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alpha也想要被爱》 第1章 《病弱alpha也想要被爱》作者：一行风雨晴【完结+番外】 文案 故事一：《病弱alpha也想要被爱》 主攻第一人称，攻生子 那个体弱多病的alpha渴望着一场恋爱。 娇气爱哭的病弱alpha攻祝心愿x深藏不露的天才alpha受谢若愚 故事二：《小哑巴》 这个故事大修过，章节与评论可能对不上，还望大家海涵！ 主攻第三人称，破镜重圆 哑巴很好欺负 －－但是哑巴不能被欺负 懦弱转学生哑巴攻秦音x恶劣富二代校霸受孟响 故事三：《私奔后》 主攻第三人称，换受，渣受追攻火葬场。有攻生子 不想和素未谋面的未婚夫联姻，与穷小子私奔后，才发现所托非人 被渣男骗身骗心的大**双性攻温宜x文武双全小将军未婚夫受关景寻 故事四：《摘月亮》 主攻第三人称，并不纯糖的小甜饼，家长里短青梅竹马文学 小傻子只爱得不到的月亮，可月亮却想要拥有他 单纯迟钝的学渣小傻子攻沈星沉x感情淡漠的学神受商墨 内容标签： 生子破镜重圆 甜文 abo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弱强，弱攻，受宠攻 一句话简介：受宠攻故事集 立意：爱世界爱自己 第1章 故事一1 星星挂上夜空时，祝志飞又来问我想要什么了。 我是个贪心的人，想要的可实在太多了。 我想环游世界，想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大堡礁潜水，去阿拉斯加看极光。 祝志飞在我的数落声中轻轻叹了一声气，“等你病好了，想去哪儿都可以。” 我故作乖巧的点点头，“谢谢父亲。” “天不早了，你该休息了。”祝志飞像往常一样，平淡的看了一眼手表，不不急不缓的催促道。 我仍旧点点头，下巴缩进被子里。 祝志飞满意的笑了，帮我拉上窗帘，关好门。 祝志飞离开了，我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我还想要爱。 想要爱和被爱。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父亲祝志飞，没有人爱我。 没人会爱一个连活下去都困难的常年卧病在床的alpha。 爱与被爱这种宏大又高深的主题，对我而言是比“活下去”还要更加高不可攀的奢侈品。 我不该爱上任何人，因为我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去。我也不应当被爱，因为我肯定会辜负那个爱我的人。 我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仍忍不住渴望着爱。 距离祝志飞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我躺在床上，却仍然没有丝毫睡意。轻手轻脚来到门边，朝走廊里看了看。 很好，没有巡逻的护工。 我大胆的出了门，在浓黑的夜色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穿过鲜花盛开的花园，我看到了一道黑色的栅栏。 栅栏的另一边是荒芜的原野，没有鲜花，没有树木，也没有人。 我高兴了一瞬，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我，我大着胆子爬上了栅栏。 栅栏实在是太高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过这么高的地方了。我感到了久违的头晕。 是不是又要发病了？从栅栏顶部摔下来时我这么想着，却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狼狈的摔在地上。 我落到了一个柔软的地方。我很奇怪，因为这触感并不像是草坪，也不同于柔软的大床。 那会是什么呢？ 直到谢若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哦，像一个男人的怀抱。 不，那就是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被谢若愚稳稳的抱在怀里。 等等，谁？谢若愚！ 我愣在了原地，忘了自己此行到底想干什么。 “祝心愿，告诉我，你想去哪儿？” 谢若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随便看看。” “然后就看到了栅栏上？你知不知道如果摔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再差也不过就是一死，你凶我做什么？”我被谢若愚吼得万分委屈，甚至忘记了害怕。 “祝心愿，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但是你也不该这么晚跑到外面来。”谢若愚立刻便道歉了，可语气依旧强硬。 他道歉一向都很快，可是下次依然会凶我。 所以这次我选择不买他的账。 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报复般的想。 “祝心愿，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只是沉默了这么一会会儿，谢若愚就不耐烦起来。我不懂，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赖着不走。 甚至依然稳稳的抱着我。 我踢了踢腿，想从他怀里跳下来。却被人搂得更紧了。 “祝心愿，不许乱动，回答我的问题。” “你又凶我！”凶就罢了，还不许我走。 我觉得我哭了，因为视线突然变得模糊。 可谢若愚却跑了起来，“祝心愿，不要睡，不要闭眼！祝心愿，祝心愿！” 为什么呀，可是我真的好困啊…… 模糊中，原野似乎不见了，星光也明亮起来。 我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液的味道。 第2章 原来我回来了。 我眨了眨眼，好像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可是床边的人却提醒了我，那不是梦。 “谢若愚，你怎么会在这里？父亲呢？”我问他。 “祝老师出差了，走前还来看过你，你忘了吗？” 我想起来了，他还问我想要什么。 可是我想要的实在太多，连一向宠爱我的父亲都不耐烦了。 “呜呜……”这次我是真的哭了。 “祝心愿，祝心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谢若愚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去找医生。 不要医生！ 我努力摇了摇头，忍住眼泪断断续续道，“我想要爱……呜呜……可是爸爸不爱我……妈妈也不爱我……因为我有病……” 谢若愚突然在床边跪了下来，“你胡说什么呢？老师和师母都很爱你，我也爱你，我们都爱着你。” “你说谎！他们不许我出门，你也是！你也不许我出门！根本没有人爱我……” 我越想越伤心，谢若愚突然又站了起来。 他该不会真的要去找医生吧。 我倏地止住了哭，“谢若愚，我、我刚刚是胡说的，你不要让医生过来！” “医生不会过来的。”谢若愚说着，背对着我蹲下了。“上来，我陪你出去，说好了，只有十五分钟。” 我高兴起来，忙爬到他的背上。 他背着我在院子里转了五分钟，院子很大，可是我早就已经看腻了。 “谢若愚，我们出去看看吧。”只剩十分钟了，我必须抓紧时间，“今晚的星星可真多啊，月亮也真亮，外面一定很漂亮吧！” 谢若愚在那张黑色大铁门前转了一会儿，时间一分分流走，我眼睁睁的看着门外的世界，快要急哭了。 “谢若愚，呜呜……” 谢若愚背着我向外走去。 门外是一条种满木棉花的马路，即使我极力伸长脖子，仍看不到路的尽头。 月光将路面映成了白色，仿佛走在雪地上一样。 “谢若愚，我想看雪！”我突发奇想道。 “到了冬天就会有雪了。” “你骗人！去年冬天就没有雪！” 谢若愚没有回答，继续走了十多步，突然掉头向医院走去。 “谢若愚！我不要回去！”我急了，开始撒泼，捶打着他的后背不许他回去。 “距离十五分钟只有三分钟了，祝心愿。”谢若愚理智的警告道。 “呜呜哇！”我不管，我没脸没皮的大哭起来，双手胡乱揪着谢若愚的头发，“我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哭着哭着拼命咳嗽起来。 雪白的马路在视线中忽左忽右的摇晃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了谢若愚的喘息，沉重得仿佛刚跑过了五千米。 不，因为他确实在奔跑。 是那么快，路旁的木棉花模糊成了苍翠的影子。我很害怕，默默抓紧了谢若愚的肩膀。 我们好像一眨眼便回到了医院，登登登来到三楼。 消毒液的气味传来前，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谢若愚仍旧守在床边。 “你不睡觉的吗？”看着他的黑眼圈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睡过了。” 我没有怀疑。即使他的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心愿，”在我盯着天花板发呆时，谢若愚突然又出声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很少说话也很少笑，据他自己所言，是因为怕打扰我休息。 但是我几乎每天都在休息，所以他便几乎每天都不说话。 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主动开口说话，就证明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立刻郑重的睁大眼睛，甚至还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咳咳，什么事？” “我们不做alpha了，好不好？” “性别不是天生就决定好了的吗？”我问，“当然如果不做alpha就能让我的病好起来的话，我情愿不做alpha了。” “真的吗，心愿？”谢若愚的眼睛亮了。 “我真的能好起来吗？”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也有了信心，期待满满的问道。 “一定可以的！我出去一趟，你等着我，心愿！！” 谢若愚说着跑了出去。我继续无聊的盯天花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我是被谢若愚叫醒的，他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 我当然想，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谢若愚便抱起我朝铁门外跑去。 “谢若愚，这次我们待二十分钟，不，三十分钟好不好？”他跑得是那么快，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我在风里大声问他。 “好！”他的回答顺着风声传来。 我开心起来，大胆的张开手臂，拥抱着外面的空气。 我们就这样一直跑啊跑啊，直到离开那条白色的马路，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汽车。 我们竟然没有回医院。 “谢若愚，我们要去哪儿？”汽车发动时，我害怕了。 可是，就算回到那里，也不会等到有人来爱我。 我顿时又什么都不怕了。 所以即使没有等到谢若愚的回答，我依然十分平静，靠在谢若愚身上，昏昏欲睡。下车时，谢若愚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第3章 “睡一会儿吧，祝心愿。”他说。 他的话好像有什么魔法，话音一落，我真的感到昏沉起来，眼皮开始疯狂打架。 我伏在他的背上，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醒来时，我躺在一盏橘黄色的灯下。灯光不是很亮，柔和且不刺眼。 可是我依然睁不开眼睛。 “谢若愚？”我闭着眼睛叫他的名字。 “醒了？”门嘎吱一声，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谢若愚？谢若愚在哪儿？”我问。 “他出门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我为什么看不到东西，我是不是快要瞎了？”我闭着眼睛流起泪来。 “是因为麻醉，你不要害怕。你真的很胆小唉，谢哥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谢若愚是你哥哥？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弟弟？”我问。 那人哧哧笑了起来，“你真可爱。谢若愚不是我哥，‘谢哥’是比较尊重的叫法。” “那如果我要尊重的叫你的话，我该怎么称呼呢？” 那人沉思了一会儿，“你叫我耿哥吧，我叫耿直，是个beta。” “耿哥你好，我叫祝心愿，是个alpha。” “心愿小弟弟你好，我知道你，但是现在你已经不是alpha了。”耿直说。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新文《穿进豪门狗血文后我和渣攻he了》求收藏！ 酸甜口儿的狗血文 一场车祸，年轻总裁傅骞穿进了豪门狗血文里，成了被渣攻时听寒包养的柔弱金丝雀方絮星。 傅骞向来最看不起时听寒这种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少爷，奈何有伤在身，即使再看不惯，还是努力扮演好原主讨渣攻的欢心，却在日夜相处中逐渐偏移了正轨。 时家少爷时听寒性格孤傲，拒人之千里之外，他的情人方絮星却是个例外。 众人皆啧啧称奇，却无人知道，方絮星和他的白月光十分相似。 某天，一向温柔包容、无底线宠溺他的方絮星突然变了一个人，开始插手他的生活、监督他的学习，甚至试图教他如何管理公司…… 这样的方絮星再也无法让时听寒联想到温柔的白月光。时听寒终于忍无可忍将性情大变的金丝雀赶了出去。 却没想到离开时家的方絮星如鱼得水，不仅成功白手起家，新成立的公司还将时家打压的步步维艰直到破产。 时听寒不得不远走他乡，以躲避当初得罪过的竞争对手，却发现那个害他家破产的方絮星竟然也跟来了。 狗血与黏糊齐飞的死缠烂打型恋爱，后期有小型追夫火葬场 前期懵懂无爱后期又甜又嗲的落魄少爷攻时听寒x扮猪吃老虎的真香总裁受方絮星（傅骞） －－－－－－－－－－ 预收新文《甜o拒绝招惹alpha[主攻]》求收藏！ 看上去完美无缺的校园男神程迎有一个致命弱点：他怕血，严重时甚至会休克。但是好在从未在人前暴露过。 所有人都认为性格开朗、文体双全的程迎一定会分化成alpha，连程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事与愿违，十六岁那年，程迎分化成了omega。 程迎想起生理课上omega分娩的视频，惨叫一声晕了过去。醒后开始无差别疏远所有alpha。 唯独遗忘了他的小弟，那个瘦弱的跟班，球场上负责捡球、食堂里负责打饭、逃课时负责背锅，总是被他欺负却从无半句怨言的商奕。 商奕冷眼看着程迎把所有alpha放进黑名单，默默用胶带遮住了自己的腺体。 从此，小霸王程迎身边只剩下商奕一个算不上是朋友的朋友。 某天，逃课路上程迎突然发情，迷糊中被不知哪里来的alpha标记了。 清醒后，程迎极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反正标记又不会怀孕。 而且有了标记，再也不会被发情期困扰了。 可没高兴多久，程迎发现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跟班态度突然强硬起来。 早上，程迎赖床不吃早饭。 “起床。” 程迎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抵抗这短短的两个字，只能乖乖起床吃饭。 中午，程迎太困想要逃课。 “不许。” 程迎竟然真的撑完了整个午休。 晚上，程迎熬夜打游戏。 “睡觉。” 眼皮立刻打起架来。 程迎无法忍受，上网咨询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很像是alpha用信息素压制被他标记过的omega。你是omega吧。” 晴天霹雳，程迎拿着手机质问自己的跟班。 商奕没有否认，并揭下了后颈的胶带，“没错，那个标记你的alpha就是我。” 原来，程迎分化的同一天，商奕也分化了，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分化成了顶级alpha。 程迎不可置信的仰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从哪天起，那个原本比他矮的跟班竟然比他还要高了！ 前校园霸王后乖乖女友omega攻程迎x对外冷漠对攻双标的腹黑alpha受商奕 第2章 故事一2 我反射性去摸自己的腺体，“我的腺体呢？” “摘除了。” “摘掉腺体就不是alpha了吗？”我问。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只是……” “只是？” “这涉及到很多医学原理，即使告诉你也不会懂的。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第4章 “有多快？” 耿直又陷入了沉默，“我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等谢哥回来问问他吧。” 我便在那盏灯下，昏昏沉沉的等谢若愚回来。 我从出生起便认识谢若愚了，他是我爸的学生，据说是我爸执教生涯以来最优秀的一个，深受我爸的喜欢。所以当我的父母因为工作无暇顾及我时，便将我交给谢若愚看管。 大概是因为我爸的关系，谢若愚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所有人见了都直摇头。 “这样下去祝老师的孩子会被你宠坏的。” 谢若愚那时还会说话也会笑，腼腆的笑着摇头，“不会的，心愿这么乖，不会宠坏的。” 我忘了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因为没过多久谢若愚便出国了，还没等到他回来，我便生了病，回国后的谢若愚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一病就是十年。 今年我二十岁，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竟然是在医院里渡过的。 我想起从电视里看到的五彩缤纷的医院之外的世界，想到那壮美瑰丽的山河湖泊和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可是我二十岁，我什么都没有。 我又哭了起来。 “小心愿，怎么又哭了？是哪里疼吗？”耿直问我。 我闭着眼睛摇头，“谢若愚还没回来吗？我真的好了吗？会有人爱我吗？” 耿直跳过了前两个问题，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傻心愿，怎么会没有人爱你呢？” “可是我现在连alpha都不是了……” “alpha又有什么好呢？” “谢若愚就是alpha。” “那你爱谢若愚吗？”耿直问我。 “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好！我不爱他！” “你看，谢若愚作为alpha就一点儿都不值得爱。所以做不成alpha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被耿直绕进去了，但尽管不明不白，还是接受了自己可能会得到爱这个事实。 我高兴起来，不顾还昏沉的脑袋，激动的睁开眼睛。“耿哥！我想谈恋爱！”我看着那盏橘灯说道。 “可以啊，你都二十岁了，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吗？”耿直问。 “没有，耿哥谈过吗？” “也没有。” “那你还嘲笑我！”我得意起来，看来得不到爱的可怜人并不只我一个。 “咱俩不一样的。”耿直摇头道。 “为什么？因为你是beta而我是alpha吗？” “不只是因为这样……” 耿直还想解释什么，门却嘎吱一声又开了，我看向那边，看到了风尘仆仆的谢若愚。 “心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谢若愚也看到了我，跑过来问道。 我感到很舒服，无病一身轻，说的应该就是现在的我吧。所以我得意的转了转轻快不少的脑袋，慢悠悠道，“好——极——了——” 谢若愚激动的抓住了我的肩膀，“太好了，心愿！” 我用力点头，“太好了，谢若愚。所以我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不行。”谢若愚还是暴露出了他的丑恶嘴脸，他果然还是不许我出门！ 我生气了。扒拉着他的手臂不许他碰我，“你滚！你骗我！你说过我会好的！” “心愿，再过七天，七天后一定！” “七天过后又七天，我珍贵的二十岁一共有多少个七天可以挥霍！”我故意将眼泪鼻涕蹭在谢若愚衣服上。 耿直嗤嗤笑了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鼻涕却很没出息的流了出来。 谢若愚帮我擦干净鼻涕，“那我们只出去一小会儿，你还在恢复期，不能出门太久。” 我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谢若愚带我去了附近的公园，公园和医院的院子没什么区别，我玩儿得十分没劲。 “谢若愚，我想去那儿。”我指着旁边的小学说道。 我只在电视里见过学校，我知道，我的同龄人都在不同的学校里尽情享受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学校生活。可是我却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孤独的困在那座白色房子里。 “不行，祝心愿。”谢若愚果然拒绝了我。 “可是我想上学，谢若愚。” “上学可是要考试的。”谢若愚警告道。 我的学习是由谢若愚一手负责的，每学期末他也会让我参加考试。试题是他出的，批卷的人也是他。按理说作为谢若愚唯一的学生，我该是受到优待的。但是谢若愚很坏，每次总是把题目出的特别难，然后就用我可怜的分数威胁我，不许我出门，甚至连花园都不许我去。 因此我很讨厌考试。 但是我想去学校。 所以我还是点点头，“我不怕。” “一个星期后，如果你通过了考试，我就带你去学校。” 有希望！我高兴起来，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在原地转起了圈。 一圈未完双脚便离开了地面，是谢若愚将我抱了起来，“走了，回家！” 我因为心情太好，便没有发脾气，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美滋滋的设想着我的学校生活。 路过商店时，我隔着玻璃门看到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 “谢若愚，我想……” 我眼巴巴的看着五颜六色的糖果零食卡通玩具，搂着谢若愚的脖子撒娇。 谢若愚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还是在商店门口停了下来，“只许拿一件。”进门前他说。 第5章 可是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一件实在远远不够。我左手拿着葡萄味儿的橡皮糖，右手抱着柠檬味儿的汽水，眼睛盯着黄瓜味儿的薯片，哪一样都无法割舍。 “谢若愚……”我抿着嘴唇，酝酿眼泪。 背后的小电视里，正在播放无聊的社会新闻。 “历时十年，一日宣告破产，关于祝志飞教授与他的研究……” 我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名字，我转回了身，“谢若愚，我父亲怎么了？” 谢若愚却跑到小电视前将电源拔掉了，“祝老师在国外碰到了一点儿小问题，但是和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说，“他可是我父亲啊！” “总之祝老师现在很好，你只要这些吗？那我就结账了。”谢若愚说着推着我到了收银台前。 当然不是！一听谢若愚的语气还有商议的余地，我立刻把想要的零食和玩具通通放进了篮子里。不大的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我后悔了，我应该推一辆购物车的。 可是谢若愚已经提着篮子到收银台结了账。 我们离开了商店，回到了我醒来的那个地方。 “谢若愚，我们不是要回家吗？”我问。 虽然在医院住了很久很久，我仍然记得回家的路。 “心愿，我们不回那个地方了，好不好？” “可那是我的家啊。”我说。 “心愿，你想有个新家吗？”谢若愚放下东西，抓着我的肩膀严肃问道。 我迷茫的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谢若愚重重叹了声气，“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你先去上学，等开学了，我们再重新研究这件事好吗？” “好。”虽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研究的必要。 谢若愚开始重新辅导我的功课，一个星期后带我来到了考场。 我考了足足两天，信心满满的交上最后一门的卷子，一出考场便看到了人群里的谢若愚。 他也看到了我，挤开密密麻麻的考生来到我身边。谢若愚护着我走近了人群里，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得意的说，一定不是你出的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了。” “如果我真的考得很好的话，为什么不能翘呢？”我反问。 “那让我来试试，你的尾巴在哪里。”谢若愚说着，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 我顿时羞红了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可以打屁股呢！ “谢若愚，我生气了！”我追着他打了起来，谢若愚竟然跑了。 我一直追着他跑回了家，靠在门上气喘吁吁。 原来我可以跑这么久都不会晕。 我更开心了。 谢若愚见我一直没有跟上，从里面出来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累、累死我了……” 话音未落便天旋地转起来。 是谢若愚，竟然将我扛在了肩上。 我尖叫着抓他的头发，“放我下来——” 耿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你们能不能低调一点儿，给我们单身人士也留一些生存空间好吗？” “什么？”我别扭的转过身子问他。 谢若愚又拍了一下我的屁股，“别管他，我们走。” “你倒是让我自己走啊！” 耿直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谢若愚扛着我来到了他的房间。我的房间在对面。 “我要回去，不在你这里！”我被摔到了他的床上，还弹了几下。嗯，他的床没有我的床软。 但是足够大，所以我打了一个滚，一直滚到床的另一边，身体放松的摆成了“大”字。 “你倒是跑跑看。”谢若愚说着，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在我反应不及时把我拖回了他身边。 “啊－－” 我胡乱扑腾起来，不小心一爪子挠在了谢若愚的脸上，距离眼睛很近，留下一道又红又长的血痕。 “谢若愚，你会不会瞎啊？”我着急起来，问道。 谢若愚捂着受伤的眼睛点了点头，“会。” “那该怎么办呀！”我急得眼泪出来了，手足无措。 “你亲亲我，我就好了。”谢若愚拿开了手，指着伤处说道。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谢若愚竟然敢骗我！ 我生气极了，闭着眼眼睛捶打起来，“谢若愚你是个大骗子！” 谢若愚却突然搂住了我，“我没有骗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仅会瞎，我还会死。” 第3章 故事一完 谢若愚搂得实在太紧，我动弹不得，只能靠在他的胸前。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甚至比说话的声音还要大。 “你不要死，谢若愚。”我说。 “那你嫁给我吧，祝心愿。” “那样你就不会死吗？”我问。 “对。” 作为一个刚痊愈没多久的重病人士，我认为没有什么比活着还要更重要了。 “好。”所以我点了一下头，答应了他。 谢若愚抱起了我，在原地转了一圈。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暑假时间，谢若愚带我去瑞士看了雪，还带我去大堡礁潜了水。最后带我来到了阿拉斯加，我们不仅看了极光，还领了一张结婚证。 第6章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谢若愚竟然已经32岁了。 “你大了我足足十二岁唉。”我说。竟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谢若愚紧张的捋了捋头发，“我老了吗？有皱纹了吗？还是白头发？” “不，”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谢若愚好像松了口气，却又突然亢奋起来，“趁我还没老，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啊？”我傻了，“alpha是不可能生孩子的，谢若愚。”我一本正经的向他科普基础生理知识。 “可你已经不是alpha了。” “以前是也不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们试了两个多月，最终实践证明我真的不能生孩子。 9月时，我开学了。谢若愚亲自送我到学校报道，在开学后一个月内又逼着我参加了两场考试，结局就是我直接从大一跳到了大三。 “你现在可以开始考虑读研的事了。”谢若愚说，“考虑一下我吧，祝同学？” “嗯？”我疑惑不解，“考虑你什么？” 谢若愚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他的简历，：a大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基因工程方向副教授、研究生导师、博士生导师。 我看晕了，“我要跟着你做基因工程吗？”我忙摇头，“我不要，我更喜欢细胞学，我要选别的老师。” 谢若愚便遗憾的叹了声气，“你不喜欢的话，就没办法了，可是细胞学很辛苦的……” 我才不会被谢若愚轻易蒙骗，积极跟着学姐学长跑实验室。一学期下来，我越发肯定，我真的很喜欢细胞学。 寒假时，谢若愚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替我分析学校、专业和导师，最后发现竟然是他的死对头耿直最适合我。也是那时我才知道，耿直居然要大谢若愚很多很多。 看来耿直是真的很尊敬谢若愚了，才会以忽视如此之大的年龄差喊谢若愚一声“哥”。 “耿直和你关系那么差吗？”我问。“那为什么还要和我们住在一起？” 谢若愚捏住我的左脸，将我的整张脸都挤变了形，“当然是因为你，我的小祖宗。” 我不满的撅起了嘴，“你胡说！” “是是是！”谢若愚又来这套了。我气得直抓他的头发，抓了一会儿自觉无聊，靠在他胸前道，“我想爸爸妈妈了。” 谢若愚的身体一僵，“很想吗？” “只有一点点。”我说。 过年时谢若愚带我回了家，家里只有母亲在，可是我依然很激动。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母亲却只是冷漠的看着我。 “妈妈，爸爸呢？”我问。 母亲看了谢若愚一眼，“他出差了。” “爸爸出差已经很久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又看了谢若愚一眼，“几年吧。” 我也开始看谢若愚，“谢若愚，妈妈为什么总是看你？” 谢若愚笑了一下，“她在看我这个女婿到底合不合格。” “妈妈，谢若愚合格了吗？”我问。 母亲飞速点了一下头，“合格。” 我便笑吟吟的重新看向谢若愚，“你合格了，那我呢？” “如果你能为我生一个孩子……”谢若愚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声音不大不小。 我顿时涨红了脸，心虚的看向母亲，“都说不可能了啦！” 却发现母亲的脸不知为何竟变得惨白。 “妈妈，你怎么了？”我问。 “不，没什么！午饭快好了，我去厨房看看！”母亲说着便逃似的跑到厨房去了。 “你以后不要乱说话了，把我妈都吓到了！”我从谢若愚的怀里挣脱出来，气呼呼道。 “好，但是……”谢若愚说着，吻上了我的耳垂，“该做的努力还是得有的……” “但是现在是白天！”我吓了一跳，想要也逃到厨房去。 却被人揽着腰抱了回来，“努力不分白天黑夜……” 我们自然而然错过了午饭，我嗓子哑的说不出话，给谢若愚使眼色要他向母亲道歉。 谢若愚吊儿郎当的笑着，“对不起，师娘。”哪里有半分大学教授的样子。 “咳咳！”我故意咳了两声，想让他正经一点儿。 他却夸张的叫了起来，“心愿，你是不是病了，走，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喂！我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却不由分说的抱起了我，将我扔在后排，开车直接回到了家。 我气的整整一天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晚上，谢若愚真的没辙了，跪在卧室门口使苦肉计，任由耿直如何冷嘲热讽，就是不肯离开。 我妥协了，穿着拖鞋打开门踢了他一脚。他顺势抓住了我的脚踝，帮我脱掉了拖鞋，抬着我的脚在脚背上吻了一下，“对不起，心愿，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拖鞋还我。”我单腿靠在门框上，不满道。 “踩什么拖鞋，踩我。”他却托着我的脚，满脸幸福。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 收回脚跑回了门内，谢若愚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老婆，我真的知错了，不如我们……” 说着就推搡着我往床上去。 “喂！你！” 在谢若愚的不懈努力下，大四结束时我真的怀孕了。 晴天霹雳无法接受。 第7章 “我要上学，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边哭边打他，他不躲也不还手，“心愿，这可能是你唯一的孩子了，你真的确定吗？” 我不确定。半晌，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只能先休学，还好耿直虽然和谢若愚不对付，却愿意通融我。 一年后孩子出生了，我重新回到学校，谢若愚在家带孩子。 耿直说都是谢若愚自找的，没了谢若愚这个对手，今年学院的经费全是他一个人的了。 我一点儿都不替谢若愚感到可惜，帮着耿直全面挤压谢若愚在学院的生存空间。 两年后，父亲终于结束了出差，我自然要第一时间去看他，还带上了孩子。 但是他和母亲都不太高兴，对孩子也并不亲近。我有些挫败，便不再主动来看他们了。 谢若愚巴不得我不看他们，带着我和孩子去了很多地方。 某天，在某座山上看日出时，我突然发现谢若愚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 我替他拔下了一根，“谢若愚，你开始老了。” 他拿过那根白发，“还好，芙芙已经开始长大了。” 芙芙是我们的女儿，祝芙。名字是谢若愚取的，我认为这个名字实在有失谢若愚大学教授的身份，既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又不够响亮。 谢若愚却很满意，“祝你幸福平安，怎么没有底蕴了？” “按你的说法还应该有祝幸祝平祝安……孤零零一个祝福算怎么一回事呀？”我故意呛他，冷笑道。 “没想到心愿这么喜欢孩子，那我们可得继续努力了……” “喂这可是在外面！”我没想到这样都能坑到自己，后来就再也没提过名字的事了。 有了芙芙的陪伴，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变得飞快。我的世界里不再只有谢若愚，除了芙芙还有导师、同学以及做不完的实验、算不完的数据。 繁忙的生活里，我和父母走得越来越远。 芙芙三岁那年，我毕业了，申请了国外的博士生，打算争取留校的机会。 登上飞机的那天，所有同办公室的师兄姐弟妹们都来送我了，可是却没看到父母的身影。我并没有多失落，重重拥抱了耿直一下，“老耿，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有老谢在，你想丢人都难。”耿直用下巴指了指我背后的谢若愚，他正抱着芙芙看着我们。 他为了陪我读博，申请了国外的研究项目。 “等你毕业，我老耿就是一打二了。看在我带了你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你到时候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我泪如雨下，哭着点点头，“我记住了，老耿。” 老耿帮我擦掉眼泪，“走吧，小心愿！” 五年后，我们回国了，老耿带了当年的师兄姐弟妹们来接我。他们有的已经毕业了，有的仍然跟着老耿当牛做马。 谢若愚问他，没有对手的这几年开心吗？ 老耿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小心愿我直接老了十岁。” 谢若愚让他快点去死，老耿笑着去摸芙芙的头，被芙芙躲开了。 “我受伤了，芙芙竟然不认识我了。”老耿捂着心口伤心道。 “干得漂亮，芙芙。”谢若愚故意气他，得意的摸上了小姑娘的头顶，却被芙芙捂着脑袋躲开了。 “爸爸讨厌，这是妈妈给我扎的头发，你不许碰！” “啧，”老耿大仇得报，痛快的发出了无情嘲笑，“这孩子比她爹还要护食。老谢你很快就要打不过小朋友了，以后可得注意点儿！” 师兄姐们大笑起来，谢若愚也不恼，反而自豪的挺了挺胸，“我教出来的。” 老耿朝他翻了个白眼，大笑着来牵我的手，“小心愿啊，我们走，不理这对小心眼儿的父女了。” end 第4章 故事一番外谢若愚视角1 年少成名，12岁的我打着年龄最小的神童名号成功入学全国最好的学校a大。但是我知道，现在的赞美声有多响亮，陨落时的辱骂就会有多难听。 那些所有看着我春风得意的眼睛也都在暗暗期盼着，期盼我如何同曾经无数陨落的神童一般，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同样坠落。 我冷眼看着a大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师生，所有人都很优秀，所有人也都很繁忙。积极向上的氛围里没有人在意那个初来乍到的孩子。 他们只想看天才是如何逐渐变得平庸的。 但是命运到底还是厚爱我的，开学后不久一节普通的选修课上，我看到了或许可能会不一样的未来。 那是一节无聊的生化基础课，哪怕是对生物感兴趣的我，都听得昏昏欲睡，更遑论凑数的其他同学了。死气沉沉的氛围里，授课老师祝志飞教授也跟着精神不济，念ppt的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他放在讲桌上的手机拼命震动起来。 祝老师看了看我们，发觉无人在意后，拿着手机走出教室。 我见老师走了，便也想偷偷跑路，轻手轻脚从后排出了教室。在走廊里我听到了祝老师激动的声音，“真的吗！为什么提前了这么久……我真的走不开，课上到一半儿呢！要不然我找个学生先过去吧……太谢谢你了，刘医生……” 我停住了脚步，在祝老师挂断电话后慢慢走了过去，“老师，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第8章 “是你？”祝老师听到声音转回了身，看到是我，神情有一些失望。 “老师，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我明明看到了，却当做没看见一样，礼貌的又问了一遍。 “我夫人，也就是你师娘，”祝老师最终还是妥协了，吞吐道，“她提前生了，有些东西需要送到医院去，你愿意帮我吗？” “当然，老师，我在家时经常帮家里做事情。”我终于知道祝老师为何会失望了。我太小了，他并不放心将事情交给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但是12岁的我急需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仅是学习能力，自理能力、独自生活的能力等等，只要能证明自己的，我都乐意试一试。 祝老师便给了我一个地址，叫我到那里取一个包裹，交给a大附属医院临床医学的刘梦洋医生。 我照办了，并成功在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了任务。 然后，我在a大附属医院的病房里，看到了出生不到一个小时的祝心愿。 祝心愿那时还没有名字，躺在专门安置早产儿的保温箱里，薄薄的眼皮紧紧闭着，是那么安静，和病房里其他哭个不停的小婴儿一点儿都不一样。 常识告诉我，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不该这么安静的。我问师娘，小宝宝他怎么了。 师娘说，他出生的太早，没有力气，其实刚刚已经哭过了。 我不信，守在保温箱旁边，一定要看到他再哭一次。不知看了多久，他终于哭了。 哭声很轻，也很细，像出生没多久的小猫。 事实上，他确实刚出生没多久。 我放心下来，告别师娘回到学校。 我在偌大的办公楼里左拐右绕，终于找到了祝老师的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祝老师和系主任吵起来了。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吵架的缘由，祝老师想请假，但是系主任不答应。 “老师，您难道没有陪产假吗？”我闯了进去故作天真的问道。 祝老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系主任被噎了一下，又很快展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那是很久以前的规定了，现在的规定是只有omega 生产时，伴侣才有陪产假。我记得祝老师的夫人是beta吧。” 祝老师惨白着脸点了一下头，“是。” “好好做你的项目吧，你已经连续三年垫底了！祝教授！”系主任的气势突然高涨起来，仰着满是胡茬的下巴骂道。 我忙去看祝老师，看到他低着头，像一只备受欺凌的鹌鹑。 系主任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祝老师关好门，问了我一些师娘的事。我将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他，包括那个哭声像猫儿一样的小婴儿。 “谢同学，晚上还要麻烦你跑一趟。”祝老师欣慰的听着，又忧愁的请求道。 “没问题！”一想到那个猫儿一样的孩子，我立时兴奋起来，连连答应道。 祝老师让我送了更多东西，吃的用的，满满当当塞满了出租车的后备箱。师娘很感激，拉着我的手说，等出院后一定要请我吃饭。 我当然不会接受。 “到师娘家里来，还可以陪陪你弟弟。你很喜欢弟弟，不是吗？”每次来医院，我总要在弟弟床前看很久很久，无论他是醒着还是睡了。师娘看出了这点，慈爱的劝道。 我确实无法抵挡和弟弟在一起的诱惑，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个月后，师娘出院了。我和几个师兄师姐帮师娘搬东搬西，师娘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那孩子还是没有名字，祝老师忙得脚不沾地，别说去医院，连出实验室的机会都没有。 放下行李后，趁师兄姐们同师娘聊得热火朝天，我自己偷偷摸摸跑回了学校。 我在实验室找到灰头土脸的祝老师，他大概又碰到了什么意外，但是我懂得实在太少，问了也没有意义。所以我什么都没问，只是将师娘出院的情况告知了他。 祝老师根本没有时间理会我，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我知道了，谢同学，谢谢你。” “对了，祝老师，师娘一直都没给小宝宝取名字。”我终于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 祝老师用笔点着纸张，半晌，说道，“还是让你师娘取吧，我最近没有时间。” “老师，您觉得‘心愿’这个名字怎么样？” 祝愿，祝心愿。 从看到小宝宝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好这个名字了。他带着谁的心愿来到这世上，又将成为谁的心愿呢？ 祝老师的笔停下了，我屏住了呼吸。 在我忐忑的目光里，祝老师点了一下头，“这个名字好，简约而不简单。是你师娘的主意吗？” 不，师娘什么都不知道。我却撒了谎，轻轻点了一下头。然而祝老师已经重新拿起了笔，根本没有看到我的动作。 “那就这个名字吧，谢同学，记得帮我关好门。” 祝老师开始赶客了，我只能离开实验室。 第5章 故事一番外谢若愚视角2 我忙打车回到师娘家，进门时师姐告诉我，小宝宝已经睡着了.师兄姐们在餐厅打牌，师娘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我径直来到厨房，“师娘，我回来了，我刚刚去学校了。” 师娘拿着锅铲回头看了一眼，“小谢啊，刚刚还找你呢，快去客厅吃水果。” 第9章 “我不吃水果，我来帮师娘吧。” 我帮师娘择好菜，又洗了海鲜，实在没有能帮上忙的，才退到门口道，“师娘，我在学校碰到祝老师了。” “志飞啊，他说什么了吗？晚上回来吃饭吗？” “祝老师很忙，晚上可能回不来。他问我您给小宝宝取了名字没有。” “没呢，他有好的名字吗？” “祝老师说叫‘祝心愿’好不好。”我有意更改了一下话术，转述道。 “我就说，他怎么突然问起名字了，原来是已经有了主意啊。祝心愿，当然好啊，我很喜欢！”师娘挥舞着锅铲开心道。 “祝老师也很喜欢。” “好了！”师娘将炒好的菜盛到盘子里，“小谢，快，来搭把手。” 我忙接过盘子。 “这盘你先端出去，和你师兄师姐们先吃着，剩下的很快就好。” 我端着辣气冲天的辣子鸡来到餐厅，师姐看到了我，忙把占了大半桌子的果盘端到一旁，师兄替我和师娘搬来椅子。 我将色香味俱全的辣子鸡在餐桌正中放好。 “真不愧是师娘的手艺，隔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一个师兄拿起筷子迫不及待道。 其他师兄姐们齐齐点头。 “等师娘过来一起吧。”一个师姐提议道。 “别等我，还差几个凉菜，很快就好了！”师娘端了一盆炖牛排骨过来了，“闪一下闪一下，当心烫！” 我们忙为师娘让出位置，热气腾腾的牛排骨放到了辣子鸡旁边。 “好香！”拿筷子的师兄用力吸了吸鼻子。 “香还不快点儿吃！”师娘敲了一下师兄的脑袋笑道，“小谢，走，和我去拿碗。” “师娘，我也一起吧。”师姐说着也要跟过来。 “白静你回去坐好，厨房太小，别过来了！”师娘却把她赶了回去。 我帮师娘拿了碗，师娘端了一盘清蒸鱼，鱼很大很肥，上面撒了葱花和姜丝，散发着特殊的独属于海味的香气。柜上还有一道蒜呛青菜，两道凉拌菜，我问师娘要一起端过去吗？ “你能拿了吗？”师娘问。 “我可以再拿一个盘子。”我端走了呛青菜，和师娘一同回到餐厅。师娘放下鱼，又脚步不停的回去端那两道凉菜。 “师娘，别忙了。您也才刚出院。”师姐站起来道。 “这就好了，最后两道菜了。”师娘说着，从厨房匆匆跑来，将两道凉菜放在桌上。 那顿饭我们吃的很开心，饭后我想去看小宝宝，师娘很痛快的答应了。这一个月来我经常去医院看小宝宝，师娘总是忍不住感慨，说我到底不过也是个孩子。 不，有小宝宝在，我就是大人了。 后来直到我被保研，成功升级为祝老师的研究生，祝老师仍然没有多少时间看孩子。 所以当我和祝老师一起出现在四岁的小心愿面前时，他竟然躲到了我的身后。肉嘟嘟的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祝老师。那个在他看来是个陌生怪叔叔的男人。 我将心愿从身后抱了出来，“心愿，乖，快叫爸爸。” 祝心愿忽地趴到了我的肩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不认识我……”祝老师尴尬的张着手，很显然，他想抱抱心愿，可是心愿却那么怕他。 我轻轻的拍打着心愿的后背，“乖，不哭了，那是爸爸，不是坏人……”心愿哭的实在伤心，我的心肝儿都颤了起来，可是我不能让他不认自己的父亲。 在祝老师期待的目光里，我将心愿放到了他的怀里。 心愿哭的都要背过气了，“祝老师，还是我来抱心愿吧。”我央求道。 祝老师却摇了摇头，坚决要自己抱心愿，“我难得今天有空。心愿啊，今天是你刘叔叔的生日，走，我们给你刘叔叔过生日去！小谢，你就不要去了，回实验室把我昨天给你的数据整理出来。” “是，祝老师！” 尽管我舍不得心愿，但我毕竟是祝老师的研究生，学习才是我的头等大事。 “心愿……”心愿可能是累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侧脸贴在爸爸肩上，脸上鼻涕眼泪哭成了一团，分不清彼此。我拿出手帕帮他擦干净脸，“哥哥要去工作了，心愿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哦！” 心愿没有说话，将头转向一旁，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对不起，心愿，我只能无声的道歉，一遍又一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祝家。 研二时，在祝老师的牵头下，我决定到国外读博，快的话两三年，慢的话五六年。我有信心以最快的时间完成任务，尽快回国。祝老师却建议我，把握住在国外的时机，“在那里机会要比在国内多，你不仅要拿下奖学金，毕竟奖学金只是锦上添花，多跟几个项目刷足履历，这才是头等大事。毕竟咱们学院现在越来越难进了，前几年刚来的细胞学教授，耿直，你有印象吗？” 这个名字我确实有点儿印象，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我点了点头。 “他呆不了多久了。你等着看吧。小谢，你可不要走上他的老路。” 我和耿教授并无交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的老路是什么。但是祝老师的话我却上心了，在国外那几年，我一心扑在了项目上，带我的老师可能被我的刻苦感动了，第一个项目结束后，又带我去了新项目。 第10章 所以我回国的时间便一再推后。 转眼，六年过去了，老师说如果我是为了刷简历，现在大可以回去了。但是显然他并不想让我走。 可我的心还在国内，我已经六年没见过心愿了。期间我给祝老师和师娘发过无数邮件，打过无数电话，每次问起心愿，他们总是敷衍的说，他很好，会识字了，上小学了…… 可是却连照片都没给我发过一张。 直到回国我才知道，老师和师娘骗了我，心愿过得并不好。 第6章 故事一番外谢若愚视角3 他病了。祝老师说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基因病，可能会伴随心愿的一生。 我无法接受，我和祝老师都是基因方面的专家。这并不是我自夸，而是我们的头衔就是这样。有我们在，心愿不该经历这些。 可是祝老师却十分惨淡的摇了摇头，“他的主治医生是我的朋友，刘梦洋医生，你认识吧？” 我当然认识，心愿出生那天就是他来医院接我的。 “他说他有办法，我已经将心愿交给他了。” 我陷入了沉默，不是我不信任刘医生，而是我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祝老师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 “我们不能毁了你的前程，你很优秀，如果因为心愿荒废了学业，我和你师娘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为祝老师和师娘的良苦用心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我仍然没有见到心愿，我求了祝老师半天，他终于答应带我去看心愿一眼。 我们七拐八拐竟然出了市中心。 “老师，这是哪儿？”