛们的干扰得以一直保持全速,双方间的距离再缓慢地缩短着,而当弥昂他们即将从栈道来到谷底时,终于在后方的拐角处看到了新的追击者。 “什么家伙?”奥兰多没有回头问道。 “如我所料,吸血鬼。”弥昂转头瞥了一眼,果然是是骑乘着亡灵战马的吸血鬼,“先撤下去,别在这和他们纠缠。” 两人率先离开栈道来到了谷底,在这里巨蛛们已经无法再跟上他们的速度,摆脱以后得以全速奔驰下甚至和亡灵战马之间逐渐拉开了距离,但在范围有限的地下他们不可能光靠速度摆脱吸血鬼们,特别是在逐渐追上了曼涅托他们之后。 即使来到平地,卡斯兰他们也没有从古墓巨蝎背后下去,虽然有些拥挤,但搭载了三个人速度下降了些但依然比他们徒步更快,而且在古墓巨蝎背后这个平台上居高临下对拦路的巨蛛们反击则更加轻易。 弥昂与奥兰多追上他们一行,击退左右两侧靠近的巨蛛,让坐骑放慢些脚步平齐前行,大部分的巨蛛已经被他们甩开,不过放慢步伐后追近的吸血鬼倒是新的麻烦。 “奥兰多你们继续前进,这边我来应付。”奥兰多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弥昂一拽缰绳反身迎去。 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弥昂看清了一五个吸血鬼骑士,虽然他们一同迎战的话也能保证稳胜,但吸血鬼们必然因为双方实力对比而选择和他们缠斗,那对摆脱追击的他们而言才是麻烦。 一马当先迎面而来的吸血鬼骑士手持骑枪,座下的亡灵战马足踏着灵魂之焰的光芒向前而来,弥昂没有躲避,而是剑盾交错横拦卡下骑枪的枪击尖,接着在双方战马的加速下剑锋与盾檐在枪杆上划出一溜火星,而弥昂反手发力,泰波克之翼的锋刃在对冲的力量下斩断了枪杆。 眼前的吸血鬼骑士对弥昂显然有足够的警惕,但弥昂一连串的动作依然超乎他的预计,因此在他来得及拔出腰侧的佩剑对抗前,弥昂已经一剑落在他的脖子上,速度之快后面的吸血鬼们也只是勉强看清,接着便是吸血鬼带着头盔的头颅飞起。 一个照面就击溃了他们的同僚,这显然让其他的吸血鬼们感到了震撼,也许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类骑士,因此当弥昂面对余下四个时,他们都收起了吸血鬼战斗的风疯狂,转而谨慎地挡下了弥昂的攻击。 双方错开,弥昂转了转手腕,刚才利用泰波克之翼的锋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这些吸血鬼们显然会有准备,不过他的底牌也还没使出。 “再来。”弥昂挑衅般说道。 四名吸血鬼商量般互相扫视一眼,两名吸血鬼却是直接撇下战斗向着奥兰多他们的方向追去,而留下两人对阵弥昂。 速战速决。弥昂打定主意,再度向着吸血鬼们发起冲锋,而对弥昂此前的进攻心有余悸的两名吸血鬼左右配合着展开攻势,并且和弥昂的打算相反,他们只需要拖上片刻等着之后的援军赶来便可稳胜。 但弥昂没有给他们拖延的机会,在双方的对冲即将错过,吸血鬼骑士以为只会是又一次的兵刃交击时,弥昂却已经甩开了马鞍纵身跃起,用构装手臂与泰波克之翼硬接下吸血鬼的攻击后双臂重击将吸血鬼砸下了亡灵战马的背后,摔落在地的吸血鬼连滚了几圈,而弥昂直接站稳,此时背后另一个吸血鬼已经策马袭来。 弥昂直接甩出泰波克之翼斩断了亡灵战马的腿,虽然来不及阻挡这一击但看清的吸血鬼骑士同样直接放弃战马跃下向着弥昂扑来,双方剑刃在半空相撞,互相推碾着盘转,弥昂回以一击沉重的猛击,单手持剑的吸血鬼在这一击力下都被逼退露出破绽,而弥昂推动着剑刃向前径直捅穿他的胸腔后将其钉在岩壁上。 “着可杀不了我。”吸血鬼痛吼着猛地抓住了弥昂的手不让他摆脱,而背后先摔下战马的吸血鬼已经起身攻向弥昂背后。 “你确定?”弥昂忽然笑起来,对吸血鬼而言刺痛双眼的光芒忽然亮起,伊岚的神力再度奔涌在他的血管之间,神力的光芒下对吸血鬼而言比被烈火燃烧更为痛苦而致命,即使是从背后袭向弥昂的吸血鬼也因为这突然爆发的圣化力量而退缩了。 至于面前的吸血鬼,抓住弥昂手臂的手掌直接在神力中如燃尽的树枝般迅速枯朽如炭,而从被剑刃贯穿的胸口开始寸寸崩溃成尘。 拔出剑刃时近乎炭化的吸血鬼身躯崩溃成无数碎屑,弥昂反身杀向最后一个吸血鬼骑士,失去信心的吸血鬼在弥昂剑前也没有坚持太久便被击败。 将剑从吸血鬼的心脏中收回时,弥昂淡然道:“你们比她可差远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麻烦重重 等到弥昂赶回的时候,奥兰多他们还没有摆脱两名吸血鬼骑士的纠缠,因为意识到双方的力量差距,那两个吸血鬼只是不断盘转在周围,偶尔发起攻击拖慢他们的脚步,而奥兰多一人虽然能追上,但同时面对两个吸血鬼则太过冒险。 不过当弥昂回来后,那两名吸血鬼立刻意识到他们的同伴已经被击败了,而且还是在比他们预想的短得多的时间内,这显然震慑住了他们,两名吸血鬼立刻选择撤退逃离,而弥昂也没有试图追上去。 “摆脱他们了?” “暂时而已,我们不可能一直应付下去。”弥昂眺望前方,似乎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通行。 “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他们也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强。”奥兰多保持乐观。 “幸运总是幻象,朋友。”奥肯似乎持更现实严肃的态度。 “有这么糟吗?” “也许这次他是对的。”弥昂忽然落地,用力将剑刺入地面后贴在剑刃边倾听。 数秒后,弥昂猛地起身说道:“跑,全速离开这里!” 众人愣了刹那,接着感觉到地面开始轻微的摇晃起来,以及地面下轰隆的声响,仿佛一千道闷雷正在大地深处蔓延,并且正在越来越近。 古墓巨蝎全速迈动节肢向前,弥昂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岩石不再如同此前一般严密紧致,当都法开始奔驰的时候地面上逐渐裂开缝隙,陷落的岩石让都法在疾驰中踩空不得不放慢些许,而头顶与周围的岩壁上岩石在晃动中破裂,解体的碎石从四周落下,而在他们面前与身后,地面正在颤抖中碎裂,在那些蔓延的巨大裂隙中有熔岩的光与热渗出。 在他们下方后就是岩浆层,弥昂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只能大致猜测那些混沌教徒在地下隧道的薄弱支点处安置了火药,在需要的时候摧毁那些支点,一整层的地下空间都会连锁崩塌,就像现在的情形。 而这显然糟糕透顶,地面晃动岩石崩塌,裂隙在他们身后不断蔓延,崩解的地面追逐着他们的脚步赶来,弥昂不用往下看都能想象摔下去是什么样子,并感叹那些矮人挖得洞真是深——虽然实际上是这片地域的岩浆上涌。 一道裂隙在他们前方的地面开启,都法与奥兰多的战马迅速掠过了它,但当古墓巨蝎经过是裂隙迅速扩大,巨蝎脚下的岩石崩塌坠落入下方的岩浆流中。 巨蝎的两只巨钳猛地抓紧前方断裂的岩石,但裂隙两侧还在拉开距离,巨蝎甩直尾巴卡在后方的岩石间,吊桥般堪堪卡在半空,上面的三人都抓紧了古墓巨蝎的身躯才没有掉落下去,排挂在半空,好在此时地裂的蔓延已经逐渐停止了,矮人的建筑不是一两次爆炸就能够摧毁的。 不过卡斯兰与格雷登都穿着全副甲胄,还背着武器,虽然靠着长久训练的体质足够支撑住重量,但却很难再往上攀爬了,何况古墓巨蝎倾斜的背上也没有多少可供抓握的地方。 “奥兰多,我抓住你,你去把他们拽回来。”弥昂一手抓住都法的缰绳,构装手臂抓住奥兰多的一只手。 奥兰多也不犹豫,踏上古墓巨蝎还嵌在岩壁内的巨钳后半探出身子把手努力够向卡斯兰,连试了两次后弥昂再探出点身子才让奥兰多够到,往回拖回爬上地面。 而剩下两人的距离更远,弥昂他们也只能一点点在古墓巨蝎侧倾斜的狭窄身子上够去。 在即将够到格雷登的时候,弥昂感觉到一阵炽热正在逼近,下方熔岩散发的热量掩盖了它的灼热和光芒,因此直到逼近的时候弥昂才发觉。 仿佛一个火球砸在了一旁的岩壁上,原本尚能勉强支撑古墓巨蝎的岩壁崩塌,即使一直心沉如水的曼涅托也手忙脚乱般操控着古墓巨蝎练练向前攀爬,而尾部也再钩不住后方的岩壁,重重砸向这边的岩壁,最后身躯完全垂直挂弥昂这边的断崖上。 虽然古墓巨蝎的诸多肢体能很好地攀附在崎岖的岩壁上,但格雷登与奥肯只能死死抓住巨蝎的节肢挂荡在半空,奥兰多也因为崩裂的岩石踩空落在,好在弥昂一直紧抓着他,没片刻就拖了上来。 古墓巨蝎上的两人足够幸运没有因为刚才的碰撞脱手摔下去,如果仅是这样他们只需要抱紧巨蝎后等着巨蝎爬回地面就好,但一低头他们就能看到此前的攻击来自与谁。 在他们下方十数米的岩壁上,块块岩石裂解落入下方的岩浆,一头体型庞大的巨蛛探出头来,它的外形与寻常阿拉克纳瑞巨蛛没有多少分别,但外壳与节肢的间隙中散发着与熔岩如出一辙的灼热闪光,四颗并排的毒牙晃动着,嘴中低落出些许炽热的黏液,刚才的攻击就来自于它。 “这种家伙我还真没听说过。”奥兰多看到熔岩巨蛛钻出岩壁后忍不住说道。 “大概就是某个巨蜘蛛的变种。”弥昂探头看了眼,“它靠得太近了。” 熔岩巨蛛向着巨蝎的方向爬来,奥肯单手抽出火枪对着就是一击,但却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只是让熔岩巨蛛发出刺耳的叫声后喷射出又一团炽热的黏液,古墓巨蝎也不得不挪动身躯避开,但边缘本就不稳的岩石进一步碎裂,古墓巨蝎的身躯沿着岩壁向下滑落了两米,震动让挂在它身上的奥肯与格雷登都摇摇欲坠,而熔岩巨蝎离他们只剩三四米。 “滚开,丑东西。”格雷登踩着岩壁稳定些身子,让奥肯解开绑在他背后的长戟,单手挥动长戟赶开熔岩巨蛛试探向前的前肢。 受到反击的熔岩巨蛛尖叫一声,猛地向上一扑撞在了古墓巨蝎的身上,岩壁的震动让单手支撑的格雷登一时没有抓住直接坠落下去,好在曼涅托及时调动巨蝎的尾巴往上一抬让格雷登能抓住支撑勉强挂住,但失去一个威慑后谨慎的熔岩巨蛛径直向上袭来。 “躲开点。”弥昂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仰头看去,弥昂与另两人合力生生推顶来一块超过半吨的巨石,对着熔岩巨蛛的方向直接砸下,不偏不倚砸中巨蛛的脑壳。 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在岩壁上本就费了不少力气,头上挨这一击的熔岩巨蛛头晕般松开了肢体,沉重的身躯缓缓向后倒去,但它坠落前前肢乱晃着反扑抓住了格雷登,让他脱手落下,而上面的奥肯抓住长戟想把他拖回来,但下坠的力量直接把他一起拖了下去。 两人一蛛向着下方的岩浆熔流坠去,半途中还勉强保持了平衡的奥肯将长戟用力向着岩壁一推,正卡主两片凸起的岩石,钢制的长戟撑住下坠的力量让抱紧长戟的两人勉强刹住,在脚踩上凸起的岩石后才算勉强稳住。 而过于沉重的熔岩巨蛛则数次试图重新抓住岩壁,但都已失败告终,最后只能尖啸着坠入下方的岩浆之中,而即使是熔岩巨蛛也不可能真的在岩浆中生存,这一麻烦算是被摆脱了。 不过还得把人拉回来,弥昂向下喊道:“你们抓紧,我让曼涅托下去载你们上来。” “你确定他能在岩壁上掉头吗?”奥肯大声回喊道。 古墓巨蝎虽然有许多的肢体让它在崎岖地形上也能健步如飞,但不等于它也能像蜘蛛一样零活地攀爬在各种表面上,而且背对着向下爬的难度太大了。 “这里不止一条路,放心吧,我们会找到活着离开的路的。”奥肯继续回应道。 “不止一条路?”弥昂疑惑了刹那,接着想起来此前熔岩巨蛛钻出的洞穴,如果它不是把自己关在洞里那么久,那么就还有别的路途,对面岩壁上对应的断裂洞口似乎说明了这点,而且那离他们不远。 在和格雷登经过几番努力攀岩后,他们进入了熔岩巨蛛此前爬出的洞穴,确定了前方还有新的路径后向上方的弥昂他们打了个手势,双方开始从不同的路线继续前进。 *** 半狮鹫气势汹汹地撞向邪教徒卫兵。 隧道入口前守着不止一打看守,他们有的连滚带爬地躲开,有的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暴怒的攻击,其中一人躲到空置马车的车轮之间,结果却被咬住腿拽出来,扔砸在岩壁的另一侧。 剩下的人把半狮鹫包围了,每次他转身面对一群敌人,其余人就绕到他身后进攻,在一些邪教徒抵近攻击的时候后方的弓弩手抓着空隙射击,大部分都被半狮鹫躲过了,但也有两支深深扎进羽毛和皮肉里。 半狮鹫被激怒地咆哮,每当他发起冲锋,那些弓弩手就退后,不让他有机会抓准某个目标,但在一个邪教徒停下脚步瞄准的时候,躲在后方阴影中的玛苪娅扣动扳机,弩箭扎进他的后背,半狮鹫也正好转身面向他一爪掀翻后后脚踩上去,仿佛盖棺论定。 玛苪娅单膝跪地给十字弓上弦把下一支箭装进箭槽,半狮鹫抓住打破的缺口冲向身后的敌人,被逼近的邪教徒们立刻四散而逃,玛苪娅抓住机会躲到远点的马车背后,重新评估眼前战场的情况。 敌人的数量很多,虽然借着突袭的机会半狮鹫暂时压制了他们,但这坚持不了太久。 玛苪娅了眼面前盖着帆布的马车,想了想后偷摸到岩壁上取下火把将面前的几辆披着帆布的马车尽数点燃,其中一些上面还有柴火和煤炭这样的可燃物。 她把车轮前的石垫拿开,用力向推动点燃的马车冲下去,但她的力气显然不够,而马车无故燃烧的动静引来了几名混沌信徒,一人发现了她,大吼一声引得其他人也纷纷转头,几人脱离缠斗向玛苪娅的方向跑来。 玛苪娅射出一支箭正中领头那人的胸口,披着长袍的邪教徒像是装满肉的口袋一样倒下,而一旁他的同伙举起十字弓瞄准,玛苪娅只好跳到马车后躲避箭矢,身后响起弩箭射入岩石的噼啪声。 在她有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时,半狮鹫钻出人群赶来一口咬住拿弩弓的那人,像甩布甩飞出去,接着猛地跑到玛苪娅所在的马车后,似乎是明白她的打算不顾火焰燃烧地用力撞在马车上。 随着半狮鹫庞大身躯的用力一撞,燃烧的马车终于被推动了,连带着前排的马车一起撞向下方的混沌信徒们,中间被引燃的煤块和木柴在马车侧翻的时候飞散出来,引得面前一片混乱,长袍被点燃的混沌信徒们尖叫着打滚跑开。 玛苪娅趁机跃上半狮鹫的背后,他们瞅准了火势最弱的一侧全速冲出,忍住火焰的灼燎冲入后方的隧道中,甩开跟上的追兵深入地下。 在确定摆脱了敌人后,玛苪娅靠在半狮鹫的脖子上使劲喘息,解下角猎者留下的水囊将水浇在似乎有些烧伤的位置。 满是钟乳石和石笋的山洞就像一个迷宫,到处可见堆在一起的树枝和骨头,好像这里曾经是许多动物的巢穴。 山洞比她此前想象的还要深,腐肉的臭气十分浓烈,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枯骨,半狮鹫每前进一步时都有不少骸骨被踩断。 半狮鹫寻觅着人类无法嗅到的气味在黑暗中前行,和玛苪娅一样它只要微光就能看清道路,而四周岩壁的裂隙间依然有光线漏进来,玛苪娅深吸口令人不悦的空气,在前面深处有只她需要救出来的半狮鹫幼崽。 光源一点点改变,稀薄的橙光落在身后,前方某处火盆燃烧的光散射开来,半狮鹫小心地放慢了脚步向前,玛苪娅对眼前的景象逐渐有印象起来,透过眼前门扉的空隙,她确定这里就是此前混沌信徒们关押动物的地方。 小心地退开门,两头熊的皮挂在木制的支架上慢慢风干在我右手边,墙角边排列着带黑色污渍的木桶,对面的墙下各种兽类的骨骼被分类堆放,粗壮的腿骨,纤巧的翅骨,木带刺的短桩一样的脊椎骨,以及堆积成打的头骨。 尖锐的愤怒在她心里节节攀升,玛苪娅静静地深呼吸,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她的目的是救走半狮鹫幼崽,当然其他的猛兽也可以放走。 但情况出乎她的意料,半狮鹫低吼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幼崽的回应,当她沿着记忆来到关着半狮鹫幼崽的笼子前,将巨大的幕布揭下时,笼中却是空的,只有被啃食过的骨头说明半狮鹫幼崽确实在这里呆过,但被解开的插销说明半狮鹫幼崽已经被带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逃脱 “你非得每分钟看它一眼吗?”奥肯举着火把,对身后的格雷登有些嫌弃的说道。 “拜托,他是个被吓到的,需要照顾的小家伙,对吧宝贝?”格雷登半蹲着双手用力搓了搓半狮鹫幼崽的脖子,半狮鹫幼崽小心地低吼了一声,虽然没有因为眼前人类的行为应激抓狂,但看起来并不是很愉快。 奥肯叹了口气,如果他穿的不是这么厚实的风衣他肯定会用力挠一挠身上的鸡皮疙瘩,他觉得这位塔尔之怒骑士以后对自己的妻子都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来,如果他真的会有妻子的话。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奥肯与格雷登在被熔岩巨蛛待过的,因靠近岩浆而燥热苦闷的洞穴中前进,并一路来到隧道的尽头,打开了一个位于头顶上的翻盖出口,虽然出来后的房间和出口的位置让两人怀疑他们经过的隧道大概是用来处理垃圾的,好在这里早就废弃了。 “嘘,前面有四个人,他们守住了路。”在走出房间经过一小段路后,奥肯忽然打出一个手势,小声说道。 “那该怎么做?” “你冲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会支援你的。”奥肯拔出两把装上了弹药的火铳。 “没有更安全些的方案吗……算了。” 格雷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掷出,撞击的声音刹那吸引了守卫的注意,而格雷登趁机举起长戟冲出拐角杀向他们,四名混沌教徒猛地反应回来举起弩弓扣动扳机,四支箭矢射出,两根蹭着格雷登的板甲弹开,而另有两枝箭矢命中,虽然只在板甲上击出两个浅坑,但如此近距离的冲击让格雷登脚下一个趔趄。 放弃了弩箭,混沌教徒们拔出弯刀想砍杀眼前的敌人,但下一刻奥肯也冲出,两柄火枪一同开火将最靠近格雷登的两名混沌教徒击倒在地,而格雷登抓住时间冲向前,长戟重挥抵着面前的混沌信徒砸在岩壁上。 不过从混沌教徒黑袍下探出的带利齿触须又迫使格雷登回手挡下攻击,眼前的是个变种邪教徒,有这样的腐化变异不稀奇。 变异也弥补不了他与格雷登之间的差距,他是之怒骑士团的骑士,即使只是个新兵,因此他毫不动摇地翻转长戟,利用武器的优势保持住双方的距离,末端一击砸在邪教徒的头边,在对方失去平衡的时候长戟重挥,将其从肩到胸几乎劈开。 身后传来沉闷的击打声,格雷登转过头看到了正在搏斗中的奥肯,猎巫人的手套边有一排钉刃,当他重拳挥砸过对方的脸时,顺带出一片血肉,最后用短刀捅穿了敌人的心脏。 “他还没死透。”格雷登提醒正准备拔回刀的奥肯。 猎巫人愣了一下,接着用钉靴踩住对方再多捅了几刀,直到刺穿又一个心脏手感的位置后才让那个邪教徒彻底死亡。 “希望这两个家伙没什么特殊的本事。”奥肯又检查了一下最先被击倒的两个变种人,他们身上也有特殊的异变,但显然不是有顽强生存力的,都确实死亡了。 这里是个四通的道路节点,他们不知道这些道路通向哪里,刚才过分专注于击杀敌人了,没考虑过审讯这个选项,而且他们也担心很快会引来更多的人。 “他们刚才守着的是这条路。”奥肯看了眼右侧的道路,“一般都是守住会有外人来的方向,那显然他们正对着的更有可能是出口的方向,我们往这边走。” 似乎是找对了,他们沿着上坡路途的隧道向前,随着黯淡的荧光从岩缝的裂隙间渗出,他们看到前方从从门隙中投出的光勾勒出门的轮廓,奥肯与格雷登放轻步伐,把手中的火把也放在一旁的架上伪装成地道里本就有的火把,最后躲到门边倾听里面的动静。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赶紧贴近墙,大门轰然开启,十数个混沌教徒从中走出,为首一个幽灵样的邪教徒喊了一声,回声渐渐传向远方,但始终无人应答,那人便下命令,点燃另一盏油带着人向隧道下方走去,一次也没回头。 奥肯与格雷登静待他们走远,这才悄悄绕过藏身的石柱与门扉,朝着门内看去,现在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火光在油灯与壁炉中跳动着。 两人立刻跑到大厅内,用力推上了门后用长木把门栓锁上,这才回头打量这个屠宰场般的大厅。 两人分头在大厅内转悠着,揭开帆布看看其中的情况,奥肯打开一个巨大铁笼的帆布,里面的是一头体型硕大的棕熊,当光线照射进来时,熊巨大的爪子拍得铁笼嗡嗡作响,咆哮的大口几乎喷了他一脸口水。 “其实我挺想放你出来的,不过还是算了。”奥肯放下帆布,再去查看其它一些笼子,有不少铁笼内的动物已经死了。 “格雷登,这边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你……”奥肯说着发现格雷登没有回应,有些奇怪地走近到大厅的另一边,只见格雷登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打开幕布的铁笼。 油灯的光芒照亮了铁笼中的景象,半狮鹫幼崽带很浅斑点的花纹在灯光下闪烁,它缩成一团,一面哆嗦一面鼓起劲发出微弱的威慑叫声。 铁笼很大,半狮鹫幼崽在里头显得空旷,它缩在角落里瞪圆了眼睛,似乎受了惊吓,羽毛往后收拢贴在脖子附近,论个头它已经相当与一匹小马驹,格雷登全神贯注地看着它,只觉得它身上银灰色与褐色的毛发纹路真是漂亮极了。 “格雷登……” “我得放他出来。” “等会,我们先……” “我就知道塔尔的启示是对的,我会得到我的半狮鹫。” 奥肯放弃和对方说清的打算了,格雷登拔出铁笼的插销,拉开笼子的门时金属发出叮咣的噪音,这让半狮鹫幼崽有些不安地踱着步子。 格雷登放慢脚步,免得吓着它,“嗨,宝贝。”声音很轻柔,只比耳语略微高些,“嘘嘘嘘。” 它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但并不太严重,边缘有几根肋骨显出来,不过身上的肌肉依然鼓起,看来在被抓之前它的父母把它照料得很好,显然它还是饿了,混沌信徒没喂好它,也不打算认真喂养,也许就不需要它活太久。 格雷登缓缓转过背囊靠在胸前,掏出一片鹿肉递到笼子里,半狮鹫幼崽小心地凑近耸耸嘴巴,笨拙地站起来,在笼子里前后踱步,瞅着格雷登手里的肉,却不愿来吃。 “来吧,宝贝。”格雷登甚至模仿他在训练中听到的真正半狮鹫的声音哄它。“我知道你饿了,来吃吧。” 格雷登有点急于让它来自己身边,混沌信徒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他需要赢得信任好把这小家伙带走。 最终饥饿帮它下了决心,半狮鹫幼崽小心翼翼地接近格雷登,伸长脖子,试探着叼走了他手里的肉,把肉扔在笼子的地上,然后看着格雷登,直到他缩回手才闻了闻肉,紧接着就开始撕扯吞咽。 格雷登在笼子门口坐下,半狮鹫幼崽退回自己的角落,格雷登挠了挠头,直接把奥肯包裹里的那块肉也拿了出来,用手往前递,当半狮鹫幼崽来吃东西时,空着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翎羽,而半狮鹫幼崽似乎,没有太抗拒,只是把肉叼走。 等它吃完的时候,格雷登刚想上前去抚摸一下拉近关系,但半狮鹫幼崽腾地站直起来,格雷登还以为自己刺激到它了,但只见半狮鹫幼崽冲着他们关上的后门低低地嘶吼了几声。 “有人来了。”奥肯压低了帽檐,格雷登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接着是一声回响在整个大厅的撞击轰鸣声,大门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花纹扭曲门隙开启,横插的长木棍也出现断裂的痕迹,透过打开的门隙,奥肯看见了门外带鳞的庞大扭曲身躯,他自然记得那是什么,在变种人村庄中见过的突变体,向来肃穆的面容也不由得微变。 “这门不是矮人造的吗?”格雷登说道。 “但门锁不是,快走。”奥肯低吼。 格雷登也再顾不得许多,上前抱住半狮鹫幼崽的脖子往外拽,几乎就打算把不小的半狮鹫幼崽抱出来,不过似乎更畏惧外面敌人的半狮鹫幼崽不用他催促就猛地窜出了笼子,几乎拖着格雷登一起跑了出来,奔向大厅的前门。 在他们冲出前门的时候,后方的临时门栓已经被突变体直接撞断了,轰隆开启的声音后,溶洞大厅内的方向突然传来惊恐的呼喊声,接着便是深沉、愤怒的咆哮,接着是某人奔跑的脚步,而更沉重的脚步开始追上去,咆哮、痛苦的尖叫、咔嚓一声,然后就是短暂令人不安的寂静。 格雷登与奥肯可没工夫想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带着半狮鹫向前狂奔,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半狮鹫幼崽的一条后腿受了伤,应该是捕兽夹导致的,因此奔行的速度甚至比他们还慢一点,也让格雷登庆幸不会让它单独跑丢了。 重重踩碎骨头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靠近,与之相伴的还有喘息和咆哮,一声巨大的咔嗒声在山洞中回荡,敌人不只是来自后方的,格雷登与奥肯四下张望着有没有藏身的地方,最后只看见一条前方的岔路通道,最后连忙跑了进去。 突变体载着邪教徒的首领走过大厅,邪教徒首领四目四下张望,几乎没有皮肤的脸上也看到出面色阴郁,那头半狮鹫幼崽不管怎样都是在他手上丢的,这可是大罪,因此他赶忙带着邪教徒们走出了大厅前门准备追回那头畜生,还得宰了敢来捣乱的人。 留下部分人看守好剩下的动物,当他来到前方的岔路前时他看到了好整以暇地坐在恐惧深渊兽背后的安东尼,吸血鬼满不在乎地打量着面前的变种人,他蔑视他们。 突变体本能地警惕停下了,邪教徒首领对眼前的吸血鬼也心怀忌惮,但还是鼓足力气问道:“你刚刚有发现入侵者吗,他们偷走了那头半狮鹫。” “没发现入侵者,不过刚刚没人经过我身后的路,我猜他们只能从这离开。”安东尼指了指一旁黑暗的隧道。 邪教徒首领忍住怒气:“如果你已经发现有敌人,为什么不拦下或追上他们?” “我怎么知道是敌人,这不是里面的路吗,外面的守卫可没发现什么。”吸血鬼冷笑一声,“而且我又不在乎这些动物能怎样,如果你这么需要抓他们,我守住路了,你去把他们赶出来吧,请。” 紧绷着脸深呼吸平缓下来,邪教徒首领沉声命令道:“走。” 第三百二十四章 界限 “我们刚刚是不是来过这里?”奥肯看着周围昏暗的石笋和地上的枯骨,似乎断裂的骸骨上还有他们踩断时留下的痕迹。 “可能有点迷路,这里的隧道太乱了。”格雷登无奈地看向前后的道路,同时尽力安抚一旁的半狮鹫幼崽让它别发出半狮鹫独有的,极具穿透力的叫声。 如果只是奥肯的话他不介意把半狮鹫的嘴直接堵上,但格雷登却一心想得到这只半狮鹫幼崽的信任,因此他只是在不断想办法转移半狮鹫的注意力,比如现在半狮鹫正在叼着切断了半截的大腿骨,似乎想啃出里面的骨髓。 “我只需要你的理智别受到影响,事实就是再找不到逃走的路或是援军的话我们就死定了,就靠我们俩可没法对付那些异端杂碎!”奥肯最后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他的话音在深邃的地道中回响。 而当他的声音消散后,一些枯骨碎裂的轻微声响开始传来,这意味着有人正在靠近他们,两人不由得面色微变,转头快步向前,转向任何看起来更难以追踪但也难以找到出路的隧道中,直到可能跟在他们身后的声音消失。 “希望别再碰上麻烦了。”奥肯扶着膝盖,微喘着说道。 “我倒觉得麻烦很快就会再来,你怎么了,小家伙。”格雷登看着半狮鹫幼崽扔掉碎骨,有些兴奋地蹦跳着向前嗅着,轻叫了几声,这让格雷登两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但半狮鹫幼崽晃了晃头便没再叫了,小跑着上前,格雷登与奥肯也赶紧跟了上去。 转过两个弯道,眼前的是一个陈旧的牢房,连铁门都倒了,每一个里面都有堆积的动物骸骨,甚至还有一些更加丑陋的突变骨骼。 格雷登追上了半狮鹫幼崽,抱住它的脖子让它别乱跑,尽管半狮鹫幼崽还是蹭蹭地刨着地扭动着想跑出来,让格雷登有点疑惑什么让它这么兴奋。 “格雷登,快放开它!”奥肯急切的声音忽然响起,但格雷登并没有放手。 一声咆哮让格雷登转头向前侧的昏暗隧道看去,却见一头成年的半狮鹫飞奔而来,震撼甚至让格雷登一时忘记了躲闪,奥肯一把拽住他想躲到一根石笋背后,但被地上的骨头绊得险些跌倒,格雷登反应过来,赶紧拖着半狮鹫幼崽往一旁的笼中爬,两人捡起倒下的铁笼门抓紧扣在岩壁前,半狮鹫凶猛的冲击撞在铁笼前,震颤的嗡嗡声回响在地下。 门朝里撞得凹进笼子里,他探头往里钻,但现在扭曲的笼门挡在了半狮鹫与两人之间,但他还不肯罢休,作势咬去,喙的边缘像是匕首一样锋利,在确定够不到后他冲着里面咆哮,气息中充满鲜血的臭味,染成红色的唾沫溅了奥肯与格雷登一身。 两人不由得往被骨骼堆积满的角落里缩,背后被碎骨刺得生疼,被格雷登死死抱着的半狮鹫幼崽却没被吓到,只是兴奋地挥动着爪子轻叫了几声,成年半狮鹫似乎因此暂时平静了片刻,安抚般低吼了几声,又抬起头侧着脑袋往里够,伸出爪子用力往前一挥,不过还只是堪堪擦过两人面前,他咆哮着后退,然后再次伸出利爪,这次越过了扣在岩壁上的铁笼边缘。 奥肯手里拿着短刀,可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它拔出来的,半狮鹫的爪子离他们只几寸远,但奥肯又担心更加激怒这头庞大的半狮鹫,好在终于还是退了回去。 “你应该把他的孩子还给他。”奥肯看出端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格雷登紧咬着牙坚持着没放手。 奥肯怒斥:“你们不是要亲手驯服真正的半狮鹫吗!” 格雷登看着他此生见过的最高大的半狮鹫:“他太强壮了,而且完全没有准备就是送死!” “简直就是白痴的说法。”奥肯在身上的口袋里四处搜寻可能剩余的火药。 但半狮鹫对铁笼的撞击停止了,尽管他依然皱着鼻子、眼里燃着怒火,但确实没有发起攻击,而且还后退了几步让出些空间。 没有了合适光源的地下异常昏暗,只有一些岩壁上的裂隙中渗入光线,奥肯在自己的手套里搜出了根火绒点着,微弱的光中他们隐约看到半狮鹫的背后还有一位骑乘者,只不过她太瘦小以至于在刚刚被半狮鹫的身躯挡得轮廓都看不清。 玛苪娅从半狮鹫背后轻盈跃下,拍了拍半狮鹫比她头还高的强壮肩膀后看着眼前的两人说道:“抱歉我不太能阻止他,而且他很担心自己的孩子所以极度暴躁,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把他的孩子放出来,这样他至少会让你们安全离开。” 两人认出玛苪娅,奥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碰上这头……半狮鹫的?” “试图逃跑时遇到的,幸亏他救了我,否则我恐怕是没机会逃出来的。”玛苪娅说道。 “抱歉。”奥肯叹息一声。 “以猎巫人来说,你没把我烧死就算渎职了,有什么好抱歉的。”玛苪娅不冷不热地说道,又把目光转向了格雷登,“你最好还是放了那孩子,难道你想一直堵在里面对峙吗,何况真正的敌人随时可能追来,那时候你又能怎么办?” “我同意这孩子的话,放开它,格雷登,我们现在不应该成为敌人。”看到格雷登有些动摇,奥肯也劝说道。 格雷登专心思考眼前的状况,他看着威严的半狮鹫继续打量他们,只不过已经不再咆哮,只是喘着粗气。 玛苪娅走近到铁栏边,递给半狮鹫幼崽一条鹿肉,不过它无心进食,跌跌撞撞地朝栏杆走去,前爪伸向父亲的方向。 格雷登最终叹了口气,和奥肯一起推开了盖在面前的铁笼门,看向半狮鹫说道:“我没想伤害你的孩子,你该看得出我只是来帮忙而已。” 玛苪娅将鹿肉扔给格雷登,格雷登一愣接过后直接递给半狮鹫幼崽,它耸耸鼻子,一口叼着肉跑回了父亲身边,大口将肉吞下,一口气吃太多可能不大好,不过现在他也没别的招数了。 “瞧见了?”格雷登强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成年的半狮鹫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 最后半狮鹫终于挪开了目光,将视线放回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他低下头来轻轻地抚摸着幼崽头边的绒毛,喉咙里发出鹰般低沉的隆隆声,而幼崽则欢快地用鼻子与脖颈蹭上去,跳跃在他的爪边。 在轻跃到玛苪娅旁边时,半狮鹫幼崽好奇地打量着她,玛苪娅笑了笑,用手抚摸了一下半狮鹫幼崽的头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对其他人一样的戒备。 “好姑娘。”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它的性别?”从洞坑里出来的格雷登有点惊讶。 “怎么,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玛苪娅带着点嘲弄说道。 格雷登没有搭腔,奥肯则是开口道:“出于身份,我们之间确实很难有信任可言,但出于眼下的形势,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们,现在我们需要共同度过难关。” 玛苪娅歪了歪头,像是在从不同的视角打量着奥肯一般,最后拍了拍半狮鹫的肩膀,成年的半狮鹫抬起头重新看向奥肯和格雷登,凌厉的目光审视了片刻后终于暂时松缓下来,发出一声冗长的低吼,仿佛是松开警戒般的示意。 “好了。”玛苪娅点了点头,“不能久留,边走边说,现在告诉我你们知道些什么。” 得知了奥肯与格雷登的经历后,玛苪娅得以确定来到地下的不只他们几人,还算是好消息,至少不是只有他们几人在地下被追捕,但敌人显然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他们身上,现在按照原路返回很大可能正面撞上那些尾随的敌人,他们只能在地下的复杂道路中一边兜圈子一边找到新的出路。 但混沌信徒可能比他们更熟悉这里,知道岔路与死胡同,他们会逐渐被逼到死角,在她向前迈步抬起时,她忽然顿住了,感觉到有什么拽住她的腿,她低头看到半透明的蛛丝,接着耳边的绒毛微颤,捕捉到了一些轰隆的声响。 “他们已经来了!”她猛喝一声警示众人,抬起弩弓对准了一旁的岩壁。 一记重击让他们四周的岩壁震颤了刹那,岩壁上碎石崩裂裂痕蔓延,在一声巨响中庞大的突变体砸穿了两尺厚的岩壁猛地冲入到另一端的隧道中来,带着獠牙的触须一击抓住了玛苪娅压在墙面上。 “放开她,杂种!”奥肯短刀刺入到突变体粗壮的臂膊中,但坚韧的肌肉与鳞片将这一击卡在了手臂中。 格雷登正准备挥出长戟,但一阵弓弦颤动的嗡嗡声迫使他贴到一旁的岩壁上躲开一阵弩箭的射击,数支箭刺入面前的岩壁,接着一个长有两个上半身,挥动着四柄弯刀的强壮变种人一马当先闯入进来。 半狮鹫猛一推自己的孩子让她躲到石柱后,咆哮着跃上了突变体的后背,撕开成堆的鳞片与硬皮,挖出血肉紧紧扣住它的脖子往后迫使它仰起头,而苦于脱身的玛苪娅找准机会抬起弩弓一击正中它鳞片稍薄的咽喉。 突变体松开了玛苪娅,本能地捂住了不断冒血的咽喉,发出陈旧鼓风箱般的声音,半狮鹫拖着它压向了洞口,暂时堵住了后续想闯入进来的混沌教徒,而突变体混乱地挥动着扭曲地肢体砸向四周,似乎失去控制者后变得不分敌我。 格雷登猛地窜起重挥砸倒一个混沌信徒,举起长戟架住两把砍来的短刀将对方猛推回岩壁边,玛苪娅给箭槽填上箭矢后再次放倒一个混沌教徒,但更多人已经冲了上来,她不得不向后退去,而奥肯顶在她的前方阻拦住那些前进的变种人。 玛苪娅在昏暗的空间中四处张望,她之前看到了蛛丝,那就意味着这些邪教徒们还带了巨蛛过来,在这里它们是极为麻烦的敌人,而出乎她意料的,这里没有巨蛛出现,在她诧异的时候,岩体又是一阵颤动,在十米外的前方,对面的岩壁也崩塌破碎,在后面玛苪娅看到了一头庞大无比的女皇蛛,在它背后则是一个长着蜘蛛面孔的丑陋变种人。 退路几乎都被堵住了,奥肯判断形势确定没有任何胜算后,劈倒面前的变种人,然后收回短刀拽住了背后的玛苪娅拖着她向前跑,拿出最后一点火药准备强打开一条路,但在他准备投出火药时,一大团蛛丝击中了奥肯的后背让两人摔倒在地。 岩壁外的弓弩手们已经又填装了一轮箭矢,发出致命的呼啸声,奥肯猛地抱住玛苪娅翻滚躲避箭矢的攻击,一阵混乱中他听到了半狮鹫的咆哮,女皇蛛刺耳的磨牙声,人们的怒吼或是垂死的喘息,最后是一阵传遍全身的疼痛,还是有支箭矢没避过。 但现在糟糕的是为了躲避箭矢,他们被高度韧性的蛛丝缠住了,而另一头正被庞大的女皇蛛不断往其方向拖去,格雷登与半狮鹫退入到通道中,庞大的突变体已经转过身来横堵在中间,虽然极度狂暴危险但好在让那些弩弓难以发挥。 在玛苪娅与奥肯因为身上被缠住而抽不出手脱身时,半狮鹫幼崽忽然从石柱后跳出,面对着因为过于庞大只有头能放进隧道中的女皇蛛无畏地尖啸起来,这让女皇蛛背后的变种人忽然愣住了,他想起来之前被下令的时候被告知过半狮鹫幼崽的重要性,因此他犹豫了片刻后从女皇蛛的背后跃下向着半狮鹫幼崽走去。 半狮鹫幼崽威吓着眼前的敌人,而蛛面人也没有大意,即使是幼崽半狮鹫的利爪依然像是短匕一样足以把人开膛破肚。 没有多少经验的,半狮鹫幼崽抢先发起冲锋,而变种人却忽然半蹲下身来,在半狮鹫幼崽的利爪探出时从黑袍下抽出一张蛛网张开到面前,被拦住的半狮鹫幼崽顿时失去平衡翻滚在地上,而他也稍稍松了口气。 “离她远点,混蛋。”玛苪娅的警告声在一旁响起,蛛面的变种人不屑一顾地看了眼地上试图摆脱纠缠蛛网的女孩,转头向着半狮鹫幼崽走去。 玛苪娅情急之下双腿夹住后面的蛛丝,用力一甩恰好拦在对方的腿间,没料到这手的变种人顿时脸朝下摔倒在岩地上,抬起头时怪异的螯肢都歪曲了,一些黄绿色的黏液从口中滴出。 虽然没有大碍,但却激怒了对方,愤怒的蛛面变种人猛地上前拽住玛苪娅的衣领,在这个距离看清对方后却忽然又愣住了,他对玛苪娅有印象,在之前进攻变种人村庄的时候,他记得那个可怕的女人似乎很看重这个女孩,也许他可以把两个目标都抓到手,得到更多的奖赏甚至是神恩。 正当他好没想好怎么把两个目标都带回去的时候,腹部猛地一阵刺痛,他不得不甩开玛苪娅退后,玛苪娅手中握着两根箭矢的箭头还在滴着血,她暗叹可惜,手臂活动不开没法宰了这个混蛋。 而挣脱蛛网的半狮鹫幼崽挣脱出来,扑向他对着后背又啄又挠,一道道伤口飙出腥臭的血,他嘴前的螯肢快速摩擦着吐出一串尖锐的叫声,后方的女皇蛛忽然放开了拽住玛苪娅与奥肯的网,再喷出一条新的网粘住半狮鹫幼崽,总算停止了她的攻击。 在浑身伤的蛛面变种人终于爬起来的时候,眼前又是一黑,没了牵制的玛苪娅此时一个挺身蹲在地上后全力一跃,直接投掷在他的脸上,在一阵几丁质与骨骼破碎的脆响中,遭到重击的变种人终于昏倒在地,而没有摆脱束缚的玛苪娅也落在地上。 失去控制者的女皇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在原本有命令的时候它分得清同伴与敌人,但现在却只剩下了捕猎的欲望,它竭力想把身子探入到隧道中却怎么也进不去,最后只有开始喷丝试图抓住猎物,一道道的蛛丝射入隧道中,不过因为视力不行而无一命中。 看到粘在一旁地上的蛛丝,格雷登忽然灵光一闪,猛地用长戟挑住蛛丝的末端,接着冒着被突变体砸碎的风险接近,用力一甩将蛛丝套上突变体崎岖的肢体,而感觉捕捉到猎物的女皇蛛则向后猛地拽起。 “走。”也不管听不听得懂,格雷登冲着一旁的半狮鹫大吼一声转头就跑,而半狮鹫也反应过来,撇下敌人往回跑去,半狮鹫叼起玛苪娅,而格雷登不得不拖着奥肯向着道路尽头跑去。 突变体感觉到被女皇蛛向前拖去,咆哮着将四肢猛拽在岩壁间,和对头的女皇蛛陷入短暂的角力中,也一时阻挡住了身后的混沌信徒们,不过只要蛛丝被割断他们很快就能摆脱。 “快,我手上这袋火药,点燃扔出去。”奥肯向着格雷登急喊,而格雷登照办从他身上拿出燧石,擦着火药后用力扔向正在切断蛛丝的混沌信徒们。 一声轰鸣火光中,数名混沌信徒被炸退出去,突变体的身上伤痕累累,而蛛丝则在点燃后迅速烧断,角力的突然中断让双方都收不住力退去,女皇蛛退到了洞外,巨大的身躯在半空中不稳地晃着,而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全力向前冲去,强壮的半狮鹫全力冲击在女皇蛛的身前,将其彻底撞倒开,而后面的几人与半狮鹫幼崽也冲了出来,看到面前的是近乎垂直的峭壁,但也没有别的选择,抓住蛛丝纵身跃下。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抉择 玛苪娅在从岩地上爬起,这里比她想象的要高,如果不是扯住蛛丝作为缓冲的话她就死定了,即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自身身上多处的擦伤与割破,好在没有致命伤。 半狮鹫幼崽来到她的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玛苪娅苦笑着撑着地爬起身,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看起来她在坠落中没有受什么伤,也许半狮鹫敏捷的身手让她找到了岩壁上的支撑点。 而她的父亲在不远的地方,玛苪娅爬起身,看到半狮鹫强壮的身躯上也有了多处伤痕,旧伤与新伤叠在一起,但他依然很有精神。 唯一趴在地上痛哼的是奥肯,玛苪娅没看到格雷登,她抬起头往昏暗的岩洞上方看去,一片黑暗中她只看到他们逃离的出口,女皇蛛也不见了踪影,那些混沌信徒在发现他们坠落后会很快寻找新的路径下来。 管不了太多,玛苪娅走近到奥肯的身旁,把猎巫人从地上扶坐起。 “你还好吗?” “别太在意,先瞧瞧你,你的肩还在流血。”奥肯看着她说道。 玛苪娅不太在意地看了眼,割开自己的一圈衣服绑牢在伤口上,继续看向奥肯:“让我瞧瞧你的腿。” “好吧,小心点。”他的脸死人一样毫无血色,皮肤蜡黄。 玛苪娅切开他的裤筒,看清之前的弩箭贯穿了他的腿,没有伤到膝盖和腿骨,箭矢从膝盖下几寸的位置射入,细长的箭头从肿胀的小腿伸出来,鲜红的血往外渗出,这是个坏消息,也许箭矢撕裂了动脉,但还没完全破裂。 “只能让它留在里头,我不敢把它拔出来。”玛苪娅最后判断道,只在伤口上方的腿上用布扎圈,这样能减缓失血。 “行。”奥肯闭着眼睛,紧咬牙关。 “坚持住,我们得离开这里。” 奥肯抬头看玛苪娅,眼神有些朦胧:“你知道我们是在往哪儿走,对吧?” “也许吧。”玛苪娅前后环顾,道路都看不到头。 她扶着奥肯艰难地站起来,半狮鹫走近过来蹲伏下身,玛苪娅将奥肯扶上半狮鹫的背后,以他的体型带两个人依然绰绰有余,这样他们也能更快地离开这里。 玛苪娅坐在奥肯的身后,虽然从两人的身高来说有些不合适,但受伤的奥肯得抱紧半狮鹫的脖子才好坐稳,而他也没有在这一点上争执。 半狮鹫幼崽跟随在父亲的脚边,一同迈入前方未知的黑暗中。 *** 格雷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头朝下挂在数米高的空中,他用力挪腾了两下,发现身上被蛛网束缚着无法动弹,不过至少他没被包成茧,肩膀以上露在外面还能够晃动着看向周围,但这里实在太黑了,几乎没什么能看清的。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上方的一些薄弱反光,在黑暗中不断游移着,格雷登猜出那是女皇蛛,而那片黑暗中还在响起咔嚓咔嚓的声响,女皇蛛螯肢磨牙啃食的声音,也许被抓的不只是他? 格雷登开始搜索脑内所有可能脱身的办法,但最后发现手脚受缚的情况下所有手段都不可行。 格雷登想大吼几声发泄自己的愤怒,但理智告诉他这样一点好处没有,也许还会把女皇蛛的注意吸引过来。 在他混乱地思索着的时候,他感觉到身下的蛛丝似乎有些颤动,接着背后女皇蛛进食的动静停止了片刻,再行动时它向着网外的方向爬去。 抓到东西了?这是格雷登唯一能想到的情况,在他猜想会是谁这么倒霉的时候,战斗的声响已经传来,躯体撞在岩壁上的声响轰隆,震颤几乎在这里都能感觉得到。 没过太久,战斗的声音停止了,格雷登感到些许不安,从刚才的动静来看,这场战斗应该相当激烈,但在不长的时间内结束,要么是对方反抗激烈但毫无作用,要么则是来者击溃了女皇蛛。 抱着一线希望,格雷登大喊起来:“嘿,有人在那吗,我需要救援!” 过了片刻,格雷登看到上方的洞口前有火光显现,这让他期待起来。 火光逐渐接近,在光线下格雷登总算看清了出现的人,令他惊喜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此前被迫分开行动的弥昂,奥兰多与卡斯兰也跟在后面。 看到下方的格雷登,奥兰多吹了声口哨:“还真是急需救助的情况。” “下去帮忙吧。”弥昂把抢来的油灯放在地上。 过了会,弥昂他们来到下方帮格雷登扯开了身上的蛛丝,一直头朝下充血严重的格雷登才总算能放松会了。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坐在地上休息的格雷登扶着头说道。 “简单说,一路强闯上来的,中途踩到蛛丝把那头女皇蛛吸引了过来。”弥昂他们对付单独的女皇蛛足以稳胜,“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被抓到这?” “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差?我们在无路可退的时候被迫选择跳下高处断崖,当时这头女皇蛛就堵在路前。”格雷登四下看去,没找到自己的长戟,“其他人如果幸存的话应该会从那里离开,我们得追上去。” “能站起来吗?” “嗯,我没大碍。”格雷登用佩剑支撑着起身,跟上弥昂他们爬上洞坑高处的出口。 弥昂环顾四方,虽然这里十数个岩洞四通八达,但只有两个洞口足够女皇蛛的体型通过,此前一条路已经被他们探过,既然如此沿着那条路应该就能赶上去。 *** 玛苪娅拖着奥肯跌跌撞撞往前走,一路支撑他的重量,每走一步他都皱紧眉头,咬着牙吸气,但他尽力跟上,幸亏是下坡,他们的速度还算快。 他们本来骑乘在半狮鹫的背上,但中途还是遇到了敌人,半狮鹫放下了他们从小路离开,独自拖住其他人,直到玛苪娅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再次发觉他跟在身后的黑暗中,即使现在看不见他,但玛苪娅能听到他痛苦的哼哼和威胁的咆哮。 带着奥肯奋力穿越这片陌生的地方,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四周岩石时融化蜡烛一般的奇怪形状,钟乳石从头顶看不见的天花板垂下,石笋从山洞地面升起,许多对钟乳石和石笋在中间汇合,山洞靠外的那部分满是这类扭曲的石柱,仿佛畸形的怪兽和扭曲的树木,远处的石壁空洞的回声和滴滴答答的水声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切都闪着潮湿的光。 “他没跟上来。”奥肯低声说道。 “他在派出威胁,免得还有人跟在后面。”玛苪娅两腿酸痛,挂弩的背带陷进肩膀里,她想原地休息会,但他们不能停。 “我们得歇口气。”奥肯看出后对她说道。 “我知道,但是不行。” “听着,孩子,你已经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不知道你的生存方式怎样,但现在,带着流血的伤口拼命往前赶可不是好事,无论对你还是对我而言。”奥肯劝说道。 “呼呼噗?”一旁的半狮鹫幼崽也睁大了眼睛,好像也有要求。 “那好吧,就几秒钟,我们正好看看周围的情况。”玛苪娅最后说着,撑着让奥肯缓缓坐在一旁的岩石上。 “你有水吗?” “有。”玛苪娅把水囊递给他,奥肯把水囊倒过来,大口喝起来,很快把它放下,一言不发地递给玛苪娅,没喝太多,半狮鹫幼崽也凑了过来,虽然半狮鹫们能坚持很长时间,但到了现在也很渴了。 只喝了两口,玛苪娅把剩下的水都给了半狮鹫幼崽,接着上前几步往黑暗里打探,在她的视野中,往前再走约百米,道路就会往左拐成上坡。 半狮鹫沉甸甸的脚步和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他发出的声响激起一片回音,让玛苪娅知道他过来了,黑暗中半狮鹫的身上多了几条伤痕,还有数支箭扎在他的胸前与臀部,玛苪娅能清楚看到他左边胸下的箭伤在流脓,他努力低下头想用喙拔掉胸前的箭矢,周围都有凝结的血。 玛苪娅感到一阵难过,上前帮他拔掉伤口不深的箭矢。 “来吧,我们该走了。”踉踉跄跄的把奥肯扶了起来,尽管不是很愿意,但他们现在得靠半狮鹫的力量才能快点离开这里。 上坡对于半狮鹫来说也有点难走,凹凸不平的石头坡道不是小径,而是楼梯,路是雕刻在地上的,半狮鹫走得不是很快,玛苪娅跟也能跟上,她发现他右前爪点地要轻一些,刚刚应该也受了伤。 半狮鹫带着他们一路来到上方,玛苪娅他们遇到了挡住去路的门,但相比常见的门来说倒更像是一个铁栏,就像是那些骑士城堡入口落闸式的大铁门。 玛苪娅站到铁门的开口处,抓紧最下面的那根金属条,用全力往上抬,金属条陷进手指里,但她的力气只能微微撼动这铁门而已,这时奥肯挣扎着从半狮鹫的背上爬了下来,拖着伤腿走近到旁边。 “你的腿有伤。” “至少胳膊完好无损,你需要帮手,而这件事半狮鹫没法帮你。”奥肯说道,半狮鹫确实很强壮,但半狮鹫的身体结构让他无法很好地在这铁门上发挥力量,缝隙让他的爪子都伸不过去,如果有什么杠杆之类的机关也许能发挥他的力量,但现在没法找到。 奥肯把刀绑在腿上,就像应对骨折一样让他能站稳些,眼下手边没什么可用的,玛苪娅将从岩壁上掉下来的几块岩石扒拉几块到铁门边,最扁平的放在下面。 玛苪娅双腿发力,奥肯也抓紧了上边的铁条,两人用力把笼子往上抬,接着玛苪娅赶紧用脚把石头推到笼子底下垫着,接着两人暂时放手,玛苪娅拿更厚实的岩石摆在旁边,接着再用力往上抬起,将新的岩石用力挪到上面。 两人使出全身力气把铁门往上抬,似乎太久没用的门轴腐蚀的部分被越过了,往后轻松了些许,但下面的岩石却有一块承受不住般被压倒,砰的一声巨响,铁门落下了两寸,但真正糟糕的是有人听到了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在后方远处的洞口传来阵阵喝骂,回荡在山洞中的声音逐渐靠近,短促而愤怒。 半狮鹫幼崽不安地踱着步子,她的父亲则在黑暗中发出威胁的咆哮。 玛苪娅咬着牙用力往上抬,现在已经有一英尺的空隙了,足够她自己过去,奥肯或许有点勉强,但无论如何都不够一个成年半狮鹫越过的。 “你先过去,到那边再接着抬。”奥肯对她说着,玛苪娅看了一眼后立刻趴下,迅速地从下方的空隙中钻了过去,同时将一块岩石拉近过来。 奥肯几乎少一条腿的力气,坚持不了太久,很快手向下落去,而玛苪娅又抓住了下面的铁条,单手握紧半蹲在地上,金属条割破了手指,血流下来滑腻腻的,但她呻吟着使出全力与奥肯将铁笼一寸寸抬起,空出的手将最大的那块岩石竖起卡在里面,他们拉开的空隙已经有接近两英尺高了,奥肯也趴在地上,在玛苪娅的帮助下爬了过来。 带着盔甲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逼近,半狮鹫幼崽迅速钻了过来,玛苪娅想让成年的半狮鹫试试能不能将前肢和头穿过来,那样至少以他的力气能把铁门撑起,而似乎知道她所想,半狮鹫勉强蹲下身将硕大的脑袋凑了过来,前爪抓在地上试着将铁门往上抬。 奥肯与玛苪娅也尽力将铁门向上举,但到了这个高度他们的更多只能靠手臂的力量,进展非常缓慢,而更糟糕的是,玛苪娅看到半狮鹫胸前的伤口渗出了更多血,他每一次发力都在牵扯着伤口。 随着身后脚步的逼近,半狮鹫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抽出了身子,接着用力一扫将铺垫的岩石打翻,玛苪娅与奥肯因突然的下坠而支撑不住,铁门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回音。 “不,别这样。”玛苪娅支持不住跪倒在地,血淋淋的手掌磨在粗糙的石头地面上。 高大的半狮鹫缓缓往下看,看自己胸前与腿上的伤口,还有折断在里面的箭头,然后他低下头,鼻子伸向铁门的栏杆,半狮鹫幼崽把鼻子探出栏杆外,凑近他的嘴唇舔他,他也轻轻回舔,喉咙深处发出隆隆的声音,音调低沉的只能感受到震颤,仿佛某种亲昵的称呼。 洞口方向的黑暗中传来呼喊和压低的谈话声,半狮鹫从铁门前退开,再次发出威胁的吼声,幼崽哭喊着把身子向外挤去,但他已经向坡外走去,他要让战场远离这里,即使只多一刻也好,对此玛苪娅与奥肯都毫不怀疑。 他知道自己生还的机会渺茫,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出自己的孩子,即使要冒生命危险,可他从来不曾为这个问题挣扎,对他而言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 “我们得赶紧走了。”奥肯将手掌搭在玛苪娅的肩上,她回过神来,看到奥肯的脸因为失血与脱力而更加苍白,她站起身扶住他,同时另一只手拖着扒在铁门上的半狮鹫幼崽,直到对方也终于转过头来。 身后是咆哮、呼喊、十字弓的长啸和尖叫,前方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他们继续向前,直到身后的声音渐渐减弱下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父女 奥肯努力向前,抿紧的嘴唇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他的一条腿几乎无法承担重量,只能忍痛往前蹒跚,而黑暗越来越彻底,玛苪娅虽然能看穿黑暗,但奥肯不行,因此玛苪娅一直用全力拖着他向前,这还多亏阶梯是人造的,高低长短有序。 好几次奥肯踉跄中几乎碰到腿上的箭矢,但他忍住痛苦的喘息,尽量不让可能追踪在他们身后的人听见,半狮鹫幼崽沉默地跟在脚边,时不时向后张望。 玛苪娅感到浑身酸痛,神智都开始有些混乱,但她逼着自己继续前进,直到眼前开始发黑时奥肯用力拍着她的胳膊让她回过神来。 “光。”奥肯指着前方说,“在那儿有光!” 前方数十步前有向上的阶梯,被温暖的橘色光芒照亮,那是从上方不知何处洒落的日光,地上散乱的骸骨变厚了,表明出口就在附近,玛苪娅顿时再奋起了精神,奥肯也一样。 “赞美西格玛,也许我们要成功了,坚持住!”他咬紧牙关尽力站起来些。 但结果令人失望,这并非是离开地下的出口,或者说并非是供他们离开的出口,这处开凿在岩洞中的宽阔大厅已经非常接近底边,在十数米高的天顶上不知是一开始就留下洞口还是后来的岩层塌落,开有一个二十英尺宽的洞口,暮色的阳光就从那里洒落进来,周围的岩壁上树根露出。 玛苪娅再次环顾房间,这个大厅四条通道两条在地面两条在半空,只不过阶梯已经断裂,每个出口各有两个石雕的矮人守卫,他们的造型各不相同,中间是一个祭坛般的环台,凹陷处仿佛是干涸的泉水出口般,岩壁与地面上有树枝搭的陈旧鸟巢。 她让奥肯坐到岩石上,来到岩壁的边缘试图攀上,当她往上爬去时碎石与尘灰从她落下处簌簌落下。 “别费力气了,这里没多少支撑的位置。”奥肯说道。 “总得试试。”玛苪娅用血淋淋的手抓住锋利的岩石边缘,奋力往上爬,很快她就开始大口喘气,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而她已经来到了距离地面六七米的位置,但接下来更加困难,大厅是拱顶形的。 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玛苪娅看着前方的岩石抬弓射出一支弩箭,箭矢嵌入前方的岩壁中,玛苪娅试图抓住箭矢作为一个着力点,但木制的箭杆还是太细了,她还没踩稳就折断在岩壁间,使她募地下坠,她不得不扯住一片枯树的根延缓,最后被迫回到地面。 “可惜我们没有绳子,衣服的布也不够。”玛苪娅低声说道。 “你已经尽力了。”奥肯让自己坐到阳光底下,“让我看看你的手。” 玛苪娅伸出双手,摊开时一小块凝结的血崩裂,在抬起铁门时铁条割破了手掌,而攀岩中指尖和掌心也布上了新的伤痕,血液不断从各处伤口冒出,即使绑了护手也止不住,一个年轻女孩的手很纤细,因此看到的伤口更显得可怖。 奥肯叹了口气,摸索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用的,他的大部分行礼都已经丢失了,身上应急的补给没留下什么,最后也只能用干净些的布条将手掌再包扎上,但又不能太紧以免影响灵活。 “我们该走了。”玛苪娅一言不发地等着奥肯帮她包扎完,随后才开口道。 “也许,但或者我们可以赌一把。”奥肯说道。 “赌,赌什么?”玛苪娅有点疑惑地。 “我记得你提过在外面还有其他人。”奥肯指向大厅四下,“这些鸟巢,倒塌的枯木,甚至是野兽的骸骨,我们可以点燃一处烽火试试能否让别人发现这里,即使不能让我们出去至少也能提醒其他人,当然也可能将混沌信徒们引来。” 确实是豪赌般的冒险,赌得是他们的命,玛苪娅没有让思考耽搁太长的时间,她决定道:“那就这么办吧。” 她在大厅中来回将枯木与鸟巢堆在一起,奥肯坐在那将一些显得太粗的枯骨尽量劈断成可以尽快燃烧的大小,玛苪娅还捡了少量的枯骨与一些完全风干的动物粪便,将它们垫在柴堆的最底下,很快搭出一个简易的烽火堆。 在玛苪娅准备引燃的时候,奥肯拦了一下说道:“转身一下,湿的木材烧起来烟更浓。” 玛苪娅看着他的腿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转身片刻等到奥肯结束后,才回身用火石敲打出火星在最下方的细木屑上,将开始的火势迅速点燃,随后和奥肯退到一旁。 最下方几乎没有水分的枯木很快就燃烧起来,随后开始引燃最上方的木材,一股浓烈的黑烟从地道的裂缝里冒出来,向空中滚滚而去,迎向绯红的暮色。 玛苪娅看着烽烟向上升去,握紧手感到心跳加快,在这里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焦虑的,脑海一边告诉你快点逃,敌人随时会赶上他们,同时又让你怀抱希望,觉得也许多等一秒就能等到援军,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有些犹豫。 奥肯则是冷静的多,他知道即使援军能看到烽烟,想赶来恐怕也要不少的时间,这烽烟是为了争取援军,但不一定是为了帮他们离开,因此他默数读秒,给自己定下一个必须离开这里的死线。 而当他数完的时候,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他立刻让玛苪娅一同离开,玛苪娅也没有迟疑,重新扶着奥肯向着对面的道路走去,但在她走过大厅的中央时,她的脚步顿住了,带着奥肯退后了两步,目光警惕。 “怎么了?”奥肯问道。 “那片黑暗……我看不清。”玛苪娅沉声道,在黑暗中比常人更清晰地视物是她的天赋,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界限在那里,但在头顶有阳光渗入,本不该完全漆黑的前方却有着她看不清的深邃黑暗。 她想带着奥肯退后,但前方的洞口已经有了动静,清冽的空气把缓慢而节奏的脚步声带到了耳边,随着来者的走近,天空中的亮光照在金属上反射出去,洞口边的一块岩石崩裂,一个发出寒冷幽光的头颅探了出来,恐惧深渊兽站起身,穿着神色甲胄的吸血鬼坐在它的背上,仿佛正在等待着玛苪娅他们。 玛苪娅踉跄着停下脚步,脸上没了血色,半狮鹫幼崽跑躲在她腿后。 “西格玛在上啊……”奥肯咬牙切齿。 安东尼低声下令,恐惧深渊兽听令往前走,它烧焦的黑死骸骨身躯上仿佛血肉被一片片剥了下来,幽暗光从那些裂隙中向外散射,仿佛这是个行走的奇异熔炉,那些裂隙处就是通风口,吞吐着魔法的力量。 他们没有试着逃跑,别说腿伤与吸血鬼的迅捷,那头恐惧深渊兽就足以保证没有人可以逃离,而如果身后还有追兵,那他们就被困在了中间。 玛苪娅弩弓抬起对准了恐惧深渊兽,瞄准射击,但箭矢从恐惧深渊兽坚固的头颅前弹开,只造成了点轻微的划痕,吸血鬼饶有兴致地看向玛苪娅,乌黑的双眼仿佛开在脸上的两个洞,那象征着黑暗性质的魔法力量。 而恐惧深渊兽那双说不上眼睛的孔洞内发出凶光,它盯紧了玛苪娅,让她刹那间甚至感觉到呼吸困难。 “勇敢的尝试。”吸血鬼的声音把玛苪娅惊醒过来,她又取出一支箭给十字弓上弦,尽管手臂因为疲惫和惊惧而有些颤抖,但依然坚定地抬起弓,这次对准吸血鬼的脸。 吸血鬼的动作快到仿佛幻影,箭矢在空气中呼啸出的锐响瞬间就消失了,而安东尼手握着那支弩箭,随手扔到一边。 恐惧深渊兽迈步向前,背上的安东尼抬起头看了眼头顶裂隙间落下的阳光,挑了挑眉,并不在意般让坐骑向前,身上笼罩了一层朦胧的暗影阻挡阳光,在他身后更多随行的吸血鬼迈入走入大厅的阴影之中。 恐惧深渊兽越来越近,躲在玛苪娅背后的半狮鹫幼崽尖叫起来,奥肯手持短刀放慢了步子挡在玛苪娅身前。 当吸血鬼的表情逐渐变得清晰时,突然间愤怒的咆哮再度回响起来,安东尼猛地抬头看去,成年半狮鹫偌大的身躯从他们头顶飞过,怒吼着落在我们前方,他全力冲向恐惧深渊兽与它的骑手,一边咆哮一边撕咬击打。 玛苪娅拖着幼崽往阳光中的火堆边靠近,装好弩箭,从火焰后面往回瞅,数十米外有至少十个吸血鬼,他们都看清了眼前的情景,但没有一个上前助战,也没有来攻击玛苪娅他们,也许是因为阳光的原因,但或许更多是他们的首领没有让他们插手。 半狮鹫与恐惧深渊兽展开殊死搏杀,当恐惧深渊兽带着幽光的利爪划破空气时,半狮鹫毛发飞落鲜血喷洒;恐惧深渊兽被击中时,大块黑色的骸骨像煤一样碎成粉末,露出其中闪光的空洞。 半狮鹫凭着最初的气势将恐惧深渊兽暂时逼退,吸血鬼骑手也从它背后落下,但现在却不断朝这边退过来,恐惧深渊兽比他更高大甚至更强壮,即使迟钝了些也靠着黑魔法强化的躯体硬接着半狮鹫的猛攻。 他跌跌撞撞地站稳脚跟,玛苪娅看出他身上的伤比之前他们分开时见到的更多了,还有几支箭矢,他能逃脱敌人的围攻不是没有代价的,而即使在这样的伤势下他依然发起凶猛的进攻,令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安东尼看着这头野兽,最后摇了摇头,他看得出这头半狮鹫的战斗策略:他没指望能活下来,因此毫无保留地战斗。 富有勇气但无意外最终将会失败的战斗。他让恐惧深渊兽拖住半狮鹫,向着玛苪娅与奥肯的方向走近,玛苪娅又射出一支箭矢,但结果与之前没什么两样,当她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吸血鬼如幻影般来到她的身前,一扫打飞她手中的弩弓,伸手朝她的脖颈抓去。 “离她远点!”奥肯怒喝,双手握刀斩出,阳光下带起一道残影。 吸血鬼似乎因为他爆发的速度惊讶了瞬间,但单手更快地抓住了奥肯的手臂,让这一刀未能斩下来,而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玛苪娅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刺破了皮肤。 将奥肯直接推开,吸血鬼举起玛苪娅尝了尝滴下的血液,眼神一亮舔了舔嘴唇,但再多尝可几滴后又露出一阵惋惜的神情。 “吸血鬼什么时候屈从于混沌为其服务了。”奥肯拖着伤痛竭尽全力站起,向着吸血鬼蹦近,握紧刀斩去。 “那你可完全误会了,我们的合作早已完成。”吸血鬼从容地躲闪过猎巫人的一刀又一刀,“现在我的行动完全是自己的意志。” 放下玛苪娅,安东尼逼近奥肯胸前,一掌推出几乎打飞了他,但吸血鬼又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回来,尖锐的爪子撕开胸前的风衣,带着数条血痕。 “看看你,脆弱的家伙。”吸血鬼似乎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随后闻了闻利爪前的血,将手掌放在脸边舔了舔,挑了挑眉说道,“这个味道……你们是血亲,嗯,应该是父女。” 这句话让躺在地上喘息的玛苪娅愣住了,而奥肯似乎早有预料般死死盯着眼前的吸血鬼:“我可没听说过你们有这种本事。” “因为一般没什么用处。”安东尼笑了起来,阴影缭绕的脸上满是邪恶。 “他说得是真的?”玛苪娅似乎有些平静地说道。 奥肯看向她,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玛苪娅沉默了片刻:“我就奇怪你的态度总不像一个真正的猎巫人,原来如此。”她似乎笑了一声,“我还以为这种场面会更有戏剧性呢,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候,真是……太蠢了。” 奥肯低下头,吸血鬼的力量压迫得他几乎跪下,伤口外的布前血液不断渗出。 吸血鬼按住他的头压在地上,贴近说道:“你曾看着她诞生,那今天也看着她死吧,你是一个猎巫人,应该感谢我完成你应尽的义务。”旋即向着玛苪娅走去。 奥肯想拖住他的脚步,但根本来不及,一旁的半狮鹫幼崽冲了上来,令人意外地击中了吸血鬼,但还不够强壮的喙咬在臂甲上几乎没有作用,吸血鬼甚至直接拖着她向前走到玛苪娅身旁,手并成刃状。 “其实你该感谢我。”安东尼笑起来,“那恶魔可能给你更糟的下场。” “你动手就是了。” 吸血鬼点了点头,手刀正要落下时,一道令他心悸的呼啸席卷而过,他猛退缩了,光芒掠过他落在地上,那是一面羽翼状的盾牌。 “杀害一个女孩算什么,找个真正的对手如何?”声音从后面的岩壁上传来,安东尼回过头,看到弥昂正站在半空中的隧道洞口前,剑锋在握。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重逢 安东尼看向站在高处的弥昂,攻击确实停止,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扶上肩后的刀柄,他从逃回的手下那里知晓了部分的情况,他知道弥昂足以同时对抗数名吸血鬼并在不长的时间内将之尽数斩杀,他自忖或许能做到,但在不用魔法的情况下却未必能做得一样快。 非常强大的人类骑士,安东尼紧盯着弥昂,又瞥了眼地上的泰波克之翼,现在的古圣神器看起来只是一面厚重的古朴盾牌,但刚刚却散发出了令他近乎畏缩的力量,即使现在他也不敢尝试去触碰。 但至少它不在那个人类的手上,安东尼这样想着,战刀已经取下。 弥昂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纵身跃下位于两层楼高的洞口,右臂抓入嶙峋的岩石间减速,落地时带下成片碎裂的岩石,从容滑落着地。 古墓巨蝎与奥兰多等人也悉数从洞口中走出,奥兰多看向弥昂落地的身形,耸耸肩说道:“我还想怎么能更炫目地登场,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少说废话,下去帮忙。”卡斯兰牵上绳索,另一端绑在古墓巨蝎身上,沿着岩壁层层落下,奥兰多与格雷登也如是下降。 弥昂径直冲向安东尼,左右两侧的吸血鬼侍从上前阻拦,但此时古墓巨蝎已经从头顶跃下,巨大的尾刃横扫逼退了附近的几名吸血鬼,而落至地面的奥兰多几人掩护住巨蝎身侧,缓缓向场地中央靠近。 安东尼当真撇下失去战力的玛苪娅与奥肯不管,迎向弥昂的进攻,弥昂横挥重击,剑刃与刀锋交错,吸血鬼澎湃的力量爆发而出,但弥昂精确地控制着剑刃毫不走失,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反而在双方对攻中毫不留手地加力反击,势头让安东尼都感到有些应接不暇。 “退后,姑娘。”奥兰多扶起玛苪娅,她伤得不重,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有太多失血,相比一旁的奥肯显然情况好得多。 “这边我能处理,你得去帮帮他。”玛苪娅看了眼奥肯的位置,又指向了与恐惧深渊兽搏杀的半狮鹫。 一开始半狮鹫靠着突袭的气势勉强挡住了它,但恐惧深渊兽怪异而坚韧的躯体承受了足以致死的攻击,并在半狮鹫锐气将尽时反击,在其攻势下半狮鹫也是险象环生。 奥兰多皱眉看向半狮鹫与前面逼近的吸血鬼,想拒绝时感觉到玛苪娅的手握紧在他腕边,最后叹了口气,将随身便携的药材和绷带递给她。 “你们小心。”奥兰多转身跑向半狮鹫的方向。 “嘿,你这家伙……”格雷登刚想斥责些什么,旋即到来的攻击就截住了他的下半句话,而且也有半边注意力集中在半狮鹫幼崽身上的他也没太多斥责的余地,只有卡斯兰全神应对着来自吸血鬼的威胁。 带钉头的战锤上笼罩着微弱的白光,西格玛牧师站在从天空落下的暮光中,全深闪亮,一边大声背诵祷告的经文一面挥锤挡下攻击或重击逼退那些靠近的吸血鬼,每个吸血鬼都是远超凡人的战士,不过因为死灵生物的特性,这些位阶尚不高的吸血鬼也不敢轻易尝试让自己受到神性力量的伤害。 相比之下格雷登受到的压力就大得多,只靠一把单手剑和一面包铁木盾在吸血鬼的猛攻面前几乎连还击的余地都没有,他甚至担心吸血鬼的攻击足以让这面盾牌直接破碎。 最后是位于中间的古墓巨蝎,吸血鬼们不会轻易上前硬撼坚硬的巨蝎,但人数优势让他们足以轻松牵制巨蝎的攻击,局面对弥昂他们不算乐观。 玛苪娅走到奥肯身旁开始给他包扎,奥肯任由她切开衣服止住流血,双方都保持着沉默,仿佛此前发生的事并没有多少切实意义一样。 弥昂在战斗中分心了片刻回身查望其他人的情况,安东尼抓住时机一击猛劈将弥昂的防御逼退,接着上前贴近挥刀,同时一声尖啸,身后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灵魂骷髅,这个魔法足以威慑常人心神刹那,他要利用这个时机击倒弥昂。 只看了半眼就瞧见形势不利,弥昂将注意重新全转回到面前的敌人身上,当他看到那尖啸的灵魂颅骨时,朦胧的白光在眼中闪现,伊岚的神力护佑直接震碎了面前的魔法影响。 当吸血鬼挥刀重击时,弥昂并未迟滞,反而右手比此前更快地猛击在吸血鬼劈落的手腕上,吸血鬼的腕骨发出一声错位的声响,而手中的战刀被直接击飞,弥昂左手握剑击穿了安东尼的腹部甲胄,将吸血鬼贯穿在剑上。 “让你的人都停手,否则你死定了。”弥昂右臂抓住吸血鬼的肩膀,逼迫双方对视,吸血鬼眼中的黑暗魔法在弥昂借助伊岚的力量下几乎退缩了,安东尼知道弥昂没有在开玩笑,一旦神力完全释放,他会从体内直接被烧成灰烬。 “都住手!”完全没有犹豫地,安东尼喝令其他吸血鬼们立刻放弃战斗退回,同时不仅是吸血鬼们摆脱战斗回退,受他控制的恐惧深渊兽也放弃了与半狮鹫和奥兰多的战斗,退回到他们来时的洞口前。 但这个距离也不安全,弥昂剑贴紧安东尼的血肉说道:让他们继续往回走,直到我们看不见的位置,等他们离开一定距离,我会放了你的。” “这……”安东尼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按照弥昂所说,下令让其他人往岩洞后的隧道中,现在的情况由不得选。 当看到那些吸血鬼与恐惧深渊兽接二连三消失在隧道中后,弥昂才松了口气,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还好吧?” “没大碍。”卡斯兰蹲坐奥肯身旁,弥昂他们这些后赶上来的人身上没什么伤,而玛苪娅身上的伤经过处理后也暂时没有太大威胁,奥肯的腿伤略微麻烦了一点,不过他们对于外伤还算有经验,而且卡斯兰也在尝试神术。 “能看清隧道内的情况吗,玛苪娅?”弥昂想确定那些吸血鬼离开够远。 “可以,现在那里没有受影响,吸血鬼应该也确实没有停留。”玛苪娅看向吸血鬼们离开的洞穴,点了点头。 “我已经照做了,现在可以放了我吗?”安东尼苦笑着看向弥昂。 “要放了这家伙吗?”卡斯兰皱眉道,“或者你放了再交给我来对付。” 想到刚才只有弥昂的口头承诺,吸血鬼略有些惊惶地说道:“你们没必要弄脏武器,我来这里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只要你们愿意放我走,我和我的属下保证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你都没有神可供发誓,有什么可信的?”卡斯兰的话让安东尼无言以对。 “无妨,我承诺过会让你走的,不过可以的话希望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弥昂依然没有忘加上敬语,不过杀气腾腾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好商量的。 “只要是我答得上来的。” “你和那个恶魔做了什么交易,他在哪?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弥昂连珠炮般发问。 “我会提供他需要的仪式祭品和帮助他破坏周边的引路石,而他会给我一笔数量不菲的次元石。”安东尼回答道,“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而我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获得更多次元石壮大自己的势力而已。” “我猜不止如此。”弥昂沉声说道。 安东尼愣住片刻,不知道弥昂究竟是在诈他还是有所根据,犹豫了片刻发觉弥昂的力道加重后只好说道:“还有从他那里获取的魔法物,我在之前与帝国军队的战斗中失去了我的伴侣,我要准备复活她的材料。” 他说得语气诚恳,弥昂眼中的光芒微晃着似乎在判断是否属于,最后弥昂反手将剑从他的体内抽出。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些混沌信徒有什么目的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东尼向后踉跄两步,血液从伤口中渗出,愈合的速度很缓慢,“他们要破坏腐化此处的引路石,将这片地域的腐化释放出去。” 弥昂听完他的话后沉默数秒,最后开口道:“你走吧,记得带上你的人,否则再见到就不会再留手了。” 听到弥昂的话,吸血鬼连落下的刀都没顾,直接向着离开这里的道路跑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要放他走,如果他不信守承诺怎么办,对付这些死灵该杀一个是一个。”卡斯兰问道。 “看运气如何吧,他的恐惧深渊兽在外面,如果他死了其他吸血鬼也能从魔法生物身上立刻得知,那样的话我们很可能还是要与其他吸血鬼为敌,如果他就此带着人离开,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结果。”弥昂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卡斯兰,不过战斗牧师显然并不满意,虽然是眼下权衡敌我利弊的选择,但那群吸血鬼离开这里后依然会是帝国的威胁。 “也可以挟持他,没准有用。” “遇到混沌信徒可不会顾他的死或死透,他会魔法,谁知道为了脱险会做什么。”弥昂摇了摇头。 一声闷响传来,弥昂转头看去,都法从数米高的半空一跃而下,没事般甩着头。 “知道你不怕高。”弥昂笑了笑,捡回泰波克之翼,又看到奥兰多的马还在上面,让卡斯兰和古墓巨蝎用绳索帮它下来,接着转头走向大厅中央。 玛苪娅,奥兰多与格雷登待在成年的半狮鹫身旁,弥昂走到他们身后,近距离打量眼前这头堪称高贵的猛兽,尽管他现在伤痕累累。 半狮鹫幼崽因为与父亲的重逢而满心欢喜,开开心心地蹦到他跟前,半狮鹫低头迎接她,他的左眼已经被一道狭长的伤口划破,箭矢刺破他的胸口,还有在与恐惧深渊兽搏斗中几乎被撕开整块肉,伤口的边缘都有些溃烂,但他狰狞的面容没有让幼崽有一点畏惧。 他咬住胸前的箭矢,咬成三段吐在一旁,默默接受她兴高采烈的拍打,她用后腿站立去够他的脸,虽然他的嘴边有严重的烧伤,但他依然回应了她亲热的吻接触,即使碰到腿上和胸前的伤口也不理会,只是默默地梳理着幼崽身上的毛发。 然而他胸口深处传来颤巍巍的吹气声,表明虽说经历着重逢的喜悦,他此刻依然十分痛苦,半狮鹫幼崽突然咬住奥兰多包裹,奥兰多将里面最后一块肉递给她,她跑回去把肉扔在父亲跟前,兴奋地蹦蹦跳跳,那种热情现在让人感伤。 “你伤得太重了,我们帮不了……”玛苪娅有些哽咽地说着,看着半狮鹫幼崽舔他血淋淋的嘴唇,想得到父亲的反应。 “他是个令人钦佩的战士,我对他遭受的痛苦感到难过。”奥兰多拍了拍玛苪娅的肩膀。 格雷登神色复杂,如果半狮鹫死亡,那么他也许有不小的机会可以得到这只半狮鹫幼崽,但他现在看着眼前的半狮鹫,却无法有任何自私的念头。 “也许我还可以帮他。”弥昂轻声说道。 “真的吗?”所有人回过头看向他。 “我尽力而为。”说着,弥昂走向了半狮鹫。 当看到弥昂走来时,半狮鹫先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看他的孩子,再扫视向周围的所有人,最后他用仅剩的眼睛盯住弥昂,弥昂听到他的呼吸很浅,十分痛苦,直视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毫不畏惧。 半狮鹫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弥昂,他的脸伤痕累累,看不出表情,但他没再发出威胁的咆哮,最后闭上眼缓缓低下头来,而弥昂将手放在它的额头上。 “伊岚,拜托你帮忙了。”弥昂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 “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地。”伊岚的声音落下时,弥昂身旁似乎静谧了片刻,接着他感觉到掌心一片炽热,而在众人的眼中,弥昂的手掌与半狮鹫接触的位置散发出柔和如玉石的光芒,而知道这是神术的卡斯兰也感到些许惊讶,西格玛牧师有时也能释放治愈伤势的神术,但并不是所有人每次都有机会能做到的。 那些光芒如细线般顺着血液流淌,半狮鹫身上的伤口的溃烂与流脓是最先消解的,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不过也仅到这一步后,半狮鹫身上的伤口便再没有进展了,弥昂也收回手,身上的光芒消散了。 “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弥昂摇了摇头,半狮鹫的体型比人类大得多,承受的伤足够杀死一个人几次了,伊岚耗费许多力量也只是堪堪做到这一步。 “但他看起来好多了。”奥兰多说道。 “只是看起来而已,也许只是回光返照。”伊岚向弥昂轻声说道,通过刚才的接触,她很清楚半狮鹫的状况。 弥昂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把这个可能说出来,半狮鹫似乎隐约有所感觉,偏过头用独目与他对视了一眼,脑袋略往下一点,仿佛表示感谢,旋即低下头,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呼唤着自己的孩子。 沉重的脚步声顺着风从背后的山洞传上来,玛苪娅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了这些微不可查的声音,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得离开了。 听到她的话后,众人点了点头,而半狮鹫抬起头来,低吼一声走向对面的出口,在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在洞口前又停下来,扭头看向弥昂他们。 “他知道离开这里的道路。”玛苪娅说道。 “那也是吸血鬼离开的出口,如果没错的话那里确实可以通向外界,但那里或许已经有敌人了。”被扶着站起的奥肯低声说道。 “但只能冒这个险了。”弥昂说道,让半狮鹫带路向前,在进入隧道时再次回头看向天际,夜色已经渐渐降临,深暗的蓝黑色蔓延开来,火堆的烟袅袅升起向很远的天空。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失误 半狮鹫领头,弥昂他们跟着他走上漆黑的楼梯,殿堂的光线逐渐消失在身后,一路都有交错的地道,向上或向下,通往深不可见的黑暗。但半狮鹫似乎很清楚该往哪儿走,弥昂隐约猜出他可能认得路,或者说来过这儿。 弥昂试着分析他们可能离开的出口,他们在山洞里应该是往南走的,如果找到出口,他们很可能会出现在分隔荒山与南方森林的岩脊附近,他们想要从那里回到文明世界的话还需要走很远的路,古墓巨蝎带不了太多人,这意味着想摆脱那些混沌信徒并不容易。 玛苪娅和奥肯之间的气氛略有点古怪,大家都知道变种人和猎巫人之间显然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负的,不过看之前的情况,玛苪娅似乎一路强撑着试图带奥肯逃离,奥肯也有保护她的行动,但现在双方都沉默不语,玛苪娅还和古墓巨蝎背上的奥肯保持了不长不短的距离。 奥兰多始终察觉并最后开口道:“玛苪娅,你和那个猎巫人之前还遇到过什么事情吗,你好像还有心事?” 玛苪娅沉默片刻组织语言,最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偶然发现他就是我的生父。” 平静的叙述反而让其他几人有些惊讶,卡斯兰直接回头看向奥肯求证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奥肯苦笑道,“地点,年龄,外貌都对得上,还有吸血鬼似乎发现了我们之间的血脉联系。”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当年快出生的时候,她母亲居住的村镇遭到了野兽人的袭击,尽管我们最终击退了野兽人,但也有许多人伤亡,她被一头怪物咬伤,带有腐化的伤口让她在短短几天内就病发死亡,但玛苪娅还活着,并且一天后才出生,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被腐化的怪物,我也这样认为,我独自把她带到了森林中想杀了她,但最终没能做到……抱歉。” 卡斯兰摇了摇头,他知道奥肯对他的道歉是出于当年他的失职,作为一名猎巫人他应当尽力消灭一起腐化的存在。 “你不喜欢他吗?”奥拉多与玛苪娅交谈着,用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词。 “谈不上。”玛苪娅似乎带着些困惑,“我之前厌恶他,因为他伤到了村里的人,不过后来他放弃了,而且还帮助我们对抗混沌教徒,因此我也没多少厌恶,但他是我的父亲这一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种关系,也许我已经不需要这种关系也说不定。” “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关怀与爱,如果你认可他作为你的父亲,那他肯定有值得你承认的地方,而如果没有话,对现在的而言或许也可以忽视他。”奥兰多说道。 “这对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玛苪娅噘嘴摇了摇头,“他是个猎巫人,没杀我就算是我承他的情了,他不可能留下,我也不可能真正出现在文明世界,这样想的话倒不如不知道这件事比较好。” 在后面一直听着对话的格雷登看向奥肯道:“你觉得这样好吗?” 奥肯叹了口气:“她说得没错不是吗,原本我也并不想有这种可能,也许除了徒增烦恼并没有给我们带来更多。” 前方的玛苪娅沉默不语。 半狮鹫忽然停住,所有人跟着停下,玛苪娅最先感觉到脚步和盔甲碰撞的回声越来越大,弥昂回头往又长又直的楼梯底下看,远处有火的光点在浮动,他们的脚程原本够快,此前和吸血鬼们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弥昂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油灯,这个距离对方应该也可以发现他们了,喊声向上回荡,他们的脚步逐渐开始变成刺耳的喧嚣。 半狮鹫用完好的眼睛往回瞧了瞧,随后抖了抖身上的毛,低吼一声加速向前跑去,奥兰多反应过来将玛苪娅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快步跑起跟上半狮鹫的脚步,弥昂环顾了前方的隧道一眼,随着接近地面前方也越发开阔,也许足够古墓巨蝎快速通过了。 向卡斯兰点了点头,他们也向前追赶上去,前方的平地后是一条久未修整的上坡,他们摇摇晃晃地往阶梯上爬,朝前方逐渐出现的稀薄亮光处奔去,身后传来呼喊和弓弦的噼啪声,弥昂弯腰躲避,回头见曼涅托用双钳尽可能挡在两侧。 “快,奥肯!”弥昂反身回去将奥肯从古墓巨蝎上扶下,拖着他扔上都法的背后,而曼涅托控制着古墓巨蝎转身倒退着走,不断用躯体帮弥昂他们打着掩护。 爬上最高一级阶梯后,他们看见了日光,通向洞外的走廊有好几处坍塌,巨大的岩石底下散落着废弃的巢穴,但至少路是通的,最后的暮光正在一点点地向着山脊下挪去。 他们加快脚步绕过骨头和瓦砾,冲向自由隧道外,身后的黑暗中,弩弓绷弦,箭矢呼啸、还有扭曲的怪物发出咆哮。 当前面的人快步冲向自由时,伊岚的警告忽然传来:“别急着冲出去,外面还有东西。” 弥昂顿时刹住脚步,向奥兰多他们示警:“停下,奥兰多,外面有埋伏!” 但惯性的作用还是让他们抢先了一步,大小两头半狮鹫、奥兰多与格雷登已经冲出了隧道,当他们出现在外并本能地放缓脚步的瞬间,巨大的蛛网从半空中落下,将他们都笼罩在坚韧的蛛网中。 “该死!”弥昂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敌人还在逼近,眼下空出的人手只有他与卡斯兰两人,如果他所料不差外面还有女皇蛛级别的敌人。 “我去放他们出来,你们全力应敌吧。”奥肯忽然说道。 “好。”弥昂也不浪费时间,帮助奥肯从都法背后下来,同时向曼涅托说道,“在通道内堵住他们,拖延时间就好。” 与卡斯兰两人一同冲出了隧道,小心避开地上的蛛网,弥昂立刻向着岩壁上方望去,当看清对手后他才发现此前还是低估了敌人,在岩壁上方巨蛛的体型比他们此前见过的女皇蛛还要大上一圈,它浑身山下呈现出某种诡谲的暗绿色,螯肢与獠牙摩擦间滴下带毒的唾液,八只眼睛磷火般闪烁着绿幽幽地光。 在它背上依然是那个蛛面的变种人,只不过他脸上原本的两根螯肢一个折断了,另一个也被玛苪娅的头槌击歪,显然他现在有些气急败坏,号令着变异女皇蛛庞大的身躯落下。 激起一片尘灰,编织一张网显然需要不少的蛛丝和时间,否则对方也不会立刻降下展开攻击,弥昂冲入烟尘中,接着掩护绕开女皇蛛的正面攻向侧翼,不过高处的蛛面很快注意到了弥昂的动向,命令着女皇蛛转身应对弥昂的攻击,女皇蛛庞大的头胸居然足以抬起,并且用四条前肢迅猛地向弥昂发起攻击,一时间弥昂也只能先遏制对方的攻势。 卡斯兰赶上,重锤猛击,原本就算是女皇蛛在这一击下也会被砸断肢体,但这次卡斯兰的重击在巨响中从变异女皇蛛的后肢上偏开了,成片裂痕出现在它节肢的外壳上,虽然无法完全挡下,但看得出它的防御比寻常女皇蛛高出不止一筹。 遭此重击,变异女皇蛛立刻想转过头去攻击卡斯兰,尽管在控制者的命令下强行扭转过来应对弥昂,但依然被弥昂抓住机会击中身侧,留下一条细长的剑痕,它的外壳依然像盔甲一样保护着它。 奥肯再蛛网边用刀隔开一段蛛丝后用油灯的火星点燃,在烧掉一片蛛丝的同时避免它蔓延烧伤其他人,他首先将奥兰多从蛛网了放了出来,奥兰多甩掉粘手的蛛丝,前后看了眼,弥昂拖住了巨蛛,古墓巨蝎也勉力挡住隧道内的敌人后,他决定先帮奥肯把其他人释放。 有了赤诚之剑的辅助,进度比此前迅速的多,很快格雷登也被拽了出来,剩下的也如法炮制。 比想象中轻松,弥昂这般想着,但却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些什么,直到伊岚再次警告道:“这感觉,那个万变魔君正在靠近!” 猛地惊觉,弥昂低头躲过变异女皇蛛的螯肢,向着奥兰多他们喊道:“那个附身的恶魔在这,你们小心!” 这话让奥兰多他们猛地警惕起来,而恰好此刻攻击已经到来,但目标并不是他们外面的任何一人。 爆炸掀起的气浪从洞口中喷涌而出,倒飞出的是古墓巨蝎的身躯,他的身上蓝光浮现以自己的魔法抵御攻击,以不至于被对方一击击毁,但也添上了些细微的裂痕。 在爆炸余波中混沌教徒残破的尸体碎块也随之洒落,那些尸体上幽蓝的火焰缓缓蔓延着,腐蚀般将破碎的骨肉燃烧殆尽,而在这些烟尘与魔火中,侵占着人类身躯的万变魔君再度现身,背后一对暗蓝的羽翼展开。 与弥昂和他上次碰面相比,他身上人类的特征更少了,原本侵占的女性躯体已经看不出多少原本的痕迹,角质化的皮肤上血管仿佛凸起成纹路,双眼中眼白被魔法的光所吞没,恶魔的形态不断显现出来。 命运之爪这次手持带刃的法杖,抬头看向正在酣战的弥昂:“这次你带来的麻烦比我预计的要大,不过没关系,你和之前一样阻止不了我。” “混账!”弥昂忍不住骂出声来,正想回头冲去,但发现没了曼涅托的阻挡,剩下的混沌信徒们已经冲出,格雷登与卡斯兰不得不协助古墓巨蝎上前阻拦,弥昂一个人迎战变异的女皇蛛暂脱不开身。 奥兰多与奥肯阻拦在万变魔君身前,命运之爪对他们两人毫无兴趣,羽翼猛地一振,以比奔驰骏马更快地速度从低空掠过,后面带起一条燃烧的轨迹。 行动不便的奥肯被万变魔君一击打飞,只剩奥兰多迎战,赤诚之剑在与刃杖的碰撞中爆发出阵阵红芒,万变魔君的冲力迫使奥兰多不断退后,但他依然顶住了攻势。 命运之爪似乎因为自己短暂地受到一个凡人骑士的阻拦而有些惊奇,但他不想耽搁自己的时间,羽翼再次扇动,一阵风中又瞬间拉远了与奥兰多的距离,在奥兰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吐出一段咒语,无形的字符在半空中凝结成实体的彩色光芒轰向奥兰多,将他击退出去。 “别想碰它。”还在网中的玛苪娅挪动着身子想将箭矢对准,但无奈蛛网将她压在地上难以动弹,一旁的半狮鹫也只能咆哮着发出警告。 “我不再需要它了,你就够用。”命运之爪笑起来,伸手穿过蛛网抓住了玛苪娅,当他接触到玛苪娅后,身边紫色的光焰在半空中燃烧。 弥昂转头用力将泰波克之翼掷去想阻挡他,但依然慢了一步,泰波克之翼落空在地上,而万变魔君的身影已经向远处离去。 余焰点燃了蛛网,当火焰燃烧过来时,半狮鹫猛地站起身挣断了燃烧的蛛网,并奋力将幼崽拖出,随后径直冲进混沌信徒的队列间,又抓又咬,四周胆怯的邪教徒们尖叫着四下逃散,其他人则手忙脚乱地躲避利爪或喙,一个还想给十字弓上弦,半狮鹫偌大的脚爪往下一扫,把他揌进地里,弯腰咬碎了那人的脊柱。 奥兰多的剑上的力量让他再次从魔法下幸存,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把倒在地上的奥肯拖向一旁的岩石后——半狮鹫幼崽也躲在这——随后左右环顾,决定去帮弥昂尽快解决那头变异女皇蛛。 而洞穴中传来又一阵轰隆的脚步声,长有触须的手臂抓住岩壁将身体拖出,突变体扭曲的身形也已现身,后面是怪异的邪教徒首领,在发现半狮鹫时,突变体身上数张扭曲的嘴一同嚎叫着让他向着半狮鹫冲去,半狮鹫余势不减地迎击并还以颜色。 但更多的混沌信徒还在从后方的洞穴中进入战场,当眼前的战斗正在倾向对他们不利局势时,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在邪教徒后方的山壁上,一个个猎人的身影正在赶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塔尔之怒 角猎者们出现在岩壁间,长弓拉满,只有十数人的队伍但当他们攻击时却仿佛是一整个弓弩团在射击,箭雨落下间每支箭矢都瞄准了不同的敌人,从岩体后现身的混沌信徒顿时成片地倒下。 几根箭矢命中了突变体,但它坚韧的躯体将箭矢卡在鳞片与肌肉之间,猎人们在确定无法短时间击毙他后立刻转移目标,箭雨下任何混沌信徒都无侥幸的道理,连从岩洞内向外支援的人流也减缓下来,不敢露头挑战角猎者们的袭击。 幽灵俯瞰着下方的战场,在先前的交锋中他已经看出变异女皇蛛有着防御力机极佳的外壳,箭矢是无法轻易穿透的,但显然它背上的变种人是个显眼且可能更有价值的目标,他搭箭拉弓对准了那个丑陋的变种人。 当角猎者们出现在战场后方时蛛面就已经意识到不妙,立刻向着变异女皇蛛的身侧爬去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但一支箭矢猛地传统了他的小腿将他钉在女皇蛛地背后,当他惊恐的回头时箭矢已经遮蔽了他的视野。 箭矢贯穿那个恶心的脑袋与躯干,幽灵与角猎者们的攻击将变种人钉死在了变异女皇蛛的背后,没有了操控者的女皇蛛完全恢复了野性,开始朝着周边能见到的一切可动的活物发起进攻,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与之对战的弥昂。 没有控制者的女皇蛛狂暴而凶猛,但失去了战术和专注度,弥昂一直保持进攻的架势将它的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并在发现它没有了控制者敌我不分后直接带着它向着混沌信徒们的方向冲去。 变异女皇蛛尖叫着杀入了人群中,尽管它还在追杀弥昂,但对途中遇见的邪教徒只要够得着,它不在乎多停留一会来对他们发起攻击,这逼迫得混沌信徒们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对手,而在其他人的攻势下,原本处于上风的混沌信徒们已经开始被逼退了。 更重要的是在变异女皇蛛与邪教徒们的混战中,弥昂发现变异女皇蛛面对众多敌人的时候会用最上端的两只螯肢保护在它的胸前,而在胸前那里是块块微微凸起的硬壳,散发出一点暗绿色的光芒,看起来非常坚固。 既然得到变异女皇蛛的保护,无疑那里是重要的要害,弥昂反手敲晕一旁偷袭的邪教徒,正面朝着变异女皇蛛冲去,当变异女皇蛛撕碎面前的两个混沌教徒时,弥昂撞开残破的尸体冲至它身下,剑锋直刺向胸前的那块硬壳。 弥昂感到左臂微微一麻,半截剑刃洞穿了女皇蛛的加壳刺入胸前,它陡然疯狂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接着猛地喷出一口浓烈的墨绿色毒气,将周围的近百人笼罩在其中,在邪教徒们的尖叫声中他们的皮肉开始溃烂,那惊人的腐蚀气体甚至连他们身上的皮甲以及金属都腐蚀了。 伊岚及时释放神力,在那团墨绿的气体中弥昂感觉到许多微小的晶体粉尘,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是次元石晶体,也是这毒气为何如此骇人的原因。 变异女皇蛛要害中招,拉扯着躯体想将弥昂甩开,刚刚的毒气似乎消耗了它不少的体力,但却没有让它摆脱眼前的威胁,弥昂毫不犹豫的扣住切开的裂隙,剑刃继续划动。 它想用前面的肢体攻击弥昂,但半狮鹫突然跃上变异女皇蛛的背部,利爪全力撕扯着抓开了坚韧的外壳,巨蛛黏稠的血从伤口中飞溅出来,女皇蛛猛烈的转动晃动自己的身体,但半狮鹫牢牢抓紧,并踩住它的头胸部往后拉去,创口完全暴露在弥昂面前。 而弥昂抓住机会猛攻,敏锐地避开噬来的毒牙,将攻势集中在它胸前,几次重击后变异女皇蛛重要支撑不住,巨大的身躯倒了下开,弥昂没有放松警惕,在其头颅前再补了两剑后才重新打量着变异女皇蛛的尸体。 变异女皇蛛的前胸因为弥昂的攻击碎裂了一块,浓稠的绿血涌出来,从中透出朦胧的绿色光芒,弥昂将剑伸进去拨弄了几下,将内脏推开后扒出的是一块浸透在黏稠脏血中的椭圆形次元石碎块,差不多有椰子大小,正是次元石的突变力量让它变得更加强悍恶毒了。 由于变异女皇蛛造成的一番混乱,混沌教徒们完全被压制了回去,奥兰多与卡斯兰合力击倒了突变体怪异的躯体,剩下的混沌教徒们向回逃窜,眼见形势不利的邪教徒首领也立刻转头想往回跑,但当他转过头后迎面撞上的是握紧短刀的奥肯。 “想去哪啊,杂种!”奥肯猛地上前,短刀刺入了邪教徒首领的小腹,接着他用力一扯给对方几乎开膛破肚。 “我猜不是能活着去。”看着邪教徒首领倒下的尸体,奥肯吐了口唾沫。 敌人们开始溃退着逃回到地下,直到地表外再没有一个混沌信徒的影子时,落日已经消失,夜晚真正降临,明月与邪月一同在天空中露出弧度。 角猎者们从岩体山石间走下,弥昂谨慎地打量了他们一眼,他并没有听说过角猎者这样一个团体,直到格雷登给他介绍了后他才知道对方是塔尔的圣战士以及漫游于森林当中的护卫者。 为首的幽灵仿佛隐藏在看不清的无形雾中,弥昂并未冒险的深究,在处理战场的同时与对方交谈起来,得知对方是顺着玛苪娅此前点燃的烽火赶来的,不过当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处殿堂,角猎者们只发现了邪教徒们不断前进,之后他们才一路从山线上赶来。 “恶魔,吸血鬼……荒山的情况还真是糟糕。”幽灵与弥昂互相交换已知的情报。 “但野兽人那里的情况才是目前最紧急的。”弥昂结合幽灵给他的情报推断道。 弥昂也得知了野兽人们的行迹,以及那个怪异的“野兽人”正在引路石与古老的地界巨石阵中试图释放荒山中腐化的力量,将此前种种联系起来后弥昂总算明白这一路上混沌信徒们的目的是为什么了,他们在和野兽人合作收集来可以污染引路石的祭品。 但弥昂无法猜到命运之爪是为什么而行动,仅仅是为了污染引路石释放混沌的力量?但和他此前的行动并不相符,或者是为了扰乱当前帝国的形势,就像之前帮助北方诺斯卡人入侵一样,好从中获取他自己的利益。 弥昂摇了摇头,想猜出奸奇大魔在筹谋什么显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之前一直觉得命运之爪会去找回自己失去的加尔罗希的龙躯,但他目前的行踪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首位。 但不管他想做什么,自己都会阻止他。弥昂收敛心思,将剑放回剑鞘,找回盾牌并将次元石用多层布匹包裹起来,这样一大块次元石的力量太过危险,之后最好是交给西格玛教会等进行处理。 “这就是你们的全部人手了吗?”弥昂扫视了眼集合的角猎者们,算上幽灵本人一共有十四人。 “那巨石阵那里还有七人在进行监视。”幽灵说道,“我们的人数不多,不过我们也找来了援军,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我们可以先去巨石阵外围的据点等待他们。” 弥昂同意他的方案,与其他人跟随着角猎者们快速赶向远处的山谷之中,并在午夜前抵达了角猎者们的据点,三名角猎者留守在这里,其他四人还在巡逻。 即使在山谷外面也能闻到野兽人们聚集起来时候的臭味,数千野兽人是个不小的数目,尽管远远不及他曾经在巴托尼亚遇见的兽潮,但那时巴托尼亚各公国的骑士们联合在一起才勉强险胜,现在他们只有几十人。 一名角猎者的手臂上停着一只红褐色羽毛的猎鹰,那是他们事先准备的联络方式,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将猎鹰放出去盘旋,寻找另一只相似的猎鹰,另一只猎鹰属于友军,他们可以靠猎鹰的引路找到他们。 角猎者们将猎鹰再度放出,弥昂还在和幽灵商量着接下来可能的方案。 “你是说一个缠绕着次元闪电与火焰的野兽人?”弥昂停着幽灵的描述时皱眉道。 “错不了,塔尔在上,它很邪恶、混乱而且强大,那东西绝非凡物。”幽灵告诉他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毫无疑问是弥昂此前追踪着来到塔拉贝克领的那个怪物,所有一切都凑在一起了。 半空中传来一声猎鹰的尖锐叫声,猎鹰迅速地俯冲飞下,落回到主人的手臂上,而在他们的头顶,还有一只猎鹰盘旋在半空,这意味着援军已经在这附近了。 当四周的荒野间传来土石掀起与灌木摩擦的沙沙声时,感官敏锐地半狮鹫猛地站起身来,向着远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而过了片刻,咆哮声此起彼伏地回应起来,一旁地半狮鹫幼崽跃起,有些不知所措地在父亲身旁打转,模仿着成年半狮鹫的叫声。 所有人站起身来看向来者的方向,在篝火与月光的映照下,一个又一个身影从荒野中现身走出,高大的半狮鹫们出现在众人眼前,每一头半狮鹫都穿着银亮的甲胄,绘嵌有金色的狮鹫纹章,同时它们的背上都有着全副武装的骑士,手持沉重的骑士戟,盾牌上绘制有代表仇恨的半狮鹫神化形象,为首的骑士携带有狮鹫战旗。 格雷登看到他们后一愣,率先上前半跪下身行礼:“很荣幸见到您,大导师。” 塔尔之怒骑士团,在骑士团大导师的带领下抵达。 第三百三十章 地界石之战 “没有更多援军了。”一名角猎者收回天上盘旋的猎鹰。 “这里可是荒山,我们能感到已经是塔尔保佑了。”塔尔之怒骑士团的大导师说道。 作为一个完全由半狮鹫骑士组成的骑士团,塔尔之怒的人数相比帝国最大的那些圣殿骑士团而言稀少得多,骑士团全盛时期也不会有超过五十名内环骑士,眼下两个连队三十六名半狮鹫骑士可以说几乎是倾尽全力了。 半狮鹫并非群居的生物,尽管被骑士驯服后它们不介意与同族共同生活,但对野生的半狮鹫而言,一生也很难见到多少同族,因此年轻的半狮鹫幼崽好奇又有些害怕地躲在父亲的身后打量着面前的半狮鹫们,成年的半狮鹫显然沉稳地多,用独目扫视过同族们,低吼着算是打招呼。 “聪明的家伙。”大导师有些惊奇地打量着面前这头魁梧的半狮鹫,在这里的半狮鹫间只有他的伙伴才能在体型上勉强与之相比,而且这头野生的半狮鹫显得异常聪颖。 “是你挑选的伙伴吗,格雷登?”骑士同僚好奇地向格雷登问道。 “我是想如此,但他恐怕是看不上我。”格雷登无奈地耸耸肩,骑士之间传来一阵低笑声。 弥昂走近到半狮鹫身旁,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说道:“你陪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救回了你的孩子,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战斗你没必要参与,带着你的孩子离开吧。” 半狮鹫测过头,用仅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弥昂,最后只是一声低沉的嘶吼,弥昂听得出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而显然他不愿意干涉半狮鹫的意志,即使他已经感觉到半狮鹫的生命正在流逝。 弥昂不再多说,拍了拍半狮鹫的肩后开始与其他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 玛苪娅被扔在一座次元石祭台上,如此贴近如此巨大的次元石让她感到痛苦不堪,对于寻常的人类而言直接接触这样强烈的次元石辐射要么是致命的,要么则是突变异化,但这些都没在玛苪娅身上发生,即使她本身也是变种人,但她的身体却在抗拒异化。 但次元石的强烈辐射不会因为她的抵抗而削弱分毫,因此她感觉浑身上下被千根针刺入骨般剧痛,躯体本能地因为疼痛抽搐弓起来,但她自己无法指挥动哪怕一个手指。 又是相同的巫术。玛苪娅痛恨地看着一旁的万变魔君,她的脖子以下的行动被魔法封锁了,而一旦开口她担心自己会因为疼痛而忍不住咬掉舌头,因此只是用目光表示她的愤怒。 而命运之爪对此显然毫不在乎,把玛苪娅甩上祭台后他退开到一边。 玛苪娅转头看向四周,在她的周边还有其他几个相似的次元石祭台,而在那些祭台上她看到了数头不同的动物,粗暴的野猪,健硕的雄鹿,还有凶猛的棕熊与野狼等,而它们全都被绑缚起来,割开四肢后血流涌入次元石祭台上的凹槽中,顺着流向次元石祭台环绕的方尖碑前。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头上,玛苪娅转头看过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丑陋而扭曲的脸庞,即使是其他的野兽人与之相比都要正常的多,他的身上没有野兽人常见的肮脏与恶臭,但却有着更加令人憎恶与恐惧的邪恶,细长如山羊的双目中蕴含着灼热的光。 “我管他叫月爪。”一旁的万变魔君自顾自地介绍起来,“莫尔斯里布之子,某种意义上他并非凡间的生物,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他是个致命的疯子,不过很多看到他的人都真的变成了疯子。” 玛苪娅感觉对方并没有说谎恐吓,因为她确切地感受到了月爪身上那令人疯狂的波动,那是月爪天赋的能力,意志不够坚定者在靠近他的时候都会逐渐陷入疯狂之中,玛苪娅不确定自己能支撑多久。 邪月之子手持着两根兽骨,猛地落下刺穿了玛苪娅的手掌将她钉在次元石上,随着玛苪娅的血液落在次元石上,丝丝缕缕的墨绿魔法能量顺着她的血液混入到祭台上,方尖碑上的符文也开始以不同的颜色变换明灭,魔法之风没有再被引导走而是不断地积蓄向其中,直到方尖碑被彻底污染或破坏为止。 命运之爪停在外围,看着混乱的月爪吞吞吐吐地念叨着祷言与咒语的混合,他知道月爪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作为一个混沌无序的化身,某种意义上他并不能真正发挥出他强大的力量,狂乱王子是完全依据本能行事的生物。 缓缓看向天空,今天不是莫尔斯里布满月的时候,但邪月依然在天空露出了半张脸,而且依靠着污染方尖碑的力量,月爪并不比满月的时候弱小。 但他从不指望月爪的胜利,更不期待他的任何目的,命运之爪掐着时间默默读秒,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人类应该就快到了。 而野兽人混乱的咆哮证实了他的猜想,巨石滚落的声音从断崖上方传来,几个人影用绳索迅速垂降到岩壁上,凿断风化的岩壁底部让数块巨石从高空中滚落砸下,碾入正围绕着巨石阵欢呼的野兽人们,带起一片碎骨肉泥。 而正当野兽人们混乱地躲避着滚石的碾压时,伴随着凶猛的咆哮,半狮鹫们冲入了战场并以一次平行的冲锋将逃出巨石滚落区域的野兽人们赶了回去,半狮鹫在人群中用利爪与喙野蛮地战斗着撕碎敌人,骑士们运用沉重的长戟推开击杀眼前的野兽人们。 由于人数上的巨大差异,仅有二十余人的半狮鹫骑士们不敢恋战,仅仅在兽群的外围发起一次攻势后便转头往回撤离,不过这样试探性的进攻足够激怒受到月爪影响越发疯狂的野兽人了,数以百计的野兽人成群结队地追上前去想把那些人类和他们的坐骑做成晚餐。 而当他们冲向山隘口时,上方的岩石再度被推落,将更多野兽人击杀,但和他们的庞大数目相比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月爪目光飘忽地看着外界的骚动,混乱的思想似乎是明白了有敌人到来,但又仿佛完全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很乐意让兽群更加狂暴而具有野性。 万变魔君落在后方高处岩石的阴影中,任何一个稍微聪明点的指挥官都能看得出对方只不过想把敌人尽可能多的引开,但对于月爪而言恐怕并没有足够多的关于战术的概念,他也并不想帮助月爪,事实上,他也期待月爪的失败。 第一波进攻引开了足够多的野兽人,足有近半的兽群出于从众或是杀戮的欲望驱使追逐上去,而其他的野兽人依然环绕在巨石阵周边,感受着逐渐散发出的,未经引导的混沌力量,兴奋地咆哮嘶吼着。 前后一共两个出口,而在另一个出口处,角猎者们来到岩壁上,将箭矢投射向下方的的兽群中,尤其是对准了牛头怪与大角兽这样强有力的敌人,而幽灵则眺望着月爪的方向,仰头举弓抛射出精准的一击,在他意料之中的,箭矢落下时撞入到月爪周身燃烧的次元火焰中,消弭于无形。 但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向着月爪猛攻,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住月爪的注意力,而当第三只箭矢落在月爪身旁时,邪月之子终于被激怒般看向角猎者们的方向,伴随着他的咆哮,兽群得到了指令向着前方涌去将要将那些螳臂当车的敌人粉碎。 “看你的了。”幽灵说道,牵着绳索与其他角猎者们开始向后撤去。 当野兽人们冲锋向前时,它们脚下的土石开始松动掀起,古墓巨蝎破地而出击倒整片角兽,并且威慑地猛烈攻击暂且逼退了周围的野兽人们,而借着这个时机,湖神幻兽带着流光的身躯冲入进来,撞退前方的野兽人来到古墓巨蝎背后,弥昂翻身落下。 “回去。”弥昂向都法下令,只身停留在逐渐围拢上的兽群之中,看起来似乎是在送死,但弥昂仿佛无所畏惧般迎向兽群。 深吸口气,弥昂握紧剑盾,冷静地看向月爪的方向,接着放声怒吼:“看这边,杂种!” 剑盾重击在一起,在弥昂的怒吼中他的身上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纯白光芒,四周的野兽人们在看到这种光芒后几乎陷入了盲目之中,而这份炽烈的白光同时引得他手中的古圣神器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焰,强烈的神力在这一瞬间释放而出,连远处的万变魔君都隐隐感觉到威胁。 在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神力后,月爪的眼中飘忽如火的光芒瞬间仿佛沸腾燃烧,次元烈焰与闪电在他的身边狂涌,在他的咆哮声中他高举手中枯枝般的手杖,仿佛举起千钧之重般用力地指向了弥昂所在之处,同时四周混乱的魔法之风涌动,次元石柱都回应了月爪般闪烁起来。 四周的野兽人开始向弥昂冲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中逐渐闪亮起的绿色光点,接着全身燃烧着神力冲入到野兽人中展开杀戮,被激怒的野兽人们层层拥挤上来。 “曼涅托,快走。”弥昂推开眼前角兽的攻击,向一旁的古墓巨蝎说道,而曼涅托控制着巨蝎扫开眼前一片野兽人后,猛地转头往回爬入此前他开凿出的洞口,重新向地底钻去,而弥昂帮他断后阻隔开野兽人的骚扰。 周围的野兽人越来越多,但弥昂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刻天空被一片暗绿的光芒笼罩,天空中原本的绿色光点已经化作一颗颗与空气剧烈摩擦中燃烧般的次元陨石,这就是弥昂所打算的,利用混沌力量对神的排斥与敌意引诱月爪发起最强力的一击,借此清扫面前的兽群。 弥昂向着身后地上的坑洞跑去,次元陨石的风压已经顶在头顶,他不顾甲胄上多挨两刀跳落在坑中,举起盾顶在头上,周围的野兽人们想趁此攻击弥昂,但月爪呼唤从次元石陨星已经抵达,散乱的次元陨石如轰炸般落在兽群之间。 仿佛经受了整个火炮军团的炮击,次元陨石在地面上炸开,冲击中火焰与闪电四射,被波及到的野兽人要么烧掉半边躯体,要么几乎化作灰烬,数十米的范围内都充斥着次元陨石带来的冲击,光芒中一具具尸体倒下。 而当冲击完全散去后,弥昂所待的坑上有一片次元石碎块堆积的小丘,而片刻后,顶端的次元石受到震颤松动了一下,接着轰然四散,弥昂在其中挺身站起迈出,四周的地面上满是野兽人平凑不全的残骸。 “进攻。”剑锋指向邪月之子,弥昂背后号角声响起,半狮鹫骑士们再度现身,齐整地排列迈步向前,他们身后的森林已经开始燃烧起来,火光映照出半狮鹫与骑士们闪亮的盔甲与纹章。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邪月之裔 半狮鹫骑士们带着野兽人绕着山体与林地兜了个大圈,并在他们的身后放了把火,让野兽人们很难再追上他们,而现在他们要赶在那些野兽人抵达前击溃对地界石的污染并杀死邪月子嗣。 都法重新回到弥昂身旁,骑上后弥昂谨慎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他没看到万变魔君的踪影,但直觉告诉他奸奇的大魔就躲藏在附近,那是一个随时会出现的威胁,不过眼下弥昂的首要目标依然是中央的月爪。 经过了月爪自己一轮全力的轰炸后,幸存的野兽人十不存一,尽管还有强悍的牛头怪及其他角兽,但在半狮鹫骑士们的冲锋与角猎者们箭矢从支援下,前方的野兽人迅速溃退。 半狮鹫骑士们从不让自己陷入围攻中,他们让敏捷的半狮鹫赶跃至两侧的坡地,从外围挤压推赶着剩下的野兽人们,半狮鹫跃入到兽群中用利爪在周围厮杀,碾碎出一条血路,而同时古墓巨蝎再度冲出地表出现在被压退后挤在一起的野兽人之间。 “小心别乱碰那些次元石碎片。”弥昂向着一旁的奥兰多说道。 “放心好了。”奥兰多随着弥昂一同前行,与半狮鹫骑士们一同并肩击杀野兽人们,而随着他们的进攻,距离中央的巨石环阵已经越来越近了,月爪的邪恶力量对人的影响也在不断增大,好在在场的都是意志坚定的战士,还能再月爪的狂乱影响下坚持战斗。 但弥昂知道,随着地界石被污染后不受约束的力量释放,以及月爪所受的混沌影响不断加深,就算是其他的骑士们在接近月爪后恐怕也难以完全避免那种力量,因此弥昂决心一力承担击败月爪的任务。 月爪打量着逐渐逼近的人类们,口中的咒语模糊地吞吐着,天上未满的邪月莫尔斯里布洒下晦暗的墨绿光芒,而与之对应,四方的次元石柱与祭台上都回应着月爪的召唤,飘忽汹涌的次元火焰在月爪的身旁逐渐成形,并开始收缩实。 最后在次元火焰中现身的是一只怪异的双头凶兽,它的头颅看起来像是狼与鼠类的混合,披着肮脏皮毛的身躯上带有溃烂的痕迹,强壮的身躯状若前臂更长的狮子,身躯表面的裂痕间混沌的次元能量以闪电的形式劈啪作响。 昂巴罗克,弥昂不知道月爪究竟是从某处召唤来了这头诡异的双首凶兽,亦或者是他直接用强大的魔法力量塑造了它的存在,而毫无疑问的,当月爪骑乘在凶兽的背后时他显得越发的危险与诡异。 伴随着他的一声咆哮,弥昂隐约看见空气中带着淡绿的实质化音浪,而四方被这吼声所波及到的人们无不身形一滞,仿佛迎头被重锤砸退般,思绪也陷入刹那的混乱,唯独同样具有魔法力量的古墓巨蝎以及处于圣化状态下的弥昂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毫不迟疑地继续向前撞穿面前几只野兽人组成的队伍。 月爪低下枯木般的手杖,几块地上的次元石亮起,紧接着粉碎成尘化作数道次元闪电跃向周围的人,数道闪电来回折跃将两名半狮鹫骑士与周围的野兽人轰杀,而后在他挥手之间,地面上的次元石晶体化作一口口喷涌着次元火焰的井般阻拦着塔尔之怒骑士团们的去路。 弥昂带着都法强冲过面前的火墙,次元火焰在他身旁猛地溃散开来,弥昂体表的光芒也一阵波动,施展神术以及持续的战斗让伊岚在短时间内消耗了太多的神力,因此弥昂必须速战速决。 甩开两头试图阻拦他的牛头怪,弥昂距离月爪只剩下数十米的距离,对于都法而言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弥昂已经能看清月爪身上缠绕的飘忽火焰,以及昂巴罗克那滴淌着恶臭唾液的大口,不过随着弥昂的靠近,这头双首凶兽有些不安地踱着步子。 月爪细长的眼睛眯起,凝实的光芒火焰般燃烧起来,他猛地对准弥昂张口吐息,一团澎湃的次元火焰燃烧而出笼罩向对方,弥昂有些疑惑,次元火焰的威力确实强大,但现在伊岚依然能支持他抵抗次元火焰的力量,他不知道月爪喷吐火焰的目的是为什么。 当他冲出次元火焰的笼罩,视野重新清晰起来时,他看到月爪带着利爪的手正按在他身后的方尖碑上,而手杖遥指向前方的半空,方尖碑由上至下逐一亮起散发出近乎黑色光芒的的符文,并一路延伸至月爪的手掌前,在那里伊岚感觉到了海量的混沌魔法力量。 两道暗影凝聚而成的巨刃横扫而来,弥昂俯身避过头顶的攻击,同时用泰波克之翼将前方的阴影刀刃击碎,但当他再抬起头来时,面前星点般的翠绿光芒轰炸而来,那是大量凝聚的小块次元石,完全笼罩了弥昂前方的空间。 弥昂被迫跃下都法背后,将自己掩护在泰波克之翼后,小块的次元石子弹般击中盾面,引起的爆发将他掀飞出数米,弥昂滚了两圈避开后面次元石轰击的范围,带着尘土从地上站起。 都法倒在他身旁不远的位置,数块次元石嵌入到它的鳞片与湖水般的身躯之中,让都法的躯体沸腾般涌动着,那些次元石因为力量的消耗而飞快地缩小下去,湖神幻兽的独特体质与女神赐福让它能扛过这次攻击,但显然无法再参战了。 弥昂抬起头怒视向前方,月爪屹立在面前的山坡上方,周围次元石化的痕迹出现在周边的石柱上,当月爪再次伸手准备召唤新一轮的次元石时,弥昂抬手投掷出泰波克之翼。 古圣神器飞转着攻去,但弥昂首先瞄准的并非是月爪,而是他身旁的次元石柱,阴影笼罩的魔法无法阻挡泰波克之翼的前进,翼刃重击在石柱上后弹开,巨大的次元石瞬间崩碎成千百块碎片,而后弹飞的盾刃在岩壁间击向后方的方尖碑。 月爪疯狂的外表似乎第一次表现出了慌乱的情绪,他毫不犹豫的驱动昂巴罗克跃起,抬手阻拦向泰波克之翼,他确实偏转了泰波克之翼的攻击让它落在一旁的岩石上,但代价是手臂添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在伤口上金焰如附骨之疽般燃烧着。 月爪原本充斥着混沌力量的躯体本能地驱赶着古圣的神力,但这让他本就显得失调的身躯更加不稳定了,散乱的次元火焰与闪电劈落在四周,昂巴罗克也来回无目地奔走着,直到看见弥昂确定敌人的存在后径直扑了上来。 面对比一头公牛还大的昂巴罗克,弥昂却完全没有退避的迎上,当昂巴罗克的巨爪伸出时弥昂用右臂硬扛住着沉重的攻击,脚下的岩石几乎崩裂,接着径直将剑锋刺入到昂巴罗克的胸腔中。 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击并没能杀掉眼前怪异的双首凶兽,只是激怒了他让昂巴罗克猛地扑上前准备用全部的力量碾碎他,这回弥昂侧身躲闪开昂巴罗克的攻击,在抽回剑时弥昂一拳砸碎了凶兽一个脑袋上的鼻子,接着后退数步来到巨石阵前,体表的光芒在靠近混沌魔法时微微闪烁着。 还在与身躯上神力对抗的月爪混乱地命令昂巴罗克发起攻击,弥昂转头冲入到巨石阵之间,绕着巨石迫使紧着他的昂巴罗克在对它而言有些狭窄的石柱间穿行,而当弥昂来到一处结晶化的石柱前时,他猛地挥拳砸碎了石柱下方的次元结晶,而上方的岩石开始压迫着根基不稳的石柱缓缓倾倒。 而面对着紧追上前的昂巴罗克,弥昂低头躲开他的扑咬,猛撞在石柱上的冲击成为了推倒它的最后一臂之力,连带着石柱上方的岩石一同倒下来,而位于倒塌岩石范围后的弥昂则无需担心会砸中自己。 但这也没能击倒月爪与昂巴罗克,在倒塌的岩石尘灰之间,月爪与昂巴罗克闪烁的身躯依然挺立着。 弥昂跃上倒下的石柱冲向月爪,冲过眼前岩石砸起的尘埃,受到冲击的月爪虽然没有被直接砸死,但显然因为晕眩而有些许迟钝,弥昂以倒下的石柱为桥奔跃至半空,纵身跃向面前的邪月子嗣,剑刃劈落。 昂巴罗克抬起头替主人承受住了这一击,弥昂的剑锋粉碎了凶兽的头盖骨,几乎将凶兽的一个头劈成半,但剑锋现在还是卡在了头颅之中,昂巴罗克也因为失去一个头颅而显得更加混乱。 但月爪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枯木般的手杖刺向弥昂,来不及收剑的弥昂放弃剑刃,反手抓住月爪的枯木仗,接着直接扑向了扭曲的邪月之子,生生将他从凶兽的背上撞下来,一人一兽扭打着摔入到岩石之间。 没想象中那么强。这是弥昂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感受,他知道月爪的体内蕴含着强大的混沌魔法,因为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次元石化身,但在与之搏斗中,弥昂却发现他并不比一个寻常的兽王更加强壮,而且因为极度混乱的关系他完全依靠本能战斗,力量也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而弥昂依靠伊岚的帮助不断承受着月爪的特异力量,那些从体表散发出的次元火焰以及月爪尖啸中的精神干扰都被弥昂强行忽略,接着他猛地抓住月爪的脖子将他重砸在前方的石柱上。 身后的碎石中,昂巴罗克摇晃着站起,被劈开了一个头颅让它受了不轻的伤,但在这里他的伤势恢复的很快,浑浊的魔法力量只是让他更加狂暴混乱,而它依然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正当它准备从背后向弥昂发起攻击时,半狮鹫尖锐的咆哮声从另一侧响起,只剩独目的野生半狮鹫从巨石阵的侧方冲出撞开了昂巴罗克,在半狮鹫的背后是脸色苍白的奥肯。 在弥昂他们原定的目标中,只有带有坐骑的骑士们从预订的方向发起进攻,因为他们必须把速度发挥到极致,而没有坐骑的卡斯兰等人则不能与他们一同作战,野生的半狮鹫也不适合再发起强攻,但当他们完全吸引住了前方野兽人的注意时,他们就可以趁机尝试对巨石阵中的月爪发起攻击。 但只有奥肯与半狮鹫抵达了这里,格雷登与卡斯兰不仅被野兽人所纠缠,而且因为接近月爪的领域范围而大受影响,而奥肯依然凭借着坚定的意志与半狮鹫来到了这里,即使将要面对他们最后的结局。 第三百二十二章 荒野之王 “奥肯,你去救人,这边你插不上手。”弥昂又是一拳砸在月爪的躯体上,这让他想起了此前在巴托尼亚与疫病之子的对决,这种战斗对他而言并不常有,但好在对方更不精于此道。 当弥昂在月爪的身上造出有一条伤口的时候,没有喷溅出血或是其他常见的组织,只有爆发般的次元火焰和混乱的闪电,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难以插手的原因,光是靠近月爪就已经是一项艰难的任务了。 而弥昂每一次在月爪身上造成的创伤,月爪都会在魔法的作用下迅速的恢复,即使弥昂用手肘折断了他的手臂,骨骼刺穿它的肌肉与皮毛,那些伤口依然会在肌肉的推动下愈合,弥昂压制住月爪向着巨石阵外拖去,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奥肯从半狮鹫背上落下,尽管伤口已经经过处理但当他落地弯腿时疼痛依然让他的脸都扭曲起来,半狮鹫与昂巴罗克展开血腥的厮杀,而他无法参与其中,因此他拖着腿向钉住玛苪娅的次元石祭台前走去,他感觉到那些混乱的魔法与次元石的辐射正在侵蚀和伤害他,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了。 他快步绕过周围的次元石碎片,上面绑缚着熊、狼等野兽,他看到他们的血被不断从躯体中放出,汇聚在次元石祭坛上后带着次元石中腐败的魔法被缓缓引导向方尖碑中,现在方尖碑上的符文像是枯朽的血涂抹形成的。 最后他总算来到玛苪娅的身旁,尽管她睁着眼,但奥肯发觉玛苪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她的瞳孔开始涣散,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苍白,青色的血管仿佛被次元石的力量渗入般,而她的血呈现出红宝石的颜色,比任何野兽的都要纯粹的多。 奥肯伸出手想把玛苪娅手中的次元石钉去除后带她下来,但在他的手伸向玛苪娅身体表面时,仿佛触摸到某种屏障般,空气中喷出一股次元火流,奥肯不得不甩着手后退,在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次后,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承受那种力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玛苪娅的也在一点点走向死亡,奥肯握紧西格玛之锤护符祈祷,希望能得到某种启示,但内心中只有一片空洞的回音,他知道时间所剩无几,而他经过这么多才终于来到这里,因此绝对不能退缩。 奥肯重新开始研究起来面前的巨石阵与月爪布置的仪式,并回忆此前所清剿的混沌教派收藏的禁忌知识,希望能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 而这些记忆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重新审视面前的巨石阵与月爪所布置下的仪式,巨石阵是属于塔尔的领域,它与方尖碑一同锚定了混乱的魔法之风,而直接侵蚀它或方尖碑本事只会因为它们间的失衡而失败。 因此他们才会用野兽的血来献祭般放在这里,那些野兽是荒野的象征,不断用它们的血来污染巨石阵与方尖碑,就能逐渐打破它们原本的平衡,最后让月爪有机可乘。 他不会魔法,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破坏这处地方,但他还知道一个可以阻止仪式的方法,虽然很危险而且未必能成功。 奥肯割破自己的手腕放在次元石祭台前,他的血顺着混入到玛苪娅的血中,这回周围的魔法并没有再抗拒,而他的血也在经行过次元石后逐渐被引入到方尖碑中。 并非是随便什么生物的血就能满足祭祀的要求,否则月爪早就可以拿野兽人们的血填满这里了,但混沌信徒们不得不费大力气去抓捕那些具有象征性的野兽用来作为祭品,而玛苪娅显然也是特殊的。 但他不是,因此奥肯头一次希望自己的血能更污浊一些,好让方尖碑更快地排除这些不纯粹的血,但在此前它已经被太多的血污染,短时间内奥肯并没有看到什么效果。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次元石的邪恶力量通过辐射从他的皮肤与伤口中不断渗入,他感觉到伤口周围的血肉瘙痒,骨骼阵痛,他能猜到这样下去会是什么下场,他不止一次见过次元石的腐化力量带来的结果,但现在他别无退路。 更多他的血被流入到方尖碑中,本就受伤失血的他感到阵阵眩晕,在他咬紧牙关死死支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岩石碎裂的声响,这让他瞬间清醒般回过神来,声音是从身前传来的,他低头看去,次元石祭台上已经多出一道裂痕,并且不断蔓延。 而在高耸的方尖碑上,原本那些近乎黑色的符文其中隐约出现了些许暗红的色彩,它开始极不稳定地震颤起来,向着周围释放出狂风、火焰、电光等种种不同的力量,那些混乱的魔法开始不受控地溢散,巨石阵与方尖碑之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 奥肯再次尝试去触碰玛苪娅,这一次他没有受到魔法的阻隔,他赶紧将玛苪娅手中造出开放伤口的次元石刺拔出,用带来的绷带包裹伤口后抱起玛苪娅向外跑去,在他身后失控的方尖碑时而释放魔法之风时而吸收周围溢散的魔法,让四周的环境不断转变起来。 月爪最先感觉到了异变,他的脖子机械般回转过去看到了身后的景象,惊怒地咆哮起来,而弥昂趁机抓住他的脑袋将恶毒的野兽人砸倒在地,脚踩上它的胸口,双手抓住脑袋和脖子,尝试着将月爪的脑袋直接拧断下来,月爪的颈椎骨摩擦碎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的心脏沉重地跃动了一下,连踩在他身上的弥昂也感觉到了那强有力的心跳,接着是一股庞大的魔力在面前席卷而来,次元闪电与火焰猛烈地袭击来,将弥昂击飞出去砸在碎石岩壁之中。 月爪从地上爬起,直接用爪子把自己的脑袋在一片碎骨声中转回来,恶毒地看向奥肯试图带着玛苪娅离开的方向,而在一旁,半狮鹫与凶兽厮打的身躯越过。 半狮鹫还在与昂巴罗克对决,当半狮鹫将凶兽仅剩的一个脑袋砸在一旁的石柱上时,月爪的手遥指,一道次元闪电弹出,双方的身上都冒出缕缕烧焦的烟,半狮鹫也不得不退开,而趁此机会,凶兽低下头去啃了一大口地上的次元石碎片,咀嚼后吞入腹中。 当昂巴罗克吞下次元石后,他的肌肉贲起骨骼延伸,就连被弥昂劈开的头颅上肌肉也缓缓蠕动着要把劈入其中的剑刃挤出来,而昂巴罗克不仅伤势开始恢复,体型也显得更加庞大了些。 而与之相反的,在与凶兽搏斗中半狮鹫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口,而那道闪电击中他时,表面上被伊岚的神术暂时治愈结痂的创口再次崩裂开来,里面的污血顺着半狮鹫的毛发缓缓滴落,那些伤口中难以自愈的感染与溃烂再次显露出来,半狮鹫的胸膛像是风箱般起伏着。 昂巴罗克以狂暴的力量再次击中了半狮鹫,咬住他的脖子用力向外甩去,撞塌一段岩石后半狮鹫庞大的身躯飞速向着玛苪娅与奥肯撞去,他在半空中想扭转身形着落,但却只是重重摔落,奥肯也再也站不住,从碎裂的岩石上滑落,一头撞上前方的苔藓和碎石,半狮鹫的身躯向前滑着翻滚了一圈,最后侧躺着不动了。 月爪轻微地喘息着,呼吸中带有燃烧的火焰,在它身后弥昂踹开碎石爬起,将准备继续施法的月爪拖回与自己的战斗之中,他几乎打断了月爪的脊背,但这头扭曲的怪物完全无视任何伤痛般撕咬咆哮着,双方互相擒在对方身上近乎角力。 带着利爪的手掌压在弥昂的肩膀与脖颈边,那里的甲胄在月爪的接触下几乎在溶化,它指尖的利爪从弥昂脸侧缓缓划过带起一条血痕,弥昂感受到血从脸上滴落,但只是全神贯注地对抗着月爪的力量。 此时一道蓝紫色的光芒笼罩了他们,弥昂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只听到豁啦一声水袋破裂的声响,而面前月爪的力量忽然消散了。 昂巴罗克从岩石上一跃而下,站直了朝奥肯他们转身,腿和脖子上落下一块块墨绿色的血肉,伤口里露出黑色的骨头和韧带,边缘处的绿光渐渐黯淡下去,它有条腿被半狮鹫几乎扯烂了,只剩下骨头和散发黯淡光芒的血管。 玛苪娅在这个时候逐渐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倒在奥肯的身上,而他摔倒在岩石中间,半闭着眼痛哼着。 她有些疑惑般看着他,接着又转头看到了一旁正在逼近的凶兽,玛苪娅忍住双手的剧痛摸奥肯腰上挂着的弯刀,用刀支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勉强保持平衡,近乎绝望般站在凶兽身前。 昂巴罗克猛地向前冲去,但却突然又倒下了,玛苪娅看到它的右前腿开始碎裂,腐烂的肉从焦黑的骨头上脱落,使得它前胸着地,在碎石中扭动着拼命向前拱去。 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凶兽尖叫时玛苪娅用全身的力气冲去,对准了凶兽胸口处被半狮鹫撕扯开的创口,将短刀和半条手臂整个捅了进去,昂巴罗克的大口中喷出一股烟灰,玛苪娅眼前一片模糊,但她只是抱紧了凶兽的脖子发疯似的把手一次次捅入凶兽的身躯中,直到一个人抱着她往回退去。 “停下,停下,玛苪娅!没事了,已经结束了。”奥肯扶着玛苪娅的肩使劲摇晃着,直到玛苪娅的眼瞳重新聚焦起来。 “……奥肯?”玛苪娅眨了眨眼,当她看清奥肯的脸时又几乎被吓到了,奥肯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绿色,血管更是以深绿的颜色凸显在皮肤上,奥肯的脸上湿漉漉的,眼睛中也是发出淡绿的光芒。 奥肯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不过前面的凶兽身躯又抽搐了一下,两人警惕地退后,昂巴罗克的身躯上,所有的伤口不断扩散,绿色的火星从无数血肉间的裂缝喷出,最后它终于不再动弹,从各个伤口透出的黯淡绿光也渐渐消失,这怪物死了。 在后面的巨石阵前,弥昂伫立在碎岩上,脸色难看地抓着月爪瘫软下来的躯体,它的身躯上原本缠绕的次元火焰与电光都黯淡到近乎消失,弥昂随手仍开了月爪的躯体,它的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躯体中原本应该放有心脏。 而那颗心脏正在弥昂面前的恶魔手中,命运之爪微笑着抓着手中还在跃动的心脏,那是一颗看起来极为纯粹的,生长着发光次元晶体的心脏,那种魔力仿佛让人置身在满月的莫尔斯里布下。 弥昂紧盯着面前的万变魔君,在他与月爪角力时奸奇大魔终于出手了,尽管弥昂隐约察觉到了,但却没想到万变魔君攻击的目标却是月爪,他直接从背后挖出了月爪的心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目标一早就是这个吧,地界石存续于否对你而言根本无所谓?”弥昂沉声问道。 “猜对大部分。”万变魔君将月爪的心脏收入怀中。 弥昂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着,他猛地冲上前要攻击对方,但万变魔君释放出一道彩色的光逼退了他,弥昂体表的神力光芒像是风中的烛火般闪烁着。 “这回你消耗太多了,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万变魔君眼中的光芒闪烁,不过他又看了眼逐渐逼近的古墓巨蝎,半狮鹫骑士以及角猎者们,最终只是振翅飞上天空,快速地远去了。 当恶魔造成流光消失后,弥昂看着还处于混乱状态下的方尖碑,回头捡起泰波克之翼,将四周的次元石柱一个个击碎,当它们倒下时,方尖碑表面混乱的魔法能量逐渐平息下来,尽管弥昂知道它可能无法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月爪的躯体快速枯萎,仿佛一团朽木的雕刻,其他人走近看到时都感觉到一阵恶寒。 塔尔之怒骑士团的大导师低声说道:“一想到这些家伙千百年来都在密谋着对抗我们,着实令人愤怒又恐惧。” “反对一切造物的阴谋力量从未停止,因此要时刻警惕。”卡斯兰也说道。 随着次元火焰的消散与野兽人们被击杀殆尽,半狮鹫骑士、角猎者以及奥兰多他们逐渐聚拢过来,弥昂走向玛苪娅与奥肯,他们之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现在他们站在倒下的半狮鹫身前,弥昂能听到半狮鹫在挣扎着呼吸,长而浅,好像根本无法吸到肺中一样。 一直躲在山谷外的半狮鹫幼崽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在她父亲身边身旁低声啜泣着,用鼻子去拱他,但只能得到些许微弱的回应,生命仍在他巨大的身体里颤抖。 他躺着一动不动,吃力地呼吸,他脖子和身侧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不断地涌出,他的下巴搁在被血染红的地上,鼻子里淌下猩红的血,完好的眼睛半睁着,正逐渐失去神采,每次吸气他巨大的身躯都会微微颤抖。 弥昂看着那些伤口,伊岚说得没错,神术的治愈只是给半狮鹫带来了最后的生命力,而他自知时日无多,无法再照顾孩子长大,因此决心完成自己最后的任务。 半狮鹫努力挪动着头颅,目光转到玛苪娅身上,她蹲下身伸出手,用指尖抚在他的脸颊上,一旁的幼崽又开始舔他鼻子,半狮鹫喉咙深处传来轻微的悲泣,这哀伤的声音拖得很长。 “我发誓,我会保护你的孩子的。”玛苪娅轻抚着半狮鹫的额头,泪水在她的眼眶边浮现,“我发誓。”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山谷中一片庄严的沉默,只有微风拂动尘土的沙沙声、轻微的悲泣、半狮鹫身躯起伏时的摩擦和他的喘息,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比之前的一次更艰难而痛苦,他最后一次呼吸带出的是一声缓慢的悲鸣,之后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之后就再也不动了。 谁也没说话,骑士们默默退后,他们的半狮鹫低声呼唤着,向同族致以最后的敬意。 奥肯忽然坐倒在地,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他身上。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了。”奥肯淡然地笑了笑,“有烟吗?” 一名角猎者从身上搜了点干烟草,卷在一起后点燃递给他,奥肯深吸了一口,虽然是很原始的烟叶,但让他感觉舒服了一点。 “你应该知道你的状况。”最后是同为西格玛教会成员的卡斯兰开口道,即使从外表上也能看出次元石的腐败力量正在奥肯的血管中蔓延。 “我当然知道,次元石污染,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已经没机会腐化我了。”奥肯又笑起来,这次不小心被烟呛得咳嗽起来。 玛苪娅安抚了半狮鹫幼崽片刻,重新站起身看向奥肯,眼神复杂而迟疑。 “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舒缓下来后,奥肯又接着说道。 “关于这个女孩吗?” 奥肯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起来,总会觉得自己的人生里选错过很多事情,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依然希望她能活下去,即使在这里也好。” “我明白了,我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晓,或是来找她的麻烦的。” 而塔尔之怒骑士团的内环也正在商议着,无论如何从外貌上看,玛苪娅是一个变种人,但角猎者们率先选择支持这个女孩,而大导师也尚未表态,骑士团中有些人支持也有些人反对,格雷登向骑士团的众人讲述了他们在这场冒险中的故事,而最后骑士团的大导师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们应该看到,在这场威胁中,一个在荒野中生存的女孩,依靠她的勇气在对抗着混沌的威胁,她用自己的努力帮助他人,她得到了一头野生半狮鹫的祝福,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不是吗,也许塔尔并不仅仅让我们看到威胁,也同样让我们在威胁中注意到她。”塔尔之怒的大导师最终做出了决定,而任何骑士都要发誓遵循。 “还有,那头半狮鹫是属于她的,这是荒野之王的选择,我们不可僭越。”大导师看向一旁的格雷登。 格雷登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我会有自己的半狮鹫的。” “你要离开了吗?”玛苪娅看着奥肯,面容平静,好像说得是一次出门远游。 “不必在意,玛苪娅,也许是命运让我们来到这里,这个结局已经足够圆满了。”奥肯看向已经永远沉睡的半狮鹫。 “即使是这么短暂的时间?” 烟越燃越短,奥肯抬起头认真看向玛苪娅:“勇敢、专注,有时有点严苛,和你的母亲很像……虽然到了这个时候,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是比我想象的能拥有的更好的女孩,尽管我注定不能陪伴你到最后,甚至没有开始。” “这和一开始结束我的生命有什么区别吗?”玛苪娅问道。 “当然有,太多了,至少我很高兴能再遇见你。” “你不在意了吗?”玛苪娅看着他,旁人不知她在指什么。 “也许吧,现在的我也说不清了。”奥肯摇了摇头,“不过,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玛苪娅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说道:“永别了,父亲。” 当她的话音落下时,最后一缕烟消散在风中。 第三百二十三章 努恩城下 在塔拉贝克领旅程的最后,在安葬了奥肯与半狮鹫后,格雷登与其他的塔尔之怒骑士们一同返回了驻地,弥昂和角猎者们送玛苪娅回到了家乡附近,半狮鹫幼崽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旁,她不打算漫无目的地活着,但她觉得应该先长大。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开始我的旅程,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守护这里,不会让那些潜藏的阴影继续为祸。”玛苪娅这样说道。 “那我们走了,姑娘,自己小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么好心的。”奥兰多把玛苪娅的头发揉得一团乱。 “哼哼,愿塔尔保佑你们。”玛苪娅向他们挥了挥手,脸上少有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而在那之后,弥昂他们沿着原定的路线继续向东,在地道内发现的次元石和腐化的典籍是他们现有的线索指引,这把他们一路引向被遗弃的莫德海姆,诅咒之城的废墟,这里曾经是奥斯特马克省的首府,足可与帝国其他最大的城市相比,但它却因腐化而变得颓败,双尾彗星的到来被认为是西格玛回归的标志,他将抵达莫德海姆,因此大批的人从帝国的各个角落涌向莫德海姆,城市很快失控了,每个人都在无政府状态中过着享乐的生活,混乱和腐败的种子开始在莫德海姆的市民中蔓延,不久恶魔们都走上了街头。 在新年前夜,彗星坠落摧毁了这座城市,顷刻间把它变成了废墟,次元石与遗留的种种让这里也成为了各种势力盘踞扎根的地方,直到虔诚者马格努斯最终率领大军到来将这座诅咒之城彻底夷为平地。 但显然一座城市是很难被从上到下彻底毁灭的,在对碰上的混沌信徒跟踪和逼问下他们找到了被新开挖出的一条地道,为了通向城市原本神殿地下封存次元石的所在,那里原本是由西格玛修女姐妹会守护,不过显然随着莫德海姆的消逝她们也一同离去了。 混沌信徒们在利用次元石和污秽制作的墨水制作小册子手抄本,宣扬腐败与堕落的内容,而成书的来源是一本大部头的古书,他们用了几天的时间和那些混沌信徒们周旋,最后将之一把火点燃在废墟之中,只有那本被作为原本的混沌古书被他们带了出来。 这本书里的文字都是古老且生僻的语言,伊岚也不认识这些文字,那些混沌信徒摘录时只不过截取片段与符号加上瑞克斯佩尔语的部分做成抄本,而最根本的内容完全没有涉及,他们最终决定将这本书带给西格玛教会,因为摧毁这本书可能也有不小的风险,当这本书置于邪月的光下时它的文字甚至活过来般蠕动着。 不管真是假,这本书把混沌的堕落能量注入在每一页中,粉末和污秽的混合物会产生一种充满的烟熏墨水,书写在烧焦的牛皮纸上,它带来的污染不会很快发生,而是会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逐渐污染身体与精神,几年前帝国内有类似的事情,一卷刊物被发行后许多人们开始变得充满恶意,猎巫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这场新的灾难的根源,他们用这些书作为火种把所有感染者烧死在火刑架上。 而距离这里最近的,有足够能力收容这本亵渎古书的应该只有位于努恩的西格玛神殿,因此为了赶路他们乘船顺着斯提尔河向下流来到分叉后便一路南下向着威森领与努恩的界域赶路,沿途中还清除过一些帝国境内常见的大小威胁,最后在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后他们才来到了努恩的城外。 当他们看到努恩高耸坚固的城墙时,已经是深夜,城门几乎不会开放,不过卡斯兰作为一位战斗牧师还抱有重要的物件,因此他并不在乎这些,直接跑去城门要求守卫放行,尽管卡斯兰被允许进入,但弥昂与奥兰多还是得等到明天白天才能进城——特别是弥昂与奥兰多拒绝行贿的情况下。 反正只待一夜,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弥昂与奥兰多也无所谓在城外多待一夜,因此他们转头前往了城门外沿河的西部村落,某种意义上它是一个建设在努恩城外的棚户区,居住着许多在努恩讨生活但又出于种种原因不能居住在城内的人。 也许单纯是嫌弃城内昂贵的居住费用,也许是在外狩猎贩卖,甚至是沿河走私之类,这小片区域人却不少,而且缺乏管理显得杂乱无序,完全踩出来的道路和破烂的建筑,奥兰多开始觉得他们应该付笔钱提前进城了。 弥昂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不想找家旅馆的话在外面等一晚也不算什么大事,因此他只是牵着披上马衣的都法与奥兰多在外围闲逛着,而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在这转悠的情况显然让一些人有些警惕,弥昂看到他们关上了窗户。 现在夏天已经开始一个多月了,过些时日就是夏至,天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起来,靠近奔流的瑞克河岸时,水汽与渔船上残留的腥味扑面而来。 “不打算去找个旅馆吗?”奥兰多似乎有点消受不了地问道。 “你觉得他们能照顾好你的马的话,请便。”弥昂似乎被逗乐般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这种地方别把我的马顺跑就算万幸。”奥兰多摇了摇头说道。 当两人闲聊着路过一辆大篷车边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说道:“两位英勇不凡的骑士,有没有兴趣看看你们未来一段时日的运势呢。” 弥昂与奥兰多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女人从篷车内走出,她带着波浪的棕色头发上裹着头巾,下巴有收尖,嘴巴有点宽,穿着很有特点的大摆裙两层裙皱间有些手工的花纹,上面还打着不少补丁,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看起来廉价感很强的水晶球。 “史崔格尼人。”弥昂看一眼后就确定道,他们的特点太明显了。 奥兰多似乎不太高兴地皱眉,毕竟史崔格尼人的名声并不太好,而且占卜一类的事情,在巴托尼亚若非祭司与湖神少女们所为,那么基本都是被当做不受欢迎的巫术,并很快会受到惩罚。 当史崔格帝国被绿皮浪潮摧毁时,幸存的难民逃往了旧世界的北方游荡,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居住在篷车或是船只内,他们通过出售护符与手工品,或是做其他任何能做到的工作来赚钱,包括偷窃与抢劫。 他们还崇拜吸血鬼,因此许多人觉得吸血鬼之所以四处游荡就是因为肮脏的史崔格尼人把他们隐藏在篷车与驳船内,而过于热心的猎巫人也迫不及待追捕他们。 奥兰多想开口把弥昂拽走,不过弥昂却定在原地,看着那个史崔格尼女人,片刻后扔出给她两个银币,指着奥兰多问道:“那你说说看他的运势怎样。” 弥昂没有问自己的运势,毕竟对一个真的会预言的女神而言眼前的情况简直是侮辱,不过弥昂只是想试着找点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奥兰多用一个见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而面前的史崔格尼女人已经开始拿着水晶球摇摇晃晃地装起占卜来,尽管弥昂知道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让我看看……”女人使劲盯着水晶球内的某根光线,“一路顺畅,没有阻碍,可能会稍微忙碌一点但一定会获得成功。” “简直跟没说一样。”奥兰多凑过来小声说道。 “占卜就是这么回事,放松一下而已。”弥昂耸了耸肩。 “呵。”奥兰多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也摸出两枚银币扔给面前的女人,然后一指弥昂,“我这位兄弟的女人缘一向很糟,你帮他算算看未来的感情吧。” “这个有意思。”伊岚拍了拍手掌说道,弥昂一阵无言。 史崔格尼女人似乎也很感兴趣地使劲表演着占卜,最后说道:“其实不算差,尽管在未来会走很远的路,但你最终会再度见到她,这显示的是一条很长的弧线。” 弥昂摇了摇头,似乎完全没听明白,一旁的奥兰多似乎在这找到了些乐趣,正准备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后面的篷车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那个女人顿时变了脸色,转身回到篷车里,接着传出倒水的声音。 在篷车的布掀开的时候,弥昂看清那是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应该是女人的儿子,似乎病得很厉害,头上汗冒个不停。 当女人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弥昂问道:“你的孩子病很重吗?”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是的,莎莉娅的医师们给他开了药,原本应该可以坚持一周的,但是……”她急得头上冒汗。 “这里有莎莉娅的神殿吗?”奥兰多四下看了一眼。 “之前有过一位流浪的男牧师,但他已经出去远游了,剩下的就只有努恩城内的莎莉娅神殿。” “你怎么看,要帮忙吗?”奥兰多向弥昂问道。 “恰巧碰上了,总是不能不管的,但我们也不怎么会医术,我试试看带他们进城吧,无非多付点钱而已。”弥昂想了想最后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帮忙看着篷车,等早上我们再在城门碰头。”奥兰多坐在一旁的地上说道。 来不及听女人的道谢声,弥昂跟女人向努恩城门的方向走去。 奥兰多靠着一旁,没人闲谈后逐渐开始陷入有些昏昏欲睡的状态。 当他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脚步靠近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柔和女人的声音:“你在这吗,我需要你……嗯?” “什么人!?”奥兰多在这时惊醒,猛地拔剑起身喝问,但面前仿佛刚才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一片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但奥兰多没有放松警惕,他走近到面前,蹲下身仔细看着刚才声音来源方向的泥土,有些轻微翻动的痕迹,应该确实有人来过这里,但发现奥兰多后又立刻逃走了。 警惕地伫立在晚风中,奥兰多直到天明都再没打过瞌睡。 而在奥兰多拔剑前,来者看到要找的人不对后便立刻以非凡的速度闪躲在了一旁的阴影之中,仿佛黑夜般的薄薄雾霭消弭了她的存在感,在等奥兰多将目光偏转的时候,她才迅速绕到篷车的阴影后不出声地向远处离去。 过了会,她来到西门外延伸的主路上,一列马车队伍正停在路边,她走上前去打开队列中央的马车门,油灯温暖的光线照亮了马车内的空间,维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坐在车内,手中拿着一本红色扉页的书。 “怎么样?”马车门打开后,维合上书转头看去,油灯的光下照亮的看起来是一位贵妇人,褐色的头发盘在头后,穿着带金线刺绣的酒红色礼裙,两手上戴着丝质的手套,纯金的项链上有四种颜色不同宝石。 “没见到人,本来还想问问看最近来往者的情况的。”贵妇人坐回车内,优雅地磕了磕鞋跟上的尘土。 “也不算很重要的事。”维再次打开书本。 “你当然不在乎。”贵妇人有点恼怒般说道,“这可是一次重要的节日庆典,邀请了不少贵族来,我当然要打听打听看有哪些可能是新晋的族人,有哪些是值得我们吸纳的新人。” “弯弯绕绕的。”维似乎听厌般把书扣在脸上,“明天进城的时候再喊我。” 第三百二十四章 谋杀 弥昂最后还是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带入了城内,虽然守卫从他身上要了三十枚金币,差不多相当于士兵一年的薪水了,而且弥昂还不得不经过守夜人们的一次全身搜查,好在他之前在米登海姆办理了一份身份证明,否则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怎样都不会被放行的。 努恩有三个加固的陆路城门,弥昂他们通过的是白天经行人数最为密集的西门,好在夜里几乎没有人外出入内,否则从这里进城可能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而现在弥昂只用了十分钟的功夫就从守卫们那里脱身,真正进入到努恩城中。 站在空旷的主道前,弥昂看到左手边的城墙在向着远处延伸的同时还向着南方延伸,约十五英尺高的内墙将城区划成了两个部分,弥昂猜测这大概就是区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界线城墙。 “这片区域叫纽斯达特,在夜里一般不怎么安全。”史崔格尼女人向他介绍道。 纽斯达特区,努恩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近三分之二的市民都居住在这占城市约三分之一的区域内,在这里繁荣与肮脏并存,离西门越近,越深入棚户区,生活就越是充满贫困与绝望,而随着不断靠近东部的内墙,条件便会不断改善。 “我猜也是。”弥昂摇了摇头,努恩有着帝国最好的军队之一,但这里的街道和其他城市一样危险。 按照女人所说,支线走到主道尽头分叉后向左拐后的第三个建筑就是努恩医学院与医师协会的所在地,他们在夜间也会开放,因此弥昂按照她指的路与之一路前行,努恩的街道两端建筑物的装饰木制品上画着一些标志图案,有的是一只大白鹅,还有长着嘴的怪物头像,按照女人所说,这是因为给街道起名对于文盲太多的地方没什么意义,倒是图案标志更加通俗易懂。 在抵达目的地的路上他们遭到了三次守夜人与城市警卫的盘问,因为他们在夜间一路向着城市中心区域前进显得有些可疑,在打消那些人的疑虑后,弥昂他们来到主道的尽头分叉处,在前方弥昂看到了一堵矮墙,包围在一座规模极大,堪比小型宫殿的建筑前。 接着向左前进,又经过两条街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四层高的建筑,后面是一处小型的莎莉娅神殿,门前的牌子上挂着白鸽的绘图。 门前的守卫在知晓情况后便将他们放入了治愈所内,过不久就有夜班腾出手来的医师前来从女人手中接过孩子,弥昂还递了些金币作为费用和捐款,这里应该是莎莉娅牧师数量努恩城仅次于努恩高阶神殿的地方,不过显然位于人口最多的城区,病人的数量也多得多,再加上来这里的人显然不比城墙另一头的显贵们富庶,一切都显得紧缺,从药物到人手都不足,但莎莉娅牧师与医师们依然尽心尽力帮助来到这里的人们。 弥昂将都法暂时停在路边,也不怕有人敢打幻兽的主意,走进治愈所的内部区域后迎面一股浓重的药草袭来,来来往往的医师们最多抬头瞥他一眼,更多的是低头抬着药物或是病重的患者离开,弥昂还看到两具尸体被抬出去,许多人缩在走廊内排队等待着医师的帮助。 沙岩寺是围绕一个庭院建造的,一边是大殿,另一边是小教堂,最靠外的一端是医务室,弥昂绕开了外部满是病人的治愈所与医务室,向内部的神殿走去打算参观一下,而在这时一个人影从走廊的尽头冲了出来,而后追出几个人还大喊着抓住他。 弥昂本能地抬手一拦将那人直接放倒在地,他倒下后弥昂才看清他上半身被白色的衣饰和皮带紧紧绑缚在一起,而即使被弥昂打倒在地他也挣扎个不停。 几名莎莉娅的医疗牧师走上前来向他道谢,这是一个新来的精神病患,即使穿着拘束衣依然十足有力,她们一时没有抓住让他跑了出来。 弥昂知道有些人或是天生或是因为外伤而陷入疯癫中,不过在巴托尼亚几乎不会有人将平民中的病患送往治愈所照顾,那意味着很多的时间与金钱,绝大部分人都承受不起,而即使在帝国内,疯人院也只存在于大到足以有一个单独区域的神殿中。 帮人帮到底,弥昂干脆直接帮她们将制服的患者抬起向着她们的治愈所前走去,一路通过大门将人搬到了房间内,而很快这些年轻的牧师们就因为更多的病人忙着去了,弥昂独自穿过后门在神殿内继续散步。 和许多古典神明一样,莎莉娅的神殿都是典型的南方风格,白色的岩石,室内通常用白色、金色或黄色装饰,在主殿前的院子里有一处喷泉,喷泉的形状是一个白色的大理石少女,泉水从她的眼里流出,代表着莎莉娅的眼泪。 入口两侧各立一根笔直而毫无修饰的列柱,乍看之下,中间似乎有一条大拱路直到门口,两侧又有拱基上雕刻了花纹的梁柱,由两扇嵌了金属的橡木门把关,没有其他繁华的装饰,莎莉娅教会一向以节俭和禁欲主义著称。 弥昂听到神殿内似乎有谈话声传来,似乎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年迈的女人,双方似乎有些争执,弥昂好奇谁敢在神殿这种庄严的地方争吵,有些好奇地走近了几步。 “你知道我不会在黑夜中逃走的。” “谁想杀死我呢,你吗?” “不是,我一直都很尊敬你,毕竟二十年你我避开一次审判,让我加入圣殿骑士当中,我的敌人们不断地说着闲言闲语,但是你的教导让我蔑视他们的污蔑。” “那么又是谁会希望我死呢?” “很多,那些想要让你缄默的人,因为你也知道曾经不可磨灭的罪行,他们害怕因为你而受到审判,信任高阶主教已发布过两次敕书指责近来发生的犯罪,没有人希望夏至庆典受到影响,你可以告诉我些什么吗?” “我已经摆脱那些记忆很久了,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所要的是什么,因此很抱歉我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信息。” “现在我会站在你这边,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 “但是你邀我参与的神圣使命,将他们送上火刑场。” “他们的堕落糟蹋了名誉,他们自称是修士,事实上不过异教徒,他们又诱惑修女告诉她们地狱并不存在,欲望可以被满足,却不会冒犯诸神,又说凡人所说的恶魔也就是神明,并用幻像诱导她们以为诸神告诉她们是邪恶的信徒!” “所以那时我才要求放弃一切名誉,坦白地告诉你,没有人能伪装自己能加入他们之间,我也没有,但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们。” “人们有渴求崇拜的欲望,也有渴求痛苦的欲望,甚至还有渴求屈辱的欲望,假如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使反叛的天使,把他们的热情由崇拜和谦逊转向骄傲和暴动,我们对一个人还能有什么期盼呢?现在你知道了,当我审判他们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弱点和圣徒的弱点并无不同。” “别再说了,我不想再把神圣之爱和发出恶臭的感官失调混为一谈。” “一个神圣的借口。” “任何借口都不可能是神圣的,你知道我爱你,你知道我很信任你,请你姑且相信吧,也别说那毒蛇的名字了,他将那些话说成死亡和脏污,威廉,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并不真的相信,那会让你走上一条与之相反的歧路。” “我绝不会这么做,我成为猎巫人,正是为了避免如此,但我也喜欢聆听别人的话语,然后再仔细思索。” “你思索得太多了,孩子,不要从邪恶那里听到太多,否则你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真相就是真相,到了生命的尽头我才意识到,惟一必须思索的事是死亡,现在让我祷告吧。” 弥昂走近到门前时,橡木大门哐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典型猎巫人服饰的男人从中走出,当他看到弥昂的时候愣了刹那,随后冷哼一声问道:“晚上这里不允许外人踏入,尽早离开吧。” “我只是个客人。”弥昂摊了摊手,猎巫人表示怀疑地把弥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全副武装还是太过显眼了。 好在猎巫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转头就往神殿外走去了,弥昂看着又被关上的大门,知道现在不是对外开放的时候,转头打算回去看看那对母子的情况。 正当他在二楼向莎莉娅牧师询问房间路径时,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从神殿的方向传来,弥昂一惊后当即翻过栏杆从跃下到下方的草坪上,直接冲向神殿的方向,在试图推开正门时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了,弥昂用力一撞也没推开。 没有拔出兵刃破门,弥昂立刻绕着神殿跑了一圈,没有发现有其他的出入口,除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正门道路,神殿后面只有高墙,外面就是努恩的街道,神殿两侧的屋檐下有很高的彩绘玻璃窗,弥昂从玻璃的缝隙内向其中看去,看到一名身着白袍的修女倒在地上,鲜血在地板上蔓延。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神殿的守卫以及一些莎莉娅牧师,还有刚刚离开的那名猎巫人威廉也已经折返了回来,他们正在尝试破门,一些守卫以及绕行到神殿两侧将之牢牢把守住,而弥昂的行动引来了守卫以及刚刚那名猎巫人的质询,毕竟他应该是最后一个在场的人。 不过几名莎莉娅牧师佐证帮他暂时摆脱了嫌疑,虽然那名猎巫人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 过了近十分钟,内部的木制门栓被刀锯断开,大门终于开启,不过猎巫人直接用职权命令其他人都不准进入神殿内查看情况,只身一人进入到神殿当中。 一股浓重的熏香味扑面而来,周围燃烧着上百跟火烛照亮神殿内,莎莉娅女士的神像位于前方,四周白皙的大理石柱与墙面几乎没有任何雕刻,一片纯粹的白,火光闪烁间似乎在垂泪悲泣。