看上去像是一处新建的研究所，偏僻，安静。 阴森。 祝老师亲自开车，眼睛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是刘医生的医院。” “他从附属医院离职了？” “对，已经好几年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因为我发觉祝老师兴致并不高。 一路无话，我们沉默的到达医院。在二楼的病房里，我看到了十岁的心愿。 他很瘦，瘦瘦小小，看上去完全不像十岁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心愿！”我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忍住眼眶的酸涩，快步走到病床前。心愿却缩进了被子里，眼睛看向门边的祝老师。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愿他不认识我了。 “心愿，我是小谢哥哥啊，谢若愚，你的小谢哥哥。” 心愿茫然的摇了摇头，朝祝老师喊到，“爸爸，我疼……” “心愿，你怎么了，你哪里疼？”我想去掀心愿的被子，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心愿却紧紧抓着被角，不许我碰到他。 祝老师快步走了过来，“小谢，你快去叫刘医生，他在一楼的办公室。心愿，来，我看看。” 我只能去一楼找刘医生，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祝老师将心愿从被子里抱了出来，似乎在解他的上衣扣子。 刘医生和我回到楼上时，心愿已经睡着了。刘医生替他做了检查，说不要紧，让祝老师不要担心。 “他为什么会疼？哪里疼？”我问。 “腺体。”刘医生说，“他的腺体有问题，我们已经尽力了。只能不断观察，如果后续发育正常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如果不正常呢？” “只能……”刘医生犹豫了一下，看向祝老师。 祝老师点了一下头。 “只能吃药了。”刘医生继续道。 我紧紧皱着眉毛，始终不相信那个可爱柔软的心愿竟然要经历如此痛苦的一切。 “祝老师，我想留下。”祝老师似乎想要离开了，我不想走，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心愿。 祝老师点点头，和刘医生一起离开了。我守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心愿，用目光描摹他的五官。 他长开了一些，鼻子更高更挺了，却依旧是小孩子的模样，两颊肉嘟嘟的，下巴却尖的没有一丝肉。 我心疼的抚摸了上去，摸了没几下，心愿睁开了眼。 他吓了一跳，在他叫出声前，我鬼使神差的捂住了他的嘴，仿佛刚刚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心愿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我心里一颤，慌张的松开手，他立刻大声尖叫起来。 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向刘医生解释时，叫声却戛然而止，接着，心愿便猛烈咳嗽起来。 我将人扶了起来，帮他拍打着后背。心愿咳了一会儿，喘息渐渐平复，满是泪水的大眼睛恨恨瞪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痛，又立刻柔软下来，揉着心愿毛茸茸的发顶，好声好气的道歉，“对不起，心愿。我真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小谢哥哥啊，你想起来了吗？” 心愿沉思了会儿，半晌，在我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我无奈叹了口气，“没关系，想不起来也不要紧，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谢若愚，是祝老师的学生。当然，今年已经毕业了。” 听说我是祝老师的学生，心愿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你不是这里的人？你能带我出去吗？” 我一愣，“你不可以出去吗？” “爸爸和刘医生不许我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病太严重了。可是我很久都没有出门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嘛，小谢哥哥！” 第11章 我无法抵挡心愿的“小谢哥哥”，背起他偷溜出病房，我们先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心愿却不满足只在院子里。 “我要去那里！”心愿指着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外大声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心愿的催促下背着他来到院外。 心愿高兴极了，想要下地看看。可是他没穿鞋子。我只能将他放在一块儿平整光滑的大石头上。 心愿高兴极了，他试着想要跳起来，脚下却一滑，险些摔了下去。 “心愿！”还好我及时接住了人。心愿稳稳落在我的怀里，他实在是太瘦了，抱起来轻飘飘的。 这让我越发担忧，“我们回去吧……”我劝道。 “不要！”心愿却发起了脾气，小嘴撅的比天高。 我看着却实在觉得可爱，正想逗他几句，心愿却突然张大了嘴，呼吸也急促起来。 “心愿，心愿！你怎么了！”我帮他顺气，可是却没有任何用处。只是短短的一瞬，我便出了一身冷汗。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人朝医院跑去。边跑边喊刘医生。 医护人员们及时赶来，心愿被送进了急诊室，我等在门外，心脏还在急速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冷汗干了，心愿终于被送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心愿还在昏迷，我追在刘医生身后问道。 刘医生不满的看向我，“以后不许胡来了。” 我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我厚着脸皮跟去了病房，无论护士如何嫌弃，就是不肯离开。 不知不觉天黑了，九点多时，心愿终于醒了。看到我不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反而有些惊喜。 “又想出去了？”我问。 心愿乖巧的点点头。 “不可以！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厉声拒绝了他。 心愿的眼里泛起泪花，我根本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只能改变语气，耐心的安慰道，“等你的身体好一些，我们就……” “骗子！”心愿哭了出来。 我被愧疚与心虚折磨着。我刚刚确实骗了心愿，因为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更遑论再一次带他出门了。 我只能抱起他，带着人来到窗前，给他讲星座的故事。心愿果然还是小孩子，没一会儿便入了迷，渐渐就忘了出门的事了。 后来，我去学校报了道，工作忙了起来，应酬也越来越多。可我还是挤出时间，每周至少拿出三天的时间陪伴心愿。 心愿很欢迎我的到来，因为我不仅会偷偷带他出门，还会给他讲故事。真实的，虚构的。凡是我能想到的，全都会讲给心愿听。 心愿是个很好的听众，无论什么故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心愿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心疼之余，我开始疑惑。心愿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我问过祝老师，也问过刘医生。可是他们说的都十分含糊，语焉不详吞吞吐吐－－仿佛在隐瞒什么。 一旦产生这个念头，我的怀疑便越发加深刻。 转眼，回国已经一年多了，工作渐渐步上正轨，和学院的同事们也有了更多交流。某天，散会后，几个年轻讲师凑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什么，气氛很欢快。“在说什么，那么高兴？”路过他们时我随口问道。 一个女同事抬起了头，问我知不知道一个专门讨论学术问题的匿名网站。 “据说信息和ip都是加密过的，分享的内容绝对真实可信。”那个同事神秘兮兮道。 “匿名论坛还会有真实内容吗？”我不相信，也没把这个论坛放在心上。 可是有一天，我失眠了。因为白天我又偷偷带心愿出门了一次，结果心愿发病了。这次病发的实在凶猛，我后怕的厉害，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躺在床上仍毫无睡意。 我突然想到那个匿名论坛，如果我在这个网站上询问心愿的病情，会得到答案吗？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我还是登上了那个网站，却一眼看到了首页的帖子：a大附属医院医师刘梦洋丧心病狂毫无人性！愧对医生身份，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看到熟悉的名字，我的心一沉，忙点进帖子，却发现通篇只有对刘医生的指责和谩骂，并没有来龙去脉。 评论也大多都是嘲讽，有推测是病人家属医闹的，也有猜测是同行蓄意诋毁的。因为刘梦洋医生的口碑一直都很好，要不然祝老师也不会如此放心的将心愿交给他。 同为病人家属，我十分理解帖主焦急的心情，所以我没有揣测帖主的动机，只是安慰道，“既然选择了刘医生，就要相信他。对了，刘医生已经离开a大附医了，帖主知道吗？” 留完言我便关闭了网站，第二天是上班的日子，一整天都在连轴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晚上下班后，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那个帖子，便登录了网站想看看帖主有没有回复。 却收到了一条私信。私信人不是帖主，是一个id陌生的网友，极有礼貌的问我是否接受过刘医生的治疗，还是有家属曾经或者正在刘医生那里接受治疗，他有事情想要面谈。 我以为对方是求医的病人家属，便回复说有家属正在接受治疗，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第12章 对方似乎守在电脑跟前，立刻回复了一个地址，“您方便今晚到这里面谈吗？” 我发现那个地方就在a大附近。 “当然，五分钟就到。” 五分钟后，我来到那家咖啡馆，并在门口碰到了四处张望的耿直。 “耿教授，您在等人？”我问。 “对。”耿直说着，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 我便不再打扰他，自己进到咖啡馆里面。 “我已经到了，在吧台。”我回复那个网友。 “我也到了，在门口。” 我便收起手机等那位网友进来，然后我又看见了耿直。 “耿教授，好巧啊。”我朝他打招呼。 耿直径直走了过来，“吧台只有你自己？”他问。 “对。” 我看到耿直的表情凝重起来。 很快，我便意识到不对劲，“耿教授，你该不会？” “就是我。你有家人在刘梦洋那里接受治疗？”耿开门见山问道。 “对。” “他得了什么病，多久了，治疗效果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刘医生只说是基因病，治疗起来十分困难，已经治了一年多了。” “你的那个家人，该不会叫祝心愿吧。”耿直突然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 “唉！”耿直重重拍了一下脑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唉！” “耿教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突然感到不妙。 耿直悲戚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我的心冷了下来，后背汗毛倒竖。 “我们去别的地方谈吧。”耿直说。 “好。” 第7章 故事一番外谢若愚视角4 耿直带我来到一处十分隐蔽的出租屋。 “你没有住学院的宿舍？”我问他。 “那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耿直关好门，给我倒了一杯清茶。 可以看出，耿教授的经费确实不太充裕，偌大的出租屋空闲的厉害，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和装饰，甚至连杯里的茶味儿都要淡上三分。 “首先恭喜你，我院最年轻的讲师谢若愚同志，明年是不是就能评副教授了？” “过奖过奖，运气好而已。”我谦虚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比方说这个。”耿直说着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旧刊物扔了过来。 我看着封面有些眼熟，“您怎么会有这个？”我拿起来翻了翻，果然翻到了我发表的那篇文章，是三年前在国外读博时发表的。 “我不只有这个，还有这个。”耿直说着又扔来一本刊物，是一本国内的期刊。我翻了翻，没看出什么。 “第89页。”耿直提醒。 我翻到89页，看到了祝老师的名字，但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祝老师的课题，竟然和我撞题了。 我心里一惊，忙去看发表时间。 “别看了，你比他早了一个月。”耿直道，“也是因为这个，祝志飞错过了首发，评分掉了五分。” “然后呢？” “然后？”耿直冷笑，“你不如直接去问问你的好老师？” “我不懂。”我摇头，“五分而已，他的履历在那里，院里还能因为这个把他怎么样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为这个实验准备了整整三年，哦不，你还真不知道，你出国了。” “然后呢？这又怎样？”反正又不是只有这一个课题，而且只是撞题而已，我和他的思路完全不一样。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用了三年时间，而我只是一年就出了相同的结果。 但不管怎样，结果都是好的不是吗？ “不，你知道的，在这之前祝志飞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任何成果了，结果好不容易自以为有了不小的突破，却被亲手带的学生抢先了一步。而且所有看过这两篇论文的，都认为学生的更加精妙。如果你是祝志飞，你会怎么想？” 这个假设根本无法成立，因为另一个当事人就是我本人。所以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耿直又冷笑起来，“也是，你这种天才是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烦恼的。祝志飞不一样，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信息素反作用基因这件荒唐事，我怀疑是刘梦洋告诉他的，竟然突发奇想开始打信息素的主意。” “胡闹！”但凡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信息素只是基因表达的性状而已，就像我们的毛发瞳色和外貌。怎么从来都没有人相信染发也能反作用基因呢？换成信息素为什么反而有大把大把的人相信了？ “等等！”我的脸色突然变了，“信息素，基因……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祝志飞可能已经开始动手了。” “怎么可能！” “你不要不信！这件事是白静告诉我的。” “白静师姐？” “对，她比你早毕业两年，毕业后去了附属医院的检验科 。有一天她突然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份资料的复印件。那些复印件并不完整，但是也能看出是某个项目的立项申请书。我问她给我这个做什么。她突然就哭了，要我一定要阻止祝老师。我有些莫名其妙，正要问个明白，她的电话却突然响了。她好像很怕那个电话，不由分说拔腿就跑。第二天我去医院找她，结果扑了个空。又过了几个月，我听说她疯了。对了，她那时的男朋友就是刘梦洋。” 第13章 “什么？他们年龄差很大吧。”印象中白静师姐是个很温柔很安静的beta女性，我实在无法相信她会找一个年纪和祝老师差不多的男朋友。 “是啊，而且刘梦洋离过婚，他前妻还算咱们的同事，在物理学院。” 我摇了摇头，“她想告诉你的就是那件事？” “我当初并不知道。”耿直重重叹了口气，“直到祝老师的儿子突然生病住院，我才慢慢起了疑心。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竟然通过了伦理审查，顺利申请下了项目。我一直在想办法搜集证据，但是不知为何，也许是白静找过我这件事被刘梦洋知道了，祝志飞对我十分防备，他的夫人也对我十分警觉。我不明白，祝志飞也就罢了，他的夫人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啊，师娘为什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会不会是因为心愿确实生了病，老师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治疗。”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推测。 “我一直在寻找那孩子生病的证据，但是我与那两人都没有多少交集，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我竟然一无所获。” “所以你才在匿名论坛里发了那个帖子？” “对。” 我有些庆幸我看到了那个帖子，“让我来！我每周都要去看心愿，祝老师对我就像自己孩子一样，我想他一定不会隐瞒我的！”我激动道。 “你认真的？我劝你最好不要对他抱有太多幻想，毕竟他连唯一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祝老师一定是有苦衷的！” 虽然我这般坚信着，却依然采取了耿直的意见。 隔天又是看望心愿的日子，我陪他玩儿了一会儿后，开始询问他生病的事。心愿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病了，需要老老实实呆在医院治疗。 “心愿是怎么知道自己病了的呢？” “爸爸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心愿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糯生生的回答。 “老师为什么会突然带心愿去医院？一定是心愿哪里不舒服才会去医院的。”我循循善诱道。 心愿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入学体检后，爸爸拿到了我的体检单。说我病了，需要做更多检查。” 入学体检？ 我突然想起，尚未分化的孩子在入学前会进行性别测定的检查，以避免在学校里突然分化。祝老师是不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了心愿的性别？ “心愿看到自己的体检单了吗？” 心愿继续摇头，“没有。” 看来心愿被隐瞒的十分彻底，我放弃从心愿这边下手。因为我怕问的太多，反而叫心愿多想。 我以研究遇到瓶颈为由，频繁请教祝老师问题，事无巨细。 祝老师并没有多少耐心应付我，他看上去真的很忙，口风也守的很严。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我竟然和当初的耿直一样，一无所获毫无进展。 我决定破釜沉舟，暂停了手上的项目。这件事在院里引起了极大波动，上到主任下到研究员，几乎所有人都来问过我一遍，为什么要暂停项目。 “我遇到了瓶颈。”我说。 “可你们之前上报的进度明明很正常，怎么突然就遇到了瓶颈，是家里出事了吗？”主任还是当年那个对祝老师颐指气使的主任，但是看在我厚厚的履历的份上，对我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你知道的，主任，我的家人都在老家，他们好得很。是我自己的问题，可能是我这辈子过得太顺风顺水，所以现在遭报应了。”我苦笑。 主任见实在没有商议的余地，摇着头离开了。 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我晃了晃鼠标，还没来得及点开论坛，门又被敲响了。 “哪位？” “小谢，是我。” 是祝志飞。 “祝老师，请进！”我站起来迎接这位恩师。 “小谢，听说你的项目暂停了？”祝志飞一进门便问道。 我点了点头，“我顶不住了老师，自己带项目和跟着老师做完全是两个概念，我觉得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连副教授都还没评上，院里怎么就敢把项目交给我了？” “你还是太紧张了小谢，交给你是因为这个项目和你在国外做过的项目有相似之处，院里也是看好你才交给你的。”祝志飞耐心道。 “可是我搞砸了，祝老师。” “不要这样想，你只是暂时钻了牛角尖。休息一段时间吧，暂停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坏事。” 我知道祝志飞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我，谁都知道项目暂停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且不论燃烧的经费，单是在学术界的舆论就够院里吃上一壶。 可是我为了祝心愿的病，已经不择手段了。 “祝老师，你能帮帮我吗？我不能休息，一旦开始休息，我只会越来越没有自信。老师你帮帮我吧！”我哀求道，“您有什么项目可以塞我进去吗？我只要跟着学习，找找感觉就好，绝对不会给老师拖后腿。老师，救救我吧！”说着，我跪到了地上。 祝志飞的神情有一丝犹豫，“事实上，我这边也碰到了一些问题，你的请求我实在……” “老师！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还记得吗？六年前我和师兄姐们齐心协力，那时我们师徒在一起，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小谢，我现在老了，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老师了。” 第14章 “可是我相信您！”我重重磕了一头，祝志飞忙来扶我。 “也罢，既然你愿意，明天来办公室找我吧。” 祝志飞虽然答应让我加入，但是他实在是太谨慎了，起初的几年里我只能接触到一些皮毛，更多的是实验室无穷无尽的琐事。 主任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放着自己的项目吃灰，却来帮祝志飞跑腿。 耿直也很担心，他担心继续拖下去，那个可怜的孩子会撑不住。 我只能趁看望祝心愿时，从护士那里打听一些蛛丝马迹。 结合我手上能拿到的资料，我终于可以断定，心愿当初确实是健康的。 “有证据吗？”耿直看上去比我还要激动，恨不能立刻拿上证据举报到伦理委员会。 “没有，这只是我的推断。” “祝志飞到底是不是你老师？为什么对你这么防备？难道真的是因为那篇论文？” 尽管很不可思议，但除了那篇论文，我确实想不到我和祝志飞之间还有什么其他恩怨。 对了，祝志飞防我防的好像铜墙铁壁，师娘的态度却要温和许多，在她眼里，我似乎永远是那个懂事又早熟的只有十二岁的小孩儿。 所以看望祝心愿之余，我又将看望师娘提上了日程。我和师娘聊心愿在医院的日常，聊师兄姐们的去向，聊所有会让我们开怀大笑的事情。 “对了，师娘，自从我回国还没见过白静师姐呢，她去哪儿了？”时机成熟时，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提起白静师姐，师娘的脸色果然变了，“她……她家里出了一些事……” “师姐回老家了吗？好可惜啊，我还记得师姐当初说她最喜欢a大了。师姐没能留校真是太遗憾了。” “留校最起码要有出国经历，小静她没有出国，是不可能留校的。”师娘叹气道。 “师姐当初应该也有机会出国吧，为什么没有去呢？” “她……”师娘的表情忧愁起来，“她看错了人，她当初要是出国就好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师姐对我那么好，我却一直没能报答她……”我开始打感情牌，边说边假兮兮的擦眼睛。师娘果然被说动，“我也有时候没见小静了，要不然有时间咱们两个去看看她？” “好啊！”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那个周末我便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和师娘一起来到了白静师姐家。 开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到我先是一愣，又在看到我身后的师娘后，脸上慢慢展露出笑意，“祝夫人，您来了。” “吴妈，好久不见。这位是小静的师弟，刚回国没多久，想师姐了，我就带他过来看看小静。” 听到师娘这样说，“吴妈”这才肯让出位置。 我们顺利进了门，却没有见到师姐。 “请用茶。”吴妈为我们端来热茶。 “你好，请问师姐在哪儿？”客厅里安静的出奇，倒不如说，整栋房子都死气沉沉的，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吴妈看向师娘。 “他当年就和他师姐关系好。”师娘替我解释道，“小谢当初年纪小，还是个孩子呢，师兄们都不喜欢带他玩儿。小静心善，处处都照顾他。还好小谢有良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师姐的好呢！” 吴妈听了，点点头，“祝夫人，我这就去喊夫人下来。” 吴妈上了二楼，不一会儿，楼梯嘎吱响了起来，一个穿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女人下来了。 我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师姐？白静师姐？” 女人拨开挡住脸的长发，“梦洋，梦洋，是你回来了吗？” “师姐，我是小谢啊！” “小静，是师娘。那是小谢啊，你不认识了吗？”师娘走了过来，扶住了师姐的胳膊。师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祝夫人，让我来吧。”这时吴妈从楼上下来了，恭敬道。 “让我们娘仨儿说说话吧，吴妈。”师娘开始抹眼泪。 吴妈叹了声气，“祝夫人，夫人今天还没有吃药。” “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办。”师娘边哭边说。 我无措的站在一旁，“师娘，师姐这是怎么了？”眼眶有些发酸，虽然我早就知道师姐过得不好，但是我从没想过当初温柔的师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师娘拉着师姐坐在了沙发上，“小谢，你也坐。” 我在她们对面坐下。 师娘便将师姐这几年的遭遇一一道来，“她实在是太喜欢刘医生了，哪怕流言甚嚣，依然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结果婚后不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便流产了。刘医生本来就不想要孩子，可是小静哪能受得了。两人开始因为孩子不断吵架，小静当时经常到我那里哭。我只能劝她想开点儿，结果，有一天，她突然就疯了。”师娘说着，哭的越发泣不成声。身旁的师姐仿佛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的盯着茶几上的花纹。 “师娘，”我为师娘倒了一杯热茶，“您冷静一下。” 师姐的目光移向我手中的杯子，突然一声尖叫，我的手一抖，那杯热茶尽数泼在了师娘的裙子上。 “师娘！” 师娘腾的站了起来，“没事，我没事儿。快去看看小静！” 我看向师姐，发现师姐又陷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师姐她……”我不知该如何表述。 第15章 “她经常这样，她似乎能看到那个没来到世上的孩子。”师娘伤心道。 “师娘，你的裙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你能帮我看着你师姐吗？” “当然！” 师娘离开了，客厅只剩下我和师姐两人。 “师姐……”我小声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最后四个字我是用口型说出来的。 师姐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睛不断飘向二楼的楼梯。 “你要去楼上？”我用口型问。 师姐突然像弹簧一样窜了出去，蹬蹬蹬上了二楼。 二楼难道有东西？ 我跟着师姐跑上二楼，看着师姐跑进了其中一个房间，我进门时，里面已经被她翻的不成样子，我在雪花一般的纸片里紧张的看着。 突然，师姐似乎找到了什么，肩膀剧烈颤抖起来。 随即，一个信封飘到了我的脚下。 我立刻捡起信封放进了口袋里。 “小静，小谢！你们去哪儿了？” 楼下传来师娘的呼声。 “师姐你在干什么？”我故意大声道。上前抓住师姐的胳膊，“快，这里。”压低声音，指了指自己脸上。 师姐一爪子挠了上来，我惨叫一声，“师姐，你冷静！我是小谢啊！” 楼梯咚咚咚响了起来。 “小静，小谢，你们在哪儿？” “师娘，这里！”我一边和师姐拉扯着，一边喊道。 师娘终于跑了过来，“小静！你在干什么？”一眼看到了我脸上的抓痕。 师娘跑上前，紧紧抱住了挣扎的师姐，“小静，是师娘啊，你不认识师娘了吗？” “师娘……”师姐看上去冷静了一些，不再胡乱挣扎，眼神放空，喃喃道。 “走，我们下去。”师娘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师姐下楼了。我最后看了那个房间一眼，也跟着下了楼。 因为师姐突然发病，我们呆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我没有回学校，径直来到耿直的出租屋。拿出那个信封，打开后，发现是一张体检单。 是祝心愿的入学体检单。 单子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祝心愿，男，7岁，第二性别：omega。 “我就说！”耿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就去伦理委员会！” “冷静！”我很惊奇自己居然还能保持冷静，“这只能说明心愿确实经历过与第二性别相关的手术，但是并不能证明他们的动机就是违法的。耿直，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要一举将他们拿下，让这个恐怖的计划永世不得复生！” “你想怎么做？”耿直意识到我已经有了计划，极快冷静下来，问道。 “心愿既然是omega，他们的计划如果想要执行，就需要外来的alpha腺体。这种东西，是那么容易搞到的吗？” “你的意思是？” “如果心愿现在的腺体因为一些原因被损伤了，他们一定会寻找新腺体，刚好，我就有一个。” “谢若愚，你疯了？” “我很冷静。” 第8章 故事一番外完 最后还是耿直退让了一步，帮我搞到了alpha专用的催情剂。我将那些东西放进了订制的蛋糕里。我故意将蛋糕带到了实验室，又在下班后带着蛋糕优哉游哉的来到了医院。 心愿看到蛋糕很开心，我逗他，“作为你最要好的哥哥，你愿意分享给我一块儿蛋糕吗？只要一小块儿就好。” 心愿捧着盛蛋糕的小盘儿，似乎在享受奶油的香气。闻言，陶醉的抬起头，“我愿意！”极其大方的将手中的蛋糕递给了我。 “我要心愿喂我。”说着，我张开了嘴，“啊－－” 心愿抿了一下嘴唇，还是不情不愿的用小勺挖了一块儿蛋糕放进我嘴里。 “好香啊，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我吃的津津有味。 心愿的眼睛亮了，“真的吗？”又挖了一小块儿蛋糕放进自己嘴里，“好好吃！”脸上露出久违的幸福的表情。 我的心又酸又涩，还涨着满满的疼，“但是你不许多吃，你的病还没好。” 心愿不悦的嘟起了嘴，“讨厌，你好讨厌！”说着就想把手里的蛋糕扔出去。 我接过那个小盘子，“心愿，我来喂你吧，我们再吃一小块儿。” 心愿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瞪我，“你好讨厌。”一张嘴，眼泪刷刷掉了下来。 “对，我最讨厌！” “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心愿抽抽噎噎的控诉，“我已经十五岁了，却第一次吃到蛋糕……”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让端着盘子的手颤抖，“等心愿好了，我们天天吃蛋糕。” “真的吗？”心愿睁大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下，“不许骗我！” “不骗你，我们拉钩。” 心愿伸出小指，他的手指很细，也很白，是太久没有见过阳光，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我轻轻勾住那支脆弱的小指，向他保证，“以后心愿每年生日都会有蛋糕。” 巡查的护士看到了那个蛋糕，“他不能吃这么多甜食！”愤怒的指责道。 “那不如你们拿去吃吧。”我大方道，“他没有多吃，只吃了一小口，对不对，心愿？” 心愿乖巧的点点头。 护士听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行。” 第16章 “没关系，你们辛苦了。” 护士推辞不过，只能提走蛋糕。 护士走后，心愿不满的将枕头丢到了我身上，“我真的只吃了一小口！” “你现在不能多吃，等你好起来，咱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真的吗？” 心愿实在是太好哄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承诺就能让他开心。 我仰起头，忍住眼眶的酸涩。突然，一股热气袭上我的胸口。 是催情剂。 我感到脑袋昏沉起来，热流在体内，仿佛脱缰的野马，漫无目的的流窜。 “心愿……”我头昏脑涨的抓住心愿的胳膊。 “小谢哥哥……你怎么了？”他可能意识到了危机，小声问道。 我捂住了他的嘴，“嘘，别出声……” 心愿瞪大了眼睛，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将他摁在怀里，心愿的额头靠在了我的胸前，露出被碎发掩映的苍白后颈。我咽下一口唾沫，朝着那里的腺体一口咬了下去。 心愿发出了小声的呜咽，他在疼，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可他依然记得我的嘱托，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确定那个不知来自哪个alpha的腺体被彻底破坏，我慢慢松开了口，“心愿，心愿……”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却没有得到回答。 心愿疼晕了过去。 “来人啊！来人！” 心愿被送进了抢救室，祝老师姗姗赶来，护士将他拉到一旁，不知说了什么。祝老师气势汹汹的来到我面前，“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不知道，就像梦游一样，回过神时就已经……”我慌张的辩解。祝志飞咬了一会儿牙，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了我一拳。 鼻血流进嘴里，我尝到了血的甜味儿。 我没有还手，就那样静静地与祝志飞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士跑来道，“祝教授，刘医生找您。” 祝志飞和护士一起离开了，我偷偷跟了过去。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争吵声，“我现在去哪儿给你找alpha！”是祝志飞。 “没有的话就算完吧，反正我已经完了！”是刘梦洋。 我推门走了进去，“老师，是为了心愿吗？我就是alpha。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若愚？”祝志飞的眼里几乎快要喷薄出怒火。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清醒了。是我伤害了心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你的alpha身份？” “alpha？”我冷笑，“这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祝志飞忐忑的看向刘梦洋。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刘梦洋说，“既然他愿意，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那天，我的腺体被摘除，移植到了心愿身上。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基因病，只有alpha的腺体才能抑制它的恶化。”祝志飞还在编造劣质谎言。 我表示理解，“只要能救心愿……” 那之后，祝志飞似乎将我当做了自己人，尽管对我依旧戒备，却愿意让我接触实验的本质了。 我用五年的时间搜集了足够多的铁证，并在心愿二十岁那年，成功将祝志飞和刘梦洋送进了监狱。 祝志飞作为从犯，只判处了五年，但是终身禁止从事任何实验活动。 他的职业生涯彻底完了。 师娘知道后十分愤怒，质问我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自己的恩师。 “师娘，你为什么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承受如此无妄之灾？”如果当初我还对师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我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我只相信我自己，还有我的心愿。 “那是志飞的愿望。”师娘满怀深情道，“志飞想做的，我永远都会无底线支持他。” “哪怕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 师娘在我的质问声里狂笑起来，“我不管！志飞不快乐，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我离开了祝家，并暗暗发誓，让心愿从此以后离那两个疯子远远的。 师姐的病突然好了，或者说，如果没有药物作用，她自始至终都没疯过。 刘梦洋被判了十年，并终生禁止从医。 我问师姐有什么打算，“要去看看心愿吗？他已经那么大了，是个很漂亮的……omega。” 师姐摇了摇头，“十年前，最初知道刘梦洋的计划时，我就阻拦过他，甚至不惜用我们的孩子威胁。可是他宁肯眼睁睁看着我流掉孩子，也不愿停止自己的疯狂举动。我失去了自己孩子，却仍然无法拯救心愿。我没有办法面对他，这对我来说是双重伤害，小谢。” 我没有办法安慰师姐，只能许以沉默。 师姐最后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我开始后悔，并一遍又一遍的臆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的话，心愿会不会就不需要经历这一切。 但这都是没有根据的幻想罢了。 我只能穷尽一生补偿心愿。 可他错过的那十年，被困在病房里的最好的十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重来了。 第9章 小哑巴1 国庆节后，孟响终于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集训。 湿润的秋风吹在他又黑了几个度的脸上，孟响抹了一把头顶，就这么一会儿，刚浇上去的矿泉水就要干透了。 第17章 孟响啐了一声，都十月了，a市这天怎么还是像蒸笼一样？ 一下大巴车，孟响来不及放行李，拖着行李箱直奔班主任办公室。 这学期重新分班，孟响在k市的高原上呆了三个多月，连自己分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路过办公楼附近的小树林，孟响听到了一阵哄笑声。 “叫一声给哥听听！哈哈我忘了你不会叫啊！” “这可怎么办，刚哥就喜欢叫得好听的。” “哈哈哈！” 不怀好意的逗笑声传来，其中一个声音很是熟悉。孟响脚步一停，拖着行李皱着眉头走进树林。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能在这个时候搞事的，除了徐刚那群狗杂碎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孟响扔掉行李，靠在一棵老槐树上恹恹问道。 “关你屁事！”一个看着面生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率先看了过来，破口骂道。 “你他妈再说一遍！”孟响大步上前，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鹏子！”站在高一生身边，看上去像是他同学的人惊呼一声，小跑过去将摔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刚哥，有人找事！”指着孟响大声告状道。 “谁呢谁呢，让爷看看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祖宗头上撒野？”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小路，徐刚大摇大摆走了过来，看到孟响脚步一顿。 “能耐了啊。”孟响勾了勾嘴角。 徐刚一个哆嗦，“孟哥，您黑了不少啊……” “换你去k市晒三个月太阳，不黑我叫你爸爸！” “爸！您是我爸爸，我不知道爸爸您今儿个回来－－”话未说完，被孟响一拳打飞出去。 徐刚本就长得高大，体格也健壮，可对上体育生孟响，就像家养犬对上真正的野狼，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那群人见老大吃了亏，既不服气又不敢上前，只得梗着脖子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讲道理？” “徐狗，你哪里找的这群小鸡仔，连他爷爷都不认识了？”孟响说着瞥了众人一眼，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那挨了打的高一生腿一软就向下滑去，被同学及时抱住了了胳膊。 “刚哥，刚哥，怎么回事啊？”有眼力见的学生扶起了徐刚，小声问道。 “孟响，他就是孟响。” 小树林里寂静了一瞬。呼啦一声众人散开，不要命般向教学楼跑去。 “妈呀孟响回来了！” “快跑！” 徐刚没有跑，不是不想，是不敢。孟响不认识其他人，但是认识他。今天自己要是跑了，以后的日子就有得受了。 除了徐刚，还有一个人也没跑。不是先前那群人里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个趴在地上一直没出过声的小个子。 小个子听见众人离开，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引起了孟响的注意。 孟响本来是想找徐刚“好好谈谈”的，不过开学一个月，竟敢背着自己组织新团体了。 但是看到那小个子，像一只鹌鹑，扑棱着肩膀在松软的泥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朝教学楼走去。 身上穿着的是熟悉的高二校服，沾了不少灰，浑身上下灰扑扑脏兮兮。背上还顶着几个扎眼的运动鞋的黑印子，头发里甚至还插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好不狼狈，好不凄惨。 却完全没有把他孟响放在眼里。 孟响好整以暇的看着那鹌鹑一瘸一拐的走到树林边缘。 “那是谁？”问身边战战兢兢的徐刚道。 “这学期转学过来的，一个哑巴。”徐刚立刻明白了孟响的意思，小跑过去揪着人的衣领拎了回来，狠狠丢在孟响面前。 哑巴身影瘦小，被徐刚这么一丢，愣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 孟响看着好玩儿，慢步走了过去，“听说你是哑巴？” 哑巴在地上滚得七荤八素，脑袋混沌，双眼昏花，压根没听到孟响问了些什么。 孟响见人躺在地上，不吭声也不动弹，一阵烦躁涌来，抬脚踩在人胸口上。 孟响是身经百战的体育生，若是用了全力，哑巴今天不断几根肋骨也得吐一口好血。 但是孟响今天并不打算对弱鸡出手，他得留着精力对付徐刚。 这一脚纯粹是吓唬人的。 哑巴和徐刚果然被吓住了，一个躺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个惊叫一声，“孟哥脚下留情！” “哟，你还会给人求情？”孟响睨了徐刚一眼，嘲讽笑道。 徐刚倏地红了脸，“这不是怕闹出人命，给您添麻烦吗？” “我会怕麻烦？”孟响放开哑巴朝徐刚走去。 徐刚连连退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 徐刚不是没有想过反击，但是他和孟响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孟哥，孟哥，饶了我吧！” “刚刚不还挺能的吗？继续啊！”孟响出手向来狠毒，看似轻轻松松的一脚，徐刚猛的这么一摔，脸又先着了地，瞬间肿得不像样子，左一块儿淤青右一片血迹，混杂着泥土和沙砾，看着格外骇人。 被丢在一旁的哑巴，听到徐刚的哀嚎猛的惊醒，连滚带爬朝树林外爬去。被人一把抓住了脚踝，轻轻松松拖了回去。 教训完了徐刚，孟响这会儿有的是时间和这哑巴耗。虽然哑巴与孟响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奈何今天孟响心情不错。 第18章 是的，他心情不错。 所以他要逗逗这哑巴。 “你是新转学过来的，叫什么名字啊？”孟响大大咧咧的坐在挺尸的徐刚身上。小哑巴瘫坐在一旁，动作竟然还有一丝矜持。 小哑巴用双手比划起来。 “打住！我看不懂啊。” 小哑巴便到处寻找能写字的东西。最后捡了一块儿小树枝，在泥地上一笔一划的写道：秦音。 孟响笑了，这哑巴看着挺磕碜的，字写得还真不错。 “练过？” 小哑巴诚实的点点头。 “怎么突然转这个学校了？”三中既不是重点高中，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荣誉。 孟响会来这里是个例外。 他是足球特长生，但是a市的高中普遍没有自己的足球队。重点高中看不上孟家的赞助，只有三中愿意为了孟家给的那点儿好处，专门为孟响组建一支足球队。 当然，最后得益的除了孟响，还有更多喜欢足球的其他孩子。三中也终于靠着独一无二的足球队，在招生中有了一席之地。 毕竟，热爱足球的年轻人还是有很多的。能不能踢好另说。 小哑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书写着什么，孟响想到自身经历，“难道你是冲着足球来的？” 小哑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脏兮兮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夏季盛在冰盒里的黑葡萄。 冰凉，水灵，纯洁澄净。 孟响想不通自己空空如也的脑袋里为什么会冒出如此咯噔的词语。 一定是回学校的路上，同座看了一路《甄嬛传》的缘故。 这时，小哑巴写终于写好了回答。 “和奶奶一起搬家到这里的，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学生，之前一直在外地。” “你去外地做什么？”孟响自然而然的问了出来。 “治病。”这一次，小哑巴很快就写好了。 孟响了然的点点头，也是，如果不是为了治病，好端端的谁愿意拖家带口跑到外地去。 “你的病能治好吗？”孟响问完，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能治好的话他俩还用得着这么对话吗？ 可是小哑巴却郑重的在地上写了一个“能”字，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字笔迹都要深刻。 “为什么不治好再回来呢？”去都去了，这么来回跑岂不是麻烦？ “爷爷去世了，我的学业也要继续。奶奶说等高考完再去一次。” 小哑巴慢慢的写着，孟响耐心的看着。 这不对劲，孟响是典型的学废，一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疼。这会儿看着小哑巴的字，却越看越起劲。 所以不喜欢读书不是我的错，是印刷体太难看的缘故。孟响想。这哑巴的字好看，我看着果真就不费力了。 孟响竟然就这么和小哑巴一问一答聊了半天，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 “得！我还没找班主任报道！我先走了！”孟响一拍脑袋，从徐刚身上跳了下来，拖着行李直奔办公楼。 哑巴扔掉树枝，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慢慢爬了起来，一瘸一拐朝教学楼走去。 地上的徐刚低低喘息了一声，“救……” 小哑巴的身形一顿，还是慢慢折返回来，架着徐刚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瘦太矮了，中途屡屡差点儿被徐刚带着摔倒。 还好徐刚虽然受了重伤，到底底子在那里，恢复了一会儿，还是顽强的站了起来。 哑巴扶着人回了宿舍。 徐刚的舍友都去食堂了，宿舍开着门却一个人都没有。哑巴扶着人躺在了床上，正准备离开，被人叫了一声名字。 “秦音！” 哑巴慢慢转回身，眼里的惊恐肉眼可见。 徐刚苦笑一声，“孟响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儿。” 第10章 小哑巴2 小哑巴愣了一瞬，礼貌的笑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说“谢谢你”。 徐刚慌忙移开眼睛，“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你去吃饭吧。” 哑巴便点了一下头，离开了徐刚的宿舍。 慢慢下了楼梯出了宿舍楼，秦音挪到路旁，轻轻拍了拍酸痛的左腿。那里刚刚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已经疼很久了。 但是徐刚有一点说的没错，休息时间快结束了。奶奶一定等很久了。 所以秦音再也顾不上疼，咬咬牙，拔腿朝校门口跑去。 秦音的奶奶每晚都会来给他送饭，风雨无阻，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老人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校门口很热闹，除了送饭的家长、拿饭的学生，还有不少外卖小哥来来往往。 执勤老师们游走于众人之间，看到穿着自己年级校服的学生，便怒吼一声上前记下学生证号。 秦音的奶奶一头白发，个头矮小，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一点儿都不扎眼。可秦音还是一眼看到了她。脚步不自觉加快。 “音音，跑慢点儿！”老人家也一眼看到了自家孩子。秦音跑得太快，老人看了实在心惊，连连喊道。 秦音只能放慢脚步，气喘吁吁的来到奶奶跟前，“奶奶，我来晚了。老师拖堂了。”用手比划道。 奶奶能看懂哑语，但是看不懂秦音身上的脏污。 “哎呀，这是去哪儿打滚儿了，怎么弄得这么脏？”