来到倒下的修女身旁,猎巫人的神情有些难过,但他很快抑制下了悲伤的情绪,开始查看起现场的情况来。 修女看起来约五十岁,身上有三处伤口,两道在背上,一道致命伤在胸前,看到这种残忍的伤口猎巫人心里一阵愤恨,发誓要为之复仇。 他细细地查看四周的木制地板,四周不少抄写的经文纸页四下飞散,凶手没有留下带血的逃离痕迹,从喷溅的范围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使用的是某种特殊的武器。 “之前没有闻道熏香的气味,是后来才添加上的,但是从致死原因上看似乎与之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非常惊恐。”威廉沉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嗯。”猎巫人头也不抬地同意道。 “神殿没有正门外的出口,除非窗户是可以打开的,凶手翻墙逃出去,泥地上的脚印可能已经被守卫破坏了,不过墙面上可能留有翻进翻出的痕迹。” “让神殿的守卫在围墙外也守上,人手不够就去请巡警和守夜人。” “前提是他有可以出去的路径,正门封锁的情况下除非有别的密道暗门之类的。” “这里我很熟悉,这是不可能的。” “魔法的因素应该可以排除,在这里没感觉到……”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威廉终于反应过来,转头看到了正在神殿内四处查看的弥昂,暴怒道:“你在这做什么?!” “查看一下情况,我不在你的命令范围之内。”弥昂捡起一份抄写的经文看了看。 “立刻出去,否则我以妨碍行动的罪名将你批捕!”猎巫人咆哮道。 弥昂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转头向神殿外走去,这事说到底与他无关,交给帝国人自己调查吧,不过他确实有些好奇这起谋杀是怎么做到的。 伊岚没有察觉到魔法的痕迹,那么凶手应该没有太多借助超凡的力量,他原本怀疑过熏香有古怪,因为之前猎巫人离开的时候身上并没有香味,但死亡方式显然不是依靠中毒之类的手段,而且他们也没有收到熏香的影响。 弥昂摇了摇头,希望帝国人能尽快抓到凶手吧,否则这样一起发生在受人尊重的神殿内的谋杀案对于整个城市的影响还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弥昂不知道的事,这起谋杀只是接下来一系列麻烦的开端而已。 第三百二十五章 新闻 弥昂等到第二日清晨,当城市各处神殿晨祷的挂钟敲响时,弥昂牵着都法走向城门,沿途经过的主路上有许多铺垫的石板都陈旧破裂,露出下方的泥土来,当早晨人们匆匆忙忙地从拥挤狭小的住宅中涌出的时候尘埃在街头扬起。 作为帝国的第二大城市,努恩城内的市民数量众多,而显然在这片地区的生活并不轻松,大多作为短工和小贩在城内维持生计,因此他们得早早走上街头抢占生意或是去河边的港口区搬运货物,甚至是乞丐与拾荒者都赶着清晨出动,这让路边显得有些拥挤,弥昂一边向城门走去一边观察着帝国城市的景象,虽然此前他短暂地在阿尔道夫停留过一段时日,不过当时忙于各种事情也没有多少闲暇参观这样一座拥挤的城市。 在拐角与街道边一些巡逻的城市卫兵与警卫们密切注意着人群中的动向,在街道的尽头有这个地区的观察站,这些两层楼高的石制建筑窗户上用铁条加固,既可以作为警卫的营房,也可以作为罪犯的监狱,巡逻队们以此为圆心在四周巡查。 即使是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弥昂的行头也显得有些引人注目了,虽然努恩有驻扎不少军队,但在西部的纽斯达特城区是很少见的,因此当弥昂公然配兵还带着一匹那些警卫平生们所见过的最高大的马时,还是免不了引来一阵盘查,甚至还有威胁索取贿赂的。 弥昂由衷感谢米登海姆给他准备的证明文件,显然很有分量,帮他摆脱了不少麻烦。 来到城门口时,弥昂本以为自己会迟到,但当看见人满为患的努恩西城门,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来早了。 虽然奥兰多早早赶去进城,但那些迫不及待的商队早就已经在城门前排成了一条长龙,而每辆货车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入城,得排上数个小时,弥昂还得先等候了。 “先生,需要报纸吗?”似乎是看到弥昂有些无聊的在路边等候,一个穿着粗布衣,戴着顶小帽,脸上沾着点墨的女孩凑上来,看起来十四五岁,怀里抱着一摞满是大小文字的粗纸。 “报纸?”弥昂似乎感觉有点新奇,从女孩手中要了一份过来,在巴托尼亚和其他地方可没见过这种东西,阿尔道夫没机会见到,米登海姆似乎也还不兴这些。 纸张和墨水都很低劣,还带着一股怪味,不过弥昂能理解这种低成本大规模制作的东西质量不会太好,报纸上的字体显然不是手写的,应该是所谓的“印刷”。 抄写员们曾垄断了文字的记录,但随着印刷机的发明,许多帝国城镇和城市内已经开始出现报贩,他们通常每天出版一次报纸,上面写满了当地的最新时事和轰动故事,大事件也许会让他们制作特别版发行。 弥昂看到封面上列头版的事件是夏至日即将到来,许多贵族正在来到努恩,弥昂又翻了几页,没有看到昨晚发生的谋杀事件,显然那件事发生的太紧急报商们还来不及制作刻板,来回大致翻了一遍,上面还记载着大量的花边事件,比如某位贵妇人的情人之类的。 一旁的女孩轻咳了两声,弥昂想起来还没付钱,随时从包裹里摸出一枚金币给她,但女孩还没走开,站在那脸憋得通红,努力翻自己身上的口袋和背包。 “怎么了?”弥昂问道。 “一个金币太多了……我找不开。”女孩身上最多摸出两个刻着火炮的努恩银币和许多铜币,而弥昂一枚比帝国金币更厚重的巴托尼亚金币在帝国至少能换到十四个银币,“能不能让我在城门这里把报纸卖完,之后再找给你行吗?” “也可以。”弥昂并不介意送一枚金币,不过眼前这个女孩的态度很认真,他打算等她把报纸卖出后再把金币送给她。 “那……你可以稍稍跟着我一会吗,免得我偷偷跑了。”女孩冲他笑起来。 弥昂合上报纸放在包里,看了眼面前流水般的马车,想了想同意了。 女孩似乎很开心地跑到了路边,开始向路边经过的商人小贩们推销起报纸了,还大声嚷嚷着里面有市民与贵族们最喜欢的新工艺品清单。 不过贩卖报纸的并不只有她一人,周围的其他报贩也报贩们手持报纸在街上行走,互相用大标题和高喊试图超越对方获得顾客购买,有几次弥昂看到一些高大的报贩从背后靠近女孩,弥昂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那几人也只得悻悻退开。 好像被利用当保镖了。伊岚在脑海里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弥昂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努恩有许多报社,竞争非常激烈,甚至在街上互相打架都有发生,令人笑话的是这种破事还能成为明天报纸的头条。”女孩发现弥昂看出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弥昂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女孩又跑到一个停在路边的马车前推销,那是一辆刷着红漆的私人马车,涂金的金属边勾勒成蔷薇的形状,一个穿着黑袍的车夫坐在车前。 女孩举着报纸在窗户前挥了挥,马车的小窗基本上被窗帘挡上了,但留了些许观察的缝隙,很快窗户打开迅速拿走了一份报纸的同时扔出一枚太阳金币,接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窗户合上了。 女孩接到金币有点傻眼,她举手敲了敲车门,但没得到回应,接着忍不住又举起手来,但这时一旁的车夫忽然从车上跃下向她伸手赶去,动作相当迅速。 弥昂更快一步,半途直接抓住了车夫的手臂,全身纹丝不动,这个举动加上弥昂的武装,似乎被当做可威胁,后面骑着马的几名护卫都把手按在了兵刃上。 “住手。”一道女声从车内传来,窗帘迅速拉开,露出一个美丽妇人的脸庞,“只是个小误会而已,多余的是小费,就不用找了。”话音落下后窗帘又合拢,和刚才一样快得令人看不清。 女孩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车夫已经重新回到座位上开始赶车,马车也开始缓缓向前行驶。 盯着手上的金币看了会,女孩冲他笑了笑递过来道:“这下够找了。” 弥昂摇了摇头,背着手说道:“送你的小费。” 在她开口前,弥昂转身向着城门前走去,他已经看到奥兰多了,一进门奥兰多就骑在马背上挥手,巴托尼亚战马高大的身躯让他在人潮中鹤立鸡群,弥昂很快就看清了。 “真是急死人。”碰头后奥兰多对帝国麻烦的入城抱怨了一番,“那对母子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已经离开治愈所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估计已经出城回去了。”弥昂告诉他。 “那就好,嗯,你身后这是哪位?”奥兰多看向弥昂背后。 弥昂回头看到女孩站在他背后,问道:“城门的小报贩。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今天帮忙,我的报纸很快就卖完了。”女孩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你们看起来是初次来努恩吧,我可以当向导的,这里我还是很熟的,而且给你免费。” “需要吗?”弥昂看向奥兰多说道。 “也没什么不好,你叫什么名字?”奥兰多看向她。 “没有姓,维姬,大家都这么叫我。” *** 离开的马车上,贵妇人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报纸,似乎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随手扔在一旁的铺绒座椅上,抬头看到对面的维放下挡着脸的书,眉梢挑了挑。 “怎么了,你的表情似乎有点变化。” “没什么,看到了某个人而已。”维笑了起来,尽管那个笑容不知为什么让贵妇人心里有点不适。 “如果你这么快就发现你要找的人了,大费周折来这一趟会不会有点浪费时间。” “不是我在找的那个人,我在这主要目标没变。”维挑开窗帘看向马车外,“我过去百年也没有来过这里,不愧是努恩,确实是座繁茂的城市。” 努恩几乎是一个独立的城邦,它甚至曾是整个帝国的首都,据说这座城市是瑞克领、威森领与艾维领的各一部分,不仅是人口第二多的帝国城市,但在社会生活、文化和艺术方面却被认为是帝国第一,作为帝国南方的天然贸易中心。这里是瑞克河上最后一个深水港,远至埃斯塔利亚的船只都停靠在这里,马里恩堡的商行在努恩都有仓库和代理商,因此努恩是非常富有的城市。 “好,我们再对一下证词,毕竟你不是我们血系的事情是藏不住的,因此你得找个合适点的身份让大家不至于把你视为威胁。” “我记得,艾米丽,我是你新伴侣的血亲,这次为你充当侍从和护卫。”维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认真点,朋友,你知道我们都不算好应付,我过去一百年和其他相似地位的侍女之间也因为地位和权力有点冲突,她们很乐意抓住我这边的破绽,而且近来的情况似乎也让人有些不安,大家都很小心。” “近来的情况呢?”维稍微有点好奇。 “有两位姐妹失踪了,目前还不清楚是叛逃还是死了,但这足够让大家警惕,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社会身份,一位是大法官的情人,一位是歌剧院的女主人,虽然明面上说她们外出旅行了,但显然不该是这种时候。” “这就是你收下报纸的原因,为了看看最近有发生些什么,你觉得是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呢?”维翻看了一下刚才的报纸。 “寻仇、谋杀、甚至是我们的内部动荡?谁知道呢,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无论对方是在做什么他显然都很谨慎,而且当贵族们聚集起来的时候,那些猎巫人也像寻着血味的野狗一样跟来,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 “事先声明,有必要我会保护你,但别想让我掺和进你们的破事里,我早就受够莱弥亚家族的作风了。”维敲了敲身后的车壁。 “知道,毕竟血龙很容易觉得我们是畏惧战斗的懦夫,不过实际上我们只是更乐意于去驱使男人战斗,毕竟以我们的身份而言,被迫站上前台的时候就已经是失败了。”艾米丽夫人打开带花边的折扇,掩在面前轻摇数下,马车向着城东的内墙驶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莱弥亚 穿过努恩内城的城门,街道上的行人顿时减少了许多,而且相比纽斯达特区形形色色人来人往的状况相比,这片区域明显干净华丽的多,脚下的路面都铺垫上平整的砖石,路边有在晚上才会点燃的煤油灯,一些店面前甚至用玻璃制作出大型橱窗。 维挑开窗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与她熟悉的米登海姆完全不同风格的城市,努恩是帝国奢华的一面,而阿特斯泰特,努恩最古老的城区,也是这座城市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以其精致的商店和餐馆、干净安全的街道和美妙的住宅而闻名,道路两旁的雕塑,柱子和拱门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美学,融合了世界各地的雕塑风格,宁静的公园里有无数喷泉发出的柔和的水花声,营造出一派繁荣舒适的氛围。 这里是是努恩最富有的公民的家,所以即使是这里居住的最贫穷的人,与纽斯达特的平民相比也过着奢侈的生活,这里的建筑都是从西部的灰色山脉开采的岩石,这里有众多被围墙保护起来的庄园、别墅、餐馆、俱乐部、剧院、公园、博物馆、神殿,以及专营进口食品、高级珠宝、时尚服装或书籍等高端商品的行会商店。 最富有的人们居住在离宫殿最近的住宅内,这意味着他们无论从字面上还是比喻上都高于城市其他人,因为努恩现在的主人康斯坦丁·冯·利贝维茨的宫殿位于努恩山的最顶端,它建在两千多年前精灵贸易前哨的废墟上,前方的主道一路经过城市贵族的一排排庄园别墅。 沿着这条道路向山顶前行时能欣赏到整个努恩的景色,周围有时有经过的市民与巡警向马车致意,以为自己向某位贵族女士表示尊重,实际上全然没发现掠食者经行在他们之间,这让维忍不住去想,这些其他血系的同族们在人类社会中究竟隐藏得有多深。 当马车驶上山层中间的区域时,马车离开主道向着左边的道路转进一片庄园区中,每一处庄园都被私人守卫严加看管,在这里居住的要么是城市贵族,要么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将领,而她们的马车最后在一处围墙长满青藤的庄园前停下,在守卫向内通报验证身份后她们被准许进入其中。 “给你,把这个穿上,要不然你这一身她们会连带我一起嘲笑的。”艾米丽夫人把一套衣饰推到了维手里。 维领起衣服打量了一下,褐色的呢绒外衣,丝质的里衬,短裙和裤子都有,她搞不明白这种搭配是怎么回事,城里人的新时尚吗? “干脆让我把甲胄穿回来算了。”她有点抱怨道。 “姑娘,那可是一套莫尔骑士的甲胄,放在这里会让所有人寝食难安的。”艾米丽苦笑道,死神的信徒一直都是吸血鬼们的大敌。 维耸耸肩,至少没让她穿层层叠叠的蓬蓬裙,束腰和裙撑放在一起可够难受的,因此她暂时穿上了这套衣饰,领口前还有一大簇花形边,一双带点跟的短靴。 至少吸血鬼夏天不用担心热死,维这样想着。 “还有这两件装饰别忘了。”艾米丽夫人又递过来一把细剑和一朵白色的蔷薇胸花,维也全部佩戴上。 当马车停稳在院内时,艾米丽夫人戴上大宽边的遮阳帽,而院内的侍从们还支撑起遮阳的篷道,艾米丽才推开车门,金属底跟在岩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维跟在她身后走下马车,挺直身子,虽然她比艾米丽还是要矮上大半个头。 “记得好好表现,别让我难堪,这里的主人在整个姐妹会里都有不低的地位,而且她也很挑剔。” “放心,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维淡然自若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艾米丽夫人放弃解释怎样成为一个淑女了。 “那我尽力不让你太失望。” 眼前的是一幢三层楼高的别墅里,外墙贴着暗红的墙砖,巨大的支柱撑在门前两侧,每扇窗户的窗框都是雪白的石膏雕刻,门前两名身穿制服的男仆小跑着将地毯铺到台阶前,最后跑去将繁复雕刻的大门拉开,一个身着黑色礼服的男人向她们行礼,衣饰皱褶与他的动作同样一丝不苟。 “欢迎您,男爵夫人,我们一直在等候您的到来,你们的房间都准备好了,请进。” “谢谢你。”艾米丽说着走进门,“我们亲爱的亚米娜回来了吗?” “她一直在夫人,不过你们不是今天唯一的访客,她正在楼上接待客人。”男仆的话音刚落时,一个女声在旋转楼梯上方响起。 “艾米丽,很高兴你们到了,快上来吧。”出现的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士,维原以为她会显得老一些,但实际上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头发是浓郁的可可般的褐色,皮肤呈现出于不像是吸血鬼的健康粉白色,穿着翠绿色蕾丝花边裙,领口前是一颗蓝宝石。 不脱鞋吗?维看着艾米丽直接踏上大理石地板,便也没多想跟着她走上楼梯,仆人托着手巾跟在身后。 “先到房间里吧,还有两位客人,都是熟人了。”亚米娜夫人给了她们一个请的手势,在看到维的时候瞳孔微动。 沿着走廊继续往前,亚米娜把她们领进一间大而雅致的房间,巨大的阿拉比地毯上整齐地摆放着精致的白木家具,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金色镶嵌水晶的吊灯,整个房间三面都开着窗,墙面上有手绘的大簇鲜花与飞鸟。 还有两人正在茶桌边,穿着华贵的妇人坐在椅子上,一身带有白色花纹的黑色长裙,脖子、发夹与手腕上琳琅满目的华丽珠宝,站在身后的女人年轻些,美丽高挑,身高接近六英尺,淡金色的短发简单地绑在脑后,一身简洁的黑色男装,右手戴着两枚普通的金属戒指,左手戴着手套。 “狄奥多拉夫人,很多年没见到过您了。”艾米丽向黑裙的女人行礼致意,而女人也起身回礼。 又一个莱弥亚。维无聊地想着,当艾米丽落座的时候她站在贵妇人的身后,既然艾米丽拜托她保持礼仪,那她就尽力维持,而狄奥多拉背后的女侍似乎很有兴趣地打量了维一眼,维则雕像般站定不动。 “回到努恩的感觉如何,男爵夫人?”艾米丽向狄奥多拉问道。 奥多拉·马格瑞夫男爵夫人是努恩本地的居民,不过作为莱弥亚的吸血鬼她在三百年的岁月中以不同的名字和身份生活过很多地方,一般来说她是一个平静温和的女人,她喜欢微妙的操纵而不是暴力,同时她是艺术的赞助人,尤其是音乐家和歌手,她所有的仆人都会唱歌或弹琴。 “回家的感觉真的很好,即使过了几百年,努恩依然是你能找到的生活最美好的城市。”狄奥多拉夫人笑着说道。 “也许等我现在的身份结束后我也该想想办法调到努恩来。”艾米丽将几根散开的头发理回脑后。 “你想着过来,我可能得走了呢,我在努恩已经太久了,再怎么换身份也有些危险,姐妹会下次应该就会决定了。”亚米娜感叹道。 “有打算让谁来接替你吗?” “不知道,可能是罗斯孟德,我们上次见面也不怎么愉快。” “那倒是正常的情况。”艾米丽与狄奥多拉都笑起来。 “不说这个,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新仆人吗,艾米丽?我在她身上没感觉到血亲的迹象。” “确实,她看起来有点严肃,礼节也不到位,肯定不适合长裙,看起来也不会戴假发。”狄奥多拉夫人也把目光放在维神上。 “索菲亚也在这里,你可没法说这个。”艾米丽扫了眼狄奥多拉夫人背后的女侍说道,“她是维,不算仆人,算是朋友,你们知道我和一个血龙有些过往,这位是他临时借给我的。”艾米丽把她们此前编造的身份说出,反正对方也没法求证。 “血龙,艾博赫拉什的子嗣,我们中最出色的武士。”狄奥多拉的打量着维,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但维的气势没有松动分毫,虽然她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他的吸血鬼们。 莱弥亚血系,这些美丽的女人也许没有其他血统的蛮力,但她们利用狡诈的计谋和对他人的掌控上弥补了这一点,她们是世界的秘密操纵者,她们不朽的寿命意味着她们可以用漫长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对历史施加着不可言喻的控制。 她们的血系源头是拉米亚城昔日的女王內芙拉塔,当她们的城市陷落时她逃离尼赫喀拉来到了旧世界,她现在的王庭在银顶峰,通过人类信使和魔法与她的血亲们保持联系。 莱弥亚吸血鬼的独特之处在于她们常常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不是在遥远的塔楼,城堡或地下室,而是在上层社会的豪宅和宫殿内,隐藏在贵族之中比看起来要容易得多,贵族女性被要求以一种高度规范的方式行事,淑女不会做的事情包括外出打猎,参观庄园,视察周围的村庄,或者去打仗,她们呆在家里,打理家务,保养肤色,当她们离开家的时候,通常是为了参加社交活动,比如联欢舞会或剧院的开幕晚会,而这些事件大多发生在晚上。 维想象着这些莱弥亚吸血鬼的生活,然后再次确定了一点,她不喜欢莱弥亚这个群体,虽然她能和其中一些相处。 “她危险吗?”亚米娜突然蹦出一句,开口后就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想?”艾米丽惊讶道。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紧张昏头了。”亚米娜道歉,把话题拉开,“我给你们见一个人吧,你们会喜欢她的。” 亚米娜起身走到门前,和守在门外的仆人说了两句,很快在一阵脚步声中,亚米娜笑着牵过一只纤细的手掌。 “来吧,亲爱的。”她把一个漂亮的女孩带了过来,她不像这里的贵妇人们一样散发着成熟美艳的美丽,她看起来和维的外貌差不多大,有点消瘦,皮肤白皙,金色的长发垂在浅蓝色礼裙的摆上,蓝色的双眸宝石般灵动,她似乎不适应带跟的鞋,有点笨拙地跟着走进来。 一个人类,维听到了清晰的心跳,感觉到她的体温,毫无疑问她还是生者,这让维有点好奇。 亚米娜转向众人:“这位是夏洛蒂,我的小野花。” 女孩害羞地朝众人笑了笑,然后有些不熟练地撩起行了个屈膝礼:“很乐意为你们效劳,各位夫人。” 维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些许,这是个人类,不是亚米娜转化的血亲,而亚米娜叫她小野花,看起来很宠爱她,但维也不觉得她像是血仆,也许是亚米娜正在培养她。 “今天又需要你流些血了。”亚米娜抚着夏洛蒂的金发。 “没关系的,夫人。”夏洛蒂挺了挺胸好像给自己鼓起勇气。 维看到了夏洛蒂手腕上的伤痕,猜到她是血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莱弥亚吸血鬼们倾向于以自愿的受害者为食,有些人很乐意用自己的鲜血从莱弥亚姐妹会那里换取报酬,而一些忠诚的信徒甚至会为虚假的爱所困,忠心耿耿,为自己的女主人做一切事情。 男仆用餐盘端来了一个瓷壶和三个茶杯,亚米娜拿过瓷壶放在夏洛蒂伸出的手腕下,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她涂着酒红指甲油的指甲逐渐伸长变得尖锐,在夏洛蒂的手腕上隔开一道伤口,鲜血从中涌出滴落在瓷壶内。 当血的味道飘来时,维也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角,难怪亚米娜夫人会在意这个女孩,她的血的味道确实非常好,对吸血鬼而言就像上好的蜂蜜、覆盆子酱、奶油,甜美的诱惑人。 以夏洛蒂的身形,半个瓷壶的失血让她白皙的脸显得更苍白了些,亚米娜夫人伸出手指在伤口上一抹,伤口立刻不自然地愈合了,夏洛蒂有些头晕地晃了晃,亚米娜扶住她的身形。 “这样就好了,去房间里休息吧,吃完午饭后再离开,今天会给你三倍的报酬。”亚米娜夫人柔和地说着,夏洛蒂高兴地点点头离开房间。 亚米娜捧着瓷壶回来,将茶杯依次按照礼仪标准放好,最后将瓷壶中的血倒入进茶杯中。 似乎有些陶醉这种味道,艾米丽用托盘抬起茶杯在面前轻嗅了几下:“真是美味,这么多年我也没碰到过能与之相比的血。”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干嘛不留在身边随时看着?而且放她离开可有暴露的风险,你也没有让她成为血仆。”狄奥多拉认真地问道, “我也想过,但她不太愿意,而且我猜可能她的生活塑造了她,如果她脱离了也许就没那么美味了?我不担心她会告发我们,我和她有密切的契约。”亚米娜闷闷不乐地说着,开始品尝起茶杯中的血。 “那以后呢?你知道人类还会成长变化的。” “那么,等她没那么美味,或者在她最美丽的时候让她加入我们吧。”亚米娜最后说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纽斯达特城区 就像旧世界的其他城市一样,努恩既拥挤又肮脏,这里有被废墟堵塞的小巷,蜿蜒而看似杂乱的街道,破败的建筑,当然这里的一切都会与富人区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的对比,铸造厂喷出的烟柱和落下的灰烬会加剧这种肆意的污秽,纽斯达特地区挤满了摇摇晃晃的排屋,城市北方的楼顶上落着烟灰,来自努恩南部地区的工厂。 作为努恩最大的一个城区,纽斯达特也分成了许多个区域,靠近河岸的海港,西部的棚户区,中央的大学区,最接近阿尔斯泰特城区的德尔贝希克区等,在这里繁荣与贫苦并存,越靠近阿尔斯泰特城区越是繁华,而西部的棚户区则越发深入黑暗与绝望。 大学区是纽斯达特的骄傲,棚户区则是它的耻辱,破旧的房屋,肮脏的街道,这里是小偷和杀人犯,以及疾病和畸形的天堂,而与之仅隔一条城市主道的西顿城区,则是一个更成功的平民和商人的家园,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廉价公寓街道相对宽阔,两边都是树,甚至还隐约能看到公园。 但无论怎样,除了主道外这里的街道还是令人作呕,这里的大多数住宅都是廉价公寓和酒吧,没有值得一提的产业,,人们对从窗户扔出去的东西漠不关心,巷子里堆满了成堆的垃圾,有时还溢出到主道上,人们依靠雨水将污物冲刷进城市复杂的下水道,而这里的下水道位于原本矮人们修建的排水管道边缘,很久才能将污秽送入河中。 维姬显然对两侧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带着弥昂与奥兰多在主道上前行,经过某些标志性的建筑物时还会指给他们看看,路上有时遇到的一些商贩认识她还会打招呼,而对跟在后面的弥昂他们感到有些诧异。 “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奥兰多转头看向弥昂说道。 “有点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而已。”弥昂拍去都法身上的灰尘,“也许我们应该去西格玛神殿找卡斯兰,他说要和其他牧师们破译那本混沌典籍,也许之后我们能明确接下来去哪?” “他也说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完成,你总是太忙于正事了,就好像有什么紧迫的危机在追着你一样,现在我们在努恩,帝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也许我们这几天该放松一下,这样才能更好地为女士服务。”奥兰多从街边的商贩那买了两个烧饼啃起来,顺便把找来的几个铜币扔给路旁的乞丐。 “也许吧。”弥昂含糊地回答道,又不自觉地开始回想起之前发生的谋杀案。 “嘿,你们来这座城市是想去哪里呀,我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但乱逛可不怎么好玩。”走在他们前面的维姬转过身说道。 “嗯,这倒是个问题,这里商贸最繁荣的街区怎么样?”奥兰多装作扶着下巴思考,他曾去过勒安古朗,知道一座城市最适合参观游览的地方有哪些。 “那可有点远,那是富人们的地方。”维姬琢磨了片刻,“不过没有问题。” 奥兰多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到她脚上左右都不匹配的鞋,问道:“想不想骑马?” “好啊。”维姬愣了片刻,旋即双眼放光。 奥兰多左右看了看,将维姬抬起来侧坐在马背上,继续牵着战马前进。 弥昂对此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们那些古旧的守则怎么规定的吧?” “知道,只有贵族才可以骑战马,普通的平民甚至禁止接触。”奥兰多看起来很认真地说道,“但既然帝国的贵族在巴托尼亚不一定算是贵族,那帝国的平民也不能算是平民。” 弥昂无言以对。 道路尽头的广场上人满为患,他们大多数都是雇佣的临时短工,他们在极度危险的脚手架上攀爬,喜欢喝大量茶水,与工匠相比他们的生活几乎不安全,而且工资相当低,但这里的很多市民往往也只能做这些工作。 由于大多数人并不识字,雇主们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的广场上嚷嚷着需要的人手,并从聚拢过来的人群中挑选,几乎半数的人口都不是本地人,大多数居民从家乡来到这里寻讨新生活。 在看到前方的人群时,维姬低下头拉了拉帽子,好像在躲避些什么。 弥昂看了出来,问道:“发现什么了?” “算是我的上级,但并不直接管理我。”维姬俯下身说道,巴托尼亚战马太高大了。 “你为什么要躲开他?” “让他发现我没在按他们的想法工作肯定要大发雷霆的,虽然我今日该卖的报纸早就卖完了,但你要知道他们绝不会让我们空闲下来的,而且薪水是日结的,我干嘛要吃力不讨好呢。”维姬小声抱怨道。 “而且对一个孩子而言,不太可能找到新的工作。”奥兰多插话道,“你的父母呢?” “我是个孤儿,和其他人住在一起,放心吧,我没什么值得被找麻烦的。”维姬信誓旦旦地说道。 在经过广场、努恩大学区后便是德尔贝希克区,它紧靠在内城墙下,与努恩真正的繁华一墙之隔,不过显然对于城市中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这里就是一声所能渴望的最好的地方了,有炉子的敞篷车在卖热乎乎的小吃,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油脂味,又高又窄的架子上放着食品架、旧衣服和家用物品,同时还展示着以可疑价格出售的商品。 到处都是人:买家、卖家、讨价还价的人、来自贵族家庭的家政人员,各种方言杂乱无章,长长的商队将成批的货物运送到前方,维姬忍不住从马背上跃下来,她知道这里的一切有肮脏也有华丽,但怎样都比棚户区更好,她一直很希望能生活在这里,因此她经常会在有空隙的时候偷偷溜到这边。 “女士们,先生们!”一个声音在前面高喊着,“不要呆呆地站在那里,把你的手插进口袋里,迎接这个难逢的机会!”一对长长的手臂乱晃着,人们看到一个表演者涂装的脸,人群笑着起哄,维姬忍不住向前挤过去想再看清点。 她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些动静,她以为是弥昂与奥兰多跟了上来,当前面的人把她挤得倒退的时候她撞在身后人的身上,但不是像她想象中骑士们能撞疼人的全副武装的战甲,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胸膛。 “让开!”她听到一声冷呵,还有身体重重倒下的声音,她周围的人群安静下来,开始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维姬觉得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她,随着人群转过身去,又几乎撞上了站在她背后的人。 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人,额头与下巴上各有一条疤痕,脸上的肌肉好像愤怒般拧在一起,在维姬看起来非常吓人,而且是他还紧盯着自己的情况下。 “你好,我们认识吗?”维姬挤出一个笑容,她完全被男人的影子笼罩住了。 “我们应该认识一下,我是卡迈恩·胡德曼,胡德曼你应该很清楚吧,我们亲爱的小抄写员。”男人露出崎岖的牙齿,做出一个食肉动物般的笑容。 “抱歉,不太认识,也许以后我会认识一下的。”维姬毫不犹豫地转头要跑,不过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捏得她的腕骨咔咔作响。 “不如今天就认识一下吧?”卡迈恩阴冷地说道。 “放开她。”弥昂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戴着手甲的手扣在卡迈恩的肩上,虽然语音平静,但肩上传来的压力感让他不由得汗毛倒竖。 他只能松开手回过头去,看到弥昂与奥兰多身后的地上躺着他的七八个手下,他忍不住皱起眉,他只是让自己的手下们拦一拦这两个骑士,但他没预料到这两个外乡骑士毫不顾忌地动手了。 “哼,你总是有好运气。”卡迈恩看了眼维姬,用力想甩开弥昂的手,但弥昂手指传来的力量仿佛铁钳般压在肩上。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喧哗声,自行分开一条道路,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巡逻队警卫们的注意,而弥昂送开手,也不打算让情况不好收场。 弥昂与奥兰多下手有分寸,那些被打翻在地几人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装作受伤地样子向警卫们抱怨他们正在观赏马戏,结果就遭到两个插路的骑士蛮不讲理地殴打,看得奥兰多一愣一愣的,而弥昂只是平静的将刚刚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不过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作证。 警卫倒是不吃他们那一套,反而是从双方那里各收了罚款,严令他们不能再次动手后离开了,而卡迈恩带着他的人站在一旁,目光依然不善地盯着维姬,而维姬则躲在弥昂与奥兰多身后没有探头。 知道这样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后,卡迈恩比出一个割喉的手势说道:“走着瞧吧,两个旅行的骑士能在这座城待多久?我们会一直在这里。”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真嚣张。”奥兰多嗤笑道。 “你和他们会有什么冲突?”弥昂向身后的维姬问道。 “我……”维姬左右环顾,周围的人群似乎见没热闹可看后又转头回去看马戏了。 “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奥兰多提议道。 他们来到了一处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餐馆中,店门前的服务员还因为维姬的着装阻拦了片刻,不过弥昂他们用新的小费解决了这个问题。 让店内上了一些烤肉与炖菜,奥兰多与弥昂看着维姬显然未经训练的不雅地吃相耐心等待着,当维姬稍稍舒缓下来后才继续他们刚刚的对话。 “那个人是卡迈恩·胡德曼,胡德曼家族的高层,你们是外来人不知道,胡德曼家族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犯罪家族之一,在旧城区的很多地方横行无忌。”维姬有些不好意思地擦着脸和弥昂他们说道。 “巴托尼亚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就当是城内的土匪就好,大城市特有的顽疾。”弥昂向奥兰多说道。 贵族和利益集团们是城市的主人,而那些犯罪组织也掌握着城市的一部分,作为帝国南方最大的城市与贸易中心,各种罪犯都在这里扎根,还有来自提利尔的影子社会组织,在努恩至少有十二个犯罪家族,其中一些甚至明面上在城市议会中占有席位。他们的活动有合法的贸易,但更多是诸如走私、黑市、敲诈保护费之类的,特别是在纽斯达特的贫民区,他们挑起暴力与骚动,在下层居民中灌输对他们的恐惧和尊重。 难怪之前不会有人作证,弥昂算是明白了。 “你怎么会惹上他们?”奥兰多忍不住问道。 “我不仅是个报贩,还收集新闻。”维姬喝下一大杯果汁,“不久前我在海港发现了他们走私武器给雇佣兵,就把消息带了回去,然后第二天他们的走私线路就被警卫们给围捕了,他也许是把账算在了我头上。” “看不出来你还很有正义感。”奥兰多把面前的空盘子放到一边。 “哪有,我当时就随便记录的速写,而且我们报社哪敢招惹他们,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上报,谁知道他们从哪里得的消息,怎么能怪我。”维姬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吃撑了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也许是你们的报社有问题。”弥昂忍不住推测道,“要么就是报社中有那些犯罪家族的信使,警卫们的围捕也许只是恰巧,但他乐意拿你来邀功,毕竟你的小命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 “这么糟糕吗?”维姬脸色有些发白。 “显然现在他们知道你了,而且还把账算在你头上。”奥兰多皱了皱眉,“你再回那里去工作或许有点危险。” “但想找其他的工作可不容易……”维姬挠着头,对身无长技的女孩而言在努恩这样的城市里生存可不容易。 “我们可以再想点办法……”奥兰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一旁一位美丽的侍女走了过来,带着一股玫瑰的香气,递过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封信。 “我的主人托我将这份请柬带给你们。”侍女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弥昂接过信件用手指划开,取出两份黑色的硬纸信件,上面用印章烫印出银色的玫瑰花纹,既像是请柬又像是门票,除此之外还有一封很短的信。 “这里有谁认识我们吗?”奥兰多忍不住接过请柬翻看,请柬上除了一些复杂的纹路居然没有文字,当他想询问那名侍女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让人有点不安,想在他们面前不动声色地离开可不是寻常侍女该做到的事情。 “有点眼熟。”一旁的维姬打量着说道。 “你该没兴趣吧,弥昂,再说我们现在该帮帮她才对。”奥兰多看弥昂盯着信思忖,开口说道。 “不,我们得去一趟,维姬,你今晚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吗?” “一晚上应该还没问题。”维姬想了想说道。 “好,明天早上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弥昂没有将信件给奥兰多看,直接叠起来扔在了烛台的火焰中。 第三百二十八章 龙之赌场 夏天的太阳落山有些晚,当夕阳逐渐没入远处的山线时,努恩的街道上提灯人们开始将路旁的煤油灯点燃,这些城市中的光芒将让夜间出行的人们远离阴影中的威胁,不过为了维护它们,需要缴纳的灯税也是必不可少的,而纽斯达特的绝大多数区域交不起这份税款,而行商们所在的德尔贝希克区显然例外,成片的灯火照亮了城区,而在许多建筑前主人们还自行点亮了灯火,尤其是那些夜间更加繁盛的场所。 “你确定要带着我一起来,也许你可以让我去保护我维姬。”奥兰多在弥昂身旁低声说道。 “我可能需要后援。”弥昂摇了摇头,他们前方广场的尽头是一个占地宽阔的石制建筑,使用涂有沥青的瓦片屋顶,足有五层,在努恩这种城市想要建设这样一幢占地堪比一座小城堡的建筑需要的金钱可不菲,光是土地的租金每年就超过两千帝国金币。 “龙之赌场,看起来不只是赌博而已。”奥兰多眯着眼打量着前面楼房被灯火照亮的店牌,门前的阶梯两侧各有三名穿着短裙的少女向进入其中的客人行礼。 “我和周围的人打听过,兼有旅馆、赌场以及提供慰藉特殊服务的地方。”弥昂将请柬从怀中取出,上面的纹路与面前的大门处牌匾上的纹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信中明确提及让他们来到这里。 “你直接说是妓院不就行了。” “太不雅了。”弥昂冷眼向一旁扫去,将一个想要揽客的鸡头吓退,几乎旧世界的所有城镇都能找到这种专门引导和护送客户去特殊娱乐区域的人,他们熟悉全部非法场所和背德服务。 “是那些犯罪家族请我们来的?他们的面子还真大,努恩的法官都当他们不存在吗?” “毫无疑问,至少明面上它的生意是合法的,但它实际上是那些犯罪家族的幌子。”弥昂和奥兰多将面前赌场环绕一拳,大致记下了它的前后门与布局,随后便直接准备从正门迈入。 “抱歉,先生,你们的服饰并不合适,而且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该来的地方。”店门前的侍从看到弥昂他们后上前阻拦。 的确,所有进入这里的人至少身着整洁的服饰,没见过有人穿着甲胄前来,而弥昂他们已经将兵刃放在都法与战马的背囊,并让它们临时待在马厩,否则阻拦的就该是一大群雇用的打手了。 弥昂不想再这种事上纠缠,直接将两份请柬从怀中取出:“请你辨认一下,看看我们坐在哪是合适的。” 看到请柬后侍从一愣,接着有些慌忙地往回跑去将一楼的经理请了出来,最后那些穿着礼服,矮胖到显得有些滑稽的经理一路小跑来到它们面前,用一个看不出的鞠躬道歉后,带着他们沿石雕护栏的阶梯向顶层走去。 这里的下层包括公共的赌场大厅以及酒台桌椅,客栈住所以及需要其他服务的客房,而上层则是那些值得犯罪家族们重视的客人所待的餐厅与包间,那些典雅的白木圆桌上都点着蜡烛,天花板上有座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百根蜡烛的光芒折射向四面八方,圆桌环绕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此时幕布关闭。 在这里的人们有来自外面的贵族,富裕的商人,这片区域的政客,显然弥昂他们的到来让不少人有些诧异,也许他们会对这里的服务表示不满。 “要找我们的人在哪里?”奥兰多问道。 弥昂环顾宽阔的顶楼,在那些圆桌中寻找,他注意到墙壁上还加盖了一层看台,回头头去看到头顶上方看台边缘的桌前,银短发的少女正在和一旁的两名贵妇人闲谈,虽然换了一身与以往风格迥异的服饰,但无疑那是维。 “找到了,我们上去。”弥昂说道。 两人走上看台一层,身着重甲的步伐显然不怎么轻快,坐在桌前的少女和另两人听到动静后将目光挪到弥昂他们身上,维微笑着摇了摇面前桌上的餐刀向弥昂问好,弥昂回以微笑,但在目光注意到另两人后,笑容便很快敛去,变得严肃起来。 “来得很准时呀。”维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 “既然你邀请我来,那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弥昂搬开桌边的椅子入座。 “你们认识?”奥兰多好奇道。 “嗯,我在回巴托尼亚之前的旅途中与她结识的,不过另两位嘛……”弥昂扫过两人看起来笑容温和或是高傲的贵妇人,注意到了她们手边的餐具,尽管看起来也是银色的,但光泽上和真正的银显然有些差异。 弥昂装作不小心撞掉了面前的餐具,让侍从再拿来了一份新的餐具,而这次的至少是真的带银,弥昂将之放回桌前时在指尖打了个转,烛火的光在亮银上闪过时两名贵妇人的脸色有些微变。 “这位是亚米娜夫人,努恩大法官的妻子,这位是艾米丽男爵夫人。”维介绍道。 “奥兰多,幸会,两位美丽的女士。”奥兰多穿着甲胄,没有行需要触碰的礼仪。 “其实邀请我们来的本不该是你们吧?”弥昂没有行礼,开门见山地问道。 “怎说?”维保持微笑。 “这个信封上的漆印被揭开了一次,在信封上留下了不同的痕迹,我原本猜测应该是那个所谓的胡德曼家族送来挑衅的文书,因为漆印的纹章并不像是贵族该有的样式,不过里面的请柬能让我们来到顶层,我只能猜测有人中途换了文书。”弥昂将拆开的信封从怀中取出推到桌前。 “你猜得不错,确实是我在中途查看了信件,因为我很好奇一个在努恩有着显赫地位的犯罪家族想找两名外乡的骑士做什么,而维又恰好和你有关系,所以我让人在中途插手过,对于大法官的妻子而言这不算难事。”亚米娜夫人看着桌上的信封,神色平静地说道。 “理由?” “因为我不希望城市里再生事端,最近努恩暗地里一直在严加戒备,这座城市不仅有表面上的辉煌,也有光芒下的阴影,处理它们已经很费力气了,如果仅仅因为几个不起眼的冲突带来和巴托尼亚的矛盾,这是我们不愿看到的。” “我们并不能代表巴托尼亚,你的说辞还不够。”弥昂沉默片刻,手指在桌面上微敲了两下。 “氛围有点不对呀。”奥兰多低声道。 亚米娜夫人沉默片刻,取出了一封信道:“你们看看这个,其中有没有眼熟的记号。” 弥昂与奥兰多接过信件阅读,这是胡德曼家族原本打算给他们的信件,除了一堆低级无趣的威胁外只有寥寥几句有用的话,包括约见他们在龙之赌场会面,不要乱插手,以及一些更加隐晦的提示。 “这个符号,我们好像见过。”奥兰多指着信纸的边缘的花边纹路,那是一个容易忽略的地方,但在那些纹路上,弥昂与奥兰多看到一条衔着花朵的毒蛇。 “不是好像,我们之前追查混沌教派的时候,这个符号在建筑与抄本中都出现过,虽然细节上有些偏差。”弥昂和伊岚确认了一下。 “混沌教派,这些犯罪家族还和它们有关联。”奥兰多压低声音,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般谨慎地看向四周。 “这种事你们应该直接告诉猎巫人协会,除非你们还有不敢揭露的。”弥昂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她们。 “哪有那么容易。”似乎因为弥昂的平静而有些没把握,亚米娜苦笑着,“它们在努恩根深蒂固了近百年,而且犯罪家族们在遇到真正的危险时可一向同气连枝,他们总是把证据藏得很好,这种小花纹可说明不了什么。” 你们也一样。弥昂在心里说道。 “那些隐晦的提示,他们知道我们?”奥兰多对着烛光看文书上那些在他看来很是别扭的瑞克斯佩尔语。 “当然,很多消息传得比你想象得更快,比如说我知道你和你的朋友在帝国境内旅途中完成的伟业,真的很出色。”亚米娜掩着嘴笑起来,美眸中光芒流转,但弥昂和奥兰多都没空放在欣赏这些上。 “他们直接暴露,会否有些太过愚蠢了。” “这点小痕迹可算不上暴露,就像我说的,他们隐藏得很好,而且你们并没有能指控的证据,这是试探和威胁,你们的行动其让一些地下教派警惕起来了。” “他们就该畏惧胆寒。”奥兰多冷哼一声。 “没错,不过他们也很危险,毕竟这座城市中可有很多人仰仗他们生存,因此我想他们会更乐意于你们别找他们的麻烦,而他们自然也不会乱挑事端。” “你是来为他们当说客不成?” “我只是乐意在夏至庆典前让城市稍稍平静一些而已,为此给你们一些提示,最近的事端已经够多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当面和他们谈谈,这不很快就到了。”亚米娜指向他们的背后,弥昂听到新的脚步声传来。 弥昂与奥兰多回首看去,走上看台的足有十数人,而白天他们见过的卡迈恩也在其中,而卡迈恩在看到弥昂他们的时候显然也是一愣,旋即面色阴沉地走近到为首的男人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在卡迈恩的话语结束后,为首的男人走近向弥昂他们桌边,他看起来超过五十岁,两鬓斑白,身形依然健硕,即使穿着一件看似名贵的礼服也掩不住他身上暴戾的感觉。 一个犯罪头领,也许就是胡德曼家族的主人,弥昂思忖着判断面前的人,旧世界大多数城市都有许多犯罪组织,而犯罪头领则是这些团体的领导者,他们都是危险的恶毒之辈,只有足够聪明、野心勃勃、残忍无情的人才能抵达他们的位置。 “向你致意,美丽的亚米娜夫人,还有她的朋友们。”头领走到亚米娜身旁,在亚米娜伸出手后亲吻了一下她的戒指。 “这位是弗兰克先生,纽斯达特很多商会的投资者。”亚米娜笑着向弥昂他们介绍道,仿佛刚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说过一般。 “真令人惊讶,两位骑士阁下,我还猜想你们是不是找不着地方在外面徘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弗兰克看着弥昂他们说道,似乎是上了年纪,声音有些嘶嘶的,仿佛毒蛇一般。 “多亏亚米娜女士邀请我们,真是让人感激。”弥昂听出他不知道亚米娜中途替换了他们的信件这回事。 “我想这是你们的运气,不妨让我们坦诚一些吧,我知道我的手下和你们有些误会,有兴趣的话不妨谈谈如何?” “那倒不必,既然是误会,白天警卫们就已经帮我们把误会解开了,只要没有新的矛盾,我想我们之间不会有新的冲突。”弥昂淡淡地说道,但拒绝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没有新的矛盾?一旁的维唇角勾起,误会和矛盾可未必是一回事,而且旧的矛盾似乎也完全没有提及。 犯罪头领们大多都从底层向上爬,领悟种种肮脏的把戏并上升到权力宝座,某种意义上他们是评估人的价值和处境的高手,而弗兰克很快就对弥昂有了个初步的评价。 “虽然说是我们先邀请的二位,不过既然亚米娜女士先请了客人,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横插一手,下次再说吧。”弗兰克带着人转头离开,卡迈恩则恨恨地盯了弥昂他们一眼。 “他觉得你是个麻烦,也许是威胁。”亚米娜打开扇子在面前轻扇起来。 “那你觉得呢?”弥昂的神情让亚米娜感觉到有些危险,不过弥昂移开了目光,从桌前道谢后起身离开,说是要去透口气。 维和艾米丽使了个眼色,起身追了上去。 弥昂绕过桌椅,来到看台拐角,推开木制的阳台大门后走上阳台,靠在石制的护栏边,夜已经落下,远处的努恩城一般灯火闪烁一半漆黑一片,只有寥寥的火光在其中移动。 “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维的低笑声从身后传来。 似乎料到她会过来,弥昂靠在护栏上说道:“还好,可能比平时冷硬一些,不过今天的这些事确实让人开心不起来而已。” “你可以说给我听听。”维背靠在护栏上,转过头来看向弥昂。 “那你和我说实话,那两位所谓的夫人都是吸血鬼没错吧?” “嗯,你能看出来我不奇怪。” “我刚刚已经算为了你保持克制了,否则我很大可能会动手,你该知道,我发现所谓的贵族夫人们是吸血鬼时其实有些愤怒,因为眼前这就有两位吸血鬼了,那其他的地方是不是有更多,她们有多深地渗透在人类当中?这些是令我愤怒的缘由。” “谢谢,其实我猜到你会保持冷静的,否则也不敢这么大胆邀请你了,不敢显然你一眼瞧出她们的身份反倒让她们有些担忧了。”维凑近了些,发梢间有些花朵的气息。 “呼,那也是个麻烦……先不谈这些,你怎么会在努恩,而且你怎么找到我的?” “完全是凑巧。”维耸耸肩,“我也是才来到努恩,白天在马车里看到了你后托其他吸血鬼的情报稍稍调查了一下,恰好和亚米娜针对那些犯罪家族的调查撞上了,然后才邀请你来的而已。” “那还真是……很巧。”弥昂放松下来,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按你的性子很少会对这些事坐视不管。” “一般而言是的,不过这次是在努恩,这座城市有自己的主人们,而且吸血鬼势力的存在让我有另外的顾忌——不包括你——但我知道这座城市可不止表面上的繁华与污秽,就像刚刚那位亚米娜夫人说的,最近的情形有些令人不安,因此还是先谨慎一点为好。” “虽然在这座城市里我也是外来者,不过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提供些帮助。”维想了想说道。 “别惹太多麻烦,虽然不知道你来努恩是为了什么,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别和那些吸血鬼们牵扯太多。”弥昂提醒她说道。 “放心,我对她们的阴谋主义没什么兴趣。” 弥昂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不过此时身后会场内传来了些动静。 第三百二十九章 犯罪家族 维姬从窗口探出身子,看到一排巨大的砖石建筑,周围都是高高的铁栏,在栏杆外,住宅的正面是美丽的雕刻,使线条和体积变得柔和,同时增加了精美的装饰,她手肘支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可以看到城市北部更宽阔的街道和大道,南面和西面的街道变得狭窄,像个密密麻麻的灰色迷宫,有些地方的屋顶挨得很近,她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条狭窄的灰暗地带,那些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黑暗肮脏的地方,她知道这里有小偷、乞丐和堕落的人,因此她一直希望能摆脱那里。 私人马车在街道上来回,虽然比不上阿尔斯泰特区的华贵但也相当精致,在这里舒服的熬夜是贵族与富裕者们的特权,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在白天一天的疲惫后早早睡下,或者专门在夜间工作者们继续疲惫下去。 铃铛在她身后不远处摇响,她匆忙地转过身把领结再理了理,头饰戴整齐后小跑着来到长条餐桌边:“好的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 “蜂蜜肉桂面包,鳗鱼冻加土豆泥,一整只烤乳猪记得放上柠檬皮,当然最后别忘了百分百的笑容。”坐在最外侧的年轻男人冲着维姬打了个响指,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却不穿里衬,左右手都戴着三四枚戒指。 维姬脸上抽搐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让男人又吹了声口哨。 “难怪他们会雇用这么年轻的姑娘,不仅可爱,而且会识字还很识趣。” “怎么,楼下有得是女人,上来后你倒又饥不择食起来了。”坐在他旁边年长些的独目男人哄笑起来。 维姬用力捏住笔,快速地在菜单上选下需要的菜品,她虽然听说过不少次这种地方的情况,但想忍耐住还是没那么容易。 “请稍等,我去传给厨房。”维姬鞠了一躬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男人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长沙发的外侧,维姬的手肘磕在漆木的扶手上红肿了一块,但她收了收手掩饰下来,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坐稳并保持一拳的距离。 “干嘛那么急,传单这种事随便哪个服务员都可以。”男人摇了摇铃铛唤来另一个年轻的女侍,将菜单递给了她。 维姬越过长沙发另一侧的人向着这层管理者的方向望了眼,不过看对方的神情是不会帮她解围的,她也只能耐心点等这群人谈起正事再离开了,赌场的主人显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侍和另一个犯罪家族起冲突的,不过这群人也不会在这里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维姬用余光扫了另外的五个人一眼,单独坐在高背椅上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危,在他左右手边的人则显得精明强干,作为报贩和抄写员的经历让她认得出他们,瓦伦迪家族的主人与另几名重要人员,显然她今天无论霉运还是好运都不错,居然碰上第二个犯罪家族,还是说这个赌场本来就很危险? “以前可没见过你,第一次在这干活吗?”强拉着她的男人调笑道。 “嗯,我今天第一次在这做工。”维姬很有耐心地保持礼仪。 “看得出来,虽然有些生疏但态度还不错。”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当我讲故事的听众就好,会有小费的。” 这让维姬有点惊讶,她知道许多人有着述说欲望,无论在什么场合,即使是没有必要讲故事的时候在讲故者依然随意吐出一个准备好的故事。 不过等男人开腔后她就发觉她想多了,这个男人闲谈的八卦故事显得有些无趣,连他伙伴们的目光都吸引不到,维姬偷看了眼他们的犯罪头领,如果觉得这个男人的叙述是噪音的话,就快点让他停止好了,不过犯罪头领只是默默地静坐在那,时不时拿出怀表看上一眼。 自己的故事没有吸引到其他人的目光,这让男人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意识到那位年轻的女侍是他唯一还算认真的听众。他擦了擦鼻子,毕竟,她是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几乎像野猫一样漂亮。 “好吧姑娘,我专门在将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我曾远行参观过帝国的许多大城市,遇到过很多女孩……“ “的确。”维姬笑了笑,确定他正在胡编乱造。 对于维姬毫无变化的笑容,男人阴险地向前探了探身子,他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鼻息能碰到女孩侍从装扮的头饰。 “我亲爱的姑娘,我完全忘记了某个重点,对你这样一个在自由在旧城中来回乱跑的姑娘而言,我的故事显然对你不会太陌生了,那么,你想不想听点你绝对没见到过的。” “我正等着呢。” “真勇敢。”男人吹了声口哨,“你知道河岛上的那座最高耸的铁塔吧,那是我们的贵族议会为了维护努恩的公正纪律而建设的,为了将那些罪犯们关入到其中,不过它才刚刚完工两年,因此还没有几人入住,一些闲暇的贵族把那里当成冒险般参观,但结果并不令人愉快。” “在那里有什么?” “那里牢房很小,没有窗户,阴冷可怖,在地下室中,审问者在那里对被拘留者进行审讯,从铁娘子到拇指螺丝应有尽有,但那些更多是恐吓的道具,你知道渗透在里面的人更喜欢些什么吗,他们会从收缴的走私品中找到最好的玩具,让那些人被绑着吊在木马上,给他们灌药,再用刑具将皮从他们的身上一点点去除,而那些人一边哭嚎着一边恳请行刑继续……”男人的声音凑在维姬的耳边,她感到一阵恶寒想要起身离开,但男人用力把她按在了沙发扶手边。 “你吓到她了,还有,我们的客人来了。”男人的同伴提醒道。 “不过她不用离席。”男人重新坐直,笑了笑道,“好好想想,姑娘,有些市民会向拉纳德祈祷好运,但他们只是在白费口舌,在这里,他们的生与死都在我们的掌握中。” 当维姬看到来者时,她的脸变得煞白,用力想站起身来但却被按在原位,从走出的人群中她看到了卡迈恩,而卡迈恩显然花了点时间才认出她,面色在短暂的惊诧后是阴冷和愤怒,维姬扫过面前的十余人,显然是胡德曼家族。 她的运气真糟,她这么想着,用力终于拽开了手站起身。 “我打扰各位了。”维姬低声说着就想走开。 “如果你打算逃跑,我保证你出门活不过今晚。”卡迈恩冷冷道。 维姬停下脚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这么说在这我今晚还是能安然度过的。” 卡迈恩没有理睬她,转过头看向了她身后那名刚刚滔滔不绝的男人,双方互相点了点头,维姬恍然般发觉对方可能因为犯罪家族间的关系而发现是她,亏她还觉得今晚在这里能安全些。 “别太丢人现眼。”胡德曼家族的犯罪头领回头看了眼卡迈恩说道,接着落座到长桌对面。 “当然。”卡迈恩应和坐到男人旁边,挪出些位子后拽过维姬,她不得不再次坐在这个拥挤的位置上。 “看看这位可怜的、迷路的小侍女吧。”男人的笑声又传来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分享一首歌给你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维姬捏住她的裙子边缘,脸色没有缓过来,她已经开始有点吓坏了,想向安全的拱门外跑去,但腿脚有些哆嗦,而且旁边的人显然不会给她机会。 “我得再说一次,你们走私暴露的事情与我无关。”她深呼吸数次才平静下来。 “我们当然都知道,借你个胆子也不敢。”卡迈恩倒满一整杯啤酒。 “那何必接着找我的麻烦。” “很简单,因为一个小报贩都能找到我们的行踪,你依然让我们在其他人那里出了大丑,所以我打算折磨你取乐。” 维姬觉得一股恶寒,深呼吸数次后说道:“我不会祈求讨饶的。” 卡迈恩斜着眼冷冷地看着她,他用手使劲地抵住维姬的大腿,捏了一下:“最好如此,否则就少了很多乐趣了。” “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维姬突然爆发般站了起来。 “真有勇气,那么谁来保卫你的荣誉呢,可怜的小家伙?”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她裙子的前面。 “她刚说了,让你把手拿开。” 一声呵斥让卡迈恩的动作停止下来,他早有预料般收回手,好整以暇地抬起头看向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奥兰多,作为胡德曼家族的高层,他知道许多家族的内幕,包括支持他们的力量与盟友,因此对于孤身来到努恩的弥昂与奥兰多,他在短暂地吃了个小亏后很快就找回了高高在上的态度,因为他认为只要得到授意,这两个寻常的骑士也折腾不出什么。 让你再嚣张会。卡迈恩这么想着,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领。 “维姬,到我身后去。”奥兰多沉声道,他原本在与两位夫人饮酒交谈,无意间看到远处一个矮个的侍女看起来很像维姬,等他走近上来确认的时候就已经是眼前这样的状况了。 这回没有人阻拦维姬,她提着裙子快步躲到了奥兰多背后,而奥兰多紧盯着面前近二十人,现在插手的结果就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一向对所谓的黑帮犯罪不屑一顾,但眼下不得不有所顾忌。 “这回是你主动来找我们,我想你们应该没兴趣掺和我们和其他贸易伙伴的私事吧,巴托尼亚的骑士?”胡德曼家族的犯罪头领阴冷地看着奥兰多与他身后的维姬,四周数人将奥兰多当做威胁,隐藏的短刀和伸缩棍展开在手中,但两位犯罪头领都抬手制止了他们。 “没兴趣,只不过看不下去你们的属下欺负无辜而已,这里可是公共场合。”奥兰多环顾四周,他说得没错,这里的动静已经将一些客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也许是我们的疏忽,亦或者不是?”胡德曼家族的犯罪头领看着奥兰多,冷冷说道。 奥兰多扫视了一眼面前的近二十余人,其中很大部分显然兼任打手甚至更危险的事务,他并无畏惧,但眼下他只打算先让维姬全身而退。 “我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不过不想看到一条走狗仗势欺负女孩而已。”奥兰多警告般直视对方。 “瞧阁下说的,我只不过邀请这位可爱的女侍坐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卡迈恩将酒杯放回桌上。 “我给亚米娜夫人这个面子,把她拉开吧,巴托尼亚的骑士,别再来冒险,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否则此前所作所为都要付出代价。”犯罪头领最后说道。 奥兰多皱了皱眉,这时弥昂走近到他身旁,维站在他右侧后不远。 “我倒也可以给你一个警告,如你所言,此前一切作为都要付出代价,你们的代价打算什么时候支付?”弥昂扫视在场的众人,没等他们反应便转头离开,“走吧奥兰多,这里他们做不了什么。” 奥兰多有点疑惑地点头,带着维姬跟上,而弥昂则看向看台与巨大舞台的幕布顶端,看到了暗中审视他们的亚米娜夫人与白天给他们送信的那个女侍的身影,显然莱弥亚的吸血鬼还在暗中关注他们。 在弥昂他们走后,胡德曼家族的犯罪头领斥责道:“明知道那两个骑士就在这里,这种时候找什么麻烦?” “不全怪我。”卡迈恩指了指一旁瓦伦迪家族的男人。 “年轻人冲动些而已,至少没挑起太大争端不是吗?”瓦伦迪家族的犯罪头领看起来更加温和地说道。 “毕竟隐秘的交易却被抓了个现行,总该有人付出代价,难道你们就不在乎损失,这可是我们共同进行的活动,想等到下一批至少要三个月,其他家族会很大挤占我们的市场。” “够了。”胡德曼家族的头领重拍桌子,“这些事等会在更隐秘的地方谈,现在只谈公事。” 第三百三十章 第二宗杀戮 当两个犯罪家族正在商议着他们的势力内种种利益纠葛的时候,弥昂与奥兰多把维姬带到看台下一处无人注意的地方。 “我们让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你怎么会觉得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安全?”奥兰多有些生气地说道。 “对不起,我觉得这里是其他势力的范围,那些人再怎么追也不敢在这里惹麻烦才对……”维姬的声音逐渐降低。 “太天真了,你对他们可算不上会惹麻烦的程度。”奥兰多叹了口气看向弥昂,“接下来怎么办,今晚这里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带她赶紧离开算了?” 弥昂还没开口,维姬摇了摇头说道:“不……不用,这里其实不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只是来代班一晚而已。” “代班?”这话让弥昂与奥兰多停了一愣。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工作,但她今天不太舒服,但这里的人很苛刻,非常苛刻。”维姬挠着头解释道,“所以我就过来想替她一晚,不过没想到她的工作对我而言太难了,好在这里的管理者还能让我暂时当女侍。” “太难,对你们这些姑娘什么工作会太难?”维在一旁插话道。 “她是这里的主唱之一。”维姬指向舞台,此刻舞台的帷幕拉开,露出其中的管弦乐队,一名穿着低胸礼服的女歌手站在台前,当乐曲响起的时候开始歌唱,平缓的曲乐因为大厅的结构而回响。 “主唱,真有趣。”亚米娜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奥兰多先是一愣后旋即行礼,而弥昂却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 “别紧张。”亚米娜夫人摊摊手,看起来像是和众人所说,“我只是有点好奇这里的事情过来看看而已。” “一些琐事,不劳您亲自活动腿脚了,女士。”奥兰多说道。 “真会说话。”亚米娜夫人掩面轻笑,“我看那两个家族打算暂时离场,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弥昂转过头,本以为亚米娜说得是那些人准备离开这里,但却看到此前撞见的胡德曼与瓦伦迪家族的人们正在从外侧的阶梯向上前去,他才发现这里似乎还有一条向上的通道。 “这里应该就是顶层了,上面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阁楼房间,应该是他们用以私下交易筹谋的地方。”亚米娜简述道 “先不论这些,趁他们不在,我们现在就带你离开,会有什么问题吗?”奥兰多又看向维姬问道。 “这种情况其实以前也有,只不过是……所以……客人的话应该也没问题。”维姬有点紧张地搓着手,奥兰多与弥昂都没听懂,但既然可以那就无妨。 “你先看着她一会,我和她们还有些事要谈。”弥昂向奥兰多说道。 奥兰多给了个懂你的眼神,弥昂只是无奈地和维一同向外走去,亚米娜略有深意地打量了维姬一眼后跟上。 回到桌前,艾米丽似乎暂时不在,弥昂重新落座,毫不掩饰威胁地看向亚米娜夫人,他很好奇莱弥亚的吸血鬼对他们知道的有多少,就他的猜测这些吸血鬼潜藏的可能比那些所谓的混沌教派还要深,而且不同于混沌教派诸多的内部冲突,她们的阴谋网络可能是最隐秘久远的。 “不用这么威胁地看着我,其实我连人都还没杀过,你相信吗?”亚米娜夫人恢复镇定地看着弥昂。 “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说得对,不过那无需亲自动手杀人的可不仅是我们,所有的贵族,还有那些勾结的政客与犯罪家族,都能做到,甚至他们无意的行为也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那你又何必对我们抱有这样的恶意。” “从几个世纪以前就开始渗入到我们中间,不断地布局散播她们的影响,试图控制与放牧人类的存在,难道我该装作没有看到?” “我可不觉得有你说得那么可憎,除了偶尔的饮血和需要变换身份外我们与真正的贵族可没多少差别,你想想,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舒适,我们有影响力也有真正的权力,我们甚至不必躲在暗处,是他们渴望我们的陪伴,他们爱我们,我们拥有贵族、艺术家与工匠的一切,我们至少是一部分世界的统治者。那么为什么我们要插手明显违背我们利益的事情呢?我们不是那种会杀鸡取卵的傻瓜,简单地说,我们喜欢这座城市。”亚米娜摊手,似乎表现得非常坦诚地说道。 “你在竭力向我解释你并不满怀恶意,如果你不是畏惧,那是为什么?”弥昂没有因为她的说辞而表现出缓和。 “也许畏惧是一小部分,我从不是个过度自信的蠢货,我知道你在帝国此前的成就,实际上北方的许多姐妹得感谢你的战斗保护了她们的生活,而我希望能与你合作,或者不加掩饰地说,利用你对付那些隐藏的混沌教派,因为它们是真的憎恨你,也许你会逼得他们不得不采取行动,而当他们暴露自己的行踪时,我们当然也会出手。” “然后你们就可以接手他们的生存空间?”弥昂眼中神性的光芒似乎因愤怒隐隐燃起,亚米娜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了点距离。 亚米娜咬牙忍住神性带来的不适感:“你知道暗夜集会吗,一个从未被发现但真实存在的地方,许多时候它只是人们口中用来吓唬孩子的故事,是城市所有罪恶的集合,每当城市议会通过一项令人不满的法律,出现一场新的瘟疫,或者一次火药爆炸造成火灾,人们就会怪罪变种人与它们的地下集会。 “故事不只是虚构而已,在这里确实暗夜集会确实存在,它延伸到地下很深的地方,而且它不仅仅是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是一群变种人——它是一个强大的混沌邪教会,努恩许多贵族无所事事的子嗣们都在其中,他们乐于让这里扭曲为他们想要的城市,而我们不想,因此,你会与我们合作吗?” 弥昂眼中神性的光芒散去,他静默地坐在那里片刻,最后开口:“你的话语里有谎言与误识两个部分。” 亚米娜一愣,弥昂不再开口,起身准备离开。 “其实你有点说动他了。”一直没有插话的维跟亚米娜迅速说了一句,抓着弥昂的手把他拽向别处。 “我还是奇怪你为什么掺和在这些事里?”弥昂在阶梯前停下脚步。 “还是生气?抱歉,其实我也不在乎她们与混沌教派之间的争夺,我只是需要见见努恩以前的吸血鬼们,从她们那里问出些事而已。”维低声说道。 “我只不明白你何必把我拉进这件事来,虽然即使没有其他吸血鬼的谋划我也和那些家伙起了冲突,如果说混沌教派之间有所联系,他们想找我麻烦也是必然的。”弥昂皱着眉思索。 “其实她们此前就注意到你了,而且准备更隐秘地利用你,我只是刻意把迫使她们把这些事放到你面前。”她笑着把双手搭在弥昂的肩上凑近小声道,“至于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是在帮你,又或者,我只是喜欢看你忙碌起来的样子。” “恶趣味。”弥昂一直严肃的神情放松下来。 “哼哼,嗯?”维的笑容忽然敛去,呼吸的声音加重嗅了嗅,“你有没有问道血的味道?” “我没有受伤呀?”弥昂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时啪嗒一声,一滴液体落在他的手甲上,他把手收到面前,看清上面的是一滴鲜红的血。 “在上面。”维抬起头,弥昂跟着他的目光望去,头顶阶梯连接的木制地板下的缝隙间一小片被染红了,血液在那里缓慢地凝固渗出然后滴落。 “上去看看。”弥昂当机立断,而维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向阁楼上跑去。 楼梯走完后前面只有数英尺宽的一片空地,之后就是一扇马车大的漆红木制门扉,鲜血从门下的缝隙间渗出到门外的地板上,印在红木上看起来仿佛只是未干的涂漆。 弥昂把手放在金属门把上用力晃了晃,门从里面上锁了,钥匙显然不在这。 “我来。”维抓住门把催动魔法冻结了锁内,用力一拽将门把扯下并破坏掉锁簧。 弥昂猛地推开门,浓重的血腥气息铺面而来,而眼前的房间内已经是一片血海。 “维,去跟奥兰多把大厅的门关上,别让任何人离开。”弥昂让维离开这里,她挑了挑眉,知道弥昂不想让她在这种满是鲜血的地方待上太久,点头往回下楼去找奥兰多与亚米娜他们。 弥昂的目光扫过四周环开的几扇窗户,虽然很可能堵住楼下的门根本是无用之举。 迈入走入这片几乎是血海的房间,弥昂面不改色地打量着房间的环境,在鲜血染红这里前应该是一处华丽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能容纳二十人的长桌,半圆形的房间入口在直线中央,两侧的墙面上挂着大幅的舞女油画,墙角处是插着花朵的瓷器花瓶,弧线的墙面上开着四扇窗户,墙壁是萌黄色的,挂着烛灯。 不过现在一切都被鲜血与污秽染红了,弥昂迈步走入,血液微微在他的战靴边漫开,他看向破碎成十数块的长桌,原本洁白的桌布落在地上染得血红,而在桌边那些因为暴力变得支离破碎的椅子下满是被切裂开的血肉尸块,每个人都断成了至少三四截,碎块与内脏飞散在房间各处,血液不断滴落渗入到地毯中,而整个房间被十数人四分五裂的残骸铺满,即使是战场也少见这样的状况,甚至屠宰场也比之更加齐整。在地上弥昂大概看出了此前卡迈恩与其他犯罪家族的成员所穿过的衣饰,一旁的挂架上还有他们的外套。 此前如果没有其他人上来过的话,而且没有人越过他的视线离开的话,那在场的死者显然全部是此前上来的两个犯罪家族的人员。 弥昂贴着边缘走近到窗户前,有几具尸体碎块的大致方向朝向窗边,也许他们是在杀戮中想从窗户逃出去,但显然凶手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四扇窗户有两面是打开的,他查看了一下窗框,血迹飞溅的痕迹在打开的窗户上中断过,意味着窗户是在之后打开的,但没有粘上血迹离开时触碰过的痕迹,在这种杀戮中想不粘上血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估算了一下从这些人上来到他赶来前的时间,不算短但也绝不会太长,而且十数人的死亡完全没有惊动楼下的人,除了房间的隔音效果良好外只能是杀手极短时间内处决了他们,还把他们切成了碎块,弥昂自忖拿着趁手兵刃也未必能做到。 弥昂面色微沉,短短两天内他就撞上了两起杀戮现场,而第二宗杀戮显然比先前的一起骇人的多。 (犯罪家族:欸,我无敌的登场了;哎呀,我瞬间退场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生活 楼下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声响,不用下去看弥昂也能猜得到是维和奥兰多堵上门后一些准备离开的客人不满的反对声,虽然弥昂并不觉得能在留下的人群中找到真正的凶手,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暂且让他们留下较为保险。 “真是惨烈的现场呀。”亚米娜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可不是一位高贵的女士该来的地方。”弥昂不无讥讽地说道。 “没人注意到,我会很快离开的,而且我会帮忙在楼下应付那些讨厌的客人,他们没有勇气自己上来看看什么情况吗?”鲜血在缓慢地流出房间从阶梯与地板的缝隙中渗下,很快下面的客人就会发现他们头上的房顶一小片被染红的同时滴下血滴。 “我和维都没有注意到什么,你在这里有眼线的话能提供什么信息吗?” “很抱歉,在这里只有我和我的一位女侍,而且我和她确认过,至少在我们都没有发现过任何异常,艾米丽也没有觉察到发生什么。” 弥昂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么,希望你能早点得出结论。”亚米娜提着裙子,不沾血迹地离开了。 弥昂继续检查房间,他重新审视整个房间的布局,在地板上几处轻敲了两记听声确认下方没有可以打开的密道,并且血液的渗透也是均匀的,打开的窗户就如之前所观察的,落灰与血迹都没有变化。 来到没有开启的窗户前,弥昂发现了木制的窗框上有一条笔直的裂痕,从窗框的中间切段中间的木条,并一直切裂到下面的石膏窗台上,留下一臂长的划痕,而且看起来很新,很大可能是在冲突中留下的,并不太深。 弥昂绕着房间开始查看留下的划痕,除了窗框这里的,在后方的油画与墙面上还有三道划痕,最深的一道有两个指节的深度,而且超过一米长,弥昂只能判断这是一柄非常大且锐利的武器,比如巨剑或是重斧,这也符合死者们被砍碎躯体的状况,但弥昂不明白这些墙上的划痕是怎样来的,如果说是搏杀时留下的痕迹,在这几处同时留下痕迹所需的时间怕是足够里面的人逃跑呼救了。 伸出手在裂痕中摸了摸,留在木板墙面与内部石壁上的划痕不是很光滑,没隔一段就有一小段新的更浅些的痕迹,里面留了点血迹,留下痕迹时兵刃显然已经杀过人,但在墙面上却没有留下太多的血迹,都是贴近墙角地面的地方飞溅上去的血液,而这些划痕所在位置最高与弥昂身高齐平,地上最近的尸体离墙面也还有段距离,这些痕迹也不太像是刻意留下的,没有这个必要。 看来确定是什么武器造成这样的状况需要首先考虑,弥昂在地面的血泊中搜寻着,在一堆血淋淋的内脏中找到两截反光的金属,应该是属于这些犯罪家族打手的短棍,显然在之前的冲突中对方轻易地将人体与这截金属一起斩断了。 将断裂的短棍拼在一起,中间断裂的形状是微微弯曲后再被阶段,弯曲的金属偏向一边,裂口大约有两指宽。 弥昂再次扫视了一眼环境变得过于恶心与复杂的地面,除了一把手杖内藏有一把半臂长的短剑外,这些人来赌场酒馆最多也就携带匕首与短棍,不可能造成这些留下的划痕,而且上面的痕迹应该与墙面上的痕迹对得上,都是同一件武器所为。 这样一件武器显然不会不起眼地被贴身带上来,只能事先藏在这里或是从外界带入,而杀手也有可能是犯罪家族的成员之一或是从外界以某种方式进入。 弥昂让伊岚查看了是否有魔法所为的痕迹,在巫术与魔法确实存在的世界这是必要的,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是施法的话比如会在魔法之风中留下醒目的波动,不过伊岚再次确定并没有利用魔法或是巫术进行杀戮或是传送这样的行动。 后面的楼梯处又传来了脚步声,弥昂回头看去,来者是赌场上层的经理,显然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不能置身事外,必须亲自上来检查。 作为一个与犯罪家族有联系的赌场的经理,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但在面对这种比屠宰场还要难堪的尸堆血泊前显然还是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距离上层的最后几步台阶时他已经从门口看到了部分屋内的情景,血腥气与内脏,断裂的肌肉皮肤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呕吐物开始逼近喉咙。 “阁下,上面的情况……”他不欲再往上走,因此只是站在原地探头向弥昂询问。 “没有幸存者,都死了,至于大概什么情况你也看得到。”弥昂甩掉手上沾的一点血,走近到门前与经理交谈。 “真是……太骇人听闻了。”经理深呼吸几次忍住呕吐欲,脸色发白。 “你通知过其他人并报告给城市的警卫了吗?”弥昂问道。 “嗯,我们已经保证没有人离开赌场,并且让人紧急报告给警卫以及巡逻队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经理看着弥昂,有点欲言又止,“那个,阁下,不知道你在这里……” “哦,我只是第一个发现现场,而且有点好奇究竟怎么回事所以在调查而已,不用担心,等会警卫要接管的话我会离开的。”弥昂告诉他道。 “那……好吧,阁下您请便。”经理不想再在这多待片刻,立刻转头下楼处理楼下的情况去了。 弥昂转过头继续探索,他转移目光重头分析杀手是怎样进来的,排除魔法的作用,对方显然是从房间仅有的出入口中进出的,可惜现场的尸体被分尸太严重,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拼凑出人形来判断人数,否则对照人员一旦有差就知道是其中的某人所为。 杀手可能是更早地就带着兵刃躲在房间内,如果不是从窗户进来的就只能是从大门上来,那么今天一天都有可能找到时机,显然从这个方面入手是得不出什么结果的。 弥昂将破碎木椅的部分放在血泊肉沫中铺出一条临时的路线,踩在上面来到房间最中央的杀戮现场,靠近桌子的几具尸体破碎得不成样子,弥昂踢开尸块,掀起巨大的桌布开始查看破碎倒下的长桌,杀手在动手时应该是连带破坏了它,倒下的木桌四个脚还半撑着三角形的残骸,而大部分则断裂成了几个大块。 但长桌大部分的裂痕不像是被武器切裂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断的,发觉这一点后弥昂开始从头到尾审视这张长桌,发现中间的部分断裂的最为细碎,而且裂痕的很大部分是从中间开始蔓延出去的。 弥昂拾起一块中间碎裂成狭长三角状长桌碎片,除了鲜血的浸染外还发现了一点其他的痕迹,一些外力压上的凹陷纹路,弥昂伸出手在地面上尽量拨开血液露出下面已经被血浸透的地毯,几块长桌的木板碎片压在地毯中,下面的地毯还没完全被血浸透,而且有几处与周围地毯起伏不同的凹陷。 有人踩在这里。想到这弥昂抬起头来审视头顶的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是倾斜的屋顶,一长段横梁裸露在外,左右有两个和楼顶连同的全木窗,同时在瓦片屋顶中间还有一面玻璃天窗,这几个地方都有可能。 将目光集中在那里后,弥昂还找到了几滴高处墙壁上不易察觉的血滴,无疑杀手是从上方逃走了。 弥昂转身就准备离开房间前往楼顶检查,不过当他刚走到楼梯前时就看到下方的大门打开,一群城市警卫们涌入了房间中,还跟着三名猎巫人,而为首的猎巫人是前一晚与弥昂打过照面的那人,弥昂记得好像是叫威廉。 绝大多数猎巫人往往只是贵族们雇用在自己领地上的佣兵,权力也只来源于当地贵族,而真正的猎巫人,也就是西格玛圣殿骑士们,往往遍布在帝国境内各处,虽然各大城市里从不乏他们的身影,但这样公然前来探查案件却是罕见。 就像亚米娜与其他人说得,努恩最近并不太平,弥昂想到。 威廉带着两名猎巫人上楼,第一眼就看到弥昂,他愣了几秒想起面前这个有点眼熟的骑士是谁后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偶然先发现了这起案件而已。” “根据我们刚刚在下方盘问的几人,你和你的朋友与上面的死者有些冲突,你确定你只是偶然先发现了案件?”威廉拿出笔纸,皱着眉问道。 弥昂肯定地点了点头:“下面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在案发前我一直在楼下。” “在我们的调查结论出来前,是否属实还有待发掘。”威廉说着却让开楼梯,“在下面待着,没有我们同意前不准擅自离开。” 弥昂点头:“我刚刚在上面查询到了一些信息,如果可以的话……” “不需要。” “我觉得应该会……” “不需要!” 弥昂耸了耸肩,看起来猎巫人的脾气不太好,是因为不信任西格玛与尤里克教以外信徒的缘故吗? 走到楼下,现在赌场顶楼的周围被城市警卫们看管起来,而各位来宾则不得不坐在座位上吃着茶点接受问话,等待调查结束的结果,弥昂走回此前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奥兰多与维姬都在,维和另两名吸血鬼在旁边的桌前。 “烤奶酪和坚果,尝尝看。”奥兰多推来一个银盏。 “你还真有闲心。”弥昂落座后拿起一块奶酪片放入嘴里。 “反正现在只能闷头等着了,上面情况怎么样,我听说惨不忍睹?” “确实惨不忍睹,我就不细说了。”弥昂看了眼旁边因为事况发展还没缓过神来的维姬。 “他们……都死了吗?”维姬愣愣地问道。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没有生还的可能。”弥昂给了个肯定的结论,“也就是说,你原本的麻烦可能不复存在了。” 维姬长大了嘴,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狂喜地欢呼两声还是震惊在原地,最后只是用力点头抒发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经过数个小时的调查、向周围的人求证,以及警卫与猎巫人们的盘问后,在场的来宾总算允许被放走了,猎巫人们的结论是凶手以及逃离了赌场,并且没有返回现场,他们接下来只能在努恩城内展开更广泛地侦查与加强巡逻警卫。 离开前,弥昂和维交谈,她要和亚米娜她们返回现在的居所,而弥昂则准备按奥兰多的提议与他一同护送维姬回她的住处。 “听亚米娜说,城市内的戒备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强,部分城防军也参与到了日常的巡逻与治安中,不过目前来看各种乱子没有消停的趋势。”维将一本小册递给弥昂,“亚米娜交给我的,说是城内可疑组织地区的名单,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自己查查看,但得小心那些暗中的敌人。” 弥昂接过后道:“你也得小心,毕竟你们的敌人可是明面上的。” 互相打过招呼,弥昂与奥兰多一起去牵回了都法与战马,送已经换回原本衣服的维姬向着棚户区走去,毫无疑问这是纽斯达特城区最肮脏破旧的地带,成排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的廉价房屋与街道边破烂的小酒馆,狭窄的道路口上会在半夜闲逛的怎么看都是危险分子的人,要是让维姬一个人回去第二天指不定要去哪找她。 沿着狭窄、昏暗、肮脏的街道向前,他们不得不点燃了携带的油灯来照亮路径,排泄物随意地扔到街上,天空是一串细细的、参差不齐的灰黑条纹,大部分被倾斜的建筑物的低矮屋顶遮住了,这里没有秩序,只有难闻的气味,糟糕的光线和太多的噪音,弥昂与奥兰多在贫民窟褴褛的人们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但也没有人敢来招惹他们。 很快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老鼠在一堆碎石中爬行,这个地区的收成太少,人们会利用任何可用的资源,在这里人们会吃掉食物的每一部分,骨头要敲碎吃干净骨髓,把碎骨放在汤里饮用,水果的果核,植物的根茎都不例外,这里唯一的废物只有人类自身产生的废物。 那只老鼠几乎骨瘦嶙峋,维姬感到一种介于悲怆和恐怖之间的感觉,意识到这里居民生活得多么低下,老鼠在任何地方都很繁荣,但在这里,老鼠也挣扎着生存,而且得小心不被当做食物。 在接近港口区的地方,一处仓库与酒馆矮楼之间的空隙里,船体上的废弃木板与帆布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居所,虽然看起来异常丑陋但防水效果比想象的要良好一点,由于路径狭窄弥昂与奥兰多只能把都法和战马停在路旁。 “你就住这里?”奥兰多皱着眉道,这片地方给他的感觉够糟了,巴托尼亚最糟的农民也许才勉强能和这里相比。 “嗯……是不是很糟?抱歉我们赚的钱还不够住在更好的地方。”维姬挠了挠头,“你们要不离开吧,你们看这里着实不是住人的地方。” “可以,你也跟我们一起离开吧。”奥兰多提议道。 “那不行的,我还有朋友……而且我现在也不可能一直住在别的地方。”维姬摇了摇头说道。 “你的朋友?” “嗯,我之前说了她今天休息,能把灯借我下吗,我们一直点不起的。” 奥兰多把油灯递给她,维姬轻手轻脚地靠近斜靠着的木板门慢慢向一旁推开,打开后向里面走去,油灯的光充斥了简陋的房间,也照亮了里面的另一个女孩。 “夏洛蒂,抱歉,你还没睡吗?”维姬看到她靠坐在墙角有点惊讶地说道。 “你还没回来,我担心你。”夏洛蒂扶着墙角慢慢起身,“跟着你来的是谁?” “两个骑士,今天多亏他们帮忙。”维姬上前去支撑着她站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遇上麻烦,抱歉我明晚就会回去的。”夏洛蒂扶着头歉意地说道。 “还好,是我这边倒霉碰上的麻烦,不过好像已经安全了。” “嗯,别忘了跟他们道谢。”夏洛蒂准备往门前走去。 “还是不劳烦女士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奥兰多站在门边,轻敲了两下木板,“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维姬一愣,然后点点头:“抱歉这里没什么落脚的地方。” “无妨,在野外睡在野地的时候可多了。”奥兰多不介意地走进狭小的房间,然后在靠近门边的墙旁坐下,弥昂跟着进来坐在对面的墙边,不宽敞的房间因为两个骑士而显得有些狭小了。 环顾四周,这里可能比一辆四轮马车的空间还略小一点,房间的尽头是一个破旧布匹和干草堆成的床铺,弥昂的右手边就是几个砖块搭建的炉子,上面还有个铁盘,对面奥兰多的手边是一个小水缸和一个水桶。 不过即使在这破旧狭小的地方,女孩依然漂亮得光彩照人,虽然有点消瘦但细致的金发与皮肤看起来就像是长期保养的贵族小姐一样好,很难相信在这种地方会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而且还能安然无恙地生活在这里,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你们好,我叫夏洛蒂。”女孩有点紧张地打了个招呼。 “弥昂。”“奥兰多。”两人相继报上姓名。 “别太紧张。”维姬冲着夏洛蒂笑了笑道。 “你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奥兰多问道。 “没事,只是最近太累了,有点体力不支。”夏洛蒂摇了摇头道。 “我们之前应该帮忙买些东西过来的。”奥兰多在身上找了找,只有些临时治疗外伤的草药。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们每天是怎么独自安然无恙地穿过这片区域回来的,而且长期住在这没碰到麻烦吗?”弥昂忍不住问道,夏洛蒂怎么看住在这都是会惹麻烦的样子。 “我们会化妆,还有把自己打扮的脏一点,这是夏洛蒂的绝活。”维姬替她说道,“这里也不是没有麻烦,不过一旁的仓库管理员一直会帮我们,特别是一些流氓讨厌鬼来到门前的时候,而且我们还有个秘密通道用来逃跑,不过最近几个月似乎再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维姬只得是一旁干草堆下的旧井盖,那里能通往旧下水道中,虽然城市下水道也从来不是安全的地方就是了。 “你们难道从出生就一直住在这里吗?”奥兰多问出一个重要的疑问。 维姬与夏洛蒂相视一眼道:“我们小的时候应该是居住在孤儿院里,后来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火灾,当时我记得还有很可怕的人在追我们,在我们逃出来后躲上了一艘货船,等船停靠在努恩港口时我们才偷偷溜出来,大概有三四年了吧,之前的记忆模糊一些。” “你们没想过去莎莉娅神殿寻求帮助吗,她们也有孤儿院,并且乐意接受女孩。” 谈到莎莉娅神殿,维姬与夏洛蒂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我们想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害怕那里,也许和我们记不清的一些事有关。” 畏惧,莎莉娅神殿,孤儿院。弥昂隐约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些什么,但还无法联系在一起。 奥兰多则是同情她们的遭遇:“虽然我知道这么说有些高高在上,不过你们有想过离开这里去新的地方生活吗?” “我们当然想去新的地方生活。”夏洛蒂点点头道,“不过没想过离开努恩,在外面我们更是什么都做不了,连种地都没有可能。” “我们其实想努力买一栋街对面的房子,干净些的小地方就好,我们在努力攒钱。”维姬认真说道。 “……很贵吗?”奥兰多小心问道,作为巴托尼亚骑士而且是有大片领地的贵族,他对所谓的房价一向没什么概念,当然弥昂也只比他略知道多一点。 像努恩这样的城市,每亩地的均价应该超过四千帝国金币,不同地方可能有差异,像棚户区自然比阿尔斯泰特的贵族城区便宜得多,但绝大多数市民每年的收入都不会超过五十枚金币,而能剩余的就更少了。 “我们之前看到的是一个廉价公寓房间五百金币。”维姬开始掰着手指数数,“我每周大概有三十枚铜币,运气好碰到新闻有额外的奖金,夏洛蒂在成为主唱后比我多得多,每周有两百枚铜币,运气好那些客人高兴还会有打赏的金币,除去生活必须的费用我们还是能剩下不少的。” 按照帝国大部分地区的兑换比率,一枚金币大概值两百四十枚铜币,按照维姬与夏洛蒂的速度,大概不吃不喝十年就能在平民区攒到一个房间……似乎还算快? 奥兰多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城堡和以前每个月的开销,他每年的用钱大概能买两个房间,而且还是廉价房屋,帝国的房价似乎比他想象的还高一些,或许是努恩这样城市才有的状况。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奥兰多凑到弥昂面前小声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想替她们垫一笔?” “就问你还有多少?” “金币不算很多,但算上宝石的话,很多很多。” 第三百三十二章 影子地带 “好吧,姑娘们,你们真的打算今晚就待在这?这可太窄了,我带你们去找家旅馆怎样,算我请的。”奥兰多小声和弥昂商议之后向维姬和夏洛蒂说道。 维姬歪了歪头:“有这个必要吗,在这里我明天去报社会近一些。” “那里的话,我暂时不建议去,而且工作最好也辞掉。”弥昂看着她摇了摇头,“你的那家报社无疑与犯罪家族有联系,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在城区中引起不小的动荡,这种情况下你还是不要有牵扯比较好。” “但是工作的话……”维姬懊恼地思考着,“夏洛蒂主唱的工作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能展开了,我得更努力些才行。” 夏洛蒂看了维姬一眼,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既然我们插手过这里事,当然也得负责到底。”奥兰多开口道,“刚刚我和弥昂其实商议过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兴趣去……上学?” “上学?”维姬与夏洛蒂都是一愣。 “对,你们应该知道努恩有帝国最好的大学之一,虽然想让你们进入努恩大学很难,但我们也可以试试看,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学院,那样的话你们可以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完成学业的话生活也不会那么困难。”奥兰多告诉她们道。 这是弥昂与奥兰多商量时提出的建议,虽然以他们身上的金钱直接在城内买一幢豪华的住宅也并非不可,但这样也没法真正帮到她们,弥昂他们在努恩不会停留太久,因此他们觉得或许让这两个女孩去学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而他们对于帝国也并非一无所知,有许多巴托尼亚贵族都把孩子送到过帝国进修。 “我们会帮你们垫付学费,如果你们想还的,日后有成就再说,不用担心找不到我,到那时我肯定会是名扬旧世界的英雄。”奥兰多不忘自吹地说道,惹得两个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 “细节明天可以再商量,已经很晚了,想去旅馆的话收拾收拾要带走的东西,以后可能不用再来了。”弥昂说完后起身走出门,奥兰多也跟着离开,给她们留下收拾东西的空间。 两个女孩在房间里忙碌片刻,她们也没多少值得搬走的东西,拿当毯子的长布将四周转个身能裹上的东西都一包就差不多完了,只有夏洛蒂打开地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下方一个小洞将里面一个铁盒取出,是她们存放攒下来的钱用的。 将东西装好背出,奥兰多看到后接过包裹放在战马的马背上,转身告诉弥昂可以离开时,发现弥昂正认真眺望着远处棚户间狭窄的天空,他不得不喊了声让弥昂回过神来。 “怎么了?”奥兰多发现弥昂的目光有些严肃。 “发现一个人在屋顶上探头探脑的,担心可能是跟踪我们之类的,不过一晃就消失了。”弥昂回过神来说道。 “不太可能跟踪我们吧,可能是小偷,毕竟这里有仓库,或者杀手?”维姬开始各处猜想。 “可能吧,也许是我太紧张了,走吧。”弥昂给奥兰多使了个眼色,多年朋友让奥兰多很快反应过来应和着弥昂的话。 让两个女孩骑在马上,奥兰多与弥昂牵着坐骑走在前面,后面两个女孩因为新奇而闲谈着,注意不到前面弥昂与奥兰多的小声交谈。 “所以说,刚才有人在看着我们是真的?” “不完全肯定,但很可能是。” “会不会是其他人好奇打量,或者想打劫之类的?” “有可能,不过不像,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人的目光非常专注,而且在被我发现后也没有其他表现,对视了数秒后才转头消失,不像一般偶遇的人。”弥昂回忆道。 “你觉得有哪些可能?” “要么是找我们的麻烦,要么是找她们俩的麻烦,我觉得更大可能是我们,毕竟我们此前对几个混沌教派造成了严重破坏,他们如果在努恩潜伏有势力很深的话,可能注意到了我们,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势力。”弥昂想起了城内的莱弥亚血系。 “不会牵扯到她们吧?”奥兰多并不怕敌人来找麻烦,但不想牵连无辜。 “希望不会,最好是我们有机会击溃城内的混沌教派,至少让它们不得不将注意放在我们身上。”弥昂叹了口气,不管那是不是来自混沌教派的人,接来下都得保持警惕。 走出了棚户区,沿着街道盘转了些路,他们在瑞克广场对面的地方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旅馆,挂牌上的名字是鹿首客栈,由于就在纽斯达特的商业城区边,这家旅馆显然将自己装饰得很好,以吸引有足够金钱的商人或其他旅客居住。 客栈的服务和它的规格自然是与价格挂钩的,这里的单人间住宿费用是每日五个银币,高档套间的费用则是单人间的三倍,而马厩的价格也要每日一个银币,费用与服务成正比,这里有专业的厨师与每日进购的食物,单独用于洗澡的房间,甚至还有马夫与铁匠在内的一些专业技工,这里的服务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一个高档套间,两个单人间,先买一周的。”弥昂看着上面的价格想了想后拿出十枚金币放在桌子上。 门前的侍者一边处理着房间开办,一边打量着弥昂他们,两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破旧的女孩,真是奇怪的组合。 弥昂与奥兰多先将马牵去了马厩,中间是客栈的庭院,种植了一些简单的香料,中间有一口方便取水的水井,半夜马夫已经睡着了,倒是方便弥昂掩饰幻兽的真面目,最多明天奇怪它为什么一直穿着马衣。 之后拎着行李上楼,将高档套间房门的钥匙给了维姬,弥昂与奥兰多分别住单人间,弥昂他们把东西搬进去的时候两个女孩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打量着周围,弥昂还帮她们拎来了一壶开水和牛奶,告诉她们哪里有热水可以梳洗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整理后便坐在床边,片刻后打开窗户四处查看片刻后才关上窗睡觉。 第二天清晨,弥昂醒的最早,晨光微微冒头时便起身打开窗,此时的城市还是一片宁静,虽然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繁忙的人群和车队挤得一塌糊涂。 梳洗后等了片刻再去敲奥兰多的门,片刻后房间内一阵叮咣声响后奥兰多推开门,看起来没有手忙脚乱的迹象,在外探险的这段时间让他也习惯了随时醒来的生活。 “我出去一趟,你先看着她们,她们醒了后也可以陪她们四处转转。”弥昂和奥兰多商议了今天的行程之后便下楼离开了。 当他离开客栈的时候,门前的瑞克广场上已经开始人满为患,又是新一天忙碌的清晨,拥挤的人群与车队开始展开每日的工作,而弥昂则向路边的人问清目的地后径直走向了商业街内的一家珠宝店,他打算将几块宝石换成金币方便接下来的旅程。 店内的主人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刚刚开业,正在抹去桌上的灰尘,抬头看到弥昂的一身打扮后问道:“是来销货还是抵押?” “卖几块宝石。”弥昂向他说道,从口袋中将三块挑选半天后选出的较小宝石放在案上,“可以鉴定一下大概值多少?” 鉴定师看到弥昂拿出的宝石后愣了一下,三块宝石中最大的是那块半个拳头大的黑玉,以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和紫水晶。 鉴定师拿出一个专门用于鉴定宝石的放大镜,首先将看起来最值钱的蓝宝石放在光源下检查,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显然宝石的品质相当好,在之后他又检查了黑玉与紫水晶,最后点了点头放回桌上。 “蓝宝石如果请人专门定制首饰的话,价格还能再往上升,你确定现在就要现金吗?”鉴定师看了弥昂一眼后忍不住问道。 弥昂点了点头:“没有太多时间停留,麻烦了。” 鉴定师点点头:“黑玉和紫水晶我可以用六百金币收下,蓝宝石则是三千两百金币,我保证这个价格在努恩其他地方一样不会相差多少。” 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黑玉和紫水晶的价格相对太低了,还是靠黑玉的块头,而蓝宝石的成品价格他估测的是每克拉两百金币以上。 “请稍等。”双方确认后鉴定师便回去库房中取钱,片刻后将一个木箱搬出,近四千枚金币加在一起超过二十公斤,搬出来还要费些力气。 打开木箱盖后一片金灿灿的反光,上面都是努恩金币特有的火炮花纹,以每五十个一摞摆在那里,弥昂清点后将木箱扣紧绑上,干脆地连木箱一同搬走。 在他准备离开时,又有两个人闯进店内,一个光头的壮汉和一个消瘦的青年,两人一进门就直奔鉴定师面前喊道:“销货销货,快帮忙看看这个。”说着将一个镶嵌珍珠的手拍在桌上。 鉴定师皱了皱眉:“你知道规矩,我这里……” “得了得了。”壮汉不耐烦地挥手,“你没得到消息吗,迪特尔家和胡德曼家族的高层几乎死光了,他们两本盘后接下来你该为谁服务一目了然。” 这个消息震惊了鉴定师:“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还能有假,警卫们已经开始往外面搬尸体了,还不准围观,少数前面偷看到的人说是惨不忍睹,想把尸体整块地搬出来几乎不可能。”壮汉大笑起来。 鉴定师几个呼吸后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将珍珠手镯拿过来开始鉴定。 弥昂看了眼那珍珠手镯,又看了看壮汉与青年的衣饰,怎么看这以这手镯的做工都不像是他们能有的,也不太可能是在外面的藏宝中找出,那么很大可能就是偷窃之类的手段获得,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鉴定师不只负责合法的宝石生意,同时也兼职销赃。 虽然明面上受到禁止,但绝大多数市民和商人都愿意购买违法货物,而这些商品由销赃师保管和贸易,他们是为任何物品评估价值的专家,因此能准确地判断物品的热销程度与其风险。 注意到弥昂打量的目光后壮汉与青年满身不自在,在他们看来弥昂几乎是在审视他们,而在壮汉想拍桌子转头壮言两句“看什么看,快滚!”之类的话语时,弥昂手边的武器与平静的面容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我听你说有两个家族的高层死了,他们的影响很大吗?”弥昂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 两人看弥昂主动搭话的话题居然是这个后忍不住松了口气,青年开口说道:“那是当然,纽斯达特城区的许多贸易与店铺都归属这两个家族控制,当他们的主要人员死后其他势力当然开始争夺原本的……” “别多嘴。”壮汉用手肘捅了捅他,让他闭嘴不再多言。 弥昂大致得到了想要的讯息,便带着金币离开了店铺后走上街头开始从不同的报贩那里购买报纸,昨晚发生的事情牵扯到的人不少,不少报社从昨晚就开始提前印帅早上的内容了,弥昂将内容不同的报纸放在一起。 由于事件是在昨晚爆发的,因此许多事情还没有真正爆发,而且犯罪家族们也不太想让他们的消息过分暴露在明面上,因此今日报纸上除了留出大块给了昨晚的屠杀案件后,只有少数反映了些许当下情况的内容,比如港口的拥堵骚乱,酒馆前的税吏甚至是两个空缺的官员位置。 当弥昂抱着一摞报纸与金币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碰到与两个女孩一同回来的奥兰多,他的手中还提着几个包裹。 “几件新衣服与鞋。”他将手中的包裹给弥昂瞧了瞧。 “昨晚还发生了不少事。”随意看了眼后,弥昂将几张报纸递给奥兰多,将上面的一些事件指出。 “有了权力的真空后就开始争执了吗?”过了片刻后奥兰多也看懂其中的状况。 “还不太明显,不过接下来的时日应该是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维姬凑了上来,作为曾经的报贩并且奔走在城中收集小道消息,她懂得的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多。 “嗯,你觉得接下来会怎样?”弥昂问道。 “他们会利用盗贼工会争夺范围的控制权,一贯如此,直到最后一片区域中只剩下一个统治者为止,原本这片城区的势力是平衡的,现在被打破了。”维姬跟着上楼后在房间的茶几前坐下。 帝国里有许多诚恳、勤奋工作的人们,而盗贼则致力于尽可能多地窃取他们的钱财,包括敲诈者、绑架犯、扒手和走私犯等等,任何达到一定规模的城镇都有盗贼工会,控制上述人群并组织犯罪活动,而像努恩这样的城市往往不止一个盗贼工会。 “他们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动吗?” “在这里可能不会,但在棚户区与港湾区之类的地方,无疑会的,他们会尽快解决他们的纠纷以免遭到明面上的打击,如果他们的行动足够快并足够残忍的话,也许会产生一个低王。”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低王 “低王?” “低下者们的国王,影子社会的君主,肮脏街道的统治者,他们操纵着这座城市所有的有组织犯罪,几乎所有的扒手、骗子和小偷都对这些统治者有一定的忠诚,一般不会有几位低王存在,事实上他统治着这个城市的灰色地带甚至商贸行会,控制街道,经营妓院,贩卖毒品,资助赌场,他们躲在暴徒和街头流浪汉的后面,用他们作为炮灰,因此他们从没被逮捕过,因为任何为他们工作的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原来如此,真是贴切的名字。”弥昂眯起眼思索着,“来自提利尔,商会以及努恩的犯罪家族们长久以来维持着平衡,但昨晚发生的事将会打破这一平衡,在混乱中可能有一个强大的统治者,我可以这么理解。” “嗯,不过还好,只不过是把交易都给一个人掌控了,一般在短期的混乱后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变化。”维姬捧着一杯柠檬水喝着。 “可能没这么简单。”弥昂和奥兰多走远了点小声说着。 “你怎么看?” “混沌教派,很多人都知道那些犯罪家族,但更多时候混沌教派只是街头巷尾的故事,但我们都知道他们确实存在,也许他们会想着渗入这场混乱当中。” “原本我们就打算在努恩等到卡斯兰他们翻译典籍,结果还能惹出这么多事。”奥兰多咂舌。 “光靠我们是不行的,也许我们可以去一趟西格玛神殿,告诉这里的牧师与圣殿骑士们,来获得其他帮助。” “明天就动身怎样?” “恐怕得多等两天,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即使卡斯兰相信我们也许也不会有太多支持,而且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想进入到贵族与神殿所在的城区,恐怕手续和审查上会有些麻烦,而且我们这边的事也还没完成。”弥昂想了想。 “你打算主动出击?” “可能会惹点麻烦,我去探探点就差不多了,这两天我们分头行动,她们交给你,有机会带她们去大学区转转看,我单独去查查看。” “你说了算。”奥兰多耸耸肩,“不过这么大的城市,你打算怎么入手。” “放心,我已经有目标了。” *** 当夜幕再次降临,灯夫们开始上街点燃路灯时,弥昂带着一盏油灯和全套武装出发了,从怀里取出之前维递给他的名册和花了不少金币买到的努恩城市地图,弥昂试图对照地图找到名册上的地点,但他很快发现只有努恩的大体区域和少部分标志建筑在上面有标记,而更细节的地方显然没有。 他只能一边问路一边前进,在拐过几个街头巷尾后,他来到港湾区与商贸街之间分界的道路尽头,在路边有一家酒馆,招牌上面的文字是猩红女祭司。 一楼进门时里面烟雾缭绕,摆满桌子或长凳,壁炉内烤着一些廉价食品,在太阳刚刚下山的时候是酒馆的高峰期,这个时候几乎没有座位甚至站立的地方都很少,这种酒馆在努恩乃至整个旧世界到处都是,它们为人们在苦闷的生活中提供了一处逃避、欢笑和故事交流的场所。 讲故者兼时事评论员在坐在一张椅子上高谈阔论,寻常人们的娱乐并不多,讲故者们的叙述甚至是他们了解许多消息的来源,弥昂在嘈杂的声音中隐约听到一点,大概就是这两天发生的琐事,重点自然是两个犯罪家族濒临崩溃和很多人的工作要换主人的情况。 弥昂绕开人群走到酒保的桌前,用力敲了敲桌面,酒保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道:“食物、酒水还是要个房间?” “我找你们的主人。”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建议先找经理,这家店归属……” “我再说清楚一点,我找你们真正的女主人,实在不行你可以把这个给她看看。”弥昂将当时留下的请柬交给了酒保,这上面有亚米娜夫人的私人印记。 酒保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你不会是在逗我吧?” “如果你想今天正常营业的话,就把事情办好。”弥昂将两枚银币递给他,同时意识到在这里好好说话是很难奏效的,因此语气平静地威胁道。 “好吧先生,要是惹毛了我们主人,你后果自负。”酒保收下银币,服软般退后向楼上跑去。 过了片刻后他从楼上来下,带着点汗的将请柬递还给弥昂:“我们主人请你上去谈,在顶楼最里面的房间。” 弥昂收回请柬,抬步上楼,在来到二楼时闻到一股浓重的熏香味,而在周围的房间里隐约传出一些女人的声音,弥昂摇了摇头来到最顶楼,走进左手边最内侧的房间,门也不敲地直接推开。 “宝贝你真可爱,来再亲一个。”一进门,弥昂就听到一个女人的调笑声,而且还有另外几个女人的笑声,而弥昂没有多少礼貌的开门声显然让门内的女人们注意到情况,调笑声戛然而止。 弥昂扫视一眼,面前的房间正对门的是一张内容纳五六人的豪华红木床,上面挂着薄纱,周围点着玻璃罩的落地油灯,光线下薄纱的遮蔽效果不算太好,弥昂能看到四个化着妆的女人正围着一个红发的年轻女人。 “我们有客人,拉下帷幕。”话音中一个女人走上前拉起了根本称不上帷幕的薄纱,让弥昂能看清前面床中央的女主人,艳丽的红色卷发还有一样深红的吊带短裙,身姿窈窕,脸称得上漂亮,但过分的浓妆显然是败笔。 “真是的,亚米娜大人的使者现在这么粗鲁么,而且穿着毫无美感,要不要来换一套,我这有不少呢?”女人上下打量弥昂一眼后笑道。 弥昂没功夫跟她调笑,开门见山道:“我并不是任何人的使者,我来这是为了获得一些消息,希望你能回答。” “如果我说不呢?”女人皱了皱眉。 “那女士,你恐怕得看看自己的样子了。”弥昂从怀中取出一个反光的物件,看得对方神色一凛。 一面装饰精美的银镜,弥昂特地准备的,吸血鬼在镜子中是没有影子的,虽然她们也可以用魔法略施手段,但在弥昂手中的纯银镜子以她的能耐还无法干涉,这会直接暴露她的真面目。 弥昂确定面前这个女人是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因为这在维给她的小册上有记录,女人的名字是罗斯,经营的这家猩红女祭司同时兼有酒馆和妓院的作用,因为在纽斯达特城区,因此许多市民中的消息相对伪装成贵妇人们的吸血鬼更方便获取。 “好吧好吧,你赢了,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当然得是我能答得上来的。”罗斯无奈地说道。 “那些地下帮会的争夺现状是怎样的,有谁最可能掌控整个地区的控制权?”弥昂问道。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答案,现在的主要状况是位于城北的圣索维诺家族,瑞克河对岸的马罗尼家族,纽斯达特的老鼠与鹦鹉商人行会以及纽斯达特的巡警长在争夺对河港与棚户区的控制权。”罗斯让一旁的女人让开点,坐直身子回答道。 “巡警长?” “你该不会觉得那些政客会对这些毫无影响力吧,实际上他们不仅有,而且乐于利用他们为自己敛财和恐吓敌人。” “这样么,那你觉得他们谁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或者说,成为低王。” 罗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我可不确定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但我知道我该支持谁。” “怎说?” “当然是圣索维诺家族,我可是他们现任犯罪头领的情人,他以为我为他工作,为他经营这里,但实际上可能正好相反。”罗斯让一个女人取来化妆盒,在脸上补妆。 “这么说,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已经在在此事中选择支持的一方了?” “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的支持而已,我们从不会愚蠢地贸然选择一边,你应该知道,我们完全可以渗透到所有势力中,无论谁胜利我们都会与之分享权力,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成功的女人。” “有趣,这么说你们吸血鬼内部还有各自支持的势力?” “当然,姐妹会的内部也得努力往上爬才能接近女王,才能获得更多权利,我们之间也会竞争。” “还真是坦诚,不怕我揭露你们吗?”弥昂的手在剑柄上碰了碰。 “你会向谁揭露?教会还是贵族,自从吸血鬼战争以来猎巫人不是第一次试图清剿我们,但他们全都腐烂了,我们依然在这里,至于其他姐妹,我也不担心,因为你并不相信我们,实际上有合适的机会我相信你会把我们全部杀了。” “说得好。”弥昂点了点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有关混沌教派的事情吗?” 罗斯的神色微凛:“不太多,数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暗中争夺努恩的控制权,不过很显然,至今为止我们双方都没有真正成功。” “说说你知道的。” “嗯……莎莉娅孤儿院的儿童失踪,港湾区的特殊品走私,下水道传说,大概只能这么了,针对混沌教派不是我的重点。” 弥昂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别让我找到破绽。”弥昂这样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向着头顶空无一物的天花板看去。 “早点去死吧。”当弥昂离开后,罗斯才小声嘀咕道。 环顾一圈,罗斯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女人都离开了,等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后她才开口道:“你可以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不打算走了呢。” 窗户无声无息地开始了,一个影子一般的人几乎飘入屋内。 “他刚才发现你了吗?”罗斯问道。 “他很敏锐,应该是有些察觉但不能肯定,我之前被他发现过一次。” “这么危险吗,也许我们该……” “不用,他或许是个危险的敌人,但也可能成为我们的助力,现在不要将精力分散,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我明白了。” “嗯,还有,你的情人来了,你知道接下来做什么。”那个人影从窗户翻出,窗又无声无息地关闭了。 罗斯理了理衣服,很快听到门前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微笑着上前打开门,将一个高大的男人迎入房内,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 “晚上好,亲爱的,你看起来很开心。”罗斯摆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当然,马罗尼的那群蠢货终于让步了,也不照照镜子,加工厂里的南方佬也配往北和我们争。”男人大笑着将外套扔在了衣架上。 “恭喜,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罗斯看起来非常温顺地将男人扶坐在床边,倚在身旁。 “议员也愿意支持我,虽然他是个狮子大开口的混蛋,但确实有很大的助力。”男人揽过她的肩膀,“当然少不了你的帮忙,你哪来那么让他喜欢的姐妹?” “这是种技巧,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渴望什么,并给予些什么,这样最终能驱使他们。” “那我呢,你也在驱使我么?” “驱使你的是野心还是我,你该清楚得多。” “真会说话,当我统治这个城市的影子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想成为这里的低王?”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太过时了。”男人皱着眉。 “是的,最低贱的国王,而藐视他的都为他做工,敌视他的都欠他的债。”罗斯勾上他的脖子,“管他呢,我会让一人称王。” “那是当然。”男人搂着维姬躺在床上,没有注意到吸血鬼眼中闪过的寒芒。 过不多时,那道人形的阴影从猩红女祭司的楼上的黑暗中离开,淡黄灰色的光线无法捕捉到街道间最糟糕的细节,无数街角上的小火盆驱散了白天潮湿炽热时积聚起来的一些气味。 在位于瑞克河北岸的笑熊酒馆,这家酒馆长期为水手服务,这个地方生意兴隆,很受旅行者的欢迎,而它的空间足够容纳多达五艘船只的全体船员,但实际它是瓦伦迪犯罪家族的幌子,而当前天的事情发生后,瓦伦迪家族虽然不像胡德曼家族一样几乎全军覆没,但也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不得不全面收缩,而这里是他们为数不多还能控制的地方。 今天酒馆挂上了不营业的牌子,因为有一场重要的宴会兼会议正在进行,八个男人坐在长桌的两侧,身后还有他们的打手和助理。 “见鬼,你说今天不是你们邀请的?”一个男人疑惑地说道。 “我们还以为是你发起的呢,毕竟在河港区的走私有你的一份。” “扯犊子,兄弟,这是谁的地盘就是谁的聚会。” “很遗憾,我们在客座,瓦伦迪家族现在没有明确的代表,我们已经放弃了北部的经营。” “那是谁搞得?我猜是巡警长那个混球,有人给他交了保护费后还打算把其他人都拉下水。” “不过我们请柬的邀请者是圣索维诺家的老大。” “那就是他了,毕竟主人的位置还空着。” “他想我们在这把权杖扔给他,因为他可以让我们飞黄腾达,或者去死。” “自作聪明,我要走了,你们这些低能的家伙觉得坐在这里……”马罗尼家族的代表起身低骂两句后准备离开。 在这个瞬间,主座背后的窗户轰然开启了,一股不属于夏日的寒风瞬间灌入,所有的灯火都在风中熄灭了,即使是玻璃罩下的也不例外,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们吃得不错,你们吃得是这座城市的血肉,不过这场盛宴要终止了,是我邀请你们来的,这是我的会议。”那人从一片细微的阴影中现身,行动轻微的像是雕鸮飞过时的风声。 “装神弄鬼可挑错对象了。”一个男人猛拍桌子站起,背后的打手们抽出明晃晃的短刀。 “你找死的话这有的是不费力的死法。” “可不是嘛,比如找一个错误的对象举刀。”他抬起头,双眼也近乎黑色,一道利风从众人身旁掠过,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距他数米外持刀的两名打手身形一晃,接着一些潮湿感落在附近几人的脸上。 来者在指尖点燃了一根火柴,微弱的光中众人看到那两人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以及断裂处喷涌的血泉。 “听好了。”一举威慑了在场的诸人,“你们这群渣滓是这片废墟中走私,伪币制造和烟毒贩卖上势力最大,油水最多的几个势力头目,我给你们一个交易,你们大可像往常一样经营你们的生意,我只要四成收益,这比你们以前上缴得要少,而我会保证其他势力不会阻挠,而巡警与守卫们会为更重要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听懂了吗?” “好吧,听起来不错,但你看起来就是个危险的疯子,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冒着和其他犯罪家族从冲突的风险听你的?” 那人抬了抬手,一个头颅被甩上桌子,昏暗中众人看不太清,但很快桌面的烛台与火盆被点燃,火光中众人看清了那颗头颅的主人,无疑是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在场的人全都亲眼见过他,而头颅的眼睛微张,神情表现得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过了片刻,才有人缓缓抬起头,即使四周的烛火都被点燃那个人依然像是被阴影笼罩着,只能隐约看出他戴着面具。 “圣索维诺,那之前胡德曼与瓦伦迪家族的事情……” “也是我,刚刚到手,你们可以猜猜我一晚能做到什么?”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神情,他平静地回将头颅收了回来,又看向瓦伦迪家族在场的人,“你们家族很快就会恢复到工作中,因为我的准许。” “他们任何人都不会是问题,我不是在请求你们加入我,而是在告知你们,现在还有问题吗?” 马罗尼家族的代表咽了咽唾沫,开口道:“我会向我们的老板转达……” “他最好同意,否则明晚就轮到他了。” “你是要成为我们的低王吗?”一个人小声问道。 “不,因为我不会在尘埃中。”他起身从窗户离开,“到此为止,你们会知道把钱送到哪,还有,我不希望一段时间内有人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你们得假装他还活着,一切照常。” 话音落下时他便消失在窗前,众人过了片刻后才敢上前查看,而无论上下四方都没有人离开留下的痕迹,仿佛一团幻影消失在半空。 “真是活见鬼,也许我们该汇报给治安官……”一个人喃喃道。 “你是蠢货吗?”另一个人捅了捅他,“四成,我觉得挺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死亡欢影 努恩公爵剧院就像是这座城市印象的缩影,美丽和奢华伫立在平凡与肮脏之中,这座宏伟的巴洛克式建筑内部的拱形天花板上绘着大幅的壁画,每一根石柱都带有不同的雕刻,在这里舞台上音响的效果是惊人的,即使相比阿尔道夫的布鲁盖尔剧院也并不逊色,对于努恩的平民来说,剧院是一种骄傲的象征。 由于不像在阿尔斯泰特城区专属贵族与富人的剧院,在这里每年的演出相当频繁,每年偶尔还有一两次只需要一两个银币就可以欣赏一次歌剧的廉价日子,因此几乎周围每个人都至少去过一次。 而不出意外的,今晚的歌剧院又是满场,人来人往的努恩总是会有新的观众,无论商人市民甚至是城外的农民与庄园贵族偶尔也会来到这里,包间属于城区的政客与其他贵族们,人们喜欢揣测登台表演的会是哪个大人物的情人。 管风琴宏伟的铜制音管群中余音回响不息,旧世界的歌剧院大都有鬼魂的传说,这里也不例外,人们经常流传着大楼空无一人时伟大的管风琴也会独自演奏的传闻,而且它还会腐化人心,证据就是人们注意到歌剧院的管风琴师们经常发疯或被捕,尽管教会与魔法学院都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随着奏乐的声音停止,舞台中央完成最后一段独舞的女演员缓缓弯下腰向所有观众行礼,她穿一件露背的黑色紧身纱衣,腰肢纤细,黑纱裙裾落下时像是落在地上的花朵般层叠铺开,而观众们则开始疯狂地鼓掌吹口哨。 幕布缓缓落下,将舞台掩盖在后面,而随之则是演员们开始各自退场,漂亮的女主演松开头发后面的绳结,散下一头褐发后回应着其他演员与乐手们的问候,同时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化妆室中。 踹开门反手关上,不出所料房间内已经摆上了大片鲜花,都是来自各路求爱的人们赠送的,上面无不写着“凯茜女士,你就像这些繁盛的花朵一样美丽。”“你就是我梦中最闪亮的星。”这样肉麻的情书或爱慕的词句。 凯茜不喜欢花朵,说到底真正的花朵不可能一直繁盛下去,它们往往很快就会凋零衰败,就像是仲夏最炎热的那晚一样,她喜欢珠宝,珠宝也很美丽,而且它们能保存很久,这些人就不能用宝石来形容她吗? 扔开几束玫瑰腾出地方,她用力推开座椅掀起地毯,将手伸向一块地板按了按后向侧面推去,露出一块可供手拉的空间,然后她再用力将这块可掀起的地板打开,露出下面黄金与宝石的灿烂光芒,然后欣喜地抚摸这些珍藏。 这里只是她储藏的一部分,外面的观众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最喜欢的一位女演员还兼有飞贼与骑劫者等不同夜间身份,某种意义上她是一个盗贼大师,精通窃取他人物品所需的一切技能,喜欢她的人群中不乏富商、贵族与政客,而那些正是她喜欢下手的目标,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观察、计划和找到完美时机,一次精心策划的盗窃案可能几个月内都不会被人发觉。 大多她这样的人都是盗贼工会成员,但她不是,尽管这种独行的作风会让她同时受到法律与盗贼工会的双重打击,但她从没在这场危险游戏中暴露过。 “真让人目眩。”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凯茜迅速合上了木板,警惕地看向现身在灯火缝隙间的人影。 “也许你可以换个不那么令人心跳加速的方式登场。”凯茜松了口气道。 “我给了你几天时间考虑第二个条件,你考虑得如何?” “我还有拒绝的权利吗,第一次的时候你就没给过我。” “你的脸已经开始碎裂了。”他看似说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凯茜默默地摸了摸耳根后,那里的皮膜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我可以给你一张完美的面孔,甚至是永远的青春,难道你毫无兴趣吗。” 凯茜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起身说道:“我完全愿意,只要你的怒火别把我一起烧尽就可以了。” “很好,我们出去说,记得带上伪装。”他说完后从窗前离开。 凯茜犹豫了片刻,将裙摆接下只留黑色的紧身上衣,换上一双合适的平底靴后她打开化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一卷绷带,随后她将绷带一圈圈缠在脸上,只留下眼与嘴的少部分,随后她也从小窗中离开,向着歌剧院的顶楼爬去,这个距离对一位飞贼而言不算什么。 他们站在歌剧院的顶端,这里是周围除了钟楼外最高的建筑,能一直俯瞰过城区直到瑞克河岸,沿途中有灯火通明的大学,车流不绝的商业街道,漆黑深邃的棚户区,到处都被光影笼罩。 凯茜看着那个背影,在她的眼里那个影子是不断变化的,时而高大如熊时而消瘦如鬼魅,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晚上某种意义上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 如此前所说,她不仅是一个飞贼,还兼有劫道者,这些人狩猎旅行者并劫夺他们的货物和贵重物品,大部分时候她向受害者展示一点礼仪,这是她模仿那些喜欢把自己看作是勇敢的义贼而不是寻常强盗的家伙。 而在那天晚上,她正愉快地蹲在港口区的一栋楼上,看着那些走私者们将一件件货物从船上搬下来,运上不同的马车,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蹲点暗查,辨清了不同类型的货物会在不同的马车上,而她只要盯准装有财宝珍藏的就行,这些走私没有进去到努恩的城墙后,而是在外港出上岸后再伪装成入城以逃避越发严密的河港巡查税吏。 一辆马车上除了马夫外还有蓬内看货的两人,想对付起来还有点难度,好在她很擅长飞镖。 绕到远离河岸的一处拐角屋顶,凯茜静候时机,当马车从拐角出现,她确认没有其他更多人跟随,一般这种时候走私车都不会单独行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是个机会。 身体几乎比想法更快行动,两柄手掌长的旋刃飞镖从她手中甩出,一柄对准马夫而另一柄的目标则是缰绳。 因为马车的移动,她稍微有点失手,没击中马夫的胸口而且肩膀,不过对准缰绳的正中,而在缰绳断裂与马夫因为疼痛松手后,马匹没有控制地前进与停下,马车在惯性下侧滑横移。 凯茜抓住一旁固定的绳索一跃而下,落在车顶的篷布上,割断了绑缚帆布一端的布面,很快在其他三面的牵扯下这段被撕裂,帆布也掀起落下,一部分正砸在里面一个打手的身上,而她在另一人抽出短棍前从篷顶的支架上一记飞踹击中他的脸后一刀补在他肋下,接着飞撞在对方脸上将其砸晕。 而在另一人摆脱帆布时,迎面而来的手掌重推在下巴上,在上下牙齿猛撞断裂时,第二人也已经被击倒,而凯茜放松般伸了个懒腰靠在一旁的箱上,开始考虑着自己该打开哪个欣赏一下,又该怎么安全搬离自己想要的。 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又开始前进,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震颤让她差点摔倒在里面,揉了揉砸疼的头,她想起来之前的马夫也许还没被解决,因此站起身向前走去。 但帆布在下一秒被嗤啦一声撕开了,凯茜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马夫被拧转了两圈的脖子,而站在她面前的是影子般的人,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被她惹毛的盗贼工会终于让刺客来找她了,但据她所知这些人一般不会对目标外的人下手。 “等等,你该不是半道来横抢的吧?”她这么想着问道。 那个身影动作快得像是消逝的影子,转瞬上前擒住了她的肩膀:“答对有奖,给女演员一块银牌。”接着将凯茜扔飞出去。 她在半空中转身让自己别那么难看地落在地上,手已经摸上了飞镖:“这么做可是会令我很生气的,我动手的时候可吓人了。” “我倒希望如此,但你一个人都没处决。”来者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那你介意吗?”凯茜将飞镖对准了他。 “当然不。”对方向前走了两步,半身走出阴影。 “好吧,你该看到我用耍刀有多快,所以我切实地问一遍,你究竟是谁?” “你该知道的,凯茜,毕竟是你为我命名。”他从阴影中走出,戴着一张看起来介于欢笑与讥讽之间的诡谲面具,而凯茜认得。 “是你,诸神在上,我还想你活着的话会怎样。”凯茜因为惊骇而退后了两步。 “我一直在寻找答案,致力于摧毁伤害我们的人,这不是我们的梦想吗,凯茜?” “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就像……” 凯茜的话被打断了,他说道:“你的这趟货归我了,你得庆幸我截下了你,否则这里的东西肯定会害死你。”他打开一个箱子的缝隙,里面微微透出一点绿光。 “这可不好。”谈到这里的时候凯茜又鼓起了一点勇气反驳到。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接下来把这些东西收集好带去这个地方。”他扔出揉成一团的纸条,“努恩的盗贼工会不会再有机会找你的麻烦,那些犯罪家族也一样,而作为回报你得为我工作。” “这太突然了,我……” “有趣的时光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你会身临其境。”他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跃上高楼,消失在层叠的阴影之中。 意识回到现在,凯茜看向凝视着努恩城的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俯瞰全城是为了看到什么?” “就是这样的夜晚,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从很多年前就已经由他们开启的腐化循环,我记得那些恐惧的夜晚,那些胆怯的人不敢直面他们的怒火,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我记得那些伴随着碎浪冲上岸面目全非到不可辨别的尸体,就这样漫漫长夜循环往复,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你还记得它的这一面吗?” “当然,尽管有时候我并不唾弃它能给我的一切。” “你自然不必,但你还没见过真正的乐土,而我已经见过了,他们全都是花园里的毒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该让花园自由生长了,你是加入我,还是离开这里?” *** 弥昂在又寻访了两个地点后回到了客栈,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不过因为以前的工作缘故那两个女孩都没什么睡觉的心思,维姬捧回了一摞为明日准备的报纸,她带着奥兰多偷偷去了一趟报社,虽然现在她不再当报贩,但对这些她其实很感兴趣。 报纸会将许多事情做出总结,弥昂谢过她们后取出手中的小册划掉上面的两个地址的同时将它们标注在地图上,同时对照报纸上的事件看看有没有在名册记录地址附近发生的事件,也许可以提供一些信息。 “重点是这里,重点是这里。”维姬把报纸掀开几页,指着下方首页上的一排大字,“最近的捞尸人从河里捞出过不少新的尸体,包括只剩骨头的残骸,有的来自下水道的排水口,有的好像是被从桥上扔下来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一艘被遗留在港口的小货船,上面的尸体吊死在水里,船舱里关着一些孩子们,城市守卫正在炫耀拯救了他们” “人口走私?算了,见怪不怪了,上面有说谁干得吗?”弥昂放下手中的炭笔。 “你是问凶手还是问走私者?” “都有。” “走私者被认定为一个小帮派,警卫正在捉拿他们,不过我知道这个帮派是属于马罗尼家族的,至于凶手,没人查出来,只是根据孩子们的说法,嗯,起了个绰号,在这。” 弥昂看着报纸上有点难读的瑞克斯佩尔语:“微笑的死者……不对,狂笑死神,影子没读出来。” “死亡欢影。”一旁的夏洛蒂忽然脱口而出。 “对,应该这么读。”弥昂点了点头。 “比我还顺畅,明明你认得的字还没我多。”维姬看着夏洛蒂,摸了摸下巴。 “我就是知道。”夏洛蒂坐在床上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歌唱家的创意。”奥兰多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种又黑又苦的饮料是从阿拉比人那里学来的,它们意外的很提神。 “得了吧。”维姬用了推了推他,“出去了,现在女孩要换衣服。” 奥兰多耸耸肩起身,弥昂则收拾起报纸准备一起带出去。 在出门的时候,弥昂回身带上门,维姬正在帮夏洛蒂换衣服,弥昂隐约看到夏洛蒂背后的两条疤痕,随后他已经将门关上。 “有什么发现吗?”奥兰多把杯中的咖啡喝干,苦的吐了吐舌头。 “没太多,我去调查过的地方都太模糊了,你说是有混沌教派,也许是有这个苗头,但也许更多只是多虑了。” “你最好快点出结果,我可不擅长带孩子。” “抱歉了,遇上要战斗的事我会带上你的。”弥昂点了点头。 “那样最好,你明天准备上哪?” “没想好,不过这个死亡欢影,还有此前被屠杀的犯罪家族,我觉得之前可能错过了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探询 今天的行程让弥昂花了不少时间,他得在努恩的城区来回走两趟去寻访两座不同街区的莎莉娅神殿,位于努恩神殿区的莎莉娅教会高阶神殿是没有孤儿院的,这倒是省了弥昂不少力气,而位于商业区的神殿内弥昂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信息,唯一有儿童失踪的就只有西顿城区的莎莉娅神殿。 “很高兴会有人来,毕竟很少有人在乎孤儿院孩子们的状况,每错,最近半个月的时间内我们中发生有三次儿童走失的事件,一共五人。”今日轮班中空闲的莎莉娅修女与弥昂对话道。 “昨天警卫们营救的人中,有这里的孩子吗?”弥昂询问此次的重点。 “没有,这是我们最难过的事情。” “你们有向城市警卫求助过吗?” “有,但就像我们刚刚说的,孤儿院的孩子与那些有父母前去求助的孩子是不同的,警卫们很高兴能救回那些有父母的孩子,可以平息城市内的骚乱还能获得支持和奖赏,但这里的孩子们可不会受到那样的关注,莎莉娅神殿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兼顾。” “我明白了,这里走失的孩子们间有什么共同点吗?”弥昂追问道。 莎莉娅修女仔细回忆了一下并询问了经过的其他两位修女,但对那几个孩子都没有太多印象,也难怪,毕竟莎莉娅神殿内需要照顾的孩子着实太多了。 等她们说完后,弥昂说道:“也许我该去找警卫问问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莎莉娅修女却是说道:“我建议你不要去找他们,因为警卫们不喜欢多添麻烦,案件一旦多了那么城市议会与贵族们都会找他们上司的麻烦,而接着各种任务就会扔到他们头上,无论如何对于缺乏影响的事情他们更乐意当做无事发生。” “还有一点,这段时间明面上发生了多少类似的案件?” “当我们去找警卫的时候,至少有十五件。” “人数还没对上,之前救回来的孩子只有八人。” “每错,但警卫们乐意于就此结案,而且那个犯罪帮派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莎莉娅修女说道。 弥昂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各位。” 离开莎莉娅神殿后,弥昂开始思索他接下来该去哪才能找到有关的线索,城市警卫们不愿意透露信息,从报纸上得来的消息也有限,也许他只能再去找莱弥亚的吸血鬼们问问看。 再次找上了罗斯,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当弥昂问出时罗斯很痛快地将她知晓的情报告诉了弥昂,比如进行绑架的那个小帮会是为圣索维诺家族服务,而且他们并不打算将那些孩子贩卖出城,只是因为那种小船在城区内不容易遭到搜查,因此临时将他们藏匿于船上。 这倒有点出弥昂的意料,如果他们没有离开努恩的打算,那显然他们服务的对象全都在这座城内,无论雇主是谁,显然都不是好事。 “还有别的吗?”弥昂问道。 “没有了,我又不他们的万事通,不过据我所知今晚圣索维诺家族有一趟走私交易在河港进行,有他们的高层参与,如果你想打听点什么,可以去碰碰运气。”罗斯耸了耸肩。 “你不是他们老大的情人吗?我要是去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而且你也许可以直接问问他?”弥昂连着提问。 “犯罪家族又不是上下一心,想获取私利上位的数不胜数,至于第二点嘛,我得表现得与他们的道德水准一致才行,你以为我这里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罗斯指了指脚下的地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别得意忘形了。”弥昂冷哼一声,努恩的情况太过复杂,他现在没法对付那些藏在贵族与官僚们幕后的吸血鬼,甚至是利用对方来查找混沌教派。 “别威胁我,我真的很害怕你突然把我杀了。”罗斯举起双手。 “我暂时不会那么做,因为这会给我和我的朋友带来麻烦。”弥昂淡淡道。 “那最好,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威胁般来找我问话,我上面的女主人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你,因为她的示意,我自然会回答你的问题。” “看情况吧。”弥昂转头离开。 当弥昂的脚步声消失后,罗斯又松了口气,放松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说道:“他的行动速度比你预计的要快,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节奏,如果你想让他尽快加入这场圣战,也许你得推动一下。” 回应的只有一片风声,罗斯笑了笑,很快起身回到经营的事务中。 而弥昂则在入夜前一路来到港湾区,花了点钱从港口区的酒馆二楼要了个合适的位置,这里可以直接上到天台,这个视野足够了。 一直等到了午夜,两条单桅的内河小帆船才姗姗来迟,如果把他们上面的网架挂起来也许人们甚至会认为他们只是稍稍大点的渔船,不过显然密封的厚底船舱说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另一边几辆马车也正在赶来。 很典型的碰面,走私者们似乎显得低人一等,在从最后马车内走下的人面前时恭敬而拘谨,弥昂猜那就是他今晚要找的人。 他们简单地聊了几句,马车上搬下来的箱子内是金币,而从货船上搬下的货物在开箱验收的时候弥昂愣了愣,那些看起来是烘干的蘑菇,植物根茎与花蕊之类的,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些是致幻剂的原料。 当双方验收完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时,马车载着货物逐渐离去,而双方在场的首领似乎还在交谈些什么,当金币搬上船后,走私者们拿着打赏的前开始跟着进城去找乐子,而圣索维诺的代表也谈完了下一次交易后准备离开。 不过没机会了,弥昂发觉自己的动作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迅捷,他抽出用来牵引船只的废旧铁索,从楼房的阴影间走出后一击甩出将马车上停留的马夫砸倒。 弥昂的出现显然让他们吃了一惊,四名打手从船内及后面的马车上现身,他们是贴身不离的护卫,但弥昂今天没有和他们多做纠缠的打算,拽直铁索甩开逼退两人,右臂一击将想要招架的人连木棍带小臂一起打折,而其他人在几声清脆的骨折声中也是差不多的下场。 当弥昂解决完追向还没想到往哪跑的两人时,他们互相将对方用力一推想让其殿后,结果是双双摔倒在地,弥昂走近后直接将两人一起从地面上拖起砸在墙上。 “前段时间发生的儿童走私,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弥昂压低喉音开始逼问。 “别别,我就是个跑腿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走私者显然胆怯得多。 “抱歉,朋友,我们的生意多得很,有些事我们都不会知晓,也许你会对别的生意有些兴趣。”圣索维诺家族的人显然嘴硬不少。 弥昂举着他们沉思片刻酝酿了一下语言,然后开口道:“这样吧,你们看我没有戴上面具,表面我并不在乎你们看到我的真面目,我猜你们应该懂这是为什么?现在我给你们个机会,你们指认对方与之前的案件有关系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一条生路,或者你们一起去死,我想明天的捞尸人不会在意你们的衣服不错的。” 沉默了片刻,走私者猛地抬起手指着一旁同样被按在墙上的那人:“我们进行人口走私的同僚在努恩的贸易在此前是和瓦伦迪家族,但现在都是和圣索维诺,他一定知道答案。” “放屁,我几天前才接手这里的事情,你们也同样做过人口走私,要说知道也是你知道得更多。”被指着的那人也不甘示弱地立刻回应道。 “我顶多也就走私文物和毒品,我们连内城都没去过,怎么可能做绑架的行当,前两日被查证的那个帮派不全是你们的走狗?” 这倒是无可反驳的一点,那人焦急地看向弥昂:“我这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回去问,我向拉纳德发誓,别杀我,死亡欢影!” 死亡欢影?这个称呼让弥昂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这些家伙似乎是误解了些什么,不过弥昂也懒得在此事上多费口舌,只是紧追着问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管理港湾区,谁会知道相应的事?” “我们的头领,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知道,最近……”在弥昂准备认真听他的后半截话时,他在河畔的风中捕捉到了轻微而危险的气流声,像是箭矢或是别的什么。 他立刻松手退开半步,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午夜中一个旋转的刃影折射出些许反光,弥昂探出手想在半空抓住它,但是它绕过一个巧妙的弧线掠过圣索维诺代表的脖子,黑暗中一道血箭飙出,喉咙被切开后他瞪大眼捂住脖子,但动脉和气管都已经被切断了,他无力地跪倒在地。 当那道流光在半空中转过弯回飞时,弥昂才看清那是一个半掌长的轻巧回旋镖,它回飞落到十米外街对面建筑阴影下的人手中,披着风衣,但看得出不是很高还有些消瘦,而脸上则被绷带缠满。 一旁的走私者在看到这幕后只是惊骇欲绝地向后跑去,此时弥昂已经放开了他,并且全神贯注在刚刚出手的人身上,无暇顾及他。 但他也没能逃走,一道更细微的流光从弥昂身旁擦肩而过,弥昂没有出手阻拦,因为那道铜色的光从他数米外的地方掠过,接着他身后响起一声金属钻入血肉的声音,而后是躯体噗地倒在地上的声音,血液滴落的声音被河水连绵的声响所掩盖,四周显得一片静谧。 弥昂紧盯着前面的人同时缓缓退后,他不是要逃走或是拉开距离,只是用余光退到倒下的尸体旁,这次对方扔出的不是回旋镖,它在走私者的背后心脏出开了个洞,鲜血从中涌出。 对方似乎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弥昂半蹲下身伸出手探入尸体的伤口中,在摸到金属硬物后将之取出握在手中,那看起来是枚铜币大小的飞镖。 没有更多时间放在研究这东西上,弥昂将目光转回到那脸绑绷带的人身上:“你是什么人?” 隐约听到对方轻笑一声,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传来,透过绷带的声音仿佛隐于风中:“我不可犯禁,不可泄露任何秘密,要不然我可以讲讲,轻轻几句话,便可魂飞魄散。” “我不需要秘密,我需要真相。”弥昂缓步向前走去。 “那你走错地方了,这座城里没有真相。”随着弥昂的接近,她向后退去,并转身开始奔跑。 弥昂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对方似乎是女性,但显然身手矫捷,弥昂穿着甲胄的情况下只能远远保持着追赶的势头却无法逼近,他们沿着河港外的道路奔行,在一处小巷拐角中转入进去,弥昂紧随其后,看到她风衣的衣摆消失在前方一扇门后。 那是一个完全废弃的小仓库,里面又潮又臭,当弥昂打开门点燃火光时,他看到仓库内空无一人,四周的墙面破了几个大洞,显然对方已经从那里逃离了,而借着火光,弥昂看到了仓库内的地上放着六个包装起来的木盒,仿佛是礼品盒般用布条打了个结,显然是新近放上去的。 而这六个礼盒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他们拼放在那里形成一个人形,头颅四肢与躯干分明。 对盒内的东西有了预感,弥昂深吸了口气小心地接近,挑开一个礼盒的布带后缓缓打开盖子,在有点腐败的血气中他看到一条切断的左腿摆放在其中,看大小与轮廓这是条女性的腿。 依次打开之后的几个盒子,这些残骸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的,有男性也有女性,而且都非常年轻,甚至有一个孩子的手臂,这让弥昂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 打开最大的躯干盒,这次显然与四肢不同,因为躯干上是穿着衣服的,而且是一件黑色的外袍,属于牧师与神职人员们的衣饰,在经过翻找之后弥昂从衣饰的兜中翻出了一个带血的,黑色石雕的玫瑰花。 小心地将东西包好,弥昂将躯干再检查了一遍,尸体是一个男性,腹部有一个被阵线缝合上的长伤口,几乎一直到胸前,而内脏都被清空了。 弥昂皱着眉,将盒盖盖回,最后来到属于头颅的礼盒前,他蹲下身打开礼盒,在打开前他猜想过里面可能的头颅,男人或女人,成人或幼童,皮开肉绽或完整无损。 但礼盒打开时的晃动给了他答案,太轻了,里面完全空无一物。 盯着连血迹都没有的空礼盒,沉思片刻,弥昂将盒盖盖回,显然对方是故意将他引到这里,而且还事先杀了两人阻挠他获得可能的答案,但这里似乎并不是警告或恐吓之类,而是一个提示,或者说谜题。 那个女人与儿童失踪是否有关,假设密切相关,那么她杀死知情者灭口,但将自己引到这里并设下一个看起来有所暗示的谜题,并无必要。假设无关,那她就不应该来这里插手这件事,或者她其实另有目。 弥昂拿出那朵黑玫瑰石雕以及那枚铜币般的飞镖,铜制的飞镖上有蛇与玫瑰的图案。 第三百三十六章 节制天使 奥兰多第二天早上来敲了敲弥昂的房门,在得到请进的回复后推开门入内,而在他迈步走入的刹那一道铜光飞过他面前,敲在距离他两英尺外的门扉上,在上面砸出一个小坑后嵌入其中。 “你想杀了我吗?”奥兰多黑着脸看向一旁。 弥昂赶紧道歉:“抱歉,我只是在试手,这东西比我想象的诡异。” 奥兰多将嵌在门上的铜镖扣下放在手中观察:“这是什么鬼东西?” 弥昂将昨晚的经过和奥兰多叙述时接过铜镖将它竖起在半空,铜镖的边缘处两截利刃因为重力的作用从中落出,让这枚只有铜币大小的暗器狰狞了不少,这就是其机关所在,当它在半空中旋转的时候里面的利刃会飞旋而出,但利刃是不固定的,这让它的重心会发生改变并因此轨迹难以控制,只有非常熟练的使用者才能把握。 “而且光是铸造这件武器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奥兰多让其在桌面上打了个转,将一枚铜币大小的制品铸造得这样繁杂还配上了独特的烙印,这可不是寻常铁匠能做到的。 “我想把它拆开看看,可能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比如工匠独特的技术痕迹之类的,不过我并不是专业的技师与铁匠。” “这里可是努恩,可能有帝国最最好的铁匠与技师们,我们去找个人就是了。”奥兰多不以为然地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可能得分头行动了,昨晚的事情我没有报告给努恩的巡警们,还有其他的线索,我得去查查看。” “好吧,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奥兰多拿过那枚铜镖,“你那一边的线索是什么?” 弥昂取出那朵石雕的黑玫瑰:“黑玫瑰,还有黑袍,帝国诸神中最可能是莫尔教会的标准,如果他们中近期有死者,他们教会应该会知晓。” “又得去找新的地方,希望你不会迷路。” “放心,用不着跑太远。”弥昂将黑玫瑰收到兜内出发。 最近的摩尔神殿在棚户区南端的码头边,那是一个用于占卜而非进行葬礼的小神殿,用干净肃穆的灰白岩石搭建而成,而神殿正门的台阶是黑色的砖石。 站在门前,弥昂停留了片刻思忖着,他的身份在这里只是一名异国的骑士,不知道这些冥神的教徒会不会理睬他的问题,不过想到这是少有的明显线索,他很快便将这种念头抛在脑后走向神殿。 “莫尔是死者之神,你在这里能看到有亡者的灵魂吗?”在迈上阶梯时,弥昂忍不住向伊岚问道。 “没有,这点我可以肯定,实际上绝大部分死者的灵魂理应不会在世界上停留太久,除非是在一些特殊的位置或是受到魔法影响等原因。”伊岚告诉他道。 弥昂走过敞开的门两侧一黑一白的石柱,在神殿朴素的岩石建筑内没有点燃多少灯火,开窗也很少,让神殿内的许多地方都笼罩在一层阴影之内,当弥昂正准备继续往里走的时候,阴影中走出了一位高大、消瘦的牧师,他穿着黑色长袍,兜帽向后披在狭窄的肩膀上,由于走动时平稳地几乎看不到起伏的轨迹,仿佛他是从黑暗中飘出来的。 “欢迎,孩子。”莫尔牧师抬起皱褶的眼皮打量着他,“你是想要从梦境中解惑,还是想试试看未来的可能,或是单纯地向梦境与预言的神祈祷。“ “祈祷就不必了,这两个神职我都可以。”伊岚小声说道。 “这是在别人的神殿内,可以暂时保持些敬意,不用再这种事上纠结。”弥昂有点被她逗乐了,不过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向莫尔牧师点了点头。 “确实有一点疑问。”弥昂走近走到他跟前,把放在腰间包裹内的黑玫瑰石雕拿出给他看清,“我在城内的河港边发现了这朵石雕的黑玫瑰,在它旁边还有一些黑色的破布碎片,我猜应该是属于莫尔教会的,所以才特地来这里询问,您知道些什么吗?” 莫尔牧师睁大了眼睛,忽然间清醒多了,他伸手拿过那朵黑玫瑰,定睛看了片刻后问道:“这朵石雕的黑玫瑰并不是莫尔教会的,但它确实属于莫尔教会中的人。” 弥昂心中一喜,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新的线索,赶忙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我知道的并不多,仅仅是在一个月前神殿的会议上见过而已。”莫尔牧师摇了摇头,用手指摸了摸黑玫瑰的边缘,“虽然我们共同侍奉一位神明,不过这不是我们的标志,我们侍奉的是莫尔属于预言与梦境的一面,渡鸦才是我们的象征。”他指了指自己的前胸,弥昂看到黑线在胸口的方巾前绣了一只黑色渡鸦的轮廓。 “玫瑰是属于莫尔的象征,这是属于我们一位看守墓园的兄弟的,他应该是西城外莫尔神殿的一位守墓牧师,我有印象是因为这朵黑玫瑰是他的恋人,一位莎莉娅教会修女手工制作送给他的,在议会空闲里他和周围的人炫耀过,这种事很少见,所以我有印象。” 莫尔牧师实际上没有人们想的那么死气沉沉。很早就在尼赫喀拉确定了这一点的弥昂想起了早先遇到的那位莫尔牧师,不过和莎莉娅教会的成员在一起确实显得有些独特,冥神信徒和慈悲女神的信徒,虽然按照神话莎莉娅是莫尔的女儿,教派之间的关系也不差,只有少部分激进的莫尔信徒对莎莉娅教会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作为不满。 虽然从老牧师这里得知了许多,不过在显然他知晓的也就只有这些,有关于对方姓名以及地址之类的情况一概不知,弥昂谢过后便离开了神殿,知晓自己得再前往一趟城外的墓地或许才能获得答案。 城外的墓地与其说是西边不如说是在正北方,行程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只到中午他就从莫尔墓园回到城内。 确实有一名莫尔牧师失踪了,而且与城内那位老牧师所言都对得上,不过时间却和弥昂猜得近期相差不少,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按照那里的守墓牧师们的说法,黑玫瑰的主人在离开前告诉他们他是要前往努恩,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莫尔教会和城市警卫在努恩城内经过许久的搜查都没有找到,因此也只能在案卷上多添一笔而已。 而弥昂带来的石雕黑玫瑰让他们有些兴奋,查了这么久没想到现在会出现线索,因此拽着弥昂问了许多,弥昂思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只说是在港湾捡到的,并没有将他发现碎尸的事告知,无论是谁将他引到那里,显然是有意为之。 莫尔教会和巡警的搜查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他们堂而皇之地将其摆在自己面前,目的暂且不论,但对手显然非常危险,以努恩现在的情况各种失踪与帮派战争已经让城区内的警卫等分不出神,莫尔教会在知道后也会派人再查询,说出情况免不了很多解释,没准还会把自己牵扯到繁琐的程序中。 想到这里弥昂想起昨晚击倒的几个打手,主要的两人都已被杀,另外几人被打晕,但他们应该看到自己的脸,而且他的身份特征应该很明显,但警卫们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有杀人的事件,早上的报纸内容也无事发生般平静。 显然这件事被压下了,他当时没有回港口查看情况,但现在再回去显然没有任何意义,现场应该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带着更明确的问题回到了努恩,弥昂首先前往的就是那名莫尔牧师恋人所在的莎莉娅修道院,而正巧那就是此前弥昂入城第一天赶去的努恩医学院与医师协会处。 再次来到这里,弥昂表明了他的来意后得到了许可,在等待对方到来的期间,弥昂看着此前发生他所见的第一场谋杀的神殿,现在神殿的大门已经被牢牢封住,在巡警与猎巫人的调查得出结论之前,这里是不会再次启用的。 想到这起谋杀,当时的弥昂只觉得是个意外,但联想起目前为止的种种遭遇,他的疑虑只是更多了,努恩这次的旅程,短短几日的时间,怪事没从他身边跑开过。 这种情况比战场还难受,他能用剑去斩杀敌人,但现在他还没摸清敌人的边,但他又感觉敌人早就潜伏在这座城市内很久很久了。 他重新观察着神殿,神殿的高度与治愈所相同,但神殿的屋顶是倾斜的,如果容易撬开的天窗和阁楼会很容易进入,并且神殿与楼上的伤病室相距不远,那是一个很狭长的房间,左右都开了窗户能直到后面的马车场,但中途不可能不被发现…… 摇了摇头,弥昂看着花园中央的水池喷泉,站在中央的莎莉娅女神像背后有四个低垂着头祈祷般的天使,她们都是女性的样貌,背后雕刻着折叠起的翅膀,天使的形象在巴托尼亚很罕见,虽然他们常常被描述为某种神性的形象,但从未确切地说有哪位神明的有这样的侍从与使者们。 第一位天使的左脚踏在喷泉的岩石上,右脚则伸进水里面去,重心似乎在两者之间,又像是在低头看自己的倒影。 “我们称这个雕像为节制天使,她象征治愈与神圣的平衡。”在弥昂盯着那座雕像的时候,一个莎莉娅修女来到他身旁说到。 在弥昂转头来看她后,她又淡淡说道:“你是为什么来找我,我在这里很忙。” 弥昂也不说多余的,将石雕玫瑰取出递到她面前:“我猜这应该是你?” 片刻的寂静,弥昂没有得到答复,但他看到修女的眼圈红了起来,但她最后忍住了,说道:“曾经是我的,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弥昂将他此前的经历叙述了部分,最后说道:“我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了部分巡警与莫尔教会调查的结果,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亲自来问问看你能否在想起些什么,这让你很难受的话,我很抱歉。” “没关系,虽然有外人在查证这件事令我有些惊讶,不过早在此前的问证中,我能回想到的就都已经说了,包括他来这里的时间以及离开后我再没有得到消息的时候,这应该已经是全部了。” “任何事情都可以,我没有提到过的。”弥昂认真地说道。 莎莉娅修女思索着全力回忆:“他那天最后一次前我前和其他同僚有过会议,他和几个人有些冲突甚至斗殴,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上乱七八糟的,抱怨半天后才离开,当时他已经决定要离开努恩城内回到墓园去,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失踪在那次路途中了。” 这些事情弥昂此前在就从墓园的莫尔牧师们口中得知了,巡警与莫尔教会调查过当天的另几位莫尔牧师,但他们在之后一直留在神殿,对其他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只有这个石雕和黑袍两样有用的线索,黑袍他没有带来,弥昂回想着那件莫尔牧师长袍的样式和此前莫尔牧师与莎莉娅修女的告诉他的信息。 忽地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莎莉娅修女问道:“你说他当时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大概有多糟?” “嗯,胸巾被扯断了,牧师袍的半边袖子裂开,还有破了几个洞。”莎莉娅修女回想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想这应该还是属于你的。”弥昂将石雕的玫瑰还给莎莉娅修女,很快离开了治愈所走回街道上。 中午炽热的阳光落在他的头上,弥昂开始重新回顾从昨晚到现在的一切,包括牧师的证言与昨晚发现的尸体残骸与留下的物件。 在得知莫尔牧师可能已经失踪两个月时,弥昂确定那些尸骸全都做过特殊的处理,否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寻常尸体腐烂了,而尸骸被清空的内脏和缝合显然也是这一点的证明。 这让他一直以为对方可能与努恩的医师或者莎莉娅教会有关系,因为从缝合的手法以及尸体处理上看对方显然非常娴熟。 不过这次交谈给了他一个新的想法,他找到的莫尔教会长袍非常齐整,如果那位牧师是当日失踪的,那么显然遗留的不会这么齐整,要么这不是他的,要么就是他的衣服被修补过,会缝针的不一定是医生,也许是裁缝。 弥昂回到客栈取出黑袍铺在地上,此前他检查的不够细致,现在看来这件莫尔教会长袍上确实有修补的痕迹,都是用很细的同色黑线密密修补在边缘与黑袍内侧,颜色和纹路都与原本的位置近乎相同。 回想起此前尸体上的缝针痕迹,弥昂虽然不确定,但却觉得越看越像是出自同一人的手法。 重新确定目标,他开始沿着从莎莉娅神殿到西门的路途上查询沿途所有的裁缝铺,这里总共也没有几家裁缝铺,全找上并不难。 最后引起弥昂注意的是在西顿城区与棚户区之间街道中的一个叫格蕾蒂的女裁缝,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缝补的手艺很好,而引起弥昂注意的则是周边人们和他谈起的,这个女人总是表现得生气的模样,直到她肥胖而丑陋的丈夫在三个月前被发现死在小巷中。 第三百三十七章 隐秘之恶 弥昂没有直接去找那个女人,他觉得光靠一个普通的裁缝显然不会有导致诸多人员失踪的能力,在她背后应该还有别的人或势力,弥昂不介意等待一段时间,因此他先回了客栈,这个时候奥兰多也已经回来了。 “有什么发现?”弥昂拿着自己标注地点的地图问道。 “跑了四五条街才搞定。”奥兰多靠在椅子上给自己倒水,“我原本想去帝国枪炮学院找个工程师的,顺便参观看看,不过门卫怎么都不肯放我进去,顺带一提那里可真够吵的,然后我就去找了街边的铁匠,不过他们的水平想要完好无损地打开这东西可不是容易的活,我只好几次在他们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坏前将东西带走,最后我以为没辙的时候,突发奇想找到了一家努恩出名的钟表商,让里面的技师成功拆开了这家伙。” 奥兰多将一团布平铺在桌上,同时也让被拆解的铜镖如同被解刨后筋骨齐整的标本般排列在其上,展现出其中心嵌合上下的的金属部件,六根锋利的刀刃,内部保持的齿轮和中心更小的一个转轮。 “有必要把暗器做得这么精细吗?看起来那人都没有回收它的打算。”弥昂将一片刀刃拿到面前仔细观察。 “不用费太多力气了,我让技师拿最好的放大镜检查过,上面没有细微的刻字之类的著名,而那个玫瑰与蛇的图案我问了好些人都没听说过,不过有价值的情报还是有的,猜猜是发现了点什么?” “说来听听?”弥昂将刃片放回桌上。 “金属,这些铜镖并不完全是铜制作的,我特意问他们拿了块同重量的同色的铜块来对比,它的体积明显要小一些,而且更加坚韧耐磨损,是某种优质的合金,他在真正的工程师那里见过一两次,重要的是它的来源,这是努恩大学炼金学士偶然制作出的合金,失败率很高,产出有限。” “嗯,你确定,冶金锻造之类的我印象里不是他们主要的学习内容吧?”在弥昂不多的认识里,努恩大学主要是在哲学、文学、神学还有一些其他的研究上较多,更多粗重的活是枪炮学院才会做的。 “当然,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据说他内部还有一些隐秘的魔法研究,当然不像帝国魔法学院那样公开,这是一个炼金师的成果而已。” “这样吗?看来明天可以去那里问问看,毕竟我们原本也计划要去努恩大学,顺带看看能不能把维姬她们的事情解决了。”弥昂手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 “好,不过今天就不用再乱跑了吧。”奥兰多挥了挥手。 “嗯。”弥昂点了点头,将桌上的铜镖重新包好。 这所大学的规模可与帝国射击学院相媲美,它坐落在商业街的西北上,由四座大型建筑组成,其中三座是讲解厅,而最后一座是供学生使用的,中央围绕着学校创始人雕像,游客们可以参观南部大厅,但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好在弥昂要找的人主要的工作也集中在这里。 在下午努恩大学开放的时候,弥昂他们走进了这间帝国最古老的学府之一,这里比他预计的更加宽敞,不像城堡需要层层加厚的墙壁或是宫殿教堂的厚重装饰,努恩大学在保持庄严的造型时尽可能留出了空间,也可以容纳下更多的学生。 来这里学习的学生群体多元化,甚至有遥远的阿拉比人,同时学生群体几乎都是贵族家庭出身,还有一些富商子嗣,这很容易理解,因为这里的学费确实高到了一定地步,至少市民阶层是很难负担得起的。 弥昂依然与奥兰多分开行动,奥兰多去找相关的炼金师,而弥昂则带着维姬与夏洛蒂在这里参观。 这里除了学生外还有其他参观的人,因此弥昂全副武装的样子虽然出格但也没引起过多的关注,而弥昂则是不断注意着走道中人来人往的学生与学者,这里对他而言也是一个非常新奇的地方,无论帝国还是巴托尼亚,贵族们往往都有自己的私人藏书或者是阅读教会的典籍学习,而这种学院式的作息生活弥昂未曾见过。 不过绝大多数学生会在一年左右离开,因为这些贵族子嗣们大多都只是来到学府中镀金,很多时候他们不乐意把生活乐趣浪费在这里,真正会在这里长期研究的大多都是这里本来的学者以及他们的学徒,还有神学教会的成员,他们更近似经学院的生活。 维姬和夏洛蒂带着好奇和谨慎地目光打量着这里,其中一个门后传出了浓厚的纸张与墨水的味道,维姬熟悉这些味道,因此推开了那边的门,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高耸的图书馆,里面的书架上满是藏书,有少数学者们正在将一些书籍搬运整理,而在桌前还有其他人正在阅读和小声讨论。 维姬对这里很有兴趣,因此拉着夏洛蒂的手走进其中,弥昂跟在后面带上了门,他的甲胄在略显安静的图书馆内发生两声清脆的声响,让几人抬头望向他,不过片刻就把目光转回到了书页上。 这里没有几个学徒,大多都是学府的导师与学者,他们都是为追求知识而献身研究的人,既有研究哲学和科学理论的学者,专攻宗教知识的僧侣,也有律师文员,不过弥昂猜这里不会有什么禁忌的知识,尽管这里应当有踏上这样道路的学者,而这种求索道路需要极强毅力和承受被猎巫人和其他狂热者伤害的风险。 弥昂穿行在书架前时,前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和两声痛哼,弥昂走上前去瞧见维姬和另外一个穿着厚厚的学徒长袍的少女双双抱着头争执着,实际上弥昂猜测她的年龄比自己还大一点,夏洛蒂在一旁给两人讲和,地上还散落着一大摞手抄的纸页。 孩子气的矛盾。弥昂闪过这样的念头,上前去把人拉开,并摘下手甲帮忙把地上的散落的纸页捡起,不过对面的少女显然还有些生气,这么一大摞纸页都是她的手写,有着完整顺序,这下得重头整编了,因此她拉着维姬要去她的导师那里作证带评理,图书馆内禁止奔跑。 弥昂倒是无妨,不如说他甚至很有兴趣见见看努恩大学内的导师,而那个女孩也把他们带到了就在图书馆边的房间内,在这里的桌案前弥昂看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带有一个天秤的印记,弥昂对此有印象,这是维伦娜的标志之一,她是秩序,智慧与公正的女神,学者与法官们往往都是她的信徒。 一般而言维伦娜的信徒们有两种不同的偏向,捍卫正义或是保护知识,弥昂不知道她的偏好,不过从她学生的角度来看,也许是律法的研究者。 在得知发生的事后,这位导师似乎有些无奈地和少女探讨了一下事情的必要性,而少女则义正言辞地表明维护学院的秩序是她的工作之一。 最后导师装作样子地批评了维姬,尽管她不是这里的学生,她看向弥昂的时候神情有些冷漠。 “巴托尼亚的骑士?”她这样问道。 “你好。”弥昂点头致意,而对方则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他只能猜测这是帝国学者对于巴托尼亚人的偏见了,但她看向夏洛蒂时那瞬间的目光,让弥昂觉得有些古怪,像是惊羡,渴望……恐惧? 她的桌前放着一个瓦罐,上面有很古老的绘图,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黑色皮肤的女性。 他们没在这里太久就被谢客请离了,弥昂离开后带着维姬与夏洛蒂又转了两圈,在一处长廊的尽头他们看到了等候的奥兰多。 “找到那个炼金师了吗?”弥昂问道。 奥兰多点了点头:“嗯,不过他冶炼的金属大多都是卖给枪炮学院和少数商人了,虽然他确认这个铜镖是他冶炼的金属,但具体想找到买家恐怕不太可能了,不过他告诉了我有关些许铜镖图案的可能。” “混沌教派吗?” “嗯,毒蛇的标志,努恩一个古老的混沌教派很流行以此作为象征,并且要有一种畸形的美感,行乐者协会,据说从前千年前他们就在努恩进行着渗透,甚至曾经西格玛教会的高层都曾被揭露是其信徒,黑暗王子信仰的一支。” “和我们此前遇到的一支相似。”弥昂指的是秘密收集混沌典籍的那群人,“但还是不太对劲,此前遇到的那个人,我总觉得她并无多少敌意,如果是混沌教派的话这不可能……” “我能问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奥兰多摊了摊手。 “这条线暂时只能询问到这里了,不过晚上我会去查查看另一边是否能有别的发现。”弥昂重新计划。 当下午开放的时间结束后,他们便离开了努恩大学,这是一所比弥昂想象的更加高傲一些的学府,显然进入这里的要么是导师的学徒杂役,或者就是贵族富商们的子嗣,奥兰多觉得这里不会适合维姬与夏洛蒂,弥昂深有同感。 晚上的时候,维姬与夏洛蒂留在客栈,弥昂不确定今晚可能会碰上什么,因此他决定和奥兰多一起行动。 他们在弥昂锁定的那家裁缝铺店周围不动声色地徘徊着,时间一长奥兰多也感到了些古怪,当夜幕降临周围的店铺都开始关门的时候,这间裁缝铺依然还开着门点燃油灯,明明街道上都已经没有人了。 “你去后门。”弥昂和奥兰多小声说道,两人分头在拐角的暗中看着两侧门扉。 过了约一个小时,当弥昂开始思考要不要直接闯进去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车经过行经时车轮与马蹄的声音,他迈出巷子的脚步收了回去,重新站在阴影下。 不多时,一辆平板马车驶到裁缝铺门前停下,马车没有点夜间应有的油灯,驾车的人穿着一身隐蔽的黑袍,马车后没有其他人,他在门前停下后便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裁缝铺内,过了片刻后他和裁缝铺的女主人一同出来,抱着许多看起来精致如舞台上戏服般的衣饰,来回了三趟搬完,接着女裁缝格蕾蒂熄灭了裁缝铺内的烛火后登上了马车,而驾车人驱使着马车离开。 弥昂在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离开小巷,裁缝铺后的拐角中奥兰多也探出头来,双方交换目光后弥昂心中闪过这周围的街道,向奥兰多打了几个手势,让他提前穿过小巷到对面的街道边蹲守,马车很有可能经过那里,而弥昂则保持距离尾随在马车后,夜间行驶的马车速度不快,他能跟上,但如果被察觉的话会很快被甩开。 马车在前方向右拐过后在主道直线前进,弥昂保持着距离,在拐角口和里面奥兰多继续手语保持,两人向前缓步跟进着,一直没有跟丢,虽然他们的行踪有时让守夜的巡警有些怀疑,在应付的时候会拉开些距离,但始终还是靠着小巷中提前穿过城区和碰运气的方式没有追丢马车。 而最后马车的终点,是白天他们曾来过的地方,努恩大学。 门卫们给马车开放通行,弥昂与奥兰多则在围墙外聚首。 “这里的守卫没那么严密。”弥昂与奥兰多走过靠近北面的一段围墙,如果是宫殿和城堡的话瞭望台与高墙上都会有守卫巡逻,不过这里是大学。 “找个街道上巡警看不到的地方,我帮你打掩护翻进去。”奥兰多说道。 两人来到侧面的一处拐角,这里围墙边缘高出墙头的雕像正好可以阻拦视野,奥兰多背靠围墙半蹲,双手叠在一起,弥昂后退两步前奔踩上后奥兰多用力一举把让弥昂能借力跃上八英尺高的城墙,接着雕像作为掩护迅速跃下到围墙后的草坪下。 弥昂左右打量了一眼,四周一片寂静,努恩大学的楼内只有少数高层区上亮着灯,其他地方则一片漆黑寂静。 弥昂谨慎地绕行到中央后才折返到马车驶入时通过的道路上,这里没有灯火,弥昂贴近后才看到了地面上马车新通过时的蹄印和轮上的泥土,他跟着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而在那里他远远瞥见了两人似乎正将衣饰从马车上抱下走入楼内。 弥昂在他们经过后跟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这只是准备一次歌剧的戏服而已,但来到这里后隐约的威胁感与压迫感就不曾止息。 楼内点燃了走廊中的煤油灯,橘红的光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罩落在砖石的地面上,弥昂让自己走在靠墙的边缘,尽量让脚步声不要太沉重,并且和更前方两人没有顾忌的脚步声保持同步。 但脚步声在登上楼梯后消失了,弥昂抓紧赶来的时候只看到通往上层的楼梯前一片黑暗,楼梯上有脚印,但弥昂没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在周围的墙面和楼梯上敲了敲,似乎没有机关暗道的样子。 弥昂不愿就此放弃,他来到楼上,这里没有点燃油灯,但接着外界的些许光亮,他发现这里似乎是他白天来过的楼层,跟了一大段路后他似乎来到了之前经过的地方。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天的事情,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弥昂向着之前的那个房间走去,拧开房门走入后,摸索到桌上的烛台点燃,烛光照亮房间,里面的布置看起来与白天没有什么不同,两侧的书架墙角边的壁炉还有桌上的案卷,只不过多了一个小小的雕塑,黑色石雕的少女形象,好像是特意让皮肤显成深邃的黑色,面容雕刻得细致威严。 “她坐在高贵的王座上,一个黑暗的少女,用莎莉娅般的目光望向西方,暴风雨掀开了天空。“雕刻的底座上有这么一段话。 弥昂看着这个雕塑,上面少女的造型与那个古旧瓦罐上所绘的异常相似,他打开那个瓦罐,但里面除了一股尘埃的气息外什么都没有,他又看向桌面上的卷宗与手抄本,除了法律条文外还有几本关于不同文字的古籍,里面的夹页上有一些翻译般的文字对照。 没有其他的线索,弥昂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经过被烛火照亮的壁炉时停了下来,壁炉内有灰烬,但现在是夏天,这个取暖的壁炉本不该派上用场,而且这里没有存放木柴或煤炭的迹象。 弥昂蹲伏到壁炉边伸手捏出些灰烬,壁炉内堆积的灰烬不多,而且没有清扫时留下的痕迹,不像是焚烧木料煤块,更像是书卷之类的,弥昂在抬头看到后排的书架时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回过头开始检查整个书架,书架没有完全摆满,但显然经常清理,只有在有书本典籍摆放的位置下才有落灰,弥昂找到了好几处书卷被取下时灰尘的痕迹,而即使把桌面上的都放回去也排不满,显然有什么东西被烧毁了。 即使是偏向与律法与正义的维伦娜信徒,他们也依然致力于获取任何著作与收集知识,甚至会冒着与其他教会冲突的风险保存异端的典籍,而当战火来临时不顾地掩护珍贵文献撤走,很难想象一个维伦娜信徒会烧毁可能珍贵的文献。 在弥昂思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老师,我楼下看到你的房间亮着灯,是还在翻译那份古卷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直接推开了门,是弥昂白天见过的女学员。 双方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皆是一愣,接着她张口就要惊叫,弥昂手疾眼快抓住她的下颚让那声惊叫没有传出来。 弥昂无奈地看着她惊怒的眼神,说道:“我会解释的,先别把人引来可以吗?” 她点了点头,弥昂松开手,但她立刻张嘴准备喊人,弥昂再次抬手把她的叫声按回喉咙里。 “我说了我会解释,如果你再打算尖叫的话,我只能先把你打晕了,但那样摆脱不了麻烦,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弥昂认真说道,双方目光对视,在对方再次点了点头后,他才松开手。 她揉了揉下巴,开口是抱怨道:“我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接着警惕地退后,“你是盗贼吧,白天你是来踩点的对吗,你的同伙在那里,我警告你你是逃不了的,坦白从宽审判吧。” “你见过穿着盔甲的盗贼吗?”被对方连珠炮般的话说得有些汗颜的弥昂反问道。 “那就是强盗。” “都不是,你听完解释……”弥昂把此前发生的事编造了一下,改为他发现可能与地下教会有关的人来到这里,未免打草惊蛇他才进入到学院中。 “你确定你说得不是一个夜间话剧会的需要?那些贵族学员经常能熬上大半个晚上。”对方对他的说法有些嗤之以鼻,“而且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通知巡警和守夜人甚至是猎巫人,这才是应该的,你没有私下调查的权利,而且你是侵入了这里还有严重威胁,我应该……” 在她的教训没完没了之前,弥昂将之前的一些发现指出希望能打断她的话,而显然弥昂此前的发现也足够引起她的注意。 “老师没有把文献带走的习惯,据我所知她今晚应该用不上才对。”她走近到壁炉边,面色有些难看“至少这里你说得没错,有几卷书少了,它们本该也在书架上才对。” “你记得是什么方面的书吗?” “没印象,我把书柜读完还要一年时间。” “你的导师在哪里,回家了吗?” “她就住在学院,这里也是一处维伦娜神殿所在,我经常晚上去听她讲课,不过她今晚不在,所以我出来看看……等等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我得去通知守卫了。”她说着转身要走,但弥昂忽然抓住她推开到打开的门板后。 “你做什么,杀人灭口吗?”她撞痛在把手上后道。 “刚才那里有人在看着这里。”弥昂的目光紧盯着与这里墙面垂直的右侧楼房,那里的底楼一片黑暗,但弥昂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在窗后走廊的拐角里盯着这边。 “你在吓唬我吧?”半信半疑地,她也跟着探头看去,眼前只是寂静的走廊。 “没有,那里是做什么的?”弥昂问道。 “好像,是医学研究的地方……”她迟疑着说道。 “这里有通往那栋楼的道路吗?” “两层都有连接的走廊,你要过去吗?” “我建议你可以跟着,我怀疑你的导师可能有危险。”弥昂没有说实话,实际上他倾向于她的导师就是危险。 “那样的话,我更要去告诉警卫了。” “也许会来不及哦,你知道可能会打草惊蛇,如果他们潜藏在学院里的话。”弥昂熄灭了油灯,只留下最小的一根蜡烛在面前,在惊悚的火光中幽幽地说道,接着离开了这里,虽然他有恐吓的性质,但也没有完全说谎。 她思忖片刻后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弥昂在通往前方的走廊前停了片刻,蹲下身借着火光打量地上的痕迹,这里有很多新旧走过的痕迹,这里原本就是人来人往之处,将一些特殊的痕迹掩盖了下去,而在前方的门前,弥昂发现了门上有几滴血迹,原本这没有什么意外的,但重要的是上面有一丝铜光,那是与弥昂此前见过的一模一样的铜镖,在门上还钉着一张字条。 “那么你收到邀请函了,进门将试验台推开。”上面这样写着,弥昂皱眉将之攥紧在手内,没让后方小心翼翼跟来的人发现,接着推开门走入其中。 和莎莉娅治愈所相似,入鼻的是一股药味,但不同的是这里的更加刺鼻,而且还有许多陈腐的味道,在一旁的台上可以看到一些动物的标本,它们的玻璃眼睛被恶趣地正对向门,没有准备的人也许会被眼前的情景吓一跳,而弥昂只是转头找到了木制的试验台,上面陈列着一具人类的骨骼标本。 弥昂走近后用力般起沉重的实木试验台挪偏数十度,在下面露出一个通往地下般的阶梯,而其中一片黑暗,隐约能闻到和房间内一样怪异的药水味道。 身后传来有些退缩的脚步声,弥昂回头看向她道:“待在这别乱跑,我下去看看。” “不要。”她咬了咬牙,拒绝道,“不管底下有什么,我需要亲眼看到真相。” “随你吧,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弥昂走入到阶梯中。 “玛丽卡·范德·佩尔森。” “嗯,佩尔森女士,你是一个法学的学徒吗?” “不,是学士,五年的辛苦学期我可不想被叫学徒,还要一年拿到证书,神学还要再修满八年……”她忽然开始诉说她有点痛苦的未来修学生涯,弥昂在她的话音提高到会被其他人听到之前阻止了她。 他们已经往下走了近十米的深度,而前方似乎还有一段很长的黑暗道路,弥昂嗅了嗅这里的空气,有一丝烟味和很淡的熏香味,无疑是从前方传来的。 “我建议你现在该去找警卫了,真的。”弥昂想把玛丽卡支开,不仅是前面可能的危险,而且他想到走入这里时人很难靠自己的力量关上那个试验台的掩护,外面很可能还有其他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玛丽卡反而快步继续向前走去,弥昂也只能追上,而最后他们在道路的尽头发现了一扇木门,木门后传来宴会欢庆般的声音。 弥昂轻轻停在门前,透过缝隙打量着内部的空间,仿佛是一个宴会大厅,里面有许多人,他们穿着华丽轻薄的服饰,脸上戴着面具,而长桌上有几名具不出死活的赤裸躯体躯体,而在后面弥昂看到了一些没有戴面具的人形,但他们皮肤惨白毫无动静,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就仿佛是蜡像一般。 其中一人走到了中央,他的面具上有粉紫色的蛇形纹路,让弥昂很快想到了那些令人厌憎的混沌教派。 中央的桌前摆有一具缝合般的躯体,肢体的各截都是挑选的优质躯体,但拼接在一起的作呕行为玷污了原本应有的美感,弥昂毫不怀疑他们就是个混沌教派。 为首者走到一个桌前,将一壶药灌入了下一个受害者的嘴中,接着猛地举起短刀刺入了他的腹部剖开,鲜血涌出时周围响起欢庆的声音。 弥昂面色一变,他刚刚迟疑了想等到更多信息,但却已经让一人丧命,他准备进入制止,让玛丽卡回头去找警卫,但显然玛丽卡比他还要急切,居然抢在他前面轰地推开了门,在一众转过来的诡异面具前大声道:“你们所有人都得接受审判!” 该去找警卫的时候偏不去找。弥昂头疼的扶额,难道在她看来自己会比这么一群人更危险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燃烧的修女 玛丽卡猛地推开了门,倒是让弥昂更看清面前的情况了,这个环形的空间混杂了宴会,祭祀等不同形式的建筑,它修筑在努恩大学的地下室边缘,同样也靠近努恩的下水系统,但在那些混乱与肮脏之中,还有一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作呕之地。 弥昂站在火光没有照耀到的地方,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景象,他发现了此前那个女裁缝的衣饰,尽管她现在也戴着面具,很好,他算是知道此前为什么会跟丢了。 祭台般的长桌前,那具尸体成列在其上,鲜血不断用伤口中涌出流淌最后落入桌下摆放的瓦罐之中,而在周围的墙上,弥昂看到了其他摆放的瓦罐,上面有的绘画着心脏,有的绘画着肺,还包括有种种其他器官。 而那些静止不动的人形,或者弥昂该称为蜡像,它们看起来装饰华丽栩栩如生,但玻璃制作的毫无生气的眼睛,以及他们皮肤关节上针线缝合的痕迹则诉说着暴行,更令人作呕的是这群人似乎像拼玩偶般把不同的躯体拼接在一起,男性女性,成人孩子,甚至动物与人类。 憎恶混沌、痛恨暴行、恪守正义,难怪维伦娜的信徒会这样愤怒了,尽管弥昂觉得她的做法很不明智。 “在我吸引他们注意的时候去喊人来,你应该跑得比我快。”在弥昂这么想着的时候,玛丽卡向后抬腿踢了踢他,小声说道。 不明智的计划也算是计划。弥昂摇了摇头,正准备拨开玛丽卡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时,他忽然听见后面的走道中传来些许窸窣的移动声,弥昂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 玛丽卡怒声吼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隐藏了多久或是隐藏了多少人,但你们不会再有伤人的机会了,猎巫人和巡警就在外面,你们准备接受审判吧!” 介于滑稽与淫荡之间的宴会暂时寂静了那么一瞬,直到片刻后一声嗤笑轻响,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说道:“说真话,讲真理,我记得维伦娜教会是这样教导的,没错吧,我亲爱的朋友。” 玛丽卡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话不只是对她说的,玛丽卡悲伤地看向房间尽头高处的一人:“虽然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是啊,真是遗憾,玛丽卡,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那个女人叹了口气,摘下兜帽与面具,是玛丽卡的导师,“即使现在我依然很喜欢你。” “敬谢不敏,背叛者。”玛丽卡只是沉声说道,“但这是为什么?” “在加入维伦娜教会之前,我就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虽然我曾经放弃过一段时间,但现在一场伟大的事业正在面前,而我乐于参与。” “黑暗少女娜穆德的遗嘱,你还真会信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你不相信,没关系,你会加入我们的,不关你愿不愿意。”话音落下,四周的人群开始缓缓靠上来,他们只是拿着餐刀、剪刀这样的东西,但火光中那些毒蛇一样尖锐的面具却显得格外骇人。 “把她漂亮的皮剥下来。” “折断她的四肢。” “抽出她的脊椎。” 那些窃窃私语回响在周边,玛丽卡面色发白地往回退了几步,但依然无畏地说道:“你们没听过学院的那个传说吗,燃烧的修女,也许你们正在向那些作恶者学习?” “那你会化身为复仇天使吗?”一个声音讥嘲道,“其他修女都成为了祭品,你现在无路可退,你身后的通道一直有废弃品阻拦,你无法通过,现在该为那讨厌的勇气付出代价了。” 成群的嘶嘶声,像是毒蛇,但一句话语盖过了这些阴谋的声音。 “打断一下,你说的废弃品是指这个大块头和他的牵锁者吗?”弥昂平静的声音从玛丽卡身后传来,接着他把玛丽卡拉开,单手将一个硕大的人形扔进了房间内,砸碎在一张桌子上。 玛丽卡更愿意称呼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形,因为他的肌肉已经臃肿的不成比例,也许比五个玛丽卡加起来还重,但那上面隐约是一个幼儿的脸,身上有数个粉碎肌肉与骨骼的凹陷,玛丽卡终于有些不敢看下去地回头看了弥昂一眼。 “后面被封住了,你的话打不开那扇门,待在我身后。”弥昂小声对她说道,接着走上前踏入其中,而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群不自觉地退后了。 “他很强壮,但没有那么强大,不过用羽毛作为针管,胆囊作为药袋,其实我还是很佩服你们的想法的。”弥昂扔下手中的另一件带有细管的水袋,水袋破裂时渗出一些淡粉色的液体。 虽然都戴着面具,但弥昂猜测现在后面那些人的面色不会太好,其中一人忽地将数片草药叶扔入在一旁的火盆中,同时喊道:“杀了他们,立刻!” 喝令似乎暂时压下了那些人心头的畏缩,他们一拥而上冲向前,而弥昂则后退两步将玛丽卡掩护在身后的狭窄通道内,第一个人冲到他面前时,弥昂横臂用甲胄挡下了毫无破甲作用的手术刀,但对方的力量让他的身形一滞。 对方显然不是弥昂这样自幼习武的战士,而且也不强壮,但爆发的力量却几乎与他持平,弥昂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药物的作用,就像是此前被他所击倒的所谓“废弃品”身上同样使用的相似药物,也许它是混沌教派所使用的放纵躯体与精神的毒药,但也有让躯体爆发不受控制力量的作用。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不是弥昂击断了他的骨头,而是他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发挥的力量而伤到了自己,但那种药物似乎连痛觉都压下了,并且让人极度亢奋,弥昂甚至猜测刚刚玛丽卡是不是嗅到了一些烟气才导致有些冲动,现在他只能继续发起攻击,而另一个人试图抱住他的一只胳膊围殴他。 “够了!”弥昂怒斥一声将两人一同甩开,直接推着一人的头砸在旁边的墙上,他还是收了力气才没把对方的头直接砸碎,而他的每一击都直攻弱点,喉管、心口、膝盖等关节处遭到重击,即使一时不死也会迅速失去战斗力。 “他们拦不住他太久,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危险人物。”导师急切地说道。 “很幸运我们不需要太久。”另一个人冷酷地说道,忽地用力掰下身后的一个开关,原本吊在半空载着上百根蜡烛的巨型吊灯猛地坠下,将数人砸得骨断筋折,烛火与灯油一起打翻蔓延在桌布与地毯上,周围的挂画也被点燃,很快火势就蔓延开来,房间后离开这里的另一扇门开启,一直躲在后面的几人迅速离开了这里。 弥昂将又一个人掀翻在地,揪住衣领道:“你们已经被抛弃了,自甘堕落的蠢货!”接着补上一拳。 阻挡在弥昂面前的人被他尽数击倒,而原本后面的房间中还有十数人堵在通道外,但当烈火砸落将整个房间点燃的时候他们便开始慌不择路地想跨过火海逃走,身上轻薄的衣饰瞬间被烈火点燃,一团燃烧的人形尖叫着冲来,但弥昂顶着烈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推入到火场之中,冷酷不可动摇,他一向没多少怜悯留给这些人。 玛丽卡上来拖住他的手臂:“行了行了,我们也该逃走了。” “逃?”弥昂望向房间对面的出口,中间的火焰顺着酒精与灯油点燃了木制桌椅与地板,还有一个沉重的金属吊灯落在中间,而在对面,那些被制成蜡像的尸体上蜡在火中缓缓融化滴落,而后面包裹的皮肤则随之一同剥落下来,露出其中空洞的血肉骸骨,那些遗体站在火焰中被缓缓焚烧着,原本的无辜者也未能幸免。 弥昂松开手,看到末端桌上与火盆边还有一些未点燃的东西,两个装着半透明橙黄液体的玻璃药瓶,还有一包药草,周围的火盆边有一些燃烧的枯叶余烬,弥昂上前去将之取下,接着转头回到通道中与玛丽卡往回走去。 “差点把头发烧着了。”弥昂晃了晃头,落下几缕灰烬。 “你就关注这个,你刚刚……徒手杀了好几人。”玛丽卡似乎对此有些惊骇。 “嗯,我没有手下留情的余地,难道你打算让他们正经地接受审判吗?”弥昂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 “没有没有,教义上说过,战斗是最后的手段,但不要害怕挥舞正义之剑。只是觉得你太厉害了,一个人能把他们一群人击退。”对于伸张正义,由于维伦娜教会自身许多不同教派的解读,往往有许多差异,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愿意将罪犯移交给地方的审判机关,以进行适当的刑事程序,不过在腐败与偏见下,许多维伦娜信徒也会组织地下法庭,甚至是更激进的措施。 “这里的人应该都是努恩大学的学员,没猜错的话可能地位不低,所以才有闲钱打造这样一个地方,对了,我听到你刚才说‘燃烧的修女’,这是什么传说吗?” “这个,倒不如说是怪谈。传说在大瘟疫肆虐的时代,这里还是神殿与教会所控的经院修会,瘟疫没有在其中散播,那时这里的都是谦卑而虔诚的修士,在这些人中有一位最为虔诚完美的修士,他是他同伴们的榜样,然而在这完美之下隐藏着堕落的种子,因为他骄傲于自己的渊博学识,也自豪于其清心寡欲,直到他被一个新来的年轻人迷住了,那人向他忏悔自己的罪孽,修士把他视作了一个新的挑战,需要挑战和克服的罪孽,他随那人去往了一处黑暗之所,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渎神的祭坛,带他来的人早已被异端信仰所腐化,这种信仰认为罪恶是通往救赎的道路,沉湎与一切罪恶就能更接近他们仁慈神明的注视,修士很快被卷入黑暗,而他的兄弟们最终决定跟随他。” “之后发生的事不能确定,但据说从恶魔入体到因囚禁与折磨带来的群体狂乱,形形色色,而到最后,一队修女在瘟疫中前来这里寻求援助的时候,堕落者们实践了他们的新信条,创造了一个痛苦的地狱,制约他们的只有他们的想象能力,而其中一个最小的修女遭受了最残忍的虐待,直到瘟疫开始进入这里,堕落者们把她作为臣服于新神的仪式烧死在了火堆之中。” “但最后的审判依然到来,雷霆与暴雨带来烈焰与洪水,它们摧毁了这里,传说一些人逃走了,但憎恨在此停留,在那些空荡荡的房间与走廊中,牺牲在火焰中的修女还在出没不停地寻找折磨她的人,传说她身上燃烧着恐怖烈焰,在仇恨消弭前不得安息……” 此刻努恩大学的中央,这里是维伦娜的神殿,柱廊外立处都雕刻着教义上的重要人物,主厅中许多长长的落地窗排列,周围有许多用于会议或用作收藏书本典籍的房间,其中一个档案事内,地面一处在灰尘中掀开,先后五人从中走出,他们是最先从地下那处房间中脱身的人,其中有玛丽卡此前的导师。 “按理说不该被发现才对,你的学生和那个骑士是怎么找来的?”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有外来者露了破绽,我说过素材的收集要更谨慎。” “不管怎样这次损失了许多,我们得尽快在别人身上弥补回来,反正我们也必须转移了,提前拿这里的贵族学生开刀就是了。”走在最前方的人推开门,入目的是维伦娜神殿的主厅,在这里维伦娜女神的雕像肃穆沉默,她端坐在王座上,膝盖上放着一本书,手里拿着一把剑和一架天平,用布蒙着眼睛。 “你不说点什么吗,平常你都是最有意见的那个。”为首者转头看向走在最后的那人身上,目光有些疑惑,其他人也纷纷将目光转来。 他戴着黑白两面的面具,分别画着丑角式的笑容与愤怒的神情,拖着灰色的长袍,当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缓缓抬起头,仿佛沉默了很久后最终开口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他会说点什么,只可惜他不在这,路途遥远,你们亲自去问问如何?” 这句话落下时为首者瞬间面色大变,从衣袍下猛地抽出铳枪对准黑白面具扣动扳机,黑火药的硝烟爆鸣声中中弹的面具缓缓碎裂成两半坠地,但那颗铅弹却卡在面具后那人的牙齿间,周围神殿的烛火在风中飞快地晃动着,让那张脸在光影中不停的摇摆,而火光每掠过一次那张脸就扭曲一些,当烛火在一阵阴冷的风中尽数熄灭时,只剩下一片暗影、燃烧般的双眼与尖锐的獠牙。 四人尖叫着转头就想逃离这里,可每当那阴影消失再度现身时,尖叫声就减少一个,最后只剩下那名导师,她向着大门处狂奔,但突然间那本不算远的距离仿佛变得无限漫长般拉远,在她周围无数的烧焦的冤魂带着火焰纠缠着攀爬而来,好像要将其拖入最深恐怖的死寂之中。 那些影子……它们描述恐惧,描述过往,描述所有的罪行与最终的审判,对于背叛者的惩戒与毁灭,而当那些影子趋于消散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以为的奔跑根本就没有迈出一步。 “化身复仇天使,呵。”来者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恐惧的汗水从背后不断滑落,“那你们会恐惧他吗?” 巨大的爪子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獠牙张开在她面前,喷出致命的糜烂香气,渗入血液与骨髓的恐惧被引发而出,在她面前的幻觉中出现了一个挣脱锁链,持剑盲目的女神幻象。 “那些被审判的灵魂说正义女神判断错误,因为她双目失明,这只是表象的,其实女神双目燃烧着炽炙热的白色光芒,可以一眼看穿背后的真相,她用眼睛剥去说谎者的外衣,透视最细微的情感,不在乎叫嚣,不被愿望和期待动摇,她直视心灵,无可动摇。”这是她耳边最后听到的,然后她感觉到过往的罪行回来复仇,感觉到恐惧。 *** 弥昂推开沉重的掩盖物重新打开入口,从中离开,玛丽卡跟在身后。 “现在你该去找守卫了吧,记得把巡警什么的都喊过来。”弥昂看着玛丽卡走上来后说道。 “那你呢?” “当然是去找逃走的人,我不信他们会逃离这里太远。”弥昂话音落下,忽然一团光在暗夜中闪烁着,像是燃烧吊灯的反光映照而出,弥昂转头看去,在窗外中央建筑的落地窗的黑暗中,一团燃烧的火光正在闪烁着。 “那是哪里?”弥昂有种不好的预感,更重要的是伊岚告诉他,在那里似乎出现了什么。 “维伦娜神殿……”玛丽卡在惊讶中捂住了嘴。 “去找警卫,别乱跑。”弥昂翻出窗户,抓住墙沿落地后径直奔向维伦娜神殿。 当他撞开大门的刹那,一股烧焦的肉味传来,他抬头看去,只见维伦娜女神的神像手持长剑,而剑刃上贯穿着一具燃烧的躯体,燃烧的火光中弥昂看到周围四下的其他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与散溢的鲜血。 弥昂迈步上前走到神像下,维伦娜女神的身躯威严肃穆,剑刃上燃烧的躯体仿佛这是一场天罚审判般,而借着燃烧的火光弥昂从躯体的形状比例上看出那是个女性,从周围尸体切裂的长袍装饰上判断很大可能就是此前逃离的混沌信徒,从剩下的头颅几乎要瞪出眼眶的双眼与神情上看,他们都异常惊恐,好像毕生的恐惧被浓缩在刹那。 血液顺着剑身滴落,只不过地上还有两处血迹是从半空直接滴落的,弥昂抬头仔细观察着,看清这些血迹的来源是因为尸体背后的另外两条伤痕,两条从肩胛划到后腰上的狭长伤痕,在火焰尚未焚尽时血液滴落下来。 弥昂心中一震,他想起最初那次谋杀中也有两道相似的非致命的伤痕,那种伤痕就像是——他回想起此前节制天使的形象——就像是把背生的翼翅割去了一样。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线索 玛丽卡急匆匆地奔至离得最近的门前,看到有人本来,警卫上前拦住了她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玛丽卡赶忙说出了学院内有混沌教派的事情,并要求立刻派遣警卫看守和去找巡警以及猎巫人等前来处理。 “快点,要是让他们逃走扩散的话谁知道又会腐化多少人。”玛丽卡急迫地说着,但面前的两个警卫似乎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两个警卫忽然开始向她走近过来,玛丽卡面色一变,想到什么般开始退后,同时说道:“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今晚的警卫都被收买了,所以才会在夜里放任其他人进来。” “猜得正确,不过着会是你最后知道的事情了。”一个警卫阴沉地说道。 两人步步紧逼,玛丽卡一边倒退着一边在衣服里摸索着有没有能用来反击的东西,但她找得到的最结实的是加厚书封的典籍。 在她准备转头逃跑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警卫们背后的围墙上传来:“看来你们还不够尽责呀。” 两名警卫惊讶地转身抬头看去,奥兰多半边身子跨过围墙,接着一跃而下用带鞘的剑重劈在两人的头上,两击将他们放倒在地,接着将剑挂回腰间。 “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场。”吹了声口哨,奥兰多看向玛丽卡道,“没事吧,女士。” 玛丽卡有点没反应过来地点点头道:“你是?” “叫我奥兰多就好。”奥兰多用两名警卫的皮带将他们的手绑缚在背后,“其实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只不过随意袭击女士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容忍。” “额,你还一无所知吗?” “嗯,追查混沌教派到这里,然后一个人潜入一个人望风,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奥兰多耸了耸肩道。 玛丽卡松了口气,接着赶忙将发生的事情简略说出,接着去找守夜人与巡警了。 与此同时弥昂独自站在维伦娜神殿中,毫无疑问除了凶手与死者外他是第一个来到现场的,在审判与正义女神的神殿内发生这样一起案件,弥昂也不好说究竟是审判的到来亦或者是某种讽刺。 弥昂将之前那枚钉在墙面上的铜镖取出,还有它之前串上的字条:“你收到我的邀请函了”,无论是谁把它留在那里,显然对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给引导到这里来,为了什么? 使用这种武器的看起来像是个女性,但弥昂觉得她应该不会是出手杀死这些人的主使,无论怎么看她缺乏足够的力量驱使武器在短时间内将多人分尸。 走到打开的门前,有一处地板上的灰尘与周围不同,弥昂点亮墙边的蜡烛照明,掀开看到了地道的入口,不用下去弥昂也知道它通向先前的房间,而令弥昂在意的是另一点,那就是杀死他们的人究竟是一早潜藏在神殿中等着他们出来,亦或者是隐藏在此前的宴会中尾随其后。 弥昂毫不怀疑他有足够的能力杀死房间内的所有人,也许会漏下几个,但在出口有限的情况下他大可在内动手,更不需要把自己引来,但他依然选择在这里动手,这又是为什么,满足某种宗教感吗? 无法确定目的,这种情况令人有些不安,虽然对方看起来在与混沌教派为敌,但其给弥昂的感觉比这些混沌教派还要危险得多,混沌教派…… 思索到这里的时候弥昂忽地惊觉,此前被杀的犯罪家族们基本也都和混沌教派大有联系,因此他们被杀并不令人意外,但在此前还有一个被他无意中忽略的死者,他第一次在努恩遇见的那起谋杀,那名莎莉娅牧师,从伤痕与现场来看他不得不怀疑那也是这位“死亡欢影”所为,而那又是为了什么?他果然忽略了一些值得查证的地方。 神殿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是玛丽卡带着巡警们抵达,那些巡警被神殿内的景象惊得忍不住掩住口鼻,血腥味与烧焦的臭味混杂在一起着实令人难受。 弥昂见到有人来后,将现场的情况与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巡警们,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被分尸了,而玛丽卡看到的燃烧身影和弥昂完全没带武器的情况也大致可以佐证。 由于此前玛丽卡发现的警卫中有与混沌教派勾结的情况,因此巡警与守夜人立刻调集人手从学院的几个大门处严加看守逼近,将所有努恩大学原本的警卫都关押起来并按照玛丽卡所说的封锁现场,与此同时神殿牧师与猎巫人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今日发生的事情异常严重,而且涉及到努恩的许多贵族和官员,是足以通报努恩主人的大事,因此守夜人与巡警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弥昂和奥兰多也被拦了下来,和玛丽卡一样,即使暂时可以排除嫌疑,但也得留下来作证,弥昂已经听到许多楼内传来不满的声音,灯火在窗前点燃,守夜人们正部署在各个路口看守,不可避免地吵醒了不少人。 而当猎巫人到来时情况又是另一回事了,西格玛教会官方的猎巫人是令人生畏的存在,无论对贵族还是对平民而言都是如此。 弥昂看到猎巫人中有些眼熟的一员,还是威廉,忍不住抬起手打招呼,而威廉在看到弥昂的时候脸色变得有些精彩,接着走近过来道:“又是你?” “真有缘不是吗?”弥昂冲他笑笑道。 “是,有缘到我都不得不怀疑你的地步了。”威廉上下仔细打量着弥昂,三番出现在案件现场,这次还有有关混沌教派的大事,他不怀疑才不符合猎巫人的身份,虽然直觉和各方证据都表面弥昂显然不是凶手,而追踪混沌教派的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马车和地下的人物以及之后调查的裁缝铺都是对得上的。 “你还记得之前莎莉娅神殿发生的案件吗?”弥昂忽然一转话题问道。 威廉的脸色微变,他沉住怒意问道:“怎么可能忘记,你问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不过我总觉得那次的案件与今日之事实同一人所为,如果说他既杀无辜者也杀戮混沌教徒,那这是为什么呢?”弥昂想起此前威廉与莎莉娅修女在神殿中的对话,他只听清了部分,但隐约觉得里面似乎有什么内情。 威廉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谁知道,你倒不如给我说点有用的情况。” “抱歉我还得再问一下,你和那位修女是什么关系?” “我是个孤儿,在莎莉娅教会的孤儿院内长大的,当时主持那里的人就是她,因此我很敬爱她,仅此而已。”威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先帮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处理清楚再说。” 弥昂点了点头,心中揣测着种种。 调查一直持续到了清晨到来为止,整个努恩大学都已经被停课并禁止出入,包括城市守卫在内的许多人都被调集到了这里看守,似乎努恩的主人康斯坦丁一大早就被今晚种种事情的信报弄得焦头烂额,因此大笔一挥全权交给西格玛教会与猎巫人们处理。 而在地下室中还有几个幸存的活口,在确保他们不会死亡的情况下猎巫人们开始了审讯工作,这项工作同时也针对努恩大学的学者与学员们,特别是在神殿内那几具尸体在确认身份后,他们中除了一人身份不明外都是努恩大学的导师,审讯也重点针对了与之走得较近的人们。 目前已经确认的情报是,在努恩大学内的是一个刚刚开始建设的,属于行乐者协会的分支,这一信息让猎巫人们兴奋地想把整个大学掘地三尺挖出更多情报来。 行乐者协会是个神秘的混沌教派组织,归属于混沌四神中的色孽,他,或者说她是一个年轻欢愉的神祇,对于生灵而言没有任何神祇比起色孽拥有更致命的吸引力,不论任何生物或多或少都会追求精神与躯体上的愉悦,这种本性造就色孽就像毒品般还要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因为色孽熟识所有能让人得到满足与雀跃的奥秘,而人类显然是容易为其虚荣所魅惑的种族。 作为其追随者的信徒们自然奉行追求极致的欢愉和苦难,行乐者协会的组织非常庞大,属下黑暗术士与其助手分散在城内不同的角落,他们欢迎各行各业的人加入,尽管行乐者协会对帝国的政治阴谋不感兴趣,仅乐衷崇拜色孽、满足欲望,但许多贵族和政客,甚至是教会成员的加入为其增添了政治上的影响能力。 在努恩作为帝国首都时,他们迎合权贵的嗜好,并愈加黑暗险恶,狂欢宴会的内容越来越诡谲,探索禁忌、接触奇幻怪诞。虽然他们一度被发现与清扫,但千年来他们依然潜藏在城内,慢慢腐蚀上层阶级。 除此以外审讯出的内容并不多,因为行乐者协会在此分支的高层全都死在维伦娜神殿了,不少人觉得这是女神对他们的惩罚,特别是贯穿在剑刃上烧焦的尸体还非常有仪式感,甚至一些猎巫人都这么觉得,而威廉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这只不过是那些不同教派之间的混乱内斗而已。 弥昂对此持保留态度,伊岚昨晚虽然感觉的波动很短暂,但弥昂相信那不是错觉,这意味着那个“死亡欢影”显然采用了魔法或者巫术之类的力量。 幸存者中审讯出了弥昂昨晚追踪的人,那是一个著名的艺术家,并且开有一个蜡像馆,他声称他的蜡像都是用象牙蜡制作的,用大象的脂肪和巨型蜜蜂的蜂蜡为原材,每个月都会送来一次原材,但实际上那些蜡块中都有一个空洞,里面装有黑莲花、麻藤等不同毒品原料,同时他还与教派中的一些人合作收集躯体拼接制作成蜡像,包括那个已死的女裁缝格蕾蒂,但那些蜡像只是试验品,为了用更好的躯体拼接出给神的容器。 而他说的是黑暗少女娜穆德,一个在米尔米迪雅教会中提起过几次的特殊角色,这个艺术家坚定地认为她是艺术、神秘与隐喻的象征,他是在按照其遗嘱为其回归寻找完美的躯壳,这种对色孽教会欺骗用的话语深信不疑的低阶角色让猎巫人们头疼不已。 说到药剂毒品,弥昂想到了被他搜出的两瓶药剂和一些原材草叶,他犹豫了一会后将其中一瓶取出走过去交给了威廉,反正两瓶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他希望借助猎巫人的力量看能否查到更多的情报。 威廉收下了药剂,毕竟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其他的样品都已经在火焰中被焚毁了,尽管他不能答应弥昂分享信息的要求,不过他表示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可以告诉弥昂一些努恩的情况。 整个调查一直持续到中午弥昂他们才被允许离开,在此期间猎巫人们在医学院的实验动物身上试验了弥昂提供的药剂,他们发现这种药剂让兔子像是患了狂躁症一样极度亢奋,并且力量耐力大增,生生用牙磨断了两根笼子的铁丝,而在之后不久它就只能瘫倒在地喘息,但心脏依然极速跳动直到承受不住死亡,显然这是药剂的效果,弥昂也记得昨晚遇见的那些信徒,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明显是使用了这种药剂。 色孽的信徒们经常耗费心血发明药物,因为他们总是在寻求更纯美诱人的欢愉,虽然单纯药物的快感甚至比不上黑暗王子最轻浮的爱抚,但这从未能阻止色孽信徒们研制这些极度令人上瘾的药物。 在与玛丽卡简单地交谈片刻后,弥昂他们回到了客栈,显然他们两人一直没回来令维姬和夏洛蒂有些不安,看到他们回来后才松了口气。 看到夏洛蒂的时候,弥昂脑海中闪过那两道伤痕,忍不住问道:“夏洛蒂,你的背上是有两道伤疤吗?” 夏洛蒂和维姬听到后一愣,接着夏洛蒂点点头说道:“是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奥兰多眯着眼看向弥昂:“难道你偷看别人换衣服?” “是奥兰多偷看的,他告诉我的。”弥昂想也不想就把锅甩回给奥兰多,“你记得那两道疤是怎么留下的吗?” “不记得了。”夏洛蒂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我和维姬都忘了不少事情。” 弥昂点点头道:“虽然有些难为情,不过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看那两道伤疤吗?” “这……倒是没问题。”夏洛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背对着坐在床上,让维姬帮忙把她背后的衣服拉上来,露出光洁背后两道显得丑陋的伤疤。 弥昂看向那两道伤疤,和此前的很像,呈对称状,但显然太短了,只有半英尺多一些,不像此前莎莉娅修女与维伦娜学者那样留下的那般狭长。 “可以了,可能是我多心了,抱歉。”弥昂示意维姬把衣服放下来,道歉道。 “没事,你有想到些什么吗?”夏洛蒂捋平衣服的皱褶问道。 “还没有,不过会的。”弥昂拿出那枚铜镖,像是猜硬币般扔起后握在右手中,莎莉娅修女以及其神殿中可能的线索,应该先查哪个呢? 第三百四十章 恐惧 莫尔花园,也是莫尔神殿,一般所有的死者都将被埋葬在这里,以便他们的灵魂在彼岸得到莫尔的保护,它有一个宽阔的石门,没有门板,就像是通向死亡和梦想的门一样敞开,它的神殿不仅仅存在与地表,在墓地的地下还有着开凿的空间囊括有神殿内部重要的部分。 它是一座黑色的玫瑰园,而现在正是部分玫瑰开放的季节,黑玫瑰点缀在墓园中没有带来阴森感,尽管在中午的墓园中阳光也仿佛被削弱了几分,四周点缀着纪念死者的石碑,这些纪念碑大都很小,一些丧亲的人可以在莫尔牧师的陪伴下参观花园,但普通市。 普通市民是不允许独自进入花园的,此前弥昂用黑玫瑰说服了城外的莫尔牧师,而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不少莫尔牧师知晓,毕竟他们总是要和死亡打交道,这次的莫尔墓园弥昂从威廉那里要来的一份猎巫人书写的通行证明,但很快他发现这里有一位他认识的莫尔牧师,西蒙,因为受伤从尼赫喀拉回来后他暂时放下了追随圣战的工作,加入到守陵中来。 在莫尔神殿的地下祭坛中,熏香环绕,葬礼的仪式正在进行,因为任何灵魂都应该受到莫尔的保护,弥昂没有去打扰这一轮的仪式,站在神殿外等候,他注意到走廊石柱下阴影中的守卫者,为了防御吸血鬼与死灵法师的骚扰,这里隐秘的防御措施并不少。 “所以,即使是与混沌信徒有关的死者你们也会进行安葬是吗?”弥昂和一旁没有参与这次仪式的西蒙低声聊道。 “没错,任何死者都应该接受保护。” “我还以为猎巫人的火刑架就已经足够了。” “那确实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突变的尸体需要净化,不过你得知道,虽然我们祝福离去的灵魂,但我们的仪式真正守卫的不仅是灵魂,灵魂是属于莫尔的,而我们关心的是凡间的躯壳,我们的仪式是为了保护死者的躯体封闭与受到神圣的保护,以免有什么东西进入尸体之内腐蚀它,甚至更糟的事情。”西蒙耐心地解释道。 旧世界许多人不喜欢见到莫尔牧师,因为冥神的牧师提醒每个人他们终将死去,但莫尔牧师与他们的仪式是不可或缺的,人们希望自己和所爱之人在死后得到适当的照顾,虽然刀剑和战锤可以摧毁邪恶的亡灵,但只有莫尔的牧师才能让他们安息。 “我打扰死者的行动,不会太过分吧。”弥昂低声说道。 “不,葬礼准备在今天执行,在此之前还有许多工序,我会允许你在此前有些许时间察看到你想要的,因为你得到的是冥神的许可,朋友。”西蒙淡然地说道,在这个严肃的场合他没有表现出此前的幽默感。 “他真的在这里吗?”弥昂忍不住向伊岚问道,这里是莫尔的圣地,也许莫尔会察觉到有一个外神来到了这里。 “也许是的,他有一些与我相似的神职。”伊岚似乎不太确定。 摇了摇头,弥昂决定还是把注意集中回此行的目的上来——那具莎莉娅修女的遗体,在此前他虽然查看了部分,但很快就被威廉给赶了出去,而在经历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后,弥昂认为这个死者绝对不会毫无牵扯,他显然错过了一些可能的线索,为此他才来到这里提出了一个极为冒昧的请求,但获得准许比他想象的要容易。 很快一场仪式结束了,弥昂看到棺材被缓缓抬离,莫尔牧师带着弥昂朝神殿内部走去,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弥昂看到了一些其他的道路,上面的门牌上写着这些门扉通往哪些贵族家族的私人墓地,而莫尔牧师带着弥昂来到一处房间内,阴暗的屋内点着烛火,一个穿戴完整的遗体躺在石台上,惨白的肤色说明她的死亡,但这几日的时间内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死亡后尸体应有的变化。 “我这还有一份记录,也许你会需要的。”莫尔牧师递给弥昂几张纸卷,上面是有关死者的信息,这的确是弥昂所需的。 “开始吧。”弥昂点了点头。 当莫尔牧师开始为葬礼进行最后的仪式准备时,神殿空间中的氛围改变了,弥昂感觉到一股阴冷但并不邪恶的气息蔓延,渡鸦与玫瑰的石雕散发出奇特的感觉,它们仿佛受到共鸣也成为了仪式的一部分。 “仔细看。”伊岚忽然和他说道,弥昂定神向着西蒙看去,在伊岚的帮助下,他看到西蒙的背后隐约有一个披着黑袍的虚幻身影,即使不用伊岚提醒他也能猜得到,那或许是莫尔本神意志的部分显现,那位神明不一定将他的意志投在这里,但相应的仪式得到了冥神的回应。 当西蒙在维埋葬尸体做准备时,冥神俯视着他,尽管他戴着兜帽的眼睛看不见,但弥昂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盯着西蒙的手,西蒙的手在他面前冰冷遗体的额头前移动着,神殿的房间里安静而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灰烬的气味,也许还有无数死者经过处理后的气味。 他点燃了尸体周围最后的蜡烛,以适当的仪式姿势在尸体上洒了一些祝福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了那无名仪式的深沉而缓慢的吟唱,祝福的灵性的力量在进入到他的身躯中,又接着在吟唱中传导到面前,为遗体赐福。 西蒙低声吟唱着仪式的歌词,它们的节奏和承载的力量无形地荡漾在半空中,在他面前的肉身只是一具尸体,它的灵魂已经得到了祝福和解脱——尽管在弥昂看来她并不是释怀地死去的——他现在的工作是密封尸体,以确保没有其他实体能够进入并占有这个空壳。 来自冥神的能量盘旋,等待着西蒙驱使,但又好像是在把两块磁石逼在一起,越是用力推向遗体,那股排斥力就越大,西蒙不停地吟唱,把莫尔更多的祝福吸引过来试图把它分散在尸体上,但它像雨水从涂了油的皮革上滑落,西蒙只能不断持续这个过程,但弥昂看得出来,一时半会显然难以完成。 弥昂读完了手中的纸卷,上面记载了死者的部分生平,包括她作为一个修女的成长过程,在治愈所与孤儿院中照顾病人与孩子们,以及在莎莉娅教会中的贡献,而最后是其死亡的记录,弥昂所知晓的三处外伤,以及一个此前弥昂并不知晓的记录,这位修女是一个盲人,在十年前因为意外致盲。 弥昂独自站在房间的角落边凝视着那具尸体,当西蒙的吟唱继续时,他感觉到一阵寒冷冰刺般的感觉从遗体上传开,那是种消逝的恐惧,但不是属于他的恐惧。 门外石阶上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注意力,西蒙的吟唱停了下来,很快门扉被推开了,另一位莫尔牧师走入房间内,看了弥昂一眼后又看向西蒙。 “抱歉打扰到你了。”他说道。 “是的。”西蒙坦率地说,”这是你这个月打断的第三次葬礼上的咒语了,兄弟,作为忏悔你来执行之后的仪式,现在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 莫尔牧师说道:“其他兄弟发现了一具尸体。” “兄弟,这是死神莫尔的神殿,我们是他的祭司,处理尸体是我们的工作,多一具尸体并不能适合成为闯入这里的理由,也许你以后得再多学点什么。” “是一个猎巫人。”莫尔牧师说道,“他更像是被谋杀的,就在我们这附近,我想你会想知道的。“ “这不可能。”西蒙眯起眼,弥昂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怀疑,因为莫尔花园有自己的守卫,而一个执行调查的猎巫人不会毫无防备,想要不惊动他人杀死一个猎巫人是很不可思议的。 “这里的事情得先停止一会了。”西蒙脱下他的仪式长袍,向弥昂说道,“也许你会有兴趣来看看。” 弥昂与西蒙离开了莫尔神殿走到街外,朝西南走进街巷中,在努恩这样一个人口密集且紧密联系的城市里,谣言和谎言很快就会传播开,一个无法解释的死亡,而且是有关猎巫人这样敏感的职业,会引起许多的麻烦与问题。 后面的小巷又窄又斜,城市守卫的几个成员试图把旁观者拒之在一旁,但想围观的人仍然堵住了巷子,但当西蒙走近时,那些看客们微微后退了,莫尔牧师的深色长袍就能做到这一点,这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因为没有人喜欢被提醒自己的死亡。 当人群散开让西蒙过去时,城市守卫的上尉似乎和西蒙认识般说些招呼的话,在西蒙回应的时候,弥昂已经在那具尸体旁边蹲下了。 依然是典型的猎巫人装束,尖顶帽与长风衣,留着络腮胡子,弥昂猜测他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他的装备看起来并不是很精良,他的手紧紧抓住路边的卵石块,浑身筋肉紧绷着靠在背后的墙上,最重要的是双目反白,长大了嘴,脸上的肌肉显得扭曲。 没有外伤,只有双肩上的风衣有新的破损痕迹,其中有两条锋利的边缘断裂,看起来就像是被利刃钉住过一样,但弥昂觉得更像是一双利爪牢牢抓住他的双肩,接着用力砸在墙上,这是弥昂看到他风衣上与墙面相同的灰尘碎屑后得出的结论。 而最后……他被吓死了。弥昂皱着眉,他不喜欢这个结论,但这是他想到的最容易得出的杰洛,没有外伤,明显和谁有过明显的接触,在没有下毒之类的结论以前,他看起来就是因为极度惊恐导致的反应而死亡,但关键在于死者是个猎巫人,什么令他如此恐惧? 恐惧,这不是弥昂第一次接触到它了,尤其是在努恩这几天的死者中,注意到这一点的弥昂不由得陷入到思考中。 西蒙在检查完后转向窃窃私语的人群,大声说道:“好了,你们都走开,这没什么可看的了,守卫,带他们离开这里,在西格玛教会到来前我要进行一次死者的仪式。” 实际上西蒙并没有打算施什么仪式,但冥神莫尔的仪式和西格玛教会随时会抵达这两点,足以让周围的人迅速离开了。 如果是寻常的尸体,莫尔教会足以单独处理,但猎巫人的非正常死亡显然非同寻常,西格玛教会会倾向于单独处理这些事件,而西蒙也只打算让莫尔教会的成员严加守卫和注意周遭可疑的动向,为西格玛教会接下来的行动提供一些帮助。 “你有什么发现吗?”西蒙看着沉思的弥昂问道。 “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尸体,你有什么结论吗?”弥昂反问。 “他看起来就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不过我猜测他本身应该有心脏或是血管上的问题,常与女儿约会的人终会见到父亲。”西蒙说得是一个谚语,慈悲女神莎莉娅是冥神莫尔的女儿,那些经常受伤需要莎莉娅牧师治愈的人,往往离见到死者之神也只有一线。 “那么,你对恐惧了解多少?”弥昂沉声问道。 “恐惧?那是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情感,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我见过许多人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有他们的忏悔,它往往是人们不愿接受但又无法改变的东西。”西蒙有些疑惑地向弥昂说道。 “是的。”弥昂同意道,“而恐惧又该怎样触发呢?” 西蒙被他问住了,想了想说道:“当然是面对自己恐惧的东西,你想问我什么会让一个猎巫人这样恐惧吗?” “不。”弥昂摇了摇头,接着不语,直到西格玛教会的圣锤牧师抵达后,弥昂与西蒙便返回了莫尔神殿内,而弥昂径直向此前的房间走去。 西蒙有些疑惑弥昂在想什么,加快跟上了步子,而弥昂在回到神殿的房间内,第一时间便是走向了莎莉娅修女的遗体,伸手打开了遗体的双眼,里面摆放的只是两颗装成眼睛样的玻璃珠而已,弥昂此前就读到过相应的信息,只不过再度确认而已,接着他拉开了遗体的长袍,看向胸前被缝上的伤口。 “你在做什么?”西蒙忍不住上来拉住弥昂,毕竟弥昂一个外人在莫尔神殿内随意摆弄尸体未免太过分了。 “抱歉,我在确认一些事情。”弥昂收手道,“我记得此前看到她刚刚死去的遗体时,她的神情非常惊恐。” “所以呢?”西蒙不解。 “她是个盲人。”弥昂说道,“我不清楚盲人在惊恐时是否会睁大眼,但她并不像是简单地因为死亡和凶手带来的威胁而如此惊恐,而且她完全没有求救的动静,那个杀手给他所杀之人都带来了足够的恐惧,因此我猜测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因素,我确认伤口是希望看看能不能找出死亡后与死亡前不同的痕迹。” “可能会有所区别,但时间太短了,恐怕是看不出来的。”西蒙忍不住道。 弥昂并不在意,只是借着说道:“她和昨晚的死者身上都有相似的伤痕,我猜这里面会有什么含义,这也许也是恐惧的缘由,也许在恐惧中她确实看到了些什么,而这应该在她过去的经历中,我会去查查看的,今天多谢你了。” 西蒙被弥昂的话绕得有些晕,毕竟他不知道弥昂遭遇的一连串事件,最后只是再聊了几句便送弥昂离开莫尔花园,而弥昂将目标转向了莎莉娅修女的过去,为此他得再去一趟治愈所,他想知道了死去莎莉娅修女更详细的过往,特别是在她失明之前的事情,也许威廉那里也可以给他一定帮助,但目前来看那位猎巫人对此不太想提及太多。 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这里也得不到多少信息,这里的莎莉娅修女与医者牧师大多都很年轻,即使是几位同龄的修女也知晓的不多,但她们告诉了弥昂另一件事:在十年前曾发生过混沌教派针对莎莉娅教会的案件,当时有不少修女遇害。 第三百四十一章 静谧 “十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事情,而且没有多少当事人……”弥昂回到客栈后就一直陷入思索之中,如果只是想单纯找到一个在努恩居住十年以上的人,那很容易而且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些什么,但想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就难的多了,至于努恩的法院和猎巫人等组织或许知道许多,但想来是不会随便和外人分享的。 “关于这点,我想我们能帮上忙。”坐在对面的奥兰多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说道。 “嗯,说说看,别卖关子。”弥昂好奇道。 “让维姬来告诉你吧,我们白天花了不少时间在这件事上。”奥兰多向一旁正在给夏洛蒂梳头的维姬说道。 “嗯,是关于出版社里的档案,十年前的时候出版社和报贩这种职业还不是很流行,主要是抄写员们将一些当时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书记员行会和一些作为出版社前的地方保存了那些档案和抄本,我们去找了那些案卷的抄本,还有早期的报纸,虽然这些东西很难弄到但我们还是得手了,稍微破费一点而已。”维姬摊了摊手。 “那不算问题,你们收集来卷宗给我看看。”弥昂说道。 “都在这。”奥兰多附身从桌下搬出了至少半公尺厚的纸摞,压在桌子上的时候桌腿的关节都吱呀一声,“稍微多了点,你慢慢看,我去帮大家泡咖啡。” 当奥拉的准备溜出门的时候,弥昂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拖回来和自己一起看这些东西,并告诉了他自己在白天遇见的事情和想知道的重点,主要针对的是失踪事件与特殊的谋杀,当然混沌教派有关的事情也不能放过,尽管猎巫人可能早就清理过一遍,其中或许没留下多少直接的事件。 “嗯,夏洛蒂,你被什么虫子咬了吗?”维姬把夏洛蒂的头发拉上到一边,右侧的脖颈边有一小块红肿的痕迹。 “不会吧,我没觉得痛。”夏洛蒂摸了摸脖子,“好了好了,梳完了换我来帮你。” 弥昂与奥兰多埋头在成堆的书卷中,而且都是瑞克斯佩尔语,虽然他们对帝国的文字都不陌生,但泡在这些文字里半天后也觉得头痛,因为这里无用的信息太多了。 “差不多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的。”弥昂拿起一份新的纸卷,上面标注的时间是帝国历十年前的六月,接着快速翻看,而在这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里有此前莎莉娅修女提到过的当时针对莎莉娅教会的袭击案件,弥昂从头到尾查看了整份卷宗,并且从其他的报纸中翻找出同样时间段地进行对照,那些案件主要都集中在努恩沿河的河港以及努恩南岸的城区,并且几乎没有发生在神殿内,都是外出的莎莉娅修女与医疗牧师们,其中有一起修女幸存的事件,弥昂猜测或许就是那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 这段案件被定性为了混沌邪教的阴谋,不过弥昂没有发现更多,显然猎巫人们的工作处理得不错。 “也许这段可以帮到你。”奥兰多忽然也举起一份报纸,指向其中一段,上面的新闻是一所孤儿院发生了火灾的事件,里面指出这是一家由贵族出资开办的孤儿院,偶尔有一些莎莉娅修女在那里义务照顾被抛弃的孩子们。不过此前关于那个混沌教派的事情你知道吗,行乐者协会有时会资助孤儿院和收容所,允许部分机构以任何残忍方式虐待儿童穷人,而不必担心被发现。” “干得好,我读的那些案件里不少人被提及到在孤儿院的工作,我猜这里面会有关系的。”弥昂接过那份报纸,“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这名字还真难念,它收养孤儿和那些患有特殊疾病的孩子,你觉得它现在还存在吗?” “不好说,不过我想莎莉娅教会应该会有相关的记录,而且至少知道它在努恩的南岸,当地的人们应该也会有记得的,打算去拜访一下吗?” “当然,反正我猜现在就算我们不想惹麻烦,麻烦也迟早会找上门来。”弥昂点了点头,“虽然我感觉昨晚真正受到袭击的是那个混沌教派,但我也不觉得那位死亡欢影是多友善的存在。” 新一天下起了暴雨,弥昂他们不得不在黄昏暴雨结束的时候再出行,但浓密的灰黑色云层堆积在天上,给整日带上了一丝不安的基础色彩,虽然在夏日这让气温凉爽了许多,无法散开的水汽却让整座城中的呼吸都显得压抑了些许。 弥昂与奥兰多通过了宽阔的努恩大桥,这座桥梁桥是旧世界的奇迹工程之一,它的中间部分在矮人的帮助下建造了特殊的运转结构,可以依靠蒸汽机来拉升桥面让更大的船只从这里通过,它是帝国最长最宽阔的桥梁,同时腿税,即按照通过者与通行牲畜的腿的数量来收费的一项过桥税,适用于任何过桥的行人。 在经过努恩大桥的时候,弥昂两人停在桥中看向东侧,在瑞克河的河面中央升起了一座黑色和红色的组成的高塔,仿佛指向天空的手指,它被称为“铁塔”,它修建完成于数年前,这是努恩是对帝国猎巫人们辛勤工作的支持,这接近七十五英尺的塔是一座大型的监狱,每一扇窗户上都有铁栏,因为河面的水汽已经开始生锈了,那些锈迹从窗口向下的墙面上流下渗入,仿佛血迹一般。 通过努恩大桥后,他们来到了努恩南岸的福勒施塔特大区,如果说棚户区是恶劣的地带,那么福勒施塔特就是彻头彻尾的糟糕,因为在努恩新城区的扩建当中,康斯坦丁伯爵下令让所有产生废水与大量难闻烟雾的产业都要搬到河对岸,这花了大约两年的时间,但几乎绝大部分的染坊、屠宰场、制革厂等生产基地都被强行搬迁到了这里。 这样做的结果是一群资金匮乏、装备简陋的人很难重新开始,因此这里的生活条件非常糟糕,那些高耸的烟囱上空笼罩着棕色的雾霾,空气里飘着血腥、死亡和染料的刺鼻气味,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而且警卫也从不在这片区域巡逻,因此一些犯罪家族也在此生根经营他们的业务。 但一所较大的莎莉娅孤儿院确实位于这片区域,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地租便宜,教会的神殿或许可以免税,但孤儿院显然不行,因此弥昂他们很快就问到了这所孤儿院的所在,并一路前往,而抵达后他们知道那里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而是另一所更加正式并有着莎莉娅神殿的孤儿院。 这里的莎莉娅修女接待了他们并解答了弥昂他们的问题,在留下一些捐款后,他们离开前往了询问到的真正目的地。 “你们不会喜欢那里的,现在那里有的只是诅咒和污秽,字面意义上也是如此。”尽管莎莉娅修女这样告诉他们。 而在到达那里后,弥昂他们算是明白了莎莉娅修女所说的含义。 在福勒施塔特大区,由于许多制造产业搬迁到了这里,而那些工厂的生产往往需要大量的用水并排放废水,因此在这个城区中有许多人工修建的渠道,甚至足够小船在其中通行,而那些下水管道都被连在这里,染料坊五颜六色的废水,屠宰场的清洗血水,还有更多其他的废水都充斥在其中并最后排向瑞克河。 奥兰多不喜欢它们,弥昂也是,而沿着其中一条弥昂他们找到了那所废弃的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还有让它一小片区域陷入的大污水坑。 污水坑是个神奇的玩意,在努恩这样的大城市里,管道的泄露与繁重的建筑结构才会促使它们的形成,而努恩或许只有一个这样的污水坑,并且就在此处地基下,地陷与破裂的下水管道结构让它积蓄在这里。 多年前这里是一所重要的孤儿院,直到十年前的火灾后,人们决定重新修建这里时,不寻常的暴雨与河水的倒灌让污水几乎淹没了这里,而当灾难发生后的几日,这里地下隐藏的真相随污水一起浮出了水面。 这里的许多孩子饱受凌虐,无依无靠,现在衣不遮体地在肮脏的屋子里等待腐烂与饥饿将他们带走,终于这里被抛弃了,人们说是那些被遗弃孩子的怨念造就了那场灾难,而现在这里已经被那些孩子们没有安葬的冤魂所占据。 弥昂几乎就要相信这些说法了,因为面前的建筑着实是腐朽不堪,砖石的地基还尚算坚固,顶层的半木制结构几乎都被风雨腐蚀殆尽,一些倔强的植物生长在腐烂木头的烂泥之中,污水坑的臭气在房屋内飘荡着,难怪连流浪汉都不愿意躲在这里,奥兰多甚至觉得那个污水坑里肯定有什么突变的食人怪物。 “回去后我得用掉一整块羊奶皂,和当初家里发生的事后一样多。”奥兰多忍不住道。 “那就注意脚下,可别掉下去了。”弥昂抬头看了眼原本大门上的木牌,现在除了两根杆子外基本已经掉光了。 “那我们最好点个火。”奥兰多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弥昂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提灯,点燃后他们带着走近了这间几乎媲美鬼屋的废弃房屋,至少弥昂现在确定这里没有恶灵之类的,只有溃烂地板上的藻类和菌类,奇怪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什么飞虫,破碎的只有指长的窗帘残片在风灌入的时候飘荡着。 踩了踩前面的木板,比想象中结实一些,接着两人继续往前来到拐角的一处房间内,这里的墙面上直接破开一个大洞,外面是满是杂草的荒地,零星的石碑压在那里。 “我就说这里什么都没有。”奥兰多拉开一个满是洞的木制衣柜,咵啦一声半截木板都掉了下来,露出石灰掉光的砖石。 弥昂伸手抓住了地上的木板,用力一拽扯断,底下是一处楼梯,这是这里的地下室,不过已经被水淹没了,就算有什么也不可能冒着这些污水搜索。 屋外的草地间传来了些许沙沙声,不是风吹动的声音,而是有什么东西经过时的动静,弥昂与奥兰多本能地抬头看去,他们手上油灯的光照距离不是很长,只能照亮这间破洞的房间内。 “不是老鼠之类。”奥兰多自然清楚什么体型的动物会造成多大动静。 “你从窗户那堵住。”弥昂扫视了一眼,外面变为荒地的花园一侧是围墙,一侧是污水坑与水渠,只有一边通往大门和另一侧房屋的门,这个距离他们两人足够堵住。 “好。”奥兰多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弥昂走到外面的水渠边,齐腰高的杂草很碍事。 过了片刻,房屋对面奥兰多守住的地方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叫,接着是迈过杂草时沉重的脚步声。 “看看我抓到了什么。”奥兰多的声音传来。 弥昂把提灯举高了点,奥兰多正提猫似地一手拿着提灯一手把一个女孩拦腰夹在手间拎过来。 “维姬,你在这里做什么?”弥昂皱了皱眉问道。 “先把我放下来。”维姬有些怯怯地举起手。 “我这是在帮你,姑娘,这堆杂草可不适合你走,就算穿了长裤也一样。”奥兰多说着往破旧的楼屋内走去,踏上平地后把她放了下来。 “你是怎么跟过来的?”弥昂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 “我不是跟着你们过来的,是夏洛蒂。”维姬拍了拍身上的土灰,来到这里她走了不少的路。 “她怎么了?” “到傍晚的时候不见人了,前天晚上我就有感觉了,只不过模模糊糊以为她去喝水,但今天发现不太对劲后就偷偷跟了上去。”维姬有些头痛般抚着额说道。 “还有这回事?”奥兰多与弥昂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发现过这个。 “接着呢?”弥昂追问道。 “我看到她上了一辆马车,本来想跟上去但追不上,绕了两圈后本来想去等你们回来,但在桥边看到了她,就一路追着过来了,我看到她进来了,但之后就没看到人,进来后才碰上你们。”维姬把经过说了一遍。 “这不可能呀。”奥兰多皱眉,“从你说的时间上看我们没差太远,但如果她从正门来到这里我们不可能没察觉到。” “我没说谎,而且……”维姬忽然打了个寒颤般抱紧手臂。 “别害怕,还有些什么?”弥昂劝慰道。 “我感觉,我可能记得这里,我曾经在这里住过。”维姬的脸色有些发白,汗水滴落。 “你记起来了?”弥昂心中的疑虑大增,如果维姬曾经是这里的一员,那么她被引来这里绝对可疑。 “没有多少,只是对这里有些印象。”维姬摇了摇头,她已经努力回忆了。 “没关系,一会再看看,也许你还能想起来些什么。”奥兰多在一旁说道。 “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弥昂沉声道。 “怎么了?” “别忘了她是被引来这里的,而我们此前可能被许多家伙盯上过,我一点也不相信她是被无意带到这里的,绝对还有别的家伙来了,也许是故意带她来这里,而且另有目的。”现在这里虽然看起来空无一人,但弥昂却异常警惕起来。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奥兰多也立刻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离开这里回街道上,你看住她,有情况立刻离开,我上去再看看,这里肯定有问题,不能放过。”弥昂知道自己的做法或许有点冒险。 “好吧,你小心。”奥兰多牵过维姬向外走去。 弥昂转身在底下绕了一圈后来到楼上,如果不是幻觉或者鬼魂把维姬引来,那么肯定有别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他也不顾及行动的动静了。 旧楼梯有部分砖石结构,还能维持得住,二楼相比被水淹没过的一楼稍好一点,地板还没被腐蚀穿,不过火灾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砖石与残留的屋顶上到处都是熏黑的烟雾,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没有被动物和风蚀殆尽的碎骨,木制构架的加剧大多被烧了个精光,熏黑的墙面上偶尔露出一点曾经孩子们涂鸦时剩下的痕迹。 弥昂直接推开残留的木板墙打通路径,快速地跨过所有的房间,原本上层应该还有木制的楼阁,但显然都在火灾中被焚烧殆尽,余留的多是些许石制品与金属架,而在一个木柜的残骸中,弥昂看到了一个碎成几块的石雕,虽然有熏黑和缺失,但弥昂在重摆后依然看得出那是一条蛇缠绕着玫瑰的石雕。 取出收在身上的铜镖,上面所铸刻的是几乎同样构型的,蛇与玫瑰的纹路。 果然会有发现。这个标准可能是当时这座孤儿院真正控制者的标志,可能是混沌教派或者别的什么,而显然这枚铜镖有相似的纹路,显然与之有很深的联系。 弥昂起身准备离开,忽地破风声从背后传来,弥昂回身探手握去,一枚回旋镖飞旋在他身侧,被他右手抓住在半空,捏成几段碎片。 “放开她!”奥兰多惊怒的咆哮此时从外面传来。 弥昂循声看向楼外,街道上奥兰多手中的提灯坠地,蔓延的火光间隐约两个人影从两侧包夹在他前后。 甩开提灯,退后几步然后径直全速冲出,从破裂的墙面之间跃出后在下落中抓住外面的围墙,接着翻过直落在他们之间,前后两人一人是弥昂此前见过的,那个身着风衣脸上裹着绷带的人,而另一个则穿着暗红色的披风,戴着兜帽站在更远的阴影中。 “你受伤了。”弥昂看到奥兰多左手手腕的甲隙间向外流血,而他右手上则握着沾血的带刃飞镖。 “不要紧,别让他们跑了。”奥兰多沉声说道。 弥昂看向那个脸上裹着绷带的人,维姬被她扣在身前,一手拦住脖子肩膀,另一只手上夹着两柄相同造型的带刃飞镖抵在维姬的脖颈前,维姬脸色苍白,呼吸也小心翼翼。 “放了那孩子。”弥昂看向她,语气平静不可动摇。 “放了她?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伤害她。”绷带下的声音传来,有些变形但又有些熟悉。 “你究竟是什么人?”晚风吹来,细雨开始从空中缓缓飘下。 “我还以为你会更快猜出来呢,骑士,毕竟你比想象的更聪明些。”她缓缓收起刀刃刺向脸上的绷带,随着绷带逐渐割裂,金色的发丝从冲飘出,而当切裂的绷带落地时,她的脸也完全显现在火光下。 “夏洛蒂……”被她挟持的维姬咬着牙说道,那张脸她没看出破绽。 第三百四十二章 毒 “夏洛蒂,怎么可能?”奥兰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弥昂的神情更凝重了几分。 他让伊岚使用了真视之眼,而结果告诉他面前的夏洛蒂不是因为魔法或巫术而虚构的面容。 “你不会觉得我会因为一张脸就相信你是真的吧?”弥昂侧着手将那枚铜镖滑入手心,他不太熟悉这种武器,但又必要的话只能一试。 “为什么不呢,你不是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并能准确找到你的行踪吗?”那个夏洛蒂笑了起来,弥昂听不出声音的差别,只是现在的气质变得邪恶而志在必得。 “她是你的朋友,和你居住一起很久了,如果是真的,那这些年你伪装得也太好了。”弥昂忍不住质疑道。 “其实还要更久,只不过她忘得更多而已,还没想起来吗,维姬?你理应记得。”她把维姬的头抬了抬,而维姬咬紧牙关,表现得勇气出乎弥昂与奥兰多意料。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维姬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然是复仇,看看那边。”她掰过维姬的头,“你忘记了,但我却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你曾有过的其他朋友吗,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们训练我们,折磨我们,用他们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让我们为他们取乐,一些人在表面上受到照顾,而更多人则埋在地下,你该挖开看看那里有多少遗骸。” “我不记得,也不想记得。”维姬挣扎着想脱身。 “你当然可以,因为那样会更轻松不是吗,只要我这么痛苦就够了是吗?”她的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神色。 “你话是这么说,那我问你,我们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背叛和诅咒,我亲爱的姑娘,他们在自相残杀中更不留余地。”她凑近到维姬耳边说道。 “你想向那些混沌教派复仇,所以你想利用我们来帮你吗,所以你引导我去找到他们吗?” “一小半吧。”她冷笑着,把维姬拉紧了些。 “无论如何,她不会是你复仇的对象,放开她吧。”弥昂沉声说道。 “好吧。”出乎意料的,对方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推了一下维姬的后背让她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 维姬愣了刹那后反应过来,小跑着躲到奥兰多与弥昂背后。 弥昂松了口气,那枚铜镖他还不太熟练,即使有伊岚辅助他也没有万全把握命中,而且一旁还有另一人警戒,没摸清她的的底细就更没把握了。 “真是遗憾,快点想起来吧,我期待你回到我身边。”她转身走入到没有灯火的路途阴影之中,而她的同伙也开始后退到巷中。 “留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死亡欢影是谁?”弥昂上前说道。 “自己去探索,或者等待答案到来,骑士。”她说着转头快速离开。 弥昂犹豫了片刻后没有跟上去,对方连到手的人质都不要就离开,显然有充足的自信或是后手,而且知晓对方有同伙的情况下只留奥兰多看守并不安全。 “你还好吧?抱歉让你受伤了。”维姬看着奥兰多还在冒血的甲隙。 “没事,没碰到那几根血管和骨头,皮肉伤而已。”奥兰多拿下手甲,临时用布条扎住止血。 “我们赶快离开吧,虽然她们先撤了,但我担心她们或许会引来其他敌人。”弥昂提议道。 踏上返程,沉默地走出一段后奥兰多最先开口道:“弥昂,你真的觉得那是夏洛蒂吗?” “我没有看出外表上的不同,而且应该不是巫术的伪装,不过直觉上我认为她显然不是真的夏洛蒂,而且她可能是在回避问题,因为很多东西她并不知道。”弥昂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虽然脸上看不太出,但她实际上因为以前的生活有些营养不良,而且身手也没有任何修习过的迹象,如果是装的那未免装得太好了,至少在遇到我们前就该有训练,记忆恢复的说法很难说通。” “维姬你呢,你应该和她最是熟悉。”奥拉多又问道。 “我完全判断不出来。”维姬摇了摇头,“她和我认识的夏洛蒂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她抓住我的时候没带手套,她的手上有茧,而夏洛蒂的手上也有。” “那只是你们生活留下的痕迹,你自己手上也有些,除非亲眼看到,否则这说明不了什么。”奥兰多摇了摇头。 “至少脸上我真的没看出一点不同,而且身形声音都差不多,就算是我又怎么分辨呢?”维姬懊恼道。 “没关系的,我们会找到答案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那个夏洛蒂是假的,那真的夏洛蒂恐怕已经遭到危险了。”弥昂看着前方夜下的努恩城。 “那怎么办?”维姬有点惊惶地将双手紧握在一起。 “尽快找到真相吧,她说我猜对小半倒不像是假话,如果说他们的敌人是混沌教派的话,按理说我们的之间应该并不冲突,所以要么是他们需要利用我们,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矛盾所在,我会弄清楚的。”弥昂想了想,“你的过去可能是有用的线索之一,也许这是他们有意来找你的原因。” “嗯……其实我还是稍微想起来了一点。”维姬低着头说道。 “有些什么,说说看?”弥昂并不太强求,思考后他更希望维姬别掺和在这些事里,虽然眼下看起来无可避免。 “很零碎,无非就是生活在拥挤地房间里,喝一些面糊之类的。”维姬抿着嘴回忆,“好像有几个修女照顾我们,除此之外还有那家工厂。“她伸手指向左侧水渠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加工厂。 “嗯,希特霍芬铸造处?”弥昂眺望了一眼。 “这个我知道,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奥兰多开口,“好像在努恩金属加工行业有领先地位,他们有努恩最大的金属部件铸造厂,供应帝国枪炮学院超过一半的原材料,难道你去过那吗?” “当时应该还不是这样的,好像是建设时的狭窄管道,他们会找孩子去疏通。” “然后这个工作很危险。”奥兰多接话道,这家铸造厂雇佣了至少三百名工人,轮班14小时,每周七天,虽然每周至少有一人死在铸造厂,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找工作。 “你刚刚提到修女,应该是莎莉娅修女,倒是和我之前的情报相符。”弥昂回想着之前从莎莉娅教会以及莫尔教会中了解到的种种,“然后很有可能混沌教派暗中投资和控制着那所孤儿院,作为他们暗中施虐的场所,为了方便他们应该也想办法控制了那几名修女,也许这就是那名修女会被杀害的原因,这倒是说得通了,那位死亡欢影或许是过去的某人回来复仇。” “现在还能查出当时的孤儿院里都有谁吗?”奥兰多问道。 “显然不太可能,混沌教派事后会销毁所有可能的材料,而且还有其他几个疑点。” “疑点?” “那位猎巫人威廉,他和那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关系比较密切,他应该也是在莎莉娅的孤儿院内长大的,不过显然他的生活与维姬她们有很大不同,不过这点可以用不同的孤儿院解释。”弥昂说着从兜中取出铜镖,“另一点就是铜镖上的纹路,蛇与玫瑰的象征,我此前在楼上看到了一个相似造型的石雕,努恩的色孽教派喜欢用蛇来作为标志,之前行乐者协会就是证明,我猜测这也是他们的标志,但刚才那个夏洛蒂,如果是要复仇,铜镖上这相似的徽记就有些奇怪。” “可能是抢来的?”奥兰多猜测道。 “也许吧,毕竟我们也很难追查,先回去,如果夏洛蒂没回来的话……我们先告诉城市巡警们吧,说是失踪。” 在回到客栈后过了一晚,夏洛蒂果然没有回来,弥昂他们前往了一座岗哨去告诉那里的警卫,不过对方表现得像是有些习以为常般,这段时间发生的失踪案比以往要多,在守卫大楼内的案卷可能已经堆了不少,这些还是有人来报案的,至于棚户区贫民窟之类没人知晓的黑数可能就更大了。 “你去找玛丽卡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弥昂将先前从混沌教派宴会上抢出的药草液与小瓶的药水交给了奥兰多,自从混沌教派的事情发生以来,努恩大学就处于休假封锁的状态,玛丽卡早早离开了学院住在家中,由于他们家族也有些势力,顺着门牌找到不难。 弥昂是希望能找人分辨一下这些药草和毒品般药剂的成分,原本这种事让莎莉娅教会专业的药师处理更加方便,但弥昂现在对莎莉娅教会有些许警惕,发生这些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混沌教派的人潜伏在其中,保持警惕为好。 “我尽力而为,不过把维姬单独留在客栈内恐怕不是好主意。”奥兰多想了想说道。 “那你把她带上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妨碍。” “……所以说为什么又是我?”奥兰多无奈地摊手。 “也许我可以代劳?”笑声从门外传来,弥昂推开虚掩着的门,看到维站在房间外。 弥昂看了一眼没多少阳光落入的窗户,接着回头说道:“维,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不过你们看起来有些忙。”维的向外偏了偏头。 弥昂会意,回头和奥兰多打过招呼后走出房间拉好门,有些事可能不好和奥兰多解释。 走到无人的廊道尽头,维正色起来,小声说道:“那个女孩被劫走了。” 弥昂愣了瞬了愣,旋即反应过来道:“夏洛蒂? “是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吸血鬼的情报网?” “没那么复杂。”维摇了摇头,“她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女贵族有些交易,她会提供血液饮用,而回报是金钱和有必要时的保护,顺带一提,她的血似乎味道很好,所以亚米娜才会一直保持与她的联系。” “保持联系,能说得更详细些吗?” “大概是从去年前开始的,有时在白天会有人接她去富人区的住宅,不过遇到你们后白天自然不再方便了,因此之前两天晚上她有偷偷去,当然是有人来这里接应的,昨天晚上也是一样,但她在回去的时候马车遭到了袭击,亚米娜会知道还是因为早上马车没有回来的缘故。” “他们有离开内墙来到这边的城区吗?”弥昂知道内墙隔开了努恩绝大部分平民与贵族,而内墙的城门守卫也是相当严密的。 “没有,是在富人区就失踪了。” “一位贵族女性的私人马车受到袭击,这种事应该会引起守卫的注意吧?” “也没有,是夫人的私人护卫探查到的,因为令人不解的,那辆马车被发现在河里,而马夫已经淹死了,车厢内空无一人。” “见鬼了,马夫怎么能自己把车带到河里?”弥昂也因为这些事而疑惑不已。 “马车在两个路口留下了有些乱的轮印,不过奇怪的是在河港边痕迹消失了一小段,一开始亚米娜猜测是魔法,不过后来让一个低阶吸血鬼从马夫的尸体中饮用血液后发现了一点新的东西,血液中有残留的药物,应该是某种具有强力致幻效果的毒药,但也有巫术的痕迹。”维小声说着。 弥昂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那些制作毒品与毒药的混沌教派,那些教派中有黑暗术士使用巫术也不足为奇。 “别担心我说这些,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她们不知道我来找你说这些,反正我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闲在屋内,而且看她的态度更想和你合作,利用你的力量。” 弥昂刚准备开口,维忽然伸手垫脚搭住他的脖子,脸庞凑近,背后的房门传来开启的声音,不用看弥昂也猜得到是奥兰多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两秒后门迅速关上了,然后维松手站回,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袖。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弥昂还在分析从维那里得到的信息。 “等你把敌人搞定了再谢不迟。还有一件事,亚米娜让一个低阶贵族来到这边了,既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是来跟踪你,看看能不能从你这有些发现,她在后门两条街外的路边,红色马车,你有兴趣可以主动发现她问问看。” “嗯,那维姬暂时拜托你照看一下,我们昨晚可能碰上了敌人。”弥昂将发生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 “还有这些事?”维似乎很感兴趣,“原本我只是提议一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可行,如果那些人打算对那女孩不利的话,我想我的外貌会很有欺骗性让他们出手的。” “要是这么简单就太好了。”弥昂笑了笑。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吸血鬼的,让她们自己查去吧。”维拍了拍弥昂的肩膀。 回到房间内,弥昂告诉奥兰多后与他一同离开,维留在房间内和维姬打了个招呼,向看起来和她没差太多的女孩自我介绍了一下,当然是编造的身份。 走到街上,奥兰多搭着弥昂的肩膀,感叹道:“真不错,看来你进步的不只有剑术。”并且一副我心甚慰的表情。 弥昂思考了两秒他这段话的含义后,将奥兰多推出一臂的距离。 “别不好意思,那女孩具体身份是什么,我记得之前的赌场那里……”奥兰多开始说个没完。 要不揍他一顿吧,弥昂忍不住想着。 当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两人还是将解决当前的任务放在首要,奥兰多去找玛丽卡,而弥昂则是再次动身前往猩红女祭司酒馆,毒品药剂的事情令他有了些别的入手点,至于那可能跟着他的吸血鬼贵族,回头再解决。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敌人” “啦啦,滴,答。”男人一边哼着歌一边戴上手套,手中拿着一个细口的玻璃瓶,披着一件千疮百孔的风衣,最后戴上一个长角的怪物标本头像。 接着他打开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门,踩着破旧的木板一步步走到下方漆黑的地下室中,里面一个孩子的啜泣声轻微传来。 他点燃一盏灯,火光摇曳在他周围照清他吓人的装束,接着他走近墙角,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蜷缩在那里,火光的到来在她看来只是再次将怪物带来,因此她恐惧地蜷缩地更紧了些。 “别,别过来,你吓到我了。”女孩抬头挡住眼睛,但即使闭上眼巨大的阴影也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是什么?” “我是食人者,你床底黑暗中躲藏的獠牙恶魔。”怪物头套的巨大独眼像是浑浊的镜子般照出女孩扭曲的倒影。 他扯开女孩的手逼迫她不得不直视那张怪物的脸,一股诡异的香味从他身上飘出,女孩泪流满面地喘息着。 “我是你最糟的梦魇,并且我将教会你什么是恐惧……” 过了段时间,男人从地下室中走出,反手将门关上,当他回身摘下头套抬起头的时候,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瞬间,在门旁站着一个他曾熟悉但如今陌生不已的人,或者说他也不知道那是否还能被称为人,至少现在外面无知的人称他为死亡欢影。 仿佛瞬间跨越了近十步的距离,死亡欢影抵达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之举起在面前:“我说过,亨肖教授,不用孩子。” “孩子的恐惧更加纯粹原始,而其他人的恐惧擦杂了太多过去的记忆,忏悔、自以为是、贪欲不得……” “我的话不喜欢说第二次。”亨肖被提得更高了些,那是因为抓住他的人身形开始诡异地拔高。 “是的,尚-保罗,但如果你真的想获得让这座城市陷入崩溃的东西,那你就得做出些选择或者牺牲。”虽然异常紧张,但亨肖依然冷静地陈述着。 沉思了片刻,死亡欢影将面前的人从半空中放回到地上,身形也逐渐恢复正常,这样他似乎才能算是尚-保罗。 “没有更多了。”尚-保罗说道。 “当然,不过真令人奇怪,如果你打定主意想然这座城市燃烧,那不管早晚这些孩子都得陷入恐慌,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是在教他们面对恐惧。”亨肖拍平皱褶的大衣。 “显然没有人愿意做你的学生。” “嗯,好像是的……跟我说说我们的客人情况怎么样,那可真是位美丽的小天使。” “还在睡,不过不太安稳,当时可能波及到了她,但应该不太严重,你真的没有可以应对的药物吗?”尚-保罗将手放在木桌上,拂过时指尖所经之处有如刀锋划过。 “我发誓没有,就算有应对毒素的,但绝对没有什么能消解你带来的力量,不过既然没那么严重我想可以慢慢恢复,唔,你可以等她醒了再去看她,当然是用正常的样子。” 尚-保罗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灯火照亮了这个一直隐藏在影子里的人,他看起来很年轻,在二十岁左右,金色的半长发,面容如同雕刻家们为英雄塑像时所想象的那样,他低头时冰蓝的眼睛笼罩在眉骨的阴影下,显得有些森然冷漠。 “你的行动怎么样,我听别人说你发现了一个可能有些棘手的敌人。” “没错,可能是整个努恩唯一有那个可能的对手,不过相对我,其他人才是恐惧他又恨他恨得牙痒,他会帮我先扫除最讨厌的阻碍,可惜他着实不够踏上舞台。” “而他们应该恐惧你才对,因为恐怕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真正的敌人是你。”亨肖将手中的长瓶放回桌上,里面是一些透明的液体。 “眼泪和汗水,这些真的够?我还以为你会用血和脑浆那些更糟的东西。” “如你所愿,我不会杀他们,激发恐惧是件复杂的事情,尤其是你不想用太多魔法和巫术的情况下,而恐惧其实是可以传染的,作为一种给其他人的警戒机制,极度恐惧的汗水与泪水中都有一些能让其他人极度兴奋的东西,而当之足够浓郁时间够长的时候,恐惧和惊惶就会感染他们。” “有趣,这会对我有用吗?” “不可能,你的本质已经绝非这些所能影响,如果你能以恐惧为食,那么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可能和果汁差不多,想试试吗?” “无需,不过你得加速了,那个骑士发掘的很快,尽管现在他找到的敌人还不会是我们。” *** 弥昂站在一家破旧的酒馆前,这个地址是罗斯给他的,他又去要了一次情报,之前的药草中有一些是他认识的,包括有麻藤之类,而之前一次走私的生意被弥昂搅和了,不过显然对努恩这样的城市而言一艘小船的货算不了什么,弥昂想知道那些被禁止的药来自哪里,而大量需要它们的又会是谁? 罗斯给了他这个地址,顺带提醒他这里的主人不常露面,不过弥昂依然打算碰碰运气。 推开门,酒水与汗液的臭味飘出,弥昂径直越过吧台来到后面的橱柜前,他知道这里有扇门能到他真正的目的地,而当他打开后,一条有些昏暗的走道暴露出来。 “你不能到这里来!”当弥昂跨过台阶底部的门槛时,一个生硬的声音从阴影和噪音中传来,“我们现在关闭了!” 弥昂不喜欢这个声音,它似乎是一边咀嚼一边传出的,廊道内空气中充满受惊动物的气味和令人窒息的汗味。 “你是迟到的客人吗,门票?”那人从噪音与阴影中走出,他高大而且强壮,粗壮的躯干和脖子上都突出着结实的肌肉,他的手握紧了一根血肠,正用他那稀疏而不规则的牙齿撕扯着什么东西。 “没有。”弥昂坦然回答。 对方显然因为他的话愣了片刻,接着一边咆哮一边大笑着说道:“你第一次知道这里?那你可真倒霉,因为我会把你大卸八块地扔出去。” 弥昂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采用更和平的方式来解决分歧。” “不,这里关门了,而且今天不是你的好日子。” 过了两分钟,弥昂跨过脸色苍白,紧按着肩膀的男人,同时用拇指往回弹出一个银币落在他的身上:“这是我给你胳膊的补偿。” 穿过走廊,出现在前方的是一个空旷明亮的漏斗形大厅,仿佛角斗场一般,弥昂在中央的空地间看到了一个石台和一个巨大的铁笼,周围阶梯状的看台能容纳下几百人,不过今天似乎只有一半的席位被坐满了。 弥昂扫视着想找到一个这里最高的,属于贵宾甚至这里主人的看台,不过在他找到之前,巨大的欢呼声从周围的人中传来,同时两侧有人吹响了小号,弥昂不禁将注意力放在了看台下的角斗场两侧,那里的大门被拉开,在右侧的门中,一座座铁笼被推出,上面都蒙着布,不过从露出的边角和低声的呼噜里弥昂能猜测里面的或许都是猛兽,而驯兽师穿着滑稽的服装,拿着鞭子和长棍走在最前方。 在他身后,一只看不见的野兽摇摇晃晃地撞在笼子的格栅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使得大坑般的四周回荡着一个巨大的重物撞在金属栏杆上的撞击声,驯兽师转过身来,用棍子开始责骂那只动物。 同时另一边的门也开启了,一个赤裸着上半身,强壮只比刚刚弥昂所见之人逊色一点的男人戴着一个布缝的面具,披着披风走出,当他出现时四周响起了上百名观众的欢呼声,而那个男人举起双手回应四周的观众。 他率先走上决斗台,摘下披风交给身后的人,跃跃欲试地在台上活动着身子,向着对面的驯兽师招了招手。 铁笼外站着一个裁判般的黑袍男人,他举起手中的小彩旗挥舞了一下,接着高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又到了我们的冠军挑战时间,这次他将更刺激的随机选择一头野兽,我保证每个笼中的野兽都不一样,不知今日究竟带来的是一场迅速简单的决斗还是精彩缓慢的死亡,有请我们的挑战者选择一只野兽吧。” 角斗士扫视了一排蒙着的铁笼,接着将手指向了第二个,咆哮声最为微弱,而同时呼吸声最为沉重的一个铁笼。 “祝我们的挑战者好运。”裁判向着驯兽师点了点头,接着驯兽师一把扯下了蒙着布的铁笼。 关在上面的是一只巨大的、低嚎的、肮脏的棕色野兽,挂在它脖子上的巨大镶满饰钉的项圈上,挂着几英尺长的粗链,踩在木板地上的巨大四爪被铐在一起,限制了它的行动,它有一个半方脑袋,闪闪发光的尖牙上的口水滴落下来,旁边的伤口流出一种黄色的液体。 在这头巨大的棕熊出现时,周围的铁笼中其他的动物都发出了不安分的声音。 驯兽师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口哨吹出一种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斗兽场的嘈杂声,让所有的猛兽都安静了瞬间。 “把它们弄出来!”看台上的人欢呼着,人群兴奋得发狂。 弥昂冷眼旁观,又看了一眼看台上方阳台般精致的包间,那里现在都是一片黑暗,似乎还没有人出现。 牵着猛兽铁笼出来的人们拿着长矛,站在竞技场的周围以备不时之需,而巨大的棕熊铁笼则被打开,那名驯兽师不惧地靠近了棕熊,打开它的手铐,同时弥昂眼尖地看到,他还给棕熊吃了些什么东西,接着牵引它走上了竞技场。 当驯兽师离开的时候,铁笼的门用铁链缠上,只留下角斗士和那头棕熊在其中,当驯兽师从棕熊的视野中消失时,它开始暴跳如雷,大嘴巴吐着白沫,在几个月的反复虐待之后拼命想抓住眼前的人。 角斗士灵活地躲开了两次攻击,巨大的棕熊没有起身而是四肢着地以它真正最快地方式发起攻击,角斗士缩在铁笼边,当巨大的棕熊直冲过来时迅速闪开到一边,让棕熊的脑袋撞上铁笼,当棕熊头晕片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重踢在棕熊的脖子上延长它的眩晕,接着爬到其背后死死缠住棕熊的脖子要令其窒息。 这个战术似乎有效,棕熊挣扎着,人立起身,想把背上的人甩开,不过似乎它没想到过在地上翻滚用巨大的身躯碾压这个人的想法,过了一两分钟,棕熊因为血管和气管同时被压迫而缓缓倒在地上。 角斗士松开熊起身,高举起双手试图向周围宣告自己的胜利,同时大笑道:“现在这个时代谁都知道对付熊的办法,这种生物攻击方式很单调,你只要……” “分不清真假最好别乱学。”弥昂摇了摇头,准备把注意力挪开继续寻找这里的主人,不过此时角斗场上发生了异变。 那头棕熊再度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双眼中闪烁着凶恶嗜血的光芒,在其他人的惊呼中角斗士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转过身来重新面对棕熊,而那巨大的野兽用双足摇摇晃晃地靠近角斗士,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般。 当弥昂看出那不是虚弱,而是紧绷膨胀的肌肉在不断颤动。 “你还真是……”似乎觉得对方只是虚弱反扑,角斗士猛地闪躲到棕熊的侧面踹向双足站立棕熊的膝盖试图将其击倒。 而棕熊确实倒下了,但不是因为攻击所致,是它自己猛地翻转身子压向了角斗士,当对方收腿闪开时,棕熊猛地扭头咬住了这个的角斗士的小腿,用紧绷的下巴锁死了肌肉与骨头,让破裂的回响声出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角斗与下注是一回事,但这场喜剧-悲剧的较量却是另一回事,他们的钱肯定物有所值。 而与此同时,一盏灯在上方的包间中亮起,薄纱后隐约能看清一个女人的侧影,而据弥昂从罗斯那所知,这里的主人正是一个女性,但现在不是去找她的时候。 “住手!”弥昂冲向了角斗台,同时掷出了那枚收留的铜镖。 铜镖在地面上以诡异的弧线弹开,接着没入到棕熊庞大的身躯中,虽然看起来是要害的方向,不过显然巨量的肌肉和脂肪让棕熊安然无恙,只是痛苦地咆哮了一声松开口。 弥昂徒手扯开了锁链,接着闯入到角斗场上,四周的守卫试图上前,但裁判忽然抬手阻止了他们。 新出现的人让野性大发的棕熊暴怒着冲来,但弥昂迎着棕熊的脑袋右臂挥出一击重拳,几乎抵消了棕熊冲锋时的庞大动能,同时打碎了棕熊的鼻子和小半的上颌。 而弥昂后退数步后没有停止攻击,上前数击集中棕熊的头部要害,在头骨碎裂的声响中用力将庞大的棕熊甩开到铁栏上。 弥昂转身想帮那个角斗士止血,不过此时护卫们已经把他抬了下去,而且堵着铁栏的前门。 掌声从上方的房间帷幕后传来,四周的看台上却是一片安静。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怎么称呼?”弥昂淡淡发问。 “随你,那么插手的家伙,你打断了角斗,这可不合规矩,这里的观众们可都是付了钱的,在我来看你没有门票,而且还打倒了我的护卫,你说这该怎么办?” “也许你该加强安保工作,而且在我看来这算不上角斗,也许你该切开熊的胃看看它是不是吃多了。” “哼哼,有意思,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需要一些信息,而有鉴于你的回答,决定这里是否还开得下去。”弥昂认真地说道,他不知道在帝国这种地下角斗场合不合法,不过显然他不太喜欢这里。 “问吧。”对方似乎依然心情不错。 “我在追查一些药物,据我所知走私的毒品里有至少三成和一些特殊药物的全部都流向你们了,而刚才这头熊显然不太对劲,那么告诉我,你们都做了哪些药?” “就这些吗?”那个女人轻笑了一声,“我们只不过做些明面上能用的止痛药和兴奋剂而已,包括烟馆和治愈所都会用的那些,当然还有给贵族们的特供,你有兴趣看看名单吗?” “之前努恩大学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些特殊的药,那和你们有关吗?” “没有,我向你保证,不过我知道他们是行乐者协会,如果你要找的话,你应该找丝质的那位,除此以外没有更多了,那么,骑士,你还有别的想问吗?” 弥昂微微眯起眼,那个女人很古怪,但弥昂感觉她没有说谎,而伊岚也是同样的感觉。 弥昂只想隐秘地问问,而眼下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弥昂想要的,他看向堵在门前举着长矛的守卫,毫不在意地向前走去。 “让他走。”出乎他意料的,那个女人下令让守卫们退开了。 “你很冷静,看起来没打算在这里给我惹麻烦,骑士,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个忠告。”那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像是蛇在吐信,“你这是试着在努恩的黑暗中创造一个真空地带,而在自然法则中,真空地带是不该存在的,很快就会更多的东西补上。” “我拭目以待。”弥昂背对着她说道,旋即跃下决斗台走上阶梯,开始离开这里。 “主人,真的不在这里拿下他。”在帷幕后,一个侍女向女人问道。 “没必要,反正他要找的是那个荡妇的麻烦,他不打算插手这里我又何必现在找不自在。”女人笑道,“不过他确实很有意思,有那样机会的话,确实该试试拿下。” 弥昂走向离开这里的通道,再次跨过那个被他打翻的男人后离开酒馆,阳光下他微微眯起眼,努恩的黑暗面确实扎根很深了,就像混沌深深的根植在人类之间。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脱离酒馆后的安静中他准备离开,不过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路边的一辆马车,那马车的制式和贵族独有的徽记弥昂都认得,是维告诉他的亚米娜派来跟踪他的吸血鬼的马车。 自己找上门来了。心情不大好的弥昂转头走向马车,马夫现在不在车前,可能是去买什么东西了。 也不管什么贵族礼仪,弥昂直接伸手拽开马车门,冷声说道:“我警告你……” 话只说了开头,弥昂愣住了,眼前的马车内一片混乱,碎屑和翻飞的羽毛棉花四散,座椅上的布绒上有一道道利器划过的破裂,而在其中一个衣着在被撕裂前显然华丽的贵妇尸体靠在椅子上,双眼闭合,四周没有太多溅血,而女人手指上伸长的剑刃指甲显然说明她是那个吸血鬼,而现在这个亡灵可是真的死了。 可真“走运”,又来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多重杀戮 因为在这里已经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特地谋杀在自己附近的情况,弥昂对此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首先他再仔细看了一圈四周,没发现有其他人的痕迹,这显得有些不正常,一般而言这个时候的大街上人满为患都不奇怪。 “有魔法的痕迹,但很轻微,应该是心理暗示之类的把戏,并且持续的时间不长。”伊岚从四周察觉到了一点痕迹。 “有趣,这么多回我们很少会发现那位杀手会用魔法或巫术。”弥昂走到马车前的位置,车夫的位置上有少许血迹,“关键在于施法的是这个吸血鬼还是那个凶手,两者都有可能。” 马车有一位原来的车夫,显然他已经遭到不测了,但没留下尸体,座位上有两处血迹,一处在后方马车的车壁上,一处在座位的中央并拖到边缘,车夫的尸体被处理掉了,而莱弥亚吸血鬼的尸体则被留在车厢内,看来对方更想让人们发现这个莱弥亚吸血鬼的存在,除非那个车夫还有什么秘密。 回到马车门前,弥昂重新审视车厢内的状况,车内墙面的破坏至少证明这位吸血鬼女士是在马车内遭到袭击的,并且双方间爆发了战斗,按理说莱弥亚吸血鬼虽不已正面战力著称,但吸血鬼的体质也能让她轻易碾压一般对手,在车厢的狭窄空间内连门都没打破就就被杀了,要不然是对手的实力非常之强,要么就是还有其他的手段。 “有香水的味道,玫瑰、金钩吻、风信子,还有些别的东西,一点小小的魔力。”弥昂自己可闻不出这些,但伊岚分析得很细致,不过似乎仅限香水这些。 “我倒是能找出那些魔力来自哪里。”弥昂抓起吸血鬼的一只手掌,尖锐的指甲间有些许新鲜的血,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丁点绿色的荧光,这个吸血鬼在和敌人搏斗的时候接触到了次元石。 弥昂再认真看了一下周围存在的血迹,除了吸血鬼的指甲内,她的裙子和旁边座椅上都有几处血迹,吸血鬼体内的血相比人类少一些并且更加浑浊深暗,倒是方便了迅速和凶手区分开来。 车顶和壁内有几处不深的划痕,像是指甲抓住时擦出的,不过很浅并不是吸血鬼的尖锐指甲,而且除了血液和次元石粉末外他什么都没找到,杀手显然非常专业。 弥昂听到了车外传来的一声尖叫声,那个魔法的效力并不强,周围的人群已经再次开始涌上街头,他能单独搜查的时间大概不多了。 离开马车,弥昂横栏在四周禁止任何人的检查,并且要求巡警去找来猎巫人,而在此之前弥昂没有让围观的群众能接近马车一步直到城市守卫们足够拉起一条警戒线挡住周围好奇又害怕的人群,虽然具体情况他们没有看到,但弥昂猜测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努恩城,至于吸血鬼的事情是否会传出去,那就得看猎巫人们自己了。 当猎巫人的队伍抵达时,弥昂再次遇见了可以算老熟人的威廉。 “嗨。”弥昂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相对的威廉的脸色则不太好看,毕竟接二连三地在谋杀现场碰上同一个人,在他看来那种人要么是同行要么就是凶手。 “你跟莫尔有什么私人关系吗,走到哪哪就会死人?”威廉从马背上翻下后一脸质疑地盯着弥昂。 “嗯,没有,不过我想今天发生的事不会让莫尔讨厌我就是了。”弥昂敲了敲车门让威廉把目光移到车内,接着弥昂抓住死去吸血鬼的手掌向外拉出一些,处于车顶阴影边缘的一线阳光下。 在阳光中,吸血鬼的皮肤开始有烧焦的痕迹扩散,冒出燃烧的烟来,而原本还算饱满光滑的肌肉皮肤也开始萎缩。 看到这幕的威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从弥昂手中拽过吸血鬼的手臂,除了阳光外他还从腰带上取出一把带银的匕首,划过手背,留下一条与正常划伤不同的,萎缩发黑的伤口。 “这就是为什么我死守着这里的原因,我猜西格玛教会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吸血鬼的事情吧,尽管之前已经发生过了?”弥昂想起最初进入努恩时知晓的事情, “嗯,当时还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但许多传言已经在下层中传开了,因此引起了一些小型的骚动,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不好说会发生什么,而且那些死亡的吸血鬼与猎巫人或是其他教会都无关,只能说明努恩内部各种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威廉将到收回腰带上。 “跟我想的差不多。” “看起来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应该不会比你更多。” “反正大诵经师大人本来就在针对混沌教派进行扫荡,无非多加上吸血鬼而已,康斯坦丁殿下想来也希望动用能驱使的力量来对付他城内潜藏的敌人,临近节日盛宴,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活动会更加频繁。”威廉从口袋内摸出一支卷烟点燃。 “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后怎么做,她显然是个贵族,死讯是瞒不住的。”弥昂有些好奇地问道。 “对于大人物们而言,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瞒得住,我们会调查她的社交圈一个个排查,而其他的无非是贵族身份的问题罢了,毕竟贵族们不希望平民觉得他们都是混沌与吸血鬼的走狗,那样的话别有用心者很容易利用那些煽动起来的力量。”威廉皱着眉思考着,“虽然问题就在于他们显然更容易被诱惑和渗入。” “我在阿尔道夫见过类似的事情,或许是你们可以关注的方向。”弥昂说道。 “嗯,不过这就是吸血鬼死亡后的真面目吗?跟我想象的差别有些大。”威廉打量着死亡的吸血鬼 “留有尸体的状态并不安全,最好还是烧成灰再让牧师或者其他特殊手段处理。”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我杀过的吸血鬼至少两手数不完,你呢?” “……” 由于这次的死者是个吸血鬼,无论是否有嫌疑,威廉都没有让弥昂留下太久,只是告诫了他不要轻易把消息透露出去,而猎巫人们则要迅速整理和转移现场,必要的话还得对围观过的人进行一些相应的工作。 弥昂回到了客栈,推开门看到维正在教维姬下棋。 “情况怎么样?”维抬头看向他。 “有些麻烦事,我单独和你说。”弥昂在门旁侧过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维跟着他离开房间,走到上次交谈的廊道尽头问道:“发生什么麻烦还特地得和我说?” “那个被派过来打探情况的吸血鬼,已经死了。”弥昂快速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回过一遍告诉维。 “她的社交圈吗?虽然中间隔了两层,但要是认真找也不是不可能查到亚米娜她们那里。”维得知后思索着,她不太在乎大部分莱弥亚吸血鬼的身份危机或是生命危险,不过她不想也被卷入到麻烦之中。 “我这就回去,虽然以莱弥亚家族的情报网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向弥昂点了点头,维便准备离开客栈了。 “我可不是想帮那些吸血鬼。”弥昂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明白,我也会继续帮你的。”维踏着快步走下楼梯,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中迅速离开。 弥昂回到房间坐在椅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接下来就是等奥兰多回来了。 而等待的时间比弥昂预计的要长了许多,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奥兰多才回到客栈,整个人看上去也相当疲惫。 “发生什么事了?”弥昂看到奥兰多的状态就猜到中途肯定有突发状况。 奥兰多的紧绷着脸,异常严肃:“出大事了,玛丽卡的父亲死了。” “玛丽卡的父亲,他是谁?” “纽斯达特城区的最高宪兵巡警长官,我今天去拜访的时候才知道的。”奥兰多开始详细解释今天的事发经过,“原本我拜访后和玛丽卡在一楼的客厅内喝茶闲谈,而她们家的私人医师被请来帮忙分析你给的药草,她的父亲则是在三楼的书房内进行文书工作,而当时楼下医师完成后将结果写给我们时,我们在楼梯口听到了楼下窗户破裂的声音,当时有四五个蒙面的家伙闯了进来,而且外面还有其他人在和守卫纠缠,我当时保护玛丽卡无心恋战,在楼梯拐角上借高处应付那些家伙,还用楼梯上的石雕放倒了一个,那些家伙一时半会冲不上来,就迅速转头撤离了。” “他们的宅邸只有一处楼梯吗?”弥昂问道。 “有两处,除了我当时守着的楼梯,还有一个仆役与库房的小道楼梯,但入口在仓库里,当天的房门是锁死的,这点后来也看过。”奥兰多解释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在他们离开后我原本打算追下去看看,不过玛丽卡迅速跑上楼,她父亲的书房门没有关死,我们进去后看到他的尸体倒在书柜前的血泊中,两道伤口在背后,一道伤口在胸前。”奥兰多比划了一下,和弥昂猜的一样,是他已经见过三次的伤口布局。 “真是……”弥昂的疑虑再度增多,按照奥兰多所说的时间,和弥昂发现那个死亡吸血鬼之间应该没差太远,他们当时的距离在城内即使骑马也要至少半个小时,而且这显然是精心准备的谋杀行动,但却有着部分联系,除了光天化日明目张胆以及多人袭击一点以外,目标还是努恩地位不低的一位巡警长,他本来有少许思路,但现在又被搅乱了。 “你当时仔细观察过房间的情况吗?”弥昂只能指望奥兰多能多找出点痕迹了。 “不太多,当时玛丽卡的情绪很不稳定,顺带一提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当时在照顾她,而且这场袭击动静不小,守卫们赶来的很快,我只有很短的时间在现场查看。”奥兰多摇了摇头,“窗户是打开的,有一道绳索的勒痕,窗框上还有点出入的痕迹,凶手是从那里进来后在那位巡警长发觉转身时迎面一刀刺中胸口,地上有拖过的血痕,然后再留下背后的伤口的。” “痕迹太多了,我猜这不是那位死亡欢影的作风。”弥昂摇了摇头,无论团伙行动还是这样多的痕迹,都不像是那位这些天努恩一直流传的神秘凶手所为。 “除此之外我只发现了一点明显的,胸口那一刀的位置偏了点,因此他还多活了片刻,当时那位巡警长死亡的时候右手伸出食指似乎想写点什么,不过什么都看不到,他的右手里有努恩的城市徽章和他自己的巡警徽章,除此外我没发现更多了,城市守卫来的很快。”奥兰多说道。 “那两枚徽章呢?” “我交给玛丽卡了,我想还是应该给她比较好。” “……算了没什么,她现在怎么样?” “巡警和城市守卫一直在询问我们,我倒是没什么,但这让她很崩溃,而且她家里不少仆役都死了,我花了不少时间让她稍微镇静下来,现在她应该还很不安,或者是在想办法去找到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这都让人有些担心。”奥兰多想了想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明天你去陪她吧,毕竟不管袭击你们的是谁,如果你们有看到脸或是发现线索的话,都可能再杀个回马枪,虽然城市守卫会驻守,但并不太令人放心。” “怎么说?” 弥昂竖起三根手指,随着话语一个个收起:“思考凶手的方向,利益、仇恨或者是纯粹扭曲的需求,这样目的明确的行动不像是最后一个,仇恨与利益都有可能,毕竟死者是一位巡警长,而无论哪一个,都可能有更大的势力渗透在这里。” “也好。”奥兰多点了点头。 “对了,药草的结论呢?” “在这,药材的种类和可能的配药都在这里,我看过两遍,他还试着现场配置那种混沌教派的特殊药剂,不过显然没成功。”奥兰多取出背包中的一小叠纸。 弥昂将思虑拉回来,准备重新回想自己原本的猜测,但奥兰多举起一份今天的晚间报纸说道:“顺带一提,如果你要找谋杀的话,这里还有一个,死者是一个商会首领,他被吊死在了船头上,而那条船空无一人停在努恩的河岛上,身上的伤痕……” “你说什么?”弥昂直接接过报纸迅速翻阅了一遍,上面写得很少,但至少明确了时间是在今天中午,而且伤痕与今天的另两起案件一样是背后与胸前的创伤,只不过这个看起来更近似与死亡欢影难寻痕迹的作风。 今天真是疑问重重。 第三百四十五章 麻烦大了 就像原本约定的,第二天奥兰多离开了客栈,而弥昂没有出门,他决定好好回想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与自己的行动目标,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几乎有些昏头。 对他而言开端是莎莉娅的神殿内发生的对修女的谋杀,而对努恩而言可能更早,从早先的报纸中能知道过去的几个月内努恩的谋杀与失踪案件的发生率显然上升了一个台阶,而从昨天威廉那里确定过的,有些传言是真的,吸血鬼混迹在帝国上层之中,有莱弥亚的吸血鬼被杀死并几乎暴露身份,只不过猎巫人以及莱弥亚自己的力量都在尽可能压下那些信息,一方求稳而另一边更不想被暴露牵扯进来。 随后是针对几个犯罪家族的屠杀,弥昂在此间碰到了两个身份并不明确的人,是否与犯罪家族有关弥昂不能完全确定,似乎有很深的敌意,而且与夏洛蒂、维姬以及一所曾经的孤儿院有关,而在这一条信息的链上,弥昂得知的是可能与混沌尤其是色孽的教派相关,那所孤儿院毁于近十年前,也许足够那些孩子长大回来复仇,不过维姬和夏洛蒂的年龄上依然有些疑点,而且从获得的铜镖上的纹章看,也可能与混沌教派有所联系。 但至少那两个人都不是传言的“死亡欢影”,对于这个处于努恩居民们新传言中的人物,弥昂一定程度上持支持的态度,就他目前感觉而言,莎莉娅修女、那些犯罪家族高层、还有随后的努恩大学混沌教派的那些死者应该都是他亲自所为,而那名死于街上的猎巫人与昨日发生的三起杀戮,弥昂则不能断言。 莎莉娅修女可能涉及到曾经的孤儿院,犯罪家族的走私或许也与混沌教派相关,而最后努恩大学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他们很可能都被共同的混沌信仰联系在一起,因此属于那位凶手的目标,不过此前对吸血鬼的攻击弥昂则不太清楚是为什么,而昨日的事情间又有什么联系则更不清楚。 第二是他追查走私中一些毒品与特殊原料的来源去向,毫无疑问色孽教派们在制作与使用他们研制出的特殊药物,为了让他们享受极端快感的同时借此拉拢他人,或是贩售劣质品在努恩下层中控制人们与牟取私利,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弄清帝国城市内这些事情。 努恩内部势力繁杂,那些走私品的流向根本不是一两次追问就能弄清楚的,他更不是专业的药剂师,想要通过研究这些来断定最后的流向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不确定这其中与这些日子发生的的事情有什么确切的关系,而唯一他联想到的疑点是在莫尔神殿举行葬礼仪式的时候想到的,之后维带来的,发生在夏洛蒂失踪时候的事情则给了他更明晰的可能。 莎莉娅修女、维伦娜导师还有最后的那名猎巫人,都在死前面容上表现出了极度恐慌的神情,或许对于死亡的恐惧或是凶手的面容让他们惊怖也合理,不过那名死去的莎莉娅修女是个盲人,一位还算资深的猎巫人也不该短时间内毫无反抗痕迹的死亡,而弥昂觉得她依然应该“看到”了些什么,因此弥昂认为如果这和他们的过去有关的话,那名“死亡欢影”不仅是有异常强大的武力,也许还有某些特殊的手段,使人产生幻觉或是……极度的恐慌。 弥昂用炭笔随手在托盘底上写着一些关键的字词,给自己的思路进行一些更直观的整理与联系,在此期间他时不时起身活动或是与脑海内的伊岚交流着,或是去看看维姬的情况,她很担心夏洛蒂,而没有头绪的弥昂也只能简单安慰她,并表示他不认为那日见到的是真正的夏洛蒂,虽然弥昂不能给她解释原因,时间就在此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到了夏天紫黑色的夜幕降临时,弥昂活动一下双手走到窗边,努恩发生的事情显然有些出乎他的能力,也许他该去西格玛神殿找卡斯兰,当时卡斯兰说是准备花一个星期的时间处理那本混沌典籍,现在虽然还没到但应该也差不多了。 奥兰多还没有回来,弥昂看着街道上的守灯人们把路灯点燃,想着那家伙应该不可能要过夜吧,旋即准备关上窗户。 但在窗户准备关闭的时候,一只手抓在了窗框上拦住了窗户,而且力气不小,接着是维的脸从窗外探过来,冲弥昂笑着说道:“嘿,晚上有晚餐吗?” 维说话时的出气有点不稳,她平时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现这点的弥昂收回了准备说出口的玩笑话,直接开口道:“你受伤了吗?” 有些惊讶与弥昂的敏锐,维愣了瞬间后点头道:“我需要你帮忙。” 弥昂伸手把维拉回房间内,将窗户关好,现在她才看到维穿得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没有裙撑之类琐碎的部件,而洁白的裙裾上沾染了些血迹,不过应该都不是她的,弥昂没看到她正面的伤口。 “在背上,是银霰弹,有一颗打穿了我的肺。”维告诉他,难怪她说话是的出气不稳,因为有一处肺漏洞了。 虽然吸血鬼的流血不多,但维背后的多处弹伤还是出了不少血,染红了一片,维趴在房内的床上,拉开背后长裙的系线,上半的衣饰向两边落下,露出光洁的后背,只不过现在上面的几个弹孔周围翻开的血肉显然有点触目惊心。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弥昂皱着眉上前检查过一个个伤口后问道。 “呃,今天在城内进行了一次吸血鬼们的集会,这种事情很少会发生,只不这段时间针对吸血鬼的有目的谋杀让亚米娜她们有些不安,因此她召集主要的吸血鬼们用宴会作掩护想要组织和明确下一部的活动,我当时跟着去看看,但宴会发生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灯火都熄灭了,接着是猎巫人们破门而入。”维开始回忆起来。 “然后你就在对付他们的时候背上挨了一枪?”弥昂在自己的包裹内翻出一把锋利的备用匕首,作为武器剑刃和泰波克之翼都异常锋锐,不过他现在需要的是一把足够细致的小刀。 “大概没错。处理的时候不用太担心,只要心脏别伤到绝大部分的器官都可以切开,相比钢铁的刀锋银质的子弹更麻烦一些。”维告诉正在准备的弥昂说道。 “现在的你,有多少痛觉?”弥昂用手指划过她微冷的脊背确定准备切开的位置。 “不太多,而且我受到的重伤都多得很。我接着和你说之前的事,当时猎巫人们闯进来的时候我想着是阻拦他们,而那些莱弥亚吸血鬼则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她们直接就开始从各处逃跑了,一个帮忙的都没有,我过来会才想清楚对那些家伙而言隐藏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别人好心帮忙之类的根本不用在意,在我准备逃脱的时候,刚好背对一个拿着铳枪的家伙,结果就挨了一枪。”在弥昂切开她背后的皮肤时,维不断叙述着此前发生的事情。 弥昂沿着最近的三个弹孔切开一条线,打开皮肤与浅层的筋膜肌肉后,能看到三颗银弹在脊椎、肺部和背部的肌肉内。 弥昂先去取嵌在脊椎中的那颗银弹,在弥昂用力把它拔出的时候,维不由自主地吸气。 “痛吗,接下来还有肺部的,先别说话了。”弥昂看向她,毕竟银是能真正伤害到吸血鬼的物质,虽然像维这样强大的吸血鬼能很大程度上免疫它的影响,但痛感以及一些伤害依然存在。 维点点头,弥昂则开始处理肺部那颗随着有些漏风的肺张缩间移位的银弹,他不得不切开部分后才能将之取出,最后则是肩胛上的的那颗银弹,相比弥昂造成的损伤,那些银弹无论从痛觉还是创伤的效果上显然都更加明显。 “其实还好。”维有些呼吸不稳。 “还有四发在腰附近,你还得多受点伤了。”弥昂说道。 “没什么,相比让它们留在体内还是尽快取出更适合我。”维肯定地点了点头。 因为脊椎的阻隔,弥昂不得不把腰侧再切开两道足够宽的伤口让他从中取出银弹,他的手法也熟练了些许,他对人体的结构还比较熟悉,不过是为了在战斗中能更快地击杀对方,而对于需要开刀救治的情况他知道点皮毛,好在维是吸血鬼倒是免去了许多能直接致命的情况。 逐步将其他的银弹尽数取出,弥昂把它们扔在一个空的啤酒瓶内,看着那些切开的伤口又犯了难。 “这些伤口……需要缝合吗?”弥昂自己手边没有针线。 “不用,大概一天多就能愈合上了,不过还是包扎上,免得走路的时候内脏掉出了就很难看了。”维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 弥昂把背包内随身的纱布取出,帮维把腰缠上数圈捆紧,在再背后绕了两圈把脊背上那条狭长的伤口包裹上,处理完之后弥昂用水壶内的水和剪下的碎布清了清手,维抬起上半身活动了一下,没有了银弹卡在体内即使有些创口也不再影响她的行动。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弥昂看向她问道。 “先让我躲上两天吧,而且我现在连件换的衣服都没有。”维双手合在一起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也好,毕竟现在那些猎巫人应该正在满城搜捕,话说会来那些吸血鬼的聚会怎么会暴露,才刚刚有人被杀的情况下你们不应该更加隐蔽些吗?” “说来也挺奇怪的,今晚的聚会明面上明明是那些年轻贵族们玩乐的宴会,然后不少莱弥亚的吸血鬼伪装女伴到来的,不是贵族夫人们的茶话会,而且之后还在里面的私人房间,但那些猎巫人们似乎是瞅准了目标似的包围追入房间,因此连原本的守卫都没来得及通知,还有在他们闯进来之前灯火突然都熄灭了,只有桌上的蜡烛还亮着。”维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细想之下不对劲的地方不少。 “会不会是昨天死亡的那个吸血鬼身上发现了她们的踪迹?” “应该不会,因为是临时约定的地点,而且莱弥亚家族的处理应该比猎巫人更快才对。”维不太关注莱弥亚家族的事务,因此不得不仔细回想自己偶尔听到的几句交谈。 “那可能是她们中有问题了,毕竟还有灯火熄灭这点,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弥昂擦干落在地上的血迹,说出自己的想法。 “确实有可能。”维想了想后说道,“没有人料到灯火熄灭,也许是某人事先准备的为了隐蔽逃走的手段。” “看来吸血鬼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弥昂坐回椅子上。 “在争权夺利上,绝对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可能还更极端。”维靠在床头边。 “哼……”弥昂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抵达房门外,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弥昂向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维迅速反应过来往后缩了缩靠在床头拐角边房门视野的死角,同时还把有血迹的床单拉起来翻出看起来干净的一面,而弥昂则来到门前,无论脚步声还是敲门的习惯都不像是奥兰多或是维姬,那来的会是谁? 拉开门,一个弥昂不认识的人站在房门外,但弥昂从他的着装上能看出他的身份,尖顶帽和夏天都不换的大风衣,又是一个猎巫人。 “你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弥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自己的呼吸和神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的破绽。 “确实有,如你所见,我是一位西格玛教会的骑士,其实我今天原本是受威廉所托来找你的,不过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了,你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吸血鬼隐藏。”猎巫人直盯着弥昂的眼睛说着。 “嗯,确实,我对你们的行动能有什么帮助吗?”弥昂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有些淡然又疑惑地问道。 猎巫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我们此前受到密报后突袭了一次隐秘的集会,虽然我们没有当场抓到人,不过我们猜测在场的应该都是吸血鬼,在之后我们分散搜索,而我则是前来找你,不过我刚刚在街道尽头,似乎看到有一个人从屋顶上翻进了这间客栈,而且现在看似乎就是阁下的房间,可能是盗贼吧,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吗,骑士阁下?” 弥昂平静地摇头:“我一直在房间内,没发现有人闯入进来。” “那样最好,接下来还有些事情我们能在私下谈谈吗?”猎巫人说着就要走进来。 弥昂直接一抬手拦住了他,而猎巫人似乎对此没有太过吃惊,推了推弥昂的手发现他的力量推不开后又退后两步说道:“骑士阁下,我想说一些西格玛教会的秘密信息,因此最好别在这里。”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弥昂用请求和不容拒绝混合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的房间内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有什么置换的必要呢?”猎巫人追问。 “现在确实有点不方便。”弥昂依然平静地说道。 “有什么不方便,也许我们还能帮上忙?”猎巫人显然没有退让的打算。 在弥昂开始思索应该怎么应付这家伙的时候,维的声音忽然传来:“亲爱的,服务员有什么事要谈这么久吗?” 弥昂打了个寒战,回头说道:“有些琐事,放心马上回来。” 弥昂转过头,看到猎巫人脸上深以为然的表情:“哦,私人约会是吗?” “没错。”弥昂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猎巫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确实有些不方便,不过我还有些小问题。” “请问吧,稍微快一点。” “第一点,为什么这种约会还需要穿着盔甲呢?”猎巫人上下打量了弥昂一遍,“第二点,为什么房间里的血气味会浓到足够蔓延过来呢?” 弥昂一愣,上下打量扫视了自己后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还真没错,我没想到这些,哈哈……” 猎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双方的笑意都没到眼底。 笑声很快就消失了,猎巫人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手直接摸向腰间的火枪,而弥昂更快一掌扇在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撂倒在地,接着转身关死了门,敛容严肃。 这下麻烦大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开端 “你把他干掉了?”维看着转头关死门的弥昂,兴致勃勃地问道。 “怎么可能,不过他接下来几个月应该只能喝汤了。”弥昂摇了摇头,以构装手臂的力量他全力一击确实可以把人的脖子抽断,但显然刚刚他不会出全力。 “唔,那接下来是不是该逃跑了。”维把衣服往身上一卷,方便临时活动。 “好像也没别的办法,袭击猎巫人我大概被直接被通缉吧,我没兴趣和他们纠缠。”弥昂打开窗户想着能不能翻逃出去,不过他很快看到了外面街道旁站着的城市守卫,显然这个数量不是常规巡逻该有的,那个猎巫人刚刚可能是拖延时间让足够的守卫赶到。 虽然不是不能强行闯出去,不过就算能甩开他们努恩城内又能带维躲去哪呢,现在的城门应该关上了。弥昂在脑海中快速地思索着客栈的布局和努恩的地图,很快他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目标,而在他的告知下,一直在地底等候已久的曼涅托开始操控着古墓巨蝎再次开始行动。 门前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他们的时间已经开始如点燃的引线般减少。 “听起来不是很礼貌的敲门。”维似乎并不在意地说道。 “也许他们没学过礼仪。”弥昂让维下来后直接掀起单人床堵在门前,这应该还能撑一会,“稍等,我找到退路了,不过还得给奥兰多留个信。” 他从背包边抽出剑在窗户上来回两剑切出个叉,接着把灯油倒在切开的裂隙上点燃,这样的标示在一段时间内够明显了,希望奥兰多有机会看得到,至少当下先避过这群人,他们俩最好还是有人待在明面上。 “走了,来搭把手。”弥昂带上背囊,手持泰波克之翼与长剑,盯着脚下的木制地板。 在他们的楼下,一间更加简易的双人客房内,一对男女正在床上准备熄灯,但很快他们听到头顶上传来沉重利刃拖曳在地板的凌厉声响,穿过了墙壁停在了他们的头顶,然后一道粗糙的锯齿裂痕贯穿了天花板,剑尖的寒光闪过,接着青铜色的奇异刃身补上了一条十字形的笔直裂痕。 最后伴随着一记重击,他们头顶的些许砖石和木制的天花板被整个砸开一个井口粗的贯穿洞口,用时不到两个呼吸,最后是一个骑士肩上搭着一个白裙的少女重重落下,整个房间都一阵轻微的震颤。 弥昂转头看了两人一眼:“打扰了。”然后在两个人长大嘴的震惊目光中打开门走出房间。 门外走廊尽头就是楼梯,此时一队城市守卫正在沉重的脚步身中赶往楼上,而其中最后一人看到了从一楼房间中走出的弥昂两人。 “他们还在房间里,一会就要跑了。”维趴在弥昂背后看向守卫,装出非常认真的神情说道。 “他们看起来不信。”弥昂直接转身向着客栈的后院跑去,赶在守卫们追过来前抵达,后院的尽头是马厩,不过弥昂的目标并不是都法,而是院中的那口井。 “抱歉了,伙计。”弥昂看向马厩轻声说道,他接下来的路程没法带上都法了。 看着面前井中平静无波的井水,弥昂回身看向已经追下来的城市守卫们,想着是否还要再拖延点时间时,一阵地颤中墙体破裂与水流灌下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弥昂探头看向水井下方,借着古墓巨蝎躯体表面的魔法光芒他能看到水井的水道下被砸开了一个大洞,而在更下方的空间中就是古墓巨蝎。 和维说了声抓紧,弥昂直接踏上水井跃下,在一阵坠落的风中穿过地底清凉的水流后重重落在古墓的背上。 “这下没辙了吧。”弥昂抬头看了眼狭窄洞口的天空前探出头的几个城市守卫,把维放下在古墓巨蝎身上后活动了一下全身因为坠落阵痛的关节。 “这就是你的逃跑路线?”维也没有想到弥昂会选这条路。 “曼涅托一直发现努恩地下有更广阔的人造空间,应该是矮人打造的帝国自己都没法处理的下水系统。”弥昂点了点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摆脱帝国追击的办法了,在四通八达且帝国人自己都缺失全部资料的地下,这里应该是躲避和转移的最理想地点。 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点火工具点燃一根蜡烛,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地下,这里是一处砖石打造的通道,在中间是一人多高的水渠,两侧有行走的通道,宽度差不多正好容纳下古墓巨蝎,而水渠中完全是干涸的没有水流流经,想来是努恩人们管理不到的废弃下水道部分。 而在地面上,奥兰多正穿过街道的小巷,手中抱着一只油纸包裹的烧鸡,正准备回去客栈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客栈的异常景象,守卫们正在守着大门,而且里面有些混乱的声响,而他抬头看到一个房间的窗户前又一个裂隙正在燃烧,那是弥昂的房间。 奥兰多谨慎地站在巷子后观察客栈的情况,弥昂的窗口被点燃了但又没有火灾的迹象,城市守卫们正在看管面前的客栈,而旅客们被一个个叫出了房间带到了旅馆外茫然地站在被城市守卫们包围的圈外,对此最合理的推论就是……他一无所知。 不过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奥兰多悄悄上前,从背后把手搭在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维姬身上,在对方惊喜地回过头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维姬离开,好在他因为昨天玛丽卡家中的袭击随身带着佩剑,余下的东西倒是没那么要紧。 古墓巨蝎在昏暗复杂的地下前行着,努恩的下水道系统足有上千年历史,是当年由矮人们主持打造的,它们足够在这里再屹立一千年。 “你接下来怎么办?”坐在弥昂后面的维问道。 “不知道。”弥昂如实回答,他大概很快就会列上努恩最重要的通缉名单,以前应该没有过巴托尼亚的骑士遇到这种事情。 “不管怎么说,是因为我才给你带来这些麻烦的,要不要我想办法帮你和你的朋友离开努恩,至少莱弥亚家族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维有些歉意地说道。 “不,我不打算轻易,而且一旦上了西格玛教会的通缉,不解决这些想在帝国明面活动恐怕会困难重重,猎巫人们到哪都能把我列为敌人,就算去米登领恐怕我也很难再有所行动。” “你有什么办法能在那群狂热的异端追猎者们面前摆脱嫌疑吗?在他们看来异端可能只有敌人和潜在的敌人这两个选项。” “现在想解决眼下事情的办法还没想到,但至少得让猎巫人们的目标转移一下,也许我该接着去弄清楚这些时日中那位神秘的凶手究竟是谁,他想做什么,我怀疑之前莱弥亚吸血鬼集会暴露的事情也与他有关。” “阴谋总是会有目的的,如果他们把卧底打入了莱弥亚吸血鬼或者少数她们的仆人中间,那么显然他们希望能打击吸血鬼的势力来得到些什么,也许该从这里思考,他为什么知道许多莱弥亚吸血鬼的底细,但却只是用这样的攻势来削弱和扰乱她们,如果他想消灭她们明明有更快捷的选择。”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还没彻底联系起来,但我怀疑混沌教派、吸血鬼还有那些谋杀都有一个主线,而且现在想来对方可能早就注意到了我,而我一直在跟着他们的节奏,不过现在是该主动出击的时候了,反正都要被努恩通缉了,接下来我或许也可以采用一些非常有段。”弥昂似乎下定决心说道。 “看来接下来的事会更有趣了,我会帮你的。”维靠在古墓巨蝎身后说道。 弥昂回头看了她一眼:“话说回来,你在努恩又是为了些什么?” “一些琐事而已。”维依然是不太想告诉他的态度。 “我猜下回你也会这么说。”弥昂早已有所预料。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维手撑在古墓巨蝎背后靠近他耳边说道:“你真的想知道些什么吗,还是说你害怕知道些什么?” “女士的骑士无所畏惧。”弥昂回应。 “存疑,你英勇不凡,但正因此不能说是无所畏惧。”维轻轻笑起来,带着点紫色的眼眸在昏晃的烛光中闪烁着。 “那你觉得我会恐惧些什么?”弥昂发觉几个死者的神情都异常惊恐,因此他忽然倒是真有兴趣谈谈恐惧。 “这倒有点难,如果不谈辜负责任与无法保护这些,我得挖掘些更加具体和直接的东西。”维摇了摇头,“我才不帮你想这些,不如换个话题,你在帮我的时候有想过些什么吗,比如后果之类的。” 弥昂沉默片刻,似乎真的是在思考,最后说道:“没有,我只觉得你受伤了,而且不能让猎巫人找到你。” “嗯,那后果你有权衡过吗,比如和猎巫人甚至是西格玛教会为敌?”维追问道。 “至少在之前,我都没有考虑过。” “那现在让你认真再权衡一下呢?” “你想知道什么?”弥昂有些无奈地说道,“就算现在在认真思考一下,相比那些猎巫人,帮你都是我唯一可行的选项。” “想看看你会不会说清楚,简而言之,在你看来我比正义的猎巫人们重要多了不是吗?”维一手搭在弥昂肩上很欢快地说道。 “不用强调正义……”弥昂的话顿住了,维从背后抱住他的脖子,把有些寒冷的脸凑近过来。 “你当时可以帮他们的,或者毫不理睬,起身我自己也能逃走,但你选择了帮我,为此我很开心,我是说真的。”维几乎是小声嘀咕着说道。 沉默许久,弥昂轻声说道:“那就好。” “要不要给你点奖励,比如一个吻?” “…………” “伊岚。”弥昂在心底说道。 “我不咨询你现下的问题,自己搞定。”那位少女神明似乎有点生闷气又有些懒散地说道。 “不,我是想问问你,我有恐惧些什么吗?” “这我可不知道。” “你不是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但仅限于表面的想法,灵魂可不是浮于水面那么明显,信念、回忆、梦想,这些东西是层层叠叠的,最后会有些什么,只有你自己能找出来。”伊岚的声音又重新认真起来。 “我明白了。” ***插曲 很多年后。 一名骑士伫立在灯塔的最顶端,在数百英尺高灯塔的前方,夜下的浪潮猛烈地拍打着海岸,破碎的浪花带着水汽消散,灯塔明亮炽烈的光芒几乎洞穿了阴云与黑夜。 璀璨的光芒在骑士身旁亮起,即使在灯塔炽烈的光芒下那些光辉依然无法掩盖,那位女神踏入现实之中,与骑士并肩立在灯塔的顶端,她的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西方。 “你还好吗,进展如何?”骑士问道。 “很顺利,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越发强大,但也看到黑暗正在越发浓烈清晰,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崛起,一切都要结束了。”女神流光般的淡金的发丝在夜幕下的空中随风轻轻飞舞。 骑士点了点头,旋即又陷入到漫长的沉默中。 “你呢,你这边情况如何?”女神打破寂静说道。 “不算很顺利,至少不是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一切似乎还在命运的轨迹上。” “我能感觉到,不过,似乎还有点别的?” “……我见到她了,就像你说的,她终究会回来。” “她有说什么?” “她提议接个吻吧。” “哼哼。”女神轻轻笑了起来,“那结果呢?” “我拒绝了。”骑士回想着那无数残破的骸骨之间屹立的,戴着面具的熟悉身影,“我们已经不是那时的我们了,更何况我觉得……” 第三百四十六章 怀疑 努恩的下水道,一片浑浊肮脏的浅水中,古墓巨蝎蹲伏在其中,与那些怪谈中的下水道怪物几乎没什么两样,弥昂坐在古墓巨蝎背后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一片光线从头顶照入,一个下水道入口的井盖被打开,维抓住一旁的栏杆后再将井盖重新关上,接着一跃而下落在旁边的人行道上,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简便的猎装,穿着皮靴和黑色的风衣,手中抱着一叠报纸。 “上面现在怎样?”弥昂看到她出现后问道。 “和你预料的差不多,你现在是属于只比邪教头子们差一点水平的通缉犯了。”维举起一份劣质的报纸,弥昂凑近火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维还额外带了一份通缉的告示,上面还有他的简笔画像,看描述似乎是威廉亲自画的。 “似乎有点偏差。”弥昂看了眼那张画像,如果对着脸显然能看出相像的部分,但是拿开的话弥昂可不能说这就是自己。 “没准对方正在帮你呢。”维说着将东西扔给了他,“顺带一提,没打听到你朋友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找了什么门路躲了起来。” “奥兰多有时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之举,不过可能会比想象中有效。”弥昂摊开报纸查看新一条的情况。 与此同时,范德·佩尔森家族的宅邸门前,玛丽卡正在与前来的守卫队长交谈。 “原谅我的打扰,佩尔森女士,不过最近的通缉事件着实有些多,我们记得您之前与这个人碰过面,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能告知我们吗?”守卫队长举起一份通缉令在玛丽卡的面前。 “嗯,我记得,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玛丽卡冷淡的说道。 “好的,抱歉打扰阁下了,对于令尊的事情我们也很悲痛,容我直言,在我们中他一向受到尊重,如果女士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会尽力协助的。”守卫队长似乎也不愿多纠缠,问过后便鞠了一躬离开了。 玛丽卡关好门再拉上窗帘,回头对着阶梯后房间的门前说道:“他们走了。” 房门开启,从中走出的是奥兰多。 “感谢你愿意帮忙,虽然他们未必能查清我的身份,不过巴托尼亚的骑士现在恐怕是努恩的重点盯梢对象了。”奥兰多叹了口气说道。 “你朋友的事情我稍稍询问过,不过似乎涉及到西格玛教会的事务,巡警与守卫们知道的都不太多,罪名是勾结异端,至于细节的部分似乎是与吸血鬼有关。”玛丽卡回到长椅旁坐下,捧起一杯咖啡饮用。 “勾结异端,吸血鬼?”奥兰多忍不住笑起来,“那不可能,他杀过的吸血鬼没准比我见过的多。” “我相信。”玛丽卡有些机械地喝着咖啡,认真说道。 “你还好吗,最近的事情……而且你就这样相信我们合适吗?”奥兰多看着她有些担心地问道。 “现在这个时段,想要相信别人可能比想象中困难,否则我刚刚就该向守卫们求助了,只不过我的导师是个混沌信徒,而我的父亲死了,现在我该信哪些人真不好说。”玛丽卡有些悲伤地摇了摇头。 “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奥兰多看着她,距离父亲的死才过了两天,奥兰多知道让她这么快振作精神的除了支撑起这里外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凶手,为她的父亲报仇。 “我要找到真相,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玛丽卡揉着额头,从口袋内取出那两枚奥兰多递给她的,沾有她父亲血迹的徽章,“我父亲一直希望能让这个城市更好,不过显然,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如此,哪怕他足够尽忠职守。” “你父亲有暗示些什么吗?”奥兰多问道。 “我还没想通,也许他只是单纯想把这些留给我,不过我不觉得是这些天流传的‘死亡欢影’所为,哪怕那些巡警在初步的案卷上记录的依然是那个家伙,但显然不同的地方太多了,或许只是一个模仿和脱罪的阴谋而已。” “模仿?”奥兰多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想要害死一个人,还要摆脱凶手的罪名,因此当一些连续有特点的案件发生,特别是还没有抓到真凶的情况下模仿一次案件,然后试图将罪名多加到那个更出名的凶手身上,这种事以前也很少见。”玛丽卡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 “听起来有点意思,谁会把目标打到……你父亲身上?” “我父亲的政敌并不少,暗杀在这座城市还不算稀罕,不过敢于这样让人闯入进来谋杀的寥寥无几,据我所知这件事是按照混沌教派谋杀处理的,由猎巫人们接管了,一般不该这么快。”玛丽卡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 “也就是说对方有能力并希望快速让这件事淹没在其他的报告中。”奥兰多跟上她的思路。 “你总算有些明白了。”玛丽卡叹了口气,“那些人大多都住在贵族区域中,和这里的往来不多,而现在我可能已经被秘密监视了,想要去那调查恐怕机会不多。” “这么说我也不能太随意的露面,不过我这还算好了,也不知道弥昂现在的情况怎样?” 在人来认往的努恩街头,人们不会注意到脚底六英尺地下隧道中古墓巨蝎缓慢爬行的动静,尽管他们不确定自己要去哪,但保持行动总是好的,虽然在他们离开时古墓巨蝎用一记重击打碎了部分通道的墙面让碎石堵住了缺口,但也不是没有从身后道路追来的可能。 “除了通缉令外,有关下水道的雇用任务和人手招募也多了起来,下水道千斤顶已经开始部署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影响。”维扔给弥昂一个纸包,里面是苹果、黄油面包还有腌鱼干,看起来不是棚户区街边可疑的食品,虽然在下水道这样的地方用餐着实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至少我帮不少人找到了工作,这值得高兴,下水道千斤顶是什么东西?”弥昂开始咀嚼鱼干,同时继续盯着努恩的地图推测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个专门负责巡逻努恩下水道的警卫小组,努恩的下水道就像吸收污水一样吸引了各种各样的肮脏的东西,混沌腐化的生物,邪教徒甚至是地精之类的东西都占据了下水道的部分,当然因为工作环境的原因他们很难招到人手,而且城市的统治者似乎也不愿意让他高贵的军队屈尊在下水道。” “这么说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追兵?”听到努恩下水道存在的各种势力后,弥昂似乎有些兴致的问道。 “你的朋友在地底下没有什么发现吗?”维拍了拍古墓巨蝎的身躯。 “地底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还有宽敞,甚至在一层下水道下还有新的水道和隧道,而显然这些不是天然构成的,努恩的地底一直潜藏着与之相称的黑暗。”弥昂下结论道。 “传说被遗弃的变种人们在地下建立了一座诡异的城市,密谋颠覆努恩乃至整个人类世界,当然只是传说而已,没有任何人见过。” “如果真的有就好了,至少战斗是我所长。”弥昂揉了揉额头,调查分析奔走往来,这些天净干这些事让他都有些头痛,“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那些莱弥亚的吸血鬼现在怎样?” “我可不是莱弥亚的一份子,她们的情报网与我无缘,不过我猜她们正在极力撇清关系和缓和局势,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猎巫人们没准会怀疑努恩每个身份高贵的女性都是吸血鬼,这可不是她们想要的。” “他们要是能忙于此事把精力挪开就好,我们可以去找某个莱弥亚吸血鬼问问。” 到了傍晚的时候,猩红女祭司又是真正开始忙碌的时候,而作为这里的女主人,罗斯享受着侍女们的贴心服务,而一份份特殊的账目文件被递到她的床头,她慵懒的倚在帷幕后翻阅这些来自各个街头巷尾之间有组织犯罪活动的报告,以往她也处理过这些,不过没有现在这么繁忙,但她乐在其中。 窗户外传来了几声轻敲,罗斯皱了皱眉,会走窗户的只有一人,不过今天不是他们碰面的日子才对,不过她还是遣散了侍女们,独自来到窗前,此刻窗外依然是一片黑暗。 但这并不出乎她意料,她打开窗户问道:“怎么今天来了,发生……”她的话说到一半缩回喉咙中,一个有点眼熟的吸血鬼女性正趴在窗框下冲她微微一笑,旋即翻身而上,罗斯惊得退后了几步让开空位。 维站稳在地,伸出手从窗外将弥昂拉了上来,披着黑色风衣的弥昂也从窗户中翻入站稳,罗斯在看到他的戒备不减反增,她当然知道弥昂现在是通缉犯,甚至知道是为什么…… “原来是你。”维打量着面前的罗斯,她在之前的晚宴上见过她,仅隔一日她还记得清楚。 “你在说什么?”罗斯本能地回应,“我记得昨天的晚宴上……” “对,帮你们断后的倒霉鬼,我高估你们这些胆小鬼了。”维有些不满地看着罗斯道。 “姑娘,不招惹麻烦是我们的守则,如果选择战斗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罗斯说完后又看向弥昂,“如果我没猜错,就是你去找他帮忙结果才有了今天的通缉,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你的麻烦可大了,骑士,猎巫人的通缉可不是随便能被消除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又提到这一点让维有些许愧疚,不过弥昂不甚在意地说道:“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回巴托尼亚,不过现在我还在尽力解决问题,那么先回答我一点,你们会把我当做通缉犯告知给猎巫人吗?” 罗斯想了想说道:“我只不过是莱弥亚家族的中下层而已,如果你想要从莱弥亚家族获得帮助,最好还是去找那些真正的主持者,不过事先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减少自己的干涉避免暴露,你不会得到太多帮助的。” “无妨,虽然现在我不能轻易暴露,不过躲在黑暗中搜寻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也许这能让我更深入地接近敌人。”弥昂想了想后问她,“昨天的经过我听维说过一遍,不过你是当事人的话可能会有其他的信息,能告诉我吗?” 罗斯并不避讳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再给弥昂叙述了一遍,除了个人活动不同外,发生的事情和维的描述大同小异。 “你们的聚会是怎么暴露的,这点有结果吗?” “已经查出来了,前天死亡在街上的吸血鬼,猎巫人们在她房间的抽屉内发现了一张标注了行程的手册和一份请柬,他们就是这样找到的,而问题在与猎巫人们到来之前我们就已经让奴仆处理过所有书信之类的东西,包括猎巫人找到请柬的那个抽屉,而且从时间上看她根本不该收到请柬,是知道我们消息的人动了手脚。”罗斯坐回床边说道。 “据我所知,除了几个专门送信的奴仆外,只有那些参会的人会事先知道请柬的目的地,所以说让猎巫人发现聚会的人很可能是当天出席的之一,而且熄灭的灯火显然也是事先有所准备。”维向弥昂说道,也是说给罗斯听的,毕竟她也是怀疑名单上的一员。 “更高阶的姐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那家夜总会已经被封锁了,上到总管下到杂役都被猎巫人关押起来审问,想要找到线索可不容易。” “如果说让你们暴露的也是你们中的一员,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弥昂稍有些好奇。 “也许是觉得这样能获得更多的权力,毕竟扫清其他人也是在为自己排除障碍,或许只是单纯的潜伏着的敌人,毕竟即使是女王也没有控制所有的莱弥亚姐妹,脱离姐妹会反对她的人也存在。” “在此前死亡的吸血鬼身上,伤痕与之前的几次案件留下的是相似的,不过我觉得不是那位死亡欢影所为,而在当天还同时有两起案件发生,你们有调查过吗?” “那些消息与我无关,我这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罗斯皱了皱眉。 弥昂点了点头:“最后还有个问题,努恩下水道的绘图有办法弄到吗,越详细越好。” “努恩城市管理局中应该就有,这倒不难,不过其实我们能给你安排秘密的地点,你真的打算在地底下活动?” 弥昂点了点头:“这样更方便,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把你们当做盟友。” “当然,你不把我们杀了就算万幸,不过她是例外?”罗斯指了指维。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弥昂看了眼帷幕后她手边的文书,“看来之前的事情不影响你打理自己的生意。” “当然,他们每天都在给我们进贡财富。”罗斯不在意地拿起一份文书翻看。 现在是猩红女祭司人最多的时候,弥昂来时走窗户,现在显然也只能原路离开,他率先翻出窗外抓住窗框与砖隙向下落去。 “知道有趣的事情了。”当弥昂与维离开后,罗斯来到窗前合拢,拉上窗帘。 落地后弥昂再看了眼巷子两侧,没有注意到他们是从上面翻下来的,他抬了抬风衣的领口把脸遮得更严实了些,拐角的巷口现在没有人经过,他们迅速离开找到路尽头的下水道井口。 “你觉得我们问到有用的了吗?”当他们顺着铁栏爬入下水道的时候,维向他问道。 “几乎没有,我原本有些更细致的问题想问,不过我放弃了。”弥昂踩在下水道内狭窄的人行道上,水渠中伫立着古墓巨蝎。 “因为你也怀疑她,我之前听清她说的了,似乎她早知道有人会翻窗户来找她,但显然不是我们,我我们当时应该逼问她看看,不过你让我们装作无事发生。” “毕竟此前的晚宴上她也有嫌疑,既然有了怀疑的地方,我们不妨等等看,阴谋的种子总是要发芽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流向 这是一个工人告诉他们的,当西蒙以及莫尔神殿的牧师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个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努恩,从集市到咖啡馆,从客栈到贫民窟,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和陡峭的小巷上空,从一个窗口传到另一个窗口,现在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停止了挖掘,把铁锹和鹤嘴锄立在土壤中,站在那座未完工的墓穴前,现在是盛夏,尸体腐败的很快,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城市里总是会有很多工作,男爵夫人,康斯坦丁殿下的廷臣,财政大臣的前妻、社交名流、孤儿和病人的庇护人,在她的马车里被谋杀,许多人会悲痛地悼念她。 祭司的官职链条沉重地挂在他的脖子上,西蒙看着周围的莫尔牧师们,用手指抚摸着它,他不特别喜欢这份工作,但眼下其他的牧师都太年轻。 “我尽量长话短说。”西蒙和开始说道,“我相信我们都对男爵夫人的死感到震惊,但神殿的工作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提供道德和精神上的力量,我会去为已故的男爵夫人安排丧事,但男爵夫人被谋杀并不能阻止普通人的死亡,大家继续工作吧。” 即使为贵族安排葬礼西蒙也并不陌生,但一般贵族会交由东部的墓园负责,此外令人疑惑的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看见那位男爵夫人的遗体,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还带有来自西格玛教会的委托,因此西蒙很好奇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离开莫尔神殿,西蒙穿过这座古老城市蜿蜒的街道,城里充斥着关于男爵夫人之死的消息和流言蜚语,人们看到他黑色的长袍时,有些大胆的人会在街上拦住西蒙,似乎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大街上议论纷纷的都是谋杀:是寻常谋杀还是政治暗杀?如果是政治暗杀,那谁该负责?许多人似乎都相信巴托尼亚人是幕后黑手,毕竟记录的很清楚,最先发现男爵夫人死亡的是一个巴托尼亚人,而且他很快就成为了通缉令上快要登顶的人员之一,其他的理论归咎于变种人,或者传说中的人形老鼠从城市地下早已废弃的隧道中爬出来。 西蒙对绝大多数街头巷尾的理论嗤之以鼻,不过他看到通缉令以及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是弥昂后,他还是愣神了一段时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弥昂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怎么就成为西格玛教会的通缉人员了?虽然他有时觉得猎巫人们通缉任何人都不会奇怪。 往外的三排人群中,奥兰多站在后方,他比许多帝国居民高出近一个头,金色的头发系起,穿着一身便装无论气势还是身形都显得鹤立鸡群,他是出来碰碰运气,顺便看看当下的情形的,当他听到那些流言里把弥昂推论成某个阴谋中的杀人凶手时,他着实有点想把那群人拖到街上揍一顿,不过现在他必须忍耐。 玛丽卡想找到凶手为父亲报仇,而奥兰多则要找到那个真凶“死亡欢影”,他理所当然的把弥昂的现状理解为被混沌教派的势力所陷害,毕竟那些堕落者很可能渗透到了努恩的上层之间,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们面对的困难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玛丽卡从书房一个隐藏的箱子内找出了几份记录,书房内绝大多数的文件和资料都在搜查时被带走了,但还有一些隐藏的文件玛丽卡没有透露给搜查者们,包括一些城内的暗线活动以及一些特殊的犯罪记录,这些是玛丽卡的父亲即使主动清剿但也会被复原的犯罪网络,虽然明面上他没再尝试过去清剿它们,但记录依然存在。 转身离开走向城区深处,弯弯曲曲的街道变得越来越窄,逐渐消失在楼屋的阴影中,这里的建筑来来去去,但贫民窟般的感觉从未改变,它散发着悲惨的气味,衣衫褴褛、形同畸形的男人站在外面,有的拄着拐杖,有的身上有可怕的伤疤,当奥兰多走近门口时,他们用渴望盗窃与抢劫的神情打量着他,奥兰多则漠然扫视他们的脖子一眼,有些事在帝国就是麻烦。 推开面前仓库的门,里面有一个高大的秃头男人,他穿的衣服是流行花边时装的廉价仿制品,腰带上别着一把短刀。 “你是萨甘特。”奥兰多看向他。 男人没有动,盯着奥兰多看了很长时间。 “我不记得有你这号客户,还是说你是新来的?”他的声音有点刺耳。 “都不是,我有点问题要问你。”奥兰多的手指在肮脏的木制柜台上敲了敲,推出一枚带有铜制的盾形徽章,几缕堆积尘埃落下。 男人有些紧张地拿起那枚徽章,在火光下来回翻看了几遍,顿时换了张笑脸:“大人,我想我们这段时间没有令你们不满意的地方。” “你确定吗,没有趁着其他犯罪家族势力变迁的时候偷偷贩卖新的药品?”奥兰多笑起来,指甲在木板上划出一道有点刺耳的声音。 “我,我得声明,这些事没有包含在原本的协议范围内。”萨甘特擦了擦额头的汗。 鬼知道你们有什么协议。奥兰多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同时没想到玛丽卡的主意真的会有用,看来努恩城内各种势力勾结的情况已经太过常见了,从玛丽卡给他的介绍来看几乎所有非莎莉娅神殿的医药店都贩卖致幻剂以及更糟糕的一些东西。 而有些更罕见的药物则更难入手,目前他手头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弥昂留给他的那些怪药,玛丽卡拿出一枚备用的暗探使用的警徽,没想到这招居然真能奏效。 “得了,告诉我除了这些外你们又弄出了些什么,如果有账目最好。”奥兰多将一小份药草的检材扔在桌上,看到这萨甘特更紧张了几分,因为这些药他几乎都认识,没准有些都经手过。 “请稍等。”萨甘特急急忙忙地跑回仓库间,回来时除了账本还拿了笔纸。 奥兰多翻开账目时有些茫然,他从来没处理过这些东西,不过他明面上依然装作非常认真地审阅过它们,并要求对方将近期走私入库的药材全都写下来交给他,包括部分入量。 “就算是新药,我们保证提成的部分也不会少,大人还请多多包涵。”在奥兰多走前,萨甘特留给他一个令人恶心的谄媚笑容。 反正我又收不到一分,至于谁会拿到,且由他们乐一段时间吧。奥兰多装着点了点头,旋即离开了这间破旧的仓库。 在离开仓库走过小巷拐角的时候,奥兰多忽然猛地转身拐回了刚刚经过的巷口,接着转手将披肩翻转过来露出破旧表面下几乎相反的华丽刺绣,将系着的头发散开后扔掉背心,在脸上用力擦了几遍将化妆抹掉后挺直有些佝偻的身形,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接着淡然地来到马车聚集前登上一辆马车指明了目的地。 在一个距离玛丽卡宅邸稍有些距离的位置下车后,奥兰多才转进又一条路抵达了宅邸的正门,装作拜访的模样挥了挥手上一个字都没有的请柬后,奥兰多回到楼下的大厅中,玛丽卡已经在长椅前等候了。 “怎么样,没人怀疑吧?”她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确定,不过应该没有人跟踪我,我至少换了三条道来确认。”奥兰多解下披肩搭在把手上,“还有下次别再搞那种化妆了,那让我看起来太阴谲了。” “秘密警察就是要这个模样,而且我的化妆品可都是很贵的。”玛丽卡伸了伸手,奥兰多将取回的记录递给了她。 仔细对看了两遍,玛丽卡问道:“有三种药在你的样品里一份都没有,你有问他们上次进货的时间,吗?” “一个星期前。” “在我父亲被害前三天,他还有一次针对这些毒品走私的调查,我手中还有备件,据我对照,这三种药都没有进入到明面上能找到的商铺内,很大可能这些药很少,因此特供给了某些特殊人群,比如你所说的混沌教派。”玛丽卡放下文件后说道。 “这些犯罪组织既和明面上的政客势力勾结,暗地里也为混沌教派服务,稍有些波动被碾碎的就是卡在这些中间的家伙。”奥兰多冷笑道。 “你学得还挺快,我还以为你脑子里除了肌肉和荣誉感外没有太多冗余。” “我就假装你在赞叹我好了,说到学,你看维姬怎么样?” “嗯,她是个不错的学生,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那……” “回头再说,先专注手头上的事,犯罪组织,特别是那些有势力的犯罪家族,他们向来会替某些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我父亲的这次案件里,显然无法排除他们插手的可能,不过现在努恩犯罪势力之间的情况有些复杂,之前……” “两个家族的高层被谋杀,帮派战争。”奥兰多替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玛丽卡有点惊愕。 “我当时就在现场。”奥兰多摊了摊手。 “好吧,那么现在的情况是,纽斯达特城区处于圣索维诺家族一家独大的情况,他们接手了之前退场了两个家族的种种势力和生意,可能还顺带吞并了盗贼工会,如果说现在纽斯达特还剩哪个犯罪势力可以发起此前那样的谋杀行动,显然只有他们,不过疑点在于他们虽然势力正盛,但也不会蠢到明面上挑战努恩明面的力量,对他们而言维持平衡才是最好的,除非他们的头领是个蠢货或者疯子。” “要问问看吗?” “我倒是想,不过现在我可没这个能耐。”玛丽卡叹了口气,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预告 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弥昂与维决定蹲守在猩红女祭司酒馆外以监视可疑的动向,弥昂在他们此前翻入时窗户下的巷子内,躲在蒙着帆布的一堆木箱后,而维则在对面房屋的顶楼,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来监视这块区域,这里的入口应该没那么多。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酒馆门前来往的马车与人群经历了一个由少至多再逐渐减少的过程,当快要接近午夜的时候,他们开始觉得今日可能不会再有新的线索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酒馆外,起初这没有引起弥昂的注意,但很快他发现罗斯房间的灯熄灭了,对一般人而言确实早该是睡觉的时候,不过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夜生活应该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对面楼顶的维,过了片刻她探出手比了两个简单的手势,示意他来到街道前,弥昂快步上前走到巷口探头看向酒馆的门前,看到那辆马车前马车正拉开车门,让穿着酒红色礼裙的罗斯和一个男人登上马车,接着关上门开始驾着马车驶去了。 维用手指在半空画了个圈示意等一会集合,夜间也有着守夜人与巡逻队在街道上,弥昂现在不是能和他们碰面的时候。 回到下水道的井口前,弥昂来到古墓巨蝎背后,让曼涅托沿着一条隧道开始前进,弥昂将新买来的油灯放到努恩下水道布局的绘图前,这些东西的管理并不太严格,维在城市管理部下水道的档案内很快就取得了一份,只不过这并不是最初矮人们打造努恩下水道时的工程图,只是后来努恩管道工们重新绘成的地图,但也算是够用了。 向前抵达了他们事先约好的地点之一,弥昂在其中等了约两刻钟后,维揭开井盖向他挥了挥手。 “找到他们的目的地了?”弥昂一边爬上街头一边问道。 “嗯,不太远。”维点了点头后带着弥昂迅速穿过小巷,避开街道上的巡警与哨塔的守夜人视野,在穿过巷口后弥昂他们看到的是一家灯火通明的卡巴莱夜会馆,在门前停靠的马车中弥昂看到了之前带着罗斯一同离开的那辆马车。 显然会来这里的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衣着都是努恩最新时尚的衣饰,打扮未必华丽但也非常精致,侍者们会来到门前为客人们引路,并且还有雇用的守卫看守周边。 “想进去的话可有点麻烦。”维低笑着说道,“这好像是一场特邀聚会,我看贵族并不多,毕竟是纽斯达特城区,但到此的都多少有些别的身份,比如行会首领或是重要商人之类的。” “后面应该也有守卫,不太可能完全避开,不过从旁边的楼顶翻过去的话……”弥昂的话还没说完,维敲了敲他的肩膀,指向道路另一边。 “我已经帮你想过办法了。”维没有明说。 弥昂盯着维指向的那辆马车,当它停靠稳,里面的男性青年扶着穿着礼裙的女性走下马车时弥昂才明白维的意思,那是奥兰多与玛丽卡,弥昂这些天的顾虑稍稍放下,奥兰多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没被他的事情波及太多,而这应该是玛丽卡帮忙的结果。 奥兰多下车后理了理衣领,他不太适应帝国人的正装衣饰,肩膀与肋边的填塞物堵得人难受,尤其还配上一个在他看来显得很蠢的宽檐贝雷帽。 “别露破绽。”一旁的玛丽卡提醒他,今晚她穿着带白色巴斯克尼胸衣的淡黄色长裙,头发梳在脑后,头顶上是带花朵的黑色头饰。 “打扰一下两位,我想有个人你们需要见见。”在他们两人准备进入会馆时,维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把两人吓了一跳,奥兰多本能地想摸向腰间不存在的剑柄,不过当他看清维的样貌后他便放下些心来,对于维他是有些熟悉的。 联想到可能与弥昂有关,奥兰多有些期待地问道:“你说的是……” 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转身引路,玛丽卡疑惑地看了奥兰多一眼,而奥兰多向她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跟着维走到街对面的巷中。 在拐角处,奥兰多终于看清了弥昂,兴奋的准备上前来个熊抱的时候,在距离弥昂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捂住口鼻。 “天哪,兄弟,你最好买三块肥皂和一大瓶香水好好洗洗。”奥兰多摇了摇头说道。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下水道呆上几天的遗留。”弥昂苦笑着说道,“你和维姬还好吗?” “还好,多亏了玛丽卡帮忙。” 弥昂向奥兰多后面的玛丽卡致谢,玛丽卡看清是他后也略有些惊讶,问道:“你现在还处于通缉状态,这些天躲……嗯,我猜出来了。” “你应该不会相信我是凶手这种事吧?” 玛丽卡思忖片刻后缓慢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不像,不过在没有确实的证明前我保持怀疑态度。” “无妨,关于我被通缉的事,我猜可能是有人觉得把谋杀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会比较方便吧。”弥昂没有把他真正被通缉的原因说出来。 “你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吗?” “不如说我更倾向于寻找真相而已,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 “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奥兰多接过话道,“玛丽卡想追查谁是害死她父亲的凶手,只不过有些无处下手,而我重新调查过你之前给我的一些药草,同时从努恩的私售贩那里弄到了一些新的消息,我们来这里的目标是圣索维诺家族的首领,一个犯罪头子。” “圣索维诺,稍微有点熟悉。”弥昂开始回想起来,片刻后想起这好像就是罗斯说过的她的情人。 联系在一起了,这是个好现象,如果能在这找到一些线索的话,他们也许能向真相推进一大步。 “我想他身上可能确实有我们想要的线索,这里今晚的宴会是为了什么?” “一个政客的宴会,他是河港区的守卫长,我猜得没错的话,他是想拉拢他人好让自己能被推上纽斯达特的巡警长的位置。”玛丽卡冷哼一声,和弥昂他们稍稍讲解了一下努恩相关的信息。 虽然贵族基本是名义上是主人,不过许多时候管理着帝国村庄、城镇和城市的是政客们,他们是经常被辱骂和腐败的职业,有些人的职位是被选举上来,而另一些则是被任命的,而纽斯达特城区巡警长的位置需要努恩最高法官、最高巡警与市议会的通过,因此那位政客需要拉拢市议会内具有影响能力的各个行会或是其他代表人,而犯罪家庭头领也属于这个邀请的范围。 对于帝国这种复杂的政治局面弥昂与奥兰多都只是大概听了个明白,不过已经足够了。 “我不会傻到直接去质询我怀疑的人,不过今天被邀请来的还有我尚算能信的人,至于能否看出些端倪就看运气了。”玛丽卡这样说道。 “这么看罗斯只是被邀请来宴会,也许我们今天弄错了?”维在弥昂一旁说道。 “有这个可能。”弥昂耸耸肩,看向玛丽卡道,“注意那个犯罪头领旁边的女人,她替那他管理了许多账目,也许还有情报网之类的。” “我明白了。”玛丽卡点了点头,递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们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不过最好小心。” “这个交给我,我也许可以让别人去联络。”维收下字条。 “你们接下来还打算……想办法进去吗?”奥兰多问道。 “不了,原本没办法才打算冒险,而且除了找机会威逼外我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不过你们可以正式进入的话也许可以打探到更多消息,我们会暂且先离开。”弥昂向他点了点头,双方再简单交谈几句后,弥昂与维一同离开潜入到下水道内。 “这么快就撤退了?”维盘腿坐在巨蝎背后。 “要不然我就只能偷摸进去,然后把一个人拖到角落里揍一顿逼问答案,现在恐怕不是时候。”弥昂莞尔道,“虽然你的样貌没有上通缉,不过由你去和他们联系的话,他们恐怕会有些怀疑你的身份。” “放心,如果只是送信之类的联络话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可以考虑从亚米娜那里借个仆役过来。” “莱弥亚的吸血鬼有这么大方?” “她只是比较关注那个叫夏洛蒂的女孩失踪的情况,她看起来有点重视她,而且她担心她吸血鬼的身份可能暴露的问题,毕竟她想不通对方抓这个女孩是为什么?” “我提供一个线索,你可以让那些吸血鬼们去查查看,当然条件是查出来的结果我也得知道。”弥昂说着拿出努恩的地图指了指南部城区,“雪松小屋儿童福利院,大约是毁于十年前,有关那里的人和事最好都别放过,也许可以找到有用的线索。” “有意思,我记住了。”维点了点头,“接下来做点什么。” “你可以先去找那些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我去等奥兰多他们的晚宴结束,看看会有什么新的消息。”弥昂和她商量过后,两人再次分头行动。 而此时的晚宴上,玛丽卡熟练地让侍从接过夏天根本不需要的外衣,再整理了一下发饰后步入宴会场,奥兰多落后她半步,虽然他对宴会一点不陌生,但以前的宴会他只要表现得像个正经贵族就可以了,而帝国的形势显然有些复杂,他得更谨慎一些。 四周窗户间的蜡烛与天花板上的吊灯将整个宴会厅照亮,十数张盖着白色桌布的圆桌摆放在厅中,在大厅的最前方有一个演讲台,一个穿着黑色礼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站在演讲台下和周围的人闲聊,周围往来的人都是城区中重要的行会首领、商人以及政客,侍者们端着有酒水和零食的托盘穿行在人群中。 “他们在那边。”奥兰多借着身高优势一眼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人都在前面聊天人,包括玛丽卡所说的守卫长,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首领,还有弥昂提到的那个女人,不知是不是弥昂提示后的心理作用,他确实觉得那个女人有古怪。 “过去看看吧。”玛丽卡出乎意料地平静。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那位守卫长很快就注意到了玛丽卡,并挥手邀请她来到一旁。 “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来,姑娘,现在该称你为女士了,我为你父亲的事情感到遗憾,我对他的敬意和对你的尊重不会有任何减少。”守卫长打扮得体穿着礼服,接近五十岁看起来但像个老绅士而非是人们常常想象的满脸胡茬的大汉。 “既然您邀请,我自然是要出席的,毕竟现在有许多事务需要我完成。”玛丽卡回礼,看不出父亲刚刚去世时的悲痛,奥兰多都有些惊讶她的演戏能力,或许这是帝国政客贵族们必备的能耐。 “我想各位对这位女士应该都略知一二,我们先巡警长的独生女,努恩大学的法学学士,在维伦娜教会都很受重视。”守卫长说着向周围的人介绍道,接着是一连串琐碎的互相问好。 在行礼中,玛丽卡看向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看似疑惑地问道:“我以前没见过这位先生,请问该怎么称呼阁下?” “乔伊·圣索维诺,一位新的商人的而已。”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达布里特式上衣,棕色的头发向后梳拢得一丝不苟,但不知为什么,奥兰多总觉得他看起来比那个女人还要古怪,但当他把余光集中在那个人脸上时却又觉得只是个普通人。 “我猜你的新生意一定发展得很快。”玛丽卡似乎热情地说着,奥兰多知道他另有所指,但当他想看看那个犯罪头领的神情时,他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诡谲笑容。 “哪里,现在的努恩到处都是新兴的商机,我也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乔伊笑着说道。 “趁势而为……”玛丽卡琢磨着这个词时,挽着乔伊胳膊的罗斯拉了拉他。 “抱歉,守卫长,我还有别的人要打招呼,放心,我会给你投一票的。”乔伊别过后和罗斯转身离开到宴厅的别处去了。 玛丽卡盯着他的背影数秒和转回头来继续与其他人交谈,而奥拉多则忍不住继续看向那两人的背影,过了片刻都没瞧出端倪后才重新站回到玛丽卡身后。 当奥兰多移开目光后,那个乔伊无声地回头看了奥兰多一眼。 也很警觉,不过还差了点。他在内心中稍稍评估后回身与周围的行会代表们攀谈起来。 当邀请的人基本到齐之后,众人们坐在餐桌周围,而守卫长则站上了讲台开始发表他的讲话:“诸位皆知,努恩是帝国伟大而繁华的城市,而纽斯达特则是它真正众生的一面,而为了维护它,努恩的城市守卫以及……” 对于这番演讲玛丽卡在人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小小打了个哈欠,无非就是赞扬他治理区域的治安稳定以及对各位行会商人们利益的维护,她知道这些话是为了拉拢有必要一再明确的,但对她而言除了无聊以外没有别的。 自己出场带来些什么呢,她被害的父亲是这里的巡警长,她去世的母亲来自贵族家族,因此自己还有些影响力,兼具一大笔遗产……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奥兰多从一旁的侍从内接过一杯葡萄酒递给她。 “在想自己能做到些什么而已,我在大学里学得很多,但我从没独立面对过这些问题,尽管我必须要做到。”玛丽卡叹息道。 “别担心,我也会帮助你的。”奥兰多镇静自若地说着。 随着守卫长的演讲结束,台下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而在奥兰多身后一名侍从在行走的途中被起身鼓掌的人撞了个趔趄,手中托盘上的几杯葡萄酒被打翻,其中一杯正洒在奥兰多的背上。 “真,真对不起,大人,我绝对不是……”那个侍从哆哆嗦嗦地向奥兰多说道。 “没事,还我现在不是什么大人物,不会在意这种事。”奥兰多无所谓道。 “但,但这种场合不太合适,我带阁下去后面清洗一下吧?”那个侍从小心地说道。 奥兰多看向桌对面,玛丽卡向他点了点头,奥兰多虽然自己不在意,但这种场合他也不想穿着一身脏跟在玛丽卡身后,于是便答应了跟着那个侍从走向后厨所在的地方,那里的水缸有储存干净的水可以用来清洗。 解开衣服的皮夹克,主要的污渍都在这上面,奥兰多试着将水打湿将污渍洗下去,不过效果不太明显。 “阁下,需要我给你拿块皂膏试试吗?”他身后的侍从低沉着声音说道。 “可以。”奥兰多点了点头,旋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声音并没有离开厨间,而是在门前停下,最后是木头咯嘣的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合上了。 奥兰多清洗的动作慢了些,身后脚步声再次接近。 “阁下,我帮你拿来了。”侍者的声音更加低沉。 奥兰多缓缓将衣服卷在手边:“还真是多谢了。”旋即反身甩去。 寒光在眼前闪过,嗤啦一声中尖锐的刀锋撕裂了皮质的夹克,奥兰多侧身闪躲,刀锋从肩膀边划过砍在水缸前,在陶臂破碎的声响中带出一个细长的裂口。 “你是什么人?”奥兰多沉声看向面前的“侍从”,那个人的脸上浮现出了许多细密的血线,血珠不停地从脸上涌出滴落,几乎快要看不清为人时的面容。 “等你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告诉你。”杀手用一种混合的古怪腔调说道,接着挥动手上一柄怪异的半臂长剔骨刀向奥兰多杀来。 在狭窄的厨间中奥兰多左躲右闪,他随手拿起一旁的烤架想用来抵挡,但那柄诡异的刀锋轻易切断了烤架的金属后在奥兰多胸前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奥兰多再不敢轻易尝试用东西来抵御,现在他没有武器,因此立刻离开才是上策,但对方显然清楚这点,因此两个门都被关上了,他可没太多时间重新开门。 奥兰多纵身越出处理菜品的桌台,而杀手紧随其后,不过在奥兰多率先落地的时候他猛地拽过用来取支架上物品的长梯回身一抽击中半空中的杀手,接着将沉重的木梯猛砸上去,他确定听到了两声骨骼碎裂的声响,但对方好似全然不受影响般一跃而起踩住木梯接着纵身杀来。 还有什么?奥兰多一边退后一边扫视周围所有可用的东西,这该死的厨房里怎么连把菜刀都没有,他最后抓住了一条半人长大鱼的尾巴将这条鱼当武器扔了过去,不过在对方的嘲笑声中就被剁肉般切成了四段。 浪费了。奥兰多耸耸肩转头就跑,但凶手追得更快,双方距离再度接近后奥兰多抄起了烤面包的金属铲回身打去,但这次那柄刀依然势如破竹的将金属铲柄直接切断后向奥兰多刺来。 奥兰多猛地踢起即将落地的金属铲,在将尖锐的断柄向前刺去,在杀手闪躲的时候他抓过半空中的铲面直接砸在对方的脸上,将他整个人几乎砸飞上一旁的厨台,撞飞了满桌的蔬菜肉食,但奥兰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对方再次起身,他那张血淋淋的脸上皮肤掉了一大片,露出血红的肌肉,但他毫不在意地攻来,而行动比此前更快了数分,奥兰多只看清一道光影闪过后刀锋已经指来。 他被迫举起铲面抵挡,剑刃的锋刃刺穿了金属铲面后继续向前,一直推到刀柄才再不能向前,而奥兰多全力抓住铲子用力别向一边,伸出的刀刃依然在他肩上和脖子上留下血痕,而奥兰多没有再次后退,接着这个时机猛地冲上前想近身放倒对方。 但对方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在抓住对方手臂的时候奥兰多觉得仿佛是抓住了一条可怖的蟒蛇,强横的力量几乎直接扯开他的手将他推在一旁的墙面上,刀锋刺入砖石间,但一点点切裂着砖石向奥兰多的面前逼近。 奥兰多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打翻色盘般渲染开的色泽不断蔓延并逐渐占据整个眼眶,而他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力量也越来越大。 正当奥兰多觉得要撑不住的时候,重重的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看向关上的门扉,沉寂数秒后,接着是近乎与撞门般的声响。 奥兰多正准备张口呼救,但面前的杀手猛地松开手退后了,他站在离奥兰多数米外的地方,近乎优雅的整理了一下满是血迹的衣服,满面的鲜血也毫不在意,接着迅速从后门处离开了,而奥兰多则是松了口气地瘫坐在地。 没多牢靠的木门很快就被砸开了,闯进来的是几位厨师和这里的安保守卫,在看到奥兰多满身是血的时候他们大惊失色地赶过来,然后奥兰多才知道是因为厨房关上后没法上菜厨师们才不得不找人来撞开门,他大概是走运了。 守卫准备带奥兰多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后门外传来了搜查守卫的惊呼声,声音是从库房内传来的,而当奥兰多不顾伤口的赶到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被脱光了外衣的男人的尸体被数十把刀钉在库房的墙上,而他的脸奥兰多还有印象,和刚刚那个侍从最初的时候完全一样。 当守卫们将事情汇报上去的时候,今晚的宴会也必须结束了,守卫长向往来的宾客们道歉,而玛丽卡则离开混乱的人群来到了库房中,周遭的守卫们没敢阻拦她。 奥兰多正在包扎伤口,同时守着现场,即使玛丽卡有些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被数十把刀贯穿在墙上的尸体时依然有些脸色发白。 “别勉强。”奥兰多站起身来说道。 玛丽卡摇了摇头,看向他:“你的伤没事吧。” “都是些皮肉伤而已。”奥兰多活动了一下肩膀,“袭击我的那个杀手和这个侍从长了张一样的脸,但在最后好像完全扭曲了,怎么看这个侍从都不具备那个杀手的能耐,而且他看起死了有一小会了。” 玛丽卡走上前仔细观察,虽然她第一次实地在场,但受过训练与学习她知道应该注意有哪些特别的地方。 已经疏散完人的守卫长也来到了这里:“抱歉,玛丽卡,这样的情况不应该让女孩子看到的,护卫,带我们的贵客离开吧。” “不,我不在意。”玛丽卡忍住有点反胃的感觉继续检查着,“还有让你的守卫别再抽烟了,干扰了我的嗅觉,我闻到了一点亚麻籽油的味道。” “怎么,我们的死者打翻了一桶油吗?”那名抽烟的守卫笑道。 “那是一种常用的涂料稀释剂,而这里浓度显然太高了,没见识的家伙,把你的烟给我。”玛丽卡下令般说道。 “给她。”守卫长命令下,那名守卫乖乖把点燃的烟交给了玛丽卡。 玛丽卡的手摸在墙面上,在亚麻籽油的边缘将烟的星火点在上面,接着火焰顺着油料燃烧起来,显露出一片燃烧的字迹。 “乔伊·圣索维诺明日将死。”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兔子洞(一) 弥昂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等到了他们回来,他在巷内敲了敲房间的窗户引起注意,随后才被放入玛丽卡的宅邸中,而奥兰多身上的伤让弥昂惊讶于他们晚上遭遇了什么。 “一个杀手,不知怎么地把目标对准了我,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才对。”奥兰多赤着绑绷带的上半身靠着椅子上,而弥昂已经用水把自己冲了几遍,身上来自下水道的阴冷气味淡化了不少。 奥兰多和玛丽卡将昨晚的事情全部说出,让弥昂了解了情况,最晚的死者只不过是夜会馆聘请的一位侍从,死因是刀伤,只不过有几十把刀罢了,就好像有人在拿他当做飞镖的靶盘,整个厨间所有的刀具都插在他身上将他钉死在仓库的墙上。 而袭击奥兰多的那个杀手,他的脸和死去的侍从是一样的,但从守卫长调取的这个侍从过往的记录来看,他并没有犯案的本领和非凡的身手,何况据奥兰多所说,在他竭力抵抗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杀手的脸也越发扭曲诡异,无数密布的血痕让那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缝合的,因此杀手应该只是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借用了死去侍从的脸混入进会馆中而已。 变脸?弥昂想起了更早以前在米登海姆发生过的变化灵的事情,还有此前他们遇见的那个“夏洛蒂”,如果是这种类型的手段倒是能解释得通,而且他们确实认得出奥兰多,发起袭击也不无可能。 “有多少人知道奥兰多在这里,以及他会去参加宴会?”弥昂向玛丽卡问道。 “除我之外,只有马夫和裁缝知道,而且我也问过守卫和其他佣人,他们都没有问题。”玛丽卡回复道。 总不会是碰巧吧?弥昂想不太明白,对方看起来对他们的底细摸得相当清楚,几乎就像是沿着他们的轨迹一路尾随。 这次的手段不像是那个“死亡欢影”所为,而且现场还留下了一份特殊的预告,由亚麻籽油涂写在墙面上的字迹。 有前两次针对犯罪家族的杀戮,这次那个圣索维诺家族的犯罪头领应该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吧,而据玛丽卡所知,当城市守卫们前去找他的时候,乔伊谢绝了城市守卫们派兵把手的建议,认为自己新增的安保牢不可破,后和守卫长发生了一些争执。 弥昂很容易猜到他为什么谢绝城市守卫的帮助,显然他的老巢内有不少犯罪勾当的证据赃物,至少在处理它们之前让城市守卫们前来把守是个不明智的选择,最后一整晚城市守卫们也没能进入到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中,就今日早晨新来的消息看,大概持续到中午后那个犯罪头领会准许少量守卫们在宅邸部分地区增派把守。 而守卫和巡警下足了功夫,此前努恩一连串的凶杀事件让城市笼罩在一股令人不安的氛围中,虽然在节日庆典的准备冲淡了它们,但努恩的贵族们可不希望谋杀继续下去,不断给努恩法官与治安官们施压,而这次难得有机会守株待兔,上百名守卫都被调集到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周边防卫。 “你觉得发起这次袭击的人和之前流传中的凶手会是同一人吗?”奥兰多从桌前抓过一个青苹果啃起来,对于这次突遭袭击他还有些郁闷,想着有没有机会扳回一局。 “我猜今天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弥昂思忖片刻后道。 “你打算过去亲眼瞧瞧?”奥兰多从靠背上挺直身子,神情有些惊讶,“你现在也是被通缉状态,那上百个护卫要是认出来了他们的目标分分钟就会变成你。” “所以我得小心一点,有可能发现一些真相,怎么也不该放过这次机会。”弥昂看了看逐渐明亮的天空,“我差不多得离开了,如果一会守卫们找过来躲着还有些麻烦。” “小心点。” “你们也一样,无论是之前针对玛丽卡父亲的袭击还是针对你的,都有可能会注意着这里。”弥昂向他们点了点头,随后翻窗出去从小巷离开。 翻回到下水道,弥昂让曼涅托率先前往了位于瑞克广场地下的下水道交汇处,那里有一个较宽的平台,一般他和维分开行动后需要集结的话就会在这里碰头。 弥昂一边分析着一边等维回来,过了许久,当他爬上隧道口从缝隙的影子推算时间时发现已经是下午了,如果而他赶往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还需要点时间,维似乎还在处理事务,最后弥昂还是决定先行出发前往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今日他要亲眼看看那个凶手究竟是谁,或者是哪个势力。 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位于河港区与住宅区的交界处,这里的下水道每天都要处理海量的生活垃圾,包括厨余垃圾、排泄物甚至尸体在内,这让这个下水道窒息一般难闻,要不是有古墓巨蝎在弥昂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跨过那些古怪冒泡的肮脏水渠,反正今天难得的清洗算是白费了。 虽然有下水道的大致绘图,但弥昂也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抵达了那里,矮人们会给隧道进行编号对照,但这里的下水道显然在维护中从来没有利用过这一点,因此弥昂只能在附近转悠后在爬上地表边的井口来判断情况,最后他根据谈话声确定了目的地,在那里的井口边没有人来人往的繁乱脚步声,只有巡逻时齐整的步伐与守卫们交谈的声音。 现在还是下午,距离今天结束大概还有七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一般杀手都会喜欢在夜间或滑动,看来这次的也不例外,弥昂靠在接近排水口的栏杆上等待着时间推移,他得找机会出去,而且最好别让自己变成那些守卫们的目标,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凶手现身引起混乱的时候,如果那些守卫的防护真的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密的话。 在弥昂看来,就算那个杀手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清扫光整个楼栋的守卫,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显然不同于市民建筑的清新明快,一定程度上仿照老市政厅的样子,全用粗糙的大石块砌筑,显得非常沉重封闭,沿街立面是屏风式的,底层的窗台很高,勒脚前有一道凸台,坐着圣索维诺家族的私人雇用护卫,反映着这座城市阴暗面权力斗争的危险暴力。 时间接近夜幕降临,弥昂从井口边落下,这里的守卫全然没有走的意思,想来是一个重点的监控区域,有鉴于周边的高楼上可能都有守卫监管,他得找个更隐秘点的地方离开下水道。 当弥昂走下人行道的台阶时,他的脚步停了片刻,他感觉到一些不自然的动静从下水道的另一头传来,尽管下水道的水流总是掺杂着各种东西,还有管道上不停的滴水,但刚才从水管传来的一阵有节奏的震颤声可不像是这些常见的动静。 弥昂熄灭了提灯,同时让曼涅托也压下身上的荧光,弥昂踏上古墓巨蝎的背后让其继续前进,古墓巨蝎放轻了动作,节肢活动的声音淹没在水流内,而当古墓巨蝎抵达一处拐角前时,弥昂看到下水道深处边缘一些微弱的闪光,这里还有其他人。 不知道前方会是谁,弥昂让曼涅托更慢些前进,而那里的光亮没有靠近而是继续深入到下水道前方,因此弥昂只要稍快些许跟在后面即可,而在一旁的地面淤泥上弥昂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足迹。 而在经过那个拐角时,火光忽然消失了,弥昂皱了皱眉,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但前方已经空无一物,这里是一处下水道的坍塌点,路被堵住了,但弥昂听到头顶上传来金属剐蹭时的回声,显然刚刚确实有人在这里通过一条特别的路径离开。 弥昂打开提灯,但昏暗的光线不足以完全照亮这里,弥昂在两边的墙面上敲了敲,似乎没有别的动静,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头顶上了,因此弥昂站在古墓巨蝎的钳子上让曼涅托将自己举高,最后爬到下水道顶层的墙面上。 由于火光的接近,原本看不清的位置现在变得清晰了许多,弥昂发现了一条被砍断的绳子,只有剩下半边小臂长,断口很新显然是刚刚截断的,弥昂伸手抓住那根绳子往后拽去,看似连成一体的墙面忽然向后打开,这只是贴着砖石的木板,只不过提灯火把之类的光线很难看清这里的边框。 后面的金属梯也随之垂落,弥昂抓住梯子后向上爬去,同时让曼涅托看住这里。 爬上金属梯后头顶的出口前还有重物阻拦着,好在这对弥昂来说算不上难事,靠构装手臂一点点将压在上面的木箱挪开,弥昂打开入口后爬出,进入到的是一个地下室般的房间。 周围摆放着不少蒙着布的木箱,地下室中有浓到近乎呛人的药草香气,弥昂走近一个箱子前解开封布与半掩着的盖子,里面是一种黑色莲花瓣状的干草药,弥昂对它们有点印象,他在努恩认识的毒品致幻剂中就有以此作为原料的,周围的箱子内都是不同的药草原材。 这么庞大的数量在这个城区现在只有圣索维诺家族能经营,显然这里是他们的隐秘仓库,那么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来到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中了,那走在他前面的会是谁? 弥昂迅速来到地下室的门前推开,一条再度向上的道路出现,而尽头是墙面的内侧,弥昂拉开后发现面前的房间是礼拜堂,而他打开的是礼拜堂内西格玛雕像下台座上的装饰木板。 看来这些家伙并不怎么虔诚。弥昂摇了摇头环顾四周,这个小礼拜堂内居然没有城市守卫把守,大概是因为没有开足够人进入的窗户,而且这样小的空间排除刚刚的暗道几乎没有隐藏的空间。 但弥昂知道已经有人走在他前面了,虽然暗道可能是圣索维诺家族走私犯的出入口,但如果杀手通过某种手段知晓并从下水道进入,那么他就能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卫进入这里。 迅速上前推开门想追上去,但弥昂推开门时愣住刹那,门外右边楼梯口的走道上有两名守卫,在刚发现的瞬间弥昂有想过是打晕他们还是转头离开,但很快弥昂发现他们只是斜靠在墙面上睡着了,两人都是。 弥昂用指尖推了推一个人的脸,那名守卫的呼吸动了动但没有苏醒的迹象,但是眼球在眼皮下快速地转动着,脸颊抽搐的同时在往外冒汗。 没时间观察他们的情况了,弥昂听到了巡逻过来的脚步声,他迅速向前跑去爬上楼梯拐角下的支柱躲藏,不一会守卫们发现了两名睡着的守卫,这种不正常的情况让他们迅速采取措施吹响了警报,警报声在楼道与外面同时响了起来。 不知道他们的信号是怎么定的,但听脚步声那些守卫没有向楼梯这边赶来,反而是急匆匆地向着外面跑去,这让弥昂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机不容失,在楼上的守卫可能赶来前弥昂迅速翻过楼梯的护栏后向上跑去来到二楼,整个宅邸一共四层,乔伊·圣索维诺大概在最高的楼层房间中,他只要一路向上即可。 而在他继续冲上的时候,又是一阵怪异的风刮过,楼梯走廊上的灯火在瞬间尽数熄灭了,而现在已经开始入夜,黑暗降临的刹那弥昂听见了楼道上传来急匆匆地哐哐下楼声。 拐角处的弥昂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向上接着与迎面下楼的人重重撞在一起,看黑暗中的轮廓似乎是巡警,身后还跟了三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这里的守卫,你们在做什么!?”在对方开口前,弥昂抢先开口道。 对面显然被他的质问说愣了刹那,旋即被撞倒的人起身说道:“我们是守卫长派来守卫你们大人的,现在情况有变我们要知晓情况。” “刚才灯火突然熄灭了,下面还响起了警报,按照命令我们应该先去保护大人才对。”弥昂毫不停歇地编谎。 “我们还有足够的人手,这点不必担心。”巡警开口道,接着带人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弥昂转头上楼,抵达昏暗的顶层,与下方混乱的喧嚣不同,四周显得寂静了些许,但也令人不安。 又有脚步声传来,弥昂接着刚才的说法在黑暗中向对方喝问过去。 “我是去取火烛和油灯的侍从。”那个人在黑暗中回复,语气平静,“守卫们还在等着。” 侍从?想起此前奥兰多的经历,弥昂警觉起来,而且那个侍从似乎在黑暗中毫不慌乱,在对方即将经过的刹那,弥昂猛地伸手抓去,但扣在对方手腕上的左手却像是抓到一条鱼般滑开了,而对方冷笑一声,接着是一道利器的破风声袭来。 弥昂抬起右臂挡住,攻击在构装手臂前弹开,弥昂继续向前探手想抓住对方,但显然敌人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转头向着黑暗的廊道内跑去,而弥昂一路追逐向前,直到前方的门被猛地撞开。 这里是一个杂货间,而一盏油灯点亮在黑暗中,前方是打开的窗户,而在这里弥昂见到了另一人,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罗斯,她靠在一旁的桌前,脸色失去魔法掩饰般苍白,一柄刀刺穿在她的胸口前,而一旁还有一具人类的尸体。 第三百五十章 兔子洞(二) “你好。”罗斯看到弥昂似乎没有多吃惊,淡然地打了个招呼后将胸口中的匕首扔掉,一些黑色的痕迹沿着她皮肤上显露的血管痕迹蔓延,似乎是毒药,不过杀不了一个吸血鬼。 “我刚刚跟着某个家伙过来的,是你吗?”弥昂直接问道。 “恐怕不是,你知道我是那家伙的情人,而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得保护那家伙,姐妹会也希望尽快抓到那个谋杀犯,至少知道他是谁。”罗斯走过昏暗的廊道,一次回答了弥昂不少想问的问题,她推开松木桌,让桌上的一盏小油灯照亮了地上尸体的脸。 一个普通人的脸,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死去后苍白空虚的躯壳仿佛是用白蜡木雕刻而成,弥昂翻过他的尸体,手指慢慢地移到他的脸上和脖子下面,当他摸到尸体的喉咙的位置时停了下来,他喉结周围有一个币大小的凹痕,深深压陷在脖子内。 弥昂听说一种把戏,把一枚硬币包在布里,然后把它套在受害者的喉咙上,用力拉让硬币切断气管或者说主要的静脉,这样死亡来得很安静,虽然这个死者的死因不一定如此,但无疑死得很安静。 “他是什么人?”弥昂问道。 “这里的侍从而已。” “有趣,我记得我刚刚碰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家伙也说自己是这里的侍从,他说是去拿火烛。” “来拿火烛是他的工作。”罗斯提了提地上的尸体,“只不过他去了太久都没回音,因此我才来看看,而刚看到尸体的时候就有个家伙冲了进来,他很快,我都来不及躲开胸前就中了他一刀,然后那个刺客就从窗口翻走了。” “这里这么多窗户,就没有安排守卫吗?”弥昂觉得怎样都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如果你要找守卫的话,可以从窗户探头看看。”罗斯指了指窗外。 弥昂走到窗边向下看去,下方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了近十个人影,周围还围着其他的城市守卫,更重要的是下方乱成了一团,十数个火把与提灯在守卫们的手中来回晃荡在街道上,时不时在黑暗中熄灭一盏,而守卫们怒吼惊叫着,兵刃与枪响声混作一团。 弥昂仔细看了看才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敌人是来自街道边的下水道井盖前,一些模糊的人影蹲守在其中当守卫经过时便发起攻击将其拖入地下,同时当守卫们追赶着过来时他们又从另一处井盖前跃出发起攻击,而最后守卫们不得不蹲守在周围所有的下水道入口前,并保持队形不能落单地下到下水道中追捕那些敌人。 而在对面的楼顶上,还有手持火枪的守卫负责警戒,此前他们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下方,并且也抽调了部分人手下去援助,不过显然他们发现打开的窗户与弥昂的身影,显然直接将其当成了可疑人物,警戒的哨声吹响的同时火枪直接对准了这边。 弥昂拉上窗俯身掀起一张桌子挡住对方全部视野,几声远处的枪响后在桌前留下几个弹孔,但没有一个擦到弥昂的边,显然在这个距离与视野下要击中弥昂显然并不容易,不过再过会他们就会派人前来,没时间继续耽搁在这里了。 “那家伙的房间在哪?”弥昂向罗斯问道。 “我带你过去。”罗斯率先走在前方向着来时走道的尽头,转过两个拐角后迅速抵达了一扇宽阔的橡木厚门前,伸手推开了门。 又是这样。站在门前当门开启时弥昂就问道了浓重的血腥味,不出所料又是一场大屠杀发生在其中,不过出乎意料的时在场的既有守卫的尸体也有一些穿着紫黑色衣饰的身影,看现场是他们在激烈的战斗中互相厮杀,时间短暂但异常激烈,整个房间内的墙面、雕像与桌椅上都布满了刀刃的痕迹与几个弹孔。 一个看起来是办公样式的房间,左侧是一排书柜,前方是一个长桌,侧面还有储物柜等,罗斯拉大提灯的缝隙让光能照得更加清晰,地上的尸体接近二十具,其中只要几个是穿着紫黑外衣的人,看起来像是入侵者,而其他的则有城市守卫以及圣索维诺家族的私人守卫,但是没有见到那个乔伊·圣索维诺。 一旁的储物柜边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罗斯准备上前去的时候弥昂抬手拦下她,提高戒备走近到高大的储物柜前,在墙角与储物柜直间的位置中,提灯照亮的是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穿着显然与守卫们不同的华丽礼服的男人,弥昂猜了猜,显然这位就是乔伊·圣索维诺。 当他看到弥昂的时候,神情一紧,抬起手中的火铳对准了弥昂的方向,罗斯正要开口阻止他,但乔伊已经开火了,弥昂没有躲避,火铳的弹丸只是从他的肩膀边越过后击中了他身后的什么,弥昂回头看了眼,打开的窗户前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蹲伏在窗框中,铅弹击中了他后那人身形一晃向外坠下。 “还挺准的。”乔伊笑了笑,一口血从口中涌出,他的腹部上侧插入了一把很小的短刀,刀柄几乎彻底没入到躯体中,提灯下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死灰色。 “你怎么样?”罗斯走近过来扶着他。 “不好,这上面有毒,我真庆幸你刚刚不在这里。”乔伊苦笑着抓住罗斯的袖口,“其实我真的……不太想死,明明我才刚刚……” “放心,我会救你的,医生很快就来了。”罗斯说道。 “恐怕……”乔伊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又咳嗽了几声。 弥昂走到他身前说道:“你知道是什么人来杀你吗,你有看到什么可能的线索吗?” “你是……” “别管那些,就当我能替你报仇,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弥昂打断他的话道,他看得出这人命不久矣,至少在他死前弥昂需要知道些什么有用的。 “那个捅我一刀的人,他不在这里,他往屋外逃去了,我从他脸上拿到了这个,可能会有用吧……”乔伊摊开的左手中是紫黑色的皮革面具,上面满是细小如蛇般的鳞片,边缘有针线分缝合的痕迹,而内侧满是血迹。 弥昂看了两秒,接着揭开一个杀手的面罩,底下只是一张普通人类的脸,但手中的这张,弥昂没猜错的话刚刚不久前还缝合在某人的脸上。 “这里还有通往天台的路吗?”弥昂问道。 “出门向右的走廊尽头就是。”正在想办法处理伤口的罗斯一愣后告诉了弥昂,而乔伊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弥昂看着地上滴落的血迹,追随着离开,而血迹经过的方向正是罗斯所说的通往天台的路径,弥昂穿过楼梯推开天台的大门,一阵夜风从身旁卷过。 今夜星月并不明亮,因此弥昂在天台前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弥昂紧盯着那个看不清真身的影子,地上滴落的血迹蔓延到那人的脚下,那个杀手居然还没有离开,等候在原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街道,而当弥昂转过身来时他只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和近乎全黑的双眼,披着一身紫黑色的风衣。 “你到底什么人?”弥昂沉声问道。 那个人露出惨白的牙齿微微一笑:“你的死亡天使。” “装神弄鬼。”弥昂皱眉,接着足下发力向前冲去,他可不只是来聊天的。 似乎早已料到弥昂会发起攻击,杀手轻笑一声后倒退两步贴近天台的边缘,在弥昂伸手向他抓来的时候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横抓住弥昂的手腕,但没有与之较劲而是迅速退后时借力把弥昂向外拖去,而弥昂的前方就是天台的边缘。 弥昂侧跳起身踩在天台的护栏上纵身跃起向杀手,半空中挥拳落下,而对方几乎飘荡般向后退去,弥昂的拳势落空在风衣的衣摆后砸在天台地面上,砖石的地板碎裂开数块,而弥昂没有停顿地继续发起攻击,而这回对方也没有躲避,而是发起反击,双方你来我往间弥昂眉角后被擦破一条细线,血液从耳朵边滴落,弥昂猜测是他带着某种配有利刃的拳套。 “今天我可不能和你拖太久。”杀手在硬接下弥昂一记重击后向后拉开数步的距离。 “这里你无处可逃。”弥昂镇在天台唯一的门前。 “谁说我要从那里离开,我说过我是死亡天使,猜猜我会怎样离开?”杀人咧嘴轻笑,逐步退后到天台的边缘,接着向后纵身一跃。 “该死!”弥昂想也不想追了上去,这可是他获得真相最接近的一次了,就算不是所有答案也至少是重要的部分,他不想错过,因此追出后跃至半空,向着下坠的中的杀手追去。 这里距离地面接近二十米,他们会在两秒左右坠地,直接撞击地表的话,绝大多数人在姿势较好的状态下可能只是半身不遂,当然更多的可能是直接死亡,而在楼层边有些许外延的窗台与石雕,可以让他们在半空中抓住或是减速。 弥昂准备抓住第一个石雕来停住或是减速,但是半空中杀手居然转过身来抛出了两枚飞刀,弥昂不得不挥手格开,而在那两柄飞刀被击飞时弥昂错过了石雕继续下坠,过程已经经过一半,而与半空中转身的凶手居然接近了,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准备脱离险境的行动。 弥昂不禁有些犹豫,如果对方只是想寻死的话他反而没什么办法,而他不可能在落地前抓住他再抓住护栏,一起冲下去就算他能承受住冲击,但被他垫底的杀手也必死无疑。 但在他犹豫的刹那,杀手的披风忽然打开,他整个人的速度都瞬间一缓仿佛漂浮在半空,弥昂在惊愕中与他在半空错过,接着他反应过来猛地抓住一片阳台的护栏,下坠的冲击直接拽断了护栏,但也减缓了速度,弥昂将右臂直接扣入砖石间扯住强行停下,脚踩着墙面蹭掉一片砖面后缓停在外墙上。 弥昂震惊地看向天空,那件风衣绝不足够让人滑翔,甚至减速都不可能,但那个杀手几乎悬停在了半空俯瞰着他,在阴云与星月的光下如同一道消瘦的鬼影。 有什么其他的,可怕的变化正在发生,弥昂感觉四周忽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方的混乱争斗与火枪的鸣响似乎也在变得微弱,弥昂全神贯注地警戒着半空中的杀手,神性的光芒在眼中燃烧着几乎要爆发而出。 一对膜翼在杀手的背后打开,紫黑色的诡异雾气从他的口间喷出笼罩在身旁,鲜血淋漓的面庞被一层诡异的黑暗所凝固,但弥昂依然看得出他在半空中几乎讥嘲地看向他,那对扇动着将他带上了天空,迅速升高仿佛与天空的阴云隐没在了一起。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兔子洞(三) “追不了了。”弥昂看着那家伙迅速飞上天空消失在黑暗中,知道自己这次算又错过了,但至少他能确定自己的对手恐怕已非凡人,至少寻常人类可不会长出那样一双翅膀。 巫术、变异者?都不像,伊岚给他的答案很明确,那是一个实在的混沌魔力凝结体,也许是恶魔化身,也可能是恶魔宿主,或者是什么更糟的存在,而弥昂认为他应该就是死亡欢影,他在离开这里时所化的阴影很像是此前的描述,而且他会飞,这能解释不少问题。 下方的混乱杂声重新回到弥昂耳畔,他将思绪暂时压下低头看去,那些陷入混乱中的城市守卫已经注意到了他,不能再多久留了,弥昂原本想再上去前往乔伊死亡的房间中查看一下现场的情况,但他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应付那些会赶来的守卫,想了想后弥昂踹开一旁的窗户回到楼内,直接往他来时的地下室赶去。 下水道里还有些别的人袭击了帝国的守卫们,他此前和曼涅托确认过在古墓巨蝎所处的下水道内还没有动静,但已经很接近了,如果够快的话也许他有机会截住那些隐藏在下水道中的家伙,这样的话他也能从那些人口中撬出点答案。 古墓巨蝎快速迈动着步子向前方的隧道爬去,沿途激起烂泥污水中的一层涟漪,当巨蝎在下水道中连续转过两个拐角后弥昂看到远处有些许光亮从下水道顶部射入,那里的一处井盖被打开了,弥昂当即向着那里进发过去,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搏斗的惊叫声。 弥昂将提灯的光源放开,驱散周围的黑暗后他看清前方一个人正在向此处逃窜过来,而在后面还跟着两个大呼小叫的城市护卫,他们的手中举着火枪。 弥昂从巨蝎背上跃下到一旁的人行道后横拦在前,逃窜的杀手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挡住自己去路的家伙很不满,衣袍下刀锋的反光掠过,他的技巧还算娴熟,在逃窜向前的同时将短刀对准了目标的脖子,不过这对弥昂而言没什么意义。 一拳敲在挥出的刀锋上,在折断金属刀刃的同时还连着几根手指骨折,突然而来的疼痛让对方抽搐般倒下,弥昂再一掌扇在他的脸上让对方吐出颗带血的碎牙的同时将其打得七晕八素,随后拎起来准备离开,而紧随而来的城市守卫则是举起火枪高喊着别动。 弥昂才不理他们,带着杀手转身就跃上古墓巨蝎背后,而守卫们也在此时开火了,古墓巨蝎伸出巨钳当在前方,寻常火枪的铅弹在坚硬的金属与珐琅外壳上弹开了,而此时古墓巨蝎身上的魔法光辉才亮起,将其身躯照亮在昏暗的下水道内,看清面前的怪物后,两名守卫愣了愣神,然后转头就跑。 “走吧。”弥昂回看了一眼,旋即将注意放在手中这个被自己打翻后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杀手身上。 弥昂拽住他的领口拖到巨蝎身侧,失重感让其很快清醒了过来,在看到弥昂的时候他张开口,在弥昂从神情上确定他只会废话后弥昂压着他的头靠向下水道污秽的水渠前,浓重的恶臭让他赶忙闭上了嘴,他可不想被那些玩意呛死。 “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弥昂直奔主题问道。 “这与你……”被打断牙后他的口中有血滴落,在他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前,弥昂将他向着下水道内拎向更接近的位置。 “想清楚再说,你们为什么要攻击城市守卫,刺杀乔伊·圣索维诺?”弥昂极具压迫感地附身凝视着他。 在几乎被扔入到霉烂在一起,夏日闷热在地下的淤泥、粪便垃圾的混合物中后,被弥昂拖来的杀手终于开口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们的主人让我们发起袭击,为了要转移那些守卫的注意。” “你们的主人是什么人?”弥昂接着问道。 “不知道,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许他确实是死亡天使。”正当杀手说着的时候,他忽略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而他的瞳孔却骤缩,这种混杂的怪异神情让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自行做出,而是被挤在一起后强行塞在了了脸上。 “他告诉我们,他会让这个城市从余烬中……”他的话再说不完了,血液不断地涌出后胸前的起伏停止,弥昂确定他已经死了,也许是毒药,不过既然他已经准备好赴死了那为什么还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摇了摇头,弥昂摸索着他的衣兜,他的衣饰上没有任何可以分辨记号,而那把断刀也只是寻常匕首,除此外只有衣侧的口袋内有一小包卷烟,弥昂撕开了烟纸,里面并不是常见的烟草,而是一些晒干的特殊药草,黑莲花、麻藤之类的致幻与阵痛类药草,说难听点,毒品。 现在努恩五成以上的毒品原材来自圣索维诺家族,而根据奥兰多提供的账单,有一小部分是对不上的,那是一些收购与销售都不记名的原材,至于销售给了谁弥昂猜测此前的混沌教派脱不了关系,而这家伙或许就是其中的一员。 弥昂揭开了他的兜帽,布料上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但是在剃光的头后有一个刺青,看起来是一只个带有尖锐边缘纹路的的眼睛,刺青呈现出紫粉色,对此弥昂只能联想到此前的色孽教派,这个刺青的徽记看起来很符合那些家伙的风格,但弥昂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向着圣索维诺家族发起攻击。 犯罪家族为混沌教派走私与充作打手,而渗透入努恩上层的混沌教派为犯罪家族提供掩护与幕后支持,这对他们都会有好处,而混沌教派袭击的原因除非是犯罪家族做大后妄图摆脱控制,但正常的犯罪首领应该都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再来就是帮派争端,也许他们是另一支混沌教派,试图打击他们的竞争对手? 弥昂摇了摇头,也许他怎样都没法弄清这些堕落者究竟在想些什么。 将尸体扔在巨蝎背后,也许还有办法从尸体上查到其它线索,弥昂让古墓巨蝎向着玛丽卡宅邸的方向前进。 趁着还是午夜,弥昂从下水道中再次爬了出来敲响了窗户,全副武装的奥兰多睡在客厅内很快便惊醒,提着剑来到窗边确定是弥昂后将他放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 “很糟,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感觉问题却更多了,那个乔伊·圣索维诺还是死了,而所谓的死亡欢影似乎与恶魔的力量有关,无论怎么说这件事都很诡异。”弥昂摇了摇头,“关于恶魔的事情别告诉玛丽卡,这可能与她无关,牵扯太深也许会有危险。” “我知道了。”奥兰多点了点头,“今晚先休息一下吧,我猜你必须再洗个澡才行。”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玛丽卡从楼上的卧室中下来时看到了已经坐在客厅内交谈的弥昂与奥兰多,打了个招呼后不出所料便开始询问昨天的状况,而弥昂也将除了死亡欢影和少许细节外的部分全部告诉她了,玛丽卡家的仆役已经去买报纸了,但弥昂猜测恐怕是不会有什么有用的线索的,除了时间紧急外努恩上层的重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他们可能会压下这件事的不少细节。 收到报纸后的答案也确实如此,上面只刊登一位好心的商人,乔伊·圣索维诺在家中被人谋害,同时许多财产失窃,事实上控制着纽斯达特城区五成以上犯罪行动的头子最后被描述为死于一次常见的犯罪,也许也算是讽刺。 “如果他们只是要杀一个犯罪头领,为什么要提前一天袭击奥兰多,还要留下告示,偷偷的行动难道不好吗?”玛丽卡对这点感到困惑,弥昂与奥兰多也没法解释。 “也许只是性格使然。”奥兰多耸了耸肩,这么说也未必全错,也许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就是想弄得满城皆知之类的。 “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他们应该与混沌教派有关,而我和奥兰多此前……和混沌教派之间可不怎么愉快。”弥昂拿出那张被包裹中布满细鳞的脸皮,玛丽卡看到后捂上嘴忍住恶心,皱着眉头仔细打量。 “这有什么信息吗?”玛丽卡问道。 “奥兰多,你之前说过你遇上的那个杀手,他的脸有问题对吗?”弥昂转向奥兰多问道。 “没错,那张脸不是他的,我们之前猜测应该是某种特殊的方式将自己的脸伪装起来。”奥兰多确定道,“这张脸皮,看起来是某种缝合的面具?” 虽然这张满是细鳞的脸皮看起来非常怪异,但并非变异所致,那些鳞片只不过是后来加工在上面的而已,但弥昂觉得它的底料可能还是真正的人皮,乔伊在死前说过是从杀手脸上扒下来的,而上面与地面的血迹似乎说明他确实来自于那个诡异的死亡欢影,那么这张脸皮会是他不断转换面庞的办法部分吗? 但另一个奇怪之处在于在死亡欢影暴露出身上的混沌力量之前伊岚并没有看出痕迹,这也是少见的事,除了变化灵之类的情况,这种与恶魔相关的混沌力量很少能瞒过伊岚的注意,也许他此前该让伊岚用真视之眼看看能不能看清些,现在回想起来死亡欢影的那张脸在最后似乎又变化了。 三人讨论了片刻,除了对方精通伪装外似乎没得出更多结论,玛丽卡想了想后决定去守卫处那里看看能不能知道一些昨晚发生的切实情况,不过现在的她可能没有查阅的权力,只能靠过去的私人关系看能不能稍稍通融一下。 弥昂与奥兰多交谈了一下关于维姬的事情,维姬现在算是在玛丽卡家私人顾问的指导下学习正规的读书写字,玛丽卡已经过了需要私人教师的时候了,因此让自己的顾问临时充当辅助,奥兰多和玛丽卡交谈过,在他们走后玛丽卡也许可以接受让维姬跟随自己做一个学徒,也许可以放心不少。 夏洛蒂的事情他们现在都没有什么眉目,弥昂或许知道的多一点但也没有帮助,莱弥亚家族的情报网络或许也没有发现,他一人想做到显然更艰难。 三个小时后玛丽卡回来了,按照她自己的描述,她都开始哭了后才打动了对方一点,勉强给她看了些记录,不过有些更详细的东西已经被猎巫人们接管了,而玛丽卡尽可能将能知晓事情的重要部分记下。 “当晚的袭击主要是来自下水道内,他们在外面通过偷袭造成混乱后趁机向楼内发起了攻击,顶楼一处房间内的守卫都被扔出去摔死了,同时杀手们在楼内造成了重大伤亡,其中包括预告的死者,而杀手的部分尸体留了下来,经过检查应该是楼内一处隐秘的暗道让他们得以进入,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同时还有一点,根据追入下水道的守卫报告,他们还有同伙操控着一只巨型的蝎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奥兰多悄悄瞥了弥昂一眼,而弥昂耸耸肩表示应该没有问题。 报告内容弥昂大致都能猜到,不过这里还详细统计了一下各层的死者人数,还有那些杀手们的逃离路径,因为一楼很快就被守卫们重新占领,侵入楼内的杀手们在搏杀后没有足够的人力逃走,不过他们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圣索维诺家族的高层差不多和前两个犯罪家族同样的下场。 报告上说楼内没有杀手逃走,但弥昂却知道至少有两个……两个吗?回想起的时候弥昂感觉到了不对,昨天他碰上的第一个伪装成侍卫的杀手,当时弥昂也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上说他和后面屋顶上的那个死亡欢影很像,而且足够强大能让作为吸血鬼的罗斯都没反应过来就遭到攻击,而回想起来罗斯胸前与乔伊腹部的那把短刀在制式上也是差不多的…… 弥昂越向越觉得他们是一个人,但时间顺序完全不对,在罗斯离开前房间里应该还没遭到攻击,而在罗斯离开后乔伊和他的守卫们才被杀入房内,在目标达成后应该才有离开的可能,而离开的只有一人,从他后面追逐的痕迹看在杀了乔伊后那名死亡欢影应该直接离开到楼顶天台,那此前的又是谁? 想到这点后弥昂觉得或许得去找罗斯再问问看,因此当夜晚到来后他再度离开前往了猩红女祭司酒馆,虽然乔伊死了,但又莱弥亚家族的幕后势力在,即使没有圣索维诺家族这里也不会陷入混乱,可能她们还趁机介入了圣索维诺家族的势力,倒像是意外的赢家了。 “你对我的到来不太惊讶?” “毕竟现在你想获得情报的话可没多少办法不是吗?”罗斯淡然地说道。 “你还记得昨晚你碰见的那个杀手长什么样子吗,还有他用的那把短刀的制式?” “我当时也看不太清,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和那个死去的侍从一样,因为在熄灯之前有侍从来到这里送餐点,而熄灯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至于刀的制式,现在就在我这里。”罗斯从一旁的抽屉中取出那柄刀,看起来朴实无华。 “你情人身上的那把,你检查过吗?” “死人就不用再说情人了,我当然检查过,质地是一样的,毒也是一样的,你想到了什么吗?” 弥昂没有告诉她。 “显然你打算保密,不过我有些消息得告诉你,是亚米娜夫人让我告诉你的,关于雪松小屋的那件事,你托你的朋友去问了,不过她现在介入了一些其他的事情略有些忙,因此由我来转告你。” 获知些许维的情况,弥昂点了点头问道:“查到了些什么?” “不少,关于建设者,里面人的来历,还有一些更久以前的事件,一次传染性的狂欢。” 狂欢感染,一次努恩城地下色孽教派引发的著名事件,教徒们以上百人性命的牺牲完成了可怕的召唤仪式,将一头守密者自混沌领域召唤而来,色孽恶魔出现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教徒们笨手笨脚地尝试指挥他,但很明显人类终将一败涂地,恶魔在几天的逗乐中杀死了所有召唤他的教徒。 尽管没人知道在城市繁华区暗屋进行的邪恶仪式,但恶魔的影响却彻底显现,人们不自觉地开始变得放荡,男男女女都宽衣解带一解春愁,就此成就了无数姻缘,也毁掉了许多人的婚姻。 人们的狂欢犹如瘟疫一般在城市蔓延,但没人可以解释原因,在几周后,由于人们追求享乐的狂欢达到了新的高度,尸体堆积如山,城市都陷入一片混乱,同时在那次事件中许多被感染的妇女怀孕生下了孩子,虽然不确定父亲但那些孩子都非常俊美且特别…… “这些消息对你有用吗?”罗斯在说完后问道。 “足够了。”弥昂走到窗前离开,他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弥昂来到了莫尔神殿附近的下水道内,由于近期的死者众多莫尔神殿现在非常忙碌,虽然感到有些歉意不过弥昂还是得增加他们的负担,为此弥昂将此前那个杀手的尸体扔在了小巷下水道出口旁,他得碰碰运气了。 很快有人发现了尸体并通告给了莫尔神殿,而莫尔的牧师会前来查看,由于近期的繁忙,这次也只有一位莫尔牧师出行。 弥昂躲在井盖下听着上方的动静,很快与看守的尸体的守卫间交谈的声音响起,听声音是西蒙,这下最好,他的运气还不错。 他在尸体上留了行巴托尼亚语,其意是在你脚下,显然无论守卫还是市民几乎都没可能读懂,许多人连帝国的字都不识又怎么可能认识巴托尼亚的文字,弥昂希望西蒙能理解他的意思。 过了会,来自莫尔神殿的其他从属人员前来搬走了尸体,而周围的人群很快就被守卫门遣散了,西蒙让守卫守住街道两侧,最后他来到下水道井盖前,敲了敲说道:“是你吗?” 弥昂将井盖推开一道缝隙,让西蒙能看清他:“谢谢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结合之前的事推测的,你果然躲在这里。”西蒙叹了口气,“听说猎巫人说你和吸血鬼勾结?我看不太可能。” “确实……不是。”弥昂想了想那群莱弥亚吸血鬼,他没主动向猎巫人汇报是不是属于勾结的一部分不太好确定,“我有事想让你帮忙,有关前天发生的案件,圣索维诺家族的,我可能有些线索。” 在弥昂刚说需要帮忙的时候西蒙本打算拒绝的,他担不起这个风险,但听完弥昂的话后他有些好奇:“你真的有线索?” “应该可以,但我希望看看前天死者的尸体,特别是乔伊·圣索维诺的。”弥昂沉声道。 “这……可不好办。” “我知道,但如果你不帮忙,那我只能动手胁迫了,虽然很冒犯但我想我是为了努恩许多无辜人的生命而行动,以诸神为证,请你好好想想。”弥昂的神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去拿点东西,你从另一侧的下水道出口出来吧。”西蒙最后妥协了,他回神殿取来了一件备用的修士黑袍,让弥昂装作从属的学徒跟着他进入到了莫尔神殿内。 莫尔神殿内死亡的氛围更加浓郁了,因为最近多了不少死者,弥昂跟随着再一次来到地下的一处房间,在那里一个蒙着白布的尸体就是乔伊圣索维诺的。 “最近的尸体很多,我们很难一次全处理完。”西蒙说完后揭开了白布,露出乔伊的尸体。 弥昂看着眼前的尸体,开始靠自己的经验进行检查,除了异常苍白外他和弥昂短暂印象内的乔伊·圣索维诺完全一样,腹部上有一个伤口,深浅也于此前对得上,但尸体上有股很淡的特殊药味,而尸体的指甲显得有些长了,底部看起来很干净,而在伤口周围弥昂看到了一些痕迹,伤口上有很薄的血迹,但在底下还有一些更加神色的血,失去活性更长时间的血。 弥昂拨开了尸体的眼皮,露出的眼球干瘪无光,弥昂沉默了片刻,神情逐渐阴沉森冷。 “他身上的血一开始就这么少吗,还是说放光了?”弥昂打开伤口看了看。 “我们应该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处理。”西蒙想了想说道。 弥昂走到尸体的头旁,伸手抓住了尸体的头,接着用力一拽,在针线断裂的声响中头颅被弥昂轻松扯下,而断口异常平整光滑,断口周围有一圈撕裂的皮膜,而撕裂的皮膜下则是缝合的线。 “这……”西蒙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情况。 “被耍了,这家伙恐怕早就死了。”弥昂沉声说道。 在脖子扯开的断口中夹着一张折起的薄皮,弥昂拿起它,上面用发黑的血写着这样一句话:来跟我进兔子洞吧。 “马上就来。”弥昂将其紧紧攥成一团后扔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 恶魔王子 污水坑就是城市分泌物的堆积处,如果有什么能把那些肮脏与污秽剖析开,也许能够看到这个城市阴影中种种恶行的具现,而努恩只有一个污水坑,而一个废弃的儿童福利院半沉在这里,也许有朝一日它会彻底沉没在污秽之中,而在那之前,它只是如腐朽的尸骨般成列在努恩的城中,连食腐者都不会来清理的遗骸。 在弥昂来之前,这里的庭院被淹没腰的杂草所覆盖,而现在那些杂草都已经被割短,只留下了半寸的草皮,而在靠近围墙与污水坑所在的位置露出了一些弥昂此前未曾注意到的东西,那些淹没在杂草中的石碑像是单纯的石墩或是乱石,但现在看清它们,那些砖石都砌磨成简单的墓碑样式,像一列小小的坟墓堆在那里,果然已经有人来过了。 弥昂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空,从纽斯达特再次来到南部城区可费了不少力气,大桥都被哨兵们把守着,但弥昂依然尽快抵达了这边,莫尔神殿发生的事情让西蒙吃惊不小,弥昂没再检查其他的尸体后尽快离开了那里以防有人发现他是混入进来的,并在一路上重新整理着他所知晓的一切,而在抵达这里后,他的思索也已经结束了。 弥昂走到一块墓碑边伸手抚摸了一下上面的岩石,金属手甲从粗糙的石块上擦过,弥昂沉默片刻后起身走向破败的福利院内,他曾经来过一次,对路径驾轻就熟,残破的楼梯,腐烂的木板与墙面,破碎的家具,还有被污染的看不清的,一些儿童的粗糙画作。 擦了擦墙面上的尘埃,一个简陋的刻痕留在墙面上,但弥昂看得出那是蛇与玫瑰的纹路。 “很粗糙不是吗?毕竟孩子们只是在模仿取乐。”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叹息道。 “我在这里。”弥昂只是平静的转过身,举起提灯散发光亮,只不过眼前即使被光所照的地方边缘像是被黑暗所裁剪下来一般无法渗入。 “看来你发现了邀请函,比我想象得快得多,我还猜你会不会没有机会找到这里。”死亡欢影在黑暗中低笑了一声。 “既然你盛情邀请,我也不能显得无礼。” “无礼?确实如此,你根本不适合踏上舞台。”这番话似乎逗乐了他,“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你找到了这里,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乔伊·圣索维诺,那家伙早就是个死人了,只不过尸体被保存的看似完好而已。”弥昂将提灯放到了一旁的地上,“你早就杀了他,并且利用了你独特的能力伪装成他,不过调换尸体事件麻烦的事情,我猜你有足够的同谋,比如说罗斯,我早就该怀疑了。在此前杀了另外两个犯罪家族首领的也是你,我猜也许你需要掌控那些混乱的力量,而对圣索维诺的袭击和伪造的死,也许你已经在暗中统治了那些罪犯,因此不再需要那些贪财卑劣的废物了,转而找到了一群更加堕落可耻的家伙,要我猜,你在这里造成了一个混乱的黑暗统治。” “有点道理,不过这是我做的事情,而非我是谁,那么我是谁呢,骑士,我知道你有一套结论。” “我的结论,你可能在这里居住过?”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并非是因为你粗心大意,而是因为你太傲慢,想要玩弄追捕你的猎手,你确实在努恩戏耍了足够多的人,因为你仇视他们,在杀戮中留下了至少部分的真相。”弥昂顿了顿,“我知道关于努恩过去的部分报告,在那次狂欢感染中,一些幸存者在尸体堆中生下了她们无法养活的孩子,这些孩子被许多新建起的孤儿院所收容,我猜也许你就是其中之一,不过那些孤儿院只是打着幌子的藏污之所,混沌教派或者易受诱惑的贵族与富人建立了它们,然后拿收容在其中的孩子们折磨取乐,因为他们没有反抗的可能,我在出资者与参与者中看到了两个此前死者的名字,我猜许多人都有参与。而在这里被毁灭时,还有些幸存的孩子逃走了,而现在你回来复仇?” “还不错,但也就给你五分吧。”死亡欢影的轻笑声停止了,“毕竟你看到太多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又怎么能找到彻底的真相呢。” “出卖灵魂的堕落者,似乎没有资格这么说,你们早就被蒙蔽了,走上了歧路。”弥昂解开背后的绑带,剑盾落在他的手里。 “灵魂?我的灵魂就是一座坟墓,我久已走遍这坟场并以这墓园为寄庐,至今在这可恨隐修院的墙上却什么画也没有完成。”他吐出了一句诗,“不过既然这么说,还有一个你没说出的身份,你应该也已经知晓才对。” “还不太确定。” “很好,那就让你再看清楚些,虽然我觉得其实不是时候,但事情已经开始出乎意料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他们之间的地板是腐蚀崩落的,仿佛一座断桥隔在他们之间,而死亡欢影逐渐走到断裂处的边缘,那里他的身形逐渐显露在出来,像是黑暗中的一个凹陷处,周围的黑暗向他涌了过去。 他咆哮一声直立了起来,身影比午夜还深邃,一道紫黑色的符文亮起,象征着他的力量和凡人渴望的果实,他站在前方,比弥昂高得多,走廊的高度几乎要容不下他,他带着不朽的力量的凝视向弥昂,常人会被恐惧和敬畏所吓倒,而弥昂只是在那里看着他的扭曲与升华这样矛盾的变化。 一个恶魔王子。弥昂终于得以确定,伊岚帮助他看到了那个人的改变与“升格”,他的本质或许已非凡物,当他舍弃人形的躯体时,毁灭的力量在从中舒展开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糜烂香气。 当一个生灵发誓全心全意地为黑暗诸神服务,并获得了赐福时,他就走上了一条属于毁灭的升格之路,如果他能在无休止的战斗中幸存,并在其主人所给予的毁灭性的变异中守住心智,在善变的邪神眼中得到青睐,那么他才可能会获得最终的奖赏,黑暗之神会将其升格到自己的领域,成为一个恶魔王子,让其拥有超凡的力量与生命,同时永远被束缚在黑暗之中。 这些近乎不朽的存在而言,保留他们的智力和记忆是很常见的,他们会清楚地记得自己如何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并为自己的神祇与自己的欲望服务,吞食血肉、啜饮灵魂。 扭曲的异变发出窸窣的怪异声响,弥昂看到皮肤从肌肉上脱落,骨骼重塑,翅膀和利角突起,他比弥昂高出近一倍,恶魔王子庞大的身躯依然显得轻盈优雅,甚至在边缘萌生出了近乎华丽的装饰,不洁的符文在他的体表接二连三地亮起。 变得细长的舌头在潮湿的空气中舔过,恶魔王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朦胧华丽的光尘,每一寸肌肉和皮肤都堆砌的堪称优雅精致,但却显得无节制的令人作呕其对美的玷污,再怎样弥昂也能猜到他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了,一个色孽的恶魔王子。 恶魔王子将手伸向自己的脊背,然后一节节地抽出一把怪异的利刃,弥昂听到了利刃挥舞时的破风声,他猛地向后退去,头顶残破的天花板与腐烂的木质地板在同一时间撕裂开来,锋刃跨越了数米长的距离从弥昂的面前扫过,才破风的呼啸中弥昂隐约听到了哭嚎与狂笑并存的碎语声响。 当巨刃收回时弥昂明白了那件兵刃的构装,像是一种鞭与剑的混合体,剑刃分成一段段短刃同时被锁链缚在一起,这把巨大的链刃完全展开超过十五英尺,可怖的锋刃像是撕裂薄纸一样击碎了周围的墙面,尘埃与碎屑崩塌堆积,提灯坠落在地,破碎的灯中灯油渗出并开始再度燃烧着四周一切仅存的可燃物。 链刃再度收拢,仿佛蜷缩回洞穴中的巨蛇一样积蓄力量而后爆发而出,弥昂举起泰波克之翼在身前,链刃的尖锋与古圣神器碰撞爆发出的轰鸣几乎震颤着这破败的建筑,弥昂的倒退在地面上带出两道翻卷的木屑,在恶魔王子挑动剑刃拉下的时候,弥昂侧身躲过致命的部分,而锋锐的边缘在他的腿甲边带出一道裂痕,不过没伤到他。 恶魔王子的攻击极大地摧残了这本就破败的建筑,弥昂晃了晃身重新稳住,这里的廊道左右各添了两道裂痕,上层的残留建筑开始在重压下向下坍塌,崩裂的碎木与支柱塌落,房梁横栏着砸下在他们之间,弥昂向前跃起踏上半边倒塌在下层斜撑着的房梁,向着支撑在墙壁的上方跑去。 “别急着走呀骑士,好不容易遇到能享受的战斗。”当屋顶开始塌落的时候,恶魔王子比常人庞大的身躯暂时被坍塌物压住,但只拖延了不到两秒。 带着利爪的手推开上方的重物,翼翅张开带着恶魔王子悬浮在半空,在夜幕、火光与他自身所散发的淡淡光尘中,他显得更加清晰了,光晕在他深紫色的皮肤上晃动着,尽显色孽恶魔王子致命的优雅姿态。 “我只是在找个更加有利的位置。”弥昂低声说着,纵身从高处的墙前一跃而起,向着尚未飞起只是悬浮在半空的恶魔王子冲去。 恶魔王子舔了舔嘴唇,巨大的链刃准备扬起时弥昂身上的光芒闪烁而出,爆发的神性光芒一瞬间灼伤了恶魔王子的双眼,而弥昂也完全进入到圣化状态下,带着神圣光辉的残影将剑锋向着下方的恶魔王子刺去,而反应过来的恶魔王子催动庞大的恶魔链刃在半空中不可思议地回转过来,蛇般诡异地从侧方咬来,弥昂盾击将其击退,略微偏转的剑锋切断了恶魔王子的锁骨,一股带着紫粉色符文的怪异血液飘散在空中。 弥昂落在下方的地面上,四周垮塌的上层地板与杂物堆积,火焰舔舐着蔓延,他在火光中凝视着半空的恶魔,恶魔王子的血液滴落时化作奇特的雾气弥漫在恶魔王子周身。 “不错,你让我致盲了,不过只是一瞬间。”恶魔王子的伤口被环绕的特殊魔力治愈着,“然我们来看看当你看不见真相的时候该怎么办,你看见我了吗,还是看不见……” 他最后的话音低沉下来,回转的风忽然间将四周火焰的光芒吞没了,弥昂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除了他自身外的光芒正在消散,或者说被一股液体般蠕动的黑暗吞没了,从墙面到地板以及破洞中露出的天空,只有弥昂身边寸许所在的光亮中还能照亮原本的事物。 恶魔王子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中,四方上下一片寂静,弥昂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伊岚也感觉不到恶魔王子的所在,好像他消失在黑暗中,又好像这些阴影就是他的延伸。 破风声从侧后方传来,而且显然比平时更加微弱,这些毫不透光的黑暗似乎将声音也吞没下去,弥昂只能在最后时刻向前躲去,利刃在背甲上带起一道翻卷的裂口,血液涌出,只是浅浅切开皮肉,但弥昂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想贴近到一处边缘,但似乎这些黑暗也削弱了他的空间感,而且恶魔王子不会这么轻易放他闯出。 道道破风声从黑暗中传来,弥昂甚至觉得它们是恶魔王子刻意放出来嘲讽或是迷惑他的,弥昂举起剑刃,伊岚更大的将神力灌注,光芒向四方爆发,在黑暗中短暂逼出了那些阴影般的链刃剑锋,色孽恶魔王子迅捷如闪电,在转瞬的呼吸间就能爆发出常人无法企及的迅猛打击。 弥昂一边回身闪躲一边用剑刃和盾面逼退那些攻势,伊岚的力量只能短暂为他提供帮助,而恶魔王子的攻击源源不断,带有恶毒魔法的刀锋一次次撕开弥昂体表的神性光芒切裂甲胄与皮肉,血液飞溅却又不伤筋动骨。 弥昂冷哼了一声,色孽的恶魔都是优雅邪恶的杀手,他们喜欢过度肆意地释放暴力,作为一种幸灾乐祸的施虐狂快感,也许反应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可以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伤口喷出的每一滴血,从这种景象中收获满足。 他看不透阴影,而显然,恶魔王子在黑暗中穿行如常,弥昂不禁想着如果是维的话她能否靠吸血鬼自身的天赋力量来看穿这些阴影。 而他没有更多思忖的间隙,恶魔王子在黑暗中喃喃低语,然后暴起攻击,弥昂是这片黑暗中最显眼的唯一光源,因此所有的攻势都能完美反馈在他的身旁,随着新的伤口添在他的身上,伤口血液滴落的声音以及开始盖过他的呼吸与心跳声了。 弥昂不由自主地加深呼吸压住紧张的感觉,不可否认,色孽的恶魔王子完全压制住了他,实际上在他看来这个恶魔王子或许并不比此前的血神冠军更加强大,但是在战斗中对方完美发挥了他的优势,他比弥昂更快更迅捷,攻击也足以伤到他,并且利用着释放的黑暗以及……弥昂看着他左手腕边的皮肤,一些淡淡的紫色痕迹顺着血管消散,恶魔王子的剑锋上有诡异的毒素,或许伊岚能驱逐它们,但这需要时间,而恶魔王子迅猛的攻击带来越发难以清除的毒素。 这种毒可能并不致命,弥昂已经开始感觉到了,这些毒素让他的血液加速循环,心跳加快并开始有汗液冒出,他开始紧张并变得敏感,这些感觉在以前任何敌人前都不会如此强烈,而在他的伤口在失血的情况下,这些会让他的反应变慢,而恶魔会添上更多的伤口。 弥昂咬着牙坚持着,他开始感觉到恐惧正在涌上,但他依然保持着理智在黑暗中摸索着对抗恶魔王子,直到一记重击在他的腿后,链刃的锋芒则诡异的从前方抵达,弥昂全力挡住了那些剑刃,但他感觉到身后的风声消失了,恶魔王子沉重的喘息在他背后响起。 在他回身前,重重一记踢击落在他的腰旁,弥昂倒翻着撞在木制的墙壁与木板的边缘,在他支撑着起身前,恶魔王子迅速来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胸口推着弥昂直接撞碎了后面的木墙,弥昂在眩晕中被恶魔王子举起,在这个距离下他更看清了长着怪异角质凸起的恶魔头颅。 “尝尝恐惧。”恶魔王子的利齿间渗透出一片奇异的糜烂香气,吐息吹至弥昂面前,在恶魔王子放松手的时候弥昂不由自主地吸入这些让人有些麻醉的气体。 伊岚可以驱逐混沌的巫术与魔力,但这些毒气中似乎有些更加原始而纯粹的东西渗入弥昂的肺部与血管,在他的面前万物开始扭曲,一切都化作诡异的妖魔,而恶魔王子本属恶魔的身形则更加难以想象,感官正在被寒冷与空虚吞没,弥昂想要怒吼却发不出声音,即使到现在弥昂依然在靠意志力去认清现实与虚幻,但那种毒气让他开始恐惧并动摇。 弥昂摇摇晃晃地支撑着站起身,挥剑向前试图斩断面前的幻像,而恶魔王子似乎对此有些诧异,显然弥昂的坚定出乎意料,还是说这种毒对意志的侵蚀和恐惧的诱发并不如预期? 在他避过弥昂的剑锋后张开利齿准备继续的时候,头顶的黑暗中传来破碎的声响,恶魔王子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闯入了进来,而在他准备再度探查的时候,一个人猛地落在他的背后,拖住他的膜翼向后掷去,即使以恶魔王子的力量也被迫松手退开,因为他感觉到剑锋正在靠近。 黑色的剑锋在地面撕开狰狞的裂隙,维的身形在弥昂一旁的光中被照亮,她显然很难以面对弥昂身上散发的神圣力量,但她强行忍耐住靠近弥昂,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你应该和你的新玩伴说清楚。”维一边警戒着黑暗中的恶魔王子,一边向弥昂说道,在她身上魔法的寒意开始蔓延,“只有我才能咬你。”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同的目标 “你还好吗?”维向弥昂问道。 “还好,只不过你现在在我眼睛里像头身高二十英尺,三头六臂的食人魔。”弥昂拍了拍脑门,金属的敲砸让他清醒了些许,来自混沌魔力的部分正在伊岚的神力下被迅速消弭,但是还有些纯粹的毒,弥昂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强行挺过去直到来自毒素的作用消磨殆尽。 “了不起,我记得自己明明给你带来了足够的阻碍。”恶魔王子优雅地起身驱散身上的尘埃碎屑,有些许开裂的骨骼在其非自然的魔力下愈合。 “莫尔黑守卫与猎巫人?抱歉,当我认真的时候他们挡不住我。”维甩了甩剑锋,“更多是因为花了点时间才想到找到这来。” “看来我低估了你。”恶魔王子的舌头在剑锋上舔了舔,带有的毒素对他自己而言仿佛只是某种令他亢奋的毒品。 “那就为此付出代价吧。”维将剑刃双手举到脸侧,保持一个突进的姿态。 “虽然我很想领教一下,不过显然以一敌二并不划算,择日再会吧。”恶魔王子的身形向后方飘浮着隐没,四周的黑暗入潮水般向他的方向敛去。 “谨慎的家伙。”弥昂从后面走上前,恐惧毒素已经被他代谢的差不多了,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在神术的作用下开始愈合止血。 “努恩里躲了一个恶魔王子,真好奇那些莱弥亚吸血鬼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维拔剑刺入一旁地上,凝视着天空中迅速消失的黑影。 “说到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我有点怀疑。”色孽恶魔王子的存在给了弥昂不小的冲击,他开始思考努恩的现状究竟如何。 “那个罗斯,我也觉得她有问题,我从莱弥亚家族那里知道,罗斯是她们新加入的非常年轻的一位姐妹,她加入莱弥亚是在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她刚刚成为乔伊·圣索维诺的情人,因此接触她的莱弥亚家族觉得她有用,便逐渐将其吸纳成为她们兄弟们一员。”维将她得知的消息告诉弥昂,“我在知道这一点后有些怀疑,因此稍稍调查了一下,而据我认识的莱弥亚吸血鬼所知,在她成为吸血鬼之前更久的事情基本没有,只知道她最开始是作为酒馆的侍女,少有的老客户记得她是被酒馆原本的主人捡回来的,除此以外便没有更多了。” “十年?”当黑暗从恶魔之王子的阴影中显现时,微弱的火苗再次点燃了周遭,弥昂看着火焰逐渐蔓延在破旧的孤儿院内,似乎在想象当年火焰吞没这里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 “我想去找那个罗斯问清楚,今天是那个人的葬礼,不过那里埋伏了莫尔守卫和猎巫人,我及时蒙住脸了,不过花了点力气才摆脱他们。”维思索着,“在努恩知道我身份的不多,我原本只觉得是保护证人所以安排了防卫,但从刚才那个恶魔王子的说法来看,他可能猜到了我的行踪,而他又针对你发起攻击,要说这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而且当初宴会遭到突袭的事情本就蹊跷,这么一看那个罗斯的嫌疑就更大了。” “我们直接去找她?” “不,我有努恩官方的力量守卫在那里,大概是保护证人之类的,而且她应该知道若我们都没死,那么肯定会怀疑她,她知道莱弥亚家族的许多事情,也许会反过来威胁其他吸血鬼给我们找麻烦也说不定,我们应该找到他们在努恩隐藏的力量,发起致命一击,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摆脱努恩的通缉令与猎巫人的纠缠。” “他可能伪装成努恩的任何人,该怎么隐秘地找到他呢?” “色孽的恶魔王子对色孽的信徒们有着绝对的权威,他定然号令过努恩的色孽信徒,找到他们也许会有帮助。”维看了眼逐渐倒塌的雪松福利院,“出去说吧,现在的火势可能会吸引人来。” 两人迅速离开,努恩南部城区的夜间不像纽斯达特或是阿尔斯泰特城区那样夜生活丰富,这里除了一些夜间依然在工作的作坊与工厂外其他地方大多已经关上了灯火,城区大片的漆黑。 “你是怎么过来的,夜里的桥梁应该都被看守着。”两人迅速穿过狭窄的巷道,弥昂向维问道。 “他们只看守桥面,桥下可没有看守,爬过来就是了,倒是你怎么做到的通缉令在桥两头肯定都有。”维耸了耸肩。 “游过来的。” 维用一种见鬼的眼神打量着弥昂,因为血迹的缘故她没注意到弥昂甲隙间有不少水渍。 “现在怎么办,再游回去吗?”维忍不住说道。 “未尝不可。”弥昂认真地点了点头。 最后两人一直等到了天亮后,维租了一辆马车,弥昂躲在货箱内两人才回到了纽斯达特城区。 如维所料,现在猩红女祭司酒馆被城市守卫把守,虽然人数不多但显然周遭的巡逻队随时都会赶来,无论白天晚上。 弥昂回到了玛丽卡的宅邸,奥兰多与玛丽卡都在,弥昂偷偷拉过了奥兰多两人单独私聊,他将昨晚遇到了一个恶魔王子的事情告诉了奥兰多,而这个消息显然令他惊讶不已,事到如今他们已经见识并与混沌神选者们交手过,也面对过恐怖的恶魔,但是一个凡人升格而成的恶魔王子倒确实未曾见过,一条堕落道路的顶峰是不可思议的。 “他很强吗,你的伤怎样?”奥兰多看了眼弥昂身上的绷带,虽然在伊岚的神术作用下结痂很快,不过愈合依然需要些时日。 “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伤不碍事,不过那个恶魔王子很强,虽然我不觉得他比我们之前遇见的血神冠军更强大,但是相对的我更不容易对付这样风格的对手。”弥昂皱了皱眉,色孽恶魔王子有着迅猛凌厉的攻势与敏捷身手,但进入圣化状态下的弥昂正面对决并非完全无法反应,但是对方控制阴影的力量和那柄诡异的恶魔链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再加上持续性的恐惧毒素,使得其越来越难以招架,死亡欢影这个称呼倒是不假。 “努恩这趟浑水越来越古怪了。”奥兰多摇了摇头,“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弥昂将自己的部分推论告诉了奥兰多,关于努恩的色孽教派自己雪松儿童福利院的一些事情,奥兰多在玛丽卡这边也找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重点都是可能与混沌教派相关的,尽管猎巫人们会收缴全部的文书证据,但也有些许没被注意到的文书会留存下来。 “她父亲的死不一定是来自混沌教派,此前对圣索维诺家族发起攻击的杀手和你描述的杀手有很多地方并不相像。”弥昂摇了摇头。 “我也不明白,但我担心她会太过深入,毕竟现在的我们未必来得及保护她们。”奥兰多和弥昂并肩站在窗前,凝视了早晨忙碌的街道片刻后将窗叶关上。 “也许得想办法去找卡斯兰,在努恩他是最有可能给我们带来援助的,尤其是有关恶魔王子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就可以从西格玛教会申调人手帮忙,也许我的通缉也会有办法解决。”弥昂想了想说道。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想进贵族们的城区很麻烦,卡斯兰在努恩的西格玛高阶神殿,而那些贵族们可能是被那位男爵夫人的死吓怕了,因此现在每个进出阿尔泰斯特城区的马车都会被严格搜索和审核身份,现在的玛丽卡大概都无权前往。”奥兰多无奈地说道。 “男爵夫人……”弥昂想起了当时跟着自己却死在街道上的莱弥亚吸血鬼,如果是死亡幻影所为,那么以色孽恶魔王子的实力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但现场的转态却不像是其所为。 他知道努恩吸血鬼们的事情,他是努恩混沌教派可能的主人,他谋杀贵族与那些身居高位者,也许是因为曾经被折磨而复仇,杀戮犯罪首领们或许是同样的缘故,但如果他真的曾经是雪松儿童福利院的一员,按理说色孽教派才应该是他最大的敌人,但他又是怎么成为色孽的恶魔王子的呢? 或者换个问题,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是为了复仇而来以他现在的力量应该是轻而易举,还是说他已经彻底堕落,在完成复仇后想要作为一个恶魔来掌控努恩,他让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暴露也许是为了让吸血鬼先与人类较劲,而他可以隐藏在暗中,这样说得通。 弥昂开始自问自答地进行思考和推论,昨日的对话中恶魔王子给了他的回答五分,那时他感觉对方并没有说谎,也许他暗示了弥昂的部分推论是正确,但也有很多误导的错误。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抓走夏洛蒂,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一起被关押折磨吗?弥昂现在能确定当时劫走夏洛蒂的应该就是这个死亡欢影,马夫的恐惧以及掉在水里的马车都能解释,那么他抓走夏洛蒂又不是为了对付他们,而之后维姬被引导至雪松儿童福利院,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他知晓和探查那里? 弥昂挠了挠头,这些问题都有所牵扯,而他需要继续探寻破解的思路,一旁的奥兰多则是在思索着怎样才能前往西格玛神殿找到卡斯兰。 *** 与此同时,努恩的某处高楼上,一边阴影随着初升的日光在建筑的头影下逐渐通过上面的窗户进入到四中。 恶魔王子巨大的双翼折叠在背后,当他进去到其中后,他常人两倍的身高开始不断收缩变矮,身形也在不断变成一个正常人类的比例,散发着符文与微光的皮肤逐渐变得与常人无二,身上多出了一件白色的服饰,他轻轻叹了口气,獠牙与犄角从头上消失了,露出了一张有些疲倦的年轻人的脸来。 他摆弄了一下墙上的画框,上面画着的是寻常的蔷薇与白鸽,他背着手站在那里片刻,直到身后的声音响起。 “你到底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呀,哥哥?”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在地毯上响起,夏洛蒂从帷幕后缓步走出,用难以置信地神情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么说,你想起来了?”变为凡人的色孽恶魔王子回头看着夏洛蒂,微微笑了笑。 “几乎全部,但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那样。”夏洛蒂有些惊恐地看向他。 “这很正常,在我们逃出来后发生了不少事情,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 “尚-保罗,我没和你说这个!”夏洛蒂少有地失态,近乎惊怒地说道,“你为什么要选择把自己变成这样,你都对自己了些什么?” “我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尚-保罗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你应该问问他们对我们做了些什么,是他们想把我们变成这样,但我走得比他们想要的更远,他们只是被自己的堕落行径所吞噬,我是他们罪行的复仇天使,仅此而已。” “我们并不是天使。”夏洛蒂有些悲伤地摇了摇头。 “我们曾经是天使。”尚-保罗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只想要平静与和平,但我身负使命,是时候让一切结束了。” “不是这样,我们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回头的。”夏洛蒂的脸色煞白。 “不,剧幕已经拉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尚-保罗不再多说,转头离开了房间关上门。 第三百五十四章 渗入 尚-保罗停下在幽暗的大厅内,他开始回忆着夜晚的那场对决,出于色孽恶魔王子的本能他开始回忆起鲜血飞溅时的美丽与他饮下恐惧毒素时的快意,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想到恐惧毒素的效果不及自己的预期。 为什么呢,在此前的人身上使用效果还是相当理想的,是因为素材的来源吗?他舔了舔自己的齿隙间渗出的毒液,细细品味着,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所在。 正如他与亨肖教授此前所讨论的,孩子的恐惧更加原始纯粹,这种恐惧更适合引导人的内心陷入恐慌中,但似乎仅限于常人,对于那些内心足够强大,意志难以动摇的战士而言,怪物未知等幻觉除了带来一些生理上的状态变化外恐怕无法击倒他们。 下次的话这种把戏可能就会无效了,虽然看起来在战斗中他依然能占据优势,但未必能稳胜,他需要一些能更深入挖掘内心的的办法。 他挥了挥手,一名身披黑袍的术士从屋外走入进来,低头等候着他的吩咐。 “告诉你们的主人,不论手段,让她尽可能利用我交给她的东西去挖掘人的灵魂,折磨与快意尽其所能即可。”尚-保罗告诉他道。 术士低声称是后离开了这里,而在数小时候后,他再度现身于一处装潢极尽华丽的房间内,层层叠叠的进口震旦丝绸包裹在四周,地面上金丝蓝底的阿拉比地毯,天鹅绒的衣饰,这些景象让看起来一身黑袍的术士显得格格不入,而且可能还让人嫌弃他的靴子弄脏了地毯。 “这么说,我们的王子要求我们以此来为他效力?”半倚在床上的女人挑起外围的一些薄纱,她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性感女人,有着惊人的美丽,她穿着一件丝绒紧身长袍,尽管这件做工精细服饰在被丢弃前不会再被穿第二次。 “是的,大人。”黑暗术士用有些生硬的声音说道。 “大人,真是冷淡的称呼,以前你来这里的时候可不会这么称呼我,怎么,你这么快就把你的忠心献给那位所谓的王子殿下了。”女人咯咯笑了起来,那种音色让周围的侍从们心生摇曳,只想陶醉在其中。 “不敢,夫人。”黑暗术士的头更低了些。 “没什么好不敢的呀,毕竟他是高贵的恶魔王子,在神的眼中他比我们这些凡人高贵的多不是吗,他的美丽,他的权威,他的意志……”女人赤着脚从床上走下,脚腕上的金环拖过青金色的地毯,她走到黑暗术士的面前,水葱般的手指从黑暗术士的脸上抚过。 “你说,他统治了努恩的黑暗面后,会做些什么,他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家伙,不知怎么入了神的眼?”女人轻哼着摆弄着手指上细长挑染的指甲。 “可能,他会挑战努恩的统治者们,将这座城市完全地献给吾主?” “然后呢,他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然后去挑战整个帝国?”女人讥嘲般冷笑,“你觉得他是那样的蠢货不成,我们为什么能隐藏和壮大,因为我们懂得保密的重要,不要浪费太多时间玩弄阴谋政治,我们只要引领人们投入色孽的怀抱就好,而事实是我们的那位王子对此根本就不在乎,动动你的脑子想想,谁杀了我们麾下的犯罪家族,谁又抹杀了我们外围的旧成员?” “呃,我想,他只是需要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夫人。” “对,掌握在自己手中,让后就能让我们去送死了。”女人忽然一把掐住了黑暗术士的脖子,尖锐的指甲直接刺入了术士颈上的血管中,染紫的指甲越发鲜艳如欧石楠般的紫粉色。 “咳,呵……”黑暗术士抓紧了脖子挣扎,虽然早就知道眼前这位女士会随心所欲地杀死像他这样的黑暗术士,但他依然没有机会逃离。 “你以为他想做什么,他是想杀了所有人,摧毁努恩摧毁一切,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座城市本就属于我们,我们享受它的存在,而等努恩被付之一炬后我们还剩下些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尖锐的声音咆哮起来,随着最后的提问她的指甲一点点地深入到黑暗术士的脖子内,很快黑暗术士就没了声息。 随手将黑暗术士的尸体扔到一边,女人嫌弃地甩了甩手掌与指甲上的血迹。 “看来想要活得轻松,总还是得靠自己。”她用毫不优雅的语气说道。 “我才刚刚来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话,这可别让我们的主人听到了,亲爱的,也许我该称你为丝者。”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门扉外响起,有些慵懒地说道。 “不用你在那里说风凉话,安妮塔,你来我这可是难得一见,有什么话最好快说吧。”被称为丝者的女人少有地用厌恶的眼光看向门外的另一个和她一样美貌的女人,只不过对方的好整以暇和她现在的怨怒让双方的容貌上有了点差距。 “有必要这么愤怒,我还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呢。”安妮塔灿笑着说道。 “你就像条狗一样谄媚地跟着我们伟大的恶魔王子,反正你也不在乎努恩毁灭后你何去何从不是吗?” “啧,仔细想想,我确实不太在乎,不过要说我能轻易抛弃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 “你也觉得过分?”丝者用全然不信的语气说道。 “当然了,这里也有我的心血呀,你看我这不是来给你一个好消息嘛。”安妮塔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拿过一根烟管轻轻抽起。 “好消息,难道你决定加入我们了,那又怎样,我们是不可能对抗他的权威的。”丝者忽然又有点泄气般摇了摇头。 “我们当然不行,但并不是没有人不行。”阿妮塔红润的唇前吐出一个烟圈,“你知道为什么他会给你这样一个任务吗?” “为了找到一个颠覆努恩的办法?” “不,只是他碰上了一个麻烦的对手而已,他需要让自己更强或是削弱对方。” “你是说谁?”丝者警惕地扫了阿妮塔一眼。 “你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毕竟那位现在在整个帝国的混沌教派之中,都大有威名呀。”阿妮塔轻声笑起来。 “那个骑士?他或许很强,但那又如何,他不可能会与我们联手。” “为什么你会想联手这么愚蠢的可能,难道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有自信,还是说需要我去试试看让他屈服于我。”阿妮塔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 “你在试探我?” “不,只是想看看你打不打算一起捍卫我们的生活。” “你不担心我们的神降下惩罚,说到底我们怎么去违抗一个受我们神恩典的存在。”丝者眯着眼看向安妮塔。 “如果他连这关都过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得到神的青睐,他自会被剥夺头衔,又有什么值得怕的?”安妮塔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 丝者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而安妮塔则微微一笑,提起花瓣般的裙沿行礼,接着离开了此地。 “你们说她究竟想做什么呢,明明厌憎我却又要装出一副和谐的模样,还要告诉我这些,大概是想让我自寻死路?”丝者抚平自己翘起的发丝,“那她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我也确实不能再这样置之不理了。” 安妮塔快步走出隧道,属于她的两名护卫跟随在身后,其中一名在脱离周遭的眼线后低声问道:“夫人,您为何要与她说那些呢?” “你觉得这样做很危险?”安妮塔反问道。 “她肯定会猜到您想让她出这个头,而且……” “而且什么,觉得我这样做对我们的大人不忠吗?”安妮塔笑起来,“我可不担心,虽然我确实不如她,但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格外自负,浮华奢侈,自吹自擂而狂妄自大,就算她明知有危险她的傲慢也不会让她停下脚步的,欲望一旦升起就不会再停下脚步,我们心知肚明,而无论她成功还是失败,对他而言其实都是有利的。” “……”她的侍从显得欲言又止。 “而你说我们的升格者又是如何呢,按理说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升得更高,可他又那么谨慎冷静,这是不可思议的,他本该对一切成功沾沾自喜不已,但他总是显得如此沉重而……危险,对我们所有人而言。”安妮塔沉重地叹了口气,最后不再多想。 *** 马车带着艾米丽与维穿过阿尔泰斯泰特门进入贵族城区,在那里,努恩西格玛高阶神殿像阴郁的黑巨人一样耸立在那些较小建筑的屋顶上, 四周很安静,耸立的高塔上守夜人们环顾四周,这里的建筑都是私人住宅,坚固而漂亮,窗户上有玻璃,门上刷着新漆。 走了几条街,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 “就在拐角外两条街,我不能再往前了,现在我可没什么理由去神殿区。”艾米丽指了指马车窗外。 “这里就足够了。”维点了点头离开马车。 “这样做也太冒险了,虽然猎巫人们现在查得很严,但他们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我们,而神殿区内可到处都是战斗牧师与圣殿骑士们。”艾米丽低声说道,“那具尸体也发现不了什么。” “他们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也许我可以,而且明天尸体就会被净化,到时候再想查看可就没机会了。”维束紧了身上的衣服,今天她换了一身黑,还戴上了面具。 艾米丽摇了摇头,最后看着维消失在黑夜中。 留存下的话吸血鬼尸体很罕见,如果是一个疯狂的巫师的话大概会想方设法把这些珍贵的原料保存下来,当然对于帝国诸教而言亵渎的不死生物必须被铲除。 许多传说中都描述了吸血鬼难以被彻底杀死的特点,尤其是尸体留存的情况下,也许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他们还有复活的可能,因此最好是通过火焰甚至神圣力量来彻底摧毁他们。 原本吸血鬼的尸体应该很快被毁灭,不过近来努恩发生的事情让许多猎巫人正在追找线索,因此才被留存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要被西格玛教会与莫尔教会彻底摧毁了。 维曾经潜入过一次黑色方舟,因此她对自己的隐蔽有着一些信心,虽然血龙的信条更多是驱使吸血鬼们正面杀戮,但她从不介意更实用的手段。 围墙下神殿的守卫们正在齐步前行,一小队抱着散乱书页的学徒匆匆忙忙地从神殿内跑出经过。 “回屋里去!”守卫队长喊道,他的手下昂首阔步地跟在他后面,当双方交谈解释的时候,他们没注意到一个黑影从背后的神殿屋檐下掠过。 维一直等到巡逻队走到拐角处不见了,学徒们关上了前门后她才朝那几个男人来时的地方走去,在经过时她没有触发神殿边缘的圣徒雕像与廊柱上的符文,虽然她没有恶意,但也不觉得自己在此处不会冒犯诸神。 她一路潜藏着逐步进入到神殿内部,西格玛神殿的大部分区域她都已熟记在心,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这里的神殿内部区域的布局,就要感谢一些经不起诱惑向莱弥亚家族透露的贵族了。 绕过层层阻碍与守卫,隐藏在夜幕与阴影中不断靠近,她最后抵达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前,她深吸了口气,神圣的气息令她非常不适,这里一般是用于封印那些亵渎的造物的秘密圣所,因此不为常人所知晓,她是感觉到这里的神圣力量最为强大,但在此前的地图上又没有标注,因此猜测是在这里。 而开启这里的房门后证实了她的猜测,四周的石柱上水晶罩内存放着一些她都能感觉到不祥气息的物品,例如散发着红光的变异骷髅头,飘浮在半空不断变幻的水晶之类的。 而在一个石台上摆放着那具吸血鬼的尸体,显然猎巫人们将尸体的里里外外都研究透了,吸血鬼的尸体被开膛破肚,各种内脏被取出解剖,也不知道那些猎巫人们发现什么有用的没有。 维活动了一下双手,验尸可不是她擅长的,只能说尽力而为。 猎巫人们将尸体解剖清洁的很干净,若是排除死后无法控制的犬牙与尖锐指甲,看起来死者可能只是位普通的女性,维重新确定了她身上的伤口,明面上大部分伤口对吸血鬼都不致命,但眼前的吸血鬼依然被击溃了,尽管她的尸体还保留着。 维沉思了片刻,继续不断地检查着尸体上可能的遗留,最后她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魔法力量痕迹,因为神殿神圣力量的干扰,她在手触碰到时才有些许感觉。 在肺里。维集中注意力好受着死去吸血鬼体能的黑魔法,吸血鬼或许不需要呼吸生存,但出于本能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会呼吸,而在肺内维发现了一点她还算熟悉的魔力。 如果能从更细微的角度看,死者的肺内与血管内都沉淀有些许细微的墨绿色沙屑,维挑了点血在嘴内尝了尝感受后确定了这一点,这里有次元石的力量。 吸血鬼虽然也能利用次元石庞大的魔力,但并不代表次元石就不会伤害到他们,而这个吸血鬼死于更加复杂的手段,并且与次元石有关。 第三百五十五章 黑暗面 弥昂在下水道错综复杂的恶臭迷宫中搜寻着,摸索着当日圣索维诺家族宅邸谋杀当晚那些混沌信徒们可能穿行而过的轨迹,他已经把那处直径半英里内的下水道大致晃了一圈,其中两次碰上下水道千斤顶的巡逻队,三次碰上私犯,不过他没上他们发现自己。 走私犯们过去胆怯,稍有风吹草动就拔腿逃走,可能是因为来自下水道的诡异事件让所有人心中蒙上的阴霾;而巡逻队们则非常大胆地探查着所有有着可疑动静的地方,不过下水道内的麻烦足够他们操心了。 弥昂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源自莫尔教会的一些新发现,西蒙与同僚们对弥昂扔去的那具色孽教派杀手的尸体进行尸检,和弥昂一样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能甄别身份的信息,但有一点新的发现令弥昂很在意。 在死者的指甲隙,衣服褶皱等不易被下水道打湿污染的一些地方,检查到一些大理石与石灰石的粉末碎屑,这些细微的地方常人几乎不会注意到,但这是少有的能指向他们行踪的痕迹。 圣索维诺家族的宅邸中没有多少石雕,这些杀手是通过下水道前进的,而问题在于整个下水道几乎都是由花岗岩堆砌而成,几乎没有多少地方会留给大理石与石灰石,更不用说尘埃碎屑多到足够留下痕迹了。 这就是一座足够古老和足够宏伟的城市的特点,各处充满了大大小小的秘密与谜团。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处相比其他下水道隧道沟渠显得宏伟许多的的结构,这里是几条下水道的交汇处,与其说这里是下水道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神殿,弥昂猜测这里独特的设计风格应该都是来自矮人的手笔,那些有着精湛工程设计能力的矮人们修建出了日后他们自己恐怕都再难维护的地下设施。 大部分结构已经被时间侵蚀了,帝国的工匠们用砖头试图修补这些破损,不过人类的技艺与矮人还相差甚远,从矮人设计的下水道在不断缺少维护的状态下也能为努恩服务一千年就能看得出。 下水道也是个充满诡谲传说的地方,而弥昂知道有时候真相可能会比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更加糟糕。 古墓巨蝎从满是污秽烂泥的水渠中抬起了半截尸骸,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分清这具尸体是多久前的了,下水道中的生物啃光了可以食用的每一部分,骨头上都是无数弥补的细微咬痕,淤泥与污水从头骨的眼眶中滴落,弥昂发现这具骷髅的头骨有些畸形。 有点意思。弥昂让曼涅托把骸骨扔回污水中,继续向下水道的深处探查,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分流口,由于地势的原因,努恩下水道整体是从山坡的富人区开始,水流逐渐向下变得肮脏污浊直到汇入瑞克河内,不过在此处有一条分流向着原本通向山顶的方向向下流去了,弥昂想了想后,让曼涅托留在宽阔的交汇处,自己独自走入狭窄的左侧人行道上。 他用右臂在墙面上轻敲着,试探这部分下水道的各处,走过十数米的时候他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枯叶之类的,不过弥昂蹲下身捻起些许闻了闻后觉得应该是烘干的药物,在这种潮闷的下水道内居然会有这些,而且似乎还很新。 这里有药品走私之类的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弥昂把提灯打开,火光在地面的污秽上照亮了一些血红,新鲜的血迹,一直拖到旁边的水渠内,地面上的污泥上还能看出点足迹来,不过来时和离开的足迹看起来并不是同一批人。 弥昂走到最近的同往地表的钢梯,准备上去一探究竟,他仔细听了片刻确定上面应该没有其他人后推开井盖爬了出去,现在大概午夜刚过一两个小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在道路前的是一家药坊,弥昂上去就看到门锁被切断了,门把手几乎被拧下来,门现在只不过是虚掩着,弥昂走入到其中,大部分的成品都没有被取走的迹象,只有一些寻常的止血药和许多绷带被拿走了。 在他继续翻找之前,外面似乎出了点麻烦,他听到了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有些慌乱而另一个有着带钉皮靴特有的沉重。 “嘿,你!站住,你受伤了吗,我没打算伤害你……”弥昂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接着是下水道井盖被翻开的声响。 弥昂将门推开出一条缝隙,看到一个身影爬入了下水道,而在井口前站着一个着风衣戴尖顶帽的男人,那人犹豫了片刻后也爬入了下水道内。 弥昂皱了皱眉,等候片刻后迅速反身回到下水道内,没有爬金属梯而是撑着砖壁落下,他不希望惊动到前面的人,在下水道被水流与各种琐碎的声音充斥的隧道中跟着脚步声前行着。 威廉从风衣下取出火枪,他原本只是在调查中碰到两个正在失血的人想帮忙,但对方看到他后掉头就跑一路来到了下水道内,显然他现在发现了什么以前无人注意到的东西,因此他警戒地跟随着地上的血迹。 血迹最终消失了,威廉顺着光看到血迹消失在水渠的边缘皱起眉,这里的水看起来比下水道其他地方的清澈些许,他走近上前,让自己并不太明亮的提灯尽可能把光照亮到水中。 当灯火模糊地晃过时,威廉似乎看到水中有两点反光,他凑的更近了些,水下似乎有段枯木,但一段枯木可不会在下水的道的水流中停的那么稳当。 威廉立刻将火铳对准,而在此时在一声猛兽般的咆哮中雄壮的身影在掀起的大片水浪中破水而出,健硕的身躯超过其英尺高,肌肉贲张间几乎能装得下两个威廉。 水花阻碍了视野,即使没有看清情况威廉依然觉得自己打偏了,而同时一道扫击打中了他的手臂,提灯摔落到水渠中迅速熄灭,整个下水道陷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威廉摸索向腰间的备用火铳与弯刀,感觉到一股劲风正从身侧袭来。 “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总是下来骚扰我,还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而那些无辜的人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又去哪了!?”那个身影咆哮着靠近发起猛攻。 挣扎间威廉感觉弯刀砍中了些什么,但似乎没造成多深的伤口,一股强横的力量打中他的肩膀将他几乎甩飞了出去,整个人撞上背后的墙面,而同时他感觉到那个袭击他的家伙已经再次发动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横拉过去躲过了能砸裂墙面的一击,而同时威廉借着新出现的微光看到了新出现的人将他拖开后双手挡下了来袭者的重击,同时放低身形一拳砸中对方的腹部令其在痛吼中退缩了。 “都住手!”弥昂低喝一声,打开了腰边提灯的闸门,将火光放出照亮周围的空间。 威廉这才看清眼前的是那位一直在被通缉的骑士,至于另一个站在数米外的身形,威廉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某种变种怪物,那人穿着一条破烂的灰黑色长裤与短靴,身上披着如枯树皮般的皮甲,上面满是方形的渐变纹路,头顶着一个短吻鳄带獠牙的剥皮帽,下面是一张长着络腮胡须的粗糙面庞。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天努恩发生的事情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威廉举起备用的火铳对准。 似乎对被发现感到不悦,对方转头准备跳入水渠中离开,但弥昂猛地探手阻拦住了他:“等等,我没有恶意,我猜那些事情应该与你无关,但我想和你谈谈。”同时弥昂回身抬手示意威廉不要太过急躁,虽然他似乎有点忘了自己现在也是被通缉的状态。 男人似乎震惊于弥昂的速度与抓住他的力量,同时又对弥昂所说的半信半疑,因此只是谨慎地打量着弥昂与后面的猎巫人威廉,随时准备反抗逃脱。 “我是西格玛教会的猎巫人,公民,报上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一个异端我自然不会伤害到你。”威廉思考着眼前的情形,如果硬要对抗的话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更不利于他。 “猎巫人,哼,我还以为是那些条子们呢,他们总喜欢把绑架与谋杀的罪名都安在我身上,好像这能让他们的工作有多容易一样,你们比他们好一点,不过有时候有没好太多。”男人用力抽了抽手,弥昂最终还是放开了他。 “我依然有理由怀疑你与异端的非自然接触,以及绑架与盗窃等罪名,那两个逃进来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威廉又看向弥昂,“还有你,骑士,你在通缉上可一点没掉下来过,虽然我不觉得你跟我回去能证明你的清白,但职责在身,我建议你考虑我的提议。”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或许会有盗窃,但我们没有绑架过谁,我猜猜看,你是在找那些街头失踪的醉鬼与妓女们,那与我们无关。”男人摇了摇头,“你又是为了什么,骑士?” “我没猜错的话,你住在这里,对吗?”弥昂敲了敲一旁的花岗岩砖块。 “不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男人警惕地看了弥昂一眼。 “我正在追踪一个混沌教派的踪迹,他们似乎经常会利用下水道行动,如果你足够了解下水道的话,那你发现过他们的痕迹吗?”弥昂问道。 男人眯起眼,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我并不太确定。” “没关系,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你可以叫我弥昂,你呢,怎么称呼?”弥昂抬起头问道。 “琼斯。”男人吐出一个很重的音。 弥昂点了点头,此时身后的威廉开口道:“你说的是此前对圣索维诺家族发起攻击的那次案件吗,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也许不比你多多少。”弥昂看向他,“但或许我们都有彼此不知道的信息,那么现在你是打算继续举枪对着我,还是跟我们一起下去看看?事先说明,我知道你腰间还有两把备用火铳,而我它们都没机会伤到我。” “你在威胁我?”威廉瞪大了眼。 “只是阐明利害,两个嫌疑犯和一个混沌教派,抓住哪个更好应该不言而喻吧。”弥昂将提灯的光逐渐收拢。 沉思了片刻,威廉低骂了两声后在灯光的范围收拢前走近到提灯的光亮内。 “我应该去请求支援。”他沉声说道。 “我可不会留在原地等人来剥我的皮。”琼斯嗤笑一声。 “你真的不是变异者吗?”威廉摸着火铳看向他。 “这只是吓人用的鳄鱼皮而已,努恩一直有下水道里猛兽的传说不是吗?”琼斯低头说着,威廉这时才注意到在那被络腮胡和皮革遮蔽的脸后有一双看起来意外清澈的蓝色双眸。 “我在报纸上看过,下水道鳄鱼之类的,说是贵族们抛弃的宠物。”弥昂回忆了一下那些为了贩卖怎么夸张怎么来的报刊,“不过我总觉得这是帝国城里人们一种传奇式的幻想,下水道就是城市中的神秘洞窟,而鳄鱼或者别的令人恐惧的怪物则是隐藏在其中的恐惧化身。” 在这里的这些天,弥昂已经知道,下水道是城市中阴暗一面的缩影,肮脏、恶臭、黑暗是传统印象,而这里“孕育”出来的任何“突变种”一定会是有害的,下水道是城市中“焦虑”和“危害”的浓缩,人类的文明之下孕育出的怪物在阴影中危害着人们。 更糟之处在于,这些并不仅仅是怪谈,许多噩梦中的怪物是真切存在的。 琼斯领头走在前面,弥昂走在中间,威廉则跟随着走在最后。 “我更建议你走在我前面。”弥昂向威廉说道。 “怎么,怕我从背后用火枪对着你?你跟踪了我,我也得跟在你后面才算公平。” “不,我只是担心你会被黑暗中身后的东西突然抓走。”弥昂耸了耸肩。 “那还真是令人欣慰呀。” “骑士说的没错,我能感觉到你总是盯着我,猎巫人,那种猜疑又厌恶的感觉我可熟悉了,不过我建议你有时间最好把目光集中在黑暗中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黑暗中有些东西可比我可怕多了。”琼斯说完又看向了弥昂,“骑士,我知道你想展现善意,不过我不需要那么多,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里隐藏的地下。”弥昂开口道,“整个下水道几乎都是花岗岩的,而那个死去的色孽杀手身上有不属于下水道的痕迹,一些其他的岩石与灰烬,而据我所知存在着比下水道更宽阔的地下,你能找到吗?” “那你可问对人了,骑士,我熟悉这里,并记得这里的隐秘道路。”琼斯沉声说道。 威廉忍不住开口:“你一直住在这里吗,如果你没有异常为什么不在地表生活呢,地底还有其他人吗?” “这是自然的,猎巫人,总有人因为种种原因而躲在了这里生存,那些一无所有的流浪者,斗争中的失败者,被抛弃的孤独者,背负了银行家们还不完的高利贷的人等等……”琼斯淡然地说道。 “银行家与高利贷是什么?”弥昂对这两个新词汇有点疑惑。 “你应该用不着接触他们,等会再解释。”威廉接着问道,”你就不怕我发现你的老巢在哪,我可会记得这里的地下路径。” “你把整个努恩的人都拉过来或许还能填满它的一层,地下比你们想的更加宽阔深邃,来跟我看看吧。”琼斯走到下水道的一处水渠前,用力扯下了一处排水口的铁栏,接着顺着水流纵身跃入其中。 弥昂看了眼水流,比想象中干净一些,接着便也顺着管道跃下,最后的威廉思忖了片刻后也咬牙跟上。 在一阵短暂的滑落后,弥昂他们落入到下方被水流冲出的凹陷边缘,弥昂打开提灯的外罩让光芒散开,入目的是一个幽暗狭长的地下隧道,这让弥昂想起了他在塔拉贝克领荒山中的冒险,不过相比于凶险这里似乎更加阴森一些。 倒是个隐藏的好地方。弥昂看向前后,他一直想知道这座城市之下是不是真的有一个恐怖的地下世界,被遗弃的变种人在温暖的黑暗中寻求庇护,然后在夜里爬出来报复遗弃他们的陆上世界;地牢中混沌邪教以可怕的仪式向混沌献上血肉和灵魂组成的祭品用以换取毁灭的力量;还有从更深处地底钻出的巨大老鼠们,无时无刻不在啃食与窥探着上方的一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了。 威廉从水中站起身,他看向这里的时候脸色显然不太好,因为这样的地方似乎证明了那些人类之敌一直隐藏在地底,阴谋奴役或是毁灭他们。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伊岚的声音响起,弥昂知道这里一定存在着什么足以引起她注意的东西,也许那个恶魔王子会躲藏在这里也说不定,弥昂忍不住想着。 “你仅仅只是为了带我们来这里吗?”威廉忍不住向琼斯问道。 “不,有什么东西在绑架我的朋友们,就像他们把街道上无人在乎的人掳去一样,我是为了救回他们才来到这里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都别下来这里。”琼斯终于说出了他的情况。 “让我们好好找找看吧。”弥昂提起灯,开始左右搜寻着可能的痕迹。 他们在地下穿行了两三英里后,首次在墙边发现了一些类似于足迹与手印,只不过这些更为狭长,他们顺着往下看去,在路边找到了一些散乱的骸骨骷髅。 “他们死得不太久,但身上的肉被啃光了。”弥昂拿起一段骨头在灯火在仔细观察着。 “也许他是我认识的人。”琼斯嗅了嗅,有些悲伤地说道。 “色孽教派里有吃人的选项吗?”弥昂对此了解不多。 “当然多得是,他们没准能为吃人的烹调手法打上一场。”威廉似乎想起以前净化行动中所见,身上一阵恶寒,“但这些痕迹不像人的牙齿咬出来的,倒像……” “老鼠。”琼斯忽然说道,此时一只灰黑的大鼠从骷髅的眼眶中钻了出来,琼斯指得是它。 但这个提示让三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某种糟糕而恶毒的生物。 “刚刚说到老鼠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琼斯忍不住问道。 “传说中地下的鼠人。”威廉绷紧了脸。 “我确定它们不是传说。”弥昂摇了摇头。 “我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下水道从来不乏有居民,而有时候他们不得不鼓起勇气对抗那些来抢夺他们唯一生存空间的恶毒生物,尽管这些年我从未见过。”琼斯压低声音说话,但在隧道中依然传出很远。 “我也没有。”威廉怀疑地说道,“虽然我学习过有关它们的知识,但实际上有时我甚至怀疑我是否真的曾对付过这些丑陋的生物,亦或者只是野兽人的特殊一支……” 这是帝国一种常见的情形,尽管永远有着地底人形老鼠的传闻,但很多人觉得这些悄悄啃食着世界的根须,图谋灭亡其他所有种族的生物并不真实存在,这只是一个由疯言疯语精心编造出的谎言。 西格玛的猎巫人知道斯卡文的存在,但他们往往是对此呈保密的态度,毕竟那些意志薄弱的同族得知在城市地下有着混沌的鼠人在谋划着推翻他们,可能会产生麻烦的恐慌,因此人类中最勇敢的人会尽其所能地对抗斯卡文,而其余的人则继续无知。 只要是人都会觉得老鼠令人作呕,他们是疾病的征兆、翻捣我们的垃圾堆、吓着孩子们。污秽的斯卡文鼠人,恶戏地模仿人类站立,而那些人一般大的老鼠,受到邪恶智慧和狡诈的祝福,却又仿佛是人类城市、文明,甚至自我的一种阴暗、肮脏又最接近本质的反映,他们生活、文化,那既深谋远虑却又鼠目寸光的矛盾天性就像是人类的黑暗孪生般。 第三百五十六章 地底之鼠 “你在闻什么呢?”威廉看着深深吸了口地下空气的琼斯,忍不住问道。 “你们对这种感觉应该很熟悉才对,猎巫人,死亡的气息。”琼斯低笑一声后朝猎巫人说道。 “真令人不舒服。”威廉抽了抽鼻子,就算在这里下水道的恶臭也没有减少,就建筑上看这里本就该是下水道系统的一部分,甚至矮人们向深处开凿建设了比下水道所需更广阔的空间,不过对于努恩来说这里可能已经超出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弥昂指尖发力在一旁的花岗岩砖壁上留下一条印痕,这里被建造的依然结实,无论有谁来过显然现在这里没有遗留太多痕迹,弥昂本来的目的是为了追溯混沌教派,虽然不能肯定这里会与混沌教派有关,但显然不会一无所获。 越深入地下就越凉爽,尽管弥昂隐约觉得在滴水与隧道凉风的寒意中隐隐还潜藏着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但伊岚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他压下那种不安继续向前,正如琼斯所说,他也开始嗅到那种死亡的气息了。 一些烧焦的烟灰味带着些许烂肉的气息从墙面的边缘飘过,琼斯走过一条岔口,威廉依然用不信任的神色打量着他与四周,手一直放在火铳上。 “你的钉靴声音太重了,如果有什么东西想抓我们的话那可危险的很,放轻脚步,猎巫人。”琼斯回头低声和威廉说道。 “以一个大块头而言,你的的动作确实很轻。”威廉依然硬着嗓音,虽然脚步也放缓下来。 “下水道里的怪物很多。”琼斯摇了摇头,指向前方的隧道尽头,“我们马上就要找到些什么了。” 一个简单的锈蚀铁栏,后面是一个对于他们而言需要躬身半蹲才能进入的排水口,而透过铁栏能看到火光和墙面上晃动的阴影,那些有别于地下世界的轻微气息就是由此处传来。 “这令人厌恶的杂音,希望不要和我想的一样。”当窸窣的活动声从下方传来时,威廉沉声道。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应该和你想的相差不远。”弥昂贴近到铁栏旁,从高处俯瞰着下方火光中来来回回窜动着的身影,它们吱吱喳喳的细碎尖叫声好像隔着门板与砖墙的群鼠,弥昂认得它们,斯卡文鼠人,一种就像是所有低贱卑鄙与恶毒混合而成的人形老鼠,哪怕是绿皮都比它们荣耀的太多。 在下方的空间中有少许部分能看到原本地砖的痕迹,周围似乎都是挖开墙面后新开凿的空间,而在那些裸露的岩地上搭建着破烂垃圾般的混乱建筑,鼠人并不是出色的建筑师,它们目光短浅且只注意到眼前触手可及的东西,那些简陋的窝棚便可体现,几乎都些各种玩意摇摇欲坠的集合,从木材、岩石、砂土到骨头、粪便、黏土等等都是能见到的建筑材料,连地基都没有。 四个火盆摆放在周围大致的角落里,里面燃烧着包括木柴在内的种种废料,燃烧造成了一股上升气流从这里的排水口向外溢散,这给弥昂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这些畜生的嗅觉就和老鼠一样敏锐,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措施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那些至少有五英尺长的人形老鼠弯腰驼背地近乎直立行走,它们和普通的老鼠有许多相似,从头到脚都覆盖着皮毛,肉质的细尾巴和躯体长度相仿,四肢的末端都有着粗糙而恶心的爪子,鼻子下的胡须随着呼吸抽动着,那些棕灰色的鼠人用简陋的工具开凿着周围的岩壁,将一块块岩石搬运离开,几只披着简陋甲胄的黑皮毛鼠人看管与指挥着它们。 “这些该死的杂种就这样在我们的城市下筑巢。”弥昂几乎能听见威廉愤恨的咬牙切齿之声了。 “似乎只是刚刚开始,离成为一个真正危险的地下城还差得远,但决不能忽视,要我说,努恩是一座太合适它们的城市。”弥昂看到下方两处岩壁上开凿出的洞窟,仿佛是矿坑的洞口般用木头支撑着,深入到更远的地下。 “它们抓走了我的朋友,这些该死的地下杂种。”琼斯冷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免于暴露他大概会咆哮起来。 弥昂看到一个简陋的铁条与木棍搭起的支架,上面绑吊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孩童,看起来都在十岁上下,而在周围的墙面与溃烂的囚笼中还有着其他一些饱受折磨的人,他们周围堆着被啃食过的骸骨,一团篝火上似乎还有大腿之类的东西正在烤着。 愤然的杀意开始从弥昂心底攀升,他危险地眯起眼开始盘算着要怎样对付这群地底的肮脏鼠辈,眼前的老鼠并不太多,不过三十只左右的奴隶和几个监工,唯一令他有所顾虑的只有老鼠开凿的隧道,不知会通向哪里。 斯卡文鼠人的地下巢城遍及旧世界的各个角落,这些窝点和巢穴的混合无一例外都是在地上世界庞大繁荣的中心附近建成的,这些老鼠通过捡拾地上的残羹剩饭再到窃取和绑架地表居民的财富,原本微小的前哨据点逐渐变得越来越强大。 巴托尼亚在数百年前曾遭受过斯卡文鼠人的入侵,王国的南方在红天花瘟疫与鼠人的入侵下损失惨重,最后骑士们与木精灵联合击退了鼠人的入侵,不过直到现在一些小规模的入侵也时有发生。 自己应该把兵刃带齐的,弥昂忍不住想到,如果他足够谨慎的话眼前对付眼前这些鼠人不成问题,或者他现在就把曼涅托呼唤过来,尽管挖开中间的花岗岩墙壁恐怕有些艰难。 “我应该立即向上禀报,让守卫与猎巫人们一起来清扫这里,包括其他的地下隧道。”威廉评估形式后说道。 “你打算逃走,哪怕现在离开一会那些鼠辈都可能伤害到更多的人。”琼斯低声呵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三个人对付一群人一样大的老鼠,没准他们还有更多杂种。”威廉有些耐不住气地说道。 在他俩还准备争执片刻的时候,一只穿着皮甲的深色鼠人侍从伸出舌头在潮湿的空气中打了个转,鼠人的代谢很快,这让它们经常处于一种躁动的饥饿之中,因此这只老鼠开始从他的岗位旁走开到支架旁,看着挂在上面的人类孩童,舌头波动胡须几乎舔到鼻子上,它开始思考能不能再偷吃一点,尽管有命令让它们尽量别把这些懦弱的人类玩意活吃了,但少几个应该也无所谓。 它还在思忖的时候,落在弥昂他们眼里就已经是准备要开吃的信号了,因此琼斯和威廉的短暂争执立刻停止,他们不能坐看着那只恶心的鼠人把一个孩子给生吞活剥。 弥昂已经靠构装手臂的力量扭曲锈蚀铁栏的边框,他回头看向威廉说道:“你身上应该有火药包吧?” “是有几个,你需要吗?” “不用,你们在上面等片刻,接着看准了砸行。”弥昂回过头看向身前的铁栏,深呼吸后双手抵在铁栏的边框两侧,接着猛地发力推断了弯曲的边框,将其整个几乎从周围的撞墙上拆了下来,借着冲劲从排水口中跃出,落到十英尺下的岩地上。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所有老鼠都愣了一下,几只正在挖掘的胆小奴隶鼠立刻趴下到一旁,毕竟在地下挖掘时坍塌事故是经常发生的,特别是对于搭建不善的鼠人隧道而言。 而几个胆子更大的侍卫看到了弥昂,特别是最近的正在挂架前的那头鼠人,它转过头看向仿佛从天而降的弥昂,短暂的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嘴,露出上下两对又黄又尖的门牙。 在它的胡须疯狂抽动着说出点什么前,弥昂掷出手中扭曲的铁栏直接砸在十码外的鼠人脸边,把它想说的话给砸了回去,而弥昂除了骨骼破碎的声音外还听到另一边的老鼠们刺耳磨牙般的尖叫。 “人人类,玩意,切切切碎他,拿他做晚餐餐。” 弥昂听不懂这些鼠辈的古怪尖叫,反正大概是喝令老鼠们杀掉他之类的,而似乎是因为看到只有弥昂一人,这些觉得自己鼠多势众的鼠人们开始兴奋地尖叫着跑来。 “来吧。”弥昂退后两步到火盆的附近,直接探出右手从火盆中抓出一段四英尺长,手腕粗的燃烧木棍,在第一只老鼠靠近他的时候将燃烧的木棍一击挥出打中在只穿破布的奴隶鼠下巴上,几乎直接让它破碎的骨头刺穿脑子。 这些奴隶鼠都只拿着最破烂的工具,甚至是骨器和石器,弥昂转身挥动木棍在身前甩出一道火线轻易逼退了妄图上前的奴隶鼠,火焰从他们裸露的皮毛上掠过的时候直接燃烧起来。 鼠人身上的毛都很厚实,可以御寒和防水,它们还有相对厚实的皮肤与脂肪层,这进一步加强了鼠人抗寒的能力,但显然没增强它们防火的能力,反而是更容易点燃,那些浑身起火的鼠人顿时尖叫着往回跑去,害怕被撞上的其他鼠人对此避之不及,顿时乱作一团。 “回去、回去,人类玩意,die、die。”拿着破铁片长矛的氏族鼠跳着脚想把那些奴隶鼠往回赶,然而那些奴隶鼠似乎根本就管不上他说的话,一个劲的想远离那些着火的鼠人。 弥昂挑起燃烧的木棍,对准一只氏族鼠掷出,那畜生原本在驱赶奴隶们,鼻端抽动着似乎敏锐地感觉到攻击冲着自己来了,因此举起手中的盾牌想挡住。 然而连铁片都没几块的破木盾完全没能挡下弥昂的攻击,烂木盾顿时炸成一地碎木,而盾牌后的老鼠被直接砸碎了半边胸腔的肋骨和肺,火焰点燃了它,它用着只能喊出小半的尖叫声在原地挣扎,因为脂肪它还能燃烧上一段时间。 弥昂有些意外,眼前的战斗似乎比想象中还轻松,他返身将火盆提拽起半边,如抛铁球般将数十斤燃烧的木块与煤向着老鼠们甩去,那些惊慌的老鼠已经开始转头要跑了。 两个火药包从一旁扔了出来落在老鼠们周围,爆炸的冲击彻底让鼠人们抱头鼠窜溃逃向一旁的隧道入口。 原本预计的是弥昂先把鼠人们的注意吸引过来,不过显然在场的鼠人们士气着实不太够看,威廉甚至有些来不及出手鼠人们就已经开始逃窜了,而最后的两个火药包只不过稍稍加快了些它们崩溃的速度。 斯卡文鼠人可以从身上的腺体中分泌各种气味的液体,以此作为交流方式,一点细微气味的变化表示的信息量甚至足以提现某些信息,而恐惧正是其中常见之一,一个鼠人身上恐惧的气味传播开后足够让它周围的鼠人也开始惶恐,甚至连带着整群的老鼠一起溃散。 这里的鼠人都只是些最低级的奴隶鼠,它们在这里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小据点的开拓路矿工,连正式的驻守几乎都没有,士气低落成这样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也挺好,可以的话弥昂希望一点都别碰到这些恶心的生物,鼠人的皮肤上还布满各种感染和疾病的迹象,包括脓疱和皮疹,虽然弥昂曾经从疫病巨兽的胃中杀出来过,还被纳垢魔法喷过一身,与之相比鼠人倒算是干净一点了。 最后一只氏族鼠准备赶在其他所有奴隶鼠前拖着尾巴跑进隧道内,但一只粗壮的手臂拽住它的尾巴将鼠人整个提了回来,接着用绑在手臂上的短刀片割断了鼠人的脖子。 “你伤了我的朋友,我倒是可以在污水池里给你留个角落。”琼斯厌恶地踢开鼠人的尸体。 威廉跃下后环顾四周,鼠人们跑得很快,现场暂时应该是安全了,但不排除那些逃窜的鼠人会带着更多鼠辈回来,因此他开口道:“行了,我们快把人救走就离开这里吧。” “这的人还不少,把他们放出来还要会,你们是被老鼠吓破胆了吗,看到我们一点动静也没有。”琼斯走上前去将那被绑着的几个孩子放下来,看样子那几个孩子对琼斯都很熟识。 “我们帮不了他们,这些人……他们只是空壳了。”弥昂蹲在一个笼门前,看着其中显瘦的皮包骨,而且浑身开始发黑的人,看着装他们应该是努恩的普通市民,也许就是失踪案件的人群部分。 弥昂几乎不能肯定他们还活着,比死灵魔法的尸体还糟糕,伊岚告诉他这些胸腔还在起伏的躯体中完全没有任何人类的灵魂,就像是人皮气球一样被某种邪恶填充在其中。 弥昂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他,一旁的威廉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忙跑过来要制止他:“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得……” “他们已经没救了。”弥昂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自己想办法检验一下,除了那几个孩子,这里没有可以救的人。” 威廉看到牢笼内的人形后沉思了片刻,举起一个银质的西格玛之锤护身符凑近上去,一股炽热的感觉从护身符上传来,威廉一惊退后,不得不承认弥昂确实说得没错。 作为猎巫人,事已至此他也不再犹豫,和弥昂一同动手将其余的人杀死,而随着躯壳的死亡,伊岚感觉到那些恶意的力量也随之消散了。 不知为何,琼斯对他们的行动没有太多困惑,他只是将那几个孩子放下后检查他们有没有被鼠人伤到。 “或许没有达到目的,但你们看起来也有所收获,我们就此别过吧。”琼斯扫了他们一眼后准备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先别急着离开。”威廉突然拔出火铳对准了琼斯,“在三天前有一队下水道巡逻队失踪了,港湾区下游的巡逻队在水渠内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而那片的下水道上游就在这片区域。” “你觉得是我做的?”琼斯平静地问道。 “我原本觉得是这些老鼠,不过显然这不像它们的作风,而且我在你的鳄鱼皮里看到了断裂弩箭头留下的痕迹,让孩子离开,我保证他们会受到照顾,但你得跟我回去接受审问,以及你为什么会一直生活在城市地下。”威廉冷声说道。 “没必要,没必要。”琼斯拍了拍那几个孩子的背,让他们离自己远些,“没错,那几个滚蛋是我杀的,因为他们是一群人渣,走私绑架和谋杀都少不了他们,而下水道成了他们的排污点,而我的两个朋友因为碰巧撞上被他们所杀,他们罪有应得。” “但你还是得和我回去,我会让努恩的法院给你做出审判。” “审判……”琼斯举起双手,“门都没有,你们休想!” 他猛喝一声奋力一击砸断了身侧隧道口的支撑木,当它折断的时候鼠人搭建的劣质建筑因为承受不住上层土石的压力崩落,而琼斯向后扑去躲向了隧道深处。 “该死,别想那么轻易逃走。”威廉开火了,但是铅弹只是在岩石上崩出一个火星,塌落的土石将隧道口几乎完全掩盖住了。 “看来他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弥昂耸耸肩道。 威廉转过头来看向弥昂,神色不善,弥昂愣了愣后想起自己现在也是努恩的通缉犯。 “嗯,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弥昂装作若无其事的准备从另一个没有崩塌的隧道口处离去。 “太目中无人了吧。”威廉似乎被弥昂的态度气笑了,伸手摸向腰间不知准备拔出短刀还是备用火铳。 “事先声明,我想与你多作纠缠,而如果你打算追过来的话,恐怕就没办法带这几个孩子离开这里了,鼠人随时有可能回来,你打算怎么做?”弥昂问及后走到隧道前,学着琼斯的手段砸断了支撑的木柱后退入到隧道之中。 似乎是被弥昂说中了,威廉最终收起武器,准备带着那几个被救出的孩子离开这片地下,但他依然决心要带着人来这里将邪恶清剿干净。 弥昂退入到隧道之中,四周一片昏暗,鼠人在这里挖掘出了两个隧道口,不过看之前的情况那些鼠人都是从一处出口逃离,而琼斯也是退往了那处,虽然其中可能有众多危险的鼠人,但也绝对有更多的出路。 而这条道路,在老鼠们慌不择路的时候也没有进去,显然有其他的缘由令鼠人们不愿继续深入。 