奶奶说着，拿出一条手帕，将秦音的脸擦得干干净净。 第19章 “体育课上跳远了，在沙坑里滚的。”秦音比划道。 奶奶没有怀疑，“上体育课了？累坏了吧，走，吃饭！” 说着，拉着人挤开人群直奔传达室，将秦音按在传达室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却仍旧站着。 “奶奶……”秦音拉了拉奶奶的袖子，指了指身旁的另一张椅子，想让奶奶也坐下。 奶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音音长高啦，坐下奶奶就看不到我们音音的俊脸了。” 秦音被她说得脸上有些泛红，“奶奶……”袖子扯得更用力了。 奶奶无奈的笑了笑，在孙子身边坐下，又将保温盒里的饭菜一一拿出。 一时，香气飘满了不大的传达室。 “秦音，这次怎么这么晚？”传达室值班的保安爷爷和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笑着开玩笑道。 秦音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我小孙子今年才六岁，就知道得好好吃饭呢！”爷爷性格开朗，见秦音容易害羞，有机会总要逗上几句。 秦音不经逗，脸倏地便红了。 “我们家音音脸皮薄儿，你别逗他！”奶奶见秦音羞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忙为孙子出头。 “唉好！”爷爷也知道吃饭要紧，便不再吱声，转头看起了电视。 传达室的电视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式电视，屏幕小，画面也糊。此时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似乎是教育专题，总结完今年的升学、招生情况后，又开始介绍各学校的政策、特色。 秦音咽下最后一口米饭时刚好轮到三中。 “县第三中学足球队结束了在k市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带队老师黄老师……” 屏幕里出现一个黝黑的男老师，浓眉大眼高鼻梁，如果再白一些，绝对会是个帅哥。 可实在是太黑了。秦音摇摇头想，又想，这么黑的人，他今天似乎也见过。 可是在哪儿呢？ “哎呀！音音，你们是不是要上晚自习了！”奶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惊呼道。 秦音抬头瞥了一眼，下午6点整，确实到了。忙放下筷子，习惯性开始收拾餐盒。 “傻孩子，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这个！”奶奶夺过餐盒，推着秦音就向外走，“快回教室去，这里有奶奶在呢！” 秦音只能点点头，朝教学楼跑去。 教学楼顶楼的大钟发出了悠长的钟鸣声，今晚看晚自习的是班主任。秦音心里着急，一个没注意，和另一个方向跑来的同学撞在了一起。 “妈的你没长眼睛啊！” 伴随着同学的骂声，秦音摔倒在了地上。同学却一点儿事都没有。 毕竟对方要比秦音高，还要比秦音壮。所以尽管是秦音先撞上去的，倒地的竟然还是秦音自己。 “妈的你是来碰瓷的吧！”那同学没想到对方如此不经撞，懵了一瞬，骂骂咧咧的把秦音拉了起来。 秦音捂着左臂，左腿还没好全，结果左臂又负伤。整个人行动都慢了几拍。 同学见状，慌了，“咋了，真撞出事儿了？” 秦音连连摇头。 “你摇头干啥？说话啊！” 对方看起来是个暴脾气，一直没听到秦音出声，急了。 秦音便用手语说，自己不会说话。 他本来会随身带一个小本子的，以便和不会手语的老师同学交流。但是今天在小树林里弄丢了。 “妈的张牙舞爪的，挑衅呢？”显然，对方看不懂手语，怒气冲冲的拉起秦音，“你谁啊，几班的，我记住你了！” 说着，拉着人走到了灯光下。 秦音看到了一张黑的几乎快要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脸，莫名让他想起了晚饭时的黄老师。 “是你！”那人却惊呼一声，蓦地松开了手，“怪不得一直不吱声。这大晚上的，你不上晚自习，在外面乱跑什么！” 秦音歪了歪脑袋，作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为什么这人好像和他很熟。 那人噗嗤一声笑了，“这就忘了？咱俩下午才见过！”说着，指了指小树林的方向。 秦音突然想起来了。同时想起来的还有徐刚的叮嘱。 “你是孟响。”飞扬的手指有一丝凌乱。 可惜对方依旧看不懂手语。 “得，现在连写字的地儿都没了，正好，我要去找班主任，你跟我一起去吧。让他送你回教室。”说着说着不由分说拉起秦音，大步朝教学楼走去。 不是，你要找班主任就找去吧，我知道教室在哪儿，不需要人送！你倒是松手啊！ 可惜秦音的心声并没有传达给孟响。 孟响拉着人径直朝高二3班走去，秦音认出这是去往自己班的路，挣扎渐渐停止。 “你不用怕，我们班主任人很好的，到时候我再帮你说几句好话，保准你一点儿事都没有！”孟响以为秦音是因为害怕才挣扎的，拍着胸口打包票道。 秦音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装作无事的四下看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眨眼，高二3班到了。班主任老高果然守在班里，看到缺席的两人同时出现，乐了。 “你俩，一起？”边说边用手比划道。 老高念大学时是爱心协会的资深会员，手语是协会的必修课。所以老高懂得不少手语，基本可以和秦音无障碍沟通。 第20章 “老师，我能听到，我只是不会说话。”秦音知道老高单纯只是想秀自己的手语，可还是不厌其烦的纠正道。 “老高，你会手语？”孟响却眼睛亮了，“行啊你啊！” 老高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怎么说话呢，叫老师。迟到还没大没小，这教室是不是装不下你了？” 孟响脸皮厚，被训了也不恼，依旧乐呵呵道，“老高，有时间教教我啊！” “想学？走，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我教你。” “老高有话好好说！办公室就算了！” 可是老高已经推着人往外走了，“秦音，你先回教室，回头我再找你。” 秦音便独自从后门进了教室，找到自己的位子。 倒数第二排。 座位是按分班考试的成绩排的，因为秦音没有参加分班考试，所以自然而然坐在了最后一排。 但是现在最后一排变成了倒数第二排。因为秦音的后面又加了一张桌子，自成一排。 秦音驻足看了一眼，干净的桌面空空如也，桌洞里放了一个大大的迷彩登山包，将不小的桌洞塞得满满当当。 竟然有人比自己转学还要晚。 秦音摇了摇头，停住步子。 加了这张桌子，进出就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秦音轻轻拍了一下同桌贺平的肩膀。 “音儿，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贺平回头看到秦音，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把将人搂住。脑袋在秦音胸前蹭个不停，像缠人的金毛狗狗。 秦音颇无奈的撸了一把同桌的头毛，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音儿辛苦了，音儿先做！”贺平立刻放开人，待秦音坐下，又故技重施抱了上去。 蹭啊蹭啊蹭…… 等等，这是什么？ 贺平疑惑的从秦音头发里拿出一片枯树叶，“你去爬树了？” 秦音的身形一滞。 “怎么还有一片？哎呀，你身上怎么那么脏？这又是啥？” 贺平发现了秦音背后的黑印子。 在同桌还原出黑印的本来面貌前，秦音急中生智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迟到了，着急，摔了。”在纸上言简意赅的写道。 “你这得摔得多厉害，这么脏！身上受伤了没？我看看！”贺平说着，不由分说的抓起人的胳膊，一眼看到了肘部的擦伤。 “都流血了！” “贺平！班主任前脚刚走你就咋咋呼呼大呼小叫，非得把年级主任引过来吗？”班长看不下去了，代表早有怨言的同学们站起来指责道。 “不好意思，班长，我和秦音要请假。”贺平说着，拉着秦音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后门走去。 “哎你们去哪儿！” “医务室！” 第11章 小哑巴3 路上秦音极不配合，他不想小题大做。只是擦伤而已，着实没必要去医务室。 但贺平可不认为这是小事儿。 “都流血了！连张创可贴都没贴，破伤风了怎么办？” 因为没有碰到金属。秦音在心里回答。 但是和孟响一样，贺平也没有聆听他人心声的特异功能。更何况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依旧强硬的拉着秦音来到医务室。 校医在伤口上抹了碘酒，又在贺平的强烈要求下贴了一张做做样子的创可贴。 “医生，你顺便帮他查查脑子吧，我刚刚看到他头发里有树叶，他怕是撞到脑子了。” 创可贴贴好，危机解除，贺平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秦音听了，抬手给了他一胳膊肘，正巧打在了贺平肚子上。 秦音慌了，还没来得及道歉，贺平先抱着他的胳膊大惊小叫起来，“哎呦祖宗！你这胳膊才刚包扎好，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磕到了没有，疼不疼？” 秦音被他吓得僵立在原地，要不是自己还在喘气儿，他还以为他人没了。 贺平独自嚎了半天，直到连校医都受不了回办公室了，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表演。 “音儿，反正这里也没有老师看着，不如你先等我打完一局游戏我们再回去？今天不是周末，一定不会匹配到小学生。我保证速战速决。” 秦音无可无不可，他对游戏感觉一般，但贺平是真的爱得深沉。要不是他们这十八线小城市没有电竞俱乐部，秦音甚至怀疑贺平会退学打职业。 但还是配合着拿出手机，两人对头开黑起来。 贺平技术很好，带秦音这个半吊子菜鸡毫无压力。奈何今晚匹配到了一个猪队友，贺平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语音，将那头猪骂了个狗血淋头。 起初，队友还有耐心反思自己的不足。后来被贺平骂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和贺平对骂起来。 秦音见惯了贺平骂人，所以战况虽然激烈，依旧丝毫不慌。甚至还有心情欣赏贺平刚送的新皮肤。 这时，秦音的对话框闪烁起来，是一条好友请求，来自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队友。 秦音奇怪的点了通过。队友立刻说明来意。 梦想总是要有的：“七天刚好”是我室友，前几天训练伤了胳膊，今天拆绷带，正在复健，所以操作有点儿跟不上。你和“和平大使”认识吧，劝劝他别点火了。 抚琴听音：好。 秦音说到做到，立刻拉了拉贺平的袖子，将手机递了过去。 第21章 贺平暂停骂战，一脸懵逼的接过手机，看完两人对话后，“他受伤他有理？复健就复健，打匹配是几个意思？我凭什么要浪费时间陪他复健，他给多少钱？” 没想到贺平看了火气更甚，骂得更加不堪入耳了。 秦音只能拿回手机，回了“梦想总是要有的”一个[委屈]的表情。 梦想总是要有的：算了，让他俩骂去吧，咱俩重新组队。 秦音便和“梦想总是要有的”一起重新组了队，连胜五局后收到了“梦想总是要有的”加微信请求。对方对秦音很是满意，因为秦音不仅技术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太会打配合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梦想在抚琴的助攻下，不仅拿下了全局mvp，还连续三次扭转全场战局，获得了队友乃至敌方的一致好评。 梦想总是要有的：兄弟！以后就咱俩组队吧，不带那俩喷子了！ 抚琴听音：不行呢，我优先和“和平大使”组队呢 梦想总是要有的：啧，你俩是情侣？ 抚琴听音：不是呢。是同学 梦想总是要有的：同学就好说了，你看我技术不比你那个同学要好？别跟他了，跟着我吧，我给你发红包 [微信红包]待领取 抚琴听音：我们可以一起玩儿呢。而且我们快高三了，玩儿游戏的时间不多了。 梦想总是要有的：巧了，我也快高三了，这不更好？等高考后我们一起玩个痛快！ 抚琴听音：[可爱] 梦想总是要有的：[龇牙] “狗杂碎滚你xxxx的浪费老子宝贵的时间！”伴随着贺平的骂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音儿，走了！”贺平气愤的搂上秦音的肩膀，“晦气，好好晚上就这么毁了！” 秦音无奈的摇摇头，对此毫不同情。毕竟谁让贺平偏要钻这次空子呢？ 两人回到教室，走读的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秦音将脏兮兮的校服装进书包，起身时看到后排桌洞里的大迷彩包不见了。 看来转学生今晚回来过。秦音想。 “音儿，我回宿舍了，明天见！”贺平猛的扑了过来，在秦音身上用力蹭了几下。 “再见。”秦音用手语说道。 简单的手语贺平还是看得懂的，“音儿再见！” 秦音背起书包，步行朝家走去。 他家距离三中只隔了一条巷子，每天上学放学步行不过五分钟，简直比住宿舍还要方便。 贺平常常开玩笑道，干脆把住校费给秦音，搬去和秦音一起住算了。 “比住宿舍还要自由！” 秦音轻轻摇了摇头，尽管他知道贺平只是开玩笑，但是他打心底不希望带同学到家里去。 因为他的家庭，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秦音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住的，除了一直陪着他的奶奶，还有大伯家的堂哥秦曜和他们住在一起。 这套房子原本是爷爷的，爷爷去世前，爷爷奶奶带着秦音四处求医问药，房子空着没人住，大伯一家便搬了进来。 爷爷去世后，奶奶带秦音回到老家，大伯一家却不愿意搬出来了。 最后奶奶没办法只能将亲儿子告上法庭。因为大伯家在别处还有多套房子，而且爷爷曾经立过遗嘱，遗嘱经过公证，具有法律效力。 多方因素考虑，法院决定尊重逝者，依遗嘱将房子判给了奶奶。 大伯一家这才不情不愿的搬了出去。 可是大伯走了，大伯的儿子秦曜见秦音光明正大的住在奶奶的房子里，同样作为奶奶的孙子，他心里不平衡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早早盯上了奶奶的财产！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秦曜拒绝搬出去，并放下狠话，什么时候秦音从这里搬走，他才会走。 秦音为此想过住校，被奶奶制止了。 “你听他胡说！就算你住校了，他也不会走的。 他回家有他老子管着他，住在这儿我管不动他，你管不了他，自由的很！他怎么可能轻易搬出去！你要是住了校，才遂了他的心意，回头他把狐朋狗友都带进家里来，剩我一个老东西只能干瞪眼！” 秦音想了想，确实是秦曜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秦曜比秦音大了三岁，中考时明明考得不错，擦线进了重点高中。可谁知一开学就摆烂，逃课泡网吧打游戏，抽烟酗酒打群架…… 高二那年因为屡屡不服管教，终于被学校开除，从此便赋闲在家，不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就是泡吧喝酒。 秦音回家的时候，秦曜正准备出门去酒吧，看到人率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秦音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往前走。路过秦曜身边时被人抓住了胳膊，“喂，有钱吗？” 秦曜从不叫他的名字，他口中的“喂”“哑巴”“那谁”……都是秦音。 秦音也不和这人计较，反正他也没法儿叫秦曜的名字。 听秦曜要钱，秦音果断将裤子口袋翻了过来，空空如也。他的生活费都存在奶奶那里，怎么敢自己带在身上。 “又来？这才月初，我不信你这就花光了？对自家哥哥怎么这么小气？又不是不还你！”秦曜说着，揪起秦音的衣领威胁起来。动作太大，秦音的后背撞在了柜子上，发出不轻的响声。 “音音，是你回来了吗？”奶奶听到声响，从厨房走了过来。她正在给秦音煮宵夜。 第22章 听到奶奶来了，秦曜狠狠剜了秦音一眼，“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说着松开人，仿若无事的出门去了。 秦音整理了一下被秦曜抓乱的衣服。 “音音，刚刚你哥是不是出去了？”奶奶手里还拿着勺子，看秦音木雕一般站在门口，脚上还没来得及换鞋，但是鞋架上的运动鞋少了一双。 秦音老实的点点头。 “他是不是又跟你要钱了？”奶奶一眼看到了秦音还没有翻回去的口袋。 秦音只能继续点头。 奶奶无奈叹了声气，“他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个人？音音，今晚煮了银耳莲子粥，还热着呢，过来喝一碗。” 秦音跟着奶奶来到厨房，喝了一碗粥，又回到自己房间做了一套数学题。 繁琐的计算结束后，秦音已经困得哈欠连天，睡前看了一眼手机，有新的微信消息。 秦音打开微信，是今晚一起打游戏的网友，一个小时前问秦音有没有时间再打一局。 “不好意思，刚刚在写数学作业。”好不容易打完这行字，秦音脑袋一歪，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句话也留在了对话框里，没有发送出去。 体育生宿舍，孟响已经翻来覆去看了一整晚手机。神仙队友怎么还不回复？该不会手机掉茅坑里了吧？ 孟响一直等到宿舍停电，眼看手机电量不足，孟响遗憾的按熄屏幕。 神仙归神仙，晾着人就是他的不对了。孟响决定明天一定要和队友好好谈谈。 第12章 小哑巴4 前一天睡得太晚，早5点，秦音被奶奶叫醒时脑子还是懵的。随便洗漱完，早饭都来不及带，就慌慌张张朝学校跑去。 “音音，早饭！”奶奶拎着早饭追了出去，可惜孙子跑得实在太快，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这时，大门哐哐响了两声。 “音音，回来拿早饭的？” 秦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了进来，身上酒气熏天，夹杂着廉价香水味儿。 奶奶重重叹了声气，“你说你在家到底能干点儿什么？连给你弟弟送饭都不行……” 说着，老太太换了鞋，蹒跚着朝三中走去。 秦音跌跌撞撞跑进教室，昨晚竟然趴着睡着了，连校服外套都没洗。所以秦音今天只穿了一件夏季校服。初秋的早上，冷风阵阵，秦音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冻得直打哆嗦。 同桌和后桌都还没来，后门也开着，方便快要迟到的同学们冲刺。冷风毫无阻拦的吹在秦音背上，越发冰凉刺骨。 “音儿，真是好险！差点儿被黑瞎子给抓着！”贺平人未到声先至，一阵夹杂着洗衣粉气味的冷风刮过，紧接着秦音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秦音安抚的拍了拍贺平的肩膀，贺平舒坦了，在秦音胸前用力蹭了两下，右手摸了摸秦音冰凉的肩胛骨，“音儿，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秦音诚实的点点头，冷，当然冷，好在贺平身上暖暖的，很舒服……这样想着，又往贺平那边靠了靠。 “哎哟，看把我们音儿可怜的！”贺平忙把人搂进，“你校服呢？还没干对不对？来，穿我的！我火力大，不怕冷！”贺平说着，脱下校服披在了秦音身上。 秦音也不客气，感激的点点头。“谢谢！”飞快比划道。 “和我怎么这么客气？”贺平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顶，“哥怎么疼你都不过分……” “大清早就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我当谁呢，原来是两只兔子！” 门外传来一阵粗犷的笑声，秦音一个激灵，忙推了贺平一把。 贺平无奈，只能回自己位上坐好，却还是不服气的向后门看去。 到底是谁这么嘴碎。 旋即，一个高大的身影阔步走进门来。贺平仰起头，看到一张黑到发亮的脸，龇着两排白到发光的大白牙。 不悦的皱了皱眉毛，可真是有碍观瞻。 那人却毫无知觉，径直走到他们身后，拖出凳子一屁股坐下。 哦，贺平想起来了，是那个刚集训回来的体育生。 昨天班主任还说过。 秦音听到身后的声响，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竟然是他！ 那个阎王一般的体育生！ 他竟然和自己一个班！ 秦音连忙转回头，却还是慢了一步。 “是你啊！”体育生欢快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巧！” 秦音的身体一僵，轻轻点了一下头。 “刚刚肉麻的是你们两个？”孟响的视线依次扫过前排两个后脑勺，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 秦音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紧张什么啊，敢做不敢当？”孟响一眼看出了他的僵硬，故意将手放在人肩上。 秦音一个战栗。 “手拿开！”贺平回头剜了他一眼，厉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教我做事？”孟响不仅没有放手，反而变本加厉将秦音拎了起来，“你和你同桌真有一腿？” 说着，一脚踢开课桌，将人拎到自己面前。 “你他妈想干什么？松手！” “你们在干什么？”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班长终于忍无可忍。 孟响正想怼回去，后门轰隆一声巨响，“你们是想上天？高二3班，反了你们了！”年级主任，也就是贺平口中的黑瞎子，气势汹汹的走进门来。 第23章 “你，你还有你！出来！” 被点名的三人，孟响，秦音和贺平，仿佛上刑场一般，垂着头跟在年级主任身后，不情不愿的朝办公室走去。 路上，贺平见四下无人，偷偷拍了一下秦音的手。秦音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 “没关系，有我呢。”贺平用口型说道。 前方噗嗤一声，孟响不屑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打情骂俏，你们同性恋真是不知廉耻。” 贺平顿时便恼了，正想反驳，秦音拉了拉他的袖子。贺平便噤了声。 “安静！”年级主任低声吼了一声。 孟响立刻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看向天花板，还煞有介事的吹了一声口哨。 年级主任回头瞪了他一眼。孟响低下头装无辜。年级主任叹着气转回头去了，孟响一看，又转身逗起秦音来，惹得贺平差点儿没和他在年级主任跟前打起来。 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到了办公室，老高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自己班的三个学生，连连不争气道，“一下被逮了三个，你们怎么这么行？贺平也就罢了，秦音你怎么回事？以前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你啊！” 秦音没法儿解释，只能看向孟响。 老高也跟着看过去，“孟响，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老师，我想检举。”孟响举手道。 “检举什么？” “有人早恋！” 秦音一听，脸刷的白了。惊恐的睁大眼睛，你在乱说什么？ 孟响看到了他的表情，嘴角勾了勾。 “是谁？”老高忙问。 “佩奇的父亲母亲，作为面向幼儿的作品他们竟然……” “闭嘴！”老高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找打！” “行了行了，”年级主任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这事儿待会儿再说，咱们先说说在教室打闹这件事吧。” 贺平和孟响不约而同的将秦音摘了出去，老高主观上也觉得秦音不会闹事，所以秦音最先回到了教室。 贺平被年级主任拎去写检讨书了，因为佩奇一事，老高决定和孟响“好好谈谈”。 这一谈，就谈了一整个早自习。孟响乐得不上早自习，从办公室出来时甚至还有心情哼歌。 路上，突然手痒想打两局游戏。第一节课是英语，英语课对孟响来说，一向都是可有可无的。果断翘课直奔宿舍，加载游戏时，想起昨晚的神仙队友，以及再无下文的微信，孟响一口气发了十多条语音过去。 “兄弟，不带这样的！” “回复消息是基本礼貌懂不懂？” …… 游戏加载好了，微信却仍旧静悄悄的。孟响顿时没了打游戏的心情，气呼呼的朝教学楼走去。 高二3班，英语老师刚提问完一波学生。贺平没有逃过此劫，因为错得太离谱，被拎到走廊背单词了，课间还要去办公室听写。 秦音作为贺平的同桌，光荣的被英语老师连坐，被点名去黑板上听写。 孟响大摇大摆进门时，秦音正在听最后一道题的题面。 “phenomenon……” 哐啷一声巨响，是摔门的声音。 秦音朝老师为难的摇了摇头，刚刚他没听清。 “phenomenon。” 吱啦，椅子拖地的声音。 秦音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英语老师皱着眉毛看向教室后排，“刚刚进来的那位同学，你过来，到前面来。” 孟响一脸懵逼的站了起来，“怎么了，老师？” “上来听写。” “我昨天才报道，什么都不会啊！” “没关系，就当是开学测试。” 孟响一头雾水的走到黑板前，“喂，是不是你给老师出主意了？”小声问身旁的秦音。 秦音无辜的摇了摇头。 “不承认？我会让你承认的！” 孟响刚放完狠话，英语老师便开始念单词了，“既然加了一个新同学，单词也要额外加几个。秦音，你有异议吗？”英语老师竟然还问了秦音的意见，秦音哪敢有意见，连忙点点头。 孟响不屑的嗤笑一声。 “phenomenon。”这次没有干扰，秦音听得很清楚，顺利将相应单词写在了黑板上。 孟响拿着粉笔，空空如也的脑袋比面前的黑板还要干净。 “下一个，agriculture……” 秦音刷刷写个不停，孟响向后仰着头，试图偷瞄。 “不要搞小动作。”被英语老师一眼看破。英语老师说完，拿起了花名册，“昨天报道的，孟响是吧，我记住你了。” 孟响磨了磨牙，斜着眼看了一眼秦音。秦音是吧，我记住你了。 听写结束，秦音顺利回到座位，孟响被英语老师赶到了后排，蹲着抄写本单元的所有单词。 孟响哪能这么听话，躬着腰偷偷挪回位子拿了手机，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挪了回去，在课本的掩护下玩儿起手机来。 不小心点开微信，看到只有自己在刷屏的界面，不禁火从中来。 也太不尊重人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孟响立刻噼里啪啦开始输出。 孟响足球队混得久了，什么脏话烂话没听过，言语之粗鄙，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神仙，看到会不会直接破防。 第24章 正美滋滋的设想着，孟响一抬头，竟然看到那哑巴在课上玩儿手机！ 啧，看着这么老实一人，竟然也和自己一样。 孟响立刻挪过去，拍了一下人的后背，“喂！” 秦音被吓得不轻，差点儿没把手机扔了。刚刚他的手机就跟中了病毒一样震动个不停，他就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被孟响这么一吓直接给忘了，呆愣在原地，更像受了惊的鹌鹑了 孟响见他这副样子实在好笑，“加我微信我就不说出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要这哑巴的微信有什么用，但是不要白不要。 吓傻了的秦音双手递出自己的手机，孟响打开微信，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头像框。 第13章 小哑巴5 神仙队友竟然是小哑巴！ 头像右上角扎眼的99+未读仿佛在急于验证什么，而昵称下[草稿]两个字，在孟响原本就懵逼的脑袋上，又狠狠敲了一棍子。 对方并没有故意晾着自己，甚至连回复的内容都编辑好了，却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发送出去。 孟响心虚的看了一眼小哑巴。哑巴还在出神，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孟响连忙删除自己的好友。删除好友的同时，聊天记录也被清空了。 这样，那些污言秽语哑巴就看不到了。 可同样，两人曾经的聊天记录也被清了。尽管总共没有几句话，可孟响还是止不住心虚。 哑巴会发现吗？如果哑巴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重新加上好友，孟响将自己的备注改成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又把秦音的备注改成小哑巴，这才肯将手机还回去。 “给。” 秦音接过手机，看都没看就放进了书包里。 孟响松了一口气，猫着腰回到原地。也没心情玩儿手机了，可背单词实在要他的命，干脆在英语书上画起小人儿来。 画了没几页，下课铃响起，孟响欢快的站了起来，“可算解放了！” “解放什么？跟我来办公室听写。”英语老师抱着课本讲义走了过来，“你和贺平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孟响本来就不想去办公室，一听贺平也在，更不乐意了。 既然哑巴就是“抚琴听音”，贺平一定就是“和平大使”了。 好家伙，竟然敢跟我抢辅助！老子这次不让你认清谁是爸爸，以后孟响两个字就倒着写！ “老师，我还有训练！不能去办公室了！”孟响说着，在英语老师反应过来前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英语老师喊了半天都没叫住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气死自己谁如意。这烂摊子让老高自己收拾去吧……” 秦音刚好回过神来，听到了英语老师的自言自语，噗嗤一声差点儿笑出声来。 好在老师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秦音得以幸运的逃过一劫。 第二节是老高的数学，课上到一半儿，贺平才被英语老师放回来。老高对此毫不意外，权当没事儿人一般放了他进教室。 一上午平静过去，直到中午放学，秦音的后桌一直都空着。 秦音午饭一向都是回家吃的，奶奶今天煮了冬瓜排骨汤，刚出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秦音胃口大开，一连喝了三碗，仍旧意犹未尽。奶奶见他喜欢，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音音太瘦了，得多吃点儿！” 一老一小气氛正温馨，砰的一声，秦曜的房门开了。奶奶看了一眼拄在门边没正形儿的秦曜，“吃饭吗？” 秦曜冷哼一声，“吃这个哑巴的剩饭？就他是你的宝贝孙子？我算什么！” “爱吃不吃，住着我的房子还天天板着一张臭脸给我看。能住就住，不能住滚！”奶奶来了脾气，扔下筷子骂道。 秦曜顿时恼了，“就知道骂我！一有不如意就骂我！你在哑巴身上花多少钱了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住你几天房子就心疼成这样！我爸不是你儿子吗？” “闭嘴！”奶奶拿起门后的扫帚就想打人，秦音连忙帮忙拦着。 秦曜见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心里越发厌恶，砰的一声摔上门，回房间了。 “小兔崽子我不替你爸打死你！”奶奶扬着扫帚仍不解气，不明白自己和老伴儿都是顶老实的老实人，不说一生行善，但也绝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老了反倒招了这么一祖宗回来。 秦音挡在奶奶面前，生怕奶奶一个激动惹怒了秦曜。 他不是没见过秦曜打人，这堂哥脾气上来时连他亲爹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上了年纪的奶奶呢？ 奶奶见秦音如此懂事儿，越发悲从中来。 为什么懂事儿的孩子偏偏最命苦。 秦音是她小儿子秦钟诚的孩子。十七年前，秦钟诚随船出海，不幸遭遇海难，扔下刚怀孕不久的妻子，和一双悲痛欲绝的老人。 听闻秦钟诚出事，他们的大儿子秦钟义不但没有加以慰问，甚至趁机逼迫老人分割家产，更是在知道秦钟诚的妻子身体不好后，盯上了弟弟的赔偿金！ 为此秦音的爷爷提前做好了财产公证，将自己的房子存款等都预留给了老婆以及尚未出生的小孙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秦音出生后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因为身体不好去世了。秦音也因为先天不足，三五不时发烧感冒肺炎…… 第25章 医院跑得勤了，儿科的医生几乎都认识了秦音。还好随着年龄的增长，秦音的身体也慢慢健康起来。 奶奶以为从此以后就会慢慢好起来了，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着她的小孙子。 某次普通的感冒后，秦音突然说不出话了。本地的医生看过后，纷纷表示他们治不了。爷爷奶奶只能带人去省会的大医院。 然而省会的医院也无能为力。仿佛上天突然收回了秦音的语言能力。 因为秦音的病实在蹊跷，两位老人不想就这么放弃，十多年来带着孙子，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两年前看到了希望。 c市某医院给出了治疗方案，但是风险很大，如果失败可能会危及性命。 “如果只是为了让孩子恢复语言能力，我们不建议这么做。”医生诚恳道。 两位老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等秦音成年后由他自己来做决断。 于是三人准备回老家，可是在启程的前一晚，秦音的爷爷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 想到这里，奶奶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秦音拿下奶奶手里的扫帚，用袖子帮奶奶擦去泪水。 奶奶将人搂在怀里哭了一会儿，“音音，去午睡吧，下午别迟到了。” 秦音不肯走，奶奶便推着人亲自送回了房间。 秦音睡下后，奶奶敲响了秦曜的房门。秦曜打开门，一脸不耐烦。 “你不要觉得我和你爷爷偏心到没边儿了。确实，秦音小时候为了给他治病，我们有些忽略了你。但是给秦音治病的钱，都是他爸和他妈留下的。秦音的妈妈有多有钱，你不知道，你爸还不知道吗？” “放屁！”秦曜没等奶奶说完，就打断了老人的话，“反正人都没了，到底是你们的钱还是他爸妈的钱，不都凭你一张嘴？那个女人要是真有钱，为什么叔叔当年的赔偿金一分都没分给我家！” “因为你们不配！”奶奶见和人讲不通道理，拿起扫帚抡了起来，“滚！给我滚出去！” 秦曜身上挨了两下，也来了脾气，拿起手机摔门而出，“今天我滚了，以后你跪着求我也别想让我回来！” 秦音睡得模模糊糊，隐约听到摔门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一点十五分，还能再睡二十分钟，立刻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补觉。 一点三十，闹钟和奶奶的敲门声同时响起，“音音，起床了！” 秦音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又在发现才刚刚一点三十时重新倒了回去。 “再睡……” “音音！” 睡是睡不成了，秦音梦游般起床，又梦游般摸进洗手间。 正式出门时已经一点四十五了，到学校时刚好提前十分钟进教室。 老高已经开始巡逻了，走到最后一排，唯一的一张桌子是空的。老高皱了一下眉毛，果断朝宿舍走去。 孟响被人从床上拎起来时，差点儿就要拿下mvp了。看到老高那张臭脸，想发的火生生熄了下去。 老高押着人来到教室，让孟响拿着书到墙根儿站着听课。 孟响装模作样的拿着书，视线却在同学身上四处乱扫。 虽然昨天他就看明白了，这个班没几个长得好看的，但今天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孟响还是有些挫败。 孟响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哑巴的后脑勺上。 别说，这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个子也有些矮，但长得还真挺不错。 肤白貌美，大眼睛水灵灵的，还挺会勾人。可惜是个男的，还是个兔子。 呸！搞同性恋也不知道挑一挑，就贺平那德性？ 孟响越想越不屑，最后干脆扭头连哑巴都不看了。 秦音正听着课，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可现在是在上课啊，谁会不听课盯着别人看呢？ 正疑惑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秦音摇了摇头，翻开数学课本。 临近下课时，老高清了清嗓子，故作庄重的宣布道，下周月考。 “这次考试很重要，会根据月考成绩重新排位子。排位方式也和以前不一样，是校长到别的学校学来的。” “怎么排怎么排？”立刻有好奇的学生问道。 “分数高的同学和分数低的同学同桌，以达到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的目的。” “什么啊……分低的怎么帮？” “对！” 立刻引发了大家的热议。 “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不要觉得自己这次分数高就会永远分数高，要学会反思……” 老高趁机长篇大论了很多。 秦音低着头，手指不自觉摩挲起手中的钢笔。 他是转学生，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积极向同桌学习。 孟响不屑的冷哼一声，虽然他成绩稀烂，但是他也觉得那个质问的学生说的简直太对了。 互相帮助？ 第14章 小哑巴6 自从老高宣布了下周月考，这周的时间便突然快了起来。 秦音知道英语是自己的弱项，课下无论去哪儿都捧着一本单词本。由于像秦音这样临时突击背单词的学生实在有不少，所以没人觉得秦音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除了一个人——孟响。 孟响虽然常年在外集训，可也知道，三中传统的排座方式是实打实按成绩来的。 第26章 小哑巴坐在倒数第二排，说明他的成绩也就比自己强上那么一点点。 至于自己是什么水平，孟响冷笑一声，径直朝边走路边背单词的人走去。 秦音正贴着走廊的墙壁，脚步极慢。双眼盯着捧在手里的小本，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周围的同学有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的，也有像秦音一样捧着书看的。寂静的走廊一片祥和，这时，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紧接着，秦音眼前一黑，撞到了一堵墙上。 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秦音却来不及捡起。因为这墙有些奇怪，竟然是软的，还带着温度。 “这么用功，背完这几个单词能提几分？” 秦音正疑惑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秦音抬起头，看到了后排的体育生，正满脸哂笑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秦音忙打手势道。 看不懂的孟响烦躁的啧了一声，哑巴就是烦人，手舞足蹈的，这是在给他耍猴儿看呢。 孟响越是烦躁，秦音就越着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停！”孟响一把抓住人胡乱飞舞的胳膊，“我不管你想说什么，总之如果不想走路时撞到别人，就别看书了。而且外面阳光这么亮，对眼睛也不好。”孟响说着，故意瞪了瞪自己的眼睛，“哥的视力是5.0，两只眼睛都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合理用眼，从不在不该学习的地方学习，懂？” 秦音听了，忙连连点头。 虽然这体育生的态度有些吓人，但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秦音两只眼睛的视力都不太好，在近视和差一点儿近视之间疯狂徘徊。孟响的话提醒了秦音。他感激的抓住孟响的袖子，边鞠躬边点头，仿佛小鸡啄米。 孟响见他这副好似见了恩人一般的神情，得意的笑了。 “不必这么感激，你知道的，我为人一向热心，上次不还在小树林里救过你吗？” 孟响这么一说，秦音便想起来了，好像是这样的。如果那天孟响没有去小树林，他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得救。 可是徐刚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秦音轻轻摇了摇头，徐刚那种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再次感激的鞠了一躬，秦音这才舍得放开恩人的袖子。 孟响帮他捡起单词书，“走，回教室，外面太晒了。”说着，自然而然的搂上秦音的肩膀。 秦音从小到大从未和人如此亲近过，贺平算是个意外。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是孟响毫无察觉，仍旧搂着人朝教室走去。 秦音只能硬着头皮加快脚步。 那之后，秦音便不再捧着单词本到处乱跑了，而是端正的坐在位子上，能不动弹就不动弹。 起初，孟响觉得欣慰，这哑巴虽然呆，但还是挺上道的。后来，秦音总是沉迷学习，既不理会他的游戏邀请，也不和他打打闹闹，孟响实在无聊极了，周五晚自习后，拦住急着回家的秦音，“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和我打一局！” 周一就要月考了，秦音自然不答应，头摇得仿佛拨浪鼓。 “真不答应？”孟响挑了挑眉。 秦音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别后悔！” 秦音无奈的摇着头，背起书包朝家走去。 路上，秦音总是神经兮兮的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回头看过几次，也竖起耳朵仔细听过了，可身后什么都没有。 秦音只能将这归咎为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随着月考的临近，秦音也确实越来越紧张。 明天就是周六了，要不然今晚就放松一下？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门口，也没心思注意有没有人跟着自己了。秦音刷卡进了小区，正要关门。 “等一下！”有人拦住了他，声音有些耳熟。 “秦音，是我啊！”借着传达室的灯，秦音看清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后桌，孟响。 他不是住校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音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孟响竟然看懂了他的疑惑。 “我忘记带钥匙，宿舍又锁门了，听说你家离学校近，就来找你了。你愿意收留我一晚吗？” 秦音越发疑惑了，虽然他没住过校，但是他送过徐刚回宿舍，他记得宿舍是不锁门的啊。 可是孟响已经推着他进了小区的大门，“秦音同学，你该不会真的忍心同班同学流落街头吧。” 孟响这么一说，哪怕秦音仍然疑惑着，还是带人回了家。 奶奶见秦音带同学回家很是高兴，她很怕秦音因为语言问题被同学欺负或者排挤。 所以秦音去厨房盛汤时，奶奶拉着孟响的手，亲切问道，“仔啊，音音在学校表现还可以吧，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孟响虽然有些吃惊老太太的自来熟，还是被老太太的笑容感染，“没有没有，秦音在班里很受欢迎。” 虽然与事实有些微出入，但也不完全是假话。 毕竟，秦音长得不错人又安静，大多数同学对他都是好感态度。剩下的也不会特意去针对一个哑巴，更像是把他当做关系一般的普通同学。 奶奶听了开心的不得了，“那就好那就好。” 这时，秦音端着两碗汤走了过来，奶奶连忙接过一晚，放在孟响面前，“仔，来尝尝奶奶的手艺！” 第27章 孟响端起汤碗闻了一闻，“好香！” “酸萝卜老鸭汤。”奶奶自豪道，“炖了一下午呢。”又催促自己的小孙子，“音音也快尝尝！” 秦音很给力的喝了一大口，孟响学着秦音的样子，端着碗喝了起来。 他从小学时就开始住校，每晚回了宿舍，饿了只能自己下楼买面包泡面。节假日就算回了家，大晚上饿了也不忍心把阿姨叫回来。所以孟响对夜宵的认知，是与外卖画等号的。 如今喝着香气喷喷的老鸭汤，孟响莫名有种悲从中来的哀伤。可没等他伤感多久，一碗汤就见底了，奶奶立刻夺过空碗又给他盛了一碗。 在奶奶的热情招待下，孟响罕见的吃撑了。 他是体育生，自从开始正式训练，饮食也跟着调整了，从不例外。 今晚不知是汤太好喝，还是老人家太热情。放下碗时，孟响都为自己的破例感到意外。 吃完夜宵，奶奶便催着他们快点儿休息。 秦曜的房间虽然已经收拾了出来，可奶奶怕秦曜突然回来，便让孟响和秦音睡在一起。好在秦音的床是双人床，说起来还是他父母结婚时买的，虽然有些年头，但因为质量过硬，所以秦音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 孟响乐得和秦音一间房，以吃撑了睡不着为由，强烈要求秦音和他一起打几场游戏。 秦音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下来。两人一直打到十二点，孟响意犹未尽，甚至还想战到天亮。秦音是真的撑不住了，周六虽然没课，但还要上自习。 “秦音，好秦秦，好音音，就答应我吧！”孟响晃着秦音的肩膀，试图硬的不成来软的。 秦音勉强睁着双眼，终于，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孟响疑惑的眨了一下眼睛，这就睡了？不能吧。 捏了捏人的鼻子、耳朵，又捏了捏胳膊，秦音始终毫无反应。 孟响不信邪般捏起了秦音的下巴，秦音本来就瘦，下巴更是没有多少肉。孟响捏了几次，手指不小心滑到了秦音的脖子上。 温热，柔软，隐约还能感受到动脉的跳动。 孟响蓦地收回了手，不知为何，心跳随之加速起来，脸上也开始发热。 果然，人还是不能干坏事。想打游戏的心烟消云散，孟响放弃骚扰人，红着脸躺在秦音身边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被奶奶叫醒时，四目相对，一个比一个懵逼。 带着奶奶做的早饭来到学校，孟响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奶奶竟然也为他准备了早饭。 起初孟响不好意思收，说食堂提供早饭，到了学校再买就好。奶奶哪能依，“你是唯一一个音音领回家的朋友，一顿早饭而已，不用客气。” 就连秦音都催着他动作快点儿，他急着出门去学校，他们快要迟到了。孟响无奈只能收下。 早自习后是统一的早饭时间，两人拿出同款早饭，引发了部分同学的侧目。 这个部分不是别人，正是贺平。 “音儿，你的早饭怎么和那个人一样？”贺平不喜欢孟响，甚至连叫他的名字都觉得晦气。 “奶奶做的。”秦音在纸上写道。 “奶奶也给他做了早饭？凭什么啊音儿？我都没享受到这待遇，我要闹了音儿——” 话未说完被人拎着衣领揪出了教室，“凭你废物点心一只，就你也配！”孟响早就听到了他的阴阳怪气。 他很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今天正好给他个教训。 第15章 小哑巴7 贺平被人拖出去时，秦音正叼着吸管喝一袋纯牛奶。牛奶没喝两口，猝不及防的桌椅的碰撞声吓得他一个哆嗦，手里的牛奶差点儿掉在地上。 秦音扭头，这才发现同桌和后桌人已经不见了，只剩歪斜的桌子和椅子，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秦音忙把牛奶在桌上放好，从后门小跑出去，果然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秦音跺了跺脚，试图上前分开他们。可偏偏两人没一个是吃素的，秦音别说插手了，连靠近都困难。 秦音没办法，只能回教室搬救兵。还好月考临近，不少同学选择了在教室吃饭。看到秦音满脸着急，双手慌张的比划不停，一会儿指指教室后排，一会儿又指指门外。 一头雾水的同学们从后门出了教室，一眼看到打在一起的两人。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但是胜者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愈发嚣张的将对手踩在地上。 “孟响，你在干什么？”跑在最前的同学惊呼一声，身后几个男同学呼啦一下围上去，架着孟响的胳膊向后退去。 又有几个同学跑过来，将地上的贺平扶了起来。 有同学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不怪那同学胆小，而是孟响下手确实狠毒，专挑眼睛鼻子打，伤害不大，效果却惨烈。 “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有人不解问道。 “快回去吧，待会儿老高要来了……” “叫我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老高的声音从走廊拐角传来，众人闻声，也顾不上劝架了，争先恐后朝教室跑去。混乱中，贺平被不知什么人撞了一下，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上。可是大家都在忙着逃命，哪里还顾得上他。 孟响冷笑一声，逆着人流上前补了一脚，“骂谁黑瞎子呢？这就好好看看爷爷我到底瞎不瞎！” 第28章 孟响骂得虽然狠，但他自己也不是全然无恙的，嘴角眼下都挂了伤，但由于实在太黑，所以看着并不明显。 偏偏这个时候伤口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孟响嘶了一声，咧了咧嘴唇，“妈的找死！”说着又想补上一脚。 “你在干什么！” 肩上突然多了一股大力，拽着孟响整个人向后摔去。 还好孟响反应够快，趔趄了几步还是站稳了身体。 “孟响，跟我来办公室。”老高目睹了刚刚的一切，阴沉着脸，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拎小鸡仔似的把两人拎到了办公室。 贺平虽然有伤在身，依然很不服气，坚决认为自己做的没错，这个可恶的体育生就是该打。 孟响就更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了，梗着脖子，差点儿和贺平在办公室又干起架来。 老高被这两个不知悔改的刺头儿气的脑子疼，揉着太阳穴一遍遍重复，“冷静，冷静，杀人犯法……”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被这三位各有各犟法儿的师生逗笑了，脾气最好的政治老师代表众老师上前劝说道，“既然老高还不想被气死，我建议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们两个各自交上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书，周一升国旗时念一遍，这事儿就这么算完了，可以吗？” “不行！”没想到最无法接受这个处理方法的竟然是老高，“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念了检讨书又有什么用？” “老高，这就是你较真儿的地方了。两位小同学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做事全凭一腔热血，这个时候给他们讲大道理太不现实。