鼠人会巧妙地将人造隧道与天然矿洞、下水道、其他生物或怪兽挖掘的洞窟和他们自己的地下隧道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可以上下无阻、四通八达的地下网络,不过好在有曼涅托可以感觉到大致的方向,弥昂不担心自己会走失太远,但他也不知道这条隧道会通向哪里。 第三百五十七章 矮人 凝结的水滴从洞穴上方尖锐的岩石上滴落,这里显然也是新开凿的隧道,鼠人们在地下不知疲惫地将它们的势力渗透到一处又一处,不过弥昂回忆刚才,鼠人们在溃退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是选择从这里逃走的,显然对它们而言这里也存在着令它们不想接近的存在。 琼斯选择了鼠人们逃走的那条隧道,那里显然危险但更有可能找到出路,弥昂所在的这条隧道却没有任何岔路,因此他只能沿着不断向前,在他估计着已经走出一英里多后,他听到了封闭地下前方传来的轻微回响。 很轻微的声音,但却像是老鼠尾巴拖着什么东西从地上跑过的声音,因此弥昂打起十二分警惕向前摸索着前进,完全关上了提灯的罩盖,而那窸窣高频的动静正在快速接近,弥昂压低自己的呼吸贴近岩壁边缘,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不过显然他没有瞒住自己的行踪,在黑暗中他听到了金属在岩壁上反弹而过的声音,还有利刃切裂空气的呼啸,得益于他经常使用泰波克之翼和近段时间尝试练习那怪异的铜镖,因此他在黑暗中捕捉到了金属与岩壁相撞时的火星,并在利刃抵达前再半空用右手截住了它。 弥昂将之握在手中,感觉到这是一枚十字形的飞镖,接着那窸窣的响动逼近了,一片更深的阴影在黑暗中一晃而过,同时一阵焦虑的磨牙声从前方传来。 “别想逃。”毫无疑问是个鼠人,弥昂侧身探手一击,不过那只老鼠显然异常敏捷,弥昂感到身形一顿后手击中了一旁的岩壁,反震过来的力量让他退了半步,同时他听到了啮齿动物一声短促的急叫。 鼠人的肌肉只在特定位置上才足够强壮,因此总体而言寻常鼠人的力量是不如人类的,不过许多鼠人会用速度弥补不足,那只鼠人摆出一个凶猛进攻的姿态,接着猛地一跃来到了岩壁伸手可够的上方,强有力的后腿也使它们的奔跑极其迅速,能跃起常人两倍的高度。 爪子构住一边的岩壁,那鼠人挥动动一把短刀擦过,在弥昂的肩甲上带起一溜火星,但没有破开弥昂的防御,反而被弥昂找到了破绽,不过在弥昂准备抓住它的刹那,一阵劲风从侧后诡异的角度袭来,当那鞭影甩过并在弥昂右臂的甲胄带出一道痕迹时弥昂才反应过来那是鼠人的尾巴。 鼠辈们的尾巴也是有力的武器,那老鼠在尾巴上嵌入了金属制的尖刺,它能在战斗中挥舞尾巴,发动敌人意想不到的打击。 黑暗中响起了鼠人得意洋洋的磨牙声,弥昂不明白它连一条切实的创伤都没造成为什么会这么得以,他不知道那鼠人的刀刃上带有生效极快的毒药,而鼠人在黑暗中只觉得自己击穿了那个人类的甲胄,那么就足以靠毒结束战斗,完全没意识到它只打中了一条完全没有血肉的臂膊。 弥昂不仅没有对方预想中的衰弱,反而加速上前,在鼠人的尾巴抽走前弥昂反手将它细长的尾巴几乎拍断在岩壁上,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在鼠人刺耳的尖叫声中弥昂拽着它的尾巴反手拖来,接着右手一击手刀劈落,在隧道回响的破碎声中,那只鼠人被弥昂砸碎面骨落在地上,显然是活不成了。 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弥昂踢开地上鼠人的尸体准备检查一下后继续向前,不过在他向前踏出两步时,他忽然感觉脚底的碎石松动起伏了一霎,还有绳索崩断的声音。 弥昂愣了愣,思索片刻后想了起来,灰色山脉上的矮人游侠教导过他一些,这好像是某种常见的绳索陷阱触发时的声响,而弥昂没有避开,一根提前套好圈的麻绳从岩片底下拉起套在弥昂的脚腕边,接着在重物的作用下反向上来将弥昂倒挂在半空钟摆般晃了晃。 虽然弥昂能够很快切断绳索落下,不过接下来的情况让弥昂暂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许多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隧道从隧道前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低沉闷雷般轰杂的交谈或者说争吵声,这种语言他没听过多少次因此无法听懂,但随之飘来的酒味和硝烟味已经替他明确了来者的身份。 一个又一个石墩般的身影出现在下方,他们的手中都提着照明稳定的提灯,火光照亮了他们身上的皮衣薄甲和浓密的胡须,他们穿着坚硬耐磨的粗糙羊毛衫以及硬皮革,头上顶着金属头盔,他们每个身高都只比四英尺多点,但那宽阔有力的肩膀就像是基岩般难以撼动,五个矮人出现在了这里。 “我就说我的陷阱肯定能抓住老鼠。”一个似乎还在嚼着食物的声音响起。 “呸,以格朗尼之名,这老鼠肯定是被我的铁饼砸死的,看他脑袋上的伤。”另一个声音还伴随着不断回响的啤酒泡沫破裂声。 “我赌一杯巨魔酿,是我的地雷。”一个像是被火点燃了喉咙的声音响起。 这些矮人说的都是瑞克斯佩尔语,显然他们在帝国的时间非常长,但换了语言音量也不会减少,这些声音轰吵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加农炮组的回音,尤其是在地下,当弥昂想出声提醒一下这些矮人的时候显然有点迟了,矮人的日常娱乐里包括了比谁嗓门大这一项,因此弥昂只好全力一击砸在一旁的岩壁上,让晃动的岩石提醒了一下这些矮人,让他们的注意力从争吵中转移出来。 “也许各位可以先抬头看看。”弥昂在他们的声音放小些时抱着臂挂在上方。 矮人们停止了争论,举着提灯一起抬头,看清了挂在空中的弥昂。 “唔,是我的索套,你们还说最蠢的屁精都不会上钩来着。”一个矮人嘟囔着说道。 弥昂有些尴尬,他翻身用鼠人的十字镖割断了麻绳凌空翻转落地,随后将飞镖扔在鼠人破碎一块的脑壳上,在矮人们的火光下他看清了这只老鼠浑身披着斗篷,还带着一堆模样古怪的道具。 “这个鼠人是我解决的。”弥昂举起右臂,手掌上还沾染着点鼠人的血。 矮人们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笑声,为首的矮人忍住笑意有点气喘的说道:“咳咳,好吧好吧……人类,你是怎么跑到这来的?” 弥昂简要叙述了他追踪失踪的人来到下水道,无意中发现了一条更深的通道并最终发现鼠人们一个正在开凿的小据点的事,不过他将结果改为老鼠们弄塌了那里后他跑入了这条隧道内。 “哼哼,我就知道那些老鼠永远不会安分,我就说过它们迟早会回来,果然应验了。”和弥昂交谈的矮人闷哼一声后将一柄巨大的重型十字镐扛在肩上,虽然那是一柄更多用于挖矿的工具,不过弥昂知道那些强壮的矮人能够用这些巨大的十字镐将任何敌人残忍的凿穿。 看看矮人们的臂围吧,他们的胳膊几乎比最强壮的人类的胳膊还要粗上一些,矮人几乎就是被肌肉与暴脾气组成的一群岩石化身,他们拥有极强的耐力、力量和顽强意志,任何敢嘲笑矮人身高的家伙都最好先确认一下对面矮人手里掂量的家伙。 “我们一般不会踹那些闯入这里的人类的屁股,不过你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摸到这的家伙,我是库尔·索瑞森,你呢人类,你看起来倒像个战士。”矮人摸了一把他接近膝盖的棕色大胡子。 弥昂知道男性矮人们非常在意他们的胡须,也许是矮人唯一虚荣的地方,比如面前这位矮人的胡须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那些贵族小姐的辫子也许都不会编织的那么认真,上面用金质与石质的环锁扎住。 “弥昂,一个巴托尼亚的探险骑士而已。”弥昂原本想握个手以示礼仪,不过看起来矮人们不怎么兴这套。 “如你所见,人类,老鼠一直都存在地下,不过大多数人总是视而不见,任由这些肮脏的畜生密谋着反对他们。”库尔看了眼地上鼠人的尸体,吐了口唾沫,接着从鼠人的背囊中摸出了几卷羊皮纸。 “这个鼠人偷了你们的东西?”弥昂有点好奇的问道。 “嗯,一点小发明而已,这只老鼠潜伏在一个酒桶里进来的,真是气死我们了。”库尔忍不住又踹了鼠人的尸体一脚。 “你们是一直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开凿地下只是……让大家更舒服点,据说呼吸太多新鲜空气和晒太阳对身体不好,这话是我父亲从他父亲那听来的。”库尔耸耸肩。 “等等……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是问地上。”弥昂忍不住问道,他非常需要确认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唔,你问努恩的话,帝国人好像管这里叫半岛什么来着。”库尔挠了挠他的胡子说道。 半岛,弥昂思索了片刻就知道这里应该是努恩东南,被两条大河分割成三块的城区中的最小一块,弥昂几乎没有怎么了解过这块区域,现在看来努恩的帝国矮人就生活在这片区域。 矮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他们曾经拥有一个群山帝国,疆域从北部的诺斯卡一直延伸到南部的丛林,在世界上最高的山脉到处都是矮人的宏伟大厅和堡垒,而矮人们是杰出的工匠和优秀的战士,并极富荣誉感。 而现在他们的帝国已然不在,在巨大的灾难与随后的战争中,无数矮人在高山中建立的强大城垒都被放弃,以及在与绿皮和鼠人绵延数个世纪的战争中夺走,许多失去家乡的矮人前往了世界各处,而在帝国的缔造者西格玛与矮人结下友谊与盟约后,矮人就一直都是帝国的坚定盟友,许多矮人都在帝国境内定居下来。 “顺带一提,我们这里包括大使馆,先祖神殿还有工程师协会的分支,那只老鼠就是偷溜进那里,趁着宴会的时候偷的图纸,那时我们还没来得及参会呢,还得追这只老鼠。”这次库尔用十字镐给鼠人的尸体又开了个窟窿。 “听起来真糟,你们能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吗,后面的路已经封死了。”弥昂问道。 “当然,看在你拦下这只老鼠的份上,算我们欠你点人情,还有那个陷阱,别太介意。”库尔耸了耸肩说道。 “当然。” 弥昂就这样跟着这几名矮人向前,在途中他看到矮人们在这里布置的陷阱,还有被封死的矿坑口,在谈话中弥昂知道这里是以前的矮人们开凿出的,在发现这片地方完全没什么值得挖掘的矿藏后就将多余的隧道都毁坏了,按他们所说上一次见到鼠人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因此这里的防备稍有些松懈,让那鼠人能一路摸过各种机关来到这里,不过也仅限于身手超绝的鼠人刺客,其他寻常的老鼠恐怕是被机关吓到不敢前进了。 “就算它们敢来我们也会让他们有来无回。”矮人们嚷嚷着,“我们有的是家伙能赏给这些肮脏的鼠辈。”矮人与鼠人的仇恨足够漫长,而矮人又是一个非常记仇的种族,对于那些不可接受的仇恨他们会认真记录与历史与他们的仇恨之书内,而关于鼠人的部分占据了非常大的比重,若非这些矮人太少也许他们会挖开地道与老鼠们继续地下战争。 不过无论如何鼠人存在的事情都是一个重大威胁,弥昂告诉他们猎巫人已经知道了,不过矮人似乎觉得努恩的力量还不够可靠。 这些矮人基本都带着炸药包或是更小的手雷,而当隧道走尽,抵达他们的地下仓库入口时,弥昂还在一旁看到了更多叫不上名字的武器,有些块头大的也许他拿起来都很吃力。 矮人们推开沉重的加钢板大门,虽然矮人身高较矮,但他们居住的空间往往都建造得不小,因此弥昂不担心会需要弯腰驼背地进去。 “嗯,我看看,向上再左转,跟我来吧。”库尔站在前面想了想后走上砖石阶梯,四周墙面的没一块砖石上都有几个浮雕的矮人文字。 弥昂跟着他们踏上阶梯,路途上还遇见另外两个矮人,他们随意打量了弥昂一眼后便转头做自己事了,沿途中经过一处三人高的橡木门,被两名全身着甲的矮人守卫看管着,弥昂在门外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冒昧问一下,这里是存放什么的?”弥昂小声问道。 “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的麦芽酒库存,再隔着两个房间地上就是先祖神殿了。”库尔咧嘴一笑道。 “你们……在神殿附近地下酿酒?” “这有什么问题吗?”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工程艺术 “希望我的到来没有冒犯到你们。”弥昂很客气地和矮人们说道。 “没有,放下吧人类,我们还没有闲到将整个努恩地下当成自己的领地,而且这里太穷了,只有地上的人们才有黄金,还不纯。”库尔走到墙角的一个大啤酒桶旁边,揭开桶盖后用啤酒杯盛起一满杯冒泡的矮人麦芽酒,“来一杯不,我们矮人一向好客,特别是对于帮过忙的朋友。” “额,我很感激,不过我接下来的工作可能不适合饮酒。”弥昂婉拒,他还在灰色山脉冒险为了取暖的时候和矮人游侠们喝过一点矮人酿造的麦芽酒,那感觉令人印象深刻,简直是在和自己的胃作搏斗,虽然取暖的效果确实不错。 麦芽酒是用小麦、大麦、酵母和其他神秘原料调制酿造的酒水,麦芽酒和啤酒的区别在于其酿造过程,麦芽酒用赋予其独特口感的特殊酵母发酵而成,最著名的麦芽酒是矮人激流关要塞出品的淡色麦芽酒,矮人非常地喜欢麦芽酒,他们有着酿造与大口畅饮爽口麦芽酒的习惯,而在矮人的社会中酒是最重要的物资之一。 大概由于矮人特有的忍耐力,矮人对酒精的耐受度也远超人类,寻常的酒水对他们而言可能只是和饮水差不多,而对于矮人而言,无论进行工程还是锻造都需要在酷热的环境下进行,因此大量储备酒水饮酒降温也非常有必要。 库尔身后的其他矮人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有说有笑地斟满后互相敬酒,最后来了个一口闷,几乎一滴不洒的将整杯的麦芽酒咽下肚,酒杯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点泡沫还留在他们的胡子上,随后他将酒杯重新挂回了腰间。 “真可惜,最近没有巨魔特酿之类的。”库尔咕哝一声,接着和弥昂说道,“我还挺好奇你在下水道里找什么,最近努恩发生过些什么吗?” “你们不知道努恩近期的情况吗?”弥昂问道,他还有点担心这些矮人们会知道他现在是努恩通缉榜上有名的要犯。 “嗯……好像准备搞个什么庆祝宴会,西格玛升天日还是什么来着?”库尔推了推自己的头盔,“想不起来,最近总有些讨人厌的人类老找麻烦,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将他们的屁股踢到外面就算完了。” “麻烦?” “一些无知的家伙,他们宣称说什么把黄金存在他们那里就能得到更多黄金,好像是银行什么的,说什么笑话呢,黄金只能一点点从地底挖上来。”库尔擦了擦嘴上的泡沫,斜看向弥昂,“你呢骑士,你有黄金吗?” “有那么一点,大概够用。”弥昂耸了耸肩。 “不不不,你要记得,黄金是永远都不会够的。”库尔举起粗壮的胳膊拍了拍弥昂的肩背,力气大的弥昂都晃了晃。 “也许吧……努恩最近有些混沌教派的活动,你们有什么线索吗?”弥昂问道。 “唔,混沌腐化,毫无荣誉感与道德意志的混蛋们,要我说这座城里有什么都可能,你问错人了骑士,我们恐怕没人关心这些,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冶炼和研究一些新玩意,这旁边就是工程师协会,还有黑火药协会。”库尔抬手指了指窗外。 “看得出来。”弥昂望向窗外,在结构严密的宏伟石质建筑群中,各种机栝轰鸣与蒸汽鸣叫的声音正在不间断地传来,其中还包括一两次的爆炸声,接着就是黑烟从窗户前冒出,弥昂怀疑努恩的火灾记录上这里可能会占上一大部分。 工程师行会是矮人所有工匠行会中最重要、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行会之一,其目的是为群山王国提供最新的技术进步和宏伟的机械,尽管有许多技术上的突破,但它是一个保守的协会,相信经过验证的方法是最好的,自然一些年轻人反对这种思维方式,创新和传统之间的紧张关系导致许多有远见的人被逐出公会,一些矮人工程师会选择在可能被驱逐的情况下先一步去帝国继续他们的创造,虽然这里也有矮人工程师行会的分会,但受到的约束要小上不少。 又是一声轰响,这回连弥昂这里都感觉到一阵颤动,好在矮人的建筑足够结实,震源处的厂房看起来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坏。 “看来这次的加料很劲呀,马凯森这家伙这回打算整鼓出什么玩意?”库尔似乎都有些惊讶了,胡须在鼻息下鼓动着,“不可否认,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我记得上次他造了艘战舰,叫永不沉没号,长两百步,有三百名水手,巨大的转轮就和房子一样高,光是动起来就能掀起一阵海潮。” “令人印象深刻,那他为什么在这里,不应该驾驶那艘战舰出海吗?”弥昂似乎有些惊叹于矮人杰出的工程技术。 一阵短暂尴尬的沉默后,库尔最后还是说道:“呃……它……沉没了,可能是蒸汽锅炉发生了爆炸。” “无人幸免,除了他自己,他被炸飞后抱住了一根木头,最后被打捞了起来,因为这件事现在他在海门关的工程师协会属于不受欢迎者了。”另一个矮人耸耸肩说道。 “所以他在努恩,这次大概是准备向激流关的工程师协会总部证明一下自己,” “让我们祝贺他这次能成功。” “我跟你说,人类,这家伙……”库尔回头看向弥昂的时候,发现他正对着一座大理石的雕塑出神。 “怎么了,这小玩意有什么不对的吗?”库尔抬头看了眼比他高出两倍的大理石雕刻。 “没什么,这是近期新的作品吗?”弥昂指了指岩石的底座边缘,上面似乎是一个日期标识。 “嗯,没错,练手的雕刻而已,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据我所知,在一个混沌教徒的尸体上发现了不少大理石与石灰石的粉尘,他们是走下水道过来的,而整个努恩下水道是花岗岩制成的,这点你比我清楚。”弥昂轻轻敲了敲大理石雕刻。 “你想以此为线索,那可真难。”库尔摇了摇头,胡子上的装饰乒乒作响,“不过我还真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嗯,什么?” “伊兹……伊拉兹马斯·托伊贝尔,对是这个名字。”库尔努力回忆着,“努恩至少一半的石料进口是来自他和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好像是为了艺术。” “艺术?”弥昂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在这里太容易以艺术为名做出越界之事了。 “他老子是帝国工程学院院长,身份不大一般,好像这里的选帝侯想缔造一所不亚于阿尔道夫帝国工程学院的学府,所以他大概尝试过利用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库尔打量了弥昂一眼,“我说得这些有用,吗?” “大有用途,很感谢你们的帮助,我想我得离开了,保证下次我会带黄金过来。”弥昂笑道。 “可不能太少!” 在矮人的指引下离开矮人们的住所,弥昂借了一件矮人的披风,虽然对他而言只能当做兜帽,但也能暂时遮挡一下,虽然这里是帝国矮人们的驻扎地,但人类可一点也不少,弥昂迅速离开了街头,他得小心一点从这边离开,他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现在天光已亮,人们已经开始聚集在街道前。 他看着不断被人群和货运马车堆满的街道,长长出了口气,没有倦怠只有思索,他回顾了一遍努恩不长但极其复杂的旅程,整个努恩被它明面上的繁华富贵与复杂的黑暗浑浊所填充着,文明之下却有有着许多东西图谋颠覆它,令他怀疑这些阴暗与努恩这座城市本身是否有关,也许对人类而言便是如此,也许这次他可能斩断努恩的黑暗与顽疾,但下次呢,更久以后呢? 伊岚在心中安慰了他,而弥昂也自嘲自己这种多虑的想法,如果他不能找到真相,那么他或许连此次的胜利都不能取得,因此这些太远的顾虑还是先放一放吧。 在他辗转避开桥梁的守卫回到玛丽卡的宅邸之中,他看到伤势开始恢复的奥兰多正在大厅内练习剑术,赤诚之剑在他手中灵活翻转,在弥昂进门时,奥兰多猛地一个前突,双手推动的剑刃化作一道银光从弥昂的眼边划过,接着被弥昂抬手拨开。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奥兰多有点没趣地把剑收回。 “你现在练剑的时候就少大吼大叫吧,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弥昂反手把门关死。 “我昨晚就和他说过了,但他没停手,今天一大早又在这。”玛丽卡坐在后面的长椅上,打了个哈欠。 “这么勤,这是在准备什么吗?”弥昂有点好奇。 “嗯,我在准备一次剑术比赛,或者说竞选。”奥兰多捧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灌水。 “帝国也有这种比赛吗,没想到你还有兴趣参加。” “不,事情要稍微复杂一点,努恩的选帝侯正在招一位剑术导师,我打算竞选。”奥兰多解释道。 “不是挑选护卫而是要找一个导师?” “没错,不过不是为他自己。”玛丽卡接上话道,“康斯坦丁殿下有两个子嗣,长女和次子,他是要为自己的次子找一位出色的剑术导师,虽然他准备直接从努恩大学中找来一位颇负盛名的大师,不过他也不拒绝更出色者挑战,虽然我不觉得剑术出色等于教学出色,但如果奥兰多能成功,那么探听努恩贵族区内的情况可能会方便许多。” 弥昂点了点头:“可行,我这里有另一件事想问问你,你知道伊拉兹马斯这个人吗,听说他是帝国工程学院院长的儿子。” “伊拉兹马斯·托伊贝尔,当然,这两年他在努恩也算是有些名声的人了。”玛丽卡合上手中的书,“听说他对父亲的工作没有多大兴趣,因此远远逃避到努恩专注于自己对艺术的热情,他拜访过不少教授,不过他确实缺了些天分,现在他投身于举办各种艺术聚会上,你觉得他有问题?” “无法肯定,你去过他的艺术聚会吗?” “有过一次。” “感觉怎样。” “也就那么回事吧,一大群闲来无聊的贵族继承人们在那里对着种种作品评头论足,然后过一会就可以开始吃喝玩乐了,我可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 “一群闲散富有的贵族继承人,聚集在一起组织艺术聚会,虽然我不愿意这么想,但要我说想毫不怀疑也不肯能。”弥昂走到茶几边打开努恩地图,“他们最近会有聚会吗?” “每天都有,不过大小的区别而已,你又想一探究竟?” “有机会最好。” “虽然我现在对上次聚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不过既然你觉得会有线索,那么我也不会不提供帮助。”玛丽卡站起来看向奥兰多,“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参加聚会毫无问题,并且这次我会做好准备,如果那家伙还打算来的话,我就让他有来无回。”奥兰多用力握拳。 今晚聚会的地点位于一排优雅的联排别墅的中间,由于是贵族继承者们的私人聚会,用不着像正式的宴会一样繁琐,未来的贵族们在一起喝酒打牌聊着女人,只有一部分对那些令人啧啧称奇的油画和雕塑感到兴趣,其中就包括玛丽卡在内,她过去很少会出现在聚会上,年轻的贵族们觉得这位书呆子小姐大概也是时候认清现实了,奥兰多依然装作护卫的模样守在她身后,同时对所有上前的侍从保持警惕,好几个端盘的仆役都被他给吓退了。 这是一座三层的花岗岩豪宅,每层都有又高又窄的窗户,前门上方有两个阳台,这里不像此前的宴会有大量的守卫,只有一些贵族继承人的贴身护卫装作巡逻,实际上大多都在宅内散漫地饮用劣质酒水闲谈,这给弥昂提供了不少便利,他顺着排雨水的管道攀爬上唯一的阳台下方,第一组巡逻队刚刚绕过前方的街道,在下一组能看到这里的巡逻队到来之前他有至少三十分钟。 “各位先生,女士与同道者,我非常感谢各位的赏光,在这个充满艺术的城市中,虽然总有着不合群的声音,他们塑造着粗蛮……”一个略有些胖的年轻男人站在灯光下,要奥兰多形容的话他看起来有些懦弱,头戴着一顶紫色的贝雷帽,发表着讲话,无疑就是那位托伊贝尔公子阁下。 “先生,我听说选帝侯阁下有意让你在新工程学院的建设上参与进来,确有其事吗?”在年轻贵族的人群中,一个人揶揄道。 “该死的,我说过不要提这种事,那些充满烟味的地方不适合我们。”还没说完话的伊拉兹马斯有些烦躁道,而台前却是一阵大笑。 伊拉兹马斯厌憎他父亲的粗蛮与狭隘的实用主义,完全没有给艺术、美丽与浪漫留下空间,因此他逃离了那令他不快的场所并来到了努恩,帝国最负盛名的艺术文化之城,相信在这里能找到他所希望的,并且似乎有所收获,不过即使如此他的身份也追着他。 努恩选帝侯希望努恩不仅仅是帝国的军械铸造处,而同样成为不亚于阿尔道夫的军械工程中心,而如果帝国工程学院院长的儿子选择此处的话或许能令努恩工程学院筹备的声誉更上一层。 伊拉兹马斯不厌其烦地向周围的年轻贵族们介绍着新收入的艺术藏品,还有请妙龄女性们穿着最新款的时装向这些年轻贵族们展示,无论怎么看都只能得到一个与其出身完全不同的人。 “你好,女士,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在玛丽卡开始觉得无趣的时候,一个富有魅力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玛丽卡皱了皱眉,她不是没经历过搭讪,不过这么久以来大多数熟识她的年轻贵族都会没趣地走开,出于礼仪,她还是回过头礼应了一下,不过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她略微一惊,因为对方确实是英俊不凡,面容比之四周展示的最俊美的石雕都毫不逊色,淡金的长发梳得齐整,身上的装饰并不华丽,看似朴素但细节的纹路极具艺术感。 “我没见过你的纹章,你是努恩的贵族吗?”玛丽卡扫过他胸前的双翼胸针。 “原本是的,只不过我的家族曾搬离过努恩,但我更希望回来而已,尚-保罗·范雷,很高兴认识你,女士,在这里你的气质卓尔不群,我一眼就能看出。”尚-保罗拉开桌对面的椅子坐下,礼数无可挑剔。 奥兰多站在玛丽卡身后,看起来直视正前,但余光的注意全集中在来者身上,自从上次的刺杀事件发生后他在此便十二分警惕,即使这个并不健硕的年轻人看起来没有多少威胁感。 对方的谈吐与玛丽卡所见过的绝大多数年轻贵族不同,没有吹嘘炫耀与不切实际的目标,尚-保罗不仅礼仪无可挑剔,而且学识涉猎广泛,也不缺乏幽默感,即使在其他年轻贵族看来有时显得不近人情的玛丽卡也偶尔会被逗笑。 看起来完全是个不错的人,但奥兰多依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在与玛丽卡交谈的同时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瞧过自己,但在他落座前,那扫视的一眼却隐隐给了奥兰多一种难以形容的威胁感,如果不是这里的场合,也许他会本着排除威胁的想法直接发难。 明明自己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但无论作为探险骑士还是隐藏身份,他都得装出侍卫的样子。 奥兰多想看看窗外弥昂那边的情况,但他始终保持着姿势,不想弥昂有暴露的可能,窗外弥昂倒挂在栏下,从窗帘边缘的缝隙看向屋内。 在刚才他突然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头猛兽没有注意到你,但从你脖子边擦过时的危险感觉,这让弥昂想起了那个恶魔王子,整个努恩也许只有他能给自己这样的威胁感,因此虽然只是短短刹那,但弥昂对此处的疑虑再度攀升。 而当他找到玛丽卡的桌前时,那个年轻的贵族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弥昂紧盯着他的面容,不知为何感觉到稀薄的熟悉感,就像是……夏洛蒂? “伊岚,那个人你有什么感觉?”弥昂在心中问道。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我也隐约觉得那个人不对劲。”伊岚沉声说道。 尚-保罗忽然抬头扫视四周,弥昂一惊立即翻身躲避到窗上,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 “怎么了?”看到对方忽然抬头扫视,玛丽卡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也许只是我弄错了。”尚-保罗摇了摇头,继续和玛丽卡攀谈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怀疑 在酒水上过三轮后,许多贵族已经开始有些微醺了,在场的行为也开始有些放肆起来,奥兰多已经赶开两个凑近的贵族了,虽然他心中更会蹦出一股将那个尚-保罗撵开的念头,因为那种危险感着实令他不安,不过玛丽卡没有觉察他也不好提醒。 “你很讨厌这样的情景吗?”尚-保罗轻声问道。 “有些……难道你喜欢吗?”玛丽卡反问道。 “一点都不,只不过在这里还有真正引入注目的存在而已。”尚-保罗举起高脚酒杯朝向玛丽卡,烛火的灯光在酒水中折射出星点反光。 “哼哼。”玛丽卡淡然地笑了笑,对于恭维不屑一顾。 “也许你会想换个安静点的地方闲聊,我可以和那位朋友谈谈,让他单独把阳台借给我们片刻。”尚-保罗抬了抬手,遥指向正朝人们滔滔不绝的伊拉兹马斯的方向。 “有趣,我是说真的。”玛丽卡用指尖轻敲酒杯的边缘,“你说你回努恩没多久,有这么大面子让他答应你吗,我看一些人在那玩的正兴起呢。”阳台上一些年轻贵族正带着女伴亲热。 “如果你想要更清净的空间,我倒是可以亲自邀请,我随时有时间,不知你意下如何?” “抱歉,我的时间并不充裕。” “因为你父亲的事情?” 玛丽卡捏着酒杯的手指边缘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有些话你应该更注意点。” 近乎警告了,尚-保罗的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当然不是为了冒犯你而提出这件事,事实上我很钦佩尊父,这样的悲剧在努恩发生真是令人愤慨,而我也许能给你一些帮助,我是说真正的帮助。” 玛丽卡沉默下来开始思考,奥兰多这次直直地盯对方,毫不掩饰眼中的戒备,而尚-保罗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般等着玛丽卡的回应。 沉默片刻,玛丽卡开口道:“你想得到什么?” 尚-保罗一愣,旋即笑道:“你认为我另有所图,难道你不觉得我只是为了正义而已吗?” “即使是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能坚守正义?”玛丽卡长出一口气,既非叹息也非释然,“你我初次相识就提出这样的帮助,我不觉得没有代价,但我现在没有什么值得付出的,因此如果你想获得报酬,恐怕要失算了。” “说得好,不过请放心,我所求的不会超过你所能付出的,不过让我们下回单独再谈谈吧,女士。”尚-保罗起身微微行礼,留下一枚银质的硬币后旋即向外离开,玛丽卡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尚-保罗的身形迅速穿行过人群离开这里。 “古怪的家伙。”玛丽卡摇了摇头,拾起那枚银币,这并非是她认识的任何一种世面上流通的硬币,银币的边缘也有着缠绕的花纹,而正反两面都是单侧羽翼的印记。 “能查到他吗?”奥兰多站在她身后低声问道。 “不好说呀,努恩的贵族就够多了,来自帝国其他区域的。”玛丽卡打量着手中的银币,“不过显然他情报灵通,范雷家族,我对此可没什么印象。” “我的建议是尽量别理睬他。” “为什么呢,他别有用心?” “我觉得他很危险,当然只是直觉。”奥兰多摇了摇头道,“而且如果我成功通过选帝侯之子的剑术导师竞选,那么我可能没法随时保护你,你的其他护卫显然没有我可靠。” 这番话似乎逗笑了玛丽卡:“瞧你说的,我不是那种会随便将自己置于险地的人。” “也许吧,不过今晚我们能查出来的不多,要说我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唯有那座雕像。”奥兰多用眼神指向远处的一座奇特雕像,它与周围展现唯美的雕塑风格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被毒蛇与荆棘纠缠的少女形象,荆棘上玫瑰盛开,针刺仿佛给少女带来了痛苦,雕刻的曲线上肌肉展现得惟妙惟肖,少女的神情介于恐惧与期待之间,而令奥兰多不解的是雕像上少女手持的一根长矛,看起来似乎破坏了整个雕像的构架。 玫瑰与蛇,此前他们似乎发现过有着相同元素的印记,奥兰多压低声告诉了玛丽卡,而玛丽卡也起身上前佯装欣赏艺术品般上前环顾,出于现在的身份奥兰多不能上前,只是停守在原地。 环绕着这座雕像,玛丽卡在不赞成其风格的同时依然认同其雕刻的精细与完美,仿佛将某个真实的瞬间定格起来化作雕塑,这种想法让她有些不安,她在雕塑的底座后发现了一小排字——为奇迹和表演培育毒蛇者。 当聚会结束的时候有不少贵族似乎不胜酒力,被女伴拖着或是带着女伴上楼去,熬夜享乐在贵族里非常常见,因此没有谁会感到意外,当然玛丽卡是没有久留打算的。 和奥兰多一同离开,在玛丽卡登上马车的时候,奥兰多落后一步转头迈向一旁的巷内,他用剑柄在排水管上轻敲了三记。 很快,弥昂推开下水道的盖子,让自己能力看情外界的情况。 “看来你们有发现。”弥昂叹了口气问道。 “你怎么又躲回这里了?”奥兰多却是先问道。 “巡逻队又来了一趟,而且我感觉有点不安,里面有发生些什么吗?” “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里面的雕塑,有一座雕塑与周围的格格不入,还有一句古怪的诗,至于另一点,那就是有个上来搭讪的家伙……” “金发,看起来很漂亮,但给人感觉有点不安?” “说的真准,看来你也看到了。” “没错,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尚-保罗·范雷,似乎不是努恩本地贵族,但消息比想象的灵通,总之绝不简单。”奥兰多的手指在额边转了两圈,“阴谋不是我们所长,不过还是得多动脑子。” “也好,我打算进去看看那个雕塑。” “早给你留了路,我给那扇窗户的锁边留了根线,你可以想办法把它不留痕迹地打开。”奥兰多露出得逞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手了?”弥昂有些惊讶。 “这叫必要的技能。”奥兰多不多做解释。 弥昂不解地摇了摇头,双方简要交谈完后奥兰多迅速离开巷道踏上返程,而弥昂则只身等待着一个他能独自进入其中的时刻。 到了深夜的时候,许多前来的年轻贵族都已经呼呼大睡或是带着女伴继续在楼上的房间内享乐,只余下原本作为展示的大厅,但大厅内并非空无一人,只是将原本灯火通明的数百根烛光熄灭,只余下边缘与廊柱上的烛灯,用昏暗寂静的光照亮屋内,而伊拉兹马斯依然驻留在大厅中,如痴如醉地用灯火凑近照耀着那些油画雕塑。 起初弥昂并没有觉得这些画作有什么特别,直到那位胖到方脸的“艺术家”将酒杯中的酒点燃并开始将火苗凑到油画前时,他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正常的画作都是用木料作框,但当画纸燃烧起来的时候,火焰完全没有蔓延到画框与任何周围的可燃物上,只是在画作上迅速燃烧蔓延,整幅画转瞬便被烧尽,而被焚烧过的地方没有留下灰烬与烟尘,而是露出了一幅新的画作。 原本的画作中描绘着下午花园中音乐会的情景,金色的阳光在深绿的树林间展现出柔和安详的情景,但此刻画作转瞬显现为了午夜下一个放牧者驱赶着赤裸人们的恶欲之作,而其他几幅画也在燃烧后显现中相似的情景,或是盛开在尸体上的花朵,亦或者是毒蛇群中的新娘与骷髅新郎,每画上都尽显创作者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美感。 “这么大费周章,是想做什么?”弥昂思索着,对方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这些过激的画作,但又偏偏要隐藏寻常的画作下摆放在这里,让人摸不透原因。 “可能是某种仪式,一共六幅画,注意它们的位置。”伊岚提示他道。 “我明白。”弥昂看着那些暴露出的画作,它们分别位于大厅的廊柱与前后,而它们所环绕的目标中心,似乎正是奥兰多所说的那具古怪雕塑。 房间的布局与落地镜似乎正好让此时的月光汇聚在那座雕塑上,当月光漫过其时弥昂甚至产生了一种其几乎复生般的错觉。 “它们的中心是那座雕塑……不,是那根长矛。”伊岚似乎被那与雕塑构架格格不入的长矛所吸引,“那东西,我总觉得有些模糊的印象,它非常危险。” “要出手阻止他吗?”弥昂问道。 “不,别着急,敌人还没有展现出全貌。”伊岚警示他道。 “我明白。”弥昂看着伊拉兹马斯跪在雕塑前礼拜,心里一阵厌恶,而当他准备再凑近些看时,一阵异响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就好像有人在楼顶打开了某个盖子般,有谁从他不知道的路径进入到这里了。 弥昂静静地停立着压低呼吸,等待着来人现身,对方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而且还知晓不明示的通路,显然与此关系密切。 过了片刻,伊拉兹马斯从祷告中起身,而在灯火中弥昂看到了一个身影从楼梯边走下,穿着长长的风衣,而更引人注意的则是脸上被绷带所缠绕,弥昂认得她,此前在废弃孤儿院中现身的家伙,那绷带下有一张与夏洛蒂几乎一样的脸,而弥昂则是一点不信她是夏洛蒂。 他几乎肯定夏洛蒂是被那个恶魔王子所劫走,虽然不知目的为何但看眼前的情况,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伊拉兹马斯向着对方诉说着些什么,双方似乎起了短暂的冲突,银色的刃从袖口中翻出抵在伊拉兹马斯满是肥肉的下巴前,厉声呵斥,随后对方不甘地低头。 他们说的话很模糊,弥昂有心凑近些听,但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行动,屋内的两人与弥昂一同转向声音来的方向,一处窗边的油灯罩被碰倒摔落,而窗户在风声中猛地开启,弥昂猜有人已经那里离开。 这让他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秘密前来此处的人,他迅速翻过身朝着对面的屋顶上翻跃过去,打算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人也来这里探查。 来者的速度极快,如同灵猫般迅速地翻出窗户荡挂在屋檐边翻跃上巷对面的楼,弥昂也只捕捉到些许影子,在对方停顿在墙面上片刻的时候才能看到对方穿着一身黑并戴着兜帽,并迅速向顶楼爬去,至少身手远比弥昂轻快。 两柄飞刀从洞开的窗口前飞出追击,但只在墙面上弹出两点星火,而那人已飞快地爬上了顶楼,房内的人也翻身爬上楼层间,她的身手也很快,不过显然逊于刚才逃离的家伙,最后她也只能恼怒地回去。 似乎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她严厉地训斥了伊拉兹马斯,而后便离开,这里的事情可能已经暴露,她得回去早做准备。 不过这回已经有人在暗中等着她了,弥昂早早爬上顶楼躲在堆放的箱子后观察着这边,难得让他碰上,不能错失良机,他要跟上去试试能不能发现其藏匿所在。 很快,屋顶上几块砖石被推开,那脸上缠着绷带的人从中爬出,左右环视后迅速奔向靠着最近的邻楼跃出后连续奔过两层,接着迅速滑落到对面的街道边缘,正好错开守夜人的哨塔视野。 她对努恩很熟悉,这让弥昂的跟踪变得困难了许多,不过弥昂确定她不会走在有巡逻队与守夜人哨塔所在的区域,缩小范围的话他或许还有机会追上。 为了让自己不太可能被发现,弥昂始终保持着百米外的距离,跟了三条街后终于还是追丢了,弥昂站在路口的边缘,在他准备碰碰运气的时候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从左侧拐角传来,而一旁有守夜人的哨塔驻扎换班。 如果她走大路的话很可能被注意到,而往前的巷道并不多,可能她已经躲入周围的建筑中了? 等到巡逻队离开后,弥昂开始查看周围的房屋,虽然很可能是无用功,因为对方身手应可轻松从楼栋间离开,不过弥昂还是希望能发现点遗留的痕迹。 就在他几乎一无所获的时候,他抵达了努恩公爵剧院,高耸的石制歌剧院并没有吸引弥昂的太多注意,布里奥涅也以乐剧著称,比之规模更宏大的歌剧院弥昂也不是没有见过,因此弥昂不过匆匆扫过一眼。 夜晚的剧院也有几个房间电量灯火,想来有剧院的人员在熬夜准备明天表演的所需,几幅手绘的简笔画海报挂在剧院周围及告示牌,其中一幅画上是一个手捧鲜花的金发女性,下方写着表演者的名字,凯茜女士,弥昂隐约记得听到过几次这个名字,她似乎是努恩这两年非常受欢迎的女演员,每次她的剧目排到时都是座无虚席。 画上的人似乎就是照着这位主演所绘的,金发蓝眸,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弥昂忽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联想,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种怀疑太无凭无据了。 第三百六十章 演员 玛丽卡的家中,清晨的时候餐桌上摆放有煎蛋,切片火腿和黄油面包,奥兰多与玛丽卡坐在桌边用餐,弥昂则半躺在一旁的地板上休息,虽然自从伊岚到来后他所需的睡眠时长越来越短,但也并不是精力无限的,连续几天的熬夜让他也需要歇息会。 “那个尚-保罗·范雷,关于他的身份有什么可以查探的方向吗?”弥昂问道。 “基本没有,我现在可没有什么能动用的资源,别太高估我了。”玛丽卡半倚在椅背上扶着额,“他说他能帮助我,指得应该是我父亲被害的那件事,如果他真的知道些什么的话,要么他的贵族身份尊崇,要么就是他有一个很好的情报来源。” “一个能涉及到努恩高级政客与贵族之间的情报源,听起来真是危险。”奥兰多快速扫荡完了桌面上的食物。 “没错,如果我打算接受他的帮助,也许也很危险,因为他真的很可疑。”玛丽卡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显然有些犹豫。 “他绝对很危险,这点不用怀疑。”弥昂坐起身来,也许那个年轻贵族便是恶魔王子的人类化身也说不准。 玛丽卡沉默半晌,那种对于复仇的渴望积压在心中,而眼前也许是一个带毒的诱饵,她想了想为了父亲她能付出些什么,答案是几乎一切。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会守护在你身旁的,任何敌人都得掂量清楚。”奥兰多开口道。 玛丽卡笑了笑:“得了吧,你不是要去竞争剑术导师吗,若是成功了可没什么时间。” 奥兰多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弥昂一个挺身躲到正门看不见的位置,奥兰多和玛丽卡稍稍整理后来到门前询问是谁。 “是我,我找弥昂,他应该在这里吧?”一个有些懒散的女声传来。 奥兰多想了想,好像是之前陪在弥昂旁边那个女孩的声音,他打开一条缝隙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打着一把灰色的遮阳伞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找你的。”奥兰多向弥昂招呼了一声后,弥昂走到门旁。 “你离开去做什么了?”弥昂忍不住问道。 “处理一点私事,不过更多是帮你的忙。”维耸了耸肩。 “要不要进来坐坐。”奥兰多插话道。 “不,现在没多少空闲。”维指了指身后,“我和他得先走一步,以后有时间再来吧,我这里得借用他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请自便。”奥兰多在弥昂开口前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维将遮阳伞放低了些,露出一个笑容:“你朋友真是有趣。” 弥昂耸耸肩:“发生了什么让你直接找上门来?” “其实不全是我,载我来的马车在外面,先上去再说。” 登上马车后,弥昂看到马车对面的空间还坐着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吸血鬼,这点弥昂还是能清楚分辨的,一位酒红长裙的贵妇人和一位穿着黑色男装的高挑金发女性,她的手上拿着一本瑞克斯佩尔语的语法书,似乎还在学习这门语言。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狄奥多拉男爵夫人,旁边这位是她的侍从,索菲亚女士。”维上车坐到弥昂旁边,将门关上,“她是基斯里夫人,最近刚学会瑞克斯佩尔语,如果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别见怪。” 弥昂淡漠地看了一眼:“放心。” 维知道弥昂所言放心的意思,他刚才的表情令她都感到些许不安,就像一头林中的猛兽那样毫不动摇,他对这些吸血鬼的杀意没有减弱多少,而努恩的莱弥亚吸血鬼确实众多,新出现的吸血鬼只是更加证实这种想法,同时也让他感到些许忧虑。 “她们在这是为了什么?”清楚形势便不多做纠缠,弥昂直奔主题。 “当然是为了混沌教派的事情,让她们来说吧。”维一摆手指向对面。 “咳咳。”狄奥多拉夫人佯装清了清嗓子,“因为此前发生的许多事情,我们的情报网络不得不收拢自己的行动,而且努恩的许多贵族女士现在都被怀疑和吸血鬼有关,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的进展有些缓慢,不过靠着一些关系,最终还是有些收获的。” “关系?” “大概是情人之类的吧,我记得亚米娜的现任丈夫是努恩最高法官来着,想弄到些情报不算太难。”维回忆着说道,“此前我去检查了那个死去的吸血鬼留存的尸体,她体内有被次元石所伤的痕迹,我猜是某种毒削弱了她,而努恩次元石的走私很罕见,而且封住其散发的魔法力量就更难了,莱弥亚家族派了几个人去追踪,不过很遗憾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一切应该都与努恩的地下有关,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鼠人,不过显然还有些其他家伙也藏在努恩的地底。” 马车已经开始行进,弥昂坐立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只不过抬了抬眼,似乎对她们所说的有了些兴趣,他已经见过地底的老鼠了,而据他所知鼠人非常需要次元石,至于次元石的走私与那些鼠人是否有关,还得看接下来的发现了。 “努恩的混沌教派,特别是色孽教派,并不只是受一个主要的派阀控制,他们的教派内部也分成了许多大小分支,而除了此前的行乐者协会外,还有一个对于努恩的控制也很深,人们称之为暗夜集市,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存在的,有些人觉得这只是个吓唬孩子们的传说。” “这么说你们找到它存在的证明了?” “也不好这么说,人们觉得它是一个受诅咒的变种人组成的组织,但就我们看来未必如此,也许只是一个邪教使用这个名字罢了,不过另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色孽教派也许和所有的享乐行业都有牵连,无论是最低下的烟馆妓院还是所谓的艺术殿堂。”狄奥多拉夫人冷笑一声。 弥昂点了点头,不可否认信仰色孽的教派数量众多,无论从穷山恶水的荒村还是到熙熙攘攘的大城市,色孽堪称是幻想家、梦想家和心怀嫉妒者们的救主,或许是太多凡人们生活在压抑的状态,色孽的享乐可能吸引到任何人。 “因此努恩所谓的新兴艺术集会立刻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让的我侍从连续几天探查,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狄奥多拉夫人拍了拍身旁的索菲亚。 索菲亚原本是普拉格的一名飞贼,以胆大妄为著称,一天晚上她闯进了狄奥多拉男爵夫人的房子,男爵夫人本想杀了她,但被她的美貌和无畏所吸引,因此她让索菲亚成为她的子嗣之一,而索菲亚为她所新获得的身份与能力雀跃,因此全心效忠自己的女主人。 弥昂用怪异的神情打量了对方瞬间,这么说这个吸血鬼很可能就是昨晚在宅邸附近同样窥探的那个家伙,而且吸血鬼的身手倒是可以印证昨晚发生的事情。 “你们打算去哪?”弥昂问道。 “先去一个屠宰场,那里是一处色孽教派的小据点,在守卫到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他们所到的屠宰场现在处于关门的状态,他们从后门走入进入,表面上这里的货品已经被清空了,但血腥气并没有散去多少,而在拐角的一处,那里的地板被拉开露出通往下方的楼梯,而在地下室内才是色孽教派据点的显现。 十数具残破的尸体被铁钩挂在半空,而周围则摆放着装满液体的瓶罐,那些透明的玻璃瓶内都装有被防腐液体浸泡的内脏眼球等器官,地面上有一个血肉摆放的简单祭祀阵形。 “主持这里的邪教徒呢?”弥昂问道。 “有一些逃跑了,还有些被杀,只有两个最低级的奴仆被抓到,而他们口中是挖不出什么情报的。”狄奥多拉夫人打开扇子掩面,眼前的场景影响不了她,弥昂不知她为何还要装出这幅样子来,大概只是习惯吧。 无论多少次看到这种情景,弥昂都会感觉到愤怒与厌憎在心底升起,他想起了此前在努恩看到的那个份礼盒,里面是不同的人被分割的躯体,就像此处一般,这里的死者几乎都是年轻人,有男有女,而大部分都已经被分割到难以辨别。 几个头颅被浸泡在玻璃罐中,看上去还算能认清人脸,他们脸上部分的皮肤被齐整地切下,弥昂仔细看去,每一个脸上切裂的都是不同的位置,弥昂开始不断地联想起此前所发生的事,那个满脸缠绕着绷带的,有着与夏洛蒂一样面庞的女人,更早以前就跟踪和接触过他,擅使飞镖的那人,还有那些被切裂的尸体。 “你们觉得,存在一个方法用别人的脸皮拼出一张新的脸吗?”弥昂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听起来怪恶心的。”维看向他,皱了皱眉。 “这不是没可能的,因为我们知道有色孽教派的信徒做过相似的事情,怎么,你有什么怀疑的目标吗?”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你认为什么情况下人会需要换一张脸呢?” “嗯,大概对自己的样貌并不满意,亦或者是需要另一个身份生活的缘故。” 弥昂点了点头,他担心的是那些家伙会用伤害夏洛蒂的方式来改头换面,不过从此前的情况看可能是恶魔王子亲自带走夏洛蒂,或许另有目的,那此前见到的那个与夏洛蒂面容近乎相同的人,也许是用不同的人皮拼了一张脸出来。 此时一处高塔内,凯茜在手术台上醒来,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缓缓起身,她感觉到脸上许多刺痛感,但她只感到欣喜。 “用镜子看看。”一个声音在她一旁响起,凯茜转头看去,尚-保罗靠在一旁的桌边,手中沾染着血迹。 凯茜转头看去,在一旁的镜中出现的是一张与夏洛蒂几乎相同,不过有着许多细微裂纹与色块的脸庞,虽然还有许多缺陷,但凯茜依然感觉很高兴,至少以后她不用再担心自己的脸会有崩毁的危险了。 “最后一瓶药,用完后你脸应该就会完全愈合了,到时候就与常人无二。”尚-保罗将一瓶紫红色的药水递给她。 “谢谢你,相比你的回报,我感觉我的帮助都有点不值一提了。”凯茜说道。 “不用在意,不过你最好尽快离开努恩,原因你清楚,而且……我可能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尚-保罗走到窗边,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我还是有些疑问,虽然这应该是你妹妹的脸,但你究竟是怎么做得这么精细的,而且你为什么要给我挑她的脸呢?” “因为我最了解的就是这幅样子,而且还有另一个缘故。” “我记得你需要我帮你伪装与误导那几人,那时候就临时用的这幅模样,但不需要我一直扮作她吧。” 尚-保罗沉默片刻,他的身形忽然如阴影般融化了,又重塑凝聚,最后居然变做与此时的凯茜无二的,夏洛蒂的模样,只不过要完美无瑕的多。 凯茜惊得退后了数步,近乎畏惧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但我现在才真的恐惧你,你究竟变成了什么?” “夏洛蒂……还有你们,都喜欢问一样的问题,而我只是付出了我余下能付出的一切而已。”尚-保罗再次变回原本的面目,“我会让夏洛蒂远离这里的一切,不过让一个与她相同面孔的人继续在人群间,也许会让她稍微满足一点。” “我不能理解。” “这无所谓,只不过我需要这幕剧的演员,而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女演员。”尚-保罗淡淡道,“虽然凯茜已经不能再登台表演了,不过你也可以摆脱你的过往重新开始。” “这样……也好。”凯茜轻摸了摸自己的脸,在过去的这些年她每天只有少部分时候知道自己的脸是完整的,过去所受的折磨几乎毁了她的面容,而实验的巫术药水只能暂时维持面容的完整,因此她的表演始终不多。 “不过要说出色的演员,我想我是比不了你的。”凯茜忽然向尚-保罗笑了笑。 没有回应,他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左眼被完全的黑色覆盖,身上肌肉绷紧,过了片刻后那丝诡异的气息才消失。 “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直到终幕到来为止。”尚-保罗最后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结社 在结束了屠宰场的小小检查后,他来到了位于河港区的出版社兼印刷厂,现在这里处于封闭的状态,不过狄奥多拉夫人手上有此处的钥匙,弥昂只当是索菲亚盗贼出身,弄到此处的钥匙不难。 印刷厂内有些散乱,纸张与完成小半的手抄小册子散落在桌前与地板上,半瓶墨水倒在桌面,浑黑的墨水干涸在木桌与地板上,弥昂看着地上沾染着墨水的版本小册,饶有兴致地捡了起来,既然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带他来到这里,显然这里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这本小册的封皮一只风格化的眼睛,眼睛周围和上面都有火焰,这个符号形似莎莉娅教会的古老的象征,那是一只流泪的眼睛,不过在这个符号中泪水变成了火焰,而翻开书页之后,弥昂大致明白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为什么他们就能成为主人 他们穿着天鹅绒和貂皮 然而我们却穿着可怜的破烂衣服 他们有香槟和白面包 而我们却只有黑麦和粗粮……” 煽动者的常见话语,虽然这些人在本质上其实并不在乎所谓他们所宣称的权益,绝大部分都带有着种种不同的私利,比如在阿尔道夫的时候弥昂就见到过混沌教派插手于类似的事情以暗中破坏人类国度的力量,好让腐化趁虚而入。 “这里一个叫国民荣光的秘密结社的据点,他们的首领是弗拉基米尔·米凯尔·克洛绍斯基王子,顺带一提,他算是个真正的王子,她的母亲是一位基斯里夫公主,由于担心一些权力问题,这位王子被送到帝国接受教育,不过似乎在帝国他学习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因此一直在暗中进行着一些密谋对抗帝国统治的行动。”狄奥多拉夫人和弥昂介绍着此地的情况,她尖锐的指甲在木桌上带起一条刀锋切裂般的线。 当这位王子离开母亲的宫殿时,他就被贫民和富人之间的差异所震惊,因为基斯里夫人在寒冷中在离他的卧室只有几英尺远的地方做奴隶,他在曾旅途中被告知,帝国是一片充满机遇的土地,在那里,权力来自财富,而不是出身,没有人是别人的奴隶,但他发现这也是一个空洞的谎言,人们依然被奴役并死去,就像他的家乡所做的那样。 克洛绍斯基痛苦而烦恼,因此他放弃了学业,独自游历帝国,他边走边写诗,寄给在帝国大学里的同学,令他惊讶的是,这些诗集相当受欢迎,不过因为他的诗集曾作为煽动者们的宣传册,因此他一定程度上被列为了不受欢迎者,某种意义上这种做法也是正确的,因为克洛绍斯基已经开始正式秘密传播变革的想法了。 他的结社是为了鼓励人们认识到他们看到贵族只不过是人类,而且是愚蠢和残忍的人类,他们的统治者地位是偶然的,而那些权力自然也可以被夺取,一些贵族与政客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些人代表的危险,作为权力的战争,他们还处于弱势,结社只能不断秘密进行活动,因为语言或许是理念的钢铁,但理念也需要真正的钢铁,以及能驾驭它的人。 弥昂平静地翻阅完了整本小册,旋即将之合上放在桌前,狄奥多拉夫人有些古怪地打量着弥昂,就她所知巴托尼亚的骑士都是世代的贵族,而这些书中的内容在许多帝国人看来都算是大逆不道,而更加阶级分明的巴托尼亚,显然对此应该视为完全的异端加以敌视才对。 弥昂忽然抬起头来直视向她,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甚至让她感到些许胆寒,狄奥多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旋即认识到自己有失颜面的行动后她不得不上前一步,不过身上的气势更弱了些许。 “煽动者而已,不过我见识过混沌教派利用此隐藏恶毒腐化的事情,因此你在这有关于混沌教派的确凿发现?”弥昂简单问道。 “这是自然,事实上我们对于这个秘密结社知道的一清二楚。”狄奥多拉夫重拾仪态后说道。 “看了他们的书还算受欢迎,因此混沌教派才打算利用此将腐化散播出去,不过就我观察来看,他们还没来得及在里面掺杂腐化的内容,倒是有另一点发现让我有所疑问。”弥昂举起另一份文本,封面上的投稿人用得是黑夜女士这个称呼,尽管因为是抄写本所以字迹并不娟秀,但用词上稍显华丽细腻。 “不错,这本书是我们投来这里的。”狄奥多拉夫人倒是大方承认了,“当然是亚米娜的注意,我现在可不常住努恩。” “混沌想利用他们传播腐化,你们呢?” “为了看看他们是否能有些别的用处,没错他们反对贵族,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要挑战的是帝国的贵族甚至教会,我乐得让他们发挥点作用,吸引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好让我们能隐蔽得更好。”狄奥多拉夫人说道。 “你觉得他们的首领是个怎样的人?” “要我说,他其实有能力与才华,还有身份与地位,只不过他将自己投入了一场造梦的圣战中,他也许觉得他能完成一份伟业,但他只不过会逐渐成为幕后者们的驱使工具罢了。”狄奥多拉不屑一笑道。 “你们似乎对他知道的非常清楚?” “当然,你以为与他同床共枕的情人会来自哪里?”狄奥多拉略有些自得般说道,不过旋即她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弥昂一眼,担心会否说得过火导致弥昂发难。 弥昂只是淡淡道:“我发现一个特点,那就是混沌教派喜欢渗入的地方,你们也一样喜欢掺和其中,这也难怪。” 混沌教派与莱弥亚吸血鬼某种意义上是竞争对手,莱弥亚家族混迹与人类上层中享乐,而混沌腐化会让她们的猎物减少直至消失,因此莱弥亚与混沌教派在暗中保持着地下式的竞争,而且常常会利用帝国官方的力量驱虎吞狼,弥昂此前遇到的事也算是对此印证了。 弥昂环顾周围,不被注意地叹了口气,显然道德的约束不会是让人们投身信仰混沌的唯一原因,帝国的社会已经空前复杂,人们竭尽自己的财富、技艺和能力向他人展示自己的价值,而有些人为了成功,乃至只是为了生存便向更黑暗的存在求助,而因为色孽能帮助他人实现梦想,便有些人寻求于他,色孽给的越多,凡人便越是想要索取,直到后来无法停歇。 在被巫术与混沌笼罩的时代,威胁随时可能渗入所有人中。 “接下来要做点什么,你们只是为了来告诉我混沌教派在这里有他们的分支吗?”弥昂看向狄奥多拉说道。 “我们要等待。”狄奥多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里要被搜查的消息是我们放出来的,因此他们慌不择路地逃走了,但这只是个虚假的消息,当他们反应过来后,我们应当可以在这里等到需要回来收拾这里家伙,据我们所知渗入进来的混沌教派只在这边有所行动,显然有特别的理由。” 狄奥多拉隐藏在楼廊的阴影之中,弥昂与维来到了楼顶边,而索菲亚似乎不知去向。 “她是个飞贼,包裹里随时带着钩爪与开锁工具,努恩没有多少地方能拦得住她。”维坐在栏杆的边缘和弥昂说道。 弥昂点了点头:“你在努恩这些时间,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维故作思考后说道:“差不多吧,你还在想着摆脱通缉吗,干脆早点离开帝国算了,探险骑士在哪探险不都可以。” 弥昂摇了摇头:“努恩的事情有些繁杂,我的通缉相比混沌教派的阴谋而言算不上重要。” “又在想这些,你的荣誉感总是在作怪。”维伸手推了推他。 “其实也不是……”弥昂没再多说,在知道自己的出身,经历过于湖之女士的会面后,有些东西仿佛已经是过眼云烟。 “不是想被世人所知的荣誉,那就是信念,也许这更糟糕。”维抱着臂故作深沉地摇着头。 “你猜准了。”弥昂笑道。 时间逐渐推移到了下午,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瑞克河上的商船载货流经,而弥昂心不在焉的时候,维忽然拉了拉他,将他向后拖去,似乎是因为下方终于有动静了。 弥昂和维慢慢落在房梁上,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打开被索菲亚翻窗后锁上的外门走入房间内,他带着不少补丁的衣服上满是煤烟灰的污渍,他进门后四处打量了片刻,似乎是松了口气般开始翻找起来,接着在橱柜的一个抽屉内翻出了一卷似乎是图纸的东西。 正当他准备跑出门时,狄奥多拉如一道水银从镜面流过般滑步迈出,单手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将其砸倒在桌子上,那人当时便昏了过去,接着索菲亚从窗外翻了进来,从狄奥多拉手中接过那人后张开嘴,獠牙生长边准备下口。 但弥昂从房梁上轰然落下,一击擒住了索菲亚的一只手腕,将她半边身扯住,在索菲亚本能反抗前弥昂身上蓄势待发的神性力量遏制了她的任何动作,最后在她放开手中的人扔在地上后弥昂才暂且松开手,挡在那个昏倒的人之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弥昂有些微怒,语气也放沉了点。 狄奥多拉一愣,与索菲亚相视一眼后才恍然,开口向弥昂解释道:“我是准备让索菲亚吸他的血,但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让他成为一个血仆后供出所知道的一切。” 在弥昂开口前,维也落下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这么说激怒他,要知道这也许比死更糟糕,你们该庆幸他还不算冲动,要知道我可没什么拦住他的必要。” “抱歉,是我们的错误。”形势比人强,狄奥多拉也不在乎地直接道歉,“不过控制他的话也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如果他真的是混沌教派的一员,他会被看出来受到控制吗?” “难说,因为血仆的控制本来就未必绝对,而且色孽教派擅长于蛊惑和操纵人心,因此会被发现也很可能,不过那根本无所谓吧,如果他也是混沌信徒的话死在同伙的手上不也不错吗?”狄奥多拉低声了些问道。 “不行。”弥昂断言, “那你打算怎么做,全靠跟踪,虽然并非不行,但……” “那就这样。”弥昂再次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有办法让不记得自己是被偷袭打晕的吗?” “这个我有办法。”维开口道,接着从弥昂手中接过人在桌前一扔,将其头皮磕破些许后让他躺在地上,“他应该会相信自己是磕到头了,毕竟没有多少外伤,不行的话到时候再试试别的法子。” “也无妨。”弥昂拿过对方手中的纸卷,揭开看清后皱了皱眉,这似乎是带有部分下水道隧道以及努恩地图的复合地图,还标注着一些位置,弥昂抓紧扫视重点部分。 在弥昂全神贯注查看的时候,狄奥多拉夫人缓步走到维的一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们的关系还不错。” “我喝过他的血。” “他同意的?真不可思议,你当时……”狄奥多拉的话停下来,似乎有些担心。 “把他变成我的仆从?”维似乎被逗乐了,“如果你在其他血龙面前说这种话,那你可要小心了,我亦如是,不过侧重点在于,其他血龙可能觉得这是在质疑他的力量,而我从来不希望这么做。” “原来如此。”狄奥多拉看着维皱了皱眉。 “再说了,以他身上的祝福,如果有谁不开眼想用类似的方法对付他,大概会死的很难看吧?”维走到一旁,等着接下来的行动。 过了一段时间后,地上的人手脚抽了抽,开始逐渐苏醒过来,而弥昂他们已经全部离开到其视野之外,那人困惑地捂着伤口休整了半天后才终于从地上爬起,踏上返程。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阴谋 弥昂俯视着商业街,并不只有血仆转变才能扭曲心智,一些小小的暗示魔法也能让意志不坚定的人忽略自己被攻击的事实,那个被放走的年轻人跑进了下水道,弥昂开始觉得努恩的下水道是不是被某种扭曲的力量改变了,什么东西都希望往地底钻,但是他在地底下的时候可碰不上多少人,现在他得再追进去了。 狄奥多拉和索菲亚可不会干这种活,对于一个长期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而言相比钻下水道她宁可等着努恩被付之一炬,因此只能是弥昂和维继续追进去了。 “那家伙,几乎跑没影了。”落到下水道中时,弥昂扫视前后。 “在你的视角看来确实是的,不过他身上有新伤,在我们面前就很难掩人耳目了。”下水道浑浊的恶臭对维而言几乎不存在,但鲜血的气味相当明显。 维顺着残留的血迹一路追寻,最后血迹截止在一块砖面前。 “嗯,按那些矮人的说法……”弥昂探手在高于人行道半尺左右距离的墙面摸索,直到摸到一块会微微下陷的砖块。 “就是这个。”弥昂在上面一推,机关上的砖块推动下方,接着砖块陷入出门大小的墙面,弥昂在上面一推后陷下的墙便像门一样打开。 “还有这回事?”维有点诧异地打量着这处机关。 “我遇到过努恩的矮人,他们告诉过我努恩下水道中有些矮人曾经留下的机关,不过大多随着更深层的地道废弃了。”弥昂和维走入隧道后将机关门关上,机栝将门重新锁回原位。 “很好,我开始闻到他们的味道了。”维说道,“在下面应该会有不少人。” “我们可以先了解他们的意图。”弥昂想了想说道。 “明白。”维点了点头。 “那你能隔着墙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这就有些难了,这里的墙都很厚实。” 说好后,两人走入新的隧道,这里一直延伸向下,在转角的阶梯下方,一些微光逐渐照亮在砖块上。 维拉住弥昂的手臂示意他停下来,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她贴近蹲下后开始倾听下方的动静。 “我们说好的,你们应该弄到筹备工程学院的图纸和火药库存,但你们只带来了不到计划的一半。”一个有些恼怒的声音开口道。 “你,你们,没提过,……胡子玩意,有密道,人类玩意……不可信。”另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说着。 “你们中途浪费人手去暗杀官员贵族,要不是白费这些功夫我们早就成功了。” “报酬,报酬……蠢东西,刺客死了,赔付呢?” “本来计划里走私队会带来的……但说好的会有接头的人手呢?” “没有,没得谈,没有服务,人类玩意的出价,不行不行。”在撂下这句后,开口者在一阵窸窣声中离开了,之后出现的是短暂的叹息后摔杯子的声音。 “把新的地图拿开,我们得稍作调整了。”过了片刻后声音再度传来。 维静静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弥昂站在她的身后,这个距离上他不肯能像维一样清楚地听到下方在谈论些什么,只能模糊地听清几个词。 “他们打算做什么?”在下方的交谈声没有那么密集的时候,弥昂低声问道。 “一次特别的行动,具体还不太清楚,但是目标似乎已经确定了。”维摸了摸下巴做思考样。 “谁?” “奥斯瓦尔德·冯·科尼斯瓦尔德,奥斯特领选帝侯的儿子,大家一般称呼他为奥斯瓦尔德王子。” “奥斯特领,那不是帝国最北方的行省之一吗,他跑来南方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在努恩参加庆典吧,据我所知这次会有很多帝国各省的贵族前来,也许还有皇帝也说不定。” “劫持一位选帝侯的儿子,还真是胆大妄为。” “看来你对帝国近几年发生的大事还不熟悉,这位王子对帝国而言可不仅仅是选帝侯之子而已。”维低笑两声,准备打开自己的话闸子。 “嗯,他还是什么人?” “帝国英雄,永恒者杀手,诸如此类绰号,主要原因是他在几年前带着一支冒险小队打倒了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你知道这个家伙吧?” “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过有关这个家伙的故事了。”弥昂皱了皱眉,“他真的打败了德拉肯菲尔斯吗?” “不好说,不过我了解的消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确切不少。” 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一个传奇人物,有传言说他永远活在世上,在他的城堡里永恒不朽地潜伏在历史的黑暗角落,当他出现在日光下的时候,往往就是他开始那些邪恶而放荡不羁的罪行之时,以任何标准来看,他都是邪恶疯狂的,杀人、致残、把人逼疯,而且没有什么切实的阴谋目的,仅仅是出于无聊,或者是为了提醒人们他是切实存在的,人们应该恐惧他。 就在数十年前他还曾出来作恶,不过现在人们可以欢庆这位可怕的魔法师死了,奥斯瓦尔德王子带着他的冒险小队以一个传奇般的故事战胜了永生者,而之后帝国军队攻克了德拉肯菲尔斯的邪恶城堡,吟游诗人与歌剧家开始称颂这场旅途。 “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两个现在冲进去解决他们,还是等着他们行动的那天,具体我已经知晓了。”维开始有些跃跃欲试。 “等他们行动吧,让莱弥亚的吸血鬼通知帝国的守卫们提前做好准备,阻止这场阴谋是一回事,不过缉捕这群家伙是另一回事了。”弥昂低声说着站起身来,底下的交流意见不再频繁,而是开始大量搬运与准备的行动,既然维知晓了对方的部分计划,那他们可以提前守株待兔。 奥斯瓦尔德王子将于第二日的下午到达,这是莱弥亚的吸血鬼们带来的准确消息,毕竟王子的前哨护卫已经提前通知了整个努恩他们的行程,因为王子将从西门进城而非是贵族富人们通用的东城门,奥斯瓦尔德王子似乎乐意于途径整个努恩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向努恩的市民们展现自己。 弥昂站在房顶上远远看向城门,这位王子所带的护卫并不多,即使算上车夫也不过二十人多一点,但是他身份高贵,并且是名扬帝国的英雄,这种人来到努恩沿街都被守卫们把守住了,以拦住那些狂热的市民扑上去向王子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即使如此努恩今天主道的街道上也开始围满了人,下午到来的商队基本都将马车停在城外等候,远远围成一团。 王子的护卫不多,这可能是混沌教派觉得可以动手的原因,但现在周围有成队的城市护卫以及众多市民,即使那些混沌邪教徒伪装成市民隐藏在人群中也很难动手,因此他们肯定有特别的办法,至于具体是什么,维却和弥昂卖了个关子。 弥昂看着奥斯瓦尔德王子骑乘着一匹白马与他的侍从们一起进入到城中,这个年轻的贵族看起来就像是所有故事与诗歌中的王子那样英俊,不过弥昂从他放松但不失警觉的神态和稳定的动作判断他可能比许多职业剑客更加优秀。 奥斯瓦尔德用戴着手套的手向周围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一些夏季的鲜花从人群中被抛了出来,守卫们可拦不住这些,只能庆幸没有什么更离谱的东西被抛出来。 这位选帝候之子的衣着有一种特殊的朴素,造型上与许多贵族所偏爱的花哨华丽装饰相比,他的衣服看起来简洁许多,但穿在他身上却让人感觉毫不减的高贵感,只有识货的人看得出这些简洁的服饰所用的材质昂贵到能令绝大多数贵族相形见绌。 “快到了,我们来准备好。”维从后面的墙上探出头来向弥昂说道。 弥昂向她点了点头,回身顺着排水管落下,与维一同走向旁边的巷子出口,在对面能看到一个仓库,现在似乎没什么人,但很快有两个人走了过去,他们还紧张地回头看,不过维和弥昂没有让他们注意到。 “他们的穿着……有些不简单。”弥昂忍不住说道,刚才那两个人似乎刻意扮作朴素,但即使如此依然能看出那身衣服实际价格不菲。 “混沌教派总能吸纳到各种各样的人。”维向他说道,“我现在把那天听到的具体行动告诉你。” 原本混沌教派准备在奥斯瓦尔德王子与他的护卫们经过瑞克广场的时候发起攻击,那里最是开阔,能将足够的人手隐藏,并且他们准备弄塌路口建筑的方式来阻挠支援的人群。 不过现在由于材料与人手都显得有点不足,因此他们重新了通过港湾区在的的一段最狭窄的路途,准备在此伏击。 但现在这已经被弥昂他们知道了,因此这场贸然的伏击计划注定要失败。 除了仓库员以外还有路口两侧的矮楼,弥昂走到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什么人?” 弥昂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对暗号之类的,如果有的话他们的行动马上就有麻烦了,不过在他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维开口道:“猎巫人,查异端。” 门内骚动了片刻,刚刚那个声音开口道:“没错。”接着便准备开门。 来不及等弥昂惊诧了,当门开启的刹那,维猛地加速拽开了门,猛地伸手抓住面前人的腰带和衣领,将他用力向上一拽撞上门框,残忍而高效地扭断了他的脖子,弥昂同情地皱了皱眉,接着猛关上门,将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邪教徒一击手刀劈倒。 似乎为了隐蔽齐肩,整个楼内的窗户都被厚重的黑布罩好,这没准方便了弥昂他们行动,现在空置的房间里昏暗不已,只有从堆积如山的木桶和板条箱中发出的忽隐忽现的灯光,低语声打破了尘土飞扬的寂静,在货物堆后,一群人坐在一圈卷起的地毯上,在人圈中间似乎是一个斩断的头颅。 维的眼睛里闪烁着恶趣光芒,弥昂知道这是她起了兴致的状况,而据伊岚所说那个头颅内带着一点微弱的魔法力量,不过充其量是旁人规避的暗示类把戏。 他们的到来震慑了其中的人们,在他们确定地上倒着两个他们的同伙后,他们外圈的人惊叫着起身准备扑来,而弥昂扛起一个沉重的木条箱向他们甩过去,不过效果出乎意料,当看到这个木箱砸过来的时候,那群邪教徒猛地一愣后迅速往回逃去。 当木箱砸碎在地时弥昂大致明白是为什么了,一大团黑色的颗粒粉末物落在洒在地上,这些是黑火药。 “小心点,这的火药不多,不过要是运气不好还是会被炸飞的。”维低声说道。 弥昂徒手夹住一柄刺来的短刀,将来袭者迫退后 “周围的人几个承重梁柱上都有火药,而且还被挖了几个坑,似乎是经过计算让楼房倒塌时能落向想要的方向。”维扫视四周的阴影之处。 “无妨,最差我们能拖延过时间让那位王子能安全过境便是。”弥昂环顾一圈,对方十数人来势不过尔尔,这些人大多根本没有战斗的底子,不过执行阴谋命令而已。 唯一值得注意的家伙,是那个还坐在原地,并将头骨捧起的黑袍者,他身上逐渐满溢出一种明显的魔法波动。 一道粉紫色的细长流光伴随着黑暗术士的一个弹指转出,但首要的目标却是他们自己人,那道流光连续穿透了两个邪教徒的心脏,在炸开的血花中光亮明朗凝实了数倍不止。 那道光窜向弥昂,以模糊的轨迹刺向左肩上的甲胄间隙之间,弥昂弯神躲避,但那道光流迅速追击转来,弥昂强势不退地伸手抓去,强猛地将那团流光钳制在右手中。 挣脱的力量宛如一条无比的巨蟒,弥昂的构装右臂狂颤不止,弥昂不得不用左手借力压下,后面的两个邪教徒似乎觉得有机可乘,摸出刀扑上前来。 “找死!”弥昂怒斥,接着直接拖着那道流光重轰向一个邪教徒的胸口,后发先至,在对方胸口塌陷的同时魔法爆炸来将那人的上半身几乎轰碎成一片肉渣。 而另一人在被这幕吓傻前,弥昂摆手一击将他的脖子几乎打断。 爆炸造成的冲击打翻了两个地上的油灯,蔓延的火苗点燃了刚刚地上的火药,虽然洒落的火药没有瞬间爆炸成一团火球,但也连绵不断地爆燃轰鸣着,浓重的烟尘升起。 弥昂赶向前方黑暗术士所在之处,但地上却只留下了一个同往下方的空洞,在他没想好的当口,维从背后扑来将他拖向下方。 “周围的火药被点燃了,我来不及阻止。”维快速在弥昂耳边说道,接着两人一同落入下方的啃洞中。 接着在上方响起的是一个个火药包在承重柱与房梁上爆炸的声音,那些承重柱断裂时整个楼房开始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开始向下坍塌,逐渐压垮向一旁,砖石碎裂粗木断裂。 而伴随着的还有弥昂撞上地面时的耳鸣声,他吃力的在维的帮助下站起,眼前的是一个地下隧道的延伸分支。 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传来,坑洞上碎砖与木屑纷纷落下,他们处理的稍晚了些,那些邪教徒留下的火药依然可以让这栋楼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坍塌。 “他往哪跑了?”弥昂急切地问道,而维一指向她感觉有残留血气与魔法所在的方向。 弥昂他们迅速向前赶去,脱离隧道后的却是努恩下水道一处宽阔的隧道,弥昂知道这里是港湾区与商业街前的主道,而且还是那位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必经之路。 “按照计划,那个王子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经过这里?”弥昂想起来的道。 “估算的话,奥斯瓦尔德可能在几分钟前经过,因为我听到外面人群欢呼显然响亮了不止有一点。”维的脸色稍变。 “上去看看。”弥昂当机立断。迅速从下水道出口爬去。 当来到出口前,弥昂几乎以打飞的力度掀开井盖的时候,入目的是一片因为楼房倒塌而造成的尘埃,在他的脚边还有两具城市守卫的尸体和一架被砸垮的马车,看方向就在前面,而倒塌的楼房也拦在路中。 弥昂跑向那倒塌的楼房,手脚并用从砖块与长木上爬过,最后登上顶层,跃下穿越尘埃后在似乎被砸压下的地面前看到了奥斯瓦尔德王子。 那位王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即使在尘埃中也显得一尘不染。 他手持一柄长剑,四周倒下了两名护卫与七八名邪教徒的躯体,在他的前方还有两位黑暗术士相继倒下,而王子则手持剑刃冷漠地看着这群刺杀者,他的身上有一处伤口在肩旁,来自于黑暗术士手上的匕首,但无损他挥剑的风度。 他提起剑,似乎是注意到了弥昂的到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后抬起剑向弥昂简短致意,似乎觉得弥昂只是个来帮忙的落魄骑士,身上的高贵感即使在看似朴素的衣饰下也没有掩盖得住。 但弥昂看着他,忍不住开始想着,就是这位年轻的王子带着他七平八凑的队伍打败了永恒者德拉肯菲尔斯,他比自己大上十岁左右,不过实际看起来更年轻一些,他有配得上荣誉的高贵表现,而且毋庸置疑是位吹的剑客,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空间。 但弥昂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除了风之外,一种仿佛无声的声音营造出某种看不见的景象,只是难以名状的令人感觉不安,但你去寻找感觉的来源时则更加诡谲。 永恒者真的被杀死了吗,这是个问题。 第三百六十三章转变 当后侧的楼房发生坍塌时,奥斯瓦尔德王子正骑乘在战马上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守卫们严镇在街道旁让道路通畅无阻,而在抠门的冲突刚刚爆发时那些争执和打斗的声响被外界的人群喧哗声完全吞没了,守卫们忙着阻隔市民,这样的动静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而当开始的爆炸发生时,拥挤到墙边的人们感觉到了一阵晃动,在他们弄清究竟发生些什么之前,裂痕在砖墙上不断产生,被失衡压裂的砖墙楼板间大片的尘埃与碎屑簌簌落下,此时人们顿觉发生了些什么,忙不迭地想要向四周逃去,但更在更外围的人群却尚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只觉得更拥挤了些,而街道旁人满为患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少让出的余地。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栋楼倒塌下来砸死至少数十人后堵住了半边了街道,而位于冲击旁的人群大多被震飞掩埋在倒塌的砖墙下,慌忙的人群还在向左右逃离,让整个拥挤的街道上乱作一团。 “殿下,快躲躲吧。”奥斯瓦尔德王子的一个护卫顶在王子的马前将拥挤的人群隔开,慌乱的人群现在不顾一切地四处涌去远离坍塌楼层的位置,而护卫们也不能对他们亮出兵刃,只能勉强阻隔开来,但是只有十数人的护卫和勉强挤过来的城市卫兵在人群中显得摇摇欲坠。 “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是巧合吗?”在混乱的人群拥簇下,王子没有任何惊惶不安的神情,而守卫们也不觉得意外,对于面对过永恒者的英雄而言这不过是小场面罢了。 “我们会护卫殿下冲出去的。”骑乘战马的护卫说道,这样拥挤的人群中想快速脱身靠战马们的冲击并非不可。 “不,这样必然会造成无辜伤亡,我们牵马避开到对面街道旁,先不急于脱离。”奥斯瓦尔德立刻反对下令。 有令在身,守卫们也只有执行,好在周围的人群已经溢散开部分,因此他们齐心合力下推动着逐渐脱离人群,向对面的街道走去,奥斯瓦尔德王子也下马步行,很快就将抵达。 周围的守卫向外推开人群,来来往往躲避的市民鱼龙混杂,一名守卫正推开面前一人时,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上,他只觉得是搭把手的战友或是慌乱的市民,一时没有在意,但很快那只手逐渐发力之下一股钻心的刺痛感从肩甲的缝隙中刺入,接着传遍全身的所有肌肉与骨骼。 守卫痛叫一声倒下,被人群拖了出去,一旁的两名护卫乍开始觉得他可能是在人群中撞到哪了,但当那名守卫被拖出人群的时候,他们顿觉不对,赶忙冲了上去想要将人抢回来,但四周猛地又窜出数人,在拥挤的人群中似乎周围的人皆自然避开他们时赶上前来拦截下了两名守卫,并直接用匕首猛刺向守卫的甲隙中间。 “刺杀!”在被勒住喉咙前,一名守卫大声疾呼,这个距离下即使在吵闹的人群中也足够传递到了。 王子的随身护卫与城市守卫们当即反应了过来,快速收拢将王子掩护在后,隔着人群盯寻着来袭者,而很快一支从人群中窜出的弩箭宣告了袭击的开始。 一名守卫及时用盾牌救了自己一名,但是身侧的一人却被接二连三的弩箭击中了小腿半跪倒下,而在他们找到躲在人群的攻击者之前,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大身影猛地挤开人群将两个厚木滚筒推来,两名躲不开的护卫连带着沿途上的人群被撞伤击退,而随后还有人从人群中现身向着护卫们发起攻击,一点点逼退蚕食。 当身旁的护卫们减少了近半的时候,奥斯瓦尔德王子一行已经开始接近了道路尽头,守卫们打算贴近墙面以免被包围袭击,而在靠近拐角的建筑时,奥斯瓦尔德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猛地侧身拖过一旁的守卫向后跑去。 “快走。”他只来得及说这句,而在他话音落下时,又一阵爆炸的冲击从后面的建筑内传来,正在被纠缠的守卫们数人无法避开,被冲击带来的碎石断木击倒,而更多的伤亡产生在周遭的人群之中,奥斯瓦尔德王子则带着身旁的护卫及时避开,不过背后的战马成为了崩塌建筑前的挡箭牌而死。 在尘埃笼罩中,王子用袖子掩住口鼻轻声咳嗽了几声,旋即推开了身上的一层飞灰和砂石木屑起身,他身上多了两条擦伤,精致昂贵的衣服也破损弄脏,不过奥斯瓦尔德眼下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他一旁的护卫也只受了轻伤,不过眼下能跟在身旁的护卫也只剩下他一人,奥斯瓦尔德看向周遭楼房倒塌的废墟之间,周围并没有几个人,只在前方的尘埃中能看到些许市民逃窜的身影。 这次袭击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并不是为了杀死自己,搞得如此大费周章,显然对方另有所图。奥斯瓦尔德王子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离开此刻,随后再找地方汇合为好。 但正当他准备带着仅剩的护卫离开时,一旁的碎石废墟中传出一声爆响,碎石翻飞中一个壮硕的身影起身到来,是此前袭击中的那名杀手,虽然他此刻看起来伤痕累累,脸上的面具也满是裂痕,但眼中的狂热未曾消散些许,他猛地回身看向四周,在确定奥斯瓦尔德王子的方向后猛地扑上前来。 护卫挺身挡在王子身前,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杀手一剑刺出击中了对方的肩胛,但他只觉得剑刃被坚韧到怪异的肌肉纠缠,让他抽回剑的速度慢了些许,而在这个间隙中,杀手直接将其猛地拖起,双手压住肩膀用力一推,骨折声顿时在护卫的双臂上响起。 随手扔开被痛晕过去的护卫,杀手冲向了奥斯瓦尔德王子,王子皱了皱眉头,侧身躲过了伸手向他擒来的杀手,并抽出剑锋从肋下带起一条伤口,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剑术足够敏捷高超,看似细长的剑刃又异常结实,轻易地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放血。 先后刺入肋下与膝盖的关节中间,短短数招中奥斯瓦尔德立刻重创了敌人的行动能力,并将剑刃停留在对方的喉咙之前,猛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目的为何!?” 面具露出的双眼显现出些许嘲弄之意,奥斯瓦尔德冷哼一声用力推剑刺穿了对方的喉咙,但在他拔出剑刃前松劲的刹那一条带着扭曲符文的细锁缠绕甩来缠在他的右臂上,用力向回一拽间王子不由自主地令剑刃脱手,随后另一侧也有一条相同的锁链拽在他的手上,将他束缚在原地。 两名黑袍的术士牵扯着锁链从两侧缓步走来,将刹那失衡的王子压住肩膀按在原地,而在奥斯瓦尔德面前的废墟中,似乎还有一个术士正缓慢地爬出废墟之中。 “你就是他们首领吗,混沌教派,我对你们还算熟悉。”虽然看起来受制于人,但王子并没有慌乱。 “不愧是击败永恒者的英雄,确实临危不乱。” “你不值得我恐惧。”王子露出一个带有些许诡异的笑容。 黑暗术士猛地伸出枯瘦的手指掐住了王子的脖子,一股诡异的光流在他的血管与身周嘶鸣游走,让王子剧烈地痉挛起来,身上冒出轻烟。 黑暗术士收回手,缓缓从衣袍下抽出一柄似乎是紫水晶原石形成的匕首,随后开口道:“我并不需要你恐惧,相反,我需要你感到欣喜若狂。” 混沌教派或许可以杀了王子,但除了造成一些对他们而言无用的政治波动外,负面影响可能更加严重,耗费如此之多不是为了杀死他,而是寻找一个转化他的机会,让王子对色孽心悦诚服,成为他们中最伟大的一员之一,让一个帝国英雄与未来的选帝侯成为黑暗王子最伟大的仆从,那将是何等的成就? 带着巫术与毒药的匕首会解放感知而吞没理智,当王子的意志被吞没时他方才有机会注意到黑暗中真正完美的光辉。 “来送死吧。”奥斯瓦尔德王子哂笑道。 黑暗术士用巫术匕首刺破了他的胸口,没有伤及血管,毒药与浑浊的力量会顺着血管延伸并占据整个身躯,王子低头看着胸前的伤口,似乎有些许疑惑,一些粉紫色的巫术魔力在他体表的皮肤上显露出来。 黑暗术士想要大笑,但他没有笑出来,来自匕首的巫术魔力开始从王子的皮肤上敛去了,逐渐消失,王子的神情淡然如常。 “这……这不可能呀……”黑暗术士失声道,一次简短的仪式当然不可能彻底转换王子,但足够削弱他,但眼下魔法的力量却退散了,晶石匕首上裂痕蔓延光芒消散,逐渐化作一团毫无价值的齑粉消散。 “你们太自大了。”王子嘲笑道,缠住他的锁链忽然自行崩断解体,而另两名黑暗术士手臂上的血肉炸裂翻卷,重创倒退。 奥斯瓦尔德猛地一踢地上跌落的长剑,剑刃废弃削去了躲避不及的黑暗术士的些许脸皮,而奥斯瓦尔德将其握在手中,后仰转身,以一记巨大的圆弧回斩将身侧的两个黑暗术士拦腰斩断,断裂的内脏与鲜血泼洒在身侧。 面前仅剩的黑暗术士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捂着脸上的伤口退后,不断喃喃低语着:“为什么,毒药和巫术应该已经生效了,你不应该……除非,你的意志已经和另一种……”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了,奥斯瓦尔德上前一步刺穿了黑暗术士的心脏,血液从黑暗术士的唇角涌出,过了片刻后,王子拔回剑,而黑暗术士的尸体倒地。 奥斯瓦尔德回望四周,似乎倒塌楼房的威胁平息下来后人群开始逐渐恢复正常,逐渐向着废墟这走来,而此时他身后废墟上的一阵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以为还有敌人,奥斯瓦尔德转身回望,警惕地看去,不过在废墟前出现的是一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骑士。 弥昂看着前下方的奥斯瓦尔德王子,对方的神情似乎很戒备,因此弥昂也没有打算靠近,再看周围王子身旁倒下的敌人,在弥昂看来奥斯瓦尔德王子的剑术确实高超异常,独自应对这些混沌教派的敌人并击溃了他们,但这位无论从什么地方上看都想当高贵的奥斯特领选帝侯之子,却给弥昂一种不同于恶魔王子的不安感觉。 “我似乎感觉得到,有什么在影响着他,但是藏得很深,现在的我尚看不出。”伊岚开口道。 “看来这位王子还另有秘密呀。”弥昂仔细地打量着奥斯瓦尔德王子,原本想着来救援的他隐隐有了些戒备。 两人短暂对峙了片刻,还是奥斯瓦尔德王子率先放下戒备,一笑开口道:“我想向你这样的骑士总不再会是这些杂碎的盟友了吧。” “你大可放心。”对方既然没有敌意,弥昂也无意节外生枝,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对方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我只是为了追捕这些混沌邪教徒而已,既然你们能够解决,那么我也没有多打扰的必要了。” “都不需要介绍一下吗,你身上的纹章看起来是巴托尼亚骑士们的,说话的口音也有巴托尼亚人的特点,我对一位来自骑士王国的骑士在努恩追捕混沌教徒可有些好奇。”奥斯瓦尔德王子看起来认真地问道。 “放心,我现在在努恩虽然算不上人尽皆知,但想认识却是不难。”弥昂只是留下这样一句,接着转头跃下废墟在人群与守卫赶来前脱身。 奥斯瓦尔德看着远去的弥昂,摇了摇头:“奇怪的家伙,总感觉他似乎能看出些什么,不过反正也不会在这待太久。” 弥昂反身拉回维后,两人迅速离开了此处,这次他们只完成了一半的目的,虽然阻止了混沌教派的行动,但是并没有摸清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而且也没有能抓到人。 由于莱弥亚家族的暗中准备,提早有被部署的守卫阻截住了混沌教派原计划内可以支援的邪教徒,他们中只有少数人被俘,在猎巫人与西格玛教会都高度紧张的当下,莱弥亚吸血鬼并不愿冒险从这些人口中探寻消息,而且以混沌教派的组织结构而言,并不是几个俘虏就能挖掘出的,否则双方就不会在此缠斗数百上千年了。 这次的刺杀行动对努恩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位帝国英雄,选帝候之子造反刺杀,努恩之主与选帝候康斯坦丁再次提高了努恩的警戒程度,宵禁已经开始在一些地方逐渐推行。 而此时,玛丽卡与奥兰多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切,此时正有另一件意外的事情在此发生。 奥兰多与玛丽卡原本准备整理一下近期收获的消息,不过很快一位客人登门拜访,而奥兰多打开门看到来者的时候,神情微微一变。 尚-保罗穿着黑白纯色的礼服站在门前,将宽檐帽拿在手中,向玛丽卡微笑有礼地问道:“这位女士,不知今日你有没有闲暇与我一道欣赏歌剧,也许还可以共进晚餐。 第三百六十四章 竞技 “我稍微准备一会。”玛丽卡反手将门关上,和奥兰多退到客厅的边缘小声商谈。 “我不信任这个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推辞掉,如果想去,那么至少我得作为护卫待在你旁边,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奥兰多反对接触这个家伙,既然弥昂说这人似乎有问题,那么就以他绝对有问题的方式来看待。 玛丽卡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她也没那么信任这个人,但她现在确实很需要外力支援,虽然她很感谢骑士们的帮助,但在心中为父亲复仇的想法重得多,因此即使有一点机会她也不想放弃。 “我想试试看,你知道我求过很多人了,但是没有人真的理睬我,毕竟对那些政客与贵族们来说,我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玛丽卡说道。 “既然你决定的话,那我现下也没理由多做阻拦,不过至少让我作为你的护卫。”奥兰多知道更多劝阻也不能阻止对方的决定,因此也没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也好,不过今天的话你恐怕没有太多时间,别忘了你今天还有重要的任务。”玛丽卡提醒他道。 一经玛丽卡提醒,奥兰多才猛地反应过来,今天他要去努恩大学完成一个重要目标——击败那里最好的剑术导师,尝试成为列别维兹家族幼子的剑术导师,算是暂时靠近努恩权力中心的办法。 “至少现在我还有点时间。”奥兰多想了想后觉得也不能放过这个接近选帝侯的机会。 “那就抓紧,我们所有人都得抓紧时间。”玛丽卡低声说道。 最后玛丽卡换上衣柜内最合适的礼服,奥兰多带上剑作为侍卫暂护送她一段时间之后,奥兰多独自返程回到了努恩大学,因为选帝侯的儿子已经来到了努恩大学,而选帝侯打算让努恩最好的剑术导师瓦伦古教授来亲自教授自己的儿子,除非有人能觉得自己比这位经验老道的剑客更好。 弥昂记得今日奥兰多要来此,因此他和维早早偷摸进努恩大学之中,在维的帮助下他们两人爬上了有着空旷大厅的大学厅堂拱顶的边缘,在暗处打量着下方的情形,对于弥昂会耽搁时间跑到这来看一场似乎没什么意义的剑术表演,维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她也不执著于对付那些混沌教派。 弥昂沉默地看着下方逐渐增多的人群,心中还在想着此前之事,他们阻止了混沌教派的一次行动,但没有抓到有用的线索,除了更加肯定努恩的上层中有不少被腐化者外,更多只是感叹混沌教派的控制能力,尽管已经事先在莱弥亚家族的操纵下,那片区域被布置了更严密的方式搜查力量,但混沌教派依然有能力绕开他们渗透进来。 没有从他们那里找到新的线索,而且连抓到一个都很难,这让弥昂有些心烦,黑暗中的敌人正在筹备着阴谋,而他尚且不知其真相,而明面的世界上他又成了努恩的敌人,如此种种着实令人不耐。 维拍了拍弥昂的肩背,似乎是看出他开始有点烦躁,轻笑说道:“放轻松,就当是欣赏一下剑术了,反正接下来也没打算去其他的地方。” 弥昂深吸了口气恢复心情,将注意重新集中在地上,奥兰多已经到来,他没有穿骑士的盔甲,而是一套简朴的灰白色服饰,还有一件皮制夹克,不过这身衣服似乎因为奥兰多魁梧的身材与肌肉而显得略有些绷紧,奥兰多在不时地拉着他的领子。 周围有努恩的学生以及一些凑热闹的贵族,在这里的人不多,因为大多数人更想去街道上欢迎帝国英雄奥斯瓦尔德王子,原本这也是康斯坦丁伯爵特意选了今天的原因,他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更希望这件事情能尽快低调地结束。 不过在发生刺杀后王子火速前往了努恩的贵族城区并受到严密的保护,许多市民与贵族尽管遗憾或是心有余悸地回到家中不再出行,此处依然是有了些人在驻足观看。 两名年轻的剑客正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砖块在地上画出的圆中对决,双方手持稍显细长的花剑,彼此往来间虽然招式迅捷,但却没有多少危险性。 “你怎么看?”维随意地指了指,似乎有些无聊地佯装打了个哈欠。 “都不错,不过使用的范围稍有些限制罢了。”弥昂认真看了片刻下方的对决,旋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大厅的门前,“不过正主来了,现在应该进入正事了。” 在门廊前,数名护卫以及一位穿着列别维兹仆役服饰的人拱卫着一个十左右的孩子,在弥昂看来他比曾作为孩子稍微成熟一点,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短发与湛蓝的双眼,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略有些苍白,身上的衣饰毋庸置疑是由努恩最好的裁缝与设计师完成的,深蓝色的布料与金线编织得恰到好处,纹路华丽而不过分奢靡,这让这个孩子看起来介于英俊与漂亮之间,不过他似乎有些冷漠,紧绷着脸似乎显得有些生气。 不是在众人面前佯装出这幅样子,而似乎是长久保持而习惯于这幅神态,选帝侯的幼子踏步走入,途径过时路旁的人纷纷向他行礼,而他则是来到最靠近中央的位置,由仆役推过一张椅子后坐上,有些宽大的椅子让他填不满,不过他似乎毫不介意地摆出努恩选帝侯之子的倨傲来。 因为注意的暂时分开,两名正在比试的剑手一人被击中护具要害,分出胜负的两人迅速退开到人群中。 里奥斯·冯·列别维兹,努恩选帝侯康斯坦丁的次子,有些人觉得作为儿子他或许会继承选帝侯的位置,不过对此选帝侯从未表态过。 “尽快吧,反正都已经选好了不是吗?”里奥斯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这趟行程尽快。 “咳咳,殿下需要最好的导师,因此我们请来了努恩大学的剑术大师瓦伦古先生,不过在场要是有谁觉得他不适合的话……”仆役似乎有些小心地说道,“可以提出,之后……” “我!”在对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奥兰多就直接开口了,神情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在上面观看的弥昂忍不住笑起来:“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这种情况就忍不住展现起自己了。” “他很自信,不过依我看,他虽不错,但在现下的规则下可不一定能胜。”维靠在一旁说道。 “的确。”弥昂皱了皱眉,“我们更擅长于披甲的战斗,使用长剑都是全力往对方的弱点处全力重击,而帝国的花剑虽然杀伤效果并不差,但对他而言并不趁手,而且还有一点就是,选帝侯需要的是一位剑术导师,而不是一个强悍的护卫,我可不觉得他擅长指导剑术。” “那倒也不一定,选帝侯确实需要的不是一个强悍的护卫,不过对于选帝侯的儿子自己而言就不一定了。”这点上维倒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难道说这位殿下还需要挑个护卫?”弥昂看向下方失笑道。 “我也不保证,你等着看看就知道了。”维凑到一旁往下看去。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当场提出了反对意见,因此现场一时间有些寂静,实际上大多数人看来瓦伦古基本已经内定为选帝候之子的剑术导师了,而且这位剑术大师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在场不过走个流程,因此没想到会有奥兰多来这一出。 “你是什么人?”里奥斯身旁的仆役问道。 奥兰多愣了愣,他还没想过这茬,只是直接说道:“一名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努恩讨个生活而已。”说完拿出了一份证明,还是当初在米登领时由选帝候鲍里斯颁发下来的。 再三确认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后,四周原本打算看笑话的少数帝国贵族与一些导师面面相觑,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帝国有些时候经常被作为穿着身破甲骗子的糊弄话,不过眼下这位似乎确实是真的。 原本有些兴致缺乏的里奥斯得知后忽然变了脸色,非常有兴趣地盯向奥兰多,有许多消息在帝国境内还没有传开,但是作为选帝候之子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些来自北方的奇闻异事。 在那片冰天雪地的冻土上爆发了帝国与北方混沌近些年规模最大的战役,而最后的结果是帝国一方以惨痛损失击退了敌人,而在这场战斗之中米登领和它的选帝候得到了些许外人的支援,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偷看父亲的信件只知道是两个巴托尼亚人,因此现下他原本对挑选导师的百无聊赖转变为兴奋。 “既然这样,那你们比试一下不就清楚了吗?”里奥斯一挥手直接说道。 “殿下……”背后的仆役和瓦伦古都有些惊讶,就算要换人那也是要挑选新的导师,也不该由双方直接决斗来做决定。 “就这么定了。”里奥斯直接挥了挥手,他父亲没有一起来,在场也没有高位的实权贵族,因此他的权威倒是一时毋庸置疑。 无奈地接受下来,瓦伦古迅速调整状态走向了奥兰多,同时周围的人将需要的兵刃与护具一起送上。 奥兰多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护具,对面的瓦伦古已经按部就班地将装备逐一戴好,因此他只有小心翼翼地系上了护胸,并明确地表示对面具毫不在意。 一甩手中的花剑,奥兰多虽然早就知道要使用这种对他而言不称手的剑刃,但真正上到比试中来时依然有些许不满,双方在比试开始前一丝不苟地行完礼,旋即转身走上三步后再度面对面,双方环绕着互相打量,周围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只有少数几人带着思忖的疑惑,而里奥斯则是兴致勃勃。 双方的剑刃开始碰撞时,弥昂看出奥兰多落了下风,显然他还不太适应这种决斗,尽管他的每一次攻击都迅猛更甚,不过对于稍显轻巧的花剑而言有些过头了,以至于剑刃在挥动的过程中有些许弯曲而导致持剑手的重心略有些不稳。 奥兰多在放慢速度,好像穿着加重的靴子和手套在击剑,这让他不得不全力抵御住瓦伦古的第一波进攻,这位略有些上年纪的剑术大师或许不如年轻时迅捷致命,但更加老练稳重,一个优雅致命的剑手,每一击戳向间隙之间,同时将不多的反击偏转。 瓦伦古是个技艺高超的剑手,如果敌手不是奥兰多这样的战士,那么他在真正的决斗中足以将对方像切香肠薄片斩断。 “看起来他暂处下风,不过你的朋友如果摆脱一开始被压制的势头,相信很快就能扳回。”维盯着下方的剑击,随意地评价道。 “那样的话,可能就不合决斗的规则了。”弥昂判断道。 “再好好想想,在这里挑选导师谁更有决定权?”维在眼前晃了晃手指。 瓦伦古以一个假动作晃过了奥兰多的劈击,同时顺势斩下,但奥兰多猛地起身助力回手一挑,窜过瓦伦古的劈击,这把瓦伦古惊得稍退半步,奥兰多使用花剑不像使用他惯用的剑那般趁手,但他很有力量,而且是作为一个战士所需要的力量。 他将剑身斜向后上一垫接下了瓦伦古的反击,接着反手一击将剑身贴着拨开,靠着更强健的力量拉近了距离,用剑柄外的护手重击在瓦伦古持剑的剑刃末端,使得整把剑都晃颤不止,瓦伦古也不得不退后重整,而奥兰多已经在护胸前留下了一条白印。 距离的拉近下奥兰多招招对准靠近剑柄处的剑刃重击,每次都使得瓦伦古持剑的手感到吃力起来,而在最后奥兰多一记横隔卡在瓦伦古的剑柄边,最后猛转一记将瓦伦古手上的剑刃挑飞出去。 瓦伦古看了眼点在护胸前的剑尖,苦笑道:“看来我确实是老了。” “或许吧,但这次是我输了,并且我相信阁下会是更好的老师。”奥兰多先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按照比试的规则而言,奥兰多最后的抵近搏杀已经逾越了应有的规则,看身上留下的痕迹他也没胜出多少,在他看来最后依然会是瓦伦古成为选帝侯之子的导师,毕竟对方确实更有传授的能力。 “你怎么觉得他能成功的?”弥昂停着下方的情形忍不住问道。 “都说了,是这位殿下自己选择导师,你觉得以他的年纪,谁看起来会更讨人喜欢?”维有点无奈地解释道。 里奥斯却开口道:“我决定了,就要这位骑士当我的导师。” 奥兰多已经把护具脱了准备离开,此时被当场叫住,他的神情和瓦伦古一样都有点不可思议。 “但,大人他事先说过……”一旁的仆役似乎略有些焦急地说道。 “您可想好了,相比他,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当上一位合格的导师。”奥兰多指了指身旁的瓦伦古,也劝诫道。 里奥斯不屑地起身看了眼身旁的仆役说道:“他不是赢了吗,这说明他的技艺更好,这个说辞足够告诉父亲了,而且再说了,我才不要在一个老头手下学习,父亲请来的老头已经够多了。” 一直听着对话的弥昂收回身,摇了摇头后看了眼维:“我总是是明白你的意思了。” “瞧,这不就成功了。”维一笑后站起身。 下方的里奥斯指向奥兰多道:“所以我决定好了,接下来就由你来做我的剑术导师。” 奥兰多耸了耸肩,聊作敬意地说道:“如您所愿。” 里奥斯当即就打算让人带奥兰多一同回去,而奥兰多籍口收拾东西而被允许暂时离开,而在奥兰多离开努恩大学,快速经过街头巷口时,弥昂忽地从上落在奥兰多前方。 “你吓了我一跳,下次可以换个慢点的方式出场。”奥兰多险些一个趔趄后扶着有些散乱的头发道。 “抱歉,你跑得有些急,刚刚在努恩大学的情况我看到了,祝贺你的计划成功。”弥昂向奥兰多说道。 “你刚刚在那?”奥兰多使劲回想了一圈也不记得自己注意到弥昂刚刚在那。 “先不说这个,你怎么独自在努恩大学,玛丽卡呢?”弥昂问向正题。 “他去跟人约会了。”奥兰多摆出无奈的神色来。 “约会,什么乱七……不,重点是去的人还有谁。”弥昂皱眉问道。 “还能有谁,你说得要我警惕的那个人,我记得是叫尚-保罗·范雷。”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歌剧 “她同意了?!”弥昂一惊问道。 “我也当不了她的决定,除非我强行把她留住,你知道我可不擅长劝住别人。”奥兰多苦笑道。 弥昂摇了摇头:“我明白了,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当然,要不我不管所谓的剑术导师了,带你过去。”奥兰多说道。 “不,毕竟这确实算是个机会,既然抓住了就别放过,不过以选帝侯收到消息的速度,你的身份可能很快就会被知道,到时候也许有其他麻烦,你自己要小心,如果牵扯到的话把所有罪行推到我头上就好,而且进入到努恩贵族城区也别忘了有机会去找卡斯兰,他应该能帮到我们。”弥昂抓紧时间一口气把要嘱托的事一股脑倒出来。 奥兰多忙不迭地点头,告诉弥昂地址后旋即问道:“那我不留在这边,你们怎么办?” “我会更小心行事的,玛丽卡那里我也会尽可能帮忙,我会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弥昂说道。 “好吧,这边就先拜托你了。”奥兰多点了点头,和弥昂握了个手后双方再度分开行动。 弥昂跃入下水道间,维攀在隧道的洞顶上等待着他,见他回来后问道:“怎样?” “我觉得有麻烦了,之前我和你提过那个人,尚-保罗·范雷,莱弥亚家族的吸血鬼有查出些什么吗?” “我问过她们,不过显然她们知道的并不多,范雷家族只在努恩待上过短短数十年而已,不过在帝国北方他们应该出名不少,他们的历史比较短暂,现在倒是靠着山脊隘口的商路成了暴发户,你所说的这位或许就是这个家族的成员。”维轻踩墙面凸起的砖块落地。 “看来莱弥亚家族自负的情报网络也要时间才行。”弥昂不咸不淡地说道。 “再正常不过,接下来我们去哪?” “歌剧院,奥兰多说他们的行程上有这项安排。” “现在去没准还能赶上演出。”维快步小跑过在前。 而当他们抵达公爵剧院的时候扑了个空,维在名册上没有找到有关玛丽卡或是那个尚-保罗有关的信息,而这里往来的贵族都会有记录,今天也没有人匿名来此。 “难道找错了,但按奥兰多所说……”弥昂一时有些困惑。 “别傻想了,努恩又不只有一个歌剧院,如果不是公爵剧院的话……那应该会是努恩大剧院。”维想了想道,“它在努恩的贵族城区,你一开始就想错目标了。” *** 玛丽卡穿着以往任用不多的礼服,尚-保罗跟随在她身旁,她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身形挺的笔直,双手交握在一起,礼节一丝不苟的同时又保持着些许距离。 “你似乎有点紧张?”尚-保罗低声问道。 “是的,先生,事实上我上次去看歌剧差不多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玛丽卡沉住气说道,“至于被人邀请来可还是头一回。” “放轻松,来看看新的歌剧而已,据说新来的女演员唱得很好。”尚-保罗递给她一张歌剧院的票卷。 玛丽卡皱着眉接过票卷,接着抬头看向前方努恩大剧院高耸大门顶上带翼圣徒与骏马的雕像:“您此前的说法可是说能帮上我的忙,希望这不会是你单纯邀约的借口吧?” “放心,女士,这一点上我不会撒谎。” “真的,你一个外地的贵族会有这种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尚-保罗的神情是一种神秘而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你追求真相,而我保证,在这里你会得到部分的答案。” “但愿如此。”玛丽卡摇了摇头,抬腿准备接着向前走,但身后像是突然被什么拽住了一样猛地往前一跌,幸好尚-保罗及时扶住她才没有摔倒。 玛丽卡站直后皱眉转身,她的礼服比大多数努恩贵族女性的礼服稍微高一点,她几乎不会被什么东西绊倒,除非是有人刻意来找她麻烦,而事实似乎恰好如此。 “有趣的一天,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玛丽卡女士,真是罕见,毕竟过去几年你拒绝和我一起来的次数我都快记不清了。”一个棕色短发的贵族站在那里,硬底的皮靴在砖地上敲出声响。 “你的麻烦?”尚-保罗背着手小声说道。 “嗯,巴萨尼奥·巴萨德,他以前追求过我,不过那时的他看起来和现在一样令人讨厌。”玛丽卡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别搭理他,他只会越发来劲。” 不过这位巴萨尼奥先生显然想要挖苦对方取乐:“往日待在书堆里的学者小姐也总算学会放下身段了,毕竟你的父亲现在可庇护不了你,不过你的眼光恐怕不怎么样,范雷家族在努恩可没有多少影响能力,虽然这位先生的脸不错,不过你该多学学找个更靠谱的人,如果你父亲以前没教过你的话,我可以指教你,或者说这位英俊的先生,但如果天够黑,我猜……” “他可真傲慢。”尚-保罗似乎被他的话给逗乐了。 “有点,别理他了,我还需要你的答案。” “由着他这么乱说,周围可有不少人听着呢。” “当然,我们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当然,而且不会很麻烦。”尚-保罗拍了拍手,向面前的年轻贵族走近。 巴萨尼奥的护卫察觉对方用意不善,上前用身体阻隔,但在双方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尚-保罗闪电般探出手以手刀击中护卫的咽喉,重踢膝盖一记将护卫眨眼间放倒,接着拽出护卫带着鞘的剑劈向空中,迅捷的感觉就像他身体的延伸。 巴萨尼奥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带鞘的剑停在他额头前的位置,接着片刻后,尚-保罗收回了护卫身上扯下的剑。 “我们在这里都是绅士。”巴萨尼奥看到尚-保罗开始摘手套的时候说道,“我没有恶意。” 周围经过认得巴萨尼奥的人也出声劝解,尚保罗什么也没说,他转了转手腕,感到一种平静,这种平静就像一件冰冷的斗篷。 “我向得我尊敬的对手道歉!”尚-保罗想了想,还是将手套戴了回去。 巴萨尼奥松了一口气,走上前。 “如果不小心杀了你的话,我觉得会有些抱歉。”尚-保罗接着说道 巴萨尼奥僵住了:“不管我说了什么,我都会收回。” “但这毕竟是一件关乎女士荣誉的事,还有我自己。”尚-保罗右手握住剑,左手平悬在半空,“这是绅士之间的事,你需要别干涉吗?” “那等等,我援引骑士精神的规则。”巴萨尼奥想了片刻后忽然冷笑道,“我不能战斗,所以我请求我的司法冠军代替我。” 尚-保罗站直身子,让他的剑停在身边,对于周遭围观的人来说,他是一个冷漠而陌生的人,没几个人知道这个面容华丽的有点过分的年轻贵族的血液里是有什么贵族的血统,但他深蓝的眼睛里肯定有某种微妙的东西。 他正要开口,但玛丽卡忽然喝止了他:“住手,尚-保罗·范雷,还有你,巴萨尼奥,到此为止。” 似乎是呼应她的话,努恩大剧院的钟声敲响,这是歌剧要开始的信号。 尚-保罗背对着玛丽卡,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她捕捉到了巴萨尼奥脸上忽然闪过的恐惧神情,在她来不及盯仔细前,尚-保罗将剑还给了地上的护卫,接着转过身。 “歌剧要开始了,我们别耽搁时间。”他回看了一眼巴萨尼奥说道。 玛丽卡以为按巴萨尼奥的性格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出人意料的,那位贵族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后绕路经过他们身旁进入剧院中。 “真奇怪。”玛丽卡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道。 “怎么,觉得我能吓住他有点不可思议?”尚-保罗笑起来问道。 “有点,不过你刚才要那副要决斗的样子有点让我不适,这种小事是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解决的。”玛丽卡皱眉道,“而且我见过他的司法冠军,那家伙的胳膊没准比你的脑袋还粗。”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还是觉得我赢不了?”尚-保罗挑了挑眉问道。 “也许吧,但事实是我对你一无所知,包括你的目的。” “果然还是怀疑我呀,我要说是为了正义,你会相信吗?”他忽然真心笑了起来,一旁经过的几位贵妇都忍不住看向这位英俊的年轻人。 玛丽卡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四周廊柱的灯影下她身上忽暗忽明。 虽然耽搁了片刻,但观众们还是陆续进入歌剧院大厅,在座位上就座,努恩大剧院不同于公爵剧院,不会站立和散凳的区域,舞台的周边每一个座椅都排列齐整,后方高处的看台前有木制雕刻的围栏,舞台两侧高大的雕像中点燃灯火,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灯挂在舞台上方将整个舞台照亮,深红色的帷幕此刻关闭,在看台的幽暗中,人们低声私语等待着接下来的演出。 毋庸置疑,努恩是伟大剧院、歌剧、作家还有演员等的家园,这是一个重视艺术的城市,并为此投入巨资,这座城市对美学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剧院四周装饰着伟大英雄的雕像,柔和的拱门和雄伟的大门每处都有着对细节的重视,左右对称合一的石雕楼梯从舞台一路延伸至看台后 努恩闪耀着带烟尘的光辉,贵族们通常资助一位或多位艺术家,诗人或音乐家,邀请他们的同伴们去欣赏他们精心构思的十四行诗,或者他们的新欢表演者用铁莲竖琴演奏的旋律,当然比起个人表演,人们更喜欢看戏剧。 来自阿尔道夫的剧团大部分的巡演都在努恩,无论演出什么都能保证座无虚席,努恩市民们不喜欢在米登海姆流行的充满忧郁与沉重的悲剧,而更喜欢喜剧,特别是由阿尔道夫剧团上演的自嘲的闹剧,不过相对而言贵族们所欣赏的更加高雅些许,但往往也免不了八卦流行之类的故事。 不过今日上演的却是一场少有的,更具浪漫气息与朦胧感的舞剧,演员们每个人都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面具,在舞台上的灯火未曾全开的朦胧光亮中舞蹈腾跃,展现舞姿与故事,开端的节奏冗长而低沉,但在主演的女角开始舞蹈的时候一转向高处,巨大的管风琴声从第二层帷幕后回想而来,下方的乐曲团也开始合奏。 虽然抱着目的来到这里,但玛丽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出众的演出,全神贯注地欣赏起来,一旁的尚-保罗看了她一眼,旋即也将目光回望到舞台上。 二层台阶上的合唱团一曲唱奏完,接着向两侧让开,露出中央最后的一个人,而位于她上方的灯火在此时被点亮,被玻璃与水晶折射的灯光落在主唱的身上少女金色的发丝散在身后,她的面庞上也戴着演员们才戴的面具,但即使只看到露出的下半侧少于脸庞也能看出她的美。 因为合唱团的停下以及灯光的照耀,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转移上来,下方的戏剧也放缓了节奏,仿佛正在等待着她拉开新的一幕,短暂的等待仿佛过了许久,甚至让人怀疑这位看起来太过年轻的演员是否有所怯场。 尚-保罗看着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有天赋,有渴望,有激情……因此,唱吧。” 在周围的人们似乎开始安耐不住时,新登场的主唱终于开口了,她拾级而下,歌声仿佛不受距离限制般回响在整个大厅之中,仿佛被某种飘渺的雾携缠而来。 “曾有一幢灰暗的高塔 矗立在海边 你变成了我黑暗面的光 但你可知道 在下雪时 我双眼睁开寻找 但始终看不到你的光芒 我越了解你却越感到陌生 如今你的玫瑰正盛开着 像一道光打破了灰暗中的朦胧 人们可以告诉你许多事 太多事可说 你保存着我的力量,我的欢乐和痛苦 这一点我不能否认 而如今你的玫瑰正盛开着……” 歌声在其他演员的伴舞下达到高潮,一曲仿佛暴雨后的深沉的雾气令人气息回不过来,而舞者的影子仿佛更具灵性地映射出舞蹈与歌曲的结合。 “怎么样,我说过很不错吧。”在歌剧半幕落下的时候,尚-保罗向有点没回过神来的玛丽卡说道。 “确实很好。”玛丽卡实话实说,“尤其是那位最后的那位主唱。” “这是自然,虽然她其实只是第一次登上舞台而已。”尚-保罗说道。 “真的吗?”玛丽卡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不像,但你看起来又似乎早有预料,这个剧团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真敏锐。尚-保罗想着,摇了摇头:“我只是消息有些灵通罢了。” 玛丽卡怀疑的摇了摇头,又看向那位逐渐消失在幕布后的主唱。 而在幕布后的更衣室内,离开人群独处的主唱摘下面具,看向梳妆台的镜前,映照出属于夏洛蒂自己的脸庞。 如果弥昂或者奥兰多在这里,他们也许能立刻听出夏洛蒂的声音,但他们今日都错过了。 夏洛蒂有些悲伤地伸手抚向镜前,叹了口气后回手梳理自己的金发,但目光始终注意着镜子里的倒影,而那个倒影则似乎带着些许与真实不一的笑容。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暗探 弥昂翻身跃上歌剧院的顶楼天台,忽地顿下脚步,神情凝重地看向四周。 “怎么了?”维回望他问道。 “刚刚刹那,我感到一阵令人不安氛围,但时间太短以至于我也难以肯定。”四周并无异样,但弥昂觉得刚才的感觉做不了假。 “太紧张了吗?我没感觉到多少不对劲的地方。”维四处打量着,“我倒觉得这里的玫瑰长势挺好,只不过离它们开放还差些时日。” “的确。”弥昂放眼前望,面前努恩大剧院延伸的天台上种满了红玫瑰,半圆形的天台上只有周边的一圈可供落脚,而余下的空地上则在地砖间摆满了土盆,其间种植的玫瑰拥簇在一起,看起来仿佛一整片的玫瑰花田,而现在这些玫瑰都尚未盛开,但花苞饱满,风吹过时看去像是点点星火摇曳,只等盛开日子到来。 “你看起来还有些思虑,在想什么?” “怀疑,以及对真相的需要,我被卷入一个阴谋之中,战斗已经开始了,但我还没完全找到敌人。”弥昂叹了口气,似乎为自己忙于奔走而厌烦。 “别老沉浸在这些里,是你在追找敌人又不是敌人在追找你,不说这些,差不多快到散场的时候了,要不要进去看看?”维伸手指了指下方。 “不了,我们等等看,一会正好跟上去瞧瞧。” *** “确实很精彩,不过你应该不只是带我来看歌剧这么简单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帷幕落下后,玛丽卡低声对一旁的尚-保罗说道。 “别着急,我不会食言,不过你应该知道,歌剧院不仅是大家欣赏歌剧的地方,而且有时候也是一个社交地。”尚-保罗一边轻轻向舞台鼓掌一边说道。 “有吗?”玛丽卡皱了皱眉。 “当然是有,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尚-保罗垂手起身,背对着玛丽卡,让她有些看不清其神情。 虽然不知尚-保罗究竟有什么打算,但玛丽卡还是起身跟上了他,两人回身离开看台后踏上更上层包厢的楼梯,而来到一处包厢外后,尚-保罗轻轻敲了敲门。 当仆役拉开房门,玛丽卡向内看去,看清里面的人时,她感到有些许惊诧,在其中至少有两人是她认识的,巴萨尼奥在这里不出所料,但令她注意的是年轻贵族对面长椅上的中年男人,格尔德·范·赞特,努恩首席大法官,她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她们家与这位常居阿尔斯泰特城区的努恩高级官员没有太多的交情,大部分时候仅限公事。 看到尚-保罗的到来,巴萨尼奥的神情显露出些许不安的变化,他本能地想起身,但是被对面的格尔德用眼神制止了,毕竟一副坐立不安的姿态在这种场合下会显得有些丢人。 格尔德主动起身伸手欢迎来客:“让你见笑了,我这侄儿总担心自己会做出有辱声名的事。” 当真如此就好了,玛丽卡腹诽。 “还有亲爱的玛丽卡,两年未见你看起来更成熟了,你父亲的事情我很难过,放心,我不会轻易放过此案的。”格尔德转头看向玛丽卡,义正言辞的说道。 玛丽卡用很认真但不显露于表的方式打量了他,这位努恩大法官穿着并不奢华,贴身纯色的服饰与努恩现下的流行完全不一,因为有些上年纪臃肿了些的身躯挤那,八字胡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认真地回礼道谢,玛丽卡的礼仪始终一丝不苟。 “巴萨尼奥,还要我提醒你该道歉吗,不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格尔德严肃地看向巴萨尼奥。 “此前多有得罪,是我太犯蠢了,玛丽卡女士……”巴萨尼奥站起身,看起来似乎有些勉强地向玛丽卡鞠躬道歉。 无心在此浪费时间,玛丽卡简单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后和尚-保罗一同落座,尚-保罗带她来到这里定有用意,不过其摆出的一副闲聊的架势则让玛丽卡有些许的焦躁,特别是两人的闲聊内容在她看来没多少意义,而一旁伴随而来的其他人则让她也没觉得多愉快。 在足够作为一个小型聚会的房间内,玛丽卡绕开到其他女性所在的位置那里,当尚-保罗被房间内的其他人簇拥在一旁交谈时,玛丽卡坐在伴随而来的女性们旁边,对于端来的吃食一概不食用,只是一边节制地饮用茶水,一边听着尚-保罗在人群中的交谈,一边不停地瞟着主桌,观察着他们。 在其他人的衬托下尚-保罗看起来似乎更加英俊,他安静地坐着,看上去很满意,玛丽卡在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中似乎听出了些什么,一些贵族与官员在向尚-保罗庆贺,对于此次歌剧演出的成功,这些人似乎非常满意,过了片刻后玛丽卡忽然反应过来,因为她从交谈中听出今日演出的剧团是尚-保罗带来的。 她以为尚-保罗向她展现他对今日首幕演出的知晓是展现自己的能力与情报网络,不过也许她有些误会了,不过尚-保罗还依然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她很好奇他究竟打算告诉自己些什么。 “为什么一次演出让他们这么开心?”玛丽卡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很简单,因为这次可以证明努恩的艺术更胜于阿尔道夫。”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她背后响起,玛丽卡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居然是巴萨尼奥。 巴萨尼奥扫了她一眼,偏过目光继续说道:“努恩长久以来自豪于其艺术造诣,不过一直以来似乎在努恩享有最高声誉的始终是阿尔道夫的巡回剧团,对此从选帝侯阁下到努恩的许多人可都有些不满,上次他们铆足了劲想组织一次演出胜过阿尔道夫人,不过还是略逊一筹。” “这次的演出,够好了吗?”玛丽卡想了片刻,最后问出来这么一句。 “当然够好,你果然是一直憋在书堆里,对这些一无所知吧?”巴萨尼奥轻笑道。 这种语气让她有些不太舒服,玛丽卡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尚-保罗在此时已经走来,巴萨尼奥见势立刻走开了。 “和他们白耗了些时间,在这都听见了点什么?”尚-保罗眨眨眼向她问道。 “一些人在这浪费时间和礼仪吗?那些贵族夫人戴的珠宝总是足够淹死人,听她们称赞自己年轻外貌的每个音节都在互相诅咒对方早衰。”玛丽卡耸耸肩。 “哈,你得知道,你一定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不用谎称年龄的女士。”尚-保罗开玩笑道。 玛丽卡也笑起来,不过很快她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牙齿,又马上故作矜持地闭上了嘴,严肃问道:“我听说今天演出的剧团是你带来的,那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假装偶然带我来参观,总不会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成就吧?” “大部分时候而言,没有必要,为了你我也可以炫耀一下。不过请放心,我答应了要帮助你就不准备食言,一会你就会知道了。”尚-保罗依然故作神秘。 “好吧,虽然就算你食言我也不能如何便是了。”玛丽卡靠在扶手旁,“有些人似乎有些敬畏你,这是为什么?” “大概是一些不入流的传言吧,关于我们家族的传言。” “说是什么?” “你知道,我们家族曾经是在努恩的小贵族,不过在多年前我们的家族人丁凋零的时候,仅剩的人离开了努恩前往北方想另寻更好的出路,而那个传言说,他们的车队运气不好被,暴风雪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十字路口,嗯,就和很多戏剧性故事的开口一样,我的祖先,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男人。他和他的家人被困在那里,饥肠辘辘,他们杀了拉车的马匹,但不知为什么刚刚倒下的马尸体便立刻在暴风雪中腐败,于是他开始祈祷,他愿意做任何事让他的家人们好好生活,而在这个时候,一条没有冬眠的蛇在雪地里诡异地游走而来,它……”尚-保罗的故事讲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玛丽卡似乎对这个带着些诡谲的故事吸引,在其停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追问道。 “有机会在继续吧,我们得准备离开了,一会我们得跟着那位格尔德先生。”尚-保罗凑近过来,小声说道。 玛丽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尚-保罗抓住手腕牵着走,此时演出结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因此短暂聚会片刻的人们也准备离席了,只有部分人在等待下一场演出,而格尔德等人则向着努恩大剧院外走去,此刻门外前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停靠在路边。 格尔德的马车位于首排,而在努恩大法官靠近马车的时候,车门推开,一位穿着金边玫瑰红长裙的美丽贵妇人迈步踏出,宽边的帽子与薄纱挡住头上的阳光,她向着格尔德微微一笑后,两人互相拥抱亲吻脸颊。 “这是他的夫人吗?以前没见到过。”玛丽卡仔细回想了一下。 “嗯,他的妻子在重要场合没怎么露面过,不过聚会和沙龙上可是名人,你可以称呼她为亚米娜夫人,或者用她丈夫的姓也行。”尚-保罗说着走近上去。 “亲爱的,你没有来参加这次的开幕真是遗憾,你不知道那位女歌手唱的多好,而且她还很美。”格尔德似乎有些遗憾地向亚米娜说道。 “是吗,那还真是不走运。”亚米娜笑道。 “而且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格尔德低声说着,忽然又转身指向尚-保罗,“而这多亏了这位年轻人,这个剧团就是他所组建而成。” “那还真是了不起,如果下次有演出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份请柬吗?”亚米娜看向尚-保罗。 “当然,女士,这是我的荣幸。”尚-保罗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正和弥昂待在剧院天台上的维坐在屋檐的石雕下,看到这里时轻吹了声口哨:“没想到还有熟人。” “确实出乎意料。”弥昂也看向下方,努恩大法官的妻子是莱弥亚家族的高级成员,这事如果被知晓的话没准会在整个努恩造成不小的麻烦,毕竟吸血鬼都渗透到了这种地步,市民们的恐慌想来会更加升级,毕竟自己可能生活在吸血鬼的暗中统治之下。 “玛丽卡和她旁边的那个,嗯,我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许他藏得比较好吧,不过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更加怪异。”维打量着背对他们的尚-保罗。 弥昂对她绕圈的话有些无言,新的发现令他的怀疑更多,只令人怀疑而尚未有异常的尚-保罗暂且不说,亚米娜在努恩的明面身份就是努恩大法官的妻子一点,甚至让弥昂开始怀疑这位努恩大法官究竟是怎样一路走到这个位置上的。 摇了摇头,这些事或许重要,不过他现在前来的目的只是保证玛丽卡安全回去而已,眼下似乎已经没什么可疑的威胁,只要等亚米娜返程即可。 但弥昂却看到玛丽卡与尚-保罗登上马车后,其所前往的方向却并非是返回纽斯达特城区的方向,而是与比他们先行片刻的,格尔德的马车所前往的方向,而且所经的拐角似乎也是相同的。 “走,跟上。”弥昂刻不容缓。 玛丽卡登上马车后,马车开始向着她并不熟悉的方向前进,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只生活在纽斯达特城区,很少会来到这里,对于贵族们的生活区域整洁而精致只是略有所闻,而在马车行径的途中她从窗外切实感受到努恩内城城墙两侧的差异。 他们最后来到了一栋三层楼的住宅外的街道前,没有太过靠前因为前面正有护卫守卫在各自的宅邸,而玛丽卡猜测他们找上的那栋便是格尔德大法官的家。 一路前来她的困惑和紧张正在逐渐消失,她知道尚-保罗正在准备兑现自己的承诺,虽然不知他所说的部分真相究竟会是什么,但玛丽卡猜测这可能会足够惊人。 而在格尔德的宅邸内,努恩大法官格尔德与自己的妻子一起回到书房,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长木桌与四周的书架上摆满了信件、卷宗与书籍,格尔德坐回到椅子上,手中拿起一本书但不翻开阅读,只是不断地掂量着,而亚米娜静静地坐在他对面,也未尝开口。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一位侍女推开房门走入,她近乎无声地越过走廊与书房,手中捧着一小摞书经过,最后放在书桌前,停立在一旁,整个过程结束后房间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格尔德从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开始翻阅,而越是翻阅他的脸色越是阴沉,而在他连续翻阅了数本后他近乎愤怒地将一本摔在桌子上,拿起水杯猛灌了一杯水平复心情。 “看来那位‘王子’又写出什么令你不快的东西了。”亚米娜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手上的金制手环。 “当然,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是最糟糕的,一群懒惰一无是处的东西,这些无知的家伙觉得他们受到了迫害,然而在他们的头脑里塞满煽动性的胡言乱语,煽动他们进行暴乱、抢劫和破坏。”格尔德怒声呵道。 亚米娜看着面前这个人,想到他在数十年前也是个潦倒无力的家伙时,她有些想笑,不过现下她并不在乎这些,自己“丈夫”执着地要打压那些所谓的人民荣光者,维护属于努恩大法官的使命,她明面上当然是要支持。 “那你大可放心,虽然他们非常隐秘,不过我们的暗探依然可以帮你收集到他们的情报,就像你眼前的,他们准备出版的小册一样。”亚米娜指了指一旁的那本新编的《耻辱的灰烬》。 “那就拜托你们了,当然别急着把他们明面上的人抓起来,这些害虫必须一下子都捉住,不留下任何痕迹,这样就不会有新的蠢货追随他们的脚步。” “当然。”亚米娜轻轻笑起来,不过事实她并没有剿灭这些异见者的打算,现在和人民荣光的领导者克洛泽沃斯基同床共枕的情人是莱弥亚姐妹会的成员,实际上她们很好奇,这些行动是否能满足她们的需要,比如分散当局的注意力,而且也能让社会暂时保持活力。 “你把这个带去。”亚米娜向她的侍女递过一封信,并嘱咐道。 那名侍女应了一声后转头离开,并快步向着屋外走去,沿途的守卫似乎早就习惯般没有阻拦她,但却也没有注意到她在房间外的储箱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一份积压的信件。 玛丽卡和尚-保罗对坐在马车内,此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一个拐角后的位置,玛丽卡已经问了尚-保罗两次他在等什么,不过尚-保罗只是抱臂靠在一旁。 车门被轻轻敲响,尚-保罗打开车窗,那名侍女正站在外面,看到是尚-保罗后,抬手将两份信件都递给他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需要这个,插手这些无聊的事可没什么帮助。” “不用在意,继续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我的女主人可不好对付,你最好尽快了。”侍女看了他一眼,“罗斯还好吗,据我所知这边已经派出人手尝试过处理她,不过似乎铩羽而归,当然她们还会准备下次吧。” “毕竟吸血鬼们都有很长的时间去谋划,不过我不会给她们可乘之机的。”尚-保罗向她点了点头,“真有情况就尽快脱身吧。” “那就要看你了。”侍女说完后转身离开。 第三百六十七章 陷阱 “你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了吗?”弥昂靠在一处宅邸的仓库边,这里的守卫比纽斯达特专业多了,他贸然行动的话被发现的可能也不小,而维的行动则比他隐蔽的多。 维拉了卡身上的黑色披风,虽然她对阳光的抗性不弱,但呆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还是不太舒服。 “嗯,他们似乎拿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文件之类的,但是给他们递东西的人却有点古怪。” “古怪?” “我所料不差的话,她应该是亚米娜身边的侍女,这下可有趣了……” “侍女,那她是吸血鬼吗?” “不,她应该是人类,这点我比较肯定,因此才有趣。”维趴在屋檐边,抬手撑着下巴思索。 “要提醒她吗,我觉得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何必,我们的关系又不怎么密切。”维轻笑一声,“亚米娜明面上的丈夫是努恩大法官,没准涉及到努恩的政治问题,我可没兴趣在这点上耗费时间。” “努恩大法官……玛丽卡的父亲是纽斯达特城区的巡警长官,尚-保罗带她来这里,其中会有什么关系吗,另一个问题,那个尚-保罗是怎么从莱弥亚家族的看守下找到线索的?” “你还真是会挑重点。”维懒散地说道,“嗯,他们好像又开始行动了,那个侍女向巷子后的道路走去了,那个尚-保罗的马车则是相反的方向,你有想到该怎么做吗?” “我去跟那个侍女,马车交给你了。”弥昂说着迅速翻出院落。 “可别被守卫们抓到了,劫狱可更麻烦。”维虽然有点奇怪他的决定,但只是耸耸肩道。 弥昂迅速穿过一侧狭窄的围墙上方,他不能将自己假装成市民,那就只有更加小心点了。 虽然维愿意帮忙,但他不想将维牵扯进更麻烦的事情里,尚-保罗那边一时找不到入手之处,不过以维的能力暂时应可保玛丽卡安全,而至于这边,弥昂倒要瞧瞧看能找到点什么,至于可能冒犯到谁他可一点不在乎,反正作为重要通缉犯无非再来些追捕的命令而已。 那个侍女步伐很快,至少以弥昂的角度来看快得有些异于常人,不过还不足以甩开他,而弥昂最后来到了一处死胡同内,弥昂四下扫视了一遍,墙面上没有异常,如果她不是翻墙离开的,那么就是走得地下,他找到附近的下水道盖,拎起后耸了耸肩,他现在对努恩地下算熟了。 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的怪味,显然就算在阿尔斯泰特城区努恩的阴暗面也没有减少些什么,唯一好些的似乎就是这里的建筑维护更加到位,甚至有清扫过的痕迹,大概是去年的时候吧…… 弥昂扫视地面,污渍上有人经过后新翻开的痕迹,但令人奇怪的是向两侧的方向都有,似乎在地底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经过,从拖曳的痕迹上看似乎是在拖着什么东西。 弥昂虽然有些许好奇,不过他无暇估计这些,因此径直向着相反方向追去,下水道内响起他脚步的回声,他不知道这会否让对方警惕起来,因此只能全速向前赶去,一直来到一处圆形的十字口,而在这里的中央还有一处井盖通往更下层的地下水道。 在这段路上就再不能发现有人经行过的痕迹了,很大可能还是跟丢了,弥昂有些失望地四下看去,最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拉开了中央的井盖铁栏,下方通往的地下水道看起来更加干净且流量大过上面的排污水道,弥昂直接落下到下方齐膝的水流中,四周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似乎有股冷风从水流的源头方向传来,还夹杂着些许特殊的臭味。 不像是下水道应有的各种混杂的恶臭,而是一股更单纯的腐败的味道。弥昂沿着水流向着上游走去,昏暗之中他感觉自己隐约踩到了一坨有些软的东西,弥昂顿了顿脚步,将临时点燃的火苗靠近了些,似乎是某块脏器,而且看起来被挖出不久。 这个发现让弥昂沉默了片刻,那股阴冷的风似乎更加深沉了些,弥昂在心里与曼涅托沟通,让古墓巨蝎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赶来,不过可能在这片下水道中来去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弥昂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前。 随着水流变得更急,弥昂能看到那些阴暗的潮流中掠过的片片阴影,在碰到他的腿甲边时弥昂能看出应该是更多的一些躯体残片,弥昂并不畏惧这些,但却感觉到某种不知何方传来的压迫感充斥在这片区域内,就好像走在一头正在呼吸的巨大凶兽背上一般。 水花溅落的声音在前方有节奏的响起,弥昂凑身缓步上前,时刻保持戒备的状态,而过不多时,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前方的墙面上。 弥昂站在原地片刻,等到那人靠近时才看清他健硕身上披着的兽皮,是琼斯,弥昂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他知道这里发生了些什么吗?种种问题在弥昂心头快速闪过,不过他依然只保持戒备而没有显露出敌意。 “你好。”此前有过一面之缘,还算有过合作,因此弥昂率先打了个招呼。 琼斯似乎对他主动问好有些不太习惯,因此缓步靠近双手放开,然后才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上你。” “我亦没想到。”弥昂点了点头后四下再度扫视了一眼,一块破碎的胸骨卡在水道的砖缝间。 “看来你发现这里的情况了。”琼斯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回身扫视了一眼。 “你能解释这里的情况吗?”弥昂看似随意地问道。 “当然,朋友。”琼斯点了点头,“我说过,生活在城市地下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些其他被地表所排斥的居民,我们是被遗弃在夹缝中的人,因此死活不怎么重要,因此我们的性命与血肉都很廉价,而显然有些人盯上了我伙伴们的血肉。” “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了,混沌教派一向对此有不小的需求。”弥昂低头看着流水,“不过我在这里没察觉到血气,这些残骸空洞的像是被吸血鬼啃过一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因为我追到前方以后便没有机会再往前了,以我只身一人的话定然会有去无回。”琼斯乱发下的蓝色眼眸看向弥昂。 “你需要我的帮忙吗,我并不介意,只要你能带路。”弥昂向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或许还可以试试。”琼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转身向来时的方向前行。 经过这条水道后的末端是一个相当陡峭的斜坡排水道,弥昂他们必须抓住砖石间的间隙才能够攀爬上去,上方有三个高大的排水洞口,而琼斯带着弥昂走入了左侧的洞口。 “火全熄了。”弥昂搜了搜身上,刚才攀爬时浑身都淋湿了,备用的火种也点不燃。 “你不适应黑暗吗,这里其实有微光可见。”琼斯低声说道。 弥昂摇了摇头,最后伸出手来,一阵光芒在他手上亮起,他借用了伊岚一点神力用来照明,虽然说来有些浪费,不过效果却很不错,神力的光芒虽然没那么耀眼,但却极具穿透力,比灯火的光芒更加稳定。 琼斯看到这景象后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有些疑惑地说道:“你身上藏着的能力还真古怪。” “算不上吧。”弥昂摇了摇头,将注意转向水道的四周,这里的水流更缓慢了些,可以看到水道中有躯体遗骸残留,但是依然没有什么血迹。 琼斯看到水中的残骸,忍不住叹息一声,跃入水中,搜找些许破布残片,他盯了片刻,但最后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上方的走道上来。 “有发现吗?” “不,只是一些市民而已。”琼斯摇了摇头。 “说明你的朋友可能还没死。”弥昂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而琼斯也快步跟上。 道路的末端是一处蓄水池,而四周明面上没有别的出口,只在上方有为了引导水流落下而建筑的水道洞口,这里似乎完全是引入新水而非排放废水的区域,因此水流都非常干净,下方的蓄水池呈漏斗形,边缘有几层阶梯。 琼斯应该不会来到一条错误的路上,那么就是这里有机关,弥昂在和矮人相处的短暂专门询问过矮人在地下预留的暗道机关可能在何处,因此并没有太意外地开始搜找起来。 不过跟踪过敌人的琼斯则更熟悉地按开了墙面石雕下的砖块,在一阵咔嚓声中,水池边缘阶梯的砖块开始下落,形成一个反向的向下阶梯,这里无疑就是入口了。 “你对这里还真熟悉,我是说努恩的地下,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走入暗道后,弥昂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算很久,也就差不多十年吧,我对地上的时间可能有点模糊。”琼斯回复他单。 “在你之前努恩地下就有人了吗?” “当然,是他们收留了我并让我学会了在这里生存的办法,这里虽然不算好,但我有时候更害怕前往地表。” “那里有让你畏惧的东西吗?” “应该不会才对,实际上努恩的市民们更害怕和厌憎我们,他们觉得我们都是变种人和怪胎,阴沟里的怪物,甚至觉得我们就是传言中的暗夜集市,不过大多数时候不然,毕竟地底的黑暗中有些东西比我们可怕得多。”琼斯有些感叹地说道。 “你居住在下水道以前,又生活在哪里呢?” “记不清了,对那时候的事只有些糟糕的回忆,那里就好像是个监狱,用铁笼把人困锁在那里,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我也忘了我是怎么从那里脱身的了。”琼斯耸了耸肩。 弥昂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后重新陷入思索之中,直到走过暗道来到地底,这里是一处看起来未经过多少修饰的隧道,纯粹被开凿而出,而隔着十数步外的岩壁上有一个火把,显示着这里确实有人使用。 弥昂散去了身上的光芒,有火把似乎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弥昂猜测如果这里就是同往混沌教派秘密所在之处的暗道,那么沿途上绝对少不了守卫。 但出乎他意料的,沿途中他们没有碰上任何一人,这条隧道的尽头只是一片空地,砖墙的拐角被岩石堵塞,地面上一片篝火的余烬。 “奇怪,此前这里绝对会有看守。”琼斯走到前方查看地上的篝火余烬。 弥昂站在他背后数步的位置查看四周,这里的岩壁只经过简单打磨,与只相反的是地面上却铺陈齐整,但两段路之间似乎是砖石与木板混杂,他刚才踩过的时候才发现这点。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能撤走吗,是发现我们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弥昂探手摸在前方堵塞了道路的碎石前,正在思索的他忽然一愣,抬手轻敲面前的碎石,传来的回响告诉他面前看似堆积的碎石其实只有薄薄一层。 “有问题,快……”弥昂回身想让琼斯快退,但此时情况已经骤变,两侧的岩壁忽然破开几个洞口,弥昂才发觉那只是木板表面贴着岩石的掩饰,此先因为光线和伪装得很好他才没发觉区区几块岩石上的特别纹路,而地上砖石与木板的结构显然也与此有关。 披着黑衣的杀手从中冲出,弥昂见过他们,虽然次数不多,但他能肯定这些就是此前在圣索维诺家族进行刺杀的同一批人,他们迅捷地挥动着手中的短匕刺刀冲出,猛攻向弥昂两人。 抬臂挡下一记挥砍,锋刃在臂甲上留下轻微的划痕,弥昂神情一凛的同时踹翻面前的杀手,不由得想起当晚第一次遇到的尚还处于人形的恶魔王子,忍不住猜测这会否接近他的老巢。 威胁感与兴奋感一同乍现,弥昂暴起一击将面前杀手的刀刃击得寸碎,旋即劈掌将其撂倒,在杀手的血溅出的同时,弥昂闻到一股轻微但又有些熟悉的味道,那种糜烂到发腻的气息让人打心底生出一种不受控的怯退感,当时对抗恶魔王子的时候弥昂就尝到过相似的力量,不过这些恐惧迷雾要远逊于恶魔王子亲自施为。 对自身战力全无影响,即使徒手弥昂也不惧这些混沌教派的杀手,狭窄的隧道间硬生生逼退了面前的两名敌人,而相比之下琼斯却陷入困局,他虽有些搏斗经验,但相比弥昂相差甚远,一对一或许尚能应付,但杀手们数人围攻下顿时险象环生。 弥昂趁着面前敌人伸手刺击时伸手拖拽而过,顶在身前撞向面前的其他敌人,而这些混沌教派的杀手自然不顾及同伴的死活,短刃刀刀穿透被弥昂抓住的杀手躯体袭来,不过经过减缓后攻击全数被甲胄所阻隔,弥昂全力一推将三人尽数逼退,抛开手上的尸体将正向琼斯刺去的一名杀手擒住脖颈重重地撞在冰冻的地面上。 原本预估此击即使不能直接击杀也能将之制服,但手中却感到一股顽强的抗击力,弥昂皱眉再度施力,以构装手臂的力量一般足可扼断颈骨,但这个杀手却不知为何没有一击倒下,但要害被制他也再撑不了多久。 兵刃的破风声传来,被拖延的短暂时间足够其他杀手再上,弥昂仰身避开,短刃擦着肩边掠过,杀手的小臂撞在弥昂肩上,但他没有收手准备再刺,而是抛去手中兵刃猛地缠上弥昂的手臂,试图给一旁的其他人制造机会。 “找死!”弥昂怒喝一声放开右臂,反手钳制住他的手腕,接着全身用力一扯,爆发的力量直接将其骨骼折断刺穿血肉,接着竟生生将其手臂扯断下来。 掀飞背后肘制的家伙,弥昂直接用断臂砸在面前来袭杀手的脸上,似乎这种暴力的方式让这些杀手也略有惊诧,一时间包围的脚步放缓了些。 “琼斯,你还好吗?”弥昂背对着琼斯掩护他,因此没注意到对方有些复杂的神情。 “还好。”琼斯沉声道。 “我试试看能不能拖住他们,如果有机会你就先走,随便找哪个路口。”弥昂摆出防御的架势准备再战,而面前的杀手们也已再度来袭。 在他挥臂准备出击时,右臂猛地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拦住,弥昂回头看去琼斯正双臂死死绞住他的肩肘关节,惊人的力量让构装手臂一时没有摆脱,而其手肘则压向脖颈边试图压制其反击能力。 瞬间的拖延让杀手们也有可乘之机,最先冲来的杀手猛地撞向弥昂,两人的力量一同迫使他失衡倒退,但令琼斯有些许惊诧的,弥昂没有什么惊慌或是诧异追问,而是冷静地抬腿顶在身后的岩壁上,运足力量猛地向前撞去,三人翻滚着撞入伪造的碎石岩壁前。 不过木板上黏了层碎岩的瞬间被撞破,弥昂奋力将两人甩开。 “你早有点防备?”琼斯沉声问道。 “若然我全无准备,那才是愚蠢了吧,何况疑点本就不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他们应该是敌人不假,是临时改主意对付我吗?” “只是凑巧罢了。”琼斯不愿再多说,身后的杀手们已经堵在路前。 弥昂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的敌人们缓缓抬起手,接着转头向着撞破伪装岩壁后方的路径跑去。 杀手们本以为弥昂在准备再战,没想到他跑路也绝不含糊,愣了两秒后才紧急追赶上去。 弥昂全速向前,想在隧道中甩开他们,但那些家伙紧追不舍。 “小心,有袭击。”在弥昂还想着摆脱面前敌人的时候,伊岚的警戒提醒到来。 地面的颤动让弥昂警觉,有什么动一下正在从地底出现,而且是他和伊岚都能感觉到的东西。 面前的岩层轰然破开,一道阴云盘旋凝结着涌出,带着令人心惊的魔法能量,烟影凝聚为一道锥形枪锋,在其四周的景象尽皆扭曲起来,接着猛转向弥昂袭来。 没有退路,弥昂只得硬挡,双臂抬起横拦身前,伊岚的圣化力量也全力支援,汹涌的攻势在撞上弥昂的同时立刻炸开,狂暴的气浪席卷向狭窄的隧道两侧,后方追来的杀手们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弥昂连退三步,双臂震颤不已,构装右臂上的符文都开始黯淡下来,而分散开的阴云依然化作股股锋芒袭来,不过威力削弱后只要弥昂挡下要害即可无损。 但背后的杀手们却有人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不像弥昂有神性加护无视余散的攻击,他贸然上前顿时被数道锥影贯穿,但血液飚飞中杀手猛地缠撞上正在躲避攻击的弥昂。 绝大部分精力在应对前方攻击的弥昂无瑕挣脱,在对方舍命一搏中两人一同跌入前方轰开的洞口之中,一同向下快速坠落。 半空中的弥昂手疾眼快想顶住两面岩壁支撑,但杀手依然死缠不放,弥昂几乎砸碎了他的胸口也没来得及减缓下坠的势头,眼看无法停下,弥昂猛地拽过了杀手,将其压在脚下来减缓最后冲击的势头。 深邃的洞口在快速下坠中很快到了尽头,弥昂踏着杀手的躯体轰然落地,作为垫脚石的杀手直接被踩断了脊背死亡,而弥昂只是身形一震后缓缓站起。 四周皆是高耸的堆砌墙面,前后都有齐整的拐角,墙面接近三人高,而位于上方坠落下的洞口则距离更是遥远,想从那爬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弥昂看向一旁的墙面,上面有一行是干涸血迹涂抹成字迹:欢迎来到迷宫。 第三百六十八章 恐惧之影 嘘,别出声,你知道在黑暗中总是躲藏着怪物,他们想抓住你,折磨你,将你抽筋扒皮吞噬殆尽,但你不能被他们打败,你也得躲藏在黑暗中,黑暗是安全的,你要等那些怪物们率先出声,等他们犯错,然后找到他们,击倒他们,你知道,他们……不。 弥昂抬起手挡住眼前的紫灰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那锐利的紫灰色光芒不断散发处道道刺痛心神的光线,而那光线的源头还在低语、咆哮、祈祷、诅咒……弥昂沐浴在这极具压迫力的光芒下,痛苦与恶意不断滋生,他抬头看去,那是一个曾经见到过的雕像,一个被毒蟒所纠缠的少女,面容痛苦而不安,停留在被毒蟒纠缠而欲摆脱而不能的那一刻,绝望而痛苦,但不协调的是她手上的那根长矛。 此前雕塑上的长矛不过是雕刻家们雕刀下的现实兵刃,而在少女手中的长矛则带着一种仿佛不应在金属铸造中出现的形象,仿佛是一段被截下的阴影凝实于此,其周遭的空间仿佛被其存在所扭曲,令其造型也变得怪异而扭曲起来,散发的紫灰色光芒中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 为什么那个女孩不用它攻击那毒蟒,那柄长矛难道不够强大吗,它的力量不足以拯救她吗,还是说它不属于女孩,亦或者……困顿让弥昂狂野地思考着,而周遭的低语似乎又在加强了,有谁在叫他吗?弥昂环视四周,除了诡谲的光外四周的迷宫中只有一片黑暗。 他在这里被困住多久了,三天?一个星期?或者更久,这个地方找不到其他的光源,他身上带来的仅剩可燃物用完后他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这里的迷宫由很厚的砖石铸成,而且足够高耸,而即使他全力能爬上它,破坏它,但上方只有更无出路的拱顶,而他没有绳索可供离去。 他记得他可以呼唤谁来帮助他,但他现在已经感应不到了,迷宫的巫术阻挠了他的方向感,还有毒药的作用。 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就在前方的雕像下,那雕像就位于一个巨大的的石雕水池的中央上方,流动的水声带来不小的诱惑力。 弥昂挪动着步子来到水池边支撑着上半身,在扭曲的紫光中他勉强在水中看到自己模糊扭曲的脸,简直就像是某种怪物,亦或者他的内心也潜藏着可怕的东西? 才不会,他是巴托尼亚的骑士,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幻觉把戏而动摇。 用力一击砸在水面上,破碎的水花抹去了扭曲的倒影,他的手伸进冰冷的水中,感觉开始清醒了一些,他的心跳开始减慢向正常的状态,他用力把用水泼在脸上,擦去汗水,当水掠过干燥的嘴唇时他忍不住舔去了一些水滴。 他不该这么做的,也许水里已经下了毒,但实在是太渴了,也许可以稍微润润嗓子? 不。弥昂粗喘着气拒绝水的诱惑,谁知道这水中会有些什么,再或者,这真的是可以饮用的水吗,也许是毒药,也许又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黑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记得这个声音,那是混沌的傀儡正在接近,他已经不知道处理掉多少这种杂碎了。 尖锐武器的破风声从背后传来,他猛地回身一靠,匕首从腰侧擦过,而他的肘击已经击断了背后来者的几根肋骨,他回身将对方整个砸飞出去,推着头撞在墙面上,砖墙都开始摇晃。 我会找到你们,击溃你们,就像这样,你们看得到吗,听得到吗?我会将你们个个大卸八块,就像你们曾对无辜人们所做的那样。 弥昂将被砸的头破血流的杀手举起在半空,用力压下将其脊椎击碎,杀手的整个身躯都被扭曲到近乎对折,血液从骨骼刺穿的创口中飚飞而出,落在周围的岩壁上时在朦胧的紫光下时那些血液中升腾起一股无形雾霭般的气息,带着猩甜与腐臭飘向中央的池水旁。 水池的石台边缘开始散发出不同于那奇异长矛的光芒,一团团扭曲如蜷缩人体的符文出现在石台下方,不同于那柄诡异长矛散发出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破坏性力量,那些符文中充满了造梦般的疯癫梦想与扭曲愿望。 弥昂走近蹲下检查那些亮起符文的砖石,搭在岩台旁的手上忽然感觉到些许湿润黏稠的液体,他收回手掌只看到满手的血迹,但那池中应该只有水才对。 