不如先息事宁人，叫他们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至于现在做的是错还是对，等他们长大后自然会有判断。” 政治老师说得委婉又有道理，其他老师听了纷纷叫好，“周老师说得好啊，高二了，时间精力确实该优先放在学习上。” 老高见老师们都这么说，只能点点头，“罢了罢了，我还得留着命给其他学生呢，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 孟响从小到大不知道写了多少检讨书，听到这个处罚方式，虽然在国旗下念检讨书是有些羞耻，但好歹没叫家长，所以痛快接受下来，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办公室。 贺平一听五千字的检讨书，表情顿时扭曲起来，他连八百字作文都写不出来，叫他写五千字检讨还不如干脆揍他一顿！ 孟响走后，贺平开始说好话向老高求情，以躲过此劫。老高才不吃这一套，铁青着脸把人赶回了教室。 贺平回到教室时，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上课了，虽然自习课上老师不会讲新内容，但是会看着大家做题。这节是贺平第二头疼的语文，第一头疼的是英语。 语文老师见迟到的是他，因为深深了解贺平的德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快回位子上坐好，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讲，生怕打扰到正在做题的其他同学。 贺平倒也无所谓，坐下没多久，同桌秦音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趁语文老师转身的功夫，偷偷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不要去校医院”。 贺平接过纸条，轻轻笑了一下。“不用，音儿亲我一下就好了。”在纸条背面写道。 秦音看到他写的内容，脸顿时红了，抬起胳膊拄了人一下。贺平立刻装模作样的倒在了课桌上，“啊我受伤了！” 秦音明知道他在演戏，还是不可抑制的愧疚起来。轻轻推了一下贺平的肩膀，“对不起。”在他胳膊上用手指慢慢写道。 贺平蓦地僵在了原地，身体里仿佛有一道电流，随着秦音的一笔一画在体内疯狂流窜。 最后停在了心脏的位置，扑通扑通，血流加快，体温升高。 贺平突然特别想出门狂奔一通。 可是偏偏秦音已经写完了那三个字，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睛正灼灼的看着他。 贺平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把握住秦音仍旧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秦音莫名的眨了眨眼睛。 贺平朝人笑了一下，“没什么，和我一起去校医院吧。” 说完，贺平便站起来替自己和秦音请了假。 孟响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前排拖动椅子的声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了不得，小哑巴竟然跟人跑了！ 孟响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动作太快，椅子刮擦着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不少同学循着声音看了过来，脸上的嫌恶显而易见。 孟响却无知无觉，跟着那两人出了教室，“哑巴，哑巴，你要去哪儿？” 秦音想回头解释一下，贺平却拉着人走得飞快，秦音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摔了。 “贺平，你放开他！”孟响一看，火了。小跑几步，跑到两人前头，伸开双臂，将人生生拦了下来。 贺平忍着怒火，将试图和孟响好好沟通的秦音挡在身后，“不干你的事。” “不干我的事？”孟响冷笑，“哑巴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不干我的事？” “你什么时候和音儿关系这么好了？” “我怎么不能和秦音关系好了？我们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关系好一些又有什么？” “你说什么！”贺平眼皮一扬，“你他妈死同性恋少来招惹秦音！”说着一拳打了过去。 孟响轻松躲过，也没急着还手，反而一把拉起秦音朝教学楼门口奔去。 第29章 “你要带秦音去哪儿！”贺平这才知道不好，连忙追去。 “站住！”这时，听到了动静的语文老师从后门走出，直接挡在了贺平面前。 “老师，孟响把秦音拐跑了！”又气又急的贺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直接脱口而出道。 “贺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语文老师挑了挑眉毛，“回去上课，逃课的那两个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的。” 贺平气了又气，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向语文老师解释清楚，我本来要和秦音去医务室结果孟响突然冒了出来…… 可惜语文老师本来就对他有意见，权当他的解释是狡辩，“如果你对我的处理方法不服气，那就去找你们班主任。” 一听找老高，贺平顿时哑了，他刚被老高批了一顿，连十分钟都没有，现在再去找他，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贺平只能忍气吞声的回到教室，看着同桌的空桌，一口牙差点儿没被咬碎。 那箱，孟响拉着人，熟练的避开巡逻教师直奔小树林。 秦音对这个地方还有阴影，到了树林边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前一步。孟响干脆将人横抱起来，“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好玩儿。” 秦音挣扎起来，不管好不好玩儿他都要回教室！他要上课！他要学习！ 可是孟响稳稳的抱着他，脚步丝毫不受影响。 走了没两步，林中响起一阵脚步声。秦音越发慌乱没，，拍打着孟响的肩膀，就要从孟响身上跳下来。 孟响也警觉起来，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会逃课来小树林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善茬儿。 想到这儿，孟响放下人，安抚的在秦音背上轻拍了两下，“别慌，有我呢。” 秦音虽然点着头，可实际上仍旧慌乱不减。 这时，树林中的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徐刚。 第16章 小哑巴8 秦音对这人终究还是有几分惧怕的，脑袋嗡的一声，脸霎时便红了。可是他躲又不能躲，跑也跑不了，无计可施的秦音干脆将脸埋在了孟响胸前。 只要看不到，就不会怕了。 孟响只感觉胸前一热，发现哑巴正娇羞的伏在自己胸前，比起受了惊的鹌鹑，更像是羞于见人的小娇妻。 孟响哼笑了一声，什么有的没的，哑巴就算再娇怜，也是个男的，怎么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妻。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可孟响心里还是不舒服起来。表情当即沉了下来。 徐刚一看，这可了不得，自己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招惹这尊大佛了。 “孟哥，您来了啊，我们正要回去上课呢！”徐刚连忙招呼兄弟们快跑。 孟响心里正不痛快着，便点点头放过了他们。 徐刚心有余悸的跑出小树林，妈的体育生这么闲吗？不需要训练吗？ 徐刚的小弟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刚哥，刚哥，孟哥抱着的是什么人啊？” 说实话，徐刚由于太过害怕，根本什么都没看清。也是难为他小弟了，那么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观心别人。 “不知道！” “我怎么看着那么像哑巴？”小弟向后方看去，确认那体育生没有追过来，大着胆子放慢了脚步。 “你确定？”小弟这么一说，徐刚也开始觉得那人的身形有几分眼熟了。 “我、我不太确定……”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去看看！”徐刚说着向小树林跑去。 小弟们等在原地，目送老大的背影。 小树林里，孟响抱着人来到树荫下的长椅。“看把你吓得，就徐刚那怂货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将人放在了长椅上。 别说，这哑巴抱着居然还挺舒坦，像大型抱枕。 孟响好整以暇的打量起哑巴的身材来来，精瘦的身上到处都没有肉，腰肢却柔软，屁股也丰满得格外过分。 啧，孟响别过头去，盯着男人看像什么样子。 哑巴正在整理被弄皱的上衣，周末可以不萝白穿校服，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地摊上随手拿的白色t恤，10块钱，已经穿了一年多了，除了有点儿掉色还容易皱之外，没有缺点。 孟响别着头放空了一会儿，回过神哑巴还在整理他的t恤，孟响想等他整理完，却始终没等到下文，干脆在哑巴身边坐下。 “你这衣服怎么了？” 秦音摇摇头，衣服没事儿，就是整理起来有些麻烦。 孟响看了一会儿，突然起了作弄的心思，上手挠起哑巴的痒来。 哑巴最怕痒，顿时笑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孟响见状，挠得更加卖力了。 “呃！呃呃！”哑巴笑得喘不上气，小脸儿憋得通红，眼角挂着一丝泪花。 孟响看着，手上突然一顿，停在了半空。哑巴立刻趁机挪到距离他几人远的地方，又趴在椅背上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 孟响却依旧怔怔的坐在原地，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哑巴含着泪的眼睛。 徐刚躲在树后看了一会儿，不止确认了那人确实是哑巴，还确认了哑巴和孟响的关系不错。 不，实在好的有些过头了。 徐刚忐忑的回到大部队，“以后都离那哑巴远点儿！” “真的是他！”小弟们惊呼，“他什么时候和孟哥关系那么好了？” 第30章 徐刚皱着眉毛没有说话。 “他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一个小弟问道。 “你是说那个哑巴是卖屁股的？” “闭嘴！”徐刚怒呵一声，小弟立刻闭紧嘴巴，“刚哥，同性恋不就是那什么吗？” “我让你闭嘴！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给我少说道哑巴的事，听到了没有！” 徐刚真的动了怒，小弟们忙连连点头，“知道了，刚哥。” 秦音彻底笑够了，起身想要回到教室，。 孟响拉住人，“跑都跑了，现在回去多没劲。你教我手语吧，音音。”孟响故意学着奶奶的语气，“音音”两个字叫得肉麻又腻歪。 秦音抖了抖满是鸡皮疙瘩的胳膊，拿起树枝在地上写道，“你学这个做什么？” 孟响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答案。 他只知道，他现在疯狂渴望离哑巴更近一些。 手语只是第一步而已。 “我这个学渣难得有想学的东西。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我全都会，我们可以礼尚往来。” 听说孟响会羽毛球，秦音心动了。 他最喜欢的运动项目就是羽毛球，可惜从小到大四处奔波治病，根本没有时间也没人陪他打羽毛球。 “羽毛球。”秦音在地上一笔一划写道，“我想学很久了。” “没问题，不是我吹牛，当初一中的羽毛球队选拔我其实是通过了的，但因为比较喜欢足球，所以我给拒了。”说起自己擅长的项目，孟响的语气难免骄傲起来，“走，我宿舍就有球拍，我们现在就开始学。” 秦音却不肯和他走，“上课。”在地上写道。 孟响看了一眼手表，确实，这节课快要结束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两人回到教室，椅子还没坐热，就被老高请到了办公室。孟响自然又把责任大包大揽到了自己身上。 老高挥挥手让秦音回去了，逼着孟响现场写完了五千字检讨书，还让他在办公室大声念了一遍。 虽然见过不少大场面，老师们还是忍笑忍得很辛苦，孟响一走，办公室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 孟响面不改色的回到教室，这对他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小场面，球队训练时比这更社死的惩罚数不胜数，孟响见得太多，已经麻了。 一上午终于熬了过去，下午自习课上，孟响在纸上写道，“今晚和你一起回家吧，我教你羽毛球。” 秦音接过纸条，思考再三，在羽毛球的诱惑下还是答应了，“好。” 孟响立刻喜滋滋的回宿舍取了球拍，好一通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瑕疵后，背着球拍回到教室。 路上，孟响给老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爸，我不想住宿舍了。” “祖宗，当初吵着要住宿舍的是你，现在不住宿舍的又是你，怎么了？” “宿舍学习氛围不好，我要出去住。” “你还知道学习？”孟爸一听就知道儿子是在瞎扯，“也罢，反正那边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这就叫人去收拾出来。你有钥匙吗？” “有的，有的。” 那套房子是孟爸特意买给孟响上学住的，奈何孟响叛逆，高一时非要住宿舍，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转性了。 孟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套房子比较空闲，小区里还有专门的体育场，他可以彻底放开手脚教小哑巴打球了。 晚上，孟响领着秦音朝自己家走去。秦音走了两步就不肯走了，这不是回家的路。 “是去我家！”孟响一下就明白过来，“你家太小，没法儿打球。” 秦音摇了摇头，没法儿打不打就是了。孟响却拿出了手机，“你家电话是多少，我帮你跟奶奶说一声。” 秦音死活不答应，孟响只能先和秦音回了奶奶家。 “奶奶，我家今天没人，想让秦音陪我一晚，我们顺便一起写个作业，可以吗？”孟响装得人模狗样，奶奶被说服，不仅答应下来，还热情邀请孟响喝了汤再回家。 美食当前，孟响也不客气，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两大碗，喝得甚至比秦音还多。 喝完汤，秦音却不想跟孟响走。奶奶推着他出了门，“人家小同学自己一个人也挺不容易，到了那儿和同学好好学习，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上我给你们送饭。” “奶奶，不用这么麻烦，早上会有阿姨来做饭的。音音交给我您放心！”孟响哪儿能让老人家送饭，连忙道。 奶奶一听顿时更加放心了，这孩子看起来是个家里有教养的，音音和这种人走得近她放心！ 秦音不情不愿的跟着孟响出了门，惊讶的发现孟响家就在他们隔壁小区。 怪不得要来他家，这个小区是有名的高档小区，绿化好，娱乐设施也齐全。 可是秦音还是很疑惑，孟响不是住校吗？ 到了孟响家，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孟响放好两人的东西，带着人来到楼下的体育场。 这个时间的体育场十分空闲，孟响拉着人走到灯光下，拿出球拍和羽毛球，从入门开始讲起。 秦音听得很认真，没一会儿就跃跃欲试想要上手。孟响给了他一支球拍，“像这样。”做了一个基本动作。 秦音照葫芦画瓢做了一遍。 孟响“嘶”了一声，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示范了几遍，秦音模仿的很用心，可孟响总觉得不对劲。干脆放下球拍，抓着秦音的手，手把手纠正秦音的动作。 第31章 秦音耐心的记着，原来胳膊应该抬到这里，怪不得刚刚他总觉得别扭。 秦音顿悟了，有些开心。 孟响却心不在焉起来，秦音的后背贴在他的胸前，可以直观的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目光向下，孟响看到了秦音细瘦修长的脖颈，雪白的皮肤一直延伸到衣服里。 衣服里…… 孟响的心思一动，慌张的松开手。秦音奇怪的回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已经入门了，可以练动作了！” 第17章 小哑巴9 两人不知不觉练到了十二点，十二点一过，生物钟的驱使下，哪怕秦音依旧兴趣满满，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生理性的泪水也随之溢出。 孟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含着水花的眸子，在灯光下一如一尘不染的水晶。心仿佛也被软化成了不安分的山泉水，叮叮淙淙，奔腾着向那人流去。 “困了？” 秦音停下动作，双手握着球拍，仰起脸点了点头。 孟响接过球拍，“那今天就不练了，别忘了，奶奶特意提醒了要你早睡。” 秦音继续乖巧点头。 两人回了孟响家，洗漱用品都是多份的，孟响挑了款式和颜色都相配的两份放在洗手间，又到卧室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过来。 “这边的衣服都是穿过的，但很干净，你介意吗？” 秦音当然不介意，从小到大他的衣服几乎都是捡秦曜穿剩下的，甚至打了补丁还能继续穿。孟响拿来的这套睡衣洗的干干净净，叠的平平整整，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在秦音看来和新衣服没有区别。 目送秦音拿着睡衣进入浴室，孟响松了口气，美滋滋的守在门口，等秦音出来。 不一会儿，水声停止，秦音擦着头发推门而出，看到等在门口的孟响，脸上一红。 准是因为自己洗得太久，让人等不及了。忙站到一旁让出位置，好让孟响进去。 孟响却只是站直了身体，双腿却一动不动。 秦音歪了一下头，似乎在问怎么还不进去。 孟响将自己的视线从秦音的脖子上离开，那里被水汽蒸成了粉色，仿佛饱满的年糕，吸引着人想要咬上一口。偏偏自己的睡衣穿在秦音身上大了不少，大片锁骨露了出来，衬得那片粉色越发扎眼。 孟响故作轻快的吐出一口浊气，上前夺过秦音手里的毛巾，在人头上并不温柔的擦拭起来，“怎么不吹干头发再出来？” 秦音的脑袋随着孟响的动作摇来晃去，晃得他有些头晕，“呃呃……” “里面有吹风机。”孟响说着，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拖着人重新回到洗手间。 洗手间里还残余着方才的水汽，潮湿温暖。孟响本身火力就旺，一进门什么都没干就先出了一身汗。 转身打开排气扇，头顶响起持续而平缓的嗡嗡声。秦音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 孟响屈起食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看什么看，吹完快出去，这里太闷了。” 闷吗，秦音想，他为什么感觉还好。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和排气扇的声音混杂，不吵，但是催眠效果十足。没一会儿，秦音就睁不开眼了，脑袋一点一点，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 孟响只能一手扶着人的脑袋，另一只手默默加快动作。确定手心的头发变得干燥而顺滑，孟响关掉吹风机，“音音，好了。” 秦音却垂着头，没有反应。 孟响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得，睡着了。 这都能睡着，孟响既好笑又无奈，横抱起人，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直到给人盖好被子，孟响才想起，家里是有客房的。 算了，来都来了，就这么凑合一晚吧。 再次回到洗手间，快速冲了个战斗澡，上床的时候，孟响莫名忐忑起来。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自己到底在心虚什么。 感受着身边人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孟响大睁着双眼，毫无睡意。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刚有了一丝睡意的孟响猛地惊醒，尴尬的发现，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骂骂咧咧去了洗手间，出来时孟响决定不睡了，换好衣服下楼跑了两圈，回来时刚好赶上阿姨来做饭。 孟响和阿姨一起进了门，“少爷，今天喝粥还是喝豆花？”阿姨自然的问道。 “嘘……”孟响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有人。” 阿姨不知道这里除了孟响竟然还有别人，“是谁？”小声问道。 “朋友。” 孟响不愿多说，阿姨也懒得问，只是点点头又小声问了一遍，“粥还是豆花？” “豆花，咸的。” 阿姨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朋友吃咸豆花？” “对。” 阿姨恍然大悟的点着头，去厨房忙活了。 孟响无所事事，干脆拿出羽毛球拍，对着镜子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动作。 他虽然水平和专业人员相差无几，但从未有过教人的经验。昨天小哑巴学得那么用心，孟响突然有些心虚。 如果自己教得不好，或者有些地方教错了怎么办？要不然把以前的羽毛球教练请回来吧。 可是…… 想起哑巴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有样学样的重复自己的动作…… 第32章 孟响紧了紧拳头，不，绝对不能将这个机会拱手让给别人。 早饭做好时，秦音也醒了。一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秦音先是吓了一跳，又很快想起，昨晚他跟着孟响回家了。 原来这里是孟响家。 可是他是怎么睡着的，为什么一睁眼就躺在了床上？ 秦音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音再也顾不上纠结这个问题，连忙爬起来换衣服，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的衣服不见了。 秦音踩着拖鞋出了卧室。 正在餐厅摆盘的孟响看见了他，“音音，你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秦音挠了挠乱糟糟的头顶，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睡衣。 孟响看懂了，早上收拾浴室时，他嫌弃秦音那件t恤料子太差版型又不好，就顺手给人扔了。 “等会儿，我这就去帮你找一件。”孟响放下手里的碗筷，跑进衣帽间找了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出来。简单的纯白色t恤，只在胸前印了几个字母。 看着低调，价格却不菲。 秦音自然不认识这等潮牌，没多犹豫便套在了身上。正想询问自己的那件t恤呢，孟响抢先说道，“你那件衣服被我不小心弄坏了，等回头我一定买一件新的赔你。” 秦音虽然有些可惜，但到底是十块钱的东西，坏了就坏了吧，摆摆手叫孟响不要破费。 孟响自然不可能听他的，却还是装作听从劝告的样子，“别管这些了，早饭好了，快来吃饭。” 秦音在餐桌前坐下，一眼看到了白花花的豆花，咸的，上面还撒了葱花、酸豆角和咸菜。 秦音眼睛一亮，他很喜欢咸豆花，但是自己家不能做，得去外面买，这对秦音来说太不划算了。所以每天早上，如果贺平早饭买了咸豆花，总会特意分给秦音一半儿。 必须是要分的而不是再买一份，因为如果是买的，第二天秦音一定会把豆花的钱还给贺平。 这些都是回到学校这一个星期以来，孟响不小心观察到的。 他真的不想看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份豆花叽叽歪歪黏黏糊糊，可秦音吃豆花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腮帮子撑得圆滚滚的，像挣食儿的仓鼠，孟响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会儿，秦音又在专心致志的吃豆花了，孟响看着看着，忘了自己碗里的豆花。 不如说他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豆花，尤其是咸口的，可是贺平每次买的都是咸豆花，所以孟响其实也不知道，秦音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不是咸豆花。 所以孟响干脆问了出来，“音音，你吃过甜豆花吗？” 秦音从碗里抬起头，嘴角还沾了一点儿白色。 吃过。孟响看到他点了一下头。 好吃吗？ 点头。 喜欢吗？ 继续点头。 孟响开心了，“我也喜欢甜豆花！我们就是命中注定！” 秦音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可是咸豆花他也很喜欢呀。 只要是豆花，无论是甜的咸的还是辣的，他都喜欢。 孟响无法解读出这些内容，却再次被秦音的动作可爱到。伸手帮秦音擦掉嘴角的白渍，“音音，有没有人夸过你很可爱。” 秦音的脸刷的就红了。 为什么要形容男孩子可爱呀。 孟响看在眼里，越看越欢喜，“不逗你了，快点儿吃吧，吃完我这里还有。” 秦音却捂着自己的碗，郑重摇了摇头。 孟响看懂了他的意思，秦音不想要他的豆花，要他自己把豆花吃掉。 孟响含泪吃完一大碗豆花，“音音，真佩服你这种甜咸豆花都能吃得下的人。” 秦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吃碗豆花而已，为什么搞得好像很了不起一样。 孟响看他这副样子，水汪汪的眸子羞怯的躲闪着，嘴里的咸豆花突然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其实咸豆花也挺好吃的。”孟响突然改口道。 秦音立刻赞成的点点头。 早饭后，孟响将尘封的自行车从仓库里推了出来。 “音音，我载着你去学校吧。” 秦音不太想让孟响载着，时间还早，步行去学校也来得及。 孟响却拉着人不许他走，本来就大了不少的t恤，被孟响这么一拉，领口直接掉了下去，露出雪白浑圆的肩膀，在晨光下白得刺眼。 一时，两人都愣住了。 还是孟响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帮人将衣服拽回去，“音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音慌张的捂住胸前，连连摇头。 虽然有些尴尬，但大家都是男人，孟响的反应为什么如此夸张？ “要不然换一件吧，换件系扣的。”秦音的态度越是无所谓，孟响就越是着急。 秦音一听，头顿时摇得仿佛拨浪鼓。太麻烦了，没必要，属实没有必要。 孟响无奈，只能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人身上，“那你今天一定要穿着这件外套。” 要不然岂不是都让别人看光了。 第18章 小哑巴10 最终还是秦音妥协了，因为孟响威胁他说，如果秦音执意不肯被他载的话，他就要亲手把秦音抱上车了。 秦音想起那天小树林里的尴尬一幕，红着脸坐到了自行车后座。 第33章 孟响一路上故意骑的又急又快，秦音怕的不行，原本抓着车后座的手，不知不觉挪到了孟响腰上。动作却还是矜持的，手掌有意离孟响的身体远远的，只是用手指勾在衣服上。 孟响觉察到了秦音刻意的小动作，冷哼一声又加速了一番。 “抓好！” 秦音正要把勾在手指上的布料挪到掌心去，车子突然猛烈颠簸了一下。慌乱之中，秦音只得张开双臂，一把搂上人的腰。因为动作太大，身体不由自主的贴在了孟响背上。 孟响满意的直起腰，好让秦音抱得更加舒适。后背蹭在温暖的胸膛上，孟响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 秦音没有听到，他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偶尔路过他们的汽车的轰鸣声。 到达学校时秦音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脸上却是红的。因为后半程路况实在不好，他根本不敢松手，竟然就那么抱着孟响到了学校。 孟响会不会觉得他很麻烦？ 毕竟那样的动作实在有些肉麻，连秦音自己都受不了。 孟响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等秦音下车后作轻快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询问秦音感觉怎么样。 秦音连连比划对不起，又怕孟响看不懂，边比划边鞠躬。 “为什么要道歉？”孟响十分意外，在他看来，秦音没有责怪他，就是千恩万谢了。可是秦音不但没有责怪，还率先道起了歉。 这让原本想要道歉的孟响十分为难，“音音，你别这样。你这样给我整不会了，要不我给你跪下吧！” 说着竟然真的就要跪下去。 秦音哪儿敢让他跪，连忙拦住人，急得呃呃啊啊叫个不停。 “音音，咱们先回教室好不好？”托自行车的福，今天他们到的格外早。校门口不时有同学经过，看到两个男生拉拉扯扯，难免投来好奇的目光。 秦音这才想起还是在公共场所，脸上一红，忙低下头跟着孟响离开了。 到了教室，人不是很多，连贺平都没来。孟响干脆坐在了贺平的位子上，胳膊搂上秦音的脖子，将人完完整整的圈进自己怀里，“音音，音音，为什么要道歉啊，你这个样子我很害怕。” 秦音艰难的伸出胳膊，拿了一支笔在草稿本上慢慢写了一个“我”字。 孟响聚精会神的看着，焦急的等待着下文。怎么了，你怎么了？ 秦音却犹豫起来。 我抱了你？这几个字只是想想就羞耻的厉害。 更何况留写在纸上呢。 所以秦音干脆扔下笔，在孟响焦急的眼神里拿过对方的手，在手心一字一字写道，“抱了你”。 孟响连眼睛都不敢眨，凭借并不高深的语文素养终于破译了这几个字。 连起来就是“我抱了你。” “我”是音音，“你”是他自己。 这是好事啊！ 回味过来的孟响只觉得又着急又欢喜，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道歉！ “音音，我乐意让你抱，现在就抱我，快！”说着，一个猛虎扑食扑在秦音身上。 秦音被这么一扑，手里的笔猝不及防掉在了地上。可是孟响抱得他太紧，别说捡笔了，连低头都办不到。 秦音只能伸出双手，在人背上拍了两下，权当是抱抱。 孟响虽然遗憾，可这对易害羞还脸皮薄的秦音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进步了。孟响便不再难为人，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音音，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道歉了。” 因为以后只会更多。 贺平来的时候，孟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正趴在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他睡了整整一上午，中午放学时一抬头差点儿扭了脖子。 可看到前排秦音的位子空了，也顾不上还在酸疼的脖子，连忙追出教室。还好，秦音还没走远。孟响追了上去，“音音，我们一起走。” 秦音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你中午一般几点走，我去找你。”孟响自然地搂上人的肩膀，边走边问。 秦音拿出手机，将调好的闹钟给孟响看。 “一点四十五？我记下了，千万记得等我啊！” 秦音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学校，在秦音家小区门口分手。 中午一点半，孟响准时敲响了秦音家的门，开门的是奶奶，看到孟响很是高兴，“小同学又来了啊，音音刚醒。音音，快，你同学来找你了！” 秦音顶着一头睡乱了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他刚洗完脸，还没来得及梳头。 奶奶一边嫌弃，一边拿梳子帮他把头发梳顺。 孟响站在门边，看秦音窝在奶奶怀里乖巧的样子，莫名有些羡慕。 下午孟响又睡了过去，晚自习时再也睡不着了，和球队的队友打了几局游戏，这个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快下晚自习时老高亲自过来提醒了一句，明天月考，可千万别迟到。 大家对老高的贴心纷纷表示不领情，甚至还有起哄让他快点儿走的。 老高一边骂着“小兔崽子们”，一边笑着离开了。 秦音抓紧时间又翻了一遍满是笔记的笔记本，看完最后一页时，放学铃声恰好响起，孟响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音音，我们回家！” 贺平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音儿，你和那个人住在一起？” 第34章 秦音摇了摇头。 “是啊，我们不仅住在一起还睡在一起！”孟响有意刺激贺平，故意大声道。 贺平果然被激怒，正要跳脚，前排的同学闻声看了过来，几个女生还齐齐“喔”了一声，暧昧的起哄声打断了贺平尚未出口的谩骂。 秦音的脸霎时便红透了，可惜他没法儿替自己辩解，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孟响趁机搂上人，大摇大摆朝外走去。 路上，秦音一言不发，孟响慌了，“音音，你是不是生气了。” 秦音摇了摇头，又想，孟响看不到，于是便拉了拉手里的衣服。 孟响松了口气，却还是不太放心，“我确实有些口快，但贺平那家伙实在是太讨厌了，咱俩住一块儿又怎么了？听他那语气好像我能欺负你似的。” 秦音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月考。所以孟响等了半天，除了偶尔吹过的夜风，什么都没有。 到家后秦音还是不太放心，又把错题翻了一遍，上床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第二天，周一如期而至，月考不像大考那么严格，一天就要考完全部科目。几门考试轮下来，几乎所有同学都像被榨干了一样，双眼无神，脚步飘忽。 孟响除外，考试时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补足了觉人格外精神，拉着秦音非要到校外吃晚饭。 秦音自然不答应，到校门口拿了晚饭就要回来，孟响拖着人向外走去，被执勤的教师抓了个正着。 孟响被拎去办公室接受老高的思想教育了，秦音乐得清闲，和贺平一起吃完了晚饭。 晚自习时，上午考的科目成绩已经出来了。 数学课代表和语文课代表各自抱着一大摞试卷走进教室，吃完饭的、正在吃饭的、喝饮料吃零食啃苹果的，一时通通都安静了。 数学课代表开始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上前领了自己的试卷，还没回来的则由同桌或者前后桌代领。没一会儿就念到了秦音的名字。 秦音拿了试卷，刚转过身。 “孟响。” 秦音看了一眼孟响的位子，人还没回来，顺道帮人把卷子领了回去。 贺平激动的抢过秦音手里的卷子，“多少分？” 秦音还没看，他太紧张了，需要缓缓。 “8分？不能啊，这是只对了两道选择题？”贺平嚷道。 8分？！ 秦音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当场晕过去，数学是他的长项，他有自信哪怕涂错了卡都不至于8分。 是不是贺平看错了？ 秦音忍着眩晕拿过贺平手里的卷子，入眼就是龙飞凤舞的陌生字体。 果然不是自己的卷子。 他松了口气，抬手将卷子拍在了贺平脸上。 贺平被拍得有些懵，拿下卷子又看了一遍，终于看到了密封线里的两个大字：孟响。 “我就说，音儿你学习那么刻苦，怎么可能只有8分！原来是孟响那个傻x哈哈哈！” 秦音懒得理他，经过贺平这么一闹，秦音也不紧张了，拿起自己的卷子，一眼看到了鲜红的149。 怎么说，确实挺意外的，交卷后他总觉得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审错题了，导致语文整场答得都心不在焉。 这么看来并没有审错。 那这1分是从哪儿扣的？秦音翻过卷子检查起来。 哦，有道简答题漏了一个公式。 看来粗心这毛病确实不太好改正。 秦音正反思着，手里的卷子被人一把抽了过去。 “音儿，你考了多少？149！我们音儿考了149！”贺平夸张的大惊小叫起来。 前排同学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多少分？” “班长不过也就考了135。149分，演的吧。” “这次题挺难的啊，怎么可能149。” “谁，哪位大神，请受小的一拜。” 同学们的讨论声此起彼伏，秦音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只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第19章 小哑巴11 罪魁祸首却毫无知觉，依旧拿着秦音的卷子大呼小叫着。 “我们音儿就是厉害怎么了！” “题再难也难不倒我们音儿。” “是你秦音爷爷，过来下跪吧！” 秦音听着，越发无法忍受，一巴掌打在了贺平背上。 贺平一愣，转身抱着秦音的腰鬼哭狼嚎起来。 “音儿你不爱我了吗？我的心好疼！” 前排女生趁机抽走贺平手里的卷子，“这是秦音的卷子吗？我先借走了！” “唉，给我也看看！” “还有我！” 教室里乱成一团，这时，老高踩着铃声进门。 众人立刻回位坐好，前排的女生忙也秦音的卷子还了回来。 “安静！”老高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 哐哐两声，教室里顿时安静的仿佛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卷子都拿到了吗？也不看看你们考的这几分，说出去丢人！” “可是老师，我们班有人考了149分唉。”有人弱弱反驳道。 “不就那一个！人家还是这学期刚转来的。再看看你们，130分以上的一共才几个，举起手来！” 寥寥几个人举起了手。 “举一只就行了！举两只是来投降的吗？” 第35章 老高平时本来就不是严肃的，此话一出，众人一个没忍住哄笑起来。 举两只手的男生是班里出了名的学习好但性格吊儿郎当的刺头，被老高说了也不恼，甚至还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引发了又一阵哄笑。 老高拿他没办法，挥了挥手让大家放下手。 秦音立刻跟着放下手。 “五个，月考这题你们真觉得很难吗？”老高扬了扬手里的卷子问道。 “老高，题是你出的吗？”有同学大胆问。 “当然不是。” “一定是20班那个老妖怪出的，就他出题最难了。” “你再说一遍？”老高故作凶狠的挑了挑眉毛。但是学生说的没错，这次的题还真是20班班主任出的。 个别题目确实难了一些，但大多数都是基础题的变形。 老高拿到试卷后，第一时间就把题做了一遍，做完后替自己班里的小崽子们默默捏了一把汗。 没想到他们就是这么争气，虽然平均分还没统计出来，但是老高已经有预感，自己班这次又要垫底了。 “考得不好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高考出题老师才不会因为你水平低就特意放低难度。”老高语重心长道。 学生们一言不发，表情认真的点着头，但老高知道他们其实没几个听进去的，拿起卷子开始讲起题来。 老高争分夺秒，终于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前讲完了卷子。 “课代表，收一下卷子。” 数学课代表下位开始挨个收卷子，语文课代表紧跟着站了起来，“高老师，徐老师说第二节课她要讲卷子。” “我知道，她跟我说过，你发吧。”语文课代表这才开始发卷子。 一份卷子收了上去，又有一份卷子发了下来，立刻就有几人欢喜几人忧。 秦音既不在欢喜的行列，也不在忧愁的行列。语文一直都是他的弱势科目，他对自己的成绩心中极其有数。 很快，秦音的卷子就发到了手，因为数学的缘故，语文课代表特意多留意了一眼，108分。 普普通通。既不惊艳，也没有多差劲。 语文课代表装作无事一般继续发其他人的卷子了。 贺平凑过来看了一眼，“咦？”惊讶的叫了一声，“音儿，你偏科啊。” 前桌转回头来，“偏科？谁偏科？秦音你语文考了多少？”说着自顾自抽走秦音的卷子。 “108？你作文跑题了吗？”翻到最后一面看到作文的分数，48分，并不算低。 “那问题出在哪儿？”前桌喃喃自语着将卷子还了回来。 秦音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阅读理解。 贺平却开始自顾自替秦音抱不平，“一定是音儿没有发挥好。” 这时，语文老师提前到了教室。 “老师，还有五分钟才上课！”有同学抗议道。 语文老师面无表情的敲了敲黑板，“要去厕所的快去，不去的翻开卷子。” 一听语文老师这么说了，几个男生呼啦站了起来，打打闹闹朝厕所走去。 语文老师没有理会他们，“来看第一道题……” 不知不觉半节课过去，秦音正低头做着笔记，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回来了……”是孟响。 秦音点点头，继续奋笔疾书。 “考得怎么样？”孟响坐也没有正形，上半身趴在桌上，两只手搭着秦音的肩膀。 秦音虽不自在，可语文老师的速度实在太快，根本没时间分心做其他事。 孟响见他实在焦头烂额，便不再打扰，头往胳膊上一枕，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下课铃一响，孟响便跟着醒了，“音音，走，陪我去厕所。” 贺平厌恶的翻了个白眼，什么毛病，去厕所还要拉上秦音。 孟响没有看到，拉起秦音的手朝洗手间走去。 “你考得怎么样？我彻底把老高惹毛了，他说我这次倒数第一妥妥的。” 孟响的语气听上去竟然还有一丝自豪。秦音无法理解，摇摇头表示自己考得还好。 孟响看着，突然笑了一下，你考得肯定不错。 秦音没有反驳。 孟响烦躁得扭了一下脖子，这下秦音肯定到前排去了。 让老孟帮着找找校长？这点儿小事儿老孟一定不会搭理。 要不然干脆闹老高一顿吧。 孟响一边盘算着最坏的情况，一边拉着人走得大步流星。 秦音得小跑才能勉强跟上，疑惑的看了孟响几眼，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好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孟响也能心不在焉？秦音摇了摇头，赶跑了这个离谱的想法。 两人回到教室时，班长已经把全科成绩单贴在黑板上了。 “这么快？” “快帮我看看物理考了几分！” “化学，我的化学！” 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孟响看着有趣，也想凑这个热闹，挤开人群往黑板前凑。 秦音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大家一起挤，干脆回了座位。 孟响仗着体能优势轻松挤到前排，一眼看到了排在第一的秦音。 孟响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确实是秦音。 总分701，唯一一个700分以上的。 “还真有人能考700？” “不是吧语文这么拉也能700，理综是不是根本没扣分？” 第36章 “英语也得接近满分吧。” “月考而已，不准的……” 孟响根本没看自己的分数，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心情，梦游般回到座位。 秦音见他这副仿佛失了魂的样子，正想礼节性安慰人两句。贺平终于挤开人群回来了。 “音儿，你成神了！” 秦音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贺平作出心口中了一箭的样子，“701！你怎么考的！你是不是除了语文根本没有弱点！”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只能说这次月考，出题老师真的有在很认真的为大家放水。 可惜赶上了国庆小长假，节后综合征的余威下，几乎没人能静下心来，像秦音那么刻苦的复习过。 秦音无奈的摇了摇头，贺平却只当秦音是谦虚，抱紧人就是一通鬼哭狼嚎，“音儿你就要离我而去了！下辈子我们还是同桌！” 嚎得原本就烦躁的孟响越发心烦意乱。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呀，这不是我们的第一吗？哎哟不好意思，我忘了您是倒数第一，第一是我们音儿~” 贺平故意阴阳怪气，又是挖苦孟响倒数第一，又是故意酸溜溜的说体育生就是不一样，哪怕考倒数第一也能有学上。 “有钱人，我们比不得！” 孟响的牙齿磨的咯咯响，秦音见事态不妙，连忙挡在贺平身前。 “秦音，你让开。”孟响的语气分外平静。 秦音却不上他的当，头摇的像拨浪鼓。 “秦音，让开。”孟响又重复了一遍。 秦音仍旧一动不动。 贺平见状，毛了，他怎么能让秦音为自己出头！哄着秦音让开位置，转身和孟响扭打在一起。 两人打得挺激烈，后排不少桌椅都遭了殃。班长见实在无法劝架，跑到办公室把老高喊了过来。 老高耐心耗尽，通知了两人家长。 当晚，孟响是被老孟接走的。 秦音独自回了家，复习了一会儿错题，正要洗漱，手机响了起来。 是孟响的视频通话。 “音音，是我，睡了吗？” 秦音摇了摇头，给孟响看了看身上的校服。 “没睡就好，开窗。” 秦音不解的指了指卧室的窗子。 “对，快开窗，音音。” 秦音走到没有灯的阳台，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线打开窗户，一个黑影倏地跳了进来。 秦音被吓了一跳，手机掉在了地上。 黑影向前动了一步，秦音害怕极了，没有章法的挥舞起胳膊，一通乱打。 双手却被人紧紧钳住，“音音，是我。” 秦音听到孟响的声音从手机和眼前同时传来。 秦音睁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本来面目。 不是孟响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要从那里走？”回到屋内，秦音在手机上打字道。 “我偷偷跑出来的，不要告诉奶奶，好不好？” 孟响的声音实在可怜，秦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孟响便开心的抱住人，啵的一声亲在了秦音脸上。 第20章 小哑巴12 秦音脑袋一响，脸倏地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双臂推搡着想把人推开。 孟响哪儿能让他得逞，双手紧紧环住人的腰，仿佛铜墙铁壁，“不要赶我走，音音。” 秦音推了半天，见实在推不动，败下阵来，摇着头表示自己不会赶人走。 可是为什么要亲我。 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亲过。 爷爷奶奶表达爱的方式太传统又太克制，所以尽管秦音知道他们爱他，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羡慕那些被父母抱在怀里，可以坦然亲亲抱抱的同龄人。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第一个亲自己的人竟然是孟响。 想到这儿，秦音越发气恼，脸上的热气久久无法消散。 孟响求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人红的不正常的脸，“音音这是害羞了？音音如果觉得被占了便宜，我让音音亲回来怎么样？” 说着，将脸送到秦音面前。 秦音见状，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没有用力，却还是发出了不轻的响声。 这个孟响，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孟响愣了一瞬，反射般握住了秦音的手。 秦音的骨架很小，这双手也不例外，纤细的手指握在手里，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颜色却是透亮的白，好似上好的羊脂玉。 可又没有玉的冰冷与坚硬，反而格外温暖柔软，让人握住就不想松开了。 “音音，你真生气了？”孟响虽然这么问了，却没有松手，反而握着那双手贴在自己脸上。 “音音你打我吧，但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秦音的手背贴在了孟响温度要略低一些的脸上，不凉，但是触感很陌生。 像斑驳的草稿纸，又像是某种动物油滑的皮毛。 秦音突然想起，孟响是特招的体育生。 和他这种常年待在室内，除了学习别无其他出路的人是不一样的。 秦音猛的就想收回手去，却失败了。 孟响一手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音音，音音，我知道错了，你打我吧！” 秦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在孟响的头顶摩挲了一下。 第37章 孟响一愣，慢慢松开了手。 秦音在手机上慢慢打字道，“不会赶你走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奶奶。” 孟响凑到他身边安静的看着，等秦音打出最后一个句号，抢答般说道，“因为太丢人了，我和我爸差点儿打起来。” 秦音惊讶的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是明晃晃的不敢相信。 “是真的，音音。我从不对你说谎。我爸问我究竟还想不想读书了，如果真的不想，就休学专心训练，将来走专业运动员的路。 可是，音音，我突然好舍不得学校。我想继续上学。 可我爸偏觉得我只是拿学习当幌子，他要我滚，我就滚了。我离开家时也是翻窗出来的。 音音，你觉得我能学好吗？” 虽然秦音觉得孟响的爸爸说得对，可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一下头。 孟响便立刻兴奋起来，重新抱紧人，“音音，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秦音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单手在手机上打字道，“你不回家，你爸不会担心吗？” “不会！我训练时经常不回家，他早就习惯了。” 孟响说得信誓旦旦，秦音便也不再纠结。一阵睡意涌来，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孟响看着人困到睁不开的双眼，心中难得有了一丝愧疚，“音音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说着，松开手臂。 秦音便踢趿着拖鞋到洗手间洗漱，路过奶奶房间时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门内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看来奶奶已经睡了。 秦音松了口气，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没有用过的洗漱用品，放在了洗手台上。 秦音回来后，朝孟响指了指奶奶房间的方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孟响看懂了，鬼鬼祟祟出了门，猫着腰来到洗手间，一进门就看到了洗手台上未开封的洗漱用品。 孟响美滋滋的开了封，边刷牙边欣赏镜中自己的帅脸。蓦地想起一双如玉般的手，温温软软的覆在自己脸上。 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好热，为什么突然这么热。 刷牙的动作停止，咕咚一声，孟响竟然将口里的牙膏吞了下去。 薄荷的清凉穿过喉咙直达胃部，惹得孟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刚刚在想什么，孟响摇了摇头，打开水龙头快速洗了把脸。 回卧室的路上，薄荷的味道时不时萦绕鼻尖，孟响突然想到，秦音用的也是同一款牙膏。 所以此时，他闻到的也是秦音的味道。 胸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躲猫猫般，这边刚冒了头，那边又收起了尾。 它自娱自乐玩儿得开心，却苦了孟响，一颗心被挠得又疼又痒。 捉不着，又参不透。 好不容易回到卧室，秦音已经睡着了。 孟响毫不意外，关了床头的夜灯，摸黑爬上床，紧贴着秦音躺下。 心里那处却始终不得安稳。孟响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想打扰到秦音，干脆坐起身来，借着月色打量身旁的人。 秦音睡得可真安稳啊。 看着那张平和安静的睡颜，孟响突然萌生出了一丝睡意，瘙痒的地方似乎也跟着困倦起来，不再胡乱闹腾。 孟响通体舒畅的重新躺下，又想起什么似的支着胳膊撑起半边身子，倾身吻在了身边人的侧脸上。 一觉天亮，清晨，两人一同被奶奶叫醒，又一起带着早饭来到学校。 早自习上到一半儿，老高来教室把孟响喊了出去。 秦音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孟响朝他笑了一下，“不要担心。” 果不其然，孟响这次只出去了一小会儿，早自习还没下课就回来了。 一下早自习，孟响比贺平动作更快的搂上秦音，带着人朝门外走去，“音音，我有事找你。” “喂！”贺平很气愤，“你不要耽误人家吃饭！” 孟响没有理他，拖着秦音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人不少，但是都很安静，所以孟响也不自觉的的压低了声音。 “我爸找到学校来了，要我给个准信，我跟他说了，我要学习。” 秦音有些意外，他以为孟响会再多考虑几天的。却还是点点头，示意孟响接着说下去。 孟响便接着说道，“他不相信我能安心学习，说下次考试只要能超过三门科目及格，就不提休学的事儿了。” 秦音盘算了一下，下次考试应该就是期中考试了，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 时间有些紧张。 显然，孟响也想到了，“音音，我最接近及格的一科是数学，英语和语文是不要想了，救不起来的。物化生一个月能救得过来吗？” 秦音没有谱儿，他的理科成绩虽然稳定，但都是靠日常的学习一点点儿积累起来的。 他不知道这种方法对急于求成的孟响来说究竟有没有用。 孟响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音音，不管怎样我想试一试！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秦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孟响期待的眼神里点了一下头。 “太好了！”孟响高兴的把人抱了起来，“那这个周末，你到我家一起补课吧！” 秦音答应下来，孟响这才肯放下人。两人回到教室，刚吃完早饭，上课铃响了。 第38章 第一节是数学，老高却没急着讲课，而是点评了一下这次的成绩和排名。三班这次考得确实一般，不，应该说是不太好，平均分年级倒数不说，成绩分布也没眼看。 “得亏咱们班空降了一个年级前三，要不然……” 众人纷纷向后排看去。 秦音连忙低下头，却还是止不住的红了脸。 老高无奈的拍了拍桌子，“行了，差不多就得了。考前我说过，这次考试会重新排位，而且排位方式也和之前有所不同，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 孟响打了个哈欠，排位方式不同？他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等等！如果不再按之前的方式排位，他是不是就有希望继续和秦音坐在一起了！ 想到这种可能，孟响顿时清醒过来。身体坐得笔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秦音身边。 “名次都贴在黑板上了，下课有时间就过来看一眼，基本还是按照名次来，但如果真的不合适也不是不能调整。” 老高这句话无疑给孟响打了一针定心针。 只要他没和秦音坐在一起，那就是不合适。 最后，老高一脸严肃的宣布今晚换座，说完便开始讲课。 同学们骚动了一瞬，还是很快安静下来。 这天对孟响来说过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晚上。 第一节晚自习前，班长走上讲台，手里拿着最新的排位表，“高老师说了，这是结合名次和身高排的座位，暂时先这么坐着，有问题下课去找高老师，他会给换的。 秦音，孟响，你们坐这里。” 班长说着，指了一下最前排靠门的位置。 这地方不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吗？孟响心里咯噔一声，没等说些什么，前排的秦音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孟响咬咬牙，认命般搬着桌子到了前排。只要能和秦音同桌，在哪儿似乎并不重要。 秦音还在收拾东西，孟响等不及，“音音，别收拾了，直接搬过去吧。” 秦音往书包里塞书的手一顿，他肩上的书包已经快满了，桌上却还剩了一大摞书，桌洞里满满当当也全是书。 收拾起来确实是个大麻烦。 可直接这么搬过去不会太沉了？就在秦音犹豫的时候，孟响已经轻轻松松的搬着桌子到了前排。 “音音，快！” 贺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桌成了那个讨厌体育生的同桌，心里又酸又气。 妈的凭什么要便宜那个倒数第一！ 班里热闹的厉害，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位置搬东西，贺平一声不吭的从后门溜出教室，来到了办公室。 第21章 小哑巴七夕番外 哑巴心里有个秘密，他没法儿说。 可就算他能说话，他也不会选择说出来。 因为，那个秘密现在根本已经不重要了。 八月的a城，暑气蒸腾的仿佛要将人融化。秦音一走出病房楼，就被热浪逼得差点儿就要转身回去。 被等在门口的人一把拉住了胳膊，“时间到了，你还想呆多久？” 声音颐指气使，一听就知道不是善茬儿。 秦音一下便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乖乖转回身，同时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那人愣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抓住人，“牵手又怎么了？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听起来似乎很不讲道理，但是秦音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 因为，三年前，他亲手把自己卖给了这个人。 ——前世界杯冠军，现孟氏集团总裁，孟响。 按理说，像秦音这种终日在求生线上挣扎的蝼蚁，是绝无可能接触到孟响这个层次的人物的。 可命运作弄起人时格外不肯留情。 一个月前，一直陪着秦音的奶奶走了，留下了堂哥的巨额外债和数目不容小觑的医药费。走投无路的秦音只能接受发小贺平的邀请，到贺平任职的酒吧当酒托。 酒托听起来好听，只卖酒不做别的，但谁都知道，只靠卖酒是挣不了多少钱的。 偏偏秦音现在又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上岗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跟出钱最多的老板走了。 第二天，贺平知道了这件事。 “啧，”贺平看上去既痛心又惊讶，“缺钱你跟我说啊，做这个算什么？” 秦音没办法跟贺平解释。 或者不如说，这个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贺平。 没有之一。 贺平见他木头一样垂着头，低眉顺眼，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一阵酸涩。 小时候，哑巴和他做同桌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哑巴还会软软的笑，会在他的胳膊上用手指写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 而不是为了几百块钱，被人揩油占便宜，甚至…… 想到这儿，贺平鼻子一酸，“喂，秦音，我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反正你都……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他这般说着，语气虽然平静，心却针扎似的疼起来。 你在干什么？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秦音蓦地睁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的瞳孔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因为我先做了那种事，贺平才这样说的，秦音自暴自弃般想道。 第39章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可是，哪怕卑贱到泥土里，他唯独不愿意拿贺平的钱。 谁都可以，唯独贺平不行。 所以秦音摇了摇头，转身开始寻找今晚的老板。 “秦音！”贺平不由自主的追了过去，“你不许去！我出钱，今晚你是我的了！” 贺平说着，拿出钱包放到秦音手里。 秦音自然不肯收，又将钱包推了回去。两人这般推搡着，自然引发了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 “哟，这不是贺经理吗？”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里，一个高大的男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有认出男人的，纷纷闪身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其他人虽然疑惑，但碍于男人的强大气场，还是跟着让了开来。 “谁啊这是？”有人轻声问道。 “孟响啊，这都不认识？” “哪个孟响？” “还能有哪个！” “踢球的那个？” “人家早就退役了，现在是孟氏的一把手，也是这家酒吧的股东。” “嘶……” 贺平听到声音，猛的回过头，一眼看到了自家老板。 “孟总！” 手里的钱包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闷响。 秦音遗憾的低下头，想帮贺平捡起来，却碍于人太多，别说弯腰捡东西了，连转身都困难。 孟响无视了贺平的招呼，大步走到两人面前。 人群向后退去，秦音惊讶的发现，周围突然空了出来。 他终于得以捡起那个无人在意的钱包。 “贺经理，好久不见。”孟响停住脚步，声音冷淡，目光更加冷淡。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贺平忙连连打招呼。 孟响却再也没有下文，转而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捡东西的动作有些熟悉，让孟响一阵恍惚。 但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在孟响心目中，那人是连尘埃也不可沾染的天使。 就在孟响疑惑时，那人已经转回了身。 孟响向后退了一步。 真的是他！ 可是那人却无视了他，直勾勾的看着贺平。 旖旎的灯光下，孟响看到了那人黑葡萄似的眼睛。 怎么可能这么像。 孟响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再像也不可能是真的。 贺平发现了老板的异常，“孟总，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谁？”孟响用下巴指了指一直没出声的第三个人。 贺平的表情为难起来，“是我的朋友，最近店里忙，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孟响一眼看出了贺平的破绽，酒吧的运营一向严谨，怎么可能找外人帮忙。 贺平吞吐起来。 “你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滚！”孟响本就脾气暴躁，当场就发了火。 “孟总消消气，他是新来的销售。”酒吧主管上前解释道。 “销售？”孟响走到那人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干多久了？” 那人却只是瞪大着眼睛，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哑巴吗？” 主管一时哭笑不得，“孟总，他还真是哑巴。” 孟响冷笑一声，“奇了怪了，哑巴竟然也能当销售了。贺平！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老板，他最近家里困难，我就想着帮帮他。这件事错都在我，求您不要责怪他！” “哼！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你被开除了！现在就滚！” “老板，老板！” 贺平被保安赶了出去，秦音满面着急，试图为贺平辩解。但是显然，对方看不懂他说了些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孟响高傲的扬着头，眼神不屑，“下贱东西！” 白白顶了一张和那人相像的脸，却干着侮辱那人的龌龊事。 秦音却对这些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帮贺平求情。 “你既然这么为贺平着想，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过贺平这次，怎么样？” 哑巴越是着急，孟响便越是鄙夷，却还是想看看，这个哑巴到底能为贺平做到什么地步。 哑巴惊喜的看向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亮晶晶的眼睛叫孟响心下一动。 孟响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到办公室来。” 秘书引着哑巴来到办公室，一进门便塞给他一沓a4纸。哑巴粗略扫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重新从头仔细看起来。 包养协议？如果他没理解错，这确实是一份包养协议。 哑巴不可思议的摇起了头。 “连这点儿小事都不肯答应，还想救贺平？”孟响倚在门上嘲讽道。 哑巴转回身，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那人的侧脸，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 像极了学生时代的贺平。 哑巴眨了眨眼，在那人嘲讽的目光里点了一下头。 孟响意外的站直身体，他没想到哑巴会真的答应。 贺平就那么重要吗？ “点头没有用，你得签字！”他赌气般说道。 哑巴毫不犹豫的拿起笔，在协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孟响拿起协议，秦音。 原来哑巴叫秦音。 真是一个好名字，可惜不会说话。 第40章 这样想着，孟响看向哑巴的双唇，圆润饱满，仿佛熟透的樱桃。 孟响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连忙移开眼睛。 秘书带着签好的协议离开了，哑巴局促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孟响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该做什么呢？ 对了，自己该警告他，他只是一个替代品，是劣质玩物，是为了贺平而廉价卖给自己的小玩意儿。 可是张嘴却是，“我不会手语，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吧。” 喂，孟响，你在做什么？一个玩物的号码，交给秘书就足够了，你要来干什么？ 哑巴乖巧的按照金主的指示，将自己的号码写在纸上，孟响在自己的手机上按出那串数字拨了过去。 哑巴的手机闪烁起来。 “这是我的电话，有事给我发信息。可以提前编辑好应急短信，你知道怎么编辑吗？” 哑巴摇摇头，孟响干脆拿过哑巴的手机，发现对方用的老式手机根本没有这功能。 孟响当即联系秘书送了一款最新的手机过来。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这么磕碜的东西早点儿丢掉，懂？”孟响说着，拿出手机卡，将旧手机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 哑巴不舍的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旧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能得罪这个人，贺平会被他连累的。 想到贺平，秦音在纸上快速写道，“贺平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孟响看了，冷笑一声，“现在就可以。” 秦音放心了，正要松口气，下巴突然被人钳住。 “但是你得付出代价。” 秦音被迫仰着头，嘴巴张开，露出粉色的小舌头。 孟响的喉咙动了动，还是忍住了吻上去的冲动。 “你得让我开心，懂？” 秦音懵懂了眨了眨眼睛。 孟响的心脏乱了几拍，一出来卖的，这会儿装纯给谁看？ “你要伺候好我，懂？”努力维持住声音的冷漠，掐着下巴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秦音似乎懂了，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办公室门，手指解开了上衣扣子。 孟响的眉毛皱了起来，这么熟练，甚至连在办公室都不介意。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抓住，孟响烦躁了啧了一声。 “别发烧了，贱人！你以为自己很值钱？” 秦音闻言，又默默系好扣子。 他从没这么想过。 他只是不想做出任何可能惹怒这个人的事。 因为贺平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当晚，孟响将哑巴带到了自己在市区的家，却没有碰他。 因为，与哑巴接触的越多，那种熟悉的感觉便越强烈。 不，自己一定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当晚，秘书发来了哑巴的全部资料。孟响看着照片里的人，双手颤抖不停。 那是七八岁的哑巴，也是他日思夜想的天使。 他是不是忘记我了？ 孟响失眠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秦音惊讶的发现，他的金主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眼神都温柔起来。 秦音对此无可无不可，只要孟大老板能放过贺平，态度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 下午，秦音接到高利贷的视频电话，对方笑得格外殷勤，说谢谢秦先生大发慈悲，以后再也不会打扰秦先生了。 秦音一下便想到了，一定是孟响帮他还了钱。他为什么要帮自己还钱？ 大概，和那个旧手机一样，是怕给他丢人吧。 晚上，孟响拉着秦音聊了很多，问了很多关于秦音小时候的问题。 秦音连打字都吝啬语言，能搪塞的就搪塞，搪塞不过去的就沉默。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响却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你忘了吗，小学三年级时，你在河里救了一个人，你还记得这件事吗？” 秦音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点点。 那天早上，他像往常一样去找贺平一起上学，走到经常走的小桥时，听到了几声呼救。 秦音向桥下看去，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在水里浮沉。秦音当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的搬起桥边的木板扔下河去。 因为这座桥经常有人落水，桥边常备木板等急救物品。秦音对此已经十分熟练了，扔完木板便照常去找贺平，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孟响却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记得那天秦音离开时的背影。 这么多年过去，秦音的一些小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没想到救命恩人找到的如此不费工夫，孟响激动的抱住人亲了又亲。 秦音僵硬的张着胳膊，一动不敢动。 干燥的嘴唇吻在了秦音的脸上、下巴上。秦音仰起头。 “音音，音音，你是我的天使……”孟响喃喃自语。 秦音看着天花板，脑袋摇摇晃晃。 熟悉的称呼和记忆逐渐重合。 “音音，音音，今天测试我考了满分！” “音音，音音，今天买冰淇淋给你吃！” “音音，音音，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 音音，音音…… 秦音逐渐分不清叫自己的究竟是谁，手指紧紧抓住毛茸茸的脑袋，喑哑的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第41章 他仿佛从云中跌落，又从云中浮出。 完全陌生的感觉叫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抓紧身边的人，不要抛下我，不要嫌弃我。 贺平！ 夜已深，孟响却丝毫没有睡意。怀里的人紧紧蜷缩在自己胸前，呼吸平稳，双颊绯红。 孟响越看越欢喜，他终于拥有了他的天使，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在沉睡的天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孟响抱着人幸福的睡了过去。 那天后，孟响无论去哪儿都要带上他心爱的人。在外人口中，却成了孟总放任情人插手公司事务。 “音音，你听我解释！我从没碰过你之外的任何人！我发誓！”孟响生怕秦音误会，对天起誓道。 他说的是真话，运动员时期他就是队里一股清流，接管家族企业后，因为名人光环加身，越发严于律己。 秦音却只感到莫名其妙，然而还是在孟响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孟响激动的搂紧人，他的天使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转眼两年过去，贺平一路高升，被调到南方做区域总裁。 孟响也终于找到了靠谱的专家治疗秦音的哑病。 秦音对此十分消极，他已经沉默惯了，虽然生活中有诸多不便，但不是不可忍受。 而且，作为孟总的情人，哑巴不是更方便保守秘密吗？ “音音，你该享受更好的生活。这是命运欠你的！” 孟响态度却坚决，行动起来更是雷厉风行。 一年后，专家宣布，病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 孟响开心的抱起人，亲得秦音满脸口水。秦音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虽然病理意义上，秦音的病好了，但是学习发音说话终究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孟响很好奇，从秦音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会是“秦音”吧，他想。所有人学会的第一句话都是自己的名字。 可是私心还是让孟响希望，能从秦音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如果是在那种时候，就更好了。 所以，公司里的人突然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孟大总裁，最近突然变得幼稚又奇怪。 总是哄孩子般在情人面前一遍遍念叨自己的名字，“孟响，孟母三迁的孟，响彻云霄的响。” 秦音表情认真的点着头，心思却飞到了不知何处。 心里有个名字，早就默念了不知千遍万遍。 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早就背熟的号码，也没有勇气拨打出去。 因为他不敢询问那天之后的事情。 他在南方还好吗？会被孟响的人欺负吗？ “音音，记住了吗？”出神时，下巴被人捧住。罪魁祸首正一脸傻笑，仿佛隔壁邻居家养的傻狗。 秦音只能继续点头，孟响开心的吻了上去。 一吻完毕，恋人的眼中已经满是水汽。孟响心疼的将人搂在心口，“音音，我的音音，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秦音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晚上，孟响要比以往更加兴奋，似乎在期待着发生些什么。 秦音有些承受不住，过激的刺激让大脑变得混沌，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却隐隐显露。 “音音，音音……”看着恋人意乱情迷的表情，孟响屡屡快要失去理智，却还是绷着最后一根弦期待的喊道。 “音音，音音……我的名字……” 秦音的双眼迷茫，喉咙却动了动。孟响激动的睁大眼睛，心跳声震耳欲聋。 “音音，音音，我们一起捉鱼吧！” “音音，音音，我来保护你！” “音音，音音……” 秦音的喘息越发急促，却还是轻轻动了一下嘴唇。 孟响连忙俯下身去，终于听清了那两个字。 秦音在前所未有的幸福里昏睡过去。原来语言竟然具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他能感受到吗？ 孟响粗重的喘息着，汗水滴落在爱人脸上。 仿佛一道泪痕，顺着爱人的脸颊缓缓落下。 撕裂的心抽搐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这样，他还是见不得他落泪。 轻轻吻在爱人紧闭的双眼上，孟响将心脏贴在了秦音胸前，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的心跳，是为了这个人而跳动的。 可是、可是…… 那个名字，连同以往的所有回忆一起涌来。 原来，他自始至终爱着的，都是别人。 孟响狠狠咬在了自己的左臂上，血腥在口中蔓延，冲淡了心脏的痛楚。呼吸却越发不顺。 孟响感觉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音音，我的音音，救救我！ 第二天，秦音在熟悉的怀抱中醒来。他张了张嘴，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 推了推身边的人，他还是不太习惯能说话的生活，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肢体动作。 孟响几乎立刻睁开了眼睛。“音音，你醒了。”声音哑的仿佛一夜没睡。 秦音奇怪的歪了歪头，手指指了指鼻子。 三年的默契早就让孟响对秦音的所有小动作都了如指掌，他顿时想到了自己受伤的胳膊。 “被虫子咬了，自己挠出血了。”他不好意思笑道，“音音是在担心我？”说着，没正形的在秦音身上蹭来蹭去。 第42章 秦音便知道他其实没事儿了，无奈的转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孟响立刻恢复正经，“音音昨晚辛苦了，今天陪我在家里呆着吧。” 对秦音来说，在哪儿呆着都是呆着，平时即使和孟响一起去公司，他也没什么能做的。毕竟他是哑巴，连基本的交流沟通都困难，别的就更帮不上忙了。 秦音乐得在家，早饭后，窝在孟响怀里看了一部爱情电影。中午两人一起在厨房捣鼓午餐，虽然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但是秦音却挺开心。 秦音开心，孟响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下午两人到家附近的公园散步，孟响突然又说起了小时候。 “我一直以为，是天使一时心软才救了我。” 秦音心不在焉的点头。 “可是我没想到，天使竟然还会救我第二次。” 秦音看到路旁的树上落了一只小鸟儿。 “谢谢你愿意来到我身边，秦音。” 秦音突然被人抱住。他挣扎了一瞬，又慢慢放松下来。 “你还记得我吗，秦音？”头顶，孟响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穿越了十数年的光阴，遥远又奔腾不止。 记得。秦音点了点头。 “那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孟响期待起来，眼睛也蓦然睁大。 秦音指了指树上的鸟儿。偏偏这时，那只鸟儿扑棱起翅膀，转了一圈后飞走了。 “我不会走的，就算音音赶我我也不走！音音不要赶我好不好？” 秦音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 孟响竖起耳朵，他听清了，是协议两个字。 孟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打给了秘书。秘书说，今天是协议的最后一天了。 怪不得秦音昨晚会那么纵容他，又会在动情时喊出埋藏在心底的名字。 孟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秦音的腰，“不要走，音音不要走！” 秦音却慢慢挣开了他的手。秦音的力气明明不大，却坚定的出奇。 左臂钻心的疼起来，孟响恨它疼的不是时候，动作却越发慌张。 一个不留神，秦音挣脱出去，拔腿朝公园外跑去。 孟响跌跌撞撞追上，却四处都找不到人。 秦音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像无情的天使来去匆匆。 孟响发疯一样跑出了公园。 确认人真的跑远了，秦音从儿童乐园的大象滑梯后走了出来。 他买了当晚的长途汽车票，连夜赶到了南方，贺平所在的城市。 清晨，出了车站，秦音拿出手机，想给贺平一个惊喜。开机后却是没有尽头的未接来电提示。 通通来自一个人，孟响。 秦音摇了摇头，扔掉旧手机卡，重新买了一张新的。 用新手机号打给贺平，过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贺平……”再次叫出那个名字，秦音的心情还是难免激动。 “你是谁？” “贺平，贺平……” “你到底是谁？”贺平的声音开始不耐烦。 秦音害怕起来，“我是秦音……” “呵，”对面发出一声嗤笑，“骗子也要做好背调，秦音是个哑巴，根本不会说话。” 说着，冷酷的挂了电话。 秦音拿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他从官网上找到贺平的工作地点，直接打车过去。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三十分钟，秦音忐忑的在前台转来转去。前台的工作人员上班后，询问他找谁。 “贺平。”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不好意思，贺总今天的会面已经排满了，请您改天再来吧。” 秦音却不愿意离开，眼看上班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秦音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听说这人是来找贺总的，甚至光明正大的八卦起两人的关系。 前台为难起来，因为众口铄金，竟然有人开始传男人是贺总包养的小白脸了。前台无奈，只能登记下秦音的姓名电话，通过内线打给了贺平。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贺平十分生气，狠批了前台一顿。 “可他怎么也不愿意走，非要见您一面。” “他叫什么名字？” “秦音，秦晋之好秦，音容笑貌的音。” 电话那边的贺总停顿了一下，“你带他上来。” 不知为何，前台总觉得贺总的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疑惑，前台还是带人上了楼。 路上，前台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叫做秦音的男人。 长相不过只是清秀，气质虽然清爽，可浑身上下的穿戴皆价值不菲。 难道真是贺总包养的小白脸？ 前台忐忑起来，一把人带到，立刻忙不迭离开了。 秦音敲了敲门，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请进。” 可是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又立刻放下心来。 推门而入，一眼看到的是偌大的办公桌，桌上一盆古意盎然的盆栽，盆栽后，是三年未见的贺平。 看到来人，贺平腾的站了起来。 “音音？” 秦音点点头。 贺平跑了过来，将人搂进怀里，“音音，音音，我好想你。” 秦音依偎在贺平胸前，心中再次升腾起那种奇怪的感觉。 第43章 不，一定是因为三年没见，自己想多了。 “音音，你是不是瘦了？”贺平抱了人一会儿，抚摸着秦音的后背说道。 秦音摇了摇头，半晌，从贺平怀里出来，直视着贺平的眼睛慢慢说道，“贺平。” 贺平不可思议的眨了一下眼睛。 “贺平。”秦音又叫了一遍。 “音音，你……” 秦音坚定的点了点头，又叫了一遍，“贺平！” 贺平将人横抱起来，激动的原地转了两圈。“音音，你能说话了！” 秦音攀着贺平的肩膀，熟悉的胸膛驱逐了那丝不安。 “等等，早上那个电话，真的是你？”贺平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人愧疚问道。 秦音却已经丝毫不介意了，大方的点点头。 “音音，你受苦了。” 上午，秦音在贺平的办公室睡了一觉。贺平本来想送他去酒店的，秦音不答应。他想和贺平待在一起。贺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依着秦音。中午，两人一起用了餐，下午，贺平说什么都要请假，载着秦音回了家。 “音音，你在家里等我，我下楼买点儿东西。” 贺平出门去了，秦音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有些无措。 贺平的家真大啊，装修的富丽堂皇，仿佛宫殿一样。 秦音不敢乱跑，乖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正在重播昨晚的电视剧，秦音看了一会儿，听到了开门声。 “贺平！”秦音开心的站了起来。 进来的却不是贺平。 是孟响。 秦音后退了一步。 “难为你能跑这么远，可惜，贺平并不欢迎你。” 孟响大步走到人的面前，风尘仆仆，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为什么？”秦音摇头，眼泪倏然而下。 “因为他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你还不明白吗？如果他敢留你，你觉得他的大区总裁还能做得下去吗？” 秦音张着嘴，双目模糊，思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终于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是算计。 忽地天旋地转，秦音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 孟响上前一步，稳稳将人抱在怀里。 “音音，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替身 心有白月光的哑巴攻x误把白月光当替身的大佬受 第22章 小哑巴13(倒v开始) 贺平一直都属于班里存在感最低的那批孩子, 成绩中等偏下，既没有烂得突出，也不会一鸣惊人。 所以哪怕分班考试发挥失常名次倒数, 也没有引起班主任和各科老师的特别注意。 因为他的发挥就是这么不稳定，符合他平时的惯常表现。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贺平愤恨的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孟响就该麻溜滚回球队去，再也不要打扰他和哑巴。 至于那个哑巴, 贺平他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看起来刻苦, 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没想到哑巴竟然是来真的。 嘴里仿佛吃了黄连, 苦的连心都抽搐起来。 哑巴, 你等着, 这次你要是敢抛下我，以后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贺平到办公室时, 老高正在和语文老师聊天, 聊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哑巴。 贺平便没有急着敲门, 站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 “其实秦音在外地的时成绩就已经很扎实了，所以这次我对他的表现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有些吃惊, 语文竟然会是他的弱项。” 是老高。 “我也很惊讶，这次题目难度其实是放低了的，秦音的语文成绩严重拉低了他的总分。” 是语文老师徐老师。 “不能因为语文一科耽误这么一个好苗子，徐老师, 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分析过秦音的卷子, 他的阅读理解连二档水平都没有。这种情况, 除了多做题, 只能扩大阅读量了。” 老高似乎叹了口气，这时，门内传来推拉椅子的声音。 贺平连忙装作刚到的样子敲了敲门。 “请进！” 贺平进了门，径直走向老高，“高老师，我要换座！” 老高推了推眼镜，“你想和谁坐一起？” “秦音！” 老高点了点头，他猜的果然没错。 “帮我把秦音和孟响叫过来。” “好！” 见有戏，贺平大喜，小跑回教室把两人叫了出来，“秦音，孟响，老高找你们！” 秦音还在整理课本，孟响在一旁支着手，想帮忙又插不上，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听到老高找，秦音果断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就要跟贺平走。 孟响对贺平成见很大，甚至怀疑贺平是在骗他们，老高根本就没有找他们。 但是秦音走得太快，眨眼就出教室了，孟响只能咬牙跟上。 到了办公室，老高果然找他们。先是问孟响对现在的排座满不满意。 孟响哪儿能不满意，点头的动作太快，都要出残影了。 老高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又问秦音想换位子吗？ 秦音其实挺无所谓的，同桌是谁都行，反正都不会影响他学习。但如果是孟响的话，他刚答应了孟响以后要帮他。 那做同桌似乎确实要方便一些。 第44章 想到这儿，秦音摇了摇头，没必要换了。 老高便笑盈盈的看向贺平，“人家同桌两个都不想换呢，贺平你另寻他人吧。” 贺平吃惊的睁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秦音竟然选择了孟响。 “秦音，我们不是同桌吗？” 秦音奇怪的歪了一下头，可那已经是之前的事了，贺平为什么这么激动。 老高见贺平情绪激动，让秦音和孟响先回去，自己则开导了贺平一整个晚自习。 回到教室后，秦音立刻没事儿人一般投入了预习工作，换座还没结束，教室里依旧乱糟糟的，可秦音丝毫不受影响。 孟响本来想和秦音吐槽一番贺平吃瘪的样子的，见秦音学得那么投入，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无聊的翻了几页比脸还干净的数学课本，突然想起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英语2分，只蒙对了一道选择。语文就厉害了，全部完美闪避，运气可以去买彩票。物化生因为看不懂公式字母，连蒙都没得蒙。 思及至此，孟响决定先抢救至少能读懂题目的数学。 是的，孟响之所以对数学如此自信，因为那8分不是蒙的，是他做出来的。 孟响拿出了满山红的数学卷子，又趁秦音打哈欠的功夫，摇了摇人的胳膊，“音音，月考的数学卷子借我看看？” 秦音的眼角还噙着泪，闻言，淡淡瞥了新同桌一眼，右手在桌洞里摸索了几下，摸到一沓软踏踏的卷子，拿出来递了过去。 孟响接卷子的手微不可闻的抖了一下。 为什么这哑巴看着越来越漂亮了？ 难道是长开了？ 孟响摇了摇头，学习学习学习！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许想！ 接过卷子，翻到几乎没有瑕疵的数学。 孟响先抄了一遍正确答案，因为这张卷子老高已经讲过一遍，很多重要的知识点，即使秦音没有出错，也勤勤恳恳做了标记。 孟响感激涕零，差点儿没给天使跪下。对着秦音的标记翻了一整晚数学课本。 晚自习结束时，孟响还差最后一道大题没有整理完。 “音音，卷子你今晚还用吗？我带走了！” 秦音点点头，月考的卷子他早就整理完了。将今晚没预习完的科目放进书包，两人一起走出教室，迎面碰到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贺平。 贺平罕见的没有和秦音打招呼，而是气愤的睁大着眼睛，眼圈通红，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孟响冷哼一声，抬手搭上了秦音的肩膀，还故意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女表子……”路过贺平身边时，孟响听到了低低的咒骂声。 “你骂谁呢？”孟响问。 “看到有钱人就贴上去，不是女表子是什么！”贺平咬牙切齿。 孟响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有钱戳谁的肺管子了？” 秦音“啊”了一声，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 孟响将手指掰得咯咯响，“音音，让开。” 秦音哪儿敢让开，呃呃啊啊的让人住手。 他背后，贺平单手捂着鼻子，鼻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路过的其他同学看到，忙上前，架着贺平去了校医院。 秦音也想跟去，被人拉住了胳膊，“不许去，回家！” 孟响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口，“不许去看贺平！”临走前恶狠狠警告道。 秦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都走到这儿了，他就算想回去学校也该关门了。 可是孟响依旧不放心，直到看着秦音进了门，才肯离开。 今天家里安静得出奇，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秦音拐到厨房看了一眼，厨房也没有人。但是灶上开着火，一口炖锅正沸腾着。 秦音用力嗅了嗅，好香，是玉米排骨汤的味道。 奶奶一定在家。 秦音走到奶奶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秦音疑惑了，又敲了几下。 “音音？”奶奶打开门，“音音回来了啊，快放下书包去洗手，排骨汤该好了。” 秦音偷偷朝门里看了一眼，看到几个平摊在床上的相册，相册里是模模糊糊的黑白的影子。 原来奶奶在找东西，找什么？相片？ 秦音放下心来，回房放下书包，正要去洗手，手机嗡嗡响了几声。秦音拿出手机，是微信，发信人的昵称是宇宙第一前锋孟响。 秦音直接忽略了夸张的前缀，孟响找他干什么？ 打开对话框，一眼看到了几张红色的笔记。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结尾为什么要用叹号。 语文不太好的秦音做不了这么难的阅读理解，点开笔记看了看，是挺细致的，但是没有重点。 所以他如实回复了。 小哑巴：没有重点。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柴犬打滚gif.] 小哑巴：[猫猫问号jpg.]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比格拆家gif.] 小哑巴：你家好多狗啊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哈士奇吐血gif.]你发的猫猫是自己养的吗？ 小哑巴：对啊，在c市时养的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唉，没有一起回来吗？ 小哑巴：没有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为什么？[柴犬叼球gif.] 小哑巴：她年纪很大了，没等我们回来就去世了 第45章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对不起，对不起音音，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哑巴：没什么，我们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介意再养一只猫猫吗？ 小哑巴：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想等暑假打工，攒够了钱，再抱一只猫猫回来。因为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有猫猫陪着她会好很多。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对！猫猫是人类的好朋友！当然狗狗也是！[哈士奇叼花gif.] 秦音彻底被最后一个表情包逗笑，捂着肚子倒在了床上。 什么嘛，上次去孟响家他家明明没有狗的，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狗狗表情包。 “音音，汤快凉了，快来喝汤！”奶奶见秦音一直没有出来，将盛好的汤放在桌上招呼道。 秦音放下手机，揉了揉肚子出了门。 奶奶见秦音满脸笑意，“什么事，这么高兴？” “奶奶，暑假我想去打工，再抱一只猫猫回来，可以吗？”秦音用手语说道。 “高中学习压力这么大，暑假就不要打工了。而且，你的情况……” 秦音听着，慢慢垂下了双臂。是啊，他不能说话。 学校生活太过单纯，他都要忘了，一个不能说话的人，要在社会中生存，是很艰难的。 第23章 小哑巴14 秦音摇了摇头, 将猫猫抛至脑后，默默喝完了汤。奶奶知道他心情不好，叫他不要多想, 回房间早点儿睡觉。 秦音答应下来，回到房间后，手机却嗡嗡响个不停。是孟响，又给他发了几张笔记的照片。 密密麻麻乍一看确实挺唬人，但是没用的东西实在太多, 秦音看不下去了。 小哑巴：明天给你我的笔记，不要浪费时间了。 宇宙第一前锋孟响：[哈士奇吐血gif.] 孟响向后一仰, 仰面瘫倒在椅背上。他难得对学习生出热情, 没想到出师不利, 白白忙活了一晚上。 但是一想到能拿到秦音的笔记, 孟响又重新燃起斗志来。兴致勃勃的坐直身体，孟响噼里啪啦打字：谢谢你！音音！我真的好喜欢你！ 手一快就发了出去, 发完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喜欢？！ 秦音会误会吗？ 孟响懊恼的抱住脑袋, 灵机一动，连忙发了一溜儿哈士奇的表情包过去, 终于将那句话挤出了屏幕外。 手机却始终静悄悄的，秦音没有回复。 八成是睡着了。孟响想, 这个时间也符合秦音的作息。 秦音确实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他左手牵着爷爷，右手牵着奶奶，身后还跟了一只胖乎乎的大橘猫, 一家四口正高高兴兴的走在海边的木栈道上。 我们要去哪儿, 梦里的秦音看上去要年幼一些, 圆圆的脸蛋儿还带着未消退的婴儿肥。 去接你爸！奶奶的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在阳光下像一捧雪，看着刺眼。 湿热的海风穿过栏杆扑在秦音脸上。 下雨了？秦音仰起头，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那脸上湿湿的是什么？ 秦音摸了摸自己的脸，醒了。 时间明明还早，但是秦音已经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起床洗漱完毕，秦音坐在桌前预习了一会儿，不多时，闹钟响起，秦音开门，碰到了正要叫他起床的奶奶。 “音音，醒啦！早饭在桌上。” 秦音点点头，背起书包拿上早饭。 秦音今天到的格外早，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住校生，听到开门声，齐刷刷看了过来。 “秦音？好早啊。”数学课代表李萌萌性格开朗，自来熟的打招呼道。 秦音愣了一下，朝她笑了笑。 李萌萌撇了撇嘴，低下头小声跟同桌道，“我总是忘了他不会说话，总觉得这个人好高冷啊。” 同桌连连点头，“对！我也是！” “可是刚才他笑得好可爱好软萌！” “啧啧，”同桌摇了摇头，“你这个颜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好看的人又有什么错！” 李萌萌话音刚落，同桌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说的倒是好听，你帮我跟他借数学卷子看看，借到了就证明你说的对。” 李萌萌一听，顿时怂了。打招呼和直接对话差别可太大了，更何况对方还不会说话。 同桌这招实在阴险！ “你不去那我去了？”同桌说着就要站起来。 “让我来！”李萌萌脑袋一热将同桌按了下去，自己来到秦音桌前。 秦音正在默背单词。 “秦音同学，”李萌萌敲了一下秦音的桌子，“能借你的数学卷子看看吗？” 秦音抬起头，轻轻摇了摇。 李萌萌蔫哒哒的回去了。 “没借到。” “为什么？”同桌问。 “不知道。” 这时，一个小纸球飞了过来，正好掉在李萌萌桌上。 李萌萌四下寻找起罪魁祸首来。 “喂！”同桌拉了拉她的袖子，“那边！” 李萌萌顺着同桌的指示看了过去，看到秦音正扭着头看着她。 李萌萌脸上一热，慌乱的低下头。 纸球是秦音给的？ 手忙脚乱打开纸球，入眼就是用细圆珠笔写的小字：对不起，已经借给别人了。 第46章 字体工整，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纤细的秀气。 李萌萌一连读了三四遍，心里仿佛有暖流经过，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 抬起头朝秦音用力点了几下，“我知道啦！” 同桌捂着嘴嗤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李萌萌嗔怪道。 同桌摇摇头，装模作样的打开英语课本，“没什么没什么，我要自习了，数学课代表不许打扰人家自习！” 李萌萌才没有时间搭理她，小心翼翼的将纸张展平，又工工整整的叠了起来，收进数学课本里。 没一会儿，班里其他同学也到齐了。孟响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先去了秦音家，结果被告知秦音早就走了。 “音音，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孟响搂着人的肩膀，责怪秦音为什么没有等他。 “睡不着。”秦音在纸上写道。 “失眠了？” “做梦了。” “梦到了什么？” “爷爷，奶奶，还有猫。” 孟响沉默了，半晌，“音音，你一定会有猫的。我发誓！” 秦音没有回应，孟响急了，正要对天起誓，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进了门。 “今天早自习是英语，把无关东西都收起来！” 一时翻书声找书声四起。 孟响一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只能愤恨的拿出英语课本。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下课，孟响立刻又跟秦音保证了一遍。 秦音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孟响急得眼睛都要红了，“怎么可能不重要！这很重要！” 秦音不再理会他，拿出早饭，开始慢慢吃早饭。 孟响在家已经吃过了，一时竟然无所事事。正无聊着，数学课代表走了过来，“秦音，你的数学卷子拿回来了吗？” 秦音放下咬了一口的卷饼，理直气壮的朝孟响伸出手。 孟响懵了。 “孟响，秦音的数学卷子在你那里吗？”李萌萌问。 “在。” “你看完了没有，我也想借秦音的卷子看看。” “没有！” 孟响的声音有些大，不少同学看了过来。 “神经病啊！”李萌萌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回座位了。 孟响翻出秦音的卷子，“她凭什么来借你的卷子，你要借给她吗，秦音？” 为什么不能借给她？秦音歪了一下不解的小脑袋，随即点点头。 孟响赌气般把秦音的卷子，不只数学，还有其他科目全都推了回来。“那你借给她吧，我不用了。” 秦音便拿起卷子，朝李萌萌挥了挥手。 李萌萌过来拿了卷子，“秦音，要是被欺负了就说出来。这是在学校，没人能欺负你！”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孟响一眼。 孟响倏地便站了起来，一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李萌萌也不怂，扬着头和他对峙。 气氛顿时冷却到冰点，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怎么回事？”老高拿着讲义进门，一眼看到自家课代表像炸了毛的公鸡，扬着头，挺着胸，大有和面前的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面前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孟响。 “孟响，怎么又是你？”老高眼皮一跳，“你们是想大清早就去办公室喝茶吗？” 李萌萌闻言，连忙道，“老师，孟响他有霸凌同学的嫌疑！” “霸凌？”一听霸凌，老高严肃起来，“孟响，你干什么了？” “李萌萌她血口喷人！她借不到秦音的卷子就污蔑我。亏她还是数学课代表呢，考得还不如一个转学生好。” “你！” “打住！”老高听明白了，“行了行了，下课你们都跟我来办公室。其他人也别看热闹了，拿出数学课本，这节课我们接着讲排列。” “老师，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早饭都没吃完呢。”有人哀嚎。 “又没不让你吃饭，你继续吃，我就在这儿看着。” 第一节课后，老高果然言出必行把李萌萌和孟响双双拎到了办公室。 秦音正在整理这节课的数学笔记，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秦音抬起头，是贺平。鼻子上贴了一张创可贴，有些可怜，还有些滑稽。 “秦音，出来一下。”贺平言简意赅，说完转身就走。 秦音虽然莫名，还是放下笔跟着贺平出了门。 贺平领着他一路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了小树林。 秦音忐忑起来，站在林边不敢靠近。 “秦音，过来。”贺平转回身，朝他招了招手。 清晨的阳光斑驳落下，洒在贺平身上，印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秦音深深吐出一口气，还是跟了过去。 贺平一直领着他走到树林深处，秦音不停的朝四下看去，生怕徐刚那些人突然从哪里冒出来。 但是还好，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偶尔的鸟鸣，只能听到他和贺平的脚步声。 “秦音。”贺平突然停了下来。 秦音一个不稳，差点儿撞在人身上，被贺平扶住了胳膊。 孟响被不轻不痒的批了一顿就放回来了。进教室时，没有看到秦音，孟响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秦音那家伙，轻易是不会出门的。 “喂，秦音去哪儿了？”孟响问后排的同学。 第47章 “和贺平一起出去了。” “和谁？” “贺平。” 孟响拔腿就跑，贺平那家伙，准没安什么好心！ 他先去了洗手间，没人，又去了天台，没人。 花园长廊小广场，所有学生们课间喜欢去的地方孟响都找了一遍。 到处都没有秦音。 孟响急得不行，这时，李萌萌从办公室被放出来了。看到孟响，不屑的别过头去。 办公室，办公楼，小树林！ 他怎么忘了那里！ 孟响风风火火跑到小树林，没头苍蝇似的在林子里里乱转一通，终于看到了树丛深处两个穿着校服的身影。 孟响放慢脚步，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距离越近，便看得越发清晰。 确实没错，被人抵在树上的确实是哑巴。 而亲吻着哑巴的，赫然是贺平。 第24章 小哑巴15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开, 炸得他连脚步都虚浮起来。 孟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那两人跟前，又是怎么把哑巴救出来的。 总之回过神时，贺平已经躺在地上面目全非了。 哑巴靠在树上, 脸色苍白，嘴唇却嫣红。唇边还挂着一丝不知是属于谁的口水。 孟响看着越发恼怒，用袖子在哑巴嘴上狠狠擦拭起来。 “脏！好脏！” 哑巴被他擦得直摇头，呜呜啊啊求起了饶。 “他叫你你就跟着走？你是他养的吗？”孟响越想越生气，气哑巴为什么没有戒心, 气自己为什么要跟老高走那一趟。 最后目光落到了地上的人身上，孟响一阵胸闷, 抬手又想打人。 被人拽住了袖子。 是哑巴。眼里水汪汪的, 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都这个时候了, 还在为贺平求情。 你是不是根本就很愿意和他亲嘴！ 孟响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呼吸越来越艰难，仿佛被人按在了水里。 哑巴的呜呜声传来, 急促, 紧张…… 孟响脑袋一昏，掐着人的下巴亲了上去。 别叫了, 不许给那个垃圾求情！ 哑巴果然不再叫了，反而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仿佛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嘴唇接触到一片柔软，温暖，湿润…… 孟响猛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的放开人。 “音音, 我、我……” 秦音只是惊恐的看着他, 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贺平都能亲你, 我为什么不行！ 孟响又是生气，又是愧疚，对不起三个字磕绊半天还是无法说出口。 秦音靠在树上，他的双腿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时，面前的人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 也许是秦音的惊恐太过实质，又或许是那张脸太过苍白，焦急成一团乱麻的心脏蓦地明朗了。 因为他和贺平不一样。 他喜欢秦音，所以不能在这个时候亲他。 －－因为秦音还不理解。 秦音一时更加慌乱了，摆动着双手，想让孟响起来。 “音音，你没有表示，我就当你是接受了。”跪在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确实是故意的，因为、因为……” 如果这个时候告白，就像是拿喜欢掩盖错误。 不，不能在这个时候。 “因为……” 孟响“因为”半天，始终无法想出合适的理由。目光再次移到地上那人身上，“我要打死他！” 秦音直接整个人抱住了他，手脚并用，“呜呜呜呜！” 孟响行动不便，又不想误伤秦音，只能不甘心的放下手臂，自然的搂在人的腰上，“音音，是我气昏了头，求求你，原谅我吧！” 秦音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人身上，生怕孟响一时冲动闹出人命来。 一激动，就什么都忘了，“嗯嗯嗯！”又怕孟响听不懂，用力点了点头。 孟响放下心来，就想把人抱下来。 秦音却以为他还想继续动手，双手抱得更加用力。“呜呜呜呜！” 孟响知道秦音误解了，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打人，快上课了，你不回教室吗？” 听到上课，秦音忽地松开手脚，孟响顺势抱住人的腰，把人稳稳放在地上。 “上来。”又蹲在地上，指了指背后说道。 秦音犹豫起来，背回教室？不太好吧。 “你还能走吗？”孟响见人迟迟没有爬上来，回头问道。 秦音不服气的迈了一步，脚下一软就向后倒去。 被人一把搂住了腰。 “你非得摔一次才作数吗？”孟响单手捞着人，稍稍用力便横抱起来，“既然不愿意背着，那就抱着吧。” 秦音怎么可能答应，抓着孟响的袖子摇来晃去的求饶。 孟响无奈叹了声气，“祖宗，要是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让我背，哪儿来这么多麻烦。” 秦音委屈的抿起嘴唇，虽然这件事他确实没理，但被孟响这么说出来还是觉得很委屈。 而且还叫他祖宗，他才不是孟响的祖宗！ “我给您跪下啦，祖宗！”孟响见他这副委屈上天的样子，刚挺直的腰杆儿顿时又虚了下来。 第48章 将人放在地上，“上来吧。” 秦音不情不愿的爬上孟响的后背，报复般的偷偷拔了一根孟响后脑勺上的头发。 孟响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故意大声道，“哎呀，音音，我刚刚被蚊子咬了。你小心一点儿，千万别被咬到，那蚊子咬人可疼了！” 秦音知道自己的小诡计被发现了，一时羞得脸上又热又烫，抬手锤在了孟响肩上。 “谋杀亲夫啊，音音！”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却没有回教室，而是去了孟响的宿舍。 秦音不解，生怕老师发现他们逃课。 “你现在这个样子回教室，只会扰乱课堂秩序。”孟响却理由充足。 秦音一照镜子，这才发现，嘴角破了一点儿小皮。 是贺平干的。 秦音心一沉，莫名有种反胃的感觉，对着洗手盆干呕起来。 孟响听到声音跑了过来，“音音，音音，你怎么了？” 秦音顺利吐了出来，拧开水龙头，秽物被流水冲走，恶心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心头。 秦音又干呕了一会儿。 孟响端着一杯热水进来，心上却仿佛挨了一刀。 那个挨千刀的！ 手上暴起青筋，默默攥起拳头又默默松开。 他也吻了秦音。 刀伤不断扩大，甚至旋转着转了一圈。 孟响却感受不到痛了。轻拍着秦音的后背，递上热水，“已经不烫了。” 他听到自己平静又理智的安慰声。 “难过的话，可以去床上躺一躺。” 秦音接过热水，朝他感激的笑了一下。刚恢复血色的面庞重又苍白起来。 孟响帮人拨开挡住眼睛的刘海，“贺平会受到惩罚的。” 但是音音，你不能被他影响。 秦音漱了口，又喝了一口热水，然后便没事人一般缠着孟响要回教室。 “音音，反正这节课也上不成了，要不然你教我手语吧。”孟响却拉着人，在自己的床上坐下。 秦音看了一眼时间，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二十分钟了。 也是，这个时候跑回去，只会给同学们造成困扰。 秦音点了点头，开始教孟响手语。 那是孟响学得最认真的一课。 下课铃一响，秦音腾地站了起来。 孟响不再挽留，和人一起回了教室。 贺平的位子空着。看到秦音回来，贺平的同桌问道，“秦音，你们上节课去哪儿了，贺平呢？” 秦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孟响狠狠剜了那同学一眼，“贺平死了，我干的。怎么，去找班主任啊！” “你神经病啊！”那同学有些莫名其妙，“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吃火药了？” “我就吃了，你想试试？”说着，孟响捋起袖子。 “课间禁止打闹！”班长见情况不妙，忙来劝架，“孟响，你上节课刚从老高那儿回来，求求你了，给老高省点儿心吧！” 孟响不屑的冷哼一声，拉着秦音到位子上坐下。 不多时，第三节课上课铃响起，贺平没有回来。 一上午眨眼便过去了，贺平一直都没有回来。秦音看上去仿佛丝毫未受影响，只是路上却频频走神。 “音音，你在想什么？”孟响故意绕了一段路，把秦音送到了楼下。 秦音摇了摇头，朝人笑了笑。 “音音，中午我来找你。” 秦音点点头，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孟响跟着回以一个“再见”，上午刚学的，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秦音笑得越发灿烂，转身上了楼。 午饭已经摆上了桌，奶奶见秦音回来，高兴的招呼人快点儿吃饭。 秦音默默吃完了午饭。 “音音，学校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奶奶觉察到秦音的沉默，收拾碗筷时忍不住问道。 秦音摇了摇头，要帮奶奶一起收拾。 奶奶拦住了他，“音音，我说过多少次了，高中生的时间很珍贵的，吃饱了就去休息。学校里不管碰到了什么，一定要和奶奶说，知道吗？” 秦音点点头，到房间睡了。 中午秦音没有做梦，却睡得很不安稳，醒时背上满是冷汗。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只是被人亲了而已。 秦音用手背擦了擦嘴唇，越擦越觉得恶心。 跑到洗手间把午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不该是这样的，贺平虽然不再是同桌了，但到底是他在三中的第一个朋友。 被朋友亲了为什么会恶心呢？ 可一想到黏腻湿滑的舌头从口腔里滑过的感觉，秦音又吐了起来。 “音音，音音，你在哪儿？奶奶，音音起床了吗，他房间里没人。” 是孟响。 秦音冲掉秽物，又刷了牙洗了脸。 带着薄荷的香气推开门。孟响看到人，眼睛一亮，“音音！我们走吧！” 秦音点点头，拿上书包和孟响一起出门。 下午浑浑噩噩过去，晚上，孟响邀请他一起去家里打羽毛球。 因为月考，秦音的训练已经停止好几天了。 正好今天也没有心思学习，秦音答应下来，和奶奶打过招呼后来到了孟响家。 第25章 小哑巴16 第49章 孟响先带着人复习了一遍前几天学的内容, 动作简单，运动量也不大，权当是热身。 秦音看着挺认真, 也没出差错。 孟响便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松了口气，慢慢加快速度。十多分钟后，复习结束，孟响开始教授新内容。 新内容涉及不少技巧性的概念和理论, 孟响说不明白，只能照旧手把手来教。这一上手就觉察出了问题：秦音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球上。 孟响心中咯噔一声, 急了。教练一急, 学生更没法儿学了。更何况这学生本来就没有学习的激情。 现场气氛一时跌至谷底。 孟响的心越发冰凉, 握着秦音的手腕久久没有动作。 以往秦音都会提醒他的, 这次却没有任何提示。孟响发了半天呆，体育场的灯光明亮, 引来不少飞虫缭绕不散。 此时盘旋在他们头顶, 就像阴魂不散的贺平。 贺平贺平贺平。 孟响猛地将人转了过来，双手捧住秦音的脸, 不由分说亲了上去。 他是来真的。 强硬撬开紧闭的牙关，舌头莽撞的探了进去, 一片横冲直撞。 秦音被他毫无章法的攻势搅得头昏眼花，呼吸乱了，心也乱成一团。 混沌中，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来不及思考更多, 便猛烈咳嗽起来, 又因为孟响的步步紧逼, 不得不统统咽了下去。 一时, 秦音的脸憋得通红，耳朵脖子也覆上了一层粉色。 孟响却偏在此时隐隐得了一些章法，开始安抚性的舔舐秦音的口腔。 秦音的喘息越发急促，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显得黑葡萄似的眼珠越发生动可人。 孟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愣在原地。 秦音终于得以解脱，推了孟响一下。 孟响惊醒过来，连忙退了出去。双手却搂着人的腰，迟迟不愿放开。 他也不敢放开。秦音这会儿像没了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脸颊绯红，双目迷离。 要是他松了手，指定摔了。 孟响干脆将人横抱起来，抱着人来到休息区的长椅。 半晌，秦音才彻底回神。目光空洞的看着他。 孟响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亲傻了？” 秦音没有反应。 “恶心吗？想吐吗？”孟响接着问道。 秦音还是没有反应。 “要不然再试一次？” 秦音终于有了反应，一头扎进了孟响怀里，像自欺欺人的鸵鸟。 孟响好笑的拍着人的后背，“实践果然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看，贺平亲了你，你恶心成那个样子。我亲你，你不但没事儿，还会害羞。音音，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音刚落，胸前便挨了一拳头，不轻不重。 孟响反握住那只拳头，“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怀里的脑袋依然作鸵鸟状，不应不答不吱声。 孟响高兴地重新把人抱了起来，“太好了，音音承认了！音音喜欢我！” 秦音急忙抓住人的肩膀，头摇的像拨浪鼓。 孟响却全然没有看到，或者是假装没有看到，接着说道，“真好，我喜欢音音，音音也喜欢我！” 秦音倏地愣住，什么？ 孟响这次看到了，“我说，我喜欢音音，音音也喜欢我，真好！” 秦音眨了一下眼睛，孟响喜欢他？ 为什么？ 太过超出秦音的常识，甚至忘了反驳后半句。 孟响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小哑巴的疑问，“很奇怪吗？其实我觉得我喜欢你很久了。” 很久？ 秦音这下连眨眼都忘了。 孟响只能将人放下，双手郑重的放在秦音肩上，“对不起，音音，第一次见面就欺负你，还觉得你和贺平是……咳咳……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喜欢你，音音。” 说完，满脸严肃的看着秦音的眼睛。 秦音躲闪了一瞬，还是极力让自己不要逃避，鼓足勇气对视了回去。 孟响被他的小孩子心性逗笑了，破功笑了出来，“就这么喜欢看我？” 秦音蓦地低下头去。 这人好不要脸。 可下巴却被人钳住，秦音不得不仰起头，听到孟响又一次重复，“音音，我喜欢你。秦音，我喜欢你。秦音，孟响喜欢你！” 最后一句孟响是喊出来的，没有收敛，所以偌大的体育场开始不断重复回响孟响的豪言壮语，仿佛也在赞同这个结论： 孟响喜欢秦音。 “秦音，你呢？” 秦音抬起头，看到了灯下前仆后继的飞虫。 不知疲倦，仿佛生生不息，永不停止。 右手不知不觉摸上嘴角，那里的伤已经痊愈了。 原来这么快就能愈合，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孟响屏住呼吸，看着秦音缓缓放下手。 他又无法呼吸了。 光晕开始跳动，飞虫的振翅声也越发明显。 如果，如果…… 他的喘息急促起来。 他会死，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所以…… 有人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孟响恍然惊醒，看到白光中的秦音点了点头。 世界仿佛在瞬间轰塌又极快复原，明明虫子还是那些虫子，体育场也是原来的体育场，在孟响看来却全都不一样了。 第50章 他抱起人欢快的跳了起来。他跳得是那么高，秦音自然的搂紧他的腰，双手环绕，就像坐在自行车后座时。 孟响突然想起什么，“音音，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拉着人跑到车库，推出一辆造型极为拉风的鲜红色摩托车。 “酷不酷？可惜学校不允许骑摩托车，要不然我一定每天开着它送你上学！” 秦音默默后退了一步，并摇了摇头，这就不要了吧。 哪怕他是个实打实的外行，也能看出这车绝对价值不菲。 也就意味着性能一定很高。 开起来也一定很快。 秦音的预想在几分钟后得到了证实，即使戴着头盔，依旧无法掩盖呼啸的风声，以及发动机的轰鸣声。 秦音感觉他们飞起来了，双臂抱得再紧也无法抵挡那失重一般的感觉。 救命，孟响，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孟响当然不会慢下来，始终保持着一致的速度，用最短的时间抵达了目的地。 风声停止，秦音不可思议抬起头。 停了？ 孟响好笑的跳下车，帮人摘下头盔，“到了！” 秦音跟着下车，却腿一软直接倒在了孟响怀里。 孟响顺势搂住人，“这么主动，我好感动啊。” 秦音埋怨的瞪了人一眼。孟响却脸不红心不跳，伸手一指，“音音，你看。” 秦音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原来他们竟然来到了山上。抬眼便是漫天繁星，仿佛点缀灰姑娘裙摆的钻石，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美丽与珍贵。 自从回到a市，秦音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星星了。 仿佛久未谋面的老友，再次相见竟然如此猝不及防。 秦音不觉鼻子一酸。 孟响正要说什么，看到恋人眼中如星光般的泪水，心中一紧，想说的话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将人搂进怀里，“音音，喜欢星星吗？” 秦音没有回应，只是回抱住人，手臂搂得紧紧的，仿佛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 孟响顿时开心起来。 “比起星星，你更喜欢我，对不对？” 秦音点了点头，孟响便捧着人的脸忘情的亲吻起来。 这次他有了经验，不再那般横冲直撞，再加上秦音的意外配合，孟响俨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情场高手的错觉。 一吻结束，秦音靠在他怀里 ，手指在他胸前比划着，似乎在写什么。 孟响不再乱动，紧张的感受着手指的轨迹。 竖、横竖、横、撇…… 秦音终于写完，孟响却激动地说不出话。 ——他的名字。 秦音写的是他的名字。 孟响猛地搂紧人，“音音我爱你，我爱你音音。” 秦音的脸埋到了他的肩上。 “我爱秦音——”对着广阔的星空和一望无际的山峦，孟响不管不顾的大喊出来。 “我爱秦音——”山谷立刻附和。 “我爱秦音——”孟响赌气般喊得更加大声。 山谷马上不甘示弱的回应。 秦音在他怀里，肩膀不停抖动着。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肩上一片。 “音音，你哭了？” 秦音抬起头，脸上赫然是斑斑驳驳的泪水。 “可是，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秦音点点头。 双手不断比划着。 “我也是。” 两人没在山上呆太久，夜里风大，秦音只穿了校服，孟响怕他吹太久夜风着凉，很快便载着人下了山。回家的路上，应秦音的要求，速度慢了一些。 路上，孟响突然问道，“音音，你想去我训练的地方看看吗？” 孟响的声音顺着风传来，秦音怕他听不到，用力“嗯”了一声。 孟响听到了，立刻调转方向，带人来到了自己平时训练的足球场。 深夜，球场已经锁了门，两人站在围栏外，看白日里热闹喧哗的地方，此刻竟安静宛如世外桃源。 “我从小就是前锋了，教练也说我是天生的前锋。我记得五年级时有个高年级的前锋不服气，带人堵我，我就和他踢了一场。你猜怎么着？简直不堪一击！嘿嘿，不是所有人都能踢前锋的！”孟响说着，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秦音被他的语气感染，不由得笑了起来，“你好厉害。”由衷的夸赞道。 孟响虽然看不懂，但是也能从秦音的笑容里感受到满满的钦佩之情。 “不要太佩服我，我会飘的。” 秦音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音音，曾经我以为踢球一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与它相比了。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有比它还要重要的。” 孟响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秦音疑惑地抬起头。 “是你。” 从这一刻起，爱你就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第26章 小哑巴17(新增内容) 秦音想捂上他的嘴, 想让他别说了。他们才十八岁，人生还没真正开始，为什么就能说出这般斩钉截铁的话。 可是孟响却灵活的躲开了他, 甚至挑衅般将人抗在了肩上。 秦音害怕的张牙舞爪起来，罪魁祸首却丝毫未受影响，甚至扛着人从足球场的东端跑到了西端。 秦音不敢再乱动，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紧人。 第51章 孟响一直跑到了围栏外的观众席，将秦音在最前排的位子上放下。 “下面郑重介绍一下, 这位就是宇宙第一前锋孟响的男朋友，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秦音同学！” 明明知道现场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别人, 秦音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音音, 不要害羞嘛, 作为第一前锋的男朋友, 以后这种场合多了去呢！” 秦音终于忍无可忍，追着孟响打起来。 孟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猴子似的一跃到了几米开外, 又故意放慢速度，做着鬼脸等秦音追上来。 秦音追了没多久便没了力气, 半靠在铁丝网上，胸膛起起伏伏。 孟响又跑了回来, 将人往自己怀里一搂，拍打着人的后背帮他顺气。 顺了半天，秦音终于缓了过来，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孟响背上。 “啊呀呀呀！”孟响夸张的大叫起来, “音音你好记仇！” 秦音把头一扬, 是你自己要跑回来的, 我可没说要放过你。 孟响被他傲娇的小表情逗得越发心痒, “音音，你好可爱！” 果不其然，看到了恋人慢慢涨红的脸。 孟响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小心翼翼的吻在了恋人的脸颊上。 秦音没有推开。 孟响便大着胆子继续向下，嘴唇触碰到嘴唇。 秦音的睫毛忽闪了一下。 牙齿被撬开，孟响熟门熟路的探了进去，一番不加收敛的搅弄。 秦音软了腿，伸手攀住恋人的脖子。孟响顺势把人抱了起来。 秦音的后背抵在了密密匝匝的网栅栏上，双臂环着恋人的脖颈，双腿勾着恋人几次上移，又因为使不上力气滑了下去。 秦音被亲的迷迷糊糊全靠本能，孟响却急了。干脆托住恋人的臀部，抓着人的大腿勾上自己的腰。 身体不知不觉紧贴在一起，因为方才的动作，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热，好热。 孟响口干舌燥，吻得越发用力。秦音的后脑勺撞在了铁网上，不痛，却痒。只能加倍迎合恋人的亲吻。 一吻结束，孟响喘着粗气抱着人，额头汗津津的。 身体也是。 “音音……”孟响在人耳边低沉的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却莫名性感。 秦音过电般颤了一下，如水的眼睛脉脉看着眼前的人。 孟响便作势又要吻下去。 秦音别开了头。 再这样下去今晚就回不了了家了。 大脑已经混沌不堪，不知是缺氧导致的，还是生物钟作祟。 半梦半醒间，秦音感到脸上湿湿的，痒痒的。有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在脸上拂来拭去。 秦音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是孟响。 恼羞般捶打了人一下，却被人反握住手。 “音音，音音，给我亲亲……” 声音是那般焦急又渴望。 秦音无法拒绝，只能仰着脖子任由人又亲又啃。 孟响放肆的亲了个够，又克制着没有留下痕迹。结束时，自豪的要求秦音亲他一次，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 秦音既无奈又好笑，却还是痛快的在人脸上“啵”的亲了一口。 孟响欣喜若狂的抱起人，直奔摩托车的停放处。 终于舍得回家了，秦音正想松口气，又被人按在摩托车上亲了一顿。 “好像永远都亲不够……”孟响可能也觉察到了自己的急切，笑得有些腼腆。 秦音赞成的点点头，伸出手挠了挠人的发顶，就像安抚犯了错的大狗狗。 孟响被成功安抚，暂时放弃了亲亲，载着人回到了家。 既然都成了恋人，自然是要睡在一起的。秦音因为太困，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孟响却兴奋的恨不能爬起来围着小区跑上两三圈。 最后还是作罢，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如果因为太过兴奋睡过头的话，音音一定会生气的。 孟响只能将恋人紧紧抱在怀里，闻着秦音身上熟悉的洗衣皂的味道，竟然也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孟响比以往任何时候起的都要早，学习热情也空前提高，秦音对此既欣慰又担忧。 欣慰孟响愿意改变，又担忧他只是三分钟热度。 孟响也知道自己的德性，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恋人刮目相看。 一上午过去，孟响始终没有课上睡觉或者走神。这对无论听什么课都像是听天书的孟响来说，与奇迹无疑。 所以，中午孟响便邀功一般请求秦音和他一起吃饭。 秦音纠结起来，奶奶一定在等他回家，可是孟响的请求合情合理，他又不想拒绝。 “你要来我家吃饭吗？”秦音比划着手语问道。 孟响眼睛一亮，“要要要！” 秦音带着人回了家，奶奶看到孟响很是高兴，“你和音音关系可真好！以后要常来啊！” 孟响虽然嘴上说着“不能麻烦奶奶”，心里想的却是，那不得常来，打断了腿也得来。 饭后，奶奶拉着秦音去了自己房间，“音音，你同学他家离咱家挺近？”压低声音问道， 秦音没想到奶奶会这么问，却还是点点头。 “他家经常没人？” 更奇怪了，为什么要问这些。仍旧点点头。 “音音啊，你大伯家里出了点儿事，奶奶得过去帮几天忙。这几天要不然你让你同学到咱家住，和你作作伴？” 第52章 “大伯家里出了什么事？”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安心学习就好，奶奶很快就回来。” 奶奶都这么说了，秦音便也不好再问什么。 “我得问问我同学。“ “当然，当然。” 秦音便跟孟响说了。 孟响一听，乐了。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好好好！奶奶真是太好了！” 秦音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我是说奶奶尽管放心去大伯家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秦音撇了撇嘴，谁要你照顾啊。 孟响便双手揉捏着秦音的脸颊，“是我说错了，是音音照顾我！” 秦音满意了，打开人的手，登登跑去了奶奶的房间。 奶奶正在收拾行李，秦音想帮奶奶的忙，被老人家制止了。 “音音，快和你同学午睡去，下午还要上课呢。我待会儿就走，一定要调好闹钟，没人叫你可千万不要迟到。” 秦音有些不太高兴，奶奶走的也太着急了。 奶奶觉察到了小孙子的低气压，“奶奶不是想着快去快回吗？音音，你大伯虽然不是东西，但到底是奶奶的儿子，如今出了事儿，奶奶不管他，又指望谁去管他呢？音音，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看你同学，不也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吗？” 奶奶不说还好，一说秦音就委屈起来，低着头快步跑回了房间。 孟响刚铺好床，看到人开心的打了声招呼，“音音，快来午睡啊！”蓦地看到了秦音湿漉漉的眼眶。 “音音，你哭了？” 秦音一头扎进孟响怀里，背上，一只大手温柔的抚摸起来。 秦音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出了声。 “音音，音音，你怎么了？” 奶奶是大伯的妈妈，所以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大伯出了什么意外，她都会坚定的站在大伯身后。 那他的妈妈呢？他的背后站着谁呢？ 秦音委委屈屈的哭了一会儿，慢慢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孟响急得不行，“音音，告诉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音从人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没什么，舍不得奶奶。” 孟响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却还是帮人擦掉眼泪，“音音，再不睡就来不及了。” 秦音爬进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孟响毫无睡意，看着恋人哭得红红的眼睛。 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呢？ 秦音醒的时候，奶奶果然已经离开了。秦音假装无事的背起书包，和孟响一起来到学校。 下午的课听得浑浑噩噩，晚自习时，老高过来一趟，说自己今晚要开会，让班长帮着看一晚上。 知道老高不在，班里男生仿佛嗑了兴奋剂，打牌的吃零食的聊天的……就差把房顶给掀了。 孟响见秦音烦躁的厉害，拉起人就要走。 “喂，你们去哪儿！”班长刚从后排跑来，看到有人想逃课，堵在门口不许他们出去。 “班里这么乱，还不许人出去透透风了？”孟响不耐烦道。 班长被说得满脸通红，她已经尽力了，可是班主任不在，她能做的始终有限。 “老高开的什么会？一晚上都回不来？”有女生不满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贺平退学了。”数学课代表李萌萌说道。 “什么？！” “我就说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他月考上升了不少名吧，为什么要退学？” 秦音惊恐的睁大眼睛，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孟响见状，再也顾不上什么，推开班长拉着人跑出了教学楼。 “喂！你们回来！”班长象征性追了几步，知道自己追了也白追，在走廊上叹了口气，默默回了教室。 教室里，同学们已经就贺平退学展开了热烈讨论。 “秦音一定知道。” “咦，秦音人呢？” “和他同桌一起跑了。” “他同桌不是贺平吗？” “醒醒，早就换了！” “换成了谁？” “体育生啊！” 第27章 小哑巴18(新增内容) 提起那体育生, 班里霎时寂静下来。虽然他们平日与体育生并无交集，可三中的学生谁没听说过孟响的大名呢？ 连徐刚那种有靠山的刺头儿见了此人都绕路走，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就更得罪不起了。 所以自从体育生转到这个班, 所有学生有意无意都默契的选择了忽视。 惹不起总躲得起。 还好体育生坐在最后一排，课上不是睡觉就是逃课，国庆节开学至今，并没有在班里惹出什么新闻。 如今贺平猝不及防退学，偏偏他又和体育生坐的特别近。 －－他以前的同桌还成了体育生的同桌。 短暂的寂静后, 教室里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讨论声，夹杂着男生们的口哨声和女生们的惊叹声。 “那个体育生, 该不会对哑巴有意思吧！” “贺平和哑巴真是那种关系？” “绝对是！我看到过他们吃同一碗豆花。不是基佬是什么？” 班长匆匆跑进门来, 拿起黑板擦用力敲了敲桌子, “安静, 安静！” 第53章 “班长，你知道贺平为什么退学吗？”嘈杂中有人问道。 “不知道, 自习课上禁止讨论无关问题！请大家安静！”班长喊得声嘶力竭, 几个女生终于看不下去，主动低下头做起了作业。 有人带头, 班里慢慢安静下来，可还是有几个男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好恶心, 以后得离哑巴远一些。” “你说哑巴会不会是干那个的，贺平以前经常给他买东西……” “真的吗？” “是真的，我亲眼见过！” 班长走到这几人的座位前，“请不要打扰其他同学自习。” “那我们可以出去说吗, 毕竟哑巴也出去了。” “对啊对啊！” 班长为难的扁了扁嘴。 “班长, 你对哑巴那么特殊, 是不是对他有意思？”男生开起玩笑没大没小,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 班长委屈的咬了咬牙，“你们不要胡说！” “那我们也出去了，班长可不能管我们哦！” 男生说着带头出了教室，其他学生见状纷纷跟了上去。 班长看着鱼贯而出的同学们，眼圈倏地红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你们了！”说完趴在位子上小声哭了起来。 李萌萌见班长被惹哭了，起身就要去办公室。 “李萌萌，你该不会是要去告状吧？”后排有人问道。 “要不然呢？”李萌萌理直气壮。 “你这么做是背叛了大家！” “谁和你们是一家？”李萌萌冷笑，“好好的晚自习被你们搞成了什么样子，你不学我还得学呢！” “装给谁看？这么好学还不是连个哑巴都考不过？” “我确实没用，连哑巴都考不过。你那么能，分数却只有我的零头，哑巴都不屑于和你比了！”李萌萌性格泼辣，嘴也刁钻，那同学被她说得满面通红，眼看就想动手。 班长倏地站了起来，“够了！我去找老高，萌萌你别和他吵。别人都跑了，他想跑又没有那个胆量，急得不行正想找人吵架呢。你和他吵正遂了他的意。” 那同学被说中心事，越发恼羞，尚未来得及发作，便被人拎住了后脖颈。 “看来，我不在，大家都很有活力啊。”老高提前开完会回来了。 第二天，所有逃课的学生都被叫了家长，因为来的家长太多，老高干脆申请了一间会议室。 “老高，你要不然把家长会直接开了算了！”同办公室其他老师调侃道。 “那可不行，重点人物的家长不在这儿，家长会没了他可开不起来！” 老高说的重点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孟响。 孟响昨晚拉着秦音离开教室后，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操场。 他没有想太多，会选择那里纯粹是因为操场足够安静，视野又开阔。 他知道自己嘴笨，安慰人也不得要领。所以比起说一通没有营养的废话，徒惹秦音心烦，干脆拉着人躺在草坪上看起了月亮。 还好天公作美，昨晚的月亮确实好看，又大又圆，颜色也是罕见的淡橙色。 秦音在难得的异观里暂时忘却了贺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如果副校长没有突然出现，那将是一个浪漫又完美的夜晚。 会议结束后，副校长突然心血来潮想趁晚自习到操场抓几个早恋典型，没想到早恋没抓到却抓到了他们两个。 “两个大男人头对头看月亮！”副校长被他们的闲情逸致气的脑袋发昏，“几年级的？几班？班主任是谁？” “高二三班，老高。” 副校长直接把人拎去了校长室，要老高亲自来领。老高正在班里整顿纪律，到达校长室时已经放学了。 副校长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知道孟响是体育生，一向不受管束，这次想让这孩子彻底收心，便让老高邀请这两位同学的家长明天来学校一趟。 老高理解副校长的用意，替人传了话。 孟响的父亲回复得很快，表示自己一定准时到达。秦音的奶奶却直到第二天才回了一条短信： 高老师，对不起。我有事外出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很要紧吗？ 老高回忆了一下秦音平日里的表现，回复道： 秦音奶奶您请放心，秦音表现得很好，您不用过来也可以。 老高将秦音的情况告诉了副校长。副校长其实也觉得秦音的问题不大。反正本来他关注的重点也只有孟响而已，便就此作罢了。 奶奶不能来，秦音竟然没有死里逃生之感，反而越发羡慕起父亲随叫随到的孟响。 孟响家庭条件充裕，家人也永远支持他关照他爱护他。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愿意和自己谈恋爱呢？ 一上午，秦音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中午，孟响的父亲要带孟响到外面吃饭，孟响要秦音也一起去。秦音不想去。 孟响强行把人带出了教室，“不行！我已经跟我爸说好了！” 秦音被人半搂半抱着朝校门口走去。身旁是熙熙攘攘的同学，头顶是正午炙热的阳光。也许是温度太高，也许是空气太潮湿，喧闹的吵闹声仿佛黑白的蒙太奇镜头，时而遥远，时而又离得极近。 半晕半醒间，秦音突然想到，会不会正是因为自己是孟响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所以孟响才会觉得新鲜。 第54章 等新鲜劲儿一过，发现也不过如此。 两人就会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从此再也没有交集。 这样想通后，秦音便不再抗拒与孟响的父亲一同吃饭了。得体的同孟叔叔打了招呼，又朝孟响露出安心的微笑。 孟响虽然为恋人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奇怪，却又很快迷失在了秦音的笑容里。 三人气氛融洽的吃完了午饭，孟父亲自送他们回家。 午睡时，两人依旧躺在一起。孟响从背后抱住人，那么用力，恨不能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音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秦音摇了摇头。 孟响的身体太热，他觉得自己要被烫伤了。 “音音，我知道奶奶没来你很不开心。我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永远”两个字，孟响总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就像第二天一定会升起的太阳，是那么理所当然又斩钉截铁。 秦音不信。 不是不想，是不敢。 可说出来，只会引发孟响更多的“永远”。 所以秦音保持了沉默。他不会说话，沉默本来就是他的本质属性。 秦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下午，秦音恢复了正常，笔记记得满满当当。 晚自习时，效率也空前提高。还剩一节课时，就已经做完了全部作业。 孟响很是佩服，他只写完了数学，英语语文一字未动，理综刚翻开第一页。孟响挑了几个自己能看懂的，苦苦思索一番，填上了似是而非的答案。 下课时，秦音已经预习完了第二天的功课。孟响拿着自己的理综作业，忐忑的问秦音已经做了的几道对了没有。 秦音扫了一眼，都是课本上现成答案的基础送分题。 全对。 “你翻书了？”秦音在纸上写道。 “没有没有！”孟响连连摆手，“我晚饭时偷偷翻了你的理综笔记，把你标记的重点看了好几遍！音音，你真的神了！” 孟响夸赞的真情实感，秦音却丝毫不为所动。 因为孟响距离及格仍然遥遥无期。 秦音将笔记翻到中部，这部分是化学的基础计算题，答案虽然不是现成的，但是计算过程堪比小学高年级数学。 孟响为难起来，光化学符号就够他吃上一壶了。上来就做计算题，老婆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秦音却态度强硬，将相同的符号用同色笔圈了出来，并打了一个双箭头。 孟响看懂了，秦音这是叫他先不用管符号的意思，先分辨出符号之间的关系。 他死记了几个化学方程式，并照葫芦画瓢套了五道计算题。 正确率高达百分之六十。 孟响很是满足，秦音却摇了摇头，扔给他一本单词书，自己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了起来。 孟响立起单词书，装模作样的看起来，眼睛却直往同桌身上瞟。 时针走向22点，住宿生开始陆续离开教室。 “喂，秦音，教学楼就要关门了，还不走吗？” 李萌萌抱着物理练习簿走过来问道。 秦音抬起头，这才发现已经放学快半个小时了。 他指了指还没有整理完的笔记。 “化学方程式？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太简单了？”李萌萌瞥了一眼，奇怪问道。 对底子扎实的人来说，花费大量时间整理化学方程式、物理公式等早就已经熟练掌握的内容，是得不偿失的。 秦音没有解释，孟响却明白了。 秦音是为自己整理的。 这怎么能行！ 第28章 小哑巴19(新增内容) 李萌萌见人没有反应, 从背上摘下自己的书包，“我有一份高一时整理的方程式合集，复印一份给你吧。” “不用了！”孟响腾地站了起来, “数学课代表，你不是住宿生吗？宿舍快关门了。” 李萌萌看向挂在教室后墙上的钟，宿舍十点关门，只有不到五分钟了。 “秦音，那明天再给你！”说着, 一溜小跑跑出了教室。 “音音，别写了。这种东西, 我自己整理就好。”秦音还在写个不停, 孟响干脆用手挡在笔记本上。 秦音被迫停下, 不解的抬起头。 孟响有些无奈, 刚刚的话这人准没有听到。 “音音，我说, 公式也好, 方程式也好，我自己来整理。” 秦音放下笔, 也好，自己整理的内容记忆会更深刻, 点点头合上笔记本。 孟响将人从位子上拉起来，“走了，回家！” 两人回了孟响家。深夜，秦音困得眼皮直打架, 却还是倔强的不肯上床。 他想陪孟响一起整理笔记。 孟响又生气又心疼, 最后干脆把人抱上了床。 “音音, 你再这样下去, 以后就不敢找你辅导功课了。”他按着人的肩膀，生怕秦音又爬起来。 秦音哭笑不得，比划道，“我要去洗漱。” 孟响半信半疑的放开人，跟着人去了洗手间，又跟着人回来。 秦音彻底被他逗笑，“我要睡了，你还要跟着吗？” 孟响连连摇头，“音音，我去书房了！你可一定要早点儿休息！” 秦音钻进被子里，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真的要睡了。 孟响帮人关了灯，“音音，晚安。” 第55章 黑暗里，秦音的嘴唇喃喃着。 “晚安。” 孟响一直整理到凌晨三点，翻了三四本工具书，又上网搜了几份认可度比较高的总结。 起初，他有意模仿秦音的笔迹，速度难免慢了一些。后来，为了尽快整理完，书写又恢复成了自己的狂野风格。 三点十五，洗漱完的孟响迈着凌乱的步伐来到卧室。他没有开灯，摸黑爬上床。 床上，秦音蜷缩在靠墙的一侧，面朝墙壁，仿佛一只怕生的茧。孟响悄悄挪了过去，将人抱回了大床中央。 贴着恋人的后背，慢慢躺进被子里，孟响手脚并用的抱紧人。疲惫的双眼再也睁不开，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动不停。 真奇怪，只是一想到秦音在等着他，漫长的夜晚与痛苦的学习也变得不再难熬起来。 怀揣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微妙却直观的幸福，孟响很快便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李萌萌趁走读生还没到，将方程式笔记的复印件放在了秦音桌上。 为避人耳目，还特意将封面朝下。 可孟响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本不属于秦音的笔记。秦音被老高叫去办公室了，孟响只能自己先来教室。 “这是谁的笔记？”他拿着复印件不满问道。 李萌萌窘迫的站了起来，“是我借给秦音用的，你不要乱动。” “不好意思，秦音用不上了。”孟响将复印件扔在李萌萌桌上，下巴一扬得意道。 李萌萌哼了一声，收起笔记，“用谁的不是用？小气！” “知道就好，我就是这么小气。而且记仇。”孟响的神情冷了下来。 李萌萌打了个寒战，“你！”却还是嘴硬道。 李萌萌的同桌拉了拉她的袖子，“你的数学作业呢？借我观摩一下。” 李萌萌便狠狠瞪了孟响一眼，坐下翻找起数学作业来。 同桌松了口气，朝孟响无声的摇了摇头。 孟响本来想质问她为什么瞪人的，看到同桌的动作，只能作罢。 这时，秦音进门来了。老高找他是为了告诉他，奶奶要在大伯家多住几天。因为打家里电话没人接，秦音的手机又关了机，就打到了班主任这里。 老高问秦音昨晚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回家。 “我去了同学家。” “是孟响家吧。”老高说，“正好，你们两个留守儿童还能做个伴。前几天孟响的爸爸还跟我说，孟响自己一个人住，生怕他闯出什么祸。这下好了，有你在就不怕他胡来了。但是你得跟你奶奶说一声，她很担心你。” 秦音拿出因电量过低自动关机的手机，他本来就对手机的依赖度不高，再加上这几天心事太多，竟然忘了个一干二净。 “也别太嚣张啊，学校不允许带手机的。”老高被这孩子的单纯逗笑，笑着摸了摸人的头顶，“快收起来，被别的老师看到影响不好。” 秦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老高用自己的手机给秦音奶奶打了视频通话过去。奶奶很快便接了起来，“高老师，找到音音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秦音就在学校呢。秦音，快，告诉奶奶你昨晚去哪儿了。” 镜头转向秦音，秦音腼腆的笑了一下，用手语说明了昨晚的去处。 “原来是去同学家了。”奶奶一听秦音去的是孟响家，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在别人家里一定要乖乖的，要听话，可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秦音连忙点头。 老高听着觉得好笑，这俩谁给谁添麻烦还真不一定呢。 “音音，奶奶要下个月才能回家了。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要熬夜。等奶奶回来，奶奶给你炖排骨吃！” 秦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却还是乖巧的点着头。 “我知道了，奶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奶奶欣慰的笑了，“那就不麻烦你们班主任了，音音再见！” 奶奶挂断了通话。秦音看着黑漆漆的镜头，有一丝失落，还有一丝不开心。 下个月…… 今天距离下个月还有将近十天。 老高见他神情失落，忙安慰了人几句。秦音知道班主任的良苦用心，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老高放下心来，这孩子就是懂事。“快上早自习了，快回教室吧。” 教室里，孟响已经拿着笔记开始复习了。 他整理的虽然全面，却没有重点，复习起来效率就格外低下。再加上那笔不堪入目的烂字，看了没一会儿就痛苦不堪。 第29章 小哑巴20(新增内容) 秦音进门的时候, 孟响正抱着脑袋揪自己的头发，本就凌乱的寸头在他毫不留情的摧残下越发不堪入目。 秦音一扫方才的失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响循声看去, 一眼看到了笑得正欢的同桌。 