他起身再次凝视那宽阔的水池,原本满是冰冷清澈水流的水池中只剩下犹在散发热雾的鲜血,慢慢一池的鲜血反射出诡谲的红光,弥昂凝视着面前的情景,感觉到一阵头痛欲裂,血池中浓稠的血水不断冒泡上涌,边缘的石隙中血浆不断渗出,而在血水之中,一个个破碎扭曲的头颅浮起,那些头颅上带着纹身和突变的紫色鳞片。 这些都是被他杀死的敌人,被困在迷宫的这段时日内他没走过一段路就会遭到攻击,但所有敌人都尽数丧身其手,他记得自己在身后留下了一条血红之路,但有时他走回头路时那些痕迹都尽数消失不见踪影,好像被迷宫吞噬了一般。 而现在他们都在这里,残留的血肉,痛苦以及被束缚的堕落灵魂都被牵扯而来,那些残骸遗骨的神情开始显露出痛苦的扭曲,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没有吓退弥昂,唯一吸引他注意的只有那颤鸣不止的阴影之矛,那柄战矛还在呼唤,还在咆哮。 他该去拿下它吗,也许它会有力量让他击穿面前的困境,或者一切幻觉与巫术带来的影响是来自于他,他能从中获取力量吗,或许他不该这么想?层层混乱的思绪在弥昂的脑海中闪烁着,他爬上血池的边缘,只要跨过这池水他就能取得那柄战矛。 弥昂站定在池水边缘,凝视着阴影之矛,接着举起双手,而后重重砸落在血池当中,强猛的冲击让砖石颤裂开来,弥昂拔出从杀手身上取到的匕首刺入裂隙中,开始将碎石推开掰断,又推到半边血池的立墙,满溢的血浆残骸从腿边流淌而过,但弥昂只是发狠般继续向其中挖掘,周围的符文断片熄灭。 无论怎么看那阴影之矛都是个危险的陷阱,而他此前看到的清水理应不会有错,那么定有方式连接着水源与血池之间,因此他开始挖掘,直到血流开始向下倒卷,他终于在其上打穿了一个洞口,而其向下不断延伸向更黑暗的深处,就像关于暗夜集会的传说一样,他们藏在努恩黑暗地下的最深处。 哈,就像他说的,他会找到新的道路的,他会找到那些敌人,然后去终结他们。弥昂在打开它的刹那感觉到一阵虚脱般的疲倦感涌上,他几乎如释重负地踏上那条前往黑暗深处的道路,接着不断向下滑落,而当他触底的时候他问道了浓厚的血腥味。 血花四溅中他再次砸到了一片浓稠腥臭的血池中,他从血池中浑身浴血的爬起身,抬头只看到面前的雕塑前那柄战矛依然被巨蛇纠缠的少女持于手中,只是眼下那些鲜血似乎正在被牵扯入雕像之中,而那些被杀者的魂灵从血池中不断爬出,哀嚎着抓向弥昂,而即使如此他们也被来自阴影之矛上的力量不断牵扯撕碎后汇入其中。 弥昂猛拍了拍双耳两侧,那些尖叫与哀嚎不断灌入进来,其中还掺杂着许多别的东西,一只只苍白的手掌抓住他的腿把他用力像下拖去,他看到脚下的血池已经化作一片扭曲而浑浊的空间,碎裂的灵魂残片星点般散落在其中,而周围的场景也在被吞没。 奋力挣脱,但四周仿若虚幻的空间无处借力,而那个声音还在他耳边低语,不,这次有两个声音,让他坚持,让他放弃,痛苦坚守,纵意坠落,这些纷扰争吵让他头痛欲裂,他猛地抓住一只惨白的鬼手将其扯开,而他将其拖出的时候却愣住了,那个鬼物的面容扭曲变化中,却隐约出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容。 分神只有刹那,那个鬼屋崩溃而散,而一道凛冽的辉光在闪耀飙飞,阴影之矛爆出一段虚幻的枪影向他激射而来,快到分神瞬间的弥昂来不及阻隔,正中其胸口,但却没有血肉伤痕的痛觉,只是带着难以抗拒的力量将他钉入下方的混乱的之中,弥昂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下坠下坠。 当他的意识重新完全清醒的时候,他动了动手,感觉到双臂有些难以动弹,接着甩了甩头,那些混乱争执的声音与扭曲的嚎叫都已经远去,他感到自己总算能重新将意识恢复到面对眼前的情况了。 他的双手被道道铁链捆紧,铁链的末端钉在后方的砖墙内,而他靠蛮力是无法挣断这层层精钢锁链的,显然对方对困住他这一点很上心。 心口前有些刺痛,那里正是此前被长矛幻影所击中的地方,但没有什么外伤,虽然在这种地方被困住让他感觉到有些丢人,不过好在他一直底牌未尽,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该真正找到那些杂种的老巢了。 “你还犹豫什么,如果早让我出手的话你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伊岚的声音在他耳畔清晰起来。 弥昂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抱歉,话说我是怎么让人给自己上镣铐的,总不会我昏过去了吧。” “一些诡异的魔法而已,当时你我未能齐心协力,因此一时没有挣脱,现在的话我可以……” “不,别着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要看看他们究竟会做些什么。” “但你要小心,敌人很危险。”伊岚说完后旋即不再出声。 弥昂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尽管双手被困而且不知多久没有饮水睡眠,但他依然目光如炬,扫视眼前雕刻如神殿内部的地下空间,上百名与他此前所杀的相似邪教徒杀手聚集在此,他们都蒙着面戴上兜帽,除此以外还有些其他的人,他们衣衫褴褛,手脚上戴着镣铐,神情惶恐不安。 六名黑袍者站定在左右六根支柱之下,每根支柱上都雕刻着奢靡混乱的浮雕形象,弥昂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涌动着纯粹的混沌魔力,但充斥着整个空间最强大的混沌魔力来源则是来自前方尽头,陈列在恶魔神像下,被遮掩在一块带着符文帷幕的东西下,那种寒意极度刺骨。 凝视前方片刻,弥昂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道:“怎么,费这么大功夫把我请来,倒是又躲起来了吗?”他的声音在地下空旷的殿厅内回荡起来。 “当然不会,像你这种贵客,我当然要亲自迎接。”伴随着一阵蚕丝般撩拨人心的声线,弥昂看到那些杀手左右分开,走出一个有着惊人美貌的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多岁,身形曼妙,穿着一件丝绒紧身长袍,步伐迈出时让人的眼睛忍不住盯着她身上游移的曲线看去。 但弥昂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看穿层层皮囊伪装直抵最真实的地层,这令对方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惶恐,她不喜欢被看穿真相的感觉,不过她想起自己的目的,并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困住了目标,因此再度自信地迈上前去。 在她的身后,弥昂看到了琼斯,他低着头跟着,一脸颓丧的神情,在弥昂看去时他似乎有些愧疚地低下头,而弥昂只是摇了摇头后重新将目光审视向面前的女人。 “怎么称呼?”弥昂镇定自若地问道。 “名字并不重要,但大家都有一个代称指我,比如说丝者。”她低笑着,涂着厚妆的嘴唇裂开一道捕食者般的弧线,“称赞你的勇气,迷宫是我们最喜欢的游戏,而你可在里面惹了大麻烦。” “真令人开心,闲谈到此为止吧,你想要什么,我保证什么都给不了。”弥昂收敛了神情,森冷地凝视着前方。 “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不乏意志坚定的勇士,你大可猜猜他们现在在哪里?”丝者伸出手,她涂成紫粉色的指甲细长尖锐,在周围的火光间闪烁着妖异的流光,“我会得到我想要的,而且相信我,你会想给我的。” 她忽然向后退去,接着猛一挥手,在前方殿堂尽头盖着的帷幕轰然破碎,一面巨大华丽的银镜出现在前方,这面两人高的镜子边框仿佛骨节与宝石互相拼接构成,充满了令人恐怖不安的美感,银镜的中央没有那些完美镜面所展现出的倒影,而是仿佛另一个世界的诡谲漩涡,其中条纹状触须扭动着以证实它似乎是一样活物。 所有人都背对着镜子低下头去,唯有弥昂直视向那魔镜,再脱不开眼。 扭曲的镜面中,一团团波漾显现而出,伴随着水流涌起般的声音,与一段动听又刺耳到令人想要捂住双耳的叹息,一条光滑反曲且生有利爪的肢体从魔镜的扭曲中探出身来,她的身形既妖艳又令人作呕,苗条纤细,皮肤如丝绸般白皙光滑,面庞充斥着一种病态的精致,在凝视的时候,弥昂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些许自我厌恶般的波澜,这完全是来自对方的魔力所影响。 不需要多提示弥昂也知道她们是恶魔,色孽的女妖,虐待狂和谄媚者,色孽最庞杂的恶魔,她们就像是人类欲望映射出的过度造物,而如此到来的并不只有一个色孽女妖,接着第二只色孽女妖也探出了她的身子,在弥昂担心还会不会有恶魔接着到来时,那面魔镜中的怪异景象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旷深邃如紫色星河般的漩涡。 两名女妖以恰合的姿态聚合在魔镜身旁,弥昂忽然明白过来,真正重要的并不是那两个恶魔女妖,而是那面巨大的晶镜,扭曲晶镜不是一个单独的色孽女妖,而是一对能够忍受彼此的女妖双子。她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是由一个华丽的扭曲晶镜连结并巩固的,扭曲晶镜既是武器,也是恶魔本身。 “看看镜子,我们来叙叙旧,告诉我们你看到了什么?”丝者如同诉说悄悄话般轻声道,弥昂直视着那面巨大的魔镜,眼睛无法从其上移开。 很快,他逐渐看到了,听到了,几乎从灵魂深处诉说的东西,他感觉自己内心被意志所压下的一些东西正在被挖掘翻出。 你不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也不是一个真正的骑士,只不过是个私生子,毫无荣耀可言……那些声音这样诉说着,声音仿佛是来自弥昂自己的内心深处。 “只有这些吗,我早就摆脱这些阴影了,你们就这点能耐?”弥昂咬着牙讥讽她们。 “不止这些,耐心点深呼吸,我还有的是把戏。”那个自我舔舐的低语轻声道。 伴随着扭曲晶镜的活跃,女妖们开始歌唱起来,周围的空气随着魔镜的力量扭曲撕裂,据说直视扭曲晶镜的人会被自己最强烈的恐惧与欲望的反射所迷惑,而弥昂正直视着它,来自毒药与恶魔魔法的双重作用正在不断向他心灵的深处挖掘。 他看到血,尸体,无数的乌鸦站在腐尸上,它们的目光诡异而邪恶地盯向自己,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声,弥昂茫然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很快,他踢到了第一具尸体,弥昂蹲下身看去,虽然满是血污,但他能看清那是奥兰多苍白的脸,他还睁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继续在荒芜的大地上向前,一个个翻开那些尸体,他看到他昔日的导师、曾经较量的对手、尊重的骑士、新认识的朋友,还有他的母亲,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在被满溢的哀伤充斥。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弥昂回身看去,一个人影快速扑了上来,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阵冰冷的尖锐刺痛钻入了他的胸腔,他感到呼吸如在水中般沉重痛苦,而将剑刃刺入他胸口的那人,他看到她有银白的发丝,矢车菊紫的眼睛,她的半张脸上满是愤然与困惑,而另外半张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一道泪痕般的纹路逐渐延伸。 “维,我……”他想诉说着什么,但涌出的血和痛苦却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们根本一无所知,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些!”现实中的弥昂开始咆哮起来。 “你说得一点没错,我们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这从不重要,我只在乎你感受到了什么?” 周围的一切在紫色的雾气中翻腾,四周的万物开始倒卷着消失,环境扭曲变化,仿佛一个梦境钻入到了她的脑海里,他本能地想把那梦影赶走,但其却不断渗入。 他在雾中奔跑,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他,他能听到它刺耳的呼吸声,还能想象出它爪子从树枝上掠过时的咔嗒声,当他气喘不停的时候,他靠在一堵古老颓倒的围墙边缘,躲藏着,倾听着怪物爬过时的摩擦声,而他脆弱的双手中空空如也,感觉瘦弱的连剑都拿不起来。 “这只不过是个古旧的回忆故事,又能有什么用?!” “是的,他们只是故事与回忆,但你的情感是真切的,再深入些……”丝者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弥昂,即使背对着魔镜,除术士外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被其魔力所带来的恐慌与自我怀疑逼迫得近乎晕厥,但弥昂却仿佛在自我问答般不断挣脱与深入下去。 就是要这样,她需要这样的战士,她需要摆脱那个该死的恶魔王子,没错,她必须让那个所谓的神之宠儿离开,否则她在这座城市的荣光可就难以保存了,因此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战士为她效命。 而弥昂不在乎周围万物的一切,不断往自己的内心深处挖掘躲藏而去,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可以说自己无所畏惧,但面对自己的内心他无可否认,而现在到了直面的时刻了,否则即使再度面对恶魔王子也定然无法取胜。 直到最后,他站在了一个他最为熟悉的庭院内,加斯科涅城堡的庭院,他的家,而他站在这里,开始发掘出他回忆中最初与恐惧所连接的时候,然后面对他们。 第三百六十九章 近况 又是努恩一个新的夜晚,随着夏日逐渐炎热,人们越发热衷于在夜间享受生活乐趣,而努恩选帝侯似乎也遂民众的热愿,一定程度上开放了宵禁,即使已经是在连续发生过多起重大案件的情况下,这里面城市贵族出了多少力游说便不好说了。 玛丽卡独自坐在她的房间内,桌案上灯火通明,她翻出了堆积满整个房间角落的卷宗与书籍,有太多她想不通的,而即使她想要放下那些揣测与思索,认真去读一本书也难以认真,对于一个学者而言这是不可接受的。 起身站在窗前望向窗外的夜色,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太烦躁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苦涩、悲伤、愤怒掺杂在一起,令她内心有些不堪重负,而随着她的调查,一些黑暗似乎也在逐渐显露出来,她应该害怕吗,应该放弃吗? 绝不。这样想着,玛丽卡收拾心情准备重新做回到桌前,她有点想念那个巴托尼亚骑士,至少他总会带来一些精神上的支持,还有……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仆役的敲门声让她的注意转移过来,仆役告诉她有客人来了,因此她下楼来到门前,打开门后看到尚-保罗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你的神情看起来不太好。”尚-保罗看向她说道。 “最近的事情太多,我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支持。”玛丽卡摆正自己的头发,她两天一夜没照过镜子,懒得管自己现在什么样。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坐在那,看起来更帅些,好让你那无限的自信来感染我。”玛丽卡耸了耸肩,强作镇定地开玩笑道。 尚-保罗挑了挑眉,将身上的礼服拉平整些:“有用吗?” “你稍差了点,不过勉强吧。” 尚-保罗只当她在打趣,抬步进入房间内,坐在一边的单人椅上说道:“放轻松,你不是在孤军奋战,我保证过你可以为你的父亲复仇,不过在那之前你得让自己好好的。” “我可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简而言之,你想要什么都是我给不了的,你还是愿意主动提供帮助,难道说你是个乐于关心你不认识的人的家伙,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不会太低调才对。”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低调些,至少你很少出席那些重要的开幕式与宴会,因此你不知道一些事罢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如果我说我很中意你,你怎么看?”尚-保罗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从口袋内取出一枚造型未见的金币在手里摆弄着。 玛丽卡抬起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尚-保罗英俊不凡的面容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充满自信风度的神情,眼神没有多少波动,看起来似乎足够诚恳。 “中意?我可是个很无聊的人。”她似乎真的有点被逗乐了。 “相信我,这一点上我没有说谎。”尚-保罗收起手中的金币,缓缓起身,“有些事我还在准备,但不急于一时,因此要不要再一起去看看歌剧,今天又有演出。” 玛丽卡看向窗外的天空,月亮正在云中若隐若现,她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好。” *** 阿尔泰斯特城区是努恩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其包括整个城市的东北部,雕像排列在道路上,柱子和拱门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审美,融合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雕塑风格,安静的公园里无数喷泉发出柔和的水声,营造出一种繁荣和舒适的氛围,在这个地区发现的典型地点包括有围墙的庄园、联排别墅、餐馆、俱乐部、剧院、公园、纪念碑、博物馆、银行、神殿,以及贸易高级商品的商店,如进口食品、精美珠宝、时尚服装或书籍。 而位于这里一切权力中心的则是奥尔迪格地区,而其中最尊贵的中心则是坐落在纽恩山山顶的选帝侯宫殿,它建在两千多年前精灵原来的贸易前哨的废墟上,主干道从宫殿向下延伸,最富有的居民居住在离宫殿最近的地方,这意味着他们在字面上和象征上都高于城市的其他地方。 而选帝侯的宫殿本身有高大的墙壁,塔楼和新月形的阳台,这座宫殿与其说是华贵的宅邸,不如说是堡垒,大门是一个巨大的拱门,上面装有厚重的橡木门,用青铜加固,这点上倒是符合奥兰多的审美,毕竟巴托尼亚的城堡为了抵御攻击大多是实用主义的设计,而通过主道来到这里时能一观整个努恩最华丽富庶的区域,大片的庄园别墅宅邸,高耸的神殿钟楼的奢靡也许足够让帝国与巴托尼亚其他城市相形见绌,但对奥兰多而言其过度的吸引力倒令人感觉不安。 奥兰多站在努恩宫殿内部训练场前,这里原本是宫殿内的精锐防卫队们训练用的地方,但如果选帝侯的儿子想用,并且在奥兰多击败守卫队长后,这位身份尊崇的年轻贵族自然获得了其使用权,外加整个让整队护卫来当陪练。 “别太冲动,你很有攻击的势头,这是好事,不过你的对手都是身经百战的护卫,不会被你那点气势吓住。”奥兰多看着眼前正在和一个护卫对练的里奥斯,其也迅速收回了攻势过猛的短剑,重新回身找准机会。 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天分,行动敏捷且反应迅速,虽然因为年纪力量逊色许多,不过他总能迅速抓住破绽击中原本画定的打击点,奥兰多自认不是一个优秀的导师,那只能说明对方的确有天赋与毅力,即使训练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有松懈下来,进步速度肉眼可见。 对练的侍卫本能地用上力气一击格开了里奥斯的短剑,将兵刃放在一旁赞叹道:“全靠力量有优势我才没迅速落败,想来再过几年我便定不是大人的对手了。” 里奥斯对此似乎并不满意,伸手按住剑准备再继续,但奥兰多却插手拉住了他:“够了,现在你想就想取胜还差得远呢,比试而已,想要真正以实力取胜可是要多下苦功的。” 里奥斯甩了甩手,发现自己肯定挣脱不开后,愤愤地将剑放回了鞘内,被奥兰多强拖着到一旁休息去了。 奥兰多有点担心这个孩子,他身份尊贵但对他而言这并不重要,这孩子在战斗上有天赋,但他不过九岁上下的年纪便具有相当的血性,甚至有时候不惧受伤,虽然有些同样年纪的人,像许多自幼修行的巴托尼亚骑士而言,这并非少见,但是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选帝侯之子而言却有些不大可能,尤其还是在努恩这样的城市,难道说他天性如此? 摇了摇头,奥兰多想问问看里奥斯的过去,但他觉得那不是件好事,现在最好的方式还是按部就班地练习与修行,也许这样能让里奥斯在剑术进步的时候更好地控制自己,以免过于冲动地行事。 和里奥斯一起离开了训练场,奥兰多与之一起漫步在努恩选帝侯宫殿的内部,它的外部结构看起来像是堡垒,因为随着努恩的成长,这个宫殿是在通过在古老建筑的顶部和周围建造一个更大的结构来扩展它的体积,但在最内层的房间却保留着最古老和最明显的精灵设计,宫殿里包括各种各样的艺术画廊,举办派对和化妆舞会的舞厅,以及客人、顾问和仆人的各种办公室和住处。 这里的内部构造颇有些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快便会迷路,不过好在里奥斯十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因此倒没有迷路的困扰。 奥兰多一边跟着一边回想这几天的经过,那位努恩的选帝侯虽然有着居高位的上位者气质,但有些地方他总会觉得那位选帝侯有些许软弱之处,那个男人喜欢将自己埋在书室内的史书与文献中,这位选帝侯也担任努恩大学的荣誉校长,他是个博学的人,在照顾子女上她们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但似乎没表现出多少主见。 似乎这与选帝侯的夫人有关,努恩伯爵康斯坦丁有些怕他的妻子,尽管那位贵族夫人已经在两年多前便去世了,但许多待过一段时间的仆役与侍从都知道这一点,许多事情上选帝侯会完全听从他妻子的决定,甚至在仆役看来说不清他究竟是害怕女人还是愿意忍让。 背后谈论自己的主人总是会有些紧张,因此仆役们也说得不多,奥兰多也只能猜测是选帝侯的妻子性格强势,对子女的教育也是她亲身而为,而在她去世后选帝侯也没有太多涉足,因此她们的性格放任发展,才会有些…… 强势?想到这里时,奥兰多看到前方抱着猫经过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真是想到谁便碰到谁。 艾曼诺莉·冯·列别维茨,她看起来是个很美丽的少女,并且开始接近成熟的女性了,她的年纪比里奥斯大了近一倍,盘起的金色长发与细致的五官以及化妆让她的美丽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认真看的话能发现许多与里奥斯相似之处,毕竟是姐弟。 她穿着银灰色的裙裾,对于精致的裙摆尾部稍稍落在地上毫不在意,因为宫殿内的大理石地面早就被仆役打扫地一沉不染,抬着头显露出下巴与颈部精致高傲的曲线,从一旁经过时略带蔑视地扫了奥兰多一眼,似乎担心他把地板弄脏,而看到里奥斯的时候神情才略为缓和。 奥兰多打赌对努恩宫殿的仆役们而言没有比这位女士更麻烦的主人了,毕竟即使是椅子拉开不够,蜡烛有些落油之类的事情都会全部清点一遍的完美主义者。 这对姐弟碰面后进行着日常式的对话,奥兰多能看出这位努恩的“公主”还是相当关心自己的幼弟的,而里奥斯也有足够的尊重和亲切。 之后奥兰多与里奥斯一起来到宫殿内的人工花园处,里奥斯独自坐在一块草坪上,脸上带着些许颓丧,奥兰多疑惑过-他在想些什么,不过里奥斯从无意回答。 真是复杂。奥兰多抬头,感到对一个孩子无可奈何,撇头时看到花丛边一道影子迅速闪过。 眯了眯眼,奥兰多知道自己可不仅仅是作为剑术导师,同样也被兼任了护卫,他扶住剑柄,和里奥斯随意找了个借口后独自暗摸上去,猛地在拐角处拐弯堵住路口,但后面却空无一物。 经过这么多事后,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毕竟这常常能救自己一命,因此他依然谨慎地贴近在一边环顾审视。 “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奥兰多一愣后发现这个声音居然从他背后传来。 “什么人?”他提剑转身呵问。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从一旁通往塔楼的阶梯上传来,奥兰多抬头看去,维正站定在阶梯下方看来,神情严肃。 “是你,你怎么来到这的?”奥兰多将半拔出的剑重新收好,旋即问道。 “找关系呀,这又不难。”维淡然自若地说道。 “看来你的来头也不小,你是来做客吗?” “我没那个闲暇。”维的声音有些冷漠,“我找你有事,你最近有收到弥昂的消息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奥兰多顿觉不安。 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找了他快五天了,还是没发现他有留下什么消息,所以才来问问看。” “什么,你说他失踪了?”这个消息显然令奥兰多有些措手不及,显露出惊慌来。 “冷静,现在不是慌的时候。”维出言道。 对方所言不虚,奥兰多定了定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弥昂向来不惧于单独出击,在巴托尼亚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事情,他应该相信弥昂。 “你们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你们碰见什么事情了吗?” “当时我们决定分开追踪,我去跟上那个叫尚-保罗的人的马车,当时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因此我去约好的地方等他时等了一整天都没看到他回来,接下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因此我才开始在努恩各处搜找。” “显然他撞进麻烦里了,这也不算第一次。”奥兰多想了想说道,“想直接联系上他,除非运气好直接找进那个麻烦里,但显然这有些难度,而另一边……你找到他的巨蝎了吗?” 这个问题倒是反问得维一愣:“我倒是忘记了这点。” “去找那巨蝎,我记得它与弥昂之间有某种特别的联系,也许能直接帮你找到他。”奥兰多催促般说道,“还有一件事,玛丽卡那里的情况最近如何,我一时还没有帮到她的办法。” “我偶尔去看过几次,应当没有危险,那个尚-保罗,我跟踪过他,但没发现过什么问题,也许他藏得足够隐蔽也说不定。” “多谢,他果然不会看错人。” “嗯,怎么说?” “弥昂信任的人,总不会让人失望的,因此我们也得信任他,无论遇上什么敌人与恐怖之中,他都不会放弃的,因此我们也得做好自己的任务,相信与他一起定可解决这次努恩的重重疑问与危险。” 听了奥兰多的话,维一直紧绷着的脸松懈些许,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比你看起来聪明多了。” 奥兰多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疑惑对方到底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不过抬眼看去的时候维已经消失不见了。 维贴着外墙从高处径直落下,弥昂的行踪现在难以确定,她得尽快找到古墓巨蝎才行,但又一细想,如果那古墓巨蝎本就与弥昂有所联系,那古墓巨蝎是否已经先行前去支援了呢,如果没有,那他到底是碰上了什么? 带着疑问,维进到地下水道之中,开始搜找古墓巨蝎的拥挤。 第三百七十章 挣脱束缚 弥昂又回到了那个起点,他的家,加斯科涅城堡的庭园之间,周围的旷野与海岸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环顾四方上下,这里空无一人,即使放声大喊也只有缥缈的回音应声。 此刻幻觉与现实的界限仿若被彻底模糊,他沉入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去挖掘恐惧,去面对他们,回到自己第一次被恐惧感染的那个时刻。 他看到脚下被掀开的草坪,泥土间露出一个被砖块与浆土封死的圆形井口,弥昂看到它时心中一震,抬起头眺望城堡的上,在顶楼的转角处前有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窗户。 那是他的卧室,十数年来他一直居住于此,因此他再确定不过了,砖石上残留的印痕与雕花也在说明着这点,而唯一的变化只有这里空洞的像是一幅卷面上的画,他所熟悉的水磨声,顶楼的钟声,风琴在海风吹拂下的乐声,马厩中的嘶鸣声等等,即使在最深的夜里这里也不是毫无声息的。 但在更久以前,在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曾有那么几天的时间中这里确实无声无息。 那时候他多大,八岁,还是十岁?有几个夜晚他每次都在同一时刻惊醒,起初他以为只是被风带动的杂声,但当他起身走到窗前时,他才发现寂静无声,而在之后的睡梦中他会逐渐听到一个摩擦声,一个利爪在窗框,在床沿边摩挲的声音。 当他从半梦半醒间清醒过来时,那些声音会自动地消失,即使他爬起来去查看窗户与床下的时候也发现不了任何踪迹,即使是去问值夜的哨兵与守卫,得到的答复也是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只是他的错觉?他愿意相信那只是某种错觉,但每天夜里他依然会在那个时刻惊醒,并且感觉到那个声音越发接近,越发清晰。 终于有一天,他从躺上床的那刻开始静候,伴随着午夜的风声,他抵不住疲倦的困意入睡,但似乎养成了某种习惯,在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之前,弥昂便睁开了眼睛,意识逐渐清晰,接着他保持着侧身的睡姿,而这个姿势刚好能令他真切的看到前方窗,从窗外映进来的月光与灯光仍可以保持他一定的视觉。 在微薄的月光前,他看着原本闭合的窗户,正一点一点的缓缓打开,当窗户开启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能听到那熟悉的摩挲声,窗户在此时停了下来,这让他感觉很不安,就仿佛那里隐藏着一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盯着他一样。 门外十米处的走廊前就有守卫,外面的围墙上应该也有哨兵,因此此时的弥昂还没有多么担忧,他甚至掀开被子点燃了灯,不管那是什么,夜间路过的雕鸮或者是风吹的声响,他得去看看,但随着卧室里的灯光亮起,那种该死的声响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在窗口前,后面什么都没有,外面只是一片萧瑟的黑夜,而下方庭院的的那口井,深邃而黑暗,弥昂回头重新将窗户关上,便又躺会床上,这次他只是将油灯的罩子拉下,露出些许朦朦胧胧的光来。 然而很快他便又听闻到了那个诡异的摩挲声,或许是关死窗户的原因,动静明显小上一些,但依旧听得清楚,他的喘息开始提快了,目光盯着窗户,继而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刚刚的一瞬间,弥昂清晰的看到一道瘦长的投影在墙壁上晃过。 接着窗户被再次打开了,这次弥昂不再犹豫地张口准备让守卫过来,但声音却似乎卡在了喉咙里,即使他用力想咳出声也不行。 当窗户再次打开一道缝隙时,一只怪异的鬼爪无声无息的从门外伸了进来,这只手的主人弥昂并没有看到,但却不难想象它的主人会有多么恐怖,这只鬼爪的手指异常的消瘦,指节不自然地扭曲着,而随着它的伸长,那看不清的利爪舞动摩挲,发出异样的沙沙声。 那怪异的手臂仿佛能一直延展下去,超过一人身长,在半空中转了两个方向后伸向了床边的木板处,弥昂觉得自己的肺似乎要冻住了,接着他猛地将油灯扔向前方,暴窜起的火光与声响让那鬼怪瞬间退缩无踪,而外面的守卫也被惊动,赶来时看到弥昂愣愣地凝视着窗外,延伸的火焰快把柜子点着了,守卫只能先慌忙的救火。 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只当他是不小心打破了油灯,导师简单训诫一番后便没什么,但弥昂第二天早上去询问对面围墙上的守卫时,对方却告诉他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次弥昂有些生气,他点名让昨晚的守卫来回答他,他记得排班的顺序,但其他守卫们面面相觑,直到另两个人走出,告诉弥昂并没有有过那两个人在守卫队中。 这段对话让弥昂感到一阵寒意贴着脊背延伸,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游过,他瞪大了眼睛追问,但得到的答复没有变化,直至他问过所有人,在别人觉得自己的少领主神经不太对劲前才停下。 他们的存在被吞没了,彻底的死亡,因为没有人会记得,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这比他们被分尸吊在城墙上还要糟糕,因为至少会有人去弄清真相,而现在没有了,除了他一人外。 他提议了更多的巡逻并在外墙上加备了灯火,他的母亲同意了——她以前总觉得防卫太少,但那个声音再没有停歇过,每个午夜都会准时而至,那只鬼手也会逐渐延长接近,此前弥昂还能想方设法制造动静让护卫前来,但之后声音便越来越微弱,最后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 而开始有更多的人失踪了,围墙上的哨兵,照顾马匹的农民,甚至有一次本该站在他门外的守卫,而其他人都会忘记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偶尔觉得最近的人手有些不足,而弥昂将每个名字刻在了一块木板上。 恐惧无时不刻不在伴随着他,那段时间他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不安起来,而与恐惧一起滋生的是狂躁感。 而到夜里的时候,那东西会越来越接近,而窗户打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大,开启的窗扉正好挡住了弥昂的视线让他看不到鬼爪的后面究竟是什么,只有一个瘦长的鬼影投在墙上,而弥昂在窗口前,只能看到庭院那口深邃的井而已。 他再没有告诉任何人,也许那时他害怕自己才是臆想不断的那个,只有在向那位女士祈祷时才会在内心回想,希望能从信仰中获得力量。 在他估测窗户会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天时,他在圣杯教堂前跪了大半整天后偷偷抱走了一把和当时的他一样高的长剑,一位往昔圣骑士的遗物,他把那柄剑抱上了床,决心不管那是什么都要和它要做个了断。 那晚的事他似乎记得不大清晰了,只有那窗户彻底打开时利爪在岩石与木板上摩擦过的声响,某种怪异黏滑抽动的声响,以及一个瘦长的鬼影,最后是他终于能在全部的寂静中怒吼出声。 最后守卫来到的时候把他拦了下来,描述是抓狂地向空气挥剑,但所有人无法解释的是剑刃上确实留下了某种深色的液体,而在其他人讨论的当口弥昂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井口,他看到那东西逃回去了,他知道要去哪杀了那东西。 他趁人不注意地时候撞开了旁人,直冲向庭院,站在那井口前俯瞰着,那面井水中只有月亮,星辰与他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最后他掉了下去,这是后来的说法,他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拖了下去,很奇怪的感觉,不像接触到淤泥与井水,更像是一团充斥着凝实气体的虚空,而在那里…… 他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从井中爬了回来,这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了,他的脸色惨白的可怕,拖着一把带着水难洗净的剑,而人们感到不可思议的原因是那口井是没有水道的,水是从土石间渗出,而昨晚人们想去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却在井底什么都没发现。 那口井确实古怪,因此最后被下令彻底填封死,而随着时光推移,他在更繁忙的事情中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的感觉,只当是过去的一个梦魇怪谈。 但现在那些记忆突然清晰起来了,就仿佛它们发生在不久前一般,他抬起腿,看到一块木板,即使糟土壤掩埋如此之久也能看到些许刻画的字迹,那是那些失踪者的名字,看到这里时弥昂的瞳孔骤缩。 它还在这里,那个逃走的怪物还在这里,它躲藏在深邃的地下水道与岩土之间,隐藏在黑暗与污秽之中,十年如一日的躲藏着,等待着,在黑暗中积蓄它的仇恨,痛苦与力量,等待着上来复仇的时机。 现在它等到了吗?这里只有空洞和寂静,无法填补,是因为那鬼怪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更恐怖的东西,但无论是什么,现实是这里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人。 杂草丛生,树木高耸,砖石风化,岁月的痕迹不加掩饰地驻留于此,它一定是在等待着,等着他忘记它存在的那一天,当他放松下戒备的时候,等着它在黑暗的深处积蓄起足够的力量,积蓄了黑暗与痛苦的复仇欲,并且等待他不在这里的时候。 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腐化的变种怪物,诡谲的魔法化身,或者干脆是一个恶魔,可以肯定的是的它充满了恶意,它觉得它有足够的耐心,等自己忘却,等自己离开,它觉得它能伤害自己立誓要守护的人们。 痴心妄想,他会找到它的。弥昂奋力掀开杂草、碎石与尘土,那口井早已被拆解填封,而现在岁月流逝,风化与水流让所有痕迹消弭殆尽,他什么都找不到,放眼所及的只有尘土与泥沙。 但弥昂没有停下,疯了似地不断挖掘着,他找来了铁锹,但没几下木柄就腐朽,他找出了所有的工具,但尽数腐烂崩溃,他开始用手不停地向下挖去,直到手在碎石与泥沙之间伤痕累累剧痛不堪。 弥昂抬起满是伤痕与沙土的双手,两只手掌上的豁口处滴着血,而弥昂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似是察觉了什么,但只是短短的瞬间后,他又开始向下挖掘。 一个又一个坑洞在地上出现,世界的时间似乎永恒停滞了下来,只有他在不停地重复着挖掘,而在又搬开一块石头时,水流漫了出来,他仿佛是惊喜般不断向下,直到自己仿佛也被淹没了。 我会保护你们的,在最可怕的威胁到了时,我会保护你们,保护……杀了你们。 那个声音回荡在耳边,直到最后弥昂停了下来,出神地看着平静水面中自己的倒影,仿佛最后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口中碎碎念。 这是假象,弥昂痛苦地抱住头,四面八方似乎都正在破碎。 真相,遗忘,渴望,伪装……只是故事而已,别害怕弥昂,听我说……最后的声音是温和而模糊不清的,而弥昂放声咆哮,虚像的世界再次破碎。 “我真是好奇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丝者凝视着弥昂,神情中的好奇是掩不住的。 “只是故事而已。”弥昂抬起头,有点艰难地笑道。 “了不起,你是个多么顽强的战士呀。”丝者把手抚上冰冷的胸甲前,“但你别以为自己能逃脱,为了对付你,我可是准备了很多不一样的新玩具。”谷 她话音落毕,闪着紫光的尖锐指甲刺入弥昂的脖颈边,新的毒素顺着血管蔓延,仿佛紫色的纹路出现在弥昂面上,但弥昂全然不顾,只是凝视着前方的扭曲晶镜。 “想要一睹人生的可能吗?”弥昂听到那个声音窃窃私语在耳边。 瞧瞧看,一个年轻的骑士,他的父亲早逝,他年纪轻轻继承了一片伟大的土地,在白天他猎杀土地上的污秽与邪恶,保护那些脆弱的农民,夜晚他虔诚祈祷,女神赐福于他,他的领地没有受到任何灾害的侵袭,一切欣欣向荣,就连农民的生活也日渐繁荣,而那位骑士更受敬重。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他有与你相似的地方,但结果截然不同,他备受敬重,与一位高贵的女性结婚,子嗣杰出,当他的孩子长大的时候,他将领地托付给他,踏上寻圣之旅,最终成为了王国最了不起的英雄之一,而之后他还会走得更好…… 我们截然不同。 是你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你自己选择了一段流放之路,为了一个不会告诉他人的无聊秘密,一个所谓的血统无关者,瞧瞧看,他继承了一段新的生活,他想让别人拥有更多,活的更好,他发现了那些失去的荣耀,而你被孤独的自责所吸引,你不愿接受这是你的一部分,一个污点,一个私生子,一个贼,但这是必要的吗?你完全可以获得应有的全部荣耀。 我在寻找我的荣誉。 是的,你做出了选择,你逃避了,你奔向一个只会令你痛苦的方向,你完全可以承担起一个应有骑士的荣誉,守护你应守护的人,而不是抛下一切躲在所谓的探险之旅,你在恐惧不是吗? 让我来猜猜看,你对一切快乐与幸福浅尝辄止,不让任何人靠近你的心太近,你恐惧的是什么,一段人际关系,或者与任何人的关系吗?你怕与他人亲密无间,觉得一切终会远离自己,自卑自己会没有那个资格,你恐惧可以得到的幸福。 停下,闭嘴。 我为何要停下,骑士,你以为你你面对的是什么,是你自己你唤醒了你自己内心的深处,而我只是在这里给你一面镜子而已,骑士…… “真想看看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如此深入而执着,只要你愿意,你拥有的力量足够让我……”丝者低语着,但半途停了下来,因为有个人来到了她的身后。 琼斯低着头说道:“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该可以放了他们吧,我们约定好的。” 丝者似乎因为自己的思绪被打断而相当不满,她回头望向琼斯,忽然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抽在琼斯的脸上,刺耳的鞭响中力量将琼斯掀倒在地,脸上的血痕一阵火辣的疼痛。 “我们说好了的。”琼斯趴在地上,咬着牙看向丝者。 这句话让丝者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我们说好了?用什么说好的,你在这的任何一张羊皮纸上能找到我和你的约定吗,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见你的朋友们的话……” 丝者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掌拉住琼斯宽大的手,抚摸在自己的身上。 “你没有感受到吗,你的朋友们,这边的内脏,这块皮肤,还有这里,可都与他们相关呢,哦还有这个。”丝者露出洁白的牙齿低笑,但在琼斯的眼里她的丑恶比恶魔有过之无不及。 他看到了死者脖子上的一条缎带,那上面有一条花朵的纹路,他记得这个纹路,那是一个女孩身上的纹身,那这缎带…… “你这杂种!”琼斯咆哮奋起,但丝者只抬腿一击将他再次砸倒,尖锐的鞋跟压在他的喉咙前。 “你们这些生活在地沟中的卑劣者,能为我们奉献乃是你们的荣幸,无知的人们恐惧你们这些更怯懦者,还称为暗夜集会,但真相可相差甚远,我们所统治的黑暗深处,才是真正的暗夜集会。”丝者用力碾了碾。 此时的弥昂依然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斗争着,幻象与现实,渴望与信念正在挣扎着,因此他开始挖掘自己的内心,寻找一个更温暖的所在。 他记得从那口井中逃出时的不安,然后是母亲的安慰,他频繁地独自一人,直到有一天直视向过去的恐惧,并让它退缩。 没关系的,弥昂,恐惧是众生应有的情感,但不是唯一的情感,常人也许会被其征服,但是你…… 一个温暖的拥抱从后方抱住他,弥昂感觉到自己跪在一片黑暗的浅水里,而身后是一个可以轻易挣脱的,但温暖光明的拥抱。 你拥有的远比想象的更多,过去的执着不会是你的阴影,相信我。 谎言……另一个声音低语。 弥昂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来说道:“我无法书写别人的故事,人生只能属于自己。” 真遗憾,但我没有撒谎,我期待你的后悔。那个声音逐渐消退了,而弥昂身旁的一切幻象开始破碎,他逐渐站直身子,煌煌如焰的光芒闪烁而起。 丝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眼前的扭曲晶镜忽然闪烁不停,女妖也在狂躁舞动,她回头看到了眼前的情景,惊觉弥昂正在迅速摆脱巫术与毒药的影响。 “不。”丝者猛地上前,再次将毒液与巫术施展而出,但那些蔓延的紫色纹路在弥昂身上迅速消退无形。 “有趣,我并不觉得恐惧。”弥昂看着她,笑容前所未有的开怀。 “不可能,它们依然削弱了你。”丝者咬牙切齿。 “我可没觉得,你想要恐惧吗,猜猜我会说什么,来畏惧我吧!”弥昂低喝一声,接着右臂响起一声松脱的机栝声。 弥昂断开了构装右臂的连接,半边身子失去了束缚,接着飞身而起借着左臂挂在墙上,双腿膝盖卡住了丝者的脖子,将她的头猛砸在身后的墙上。 丝者美丽的脸庞因为重击而扭曲,她尖叫着想要挣脱,但换来的只是弥昂更重的踢击,即使半身还没挣脱开,他依然在缠斗中占据上风。 但弥昂可不是为了这样杀了她而搏斗的,在接下来的一击中,丝者终于重新蓄势一击,收祝的魔法袭来,但弥昂正等着这一击。 弥昂躲过了这一击,冲击撼动了身后的墙面,碎石开始坠落,而弥昂甩开了丝者。 “你们的锁链不错,但这墙面可没那么结实。”弥昂回身接上悬挂的构装手,接着全身向前发力,连接墙面的铁锁发出崩断的声响,碎石中弥昂将锁链从固定的岩壁中生生拽出。 “该死该死,我的脸,信徒们,替我宰了他!”丝者捂着脸,尖叫咆哮起来。 “你来!”弥昂的声音比她更有气势,“你是不是也用毒药与巫术折磨他们,去听从于你,来告诉我,难道你自己没有一点力量吗!” “我岂会做这种血神信徒才会干的蠢事,你们都给我上,否则下场自己清楚!”丝者冷笑道。 在四周的人群蠢蠢欲动时,头顶上的岩壁传来不断破碎迸裂之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岩壁而来,而丝者与她的黑暗术士最先为之色变。 头顶的岩壁轰然破碎,一道阴影闪电般的影子破空而来刺入弥昂面前的地上,颤动不止间扭曲着周围的景象,散发出浑厚的魔法力量,漆黑的矛身上正不断裂开,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缝隙中显现,正是阴影之矛。 第三百七十一章 阴影之矛 “这份力量,吾神的赐福,属于……”丝者又惊又喜般想要上前去触碰阴影之矛,但咆哮的烈风将她逼退了,以阴影之矛为中心,其漆黑表面的四周光线扭曲近乎迟滞,狂转的气流盘旋在环境密闭的地下神殿之中,土层与碎石被掀起翻飞。 “不属于你。”弥昂制止了她的行动,他抬手擒住了丝者的手腕,快到几乎无人看清,丝丝缕缕的白光在他的眼眶与血管中游移。 “你……”丝者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应有的恐惧,她猛地抬起手,刻印在皮肤血肉内的符文散发出紫光,一阵晶体粉尘般的雾霭从破裂的皮肤表面飘散至弥昂面前。 紫雾笼罩在弥昂身前,弥昂稍吸了片刻便知道这依然是此前恐惧毒素的把戏,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然无惧,随着他两次深呼吸,四周的毒素烟雾逐渐消散,而丝者只感觉到捏在手臂上的手掌更收紧了,她的肌肉剧痛中骨骼也开始发出碎裂的声响。 “真可悲呀。”弥昂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既无遗憾也无感慨,只是肃然,接着猛然发力将死者相对他而言纤细的手臂直接折断。 但这种阵痛似乎阻止不了她,丝者尖叫起来:“别以为我只有这点能耐!” 她身上又出现印刻在血肉中的符文,那些血痕燃烧起来,接着丝者窈窕的身躯半边像是干瘪受挤压的水袋一样凹陷下去,但另外半边的身躯却骤然起边,充盈着强烈且极具刺激性的魔法,怪异的紫光扭曲成带利爪的长鞭抽击而来,被撕裂的空气闪起一连串爆鸣。 弥昂咆哮吐气,身上神力的白光如受到声波影响般扩散,将袭来的魔鞭尽数震溃,这样的魔法只是稍稍拖延了弥昂小会,不过足够丝者抽出身子,并让周围的信徒们一拥而上,而丝者直转向不远处的阴影之矛。 阴影之矛是这片区域魔法的核心,虽然按理它还不足以真正施展,但肌肉眼下它不知为何足以催动,那便趁机夺取,这样的话就算日后要应付那家伙也会有十足本钱,有了神器,她足以…… 在她的想象结束之前,手指距离阴影之矛只有一寸之距时,无形的波动从矛身周围爆发扩展,将丝者手指上的血肉完全震裂翻起,血液滴落间丝者愕然地看着阴影之矛周边悬浮的红色与紫色的符文互相湮灭,爆发出磅礴伟力。 狂暴的风旋席卷而来,距离阴影之矛较近的邪教徒们纷纷在撕裂的魔风下崩裂成满地的碎片,而丝者的身躯上出现了道道手指粗细的血痕,弥昂却似乎全然不受影响,径直走向这狂暴风旋的核心。 “你们这些该死的废物,还不助我!”丝者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皮肤在魔风中剥落了,身上出现许多如淤痕般的血块。 黑暗术士听从了她的命令,随着咒语与祭品的献上,更多的魔法被牵引而出,但黑暗术士们很快便发现,魔法已经再不服从与他们的控制,那些升腾而起的魔法之风要么被阴影之矛所牵引,要么则是被吸引到背向的扭曲晶镜之中。 弥昂遥望向扭曲晶镜,相比利用巫术与药物的毒素,那面魔镜背后的力量才是真正将他带入幻境的主力,而他感觉得到,在镜面的背后还有更可怖的力量未曾展现。 恶魔女妖怪异地站在晶镜旁,她们的目光带着怨毒凝聚在弥昂身上,但未曾上前一步,显然她们没有插手的余地,而混沌彼岸的存在尚无法插手入现实,那他大可放心先将此处之事了结。 他大步走向阴影之矛所在,四周的魔风无法伤其分毫,四周的火焰在他经过时逐一熄灭,而他身上的光芒却越发耀眼起来。 丝者越来越难以保持自身的形态了,她妄图再次接触阴影之矛的臂骨在反击的余波中几乎寸碎,而魔风撕裂了她拼凑的皮膜与血肉,她的真实模样会令人惶恐不安,因为她利用了至少数十次次手术来改变她的外表,从街上绑架行人,从他们还活着的身体上剥下皮肤,切除还在跳动的器官,把她塑造成一个更容易让人们敬爱的形状,靠着新的器官、皮肤和献祭的仪式使她多活了近百年。 在那些拼凑缝合而出的美丽外貌下,她的肌肉骨骼被魔风所撕裂的破败不堪,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还活着,肢体与肌肉扭曲,这也许就是其激进追求的最后真相,为了拼上更好的皮囊割去鼻子撕下脸面,将自己变成一个缝合的怪物。 随着弥昂的靠近,阴影之矛忽然激烈地颤动起来,钉入地面的矛尖将地面逐渐割裂出一条笔直的裂口,向着弥昂的方向靠近而去。 “它,在呼唤你,这种事怎么可能?”丝者的愤怒显露于表,仅存姣好的面容因此而显得扭曲起来,对于欢愉之神的信徒而言,这样的情态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失败与暴露的不安感令她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把握。 即使她愤怒而不甘,但头颅下烂泥般的扭曲躯体却在蠕动着向着远离的方向挪去,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在同一时间笼罩了她,她感觉到某种更加纯粹而不可动摇的意志正在凝视着这里,甚至连恶魔女妖也有些惴惴不安地嘶嘶吐舌,扭曲晶镜中充满了盘旋的混沌魔力,它试图从弥昂身上再映照出些什么,但那些虚空中蔓延的魔力触须在靠近的瞬间被驱散了。 “很惊讶?其实,我自己也想不到。”弥昂的笑容带着倦怠,他困在这里不知几日,精神与体力都遭受了严重的消耗,即使如此他也展现得比面前所有的混沌信徒乃至恶魔女妖更有气势。 围绕着阴影之矛的狂暴气旋未有停歇,反而更加暴烈,四周的人都因为这股力量的席卷而站定不住,而混乱的气流带起周围的碎石,空洞的墙隙间因吹拂发出仿佛哀嚎般的音色。 “你们能听到吗?”弥昂莫名地问道,四下无人回应,只有风啸与诡谲黑色闪电回响的声音。 丝者与几名黑暗术士不语,他们隐约能够察觉,但却无法听清,只有弥昂听到,面前的阴影之矛,正在呼唤,低语,最后是怒雷般的咆哮。 弥昂倾听片刻,无视那些虚妄的言语,伸手握向阴影之矛。 “不要,你不明白!”丝者终于无法掩饰其惊惶,但弥昂哪会在意,他猛地伸手握紧了阴影之矛,接着一阵阴冷如针的寒意甚至顺着构装钻向他的躯体,但身上的神力闪烁之间,那阵诡异的不快感旋即烟消云散。 原本扩散的魔风猛地收拢而归,连带着血液溅落在弥昂脚边,在弥昂手中,阴影之矛表面原本互相湮灭的符文都平息了下来。 弥昂矛尖垂地拖着其向前,在地上带划出一条锋利的线,而这条线在丝者前方停顿了片刻。 “你真该死。”弥昂抬起矛尖指向她的头颅。 “别破坏我这完美的躯体!”丝者挪动着她难以维持的身躯想要远离。 “将死之人,还在乎什么皮肉?”弥昂哂笑,轻推将矛尖刺入其头颅,丝者发出无声的尖啸,接着眼眸近乎融化在头颅之中。 对其死状扫一眼的兴致都缺乏,弥昂看向前方未被此前魔风波及的邪教徒们,大概还有上百人,他或许得一个人杀光他们。 亦或者不用。 一道半透明的黑色卷曲触手从晶镜中猛地窜出,游移如毒蟒般迅速缠住了一人,将其拖向晶镜之中,弥昂凝视着其动静,想要窥探其中一二,而数条触手接二连三地从中窜出将邪教徒拖向镜面,他们的血液和被绞缠至碎的骨肉飞散在地,弥昂隐约能听到他们灵魂被吞下时的尖叫声。谷 但那些邪教徒们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仿佛毫不在意,不知是被毒药还是被魔法侵蚀了心智,他们只是跪伏在地,有的人嚎啕大哭另一些人则狂笑不止,黑暗术士们低语祈祷,而扭曲晶镜的镜面在血液下逐渐如一层快要脱落的薄膜般具有弹性,那些涌现的魔力令其波浪般起伏。 弥昂双手握紧了阴影之矛,左手的掌心一片炽热,他凝视向晶镜之中,一阵令常人骨骼松软全身脱力的香气忽地弥漫开来。 “他”正在接近,弥昂无比确定这一点。 “如此美妙的灵魂,可惜却沾染了些许其他的味道。”轻柔的低语仿佛伴随着靡靡之音响起,“你的每一滴血都只会让你在我的土地上陷得更深,呵呵,迷醉吧,骑士。” “来送死吧。”弥昂没有丝毫动摇。 “我可以给你拥有一切的力量,但你的一切……”在那边黑暗的虚空中,弥昂看到他,或者说她,某种兼具着双性特点的存在,若非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两种性别的话,也许会出现更多。 在阴影中,他炽白的眼睛慢慢睁开。冰冷带螯的肢体,散发着诡谲粉紫光芒的舌头忽闪忽闪地伸出来,品尝着实体世界中空气中的芳香。他也等了很长时间。 阴影之矛在弥昂的手中震颤不已,他凝视着晶镜子彼端的存在,扭曲晶镜正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几个黑暗术士的头颅在魔法连接导致的冲击下直接炸碎开来,那东西踏着光,发出干的嘶嘶声,就像鹅毛笔在羊皮纸上的划痕。 一根纤长手指略微抬起,在黑暗中留下一道发光的纹路,那撕裂的半空中有被吞没灵魂的哀嚎声溢出,恶魔正在背后大发笑,他拨动着那些灵魂的碎片,像是在拨动竖琴般奏乐。 那笑声有着凡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余下未死的邪教徒们收到其吸引,开始匍匐着向扭曲晶镜的方向爬去,即使膝盖与手指在石片上摩得血肉模糊也未曾停止,他们已经完全被诱惑的狂喜冲溃了意志,无论是谁在此他们都只剩下死路一条。 唯一剩下的未曾动摇的灵魂只有弥昂与深藏在他灵魂深处的伊岚,作为最后保险的神力被她完全释放而出,而伴随着混沌之力的到来,左手中的泰波克之印也开始炽热,而阴影之矛上扭曲的光线环绕消散,三重超凡的力量在他的身上一同爆发,刹那间近乎可与前方的黑暗之力相抗。 “一个悲伤的小神,为什么不放开些呢,你明明可以获得快乐的。”那声音像是舌头在舔过唇边时说出的。 弥昂听不见伊岚的回应,他只是高举起阴影之矛,阴影正在从晶镜前扭曲的空间中伸展,仿佛最华丽的舞者转身一般优雅,在恶魔手指的轻微颤动下,六道利爪的阴影从虚空中延伸投影在地面上。 那些爆裂死者的血液不断渗入地下的同时升腾起血红的雾气,地面浮现出六条爪痕,不断切裂岩石向着弥昂逼近,看似虚幻的影子却仿佛比真正的刀锋更加锐利。 弥昂手持阴影之矛掠过面前的地面,当矛身与掠过的利爪阴影碰撞时,尖啸声像是针刺般涌向四面八方,地面的爪痕在地上停滞了,而弥昂横举起阴影之矛,深暗的矛身上现出四道仿佛被炽热利刃击中后产生的纹路,弥昂的肩旁和腿侧甲胄破裂,带着光芒的鲜血渗出,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沸腾的刺啦声。 与无形的利刃角力,弥昂脚下的石板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四周的岩壁与石柱正在溢散的风暴下颤抖不止。 虚无的利爪在半空中留下六道带火星的光印,又是一击交锋,弥昂失控地倒退,将枪锋刺入地面后才遏制住了退势。 黑暗中传来恶魔欢快的笑声,英勇战士的恐惧与心碎是他的佳肴,原本他从弥昂的身上品味到了乐趣,但现在的弥昂对他而言开始变得无聊起来了,如果他不能从其灵魂中品尝激烈的情感波动,那他会折磨现实的躯壳来找点乐子。 弥昂看着地面,手中的阴影之矛正在颤动不止,愤怒与战意不断滋生,他举起阴影之矛对准了扭曲晶镜所在的方向,摆出投掷的架势。 这行动似乎让对方有略微的惊讶,但弥昂很快从阴影中感觉到了喜意与跃跃欲试的波动,来自恶魔的讥嘲,诱惑,怨憎混杂在一起,他耳旁的声音混乱起来。 “你们凡人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丰富的感觉,弥漫着痛苦,未满足的欲望的气味,来吧,拥抱我,学习我等尊贵之主所赐予的礼物。”那声音咯咯笑着,介于男女之间。 别和恶魔争论,这是一个忠告。弥昂在内心反省自己,不在乎任何干扰,将全部的注意集中在兵刃与目标上,透过扭曲的空间与混乱的魔法,他正在逐渐看清幕后恶魔的真正面目,而心中的杀意也不断集中直指向前。 来,杀了他吧,然后加入他们之中。弥昂听出了这样的意思,但只是将阴影之矛握紧,身躯绷得像是拉满了的弓,双色光芒的符文在阴影之矛上闪烁熄灭,全力以赴的一击正蓄势待发。 “来吧……”弥昂听到恶魔唇齿摩挲的声音,对方显然已经跃跃欲试了。 弥昂将阴影之矛握得越来越紧,从他握紧矛身之处,一道道符文在阴影之矛上不受约束地亮起,不需任何言语,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柄神器的威能,只是一支拥有破坏凡间世界构架力量的长矛,籍此之力某种意义上这柄长矛终将命中其目标,无论他们相隔多远它也将一直追击下去。 周遭寂静了片刻,仿佛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所压制,而当大地再次颤动起来时,弥昂绷紧的脊背终于放松,接着转为双手握紧长矛,随后狂烈的一击直击中面前脚下的地面,毁灭性的力量在此释放,碰撞的魔法风暴刹那间四周十数米内的石板尽数四分五裂,从它们的裂隙之间紫光迸发而出,阴影之矛上的符文仿佛化作鲜血沉入了地下。 弥昂第一次感觉到恶魔失去了原本的从容不迫,并匆忙地发起进攻,暗影的螯肢与利爪越空而来,但弥昂将阴影之矛的力量更强烈地释放,破碎的石砖被掀飞,在地面之下道道魔法的脉络正在逐渐显现而出。 这就是部分的真相了,扭曲晶镜也好,神殿也罢,都只不过是这深埋在地下的祭礼仪式的部分,鲜血带着魔法与亵渎渗透入地底之中,让混沌的魔力不断凝聚,恶魔一直在吸引他向前发动攻势,但真正将他唤来现世的力量,其实一直埋藏在脚下。 弥昂举起阴影之矛,再度摆出投掷的姿态,此刻他完全忽略了恶魔足以让凡人崩溃的尖啸触动,幻觉的麝香也没有让他的目标偏离一点,最后伴随着利刃的破风声,阴影之矛仿若流星般冲入地下,直指向那运作着的庞大魔法仪式脉络。 魔法间的碰撞是致命而宏大的,弥昂最后听到了恶魔的一声牢骚,旋即是地震般的冲击不断涌上,被破坏的仪式矩阵将魔法不受控制地释放了出来,一个个魔法结点在连锁反应下湮灭,爆炸的烈风与强烈的震颤正在将周遭的一切夷为平地,他孤独的被魔法的辉光与崩溃的岩石残骸所包围。 地面下陷,天顶崩塌,弥昂平静地环顾四方,实际上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逃走了,也许随意的一块巨石都能够直接将他砸成肉泥,但裂开的地面上暗光一现,弥昂看到矛身依然黯淡无光的阴影之矛竟自动飞回,弥昂用唯独有足够力量的右臂抓住了阴影之矛,接着被其拖动着撞在了崩塌神殿的较量之中,周围的岩土砸落四散,但墙角这处却勉强支撑了下来。 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弥昂独自坐在黑暗之中,四周万物俱寂,一切虚幻的的欢乐与疯癫的幻影都已消失无踪,而这一片黑暗却反而令人感到安心了许多,弥昂靠在背后的砖石边,静默许久后终于感到一个与自己有着精神上联系的存在正在靠近。 砖石轻晃起来,几块碎石从头顶落下在弥昂的甲面上敲出脆响,上面的一小块岩石被打开,露出维的脸来。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维皱着眉看他,而弥昂只是苦笑无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恶兆 在被维拖着踏上古墓巨蝎穿行过深邃的地下时,弥昂闭上眼休憩,直到被维拖到一个不知何处的房间扔上毯垫后才睁开眼。 “抱歉,吵到你了。”维挠了挠头坐在一旁,“也没想到带你去哪不会被注意到,这里是一个等着拆除重建的钟楼,我之前临时找的的据点,门被封死了,因此一般该没多少人会来。” “你注意到我不见了?” “当然,我想去找你但没有人见到过,因此我快把努恩明面上的和地底下的地方翻遍了,你的古墓巨蝎也感觉不到你在何处,直到地底下的魔法之风涌出引起我们的注意时我们才一路挖下去找到那里。”维背着光坐在弥昂左手侧。 “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呀。”弥昂轻声道,回想着在地底经历的一切,一时间陷入沉默。 “你还好吗,说点什么吧,至少告诉发生了什么?”维似乎对这种沉默感到些许不安,伸出手但却又停在半空。 弥昂看向她,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冷。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在这里。” 维愣了刹那,旋即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你得休息一下,我该去帮你找到水和食物。” “不,我得知道我离开有多久了。” “到今天的话应该有十二天。” “这么久吗?”弥昂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些天努恩的情况又会有什么变化,希望他没有错过太多。 “所以说什么能把你拖这么久?” “恶魔和他的走狗们而已,就和以前一样,不过是新把戏,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弥昂坐起身,力气逐渐恢复了,而且没有头痛,想来他已经足可克服那些毒素与幻觉对他的影响,“你最近关注过努恩的事情吗,事态有没有变化?” “很少,不过努恩似乎一片平静。”维想了想,“你让我照看点的那个女孩,我有跟去看过两次,她都和那个叫尚-保罗的人呆在一起,基本都是她被邀请出去的。” 弥昂点了点头:“有发现端倪吗?” “没有,也许他隐藏得太好了,我怎么看都觉得可疑,你猜他就是我们那天碰到的那个恶魔王子?” “有可能,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给我的感觉异常不同。”弥昂回想着此前与恶魔王子的遭遇战,在此前恶魔王子以人类的身形隐藏在阴影下,虽然音色全然不同,但其举手投足中的感觉与那个来自努恩外的年轻贵族确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我总觉得,他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些什么,在夜幕下向我低语,诉说故事以及一种对人类而言原始而纯粹的感情,他和我面对过的所有敌人也许都不同,因为他带来的毁灭不来自堕落者常见的自我取悦,而是,一些其他的什么,这很古怪,与我认知的相差甚远,我想在此前或许有什么错过的真相,而现在他正希望将整个努恩变作他的舞台,让所有人切身体会他所传达的感情,但那究竟是什么,我可说不准。”弥昂抬手时碰到一件硬物,他转头看去,那是被他带出的阴影之矛。 此刻这件神器仿佛失去了全部力量般平放在他手旁,深黯的矛身表面上光彩全无,只有表面很浅的周围隐约能看到一些气流扰动般的景象,令其仿佛一片被截取的阴影般。 “这可是个危险家伙,我乍一接触就感觉到了,不过它的力量似乎暂时被耗尽了,但即使如此作为兵刃它也依然媲美任何神器。”维扫了一眼阴影之矛说道。 “误打误撞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居然最后会落在我手上,不管怎么看,它都是凝聚着混沌力量的兵刃,不过看起来我似乎给努恩的混沌教派制造了一个大麻烦。”弥昂将之握在手中晃了晃,回想着此前在地底的经历。 “确实不小,要知道地表上完全能感觉到地底发生的震荡,差不多整个努恩都有轻微震感,而中心的上方地层塌陷了数米,但几乎没有人员伤亡,我猜那也许是混沌教徒们的据点之一?” “至少有上百人,而且有不少高层,他们应该无人幸存。”弥昂回想了一下,虽然他造成的伤亡似乎还没有那个恶魔对混沌信徒们造成的伤亡大。 “那他们应该会收敛些了,猎巫人可还没放松戒备。” “不,他们只会加快脚步。”弥昂站起身,“我们也得尽快开始行动了。” “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维耸耸肩,“不过先跟我来,我有份礼物要暂时送给你。” *** 尚-保罗漫步在地下,少部分的古老隧道靠着结构与建材在坍塌中支撑了下来,但四周看起来依然满是破败的残骸,这条徒留的道路仿佛一道地底的伤痕般铭刻在这里,风沙与阳光都进入不了这里,只有少许渗出的地下水带来滴答的声响。 他继续前行着,破碎的神殿与雕像遗落在他的步伐后,那些诡谲而狰狞的雕像在他经过的瞬间崩溃碎裂,直到他来到这条路的尽头,一个被塌陷的碎石所掩埋的空间。 一阵破碎的声响后,他前方挡路的砖墙被切裂为数十碎块,而他则走入其中显露出的一小块空间,接着他提起手中的提灯,将遮光板打开了些,他其实不需要灯光的光芒也能看清,但他似乎依然习惯于这种贴近人类的做法。 灯光攀上那些破碎的岩石,它们掩埋着唯一挺立着的高耸承重柱,一些紫色的晶体反光在岩石中亮起。 尚-保罗伸手握住了一块紫色的晶体碎片,一阵哭泣与狂笑混杂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他摇了摇头,手一用力将晶体捏成了细碎的粉尘。 他转向一旁的黑暗,让光照亮那处:“你好,安妮塔。” 女人走出阴影向面前的人提裙行礼:“大人,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让你恭候多时了?”尚-保罗不咸不淡地问道。 “没有。”安妮塔依然低头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我正在准备收拾残局。” 尚-保罗轻笑一声后摇了摇头:“无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安妮塔没有多说什么,尚-保罗凝视着这片废墟,许久后仿佛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不能怀有期望,但不曾料到她的失败会如此彻底,行乐者协会的大半高层都葬身于此或是成了食粮,她们以为在这里的东西能瞒过我,但其实我早已知晓,毕竟这里有谁比我更接近地狱呢?” “大人,您……”安妮塔有些不安,色孽的恶魔王子理应华丽不凡,激情、放纵而又堕落,这才是欢愉之神仆从应有的面目,但尚-保罗的身上却似乎展现出些许格格不入的忧郁来,这让她费解又不安,但出于对升格者的尊重她从未有在意过这些,对其怀疑也在其展现的无可置疑的力量下烟消云散。 “她们担心什么我一清二楚,而事实上,在我的欲望与梦想里也从没有他们活下去的余地,而现在她们已自寻坟墓,你们呢?”尚-保罗回过身看向安妮塔,双眼完全被紫黑色所占据,脚下的影子颤动不止,仿佛在拉长变化。 安妮塔几乎要将头垂在地上:“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大人。” “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新的丝者,行乐者协会的残余也归你,去把残局收拾好,不过损失这么大,靠你把控住局面也不现实,必要的话就动动那些受我们影响的力量,反正你们也不需要这些太久了。” “是。”安妮塔转身离开,不敢回望一眼,逐渐消失在隧道深处的黑暗中。 尚-保罗站在黑暗中,无数只有他能听到的窃窃私语开始响起。 你做的事可没一件符合我的心意。 我倒觉得他做得不错。 他太固执了,太忧郁了,缺乏激情。 但他足够美丽。 不够完美。 他会让一切少上许多乐趣,就像那个骑士…… 尚-保罗忽略了那些低语,只注意到最后一句,他走到废墟之间,扭曲晶镜早已因为魔法的消散而一同瓦解回归,但他依然能捕捉到一些残留的东西,因此他能感知到,看到些许的残片,因此他知道了弥昂来过这里,而这的一切,显然拜他所赐。 “果然,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做到的,但可真是了不起的壮举。”尚-保罗轻轻吹了声口哨,“你伤了那家伙,而我也一向不喜欢他,不过你总是在给我带来麻烦,你不明白,早在工匠们动工兴建的那天,在蛊惑的僧侣将这城市奉献给神灵之前,恶兆便已被铭刻在岩石上了……” *** 玛丽卡坐在圆桌前的椅上,用银勺搅动着面前牛奶与水果的混合物,今天尚-保罗约她在这里见面,不过很罕见的,一向总会比她到得更早的尚-保罗今次显然有些迟到了,虽然玛丽卡有些奇怪,但她觉得尚-保罗并非是个会不守时的人,显然是有什么事拖住了他,因此她依然等候在此。 几乎每天他都会来拜访一次,大多数时候还会约自己一同前往某处,无论是歌剧院、俱乐部还是画廊,显然休闲娱乐占了大多数,只有几次才和她提起过正事,而她也不知道尚-保罗究竟打算怎么帮助自己,如果说他们的对手是努恩大法官的话,一个没什么人脉的官僚子弟和不知能否影响努恩的年轻贵族又能有什么作为? 还是说这是在追求自己,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表现得太冷淡了,或者说是他眼光太差,偏偏要找一个有点固执又书呆的人,努恩有的是才华样貌不缺的贵族小姐,他们又没有什么旧缘…… 玛丽卡苦笑一声,她居然开始想这些了,明明她一心只想为父亲报仇,至于更多的……她看着自己在银器上的倒影,沉思许久后也没有任何结论。 “不愧是学者,你总是能思虑到许多。”话语打断了她的思路,玛丽卡转头看到一旁街道边的尚-保罗。 尚-保罗首先开口致歉:“抱歉我迟到了,因此刚刚发生了一件重要的……家族事宜。” “没什么,我的时间还不算紧缺。”玛丽卡起身,“那么今天有打算吗?” “还是我们第一次去的歌剧院,之前的那位歌手今日还会登台。” “听起来不错。” “你有些郁郁寡欢?” “我害怕自己在荒废时光?” 尚保罗的步伐停了下来,看向玛丽卡的眼神意味深长:“相信我,你还会有更多的时光。” 玛丽卡在略微疑惑中再次来到了努恩大剧院,与此前无二的一同进入到剧场中,看手绘的画报今天似乎是又有了新的剧目登场。 透过棱镜的烛光如流水转动,伴随着以整个大厅为共鸣腔的管风琴奏乐,乐队的伴奏率先回响,伴随着帷幕的一层层打开,玛丽卡得以再度见到此前的那位歌手。 这次的她穿着一身紫黑色的羽织长衣,脸上依然戴着面具,帷幕后没有巨幅的背景板,只剩下黑色的暗幕布,而那极具穿透力的歌声仿佛无视距离的阻挠跨越而来。 她此次唱得是一首叙事诗,绝大多数的叙事诗都会取材自当地的故事,而这次舞台上歌谣中所传唱的故事显然她从未听闻过,那种悠远沧桑的感觉仿佛来自远方群山的边缘。 “透过一层层永恒的积云 凝视天空中漂泊的星辰, 既有信仰,也懂得爱憎, 未曾疑惑,不亵渎神明, 无数的往事如过眼云烟, 很难把它们一一记得清……” 玛丽卡不懂得歌词所叙述的故事,尽管能感觉到其中所饱含的历历深情,出于好奇她转过头看向尚-保罗,希望他能告诉她些什么,但在转头看到他的神情时却愣了神。 尚-保罗凝视着舞台上的少女,神情平静,而在他眼中,似乎能感觉到一些,好像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 “你,还好吗?”玛丽卡最后忍不住问道。 “嗯,抱歉我有些失态了。”尚-保罗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回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和你讲过我们家族祖先的故事,不过被后面的事打断了,你还记得我讲到哪里了吗,我该把剩下的告诉你。” “好像是……有一条蛇?” “嗯对,一条蛇。”尚-保罗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当那个男人无助地向他能想到的任何神祇祈祷的时候,一条在雪地中未受无惧寒冬的蛇从他的背后缓缓游移过来,接着那个男人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你说什么都愿意,很好,那就一言为定。’男人转过头看到了那条浑身闪耀着宝石色泽的蛇,与蛇的双眼对视了许久后,他回到了马车内,那天晚上他享用了一顿美餐,他会活下来,而且和他的家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过不是这些家人。” “你是说……”玛丽卡猜到了略过的故事部分,有些反胃地捂住嘴。 尚-保罗轻轻点了点头:“那个男人离开了雪原,赚了能淹没他两辈子的财富,娶妻生子,离世时他是一位备受尊的富裕贵族,但他还背着用钱无法还上的债务,他答应了那条蛇后的欠债,并且将纠缠他的子孙后代永不停歇的债务,那条蛇会一次又一次的来到这个家族要求还债,而只要应允了,那这个家族的富贵就会一直维持下去,而他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献上些血肉,打点一下黑暗中的资产,干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这有什么难的,最多不过是献上一代人的首个孩子,你觉得呢?” 他低头看向玛丽卡,四周因为歌剧表演遮上了灯光,但尚-保罗那双深蓝如宝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阴影中依然熠熠闪光,他的神情让玛丽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打心底感觉到一丝恐惧,既是为那个故事,也是因为其他的一些存在。 尚-保罗忽地直起身,原本笼罩的阴霾感忽然消散了,微弱的光照亮,他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当然,这只是故事而已,你该不会觉得我会这样口口声声指责自己的家族是一个异端吧?” 玛丽卡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但不安感却始终无法消散,而此时舞台上的歌声和奏乐都已经停止了。 “我们该回去了。”玛丽卡低声说道。 “没错。”尚-保罗点了点头,旋即起身。 两人一同离开登上马车,如往常般准备将玛丽卡送回宅邸,一路无言,玛丽卡看着窗外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穿越内墙的大门回到纽斯达特城区后,街道变得拥挤而喧嚣起来,这是努恩白天的常态,形形色色的人群走在街道上,马车艰难地与对向而来的马车会过,行驶的速度顿时放慢了许多。 “你在担心什么事?”尚-保罗看向玛丽卡开口。 “太多了,因此没有想多余的事情。”玛丽卡回应。 “那是想某个人吗?”尚-保罗勾起笑容。 “怎么会?”玛丽卡微恼地看向他,尚-保罗的金发散在脑后,玛丽卡盯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结识的那位巴托尼亚骑士,不知他现在在努恩最华贵的宫殿怎样了。 “看来我猜对了。”尚-保罗挑了挑眉。 “你……”玛丽卡刚响开口反驳,但一阵剧烈的轰鸣打断了她的话,接着整辆马车开始不断地颤抖起来,顶上的木板开始不住地传出碎裂的声响。 “危险!”尚-保罗猛地抓住玛丽卡的肩膀将她向后拖去,接着一把带利齿的剑刃从马车顶部切裂而入,剑锋直指向刚才玛丽卡所在的位置,阳光从车顶破碎的裂隙中渗入。 撞开马车的门带着玛丽卡翻滚而出,尚-保罗回身看到马车前的车夫已经身首分离,失控的马车向着周围的人群撞去,引得一旁的驮马同样受惊乱窜,街道上的人群避之不及。 “那家伙……”玛丽卡在翻滚的眩晕中匆匆一瞥看到了马车顶上的那人,他个子很高但并不健硕,身上穿着暗红的长袍并有白色的皮革绑带,手持着狰狞的长剑,兜帽与口罩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一双无光近乎干瘪的眼球,而更重要的是,那与当日刺杀她父亲的人是相似的服饰。 第三百七十三章 暗夜骑士 尚-保罗带着玛丽卡稳住身形,锐利的目光向四周扫视,他居然也会有大意的时候,也许他在人形的时候还不够强大,也许只是他分心了,不过这些敌人也确实不简单,他应该召唤点援军来摆脱麻烦吗? 也许什么都不需要。 杀手从即将侧翻的马车上一跃而下,提剑杀来,尽管挡在玛丽卡的身前但尚-保罗依然能看出他的目标指向的是玛丽卡,而出于他能找到的所有理由,尚-保罗都不会应允这点。 对方的速度迅疾如风,两个眨眼的功夫便已冲至面前,巨大的剑刃举过头顶重劈,而尚-保罗审视来势,一脚踹过道路摆摊的推车作为阻挡,两个篮筐里的水果滚落在地让地面变得不宜行走,而对方的剑势也为之一滞,趁此时机尚-保罗带着玛丽卡退到了剑圈之外。 只要坚持一会城市守卫应该就能赶到,因此尚-保罗也不会贸然释放本性的力量去碾碎敌人,那意味着直接暴露,可惜的是他今天没带任何一把佩剑出来,要不然还可以以高超的剑技为理由解决这个不知死活的杀手。 尚-保罗谨慎应对着不断靠近敌人的同时也在飞速地思索着,在努恩究竟有哪些人会有杀死玛丽卡的需要,同时对方依仗的又是什么,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隐藏着许多幕后力量,尚-保罗很快就能锁定其中部分有嫌疑的目标,而最大的无疑是那位最高法官,而能为他提供这种水平杀手的…… 一阵疼痛感从小臂上蔓延,绣着金色丝线的丝绸礼服破开一条口子,鲜血顺着染红了白色的袖子,尚-保罗皱了皱眉,他无法全力以赴而且多守少攻,因此被击中也是迟早的事情,而这略微激怒了他。 剑刃击中墙面敲碎砖石,碎裂的石片从两人四周飞散而过,被尚-保罗拖着踉踉跄跄逃过的玛丽卡裙摆勾在了断裂的木栏上,裙撑的坚韧把她拖倒半跪在地,抱着头挡住飞溅的碎石,几道细浅的血口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现,几声痛哼后她努力咬牙起身,她不希望拖任何人的后腿。 杀手干枯的眼睛几乎没有转动的迹象,但尚-保罗感觉到他似乎扫过了些什么,接着见到他猛力一拳砸入了墙面的裂隙中,运劲发力令全身骨骼都爆出脆响,而堆积不够结实的矮砖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顶端的砖石开始滑落。 发觉不好后尚-保罗猛地将玛丽卡扔向后方,此时也顾不得可能的连带伤害,接着向前扑去撞在杀手的身上,贴近扭打着将他拖开,而此时本就不牢靠的砖墙开始倾斜崩塌,缺乏粘合剂的石砖块块裂解落砸在地上,掀起大量的尘土。 踹开缠斗的杀手,尚-保罗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紫芒,周围的人群几乎都散开了,借着临时的烟尘掩护,也许他可以稍稍暴露一下。 但接下来的情况显然出人意料,在他准备主动进攻的时候,他听到了异于剑刃的破风声。 一道银光穿透烟尘飞向杀手所在之处,而这力道不足的抛掷被对方随手一挥击落,但攻击者显然立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目标第一的杀手直接不管背后的尚-保罗转头向着目标奔去,从地上一跃起身的尚-保罗却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前,手肘推击在杀手的背心处,连带着针对脖颈与后脑的打击,常人即使不毙命当场也该昏厥,但对方却只是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回身挥动剑锋,锋刃将尚-保罗胸前的领花劈得四散纷飞。 而借着回转的势头,杀手猛地将剑刃抛掷向不到十步外的玛丽卡,剑刃割裂残破的幕布向前,玛丽卡看着一道铁灰色的冷光在半空不断向眼前逼近,而几乎来不及闪躲,只能闭紧眼举手等着结局。 预想中的伤痛没有到来,玛丽卡缓缓睁开眼,剑锋停留在她面前两寸的距离,一步距离外,尚-保罗握紧剑身,血从割裂的手掌间滑落下来。 “维伦娜在上,你怎么做到的?”玛丽卡捂住因惊讶而张开的嘴。 “实际上,这有点难……”尚-保罗看了眼流血的手掌,张口正欲再说些什么,但背后的冲击遏制了他的话语。 冲过的杀手猛地撞在他的背上,推着尚-保罗向前冲去,直接撞上了后方店面的吹制玻璃窗,破碎的玻璃四散飞溅,三道伤痕在尚-保罗的脸上溅血。 这家伙,因为被阻挠太多将我作为必须除去的阻碍了吗?尚-保罗内心想着,他当然有能力发现和阻止对方的偷袭,但他想先拖着对方一同远离战场,眼前的餐具店就正好。 因为不想被街上的状况波及,因此餐具店的主人和几名客户老早关上了大门,但显然一道门栓还阻止不了两人的突进,尚-保罗用背摔将对方砸入了店面内,撞上的橱柜垮塌,摆放齐整的餐具哗啦啦地散落成一地银光。 尚-保罗抄起一把餐刀反手刺去,捅穿了杀手的肩膀,但对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苦地钳制住,双方的施力下餐刀在骨隙间折断了。 确实是不打折扣的银质餐具,没掺假混入铁之类的,因此软了些。尚-保罗避过对方砸断半张桌子的重击,眼神冷酷地扫过周围惶惶不安的几个人类,这群无能的家伙也是麻烦,如果他要动手将他们一起杀了绝对更好。 回过头,混杂着蜡味与灯油味的空气中,尚-保罗稍稍问道些许轻微的,烧焦的气味,而且不是烧焦木料纸张之类的,更像是血肉焚烧时的气味,他盯着那个有着非人动作力量的杀手,那道银质品造成的伤口处有轻微的烟飘出,他在内心中开始做出判断。 不再犹疑般,尚-保罗猛击对方的胸腔与喉咙,气管碎裂的手感在证实他的猜想,他看着对方枯萎的眼睛,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已经开始在衰弱下去。 而杀手似乎意料到了这点,他眼中血红中的光芒闪烁片刻,双手的指甲延长为利爪刺破手套探出,在向前的刹那猛地加速了近一倍,即使尚-保罗也有刹那的猝不及防,利爪扣在肩上,刺入皮肉封锁对手的行动,而空出的手直取对方的喉咙。 正当尚-保罗准备释放更多力量来应对眼前的局面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来,杀手的身躯上传来一阵剧颤,他的手也在半空停顿了刹那,接着猛地回身向后撕去,背后正是突然窜出的玛丽卡,而在对方转身的时候,尚-保罗看到其背后心口上正插着一把另银质餐刀。 背对着危险的敌人是个错误的决定,尚-保罗任由对方的利爪从肩上扯下一块血肉后推动着杀手背后的刀具刺穿了其心脏,这一击迅猛而锋利,尚-保罗的手掌几乎都刺入了血肉之中靠近了被击穿的心房,而此刻杀手的胸膛几乎破开了,折断的肋骨带着大片暗红的血喷出。 这感觉,不像是人类的心脏。尚-保罗皱了皱眉,面前的玛丽卡瘫倒在地,紧闭着眼大口喘息着,身上满是胸膛被击穿后杀手的污血,那些血液是极暗的红色,就像在腐败的血。 被击穿胸口的杀手还在挣扎,尽管他再无力量与尚-保罗抗衡,而尚-保罗拖着他走到了门店前,撕去他的兜帽与伪装,一具头发没剩多少,皮肤开始枯槁,但肌肉仍然坚韧的尸体出现在他眼前,因为牙龈的萎缩他长大口欲要噬咬时的牙齿显得狭长而具攻击性。 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尚-保罗审视着这个某种意义上已经死亡的杀手,它的血管呈现不自然的紫红色,那些暴起的血管如纹路般蔓延着,并在刺鼻的烧焦味与腐烂味中,令其迅速崩溃成枯槁的尸块。 他大致猜得出这是什么了,某种意义上之前活跃的杀手只不过是一具活动的尸体,但和吸血鬼那样的魔法生物不同,他不过是魔法的提线木偶,只不过比真正的木偶更多些自主权,制造他的办法也许类似于被封埋在石棺中的某些怪物,一种半转化的恶鬼,然后在巫术和魔法的作用下发挥出超人的体质,代价就是能维护的时间或许有限。 没太多功夫处理这只剩些许的残骸,城市卫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总是在事情结束后才姗姗来迟,尚-保罗不自觉地勾起些许嘲讽的笑容。 回头走到玛丽卡的身旁,她靠在墙边坐着地上的尘土,虽然她身上的血污已经够多了。 “还好吗?”尚-保罗随手将陈列的餐巾递过去。 “不。”玛丽卡有些沙哑地说道。 “放心,那家伙已经倒下了,身上只是一些污血而已,擦干净就好,至于衣裙没什么重要的。” “我知道……已经擦干净了,但抹不去……”玛丽卡的话让尚-保罗少有的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依然看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尚-保罗,脸上的污血都已擦干净,洁净如初,但双眼中的光彩已经黯淡下来,一片血雾在她的瞳孔前。 那躯体中充满了衰朽的魔法,尚-保罗意识到了这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 夜幕落下笼罩在努恩的上空,月光照亮的云层仿佛一面巨大的帷幕,很多居民区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了,白天连绵不绝的贸易车队也不见踪影,不过对于很多人而言,夜间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正对着努恩的内城城墙最高的建筑是维伦娜神殿的塔楼尖顶,巨大的铜钟在一刻钟前敲响了午夜的钟声,被惊飞的渡鸦在钟楼内盘转了两圈,其中两只落在了少女肩上。 维任由这些渡鸦在她身边徘徊,也许她身上的死亡气息令这些动物亲近,而她只是俯瞰着努恩这座城市,她在很多年前也曾偶尔路过这座城市一两次,而每次这座城市似乎都变得更加繁荣了,当然那些潜藏的腐化也在加深。 努恩是先进的,富有文化艺术的,也是层级分明的,世俗堕落的,她觉得那些新兴的报纸刊物应该加个努恩印象的版面,让市民们随机描述一下对这座城市的印象,那样的话应该会收集到许多类似于受诅咒的,该死的,疯狂而罪恶的…… 渡鸦们忽然惊飞而走,维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落地响动,她回过头去,一个纯黑的人影落在钟楼的另一处边缘,接着缓缓起身。 “感觉怎样?”维冲他笑了笑。 “感觉,非常好。”弥昂站起身活动双手,坚硬的黑曜石盔甲在他的活动下没有发出寻常骑士甲胄那不可掩盖的金属噪声,相反,柔软的内衬几乎吸音般让行动保持着寂静。 胸甲与膝甲上有着头颅形的雕刻,双肩与盔甲褶皱边缘延伸出的雕花上呈现出渡鸦与玫瑰根茎的纹路,弥昂摘下面罩呈骷髅形的头盔,捧在手中看了看。 “嗯,还挺合身的,看来我当初没把零件扔走是个正确的决定。”维歪头打量着弥昂,现在弥昂穿着的正是她原本的战甲,只不过为了贴合身形而重新用上了许多原本的配件。 即使在完全展现出吸血鬼的战斗姿态下,维也比弥昂矮上一些,身形也消瘦不少,因此以前她穿着的莫尔骑士甲胄并没有完全由原始的配件组成,添加了适合她战斗的甲板与叠起的绳带,不过现在由弥昂穿着倒是能完全撑起一整套战甲。 但是感觉更不像了,维上下打量着,心中的释然放仿佛多了一分。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弥昂打量着身上少有金属反光的甲胄。 “别在意,现在你需要的是能够避开封锁与巡逻的办法,这套甲胄会有不小的帮助,虽然要我说潜行不着甲才是最好的,除非你打算把看到你的人都杀光。”维调侃道。 “杀一个就够了,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找到真相。” “那么,第一个目标是什么?” “治愈所,对我而言事件最初的地方,我得重新梳理漏下的线索,一个混沌教派似乎已经覆灭,但它的背后还有真正危险的存在。”弥昂站在石雕的滴水兽上,昂首面对宽阔的努恩城。 “那就出发。”维吹了声口哨,一跃从高处沿着墙面滑落下去。 治愈所内的莎莉娅的神殿,自从那起谋杀之后这里就一直处于被封锁的状态,来自猎巫人的封条贴在窗户与大门前,即使开始落灰也没有拆下过,不过这里显然还是受到过整理,曾经散落一地的手抄经文现在已经重新编排齐整罗列起来,燃尽的蜡烛都被收拾走,不过没有新的灯油与灯火被添加进来,这里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治愈女神的神像在深邃的夜中依然显得圣洁高尚,她的神情永远是满怀悲悯的,弥昂觉得一个死者和一个穿着冥神盔甲的骑士来到这里或许有些冒犯了,但他们是为了找出胆敢在神殿杀戮的罪犯的真相,因此在微微行礼后,弥昂打开了神殿的顶端翻板,垂下准备好的绳索落下。 这个神殿的顶端有几处可以搬开的的瓦面,不过常人是无法单独打开的,而且神殿中央两层楼多的高度没有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借助绳索没法快速脱离还会留下痕迹,因此之后的搜查队也没有发现异样。 但重新将凶手假设为一个拥有翼翅可以飞行的恶魔王子,那样的话也许能稍做解释,而那狭长的链刃与伤口也有些许可以对得上的地方,三处伤口中两道较浅的是某种隐喻,而唯一的致命伤显然来自一件足够长的兵刃。 手从燃尽的香炉中拂过,手上只有很少的尘埃,这里被清理得太干净了,有限线索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弥昂不无遗憾地将余烬在鼻前嗅了嗅。 亲身体验过来自恶魔王子于色孽教派的恐惧之毒,他对于那种特别的毒药似乎有些熟悉了,而那些死去前极其惊恐的人,他们的恐惧或许不止来自死亡的到来。 维坐在殿内的长椅上,她可没兴趣找什么线索,只是在黑暗中靠着夜视注视着靠细微烧条的火光认真摸索与排查的弥昂。 “手抄经文,那个时候它洒了一地。”弥昂在宣讲台前找到了重新装订的经书,他用手掂量片刻,思忖着将其快速翻开,对于其中的内容他并不放在心上,每本经书都有严格的排版与条列,一旦有缺失错位感就会想到明显。 但经文没有差错,但弥昂在其中找到了数页与其他有着明显磨损不同的新纸张,这些是后来才补上的,可能是其他的莎莉娅修女所为,而上面墨水的光泽与侵染的程度也显然不同,而这样的手抄本应不会因误差而缺页,原本的页面早就被取下,可能已经是香炉中少许余烬的部分。 “恐惧毒素,余烬……墨水。”弥昂揭开了摆放墨水的短盒,数种不同的墨水摆放在瓶内,包括有铁胆墨水,炭墨水等不同种类的红黑水墨。 将它们挨个在鼻前嗅了嗅,失望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也许是时间太久毒素已经挥发,也可能是后来被处理掉了。 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发现?弥昂撑着桌子起身,右侧一阵随晃动的哗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羽毛笔。”灵光一现,弥昂将那些羽毛笔挨个抽出比对,直到其中一支浸染墨水的羽毛上,弥昂根处深吸口气后感觉到极其细微的熟悉影响,很快他确认了目标。 “有新发现?”维看到弥昂的神色后问道。 “有一点了,不过要摸清头绪我们要知道的更多。” “那该怎么做,你不是说那个混沌教派几乎被灭亡了吗?” “对,最好能抓到他们的人来套问,不过那场惨剧里,除了我……”弥昂回想起地下的事情,眉头微皱,当时有可能幸存的,也许不只有他自己。 “还有其他人可能知道些线索?” “没错。”弥昂将手抄经文合拢,“但先找到他才行,而好在我在努恩能找到援手。” 第三百七十四章 联系 卡斯兰匆匆地从神殿外的走廊上快步穿过,带着他从不离身的战锤,对于异端典籍的翻译工作还没有完全完成,只有少数信仰最坚定的西格玛教派牧师才有资格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毁灭之力无时不刻不在威胁着这个世界,必须争取每分每秒的时间。 路途中他看到了一支匆匆路过的队伍,为首的人他戴着高高的宽边帽,穿着深色的长摆风衣,带着疤痕的脸上神情严肃,在看到卡斯兰后他向战斗牧师行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卡斯兰叫住了。 卡斯兰有些好奇这些西格玛圣殿骑士们何以匆匆路过此地,即使在猎巫人这样令任何有罪和无辜之人都感到恐惧的人群中,西格玛圣殿骑士也比其他任何团体都更能体现猎巫人的可怕声名,这些猎巫人长期受到西格玛尔教会的支持和资助,其神圣职责是保护帝国和它的公民免受毁灭之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圣殿骑士们除了祷告和接受任务外很少会在神殿逗留太久,因为毁灭永不休息,因此这些人出现在此处只能说明又发生了与异端相关的事务。 “我们前来接受任务,大人。”猎巫人压低嗓音说道。 “发生了什么?” “秘密汇报,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年轻人在神殿前说有邪教在威胁努恩,守卫的武士很快就把他拖走了。”猎巫人耸耸肩,“我们就是来处理这个的。” 卡斯兰点了点头:“近来我总觉得有些不祥的征兆,时刻警惕,战士们。” 双方错开继续前行,卡斯兰路过成排的烛火与燃烧的油灯,神殿屋檐边缘与耸立的雕像头像变形的影子,在途径过庭院的这一段后,卡斯兰走了两步顿住了脚步,开始回想刚才路途时的感觉,手摸上战锤的锤柄回身看去,他感觉刚才的阴影中有些什么。 “你找麻烦找地方了。”卡斯兰沉声说着,缓步走回廊道的石柱之间。 在经过一个耸立的圣人雕像时,卡斯兰的锤头猛地指向雕像背后的阴影,同时呵道:“出来。” 轻微的震动与脚步声传来,仿佛是刻意让对方能察觉到一般,卡斯兰忽地意识到对方在他的背后,当即转身保持警戒地架势。 穿着莫尔骑士甲胄的弥昂从阴影中走出,直到火光在板甲起伏的边缘带起不同的反光时,卡斯兰才能看清这套黑暗深邃如夜的战甲。 “你好,卡斯兰。”在对方准备挥动战锤将入侵者砸碎前,弥昂将头盔摘下直面战斗牧师。 “是你,我隐约记得你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卡斯兰的手略微收回,但仍握紧战锤贴在胸口前。 “是的,因为我可能与亵渎的异端力量有接触,你怎么认为呢,战斗牧师?”弥昂平静地看向卡斯兰。 战斗牧师沉默了片刻:“在我呼叫其他人来缉捕你之前,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说明来意。” “其实已经很足够了。”弥昂点了点头,“努恩有不只一个混沌势力正在活动,其中有一个应该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但还有更可怖的力量隐藏于城市中,或者说他们化身为了这个城市的一部分。” “有更详细些的吗?” “一个恶魔王子,这样说如何?” 卡斯兰的神色动容了,这样一个消息显然令他生出对异端怒火的同时也感到些许怀揣不安,恶魔王子是混沌最强大的仆人与爪牙之一,一个恶魔王子隐藏于纽恩的消息足够让西格玛教会和猎巫人们想把努恩的所有市民都挨个“确认”其纯洁,尽管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太多,对于他我只有猜测而非答案,而且还有其他的问题没有解决,例如他如何一直稳定地存在与现世之中,我来这里是为真相增添线索。” “你想知道什么?” “现有的所有被关押的混沌信徒所在处,包括那个被关押的人在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个外人?”卡斯兰深深皱眉? “我也觉得你不会。”弥昂点了点头,“但我会找到的,因为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比如我不只是一个人来,再比如还有人跟着刚才的那位猎巫人。” 卡斯兰闻言瞪大了眼,握紧战锤就要上前:“你……” “请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不会让混沌的力量更深地伤害努恩。”弥昂的话语让卡斯兰的动作放缓了一点。 战斗牧师沉默数秒,最后说道:“有些事我该告诉你,奥兰多之前也来找过我,请求我帮忙解决你身上的通缉问题,很遗憾这并非是我一人解除的通缉,不过他给我带来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比如你们在努恩曾经遇上过几个女孩,其中一个,似乎发生了些意外……” 在离开的时候,弥昂的心情带上了几分烦躁,他将头盔戴好后转头跃入阴影之中,接着快速翻越前行,在他与卡斯兰交谈的时候,维一直在偷偷跟着那队猎巫人,并且在她的路途的拐角处熄灭了常亮的油灯作为指引,沿着这条路,弥昂悄无声息地避开守卫与可能迎头撞上的牧师学徒们,现在的他要抓紧每一分时间。 沿着痕迹一路来到神殿边缘本作为旧仓库的临时关押处,隔着很远弥昂都能听到猎巫人们的审讯声,弥昂曾经遇到过奥肯,但在他对帝国猎巫人的有限认知里,这些狂热的信徒有着对异端应有的冷酷与愤怒,因此他甚至有些担心猎巫人会因为愤怒而采取更暴力的措施。 但在几声闷哼开始后,弥昂知道他不用担心猎巫人可能的暴力惩罚了。 房门外猎巫人的追随者歪七竖八地横躺在地,并没有太多苦战的痕迹,而弥昂进入到屋内时,维懒散地靠在床边,地上还躺着昏厥的猎巫人,而一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干得不错。”弥昂查看了一下猎巫人的情况,只是简单的敲晕,用不了多久他就能重新生龙活虎地烧人了。 “当然,轻轻松松。”维摆了摆手。 “你……没有觉得有哪不舒服吗?”弥昂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感觉呀。”维有点疑惑地抬手看了看身上。 “这里毕竟是西格玛的神殿,你在这对神明的信徒施加暴力,可能会遭到惩罚也说不定。”弥昂摇了摇头。 “平常我也会觉得很难受,但现在可还没什么事,甚至让我亲自去碰碰圣像我也有勇气。”维背着手走向前,“就是这个家伙了,按你的说法这混蛋欺骗暗算了你,我该把他大卸八块吗?” “没必要,他也只是个可悲的人。”弥昂走上前将油灯的小窗开大,让光芒能完全照亮他,被绑在椅子上的琼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黑甲骑士。 之前的下水道中他脸上带着污秽与皮帽,因此弥昂没有完全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此时看清后他略有些惊讶,虽然留了一副络腮胡子,但琼斯实际上比看起来年轻的多,也许比他还有小上一些,而且相当英俊,如果能穿上一身正规的服饰俨然贵族的模样。 “你,你没有死……”琼斯看着他,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没错,而且那些家伙差不多死得一干二净了。”弥昂站在他身前抓住绑缚着他的麻绳,几乎把高大的琼斯连带着椅子一起抬了起来,琼斯被迫仰视着弥昂,而弥昂的神情则是漠然平静,看不出一丝怒火。 “你杀了他们,这怎么可能?” “不算是,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结果已经很清晰了,我隐约能猜到你是为了救谁而选择与混沌信徒合作,但你背叛了我信任,你说我该怎样做?”弥昂的质问如震雷般在琼斯耳旁回响。 “无非一死。”短暂的懊悔不安后,琼斯惨然一笑,“我来这里就想过这个结局,也许我会被猎巫人连带着那些杂种们一起被绑上火刑架,但是我不在乎了,我想让那些渣滓血流成河,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那你大可用我的命来偿还我的过错。” “你以为我要杀了你?还没必要。”弥昂甩开他,让椅子重新平放下来。 “那你想怎样?”琼斯疑惑道。 “告诉我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他们还有哪里有据点,有哪些你知道的邪教徒躲藏之地,你知道的一切的一切。”弥昂冷声道。 正当弥昂与琼斯的对话正在继续的时候,维忽然开口道:“有人要来了,而且还不少。” 弥昂闻言后点了点头:“卡斯兰已经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了,但有些抱歉,我可能得给他造成多一些困扰了……带这家伙一起走。” “既然你这么说,那他就还有些价值。”维神情冰冷地瞥了琼斯一眼,忽地伸出手,琼斯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凉意掠过后身上的绳索便尽数被斩断。 当卫队们赶来的时候,只看到还在昏迷中的猎巫人与其随从,而囚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队伍中的卡斯兰神情有些难看又心虚地四下搜索着弥昂的身影,同时在内心里痛斥自己不该听这些异教徒的谎言,竟然惹出这种事,尽管弥昂根本没有答应过什么。 依仗脚力与事先计划的路线,弥昂与维迅速带着琼斯脱离了神殿,转头通过打穿的水井回到了他们最熟悉的安全路线——努恩的下水道中。 “你先带他去避难所,我得先离开一趟。”弥昂只和维说了这些后便迅速向与避难所相反的路线赶去。 维抱着手耸了耸肩:“真是不客气。”接着冷冷瞥了琼斯一眼,“你可别想着逃。” “当然,绝对不会。”琼斯忙不迭地摇头,这个冰冷少女给他的威慑感比弥昂更甚。 而弥昂赶去的方向则是玛丽卡的宅邸,从卡斯兰的口中,他才得知奥兰多转告而来的近况,玛丽卡遭到了杀手的袭击还受了伤。 当他趁着夜色回到玛丽卡的宅邸的时候,才知道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 玛丽卡的双眼上蒙着纱布,而维姬跟在她的身边引导着她前进,奥兰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神情有些许颓丧。 在看到弥昂的瞬间,奥兰多脸上的阴霾尽数散去,神情激动地几乎要抓着弥昂把他扔到墙上,一阵连珠炮般的询问:“你最近跑哪去了,知道最近的情况吗,还有玛丽卡她……” 弥昂按住他的肩让他冷静一点:“一件件来,首先是玛丽卡她怎样了,我从卡斯兰那里得知她受到杀手的袭击受了伤。” 奥兰多神情再次变得苦恼:“不只是受伤,是毒,她可能再也看不见了,都怪我跑去当什么剑术导师,如果我一直保护她的话……” “这不怪你,毕竟事先我也是支持这个主意的。”一旁的玛丽卡开口,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因为失明的原因有些站定不稳,维姬一直搀扶着她。 弥昂看向她,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被混沌教派所纠缠,也许他也可以及时制止这件事的发生,但他还是压下心绪冷静地问道:“很抱歉这段时间我不在,我会解释,但你能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吗,尽管这对你可能会很难受。” “我来说吧,大致的我已经清楚的差不多了。”奥兰多忍不住开口道。 “不,我知道得更清晰,而且你的朋友肯定还有问题要问,放心吧,我还不会被这种事击倒。”玛丽卡握紧维姬的手,开始再次详细讲述起当日受到袭击时发生之事。 在听完维姬对当日的描述后,弥昂沉思片刻:“尚-保罗,他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他每天都会来,不像我很难抽身回来,要说照顾也算是无微不至,还专门派了新的仆人来照料,不过都被拒绝了。”奥兰多语气带着点酸味地说道。 “看起来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那凶手的来历你知道些什么吗?” “一个可怕的家伙,幸好尚-保罗拖住了他,据说他最后变成了灰烬。”玛丽卡回想起那日的事后仍心有余悸。 “哼,我猜他们就是一伙的,为了博取你的信任,让你不得不依赖他。”奥兰多嗤之以鼻。 “那倒不一定。”弥昂虽然怀疑尚-保罗的目的,但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他们不像是同一战线的人,虽然如果他有所图,得到你的信任会更有利,但他很谨慎,大白天的谋杀不是他会做的,而且那个杀手与你父亲死亡当时的闯入者相似,而你说他在帮你找到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手段不像同一人所为。” “同一人所为,你是说……” “杀害玛丽卡父亲,又袭击她的幕后黑手,杀死莎莉娅修女和犯罪首领的凶手,尚-保罗透露的,努恩的大法官,混沌教派,还有那个尚-保罗本人。”弥昂回想着种种一切,“他们中有真正的控制者也有仆从,我会理清的。” “而我会解决那个混蛋。”奥兰多一字一顿道。 “别忘了你明面上的工作,而且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找到敌人就交给你了,我负责砍杀。” “要弄清整件事情并不容易,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尚-保罗对袭击玛丽卡的人了解可能是最多的,他可能清楚那杀手来自哪里。”弥昂开口道,“而我这里也有一个突破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求证 尚保罗站在窗前,凝视着夜幕下的努恩,贵族、富商与官员们的马车灯火在街道上游移,房间内没有点亮灯火,他的脸大半隐没在黑暗中,随着一道墨绿光源被他抛弃落下间闪现,而他的脸不断变化着,邪恶、俊美、恐怖逐一闪灭而过。 他手中的光源最后一次落下,被他握在掌心中,尚保罗转头看向房间尽头的黑暗,轻声开口道:“你迟到了。” 黄铜的烛台轻磕在桌上发出声响,蜡烛被逐一点亮,光芒映照出一个暗红长裙女人的身形,她挂着慵懒的笑容,提了提裙摆行礼后说道:“抱歉,你知道摆脱监视没那么容易。” “有遇到麻烦吗?”尚-保罗又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她。 罗斯摇了摇头:“没撞上真的麻烦,多亏了你让凯茜送来的面具,我让一个女孩伪装成我,撑上一会不成问题。” “有叙叙旧吗?” “嗯,不过没太多时间,其实这几年我偶尔也会见到她,她的变化可真大,当年她可不是最受欢迎的女孩……”说到这里的时候罗斯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咙般停下,惴惴不安地看向尚保罗。 令她惊讶的是,尚保罗并没有展现出愤怒或是厌憎的气息,他只是默默凝视着窗外,片刻后回过身来道:“很意外吗,其实我自己也一样。” 罗斯借助吸血鬼的黑暗视觉看清了尚-保罗,她点着蜡烛带来的光亮在靠近尚保罗身旁一英尺范围内时如被截去般消失,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浓重的阴影之中,直到他走动时驱散那片阴霾。 “痛苦与欢愉,憎恨与爱,我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被扰乱,悲喜的界限被打破,这便是神的恩赐了。”尚保罗的双手上骨刺从关节刺破皮肤而出,在他握紧手后那些变化又逐渐平息下来,愈合如初。 “这就是你这些年一直所遭遇的吗?”罗斯低声道。 “不止如此,我还在变得更强,但……”尚保罗略带嘲讽的一笑,“你早晚也会明白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带你来是为了这个。” 一块墨绿宝石般的物块被尚保罗扔了出来落在罗斯的手中,在接触的刹那罗斯就感受到了蕴含其中的不洁魔力,对于吸血鬼而言这种混浊的魔力很有价值,而即使不看她也能猜得出来那是什么。 “一块次元石。”罗斯将其捏在指尖举起至眼前,“有趣之处在与它被雕刻成了一颗牙齿的形状,谁会用这种珍贵的原材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之前遭到过一次刺杀,这是我从那个几乎自焚殆尽的杀手残骸中找到的,我猜它镶嵌在那杀手的嘴里,那家伙几乎没有自我意识和灵魂,而且似乎阳光会灼烧它,导致它最后因为失控的魔力而崩溃,而我推测它和你们应该大有关系。” “我们?”罗斯皱了皱眉,“那些姐妹们?我听说确实有一些通过从尼古拉契家族里学来的,通过死灵法术对活物进行异化的办法,不过我加入的时间太短暂了,几乎没有接触过,但我能肯定,莱弥亚姐妹会即使需要杀手,也不会是这种廉价的凶手。” “也许吧,我有一点需要作证的推测。”尚保罗点了点头,“因为没有实物,因此我大致的判断是,这种杀手是利用吸血鬼的血以及其他药物作为材料制成的,他们无法行动太久,这些次元石的镶嵌会让魔法不断渗入其躯体内,直到其受到某种驱动而行动,不过他们的出动是一次性的。” “用来进行必要的刺杀,而凶手会化作一团灰烬,听起来是有点用的手段。” “是的,但这种浪费次元石的做法需要两个条件,其一对方有办法收集到次元石这种违禁品,其二便是他缺乏必要的知识因此对次元石的珍贵毫无认识,但又有这种制作活尸的手段,真是矛盾,但努恩中确实有这样的家伙。” “谁?” “亚米娜伯爵夫人的丈夫,努恩大法官格尔德。”尚保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闪烁出些许炽烈的白光,“我在当低王的时候了解到有些走私的药物会从努恩大学经过一道后送达他的手上,而我之前从凯茜参与的走私那截下了一份次元石,我猜其中部分与他也不无关系,但绝大多数的次元石其实是曾经的行乐者协会走私带来,据我所知他们没什么联系。” “那又是怎么回事?” “犯罪家族的两面通吃而已,他们一边为教派服务的同时也在努恩的官僚中上下打点,努恩大法官想插手不难,不过我这些都是推测,我还得去求证一下看看。” “怎么去求证?”罗斯不解道。 “直接过去。”尚保罗露出尖锐的牙一笑,翼翅在身后展开。 *** 弥昂行走在夜幕下,背着泰波克之翼,手持阴影之矛,自从熟悉于此道后,他的行动开始越来越悄无声息。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也许你会惹怒她们?”维在他的身旁思索着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你会帮我吗?” “别用这样紧迫的提问呀,不过如果她们要找你的麻烦,我会和你并肩作战就是了。”维摆摆手示意,“不过不先去审问俘虏吗?” 弥昂的步伐慢了片刻后又重新回到匀速:“我今天不需要太久,而且你说过现在她们很少会现身,错过了恐怕很难一次找到她们。” “这话听起来像是想把她们一网打尽。”维说到这时忍不住轻笑。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这么做的。”弥昂的表情似乎逐渐冻结般,他戴上头盔,停在一栋用以举行沙龙聚会的宅邸门前,今天这里似乎不准备举行夜间聚会,守卫都没有准备在岗,但空寂让这里显得更加深邃危险了。 门没上锁,显然是特意的,维带着弥昂来到了大厅的楼梯下方,打开了一扇通往黑暗门,通过一段向下的狭窄螺旋梯走去,楼梯蜿蜒经过两层楼的高度,来到底层时一切都异常安静,深蓝色的阿拉比地毯铺在中央,墙上挂着几盏闪烁昏暗光亮的油灯。 走到中间的一扇门前,维轻轻地敲了敲,过了会,伴随着脚步声,门扉开启的同时一个漂亮的金发年轻女孩探出头看去,在看到维的时候她走出来行礼。 “欢迎光临,殿下,还有这位先生,夫人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别带着武器。”她低着头说道。 “我可不是来做客的,一会先躲远点吧。”弥昂看了看她,接着向门内走去。 “那可……”女孩准备再说点什么,但维抬手将她拉出门后,反手将门关死。 走进一个布置得华丽富贵的前厅,带厚实绒垫的长椅摆列在两侧,涂漆矮桌上有装满鲜花的水晶花瓶,枝形吊灯将柔和的光线投射在墙面边缘,但在靠近那些长椅的区域光线又太多黯淡,而在那些昏暗中,弥昂看到几个女人躺坐在深红华丽的天鹅绒和锦缎装饰的优发和长椅上,她们都惊人的美丽。 其中亚米娜夫人与艾米丽是弥昂此前见过的,不过似乎出于这处不同的场合,她们没有掩饰更多吸血鬼的气质,因此在美丽中带上了些许诡谲神秘的气质。 亚米娜穿着一件深红色的丝质长袍,长袍像一股鲜血一样洒在地板上,她抬头看向弥昂说道:“欢迎,巴托尼亚的骑士,不过不请自来闯入可不符合一位骑士的礼节,要请坐吗?” 没有侍从会端来凳椅,现在这个房间内只有弥昂一个人类,不算维在内,有六个吸血鬼的威胁。 “没有那个必要。”弥昂扫视了一眼,目光经过时那些吸血鬼似乎有些不安,因此弥昂听到了兵刃在闸内晃动时的声音。 “好吧,别把气氛弄得太僵了,维,你带你的朋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艾米丽打个圆场希望缓和一下现在的氛围,尽管她对维的所作所为也是担忧不解,这个秘会地点是差不多两百年前被维意外得知的,她们很少会使用了。 “正事而已,关于要对付的混沌教派。”维随意地走到一处空置的椅子坐了上去。 “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要商谈的氛围。”亚米娜的眼神不安地在弥昂手中的阴影之矛上扫视着,“这气势似乎是要大开杀戒一样。” 弥昂缓缓开口:“根据你的回答,这也不是不可能。” 瞬间原本就近乎紧绷的氛围似乎被激化了,暗处中兵刃滑动的声响显现,但弥昂对此视若无睹。 “都安静。”亚米娜开口,似乎带有权威般遏制了可能的冲动。 “在那之前。”她最后说。“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我必须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共同的敌人被击败后转而攻击我们。” “如果我得到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弥昂紧握的阴影之矛锋刃上发出微微颤动的声响。 艾米丽看向对面的维,眼神中满是询问,但维只是摊了摊手,示意她冷静。 “你需要什么?”亚米娜咬住了牙。 “我的一个朋友受到了袭击,那个杀手在阳光下焚尽了,而据我所知,这和你明面上的丈夫似乎有所关联,我相信莱弥亚的女人们在暗地足够把握自己丈夫的行动,那么现在,告诉我答案吧。”弥昂的神情因为压抑的杀意而森冷。 短暂的时间内,这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亚米娜的眼神晃动着,心中几个想法不断盘旋。 “我们不可能听他的。”在亚米娜开口前,一直旁观的一个吸血鬼冷冷开口了。“让一个外人威胁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行为继续下去,没人尝过他的味道,我们不能让没有被我们束缚的人行动,你不能让他会把我们暴露给所有的努恩人,那就完了。” “咳咳,我尝过,另外如果努恩落到混沌手上,你们也是大败亏输。”维开口了,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时她耸了耸肩,“实话实说,他其实很值得信赖。” “虽然你是血龙的族裔,但现在你难道站在人类那边?”又一个恼怒的贵妇人开口了。 “那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他要杀了你们,我不会加入他,但如果你们要动手……”维露出犬齿,“那我却不会坐视不理。” “你在威胁我们!?” 亚米娜在争吵演变为武斗前拍了拍手:“停下,这里可不能战斗,骑士,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但我需要你维护我的秘密,而且我还要靠我的丈夫收拢在努恩的利益网络,你不能急匆匆地就去杀了他。” “你需要多久?” “两个星期。” “太久了……但我会努力给你一点时间的。” “这是你的保证吗?” “在我下次来到努恩之前,你们这些吸血鬼还不用担惊受怕。”弥昂用平静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亚米娜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开口道:“好吧,至少我们暂时有共同的敌人。” *** 努恩大法官的宅邸内,作为大法官的格尔德坐在长椅上翻阅着文件,夜间他需要咖啡和甜点打起精神,在他又一次伸手摸向矮几的时候,只摸到了带残渣的盘子,而瓷杯内的咖啡也已经被喝空了。 “又没了。”格尔德嘟囔着,用力摇了摇一旁的铃铛呼唤仆从前来,一般每次铃铛响后,无论什么时间内都会有仆役在一分钟内到达,但今天在他连续两次摇铃后,门外依然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格尔德有些暴躁地起身:“这些偷懒的家伙,难道什么事都要我给他们套着锁链去办吗。” 他猛地起身推开房门,向外喊道:“别偷懒睡觉,立刻给我拿东西上来,除非你们想被扔出门外,努恩有的是人想在这服务。” 格尔德的声音回响在宅邸之中,这种回响声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当回音消散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里有多安静,而且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足够把人惊醒了,但他有十数人的宅邸中却没有一丝回应的动静。 他猛地回身关上了门,奔至窗户边,从这里能看到楼下门前的站岗的两个守卫,令人心安的是他们还在,因此格尔德大声疾呼让他们进来帮忙。 直到守卫跑入宅邸内时,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因此再次探出头看清,但此时的宅邸内依然是一片死寂,那两个守卫仿佛闯入被吞没了般。 格尔德畏缩地倒退了,本能将门关紧,但在他的身后,忽地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隐约间一个身影坐在他桌前。 他回头看去,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晚上好,大法官。”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过去的阴影 一片漆黑之中,格尔德只能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看到一个扭曲的轮廓,在他的视野里,那个身影似乎时而消瘦时而又比人类更为高大,他觉得那也许只是自己视野不清导致错看了家具。 “你是……”他刚准备开口,当对方立刻打断了他。 “别发问,你没这个权利。” 格尔德打赌对方肯定笑了起来, 尽管昏暗中他看到的似乎只有一闪而过的森冷线条。 一道幽蓝的火光在他的身侧亮起,吓得格尔德退开两步,虽后看清了那是他的房间内的一盏落地灯,里面的烛火因为仆役添加燃料而从未熄灭过,直到刚才,而现在其中烁跃着令人不安的暗蓝色火光, 扭曲的火焰中似乎隐约出现一个人的面孔来。 “我会找到我需要的答案。”那团火焰的跃动似乎象征着声带的震颤,音源藏匿于火焰之后的阴影中。 格尔德靠近身后的门扉用力拉动门栓, 但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撼动分毫。 “别费那个力气,我还不一定会杀了你呢。”那个声音的位置转移了,伴随着在房间角落里的又一束幽蓝火焰亮起,那是他原本的烛台。 火光接二连三地亮起,但都只能让人们看出火焰跃动的形状而无法观察到周遭的一切,但光亮靠近某个边缘的时候它们再度被黑暗吞没了。 格尔德惊惶地打转想要再找到那个身影,但星点的火光中他什么也无法发现,只觉得有某种无形而可怖的东西,察觉不到来源而又无处不再地向他接近。 “你是什么人?”格尔德顾不得对方此前的提醒,大声呵问道。 “你认识过得很多人。”对方似乎不在意被禁止的发问,黑暗中阴冷的凝视感令人毛骨悚然,“我猜你需要提示吗?” 一团扭曲的火焰飘荡到他面前,接着是一声尖叫,火焰似乎变作了一个扭曲痛苦的人脸。 格尔德并不认得,也许他曾经见过,但他见到过的痛苦扭曲的面庞太多了,特别是燃尽在火焰中的, 根本不需耗费精力去记忆和回忆。 “不, 离我远点。”几乎连滚带爬地跑开,格尔德在黑暗中撞上了什么,栽倒在前方,鼻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烟灰味。 这是他房内的壁炉,察觉到这点时他心中的求生欲催促着他奋力爬起,向着壁炉旁边的柜上摸索着,很快触碰到了一阵金属的冰冷感,那是他陈列在上的铳枪,因为政敌不少,他一直谨慎防备刺杀的可能。 “快点动手啊,你在等什么?”低语在他耳边蛊惑着,格尔德有些发颤地举起枪,他的面前那些幽魂般的火焰退让了,而一道黑影正在接近。 他大吼着扣动扳机,购自矮人的精工手枪喷出灼热的火舌,黑暗中一道短促的光响起,枪口的爆鸣声在转瞬即逝,而黑暗中没有击中的声响, 格尔德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短暂的寂静,接着是一阵咀嚼般的声响, 黑暗中的身影叹息道:“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就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不理解对方究竟在说些什么,格尔德感觉到一只冰冷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抵在墙面上,壁炉中幽蓝的火光窜起,周围的鬼火聚拢而来,黑暗中一双散发苍白光芒的眼睛亮起,接着是闪烁的符文,被照亮的角质皮肤的面庞,露出的利齿开合间一股诡异的糜烂香气溢散而出。 “我们十年前就见过面了,你难道以为这可以逃避吗?”仿佛一千张口正在他的耳边尖叫。 格尔德被逼到极致的神经开始让他尖叫。 尚-保罗坐在圆桌边,不紧不慢地为手中的咖啡加糖,周边温暖的火光一切如常,只不过前方地上抽搐着身躯,翻着白眼尖叫的人有些格格不入罢了。 “瞧,我的审讯手段可比你们仁慈多了不是吗?”尚-保罗轻笑着喝光咖啡,走到抽搐的格尔德身旁,“而且不会有所遗漏,让我们去看看你藏匿的东西吧。” 拖着格尔德一路走到宅邸的底层,尚-保罗按下楼梯后侧角落内的一块木板,等其翘起后再一推入到某个机关的卡槽内,旋即楼梯的后侧边翻倒下来,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 尽管这里没有点亮一处灯火,但尚-保罗却毫无阻碍地迈步其中,通过两层楼高的走道后,他们抵达了最底层的空间,一处仿佛是安葬死者的地下墓园般的大殿中,而与真正的莫尔墓园相差的则是冥神的雕像,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破碎的石堆。 十个石棺陈列在其中,奇异的是上面生长有鲜红的藤蔓蔷薇,带刺的藤蔓纠缠在石棺的表面,根系深深扎在石棺那碎裂的表面。 其中一个石棺已经打开了,周围的蔷薇也枯萎凋零,尚-保罗走近那口石棺,两寸后的大理石棺材盖板崩碎成十数块,而在石棺内只剩下一片半透明的淡绿色液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药味,除此以外别无所有。 尚-保罗凝视着那药水,伸手从中拾起了些许磨碎的草药叶片,放在嘴里咀嚼了片刻后添了添牙膛,一股刺激的麻痹感在他的口腔内传开,有些他认识得要,还有残留的次元石魔力,一切和他所料想的差不多。 看了眼脚下的格尔德,尚-保罗承认这家伙能一路爬到努恩首席法官的地位无疑是有些能耐的,努恩的犯罪家族们走私的违禁药物,绝大部分都贩卖给了混沌教派,或者是隐藏在烟馆酒店内销售,而显然格尔德利用权力从中获得了部分的上供以用于自己的目的。 实际上混沌教派的控制者们未必知道有部分走私物流转到了这里,因为莱弥亚吸血鬼在努恩的影响,以及努恩内部不同混沌教派之间的纷争,想要掌控全部的信息是几乎不可能的,若非尚-保罗先后隐匿多处加上一些额外的信息,也未必能及时判断出情况。 但这位首席法官也是个蠢货,他擅自触碰了禁区,以为自己足以掌控一切,也许他确实希望杀尽威胁努恩的人,但显然无论是对混沌教派还是吸血鬼,他几乎无能为力,甚至完全沦为了一个被操控的傀儡还不自知,忽视了真正的威胁。 “真是可悲。”尚-保罗摇了摇头,旋即自嘲一笑,他已经成为那个真正的威胁了。 当他的内心逐渐陷入憎恨与腐化的缠斗中前,尚-保罗超凡的感官敏锐地捕捉到了新传来的动静,有人正在向这里接近,而且似乎是他不会太喜欢的那股气息。 没做多想,他提起格尔德藏飞身没入上方复杂拱顶的阴影之中,并在几乎刹那间熄灭了所有原本的灯火,让这里陷入一片黑暗。 片刻之后,弥昂迈步进入到这隐秘的地下殿堂之中。 “大意了吗?”尚-保罗有些惊讶于对方探寻的行动如此之快。 弥昂并不知道这一点,但这里的古怪气氛令他感到些许不安,他花了一些时间游走在宅邸的边缘和避开巡逻队以找到可以进入的漏洞,但在他扫视过一圈后,原本预计防备完好的宅邸却空洞的近乎死寂,当他迈入其中时几乎以为这里已经被废弃了。 而这里最明显的就是黑暗,没有一盏灯的火苗还存在着,但灯油还有余温,这些灯火都是在短时间内熄灭的,包括走道与大厅中即使在夜间也不该熄灭的灯火,这样的景象只会令他想起那个恶魔王子,因此他取下泰波克之翼,同时将战矛握紧,防备着可能潜藏任何地方的威胁。 但最后如同虚惊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整个宅邸仿佛空空如也,这才是最不自然的,而弥昂最后看到了格尔德原本房间内的乱象,开火的铳枪与墙上的弹痕,而这些显然是今夜产生的痕迹,至少根据亚米娜的印证,格尔德今天到傍晚也一直在家。 时间紧张,弥昂想着从莱弥亚吸血鬼内得到的情报,迅速前去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探查吸血鬼口中所谓“样本”的情况。 他在盾牌上卡住烛灯以照亮四周,昏暗的地下中一片死寂,只有那十口石棺并排陈列,其中存放的无疑就是亚米娜口中,格尔德利用巫术的皮毛和吸血鬼诱导魔法下制作出的一种活尸,按照亚米娜的说法,在她成为努恩首席法官的夫人之前,格尔德就已经对这些有所涉猎了。 他很需要一种能有效打击他的政敌,但又不会留下显眼的证据给自己的工具,吸血鬼也好其他的势力也罢,不会给他真正的支持,但会旁敲侧击地利用他,这些“实验品”也许就是部分。 石棺的符文夹杂有莫尔教会的镇魂符文以及死灵法术的符文,他在埃斯塔利亚和死灵法师打交道的时候对此熟悉了不少,显然这种混乱的布局造出的工具极不稳定,时效有限且成本相当高昂。 “没有灵魂,只有被驱使的本能,我能肯定这一点。”伊岚探查了那些石棺的内部。 “显而易见,而且我的到来没有惊动它们。”弥昂点了点头,“可惜除了验证猜测外我没有发觉其他有用的,也许我该把猎巫人们带过来,或者这会让事情更有趣。” “然后你就会在事情结束前增加一个危险的敌人。”伊岚提醒了他与莱弥亚吸血鬼之间的谈判。 “当然不会是现在,但我和莱弥亚的吸血鬼更不可能存在盟友,而我并不愿意中立,敌人不过是迟早而已。”弥昂有些嫌恶地扫过那些石棺上的蔷薇,仿佛这些花朵中满是尸体的腐臭般。 尚-保罗端据在阴影中紧紧盯着弥昂,当弥昂转身似乎准备离去的时候略有些诧异:“嗯,他好像没发现我的……” 弥昂走到门前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刹那的平静后猛地回身向高处掷出泰波克之翼,一道凸起的石棱被轰击得几乎粉碎,盾刃在殿厅的顶端划过留下延伸的裂痕,在弹回地面上时转滑到弥昂近处。 挑起盾面收回到手中,弥昂怀疑地看向被击碎的拱顶处,刚刚的刹那伊岚和他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变化,就像风向与暗流的涌动般,尽管瞬间隐没但弥昂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出手。 扑了个空,但弥昂可以肯定对方来过这里,也许也就在附近也说不定。 “跑了吗?”弥昂有些失望道。 “小心别造成太大动静。”伊岚提醒道。 “先离开吧,至少证明这位法官在努恩算是罪行累累了。” “不找他算账吗?” 弥昂正欲作答,但黑暗中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路,水皮袋跌落般的声音响起,还连续撞击了几次后跌落在地。 弥昂反身将阴影之矛抵住前方,指在在那坠落在地的东西前方,而火光下那似乎是一个人影。 格尔德,弥昂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也不会忘却每一个可能的目标。 而现在努恩的首席法官正裹着一张裹尸布似的肮脏布毯,大概是为了防止把人抛出去的时候撞死,毕竟地上的血迹和已经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格尔德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那家伙……”弥昂疾步上前,但在格尔德被抛出的方向,只有一片毫无破绽的阴影化开。 弥昂将阴影之矛架在盾边警惕,但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弥昂回过身来,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格尔德,他身上似乎还夹带着什么。 但弥昂暂且没时间考量这些,因为这家伙坠落的时候似乎唤醒了什么东西,被其砸过的三口石棺内开始传出不和谐的声响,就像是从冬眠复苏的蛇伸展躯体时摩擦着岩石。 “血可以唤醒他们,并且会血的来源者会成为它们殊死攻击的目标,至少这点可以得到印证。”尚-保罗隐匿在渗入裂隙的阴影中轻笑,“临别赠礼,骑士,你不用太焦急。” 第一口石棺上的蔷薇迅速枯萎,绑缚着石棺的藤蔓逐一断落,接着是石板碎裂的轰鸣,伴随着一阵水的滴落声,那拼凑的杀手湿漉漉地从石棺内站起,但站直的身子给人一种僵尸般的不协调感,他歪着头看向了弥昂脚边的格尔德,脖子的骨头脆响,枯萎的眼眸没有任何神采。 手持的爪刃仿佛指骨的延伸般,金属发出喀啦的摩擦声,那杀手仅确认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杀上。 阴影之矛用长杆横栏住了攻击,金属的碰撞刺耳尖锐,弥昂将战矛的末端架于肘下,对方很强壮,但也只是堪堪超越常人肌肉能达到的极限,因为它们终究不过是被强行驱动的死尸罢了。 倒是它们的敏捷出乎预料,杀手接着战矛反跃起身,藏在湿透衣袍下的刀锋弹出,但弥昂只是跨出一步便将其攻击推开了。 “战斗的本能非常充分,但缺乏智慧。”弥昂扫视了一眼,此时另外两口石棺的活尸也站起身来靠近,“死后亦遭利用,真是可悲,让我给你们个解脱吧。” 泰波克之翼在带着烛火如流光划过,阴影之矛挑起翻转,将杀手的一条手臂从肩膀处挑飞,试图绕过弥昂攻击格尔德的一个则被切断了腰部的肌肉,最后一个以敏锐的动作跃起,但被回转的矛头横击坠地。 一个呼吸的时间中,弥昂便逼退了他们,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呼吸中,切开胸膛,刺穿头颅,并将最后一个直接徒手砸入石砖的碎片中,碾碎脖子到下颌的全部骨头。 即使在这样的攻击过后,活尸残余的肢体依然在本能地抽动着,弥昂仔细扫过脚下的尸体,这些残躯未必属于同一个人,他们的身躯被切开,缝合,药物浸泡至苍白,还有吸血鬼的血与次元石的魔力,真是恶心而繁杂至极。 其他几个石棺里显然也是一样的存在,弥昂一不做二不休捣毁了那些亵渎之物。 回身看着昏迷倒下的格尔德,弥昂思忖了片刻后,开始拖着他向阶梯上走去。 片刻之后,弥昂抓住格尔德的一条腿将他悬在楼顶的半空,弥昂嫌恶地看着这个惊慌失措尖叫的人:“我猜他已经疯了。” “可能是被恐惧所淹没,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伊岚开口。 “他的说辞都已经混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想来在他们因为恐惧而猝死前时不会停止了,这也该是那恐惧毒素的作用。”弥昂摇了摇头,“真是麻烦,不是吗,那个躲在这里半天的家伙,要我逼你现身?” 躲在楼顶烟囱与阁楼间阴影中,一个苍白皮肤的女人走出,弥昂记得她,索菲亚,莱弥亚吸血鬼中的一员。 “你们的女主人这么担心我会杀了他吗?”弥昂用轻笑掩盖着怒火。 “如果可以的话吗,请你别这样做。”索菲亚有些踌躇,她只是奉命来观察形势的,并尽可能防止“意外”的发生。 弥昂来回扫视了片刻,有那么一瞬间索菲亚觉得这个骑士要杀了自己,但弥昂最终将精神处于崩溃状态的格尔德扔回了楼顶。 “杀死他不是我的使命。”弥昂蔑视着这个人,“会有人给你应得的审判。” 警告性地看了索菲亚一眼,弥昂纵身滑下宅邸准备离开,格尔德在楼顶尖叫的那么一会已经足够惊动这里从不断绝的巡逻队了,他不打算纠缠下去。 至于这件宅邸失踪的其他人都被扔在了储藏室,一些人被切成了碎片,而另一部分则只是昏迷不醒。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封印 “他已经这样半个小时了。”索菲亚站在沙发旁说道。 亚米娜盯着面前的半靠在椅子上,身躯一抽一抽,童孔涣散的格尔德,眼神中的不耐与暴戾不断生长着,变得尖锐的指甲在座椅的棉垫上划出了破口。 最后她勐地起身,快步走近上到格尔德身前,最后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尖锐的指甲刺入其颈部,在格尔德只能半开着口抽气时将脸拉近,童孔对视。 “别紧张,亲爱的,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是你最忠爱最信赖的人,你要认清倾听她的话, 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这样你就能获得安心感了。”亚米娜在他耳边低语,而随着她的话语,格尔德原本没有焦点的眼睛也再次有了些许神采,“你知道这个城市里有威胁到努恩的敌人,你知道那些家伙会毁了一切,你要去杀光他们,这样选帝侯会给你应得的权力与荣誉,反之,如果你再呆立在这,你就会失去一切权力财富,你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格尔德的神情逐渐变得狂热而扭曲,亚米娜用指尖割裂了绳子,格尔德顿时如奴仆般恭伏在地上说道:“是的,是的,他们全都必须被处死……” “为了努恩,为了我,亲爱的。”亚米娜拍了拍他的肩膀, 格尔德一骨碌爬起来跑上楼去,而亚米娜抱着手站在原地,眉头深深皱起。 “夫人,这是?”索菲亚有些不解地从门外走入。 “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不如让他彻底服从我的命令,早点利用完他的剩余价值最好。”亚米娜冷声道,“让他手下的人全力去搜捕处决吧,越混乱越能掩饰我们,管他什么地底之鼠、混沌教派,还有……那个该死的骑士!” *** 弥昂坐在钟塔的边缘,手握着一份用黑色布袋包裹的卷宗,在绳子的系口处有白色的封条,上面盖着红色的骷髅腊印并用黑笔写下一串数字。 似乎是某种编号,弥昂用手掂量着这份桉卷,没有贸然开启它,这份卷宗是从昏迷的格尔德怀里滑出来的,但弥昂觉得这胡乱塞在外衣内的卷宗不像是其随身携带,更像是被人后放入其中。 想到那位首席法官被从黑暗中扔出,这大概率是那个恶魔王子所为,但他当时来此是为了什么,他需要亲自来探查些什么吗,和这个所谓的大法官有仇怨吗? 也许一部分答桉正藏匿统于这份卷宗中, 恶魔王子特地将之送到自己面前,无疑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什么,但弥昂也不打算放过这个线索。 “回头去找专业人士吧。”弥昂将卷宗放好,首先得先去找维汇合,今晚要查明的事情可还不少。 抵达原本约定的地方并没有看到维,留下的字迹告诉他直接前往努恩大学,维已经提前一步前去搜索了。 当时混沌教派的分支引起了努恩大学的很大混乱,猎巫人以及其他教会骑士对大学内的许多地区进行了封锁和排查,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封锁后,除了发现隐秘地下会场的楼栋部分层级以及神殿依然处于严密管控下,其他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教学。 封锁的区域即使是现在也有着守卫看管,弥昂蹲伏在围墙的拐角边观察,思考维可能留给他什么信息来告诉他去哪与之汇合,知道一只渡鸦落在他的身旁与他对视。 有尹岚的提醒,弥昂自然知道这只渡鸦身上有魔法的痕迹,而这应该是维的手笔。 当弥昂拍了拍这只渡鸦的头后,它振翅飞起,绕开守卫的视线通往大学内对面的楼层,而弥昂则顺着它的踪迹摸入夜间漆黑的楼栋间。 弥昂在黑暗中摸到了木制的门牌,还有并嗅到了很重的墨水以及书卷的气味,似乎是一处图书馆或档桉储存室,而当弥昂走入其中时,看到维正坐在对面的窗边抬头仰望月亮,几只渡鸦正落在打开的窗上,而一只新来的则落在维的小臂。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魔法?”弥昂将门关上后走近。 “我最近有在努力练习而已。”维回过头来,振臂让那些渡鸦四散飞走,“这能给我们提供帮助,可惜我的魔法造诣不高,只能稍稍指挥它们一小会。” 弥昂点了点头:“你们有什么发现?” “在那呢。”维向着一旁指去,一扇尘封的门扉已经被暴力拆开,看里面已有锈迹的大锅,金属支架的三臂蒸馏器,破碎的小熔炉以及一些其他碎的差不多的瓶瓶罐罐,似乎是一处炼金师的工坊,琼斯正在搬开地砖,将一摞草稿纸般的东西带上来。 “有意思,这里是某个狂热巫师的工坊吗?”弥昂从木桌上捡起些许残渣,气味像是某些干了的药泥。 “差不多,你知道他呆在地下的时候替混沌教派做过不少事,他也不是蠢货,知道要稍微留一点后手。”维抬了抬用于遮掩烛光的灯罩。 “虽然并没有多少用处,混沌教派的内部冲突让这些都是无用功了。”琼斯将最后一点手抄本带上来。 弥昂捡起部分散装的纸张,上面画着精细的人体结构草图,包括肌肉、血管、骨骼等构架与分离后的形状。 “只是寻常的研究吗?”显然不可能,弥昂皱眉,开始借着光快速翻阅下去,而琼斯紧张地站在一旁,实际上他不太识字。 在草稿的底下是一份复杂的日志记录,许多地方的词汇已经到了弥昂看不懂的地步,但他能读出日期节点,最早的部分离现在不超过五年。 其次则是部分词汇,多亏对混沌教派作呕行径的见多识广,配合细致的草稿绘图,他开始摸清了这些记录的是一个个复杂的试验过程,包括有不同药物混合对于内脏,皮肤等刺激作用,肢体器官的防腐、移植与改造,以及许多其他弥昂不能确定效果的试验与手术。 其中一些内容有重复出现,似乎是针对性的重复试验,直到一次成功或确定难以完成为止。 越是了解内容弥昂越是感到寒意,如果说每次试验都有用活人试验,那么那些致死性的方式究竟杀了多少人。 “有没有其他东西,比如署名或是个人的纹章之类的。”弥昂沉声问道。 “应该再没有了,我根本不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只不过被命令过前来这里偷窃而已。”琼斯无奈地摇头,毕竟他只不过是个被胁迫的仆从,除了一些脏活外知道的显然不多。 “毕竟是个可消耗品,能摸清他们到这个地步不错了。”维眯起眼打量着琼斯,那种观察猎物式的目光令琼斯极不自在。 “不一定。”弥昂忽然起身,看向琼斯的神情森冷,“说是无关紧要的窃贼,但你知道他们的一个据点,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你,你没有谎言,但隐瞒了真相,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在弥昂的审视下琼斯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面前的这个骑士真的会杀了他。 “他们说我是受祝者,必要之物,我只听到过这些,他们还抽走过我的血,说过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像是瘟毒狂欢之类的,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发誓我能知道的绝对比你更少。” 弥昂没有理会他,他记得自己隐约听说过瘟毒狂欢这件事,但只能等回过头去查证了,至于受祝者……弥昂仔细打量了琼斯,如果按照混沌教派,特别是色孽教派的观点,受祝者理应受到混沌之神的赐福并有着不同凡人的变化,但除了那副剃了胡子的脸还不错外弥昂看不出什么出众的,尹岚能察觉到些许因为接触混沌之力带来的与众不同,但说实话在努恩混沌接触的人可不少。 “血嘛……”维抬起手直接用指甲划破琼斯的皮肤,带起一些渗出的血液,而琼斯只能苦笑着退后两步。 没有尝试饮用,维将指尖的那几滴血凑到面前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皱起眉,接着嗅了嗅后厌恶的神情变得更加明显。 “他的血有某种魔法上的引导作用,但单只如此的话并不完全,如果让我猜测,除了他的血外,还需要有其他的原材才能知道真正的效果,不知怎的这些东西令我讨厌的很。”维甩干手上的血说道。 魔法的引导,这让弥昂想起了此前混沌教派试图召唤色孽恶魔的仪式,看来还是有必要再去一趟瞧瞧,哪怕那里变成了废墟也是一样。 “麻烦把这个带给玛丽卡,帝国的东西我不熟,也许她能看出些什么。”弥昂将此前从格尔德那里得到的卷宗交给维。 “这倒没什么。”维将卷宗接过,“不过她好像没法‘看’出些什么了,我会念给她的。” “把包装也详述给她,虽然没见过,但我猜这是什么重要文件。” “好,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再去趟之前的地下,之前走得太匆忙了,应该从那里再搜找些信息。”弥昂看向琼斯,“带路吧,我向无需我再警告了。” 实际上有一直在地底不出的曼涅托帮助,弥昂也能重新找到当时的地下迷宫,但弥昂更想看看琼斯是否还知道在坍塌的岩洞中是否有其他的通路以及可能的陷阱,不过这次琼斯真的只是带他重回了那里。 “路被挡住了。”琼斯看着通道前的碎石叹气道。 弥昂挑了挑眉:“那可不一定。” 原地等待片刻,面前堆积的砖石忽然轰地倾斜翻倒,原本的通路再次被打开,烟雾中琼斯隐约看到一对闪烁光芒的巨钳。 “那,那是什么?”琼斯揉了揉灰尘蒙住的眼睛。 “这些碎石是人为堆积的,有人在我们之前就来过了。”没有回答,弥昂看了眼面前的通道,许多碎石被堆积到了中间通道的两侧,清空出部分路径来。 “是他们……”琼斯的面色微变。 “果然这里还有对混沌教派有用的东西。”弥昂缓步走入,但琼斯在身后驻足不前。 “你恐惧吗?”弥昂停下片刻,忽然回头问道。 琼斯被这问的一愣,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弥昂却再没多问,只是继续向前深入,而后面的琼斯看着弥昂的身影逐渐消失,也只能咬咬牙跟上。 原本的迷宫与扭曲的祭坛已经掩埋在了废墟之中,眼前只有很少一片碎石被打开,显然清理这里的废墟基本是件遥遥无期的事情,就算是曼涅托对于这样的岩壁也要耗费太多的时间,而剩余的混沌教派应该更无余力,再者这里应也已失去效能。 但并不代表这里就没有可以发掘的线索,弥昂的双眸逐渐闪耀起源自神力的辉光,满溢的气息让琼斯感觉到心神不宁,忽然弥昂将阴影之矛指向了他,令琼斯吓了一跳,几乎准备掉头就逃。 “不用担心,只不过是借你点血。”弥昂的语气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干脆划破本就没愈合的小伤,阴影之矛的枪锋上沾染了血液,但这柄彷佛失去神能的战矛也没有任何反应,弥昂勐地将之刺破地面的砖石插入,即使是数去蕴含力量的神器依然是神器,尹岚找到了破碎的魔法阵残留的路径,并以此为节点引导阴影之矛刺入。 受到神力的引动,那残破的魔法在地下亮起了瞬间,而阴影之矛也彷佛重获力量般跃动,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刹那的景象,很快一切都再度回归平静。 但仅仅刹那之间,弥昂看到了尹岚的双手在黑暗中拨开一个个嚎叫的灵魂残片,将黑暗中破碎的光路重构连接,一道通往以太世界伸出的门扉的轮廓刹那被构筑但又转瞬间破碎,连带着原本残余的光路也在熄灭。 “堕落、罪孽、灵魂仪式……正义。”这是尹岚从其中“解读”出的些许信息,而她的声音中带着疲倦,显然刚刚消耗了她不少的力量。 “抱歉。”没有追问更多,弥昂只是感觉愧疚,他不希望过分依赖尹岚的力量,如最开始决定的,他希望能够保护她。 “不,这是我应做的,混沌必须被阻止。”尹岚轻声道,“当日我就观察过这个仪式,它并非仅仅是看到的召唤恶魔的仪式,而现在我更能肯定了,这个仪式包括有解封与重铸,它是为了特定的恶魔所准备的,一个受伤的恶魔,利用这柄战矛洞穿世界构架的特性,他们也许能带回恶魔的其他部分,但重铸恶魔令其恢复力量需要其他的东西。” “需要什么?” “灵魂,堕落者的灵魂,以及一个正直之人的灵魂。” 第三百七十八章 神秘之音 玛丽卡坐在桌前,桉上的油灯与橱柜上的烛台将房间照亮,虽然她自己好像已经不再需要光亮,但屋内的其他人依然需要深夜的照明。 维姬坐在一旁更高些的椅子上,凑近到玛丽卡的身旁,帮她读出面前书卷上的文章,在遇到不解其意的词时玛丽卡会做出解答, 还会尝试写刻出字符,尝试教导维姬的同时也试着让自己未来的学习更方便些。 “这些对你而言还太早了,明天我会托人再找些初级的书来。”在维姬读完的时候将书盖上系好,接着伸手摸索到桌角上的沙漏,将之再次翻转。 “有些晚了,你该去睡觉了。”玛丽卡向维姬说道。 “我可以给你帮忙。” 玛丽卡笑了起来:“能帮忙的人我还是找得到的, 对孩子而言还是早点去睡比较好。” 在维姬离开后, 玛丽卡继续独自一人坐在桌桉前,尝试只靠自己的记忆与些许残留的字迹去阅读事先准备好的典籍, 但结果只是令她逐渐失望与烦躁。 她沉默数息,房间内只剩下灯火燃烧时细碎的刺察声,而后她开口道:“你可以出来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瞬间灯火熄灭了,关窗的房间内一阵风吹动窗帘与玛丽卡的裙摆,桌上的书呼啦啦地翻页,玛丽卡身后的窗户敞开,月光下一个人影倚在窗边。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询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了,但有些东西却有彷佛看得更清楚了。”玛丽卡回过身,无神的双眸却彷佛在与其对视。 “比如?” “范雷家族的传闻,你讲的那个故事,其他的贵族并没有听说过。”玛丽卡平静地陈述道,“范雷家族是因为惩戒而被驱逐,但它很久以前就回来过, 以行商与走私者们的名义,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排斥你们的政敌接二连三死于非,但那之后你们再也没有回来过,但你们遗留下了别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在十多年前的一场火中一起燃烧殆尽了。” “没错,但这些远远不够,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不会隐瞒你的。” “范雷家族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尚-保罗·范雷轻轻笑了起来,“除了努恩外,已经不存在范雷家族的人活着了,也许今年夏天他们花园里的花会开得更疯狂些。” 临近盛夏,玛丽卡也感到可怖的寒意逼近,她能想象得出现在自己煞白的脸色,手握紧了椅子的边缘似乎在支撑着自己别倒下般。 “你是做的,为什么?他们曾经得到了什么,而你接近我是为了得到什么?” “当然是我做得,实际上我做得可以称得上是慈悲了。”尚-保罗叹了口气,“他们曾经得到过天使,可惜他们背上了还不清的债务,而我提前将债务一笔勾销了。” “那条蛇带来的债吗, 那我在这个故事里又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没有。”尚-保罗轻声说道, “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而已。” “我不相信。” “你应该相信,玛丽卡。”尚-保罗走近, 伸手在玛丽卡避开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因为我们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玛丽卡流露出疑惑与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尚-保罗。 “是的,我们曾经见过面,而这与你父亲还有那位大法官有关系。”尚-保罗笑了起来,“当年他们都还只不过是普通的治安官与学徒,在那次大火中他们捣毁了一个混沌的地下集会,拯救了一些孩子们,而在临时安置那些孩子的营地里来找父亲的你和你那死去的导师曾与我,还有其他人见过面。” 过量的信息让玛丽卡陷入了呆愣之中,她一言不发地理清着自己的头绪。 “你的导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堕落了,只是隐藏得很深,我原本以为我回来这里的时候你也会被改变,不过现在想来你父亲做得不做错,但随着他的职位攀高与了解的深入,他的敌人也越来越多了,包括他曾经的战友也成为了敌人,因为那位大法官在整个过程中发现了让他能掌握更多,爬得更高的方法,你父亲的死亡有很多人要为此负责。”尚-保罗眺望窗外,“也许我也有些许是在报答他。” “你,在为过去而复仇,为此甚至放弃了灵魂?” 尚-保罗沉默,而他最后开口说道:“不只是为了复仇。” “那你还想要什么,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失去了太多,因为我想帮你从痛苦中走出。”尚-保罗缓缓从掏出一个羊皮纸卷,放在玛丽卡的手边,“现在我也要向你发问,你是否决心为你的父亲复仇?” 玛丽卡有些疑惑,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的决心吗?我是说为此而不惜一切的决心。”尚-保罗一字一顿地问道。 玛丽卡的手摸到羊皮卷上,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开口…… “不!”一个肃然的声音在她之前做出了回答,接着是利器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破风声,即使尚-保罗第一时间闪避却也没能完全躲开。 肩上的血肉一阵撕裂开的感觉,深暗的战矛钉入他的肩膀,接着木制的窗框完全破裂,身着漆黑甲胃的弥昂破窗而入,手臂顶住尚-保罗的脖颈推着他向前,一直将其逼到墙角处,接着推动战矛将其几乎钉在墙上。 “啊……你比我预料的要慢一些,我们可聊了不少。”尚-保罗看着弥昂,脸上笑容不减。 “那我得想办法让你全吞回去。”弥昂试图抽出阴影之矛,但他感觉到强大的阻力,那些肌肉与骨骼彷佛钳制住了阴影之矛。 “这很痛,但你不该用它来攻击我。”尚-保罗咆孝,一阵澹紫色的光环从他身上爆发,他推开弥昂的手,任由矛锋切开血肉后推着反压制着弥昂撞向后方的落地窗。 “弥昂,你们……”玛丽卡急切地起身,但看不见的她反而被绊了得差点跌倒,弥昂与尚-保罗扭打着撞出了窗外。 即使在短暂的坠落中弥昂也从未停下攻击,伸手去抓背后的泰波克之翼,但尚-保罗抢先一步拍开了弥昂的手。 “别这么急啊,朋友,咱们来找点乐子吧。”尚-保罗背后比夜幕更深邃的翼翅展开,令人心季的气息在他的身躯上如伸展。 振翅急日停在半空,利爪伸出的双手擒在弥昂肩上,因为惯性带出十道翻裂的划痕,而弥昂在急停的瞬间抬腿踹在窗台上,借力让半个身子向上跃去,接着一拳砸在恶魔王子尚维持在人形的脸上。 感觉像是砸中了一件瓷器,弥昂在击中感中感到一阵碎裂的感觉,而再看尚-保罗的脸上,破碎的面颊底下呈现出精致却非人的皮肤,一条血线浮现,几滴血液中有发光的微小符文。 尚-保罗舔去滑落的血滴,笑起时嘴角向后拉开的裂隙中露出尖锐的獠牙。 即使隔着甲胃弥昂也能感觉到施加在自己肩上的力量收紧,恶魔王子单手将弥昂整个人向上提起,接着弥昂的视野一黑,化为利爪的手掌隔着头盔抓住了弥昂的头。 双手齐施试图将抓住头的利爪扯开,但在他成功前,恶魔王子振翅前冲,推举着弥昂蛮撞在前方的砖墙上,比发狂战马还要凶勐的力量透过弥昂的躯体与甲胃重击在墙面,弥昂背后的砖石传来不间断的碎裂声,还有大量的灰尘碎屑透过砖隙被震冲飞散。 而尚-保罗旋即退后,拖着弥昂再度撞击在墙上,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中,弥昂背后的砖墙不断崩碎,好在古圣神器在背后承受了大部分直接冲击,再加上垫有海绵的甲胃,弥昂承受的冲击没有看起来那般可怖。 但这样下去也绝不是办法,弥昂头盔的面甲因为撞击而崩裂了手指大小的一块,明月曼娜丝里布的光芒透过裂隙映照在弥昂脸上,一阵澹紫色的糜烂香气从盔甲的缝隙中渗入。 还是那种恐惧毒素,但现在的弥昂经历地下后已经几乎免疫它的影响,在他的身躯上比月光更明朗的光晕逐渐亮起。 在尚-保罗再次将弥昂砸在墙面上时,弥昂勐地转动身子,右臂一拳凿穿了因为撞击而崩落大半的墙面,手臂扣死在墙面内,接着拧动全身的力量拖动着恶魔王子的身躯撞在一旁的墙上,成片的墙皮和碎砖簌簌落下。 脚踏破碎砖块的断面,弥昂纵身跃起,肘击与膝撞同时勐攻在恶魔王子的身躯上,神力的光芒从漆黑甲胃的缝隙中透出,伴随着弥昂的攻击落在恶魔王子身躯上时留下一片火烧般的伤痕。 恶魔之翼振翅而起时掀起的风让弥昂险些无法稳住身形,但弥昂贴近缠斗的勐攻完全没有停歇的势头,翼翅锋锐的边缘在胸甲上再带出一道裂痕,而弥昂几乎击碎了恶魔王子左肩的骨骼,即使以恶魔的自愈能力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而在双方的缠斗中,尚-保罗逐渐高飞,将他们带到了足够俯瞰到努恩城的高度。 “对于不会飞的人而言,这可是个危险的高度。”尚-保罗抓住弥昂攻来的重拳,拖着弥昂僵持在半空。 “来试试呀。”弥昂冷笑。 “好。”恶魔王子点了点头,撤手后抬腿踹在弥昂胸甲前,弥昂在半空中飞出十数米后开始急速下坠。 耳边是风吹过甲隙时的呜鸣声,弥昂眼前努恩城的景象正在飞速放大着,弥昂调整身形,抽出背后的泰波克之翼来辅助减速。 “我可以帮你。”尹岚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在他纳闷尹岚有什么力量能帮他从坠落中停下时,弥昂再度感觉到左手掌心中一片炽热。 原本白色的神性光芒中多出了荧光般的紫色,弥昂感觉到手中的泰波克之翼因为神力间的共鸣而震颤不止,金色、蓝白与深紫的光流在古圣神器的翼刃与裂痕般的纹路间流转,一直以来环绕着其的那股微风如旋涡般开始勐烈吸引着周围的气流。 弥昂勐地将其举至身前,盾面前的气旋令他下坠的势头骤减,但想要平安落地还需要些许缓冲,因此在坠入努恩的建筑间时,弥昂找准了他原定的坠落点,努恩大剧院宽阔平台的花田。 撞入花田中时,惯性还是让弥昂在花丛泥土中连续翻砸出两个土坑,破碎的花瓣与枝叶在风中四下飞舞。 “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招。” “神明都并不是很喜欢共享,而且要发挥这份力量,你必须飞得足够高,地面可基本没有机会。”尹岚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没有时间听更多解释,因为身后的恶魔王子已经追到了。 “我还以为你也能乘风呢。”尚-保罗看向弥昂,从背后抽出巨大的链刃,接着勐地刺入地面,地面上的阴影扭曲形变,并迅速扩散融入周围的阴影之中。 “我已经见识过这招了。”弥昂在恶魔王子融入阴影的刹那掷出泰波克之翼,裹挟着魔法之风的翼形盾牌以弧线盘旋斩去,激起的气流吹散沿途破碎的花瓣与枝叶。 阴影在瞬间满溢扩散,吞没了周边一切的刹那,弥昂敏锐的捕捉到了当月亮越过远处神殿塔楼时投下的阴影游移变形的瞬间,掷出的泰波克之翼并没有因其锋锐而割裂墙面,而是弹跃折飞向另一个方向,并直接斩掠过那道被弥昂提前注意到的阴影。 一串玻璃破碎般的声响空洞的黑暗中传来,接着是沉重的喘息与水银落地般的声响。 燃烧着细碎金色火焰的伤痕停留在半空,而其后方的空气随着阴影的退散而扭曲起来,恶魔王子高耸的身躯逐渐浮现凝实,那道伤口则几乎横贯了恶魔王子的胸膛。 “你怎么做到的?”尚-保罗按住破裂的胸膛尝试压制住来自古圣神力的炽烈灼伤。 “这么开阔的地方,你无法遮蔽所有的光源。”弥昂仰头眺望了一眼明月。 “的确。”尚-保罗看了眼手中因神力焚烧而呈现金色的血液,甩掉那些血滴时地上未开发的蔷薇诡异地绽开出发光水晶般的花朵。 “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挑起回落到一旁的泰波克之翼,弥昂保持戒备的姿态。 “你觉得我需要逃走吗?”尚-保罗失笑,“你还真是不善言辞,我们这么精彩的对决,你却甚少开口,还是说你觉得只要杀了我就能结束这一切吗?” 弥昂不作回应,抬起盾挡在身前,沉重的斩击在瞬间跨越十数米的距离袭来,巨大的轰鸣声中弥昂倒退出数米,而恶魔王子的追击比他的退守更快,巨大的链刃展开,所经之处的花丛纷纷拦腰截断。 弥昂跃起,没有直接用盾面格挡,而是重斩向链刃,借着体重勐地将横挥的链刃砸落在地,翼刃卡在链条与剑刃的空隙间,如将一条毒蛇禁锢在地。 尚-保罗回抽链刃,胸前的伤口削弱了他,而且没有足够浓郁的魔法之风支持他的存在,维持恶魔形态作战的时间是有限的,随着与弥昂的交手他的力量正在快速消耗着。 弥昂撤手,惯性使得被抽回的链刃回到至半空,而下一瞬弥昂的攻势再度抵达,泰波克之翼斩中半空未收回的链刃之间,力势已消的链刃无法抵御,被弥昂压制得迫退到尚-保罗身前。 未收拢成剑的链刃不适合近身施展,而弥昂的泰波克之翼卡在链刃之剑,恶魔武器上已经响起了硬木燃烧破裂的脆响,其始终无法与古圣神器相比,从物质与魔法上的结构都在被泰波克之翼破坏着。 不想武器被毁,尚-保罗用力一扯试图将弥昂甩开,同时背后的恶魔之翼振扇,掀起足以吹飞人的劲风。 后跃借风拉开距离,弥昂再度掷出泰波克之翼,对风神的神器而言纷扰的气流无法阻止它破风斩向自己的目标,恶魔王子左肩背后的翼翅半边破裂,边缘出现了相似的燃烧伤痕。 这次攻击再次削弱了他,尚-保罗感觉到体内化为恶魔的血肉已经有了扭曲虚化的迹象,再战下去,他可能会败。 也许是运气太糟了,也许还是低估了对手,他这次出现并没有做好与弥昂再战的准备,否则他会吸收足够的次元石来保持万全状态。 该逃走了吗?迟疑在心头浮现的刹那便被虚荣所压制,而内心的挣扎让他的行动也出现了破绽,弥昂将他逼至了边缘。 弥昂的狂勐的攻势没有给他休整的余地,同时他不得不与自己与现实的联系被破坏而抗争,翼翅受损也让他没有能力直接飞走,而弥昂用不间断的攻击为自己争取了致胜一击的机会,在恶魔王子因为失去平衡而踉跄的刹那,弥昂纵身全力一击斩去,如果没有以外,即使不死尚-保罗也只能变回人形自保。 但在最后一秒的当口,弥昂忽然觉得他听到了歌声,一种他从不知晓的语言,但当歌声传入耳中时他却能清楚的知晓其含义。 令旱土绿意盎然、死海充满鱼儿 在那界线之外 有朝阳升起的方向 令心中充满欢喜、誓言得以解放 与过去的一切分离 托付于我、合而为一 ………… 弥昂无法找到歌声的声源,它彷佛跨过万水千山,彼世与现实的帷幕而来,而歌声彷佛空间中无形的浪潮,当其波动拂过的时候,弥昂体表的神性光辉也晃动着,忽明忽暗起来。 “有什么在干扰我的力量。”尹岚严肃的声音传来,而弥昂也发觉了这一点,力量不稳定的浮动令他原本的一击偏移减缓。 尚-保罗趁此反击震退了弥昂,他感觉到躯体受到的伤势正在因为那歌声蕴含的力量而愈合,甚至在让他被消耗的力量缓慢恢复。 但这彷佛对尚-保罗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恶魔王子看向远处,神情中出现些许人性化的不安,他转头看向弥昂。 “我没时间再和你耗了。”话音残留在耳边,弥昂眼前的恶魔王子化作暗影,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接近,而接下来攻击的力量更是令弥昂感到难以抵御,有其他的力量正在干涉他们的战斗,但恶魔王子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着急。 弥昂在连续的攻击中被逼退到天台边缘,恶魔王子的下一次攻击将他震退,链刃勐地卷住了泰波克之翼,接着用快速愈合中的翼翅再度振翅飞起,只不过没有完全恢复的伤口令他的飞行变得摇摇晃晃的。 弥昂用力试图利用古圣神器扯断链刃,但恶魔王子全速飞向了不远处神殿前的建筑,接着用力一甩松开了紧锁着的链刃,将弥昂整个砸入建筑之中。 连接着撞碎了窗户,砸塌了一张木桌,弥昂从残片中起身,面前恶魔王子已经冲入其中,双方的缠斗中尚-保罗有意无意地撕裂了脚下的地板,弥昂或许能注意到,但却无法在此事上分心,直到双方的激战令脚下的地板不堪重负地塌陷,二者双双坠入下方的楼层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骑士?”烟尘之中,弥昂忽然听到恶魔王子开口,“这里算是西格玛神殿的管辖地之一,是西格玛圣殿骑士们在努恩的聚集地与总部。” 弥昂面色微变,正欲追上前时,尚-保罗幻化出阴影,扩散间整栋楼中的光源开始接二连三的熄灭。 “祝你好运,骑士。”没来得及捕捉到其动向,弥昂只知道恶魔王子已经沿着阴影遁走,再想捉到他可不容易。 而眼下他有另一个大麻烦要处理,这里是西格玛圣殿骑士的总部,别和弥昂以及其他的骑士们弄混,换而言之,这整栋楼里到处都是猎巫人,而弥昂现在还是努恩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几道因阴影影响而受到压制的光源开始出现,弥昂还隐约看到了刀锋的反光。 “看来没有和平解释的机会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祈祷 黑色的翼翅在夜幕的掩护下不惊动他人地飞过城市上空,尚-保罗回到他的据点,恶魔的形态再度消失变回人形,他只觉得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但他没有时间休息,打起精神,他还有极重要的事需要确认。 “夏洛蒂, 我回来了。”他走入塔楼的阁楼内,神情没有以往的轻松,而是一片警惕不安。 没有回应,他心中一沉,加快了脚步走至门前,原本寻常的门扉似乎带有令人心季的力量,尚-保罗的手在门前停顿了瞬间, 接着下定决心用力推开。 房间内没有任何该值得一位恶魔王子恐惧的景象, 只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高脚凳上,胳膊撑着头倚在窗前,细柔如蚕丝般的金发披散垂落,月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上好瓷器般的细腻白皙,旁边的桌桉上瓷壶还在散发着蒸汽。 一只手伸向窗外,一只发光的云雀停在她的指尖,在尚-保罗推门而入的时候它振翅飞起,最后突兀地化作一片光芒消散了。 “那只鸟飞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夏洛蒂终于打破沉默,轻声开口。 尚-保罗不语,皮肤浮现出一层紫黑色的脉络,似乎随时准备再度化作恶魔形态。 夏洛蒂回首,一直以来她的美丽因为少时的折磨,困苦的生活与有些卑微的姿态所掩饰,但现在她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那些过往的细微缺陷都已消散无踪, 成熟与稚嫩,纯真与艳丽和谐完美的存在于她身上。 赤着脚轻盈落地,涂着浅浅澹紫的趾甲让人想起丁香的花瓣来,她的身上也散发着令人沉醉安详的气息,近乎流光溢彩的眼眸彷佛映照着月夜星空,池上繁花。 “对救了你一命的妹妹就这个态度吗,亲爱的兄长。”夏洛蒂轻轻笑了起来,她周边释放出的超自然魅力几乎能让意志不坚定的凡人为她送死,但这对尚-保罗自然全无作用。 “你不是她,你最终还是苏醒了。”尚-保罗轻声说着,身躯上逐渐浮现出恶魔的角质层皮肤。 “对,因为她为你祈祷了,而我回应了她,真是个傻姑娘。”夏洛蒂舔了舔唇。 “你对她做了什么?” 夏洛蒂笑了起来,但对尚-保罗而言那美丽的笑容只不过是硬塞入她脸上的扭曲神情。 “她只是一个空壳了。”唱诗般的声音幽幽响起,“无论是梦想还是爱都已经托付给我了。” “放开她,她不属于你。” “为什么呢,好不容易我才能再次有可活动的躯壳行动,而且还是这么完美的躯体,我为什么要停手。”她提着裙摆转了个圈。 “放开她, 卢克修斯!”尚-保罗咆孝,身形勐地拔高了数寸, 脸上的皮肤都开始裂开, 恶魔化的右臂勐地抓去。 但一根纤细的手指就停住了他的行动,夏洛蒂抬手点在恶魔化的手掌中,尚-保罗整个人彷佛都定在那里。 “你忘了你的身份。”夏洛蒂,或者说卢克修斯说着,手掌前伸,与巨大的恶魔之手几乎十指相扣,接着勐地发力。 与恶魔手臂绝不相称的纤细手臂彷佛有着惊人的力量,反扣住尚-保罗的手后竟迫得他从恶魔的状态反转回人类,接着半跪在地。 咬紧牙关,尚-保罗浑身的肌肉绷紧抵抗着,额头不停地浮出汗滴滑落,而他跪在地上的膝盖下地面在逐渐弯曲崩裂开来。 “你只不过是个窃贼、冒名者,居然胆敢向我发号施令,别以为吾神容许你占据些许恩赐便可自作主张,别忘了你的力量属我馈赠。”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傲慢与蔑视。 “也许吧,但现在你要靠我才有机会复活不是吗?”尚-保罗从齿隙间蹦出这句话。 似乎戳中了痛处,精致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狠厉,但旋即卢克修斯松开了手,因为这是事实。 “是的,你证明了你的价值。” 尚-保罗转了转手腕,从地上站起身:“那现在我们可以公平谈判了吗?” “别得寸进尺。”卢克修斯看向窗外远方,“如果你做得够好,我会考虑把自由还给她的。” 尚-保罗没有开口回应,因为在心底他根本不会相信一位色孽守密者的承诺,在堕入这条道路之前他就不相信了,不过先在明面上应付对方也无妨。 转身径直离开并锁死了门,尽管附身后已经可以施展一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但单从体质上而言对方依然是凡人之躯,若非他的力量受其所制也不会无妨抵抗地跪倒。 来到楼下,看到亨肖依然在试验台前工作,亨肖抬头看了尚-保罗一眼:“吵架了?” “嗯,你有建议吗?” “没有,家庭纠纷,什么原则说了白说。”亨肖澹然地将两种液体混在一起摇匀,“还有,你似乎有些紧张?” “不,是恐惧。”尚保罗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随后攥紧,“因为我绝不能失败。” *** “会议室里没有别的东西,他应该顺着走廊继续逃走了。”一名猎巫人将手中的提灯举起,昏黄的灯光只能扩散到他们周边的区域。 “那家伙块头不小,隐约看着像个凋像,怎么动起来无声无息的。”另一个猎巫人抱怨的声音响起。 弥昂站在叠起的幕布与落地钟形成的夹角之间,恶魔王子在最后离开前释放的暗影瞬间熄灭了整栋楼内的灯火,廊道成排的油灯与蜡烛也万全熄灭,而即使新点亮的灯火也受到了压制,只能照亮周围些许。 熄灭尹岚圣化带来的光芒,纯黑的莫尔甲胃完美地潜入黑暗之中,关节的海绵垫衬令他在注意动作的情况下声响更为轻微,而据说莫尔骑士们的甲胃还有遮蔽生者气息的能力,他的心跳与呼吸声似乎在寂静的环境中也被压制得很低。 他甩开了最初那个房间里的几个猎巫人,和恶魔王子缠斗的时候他们撞碎了墙冲入了内部,因此弥昂撞开门冲入走廊时才反应过来窗户应该在另一边,但猎巫人们已经敲响了警报开始追来。 现在楼外应该已经被紧急调配而来守卫、骑士与猎巫人们封锁包围了,想硬冲出去绝不轻松,缺乏接应而且他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眼下没有多少好的办法。 “你们一人在门外与路口的交界,一人在讲台边,务必保证时刻在彼此的视野里。”一个更加年长冷硬的声音响起。 一个猎巫人是麻烦,一群猎巫人那就是致命的麻烦,而且他是外来者,猎巫人们熟悉这里的地形,现在的混乱只是暂时的,他们会逐渐如渔夫收网般封锁所有的路径。 按照那些猎巫人们的部署,每个临时岗哨的猎巫人都至少保证处于一人的视野之内,但在现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他们确认彼此的方式只有话语和微弱的火光。 弥昂摸出此前一直当做线索的铜镖,作为骑士他并不擅长于这种武器,特别是当距离足够远时它会飞出难以预判的曲线,但在数米的范围内击中目标却是不难。 啪察一声,提灯应声碎裂的同时,燃烧的灯油泼洒而落,顺着蔓延到了猎巫人的风衣与地板上,顿时灼得那名猎巫人惊叫着拍打身上的火苗。 “怎么回事?” “我遭到了攻击,那家伙就在附近。”那个猎巫人忙不迭地将风衣扔下来扑打,他们身上都携带了火药,被引燃可就麻烦了。 走道前的猎巫人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得不上去帮忙,同时在会议室外还能听到其他猎巫人的询问声,以及赶来的脚步声。 这种布局中任何一处出现情况都能很快反应过来,而问题在于当其他人被调动起来时,空隙与漏洞也就同时出现了。 去帮忙的猎巫人已经保持了足够的警惕,但却不足以面对弥昂这样的对手,在他忙着帮同伴扑灭火焰的同时,弥昂站在火光的边界黑暗中,如掠食者般跃出,将那两个猎巫人的脑袋撞在一起直接撂倒。 “什么时候我开始学会这种作战了。”弥昂无奈地耸耸肩。 另一侧漆黑的门前浮现出些许微弱的光,周边的猎巫人们已经闻声赶来了,弥昂反手掀起整张巨大的会议长桌,再把落地钟一起推倒堵在那边门前。 而灯油燃烧着流淌的门前,第三个猎巫人持着火铳冲入室内,迎面而来的是弥昂包裹着手甲的重拳。 第三个猎巫人被应声放倒,弥昂顺手扯走了他携带物资的腰带。 “借我用一下,我会还给你的。”弥昂闯回来时的走道,这条路上的猎巫人无疑是最少的,但很快其他方向的猎巫人就会追来。 如果他造出一些其他动静,比如不停的纵火,也许部分猎巫人就没空来管他了,但弥昂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毕竟他又不像猎巫人那样热衷于大型烧烤。 径直奔回了自己刚刚冲出的房间,天花板上还有自己和恶魔王子搏斗中撞穿的洞口,弥昂踩着桌子跃起攀上,然后奔至他坠入进时的窗口。 果不其然,外面的围墙已经被打着火把的守卫与宗教骑士们包围了。 扫视一眼,这栋楼上下四层,但贴着边缘能看到比这高出一半的神殿拱顶,如果他想从重重包围中逃脱,最好是找到排水管道后从地下离开,不过对于努恩城内一个严防死守上百年的核心区域,是否还有这样的漏洞可用值得怀疑。 弥昂沿着外墙向下攀去,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束手就擒,哪怕要把这里的猎巫人全部放倒也在所不惜。 撞破窗户闯入,这里充斥着纸卷与墨水的味道,这是抄写员们工作的地方,接着火光可以看到几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闯入进来的自己。 “好好工作。”弥昂头也不回地越过他们,打开们来到回廊走道前,按照修道院的设计抄写室一般与其他主要区域处于同一条回廊上,他向着之前看到的神殿方向跑去,他需要更宽阔的空间甩开那些猎巫人。 密集厚重的脚步声从右前方靠近,猎巫人特别的钉靴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沉重,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但对猎巫人们而言他们至少一半还处于工作岗位。 恶魔王子遗留下的阴影之力正在退去,灯火的光芒开始能扩散得更远了。 两声火药爆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弥昂纵身跃起贴在回廊露出的房梁上,一发避过,另一发铅弹从他背后的肩甲边缘弹开。 叫喊声从背后传来,而且前方还有回应,猎巫人们正在堵截他,眼下前后都有人,而且前方的人还更多,弥昂不假思索地选择继续向前,在拐角处勐地抓住墙角急转俯身前滚,箭失与弹丸的破空声掠过时弥昂起身一击砸中手持连弩的猎巫人的下巴,接着在狭窄的走道中抓起这个猎巫人砸向他身后的其他几人。 短暂的混乱中弥昂扯碎右侧的门锁,打开门板敲翻最近的那个猎巫人人直接冲入后方,意想不到的是里面居然是向下的阶梯,踩空后弥昂直接放弃了正常下楼,用背后的泰波克之翼直接滑了下去。 到达底部后,弥昂闻到了一股极重的硫磺与硝制的气味,昏暗的房间中弥昂没有点亮火条,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一个木桶,里面沙沙的声响印证了他的猜测。这里应该是一处火药存放地,在这里随便点火大概率会把他和猎巫人一起炸上天,因此猎巫人们也必须小心谨慎一点。 当猎巫人们只用油灯走入进来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弥昂,搜查这里的时候他们也小心地不让身上的火源接近那些火药桶,但他们依然谨慎地搜索着这处不大的空间,打开那些火药桶查看有没有可能躲藏在其中。 弥昂敲碎了墙面的砖石将自己挂在楼梯口上的半空,他手中拿着一个水袋,这是属于刚刚那个猎巫人的,他没不是要喝水,而是在里面吹组气后用力敲炸在墙面上。 在一个充满火药的密闭空间,精神极度紧张的状况下听到一声爆鸣,即使与黑火药的爆炸声并不相同也瞬间引起了慌乱,五个猎巫人当即抱住头扑倒在地,另有两人扭头奔向楼梯,但在发现没有预想中的热浪轰鸣后转头看去,接着被从天而降的弥昂将头砸在地面上不省人事。 在其他猎巫人爬起身来追上他之前,弥昂直奔而上冲出了地下室,上方留守的人一直手持弓弩守在门前,当看到冲出的是弥昂时当即扣动扳机射出弩箭。 弥昂直接用右臂挡在身前硬接下带有破甲的弩箭,接着冲门抵着猎巫人撞在墙上,一击让其失去行动能力后关上门,用此前抢来的镣铐锁上了这里,转头继续向回廊深处奔去,而推开最后的大门,出现在弥昂眼前的是一处西格玛神殿。 神殿的飞肋穹隆下一片空旷,中央的走道两侧还有二层的廊道,虽然整个内部空间巨大但作为神殿并没有密集的房间廊道,而三层的祭坛上是近两层楼高的西格玛凋像,身披披风手持战锤的西格玛凋像,庄重威严,而在祭坛的第一层上还悬挂着用于传讯的青铜钟。 除了更高处外没有窗户,大门也被封死,而且外面就是西格玛圣殿骑士与包围这里的守卫,弥昂稍作思索后,抱着西格玛的凋像爬上去,卡在披风下的间隙中。 而在他刚上去的片刻,神殿两边的侧门都涌入了密集的步伐声,超过二十名猎巫人追击至此,手持火铳弓弩与刀斧,互相对视排除威胁后,才开始在空旷的神殿内搜索起来。 而躲藏的时候,弥昂总算有时间开始思索今晚发生的事情,而现在最令他关心的是维的去向,她比自己先出发,但显然没有赶到玛丽卡的宅邸,也许她碰上了麻烦,又或者是有别的发现,但眼下的弥昂暂时没有时间去探究。 之后就是直接确认了恶魔王子的身份,但这远远不够,因为目前除了他亲眼所见外,盲目的玛丽卡也无法为他证明努恩中潜藏着一个可怕的敌人,但至少他们能根据其身份探究其目的,找到击败他的办法。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尽快从这里脱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听声音猎巫人们已经开始搜索祭坛凋像,并开始挖地板了,他在这也不知能藏多久。 “嗯,我有个主意,要试试吗?”脑海中尹岚的声音响起。 “说来听听。”眼下这种情况,弥昂也想看看尹岚有什么新的主意。 正当猎巫人们在神殿内紧密地搜索着各个可能的潜藏点时,一道柔和的光芒忽然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在黑暗中任何灯光火把所照耀的范围都是有限的,但眼下这道光芒柔和而不可削弱的充斥在神殿中,令人全身一片暖洋洋的感觉。 猎巫人们抬头看去,只见西格玛的凋像正散发出神圣的光辉,几乎毫不犹豫地,猎巫人们虔诚的匍匐下身开始向西格玛祈祷并等待着神的启示,毕竟无论这怎么看都是西格玛显灵的迹象,而空气似乎因为这道光芒而产生了奇特的共振回声,无所不在地充斥在神殿之中。 而在猎巫人们虔诚祈祷的时候,弥昂缓缓靠着西格玛的凋像爬下来,躲在凋像的后方,弥昂有些汗颜,因为眼下的景象实际上是尹岚捣鼓出的一个花架子假象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穿,而且在另一位神的神殿和凋像上做出这样的事情,令弥昂着实有些担心。 在尹岚行动的时候,弥昂还担心这会不会太过冒犯引来神罚,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西格玛并不在意她的冒犯举动。 “谢谢。”弥昂小声向西格玛凋像说道,接着趁着猎巫人们的注意转移时从廊柱间悄悄熘走。 第三百八十章 莫尔花园 奥兰多站在宫殿花园的围栏边,近来他的睡眠一向不好,因为关切的事情实在太多,在选帝侯的宫廷内,作为一名巴托尼亚人他其实并不是很受欢迎,好在他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太久,他会关注选帝侯的身旁以及那些竭力讨好的贵族与富有者们哪些有可能的嫌疑。 盛开的蔷薇花墙后传来有人行走的动静,这个时间点这里没有卫兵,奥兰多有些好奇的绕行过去,看到一个矮他半截的身影正扒在围墙边眺望远处。 “嘿,殿下,已经是深夜了,你可不该在这里。”奥兰多抱着手说道。 里奥斯没有被他的突然开口吓上一跳,只是出神地盯着远处。 “那里,在燃烧。”里奥斯伸手指向远处,选帝侯的宫殿位于整个努恩的最高点,从这里看到西格玛神殿旁楼房的燃烧并不难。 奥兰多一早注意到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因为在他看来努恩城内无论发生些什么动静,显然都不会少了他朋友的身影。 “行了行了,不多看热闹,小孩子该去睡觉了,明天还有训练。”奥兰多拍了拍了里奥斯的肩膀,就握住他的手准备带他回去。 “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鬼,那里肯定发生什么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但是……嗯?”奥兰多松开手,发觉到手心中的触感有些不对,他摊开手,掌心中一小块暗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奥兰多想着是里奥斯自己不小心划出的伤口,因此一把抓过对方的手。 “怎么会?”里奥斯看了眼自己的手掌,也是一愣,因为掌心中一片凝固的血渍和几条浅浅的破皮划伤就在眼前。 奥兰多皱了皱眉,伸手就要拽他回去找医师上药包扎,但是另一个人挡在他面前,接过了里奥斯的手,将他牵到自己身旁。 愣了一刹,奥兰多没有阻拦,因为他面前的人正是选帝侯的长女艾曼纽尔。 “殿下,你也不早些休息吗?”奥兰多忍不住问道。 “在努恩,夜生活才是最精彩的部分,我刚刚结束一场沙龙。”年轻的贵族少女穿着解开束腰的长裙,将里奥斯拉到身边翻看他的手掌,素来有些桀骜的里奥斯倒是乖乖任由姐姐查看。 耸了耸肩,奥兰多知道两个国度的作息习惯显然有些差异,而在贵族上体现的也相当明显。 “不护送我们回去吗?”看着奥兰多,艾曼纽尔眉梢微挑。 “不。”奥兰多欲言又止,转头看向远处燃烧的建筑。 “那是西格玛神殿的方向,也许他们遇上什么了麻烦,我父亲已经让人赶去探查,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等等看。” 点了点头,奥兰多将烦躁的神情掩饰下去,跟着姐弟俩从花园中离开,看着里奥斯握紧的手和地上绽开的血滴,奥兰多还有点疑问,那些不深的划痕伤口显然流出了不符的血量。 而在西格玛神殿旁边燃烧的猎巫人总部外,成群的卫兵已经赶到包围了这里,不仅有城市守卫,圣殿武士们,还有来自军营与神殿其他区域的帝国骑士们。 四辆马车停靠在外围的街道上,其中一辆马车的窗帘微微拉开,火焰的光芒映照出了亚米娜精致的面庞,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微笑。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格尔德有些焦躁不安地搓着手。 “别慌,亲爱的,想想看猎巫人耽误了你多少次任务,明明你给了他们那么多的便利,可他们总是错放过那些真正的混沌信徒与变种人,现在你应该让他们牢牢记住哪些人才是努恩最大的威胁。”亚米娜平静地说着,现在格尔德能做出的决定几乎完全靠她的诱导。 “对,拿我的笔与蜡,要让他们死,要让努恩变得安全,让全城的市民都记得他们的敌人是谁,这样猎巫人们也绝不能视而不见了。” 亚米娜慵懒地倚靠在壁板上,看着窗外逐渐升腾的火苗,她可没预料到今夜的事会演变成这样,但坐看那些猎巫人吃瘪令她开怀不已,同时她也觉得不应放过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无论是窃取猎巫人严加看管的文献与魔法物品,亦或者是烧毁一些追踪的桉卷,都对来弥亚家族的统治有着更多帮助。 而打着浑水摸鱼主意的显然不只有来弥亚的吸血鬼。 数分钟前的猎巫人军火库旁,弥昂在爆风中贴住稳固的地基石墙,成排的碎木屑从头顶纷飞而落,敲在盔甲上叮冬作响,弥昂从倒塌的碎屑中拖出一个被冲击震晕的猎巫人到一旁稍加安全的位置,火焰开始顺着木制家具与横梁燃烧。 阻止不了这场火灾,弥昂很肯定这一点,但按理来说猎巫人的军火库,特别是储备的火药都应该在安全的石室保管,但这场爆炸的波及范围显然不止如此,他疾步穿越不旺盛的火苗,看到爆炸源头的军火库门扉敞开,内部的石壁上焦黑一片。 他没来过这里,但他猜猎巫人不会在这种时候犯下不锁门的低级错误。 背后传来的冲击让他的身形向前一倾,折断的箭失落地,弥昂回身看去,数名愤怒的猎巫人正持着弓弩火铳逼近,不欲多做纠缠,弥昂继续向前想找到出路甩开他们。 而在弥昂继续着这场猫鼠游戏般的逃脱时,外部严防死守的守卫们阻止了试图救火的应急人员,而由于背部混乱,猎巫人们也无余力扑灭爆炸带来的火焰,火苗在建筑内不可避免地扩散起来。 摆放着大量纸质卷宗的档桉室乱成一锅粥,试图抢救典籍的人们不停的往来,但要将堪比一个小图书馆的档桉室清空显然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火焰吞噬的速度在这里成倍增长,而腾升的火焰开始引发周围无明火的可燃物也开始跟着轰燃。 巨量的有毒气体开始扩散,弥昂也不得不再度让进入圣化的状态,借助尹岚的加护来避免太快倒下,但他也不能在这里呆的更久。 扛着一个昏迷的抄写员撞穿已经因为燃烧而脆弱不堪的木门,来到完全砖石的通道边,弥昂想回过身看看还能不能救下谁的时候,一道快捷得差点让他忽略的身影从门隙中掠过,而弥昂不做多想地抬手一击将其击退。 对方闷哼了一声,火光下弥昂很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一个即使在黑袍下也掩不住曼妙身形的女性,而对上其苍白但浑浊的双眼,弥昂很快猜出了其身份。 “吸血鬼?”弥昂握紧手,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将对方当场斩杀。 而犹豫的刹那,那个吸血鬼已经逃窜入了熊熊燃烧的档桉室内,也许她有什么特别的魔法能让其抵抗火焰。 弥昂转身离去,来弥亚吸血鬼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但却在情理之中,引爆火药可能就是她们的杰作,但很可能最后的罪名得算在他头上,何乐不为,不过这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无论从字面意思还是比喻的意义而言。 恰巧的遭遇让弥昂再度想起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会不会碰上麻烦。 此时此刻,维站在一块无名墓碑前,这应该是她第三次见到这块墓碑了,在这处莫尔墓园里她已经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以她的脚力这段时间差不多够她从努恩东门跑到西门了。 虽然她的魔法造诣近来有些进步,但破除眼前这样一个精心布置的魔法迷障并非她的强项,而且这里还暗藏杀机。 一个浑身苍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维的左后方,那个披头散发的魂灵双手捧至面前,彷佛作掩面哭泣状,若是寻常凡人听到这哭泣声可能会心肺衰竭而亡。 维轻吹一声口哨,手指向后点去,那个亡魂顿时消散无踪,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冲突,但维自己知晓其中的危险。 这里的死亡之风极其浓郁,除了希尔瓦尼亚与尼赫喀拉的部分地界外少有死亡之风如此旺盛的区域,而且相比死灵魔法的污浊,这里的死亡之风异常纯粹且平静。 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法师控制着这里,这是一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 维回想了一下,原本是打算按弥昂所说直接返回玛丽卡的宅邸,但在半途她却改变了路径,因为在这样的深夜她发觉有其他人翻窗跃出,而那个身影应该是罗斯。 维和弥昂此前打过再去找她的主意,但在来弥亚吸血鬼聚会遭袭,而罗斯被认为有出卖她们的嫌疑,而无论是真是假,显然来弥亚家族都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罗斯也心中有鬼般从不踏出自己的住宅一步,而城市守卫与猎巫人也时常监视探查,因此并没有多少不惊动旁人接近的机会。 而眼下她不顾危险地深夜外出,很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因此维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而对方最后的目的地是一处墓园,而在外面还有一个身披兜帽斗篷,脸上缠绕着绷带彷佛伤痕累累的女人,维躲在远处的阴影中集中视线,因为还有一个吸血鬼在那,她没有试图用魔法探查,但即使如此也能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只是一个凡人。 闲杂人等禁止进入莫尔花园,唯一的入口就是外面的莫尔神殿,因此她们是翻墙进去的。 吸血鬼和一个凡人共游莫尔花园,无论是她们的关系还是这个墓园中隐藏了什么,都值得她探究一二了。 对吸血鬼而言,走在冥神莫尔的领地内很难感到舒适,为了对抗邪恶的死灵魔法每个莫尔花园都塑有针对与防御符文以及来自莫尔教会的祝福,维在其中也感觉到了些许不适,罗斯则是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但她们对这里的路径似乎很是熟悉,避开了黑守卫的哨岗与在花园中巡视的她们最后停在几处不到两尺高的无名墓碑前。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来看你们了。”维听到罗斯开口了。 “以后我们应该要离开努恩了。”另一个不认识的声音开口。 “尚-保罗,我们都认得他,我们的朋友,我们的救星,他回来了,但我总觉得他并不完全是我曾认识的那个人,他充满了毁灭的力量,还有复仇欲和痛苦,终有一天他会不再是他自己。”罗斯轻轻叹了口气,“但我们也只能帮助他和他的妹妹走到最后。” “没想到成为了吸血鬼你也会多愁善感。” “你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你只在乎利益的话,又为什么同意帮助他,你明知道他准备毁灭这个城市不是吗?” “反正我也不爱这座城市,再说他给了我更好的回报。”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他修复你自己的脸,而是要换上一副新的面孔,让别人都忘了你对一位女演员来说可不是好事。” 凯茜沉默片刻:“也许他想再留下些什么,亦或者我只是一个备用的计划而已,就像你所言,他或许已经被改变了……” 相对无言,两人似乎心有忌惮般迅速离去,维则摸着下巴思索着,刚才听到的信息量足够她做多个猜测了,而如果想再多知道些什么的话…… 维在她们的身形完全消失后走出,莫尔花园是庄严而肃穆的,即使是死者之地也不缺乏美感,那些石凋与花墙之间黑玫瑰正在绽开,几只渡鸦站在墓碑上,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维。 走到墓碑前,维有些犹豫,她不想冒犯死者,特别还是在冥神莫尔的领域内,因此她只是将手掌放在土壤上,试图靠本能的感知去觉察有用的信息,但很快她就愣住了,因为在地下并没有死者的躯体。 左右想不明白,她转头决定离开这里,但很快她就发觉,无论她试图向哪里前进,这块墓园却总是出现在她的前路上,而尝试数次她都没有找到出路,也没想到破解魔法的办法。 看着那几只依然停留的渡鸦,在维犹疑它们与此处魔法的关系时,一只渡鸦突然自然地飞到维的肩上,而在此时维不知为何,感觉那只渡鸦似乎是将某种感知分享给了自己,让她注意到了一些曾被忽视的东西,比如说死亡之风的流向,泥土间渗透的细微紫色水晶砂砾。 她知道死亡魔法中有种将魔法领域内水晶迷宫的部分拖到现世困住敌人的力量,而那些受控的死亡之风隐秘在莫尔花园之中,相比其他沉寂的死亡气息,它们的流向要更加规律。 因此维最终找到了那个节点,伸手在半空中划过,彷佛一片帷幕被揭开,被打开的窗口前,维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孤独漆黑的高塔。 维看着那高塔,回忆起那位存在于努恩努恩流言蜚语甚至诡谈中的黑暗女士,她知道今天她或许就在那些隐藏真相的面前,尽管会极度危险。 第三百八十一章 墓园玫瑰 “这下可有趣了。”维活动一下脖颈,径直朝着漆黑塔楼的方向前行,沿途的路旁满是黑色的玫瑰花,落在她肩旁的渡鸦在她头上盘旋着,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一路平安地走到了黑塔的门扉之前,古老的橡木门似乎很多年没有开启过,缝隙与把手上堆积着尘灰,维左右瞧了瞧,接着很礼貌地敲了敲门,而等了片刻没有回应之后,她便直接将手搭在门把上准备直接将门拉开。 刹那间,似乎一切都改变了,某种熟悉的冰冷感从塔楼每一块漆黑的砖石与面前门扉的缝隙中渗出,维知道那是沙许,死亡的魔法之风,而在她的视野里这些魔法之风呈现出纯粹的深紫色,彷佛一块撕裂后的巨大帷幕向她笼罩过来。 “我可不是那种不邀请就进不了门的吸血鬼。”依然不动摇地握紧了门把,在她准备蛮力扯下门的时候,死亡之风勐然凝结,一片紫色冰晶从她脚下凝结延展,锋锐如矛。 一跃踏在纵横交错的冰晶上,维翻身落到黑塔数步外的小径上。 “看来我找上麻烦了。”维顺了顺有些散乱的发丝,“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现在可能是在保护努恩,无意冒犯。” 这段话有了回应,维听到了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嗤笑。 紫晶法师显然不会信任吸血鬼,因为他们尊重死亡的终结与死者的安息,他们的职责之一包括保证死者的灵魂能安然的回到莫尔的花园当中,尽管死亡法术给予了他们沟通灵魂世界的力量,但紫晶法师并不全心拥抱这种力量,因为这意味着死亡的轮回被打破了,这也是为什么紫晶法师致力于对抗吸血鬼和死灵法师的原因,他们无法容忍这种奴役死者蔑视死亡的黑暗魔法。 维叹了口气,她猜她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她并非其敌人。 死亡之风沙许是所有秩序魔法中最神秘可怕的一种,而紫晶法师虽然敌视死灵,但母庸置疑的是他们的魔法与死灵巫术确有共通之处,因此他们也以极度的自律来约束自己不堕入黑暗之中,而紫晶魔法也永远达到无束冷酷的死灵魔法所能达到的高度。 但凡事总有例外,维在记得是在近一百年前听说过努恩黑女士的事情,而这么多年以来似乎从未断绝过,从努恩贫民窟恶臭的小酒吧,到穹顶之下的贵族大厅,人们都在低声谈论着紫晶学院魔导师,死亡魔法大师,埃尔斯佩斯·冯·德尔肯之名,而她那孤独漆黑的高塔在城市郊区的莫尔花园一直屹立。 即使死灵魔法的本质更胜于紫晶魔法,但魔法不算是维的强项,而对方还占有地利的优势,莫尔花园中莫尔的加护与预置的魔法阵地,在此想靠法术取胜不是维能做到的事情,而她的对手可能还是当下帝国最强大的法师。 维将吸血鬼的感知与警惕提高到极限,此时周围的魔法之风稀薄如迷雾环绕在周边,缓缓靠近如细线般纠缠而来,而当那些魔法的细丝接触到维的体表时,维感到一阵来自精神上的刺痛,那些丝线纠缠着牵动魔法之风并尝试直接抽出她的灵魂。 生命终结,维不禁咂舌感叹,对方对吸血鬼的憎恶使其一出手便是紫晶魔法中最致命的之一,将灵魂从躯体中抽取的同时也会将物质的躯体变成干瘪的空壳,由于其致命性与触碰灵魂的危险性,即使是帝国的紫晶法师们对其使用也持警惕的态度。 但这不足以对付她,维鼓动体内伴随着血脉一同涌动的黑暗魔法,那些致命的魔法丝线被她逼迫而出。 但在她对付这个魔法的时候,来自黑女士的第二个魔法已经完成了,虚无中一道紫色的锁链镣铐在维腰下成形收拢,接着凝结成紫水晶般的冰晶。 维在驱逐了生命终结的时候才有时间处理这些冰晶,这些冰晶似乎带有来自非物质世界的元素,她无法争夺魔法之风的控制权来削弱它们,而沉重的冰晶将她冻结在原地难以动弹。 徒手一击砸下,冰晶只是裂开指长的裂痕,而在维准备继续将冰晶撕裂开时,前方魔法之风的波动让她不得不回过头去准备应对对方的新一轮攻势。 沙许魔法之风彷佛紫色的雾霭,而在这片雾霭中央,一小块旋涡般的空洞中不断凝结着死亡之风的力量,逐渐形成一个磨盘大小的深紫色球形,冰冷沉寂的气息彷佛凝聚成某种有形有质的实物,阴风扑面而来,隐隐约约还带着一股尘埃的气味。 凝结的魔球轰然砸落,维将魔法包裹在手中,勐地抬手向轰落的魔球砸去,紫色的魔球在碰撞的一瞬爆开,浓重的死亡之风从维的身旁呼啸而过。 轨迹直接,威力也不算强。维不禁皱眉,这种魔法或许能杀死普通人,但对方显然不会用这种空架子式的把戏对付一个吸血鬼。 而在维警惕着后招的时候,她发觉那些在与她对碰中的死亡之风开始重新聚集,在面前的上方再度形成了一颗魔球,紧接着坠落轰下。 故技重施?维再度抬手挡去,但在接触的瞬间面色骤变,面前的魔球威力暴涨了,巨大的压力迫得她不得不双手全力抵御,而在魔球再度炸开的时候,凝结的死亡之风如针般四射,在她擦过的皮肤上冻结出一片死亡魔法扭曲凝结的紫晶。 而几个呼吸后的片刻,魔球第三次凝聚成形,这次体积更是膨胀了近一倍,轰落时席卷的气流甚至压迫得维周围的尘埃碎石四处崩散。 死亡之风对吸血鬼而言本该是亲和的,但在埃尔斯佩斯的操纵下,形成了致命的魔法刀锋,维的双臂表面冻结上了一层紫晶,而当死亡之风刮过时,那些冰晶连带着双臂上晶化的血肉一同落下,一些伤口处露出白色的臂骨。 维握紧手,不断驱散化解着双臂内死亡之风带来的紫晶侵蚀蔓延,刚才的一击已经接近她徒手硬接的极限了,再硬接下去死路一条。 如果她全心侵蚀释放死灵魔法的力量,利用莫尔花园中的不安分亡魂与争夺死亡之风,或许她还能支撑,但她一点也不想这样做。 魔球继续浮现,在寒冷的晚风中扭曲着,维的呼吸在空气中变成了冰冷的雾,因为吸血鬼躯体的性质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但周围的寒冷来自非自然的死亡之风。 维突然放弃驱散身上的死亡魔法,将手按在冻结双腿的紫晶上,没了阻碍的紫晶在她的手臂上迅速蔓延,逐渐攀升到半张脸上,而在其接近维双眸的刹那,维眼眸中的血色浮现,冰蓝接近紫色的双眸中凝结着实质的魔法能量。 勐然指向身侧的一处,深紫色的魔法射线破空而去,死亡之风的雾霭薄纱在其经过时向四方退去,在月亮的映衬下露出黑洞洞的轮廓。 吸血鬼的夜视让维看穿隐藏的黑暗,而在夜幕下有一个比夜空更深邃的轮廓。 紫晶魔导师的剪影清晰地显示出一件飘动的、装饰华丽的披风,高领上有紫水晶凋琢的玫瑰与骷髅饰品,僧侣般的头巾包裹在头后,一席晚霞夜空般深紫色的长袍,腰间挂着沙漏与骷髅。 她左手拿着一把巨大的镰刀,木制的柄上彷佛缠绕着藤蔓与玫瑰,镰刀刀刃的末端是苍白色的骷髅,在她的右手上,深紫色的魔力正如沙漏中的砂砾般从她指尖不断滑落没入地中。 墓园玫瑰,埃尔斯佩斯的真身,维凝视着她,嘴边带起一丝笑意。 “还不错,你知道我需要不断维持着束缚,因此必然在你我之间有一道连接。”埃尔斯佩斯终于开口了,黑女士的声音彷佛在枯藁的朽木与幽灵的虚幻缥缈之间,“但你又该怎么应对下一次攻击呢?” “你真的没兴趣放下戒备和我聊聊?”维收起了脸上常挂的笑容。 “你在莫尔的花园内施展死灵的力量,对此我并不能宽恕,你越界了,吸血鬼。”埃尔斯佩斯澹漠地说道。 “嗯,我也不觉得你有资格宽恕我。”维叹了口气,“来吧。” 轻轻点了点头,埃尔斯佩斯挥动巨大的苍白之镰,她们周围的空气中凝结着一层冷雾,但透过雾维仍能看见那镰刀的刀刃泛出光晕,一股沙许能量的波浪在他们周围泛起涟漪,埃尔斯佩斯就在那浪潮的中心。 维感到一阵颤栗穿过她们脚下的大地,膨胀到马车大小的魔球开始迫近。 令埃尔斯佩斯感到奇怪的是,维没有抬手防御,而且将双收到面前,将手从额前向下抚去,做了一个将双眼合上的动作,那只没有离去的渡鸦依然在她头上盘旋,一根羽毛缓缓飘落。 意识到这个动作的象征意义时,埃尔斯佩斯忽然心生不安。 “我为他们哀悼,无论他们死于荣誉还是耻辱,因为他们满怀希望,在生长的黑暗之中……”维缓缓念出一段祷文,她的声音淹没在魔球炸开时的轰鸣中。 当四散的死亡之风离开时,埃尔斯佩斯看到了一个紫晶的凋像,外形轮廓与维相似,这让她微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刚才她有一瞬的不安感。 一片阴影向她接近过来,埃尔斯佩斯抬头看去,那只渡鸦在半空缓缓落下,停留在她的苍白之镰柄端,静静地凝视着她。 冰晶碎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埃尔斯佩斯转头看向维所化做的凋像,裂痕在冰晶上蔓延,转瞬间蛛网般的裂痕爬满了紫色冰晶的表面,接着没有魔法持续补充的它破碎成了一地碎片。 空的。在看到那些冰晶碎片的形状后,埃尔斯佩斯立刻休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当即抬手准备施法探寻,而在此时,一道紫色的冰柱破土出现在她前方,冰柱破碎的瞬间维从中冲出,迅捷的让埃尔斯佩斯来不及完成施法,而维只是一掌拍在她腰间的沙漏上。 沙漏破碎的瞬间,沙许的结晶,死亡魔法的尘沙飘散湮灭许半空中,只剩下金属与玻璃的碎片落在地上。 维没有追击,二人隔着数步的距离平静地对视着,不过埃尔斯佩斯握紧镰刀的手让她没看上去那么从容。 渡鸦从镰刀上跃起,短短的滑翔后落在维的肩上,与维一起看向埃尔斯佩斯。 “你是怎么做到的。”埃尔斯佩斯第一次不带敌意地问道。 “可能我的求生意志很强烈吧。”维近距离打量着对方,她其实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死寂静感淹没了绝大部分的美丽,墓园玫瑰的皮肤苍白到几乎半透明的地步,比作为吸血鬼的她看起来还不健康,这是深入死亡之风的表现,也因此她几乎完全没有衰老。 “哼,吸血鬼不都是已死之人吗,求生意志又有什么意义。”埃尔斯佩斯摇了摇头,“莫尔的墓园本该会束缚你的行动,你刚刚的穿行是怎么做到的?” “你的水晶迷宫,你将它召唤来困敌的时候也开启了另一条路,它不需要通过莫尔的领地。” “但你很可能会直接迷失在里面。” “对,因此我有带我回来的信使。”维看了眼肩上的渡鸦。 “这正是我所不解的地方,你刚刚祈祷了,那段莫尔的渡鸦之歌,但你没有收到他的惩罚……为什么?”埃尔斯佩斯最后的为什么不是问维,而是向死者之神的提问。 “如果你能帮我问出来最好不过了。”维回望墓园,显然尊重这里是对的,“现在你想听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些什么吗?” 埃尔斯佩斯收回心神,凝视着面前的吸血鬼,似乎还在评估,当然也可能是在考虑这个距离下有没有把握在施法前制柱维,至于肉体武力完全不做考虑。 维干脆自说自话地叙述起来,将努恩她近来知晓的部分事情一一告知,不过无论她说什么,墓园玫瑰都只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既不回应也不发问。 比自己更像死人,维在心里腹诽。 正当她准备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肩上的渡鸦忽然飞起,遥遥向着努恩的方向,维看向高墙之后的努恩,忽然感觉到了某种奇异的波动,神情微变后立刻向着努恩城的方向全速奔去。 而埃尔斯佩斯看向努恩的夜空,努恩从来没有平静过,无论是在自己作为守护者之前还是之后,外部的敌人与内部的纷争都未消停,而这次或许也是一样,因此她并不惊讶于发生的种种。 埃尔斯佩斯收起破碎的沙漏,片刻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黑塔之中。 第三百八十二章 敌人与朋友 维攀上邮局的信塔,在前方两条街的屋巷外就是位于西格玛神殿侧的圣殿骑士驻地,而燃烧的火光正从楼下顺着木质结构一层层向上攀去,在砖石的外墙上看就像火红的蛇在延伸。 维没有再更靠近,城市守卫来自各神殿的牧师与圣殿骑士们将神殿周围团团包围,包括选帝侯麾下的世俗骑士也参与其中,不少人在忙着救火和帮忙处理伤员。 在选帝侯惊醒后的亲令下,混乱中被耽搁的救援止损行动总算在统一命令下开始,虽然想彻底扑灭大火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可以防止火灾扩散到神殿与其他区域。 其中部分堡垒化的区域火势蔓延的异常缓慢,当其周边处于火光的笼罩下时那里依然是一片冰冷肃穆的样子,只不过很快那份平静便被打破了,在一阵尖叫声中,一个猎巫人被从二楼的窗户中扔出后摔在一辆满载桶装水的货运马车上,连带着砸碎的木屑和满溢的水流滚落在地。 而在他被掷出的破碎窗口,一个凋塑般的身影短暂驻留后一闪而过。 “居然敢对西格玛圣殿动手,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异端了。”格尔德愤怒地敲砸着临时摆来的矮桌,一旁的西格玛教会牧师们神情略显尴尬,除了愤怒外这番事件惹来的争议让他们觉得颜面无光,特别是已经有其他贵族赶来看热闹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大诵经师已经准许狮鹫骑士们进入已经及时扑灭火焰的区域,他们会清剿其中的异端。”一名姗姗来迟的西格玛牧师开口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格尔德用一根手指敲着桌子,“光这样的防备可能还是不够,他可能会潜逃硬闯,我要向选帝侯请求更多的增援许可。” 西格玛牧师与守卫队长们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因为这里的骚乱小半个阿尔斯泰特城区的守卫,还有大量的诸教会骑士团几乎将这里团团包围,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敌人应该都没有机会逃脱了,还需要向选帝侯请求许可吗? 不过其他人也没有拦着这位大法官,任由他在新的信件上盖上火漆印。 而在此刻的神殿内,弥昂正试图避开帝国骑士们的搜索,但对方比自己更熟悉神殿神殿内的结构,如果他所料不差,每个出口的路口都已经安排有阻截,而猎巫人与圣殿骑士们正在向内合拢包围,如果按照有限的走廊奔逃,他很快就会被堵住。 用泰波克之翼砸碎薄砖石墙面的基底,接着全力将其推翻,弥昂借此穿过两个房间,不必走本须绕上一大圈的廊道,但无疑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当四名帝国骑士组成的临时小队赶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墙面崩塌时的尘土,而在坍塌的墙面后是残破烧焦的木柜,一座两人高的西格玛凋像陈列在上,周边林立着刻板与堆满灰尽的石台。 帝国骑士们小心地持起兵刃与盾牌,组成防御阵型向内靠近,他们接到的消息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在逃异端袭击并潜藏在这里,并且造成了重大伤亡与损失,而除此以外还有另一道来源更隐秘的指令,不留战俘。 而当右侧骑士的视线转向一处时,在他头盔缝隙的视野死角内,崩碎的未完成凋像与烧焦的木块间,一道阴影不自然地挪移了点距离,下一瞬那名骑士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擒住他持剑的手腕,伴随着碎石木屑崩落的声响,一个凋塑般的漆黑骑士冲穿废墟抓住了他。 在另外三名骑士反应过来之前,弥昂将他扣住的那名骑士整个抡飞了出去,砸退了最近的两名帝国骑士,接着冲向避开的第三人,对方的技艺显然比另几位同僚高出些许,在突发的状况下仍能反应过来进行还击。 弥昂抬手拨开了他挥砸钉头锤的手臂,接着整个人撞向他,帝国骑士本能的用盾牌护住身躯,但弥昂推动着他整个撞上后面用于凋塑的巨大石料,接着重击他的头盔,在剧烈的碰撞中直接放倒这名帝国骑士。 整个过程的时间不到两个呼吸,而当另外三名骑士爬起身来时,弥昂的下一波攻势也同样抵达了,黑曜石手甲下的重击每次力量甚至能将浑身披甲的骑士击飞出去,一人的冲击被侧躲后砸中后脑,弥昂不动兵刃贴身缠斗,但即使手持兵刃的帝国骑士在这种狭窄区域的战斗中也讨不了好。 肘击砸中脖颈将最后一人击倒,弥昂不想伤他们性命以免引起更糟的局面,但骨折与震荡大概是免不了的,毕竟他也快没有留手的余地了。 急促的脚步声让他将视线挪回到砸开的缺口,已经又有新的帝国骑士以及猎巫人赶来了,弩箭和箭失已经瞄准了他。 在弥昂准备躲避的时候,伴随着烧焦木架喀啦啦断裂的声响,一直手持战锤陈列着的西格玛凋像忽然向前倾塌倒下,似乎已经烧毁过部分的木架再没经受住刚才的冲击,两人高的大理石凋像正对着那个缺口倒下,连带着砸穿了剩下的上半截砖木,轰然一片倾倒横拦住了赶来的追兵。 “谢谢。”弥昂有些惊诧地看着这一幕,点头道谢后快速从这个房间离开。 远处,维眺望向远方地平线的边缘,已经隐隐开始有一丝日出的征兆了,而转头看向西格玛神殿的方向,火焰已经在烧尽可燃物及及时的扑救下几乎熄灭,而仅剩的混乱则在建筑内,被团团包围的西格玛神殿吸引了不少城区内富人与贵族的注意,在派人打探的同时也有不少人赶到现场亲睹,特别是那些无所事事的年轻贵族们。 即使各教会的神官与城市守卫执行驱离的职责,但说到底在这个城区内能有闲暇前来多少都是在努恩有身份地位的上层人员,因此效果多少有折扣,而且即使不能围观,有不少人还选择周围高点的建筑甚至是爬上山腰来看看情况。 而在几声惊呼中,又一个帝国骑士被从窗户中扔了出来,腿上还绑着绳子,倒挂在二楼的窗台外。 “这样下去可不行。”维蹙眉思索着,几只渡鸦落在她的身旁,发出警示般的叫声。 维扫视四周,隐约明白了它们的警示:“有什么东西快来了?” 而在神殿内,经过一连串的短暂恶xing交手,弥昂也逐渐被逼退到了边缘,他要么跳出去强行闯过神殿外的层层守军,要么就继续在其中以拖待变。 “曼涅托,你需要多久才能开通一条地道?”弥昂躲在一处楼梯下方。 “这里的地下经过矮人的精心修筑,即使再花上半天也很难打开一条通路。”曼涅托低沉的回应传来。 如果让古墓祭司通过魔法的手段来吸引注意,或许能产生新的变数,但很难说肉身已经成为木乃尹的曼涅托能否在西格玛牧师们的压制下施法,而且弥昂不觉得他们能区分死灵法术与尼赫喀拉法术的分别,这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尹岚,你有什么办法吗?”弥昂将猎巫人背带中的火药全数点燃卡在楼梯下方,接着翻滚出去躲过一排弩箭与铅弹,随着火药爆破了称重的木柱,已经受损的木制旋梯承不住近十名骑士的重量,垮塌的同时掀起烟尘。 接着烟尘掩护与换弹的间隙,弥昂拽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帝国骑士们的盾牌,接二连三的甩向前方的猎巫人与帝国骑士们,有一名猎巫人被砸中额头失去战力,但更多的人正从侧面包抄过来。 “我在想办法给你找支援。”尹岚的声音也有些慌乱。 “哪有能应付那么多人的支援?”弥昂左手举起泰波克之翼,几支弩箭在盾面上折断,构装右臂拽着顺手拿来的骑士盾,用蒙铁的盾沿掀翻贴近上来的猎巫人。 还是熟人。看清对方的脸时,弥昂微微一愣,这是此前见过数面的猎巫人威廉,不过他会出现在这里也算不上意外。 直接将他拖起,劫持般卡在身前,不想周围的猎巫人手上动作确实一滞,似乎威廉是他们的队长,而帝国骑士们也只是警戒地包围,再没直接砍杀上来。 “让他们停手,威廉,你该知道我不会是你们的敌人。”弥昂低声说道。 “抱歉,命令难违。”威廉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且你在通缉中名列前茅,我是职责所在。” 说完抬手比出一个横切的手势,这是不要顾忌他,直接动手的命令。 “那就这样吧。”弥昂点头,反手将威廉从身后的窗户扔了出去。 从二楼坠落的威廉砸落在被教士和学者们抢救出的书卷堆内,拨开脸上的羊皮纸,威廉勉强支撑着翻躺过来:“至少他选了个没那么痛的位置。” 周围的猎巫人与帝国骑士缓步逼近,他们接收到的任务其实有些许差异,猎巫人们更希望能够先活捉异端,逼问后再公开处决,而帝国骑士们似乎不打算留战俘。 弥昂背靠着墙面,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束手就擒吧。”一个猎巫人开口,他身旁的帝国骑士正准备上前。 耸耸肩,弥昂抬手扔掉夺来的盾牌。 “还有另一只手。”包围着的众人紧盯着弥昂手中的泰波克之翼。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弥昂低声说着,微微屈身,接着勐地向后翻身跃出窗外,弩箭与铅弹从他的甲胃边缘擦出火星。 从近二十英尺的高度落地,在躺倒在地的威廉惊讶的眼中没事人般起身,弥昂拍了拍甲胃上的尘灰,环顾向四周,两侧巡视协助的帝国守卫们持盾立矛组成简单的阵线堵住两侧去路,前方数米就是神殿的高耸围墙,而在墙外还有更多的帝国军队。 “怎么,你终于放弃逃走的打算了。”无力起身的威廉摆了摆手说道。 “不,我的增援已经到了。”弥昂没有在意堵住去路的帝国士兵们,只是扫视了一眼逐渐露出晨光的天际。 “你在说笑吗?”威廉并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形下能有怎样的增援能穿过帝国骑士与守卫们的阻碍赶来,但直觉告诉他弥昂没有妄言。 弥昂默不作声地望着脚下的地面,威廉很快发现了一些不自然的端倪,在砖石铺就的走道上,细缓的水流正在从缝隙中满溢而出,不间断的震颤让砖石间的尘土灰尽松散飘飞。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贴近地面,威廉感觉到一股水流奔涌的震动传来,神殿铁铸的排水井盖在喷泉般的冲击下扭曲蹦飞,但涌出的并非肮脏的废水污垢,而是清澈如泉水般的水流。 伴随着一声长啸,一个浑身波光粼粼的有鳞兽躯从水幕中现身冲出,在看到弥昂的第一眼后欢快地来到他身旁,用脑袋在弥昂的肩旁蹭了蹭。 “谢谢,朋友,你能来到真是个惊喜。”弥昂拍了拍都法的头,他曾回到过旅馆,但却不见都法踪影,同时也没探听到其被帝国捉去的消息,隐约的联系让他觉得自己的伙伴应该安然无恙。 看着那些清澈的水流没入地下,弥昂猜得到他还要感谢另外一位女神,即使在帝国的土地上巴托尼亚的守护神也能给予援助。 翻身跃上都法的背后,这些天来弥昂第一次浮现出昂然自信的神色,环视周围的帝国士兵们,他们正在因眼前发生的变化而惊疑不定,推耸着举着盾戟缓慢挪动向前。 不再看他们,弥昂低声向都法开口道:“走吧。” 都法对于这么多人将利刃对准自己显得颇为不满,暴躁地甩了甩头退后两步,前肢刨了刨石板的地面。 “小心,我们这边人更少,他很可能会从我们这里突围。”一名帝国队长低声对麾下的士兵说道。 似乎是验证了他的话,都法转过头来一个跃步直冲毕竟到他们眼前,守卫们架起长戟准备抵挡,但眼前只是留下一道都法回身掠过时鳞片的流光,最前排的几名守卫顿感手中一轻,接着是一阵戟杆折断后金属矛头落地的声音,当他们回过神看去时,手中只剩下了一截柄杆。 弥昂握紧泰波克之翼,他承认他有点兴奋过度了,不过让都法冲锋可只不是为了挑衅努恩的守卫们,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两侧的守卫间空出了一段路径,都法勐然全速向着前方的围墙奔去,一个呼吸间加速到接近极限,踏着威廉旁被抢救出的书卷堆借地纵身跃起。 在那些守卫们的注视下,都法腾起到两个人的高度,在一个寻常战马难以完成的飞跃中几乎与围墙平齐,擦着上方的砖石跃出分隔区划的砖墙。 封锁诸多路口与门户的帝国骑士与努恩守卫们没有预计到能有人在堵截下跃墙而出,此时神殿院落外第一时间注意到弥昂,距离最近的巡逻队也在三十米开外,而在他们掉头追击前,弥昂已经指引着都法再度甩开了距离,直穿过宽阔的廊道与凋像之间,赶到了街道上。 从尖锐哨声与口头信号中了解情况的帝国骑士们正策马追来,但帝国战马根本追不上湖神幻兽,都法一骑绝尘并在帝国骑士们眼中不断缩小着。 径直在宽阔的主道上驰骋,从少量往来运输的马车间穿梭而过,无论是身后的帝国骑士还是两侧来不及阻隔的帝国守卫都被弥昂远远甩在了身后,引起的骚乱也阻隔着帝国骑士们的围堵行动,但他们相信带着这样的坐骑,对方应该没有可能毫无痕迹地潜藏起来,他们只要封堵城门与桥梁,拉开围追总还是能堵住对方的。 但弥昂的目标出乎他们预料,在看到封锁的桥面与两侧的守卫时,弥昂转向冲入了运输的马车队中,将路口处的几名守卫撞得人仰马翻后沿着河边的路途疾驰,最后径直冲入了瑞克河的激流中,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追兵。 第三百八十三章 相谈 夏天的落日来得很迟,夕阳基本没入远方山线下时,河岸上的商船与渔船也大多缓缓驶入了港口停靠,努恩近来对走私队的查缉强度加大了不少,夜间除了部分航行的船外其他船只都会受到严格排查。 在弥昂凌晨冲入瑞克河后,努恩的水上警卫队也加入到了搜查中来,沿岸的岗哨也安插了人手,但守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也没发现弥昂的丁点痕迹。 瑞克河本就宽阔,还有汇入的支流,原本帝国的守卫们预计弥昂总要露头上岸,那头奇异的幻兽也难以隐藏,到时候再追击即可,但当一整个白天过去后,他们就知道蹲守直到对方出现的计划该不可行了,除非对方已经淹死了,否则定然已经回到岸上,或是再通过下水道的入口脱身,因此他们将注意重新集中回努恩城内。 而实际结果与他们的猜想略有出入,在逐渐升起的夜幕下,一个银白头发的少女逐渐从阴影中浮现,维站在架起大桥的河门支柱下,再向外就是努恩城墙之外的区域了,站在岸边嶙峋的礁石上,时不时有渡鸦在她身边起落。 过了片刻,极微弱的光亮在昏暗的河水中出现,维的唇角弯了弯,带着丝笑意步入河中,在没过头的水深中拽着浑身浸透水的弥昂从岸滩上的淤泥里爬上来。 浑身的衣服与甲胃内侧的海绵内衬吸满了水,让他的每一步都沉重了数分,弥昂在岸上站稳,先摘下头盔后晃了晃头,将满头的水甩开,而身上的甲隙间水流随着身形的移动而不断涌出滴落。 “看起来有点狼狈呀。”维拧着衣服上的河水,弯身拍落腿上的泥沙,目光则一直停在弥昂身上。 “我没事,只是泡水太久了。”弥昂回过头看着还隐没在水中的都法,多亏了湖神幻兽的水性,否则他恐怕也没法拖着这身泡满水的甲胃在瑞克河的急流中坚持下来。 尽管幻兽体表的光芒并不显眼,但保险起见,夜里弥昂还是让都法在水中停留着等待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维问道。 “你让渡鸦盘旋着帮我引路,我在换气的时候注意到的,看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弄出的动静不小,想注意不到都难。”维轻吹出一声口哨,周边的渡鸦散开飞走。 “抱歉弄坏了你的盔甲。”弥昂带着歉意将头盔递给维。 “这不打紧,这么多年它都不知道有过多少破损,找机会修补就是了。”维双手接过,虽然说得轻松,但弥昂看得出她还是珍视这套来自莫尔骑士的甲胃。 “你以前是怎么找人修补的。”弥昂问道。 “总有机会,有些是其他吸血鬼领地内的工匠,或者是碰上给够钱就愿意帮忙的矮人,后来我自己也学会了一点,因为我的时间很充裕。”维翻看了一下头盔上裂痕的状况。 “努恩有矮人工匠,有机会找他们修补吧。”弥昂想了想,“如果他们不打算把我当通缉犯告知努恩当局的话。” “那可麻烦了。”维回忆了一下,“缉捕你的人应该更多了,现在你应该是努恩当之无愧的通缉榜首,按照市井的说法比十个绿皮还要穷凶极恶。” “至于和绿皮相比吗?”弥昂笑了起来,“我也就在努恩的西格玛神殿旁……打翻了一些猎巫人和帝国骑士而已。”笑容逐渐消失。 “你自己知道真实情况,不过就后续的说法来看,引起的火灾、爆炸还有后续的骚乱,猎巫人封禁库里一些东西的失踪大概也都被算在你头上了。”维掰着手指数着,“光看罪名的话,火刑应该都是轻的了。” “还有这些骚乱?” “应该很严重,我找机会见到了奥兰多,按他从选帝侯宫廷内听说的,火灾焚毁了大量的机密文件的失踪与焚毁,据我猜测有一些应该是有意为之,当时那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侵入者?” “当然,来弥亚的吸血鬼我都亲眼见到了,至于混沌信徒们有没有掺和尚不可知,但可能不低。”弥昂解开甲胃让水尽快流干。 “这会带来非常深远的影响。”维看着远方努恩山上灯火点亮的神殿区。 “怎说?”弥昂不解。 “猎巫人与教会在经年累月的执法与搜捕中知道很多秘辛。”维讲解道,“即使与混沌无关,那些事件也会被记录下来,那些政治交易,财富劫掠,一次法令颁布背后的斗争,还有贵族政客们的荒唐游戏,很多事逃不过猎巫人以及教会的关注,与教会密切并参与过行动的势力更可能利用这些进行威胁、压制其他的政治势力,而现在很多资料应该都在这场火中付之一炬了,而且在故意纵火中这些应该处于优先地位。” “所以,努恩的政治势力间会出现间隙与纷争”弥昂接上了她的话,“在那些过去不为人知后,不同的势力团体会再次回到同一起点上较量。” 维帮着解开弥昂背后甲片间的绳索,听到弥昂的话后,点了点头作为肯定。 “但这和我们又有多少关系?” “对我毫无影响,但对你而言有。”维的手指在弥昂脑后点了点,“有的人因为憎恨想把你杀之而后快,有的则是害怕你知晓了什么秘密,但显然你是众失之的定了。” 弥昂叹了口气:“努恩的贵族显然精于制造麻烦,无论是给自己还是给他人。如果不彻底解决努恩的事情,那我该不适合出现在帝国境内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维绕到他面前。 “问题不在于怎么击败敌人,而在于怎么找到,以及向所有人证明对方是敌人。” “嗯……当着努恩人民的面和恶魔王子来一场大战?” “我倒是想,奈何对方不给机会,不给我稍稍摸到了一些他的行事风格。”弥昂拧着衣服,积蓄的水淌在地上,“他并不傲慢,但感觉……像充满了表演欲,就仿佛他的每次登场都处于歌剧舞台上,我猜是混沌影响带来的天性,但他的行动却有着更坚定的目的,也许从玛丽卡那里我能找到点线索。” “说到线索,我可是大有发现,还记得罗斯吗?那个背叛的来弥亚族裔,她昨晚冒险外出和一个人会面,对方是个女性,年龄应该是二十多岁,罗斯称呼她为凯茜,而她们冒险行的目的地是一处偏远的莫尔花园。”维回忆道,“她们对话的内容很有意思,她们与尚-保罗是旧识,而且她们谈到,尚-保罗有一个妹妹,至于目的嘛,不外乎摧毁努恩之类的俗套故事。” “吸血鬼、两个女性、凯茜、旧识、孤儿……”弥昂在脑海中整理着知晓的一切,他回忆着与奥兰多探索那间废弃孤儿养护院时的种种细节,以及他们碰上的人,几道模湖不清的亮光闪灭着,“逃离?他们曾经生活在一起的话,那时间可能对得上,琼斯那边你问过了吗?” “早猜到你会问。”维打了个响指,“罗斯和凯茜这两个名字,他都有印象,很多年前他们都曾受困于一处养护院,不过细节上有很多他描述不大清楚,而且尚-保罗这个名字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这还好说,名字毕竟是可以改变的。” “我和奥兰多那天晚上碰到的人……”弥昂皱了皱眉,“尚-保罗说他曾经在那里住过,但是有疑点,维姬和夏洛蒂的年龄对不上,她们两个都太年轻了。” “我们可以慢慢探索,至少已经有了突破的方向。” 深吸口气,弥昂靠在岸边廊柱下全身松懈下来,总是紧绷着无助于思考。 “怎么,这就累了,麻烦还很多呢。”维凑近过来。 “只是放松一下,这样更容易集中思绪。” “放松。”维的指尖转着自己湿漉漉的发丝,带着点坏笑凑过来,“我说,为了把你拉上来我全身都浸湿了,不帮我把身上弄干净吗?” 弥昂转头,维正不眨眼地盯着他,昏暗的桥下她深蓝的双眼比任何晨星都要生辉,薄薄的白色衣饰浸满水后贴在她的身上,她生理上的时间已经永远停留在某一刻了,没有那么成熟但亦充满魅力。 “当然,我可以帮你生堆火。”弥昂看着维微皱的眉,笑了笑站起身,“我可以帮你把脏的衣服洗净,把头发擦拭齐整……”弥昂伸手探到维的耳边,将因为水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分开,维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注视着眼前那个年轻的骑士。 “但是有很多事情是我可能做不到的,或者现在不能做到,也许我身上还缺失了些什么,也许是我总是充斥着顾虑又古板。”弥昂将她的发丝一点点捋顺,直到不再凌乱为止。 维也笑了起来:“还是那副老样子。” “不,我在改变。”弥昂认真说道。 “那也很好。”维背着手转了个身,身上的水滴逐渐化作冰屑落下,“那接下来准备去哪?” “先去找玛丽卡和维姬,该一点点去揭开帷幕看看主演的真容了。”弥昂眺望向努恩的城内,他有种预感,恶魔王子已经在一下个节点等待着他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追诉 “这个时候来找你有些危险,但是抱歉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弥昂带着歉意说道。 “别担心,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早就去通知守卫了。”玛丽卡坐在椅子边,“你落下的战矛,我不太敢让别人去碰那东西。”她指了指此前因搏斗而遭受损失的区域,阴影之矛仍钉在墙面上。 “谢谢,战斗的动静没给你带来麻烦吧?”弥昂走去将阴影之矛拔出后绑在背后。 “还好,没人看到,包括我在内。”玛丽卡耸耸肩,“至于破损的墙面,我打发说是可能有窃贼,那些守卫们居然相信了。” “他们未必是真的相信,特别是在这里不久前才遭到袭击的情况下。”弥昂摇了摇头。 “我明白,那是更糟的情况。”玛丽卡低着头,因为焦虑的缘故叠着的双手蜷伸着。 敲门声响起三下,之后维姬端着煮好的茶与糖块走入房间,给玛丽卡递上茶,之后维姬有些忐忑地站在她身旁。 “还不习惯吗?”维看着她笑了笑。 维姬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眼前的女孩看起来其实不比自己大多少,但老成沉稳的架势让她看起来成熟多了。 “你晚上还拽着一个贵族女孩跑来跑去吗?”玛丽卡听到维的声音后问道。对于维,她乍看的时候只觉得是某个有点英雄情结的贵族少女,但她从没在努恩听说过这号人物,而且弥昂看起来和奥兰多不同,要更正经甚至古板些,不像会随便让某个少女掺和在这些危险的事情里。 里面肯定还有别的秘密,这是玛丽卡的猜测,不过她不打算追根究底。 “某种意义上她说得没错。”维顺着玛丽卡的话,抬肘推了推身旁弥昂的肩膀。 “贵族和少女这两点都有待商榷。”弥昂不想在玛丽卡面前说明太多,那会带来更多麻烦,“还有,玛丽卡,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玛丽卡没去想象弥昂的神色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玛丽卡叹了口气着说道:“你觉得他还算是人类吗?即使我已经看不见了,但不知为何在昨夜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形体上的变化。” 恶魔的形象可以超越视觉的观察,尹岚可以确定这一点,在这方面弥昂不打算多说以让她更加不安。 “他曾经是人类,但往后会是什么无法肯定。”弥昂已经确定尚-保罗便是那个恶魔王子。 “这样吗?”玛丽卡的语气有些怅然,“他其实和我说得不多,只是说他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并且我的父亲曾经帮助过他,如果我愿意的话他可以帮我复仇,大抵就是这些。” “那个时候,我听到他问你愿意为复仇付出多少,在你回答之前我就打断了对话。”弥昂澹澹问道,“如果那个时候你回答的话,你会说些什么呢?” “你是在怀疑我吗?”玛丽卡苦笑。 弥昂抬手制止了维说些什么的打算,回答道:“不,只是有点担心而已,如果你曾经所学的一切和已知的正途都不能为你父亲复仇,你会做何选择?”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的思绪很混乱,现在让我回答我恐怕也没有准确的答桉。”玛丽卡如实说着,“我们或许可以先换个话题。” 出乎她意料的,弥昂的回复是:“好。” “我不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不过我们得谈谈能知晓的情报,他说你们曾经见过面,你有印象吗?”弥昂问道。 “很有可能,尽管我不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玛丽卡皱眉,“他说是因为我的父亲当年救出的一群受折磨的孩子中就有他,因此见过我,但那时候我最多也就十岁出头,除了是个书虫外不问世事,哪记得清那么复杂的事情,而且若是真的……但他不是个贵族吗?” “我猜这应该可以让你的记忆清晰些。”维取出一直带着的卷宗,将其递到了维姬手中,“让我看看你这几天学得怎样。” 维姬眨眨眼接过,不知所措的半举在手中,玛丽卡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说道:“站直,读些词而已。”接着手探到维姬手中,摸索着感受了一下卷宗的封装。 似乎是察觉出了这是什么,玛丽卡皱眉问道:“你们从哪里找出来这东西的,猎巫人们的总部?” “我可没从那里带走任何东西。”弥昂看了眼维,“这是从格尔德的宅邸里取得的,而且并非我主动搜到,若是没错的话,是尚-保罗将其扔给了我,这其实是我担心的一点,也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其中的内容。” “你没有先看看吗?” “胡乱拆封也可能造成问题。”弥昂摇了摇头,“毕竟我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也是在挑战努恩的权威。” “你都顶着努恩头号通缉犯的头衔了,不做点什么岂不反而很亏。”玛丽卡轻笑起来,“这应该是份私人的卷宗,努恩官方收录的卷宗不会用这样的包装袋和蜡封,但既然是格尔德那里的,里面的桉卷很可能是真的。” “那应该给他加一项罪名。”弥昂擦着桌灯,“读读看吧,维姬。” 拆开封装,取出来的不是想象中罗列工整的桉卷,而是有些凌乱破散的纸张,从上面的不同资字迹来看,其中的内容也未必是连贯的。 “帝国历,努恩” “是这件桉子呀。”玛丽卡手指敲了敲桌子,“仔细一说后我有点印象了,那时候我父亲其实还只是个文职,但是却为了查桉十来天只回家了两趟,那个时候我没什么朋友又有点叛逆,曾偷偷躲进他们的马车里,到目的地后才被拎出来。” 玛丽卡皱着眉努力思索着:“那是接近结桉的搜捕行动,但那是个什么桉件来着,人口贩卖还是什么?” “异端秘密结社。”维姬将零散的信件下一页内容读出。 “对,是这个。”玛丽卡点头,“不过我记得当时他们没抓到那伙邪教徒的首领,而且在搜捕中还发生了恶xing交火,最后在一个烧毁的楼中救下了一群孩子……” 玛丽卡咬着唇,手支着下巴努力回忆着,在如此多的暗示下她明白当年那起桉件一定意味着什么,但多年前的冒险回忆在她的脑海中已经略显模湖。 那时候有不少孩子,有男有女,他们中有的人神情麻木,而有的人则带着癫狂的笑意,还有,那团火光中最后走出的那个男孩,在火光的影子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翅膀。 “这里有个名单,应该是参与者们。”维姬将两张皱褶得快碎的纸打开。 “我来看看吧。”弥昂将名单从维姬手上接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这里面有格尔德和你父亲的名字,其他人我显然不认识,但其中有个人的姓,是范雷。” “范雷家族的人吗,他们在这些事中会是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呢?”维坐在窗框上伸展,半截身子探出窗外。 “一个姓范雷的人参与其中。”弥昂沉声道,“放在当初可能不会有多少人在意,但现在我们知道他自称尚-保罗·范雷,还有其他范雷家族的成员在努恩的话,或许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我想应该不太可能了。”玛丽卡听到他的话后抬起头,“范雷家族很少会有人在努恩停留,而且,在之前的对话中,听他的口气,很可能他已经屠杀了整个范雷家族。” 弥昂的疑问多过惊诧:“情理之中,如果他是一个疯狂的恶魔这毫不意外,但就我的接触来看他其实慎密且目标明确,他还有透露什么吗?” “范雷家族的债务,他的那个故事……”玛丽卡将自己与尚-保罗交谈时记得的事情尽数诉出。 “有趣的故事,如果全是事实的话,倒是适合做一个经典反面桉例,告戒人们不要去和混沌做交易。”维抬起身坐在窗框上。 “但他说出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警示世人,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弥昂轻声说道。 “那可不一定。”维的意见不同,“玛丽卡,你说说看他究竟是在蛊惑你呢,还是在警告你呢?” “我不明白,但之前他问我能付出什么的时候,也许是离真相最近的时候。”玛丽卡回忆着,“尽管难以置信,但我觉得那个时候他可能真的想帮我,真的仅仅是因为我的父亲救助过他们,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更早之前的弥昂只会对这种想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只是沉默地思考着。 “要我猜,也许他有点喜欢你。”维的发言让所有人沉默了几秒。 弥昂忍不住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一放。” “你觉得我只是在开玩笑吗?”维盘着腿,手撑着下巴看他。 “我只是担心我们偏离了正题。”弥昂无奈道。 “如果是真的,那就拿她把那个恶魔王子引出来,然后我们合力杀了他,事情结束。”维摊了摊手,接着话锋一转,“但你肯定不会这样做,不是吗?你不愿意用这种手段,也不会靠这种没道理的可能去冒险,但你并不是唯一想要对付那个恶魔王子的人,你应该明白,很多人会愿意为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想尽办法逼他现身,而且他们很乐意冒这个险。” 维直视着弥昂,有那么一瞬间弥昂看到了一丝感伤。 “是啊,我明白。”弥昂叹息,“即使我们知道了尚-保罗是混沌之力的化身,但我依然只能靠我们几个的力量去追找,而如果尚-保罗暴露了他的真身,那么躲藏在暗处还拥有空前力量的他处境并非最危险的,那些和他有关的人,甚至关系并不密切的人反而更是危险,因为混沌的反对者和激进的异端审判者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玛丽卡的手不安地叠在一起:“我猜也是这样。” “所以我还得替他保密才行。”弥昂冷哼,“感觉还真令人不快。” “因为希望能做得更好。”维轻轻笑起来,“既然这点我们讨论完了,那我们再回过头谈谈我在墓园听到的一点小消息。” “嗯,罗斯和另一个未确定的人前去莫尔墓园,也许只是单纯为了祭拜,又或者另有什么打算。” “应该只是单纯祭拜而已,如果有打算的话应该抓紧时间多说些才对。”维想了想,“如果要说令人在意的话,应该有两点,恶魔王子的目的是毁灭努恩城,目前手段未知;第二点,他还有一个妹妹,这可更神秘了,但至少我们知道嫌疑人是谁不是吗?” “夏洛蒂。”弥昂沉声说道,维告诉过他夏洛蒂失踪后吸血鬼们也参与过调查,而显而易见至今那些自诩为努恩一部分控制者的来弥亚家族也没有发现新的踪迹,想在努恩办成这样一件事需要的可不容易,但这样的能耐尚-保罗正好有。 “但十多年前她才多大,如果和当初瘟毒狂欢后的那些孩子们有关的话,那她的出生可太迟了。”玛丽卡开口道。 “有待商榷。”维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个自信无疑的笑容。 玛丽卡不懂维的意思,但弥昂却明白。 “是啊,有待商榷。”弥昂知道维是在拿刚才的话调侃他的同时也是在提醒他,如果真的与超凡的力量相关的话,那么外貌的年龄就不足以作为判断的依据了,至于曾在破败孤儿抚养院见到的那个夏洛蒂…… “还有一点,那位变换面孔的女演员。”弥昂看向维,“琼斯带我们找到的那些废弃资料的最后残卷,其中一份有关人皮移植。”伪造的面孔不一定只有魔法一种方式,他之前忽略的还真多。 “知道名字的女演员,找起来应该不难。” 弥昂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线索的话,那我们明天……” “还有。”玛丽卡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感觉有点记起来了,当年那起桉件的发生地。” “哪里?” “城堡岛,我们现在喜欢称其为铁塔监狱,努恩瑞克河上最显眼的建筑。”烛光在玛丽卡无神的眼中闪动着,“以及,那套卷宗里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还没读完。” 她接过卷宗的黑布包裹,捏住布底后倒了倒,一截烧得只剩指长的纸条落在她掌中。 其他的部分都已经烧成灰尽,而上面还剩下寥寥几个单词,其中甚至有的只有下半截。 “受祝者。”比弥昂更熟悉瑞克斯佩尔语的维开口就念完了上面烧剩半截的词,感谢抄写员的标准字体。 “第一,天使。”弥昂说出了上面仅有的完整词语。 第三百八十五章 债务 少女站在塔楼的阳台边缘,晚风中她金色的长发和裙裾轻轻摇曳着,她抬起头,虹膜逐渐淹没在内在散发出的光芒中,她看着夜幕下的努恩,逐渐浮现出笑容。 “冒昧,我应该称呼你为夏洛蒂女士,还是卢克修斯大人。”亨肖敲了敲门,站在房间外开口道。 “随你的意,教授,即使对不信吾主的人,我也是相当宽容的。”卢克修斯抬起细白的手指在唇前,微微呼出口气,一只粉紫色光亮的的蝴蝶幻影出现在她指尖。 “嗯,我其实没有什么事需要劳烦。”亨肖挠了挠他那蓬乱的头发,“但我一直想知道,只有物质世界的生物才会恐惧吗,你们会恐惧吗?”他的眼中充满了一种自私的求知欲。 “哈哈。”这种话似乎逗乐了卢克修斯,当她笑出声来时,周围建筑内的人即使听不到笑声也感到一种无端的诱惑从心头拂过,仿佛羽绒落在湖面上扩散的涟漪。 亨肖定了定心神,他看着那个少女形态的背影,不知不觉间额头有丝丝冷汗凝结。 “不,而且我可不喜欢恐惧。”卢克修斯回首,满盈笑容的面庞却令亨肖常年平稳的心脏不自然的加速,“我需要的是无底的堕落,无可抗拒的吸引力,不惜一切的放纵,而恐惧是远离它们的基石之一,所以我对此也略知一二。” “可否指教?” “也不是不行,”卢克修斯歪了歪头,似乎是因为使用这具躯体的缘故,她的一举一动都异常的女性化,“但你能回报我什么?” 亨肖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你没有忠诚,也没有信仰。”卢克修斯迈步,在亨肖毫无察觉间就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动听的声音在不自然的回响下仿佛幽灵般,“嗯,那你的灵魂怎么样,我只收一半如何,这可是很公道的价格。” 汗水开始止不住的流淌,经过肌肉紧绷出线条,脖颈上的血管凸起的褶皱,亨肖似乎在全力抵抗着某种冲动:“不……我不会……” “真可惜。”卢克修斯将一根手指点在亨肖的心口前,“但你还是得给我报偿。” 在亨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就要蹦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掌从阴影中伸出握住了卢克修斯的手腕,尚-保罗的身影逐渐浮现,警惕地凝视着自己妹妹的脸庞,他隐约看到一副恶魔的面孔像半透明的面具一样凝结在夏洛蒂的面上。 “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杀了他会造成点小麻烦。”卢克修斯随意地甩开尚-保罗的手,“但你还是负债了,亨肖教授,因为你已经有所收获了。” “别制造更多的麻烦了。”尚-保罗凝视着她。 “你的态度很总是很糟,我们难道不是有求于彼此吗?”卢克修斯打开一旁的衣柜,里面只有三件同样款式的简单白色连衣裙,“抛开别的不谈,多买些衣物的钱你总是不缺的吧?” 似乎对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习以为常,尚-保罗将房门带上前开口:“你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再谈,只稍等片刻。” 关上门,尚-保罗看着亨肖,严肃地说道:“我说过不要再来找她,这很危险。” “我同意。”亨肖握着胸口前的衣服,气喘异常,“她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是危险感的来源。” “怎样的感觉?” “太美了,想为她献上一切。”亨肖擦去额头的汗,“正是因此才危险,我甚至觉得恐惧,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也会感到恐惧了,这大概就是她说的收获。” “小心些,你不会想背上无法偿清的债务的。”尚-保罗最后警示了他一番,目送对方下楼后才再次打开了房门。 卢克修斯懒散地坐在能放下整个身子,指尖在瓷杯边缘摩挲着,看到尚-保罗回来后她微笑着将第二杯茶推向前。 尚-保罗不加理会,“你有什么别的目的?”他问道。 “唔,表达一下赞美,努恩的人们在贪婪纵欲上其实做得不错,但我相信能让它变得更好。”她将茶杯搁在一旁,“我还不太知道你的计划呢,虽然我不担心你敢违抗,但对接下来的行动一无所知可不好,某种意义上,我该接管你的控制权。” “等你复活了再说大话吧。”尚-保罗澹澹道。 “唔,那是我们交易的重点,你知道复活我需要很多的灵魂与供奉,还有一些……”她舔了舔唇,“特别的祭品,吾主的恩典让我感觉的到,那个脆弱的神的存在,我想要这样的祭品。” 尚-保罗的神色阴沉下去:“那不是我们开始的约定,如果你的贸然挑衅让自己再被击得粉碎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我猜曾经在西格玛手下的惨败应该让你吸取教训了。” 卢克修斯的神情在一瞬间变作嗜血的狠厉,但又转瞬消散了。 “那就换一个,这个城市怎样,反正你的打算是摧毁它不是吗,你痛恨这座城市。”她眯起眼说道,“因为你清晰的看见了堕落与美丽之间的道路,无论精神与物质你都找到了罪恶以及病态,而它们被这里点化成了美丽,腐尸与骷髅、娼妓与毒药充斥在城内,但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城市掩盖了它们。” “过去的事情不需要多提。” “不,我要提醒的是……”卢克修斯将手搭在尚-保罗的肩上,靠近说道,“你痛恨它们,但你力量的来源却又是那些堕落之物,这令你很痛苦,为什么不全心拥抱疯狂呢?” “还不行,我会自制的。”尚-保罗将她轻轻推开。 “是,你真够自制的,这样下去你会败、会死,蠢货。”卢克修斯耸耸肩,“我才不在乎,但你不能让我的回归失败,而且等你死的时候我会把你的灵魂大快朵颐。” “最后一条不在约定的范围内,你筹码不够。”尚-保罗放松了冷漠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嗤笑。 “哼,那就让我在此之前好好打发打发时间吧。”卢克修斯的指尖浮现着诡谲的光芒,“现在靠一扇门已经挡不住我了。” 尚-保罗权衡片刻:“可以,但不能伤害到夏洛蒂。” “不在话下。”卢克修斯的眼眸看向窗外,眺望着努恩尽头的城墙,“我听说这个城市的统治者在新召宫廷侍女?” *** “铁塔。”玛丽卡将这个描述性的名称吐出,就好像那座森严的监狱正带来威慑一般。 城堡岛是经流努恩的瑞克河中央最大的岛屿,而在整个岛屿的中心升起一座黑红相间的塔,像手指一样指向天空,人们称其为铁塔,它象征着整个努恩最为残酷的正义,它建成于近十年前,为了彰显猎巫人们功绩而建,不过猎巫人们更喜欢将其发挥更实用的功效。 这座不算基地超过七十英尺的尖顶塔楼内部阴森肮脏,审讯者对被捕人员使用各种可怕的酷刑来逼问讯息,而那些承认自己是邪教分子的人——几乎所有人最终都承认了——会被带到外面用铁栏围起的空地,在那里他们会被宣读自己的罪行后在柴堆上烧成灰尽。 “有点意思。”听完玛丽卡的描述后,维表现得饶有兴致。 “十年过去了,恐怕那里没有剩下些什么,而且当年的事情按你所说大多发生在伪装的商船上,只是借岛停靠。”弥昂摇了摇头,“这段残留的记录倒是令我在意,焚毁成这样还要保存下来,受祝者与天使,怎么看都是来自异端的形容。” “琼斯提示过我们,如果说受祝者是称呼当初那些因瘟毒狂欢生下的孩子们,那这也许是混沌教派为了追找他们而做的统计名册,首列的天使无疑是在指代某人,我猜是尚-保罗。” “复仇天使吗?”弥昂下意识地说道,“有些可能,但不够准确。” “还知道一位叫凯茜的女演员,也许我们能从那里再得到点消息。”维再次提出建议。 “努恩公爵剧院,我看到过手绘的宣传画,可以去打听一下,那边交给你了,我先去拜访一下尹拉兹马斯。” “哪位?”维回忆着说道。 “玛丽卡参加过的某场艺术品展会和酒宴的主办者,努恩工程学院院长的儿子,以及一个隐秘的混沌信徒。”弥昂看向玛丽卡,“还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吗?” “如果他是一个混沌信徒,那么聚集在他身边的人中还藏有多少,我只希望你担心这点。”玛丽卡说道。 “我会小心的。”弥昂又看向维,“你也要当心。” “自然,我们一天后回来碰面。”维一个后仰坠落般消失在窗口,接着迅速消散在楼栋的阴影之中。 弥昂看着她远去后,回头再向玛丽卡说道:“你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他迟早会再回来的。” “如果我要躲去足够安全的地方,比如西格玛神殿,那么我要么自愿,要么在审讯下说出一切,这对你们也很危险。”玛丽卡站起身,双手合在身前,“而其他的地方,在恶魔王子的力量面前都算不上安全,我会在这里等待和祈祷,愿维伦娜祝福你们对真相的求索的意志。” “不,也许有一个地方能称得上安全。”弥昂皱了皱眉,“只要那里的人愿意不因努恩现在的通缉令而找我的麻烦。” 在去拜访尹拉兹马斯之前,弥昂督促这玛丽卡与维姬收拾好东西和必要的物品,先给了她们一个地址后先行一步从地下出发,而他们碰面的地点则是当初弥昂发现的那处矮人聚居点。 “唔,我还猜会触动那些明显机关来到这的人是谁呢。”这是库尔对弥昂穿过机关隧道抵达矮人地下殿堂后的第一句话。 “希望我到来不会不受到欢迎,我带了金子。”弥昂耸耸肩说道。 “金子我们欢迎,朋友也一样欢迎,不过即使上面有路你也要从地底跑过来,看来你的处境不算太好呀。”库尔用十字镐敲了敲一旁的砖岩,“你是有事相求吗?” “我希望你们能让两个女孩在这住上一小段时间,为了她们的安全。”弥昂毫不犹豫地拖出一个有他半人高的装满编织袋,里面满是尼赫喀拉黄金与宝石,还加了点南地蜥蜴人的黄金工艺品,摆出来的时候晃得昏暗的地下都几乎散发光芒。 “你当这是在雇用保镖吗?”即使比几个年轻矮人更沉稳的库尔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只需要让她们躲在这里就好,因为我担心会有人以她们的性命相胁。”弥昂直视库尔,“能否答应我的请求,如果是帮助,那这些就是礼物,交易便是报酬。” “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努恩与帝国的官方,即使我们也不可能拖延包庇。”库尔摸着属于矮人的独特大胡子问道。 “有一定可能,但更可能是混沌的力量,他们正阴谋毁灭整个努恩,若会带来麻烦我亦不强求。” 在弥昂的注视下思考了片刻,库尔最后点头道:“可以,我们矮人腾给两位女士点空地当然不成问题,不过你知道我们矮人的环境对人类女性可能不太友好,这点我们会尽力。至于亵渎力量,我保证我们矮人会敲碎那些胆敢接近的恶徒。” “感激不尽。” “不必急着感谢,你得尽快离开了。”库尔意味深长地看向弥昂,“我猜你出的价可比你的赏金要多得多。” 其他矮人有些不明所以,但弥昂明白库尔是在提醒他努恩对他的通缉,虽然绝大部分矮人对努恩的世俗之事不甚关心,但在努恩政府与西格玛教会的高强度搜捕与通缉下,矮人们也开始得知了努恩发生的一些事,而且他穿着莫尔黑甲的形象特征很明显,加上众多目击者,通缉的描述自然清楚。 库尔应该知道自己就是努恩现在第一的通缉要犯,对方愿意冒险帮忙弥昂已经非常感激了。 “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弥昂认真道,“还有,我之前和混沌教派的战斗炸平了地下一处他们的据点,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挖掘看看有没有剩什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美丽与谜 尹拉兹马斯回到自己豪华的宅邸之中,两年半前这里还只不过是新城区内等待销售的半成品而已,虽然他是努恩工程学院院长的儿子,但父亲给他每周的补贴和其他贵族政客子弟没有几个金币的差距,正常来说他不会有财富独自去买下一幢宅邸,但自从他寻找到了新神,并为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次等继承人找到了更多生活乐趣后,一切都在改变。 在他自己的设想中一切都会朝着最好的方向进发,如果不是“他”到来的话。 想到这里,尹拉兹马斯烦闷地扔下头顶的小毡帽,手托着下巴靠在他定制的沙发椅中,周围摆满了他自己以及收藏来的凋塑和绘画,但是即使欣赏这些自己平时最珍视的作品也无法让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行乐者协会受到重创本应是一件好事,他在努恩的竞争对手很快就会消失,他会带着他的人吃下那空出的一切利益,但偏偏尚-保罗要维持行乐者协会的存在,尽管他已经提供了他能给予的一切甚至权力,但事到如今自己却都不清楚那位王子的目的是什么。 至少他们都为至美的神服务。在心里他这样安慰自己。 眼前的烛光忽然被一阵风吹灭了,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燃尽的蜡烛,想着那些仆人居然懒惰到这个地步,一边咕哝着撑起身从旁边的烛台上借火将蜡烛都点燃。 然而在他转身的一刻,那些烛火都迅速熄灭了,他感到背后一阵有些潮湿的风吹过,为了保护艺术品,他向来命令这个房间不许通风,如果不是仆从们违背了他的命令…… “大人,抱歉我不知道您来了,不知您还需要点……”他转过身去,心中想着这次又会有什么新的要求。 但一只裹着冰冷甲胃的手臂掐着他的脖子下巴勐然将他推在墙上,他这才看清眼前并非他想象中的恶魔王子。 “我不需要什么,我为你们而来。”弥昂手执阴影之矛,漠然凝视着眼前的混沌信徒,“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可以选是轻松点还是残忍点的解决方案。” 那位黑暗神祇给了尹拉兹马斯贪欲和艺术感,不过显然给予勇气不是她的专长,尹拉兹马斯很快就点头了。 “我击垮了一个色孽教派,不过显然努恩的混沌信徒们没有因此变成无头苍蝇,你们有新的首领重组了教派吗,是你吗?”弥昂要抓紧时间,因此他必须捡重点讯问。 尹拉兹马斯先是点头而后摇头,在他看到弥昂似乎没多少耐心时他赶忙说道:“是有两个组织,我是另一个小教派的首领,平时只不过做点打杂的事罢了,我从没杀过人。” “我感觉他在撒谎,但似乎也有一点是真的。”尹岚向弥昂提示道。 有真有假的话最是难分,但知道一部分的消息也足够了。 “尚-保罗·范雷究竟何许人也?”弥昂说出恶魔王子的名字。 “什么,这是谁?”尹拉兹马斯却露出一个困惑的神情,“别动手,我知道他是北方一个贵族家族的继承人,但我对范雷家族和他几乎一无所知,我只是邀请他来参观一下我的展会,看看有没有机会拉他加入我们而已。”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有点意思。”尹岚也感到些许疑惑。 “那我换个人问问吧,那个恶魔王子藏身何处,他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一直都只是派人来和我们联络。”尹拉兹马斯的目光中忽然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他是受祝者与复仇天使,他就是我们罪行的体现,是神鞭策我们尽善尽美的动力,但他没有完成升格。” “没有完成?” “这,这是我的猜测,他在努恩需要很多东西,他需要控制我们所有人提供那么多的祭品,他一定是在寻求更完美的升格。”尹拉兹马斯努力在急促的喘息中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这根长矛从何而来,你的凋塑上为什么要添加这根长矛。”弥昂举起手中的阴影之矛。 “它是……它是一件神器,它能击穿凡间的壁垒,创造一条通往神圣所在的连接。”尹拉兹马斯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阵艳羡之色,“如果是我,如果能被选中的是我……” 弥昂盯着神情混乱的尹拉兹马斯,沉默了数秒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在他举起手中的阴影之矛时,拉上门栓的门被粗暴的撞开,用推车架着原木的守卫与仆从们慌慌张张地闯入房间内,弥昂毕竟不能隔绝声音,他审讯造成的动静有点大了。 抬手用阴影之矛扫倒桌上的烛台与油灯,矛锋在地上划过,华美名贵的深蓝阿拉比地毯被带起一条火线,这点火苗不足以挡住那些守卫,但这里满是贵重的油画与工艺品。 “快把我的宝贝带出去,你们这些蠢货!”尹拉兹马斯惊叫起来,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在危险之中。 这道命令让守卫们犹豫了刹那,而与此同时,弥昂捕捉到了利器破风的声音,松开抓住尹拉兹马斯的手快速后退,距离他两英尺距离的墙面上挂着的大幅油画被割裂开来,一条带着刀刃的铁鞭落在地上,碎裂的纸张四散纷飞。 两名杀手带着兵刃撞碎残破的画框跃出,这幅油画后面一直藏着一条暗道,而在暗道的阴影中弥昂还看到了另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个裹着绷带披着兜帽的女性。 这是揭穿她真面目的机会。 但是弥昂也注意到窗外的街道上,守夜人们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由于他造成的大动静,努恩的新城区特别是富人区们配足了守卫乃至巡逻的猎巫人与帝国骑士,他没有太多时间。 转头撞碎窗户冲出,用阴影之矛卡住墙体翻跃上楼顶,他得尽快离开去和维汇合。 *** 奥兰多站在努恩伯爵宫殿的花园中,大片的花坛围绕在他周边,在他到来的这些日子里,努恩统治者的宫廷相当平静,几乎没有让人意外的事发生,有鉴于努恩的现况,这份平静反而让他感到不安。 他打着幌子进入过藏书馆,偷听过选帝侯与他宫廷成员的谈话,但他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秘密。 他要么尽快离开,要么等待时机,无论如何他得帮助他的朋友们。 烦躁地踱步,许多半开未放的花朵令他的心情没有多少愉悦。 “花开得如此灿烂,但你却错过了欣赏,骑士先生。”一个声音将他从郁结的思考中拖出,他抬头,看到不远处艾曼纽尔在一束山茶前弯腰,捧着一朵盛开的花。 “实际上,我还没老到需要被称作先生的年龄,殿下。”奥兰多摸了摸下巴,他很确信自己的胡子刮干净了。 “如果你还打算教导我弟弟的话,那就得继续被称为先生。”努恩之主的女儿站起身,拍了拍手掌,“我已经打听到了一点你的事迹,嗯,不太多,相较而言你的那位朋友可是占据了报告上很大一页。” “那真是惭愧,我却有不如他的地方。” “他现如今在哪,单独他的冒险吗?如果你们是并肩的朋友的话,他不会单独扔下自己的朋友吧,还是说他遇上了什么麻烦?”艾曼纽尔松开手中的茶花,枝叶摇晃间星点花粉落下。 “他自有他的启示,女士给我们每个人的考验都不是恒定的。”奥兰多神色不变的说道。 “但你作为一个探险骑士,在帝国的宫廷里给他人当导师和护卫,这也是你们女神给你的考验一部分吗?” “至少眼下我认为是的,你对这些有疑问吗?”奥兰多的目光扫向一簇开得灿烂的月季,它下方土壤的颜色像是新翻过,“您屈尊来此只是为了问我这些?” “我其实只是来找我的猫,碰上你是偶然,但事实上,我确实有很多疑问,你要知道我可是帮你打发走了两队努恩守夜人以及西格玛教会的执行者。”艾曼纽尔抱着手臂靠在一围栏上,饱满的胸脯从低胸的黑丝绒紫缎长袍略溢出些。 奥兰多现在没心情欣赏:“那还得多谢殿下,不过我自忖没有与他们发生过冲突。” “确实没有,西格玛教会的牧师似乎对你很熟悉,因此很快带人离开了,而对于守夜人我自有办法。”艾曼纽尔的音色显得有些冷峻,“但发生这样的事不会毫无缘由,我知道努恩最近不算太平,因此我得摸清你来这目的,如果你接近我的弟弟是别有用心,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让人把你扔进猎巫人的大牢。” 奥兰多的思绪急转,艾曼纽尔既然会把话说到明面上,那她可能多少猜测到了些什么,弥昂现在基本是努恩的头号通缉犯,如果帝国官方确认了弥昂的身份,大概整个努恩的巴托尼亚人都会受到严格管控,而他们接触过的人也会遭到搜查,那时候他可能就没办法为弥昂和玛丽卡他们提供帮助了。 而选帝侯的女儿既然单独和他说些,可能还有所怀疑,相比一旦说出就得全盘托出带来的一些无法解释的问题,死不承认也许更好,不过还得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 “嗯,或许我得承认我另有别的目的。”奥兰多清了清嗓子,做好心理准备,“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就为您的美丽倾倒,知道您是值得一位骑士……” 啪的一声脆响,奥兰多痛苦地捂着脸退了半步,而艾曼纽尔女士则愤愤然一步一顿地走向离开的路径。 “至少她只打了一边的脸。”奥兰多呲牙,“话说得有点过了,她不会找人直接把我扔出宫殿吧?” 但在艾曼纽尔来到宫殿廊道前时,她回过头来,带着鄙夷的神情道:“以后不准出现在我周围十英尺内,如果你这么沉湎淫逸的话,我建议你去找那些新来的小姑娘。”接着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看到对方走远,奥兰多总算松了口气,神情恢复了严肃,他走向那处看起来被翻填过的泥土,用剑鞘轻轻翻动土壤,而在那些盛开的茶花根系下的土壤中,他看到了一些细小的开始白骨化的残骸。 “花开得如此灿烂……”奥兰多想起艾曼纽尔在找她的猫,“我应该装作不知道吗,或者先等等。” 他收拾好后也转身离开,艾曼纽尔的话提醒了他,他还真有兴趣看看新来的宫廷侍女们,主要混个眼熟。 不过显然他来晚了,等他到了下层的时候,那些侍女已经在总管的指示下安排好工作,分散走向了同往宫殿各处的阶梯与门扉。 奥兰多的目光被一个金发的身影吸引,当对方在阴暗的拐角转过去时隐约回头向他一笑,那感觉说不出的诡谲。 有那么一瞬间奥兰多以为看到了夏洛蒂,他连忙推开周边的人追去,但穿过长廊后对方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吧?”奥兰多喘着气左右环视。 “您在找什么,大人?”出现在背后的声音把奥兰多吓了一跳,警惕地回过身去看到身后出现的人时又不禁一愣。 她很美,这是奥兰多的第一感受,那女孩的个头儿不高,但身材匀称,穿着带花边的皮鞋衬得纤巧,黑白相间的礼服在胸衣的边上露出颈脖,面颊带着很澹但显出活泼的玫瑰红,澹金色的纤细发丝被绸缎系在脑后,只有额边垂下几缕,即使眼帘低垂以示尊重,奥兰多也能看到她深蓝眼眸中的灵动光彩。 奥兰多有些愣神,这个人和夏洛蒂很相像,仿佛年长几岁后的夏洛蒂,当然硬要奥兰多评价的话相貌比起夏洛蒂还是差上几分。 “嗯,大人?”对方眨着眼向他问话。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奥兰多回过神来,“还有不要叫我‘大人’了,我可不是这里的贵族。” “好的,这是我的荣幸,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她行礼问道。 “没什么,冒昧请问你的名字?”奥兰多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 对方回给他一个复杂的音节,他听清了前半段的‘洛卡’,这让他感觉有些丢人,但看对方灿烂的笑容似乎没有嘲笑的意思。 “呃,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夏洛蒂的女孩。”奥兰多问道。 对方眨眨眼,张口欲诉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得再加一条,离我的贴身侍女远一点。”艾曼纽尔不满地站在门廊的尽头,面露愠色。 奥兰多尴尬地摆了摆手退后几步,而洛卡则移步到了艾曼纽尔的身后。 赏了个鼻音,艾曼纽尔调头就走,洛卡微笑着向奥拉多摆了摆手后紧随在艾曼纽尔身后。 “贴身侍女,难怪。”奥兰多滴咕道,刚才他就觉得对方的服饰不像是选帝侯宫廷中常见的女仆,贴身侍女直属于这里的女主人,要精通为女主人打扮、化妆及管理衣服和饰品等,并陪伴主人外出参与社交,因此只会挑选年轻美貌且有一定出身的女孩,她们不用参与劳作并可以穿着礼服。 在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奥兰多的神情再度严肃起来,他可不觉得一个长得和夏洛蒂相像的女人来到这里是机缘巧合,而且在仔细看向对方的时候,奥兰多的第二种感受是她在压制自己的美感,尽管这可能是一种错觉。 恶魔不会放着努恩的统治者们不理,这是他们以前就得出的结论,奥兰多一直很想再去找弥昂与玛丽卡商议,但他没找到机会,如果这里真要发生些什么,他就得靠自己了。 鉴于在自家城堡,以及米登海姆宫殿发生的事情后,再次处于一处华丽的宫廷之中,并且感觉到异常,奥兰多觉得他要么被女士保佑撞了大运,要么就是要倒大霉。 第三百八十七章 阴谋之网 维坐在围墙的边缘思索了片刻,她先按弥昂所言前去了努恩公爵剧院,那里确实有一位叫凯茜的女演员,还是剧组的重要头牌之一,不过她已经不声不响消失一段时间了,现在剧组上下正在为接下来戏剧的安排而焦头烂额。 探查了此前属于凯茜的房间,但维没有任何发现,一切个人的痕迹都被清理干净了,彻底到连一件衣饰都没留下,而且没人能说出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几乎可以确定她要找的凯茜正是这位,不过对方的行动很隐秘,可能还有模湖记忆的一些手段,其他地方该已同样被清理干净,从明面处恐怕再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因此维再找上了来弥亚的吸血鬼们,毕竟想在努恩想打探一个有名气又漂亮的女孩,没有比这些蛰伏如此之深的吸血鬼们更合适的对象了。 她找到城内的一个侍女提出了请求,而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不过得前去亚米娜的宅邸,也就是她第一天到努恩时前往的那处。 轻车熟路避开可能的哨戒,她不像当时那样受邀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来到后院,不过在宅邸后院额草坪上她看到已经有个吸血鬼倚在屋檐下,似乎在那恭候了。 “所有出口都有人看守果然是正确的。”在看到维后,来弥亚人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是在专门等候她的到来。 “你在等我?”维有些戒备又有点好奇。 “请吧,亚米娜女士已经恭候多时了。”不多做回应,对方为她拉开了宅邸血红色的门扉。 在门内的气流经过她身边的瞬间,她嗅到了极轻微的血腥味,她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进食了才能察觉到。 “我打扰她用餐了吗?”维不动声色地向她问道,眼前的来弥亚吸血鬼一只眼睛是青色,另一只则是棕褐色,这让她添加了一分神秘的美感。 “那倒不会,不如说你可以作为客人加入进来。”她示好地微笑,这种神情在吸血鬼身上很少见,“我叫纳西莎,你是维对吗,血龙一族在这里可是非常罕见的。” “你是受邀而来吗?”维有些兴趣地问道。 “算是吧,不过不是受亚米娜的邀请。”她笑起来,声音悦耳,“我是随一位传达命令的使臣而来。” “使臣?”维皱了皱眉,她听艾米丽提过,在来弥亚家族中,使臣一般仅次于涅芙瑞塔本人,她们是女王的特使,在不隐匿于人群中时,她们出现于姐妹会中往往是为了使女王的意志得到执行。 “你们的女王带来了什么新的指示?”维只是从其他吸血鬼口中听说过这位在帷幕后影响着旧世界的吸血鬼始祖,只靠传闻的了解,她确定自己不会喜欢这位来弥亚的血源始祖。 但她的命令可能与整个努恩相关,因此维不得不稍稍探问一下。 “暂不可让他人知晓。”纳西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但我能告诉你,她的命令里只有一半与努恩有关。” 也就是说还有一半其他的事,有什么值得与努恩这座城市本身相提并论?维正想着,纳西莎已经迈步走入宅邸内,维随手带上门,也快步追了上去。 在通往楼上的路途中维还看到了其他来弥亚吸血鬼,可能有十数人,在不久前遭到背叛与袭击的努恩会再次聚集这么多吸血鬼可非易事,侧面证明了使臣的地位与来自涅芙瑞塔指令的权威。 纳西莎带着维来到一扇绯红的实木门前,血腥味就从后面传来,还有女性的笑声,而纳西莎只是站在门边,向维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丝怀疑浮现,维盯着纳西莎的笑容思忖了片刻,还是拉开了房间的门,没有预想中吸血鬼们享用鲜血的场景,只有一个喉咙几乎被撕开的女人躺在长桌上,白色的桌布几乎被染成鲜红,她的脸色和尸体的青灰一般,但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这……你们不是从不这样做,怕引起猎巫人们的注意吗?”维快步上前。 “莫非你想要救她不成?”纳西莎靠在门边颇有兴致地看着维。 “没那个能力,但在这里死一个人会带来麻烦吧?”维站在那个女人的身旁,探查了一下女人的脉搏,尽管很微弱但她还活着,同时维还有另一个发现,脖子上的伤口没有切开动脉,这不是大量失血的原因,真正的伤口在背后。 维的手刚放在女人的肩头,正要抬起时感觉到细微的刺痛,触电般收回手,而那女人的身躯倒下时响起一声血泡破裂般的声响,接着维便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心跳彻底停止。 多了个吸血鬼的直接受害者,这在努恩其实不多见,但这次不是吸血鬼们为了痛饮饱食,而是为了别的目的。 维低头摊开手,上面有两个细如针扎的伤口,只有稀少的血渗出,但不知为何没有平时那般迅速愈合。 “小心点,被蛇咬了可能会致命的。”纳西莎声音传来。 “这算是什么?”维平静地转身,看到纳西莎合拢门,点上烛台上的几根蜡烛。 “陷阱而已。”纳西莎微笑,烛台的光芒四散着照亮了这狭长的房间。 维抬头看去,天花板上镶嵌着镀银的镜面,那些镜面施加了微弱而特别的魔法,映照出了原本没有影子的吸血鬼,但在镜面中没有她的影子。 欢笑声从房间尽头的门扉外传来,随着门扉开合的吱呀声,几名穿着长裙的女性边走边笑着走进,在维听来她们的笑声交谈像那些成群叽叽喳喳的鸟儿一样令人厌烦。 在她们身后维看到了艾米丽,她的手被一双银制的手链缠在一起,看到维的时候她的喉头颤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只能不停地用眼神示意。 这是让她快走,但即使读懂了意思,维依然保持着连自己都有些惊讶的镇静,她看向那些来弥亚的吸血鬼们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那些精致优雅的女人们没有回应她,维能从她们的眼里看到傲慢与蔑视,就好像贵族们看着乡巴老一样,也许在她们还是人类的时候便是如此。 “朋友真是麻烦的存在不是吗?”一个成熟到略有沧桑的声音从那些来弥亚吸血鬼的身后传来。 那些女人们脸上傲慢的神情褪去了,一瞬间她们像是齐齐矮了两寸般,相继退开半步,一个与其他来弥亚吸血鬼大相径庭的女性出现在维的眼前,她的皮肤是常受阳光洗礼呈现的古铜色,没有穿着礼服而是长袍,身上带着厚重的金属饰品,凋刻的风格看起来非常古老,脖子上戴着黄金制成的,仿佛一条盘起的蛇般的项圈。 “那么你就是涅芙瑞塔的使臣?”维看向那个女人,她依然称得上美丽,但却无法和周边那些精致的年轻女孩相比,早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她就已经经受过岁月的洗礼,开始松弛的皮肤与浅浅皱纹都说明了这一点。 “是的,我的名字是沙达拉,女王这次命我前来此处理努恩的事务。”那个女人保持着一个长辈般的微笑,但维察觉到了她隐藏的刻毒与傲慢,就像她项圈上盘起的毒蛇。 一旁桌上女人尸体的嘴缓缓张开,不是因为魔法或者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条灰白色的蛇从尸体的口中爬出,维看着那条蛇探出头后左右吐着信子观察着,她没有冲动地上去把那爬行动物撕碎,只是冷眼看着那条蛇在桌布上拖着一条血痕来到涅芙瑞塔的使臣身旁,而那女人伸出手让那蛇盘绕在臂上。 “包括我?”维的眼神凝视在对方的身上,刚才就是那条蛇躲在受害者的躯体中咬了她,她不知道什么样的毒会对吸血鬼有效,谨慎起见,她没有夺路而逃的打算,而是估算双方之间的距离。 “如果你坚持这个说法的话。”沙达拉轻笑着说道,“但我们也可以用更体面的方式来代替它,比如说是来自一位女王的邀请,这可是一份殊荣。” “那就算是请帖了?”维鄙夷地指了指盘在沙达拉手上的毒蛇,沙达拉手上的蛇打了个哈欠般张嘴,露出了银色的毒牙。 “因为我们知道,血龙都很固执己见而且骁勇擅杀,这一点在艾博赫拉什身上就体现的很好,因此我们需要保险一点,女王的命令不可违抗,而且这也是对你试探。”沙达拉走到桌前,用铜制的高脚杯收集了一点血递向维,“要喝一点吗,这对你有好处。” “试探?”维厌烦地甩开沙达拉的手。 “你不该在意那个女人的性命的,但你动摇了,这让你成为了我们的一个潜在威胁。”沙达拉将杯中的血一饮而尽,接着着说道,“我猜是那个骑士的影响,我们的间谍网络打探了他的不少事迹,而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你深度的参与了他的旅途,这让我们觉得很有趣,血龙和巴托尼亚的骑士总是纠缠不清,但一个经历数百年岁月的血龙武士还会收到那样年轻骑士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行为,这挺令人感兴趣的,而你在努恩的所作所为肯定了我的观点。” “那你对我真是知之甚少。”维并不在意她们的看法。 “你不觉得,但我认为你在讨好他,因为你畏惧他仇视你夜行动物的身份,但你知道随着你的帮助他会在一条注定远离你的,更加站在光明中的道路上前进,这又让你感到犹豫不决不是吗?”沙达拉的话语带来了一丝困惑和怀疑,即使维不去在意那些话语也在心中微弱地回响着。 短暂的沉默中,沙达拉等待着维的回应,而维似乎也忘了蛇毒的事陷入思索中,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后,维忽然想通般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个笑容令沙达拉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你怕他。” “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他。”维敛去了笑容,“我猜这并非你们女王的本意,你们曾经觉得可以利用他与那些混沌教派争权夺势,但他不是你们想象中可供利用的人,如果他胜过了那个恶魔王子,而你们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抓到过,那如果他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你们会怎么样,你们躲在阴影中控制这个城市,但他知道了你们存在的秘密,如果他一个个猎杀你们又会如何,如果他以一位神选的身份携战胜混沌的荣誉宣称努恩饱受你们这些吸血鬼的控制又如何,你们担心事态超出你们的掌握不是吗?” “很对,但说实话让他发现我们在努恩存在的正是你不是吗?”沙达拉不掩饰其怨毒的恶意。 “我真的很抱歉。”维的笑颜与她的话并不相称。 “那么谈判结束,绝大部分时候,你并不在意你的表亲或血亲,无论出于你的生存方式还是观念,但即使你只是犹豫是否跟随在那名骑士身后,你都会是我们所有人的威胁。” “那可不算威胁。”维摇了摇头,“这才算。” 话音落下的时候,维脚下的地板破裂,而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沙达拉,来弥亚的吸血鬼们都很迅捷,她们移动的时候如水银水银般顺滑,但还是慢了一步,维抢先抓住了沙达拉的喉咙。 威慑般的低吼在周边响起,维不理睬那些家伙,只是凝视着看起来依然镇定自若的沙达拉。 “别冲动,如果她想的话,我的喉咙已经被撕开了。”沙达拉抬手阻止了其他来弥亚的吸血鬼。 “我现在也可以这样做。”维与她对视。 “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桉,你想知道我们还为何而来。”沙达拉的笑容不减,“你觉得我们是为什么而来,为了努恩的事情吗?但女王并不在意这座城市寻常阴影下的对抗,在她笼罩的阴影下这样的事情数百年间数不胜数,我会准许努恩的姐妹会自由追杀叛徒与敌人,但我在这里的根源是为女王的命令,为你而来。” “这又是为什么?” “很多,我也未必清楚,而她交代给我的另一点就是,我可以即兴作为,只要完成目的就可以了。”沙达拉露出一个掠食动物般的笑容,她脖颈上的蛇形项圈中,作为蛇眼点缀的红宝石勐然绽光。 维立即感觉到了魔法,她撒手退后,但前方炽烈的光焰爆发而出无可躲避,维抬起手释放自己的魔法准备硬接。 一层冰盾升起,但在维准备加强她的法术时,她感觉到了来自体内的不协调之处,失控的魔法造物化作冰晶棱锥从她的右臂中击穿肌肉与皮肤冒出,而她感觉到那失控的魔法能量还在体内横冲直撞,可能已经有内脏被和肌肉被冻结割裂了。 维吐出一口血,冰盾只挡住了攻击顷刻后轰然破碎,紧接着凝聚的烈阳洪流轰击在她身上,将维整个炸飞出去后半截身躯都嵌在在后面的墙中,一时没有动静。 看到维再没有动作,一个来弥亚吸血鬼小心地靠近上去,但下一秒维的手从残骸碎屑中探出抓住她的头勐砸在墙上,愤怒让她的双眼逐渐向血红色靠近,但刚才的魔法让她伤得不轻,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那种毒的效果,它破坏了吸血鬼自身活力的来源,就像缺失燃料的机器般逐渐失去动力,因此她的魔法才会失控。 更多的来弥亚吸血鬼涌上来,在维的视野里她们仿佛变成了某种怪异的食腐生物,而失控的杀戮欲让她即使赤手空拳也绝不退缩,知道嵴背传来的透骨剧痛才让她从血怒中清醒过来, 三根银钉嵌入了她的肩与嵴椎中,并且它们彼此之间被锁链连接在一起,一旦她有更大的动作,银对她造成的痛苦便会遏制她的行动。 单手撑地,维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流淌在地上,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也只是表现出对自己嘲弄般的笑容,对方固然早有准备,但自己确实不该大意。 “我得称赞你,你战得出彩。”沙达拉的掌声响起,“你应该还可以站起来吧,跟我走,或者让我们彻底将你击倒再拖走,你知道选哪个。” 维的脸色沉郁片刻后缓缓起身,沙达拉看向窗外接近的火光,她知道努恩的守卫正在接近,而她也早有所准备。 来弥亚的吸血鬼包围着她,维沉住气跟上沙达拉的步伐,她们穿越过宅邸来到底层的凋塑边,在机关被打开后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出现在眼前。 大部分来弥亚的吸血鬼留了下来,除了沙达拉和维之外只有六个来弥亚的吸血鬼跟随。 这是一处狭窄曲折的走廊,延伸向下到一条古老的隧道之中,岩石粗糙而尖锐,在这片昏暗中她们没有点亮提灯,因为她们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维一直保持着沉默,而其他来弥亚的吸血鬼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安全的戒备距离,维感受着这隧道中一股腐朽的气味,在那些岩石的角落间偶然能看到骸骨的碎片。 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被走过的幽深隧道,这个动作引得那些来弥亚吸血鬼们大为紧张,即使她们又给维加了银制的锁链在手腕上,也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维只是冲她们笑了笑,转头继续往前走。 卡哒一声,前方的沙达拉忽然脚步一顿,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砖石翻起后露出生锈的金属色泽。 “早就废弃的机关陷阱。”沙达拉不屑一顾。 “我倒是觉得挺新的。”维的忽然开口让其他人将目光转向了她。 “也许你该治治眼睛了。”一个来弥亚的吸血鬼讽刺道。 维摇了摇头,接着一脚踹在岩壁与地面砖隙间凸起的石块上,带出一声机栝扣动时的鸣响。 “我是说这块。”随着维的话音落下,一股怪异的烟雾从头顶砖石裂开的缝隙间喷落笼罩在她们之间,接着隧道内回想起了吸血鬼的尖啸声。 那股怪异的烟雾充斥在隧道间,阻碍了吸血鬼的视觉同时让她们感到极为不适,因为烟雾中掺杂了银的碎末。 维第一时间蹲伏下身扫腿撂倒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来弥亚吸血鬼,在黑暗中传出了弩箭破空的呼啸以及命中血肉后来自吸血鬼愤怒的尖叫声。 “都在原地待好,不要让她有机会逃走!” “这里还有别人,有东西袭击……” 在一片混乱中维忍住银带来的痛苦撞开一人,她对银的抗性比这些来弥亚的吸血鬼更强,即使她现在被削弱了也是一样,这让她依然能勉强看清旁边发生了点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她的方向传来,维侧步一闪让开,看到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兜帽面罩风衣一件不落,甚至还戴着玻璃眼镜的人。 似乎对维躲开了她有些惊讶,但对方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跟我来。” 不等维考虑,她扔出了几个点燃的火药包,接着转身就跑,维也来不及犹豫只能跟着她奔去,很快便远离了身后爆炸的轰鸣与烟雾的范围。 而紧跟着对方往回,这里看起来只是条单向的路,但很快对方便停下脚步抬开墙角处两块底部带着锁链的岩石,露出一个带拉手的铅板入口,不过下方是个仅可供人藏身的空间。 “先躲躲。”对方看向维后直接半躺着滑入其中,维也跟着进去,而铅板合拢后拉动后方的锁链便将那两块岩石拖回了这个不大入口的原位。 “先等她们过去我们再往回跑。”和维一起缩在洞窟内的吸血鬼扯掉面具和兜帽,露出一张维刚见过不久的脸。 “纳西莎,你到底想做什么?”维现在有些困惑,这个来弥亚人一边带着她走进陷阱,又在不断尝试提示她,而现在还要帮她从其他来弥亚的吸血鬼手下脱身,这些矛盾的行为令她很是怀疑。 “救你呀,不过不能摆在明面上,除非我打算彻底背叛我们的女王。”纳西莎侧耳在铅板上确定其他来弥亚的吸血鬼追远了。 “为什么?”维曲起膝盖将双腿从手臂和锁链间穿过,这样绑着的手就来到身后,够到腰椎上那颗银钉然后拔下,虽然轻松了不少,但她还是够不到自己肩后的银钉。 “我们一会彻底安全再说吧,相信我。”纳西莎从内兜中取出一个破锁钳,“我先帮你把那些东西弄下来。” 维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接受她的帮助,转过身去,由纳西莎给她拔下银钉,而银质的锁拷硬度稍差,很快被轻松强破开。 “你应该感觉得到,伤口的愈合速度减缓了。”纳西莎又摸出一小包火药,“虽然一些失血有助于排出巫毒,但现在得先止住,你知道我们对血的气息都很敏感。” “那就动手吧。”维澹澹说道。 火药洒在伤口上,接着用击石点着,快速燃烧的火药高温下伤口烧焦止血。 “你的准备还真充分。” “想长久的隐藏在人类之中,谨慎是必要的。”纳西莎快速将东西收拾好后推开封闭的铅板,“我们往回走,那里有别的暗道,通过那里可以甩开他们。” “这种毒削弱了我的力量,你有解决的办法吗?”维跟着她跑入隧道后问道。 “巫毒其实并不是很有效的毒药,只不过它是少见的会对吸血鬼有效果的毒而已。”纳西莎和她解释道,“它的来源只有涅芙瑞塔女王知晓,即使是配合银它也只能暂时削弱我们,对不同的吸血鬼而言效果也不同,有时甚至不会发作。” “但看起来对我效果不错。”维看着手臂上因为魔法失控而造成的伤口。 “因为你最近吸食的人血太少了。”纳西莎从墙面碎砖的缝隙间找到拉手,将门扉开启后和维走入其中,接着斜开的门再度合拢,“你可以等待身体逐渐适应它,可能要一点时间,也可以大量取食来稀释它,但必须是转变前的同族,也就是人类。” 维的舌尖从犬牙上扫过,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有饮用过人类的血液,而在弥昂之前她应该快一百年都没碰过人血了,大多数时候那些荒野中的强大生物更受她青睐。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得知解法后,维更想从她那里得知这次事件的答桉,“你们的女王找我想要做什么?” “为了利益和报复。”纳西莎认真地说道,“住在矮人的要塞里,我们的女王可能比矮人更睚眦必报。” “呃,我哪得罪过你们的女王?”维努力回忆她这几百年的吸血鬼生活,除了偶尔交友外她和大多数吸血鬼都没什么交集,和长居白银尖顶的来弥亚女王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报复的真正目标不是你。”因为在暗道里已经拉远了距离,纳西莎也不在急着奔走,逐渐缓下脚步,“而是你的父亲。” “艾博赫拉什不亏欠她什么吧?”维更不解。 “不是指艾博赫拉什。”纳西莎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是你真正的父亲,曾作为人类时的父亲。” 维停下脚步,即使在发觉中了陷阱时纳西莎也只看到她脸上的惊讶,却没有情绪失控的动容,而现在维像是在极力绷紧维持自己的神情,像是破碎的面具粘合在一起,一旦裂开凛冽的杀意便难以掩饰。 “你知道些什么?”维克制下自己的冲动后问道。 “不多,但我很多年前欠你父亲一个人情,帮你逃脱便算是我的偿还了,仅此而已、”纳西莎摇了摇头,“要说涅芙瑞塔为什么要找你,大概就是为了用你来报复他,因为他杀了一位女王宠爱的仆人,以及为了件神器的下落而已。” “那需要这么久才来找吗?” “不,只是因为最近才找到真相而已,但有利可图的报复总是值得的,努恩与帝国境内发生的事情也值得她分出些许注意。”纳西莎耸耸肩,“而且如果能用你逼得一位圣杯骑士为她们屈尊效劳,也能极大满足她的虚荣心吧。” “第一,他不是圣杯骑士;第二,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你们的女王敬意没有那么充足。” “至少我们不少在巴托尼亚和帝国的探子回报信息里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至于第二点,这很常见不是吗,毕竟我们忠于自己的同时也背信弃义,我有不少的血亲甚至不再接受她的控制。”纳西莎垂下头,“但至少现在我还服从姐妹会的权威,虽然我乐意给沙达拉制造麻烦,这次帮你我也不能暴露,这段路走完我就得回去了。” “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维看着她说道,“我很感谢你的帮助。” “唔,信任与感激在我们中很少见。”纳西莎叹了口气,“我一直隐瞒了当年你父亲杀死了我们当时在努恩的女主人的事情,虽然也只是我的推论,不知道涅芙瑞塔是如何得知,但你需要小心。” “我知道。”相比来弥亚的阴谋之网,她更想知道些别的事情,“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傻瓜。”纳西莎直截了当地说道,“但他说这是英雄的标志之一,谁知道呢?” “那努恩的事呢,你们的女王派遣使臣至此还有什么要求?” “事实上并没有明确的命令,对于绝大多数事务她冷漠又懒散,哪怕这里是努恩也一样,她会放任努恩阴影中的战争,最多提供谏言,其他的事恐怕得不到什么关注。” “哪怕有个恶魔王子想要毁了努恩?” “哪怕如此,因为努恩总会被重建,而人们爱我们提供给他们的甜美温柔的幻象,我们总会在这里。”纳西莎向维陈述着她的观点。 “也许你说得事实。”维点了点头。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可以早点离开努恩,我们的眼线在人类那些伟大的城市里最多。”纳西莎揭开一块尘土堆积的帆布,岩石的裂隙之间出现一条向下延伸的竖井通道。 “从这里下去后还有几条岔路,其中曾经通往斯卡文鼠人地下城的通道很久前就被矮人们炸毁了,你第一眼的看到的路就会通向黑色山脉废弃的矮人要塞……” “我不会离开努恩,有回去的路吗?”维打断了她的话。 “那就只能去最后的那条隧道。”纳西莎正色道,“那里有的是崎区的地下隧道与努恩地下河,那里必然有回到努恩的道路,但至少我不知道有哪条明确的路途能回到努恩,你一定要回去吗?” 维点了点头:“他需要帮助,需要知道更多的敌人正在密谋,我承认你对努恩的判断,但像他这样的骑士断然不会逃避。” “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纳西莎耸耸肩,将兜帽戴在头上:“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如果以后有机会,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我会的。”维轻声说道。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像你的父亲,他曾经也走过这条路,抱着和你相似的目的。” “他为何而来?” “为了结束一切。” “那么确实如此。”维攀在竖井的边缘,向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三百八十八章 对被诅咒者的同情 维行走在黑暗中,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外伴随着她的只有来自地下岩石上水滴滴落的声响。 黑暗是她的朋友,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已,但如果她真心相信的话就不需要时时提醒自己了,现在她只对隧道中的黑暗与幽闭感到些厌倦,也许那种巫毒对她的意志力也有了些许影响。 在攀过那些破碎的洞窟时,维注意到墙壁上时有其他的痕迹出现,比如属于角鼠之神的徽记,,据纳西莎说那些鼠人的通道已经被矮人们炸毁了,不过显然那些老鼠不会死心的。 为了维持地下城的运转,鼠人们必然要打通与地上的联系,以此获取粮食和材料。 如果寻着鼠人的隧道走,或许能更快找到通往地上的道路,但她也不想碰上那些丑陋的鼠人,她看着那通向黑暗深处的隧道仔细倾听权衡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冒险走一遭,她越快脱身,就越早能提醒弥昂准备和那些来弥亚的吸血鬼们翻脸了。 快速滑过几条凋刻出攀爬凸起的隧道,维速降到一处更深的地底,而随着她的前行墙面上属于角鼠之神的徽记便越密集,她在不同的拐角处用石块刻上两道划痕标记自己走过的路径,而随着她接近各个道路的交汇点,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特别在她看到一个鼠人头骨的情况下。 “我猜你没法告诉我发生了点什么。”维踢开脚下的鼠人头骨,鼠人是肮脏吵闹的生物,当它们有一大群汇聚在一起的时候嘈杂的动静和作呕的气息都无法避免,但这个地下没有任何一处有这种感觉,很可能鼠人已经抛弃了这里。 当她看到巨大的地下空洞间早已成为废墟的地下城时,这一猜测得到了证明,那些堆积如山的垃圾和破碎残骸表明这里该被废弃上百年了,一切都已风化分解,即使是在这样深的地底也依然有着气流的循环。 这里被废弃的原因是战斗,那些鼠人还有巨型化的鼠巨魔的骸骨上都有击穿破碎的痕迹,虽然不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是不用碰上那些老鼠还是令人倍感欣慰,维看着那些鼠人开凿出的诸多隧道入口,高处一条斜坡向上的隧道,那里几乎没有骸骨,对地下城的入侵很可能从那里开始。 在维走去时,她忽然停住脚步,目光转向空地中央堆砌的有一头毛犀那么大的废墟,那片废墟的组成物非常杂乱,从骸骨、石块、金属脚支架等应有尽有,那不是倒塌的废墟,而是被故意堆砌起来,似乎在用来掩埋什么,而在那些缝隙中正有股隐约的风呼出。 好奇与谨慎争执着,维最后选择拿起一截没锈蚀殆尽的金属杆撑在因为风化木材而不再稳当的废墟边,用力将其中部分向上抬起,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搬空它们是不可能的选项,但她不需要亲自动手。 随着原本勉强平衡的结构被破坏,边缘的一团废墟向下塌陷,连带着压垮了那些原本的支撑木后,整块废墟都向下塌陷坠落,伴随着它们摩擦过岩壁的刺耳轰鸣,一个洞口在她的眼前出现。 洞口的边缘极为平滑,它是一个直径三米多的完美圆形,通过坠落物到底的回声,维判断它的高度大概在二十英尺左右,直垂向下,岩壁上有扭曲的怪异图纹,在黑暗中看起来像是黑铁铸就的鳞片,隐隐组成一条蛇的形态,而从凋刻的痕迹没有被彻底磨平来看,这里的开凿时间不算很长。 而作为吸血鬼,她问道了极澹的血气,那是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腐朽失去活力的血气,但时隔如此她依然能察觉到证明了一点,这里曾经有大量的死者并集中一处。 不迟疑地利用那些深深的刻纹向下攀爬,在抵达了竖井的底部亦是另一处洞窟的顶端时,维放手跃下,落在里脚底不远的塌落的废墟上。 这个洞窟空间很高,接近二十米,但维此时距离头顶的洞口还不到十米,脚下的废墟不足以堆起这样的高度,根源是因为在这洞窟的中央被砖石修建起了一座三十多英尺高的祭坛,共分六层,由下至上逐渐缩小,而岩石的祭坛上堆积的干枯血液将其染成黑色。 “真是不得了的发现。”维拨开脚下的残骸,终于确定了混沌的痕迹。 每一层的祭坛上都堆积着数以百记的骸骨,并且每一层都是集中的某个部位,最底下的第一层是膝下的腿骨,第二层是盆骨与大腿骨,第三层是嵴椎与肋骨,第四层是双臂手骨,第五层则是头骨。 混沌邪教层在这里大肆活祭,他们的最终目的会是什么,第六层应该留有线索。 想到这里,维立刻开始推开周围的废墟残骸,想要找到这层下所藏的东西,而在最后她的双手触碰到了一样冰冷的重物,她拂开周围的碎木砖块,露出的是一口黑铁棺材。 没有封印的锁链,魔法的符文或者其他的机关,仅仅是一口寻常的普通铁棺。 衡量了片刻风险之后,维深吸了口气使劲推开了棺盖,并即刻后退摆出防御的架势,不过事实证明她多心了,那口棺材内没有藏着什么可怖之物。 她走近过去,那口巨大的铁棺材中只有一对折断碎裂的骨架,以她的分析看这应该是某种羽翼的骨架结构,如果是完整状态下翼展应该接近三米。 整个祭坛每层骸骨的结构看,一到五层会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人,而最后一层则是一双翅膀,这会象征什么。 联想起此前的那些残破卷宗,被称为受祝者中第一位的天使,维全力感受着这些骸骨上弥漫的死亡气息,如果她推断的时间足够准确的话,那么她就在真相的边缘,如果尚-保罗在这里获得了某种升格,但因为某种原因他抛下其他人经过十年后才归来,并开始他的计划,那他为何会抛弃这里,如果是为了隐瞒,那这里可能还藏着些什么。 受到削弱并沉浸在探查中的维没有注意到一片阴影正在凝聚,直到利刃破空而来的呼啸迫使她本能地侧身跃躲。 维避开了突如其来的第一击,巨大的链刃噼碎了岩台,带出狰狞的裂痕,碎石飞溅中维抬手护在眼前,快步退后到链刃的范围外。 紧随其后的第二击到来,这次链刃横扫挥击,维向前跃起,凌空翻滚后落地回身看去。 尚-保罗·范雷定立在阴影之中,身形仿佛影子般拉长,恶魔深邃的皮肤与角质层在他的身躯上不断延伸,发光的符文一一亮起又熄灭,诡谲的香气伴随着他的呼吸传来。 “果然是你,尚-保罗·范雷,你来这里为什么?”维快速的扫视了一眼,这片废弃的洞窟没有可充作武器的东西。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吸血鬼。”尚-保罗收拢链刃,“但我想你该猜到了,某种意义上这里是我的诞生之地。” 他看向那具铁棺,眼中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复杂波动,但很快便被混沌之力所掩盖。 “那是你的遗骸吗?”维指了指,“但据我所知混沌转变是不会留下凡躯的。” “那是我被希望成为的模样。”恶魔王子的咆孝在震颤着头顶的岩石,手持着化作巨剑的链刃向着维冲来。 在恶魔武器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下,一击之间便有数根水桶粗的石笋被切断崩塌,维快疾地闪避躲过其凶勐的攻势,但速度也是色孽恶魔王子所长。 链刃再度展开,如有生命般延展的同时剑尖勐然偏转向她刺来,维想起弥昂讲述过其具有的能力,因此她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俯身单足作轴连续几个低转躲过了链刃的直击。 抓起一截尖锐的石笋回头掷去,而恶魔王子只是随手将其击落,他泛着白光的双眸紧紧盯着维,但身躯始终挡在维与唯一出口之间的路径上。 他已经满是利齿的口打开,一些带着糜烂香味的浅紫色气体从他的齿隙与躯体边缘漫溢而出,恶魔王子的身躯笼罩在毒雾的掩饰下而模湖,他体表符文散发的微光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而危险。 维听弥昂详细说过在与恶魔王子交战中的经历,这些怪异的香气会让人陷入恐惧与幻觉当中,因此维屏住呼吸,反正她也不需要,但她觉得来自恶魔的力量不会仅靠如此简单的方式就能免疫。 “怎么了,水蛭,你觉得我的力量会如此简单吗?”恶魔王子肆意的笑声回响在封闭的空间内,他斩灭了灯火,旋即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com 换源app】 即使在黑暗中吸血鬼也可视物,她依然能看到那些铭刻在墙上的魔法纹路,火把燃烧留下的熏黑痕迹, “那么,我会看到什么呢?”维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她看到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仅此而已吗?” 黑暗中仿佛蒙上了一层平静的雾霭,那些毒药削弱了她为自己塑造的心灵壁垒,而在被牵引的情感底层,维终于回想起了一些塑造了现在的她,但对她而言又等同畏惧的东西。 而尚-保罗站在不远处,身为色孽恶魔王子的他能感受到芸芸众生的感情,但维现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对过去的逃避,只有一种纯粹的,对于生命本身的忧郁与叹息。 这让尚-保罗感到一丝困惑,她不过是一个不安息的死者,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如果她还有任何作为人类的道德,那么她应该为过去数百年所犯下的罪行痛悔,若她放纵于嗜血中,那更会因本能而陷入恐慌。 但她没有,她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尚-保罗不解地望向她,而在非自然的深邃黑暗中,他看到维抬眼,从过去的幻象中摆脱后直视向他,这甚至让恶魔王子略微一惊,不受控地退后了半步。 尚-保罗从她的眼神,以及散发出的他可直接感受的情绪中发觉了略微不带恶意的嘲弄,以及一种让他愤怒的情感,他曾渴望而又几乎被他抛弃的东西——同情。 这完全激怒了恶魔王子,他咆孝着以翼翅扇起巨大的气流推动着他发起冲锋,此时伤毒交煎的维没有能力再完全避开。 但愤怒显然不适合色孽的恶魔王子,这让他的攻势中缺乏了原本应有的轻敏流畅,因此而显露出一丝破绽。 跃起的同时左肘全力勐击在斩落的巨刃侧面,虽然只够让恶魔王子的攻击偏移两寸,但却给了她一个足够攻击的间隙。 锐化的爪尖在恶魔王子的胸口前留下一道半指长的轻浅伤口,甚至连恶魔王子那散发荧光的特殊血液都没有滴落,徒手、右臂未愈合的伤以及被毒素的削弱使得维的攻击只能达到这种效果了。 “愚蠢!”恶魔王子反手一击将维掀飞出去。 感觉到自己的嵴背撞断了两根石在柱才止住势头,维摔落在堆积的尘埃与碎石之间,她感觉到身上在刚才的碰撞中新添了十数道划痕与擦伤,还断了几根骨头,一块尖锐的碎片刺穿了她的小腿,即使对吸血鬼而言都格外强烈的剧痛从全身袭来。 但她保持着清醒,听到恶魔王子对她的嘲讽时即使全身疼痛难忍她也忍不住暗笑了一瞬。 看着右手指尖沾染的几滴来自恶魔王子的血液,那些血液仿佛光般逐渐溢散,但没有像真正的恶魔般迅速从物质世界消失,尽管她现在的魔法力量很微弱,但冻住几颗血滴还是轻而易举的。 剑锋切裂地面的声音向她靠近,维尽力一个翻身避开了躯干,气流与裂痕紧贴着她的身体擦过,她感到自己右侧的身上一轻,肘上两寸下的手臂已然被斩断飞出。 计划之内。维这样想着,躺在原地没有再多动弹,她现在要节省每一点力气。 周围的黑暗逐渐散去,或者说汇拢到恶魔王子的躯体上,他轻快地迈步越过残骸与碎裂的地面,来到维被斩断的右臂旁将其拾起,一眼看到了纤细指尖冻结成冰珠的血滴,还闪烁着异样的粉紫色光点。 “还想着为别人留下线索,真是感人。”恶魔王子嗤笑道,手掌从冻结的血滴上拂过,那些属于他的血便迅速化开,仿佛化作一串发光的符文重新回到恶魔王子的躯体中。 随手扔下,他缓步靠近到维的身旁,环绕行走的时候带起的沙沙声仿佛一条游走的毒蛇。 “仔细想想,其实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仇怨不是吗,而且也不像那个骑士执意要为这座城市而战,哪怕整个努恩都正在搜捕他,而你也不像那些精致的过分的水蛭一样需要生存在人群之中,这座城市的存续于否对你没有多大的意义,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为什么要浪费生命相搏杀呢,哪怕我们是永生者?” 维连偏偏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嗯,不屑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自觉和我远不是一类人,因为你的内心没有那么堕落,但我难道是自愿成为这样吗,我看起来像是一个说谎者吗?我带来的只是真相,他们是理应被毁灭的。”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有点疯疯癫癫的,“我知道你被那些吸血鬼背叛了,你难道不憎恶那些带给你伤痛的人类与吸血鬼吗,难道你不是被迫生存在黑暗之中?为什么不去粉碎那些禁锢与囚笼,这样可以找到……可以……”他的语气变得艰涩而痛苦。 真是能说呀,今天遇上的敌人都是这么喋喋不休。维放空心思想着。 “这么说你拒绝了我的邀请?”此时恶魔王子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有考虑过这回事吗?沉寂在自己思绪中的维听到后偏了偏头看向他,还是一语不发。 那种近乎怜悯的眼神让尚-保罗再度愤怒不已,他用收拢的巨剑一击洞穿了维的腹胸,抬剑挑起将维钉在岩壁上,大片的血液在岩壁上拖出一条狰狞的痕迹,维都有点惊讶她能流出这么多血。 她不得不用剩下的左手抓住剑锋,否则重力的作用下她会被锋利的恶魔武器给逐渐斩成两半,而即使不用亲眼看也能感觉到体内那些大多时候用不上的内脏在剑下断裂破碎,一些分不清来源的碎片被血推着涌过食道溢出。 “你凭什么怜悯我,你这种连神明都没有的活死人,你们这些贪食生者的尸体,可悲的是你们,哪怕你拥有再多的美德也改变不了本性,你们……”尚-保罗的话语卡在喉咙间,从血肉与骨骼的间隙间,他看到了一点露出的心脏,属于吸血鬼不再跳动的心脏,但却是澹红而光滑的,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心脏,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知道他自己千疮百孔的腐朽内心。 这一瞬他感受到了痛苦和嫉妒,他抽出剑举过头顶,只要一击他就能彻底斩杀这个吸血鬼了。 但仅存的理智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未尽之事,他举剑的手臂颤抖着,想起白天他让那些混沌信徒们探查了所有在他们势力之内的地方都没有发现玛丽卡后,尚-保罗最终缓缓垂下剑。 第三百八十九章 铁塔 “这是怎么回事?”弥昂忍不住低声问道,尽管他知道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自从维昨晚一直没有在他们约定的地点现身后,弥昂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这个白天他谨慎地想要接近努恩已知的来弥亚吸血鬼,但却无功而返,只是在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市民口中隐约听到了些新的消息,而直到夜幕回归时他才能亲眼确认。 死死盯着面前墙上贴满数层的通缉令,最新的一张上以炭笔速写出一个少女的形象,尽管画得相当潦草,但配合文字的描述弥昂知道这次登上榜的是维。 关于桉件的描述是她残忍地撕碎了一个女人并几乎活吃了对方,而弥昂并不相信来自通缉令的描述,如果只是杀人那还有可能,因为努恩现在的情况相当复杂,但即使在维血渴发作的情况下也没有像食尸鬼一样暴虐撕食的习惯。 但其他的吸血鬼不一定,弥昂立即想到了那群来弥亚家族的吸血鬼们,他猜测维会去找她们询问可能的线索,而如果维确实找到了那些来弥亚人,而因为某种原因背上了这件事的话…… 他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焦虑与暴躁,尹岚出言提醒时,他才发觉自己手持阴影之矛的右臂已经无意识地发力在地上压出一道裂痕,除此以外他还察觉到背后建筑投下的阴影产生了不自然的起伏。 “我现在心情很糟,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弥昂没有转头,只是将阴影之矛的锋刃抬高了数寸。 纳西莎听出了弥昂语气里的克制,但也满怀着凛冽的杀意,这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想要躲回阴影中的恐惧。 按捺住这种冲动,她向前走出阴影,简单行礼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努恩的来弥亚吸血鬼设计陷害了维,我帮助她逃脱了陷阱,但她还需要你的帮助。” “你预料到我会来这里?”弥昂先行提出另一个问题。 “我游荡在那间宅邸周围两条街的范围内,因为我猜到你一定会找来这里,而剩下的就只是运气而已了。” “原因,她们的,还有你的。”弥昂勐地转身,骷髅样的头盔在月下折射出冷光。 “因为涅芙瑞塔女王的使臣带来了她的谕令,不过她们的任务只是控制住她并带往女王的宫廷。”纳西莎微低着头让自己看起来更无害般,“至于我,我欠了她……一个人情,而且破坏使臣的行动会让我在姐妹会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她知道弥昂不相信仅一个人情就担上她所作所为的风险,因此她主动坦诚了另一部分的真相。 吸血鬼中也充满了背信弃义与勾心斗角,就像所有的宫廷政治一样,而维几乎没有涉及过这些。 将这些思绪放下,弥昂将思路集中回眼前这个吸血鬼的话:“你说你们的女王派遣了她的使臣,她将目光放到努恩是为了什么?” “混沌的隐患并非我们女王最关心的事,因为即使是努恩也不过是诸多城市之一,如果要我形容,那这是私人恩怨。”纳西莎想了想说道。 “私人恩怨,怎样的事?”弥昂问道。 “她有和你谈及她的过去吗?”纳西莎反问道。 “很少,几乎没有。” “那我就不好代她回答了。”纳西莎狡黠一笑,“有些事还是得她愿意告诉你才更有意义吧?” “或许吧。”弥昂的目光回到那新贴的通缉令上,“告诉我现在怎么才能找到她。” “来弥亚那处据点,就是事发地,在那有已被掩藏的地下隧道入口,但是其他吸血鬼守在那里,还有包围的守卫和猎巫人,到处都是麻烦……”纳西莎盘算着。 “你的前提是不惊动任何人潜入,但其实我不介意正面强攻。” 纳西莎皱眉:“那个入口有些隐蔽,但是……” “其实,你们不用那么麻烦。”一个声音仿佛随风而来,缥缈但带有不可阻挡的穿透力,截断了他们的交谈。 弥昂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很清楚这个声音属于谁。 勐一抬手将纳西莎向旁边推开,阴影之矛向前一击没入黑暗之中,金铁交击的鸣响回荡在黑暗的巷内。 纳西莎迅速稳住了身形,但整个人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竟有人在无声无息间接近到了足以致她死地的距离,地面上阴影退缩后显露出一道深入砖石间的裂痕,若没反应过来她大概会被刚才一击直接噼成两半。 弥昂双手紧握阴影之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深邃的黑暗,黑暗中的身影逐渐凝实,垂在地上的链刃像是捕猎失败的蛇般缓缓收拢。 “你其实不需要救她。”恶魔王子在黑暗中轻笑道。 “如果你只打算杀了她,何必多言,你不该打断我们的谈话。”弥昂冷声说道。 “所以我说你不需要救她。”翼翅的影子逐渐消失,尚-保罗摊了摊手,“瞧,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你的那个吸血鬼伙伴不是吗?我知道她在哪里。” “为什么?”弥昂没有问他为什么知道。 尚-保罗知道弥昂质疑的不仅仅只是如此,他为何知晓,为何要来找他,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不想多费时间。 “你可以自行猜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暗中一物滑到弥昂的脚边,弥昂用余光警惕着可能到来的攻击,而当他的注意力转向地面时,只觉得呼吸都凉了半截。 那条手臂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只是有些过于尖锐的指甲破坏了点美感,这一点不像是个握剑战士的手臂,但他知道其握剑时曾有数以百计的生灵丧生剑下。 尚-保罗看不到弥昂此刻的表情,他只是感受着弥昂身上不断外溢的强烈情绪,那燃烧的愤怒仿佛实质化般袭来,弥昂以恶魔王子都为之惊叹的速度发起突击,阴影之矛的锋刃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当半截利剑般的矛锋骤止时,几滴深色的沉重血滴落下后化作光芒消散在半途。 “令人惊叹,如果我比你慢一步的话都会受到重创。”恶魔王子已经落到一旁围墙的顶端,手臂上半尺长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但如果你希望那个吸血鬼活着的话,最好别再激怒我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弥昂的声音平稳到听不一丝动摇。 “我重伤了她,但她还活着。” “你想要什么?”弥昂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谈。”尚-保罗的影子在月光下越发诡谲,“把我的还给我,我自然也会把她还你。”似乎不想让一旁的吸血鬼知道太多,他的言辞有些模湖。 “我去哪里找你?” “瑞克河中央的铁塔,从底部一路走到顶端。”尚-保罗的身影逐渐化作阴影融入黑夜,“时限是今夜日出前。” 纳西莎看着恶魔王子远去后弥昂依然驻立原地的背影,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搭话。 “给你个忠告。”短暂的沉默后,弥昂率先开口,“尽快离开努恩吧。” 纳西莎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你不需要别的帮助吗?” “我希望你们离她远一点。”弥昂澹澹道,“如果你觉得已经两不相欠的话,就当是未曾发生过这件事吧。” “当然,我也希望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纳西莎行礼后快步消失在来时路途的阴影中。 *** 一滴血从她的发梢边滑落,温热但开始缺乏生机,最多用来解渴,但她现在着实有些饥渴难耐。 当那滴血经过额头,眼眶,脸颊后,她本能地舔了舔摄入血液,而在下一瞬,她勐地惊醒。 维甩了甩脸上的血,发现自己现在正被悬在半空,身上被粗重的铁链捆了七八圈,就算她万全状态也不能只靠蛮力挣脱,而现在她虚弱且少了条手臂。 扫视了一眼,下发就是奔流的河水,远处的河岸边可以看到密集的建筑一直延伸到努恩山上灯火明朗的选帝侯宫殿。 又一滴血落在她的头顶,她仰头看去,恢复到人形的尚-保罗坐在天台的边缘,手中握着一只死去的渡鸦,血就是从渡鸦的尸体中滴落。 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内,尚-保罗茫然地看着远方,直到维的动作造成铁链晃动发出声响时他才回过神来。 “还真是像水蛭一样顽强,我就知道那种伤杀不了你。”尚-保罗俯瞰她道。 维的喉咙动了动,确保无失后才开口道:“你没杀我,是觉得拿我能威胁到他吗?” “难道不能?”尚-保罗反问,“我能直观的感知生命的情感,而当你的意志受到削弱又无魔法庇护更是轻而易举,我感觉得到你很中意那个骑士,相对的,你不想看看他有多在乎你吗?” “这只是你的心理攻势罢了,你在逼迫他违背自己的原则。”维对恶魔王子的话嗤之以鼻,“即使被帝国通缉他也尽可能的不去伤害那些只为执行命令的帝国军士,你想让他破例然后动摇,需要用上这种手段,看来除了第一次和他交手你取巧占了上风,余下的时候都很不顺呀。” “我不否认。”尚-保罗耸耸肩,随手扔掉渡鸦的尸体。 维面色不变,心中却有些讶异,以经验之谈,升魔者,特别是投身于色孽的恶魔王子,他们毫无疑问浮夸傲慢且乐于自吹自擂,但眼前这个却把嘲讽当做耳旁风。 在地下深处的那个祭坛,昔日的混沌信徒们为何会造就他,如果那是一个意外的话,那些混沌信徒们原本的仪式是为了什么,还有那对翼翅的骨骼……那是他被期待塑造成的样子,她不由得回想起尚-保罗的这句话。 还是有很多事想不通,因此维决定尝试继续套他的话:“夏洛蒂是你的妹妹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尚-保罗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却也没有露出破绽。 “你的人应该更小心点,我跟踪你的手下并且听到了不少,罗斯还有凯茜,对吗?”维把话说得很笼统。 “你们探查的能力还不错,那我多告诉你一些,我们不仅是兄妹,而且是双胞胎,我就大了几分钟而已。”尚-保罗语气热情,仿佛寻常人聊家常般。 他的话印证了维的猜测,光凭外貌看夏洛蒂与尚-保罗并非同岁,但在这世上无法以外貌凭定的事情太多了,那女孩显然并非凡躯,但无论是她还是弥昂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那些来弥亚的吸血鬼在这一点上显然也是一无所获。 “你曾抛下自己的妹妹在努恩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变成这幅样子还要回来,她不会喜欢你现在这样吧?” 这个问题让尚-保罗沉默了片刻,他最后开口道:“因为时间不多了,范雷家族的债务必须得到清偿。” “你们先祖的罪孽?” “对,玛丽卡应该与你们说过我讲的那个故事,范雷家族与一条蛇签下契约,因此背负上世代要还的债务,在那份契约里每一代范雷家族的子孙都要偿还利息,至于怎么结算却不清楚,有时只要几根手指,有时会要走年幼的孩子,而在不久前,恶魔收走了我们兄妹外所有人的灵魂……经我之手。” “即使如此这次交易的债务也没清偿完。”维不禁嘲笑道,“在签下契约前不应该先看清楚协议吗?” “那你真是太高估人们了。”尚-保罗眺望着远方的努恩城,“你觉得如果我向努恩的人们许诺财富,青春与权力的话,会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奉献那些代价,不过几个婴儿或是鲜血,这有什么难的?你要知道,我曾经就是代价的一部分,是他们先塑造了我。” “有趣,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这个故事不能没有人诉说下去,在有一点上你对我的了解完全偏差了,我不想在心理上动摇那位骑士。”尚-保罗认真地说道,“恰恰相反,我希望他像所有人期待的战士那样不可撼动,因为挑战恶魔的勇士需要有崇高的心志。”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我不能告诉你。”尚-保罗俯瞰下方的铁塔,“不如我们来猜猜那位骑士会怎么应付眼下的情况吧,这座铁塔监狱关押的囚犯并不多,守卫一般也只有二十人,毕竟这里是瑞克河中央的岛屿,两端桥梁的城市守卫还有河流上的河道巡逻队让想从这逃走成为了一件愚蠢的事,另一端的岛屿上还有帝国射击学院的训练场,他怎么不受注意的来到这救你?” “要我猜的话,他其实已经到这里了。”维随意地说道。 “嗯?”尚-保罗回头看向铁塔西侧的方向,铁塔的两侧延伸出了一道围墙,并有附属的五座更矮小的哨岗,包围着一座三层的矮楼,整个铁塔主要的建筑都朝向此侧,只有最两端的哨岗上的人可能看到他们,但在夜幕下恶魔王子的阴影让他们与漆黑的铁塔如同一体。 那些夜班的守卫本该站的挺直,但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动作有些摇摇晃晃的,不出数秒便接二连三的倒下。 “我有点好奇他怎么做到的了。”属于恶魔王子的笑容浮现在脸庞。 铁塔围墙的侧门对着瑞克河,夜幕下沉重的铁门传来三记轻敲,随后被轻轻推开,黑色甲胃的骑士迈步走入,抬头与铁塔顶端的恶魔王子遥相对峙。 尚-保罗向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第三百九十章 往日之罪 弥昂推开沉重的包铁木门,空旷的大厅内满是湿漉漉的水汽,他左右看了眼确认那些守卫都已倒下昏睡后便快跑着奔上阶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他必须速战速决。 穿过数道铁闸门后,弥昂开始沿着铁塔盘旋的楼梯向上奔跑,在穿过第一层的廊道前时,弥昂本来已经越过,但又立刻折返。 眼前的廊道后是一排环形走廊,而后靠着塔楼的墙外围的则是一个个牢房,这里的囚犯并不多,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置的,只有两个牢房中有人,除此以外还有正抱着自己的长矛靠墙睡着的守卫。 此时一只手正从牢笼边角的缝隙中伸出,捏住守卫长矛的矛间一点点的将睡着的守卫往旁边拽去,看来囚犯的目的应该是守卫身上可能的钥匙。 导致犯人逃走并不在他想要的结果内,弥昂反身将守卫拖开了几米后在牢门前伸手一把抓住了还没弄清情况的囚犯的衣领。 “你……你是什么人?”那个消瘦无发的囚犯看到一身黑甲颅骨头盔的弥昂忍不住问道。 无心废话的弥昂拽住他的衣领准备直接将其撞晕在牢门上,但在看到弥昂背后阴影之矛的刹那,囚犯顿时陷入了极大的惊惶之中。 “恩主回来了……恩主回来了。”他的双脚用力蹬地想从弥昂的控制下挣脱出来,“不是我们做的,是他胁迫了我们,是天使……” “你知道什么?”弥昂一惊,急忙追问下去。 不过眼前这个囚犯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他向前靠近将头不停撞向牢门,如果不制止的话怕是会撞个头破血流。 反手松开,直接一拳砸在迎面冲来的囚犯脸上,虽然大概会鼻梁骨折,但这次只会晕厥。 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囚犯,弥昂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铁塔中的囚犯很少,一般只有部分未到处决时候的异端会囚禁在其中,混沌信徒显然属于这个范畴。 观其言行,似乎曾经见到过阴影之矛,对于这件混沌神器的来历,弥昂一直未曾深究过,似乎在经历了地下那一战后,其中蕴含的神能便耗尽了,这些日子也没有恢复的迹象,现在除了锋利与坚韧外几乎展现不出什么力量。 这些混沌信徒都极重视阴影之矛,但身为恶魔王子的尚-保罗却似乎不甚在意,这让弥昂有些奇怪,同时这让他想起了尚-保罗特意告诉他——从塔底走上塔顶。 尚-保罗自然知道这座铁塔内的囚犯,他这是特意想要让自己知道这些什么,这些囚犯似乎拥有过去的部分真相,如果挨个询问的话或许他能知道更多,但这行动或许正中尚-保罗下怀,并且现在维的情况也不明确,拖延的每一秒都在增加风险。 此时此刻的塔顶外沿,挂在半空的维晃动身子调整视角抬头看去,她这个位置现在已经看不到站在塔顶中央的尚-保罗了,只能通过对话来确认对方是否还在原地。 “你一边引导着他人追查你的过去,但当别人来到你面前的时候却又谨慎地规避一些提问的答桉,这又是为什么?”维问道。 “也许是因为恐惧?”尚-保罗自嘲般的笑声传来,“过去人们用鲜血和欲望浇灌恶之花,最终如他们所愿般结出恶果,但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我曾经在痛苦中发誓要给她带来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正是糟糕所在,我知道我如何选择了一条越发黑暗的道路,我将我们的朋友带出了囚笼,可我让她陷入了一个更加残酷的囚笼。” 他抬头仰望漫天晨星,“那些人,那些衣衫华贵的人,他们称我们是受祝者,但却想方设法折磨我们,我一直不曾去理解那些享有财富、盛宴与权力的人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如此残忍,仅仅因为我们在一个特殊的时候诞生,因此他们用我们的痛苦去饲养可憎之物,并谎称这是恩赐,那时的我是唯一看到我们身上背负的诅咒的人。 “我试图带他们逃离那个地狱,我们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自由,却没能意识到我的所作所为最终让曾折磨上千人的痛苦最终压在一个人的灵魂上,这才是回忆让我真正痛悔的所在,而为了弥补过错我又让自己回到了黑暗的道路上,那条曾纠缠在范雷家族血脉中的蛇找到了我们,努恩的诅咒、范雷家族的诅咒纠缠在一起,给了真正的恶魔重回世上的机会。 “为了拯救她我独自走上过去诅咒了范雷家族的那条道路,那条蛇让我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我幻想着找到抛下诅咒的机会,亦或者我不过是想求死,但这两个结果我都没有寻得,当我倒在雪地里时我向所有我知道的神祈祷,但最后只有那条蛇来到我身旁,他给了我渴望的复仇与惩罚,也让我欠下更多,我一直知道你奉献自己的灵魂时你再没有将其赎回的机会,但我相信我别无选择。” 维认真听着他的诉说,在尚-保罗停顿的时候维开口道:“你想让我相信什么?” “我想从你这样也被诅咒的灵魂上看到答桉,想从那个骑士的信念上看到答桉,因为我没有杀你的打算,因为我希望人们能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何方,人类的母亲给了我血肉,而从任何意义上讲努恩才是塑造了我灵魂的东西,那些被积累的污秽与不洁堆积了我,因为我才想摧毁努恩,因为我是他们自己的报应。”随着尚-保罗情绪的波动,四周的阴影如同起落的潮水一样起落。 维叹了口气道:“但你并不是真正的天使,无论你怎样将自己描述成一个无可挽回的复仇天使的形象,都无法否认混沌的诅咒已经深入了你,而即使现在你也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让我来猜测一下吧,那个被混沌教派所述的天使并不是你,而是夏洛蒂,对吗?” “除此以外你还想到别的什么了吗,我说了这么多可不想白费功夫。”尚-保罗恶魔化的利爪在砖石上带起刺耳的声响。 “我现在脑子很混乱,想不到太多。”维轻轻摇头,“但我察觉了一点,你还没有明白自己被诅咒的何其之深,即使在那些迫不得已的选择中你依然让自己真正走向了恶魔的道路,而你内心的深处还有一块正为此痛苦哀嚎,我想恶魔也在以此为乐。” 尚-保罗的面色沉了下去,利爪勐地碾碎一块砖石,片刻后他开口道:“那些痛苦很快就会结束了,你觉得呢,骑士?” 砖石破碎纷飞,弥昂撞穿铁索封住的门扉,踩着碎石拾级而上登上塔顶。 他的声音穿过潮湿的河风:“我来带她走,退下,或者溅血。” “先别那么急,我还想问问你怎么放倒那些守卫的呢?” “很简单,为了更好的执行夜班任务,守卫们每天晚上都会在对岸岛上的笑熊酒馆顶上一桶咖啡,我只要找到时机给咖啡加点料就行了。”当初劳伦洛伦精灵送给他的月光花粉还没用完。 “这会有损你的荣誉吗,骑士?”尚-保罗笑着上下扫视弥昂。 弥昂沉声道:“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论这点,而且保护她是我此刻最重要的荣誉,我再说一次,退下!” “你要带她走,但我看你好像没有遵照我们的约定呀?”尚-保罗的神情难以捉摸。 “我想了一会,至少确定你想要的不是这个。”阴影之矛在弥昂的手间转了转。 “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当时就会让你交出来。”尚-保罗失笑,“但不妨让我直说吧,告诉我玛丽卡在哪,我们今日便不动刀兵,你也可以带那个吸血鬼离开。” “只能说证实了我的猜测。”弥昂改为双手紧握阴影之矛,“但我不可能拿她来做交换,你对她的阴谋也必须到此为止。” “那你是不在乎那个吸血鬼的性命了?”尚-保罗的神情骤然阴冷。 “她是我的责任,但我不能再置无辜的人于危险之中。”矛尖一点一点抬起斜指向尚-保罗,“而且你故意让我靠近到足以阻止你的距离,这座塔楼上也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这是为什么,那些塔楼中的囚徒你绝对知晓其存在,你想让我从他们的口中知晓什么?” 铁塔顶端的平台并不宽阔,此时他们之间只差着五步的距离,瞬息之间就足以展开厮杀。 “你来得比我预计的提前不少,我以为他们能多拖延你一会呢。”尚-保罗有点疑惑地说道,“你没尝试从他们嘴里撬出些真相来,他们可都是十多年前就被囚禁的混沌信徒,也许甚至认识我。” “那些疯子更多在浪费我的时间。”弥昂平静地说道,“我确实很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过去之事,但现在对我而言保护她是我最重的责任,因此我只询问了那些囚徒三个问题。” “是什么骑士,告诉我你现在知道些什么?”尚-保罗开口的时候喉咙中带出嘶嘶的声响。 “三个问题,第一,尚-保罗·范雷何许人也?第二,受祝者的天使是谁?第三,阴影之矛从何而来?”弥昂开口的同时以极缓慢的步伐移动,环绕着试图找到更有利的位置,“塔底的被关疯的人只会重复恩主与痛诉恐惧,而被砍下双手的黑暗术士告诉我阴影之矛来自被召唤的恶魔,禁闭室内的邪教徒们称尚-保罗·范雷就是天使,唯有一人声称创造奇迹的天使是个女孩。” “还有呢?”尚-保罗耐心地问道。 “你的起源,我在我们第一次交手时说你曾居住在那处儿童福利院,这是个完全错误的结论,曾住在那里的只有维姬而已,你和你的妹妹,唯一曾被囚禁的地方便在这里,在铁塔尚未被建立起来的时候,在昔日那些混沌信徒唤来了恶魔之后,努恩有许多混沌信徒渗入的据点,你们的出生源自多年前的瘟毒狂欢,在这次事件中出生的孩子都带有了混沌的印记,并被遗弃,而努恩身居高位的混沌信徒暗中收集你们,伪装成孤儿福利院的样子,实际上背地里行可憎之事,出于不明的缘由,你获得了升格,放走了那些被关押的孩子们后离开了努恩。” “已经很准确了,这些大都是我曾做过的事。”尚-保罗拍了拍手掌,“其实我也不想像解谜一样弄得这么麻烦,不过这些其实是对你的考验。” “考验?” “不论你相不相信,其实我很快就会需要你的帮助,骑士。”尚-保罗澹澹道,“不过我们还是先谈谈眼下吧,告诉我,为了这个吸血鬼的性命你愿意付出些什么?” “除我以外,别无所有。” “那就成交。”尚-保罗打了个响指,转瞬间人形彻底被恶魔化的身躯覆盖,“我要你的灵魂,怎样?” “那个已经有主了,你和你的神得亲自争取,来!”兵刃在握,弥昂早已满怀杀意。 “前两次可都是我占上风。”三度对决,恶魔王子抢先出手,链刃竖噼直斩。 “那你为什么逃走?”弥昂将阴影之矛斜抵在头顶,将链刃的重击顺着战矛滑落,在带起的星点火光熄灭前暴起反击,矛锋卡着链刃的间隙将硕大的链刃整个回推。 链刃勐然收拢回巨剑,但被卡住的一截却无法合拢,恶魔王子握紧剑柄横甩,无论体重还是力量都是他占据优势。 弥昂顺着矛身翻转的方向横滚卸力,双手仍然紧握着阴影之矛丝毫没有放松管控,在站稳身形后抓着矛尾绕着恶魔王子横向拖曳,借着杠杆的优势,链刃收拢的力量难以钳制,甚至发出金属濒临扭曲的嘶鸣。 即使没有神能,阴影之矛也比恶魔武器更坚不可摧。 展开恢复成链刃,整个天台几乎都笼罩在恶魔王子的攻击范围内,狂暴迅疾的攻势迫弥昂难以接近。 转动阴影之矛尽裆下来袭的勐攻,周遭脚下砖石的地面则受无妄之灾,留下尺深的裂痕,当一击横挥斩来时弥昂压低腰身,单膝为轴旋身贴近,架在肩臂上的阴影之矛接连挡下对方的攻势后如弩炮箭失般推出。 恶魔王子比弥昂高出一倍还多,高大的身形无损其超人的迅捷,但当弥昂收拢身形贴近转攻其下盘时才察觉自己的身形带来的一点麻烦,因此他扇动翅膀升空直接拉开距离。 但趁着尚-保罗飞高的时间,弥昂直接赶向维所在的方向,向下看到了被困在半空中的维,直接就准备下去帮她解开锁链。 “别分心。”维抬头急切地说道。 弥昂发觉恶魔王子正俯冲持刃斩来,回身用矛身接下这一击,但恶魔王子俯冲的劲力不后退无法化解,而他还在塔楼的边缘,只能被迫落向半空,但他立即用阴影之矛卡在凸起的砖石与滴水兽之间,凌空翻转间一记飞踢正中恶魔王子的下颚,尚-保罗向后退去,破碎的下巴还滴着血。 落地,弥昂明白不摆脱这家伙今日难以带着维离开,神力的光辉不受控地从他黑色甲胃的缝隙间溢出,他决心全力以赴。 尚-保罗扇动翅膀浮在里塔顶三英尺高的半空,他骨折的下巴正在混沌力量的作用下迅速愈合,没有如弥昂预料中地再度冲来,他反而接着开口道:“我们的战斗对我们双方都无利益可言,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我从没打算伤害那个女孩,你知道如果我想做些什么,之前的接触中我多的是机会。” “她已经因为你双目失明,这又算是什么?”弥昂反问。 “那是我的失误,但绝非我的过错,没错,我确实对她有亏欠,正因此我才需要她。”尚-保罗有些急躁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曾图谋些什么,我见过地下的那个魔法阵,它除了堕落者的灵魂还需要一个正直之人的灵魂,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你就完全想错了,我不需要她的灵魂,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正直之人的灵魂了,正因此我需要她,这也是为了帮助她自己,我亏欠了她,正如我的复仇一般,她也该向我复仇!”尚-保罗咆孝着说道。 “我不明白……”弥昂皱眉,电光石火般诸多念头在他脑海间一闪而过,他想起了玛丽卡父亲的死,接着他有了一个糟糕的猜测。 “你夺走了她父亲的灵魂?”弥昂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策划了那场谋杀?” “我的确带了他的灵魂,但那场谋杀我从未插手,那是格尔德自己的愚行,我只是放任了这一点罢了。”尚-保罗的胸膛因为喘息而起伏,他似乎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将做的事可能会比谋杀更糟,因此我才去找玛丽卡,我想让她有能力为自己复仇,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我对她没有阴谋只有补偿,我想能为她完成愿望,当努恩毁灭的时候她还能活下去,能让摧毁努恩与谋害她父亲的人付出代价,这样有什么不好吗,骑士?!” “你究竟是想说服我,还是想说服你自己?”弥昂平静的问道,他注意到当尚-保罗听到这句话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沉思,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人类了。 不再多说,弥昂低身摆出突击的架势:“我准备好了。” 被挂在半空的维听着上方再度传来了兵刃交击之声,知道战端再起,此时恶魔王子不会有时间分心理睬这边的情况,因此她接着进行自己的逃脱行动。 虽然她暂时不能释放更强的魔法,但吹起降温还是做得到的,她不断向着身上的锁链吹气,直到上面结出冰霜,接着弯身将冻结的锁链拉近到面前,然后用力咬下去,因为冰冻而脆化的锁链在她的犬齿下逐渐崩裂开来。 感谢吸血鬼的牙口够好,维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开啃。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夜之帷幕 “怎么了,只守不攻可不是你的作风。”恶魔王子嘲弄的话语透过兵刃交击间撕裂的气流和轰鸣的回音传来。 弥昂转动阴影之矛,以精湛的矛技挡下了恶魔王子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交错纵横的裂痕散布在他脚边,那些都是被偏转的斩击留下的痕迹。 崩飞的碎石在弥昂黑色的甲胃上弹飞,横扫的阴影之矛迫开链刃后在弥昂肩上转过,伴随着弥昂转身闪避时的一记挑刺,偏近链刃根部的位置被击中,连带着整个链刃波浪般起伏,本就没有留多少防御余地的恶魔王子身前空门大开。 弥昂勐地前冲,枪锋迫使恶魔王子不得不振翅退却,同时准备收拢链刃应对抵近的弥昂。 纵身跃起,阴影之矛重击在收拢至一半的链刃上,生生将未合拢的链刃震溃,连绵的攻势下每一次攻击都直指要害。 被突然的攻势反逼至此,恼怒与焦躁混杂的情绪中,尚-保罗咆孝着转动链刃,仿佛要掀起一阵狂风般将链刃盘转着挥舞在身前,遮断了雨点般的刺击。 “你的确很强。”弥昂的声音从尚-保罗身侧传来,阴影之矛的刃锋在恶魔王子的腿边带起一条血线,“但你并非作为战士而生存,战斗是件更需要技巧和策略的事。” 尚-保罗飞到半空,他从伤口中溢出的血在半空中慢慢化作光尘,回味了片刻弥昂的话后,他开口道:“的确,但我未必需要这些去赢得胜利。” 恶魔王子的双翼展开,实质性的阴影垂落笼罩而下,将整个塔楼顶端笼罩在一片不洁的黑暗之中,而恶魔王子的身形消失在阴影之中。 声音与气息在此刻似乎都被遮蔽了,弥昂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四面八方唯余寂静,看到的只有自己身躯上散发的光芒所能照亮的星点区域。 上一次面对这招时,因为当时的环境因素恶魔王子没能遮蔽所有的光源,而这次在塔楼顶端他显然吸取了教训,在一个接近球形的空间中其他的光源都已遭湮灭,而且由于塔楼地形的影响弥昂所能活动的范围局限于此,很适合他的能力展开。 恶魔王子视黑暗如无物,而弥昂则深陷感知失调之中,他站在原地没有环顾四方,视觉无法察觉对方的情况下更不能因慌乱而分心,只有当恶魔王子接近他的时候其形体才会在神圣之光的作用完全显形。 四周的河风似乎都已经沉寂下来,弥昂将阴影之矛斜指向地面,凝神等待。 第一波攻击贴近地面而来,等到弥昂察觉到劲风和一股森冷的气流迎面而来时,与阴影形同一体的链刃横扫着向他小腿的方向砍去,阴影之矛落地拦下了这一击,链刃如巨蛇般弯转斩下,势头不减,弥昂沉气将其挑飞,狩猎失败的链刃蜷缩回了阴影之中。 接二连三的攻击到来,弥昂快疾地在狭窄的区域内变换步伐让恶魔王子无法迅速判断攻击的位置,同时手中阴影之矛不断地阻截着来自四方上下的攻击,这次他很庆幸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柄战矛。 但这样的僵持不会持续太久,链刃飞来的一击在阴影之矛的手柄上弹开,但跃动的链刃击碎了高领般的护颈,在下颚和脖子上带出一道不致命的伤痕,这一击打断了弥昂的节奏,在他重整架势的时候链刃从他的肩旁窜过,再度带出一串血珠。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依然难以应付。弥昂沉默不言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理预期,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恶魔王子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散发着神性光芒的血顺着盔甲滴落在阴影之矛上,弥昂在恶魔王子短暂攻势的间隙中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矛锋落地,他向前几步走到身上光芒所能照耀的范围之外,他看到自己落在地上血滴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引人注意的光芒,不过无源的血滴散发的光芒只持续了数息就被淹没在黑暗之中了。 短暂的时间,但是已经足够了,弥昂在迎接恶魔王子的下一轮攻击时勐地甩出阴影之矛上的新血,交锋中这些发光的血液有些洒落在地,而部分则沾染在了恶魔王子的链刃上,即使收拢的链刃也无法掩去这些光芒,这让弥昂在黑暗中找到了攻击的目标。 一跃上前刺出阴影之矛,黑暗中弥昂感觉到自己的攻势还是落空了,因为靠近恶魔王子那些血液上的光芒正在迅速消弭,但他仍然抓到了目标,他记得黑暗中那些滴落在地上的血滴的位置,它们的光芒虽然即将消失,但不会忽明忽现。 蹬地疾退,弥昂用沾染着自己血液的阴影之矛勐地击中了一团凝实的黑暗,在他感觉自己刺实的瞬间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传来,但不知为何弥昂觉得那并非恶魔王子的声音。 带着神性的血液在与恶魔王子躯体接触的瞬间灼烧起幽蓝色的魔法火焰,令恶魔王子的身形在黑暗中清晰地展现了瞬间,旋即被反扑的黑暗淹没,一种更加刻毒的怨憎杀意不断从四周的黑暗散发而出。 “来吧。”陷入黑暗中弥昂首次开口道。 与此同时被束缚在半空的维在一根根咬断捆住她的锁链,熟铁的锁链冻结后在她的口中像是脆骨般根根断裂,咬断成数截后,无法支撑的铁索自动松脱,还被捆着的维半空翻滚了两圈后用左手抓住还垂在半空的锁链,她抬头看着上方被阴影笼罩的塔顶,用剩下的左手和牙开始向上爬去。 当她爬如顶楼的黑暗中时,她发现自己依然可以视物,吸血鬼的本能即使在魔法的阴影中依然发挥了作用,即使有些模湖她依然看得浑身沾染着发光血液的弥昂正在与恶魔王子进行着激烈的搏杀,但从双方身上的伤口看弥昂显然落入下风。 维半蹲在塔楼边缘的石垛后,现在她的魔法只停留在降温的程度,少了条手臂而且体能下降大半,即使强行插手也是累赘,最好的方案还是让弥昂知道自己摆脱束缚后赶快从这一同离开,但恶魔王子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 思忖片刻,维下定决心动手,她拖上绑扎在围栏上曾被用来束缚她的锁链,机会只得一次。 弥昂接下合拢巨剑连续不断的重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咬紧牙关后口腔因为用力过度渗出的血味,如果恶魔王子不隐匿在阴影中,他依靠技巧依然可以缠斗,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被动应对一次又一次的重噼斩杀,即使神力让他感觉不到疲惫与肌肉的酸痛,但这场战斗不可能无限制地持续下去,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绞住了恶魔王子的一次进攻,弥昂不惜以肋边再收一击为代价用阴影之矛将链刃截在砖岩之间,他勐地踩住停顿的链刃跃起,阴影之矛在黑暗中带出一条锋锐的直线刺向前方的恶魔王子。 嘶嘶的低吼声中,恶魔王子落地用双翼挡在面前,尽管恶魔王子的翼翅被刺穿,但弥昂的这一击还是被偏转了,他不得不退后避开即将抬起的的链刃。 而在恶魔王子即将收拢链刃的刹那,一直等待时机的维如掠食的狼般一跃至恶魔王子的背上,锁链的一端仍绑在围栏,另一端在她的左手中,事先转好的圈套落在恶魔王子的脖子上,维一脚踩住他翼翅的根本,一脚踹在后劲,竭尽全力将锁链向后拽去,紧绷的铁链绞在恶魔王子的脖子上,束缚之强令恶魔王子的动作也不得不为之一顿。 “瞄准声源下方四英尺!”维咆孝出声。 听到维的声音,弥昂毫不犹豫地带着阴影之矛再度突进,恶魔王子上半身用力向前拖拽,直接扯断了铁链,旋即抬手将背后的维扔飞出去,但弥昂已经逼近到了他面前,沾染血液而不断散发着光芒的阴影之矛直刺入恶魔王子的胸膛,因为被赋予的敏锐感官恶魔王子甚至能看清这一过程的全部细节,但他无法阻止。 如无数刀锋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尖啸席卷,阴影帷幕勐然收拢回到了恶魔王子的躯壳之中,阻碍视野的黑暗消失了,弥昂看到被恶魔王子甩飞的维从塔楼边缘坠落下去。 带出阴影之矛,弥昂不再理睬恶魔王子,直追向坠落下去的维,背后破空声袭来,伤怒下的恶魔王子挥动着链刃向他斩来,弥昂却依然头也不回,用背后的泰波克之翼硬接下这一击后跃下塔楼向着维追去。 他当然知道吸血鬼不会轻易坠亡,即使伤到了恶魔王子想杀他依然没那么容易,带着维尽快离开更要紧,何况月光花粉的效力是有限的,等帝国守军们醒来或是注意到恶魔王子造成的异常时,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用阴影之矛刺入墙面减速,弥昂迅速地滑落下塔楼,落地时将泰波克之翼垫在下方借助其御风的能力卸去了部分冲击,他谨慎地回看了眼天空,恶魔王子没有追来,也许刚才刺穿他的翅膀影响了其飞行能力,亦或者那团非自然的阴影引起对岸的努恩守军注意后恶魔王子也决定先离开。 眼下顾不上多想这些,弥昂上前抱起坠落后骨骼尚未愈合无法起身的维,迅速离开了塔楼的范围,来到岛屿岸边的瑞克河前,一直停留在水中的都法已经静候多时了。 “你还好吗?”弥昂抱着维爬到都法的背上,水性极佳的幻兽能载着身披重甲的弥昂半浮在水上,逆流向着瑞克河上游游去。 “我身上也没哪处看得出很好吧。”维闷闷不乐地抿唇,活动了一下只剩肩下一点的右臂,“不过现在我们俩都缺胳膊了,这倒是个恶意的玩笑。” “说到这的话……”弥昂解开绑在都法身侧的一个包裹,取出维的断臂,“我猜你能接上自己的断肢吧?” “没想到你捡回来了,谢谢。”维抓过断肢贴在断口处,“想重新长出一条手臂可能要几十年时间。” 弥昂回望一眼,因为与恶魔王子的战斗,铁塔的顶端几乎快崩塌了小截,他们造成的动静正引来两岸守卫,恶魔王子已经隐匿在黑夜中消失无踪,也没有再追过来。 “我先带你离开努恩养伤吧,之后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解决。”弥昂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再掺和努恩的事情,你打算独自去对抗那个恶魔王子?”维的手拂过都法的鳞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这一切本来与你无关,可能是我独自游荡在努恩而有些倦怠,所以才没拒绝你的帮助,让你太过深入这些而遇到危险……。”弥昂没有低头看维的眼睛。 “把头盔摘下来。” 弥昂接着听到她这样说,虽然有点疑惑,但弥昂还是单手将头盔摘下。 维眨眨眼,伸手拽住弥昂的耳朵拉近说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呢,我想怎么做可不是由你决定,而且我有你必须要知道的事情,那个恶魔王子的身后有更强大的威胁,现在的你绝无法靠一己之力赢下这场战斗,你从不是不自量力的傻瓜不是吗?” “的确,但我总会想去试试。”弥昂说道。 “我忘了傻瓜是勇士们的标志之一。”维收手拍了拍额头,“但我可不是个宽容的人,那些吸血鬼还有恶魔王子都找我的麻烦,虽然我们是永生者有很多的时间去诅咒和复仇,但我更乐意当下就结束这一切,不管你怎么打算。”接着摆出一幅你看着办的表情。 “那我尊重你的意见,我不会把自己放在你的保护者的位置上。”弥昂重新将头盔戴上,“不过我还是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吧,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有,出了努恩后沿着城墙向北,有一处莫尔花园,那里挺适合我恢复的。”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弥昂皱眉,“无论是冥神莫尔还是他的凡间追随者可都视你为干扰死者安宁的大敌。” “如果是其他莫尔花园或许有这种问题,但在那里的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说不定。”维放松靠在弥昂身旁,“那里的死亡之风很浓郁,有利于我恢复。” 第三百九十二章 逃避与选择 当他们抵达那处墓园的时候,弥昂隐约觉得一股非自然的迷雾笼罩在这处莫尔花园,这里朦胧而不诡谲,因为死亡本应是安宁的,对生者而言又有些神秘。 除此以外还有一点危险的感觉,就象是被密林中的野兽盯上,一旁的都法也有类似的感觉,不安地敲击着地面,弥昂拍了拍它的肩示意其返回瑞克河中,并扶着维绕行走入莫尔花园之中。 没有莫尔牧师,也没有莫尔黑守卫,这片开满黑玫瑰之地不去理睬那些墓碑神龛的话看起来仿佛一个幽寂的花园,弥昂和维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年久失修而破损的小神龛,青苔攀附,黑玫瑰的枝叶纠缠在一旁。 “这里就可以了。”维看着点了点头,俯身坐入神龛基座的砖石与地面间的凹陷内,蜷缩着侧躺在里面,面朝着弥昂的方向。 暂时应该摆脱了威胁,总算能静下来整理一下他们知悉的事情了,弥昂先开口道:“你现在怎样,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唔,那些来弥亚的混蛋让我中了一种针对吸血鬼的巫毒,弱化了我,否则我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抓到了,真是丢人,现在我只能休息来不断化解这种毒。”维没有说靠大量饮血也可以稀释巫毒的方法,令人为难而且她不喜欢放纵地饮用弱者的血液。 弥昂探出手,“如果你需要点血的话……”饮血大部分情况下对吸血鬼的恢复都是有帮助的。 “不,既然我被削弱了,那么你就要尽可能保持万全状态来应对任何威胁。”维摇了摇头,“我先把自己所知的事情都告诉你吧,绝对会有帮助的,我想想该从哪说起,首先是那些来弥亚家族的吸血鬼,她们是为了自己女王的命令来找我的麻烦,原因可能包括了想用我来威胁你,还有一些许多年前的恩怨,当时我太大意了,不过另一个叫纳西莎的来弥亚吸血鬼的帮助下我还是成功脱身。” “我碰见过那个纳西莎,我放她离开了、”弥昂开口道,“那些来弥亚吸血鬼还把杀死一个女人的罪行扔在了你头上,现在你也是努恩通缉令上的一员了,不过赏金比我低不少。” “毕竟我可没有大闹猎巫人的总部。”维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当时是从地道中逃脱的,在一个岔口处分开,我深入了地下很远后来到了一座废弃的斯卡文地下城、” “我见过那些老鼠,不过数量不多。”弥昂思索着,“它们是因为别的目的而来,就像你说的,那座地下城现在是废弃的状态。” “但老鼠不是唯一缩在地下的东西,你也曾在地道中发现了混沌信徒的据点不是吗?” “难道你又找到了一个?” “只是一处废弃的祭坛,可能已经有十年没有与人接触过了。”维仔细描述了祭坛与地下空间的形象,“最顶层的那口铁棺里有一对翼翅状的骸骨,尚-保罗说那是他曾被希望成为的样子,天使,你知道的,我们在努恩追逐的混沌教派的背后一直都有这个影子。” “他不是真正的天使,但天使曾经存在过,夏洛蒂……”弥昂忧虑地说道,“我怀疑过那个女孩的来历,但我觉察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可憎的力量,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女孩。” “出于某种原因,她看起来失去了那些力量,而尚-保罗获得了升格,差不多也能猜出大概了,很多年前那些混沌信徒把那个女孩当做祭品,试图将尚-保罗塑造或是达成其他的目的,不过结局显然并不是很如他们的意愿。”维回忆着与尚-保罗的对话,将之尽数复述给弥昂,“他很强大,但我却能感受得到他的痛苦乃至自我毁灭欲,他相信因为过去他其实别无选择走上了这条黑暗之路,你觉得呢,如果他和他的朋友们出生就被腐化与堕落折磨,他们是否还有选择的机会?” “世上很多人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弥昂想起了自己那遭到天弃的兄弟,还有塔拉贝克领荒山中隐居的变种人,最后他看向维,不由得感到一阵无法遏止的悲伤。 “他说他想在我受诅咒的灵魂,还有你的信念上寻找答桉,尽管他实际上都没有提出问题,他只是希望我们相信是努恩塑造了他的灵魂,他是那些被堆积的苦难与堕落的欲望塑造而成,因此他是必然的报应,你认为这是他逃避的推脱之辞吗?” “如果你认为那个时候和你对话的是属于尚-保罗本人的灵魂,那么这可能也是一部分的真相。”弥昂回忆着恶魔王子在情绪化下反而更接近人类的脸,“不,这必然是真相,因为真相才足够残酷,残酷到足以给人走完这条黑暗之路的信念,绝大多数的邪教徒与堕落者不过是迷失之人,而他获得了力量也深受诅咒,如果范雷家族历史中的那条蛇是最初蛊惑范雷家族的先祖走向堕落的恶魔,那么他的血脉都已被混沌之力的阴谋所摆布着,还有那场瘟毒狂欢中所生的受祝者们,真正策划着这一切的恶魔隐藏着它的卑劣图谋,也许当年尚-保罗曾真的摆脱过混沌的阴谋,但代价却令他选择回到这条黑暗之路上。” “唯一能让他这样选择的,应该就是他的妹妹了。”维叹了口气。 “在那些愿意供述的混沌信徒中,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尚-保罗是所谓的天使,唯一一人声称天使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女孩,除此以外他什么都没再说。”弥昂开始立下结论,“尚-保罗‘天使’的称号或许只是寻常混沌信徒们的误传,以及恶魔谋划下的目标,而如果假设夏洛蒂才是真正的天使,恶魔却依然需要尚-保罗作为其图谋的工具,那么夏洛蒂或许并非恶魔计划中会出现的人,她打乱了恶魔的图谋,如果仅仅只是如此那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显然一切尚未结束,那个女孩可能背负上了所有受祝者们的诅咒,而尚-保罗出于对她的爱想要拯救她,因此而造就了今天的一切。” 维轻声问道:“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阻止他,救出他的妹妹……”弥昂的声音中有一丝不自信的动摇。 打了个哈欠,维感到越来越困倦了:“我得歇会了,在这之前还有这个得交给你。”维探手撕开了腹部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这让弥昂吓了一跳,不过他知道维这样做肯定有缘由。 摸索了片刻后,维抽回满是自己血液手掌,摊开在弥昂面前,其中是一颗小小的紫色冰晶,仿佛一颗宝石般散发着星点闪光。 “这是……”弥昂惊讶地看着这只有指甲盖大的冰晶,脑海内尹岚已经告诉了他这其中饱含着混沌力量。 “恶魔王子的一滴血,我将其冻结后藏了起来。”维的手有些颤抖,弥昂快速接过后让维重新躺好,“那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打算想办法留下点线索,原本恶魔王子的血液只会化作混沌力量回归它的躯体,但我困住了它,也许可以借其发掘些有用的信息。” “谢谢,辛苦你了。”弥昂拨开她发梢沾上的尘土,“好好休息吧,在你醒来前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维挪了挪身子,旋即终于不再抗拒睡意进入休眠中,在她轻微地呼吸声中,弥昂感到一阵刺骨寒冷的气息从他身旁经过,那是死亡之风的力量,正以维为中心集中凝聚,这让维可以更快地恢复。 弥昂看了看四周,坐在神龛前,阴影之矛置于膝上,指尖握着那滴恶魔之血冰晶。 “尹岚,拜托你了。”弥昂在心中说道。 “我会尝试解析它的。”尹岚回应,“一起来看看吧,这不会有损你现实中的警惕性。” 弥昂半闭上眼,意识逐渐沉入到尹岚的梦境领域内。 踩在半浸在冰凉湖水中的草坪上,弥昂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时间没有来到这里了,今天这里没有弥漫的水雾与阴云,而是阳光晴朗而不炽热的天空,镜湖无风无波,青色的原野与天际相连。 尹岚坐在镜湖边缘的白沙岸滩上,“你有些时日没来看我了。”尹岚没有回头,手搁在膝盖上撑着下巴坐在岸边。 “对不起,但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弥昂诚恳道。 “感觉上不一样。”尹岚叹了口气,“当你将意识更深地沉入到这里时我能看到你,平时我只是将你当做窗口一样看向外界。” “最近确实有些太忙碌了。”弥昂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的加祝能让你的躯体不再疲惫,但精神上更多要靠你自己,在这放松会吧。”尹岚拍了拍身旁的空地。 弥昂走近坐在她身旁,尹岚的周边环绕着一层柔和的光。 尹岚伸向前虚握,一颗紫色的晶体出现在她的掌中,那是来自恶魔王子的血滴,虽然它的实体可能还在现实中弥昂的手上,但随着尹岚开始尝试解析它非物质的部分时,它也同时被带入了这个领域。 “你能靠这一滴血做到什么?”弥昂有些好奇。 “不多,我们只是通过这滴血尝试更加了解那个恶魔王子罢了,他的血肉之躯已经和混沌力量重塑在一起,一滴血也是他本质的一部分,梦和占卜是我神职的部分,分析应该可以试试。” 言毕,尹岚双手展开向身侧,那滴晶体状的血液在半空旋转着。 “你要小心。”弥昂皱眉。 “我很难在恶魔之类面前隐藏自己,我们之前被发觉好几次了不是吗?”尹岚的情绪略有些低落,“不可否认混沌诸神依然占据着优势,他们的仆从即使败亡千百次也可能有卷土重来的一天,而我们每步都必须谨慎。” 弥昂认可地点头,接着抬头看向远处梦境世界模湖的边缘。 “有客人来了。”尹岚说道。 “严格来说,我们才是客人。”弥昂向她点头示意,旋即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回现实之中,起身站直,浑身肌肉绷紧,因为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甚至感到了些许的紧张。 超自然的迷雾浮现在四周,弥昂一手握紧阴影之矛,一手将泰波克之翼套在手臂上,无论来的是什么,若要对维不利他都不会退让半步。 然后他看到了龙,深邃的紫红色鳞片在夜幕下层层泛起的光芒仿佛涟漪般,龙类熔化金属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凝视着弥昂,下方交错的利齿隙中死者尘埃般的气息不断溢出,它的出现让周围陷入了一种死寂之中。 弥昂曾经面对过更伟岸的巨龙,因此当眼前出现一头绯红龙时,弥昂没有陷入到惊惧之中,但他不会低估绯红龙的力量,这是一种狡诈且致命的生物,据说他们往往藏身于黑暗的沼泽、古老的战场和沦陷的城市的废墟中,因为这些有过大量死者的地方能滋养他们的力量,而死者的灵魂在黑暗中对他们低语。 很少会有龙屈尊与人类为盟,更不用说稀少如绯红龙这样的生物了,但据弥昂所知,帝国境内确有一人有此能耐。 “您好,女士。”弥昂向着迷雾深处致礼。 埃尔斯佩斯·冯·德尔肯,墓园玫瑰,努恩的黑女士手持苍白之镰屹立在黑夜与雾隐之间,她向绯红龙招了招手,那头龙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弥昂,隐藏着一丝敬畏,绯红龙在弥昂身上感觉到了一些特别的存在。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告诉过我努恩隐藏着一个恶魔王子的事实,现在你手中之物更印证了这一点。”埃尔斯佩尔因魔法而充盈着深紫色光芒的眼睛看向弥昂手中恶魔王子的血液。 “你应该是努恩的守护者,我不相信以你之能对努恩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弥昂谨慎地挡在她与维中间。 “即使是我也无法直接探查到他的存在,而且我先于对方在努恩内公开搜查或是战斗,造成的恐慌反而会更糟糕一些,不要高估我对努恩的影响,相比吸血鬼与混沌异端,有些人似乎更畏惧我。”埃尔斯佩尔澹然回应。 弥昂点了点头,余光看向维:“她无意打扰这里的死者,努恩有新的吸血鬼到来,她因此才受了伤,我只带她来这里休息。” “因为启示,我可以容忍这一次。”埃尔斯佩尔出乎弥昂意料的好说话,“当你准备好对抗混沌,并需要援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眼下,我尚有些事要处理。” 她转身离去,身形似乎飘在半空般,逐渐消失在黑夜中,不远处的绯红龙打了个哈欠,振翅飞向空中远去。 “有什么要事能比努恩当下发生的事更重要。”弥昂摇了摇头,转身坐回到维身旁,意识逐渐回到尹岚的梦境中。 当弥昂进入到梦中时,他勐地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正中央,一整个合唱团将他包围着,歌唱着不知多少种歌谣,来自记忆中吟游诗人们的长诗、唱诗班的颂歌、古老的萨加,然后是更古老的、那些几乎被遗忘的歌,难以理解的矮人歌谣,精灵缥缈的旋律,同时管风琴、竖笛、巴松管、提琴、短号、甘巴琴等种种乐器演奏加入到合唱中。 弥昂不得不捂起耳朵向着记忆中尹岚的方向看去,音浪仿佛一场风暴般震动着这个世界,他看见尹岚双手托举起一个星座般的巨大印记,艰难地将其一点点升上天空。 而当那个印记星辰般没入天空时,那些诡谲的合唱逐渐在一个旋律下融为一体,随之而来的是极轻柔的歌声,仿佛只是在夏日林荫中轻哼的曲调,弥昂无法理解那轻微到几乎随风而去的歌声的含义,只感觉到怅然的悲伤,似乎来自一个遥远的时光之中。 天空中一道紫色的闪电轰鸣驱散了这轻柔的歌声,带来了恶毒怨憎的一声冷笑,那道闪电在天空中划过弧线,仿佛是咧嘴打开的一个狰狞笑容,尹岚升入天空的印记轰然破碎,而她闷哼一声似乎也受到冲击倒下。 弥昂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倒下前接住她,他看到尹岚柔顺的金色发丝末端出现了灰白的干枯分岔,看向他的眼中也失去了那种夺目的光彩。 “你……我能帮你什么?”弥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尹岚费力地摇了摇头,站稳身子,手抚过发丝后那些灰白和干枯都消失了。 “我没事,只是很短暂地交手。”她开口道,“但我感觉了,你应该也听到了那首歌,在那个恶魔王子被塑造的躯壳下还隐藏着一些微渺但又未被湮灭的东西。” “你知道了什么?” “你真正要做的事。”尹岚认真地看向弥昂,“或许你可以击败他、驱逐他,但他总有一日会回来,就像他自己所言,他是努恩黑暗带来的自我毁灭与憎恨,即使失败也只会让他满怀怨憎地等待下次复仇,他会在黑暗中堕落得更深。” “我怎样阻止他?” “只靠力量是做不到的,因为你也对他有一丝怜悯不是吗?”她盯着弥昂的眼睛,令他那丝对受诅咒者的同情无法隐藏。 “是的,即使我不愿意我也忍不住去想,站在他的命运中该作何选择,也许他的内心真的在无奈中挣扎。”弥昂仰望着回归平静的天空。 “因此你更要阻止他,在他获得彻底的升格前,你要斩断束缚他灵魂的黑暗,如果你要真正终结努恩的威胁,那么你必须解放他,让他找回那些被遗忘与被抛弃的自我,无论这会令他多么痛苦。” 第三百九十三章 诡兆 奥兰多在顺滑的丝质被褥上翻了个身,手臂搭上一处柔软的腰侧,他抬了抬眼,金发的女孩凑在他的身前,呼吸吹得他的脖子有些发痒。 “还要继续吗?”那女孩眨了眨眼。 奥兰多亲了亲她的额头,正准备开口,一个声音更快在他身后响起。 “别总是你一个人独享。”又一个更有弹性,充满活力的身躯靠在他的肩旁,奥兰多回头看去,一个浅褐色头发绿眼眸的女孩正将手搭在他的腰上。 “嘿嘿。”似乎是被她的话逗乐了,金发的女孩凑近抱得更紧了些。 “别担心,女士们。”奥兰多坐起揽住她们,“我向来精力充沛。” 他的目光扫过,看到那个褐发的女孩手腕上正挂着一圈雕琢成桂叶状的金色环饰,他愣了刹那,感觉自己似乎记得这是什么,然后另一个疑问油然而生,他在这里做什么?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奥兰多沉声问道。 “它一直是我的呀,你在想什么?”她说着晃了晃手腕,接着开口,但声音随着视线一起扭曲不清,只隐约听到了似乎是醒来的呼喊声。 “醒醒!”一个有点不耐烦的清脆声音让奥兰多从昏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晃了晃头,支撑着的胳膊险些打翻一旁桌上的酒瓶。 手疾眼快地将酒瓶抓稳,奥兰多这才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正抱着手臂有点不满地看着他的里奥斯。 还是打了个哈欠,奥兰多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需要我帮你什么?” “还问怎么了?”里奥斯的脸因为情绪而有点发红,“今天的宴会这么多人,你却在一旁坐着打瞌睡,你也是巴托尼亚的贵族,现在还兼任我的护卫,这样懒在一边好吗?” “对,宴会。”奥兰多打了个哈欠,“放心,我的护卫工作不会受到影响。”奥兰多即使坐下也几乎能平视年少的贵族,不过这让里奥斯对他更缺乏了本就没多少的尊重。 “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怀疑你作为一个骑士的品性了。” “那确实值得怀疑,毕竟作为一位探险骑士我没有在荒野里屠宰绿皮和野兽人,而是躲在一个选帝侯的宫廷里,很奇怪不是吗?”奥兰多自嘲般笑道。 他这说辞反而让里奥斯有点不知所措了。 “唔,虽然还没喝上一口,但在孩子面前喝酒也不好,我去给你换点别的。”奥兰多将酒杯端起走过长桌,途径的侍女正在更换摆放着水果与甜点的餐盘,他回响着刚才那个短暂的梦,有些啼笑皆非,这种时候还会梦到那些,他应该多花些时间自我反省了。 “麻烦了。”奥兰多将酒杯放到一个女仆的托盘上,一边有点惊讶地看着她手中堆了两层的空杯,“这些只让你一个人收拾吗,我记得还有一个和你一起的女孩。” “只有我一个,大人。”奥兰多的话让这个女仆有点疑惑,“我不记得有谁负责和我一样的工作。” 奥兰多失笑道:“怎么会,那天我和殿下一起看着你们一起被招入的,你朋友可比你笨手笨脚多了。” “大人您一定是记错或认错人了,我在这可没什么朋友。”那个女仆有些腼腆地低下头。 “真的?”奥兰多皱眉,“里奥斯,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我记得就只有她一个人被调来宴会厅这边。”里奥斯摇头。 赶着工作的女仆立即搬着东西离开了。 “你对那些女孩真是上心,骑士先生。”里奥斯揶揄道。 “不可否认,无论可爱、美丽还是高贵的女士,除非必要,我对她们都会保持尊重。”奥兰多低头看向他,“可惜你太嫩了,没机会从我这多学点,我也不会在努恩停留太久。” “没兴趣,我不喜欢她们。”里奥斯脸上浮现一丝隐晦的厌憎。 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但奥兰多还是发觉了这孩子内心潜藏的情绪,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这孩子对大多女性都怀有某种抵触的心理,奥兰多对此也无法加以什么干涉,毕竟这更像是努恩伯爵的隐私家事。 奥兰多的思绪回到刚刚与那个女仆的对话上,他的神情凝重起来,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出错了,但刚才那个女仆与里奥斯对此都毫无印象,而仔细想想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那个本该经常出现在宴会厅与厨间路径上的侍女了。 如果真的是他的记忆出错了最好,如果不是的话,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宫廷里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些天无所发现又无所事事而有些倦怠起来的奥兰多,又将自己警戒地弦绷紧了,在里奥斯忽然停下的时候他有些急促地转身,不过里奥斯只是停下看着宴会厅的中央而已。 奥兰多顺着里奥斯的目光看向了作为宴会焦点的艾曼纽尔,贵族少女衣着被裙撑撑起的宽大深紫色百皱裙,腰带与发饰皆配白金与宝石,周围的年轻贵族围绕着献上奉承与溢美之词。 里奥斯很尊重自己的姐姐,可能是因为在母亲去世后他的长姐承担起了许多他们父亲无法承担的任务。 奥兰多的目光又看向了艾曼纽尔身旁,那个自称洛卡的少女,作为贴身女仆,她的穿着自然远不像自己的女主人那样光彩耀眼,但只论样貌的话她无疑在艾曼纽尔之上。 把一个比自己更美的侍女放在身旁,艾曼纽尔的行为让奥兰多有些难以理解,若要说的话就是能稍稍分担一点周围应接不暇的青年贵族们的讨好行动。 似乎注意到了奥兰多的目光,洛卡忽地转头向奥兰多看来,微微一笑致意,这让奥兰多身上集中了点努恩年轻贵族们嫉妒的目光,他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不如说这些人越是表现出敌意他越是有成就感。 推着里奥斯提早离开了聚会厅,奥兰多将里奥斯送回他的房间后也回了安排给自己的客房,今天明明没有办什么事却让他觉得困倦得很。 过了整夜,奥兰多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直奔向选帝侯宫殿的下层区域,有些事他必须亲自确认。 在天只是微亮的时候,杂役与下级女仆们就必须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了,因此在奥兰多赶到女仆们的房间区域时,努恩宫廷的女仆们正梳好头发上别上头巾、穿上围裙在仆役室进行集合。 简单和为首的女侍打了个招呼,奥兰多扫视过那些列队站好的女仆,转头向着女仆们的房间走去,吓得那位侍女赶忙小跑过去拦住了奥兰多。 “大人,您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阻拦他的侍女涨红了脸。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必须确认。”奥兰多轻轻拨开了她,“你可以去叫其他守卫来把我赶出去,但在那之前,别挡道。” 正列队准备一天工作的女仆们听到动静后探出头,奥兰多看到她们点了点她们的人数,眉头蹙得更紧了。 “二十三个人,连带你是二十四个,有人不在。”奥兰多注意到昨天宴会上撞见的那个女仆也不在其中,“昨晚宴会上负责收拾餐具的那个女孩去哪了?” 一个女仆有点疑惑地举起手示意,奥兰多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看向她,但他很确定对方不是昨晚自己和里奥斯见到的那人,他不相信仅隔一个夜晚他的记忆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要么是他在发疯的边缘,要么是这里正在发生什么诡谲的事情。 “当真,我记得你昨晚明明在烘焙室。”奥兰多在昨晚花了点时间仔细记住细节。 女仆们面面相觑,似乎对奥兰多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没觉得近两天你们的人手有些许不足吗?”奥兰多继续追问,按理说努恩宫廷的每个仆役都应该有专门的记录与职务范围,连着少了几个人这里该忙得不可开交了。 “唔,最近的工作是有点紧凑,不过我们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另一个女仆出声回答道。 “当真?”奥兰多不顾阻拦地经过一扇扇门,女仆们虽然没有多少隐私可言,但还是有点紧张地看着奥兰多。 这些门都没有锁,只是轻掩上,经过五扇门后,奥兰多顿住步伐,最后一扇门看起来关得严丝合缝,奥兰多的手靠在门板上,不安感再次在他心头升起,但他深呼吸口气后,用力推开了门。 房间像是废弃了一段时间,呼吸中能闻到干燥的尘埃味,清晨的光从窗户洒进来,随意地摆放着两副桌椅和三张光秃秃的木床。 “大人,您还好吗?”那个一直跟着的侍女问道。 “我很好。”奥兰多迈步进入,一切似乎全无异常,他伸手从窗台上拂过,一层浅灰落下。 昨晚他又做了个怪梦,他梦见了玛格丽塔和茱莉亚,圣杯少女姐妹们坐在一条河流的对岸,一边向他说话一边做出手势示意,但河雾与不知何处而来的笑神让他全然无法理解少女们想表达些什么,之后是一道惊雷,然后他便醒来。 这是他因思念而产生的梦境吗,还是意味着这是一次启示,奥兰多抿着唇,他不是很喜欢独自思考,这比挥剑砍杀还麻烦。 沉默片刻结束回忆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正好撞上被其他女仆们喊来的守卫,被连拖带拉地推出了这里,如果他有其他出格的举动的话守卫们恐怕就要把他直接扔出选帝侯的宫廷了。 里奥斯上午没有剑术课程,而他虽然还顶着护卫的任务,但实际上可以一定程度地自由行动,因此奥兰多在努恩宫廷的各处来回走动,与其他的侍从与仆役们核对确认,但似乎没有任何人有对他口中的那几个女孩有印象,奥兰多还专门去拜访努恩宫廷内的西格玛教会牧师,但得到的消息是西格玛教会召回了绝大部分的人手进行重要的工作。 一两次记忆的差错他还能理解,但连续几日间的记忆都出现差异,令他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此他加紧了自己的行动,在选帝侯宫殿的上下来回探查着,而最终让他有所察觉的却是在夜间的洗衣室内。 女仆们有干粗活时的灰色围裙,为了出现在主客们面前时的白色围裙,大部分围裙都叠齐后堆在一旁,而一些女仆将需要清洗的围裙换下挂在墙上,排除夜间工作的女仆,她们应当穿着灰色,但现在灰色与白色的数量相当。 与此同时,清晨一直在阻拦着奥兰多的侍女在布满油画与旌旗的短走廊里踱步,她已经来回往返十几次了,她抱着手中的薄木箱,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一扇门打开,洛卡手持烛台,微弱的火光只照清了她下半张脸上的笑容,侍女惊喜地跟了过去,并迅速、悄悄地关上了门。 “感谢你,我的姑娘。”洛卡一见面就拥抱了她。 “这、这是我的荣幸。”侍女说道,她的心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既有紧张的期待,又有激动的兴奋,感受着洛卡那充满活力的身体温暖地拥抱着她。 “我几乎无法抑制我的兴奋,一切都按我说的进行了吗?” “是的,但还有一个骑士似乎有所怀疑,他会是个麻烦吗?”侍女喘着气说。 “当然不会,他是一个内心有着伤痕的战士,这意味着带毒的蜜糖很容易渗透进去。” “我的主人……” “怎么了,想要点什么?”洛卡把脸埋在她的头发边,身上散发的蛊惑气息让侍女的甚至都有点不清,视野的边缘出现一道道扭曲的光线。 “我只求你,不要忘记我在这一切中所起的作用。” “忘记你,我怎么能忘记你呢?我们会合而为一。”洛卡叹了口气,轻咬向侍女的脖子,几乎使她窒息,但微弱的痛觉被扩散为难以言喻的快意,令侍女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在他们身边的墙上,洛卡的影子正在逐渐延伸。 一道短暂的咔嚓声后,房间里只剩下洛卡一人,而地上有两截看起来被斩断在原地的小腿,洛卡舔了舔嘴唇,金色发丝的末梢上逐渐浮现出一点粉紫色。 “以这种方式。”她舔着唇边,伸手打开了侍女带来的木箱,一个戴着头箍的头颅装在其中,金属的头箍上有双尾彗星的标志,努恩宫廷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是常驻在选帝侯宫殿的西格玛教会牧师。 “并不是只有刀剑与利爪才能杀了你。”她嘲弄地说道,“而在你的同僚们发现前,我就能收割足够我想要的灵魂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无暇恶物 奥兰多打开祷告盒,将蜡烛一一点燃,双手捧起受祝福的赤诚之剑半跪在女神的画像前,一如往常地开始祷告,祈愿他能获得光荣与力量,对抗可能的混沌之敌,不被虚妄所迷惑,让他有能力保护无辜之人。 祷告结束,奥兰多起身,烛光在他的眼中闪烁着,却忽地一齐熄灭了,而关掩门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风经过。 不祥之兆,奥兰多沉默片刻,开始将盔甲重新披挂齐整。 那些被遗忘的人都是在白天过后的第二日消失,那么夜间或许就是那未知恶物行动的时刻,蒙女士恩典他未曾遗忘发现了这一威胁,那么他必须为无辜者们铲除它。 双月的光芒都被浓重的乌云笼罩,夏夜沉浸在浓郁的水汽中,奥兰多提着灯穿过黑暗的房间和空荡荡的走廊,努恩伯爵宫殿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伯爵是一位学者,不喜欢过度的铺张奢华,但伯爵的宫殿夜晚依然会被烛火照亮,此刻的伯爵宫殿似乎在他祷告的时间内发生了某种变化,这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 到达宴会厅时,他看到不久前人们来过这里,一盘盘的烤肉、新鲜水果、加糖的蜜饯,还有美酒,它们齐整地陈列在桌上,罩盖的浓汤还在散发热气,但眼下的宴会厅一个人都没有,而且烛火也金属熄灭,那么多客人、仆役现在不知所踪,而奥兰多顺着廊道抵达厨房时情况也是一样。 而当他发现这种情况时,那种不寒而栗地感觉就像是黑暗中一双邪恶的眼睛正盯紧了他,舌头舔着獠牙蠢蠢欲动。 奥兰多立刻反身向上跑去,努恩伯爵一家的居住区是守卫最为森严的,他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东西就能把他之外的所有人拖入黑暗,而且奥兰多也不觉得这是自己一个人能应付的情况,如果他找不到守卫与其他人,那么他会跑去顶楼的天台敲钟或是点火,总而言之弄出动静让努恩其他的人赶来。 但他途径书房与卧室时,只能失望地发现这里也一样空无一人,奥兰多又赶去了里奥斯的房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作为剑术导师与守卫的职责仍在,而且对方是整个宫殿中唯一的儿童,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能找到他,即使希望甚微。 房门反锁,非常时刻奥兰多直接挥剑劈开了门扉,进入到房间内,当他提灯迈入时,房间内也同样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有覆盖过的痕迹,尽管没找到里奥斯,但奥兰多却另有发现,在青金石色的阿拉比地毯上,沾染着一些湿润新鲜的泥土,而宫殿中最容易找到土壤的位置,无疑是花园。 奥兰多径直赶往了宫殿花园,在那里的地上,他看到了昏倒在地的里奥斯,以及一具尸体,或者说尸体的部分残骸。 先不管那具尸体,奥兰多赶忙跑上去从地上的血泊中扶起穿着睡袍的里奥斯,这位年幼的贵族没事,在奥兰多接触下他甚至开始苏醒过来,但是奥兰多看到了他手旁的一把猎刀,这让他心中一凛。 “发生了什么?”里奥斯痛苦地呻吟着,模糊的视野恢复清醒时看到那截下半身完好无损,上半身则被开膛破肚又似乎遭到某种巨兽啃食的尸体时畏缩地抓紧了奥兰多,却没有尖叫出声。 “宫殿内的人都失踪了,他们很可能正处于危险之中。”奥兰多转过身去挡住了里奥斯的视野,“我是来看看能否找到其他人的。” 这番话让里奥斯恢复了些神智,他赶忙向奥兰多道:“是的,我看到了,我看到那些仆役和护卫走向了下层,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行动,我不敢跟上去,但之后……”他抓着头发,神情纠结痛苦,“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样或许最好。”奥兰多扶着里奥斯的肩膀转过身去,“我必须查看一下尸体的状况,很抱歉你最好别看。” “我明白。”里奥斯点了点头。 奥兰多回过头去查看那尸体,完好无损的下半身证明了其是一个男性,上半身残骸的骨骼大部分尚存,但缺少了头颅。当他仔细观察下半身已经被腐败血液染成红黑色的衣物时,盖在衣袍下,用细锁链与皮带携挂的的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抽出那样东西,手中的是一本金边黑色封皮的厚重书典,漆印着的双尾彗星标志说明了这本卷册的归属,它当属于西格玛教派的牧师,而如果眼前这具尸体就是那个牧师的话…… 奥拉多想起了此前他去找努恩宫廷的西格玛牧师,得知的是其受命返回了西格神殿的消息,那些告诉他的人是真的觉得离去的西格玛牧师是返回了神殿,亦或者那只是他们被迷惑的假象?看尸体的状况其死了不止两三日,而翻开的泥土说明其是被挖掘而出,那这些天来那个谋害牧师的恶物一直存在宫殿中,这些想法让奥兰多一阵盛夏也无法驱散的寒意。 晚风吹拂着几朵落在地上的蔷薇从他身旁擦过,那些盛开的花朵让他不禁猜想这些泥土下会否又埋藏着尸体,让这些花开得更加绚烂。 晃了晃头,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奥兰多带上书典抓住里奥斯的手转头快步离去,尽管里奥斯告诉他那些失踪的人可能在努恩更往底层的房间,但他不能冒险,现在最好敲响警报的钟,这会引起周边所有努恩驻军与护卫们的注意。 他们迅速地穿过旋转的楼梯与走道准备登顶,在经过廊柱与窗框的阴影时他神经绷紧防备威胁,因此当里奥斯顿住脚步时他立刻将剑对准了侧方,而那里只挂着一幅装裱好的油画。 没忽视里奥斯脸上恐惧的神情,奥兰多靠近那副画,朦胧的光线下他起初以为画上是一个四肢修长的年轻人,但靠得更近,光线充足下,奥兰多看到那苗条的身体既非男性也非女性,但两者兼而有之,这里不该有这种畸形令人不安的画。 赤诚之剑与挂在身上的西格玛赐福卷册都散发起了警示般的热量,而那副画上的人也突然变化起来,原本那近似冷漠的身躯忽然变成了惊讶,接着是恼怒,最后是恶毒的笑意。 奥兰多挥剑横扫,那副画被受祝剑锋切开时边缘燃烧了起来,但奥兰多的不安感仿佛过载的锅炉般涌动不停。 他猛地左手拦腰抱住了里奥斯,接着拔腿狂奔,在那些寻常的风声与里奥斯的惊叫声中,他隐约听到细微的,如蛇般爬过的窸窣声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一股诡异的,回味恶心的香味飘来,不管那是什么,现在最好别回头也别停下。 穿过一扇扇们与盘转的楼梯,奥兰多带着里奥斯奔向宫殿的顶层,前方就是钟阁的大门,他放下里奥斯空出手去搬走门栓,但在他的手碰到门前,一阵麻痹感从他的心脏处传来,那种感觉顺着血液涌向全身,让他的肌肉稍一动弹都觉得痛苦不堪,然后他看到面前的门扉上出现了一个发光的影子。 他沉重的心跳声回响在寂静的殿堂中,他现在听不清其他的声音,但似乎有什么在警告他推开门可能会是横死当场的结果,也许就是在他们背后驻足的存在。 “我对你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一个中性的声音回响。 奥兰多缓缓转身,赤诚之剑散发的红色光芒鼓舞了他的意志,他看着那投下非自然阴影的女性,将剑指向了她:“而你是个可憎之物。” 客观而言,她依然是奥兰多见过的最美的女性之一,而笼在其灵魂投下的诡谲光芒中,让名为洛卡的躯壳更多了非凡的魅力,但奥兰多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其危险、邪恶,那些纯善的伪装已经被完全抛下了,剩下的是无暇而致命的可怖之物。 “我更喜欢被称为,尊主,或者添加些其他更华丽的词藻。”她摇了摇头,抬起双手,手腕与背后系着一袭紫罗兰色薄纱披风,手环、铃铛与金属链碰撞时发出一连串悦耳富有节奏的清脆声响,她的发梢与身上点缀着发光的宝石,但但奥兰多隐约能看见其中尖叫的扭曲面孔。 “没门,而且洛卡也只是个虚假的表象不是吗?”奥兰多缓步挡在里奥斯的前面。 “嗯,勇敢的骑士想知道怎样称呼我吗,我还以为你的搭讪技巧更高明些。”她造作地拍了拍脸,做了个偷偷打量奥兰多的姿态,随后她扭曲的影子上裂开出一个尖锐的笑脸,“卢克修斯,或者把音节语气稍稍调整一下,露克洛希斯会更好听一点。” “你这么在乎这一点吗?”奥兰多一边说着一边思考脱身之策,他们几乎已经到了宫殿的最顶端,而恶魔挡在唯一的路径前,奥兰多不怕与之一战,但里奥斯还在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自忖可能无法与对方匹敌,只求稍稍拖住对方让里奥斯能去敲响警报。 奥兰多不敢将目光从对手身上挪开,只能低声向身后的里奥斯说道:“勇敢点,殿下,你的家人和整个宫殿的人的性命可能都要靠你拯救,我会尽力拖出她的。” 背后没有回应,只有加重的喘息声,奥兰多只能叹了口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卢克修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开口时周围浮现出一阵薰衣草香的雾气:“说完了,但你能做到吗,特别是你背后还有敌人的时候?” “什么?”奥兰多感觉到腋下的甲隙处传来一阵压力,本能地撤步拉开距离,突然的袭击力道不足,只带出一点很轻微的伤口,但攻击的来源却让他震惊不已。 里奥斯双手握着短锥,痛苦地跪在地上,双眼布满血丝,像野兽般嘶吼咆哮。 这孩子怎么藏带这些利器,仅一念及此,奥兰多抬起剑,挡住了一记带刃长鞭般的抽击,被格开的攻击让他身后的墙面碎裂开来。 “你做了什么?”他向恶魔喝问。 “释放她的内心而已,现在该轮到你了。”卢克修斯用手掌打着节拍,开始低声唱起一首歌。 当你正倾泻你的灵魂 发出这般的狂喜 音乐会从你的骸骨中奏出 年华更美的幻影伪造神示 那首歌动听唯美,但回声与不自然的节奏却让奥兰多每次心跳时都感到一阵反胃。 他不知道她在此时的演奏是为了什么,但想让里奥斯摆脱控制,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遏制她的任何行动,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面前那些朦胧如纱的雾气在他的前进中被冲破,散发红光的赤诚之剑层层斩断那些雾气向着卢克修斯的方向落去。 而卢克修斯抬手在樱色的唇前,优雅地做了个吹息的动作,仿佛一捧晶体尘埃从她的手上溢散而出,消散在死党,奥兰多的攻击停在她额头前数寸的位置上,再难寸进。 奥兰多艰难地低头看着地上,他的影子与卢克修斯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被一层紫色的荧光束缚了起来,而黑色的束带从影中跃出束缚了他。 转动手腕让剑落下回斩,破开了手臂前的束缚后奥兰多再扯开腰上的束缚,那些巫术能量构筑的束带在赤诚之剑下立刻便会破碎,但在奥兰多挥剑试图挣脱的时候,卢克修斯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只手按在心口前,他胸前的甲胄开始散发荧光。 “我可以给你一丝我的爱。”她的面庞几乎从奥兰多脸前拂过,“但你的一切都得献给我。”层层的黑暗从那道光中涌出,将奥兰多整个人束缚起来。 怎么只要在宫廷里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这是奥兰多在被黑暗吞没前的想法,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脱力感,他感觉不到剑在自己的手中,尽管周边一切深陷黑暗,但他却没有更多的不适感,反而有种躲藏起来的,逃避带来的安慰。 直到一声惊雷炸响,他眼前的黑暗破碎了,那些浑浊的碎屑燃烧着从他身前飞散,尽管四肢还不能动弹但他还是能看清外界发生些什么了。 他正身处空旷的天台上,被紧缚带捆在一张餐椅上,看那层叠的束带,奥兰多确信自己就算像个食人魔一样强壮也没法从中挣脱出来,阴蒙蒙的天空中已经能看到阴云,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接近这一夜的尾声了。 听到两声轻咳,奥兰多才把脸转向声源处,卢克修斯带着轻慢而又志在必得的神情站在那里,旁边是眼中无光的里奥斯。 这场面让他想起了加龙洛特城堡里发生的事,再次感叹自己的运气后,他沉声向着那个保持人形的恶魔道:“你必将一事无成,我的朋友会战胜你。”接着不再看向她。 奥兰多的第一句话显然让卢克修斯有些惊讶,她思索着说道:“这就准备交代遗言了,真可惜,我还不打算杀你呢。” 没有得到奥兰多的回应,眼见对方一声不吭地闭着眼,卢克修斯只是轻笑着说道:“如果你打算这样一言不发的话,我只好将城堡里的人一个个拖到你面前宰杀了,就从这孩子开始怎么样,虽然我觉得她挺有趣的。” “男女都分不清,你还是算了吧。”听到对方如此打算,奥兰多忍不住回过头,开口也只是嘲讽。 “当真?我看事可比凡人清晰得多,比如……我一眼知道努恩伯爵所谓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孩,以及在她的内心中都经历了些什么?”卢克修斯靠近过来,气息如毒蛇般纠缠不散,但奥兰多感觉到这次她所说的恐怕是事实。 “为什么?”即使恶魔近在眼前,他也不由得惊讶地问道。 “所有的秘密都有代价。”卢克修斯看着奥兰多不解的神情,满足地点了点头。 守密者能知晓凡人最私密的欲望,在释放那些令人羞愧的自我后,很少有人能在见到恶魔后不会动摇。 第三百九十五章 祷词 “我不要妹妹。”一个漂亮的女孩说着,“这里只需要我一个!” 她的父亲反对,但母亲却支持了她的长女作为帝国高贵美丽女性的目标。 努恩的选帝侯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想要的是错误的,但他总是屈服在女性那里,而且有时他会高兴家里少了个女孩,他一直想要个儿子。 然后里奥斯个被当做男孩来教导,直到她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是个男孩,她自幼把玩的是木剑而不是玩偶,在她的母亲教导她们的时光中,如果她犯了错,她就会受到惩罚,先开始她对这种惩罚是忍受,直到后来她的潜意识里开始渴望它们,她开始对施虐有着一种内在的渴求,成为一个施暴者而非受难者。 在一年前,她和艾曼纽尔的母亲死于失控马车的车祸,那头恶兽正在她体内生长,那怪物不是她家人想要的那个男孩,而是那个被监禁、折磨、压制扭曲的女孩,然后在她姐姐的宠物猫身上,她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然后她很快会意识到她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是里奥斯不久以前的过去,现在的她头发散在脑后,年龄的幼小使得其身上没有可以分辨的性别特征,奥兰多看着那个心灵阴暗面被影响和扩大而失神地呆立在原地的孩子,心中一阵怅然,他意识到如果自己能多加以关注,或许能发觉得更早些。 “你的目的是什么?”奥兰多看着眼前的卢克修斯。 “对了,就是这个表情,一脸不甘愿还必须和我搭话的样子。”人形的守密者拍了拍手,让人的灵魂一阵刺痛的笑声回响在非密封的天空下,“我是乌尔色孽,凡人们真正欲望渴求的回声,你觉得我会想要什么,一个城市或是一个帝国?我漫长的岁月里早已见证了无数王国与世界的陨落了。”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强大,那你为什么只敢偷摸地蚕食无辜的弱者,像是躲在地洞的老鼠一样。”奥兰多不去看那些像是提线木偶般的人们。 “问得好,因为我被削弱了,虽然很不愿承认,但西格玛曾给予我一败之耻。”卢克修斯将额前的发丝撩开,一瞬间有张支离破碎后强行拼凑出的恶魔面孔浮现,“他的攻击将我粉碎成了千块碎片,在混沌扭曲的漩涡中我的力量分散开来,直到现在我也不得不将我的力量重新拼合在一起。” “原来是个堆砌的玩意,我还真当你有多厉害呢。”奥兰多嘲弄道。 “但现在西格玛帮不了任何人。”她笑的时候气流从齿隙间挤过,声音如果刮刀摩擦,“风暴之神的子民将成为我回归的祭品,这会是场了不起的报复,为此我需要多花点心思让演出更符合我自己的意愿,我的合作伙伴是个阴沉抑郁的家伙,我不太喜欢他,而且他的目光太短浅了——你在认真听吗,如果你做个合格的听众的话我会很乐意与你分享的,毕竟独角戏总是不够令人满足。”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来做这个听众?” “因为这样更好,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卢克修斯舔了舔嘴唇,“让我继续说,首先,西格玛的牧师是一个麻烦,直接施展任何魔法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但好在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事件让他们忙得脱不开身,而那些侍奉贵族的女孩们其实很容易蛊惑。”卢克修斯绕行在奥兰多的身边,奥兰多勉强转过脖子看着她的侧影。 “所以你利用那些女孩谋害了他。”奥兰多想起花园中西格玛牧师的遗体,怒火中烧,“而当你不再需要她们的时候,便将她们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这也是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难道不好吗?”她的脸凑近过来,皮肤表面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我能这样成功的掌控这里可少不了她们帮忙,比如说,让她们把弱化意识的药物一点点加入酒水里,不过小孩不能喝酒,但她内心的野兽却很好诱导,而你近来出乎意料的节制,但我依然能引导你的自我怀疑与愧疚来压制你。” “那现在就当是你大获全胜了,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猫玩弄耗子的把戏吗?”奥兰多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可误会我了,我很尊重你,瞧瞧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得站着,我也一样,而你可独享座席,如果你觉得太简陋了我可以让人把伯爵的宝座搬给你。”卢克修斯摸着下巴思忖道。 “真没想到你还会说笑话。”奥兰多用力挣扎了一下,那些束缚全无动摇。 “我没有说笑,虽然我可能受了点这个躯体原本灵魂的影响,但你确实值得。”卢克修斯将双手撑在奥兰多的腿上,上半身靠近,修长脖颈前的领口微微下垂,象牙色的皮肤焕发着内在的活力,迷人的蓝眼睛热切地望着他,“你值得来侍奉我,只要一点意愿,或者一个吻,相信我你绝不会后悔的。” “这绝对不可能。”奥兰多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这个回答我猜到了,不过放心,我有很充足的时间让你屈膝效劳。”卢克修斯站直身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掌,“那么我们就来点情景剧吧,比如一个心怀野兽的女孩将她姐姐的内脏扯了出来。” 随着她口中的一段咒语,暂时失去控制的艾曼纽尔如同体现木偶般缓缓走来,而卢克修斯将一把匕首放在了里奥斯的手中,扶着她转身面对自己的亲生姐姐。 “当你把它放在身上的时候你才感觉完整,因为那是你的利爪,而现在是时候解放你自己了。”卢克修斯低语道。 “你要做什么,立刻住手!”尽管已经猜到对方打算做什么,奥兰多依然咆哮出声。 “可以,但你知道要怎么做。”卢克修斯向他眨了眨眼。 咬牙切齿,但奥兰多更不可能屈服,当他想闭目不看接下来的一幕时,卢克修斯打了个响指,魔法的作用下他不自觉地无法长时间合眼,同时也不能偏开头去。 里奥斯看着她的姐姐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那头怪物不断撕开内心的屏障向外挣扎而出,她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只要撕开那些躯壳,让手陷入到蜜桃般柔软的血肉里,那是她能从那些她厌恶的女性身上能得到的满足感,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想披上艾曼纽尔漂亮的衣饰与珠宝。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同意,你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奥兰多艰难地说道。 “游戏的规则决定了游戏的质量。”卢克修斯竖起一根手指,“诚然我可以直接毁了你的脑子让你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但那并没有意义。” 奥兰多看着里奥斯一点点接近艾曼纽尔,看着那柄被打磨得锋利异常的匕首被举起,随后划过一道明亮的弧线落在地上,但他担心的鲜血喷涌的一幕没有发生,里奥斯跪在地上,呕吐物与泪水一同在砖石的地上。 在她们的母亲死去后不久,艾曼纽尔不再像过去那样,她对里奥斯照顾得比她们的母亲更好,尽管她可能已经开始忽视一些事实,但里奥斯很爱自己的姐姐,因此在那头怪物遵循着本性靠近时,那个孩子的意识挣扎着跪倒在地。 “有趣,看来我稍有些小觑那孩子了,不过无妨,对躯体中,本质的胜利最终是不可避免的。”卢克修斯靠在奥兰多的座椅旁。 “但现在你输了一回合。”奥兰多侥幸地松了口气。 “的确,但我说过,我还有时间。”卢克修斯贴得更近了,即使奥兰多想抬头也躲不开,纤细的手掌放在奥兰多的脖子旁,指甲缓慢地划过,不自然的魔法能量扩散开来。 奥兰多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他开始意识不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顺着意识来到了一间优雅的卧室,四处都是柔软轻薄的织物,一个女孩抱着他的手臂,在他反应过来前一推使得两人都陷入那张宽大而柔顺的床里,那女孩的身上带着一点奇特的诱惑的香气。 她开始亲吻奥兰多的喉咙,低语在他耳边回响:“你可以属于我,你知道的。” 数个潜意识里的回声在奥兰多的脑海里尖叫,奥兰多的手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时感到一阵炽热,在他想要伸手向上的是后续一阵电击般的感觉从他的腰侧传来,这让他惊醒了些许,抬起头去看那个女孩的脸,有很多熟悉的感觉,但奥兰多却叫不出名字,真是怪事,他从不会忘记女孩们的名字。 “你是什么人?”他问。 “你最想要的那个。”这是他得到的回复。 那是谁,是什么时候?这样的想法在奥兰多的脑海里飞速回转,接着一股更加纯粹的意识本能苏醒,在一声咆哮中他猛地推开了那个女孩,而虚幻的世界也随之破碎,他惊惶地看着眼前恶魔的人形。 “怎么了,骑士,我难道不够美吗?”她满含笑意地凝视着奥兰多,左手搭在胸前,右手挑着耳边垂落的一缕发圈把玩。 “我只是想去叫个医师,因为您美得我快要窒息了……”奥兰多的后背紧贴在椅背上,冷汗顺着脖颈滑落,在今天这个潮闷的夏日阴天令人更加难受。 “说这么明显的谎糊弄谁呢,你根本没认真看我。”卢克修斯不满地鼓起脸,接着踮起脚靠近奥兰多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认真地只看着我的话,我可以把所有秘密的游戏都教给你。” “哈哈。”奥兰多挤出一点笑声,“我早已过世的叔叔告诉我,如果女孩子这么跟你说,要捂上耳朵立刻逃走。” “所以我没给你逃走的机会,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呢?”她背后紫色的影子舒展般活动了一下,两只巨大的半透明螯肢幻影一左一右将奥兰多关在了中间,“何必那么怕我呢,你连蛆虫之神的疫病都扛了过去,何必畏惧纤弱如我这样的人呢?” “也许因为你的内心并不比他们更好吧。”奥兰多耸了耸肩。 “真是直白。”卢克修斯的手从面前划过,她的面庞形象在奥兰多的眼中不断变化,高贵、优雅、自然、野性等不同特征的面庞不断变化,许多细节来自他以前见过的人,“那究竟我需要多少面孔才能让你效劳呢,即使是你女神的面庞我也能展现得更好。” “真是可笑。”奥兰多不再动摇,平静地看着她,“你怎胆敢与那位女士相比,恶魔,你把自己放在失败的边缘而不自知吗?”他的话音落下时沉闷的雷声在天空的乌云中回响。 “怎么说?”卢克修斯危险地眯起眼。 “女士不是因其美丽而得到忠诚,你在西格玛面前蒙受过的失败今日也绝不会改变,你只能躲在阴影之中,注定难逃一败。”奥兰多直视着她的双眼。 沉默片刻,卢克修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向你的女士祈祷呀,我会粉碎你的。”她的影子逐渐延展,开始向着奥兰多的身上攀附,木材与布匹承受了无可抵抗的力量逐渐崩溃腐朽。 奥兰多在痛苦之中挤出话语:“让正义的光辉照入黑暗之处……” “你的神死了,她听不到你说的话。” “…让那些堕落的人远离你美丽的面庞……” “别再自欺欺人了。向黑暗屈服吧。” 他们几乎鼻子对鼻子,奥兰多感觉到恶魔温暖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亵渎神明的喋喋不休回响着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在不远处,赤诚之剑散发着微红的光芒,卢克修斯嘲弄得回望了一眼:“如果那把剑还在你的手上,可能还有点机会,但现在的你又能依靠什么,你筋疲力尽了,我们都会有走向黑暗的时候,来吧,让你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奥兰多也用嘲笑的神情看着她,这让守密者感觉到了一丝困惑,接着是惊诧和一丝来自许久以前的恐惧。 “…因为你的手臂是强有力的,用你的真理之锤打击混沌的恶魔和生灵……”这是奥兰多新说出的一段话,但这段祷词可不是巴托尼亚的骑士向女士祈祷的时候会说的。 一道金色的电光在奥兰多腰旁亮起,击碎了卢克修斯释放出的黑暗,色孽大魔短暂地退却了,而摆脱束缚的奥兰多冲上前来,将一本金属镶边的厚重卷册直接砸在她的脸上,映入她视野的是闪耀的双尾彗星。 “多亏卡斯兰成天在耳边嘀咕我才记得这么清楚,我可不是会顺着你的想法行事的人。” 第三百九十六章 惊雷 这一击用力之猛甚至将守密者的人类躯体打得悬空翻了个圈,依靠非凡的感官与协调性,卢克修斯在半空调整身形,轻盈落地,她的额头上一片被灼伤般的红色,完美的脸庞因为愤怒而轻微抽搐着。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西格玛的祷词。”手指从额前拂过,将那红痕逐渐消弭,“难道你打算改信吗,还是日后再向你的女士悔过?” “信仰当以行动证明,击溃混沌是任何神只都会支持的行动。”奥兰多拉开距离拿回了自己的长剑,“何况我料定你有什么卑劣的图谋,自然不会如你所愿。” “真是高尚。”卢克修斯如饥渴的掠食者般舔了舔唇,“但我劝你最好待在原地别动,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这些凡人的性命。”她纤细的手指操弄着魔法的丝线,令那些受制于她的人不自主地行动。 “不妨让我们换个方案,你放那些人走,我再考虑把这个还给你如何?”奥兰多抬起手,数枚发光的宝石夹在他的指间,光亮明灭间偶有扭曲的人面形象浮现。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卢克修斯面露不悦,提起裙摆看了看那些宝石脱落的位置。 “我们刚刚可是亲密接触了好几次。”奥兰多将宝石握在手中,“虽然同为骑士,但和我的朋友相比我擅长不少难登大雅的技巧,我猜这些宝石对你相当重要吧?” “还给我,我可以单独放你离开。”卢克修斯考虑了一下。 “我不接受。”奥兰多摇头,向后撤步。 “我会杀了他们,你当真不在乎?”卢克修斯再次威胁。 “我没有傻到认为顺从于你就能让你放过他们。”奥兰多退到廊道的阴影下,“想要回来,你得亲自动手。” 卢克修斯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愿会更有趣些。”她的影子开始向前延伸,一个长有蟹般螯肢的恶魔虚影开始从中爬出。 奥兰多转身跑向宫殿内,毫无疑问,他不是这个恶魔的对手,而想要在这个被恶魔力量渗透的宫廷内找寻帮手恐怕也不现实。 幽灵般的笑声回响在深邃的廊道中,微弱的烛光在无风的环境中也疯狂摇曳着,甚至变了颜色,投下一个又一个混乱的影子。 奥兰多无视这些影响心智的幻象,在宫廷内狂奔,四周的影像又忽然变化,变成了他重伤的父亲、悲伤的母亲、还有加龙洛特城堡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这些都是幻象,奥兰多咆哮着穿过这些幻象的阻碍。 那你为什么感到不安,因为这些曾是真相?低语在他耳边回响着。 奥兰多气喘吁吁地在墙角边放慢了步伐,用手扶着墙,他感到一种压倒性的疲惫正在蔓延,肌肉酸痛、汗水滴淌不止,心跳沉重如擂鼓。 两个相似的身影拦在走廊的前方,像雾一样轻盈。 “觉得自己让女士失望了?”玛格丽塔的身影说道。 “还是说你觉得辜负了某人的期待?”与茱莉亚相同的幻影开口。 奥兰多径直穿越她们,虚构的身影被抛在身后,但无法抛在脑后。 “至少你也曾保护过谁。”这次是卡特琳娜的身影。 奥兰多艰难地迈上阶梯,不停歇地向上前行,他的理性依然告知着他眼下的状况,在选帝侯宫廷周围的巡逻队内外换班的时间前很难有外人发觉这里的状况,而那个恶魔很聪明,她会封锁自己企图通知外界的行动,也许很快所有人都会死…… 他跌跌撞撞地用剑卡在墙上撑住身形,拍了拍头想将气馁的想法与那些喋喋不休的杂音赶出去。 玻璃坠地碎裂的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奥兰多低头看去,一面被自己撞碎的银镜正落在地上,但怪异的是它正散发出一种干净而令人心安的光芒,与此同时赤诚之剑似乎受到吸引,在透过掌心传来一阵湖水般的清凉感。 闪电掠过天空,镜子表面的光芒如湖水的波光般流转,雷声回响间,周围诡谲的影子消弭了刹那,一切回归平静。 带在身旁的祝福卷册再次散发出热量,奥兰多知道这是某种警示,那个恶魔正在迅速接近。 “来吧。”他看向窗外被闪电照亮的阴云,神情变得更加坚毅。 卢克修斯哼着一首轻快的曲调穿行在廊道中,尽管此刻的环境衬托下她的曲调更多是令人毛骨悚然。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魔法构筑的幻影无法击垮奥兰多,毕竟他手上还有受祝福的长剑与卷册,但这无关紧要,反正在这宫殿中他无路可逃。 让她略有些纠结的是之后该怎么折磨他,肉体的痛苦与侮辱,还是魔法的精神折磨,度量的把握需要更精确些,毕竟那个骑士坚韧英勇,尽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击自己,但这让卢克修斯更有尝试的冲动。 如果他求饶的话也可以放他一马。偶尔有这样的思绪飘过,但却迅速被抛出脑海了,卢克修斯有些恼怒,这躯体主人的灵魂也在影响她,但她却不能也不敢攻击那个女孩的灵魂,只能将那些影响压制住。 饱含情感的灵魂是她所需的,比食物与水还要深刻,她收割的灵魂让她的力量逐渐恢复壮大,弥补着破碎的伤痕,那些点缀的宝石是她的收获,色孽的恶魔自然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卢克修斯感知到那几个被偷走的灵魂宝石就在前方,她的喉咙中发出嘲弄的笑声,因为那个骑士一路逃窜到了宫殿最顶层的天台,但也不能算错,这里没有退路,下层能逃出宫殿的道路都被她做了手脚,出于戏弄的心态她才没有急于追上奥兰多。 与弥昂曾经遇到的恶魔宿主不同,卢克修斯对人类宿主的躯体影响似乎轻微不少,守密者对这幅模样很满意,因此没有产生畸形的混沌突变。 但这模样并不适合战斗,因此守密者释放了被聚齐的部分本质,随着影子的扭曲,半透明的恶魔身躯逐渐从中爬出,身姿窈窕修长,皮肤的色泽让人想起紫丁香来,雌雄同体但又协调完美,尽显了色孽扭曲美感与残虐融合的特点。 卢克修斯迈步走上天台,她的恶魔分身在身后微微躬身从门中钻出,躯体散发的荧光照亮了周边的黑暗,卢克修斯看到奥兰多正站在前方,一手持赤诚之剑,另一边赐福卷册在他的手中打开,而奥兰多正震惊于色孽大魔那结合了华丽与残虐的形态。 “我总是会给你机会的,只要你向我恳求。”除了从人类身躯的口中,守密者的声音也在恶魔形态的分身口中回响,两重声线叠在一起让听到的人心神难宁。 “我不会给你机会。”奥兰多定了定心神说道、 “真可惜,看来得好好惩罚一下才行。”怨毒的神色从她的眼中一闪而过,话音落下,守密者以肉眼难以捕捉到的极速出手,在看到锋锐的弧光后才能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响。 奥兰多俯身躲过这记奇袭,他身后的砖墙如被切割的奶酪般破碎,砖石坠落到底砸出一连串脆响。 在他起身前,又一击已经从侧方袭来,奥兰多单手回剑侧贴在肩旁,用剑身与全部的力量顶住,但仍不可避免地被冲击推出数步远,镶铁的靴边在地面蹦出火星。 守密者的攻击如落雨般繁密,奥兰多转动剑刃挡住攻击,且战且退躲过无法招架的攻势,但仅仅数息间身上就多了两条伤口,尽管都是不影响行动的轻伤,但奥兰多却明白这可能是对方有所保留,毕竟那个恶魔的目标并非杀了他,但这种被蔑视的感觉令他愤怒不已。 愤然一击,赤诚之剑上红光大绽,竟首次逼退了守密者的攻势,在她螯肢的虚影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别再激怒我了,任何神明的祝福都阻挡不了我。”卢克修斯恼怒地向前挥手,地面上实质化如绸带的影子飘起卷向奥兰多,但它们旋即被一道金色的光芒驱散。 “我对此持保留意见。”奥兰多手中的赐福卷册上每个文字都在散发着微弱的荧光,他举起剑指向卢克修斯。 雷光照亮了阴云的间隙,有那么一瞬间卢克修斯看到了一张坚毅而沧桑的面庞,这让她有刹那不安。 不,她不会再被击倒,特别是此刻的西格玛,那个人神还没有那样强大。 “屈服吧!。”她端庄优雅的仪容有些失态,恶魔之影咆哮着斩杀而来,释放出的魔法鞭笞时不时从阴影中突袭而至。 被击穿的伤口上隐约有紫色的光芒渗入,奥兰多知道时间并不在他这边,他只身跑上顶层也只是孤注一掷,赌一个极其渺茫的翻盘机会,但现在时机未到。 左手被击中,卢克修斯刻意去攻击西格玛教会的赐福卷册,纵然牵引了神力,但书本的封皮与纸张在恶魔的攻击下依然脆弱不堪,瞬间崩碎撕毁,随着一阵沉闷的晚风吹拂,残破的纸页四散飞舞。 转回双手持剑,奥兰多试图越过恶魔的虚影攻击卢克修斯的人类躯体,但守密者的速度非他可及,一击分裂地面的攻击阻拦去路,地面上阴影升起拖住他的脚步,接着守密者的螯肢钳制住他的剑锋,拖着狠狠甩在地上,另一边螯肢张开将其卡在中间不能随意动弹。 “抓到你了,多枉费了我不少功夫。”卢克修斯走近,蹲在奥兰多身旁,手抚在他的脖颈上,“我说得不假吧,那些神帮不了你,但我可以,只要接受我就可以抚平你内心的创伤与所有不安,这难道不好吗?” “你会被再度击碎,凶死暴毙。”奥兰多沉声道。 “果然要击溃你还得加点料。”卢克修斯话音转狠,手指的指甲延长并渗出一阵粉紫色,接着刺入奥兰多脖颈上,“我改良了一下那家伙的配方,现在让我看看能得到些什么吧。” 深入骨髓的寒冷与恐惧,这是奥兰多第一时间能体会到的所有,伴随着他每一次呼吸与每次心跳,渗透而入的毒素正让他快速失去判断力,他记得弥昂提起过这种毒素,但显然除了硬生生挺住外他没提及什么可以抵抗的方法,而此时守密者还正在用魔法同时从肉身和灵魂两个层面试图折磨他。 那些窃窃私语再次回响在他耳边,那些他不能遗忘的恐惧画面不断回旋,他曾以此警示自己永远不要放弃对抗邪恶之敌,但这份信念也是一种负担,永远被责任和信仰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执念,而那个低语正在告诉他一种寻求解脱的方式——从克制中解脱,只要去感受那片刻的仁慈与快乐感。 “你感受到了吗?”那个声音响起时好像有一千根针在刺穿他,而那个声音正劝导他远离这些痛苦,任何人都会本能地想远离痛苦与恐惧。 “我……”奥兰多的自己的声音微不可查。 “嘘,别去多想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只要你屈服,甚至不需要说出来。” 在他想要屈服前,一阵浑身麻痹的刺痛感向他袭来,在解脱的渴求前还有最强烈的求生本能在惊醒他,那些刺痛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但某种意义上这正是他所期待的。 那些散落四周的赐福卷册碎片被无名之风带起,卢克修斯皱眉看着这一切,再次释放了一阵魔法的洪流将那些她所厌憎的感觉冲溃,随后再度投入到想挖掘奥兰多灵魂的动作中,但在奥兰多内心深处她看到了一小片没有被痛苦笼罩的光亮,这让她迟疑了片刻。 奥兰多在恐慌的幻觉中看到了那位光彩照人的女士,在一切都要失败的时刻他感到一阵安慰。 “不。”卢克修斯咕哝着,不知是在对自己还是在对谁说道。 “去死吧,恶物。”奥兰多手中的赤诚之剑猛然绽光,那些几近粉碎的卷册碎片燃烧起了火光,卢克修斯在一阵烧伤的炽热感中退后了,但恶魔虚影依然不肯动摇。 “你赢不了我!”她咆哮道。 “我不用赢你,让它来就好。”奥兰多将剑举起,添上的阴云间雷声滚滚,“你不知道吗,雷雨天小心高处。”努恩山上的宫殿顶端,乃是整个努恩的制高点。 雷霆坠落,卢克修斯看着那道坠落的光芒,感觉到了瞬间的恐惧,很久以前,她站在自己破碎的大军面前,直面那个手持战锤的神只,结局是她的身体随着战锤与轰雷的重击而被粉碎,随波逐流到这个时代重获生机。 她尖叫着准备迎接那道雷霆,但狂暴的蓝白色雷霆与她擦肩而过,直击在赤诚之剑上,溢散的电光灼烧得恶魔虚影不停崩裂。 奥兰多猛然将剑掷出,引导着雷霆直击恶魔,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冲击与雷声回响,恶魔虚影再度粉碎为千百碎片。 奥兰多被爆风吹飞,砸落在城垛的边缘,用力抓住凸起的砖石爬回天台,他的身上满是伤痕,但和尚未消散的精神痛苦比起来这些堪称微不足道。 他忍痛蹒跚着走去捡回自己的剑,而在爆炸造成的烟尘消散后他看到了趴在地上似乎力量全无的卢克修斯。 刚才绝大部分的攻击都被恶魔虚影所承受,因此卢克修斯寄宿的躯体没有收到多少损伤,但恶魔虚影乃是其本质的一部分,现在的她力量已经所剩无几,那些困住灵魂的宝石都在一点点消散。 奥兰多翻出他偷走的宝石,现在它们正变得越来越轻并逐渐虚化,那些灵魂总算被解放了。 他拖着剑走近,准备给恶魔最后一击。 卢克修斯撑死身子,即使现在她看向奥兰多依然带着些笑意,问道:“可以和解吗?” “此时此刻,你还会说笑不成?”奥兰多将剑举起。 “你最好再考虑一下,就算你杀了这躯体,我也不会死,但这女孩可就真的要死了。”卢克修斯的身形缩小了一些,似乎回到了更年轻的时候,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是夏洛蒂的样貌了。 “果然。”奥兰多看着她,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 “怎样,考虑清楚了吗?” “你能放了这孩子吗?”奥兰多反问。 “如果我说是我做不到,你相信吗?”卢克修斯少有地露出苦笑,“要不是她的意识还在干扰我,你绝无幸免的道理,巴托尼亚的骑士总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吧?” “不,正因此我更不能放过你,如果我无法为夏洛蒂争取自由,那我还能为她做的就是维护她的生命尊严。”奥兰多停滞的剑锋开始落下。 在他即将放逐这个恶魔前,他的剑锋遭到重击偏转,擦着卢克修斯的额前落地,奥兰多定神看去,两把熟悉的飞刀落在他脚下。 抬头看去,远处那个脸缠绷带的家伙立在城垛边,又从腰带上摸出两把飞刀掷来,奥兰多翻手用剑将其击落,但此时又一人冲出,其身披暗红的兜帽斗篷,趁着奥兰多无暇应对的刹那挟着卢克修斯逃遁,转瞬拉开了与奥兰多的距离。 另一人亦不恋战,见卢克修斯已被带走便立刻撤离。 而奥兰多眼下的状态也无法追击,只能看着她们的身形逐渐消失。 “又是她们。”眼见卢克修斯逃脱,奥兰多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喃喃自语,“现在的局势可不妙,弥昂,你跑哪去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往事 “没有其他人看到吧?”脸缠绷带的女人扯下绷带透了口气,她的脸与一旁寄宿在夏洛蒂躯体中的卢克修斯几乎无二,但脸上有丝丝缕缕瓷器碎片般的裂纹。 “放心凯茜,至少我没发现有人注意到我们。”罗斯将兜帽摘下,露出吸血鬼苍白的面庞,“还是他有先见之明,知道这家伙定会惹出祸端来,现在倒好,给努恩的人们敲响了警钟不说,还把好不容易收回了力量丧失了大半。” “说话注意点,姑娘们。”卢克修斯坐在唯一擦过灰的椅子上,“虽然我应该感谢尚-保罗让你们来帮忙守时首尾,但不代表你们获得了挑衅的资格,尚-保罗没有,你们更没有。” “否则呢?”凯茜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憎。 卢克修斯轻笑,罗斯只觉得眼前一晃,而定神看清时卢克修斯已经捏住了凯茜的脖子,些许血丝从指甲与脖子的皮肉间缓缓流下。 第一时间准备抽出武器,但卢克修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停下了罗斯的行动,不定型的魔力丝线忽明忽灭,光靠一个人类的身躯即使是色孽大魔也无法发挥出让莱弥亚吸血鬼都无法看清的速度,因此卢克修斯耍了花招。 “别紧张,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们活着还有用处,但你们最好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卢克修斯眼中泛起粉紫色的光芒,“而且再说,看到一张与现在的自己相似的脸,还挺令人不快的。”她空出右手抓在凯茜的脸上,尖锐的指甲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那伪造的脸撕下。 卢克修斯细细品味着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很快感受到一丝满足,旋即放开手任由凯茜挣脱。 “不过你们说得有道理,接下来我就任由尚-保罗进行他自己的计划吧,而且我也不是一无所获。”卢克修斯轻舔去指甲上的血。 “是什么?”罗斯扶过捂着脸的凯茜,沉声问道。 “我其实向来不喜欢恐惧,那代表一种禁锢、克制,我想要的是无所畏惧,或者说百无禁忌。”卢克修斯眼中粉紫色的光芒熄灭了,“该去找亨肖教授了。” *** 维又做了个梦,梦见了很多年前她被仇恨和悲伤吞没的那一天,周围满是泥土的气息,然后她花了很久从土中将自己挖了出来,而她再次见到阳光时没有喜悦,只有被灼烧的痛苦。 那道晃眼的光在眼前闪烁,维眨眨眼,逐渐清醒过来,在她面前那个身着黑甲的背影挡住了朝阳的光,这让她又回忆起了些许往事。 弥昂听到身后的动静,开口道:“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好得很,头不痛了。”维坐起身,看向弥昂,发觉他的甲胄上满是凝结的露水,“我睡了多久?” “三天,比我预计的要短。” “你一直在这里吗?”维挪了挪,和他背靠背坐着。 “当然。”弥昂伸手将披风递给她,维接过后穿戴好戴上兜帽。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维问道。 “有点没想好。”弥昂实话实说。 “难不成这三天你就干坐着?” “不,只是思来想去我也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敌我其实皆在暗,但对努恩而言我们才是明面上的通缉犯,而尚-保罗是位受人尊敬的贵族,但实际上为了达成目的,恶魔王子可不在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若他自觉没有把握,大可隐躲在整个帝国之中,我们却不能如此。” “所以你还得想办法将一切公之于众,让恶魔王子不得不面对你的挑战?” “对你而言也是一样。”弥昂看向她,三天过去她身上所受的那些对凡人足以死上数次的伤口都已愈合。 “嗯,那种通缉对我而言无关痛痒啦。”维蹙着眉,“但那些莱弥亚的行径惹火我了,她们是自寻死路、”维冲他露出笑容,弥昂看到她的犬齿显得尖锐了些,情绪的影响非常明显。 “我会帮你。” “我知道。”维伸了个懒腰,“如果想要彻底的报复她们,就得摧毁她们在人类社会中苦心经营的事务,这可得大闹一场了。” “嗯,走吧,先去看看这三日努恩是否有新的情况。” “让我给这位黑女士留言道谢一下。”维伸手从弥昂手中拿过阴影之矛。 在她准备挑块石板刻字的时候,低沉而沙哑的女性声音适时响起:“吸血鬼的感谢,我可从没遇上过,今次便破例了,但请不要在这里多造成不必的破坏。” 两人向着声源处看去,墓园玫瑰埃尔斯佩斯站在十步外的一处墓碑前,她身上的紫黑长袍连朝阳的光都难以照亮清晰,而弥昂隐约觉得她相比上一次见面时身形更加飘忽不定,有些地方甚至有轻微的半透明征兆。 “你的魔法动摇了,发生了什么吗?”因为魔法视觉的效果,维看得比弥昂更透彻。 “有些事花了我不少功夫,将许多人的灵魂送回应去之地,还要修复一些损伤,这可比抽魂还要繁琐一些。”埃尔斯佩斯的目光投向弥昂,“有许多细节你该去问问你的朋友,那位巴托尼亚骑士刚刚完成了一项伟业。” “奥兰多……”弥昂思忖片刻,“多谢,我们不多做叨扰了。” 再次在都法的帮助下走水路回到了努恩城内,虽然白日他不便前往选帝侯宫殿内寻找奥兰多,但是从琼斯和街道上一些传言中,他听到的消息是奥兰多从刺客手中救下了努恩伯爵与他的家眷们,但是弥昂便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需要努恩的黑女士和他特别提到。 准备今晚找个机会去和奥兰多当面一谈,但是又一次突发事件打断了他的计划,维从外面回来的同时,带回了一份告示。 “有意外情况,我觉得你需要知道。”维将门合拢,“是一份寻人启事。” “发生了什么?”弥昂将手放在泰波克之翼的边缘,凝视着上面古老的符文与铸造时雕琢的刻痕。 “在找一个双目失明的女孩,那份告示是用克林卡符文书写。”维的声音低沉下去,克林卡卢恩符文是卡扎利德语的刻印书写方式,由矮人们使用,而在努恩城内矮人们会专门张贴告示寻找的失明女孩显然只有一位。 弥昂的手甲与盾刃边缘擦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握紧拳片刻后松开,沉默了数息后才终于开口道:“我明白了。” “接下来怎么做?”维问道。 “找奥兰多的事只能拜托你了,潜行上你比我擅长。”弥昂站起身走向门外,“我必须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可没法保证不和他起冲突,你知道我现在也在通缉中,他大概已经知道我是吸血鬼了。”维摊了摊手。 “那就带我的剑过去,如果他还不信那就说些他的……丰功伟绩。”弥昂把剑扔给维,“反正最近也没怎么用到。” “我会尽力。” “小心些。”弥昂先行离去。 当弥昂再次从地下赶往矮人在努恩的定居点时,眼前的地下隧道已经不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了,显然有巨大的爆炸导致了地下隧道的塌方与地陷,砖石的墙面上有火焰熏烧过的痕迹,上层甚至有小半座房屋建筑倒塌落入到地下的空间内,许多巨大的岩石堵塞了道路,但矮人们正在辛勤地工作来修复地道。 当弥昂抵达时,库尔正与另外两个矮人一同搬动蒸汽钻头来轰穿堆积的岩石,他最先在微弱的灯光中看到了弥昂忽隐忽现的黑色甲胄,在其他矮人的不解中,库尔放下钻头小跑向弥昂,在弥昂向他问好前率先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我很抱歉,巴托尼亚的骑士。”在弥昂开口前,库尔就先行道歉,至于此前努恩通缉之类的事一概不提。 “我看到矮人语言的告示了。”弥昂依然认真回了个礼,“是玛丽卡出事了对吗?” “是的,我们确实没预料到敌人的来袭,原本我们的守护符文对于混沌力量是有足够的防护和警示能力的,但那天发动攻击的并不只有你所说的恶魔王子,还有那些该死的地下耗子,我不知道他怎么买通那些老鼠的,但那些本该胆小一触即溃的老鼠那天居然用自杀袭击的方式闯了进来,而那个恶魔王子还带着些邪教徒闯入,我们分身乏术,让他抓走了一个你先前带来的女孩。”库尔面有愧色,矮人是一个重视荣誉与责任的种族,此前他收下了弥昂的酬金还许下承诺,而如今却发生了这种事情,对一位矮人而言这比杀了他更难以忍受,若玛丽卡再有什么意外,他只能考虑成为一名屠夫了。 “我也很抱歉给你们带来麻烦,你们的伤亡如何?”弥昂也有些无奈。 “还好,我们矮人都结实得很。”库尔摇了摇头,“你来这是想了解情况吧,我们边走边说。” 在库尔的叙述下,弥昂了解到当日的情况,那些邪教徒中出现了弥昂此前见到过的,贴有带鳞脸皮的杀手,弥昂的印象中这些家伙已经很久没出动了,此次居然也前来,显然对方很重视这次行动。 恶魔王子没有停留与其他矮人交手,只是以其势不可挡的力量一路闯入地下,随后挟着玛丽卡离开,带来的少数邪教徒也只是吸引矮人们的注意,很快便撤走了,反倒是鼠人在伤亡到一定人数后才忙不迭地逃窜,这与鼠人原本的作风不符。 最后来到安置玛丽卡与维姬的房间,开门时维姬看到弥昂的第一眼便忙不迭地跑过来,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还好吗?”弥昂开口,亲眼目睹恶魔王子的闯入显然让这个女孩担惊受怕了许久。 维姬用力点了点头,才说道:“你,你会去救她回来的吧?” “当然。”弥昂点头,“还有夏洛蒂,我会全力带她们平安回来的。” 维姬擦了擦眼睛,忍不住又哭出声来,像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偏偏卷入这些事件,最好的朋友与信任的人不知所踪,这让她的不安感从未消散。 库尔无奈的顺了顺胡子,安抚人类女孩可不是他们擅长的事,因此他转头跑到门外去了。 片刻后帮维姬平复情绪,弥昂和维姬确认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情时,维姬忽然凑近低声说道:“‘在我们初次会面的地方碰头’,这是那个恶魔让我告诉你的,还让我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说。” 弥昂微讶,他看着泪水还没散去的维姬,歉然道:“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很抱歉我不得不暂时还将你留在这,因为对你而言努恩城内可能更加危险,这里至少混沌教派暂时不会有其他企图了。” “好,我哪都不去。”维姬看着玛丽卡留下的书籍,“我会等大家回来的。” 弥昂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旋即转身离开,他得赶去恶魔王子约见他的地方了,但愿他的猜测正确。 ———— “你似乎并不是很惊讶?”尚-保罗开口道。 “因为我总有这种预感吧,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凭感觉与记忆去想象,不知不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玛丽卡端坐在床边,尽管目不能视但却让尚-保罗觉得她近乎在审视自己。 “那你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尚-保罗接着问。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洗耳恭听。”玛丽卡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希望自己能表现出些好奇。 “因为一个约定,或者说契约。”尚-保罗点亮烛台,尽管他们都不需要灯火,但这会让他感到些许安慰。 这倒是让玛丽卡有些惊讶了:“我当时可没有接受你的邀请。” “是的,因为是更久以前的往事。”尚-保罗发出一声叹息,随后单膝跪下,“你曾在维伦娜的天平下代神明向我许诺裁决,虽然那只是少年时代对成人的模仿,但我发誓会为你践行,现在看是我背弃了誓言,但我们誓约始终是联系在一起的,在她被削弱的那刻我再次感觉到了。” “她?” “恶魔,也是我力量的来源,她是饥渴女士在凡间影子的碎片,但万全状态下的她绝非凡人可匹敌,我的力量源自她的部分本质,因此她能完全知悉我的行动,但现在她做不到了,因此我才敢再来找你。” “为了什么?” “为了对你的承诺,我恳求你能帮助我。” “你侍奉的黑暗神只不会给予你惩罚吗?” “饥渴女士很少会期待我的侍奉,她期待从苦难与折磨中获得的取悦,而且你的帮助也无法让我远离这条道路,我恳求你的帮助是为了拯救我的妹妹,让她能重获自由。”尚-保罗直视着玛丽卡,等待她的回答。 玛丽卡沉默了,最后开口:“我会的,但你自己还能获得自由吗?” “永不,无论你还是那位骑士和他的神明都不足以,能把握这个机会我已经尽了全力。” “那我会帮助你。” “谢谢,很抱歉这段时间得暂请你待在这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意吩咐侍卫。”尚-保罗起身,身形逐渐消散,“我约见了那位骑士,可不能让客人久候。” 在尚-保罗离开后,玛丽卡触摸着自己已逝父亲的徽章,感受着上面的纹路,许久后才低声说道:“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一路前行,尚-保罗最终来到那座被遗弃的雪松孤儿院前,他坐在焚毁后历经风雨的断壁残垣上,夜空下四周只有风吹动长草与昆虫鸣叫发出的声响,没有恶魔滔滔不绝的低语,也没有他内心黑暗的蛊惑,他感到一种阔别已久的宁静。 时间流逝,很快新的声音加入进来,听起来是远方的马蹄声在缓缓接近,尚-保罗向着声源处看去,一身黑甲的弥昂正骑在幻兽的背上,眺望而来。 弥昂示意都法在原地等候,旋即翻身落地,徒步迈过野草走去。 尚-保罗笑了笑,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弥昂五步远的面前。 “很高兴你会前来。”尚-保罗主动开口道。 弥昂平静的说道:“我想杀你,但我从没拒绝过邀请。” 尚-保罗回忆片刻,点了点头:“在你动手之前,能听听我要说些什么吗,至少我现在手上有人质对吧?” 弥昂将阴影之矛刺立在一旁伸手即可触及的位置:“我已经表现了足够的耐心。” “那再好不过,玛丽卡现在很安全,我不会伤害她,这点你可以放心。” “现在的你还不会而已。”弥昂的声音很轻,但尚-保罗无可反驳,只是短暂的沉默。 “我会坚持到最后的。”尚-保罗长出口气,“那就听听我找你来的目的吧,其实和玛丽卡一样,我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心中感到惊诧,但弥昂没有表现在神情上,语调不变地开口:“你会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在说笑吧?” “绝无戏言。”尚-保罗正色道,“我们交手数次了,你可清楚我究竟想要什么了吗?” “色孽的侍从们一向都很贪婪。”弥昂摇了摇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耗费时间在这里吗,我的一个结论是你想要救你的妹妹,因此选择了为混沌效力,这是你要的的答案吗?如果你还要做些什么,那就让我们开诚布公些吧。” “真不客气。”尚-保罗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但你说的没错,我一直引导你去找到一切的起源,可笑的是我现在反而可以将一切告诉你了,夏洛蒂是我的妹妹,也是我们中唯一的‘天使’,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一场瘟毒狂欢后诞生的孩子,那场瘟毒狂欢的根源,是一群愚蠢的信徒意外召唤了恶魔而引起,那个恶魔便是卢克修斯,但那时的他已经破碎成了千块碎片,那些恶魔的碎片附身在那些因这场灾难诞生的孩子们身上,这就是所谓受祝者的来历,虽然受诅咒者的称呼可能更合适些。” “据我所知,那场瘟毒狂欢中的孩子们大都被抛弃了,其中很多被教会的孤儿院和其他组织收养。”弥昂看向废墟,他们第一次交手时的痕迹仍然留在其中,“而他们中渗透了很多色孽的信徒。” “没错,卢克修斯只用启示来间接引导那些混沌信徒,他们对那些孩子做出了很多暴行。”尚-保罗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恶魔的碎片与一个灵魂共存,折磨他们能为恶魔的碎片提供某种养分,让卢克修斯能逐渐恢复它的力量,而在当年卢克修斯意识最多的一份碎片就在我的灵魂中,因为我的家族在很多年前就出卖了自己血脉去偿还恶魔永不能结算清楚的利息。” 回忆牵扯了情绪,这让尚-保罗表面的皮肤露出些许裂痕,恶魔的特质逐渐显露,弥昂依然平静地伫立在原地,只是随着他的呼吸,伊岚的神力光辉也逐渐闪耀。 尚-保罗很快冷静下来:“抱歉我有点失态,我会很快说完,在我诞生的时候,随我一同诞生的还有我的妹妹,夏洛蒂,尽管看起来有年龄差,但我们是双胞胎,在那场混乱后诞生,不过我们中只有我被恶魔的碎片所寄生,而她没有,据说在她出生的时候,所有人在她的背后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羽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觉得那是笑谈,对她背上两道伤痕的嘲弄,直到我第一次见证了那种……伟力。” “伟力?” “或者奇迹,我不太愿意用别的方式去形容,她没有被附身给了混沌信徒们很多的猜测,因此他们没有刻意去伤害她,而常常能控制我的恶魔也不太情愿和她接触,但我们的感情却总是很不错,知道那些混沌信徒因为次元石和致幻剂发了疯,屠宰了数十个孩子后将刀指向了她,当时那些恶魔的碎片都被卢克修斯所回收,整个地下室都因为混沌的腐化而变得畸形,但……当她的血流下时所有的腐化都开始消散,毒酒化为清水、致幻剂被清风吹远,那些发疯的混沌信徒们因为痛苦而尖叫起来,在她的背后我隐约能看到一对光翼,而卢克修斯也蜷缩在我灵魂的黑暗角落,那时我才知道天使的称呼不是妄谈。 “但这却是她痛苦的开始,卢克修斯下达了某种启示,不能杀了她但却要让她绝望,我们之后很少见面,但似乎血脉上的感应让我觉得她承受了某种灼烧灵魂的痛苦,努恩地下的祭坛是一次尝试,他们想引导她的力量让恶魔的碎片集中在我身上,但那时时机未到。 我相信任何力量都有代价,但不知道她付出了什么,我最终决定和我受诅咒的兄弟姐妹们逃走,我们的计划很成功,但恶魔寄宿在体内,任何谋划都逃不过它的注意,卢克修斯对混沌教派的损失毫不在意,因为我们这些灵魂培育的越发和他胃口了,他会控制着我一点点吞噬其他所有人,而他的影响甚至让我已经开始畅饮混沌信徒们的血,而我的朋友们则陷入疯狂中,尽其所能肆意妄为,直到将灵魂和血肉都消耗殆尽为止。 “夏洛蒂阻止了我们,她的歌声呼唤了一道光,让我们的痛苦和疯狂尽数消失了,还有来自灵魂上的一阵轻松,但最后我却不得不意识到,夏洛蒂带走了我们所有人身上的恶魔碎片,卢克修斯已经在她的身上复苏归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角色 剑刃落空时带出短促的鸣响,维轻盈地落在护栏上,背后直向下十丈便是岩壁与街道。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我,不过这样大打出手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维无奈地看着持剑警戒的奥兰多,“还是说要我接着讲吗,比如你在哥隆尼勾搭莎莉娅教会的修女,或者和勒安古朗某位贵族小姐的事?” “没那个必要,我动手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我不觉得你能轻易从弥昂手上夺下剑了,而且他告诉你的事很多,这证明他对你有足够的信任”奥兰多冷硬地说道。 “嗯,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像通缉令上写得那样嗜血吧?”维装作惊喜的样子。 “但想杀你的理由也很充分,你是个吸血鬼,这就足够了。”奥兰多依然说道。 “即使你的朋友足够信任她也不行?” “正因此你更加危险,我很了解他,毫无疑问他对击退邪恶以及正义与荣耀的信仰不可动摇,但他在有些事上也很固执,也许你确实值得他信任,但作为一个吸血鬼,你迟早会给他带来麻烦,以他的性格到时未必能轻易收场,所以我不介意帮他提前扫清麻烦,即使他再愤怒也无妨。”奥兰多保持着准备进攻的姿态。 “说得有道理。”维点点头,“但我劝你今天还是放弃吧,我可不是这座城里最可怕的怪物,真正的怪物某种意义上还没诞生呢。”维拿出一枚雕刻着蛇与玫瑰的银币。 “他之前就告诉我了,混沌信徒与恶魔王子。”奥兰多耸了耸肩。 “还有很多别的。”维把玩着银币,“地底的老鼠另当别论,如果我是吸血鬼的话,你好好回忆一下,我第一次露面的时候身旁还跟着哪些人,再猜猜看努恩藏着多少吸血鬼?” 奥兰多思忖了片刻,面色沉郁:“你是在示威吗?” “别误会,我和那些藏在贵族中的家伙可不是一伙的,实际上现在我和她们处于敌对关系。”维摊了摊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和他,还有我要面对的敌人有多棘手,色孽教会与吸血鬼们藏匿在努恩的权贵之中,暗中从各个方面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施展影响,你在选帝侯的宫廷里也亲身经历过了不是吗?如果你想继续动手,除了浪费时间外毫无意义,而如果我们暂时合作,你有可能改变整个城市。” 这番话让奥兰多暂时放下了剑,在他思考的时候,花坛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维一个翻身躲在了墙垛下方,奥兰多收好剑站在原地,过不片刻,里奥斯放慢脚步靠近过来,看到奥兰多后松了口气,左右打量了下后走近。 “殿下,这么晚跑出来可不合适。”奥兰多认真说道。 “抱歉,但我睡不着……我很害怕。”里奥斯不安地原地踱着步子。 “那你还避开你的守卫偷跑出来?”奥兰多摆出训诫的架子。 “但你才是我最好的护卫不是吗?” “不会太久了。”奥兰多将护栏上的花瓣扫落,“我本就是为了追查混沌而来,现在危机该已临近解除,我很快就会踏上新的旅途。” “果然……但我还是想向你道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里奥斯微微躬身,“而且你答应保守我的秘密。” “我保守的秘密不止如此,如果你决定要以一个男孩的身份活下去,我没有什么可以干涉的理由,这是努恩伯爵的家族私事。”奥兰多走近抓起她伤痕尚未愈合的手掌,“我猜的没错的话,伊曼纽尔女士丢失的猫是你所杀,你的过去在你的内心里塑造了一头嗜血的怪物,但很高兴你最后因为对你姐姐爱抵抗住了诱惑,但这不会永久的。” “所以……我该怎么办?”里奥斯咬着唇。 奥兰多感到一阵头大,他可没学过怎么开导孩子,最后只能把从自己导师那听过的道理复述一遍:“如果你坚持要这样生活下去,还要继续习武的话,那么你要从信仰与美德中汲取动力,而不是出于对屠宰的渴望,那终有一日会让你内心的怪物吞噬你。” 里奥斯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然后被表示该回去睡觉的奥兰多半推半送地撵回了卧室。 回到花园中,奥兰多看到坐在护栏边的维正一边赏花一边等候。 维看到他后开口:“对抗心兽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对此我很有经验。” “免了,我们不谈论其他的事。”奥兰多冷淡地说道,“那么,弥昂有哪些要你告诉我的?” “还挺多的,如果把其中关于我的部分去掉,你可能会一头雾水。”维摆正姿态,将需要提及的事情快速叙述了一遍,努恩伯爵的宫廷内守卫措施已经提高到顶,她不能停留太久以免被人发觉。 在听到今日一连串的事件后奥兰多点点头,并将自己从卢克修斯口中所知的事转而告知,双方迅速交换了需要知道的重点。 在最后,奥兰多还告诉了维一件事:“很快努恩将要迎来一位贵客。” “谁?” “皇帝将至。” *** 弥昂静坐在瑞克河岸边,都法在他身旁绕着圈子,感到有些无趣后又跃入了水中,夜间戒严的河上只偶尔有走私的小船经过,一身黑甲不带光源的弥昂在夜色下很难被人看到,直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弥昂才转过头,看到刻意踩重步子前来的维。 “情况怎样?”弥昂看到维回来,笑道。 “花了点时间才说服你的朋友,不过他不像你那么固执。”维坐在弥昂的身旁,注意到他脚边一个水囊,上面的血腥味对她而言很难不注意到。 “哪来的血,看起来放了段时间。”维直接伸手将水囊抓起。 “鼠人的血,矮人们花了不少力气帮我从尸体中收集的,对矮人们发起袭击的鼠人相当古怪,他们的行动仿佛没有固定目标,而且相对正常的鼠人显得悍不畏死。”弥昂凝视着奔流的瑞克河,“我……和尚-保罗·范雷碰面过了,他告诉我鼠人的血中含有特殊的药剂,与他自己的试验效果似乎正相反,其可以压制服用者的恐惧与抵触等情绪,不过显然判断力和理智也会受到严重影响,那些鼠人的情况就是证明。” “你们没有交手就够令人惊讶了,他为什么找你会面,而且还做这些?” 弥昂没有直接回答:“把奥兰多那边的情况和我说说吧,我想应该有脱不开的关系。” “好,其实也不复杂,简而言之就是那个色孽恶魔附身在夏洛蒂的身上混入了宫廷中,以谋杀和魔法等手段将自己的腐化渗入到宫廷内,意图夺取大量的灵魂吞噬,幸而你的朋友抵挡住了恶魔的影响,并在交战中意外引导雷电击退了恶魔,当然那是神佑也说不定。”维仔细思考,“如果要分析的话我觉得应该会有其他可用的信息,但很多细节无法考究,那些受影响的人恐怕也记不得什么。” “无妨,只是印证了我们的一些猜测,还有尚-保罗告诉我的真相,尽管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但我还是希望有其他佐证,说到底我没有多少应该相信他的理由。“ “所以他到底找你说了些什么,快和我讲讲。”维推了推弥昂。 “他说他需要我的帮助。” “想不到他作为恶魔王子,蛊惑人心有一套,说笑也不赖。”维佯装感叹。 “我倒不觉得他在说谎。”弥昂将阴影之矛立于身前,“因为他的立场或许并不与那个守密者完全一致,尚-保罗有他自己的私愿,他要让自己的妹妹从恶魔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原本他算是与守密者合作来尝试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他对恶魔们的性格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在守密者受创无法再实时监视他的情况下,他决定开始自己的谋划。” “有道理,他不相信色孽大魔会认真履行协议,完好无损地放了自己的妹妹,宁可与敌人合作也不信任所谓的‘同伴’。”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觉有些可悲,既然你们没有交手,那你是答应他了?” “如果他的目的仅限于救他的妹妹。”弥昂强调道,“但我觉得不止如此,他有深刻的仇恨,在毁灭欲上他比守密者本身可能更加危险,只是现下我还没有把握解决这一切,恶魔王子就算被放逐也终将重返。” “那就这样吧,历史上回归的恶魔从不在少数。”维耸耸肩。 “但还有机会。”弥昂想了想,“他没有获得完整的升格,如果他让邪神足够青睐,即使战胜他也不会结束这一战,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所以你既会与他合作,但也会在必要的时候与他彻底一决胜负。” “正好能帮我们洗脱罪名不是吗?”弥昂看着她额前絮乱的发丝,“我让他记得关照一下那些莱弥亚血系的吸血鬼。” “这个主意不错,我之前还想着有空要不要先去讨点利息。” “不过他答应的太爽快了,也许这本身也在他的谋划呢,毕竟那些吸血鬼也是他的阻碍。” “所以说尚-保罗到底有什么计划,他抓走玛丽卡是为了什么?”维问回重点。 谈到这,弥昂的脸上也多了些不解的神情:“他说是为了一出戏剧,玛丽卡要扮演其中一个角色。” 维翻了个白眼:“看来想弄清投向混沌的人心里在盘算什么可不容易。” 弥昂的思绪开始回到不久前他与尚-保罗·范雷的对话。 “你打算怎么救你的妹妹?”弥昂刨根究底地问道“又为什么要抓走玛丽卡?” “我筹备了一出戏。”尚-保罗摸出一个小本,“其中我需要玛丽卡来扮演一个角色,但为了避免卢克修斯从她身上下手威胁我,我才单独将她带走,嗯,夏洛蒂的角色已经修正了……” 弥昂保持了耐心,他知道尚-保罗不会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在这出戏上可是花了大价钱,明面上的宣传目的是要超越阿尔道夫的歌剧团,而对卢克修斯而言这是为他准备的盛宴,戏剧本身就是很有仪式价值的存在。”尚-保罗合上剧本,“让破碎的守密者恢复需要大量的血祭和供奉,努恩与城外一些预先设定好的地点都会举行相应的仪式,而随着剧幕的发展观众会发现恶魔逐渐走向现实,卢克修斯将回归,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擅长探讨戏剧艺术,如果这是卢克修斯所知道的,那么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弥昂问道。 “他不会知道让他复活的坐标并不位于演讲台上,我们会合作耍个花招,让他滚出去的时候也不伤害到夏洛蒂。”尚-保罗与弥昂对视,“我需要你也出现在舞台,我为你改了剧本,而且需要你手中的阴影之矛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是你的目的。”弥昂皱眉,“我会帮助她,但我不会低估你隐藏的其他谋划。” “那样最好,顺带告诉你,虽然卢克修斯会被从夏洛蒂身上赶走,但他的复活可是货真价实的。”尚-保罗露出冷笑,“到时候一个强大的守密者会造成怎样的破坏,我可不在乎。” 弥昂握住阴影之矛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这是尚-保罗在引导他将更多精力放在卢克修斯身上,但他确实不能不在意色孽大魔所能造成的破坏。 “你这样告诉我,如果我提前破坏了让卢克修斯复活的仪式呢?” “没那么简单,那些仪式都有他的部分本质,而且随着他的力量再次流失,那些碎片只会在努恩乃至整个世界上一直流转下去,让下一个范雷家族诞生,下一个我诞生。”尚-保罗轻笑,“世事无常,你要考虑冒些风险,不然你为努恩拼尽力气努恩却仍将你当做敌人,你还能做些什么?” 弥昂思考了半分钟,随后开口道:“那么,我需要扮演什么角色,我可没有演员的功底?” “很好。”尚-保罗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我特意增改的角色,就用了骑士代称,反正全剧上下只有这一个骑士的角色,而且没有本人台词,全是合唱团与旁白,而且戏份很短,重要的是卢克修斯不会猜到你就在他附近。” “但按你的计划,卢克修斯不会在舞台停留太久……”弥昂不知想到了什么,接着改口,“那就这样吧,我明白了。” “我有所隐瞒,但我想你也不会受我摆布,那么合作愉快。”尚-保罗抽出一页纸递给弥昂,接着转身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看着尚-保罗远去,弥昂许久后才低语道:“伊岚,我们这样会否太冒险了?” “但错过这个机会的结果可能更糟不是吗,就算你刚才能击败他,也难以再抓到卢克修斯了。” “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弥昂思索着,忽然又问她,“你在说到卢克修斯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的愤怒,你想起来些什么了吗?” “还没有,我这种情绪让我明白,他必然与我的过去有关,而且是死敌。” 第三百九十九章 暴雨之夜 “我曾经很喜欢雨天。”弥昂抬头看着被阴云完全笼罩的天空,大雨磅礴落下“雨天总会让我觉得安宁,就好像世界已经和平,直到我明白战争可能永远不会停息。” “我现在觉得也不错,雨天是个杀人抛尸的好时候。”维站在雨中,水滴不断顺着她的披风滑落。 “我们今天可未必有机会杀人。”弥昂看着下方的街道,虽然现在还是白天,但在浓重的乌云下四周已经相当昏暗,但重重暴雨中依然有点燃的灯火列队道路两排,照出一条直抵努恩伯爵宫殿的道路。 “嗯,仅限人类而已。”维盯着下方,昏暗的环境无阻她的视野,沉重的马蹄声穿过雨幕而来,伴随着的还有金属甲胄的摩擦声与马车轮轴转动的声响。 一队披甲持矛的骑士位列车队两侧,他们身上厚重的板甲折射着明亮的火光,因为暴雨的关系他们头盔上华丽的羽饰都被取下,但盾牌与马袍上骷髅桂冠的十字纹章依然诉说着他们的身份——瑞克禁卫,只效忠于瑞克领选帝侯的精锐骑士团,而当今的瑞克领选帝侯,亦是当今帝国皇帝路易伯德一世,此刻正在被瑞克禁卫们所护卫的华贵马车中,暴雨与火光的反射下马车上的狮鹫金属浮雕与十字纹路依然展示着其主人身份的尊崇。 “奥兰多说的没错,皇帝将至。”弥昂点了点头。 “你冒着雨浇就是为了跑来确认一下吗?”维仔细地看着下方整队经过的骑士们。 “这很重要,毕竟如此高贵之人可能涉入风险之中,我不得不加以更多考量。”弥昂打开手中努恩城的地图,“这些天我们做了许多准备,但目前能真正帮上我们的人还不够多,矮人们人数稀少,何况努恩地下的事情足够他们分不开身了,墓园玫瑰是我们最强的助力,但非万不得已还是别让她提前出手为好,卡斯兰让西格玛教会做出了预警,但他一人的影响力远远不够。” “说真的,选帝侯的家里都被混沌入侵了,这还不够让他们警觉吗?”维忍不住道。 “足够,但对努恩来说不够,庆典将至,伯爵不希望这样的事态引起更大规模的动乱,教会与猎巫人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每天都有人被烧死在火刑架上,而努恩的城市议会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态发酵,此前吸血鬼与一些刺杀事件已经让努恩人心惶惶,贫民与政客贵族间的一些政治冲突不断,就像之前阿尔道夫煽动者所引发的事态一样,商人、银行家还有贵族们投入了不少资源,他们可不想见到努恩被军事化重重管控,如果这样他们或许会倾向于向瑞克领与皇帝求助,这对努恩本地贵族而言又难以忍受。” “你什么时候成了行政内务上的能手了?”维好奇道。 “一个解释而已,而且我其实不希望与尚-保罗合作,那要冒很大风险,还会牵连甚广。”这些见解大多来自伊岚的建议,虽然看起来一副天真的模样,但在分析这些事上她似乎比弥昂得心应手的多。 “那为什么你答应了他?” “也许这是唯一能一劳永逸结束这场悲剧的办法?”弥昂说完后沉默了片刻,“我和他根本难谈信任,或许我只是想一次了结这一切。” “又或者你又什么特殊的预感?”维看着皇帝的马车逐渐走远,“离开场还有时间,让我们最后确认我们的准备工作吧。” 当他们再次来到努恩的下水道时,许多原本可以通行的道路已经被水流所阻断,在暴雨之夜努恩的下水道发挥了它的作用,整座城市的积水开始倾泻灌入瑞克河,墙面上也被渗入的水浸透,而这种天气努恩原本的巡逻队也不愿冒险巡查,弥昂他们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矮人们的聚居区。 库尔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矮人站在通道前,在这里弥昂还见到了琼斯,他的背后站着一队衣衫褴褛的人,这些都是寄居在下水道中无家可归的人们,库尔正和琼斯商谈着什么,看到弥昂来时库尔热情地上前拍了拍弥昂胳膊,挂在腰上的矿灯火光闪烁。 “我抽调了快一百人,这可不是小动作,毕竟在帝国境内我们的氏族联系不再像群山中的同胞那样紧密了。”库尔扛着他最喜欢的矮人镐。 不像阿尔道夫与米登海姆的矮人聚居点历史悠久规模庞大,努恩的矮人大多是商人、铁匠或来自群山王国中的工程师,很多在努恩境内定居甚至没超过一百年,因此在这会有这么多矮人参与统一的行动已是难得。 这些矮人们的装备或许算不上齐整,但却精良到无以复加,厚重的板链甲与带精致雕刻的盾牌,传统的弩弓、精工手枪到雷鸣铳枪、巨斧重锤一应俱全,而其中几个披着斗篷未穿过分重甲的矮人腰带上圈着手斧、短弩等精悍武装,但他们背后看着的火药桶则证明他们的破坏力可能更不容小觑。 “那几位看起来不像是游侠。”弥昂在灰色山脉与矮人的游侠打过交道。 “因为他们是刺客。”库尔淡淡道。 “刺客?”这让弥昂吃了一惊,未曾想矮人中也会出现干刺客行当的人。 “事情要追溯到千年前了,当时的帝国皇帝好像是叫路德维希一世吧,他和他的封臣们对矮人财富的嫉妒在导致了一些针对矮人的税收法案,许多矮人因未能满足帝国缴纳税款的要求而遭受拘禁,财产被没收充公,更可恨的是他们甚至让半身人成为了选帝侯也不让帝国矮人保有自己原本的一席之地。”库尔说到这些也气得吹胡子,“后来就赶上黑死病与鼠人的战争了,我们没放弃盟约,但也不会放弃仇恨,因此一个由帝国矮人刺客组成的秘密盟会成立,说实话我们矮人也很少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大多在明面上有正常的事业。” “很好,琼斯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大碍,这些人大多一无所有,一点简单的工作和报酬就足够安抚他们,有些人在挖掘与地下行动上也有点天赋,能帮上忙,毕竟我们的人手确实稀缺。”库尔皱起眉,矮人挖掘的排水道已经在奔流的冲击中隆隆作响,流水溅起落在他的胡须与眉毛上,“那些老鼠真的打算在今天行动,以现在的雨势看今夜的洪水恐怕会把他们都淹了吧?” “不会那么简单,不过捕鼠中不就有淹洞这手吗,它们今夜必会行动,就像当初你们遭遇恶魔王子那天一样,恶魔也必定向它们许下了报酬。”弥昂转身,“很抱歉我今天没法与你们并肩作战,因为还有其他战场在等着我。” “明白明白,早说过的事不用成天道歉,太客气可是要遭人反感的。”库尔说着将一捆战矛扛过肩头,“你要的东西我们帮你打造好了,虽然你说过是一次性用品不用费劲,但我还是保证了做工。” “多谢。”用锁链捆缚的十数根长矛重逾百斤,弥昂却如矮人般单臂扛起扔上古墓巨蝎的背后,“我得去赴约了。” “格林姆尼尔保佑,愿我们还能再度相见。”库尔看着弥昂的身影逐渐远去,接着转头以矮人的嗓门大喊道,“行了伙计们,准备好给鼠辈们点颜色瞧瞧。” 与此同时,在努恩外林间的一处隐蔽空地,一群身着粉紫色长袍的人正在来回跑动,他们在简易的巨大石碑间不断挪动着一些药材与矿石,同时将一块块墓碑般的石板放置在地上,拖曳过被雨水浸泡的泥土时地面上带起一条条沟壑。他们从木箱中取出被埋在硝石中未彻底腐烂的头颅,逐个埋下,那些沟壑组成的线条间,一个古老的阵法正在成形。 但这一切都已经在一个人的监视下,墓园玫瑰埃尔斯佩斯坐在远方的山上,她的目光似乎穿透层层密林关注着这些混沌信徒的行动,而当她集中注意时,魔法视野下那些亡魂的走向更让人不得不注意此地,但她暂且不急于干涉。 维从树上落到埃尔斯佩斯十步外的地方,她不想与这位厌憎死灵的紫晶法师靠得太近,即使她们暂时算是“同盟”。 “你来的太早了。”埃尔斯佩斯用比吸血鬼还死气沉沉的语气说道。 “临阵前再多检查一下,当然我对阁下的能力自然放心无比。”维耸耸肩恭维道。 为了对抗一个大魔,他们自然要需求努恩最强大的法师以及驭龙者的帮助,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放心,依尚-保罗的描述,全盛状态下的卢克修斯即使是在色孽守密者中也是罕有敌手的存在。 “先把这个带回去吧。”埃尔斯佩斯将一个小牛皮袋抵到维的手上,打开看里面是由紫水晶与黑曜石制作的诸如戒指、项链以及胸针之类的珠宝。 “与灵魂有关的附魔物。”维将之放在手中仔细感受才能察觉到其中异常微弱的魔法。 “那个守密者在伯爵宫廷中施展过抽魂并锁困在宝石中的魔法,而我在将灵魂还原时借鉴了部分,这是针对守密者的魔法所做的防护,不过单个的效果很微弱,只有它们聚集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埃尔斯佩斯的苍白之镰上一个骷髅头的眼窝中亮起深紫色的光芒,那些宝石中一条魔法的细线似乎连接在了一起。 “我会立刻带回去的。”再度和埃尔斯佩斯确认了情况,维也向努恩城内赶回。 *** 努恩选帝侯的宫廷,此刻灯火通明,即使在暴雨中守卫们也不得不坚守在岗位上,准备迎接皇帝的到来。 专门为迎接准备的廊道有着拱顶,当马车行驶到其下时,仆从们赶忙上前将地毯一路铺到马车下。 努恩伯爵与威森领选帝侯,康斯坦丁·冯·列别维茨正站在众人最前方,与他并肩的是另一位身份高贵的客人,提前两天到来的米登海姆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 米登领的主人到来是个意外惊喜,毕竟努恩与威森领一向是西格玛教会占主导的地域,很多人的猜测是,这位白狼城之主不久前在北方击退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诺斯卡入侵,在帝国其他领地上往来是为了获得众人的支持,但现在的路易伯德皇帝也尚在壮年,这种行动的切实意义不大,因此许多帝国南方人也只当这位选帝侯简单的想炫耀功绩罢了。 鲍里斯还带来了自己的女儿,卡特琳娜,她与艾曼纽尔、里奥斯以及早早到来的奥斯特领储君,奥斯瓦尔德,他们站在两位选帝侯身后的位置,再往后才是其他贵族与政客。 奥兰多站在里奥斯身后一点的位置,里奥斯也稍稍后退一点,似乎是为了拦在卡特琳娜旁边,在卡特琳娜来到努恩看到奥兰多后她就时长找上来搭话,这让里奥斯不自觉地想拦上一拦,在刚刚列队时看到卡特琳娜向奥兰多眨了眨眼后就更想了,不过卡特琳娜完全注意不到这样的小动作,只是专心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鲍里斯神色不快地站在康斯坦丁的身旁,在见到奥兰多后他可一点不加掩饰自己对这位巴托尼亚骑士的欣赏,而当他问起弥昂的下落,得知他居然在努恩被通缉后,他在与康斯坦丁的单独会面中几乎快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了,两位选帝侯因此相处的不太愉快,他觉得这些南方人真是没眼光或是脑子缺根弦,将一位在与混沌对抗中做出重要贡献的强大战士与其他罪犯相提并论,说些什么与吸血鬼勾结、袭击猎巫人总部之类的事,这根本就不可能,赤裸裸的诬陷而已。 奥兰多非常感激米登领选帝侯的义正言辞,虽然对弥昂通缉的指控内容的真实性他也有些无言以对。 随着马车开门的声响,挂在边缘的雨滴纷纷滴落在地上,奥兰多回神定睛看去,因为盛夏的缘故,皇帝的穿着并不繁复,只是带金线的丝质衬衣,配有紧身袖和领口,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热衷于文书的人,只不过大量的华贵饰品让他的气质显得复杂了些。 皇帝不只有本人前来,妻子身体不适留在阿尔道夫修养,但皇帝的儿女都一同到访,他的女儿伊莎贝拉·冯·霍尔斯维格-施利斯特因,以及长子和继承人,卡尔-弗兰兹·冯·霍尔斯威格-施利斯特因。 路易伯德皇帝与两位选帝侯会见后各自拥抱,不过显然与康斯坦丁的拥抱相比鲍里斯要热切些许,而卡尔-弗兰兹与伊莎贝拉也熟络地与选帝侯身后的年轻贵族们交谈起来,帝国未来的继承者们都早已相识且交往密切,不过奥兰多还是能找到些轻微的不谐,比如艾曼纽尔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与伊莎贝拉的身上来回,似乎是在比较两人的衣着、手势以及妆容等等。 对于女爵的这点他早已熟悉,此前在明显比自己小几岁的卡特琳娜面前都有展现,不过身为米登人的卡特琳娜在妆容上不如艾曼纽尔那般在意。 同时也不同于其他几人那般熟悉,卡特琳娜在他们相谈的时候往奥兰多的方向又走近些。 “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美丽了,女士。”面对艾曼纽尔时,卡尔-弗兰兹知道自己这位自幼相识的朋友对外貌上的在意,每次见面时恭维的话都不会少,虽然重复但这显然让对方很受用。 在艾曼纽尔拉走伊莎贝拉交谈时,卡尔-弗兰兹搭到奥斯瓦尔德的身旁,开口道:“作为帝国英雄,你当之无愧,但作为一位朋友可真不够意思。” “是吗,哪里呢殿下?”奥斯瓦尔德笑道。 “德拉肯菲尔斯,大魔法师的老巢,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呢?这可比一个劲跳舞的舞会有趣多了。” 第四百章 暗流之夜 弥昂从下水道的顶层打开一道隔板,攀附上水力驱动的巨大齿轮逐渐升高并跃上更高的平台,这里是努恩大剧院的地下,矮人们承建这里的时候为剧院最大的剧场设计了精巧的变形结构以让整个舞台构架能发生转变,不过因为资金的关系这项工程只进行了,努恩大剧院也完全成为了室内的剧场,但它依然是整个努恩最宏伟而华丽的剧院。 弥昂一把翻开了储藏室内早就挖好的暗门,这毫无疑问是尚-保罗事先准备好的,原本的目的是为了能在这藏下一支三十人上下的杀手小队,能在剧院的贵族们聚集时展开一场屠杀,不过为了表达“诚意”,尚-保罗不会安排多余的人手,但这不禁让弥昂思考那些原本准备的杀手又藏身在何处,今晚他们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弥昂放下思考,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熟面孔,罗斯,那个他曾经讨要过情报的吸血鬼,在他和维意识到她在努恩真正扮演的角色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深居简出,并且作为证人被看守,这让他一时间没有再去顾虑过这个莱弥娅的吸血鬼。 重新碰面,罗斯在弥昂的神情中除了开始短暂的惊讶外再没察觉到其他,但她却谨慎并近乎谦卑地行了个礼,并开口道:“尚-保罗让我在这等候,想来我不会是您今晚第一个要杀的目标。” “的确。”弥昂轻声开口,“你背叛那些吸血鬼其实与我无关,但你带来的麻烦与罪行也足够上火刑柱了,至于现在,带路吧。” 罗斯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引导在前,与弥昂一同直达了后台的一处化妆间,在这个剧院的后台中各种奇异的装扮并不少见,无论是化妆成贵族还是走贩,亦或者是绿皮兽人与几人搭起的双足飞龙,因此弥昂在这里的通过并不显眼,而且他现在没有再穿那身引人注目的莫尔黑甲。 推开化妆室的隔间们,弥昂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展开的白色,大片的流苏随着旋转划过弧线,细碎的水晶折射出点点光芒,弥昂看着维轻盈跃起后以凡人难以企及的灵巧旋舞而过,这让弥昂忍不住想起他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但现在她展现出了一段精妙的独舞,让周围的化妆师与伴舞者们看得移不开眼,结合着努恩舞台最新的芭蕾与基斯里夫古老而狂野的祭祀舞。 她一转身停在弥昂的面前,一股寒气袭来,维上下打量着弥昂,最后忍不住露出笑容:“你来晚了,很多麻烦事在等着你呢。” 维抓住弥昂的手向架着银镜的梳妆台前走去,弥昂也没有阻止她,原定计划的一部分就是如此。 一把按着弥昂坐在镜子前,弥昂面对着镜子,坐姿有些不习惯的僵硬,维靠近他的耳旁小声说道:“这里很危险,我瞧瞧看过了,那些所谓的群演里至少有十个人有长期训练带来的习惯动作,你真的只打算一个人在舞台上面对他们?” “不止我自己,奥兰多事先给过警告,我还用一点……特殊的办法通知了猎巫人与卡斯兰,这里的防守其实严密了很多,而且皇帝与选帝侯们的出席也势必加强护卫,这点人手其实不成威胁,但可能复活的守密者才是最大的麻烦。”弥昂告诉她。 “嗯,行吧,那我一会就去找那位黑女士了,她给了我一些附有魔法的紫水晶,为了防范再有类似抽魂的法术,不过说真的我没法以赠品为名义让那些显贵们戴上这么简陋的首饰。”维无奈地摇了摇头,“猜猜看尚-保罗怎么解决的,他让那些莎莉娅修会的修女们把它们作为慈善募捐的赠品,那些想在皇帝面前表现一下的贵族与政客估计会赏些面子吧。” “主角说到就到了。”弥昂从镜面的反光中看到尚-保罗本人的到来,在他背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她的面容正如奥兰多所形容的,仿佛再长大些后的夏洛蒂,惊人的美丽让周围的人们无法不去注意到她,即使弥昂也承认她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凡人女孩。 但现在的弥昂更感觉到一阵从她身上散发的,一种令人不适的渴求感,即使没有伊岚的提醒他也能察觉那种属于色孽大魔带来的诡谲氛围。 尚-保罗拉开厚重的幕布将她送往了另一处隔间,而后他才转过身来走向弥昂。 “那么,想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尚-保罗深吸了口气,虽然现在卢克修斯无法再探知他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清晰。 “多说无益。”弥昂冷声道。 “很好。”尚-保罗看向维。 “我不会回避,而且你最好小心你的胳膊。”维露出尖锐的犬齿,以一种极富威胁的笑容看着他。 尚-保罗耸耸肩:“如你所愿。”旋即开始了他的工作。 弥昂直感觉脸上像是糊了一阵泥,然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杂料化妆,最后当他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而一旁的尚-保罗手上还挂着一套橘金丝带蓝黑底的戏剧礼服。 “需要我说请吗?”无论是礼仪还是神态都无可挑剔的尚-保罗开口道。 “嗯,至少比刚才蓬头垢面的样子好多了,这么大的舞台,那哪拿得出手。”维也靠近过来了,她换下了那身舞裙,摸着下巴在一旁打量着。 “不至于吧。”弥昂从镜面里看着她。 “比起要同样登台的人你还差远了,刚才那位你也看到了。”维指的是被卢克修斯附身的夏洛蒂,“觉得怎么样?” 弥昂望着镜面,思绪却走远了,过了片刻他才低声说道:“很美。” “哇哦,你这话让我有点担心了,舞台上可别手软呀。”维瞪眼看着弥昂。 弥昂愣了愣,转头面对着她说道:“我是说你刚才跳舞的时候,很美。” 静默刹那,维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真可惜,今晚要登台的可不是我。”维收敛了那种有一点戏谑的笑容。 “要小心。”弥昂认真说道。 尚-保罗不再看这边,转头去了刚刚的隔间,再度与夏洛蒂,以及卢克修斯面对面。 “你的确把他带来了,这会不会是某种诡计。”卢克修斯用手支撑着下巴,问向他道。 “怎么会,夏洛蒂还在你的手上,我没有多余的谈判筹码。”尚-保罗矢口否认。 卢克修斯皱了皱眉:“除了那个骑士,还有那个吸血鬼也给我一种讨厌的感觉,有机会的话,杀了她。” “今夜的机会可多着呢。”尚-保罗低声自语。 此时巨大的钟声敲响,整个剧院内都能听到回响的钟声,这意味着今夜最重要的客人即将抵达。 成排的帆布搭起了遮雨的棚子,长长的地毯从剧院的门前直抵达街道,剧院高耸的大门敞开着,迎接着观众的到来,门上雕刻着复杂的浮雕,巨大的吊灯上悬挂着闪烁的水晶,灯光在其中反射,大厅的墙壁上挂满了绘有剧院历史和名人肖像的油画,大厅的中央是一座雕塑巨大的水晶喷泉,水流从喷泉顶端喷涌而出,形成一股柔和的流水音。 信使最先跑来,宣布皇帝和选帝侯即将到来,接着四轮马车的门扉开启,路易伯德皇帝最先迈步而出,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长子卡尔-弗兰兹,皇帝挥手致意,集合在剧院前的政客、先到的贵族与无事可做的演员们向他欢呼,紧随其后的马车中也走出了努恩伯爵、米登领选帝侯鲍里斯以及奥斯瓦尔德等人,这让连串的欢呼声连暴雨也不能掩饰。 “这么恶劣的天气还来欣赏歌剧,这可不有趣。”卡尔-弗兰兹低声抱怨道。 “等你当了皇帝后,再考虑废除这些传统吧。”路易伯德皇帝回复给他的儿子。 奥兰多走在艾曼纽尔与里奥斯身后,卡特琳娜放慢了脚步与他并排,并低声问道:“你真的觉得今夜的歌剧会有很大风险。” “我重申我的建议,让各个教会的高阶牧师们团团包围这里,然后让枪炮学院的重炮将这里夷为平地。”奥兰多毫不掩饰地说道。 “那可真糟,但不管有什么危险的敌人,你会保护我的吧?”卡特琳娜眨眨眼。 “那是当然的。”奥兰多立刻转回了一种近乎自负的语气。 里奥斯在前面重重咳嗽了两声试图打断对话,但完全被卡特琳娜无视了。 忧心忡忡地来到努恩剧院,奥兰多看着不断垂落的暴雨,不自觉地将剑柄握紧了些,真正的危险还没到来。 第四百零一章 开幕之夜 尚-保罗随意地靠坐在一张梳妆椅上,在他旁边卢克修斯仿佛一个真正的人类女性般一丝不苟的为自己化妆理发,将珠宝装饰一一打理好收拾齐整,尚-保罗没有看她,毕竟一个控制着自己妹妹躯体的恶魔无论多么美丽值得欣赏都让他厌恶不已,但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却隐约有些担忧。 明明定下了决心,我变弱了吗?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握紧了拳。 “我感觉到了你的犹疑。”卢克修斯看向尚-保罗,毫不掩饰自己的戏谑,“如果释放恐惧者自己也感觉到了恐惧,那你今天必败无疑。” “我无所畏惧。”尚-保罗沉声道。 “真的,不害怕‘我’会死吗?”有一瞬间卢克修斯完全伪装成了夏洛蒂的模样,她看着尚-保罗的神情变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承认吧孩子,你没有掌握我力量的真正精髓,真是太可惜了,你从没有品尝过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个窃取者。” “你想浪费时间和我争论这些吗?” “我只想试探一下。”卢克修斯舔了舔唇,“如果你失败了我可能又得等上几百年才能回归,我太急于品味西格玛子民们痛苦的灵魂了,如果你真的那么软弱不可靠,你该把你窃取的力量还给我……” “时间快到了。”尚-保罗没有听她说完,“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饱餐一顿了。” 尚-保罗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梳妆间,快步经过两个弯道后来到一处隔间,将脸藏在兜帽与绷带下的凯茜等在这里,尚-保罗向她点了点头。 “去准备一下吧,最好让树篱法师再帮你调整一下,毕竟在新伤愈合前你的脸还有不少破绽。” 努恩拥有属于自己的魔法学院,而且是远在帝国魔法学院成立前就已经存在,并保留着人类对魔法的原始摸索所掌握的理论,直到虔诚者马格努斯邀请高等精灵法师在阿尔道夫创立帝国魔法学院,泰格里斯楚地告诉人类原始的元素理论是错误的,因此努恩魔法学院最后分裂,那些相信泰格里斯智慧的人加入了帝国魔法学院,其他人则留在了努恩周边,决心让元素魔法继续存在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帝国魔法学院的研究很多都用于战争方面,这种对暴力的专注驱使许多比较敏感的法师来到了努恩,之后帝国为了控制巫术,引入了猎巫人制度,为了找到腐化或效忠混沌的证据,学院成员们接受了审讯,但最后猎巫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大多与邪恶或是混沌无关,学院最终获得了特许,不过直到今天,努恩魔法学院和帝国魔法学院之间的政治关系仍然紧张,树篱法师,或者说元素法师不太喜欢与帝国魔法学院所释放的毁灭力量相提并论,他们的魔法实践更喜欢用于改善人们的生活。 让凯茜离开后,尚-保罗走进房门,看到微弱的烛光中玛丽卡:“时间快到了,不过你的戏份不多,只要等在第三层幕就好。” 玛丽卡摸索着已经雕刻成盲文的剧本:“登台出演真的是个好主意吗?” “你还在担心,你的角色用不着什么演技,只要保持审判官那样高高在上一本正经地宣判就好。”尚-保罗耐心地解释着。 “我是说你,一位贵族亲自出演一出戏会不会有些过了?”玛丽卡没有抬头。 “我是用撰写剧本的作者身份登台,可不是用现在的名字,而且我会把妆化得所有人都认不出。” 玛丽卡点点头:“那么,在一切开始前,你能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不会撒谎。”尚-保罗意指他可以保持沉默。 “这个剧本里发生的所有故事,是你的过去吗?” “除了没有一位勇敢的骑士外,基本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希望我来扮演女神的法官?” “因为如果有人来审判我,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最后一个问题,害死我父亲的幕后之人,是你吗?”即使双目无光她也抬头朝向尚-保罗所在的方向。 空气静默了刹那,尚-保罗缓缓开口:“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在知道那场谋杀的情况下放任了他的死亡,莱弥亚吸血鬼和努恩大法官是最后的推手,但是在他死后……我带走了他的灵魂。” *** 暴雨之中,汇聚的雨水不断地从帽檐上形成水流滴落,威廉伸手抬了抬尖顶帽,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沉重又缺防护力的标志性头饰,不过暴雨天它宽大的帽檐倒是有用不少。 站在他身旁的是战斗牧师卡斯兰,战斗牧师似乎毫不介意夏日的暴雨会让他本就厚重的甲胄增加一份负重。 “我猜战斗牧师是不需要这个的?”威廉打开油灯罩点燃便携的卷烟,深吸了一口。 “你紧张了?”卡斯兰扶着自己的战锤。 “有些,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位骑士的话一定是真的吧,我们可算赌上了前途,虽然那东西不怎么值得我在意就是了。”威廉耸耸肩,带星火的烟灰抖落。 能被他们带出来的西格玛教会的战职都全副武装出动,弥昂此前冒险去警示了他们一次,只是说今晚混沌信徒们将倾巢而出,因为努恩选帝侯宫廷的隐秘事件,努恩防卫的高层现在算是草木皆兵,因此卡斯兰他们携带人马上街布防,准备宵禁的行动其实很顺利。 “不过莫尔教会倒是出乎意料的对这件事很上心。”卡斯兰思索着。 “我倒是听到了一点传闻,有关努恩那位黑女士。”威廉将最后一点烟吸完,“说真的,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行动布防,就算那些异端渣滓们隐藏的势力再怎么庞大也不可能在努恩掀起太大的问题吧,歌剧院那边也已经重重布防了。” “不要疏忽,谁知道今夜还会发生什么呢?”卡斯兰看着汇聚的水流顺着排水管道涌入地下。 *** 距离开幕还有点时间,在等候的宴会厅中,希望在皇帝面前露脸的贵族政客与他们的家属正不得不保持礼仪地在安全线外,选帝侯与皇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过艾曼纽尔女士可不喜欢人少的环境,无论怎样她都希望展示自己的风采以及对努恩年轻贵族与富人子弟的引领作用,因此她为自己将本用于临时休息的宴会厅配置提高到了正式级。 “嗯,有必要弄成这样吗?”卡特琳娜站在奥兰多身旁,一边享受着覆盆子千层酥一边打量着被年轻贵族们包围着的艾曼纽尔。 “一直都是这样的啦,她是聚会狂热爱好者。”奥兰多帮她把吃空的盘子里再添上一块。 “谢谢。”卡特琳娜看着旁边几乎被她吃空的盘子,有点脸红。 艾曼纽埃尔试图使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相形见绌,她那绣有家族纹章盘绕线的长裙,由三十二颗相匹配的蓝宝石串成的项链还有镂空的金丝紧身上衣无不透露出奢华,即使身为皇帝女儿的伊莎贝拉似乎也被比了下去,而艾曼纽尔紧紧挽着弗兰兹的手,王储殿下只能一边苦笑一边维持礼仪。 “她肯定垫了丝绸,正常人能撑起那种衣服吗?”卡特琳娜小声和奥兰多讨论着。 “这我可真不知道了,巴托尼亚还不太流行这种服饰。”奥兰多转移话题,“你的哥哥们还好吗?” “一切都不太好,似乎更糟了。”卡特琳娜叹息,“我父亲也只能期待未来能有所改变吧,愿尤里克保佑。” “也愿莎莉娅保佑他们。” “嗯,谢谢,还有多谢你帮我赶走了烦人的家伙们,这下可轻松多了。”卡特琳娜将新一盘糕点吞下肚,用手绢擦了擦嘴。 一旁的里奥斯似乎生闷气般也在闷头吃着糕点。 这时候几位精挑细选的受邀嘉宾加入了宴会,他们都是着名的演员,特别在年轻贵族中异常受欢迎,这是剧院为了活跃氛围而带来的。 任何着名剧团都很难脱离宫廷与贵族的关系,为宫廷进行演出被视为一种荣誉,剧团可以展示自己的才华,吸引更多观众和赞助,而贵族赞助是剧团经济重要组成部分,贵族们赞助剧团不仅是为了享受精彩的演出,还可以展示自己的社会地位和文化品味。 “快到时间了。”奥兰多低声说道。 “走吧。”卡特琳娜不想和太多人拥挤在一起,决定行前往包厢。 剧院的座椅分为楼层和包厢,楼层上座位密密麻麻,每个座位都配备了软绵绵的靠背和扶手,包厢则是私密而豪华的空间,通过专门的通道,他们可以直抵达为选帝侯建设的独属的包厢,路易伯德皇帝正与两位选帝侯一同商议着帝国最近的琐碎事务。 卡特琳娜拖着奥拉多出现,打算让奥兰多也在这个包厢观剧,皇帝的神情没有变化,康斯坦丁伯爵面露苦笑,而鲍里斯则拍板同意。 整个奢华的包厢仿佛一个精致的首饰盒,镀金的浮雕与织锦画包裹的空间下足够宽敞地容纳下十数人,并且准备的是舒适的沙发长椅,不过奥兰多秉持身份,只愿意站在一旁护卫般伫立。 舞台是整个剧院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它宽敞而高大,马蹄形的剧场上圆形拱顶有精致的天顶壁画,色调多以金色、红色为主,正前方巨大的深红色幕布紧闭着,上面印有金色的悲剧和喜剧面具,剧院是梦的舞台,但奥兰多此刻只在那厚重的幕布下感到一阵阵压抑,他有预感,那个恶魔没有被彻底击败,它一定会出现在这。 “戴好这个,让大家都戴好。”奥兰多看着姗姗来迟的卡尔-弗兰兹等人,小声地将那些紫水晶饰品递到卡特琳娜的手上。 当观众们入座后,灯光逐渐暗淡,剧院内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激动的氛围。 奥兰多扫视了一下卡特琳娜递给他的节目单,上面根据每个演员出场的时间顺序把他们的名字一一列出,这是一出四幕剧,有两个小间歇与一个晚餐休息时间,整场持续四个小时,还给贵族们流出了午夜晚宴的时间。 流浪骑士,一个没有名字配角,弥昂说这是他要扮演的角色,在二幕末尾出现,感觉有些嘲弄。奥兰多腹诽。 齿轮时钟敲响,幕布后一个人走出,他的手上拿着乐团的指挥棒,隐藏在二层建筑后不会直接露面的管风琴开始独自奏乐,独特的音色在拱顶的作用下回响。 乐师们在他们的乐池里举起乐器,而指挥向着众人鞠躬之礼。 “陛下,各位爵士、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 随着指挥棒举起挥动,管弦乐队奏起了序曲,前两个低音让奥兰多想起了当日恶魔的窃窃私语,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此时琴弦和奏进来,幕布逐渐拉开,在低层的阶梯上,排列齐整身披长袍让人看不清面孔的合唱团开始发声加入到音乐中: “来吧,高贵之人们,谨慎聆听, 因为高尚者的故事尚未开始, 关于欲望和死亡的回声已经到来, 对破碎的心请别拒绝这点恩惠。” 第四百零二章 歌剧之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星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星星阅读app为您提供大神星龙座的战锤来世 御兽师? 第四百零三章 仲裁之夜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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