眉眼弯弯，满月一般的面庞上还覆着一层桃花似的红晕。 “音音，你可回来了！”孟响顿时便像看到主人的大狗，烦躁的心情瞬间抚平，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秦音笑得越发灿烂, 轻快的走了过来。看到孟响面前摊开的笔记本，拿起看了起来。看着看着, 秀气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孟响不好意思起来, 果然, 他整理的实在是太差了。 第56章 “音音, 我今晚重新整理吧！” 秦音摇了摇头，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从笔筒里拣了一支红笔, 刷刷划起了重点。 孟响紧张的看着, 不多时，秦音便画好了半本。翻页时, 孟响一把抓住人的手腕，“音音, 先坐下，该上早自习了。”话音刚落，铃声响起。 秦音回到位子上坐好。 孟响拿回笔记，“音音, 这些内容就够我学上一阵子了。” 秦音点点头。 “音音, 下次我自己划重点, 你帮我补充或者删改, 可以吗？” 什么都让秦音亲自来，他舍不得。 秦音一听，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今天的早自习是语文，拿出昨天发的卷子。”开门见山道。 孟响懵了，卷子？昨天还发了卷子？ 秦音淡定的从书包里拿出语文卷子，昨天的语文作业确实是一张卷子。 孟响在桌洞里翻找起来，果真找到一张语文卷子，一字未动。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孟响手里的卷子被人抽了出去。 “哟，这么干净啊。”是语文老师。 孟响痛苦的抬起头。 语文老师将卷子扔了回来，“搬着凳子到教室后面去！” 孟响拿着空白的卷子和一支中性笔，搬着凳子来到教室后。 还好没写或者没写完卷子的不止他一个人，所以也不至于太过社死。 早自习艰难熬了过去，上午的课除了一节英语，几乎可以说是理综狂欢，孟响听得物理意义上脑子疼。 听不听得懂另说，光新增的笔记内容就够他折腾上好一阵。中午便没有午睡，利用午休时间整理笔记，下午孟响终于撑不住了。 下午一二节是语文的作文连堂，语文老师一上课就布置了这次课上要完成的作文主题，规定的写作时间却只有四十分钟。同学们一听，忙争分夺秒写起来。 安静温暖的午后，教室里只有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孟响勉强支撑了几分钟，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语文老师揪着人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怎么又是你！全班只有你一个人在睡觉！”语文老师恨铁不成钢，指着教室后面，“到那里写去！” 孟响又搬着凳子去了教室后。李萌萌偷偷看了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叫你拽。” “李萌萌，你说什么？”语文老师问道。 “没、没什么！”李萌萌连连摇头。 语文老师本就无意拿李萌萌开刀，就这样把人放了过去。 孟响蹲了一节课，八百字的作文只写了二百字的开头。 第二节课语文老师又发了一张卷子下来，“你们尽量写，今晚就不额外布置作业了，剩多少算多少，都算是今晚的作业。” 一听这张卷子就是今晚的作业，同学们顿时活力满满，打起精神奋笔疾书。 语文老师开始批阅他们上节课写的作文，越批眉头皱得越紧。 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批完四十多份作文。 “语文课代表，把作文发下去！”语文老师努力不让自己在课堂上发作出来，“看看你们写的什么东西！上节课讲的全忘了是不是？” 孟响刚回到自己的位子，才趴了一小会儿就被语文老师吵了起来。 “毛病真多。”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你还有脸抱怨！”不幸被语文老师听到了，“你看看你写的，那叫中国字？仓颉看了都想打人！” 同学们被语文老师冷笑话逗笑，低声笑了起来。 孟响却毫无感觉，他脸皮厚惯了，这点儿小场面根本不在话下。 语文老师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样，也懒得和他计较。目光看向他身边的秦音，“秦音，你跟我来一下。课代表，看一下纪律。” 说完，径直朝门外走去。 秦音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孟响着急来，“音音，怎么了？她为什么要叫你出去？” 秦音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一定是因为上节课写的作文。 轻轻摇了摇头，跟着语文老师出了门。 语文老师领着人来到办公室，找出秦音上次考试的成绩单。 “你不觉得语文成绩有些格格不入吗？” 秦音点点头。 “上次讲月考作文时我就说过，少抒情多议论，论据围绕论点。秦音，你以为我是说给谁听的？” 秦音羞愧的低下头，他当然知道。 语文老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次论据你倒是有了，可是和你的论点有关系吗？为什么不展开议论？明明写了不少，可就是不往论点上靠，你的论点该有多伤心？” 语文老师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往往都有着莫名强烈的自尊心，所以即使是批评，语言也要尽量充满幽默感。 她自以为足够风趣，可眼前的人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秦音，我推荐的书你看过了吗？” 秦音终于抬起了头，缓缓摇了摇。 语文老师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这个周末你们放假吧，有时间就去书店转转，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也不用整本书全看完，走马观花看一看就成。多看看别人写的，才能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 第57章 语文老师说得语重心长，秦音立刻点点头。 “我记住了，老师。”双手比划道。 语文老师为难的笑了一下。秦音太乖巧太省心，她都忘了这孩子其实不会说话了。 第30章 小哑巴21(新增内容) 语言能力的缺失, 一定程度上是会影响表达的，这种影响当然也会表现在纸面上。 是自己太苛刻了，语文老师立刻反省起来。 “秦音啊, 我这里有一本中学生必读的课外书，你先拿去看看。不用急着还，书店的话有时间就去，没时间就算了，还是学习要紧。” 秦音接过书, 是一本半旧的社科类课外读物，深色的标题下是一行浅色小字：“中学生课外必读”。 秦音感激的点点头, “谢谢您, 老师！”一手拿着书, 一手比划道。 语文老师欣慰的笑了, “快回去吧，这节课时间不多了。” 秦音一回到教室, 就捧着书看了起来。 孟响本来想问问他, 有没有被语文老师为难，见人看得这么认真, 实在不忍心打扰。好不容易忍到下课，秦音却还在如饥似渴的看着。 “音音, 音音，我上节课把物理笔记整理完了！”他邀功一般摇晃着秦音的胳膊。 秦音终于从书里抬起头，社科类作品读起来既陌生又难理解，他好不容易看得有一些眉目了, 被孟响这么一捣乱, 脑袋又混沌起来。 孟响看到了他蹙在一起的眉毛, 心里咯噔一声。 “音音, 我……” 秦音摇摇头，合上书放进了书包里，反正一时半会儿肯定看不完，不如晚上再看。 “音音，我……”孟响忐忑的不行，底气顿时没了一半儿，“我把物理笔记整理好了。”语调也低了不少。 秦音这才看向孟响，拿过他整理的笔记，“什么时候整理的？”在草稿纸上写道。 “语文课上。” 秦音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却还是没有说什么，翻看起笔记来。 孟响这次时间充裕，写得也认真。秦音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竟然会区分重难点了！ 秦音惊讶的看向人。 孟响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因为上午刚讲完，老师在课上强调了好几次，我要是这都记不住，就真跟傻的一样了。” 你竟然还会听课！秦音的眼睛越睁越大。 孟响看明白了，这人还觉得他是那个只会上课睡觉的混世魔王呢！双手挠向人的腋下，“竟然看不起我！敢不敢了！” 秦音咯咯笑了起来，摇着头向人求饶。 孟响一直等到人笑得直不起腰，才大发慈悲收回手，“等晚上回去……”附在人耳边轻声道。 秦音莫名的眨了眨眼。 孟响心下一动，忍住吻上去的冲动，把头转向一旁。“等晚上回去你就知道了。” 晚上一到家，还没来得及换鞋，孟响就搂着人亲吻起来。 秦音被吻的猝不及防，脚步连连后退，不知不觉，后背抵在了玄关上，竟然再也没有退路了。 可孟响还是不知餍足的吻个不停，无论秦音是配合还是反抗。 结束时秦音已经软成了一滩春水，瘫在人怀里腿软脚软。双眼迷离，双颊绯红。 孟响看着又想亲上去。秦音呜咽一声，眼泪从眼角沁出。 孟响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音音，对不起！”他将人抱得更紧，心脏乱跳，呼吸也乱成一团。 秦音靠在人怀里，逐渐恢复了一些，赌气般捶了一下孟响的肩膀。 “音音，你打这里！”孟响将秦音的手移到自己心口，“是他不安分，是他不知好歹，你打他！” 秦音不肯打，孟响便拿着人的手打了起来。 “呃呃！”秦音摇着头，眼泪越流越急。 孟响吻去他的泪水，“音音，对不起，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下午，我差点儿就要吻你了，但是我不能。音音，我们能不能快点儿长大，我要光明正大的抱你吻你，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秦音一愣，眼泪蓦地止住。 孟响在说什么？ 长大…… 长大就会比现在更好吗？ 接下来的一个月，孟响专攻理综以及数学的基础知识点，秦音则抱着语文老师给的那本课外读物废寝忘食的读了起来。 读完了一遍意犹未尽，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甚至对照着目录做了笔记大纲。 期中考试时，孟响的理综以及数学四门科目终于全部摆脱了个位数危机。 但是及格的只有物理一门，65分。化学50，生物55，数学80，总分依旧是毫无争议的倒数第一。 虽然没有达到孟父预定的目标，但由于进步过于显著，孟爸爸还是很开心的奖励了孩子，并保证一定全力支持孟响的学习。 秦音的成绩单也保持着稳定发挥，依旧语文一科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但分数分布却不像之前那么极端了。 阅读理解进步显著，语文老师甚是欣慰。选择题却错了好几道以前从没错过的知识点。 “为什么呢？”语文老师开始自我怀疑，“秦音的语文成绩是不是被诅咒了？一定不能超过110分的诅咒。” 老高安慰她，世上哪儿有不粗心的学生，“而且这次只是期中考试，让他长点儿记性也是极好的。你等期末看吧，他的语文一定不会低于120分。” 第58章 “借你吉言！”语文老师其实对秦音的水平有信心。但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为了不被打脸，她还是决定先放低期待，“能超过110分我就知足了，语文不像你们数学，变数很大的。” 老高点点头，脚步轻快的朝教学楼走去。这次三班考的不错，退学风波在前，这群小兔崽子们终于给他挣了口气。 老高抱着数学卷子走进教室。教室里静悄悄的，大概是刚考完的缘故，哪怕是最难搞的刺头都难得静下心来。老高欣慰的放下卷子，叫数学课代表把卷子发下去。 “首先，恭喜你们大家，这次咱们班综合排名第九名，首次进入年级前十。恭喜恭喜！”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接着，让我们恭喜秦音同学，全校唯一一张数学满分试卷！”老高说着，带头鼓起掌来。 一时掌声雷动。 秦音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公开说出来还是有些害羞。 孟响卖力的鼓着掌，眼神不断飘向身旁羞红了脸的人儿。 “老婆……”他用口型轻声道，“你真厉害。” 尽管有掌声做掩护，秦音还是听到了，顿时羞得耳根都红透了。 “停停停！“这时，老高敲了敲黑板，“恭喜完了，接着来咱们是不是该算一算其它账了？”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 第31章 小哑巴22 老高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 不慌不忙的拍了几下黑板，“都拿到卷子了吧，这节课进度会比较快, 所以就不答疑了。晚自习第一节是数学，到时候再给你们答疑。” “什么！” 一听晚自习上数学，哀嚎声越发凄厉。老高却没再机会他们，拿起卷子讲了起来。 这天基本是在讲题中过去的，各科老师都在争分夺秒讲题。三节晚自习毫不意外的被三大主科瓜分殆尽, 根本没给学生们留出写作业的时间。 晚自习下课后，孟响照例拉着秦音一起回家。秦音却磨磨蹭蹭不愿离开。 他在给奶奶打电话, 他既想告诉奶奶自己数学考了满分。又想问问奶奶, 都十一月中旬了, 为什么还没回来。 可是电话却没有接通。 秦音失落的收起手机, 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孟响见人神情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音音, 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学校快关门了。” 秦音四下看了看, 果然，校园里空荡荡的, 学生都要走光了。 两人照常回到了孟响家，秦音却始终无法安心。 “孟响, 我想回家看看。”奶奶离家后，他便没有回家看过，估计桌子上都得落了不少灰尘吧。 孟响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音音！我陪你一起。” 孟响特意推出了自行车, 载着人没一会儿就到了秦音家楼下。 上楼时秦音脚步匆忙, 狭窄的楼道漆黑一片。头顶的声控灯因为年岁久远, 反应不太灵敏, 总是有几秒钟延迟。 孟响生怕秦音一个不小心踩空了，紧紧跟在后面，张着手臂，随时准备接住掉下来的人儿。 奈何秦音虽然着急，步子却稳，直到五层的楼梯爬完，始终没有出现孟响所担心的情况。 孟响收起手臂，心情莫名有些失落。 不应该啊，音音没有出意外，自己难道不该高兴吗？ 孟响想不明白，本能的跟在人身后进了家门。 一进门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因为太久没人住，屋子里满是尘埃。秦音单手捂着口鼻，好笑的看着喷嚏不停的孟响，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 孟响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才堪堪停下。 “音音，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朝恋人竖起了钦佩的大拇指。 秦音摇了摇头，不，是你太蠢了而已。 眉眼的笑意透过月光直达孟响心底。 他老婆怎么这么好看。 不对，老婆的表情分明是在嘲笑他太蠢。 “音音，我受伤了，要音音亲亲才能好！”孟响捂着胸口伤心道。 秦音怎么可能理会他，转身去了自己房间。 秦音的房间也被灰尘侵占了个彻底，因为尘土过于嚣张，秦音只开门看了一眼就重新关上了门。 奶奶的房间亦然。 屋子里的一切都显示着，一个月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无论是奶奶还是秦音。 秦音走到满是脚印的客厅里，朝孟响比划起来：走吧。 孟响点点头，载着人回到家。 “明天我想回家住。”秦音在微信的对话框里打字道。 孟响的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打开一看，正是秦音。 孟响想到今晚的所见，痛快答应下来，“当然！我和音音一起！” “不用。” “不行！” 孟响拒绝得斩钉截铁。秦音没有继续争执，只是默默盘算着，只要自己提前几分钟离校，回家锁好门就够了。 第二天，秦音真的付诸了行动。二三节晚自习课间，他借口去洗手间，偷偷溜出了学校。 他的计划很完美，提前一节课回家，不仅可以有充裕的时间收拾屋子，还可以甩开孟响。 可是一开家门，他愣住了。 房间里干干净净，地面上桌面上家具上，没有一丝灰尘。卧室里的床上用品也通通都换了新的。 第59章 洗手间里还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是奶奶回来了！ 秦音兴奋的跑到洗手间，“奶奶！” 嘎吱一声，洗手间门自己打开了，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带着满手泡沫走了出来，“是秦音吧，你好，我姓江，是孟总家里帮忙的阿姨，叫我江婶儿就好。你放学了？” 秦音疑惑的后退一步，大脑有些转不过来。这时，客厅响起一阵脚步声。 “秦音回来了啊，晚上好，没想到你们放学这么早。孟响还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呢，这下惊喜没有，只有惊吓了吧！”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秦音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孟响的父亲。 “孟、孟叔叔好！” “你好你好，冒昧打扰，真的很不好意思。但孟响这家伙，你知道的，就是喜欢异想天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得惯着啊！”孟父的语气虽然苦恼，表情却是明晃晃的甘之如饴。 秦音的大脑越发混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父见人一副云里雾里的糊涂样，干脆拉着人到沙发上坐下。沙发坐垫和沙发套也全都换了新的，而且品质明显要高出不止一个规格。 明明是在自己家，秦音却如坐针毡。 孟父反客为主，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是这样的，秦音，孟响全都跟我说了。” 啊？秦音更懵了，说了什么？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孟响跟我说，他能安下心来学习，全都是因为你，还说你们已经正式开始谈朋友了。 嗯，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时候开始有些早，但孟响他上学本来就晚，其实十八岁的成年人谈朋友根本没什么，对不对！” 秦音的脑袋嗡嗡作响，原来孟父已经知道了。 孟响为什么不和他商量？ “他说你太久没回家了，想回家住一段日子，我就自告奋勇说帮亲家收拾收拾房子吧！孟响也觉得可行，就给了我你家的钥匙。小年轻谈恋爱就是好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钥匙，他哪里来的我家钥匙？ 秦音在书包里翻找起来，果然，他的钥匙不见了。 “秦音，怎么了？”孟父见他表情急切，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秦音看向放在茶几上的两串钥匙。一套陌生的应该是孟父的，另一套赫然就是他平时带在身上的钥匙。 孟父看到他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好个小畜生，竟然学会偷东西了！我还以为这钥匙是你给他的！心想钥匙都给了，收拾收拾屋子算什么。没想到竟然是他自己拿的。秦音你不要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他！” 孟父说着，拿起车钥匙跑出门外，秦音咬咬牙还是追了出去。江婶儿见房主和老板都跑了，甚至连大门都没关，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摇了摇头关好门，继续打扫卫生。 后果就是孟响被狠狠揍了一顿，是真的狠揍。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出来劝架了，结果那么多人仍旧没能拦住气上头的孟响父亲。 孟响被送进了医院，秦音本来也想跟着去，孟父却把他送回了家。 “孩子，这次是叔叔做的不对，你不要记恨孟响好不好？”路上，孟父生怕秦音对孟响有怨气，一路上好话说尽。 秦音安静的听着，到家后向孟父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怪罪到孟响头上。 可躺在床上时却想，就算他不怪罪孟响，他们也是没可能的了。 孟父说孟响从小便没了妈，他又忙于生意没有时间关注孩子的成长。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和孟响作伴的只有足球和游戏。 －－所以孟响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甚至做出了一些过激的行为。 想到这儿，秦音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远远满足不了孟响对爱情的期待。 失去了父母的秦音比谁都要清楚，任何人都填补不了父母的空缺。 奶奶不可以，爱人当然也不可以。 孟响却将那么沉重的期待投射到了他身上。 他只会让孟响失望。 因为他很清楚，他做不到。 秦音下了床，踢趿着拖鞋来到客厅，从电话簿里找到大伯家的电话号码。 是座机电话，秦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过去。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喂，谁？”听声音，是大伯母。 秦音用食指敲打起桌子。 “大半夜的打了电话又不出声，神经病啊！”大伯母脾气不好，眼看就要挂断，秦音用力敲打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规律的敲击声通过话筒传递而出，电话那端的中年妇女屏住了呼吸。半晌，轻声道，“秦音？” “咚咚咚咚！”秦音急切的敲击了四下。 “秦音，我的手机号你有吗，1xxx，微信也是这个，有什么事微信说吧。嘟嘟嘟……” 大伯母挂断了，秦音忙记下号码，微信搜索，搜出一个昵称是“曜曜”的账号。头像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大男孩儿，一头黑色短发清爽利落，长相清秀，笑容灿烂。背景是国内某重点大学的标志性建筑。 男孩儿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哥秦曜。 确切的说，是十五岁的秦曜，刚收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意气风发，未来一片光明。 第60章 秦音眨了眨眼，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秦曜了。 秦曜去哪儿了？ 秦音添加了大伯母的微信，没一会儿便通过了。 “伯母，奶奶还在你家吗？”秦音开门见山问道。 “在的，秦音你找奶奶有事吗？” “奶奶多久才能回来？” 大伯母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秦音忐忑起来。 难道，奶奶出事了？ 第32章 小哑巴23 秦音一个寒战, 霎时便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是大伯母打了视频通话过来。秦音连忙按下接听。 “秦音啊……”大伯母那边信号不太好, 画面黑漆漆的模糊一片，声音也嘶嘶啦啦断断续续。 秦音集中精力，竖起耳朵。 “你奶奶今年是回不去了，你自己一个人住是不是有些害怕？要不然伯母出钱，你住校吧……” “为什么奶奶不能回来？”秦音比划道。 大伯母虽然看不懂, 也基本猜到了秦音会说什么，哀叹一声凄然道, “你大伯他现在下不了床, 你奶奶走了的话, 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秦音的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会！ 大伯母接着说道，“你堂哥在外面借了高利贷, 讨债的讨到我们这里了。你大伯为了还钱, 一口气揽了不少活儿，结果不小心摔了。 工地那边说你大伯是违规操作, 不仅一点儿赔偿都没有，还要我们反过来赔偿工地的损失费。我们哪有这个钱！ 我现在天天打零工, 可连你大伯的医药费都挣不出来。秦音，你奶奶在这儿，最起码还能帮帮我们，你这么懂事, 不会怪罪我们的, 对不对？”伯母说着, 声音哽咽起来。 秦音太过震惊, 只会机械点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秦音，你们住校费是多少？我给你转过去吧。你大伯这病，真的离不开你奶奶啊！” 秦音连忙摇头，他怎么能要大伯母的钱！ 忽地挂了通话，秦音贴着墙壁滑倒在地上。背后的冰冷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钱，钱…… 只要有钱，大伯的伤就可以治好，奶奶也能回家了。 可他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多钱。 恍惚中，秦音想起一个人。 虽然那人屡次上门都被爷爷赶了出去，但他还是找到机会背着爷爷奶奶给了秦音一个邮箱地址。 那个地址秦音一直留着，并不是因为秦音提前预测到了未来，而是那人会通过邮箱给秦音发送一些秦音从未接触过、也没有途径得以接触的信息。 数学竞赛、橄榄球队、跨国夏令营…… 是的，那人是c市某私立高中的招生办老师。 秦音在c市治病时，借读在一所各方面都不突出、甚至可以说是普通的公立中学，但是每次大型考试，秦音的排名都在市里名列前茅，甚至还拿过两次全市第一。 那所原本籍籍无名的学校也因为出了一个这般争气的学生，一鸣惊人在c市教育界初次有了姓名。 为此，校领导特意为秦音申请了奖学金和各种补助金。 秦音很开心，那是他第一次靠自己赚到了钱，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满足秦音的学习及日常生活。 这也是秦音会在那所学校坚持读完高一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实上，如果那位招生老师不找上门，秦音或许会干脆在那里读到毕业。 老师的到来是秦音一家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意外。 初次见到那位老师，是一个普通的没有自习课的周六。所有学生，无论住校生还是走读生，都必须在中午之前离校。 十点左右，秦音像往常一样到了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这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毕竟，在秦音的记忆里，家里从没有客人拜访过。 所以他朝那位陌生的年轻访客大方的笑了一下。 客人看到他，倏地站了起来，“你就是秦音吧，长得可真漂亮！学习又这么好，可太给你爷爷奶奶省心了！” 虽然是夸赞的话语，可秦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对方毕竟是客人，哪怕心里奇怪，秦音仍旧礼貌的笑着。 “音音，回房间去！没事不许出来！”爷爷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爷爷在家里总是极有威严的，秦音立刻点点头，背着书包小跑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后，秦音来不及放下书包，贴在门板上偷听大人们的讲话。 老旧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所以即使三位大人有意压低声音，秦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不会出现您担心的那种情况！我们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是学风特别正！老爷子您应该也知道，有钱人家的孩子，高素质的比例反而会更高一些……”是那位年轻访客。 “别以为我们年纪大了就老糊涂了，于老师，我可是也会上网的。嘉平中学前年一个学生跳楼了，父母维权无门不说，还被人身威胁。你敢说跳楼的那个学生，不是像秦音一样为了提高录取率挖过去的？”是爷爷。 “老爷子，既然您听说过那件事，我就直说了吧。当初那学生跳楼，我们老师也很心痛，但原因真不是外界说的那样，又是校园暴力又是欺凌什么的。 是他自己成绩下滑，心态崩了。我们老师也曾极力开导过，甚至还请了心理医生进行疏导。但他自己想不开…… 第61章 学生家长无视了学校的努力，试图将舆论引向校园霸凌。学校当然不会放任事实被抹黑，将谣言的散布者告上了法庭。对方狗急跳墙，这才说学校人身威胁他们……” “我们是外地人，你说的情况我们确实不太了解，但是你知道的，秦音情况特殊，他不适合那种生活。” “秦音爷爷，秦音既然能在公立学校考出第一名的好成绩，在我们学校只会更好。而且我们的奖学金和补助金也要更加优厚，甚至可以支持秦音的治疗费用。 秦音的病其实能治，对不对？您也希望孩子早日好起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对不对？” 那位于老师的声音充满自信，似乎认定只要拿秦音的病当筹码，老人一定会松口。 可是秦音的爷爷却冷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了我们？” 于老师的神情一愣，“这只是普通的背景调查，是我们招生工作的一部分。” “对不起，秦音对你们学校没有兴趣，你请离开吧。” “至少让我和孩子当面沟通一次！” “秦音不会说话，怎么和你沟通？不过只是听你天花乱坠罢了。您请离开吧，于老师。不送！” “秦音爷爷，您如果还有别的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 话未说完，就被秦音奶奶赶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秦音忙来到书桌前，放下书包，拿出手机搜索起“嘉平学校”。 排在首位的是该校官网，网页制作的十分精致，学校的各类设施、活动、教学成果、师资力量等一应俱全。 秦音快速浏览了一遍，不由得惊叹，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差距就像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一样。 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这时，房间门被敲响。秦音收起手机，打开门，是爷爷。 “音音，爷爷有话跟你说。” 秦音为爷爷让开位置，爷爷却没有进门，仍旧站在原地，手搭在门框上。 “刚刚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秦音全都听到了。 爷爷见他没有动作，明白过来，“星期一那个于老师肯定会去学校找你。无论他说了什么，通通都不要答应。 音音，钱是不是好东西？有了钱就能治病，就能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没钱还生了病？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怨过？” 秦音诚实的点点头。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这么怨过。 爷爷伸出干枯的双手，颤抖着抚摸上秦音的头顶。“你还小，所以遇见的难题都是钱能解决的。但事实上更多难题是钱不能解决的。 音音，你知道吗？” 秦音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不知道就好，音音。钱我们可以慢慢攒，但是那个学校不要去！ 不是因为我们清高看不上钱。而是不值得为了那点儿能挣到手的钱就去受那个委屈！音音，你明白吗？” 秦音不太明白，至少他不明白，条件那么好的学校，去了为什么会受委屈？ 但是爷爷没有解释更多，只是又叮嘱了一遍，一定不要答应那个人的任何许诺和邀请。 周一，上午第二节课的大课间，果然有人来找秦音。秦音来到会议室，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天的于老师，但陪在于老师身边的人，竟然是他们自己学校的副校长。 秦音糊涂了，忐忑的在对方面前坐下。 “秦音啊，虽然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但你还不认识我对不对？我姓于，你叫我于老师就好。这位你一定认识，我就不为你们做介绍了，” 秦音点点头，站起来恭敬鞠了一躬。 “不用这么客气，快坐！”那校长笑道。 秦音只能再坐下。 “秦音啊，其实老师这次来呢……” 于老师又开了口，秦音紧张的坐直身体。 “你一定听说过嘉平学校吧……” 说的果然还是那天的事。秦音放松下来。 “秦音啊，你觉得怎么样？”于老师一口气说完，期待的看着他。 秦音谨记爷爷的嘱托，郑重的摇了摇头。 于老师的笑容淡了下去，“秦音，是不是你爷爷教你的？” 秦音没有动作。 “你爷爷在害你知不知道！他想用这招逼学校给他更多好处，他这是卖孙子！为了钱甚至不惜耽误你的病情！ 秦音，你爷爷不止你一个孙子对不对？他这是要卖了你给另一个孙子攒娶媳妇的钱呢！” 于老师越说越激动，仿佛那个被卖了的孙子不是秦音，而是他自己。 秦音被他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于老师说的没错，爷爷确实还有一个孙子。 －－只是，大伯一家一直住在a市，秦音和爷爷奶奶来到c市后也从没和他们联络过。 这位老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33章 小哑巴24 那一刻, 秦音突然理解了爷爷的谨慎和警觉。 后背汗毛倒竖，秦音再一次摇了摇头。 一直赔笑的副校长，笑容突然冷了下来。 “秦音同学, 于老师可是为你好。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这种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于老师配合着点起了头。 秦音疑惑的看向副校长，他为什么要帮其他学校的老师挖自己学校的学生？ 第62章 副校长看到他不解的表情, 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旁。 秦音站了起来，再次鞠了一躬离开了会议室。 那之后于老师又登门了几次, 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女老师应该是南方人, 个子娇小, 五官也娇小, 说起话来温声软语，仿佛在唱一曲民歌小调。 偏偏秦音的爷爷脾气暴躁还软硬不吃, 发了几次火, 没把人吓走，反而把自己气出了病。 “音音, 我们回家！” 寒假时，秦音爷爷开始着手办理秦音的转学手续。开春, 老爷子四处跑手续时受了风寒。老头儿要强，自己也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明明撑不住了还装作没事儿人，一般坚决不去医院, 也不许秦音和奶奶提去医院的事。 结果春天还没结束, 自己反而先走了。 爷爷走得猝不及防, 奶奶越发坚定了带秦音回老家的决心。 期末考试一结束, 便带着人回了a市。 临走前，秦音回了学校一趟，拿到了自己在c市最后一场考试的成绩单。 又是全市第一名。 班主任很舍不得这个虽然有缺陷但仍将自强不息发挥到了极致的外地学生。 别的不说，自从秦音到了他班上，整个班级学期末被表彰的次数直线上升，连带着学生家长的信心也呈指数增长，全班上下洋溢着积极向上的学习氛围。 班主任一直送秦音到了校门口，“回了a市也要继续保持，毕业后记得回来看看。这里也是你的母校！” 秦音点点头，大步走出了校门。没走多久，突然被人拦住了。来人是那个温柔的女老师，不由分说塞给秦音一张名片：嘉平学校招生部孙颖，联系电话：xxxx。 秦音只扫了一眼，转头便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孙老师看到了脸上也不恼，反而笑着追上他，“你的邮箱是什么？” 秦音摇了摇头。 “没有邮箱吗？现在好多大学都要提前用邮箱申请才能报考，作为高中生怎么能没有自己的邮箱呢？”孙老师仍旧笑盈盈道。 听她这么说，秦音的表情凝重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孙颖见状，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有手机吗，手机号就可以申请邮箱，很方便的。” 秦音有手机，主要用来发短信和微信视频。他拿出手机，在孙颖的指导下申请了一个邮箱。 秦音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上手了，孙颖让他发一封邮件试试。 秦音不知道发给谁。 “这是我的邮箱地址，发给我吧。”孙颖大方的给出自己的邮箱地址。 秦音没多想，发出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电子邮件：你好，我是秦音。 孙颖点开邮件，回复道：秦音同学你好，你的邮件已收到。嘉平学校孙颖老师。 秦音点开新收到的邮件，觉得很新奇。 孙颖笑道，“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发邮件，孙老师虽然别的事情做不到，但是很愿意倾听你的心事哦！” 秦音警觉起来，收起手机，急急忙忙朝家跑去。 那之后他总会时不时打开邮箱看一眼，清理掉垃圾邮件后，收件箱里便只剩来自“嘉平学校孙颖老师”的邮件了。 起初，秦音不会点开。后来，也许是深夜太过无聊，也许是好奇 ——好奇这位老师会给自己发什么。 秦音在被窝里点开了一封，并从此打开了一扇奇特的大门。 那些邮件，对秦音来说就像是同学们沉迷的玄幻小说。是暂时逃避现实世界的一小方虚构的天地。 也许邮件的内容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但对秦音来说也与虚构无异。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他的生活产生交集。 秦音仰起头，后脑勺贴在了坚硬的墙面上。低温让他的思绪逐渐清晰，他拿出手机，打开很久都没用过的邮箱。 翻到通讯列表，“嘉平学校孙颖老师”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秦音开始打字，“孙老师你好，请问于老师之前承诺过的奖学金还作数吗？” 想了想又在附件里添加了自己回到c市后的成绩，第一次月考虽然没有全市排名，但总分依旧很漂亮。期中考试是有全市排名的，秦音刚好排在第三，也不算太拿不出手。 成绩单编辑好后，秦音忐忑的按下了发送。 界面弹出“发送成功”的提示，秦音却后悔了。 对方会不会觉得他的成绩下滑了，已经不值得当初的承诺了？ 毕竟a市虽然和c市是同省同级别的地级市，但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各方面都无法相提并论。 c市的全市第三，回到a市后还能继续曾经的风光吗？ 秦音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哭了没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孙颖的邮件。 “秦音同学你好，很高兴你愿意选择嘉平学校。请问周六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先聊一聊。地点：平江路886号嘉平学校6号楼3层6303教室。时间：上午9点。 嘉平学校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孙老师你好，我会准时到达的。” 秦音的手指有些颤抖，错别字频出，短短一句话翻来覆去修改了好几遍。 发送成功后依然无法平静，秦音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秦音晃了晃酸痛的脖子。还好昨晚不冷，即使在地上睡了这么久也没有着凉。 第63章 但不知是睡姿不对，还是心情不好，洗漱时，秦音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那还是自己吗？黑眼圈快要比眼睛还大，疲惫的双眼无精打采，脸色也差的惊人，仿佛涂了一层灰白的粉。 秦音用冷水洗了脸，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干脆请了假。老高很贴心的问他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谢谢高老师，我在家躺一会儿就好。” 却想着，自己该去医院看看的，毕竟孟响还在那里。 出门前，秦音找出奶奶的粉扑，往脸上擦了点儿，又涂了润唇膏，看着总算有点儿气色了。 到达医院时，病房里只有孟响一个人。看到秦音他很开心，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愁苦起来。 秦音问他怎么了。 孟响小心翼翼道，“你还在生气吗？” 秦音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生气？” “昨天的事……”孟响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对不起，我不该偷拿你的钥匙。” 秦音这才想了起来。 要说一点儿都没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秦音早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 因为他发现，在真实的生活面前，爱情才是暂时的、逃避现实的象牙塔。 他不能总是逃避，他总要回到他的生活中去。 所以他坦然的笑了笑，“真的没有生气，你不需要道歉。” 用手势说道。 毕竟，只是爱情而已。热恋期间做出的一切傻事都会在爱情消失后变成饭后的谈资与笑料，是年轻的荷尔蒙的冲动，是一时的昏了头。 是统统可以被原谅的。 孟响明明看不懂，却还是认真的睁大眼睛，并暗暗记下了每一个动作。 后来，他终于自学手语成功，并在时隔几年后，听到了来自前男友的原谅。 “你不需要道歉。” 秦音没有呆太久，因为孟响伤的确实不轻，尤其是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地方。医生说在淤血彻底消除前，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音音，你今天好香！”秦音急着离开，孟响却舍不得他，拉着人的手不许他走。 秦音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孟响。 “你是不是怕我撞傻了？音音你放心，哪怕我傻了疯了，也绝对不会忘记音音！” 秦音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要回去上课了。”在手机上打字道。 孟响见他这么说，虽然不情不愿，还是松开了手。“音音，你回学校吧，不要担心我。我真的真的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秦音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秦音撒了谎，他没有回学校，而是回了家，将昨天刚换上的昂贵的家居用品全都换了下来。 阳台上还晾晒着江婶儿洗好的旧床单被套，在风里急速膨胀成一团，又以同样的速度快速瘪了下去。 秦音抓住它们，同时闻到了洗衣液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秦音将印有老式花纹的床单被套沙发套柜子套收进了屋子里，从客厅开始依次换上。 房间终于又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秦音看向放在地上的防尘袋，里面装着那套昂贵的家居用品。 丢掉，似乎太可惜。 可留着，又没有用武之地。 秦音最后还是将它们放到了柜子的最深处，和其他杂物一道被永远尘封起来。 晚上，秦音收到了孟响的通话请求。 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手机里，孟响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兴奋，“想不到吧！医生说淤血消散的很好，我周六就能出院了！” 秦音笑了一下。 周六。 “你能来医院吗？我们可以一起回家！我想带你到我长大的地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念：小虐怡情。 跟我继续念：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跟我接着念： 作者不做人啦！ 第34章 小哑巴25 孟响说完便期待的看着他, 幽黑的眼睛睁得极大。 秦音的笑容淡了下去，在孟响灼热的目光里轻轻摇了摇头。 孟响的表情肉眼可见失落下去，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你周六有事吗？你的事比较重要，尽管去忙就好，周日也可以的！” 磕磕绊绊说完，又怕秦音整个周末都没有时间，紧接着补充道, “或者推迟到下个周末，要不然寒假吧！只要你肯来, 我随时都可以！” 秦音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屏幕, 在孟响说完“随时都可以”后蓦地挂断了通话。 很快, 新的通话请求便打了进来。 仍旧挂断。 “音音,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孟响改为发微信。 “是。”秦音决定快刀斩乱麻。 “我能做什么？” “音音，不要隐瞒我。” “我们是恋人, 告诉我好吗？” 孟响一连发了三条, 秦音慢慢打字道： “已经不是了。孟响，我们分手吧。” 点击了发送后, 秦音便将手机关了机，又登登跑到阳台, 将所有窗户都关得紧紧的，还掩耳盗铃般拉上了窗帘。所有房间的灯也全都关了，屋子里彻底黑了下来。 秦音摸黑来到自己的卧室，他没有上床, 而是贴着床脚坐在了地上。双腿屈起, 双臂收紧, 仿佛圣诞夜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第64章 只是小女孩儿的奶奶已经不在了, 他的奶奶还在等着他。 所以他只是坐了一会儿便爬了起来，摸黑洗漱完躺到了床上。 他明天还要上学，还要准备周六的“面谈”。 他不想让孙颖小瞧了自己，也不想放过这个唯一的机会。 秦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许睡了，也许没有。 总之，脑海里仿佛在做光怪陆离的梦。 一会儿是c市的高楼大厦，眨眼又变成了a市的城中村。 秦音独自奔跑在城中村泥泞的马路上。 路旁是东倒西歪的行道树，树下黑漆漆的排水沟里，浑浊的水流正向同一个方向全力奔去。 秦音吸了吸鼻子，试图探索记忆里淤泥混合着下水道气味的复合气息。 却闻到了截然不同的奇特的味道。 像是在酒精中混杂了某种中药，或者再加一点儿消毒水。 总之与他所期待的味道天差地别。 陌生的气味让秦音睁开了眼。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还在原来的房间，躺在熟悉的床上。 鼻尖萦绕的，却确确实实是那陌生的酒精味。 秦音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了。 他被人抱在了怀里。抱得很紧。 那气味，就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音音，你醒了。”孟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沙哑，低沉。 秦音睁大眼睛，借着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孟响的轮廓。 “音音，我来陪你了。”孟响接着说道。 秦音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的梦不仅没有醒，还被其他因素干扰了。 秦音决定再睡一觉。 醒时，强烈的日光穿透窗帘照射进来。 他今天迟到了。秦音想。 但是神奇的是，后半夜没有做任何梦。 甚至睡得比平时都要香甜。 秦音想伸个懒腰，发现自己仍旧被人抱着。 不是梦。 孟响真的来了。 秦音推了身旁的人一把。 “音音，你醒了？今天迟到了哦！”孟响似乎早就醒了，声音也不似昨晚那般低沉。 秦音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指了指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音音，亲我一下我就松开。”说着，仿佛验证自己是认真的一般，更加用力的把人拥向自己胸前。 秦音快要喘不过气了，只能伸长脖子，嘴唇触碰到对方的脸颊又很快移开。 “音音，那里不行哦！”孟响却不甚满意，提示性的扬起下巴。 秦音只能吻在那双唇上。 干燥，微凉。 秦音仍旧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想离开，却被人按住了后脑勺。 湿滑柔软的舌头不容分说的硬闯进来，秦音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顺从的张开嘴。 孟响的动作一顿，更加急切的长驱直入。 一吻完毕，秦音早已失了力气，靠在人怀里轻轻喘息着。 “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秦音霎时清醒过来。 孟响疯了。 可是孟响却掐住了他的下巴。 秦音被迫抬起头，看到了孟响含着笑的双眼。 “今天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为止。” 两人在第二节课上课前赶到了学校，不巧第二节是数学，看到双双迟到的一对同桌，老高一时哭笑不得。 “我说，你们两个病号还乱跑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在家歇着不好吗？” 秦音心虚的低下头去，他撒了谎。他不是病号。 孟响却把头一扬，理直气壮，“学生当然要以学业为重！” 老高顿时笑得更厉害了，“这话从你嘴里听到真是不太适应。对了，孟响啊，你爸昨天还说你得住几天院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爸他小题大做！”孟响信誓旦旦。 老高见人这么说，只能让他们先回位子，自己则去办公室给孟响的父亲去了一个电话。 “原来他回学校了？昨天半夜护士发现人不见了，查了一晚上监控。这小兔崽子！” “半夜？监控？”老高糊涂了，“他是自己跑出来的？” “可不是！医生说最起码周六才能出院呢。这小子这么折腾，指不定折腾出什么事儿！我这就去把人接回来！” 听孟响父亲这么说，老高一张脸顿时吓得惨白。 这人要是不幸在学校里出了事，不只他这个班主任，整个学校都会受到牵连。老高担不起这责任，忙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副校长。 “这不得快点儿把人送回去？小小年纪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副校长果然皱起了眉头，忙安排孟响的体育老师和老高一起把人送回医院。 却没想到在孟响本人这里碰了钉子。 老高办公室，其他老师见情况不妙，纷纷找借口离开了。一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两个老师，愁眉苦脸。一个学生，满脸戾气。 老高和黄老师一唱一和，可谓磨破了嘴皮子，可孟响不仅执意不肯离校，还坚称自己已经痊愈了，是医院多事。 “你爸说你周六才能出院，这才周三，孟响，身体要紧，还是快回去吧！”老高苦口婆心。 第65章 体育老师立刻帮腔，“身体好了才能参加训练，你这样我可是要给你停赛了。” “对了，老师。”孟响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打算退出球队了，以后就不走体育生路线了。” “你这孩子，胡闹这不是！”老高闻言，差点儿当场跳起来，看上去竟然比体育老师还要激动不少。 虽然体育老师的脸色也很难看就是了。 “孟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队里出事了吗？” “不关球队的事，是我自己想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 孟响说得一本正经，两位老师为难的对视一眼。 以孟响的水平，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过本科线的。走体育生至少还有保底。 “孟响，这件事不是小事，等你爸来了再说吧！”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家长来帮我做决定。” “孟响！”孟响父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以前我总是以你的意见为先，无论你做什么都全力支持。但是今天你实在是太胡闹了，跟我回去！” “我不走！” 孟响父亲朝两位老师使了个眼神，两位老师了然的点点头，三人默契的同时出手，架起人朝门外走去。 “我不走！”孟响当然不同意，一时现场的混乱程度堪比帮派决战。 老高见这个办法行不通，孟响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了，继续硬碰硬，说不定还会伤了孩子。 想到这儿，老高率先松开了手，“黄老师，孟响父亲，我们大人首先要冷静下来。” 两人闻言，虽然不解，还是跟着松开了手。 “冷静？这叫我怎么冷静！他失踪了整整一个晚上！”孟响父亲看上去格外崩溃。 他大概真的找了孩子一晚上，眼下的青黑使得原本端正的面庞看上去越发沧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孟响，你能说说你昨晚去哪儿了吗，为什么要半夜离开医院呢？”老高的语气温柔下来，像哄小朋友一样问道。 孟响看了父亲一眼，“白天我就说过了，我要出院，可是他们没人听我的！” “那是因为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适合出院！” “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不就是脑子里有淤血吗？在哪儿观察不是观察！” 老高听他这么说，脸色一时更加苍白了。“孟响，这可不是小事！而且，昨晚半夜三更的，你到底去哪儿了？” 孟响又看了父亲一眼，“我没乱跑，我去秦音家了。” 孟响父亲顿时明白过来，“秦音就没说什么吗？” “他不能说话，你想让他说什么？” “他至少应该劝你回医院，他竟然任何表示都没有吗？” 他怎么可能没有表示，他都提出分手了。 孟响苦笑起来，表情却要比哭还要难看。 “孟响，你去找秦音做什么？”老高不知内情，理所当然问道。 “补课。” “你……”老高彻底哑口无言，为难的看向孟响父亲。 “孟响，既然我们说不动你，我这就去把秦音找来！”孟响父亲说着，朝门外走去。 “爸，你回来！”提到秦音，孟响果然慌了，快步追了过去，拦在父亲面前，“不关秦音的事！你找他干什么！” “真的不关他的事吗？”孟响父亲反问。 孟响心虚的低下了头。 孟响父亲冷笑一声，作势动了动步子。 “爸！我跟你回去！你不要去找秦音了！”孟响抬起头，眼里已经满是泪花。 孟响父亲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第35章 小哑巴26 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老高和体育老师都有些意外。把父子两人送出学校，回到办公室后，避嫌的老师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老高, 战况如何？”和老高坐的最近的4班班主任问道。 老高摇了摇头，“一波未平。” “又要起什么波浪？”4班班主任接着问道。 老高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一众老师都笑了起来，“你就浪吧老高，没人比你更能起波浪了。班里转来秦音这么一个学生, 谁看了不羡慕。”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坐在门边的2班班主任立刻配合道。 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老高拿起手机，“去上课了, 班里那群祖宗们又该疯了。” 3班的纪律一向都是最为出名的, 众老师闻言, 纷纷点起了头, “去你们班上过一次课，这辈子再也不想上课了。” “是巧合吗？不是吧, 老高之前带的班级也没有这么难搞啊, 就这一届例外。” …… 老高在众人的议论纷纷里离开了办公室，回到教室后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景象, 就连最难搞的刺头都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 老高正想夸他们几句，发现年级主任坐在教室的最后排, 一头黑发完美的和装鹌鹑的学生们融合在一起。 看到老高回来了，年级主任站了起来，“老高，你回来了啊。那就不打扰你上课了, 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高顿时想撞墙, 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正常上课。 下课后, 老高立刻马不停蹄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在为孟响惹出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四处奔波，几乎没有时间到教室看看。 第66章 晚自习时，老高终于有了空，把秦音叫了出来。 老高没有直入主题，而是从秦音的家庭情况说起，说完秦音的爷爷奶奶又聊了一会儿秦音的病情。 秦音安静的听着，偶尔点头或者摇头，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几分。老高如此拐弯抹角，真正想说的其实另有其事。 会和孟响有关吗？ 这还用问，一定和孟响有关。秦音莫名笃定着。 老高见秦音态度良好，直觉自己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始了正题。 “昨晚孟响去找你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 “他为什么要找你不找别人？” 我是他的同桌。 “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了我，”老高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们，是不是有那种苗头？” 秦音屏住呼吸。 不是有苗头，而是已经熄灭了。 所以他遵照事实摇了摇头。 老高见他表情动作都没有破绽，幽幽叹了声气，“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秦音，我是绝对信任你的，也坚信你肯定不会欺骗老师。 但是孟响他吧，做事有些冲动，又不计后果。老师猜测，他可能对你……那什么，你也不要因为老师的猜测而对他有看法。一，这只是猜测。二，他对你的特殊可能是多种原因引起的，青春的荷尔蒙啊，你和他关系好啊，你学习比较厉害啦，等等等等。 所以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一番话对他有任何偏见。 总之，无论孟响做了什么……记得拒绝就好，你们现在不是谈那事儿的年纪，你能明白吗？” 秦音点点头，表示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 老高欣慰的笑了，“你总是这么让人放心，回去吧，晚自习时间不多了。” 尽管晚自习所剩时间确实不多，秦音还是从容的写完了全部作业，并顺手完成了明天的预习。 闲下来时终于有时间思考老高的话。 不要答应。 曾经答应过的话，要如何才能补救呢？ 为了实现对老高的承诺，秦音开始着手写一封信。 是的，写信。 秦音握着笔杆的手掌心，慢慢沁出一层薄汗。 在他的认知里，写信是一件十分严肃并有着特殊附加意义的事。 所以这封信他写得尤其艰难，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才堪堪修改完最后一版草稿。 秦音不敢放松，找出自己最昂贵的笔记本，撕了一页下来，将内容工工整整的誊抄上去。 最后，是落款。 秦音打草稿时并没有注意到落款这件事，所以此刻分外为难。该怎么说？ “爱你的秦音”？ 不，他已经不爱了。 “你的秦音”？ 已经分了手的人为什么要用“你的”。 “秦音。” 那就“秦音”好了。 无论分没分手，他都是秦音。 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样想着，秦音在落款处郑重的写下了那两个熟悉无比的汉字。 秦音决定明天一早再把信送到医院去，今天太晚了，会打扰病人休息的。 他的设想很完美，却总有种种意外打破了他的计划。 －－他在校门口碰见了孟响的父亲。 或者不能说“碰见”，对方显然等了他很久，一看到人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秦音礼貌的鞠了一躬。 孟响父亲亲切的扶住他的胳膊，“孩子，不用这么客气，我想和你谈谈。” 秦音跟随孟响父亲开到一家商务气氛浓郁的咖啡馆。 孟响父亲开门见山，直白道，因为种种意外，他已经改变了曾经的观点，认为他们两个并不合适。 秦音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只是这样，你也看到了，孟响他竟然要为了你放弃足球！那是他从小的梦想，身为孟响的父亲，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秦音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孟响竟然放弃了足球？ “所以，秦音，分手前你再帮我一次可以吗，让他不要放弃足球，只有你能办到了。”看到秦音的表情，孟响父亲的声音越发哽咽。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秦音打字道。 “已经分了？什么时候？昨晚他还从医院逃了出来，只为见你一面！” “就在昨天晚上。” 秦音用尽量简洁的文字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孟响父亲。 疲惫的中年男子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混账……” “我给孟响写了一封信，我相信看完后，我们再也不会有瓜葛了。” “什么信？”孟响父亲急切问道。 秦音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拿出来！”孟响父亲彻底失去耐心，抓着人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大手掐上那截纤细雪白的脖子。 餐具掉落，椅子倾倒，突兀的响声惊醒了值班的服务员，服务员扭了扭脖子，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看清始作俑者后又重新趴回了桌上。 老板嘱托过，坐在那个位置的是店里的常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多管闲事。 秦音的挣扎无力起来，“啊……” 那位中年父亲却仍旧不肯松手，“拿出来！” 秦音用尽全身力气点了一下头。 第67章 孟响父亲松开手。 秦音轻飘飘的跌倒在地上，书包掉在了一旁。秦音咳了一会儿，嗓子火辣辣的疼起来，脖子仿佛被折断又重新接起。 他缓了很久，呼吸仍未平复。孟响父亲却没有耐心了。 秦音只能忍着疼痛和头晕，手伸进书包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张薄薄的信封。 孟响父亲夺过信封，撕开封口，拿出信看了起来。 遣词用句都很用心，看得出来，这孩子确实是认真的。 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 －－太用心了。 孟响那种纯情傻小子，看了这封信只会更加沉迷。 孟响父亲危险的眯起眼睛，故意的？ 为了让孟响对自己念念不忘，才如此柔情脉脉甜言蜜语？ 男人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前台拿了一支笔，在信纸上就地修改起来。 秦音恢复神智时，他已经改得大差不离了。 将自己修改过的信扔到男孩儿面前，“按照我改的重新抄一遍，不要耍小聪明，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秦音拿起信纸，在面目全非的纸面上勉强辨认出自己的字迹。 “你是充满自由与生命力的草原之鹰，你不该为任何人任何事停留……” “你这个除了踢球一无是处的废物，如今连踢球也放弃了，继续和你在一起只会耽误我的青春和未来……” 秦音看着，双手颤抖起来。 孟响父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看看你写的那些东西，谁看了会愿意和你分手？不要再打孟响的主意了，等他伤一好，我就会送他到国外去，到那时就算他有心也无力改变了。 你要做的是让他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到踢球上，贬低他打压他嘲讽他，这样他才会彻底对你死心，并用足球来证明自己！ 我是孟响的亲生父亲，说白了，我远比你要更了解他。你懂吗？” 秦音愣在原地，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虽然孟响父亲说的方法很卑鄙很无耻，但是－－ 如果想要达到最终目的，确实比他那些狗屁不通的比喻要有效的多了。 所以秦音擦干眼泪，重新撕了一页笔记本，慢慢誊抄起来。 秦音抄了一晚上。起初，总会有泪水掉在信纸上，洇出一朵小小的混合了泪水和墨水的花。 孟响父亲就在一旁看着，当然不会忍受这种破绽发生，当即逼着他抄了第二次第三次…… 凌晨时分，秦音哭了太久，眼泪终于流干，不再洇湿信纸了，却因为精力不足，频频出现错别字。孟响父亲为他点了一壶咖啡，奈何服务员睡着了，并没有出单。 所以当错别字的数量堪堪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时，孟响父亲便立刻喊了停。 “可以了，装起来吧。” 第36章 小哑巴27 此时, 天已经大亮了。 孟响父亲从包里拿出一沓不薄的红色票子－－看来他早有准备，抽出几张给了服务员，剩下的全放到了秦音手里。 秦音写得手腕酸痛, 使不上力气。那沓钞票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些骨气。”孟响父亲冷笑道，“但是没用，以后不要让我在孟响身边看到你！” 说完，大踏步走出了咖啡厅。 秦音想捡起那些钱, 这么厚的一沓钱，不知道够不够大伯的医药费。 却一阵眩晕, 一头栽到了地上。 刚清醒没多久的服务员把人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需要叫救护车吗？” 语气却有几分不耐烦。 起初, 他以为是这两人是父子。后来, 听了几嘴两人的谈话－－虽然只有中年男子自己在滔滔不绝, 秀美的年轻男孩儿全程一言未发，仿佛哑了一样－－他又以为两人的关系其实是富豪和他包养的小白脸儿。 可当男人逼着男孩儿写下那封告别信时,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电视剧里司空见惯的封建大家长棒打鸳鸯的狗血戏码。 只是两位主角的性别都是男而已。 那一刻，他对年轻男孩儿的态度成功的由同情转为了鄙夷。 是的, 鄙夷。 如果男孩儿只是为了钱委身于中年老男人，还有几分值得同情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 他不仅没有被老男人糟蹋, 还勾引了老男人的儿子－－更是大言不惭的美其名曰恋爱关系。 世上哪有这种两全的好事。 服务员冷哼一声，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需要叫救护车吗？” 男孩儿摇了摇头，惨白的脸上,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黯淡无光。 服务员愣了一瞬, 心率莫名加快, 却依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那位先生已经买过单了，无论你点什么都是免费的。你要喝点儿什么吗？” 秦音将钱放进书包，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缓缓写道，“一杯热牛奶，谢谢。” 服务员拿起纸张，看着清秀却无力的字迹，“你……你不会说话？” 秦音朝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服务员的目光躲闪起来，“抱歉。牛奶很快就好！” 不一会儿，热牛奶送了过来。秦音慢慢喝完，感觉好了一些。虽然头晕依旧很明显。 他向老高请了假，步行回到了家。 秦音关了手机，栽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傍晚。 第68章 手机一开机，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一股脑儿涌了进来。 一眼扫过去，没有别人，全是孟响。 秦音看都没看，找到伯母的微信，打字道，“大伯的医药费是多少？我发了奖学金。” 过了一会儿，大伯母回了一条语音，“秦音啊，你大伯的医药费就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奖学金还是自己留着吧。” 秦音从书包里拿出钱，清点了一下。 十万。 秦音记得，于老师当初承诺的奖学金每个学年刚好也是十万。 所以他只是拿了孟响父亲的钱急用，等发了奖学金再还给他就好。 于是秦音打字道，“伯母，你的账户是多少，我把钱打给你吧。反正我一个学生，这些钱也用不上。” “音音，你有多少钱？” “十万。” 过了很久，大伯母都没有回复。秦音耐心的等待着，十几分钟后，大伯母的电话打了过来，“秦音，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别骗我是奖学金，哪个学校的奖学金会有这么多！” 秦音没法儿解释，只能挂了电话打字道，“有的，一所私立中学，挖我过去充面子的。” 这次，大伯母很快就回复了，“学习还能挣钱？秦音，大伯母早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就是让这病耽误了。等你大伯病好了，大伯母一定把钱还给你！” 接着，便是一个银行账号。 秦音背着钱来到最近的银行，将钱汇到了那个账户。 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大伯母的微信，“秦音啊，钱已经收到了。你安心学习，你奶奶很快就能回家了。” “嗯，大伯母。” 路过银行附近的夜市时，秦音闻到了满是烟火气的香味，炒面烧烤麻辣烫……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仿佛一首无声的合奏，让他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伴唱起来。 秦音脚步一顿，还是掉转方向走了过去，在一个人不多的小摊上点了一碗西红柿鸡蛋盖浇面。正吃着，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秦音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率先出了声，“还真是你！” 秦音放下面碗，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连小动作都一模一萝白样！秦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对方似乎和他很熟，笃定问道。 秦音却越发疑惑了，这人的声音确实有几分耳熟，却染了一头不羁的金发。明明是深秋，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破洞水洗蓝牛仔裤上挂着叮叮作响的钥匙，脚上踩着一双脏兮兮的黑色匡威帆布鞋。 秦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从哪儿认识的这号人物。 “你不认识我了？”对方看到了他打量的目光，表情夸张的伤心起来。 更加熟悉了。 “我是贺平啊！” 秦音一个激灵，扔下筷子就想跑。 “不吃饭了吗？”贺平的运动却灵活，瞬间便挪到了秦音面前，秦音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了人怀里。 一阵浓烈的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可是和小吃摊上的各色气味混合在一起，竟诡异的让人反胃。 秦音连忙捂紧嘴巴，生怕一张嘴真的吐出来。 贺平趁机抓住人的胳膊，“看到我就这么不开心吗？”脸上是明晃晃的不悦。 秦音想摇头，可那香气太过浓烈，让他的大脑都变得迟缓起来。 贺平看到了他逐渐痛苦的表情，眼神变得危险而凌厉，“秦音，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上床的喜欢。” 这话太直白露骨，让秦音想起了那天的吻。 原来接吻是那种意思。 胃里翻江倒海，秦音用尽全部力气推开人，跑到小吃摊后的垃圾堆吐了起来。 夜市的喧哗掩盖了本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秦音吐完后越发眩晕，腿酸脚软，胃部还一抽一抽的疼。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站不住时，被人一把搂住了腰。 像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 秦音放心的向后倒去，倒在了一个满是香水味道的怀里。 秦音醒来时，已经半夜了。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却开着。月光和路灯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将大理石的地板照得恍如白昼。 借着这光，秦音认了出来，这里不是他家。 那会是哪儿呢？ 秦音想爬起来，找到屋子的主人跟他说声谢谢。然后回自己的家。 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医生说了，你低血糖，睡眠也重度不足。怎么，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吗？” 是贺平。 秦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贺平觉察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拿开了手。 秦音却更紧张了。 是贺平救了他，还带他回了家。他却想起了贺平在夜市说的话。 他不该无动于衷的。 毕竟，贺平既是他回到a市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向他伸出援手的人。 他却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打、退学。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因为对方想和自己上床而已。 秦音抬起一只胳膊，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很舒适柔软的料子，贴在身上仿佛不存在一样。 睡衣扣子也相当小巧精致，隐藏在布料里几乎感受不到。秦音找了很久，才找到和他捉迷藏一般的扣子。缓缓解开那小巧精致的扣子。 第69章 “这件不舒服吗，家里还有别的，我再帮你拿一件吧！”贺平看到他的动作，以为是睡衣不舒服，起身就要再拿一件新的。 却被人抓住了袖子。 贺平疑惑地回过头，看到秦音已经爬了起来，睡衣的扣子尽数解开，露出精瘦雪白的胸膛。 犹如山顶的白雪，月光下甚至白得刺眼。 那雪动了一下，像被风吹走的白纱，轻飘飘的落在了贺平怀里。 是秦音。 扑到了他胸前，还将自己裸露的胸膛不断往贺平手里送。 贺平触电一般收回了手。 秦音在做什么？ 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他想和自己上床。 脑中惊雷炸开。再次回过神时，已经将人按在了身/下。 心脏剧烈跳动，贺平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秦音，你……” 你是为了报恩吧？ 秦音仰着头，细长的脖颈绷得紧紧的，仿佛在邀请他咬上一口。 贺平死死咬住牙，不行！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绝对不能再错第二次！ “秦音，我告诉你，在你喜欢上我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说完，便像惨败的逃兵一样，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贺平一直跑到了院子里。 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贺平打了个寒颤。 他明明不怕冷的，此刻那风却如刀割一般，锋利，无情，让他连呼吸都变得颤抖。 明明只是随便出门转转，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一定是老天也舍不得让他们错过。 贺平紧起拳头，这次，他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第37章 小哑巴28 秦音仍旧躺在原地。 不明白是贺平会错了意, 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碰自己。 蓦地想起贺平如火焰般灼热的呼吸。 秦音摇了摇头，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贺平不愿意, 他就要总是欠贺平的。 这可怎么办。 这时，房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刻意放得很轻，可不知是夜晚太寂静，还是哑巴的听力格外灵敏, 总之秦音还是听到了。 他扭头看了过去。是贺平，双手捧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瓷碗, 碗里还冒着腾腾热气。 “秦音, 该饿了吧, 这是之前煮的粥, 在厨房温了一晚上，快趁热喝吧。” 秦音登时便愣住了, 他分明记得, 他们之间明明有比喝粥还要重要得多的事情亟待解决。 可是贺平却失忆了一般，平常的走到床边, 一手端着粥，另一手拿起勺子, 舀起一勺热粥送到了秦音嘴边。 秦音闻到了丰富的香甜的味道，玉米栗子豌豆……五谷的香气勾得原本没有感觉的胃部蠢蠢欲动。秦音却仍然紧闭着嘴，不肯张开。 “怕烫吗？已经不烫了哦！”贺平耐心劝道。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吹了吹。 秦音皱着眉毛看向他。 “乖。”贺平笑了起来, 笑容有几分无奈, 还有几分宠溺。 让秦音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秦音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送了进来, 果然如闻到的那般香甜又可口。 秦音一直喝完了一整碗粥。贺平看着手里的空碗，看上去竟然比秦音还要开心。 “秦音，你早点儿休息，我就在楼下，有事找我就好！”说着，端着空碗下了楼。 也许是热粥的缘故，秦音感到浑身上下暖暖的，仿佛躺进了一个温暖又舒适的怀抱。一阵倦意涌来，秦音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贺平上楼叫醒了人。 秦音起初有些懵，像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乖乖任由贺平摆弄着自己。待记忆慢慢回笼，意识回归时，身上早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秦音脸上一红，小兔子似的向后跳了好几下。 贺平手里还拿着要给秦音穿的外套，是一件棕色的学院风羊角扣连帽大衣，帽子四周还镶了一圈毛茸茸的白色毛毛，让整件大衣的风格都可爱起来。“秦音，今天降温了，穿上这件外套吧。” 秦音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高高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仿佛最纯粹的调色盘。 窗边的杨柳树枝叶已经落尽，正在秋风里摇头晃脑，仿佛被迫上早读的学生。 呼啸的风声时不时响起，尖厉、急切。秦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乖乖伸出了手。 贺平舒心的笑了，忙将外套披了上去。 秦音穿上外套，对着穿衣镜照了照，淡蓝色格纹内搭衬衫，浅蓝色水洗白牛仔裤，甚至连脚上的袜子－－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行头竟然没有一件是自己的。 镜子里的秦音歪了一下头。 贺平从背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你的衣服吗？都在这里呢，昨天晚上就洗好烘干了。” 秦音接过纸袋，朝人深深鞠了一躬。 “怎么这么客气。”贺平笑道。 秦音低下头，因为这都是我欠你的。 “走啦，早饭在楼下，再不下去就该冷了。”贺平说着自然的搂上人的肩膀，带着人下了楼。 两人一起用完早饭。餐桌上秦音终于知道，贺平退学原来是因为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我妈去年离婚后很快就再嫁了，结果谁也没想到她再嫁的那个小老头儿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是个很有钱的暴发户。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说要资助我在国外念书。 第70章 反正我留在国内也考不上像样的学校，不如听老头儿的，先去国外读两年高中，然后继续在那边上大学。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爽啊！” 贺平的语气实在轻快，让秦音恍然觉得这件事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馅饼，刚好砸在了贺平头上。 可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真的就像贺平说的那么轻松吗？ “我走后你有没有想我！”贺平说着，突然改变了话题，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来到秦音身侧，抱着秦音的腰问道。 秦音认真回忆了一下。 没有。 他的生活被学习和孟响填得满满当当，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事情。 贺平见他没有动作，明白过来，“现在没想不要紧，以后我去了国外，可一定要记得想我啊！” 贺平摇晃着人，渴望得到一个保证。 秦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以后，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他根本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周六，秦音顺利见到了孙颖老师，两人很容易便达成了一致。孙颖要成绩，秦音要钱，当场便签订了协议。 周一，孙颖帮秦音办理转学手续，秦音直接去学校报道。 学期末竟然还能转来新同学，嘉平中学高二11班的学生都很惊奇。在知道新同学是哑巴后就更惊奇了。 “这样岂不是很多比赛都参加不了？” “人家没有竞赛成绩也能拿市里前十的。” “真的假的？” “听说数学考过不少次满分呢。” “数学这么好为什么不参加竞赛？” “你真想知道？” “你知道？” 众人纷纷围在那个看上去知道内幕的家伙。 “因为他家里穷。” “切！” 小姐少爷们没劲的散开，“就算穷能穷到哪里去？该不是怕暴露真实水平不敢参加吧。” 话音未落，教室门打开，班主任领着新同学走了进来。 “同学们早上好，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咱们班今天来了一个新同学，请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新同学情况比较特殊，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包容他，帮助他。新同学的名字叫秦音。秦音，请在黑板上写下你的名字。” 秦音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师，新同学为什么不说话啊！”有同学明知故问道。 班主任笑了笑，“秦音同学因为生病的缘故，暂时没有办法说话。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学校里的表现，对不对，秦音同学？” “老师，既然他不会说话，为什么不去聋哑学校呢？” “原因有很多，秦音同学，那是你的位子，先过去坐吧。”班主任知道有些人就是诚心捣乱的。没有理会他们，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空位，叫人快点儿坐下。 秦音刚坐好，前桌转回身问道，“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秦音一愣，还是点点头。 “能听到声音但是不会说话？”前桌惊奇道，“你这病有意思，能治吗？” 秦音继续点头。 “那怎么不治呢？” 秦音没法儿点头了，礼貌的笑了一下。 “嘶……”前桌倒吸了一口凉气，摇着头转了回去。“还挺好看，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嘉平学校高中部的所有学生就都知道了，二年级11班转来了一个哑巴。 “哑巴？真不会说话？” “真的不会，连老妖婆都没点他的名。如果不是真哑巴，老妖婆能放过他？” “卧槽！” “等等，如果他真的不会说话，也不能发出别的声音，那我们岂不是可以……” “喂，人家才刚来，要不要那么残忍？” “我残忍？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残忍！” 转学不过一个星期，秦音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个学校的套路。 两极分化极其严重，尖子生或埋头苦学，天塌了都不往窗外看上一眼；或忙于各类竞赛比赛，常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而与卷王们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小撮人，则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搞事。 对于这些人，秦音一概是能躲则躲。但是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洗手间，操场，晚自习后的教室…… 一旦周围安静下来，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有过前车之鉴的秦音不敢掉以轻心，无论上课下课都尽量和其他同学一起行动。 但他作为中途转来的转学生，朋友本来就没有几个，愿意一直陪在身边的就更少了。 秦音不得不开始搜寻求救的对象，却意外招惹到了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不仅是班里有名的风云人物，据说还是校长家的公子——11班班长林若望。 林若望其人，因为长相俊美性格温和，文体美全面发展，堪称没有弱点的完美男神，追求者爱慕者不计其数。 这种男神般的人物距离秦音这种转学生当然是极其遥远又高不可攀的。 事实上，秦音对他唯一的印象，竟然来自一次啼笑皆非的体育课。 那节课是长跑测试，林若望作为班长代替繁忙的体育老师监督大家。测试的内容是男生五千米，女生三千米。 第71章 此标准一出顿时吓倒一片，女生们纷纷来到班长面前求情，又是卖萌又是卖惨，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林若望很是为难，他只是一个监督的，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女生们的哀求，软了心点了头，放水放到太平洋。 托女生们的福，秦音和班里其他男生也得以保住一条小命。 第38章 小哑巴29 但最让秦音意想不到的还是——班长竟然如此容易心软。 那是不是意味着有班长在的地方, 相对来说就是安全的？ 所以有意无意，秦音总会试探性的选择和林若望一起行动。这天晚自习后，他照常跟在林若望身后出了教室, 刚出教学楼就被人拦住了。 “喂，你为什么要跟着班长？”拦他的也是11班的学生，姓陈，叫什么秦音没有记住。据说家里有些来头，一毕业就会出国, 是高中部甚至整个学校出了名的混子。 对于这个传言，秦音是持相信态度的, 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在洗手间抽烟。 想到这儿, 秦音立刻摇头否认。 “摇什么？我注意你很久了,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班长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跟你说林若望他就是个屁！”陈姓同学极其嚣张, 明明林若望还没有走远，有很大可能会听到他的谩骂, 可他还是肆无忌惮的骂了起来。 或者说, 就算林若望听到了又能怎样？ 还不是照样拿他没办法。 秦音瞬间苍白了脸，只能更加用力的摇头。 “装什么装？跟我来！”陈姓同学说着, 抓起秦音的头发拽着人朝洗手间走去。 “你在干什么？” 就在秦音以为今晚一定在劫难逃时，一个篮球凭空飞了过来, 精准砸在了那人脸上。 砰一声响。 伴随着那人的哀嚎，秦音感到头上一松。 他得救了！ 秦音拔腿就跑，匆忙中撞上了迎面跑来的学生，秦音猝不及防向后倒去。 “你没事儿吧？” 就在秦音以为自己一定会摔倒时, 被人稳稳扶住了腰。 站稳后, 借着教学楼的灯光秦音终于看清, 他撞上的不是别人, 正是林若望。 “你稍等，我很快就回来。”林若望扶着他来到了墙边，还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音的腿有些软，无力的靠在墙上，感激的笑了一下，来不及有更多表示便眼睁睁看着林若望朝陈姓同学走去。 “林若望你他妈疯了！”陈同学依旧捂着鼻子，“为了个哑巴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爸是谁和你欺负弱小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林若望长得本来就高，此刻又在气场上完全压倒了对方，显得越发盛气凌人。 “你！” “陈疏亦，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如果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真的传到了陈叔叔耳朵里，咱们两个倒霉的到底是谁？” “你他妈！”林若望说得既精准又扎心，陈疏亦被彻底激怒，却又碍于林若望的身份不敢动手。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小小校长的儿子竟然也敢威胁我了！陈疏亦恨恨吐出一口血水，“你他妈给我等着！”说着，趁人不注意，朝宿舍楼狂奔而去。 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秦音莫名松了口气。 这时，眼前投下一片阴影，秦音转回头，看到林若望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秦音同学，你感觉怎么样？受没受伤？” 秦音摇了摇头，虽然被人抓了头发，但因为自己足够配合，所以并没有受伤。 “没有就好。”林若望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我们一起回宿舍吧。”说着，朝秦音伸出了手。 秦音一愣，却还是将手搭了上去。两个大男孩儿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校园里。 走了没几步，秦音突然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去宿舍的路。 为了防止落单，秦音在学校里的行动轨迹十分单一，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从无例外。所以学校里的其他地方，对他来说目前为止还是陌生的。 所以，尽管此刻身边的人是大名鼎鼎的班长——这人还在不久前救了自己，秦音还是止不住害怕起来。 林若望觉察到了他的焦虑，“秦音同学，”脚步停止，双手将秦音转向自己的方向。 秦音不得不跟着停下脚步。 “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转学到这边，一切都不熟悉，而且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容易被欺负被嘲笑。但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在成熟一些后再讨论那些事情。所以请你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没有拒绝你，只是想等你安定下来，如果那时你的心意依然如此……” 林若望说着，耳根竟然慢慢红了。 秦音越听越糊涂，他的心意？秦音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 难道班长今晚会及时出现，其实不是偶然？ 就在秦音思考这种可能性时，林若望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音，对不起！你不要哭！我真的不是拒绝。只是我觉得在这个时候答应你，实在是太趁人之危了！” 哭？趁人之危？秦音的表情越发茫然。 他已经完全听不懂林若望在说什么了。 “其实，在你注意我的时候，我一直也在关注着你！或者说，从你转来的第一天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你了！ 第72章 但是，我、我怕我的唐突引发你的更多烦恼，毕竟，你是那么特殊！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你受到伤害！秦音同学，你能理解吗？” 秦音似乎理解了，又没有完全理解。 “直到后来觉察到你的喜欢，我终于有了迈出第一步的勇气。可是，我比谁都要清楚你转学的原因，也清楚的知道你和孙颖之间的交易。 如果因为我而害你无法达成，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可是，可是，比孙颖更可恶的是陈疏亦！他竟然……” 林若望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秦音的眼神迷茫起来。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喜欢”？ 谁的喜欢？ 你的喜欢。 如果秦音没有理解错，“你”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我喜欢林若望？ 仅仅只是问出这个问题，就把秦音自己吓了一大跳。 ——别开玩笑了！ 可是林若望的表情是那么愤怒，又那么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的。 秦音复杂的闭上眼睛，这件事，必须要解释清楚。 他只是需要一个能作伴的朋友，并没有其他更多想法。 可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回应，就被人一把搂了过去。后脑勺被人按着，秦音的脸不得不埋在林若望胸前。 “秦音，我真的舍不得看你的眼睛。我不忍心看到那里面有任何委屈。秦音，我答应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好不好？” 头顶响起哽咽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可怜，可秦音的第一反应却是摇头。 他失败了，因为死死按在后脑勺上的那只大手。就在秦音试图尝试第二次时，一阵熟悉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 是很常见的某大众品牌的洗衣液，上至一掷千金的体育生，下到贫穷如秦音的穷学生，相同或不同的校服上都散发着相同的香气。 也许被这熟悉的味道蛊惑，秦音改变了主意。 ——他为什么要拒绝。 如果真的和林若望在一起了，以后摆脱那些人，尤其是陈疏亦，不就更方便了吗？ 所以他没再犹豫，当即拉了拉林若望的袖子。对方松开手，满怀欢喜的看着他，“秦音同学，不，秦音，你还在伤心吗？” 秦音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林若望脸上一红，“秦音，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于是秦音便笑得越发开怀，林若望的脸逐渐红成了秦音无法形容的颜色。 甚至连耳朵都红透了。 “秦音，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熟悉的话语让秦音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秦音，我们走吧！” 两人手牵手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11班班长和转学生在一起的八卦就传满了整个学校，甚至连老师们都听说了。 课上，班主任几次想说什么，都生生咽了下去。 期末考试近在眼前，还是等考完再说吧。 考试结束后嘉平并没有立刻放假，而是多留了高二和高三的学生们几天，一方面是为寒假后的工作打基础，另一方面，也是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拖延时间，等待考试成绩。 寒假的前一天，考试成绩总算出来了。 孙颖和11班班主任双双松了一口气，尽管绯闻缠身，秦音还是稳稳拿下了c市第一。林若望的成绩虽然略微有所下滑，但对排名的影响并不大。 “你还可以做得更好。”孙颖知道秦音家在外地，寒假回家一定很不方便。所以一早就等在了教室门口，一看到秦音便迎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灿烂的仿佛见到了亲生儿子。 “行李收拾了吗？我送你回a市吧，顺便路上好好聊聊。” 秦音朝她笑了一下，让出位置。身后的林若望大步走上前来。 孙颖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这么高调，真不怕被校长约谈吗？” “不要吓唬他！谁不知道校长就是我爸。放心，真到了见家长的那天，我会亲自带他过去的，孙老师你不用着急。”林若望自然的挡在秦音面前，替秦音回答道。 “啧，不要以为这次考得不错就可以无法无天，尤其是你，小林！”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林若望的态度敷衍，孙颖便也不再自讨没趣，放任那俩熊孩子越过自己张扬的朝校门口走去。 第39章 小哑巴30 门口的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接学生的私家车, 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唯有一个共同点：每一辆都价值不菲。 林若望领着人熟门熟路的走到一辆外形低调的黑色大众前，驾驶室的车窗落了下来, 秦音看到一张颇为严肃的侧脸。 “周叔叔好！”林若望热情的朝那人挥了挥手。 “小望中午好！你同学吗？”那人下了车，为他们打开车门。 “对！他叫秦音，是我同学，这个学期刚转来的。但是他不能说话，所以没办法和您打招呼了, 周叔叔。” “不能说话啊……”那人听说秦音不能说话，颇为同情的叹了口气, “太可惜了。” “但是他会治好的, 周叔叔！” “那就祝他早日康复！” 秦音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手里的行李被林若望接了过去, “上车吧。” 第73章 上车后, 林若望蹭蹭挤到了秦音身旁，“秦音, 今天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放心, 我爸不会回来的，家里只有阿姨和咱们两个人！” 秦音偷偷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仿佛对他们的对话毫无兴趣。秦音乖巧的点点头。 对于林若望的要求, 他一向都是能答应就尽量答应下来的。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整好状态，保证期末正常发挥，还要多谢林若望一直如同守护灵一般陪在身旁。 陈疏亦知道他俩的事儿后, 每次看到秦音, 就像看到了杀父仇人, 眼睛红得仿佛能喷出火来。 秦音为了火上浇油, 故意揽上林若望的胳膊。林若望当然很惊喜，立刻更加用力的揽了回来。 “呸！”陈疏亦朝地上啐了一口，鼻孔朝天的离开了。 见陈疏亦走远，秦音当即抽出了胳膊。 林若望愣了一瞬，又很快笑道，“我以后会注意的，毕竟是在学校，对不对？” 秦音点点头。 “但是你下次看到他完全不用理他。”林若望知道秦音和陈疏亦不对付，虽然在他看来只是陈疏亦单方面和秦音较劲儿就是了。“他就是一条疯狗，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儿。” 秦音摇了摇头，双手比划道，“我不想让他看低了我。会连累你的。” 如果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对陈疏亦能躲则躲——他当然能躲得掉——这对他本人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但对林若望就不一样了。他曾经和陈疏亦正面起过冲突，如果连秦音也逃避的话，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 这对林若望太不公平。 林若望学习手语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看懂了恋人的理由，鼻子忍不住一酸。 “没有人会看低你，你是我们学校，不，整个c市最厉害的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秦音却只当他是在逗自己，配合着笑了一笑。 下次碰见陈疏亦依旧会变着法儿将对方气个半死。 两人到达林家后没多久，林若望就收到了父亲临时出差不能回家的通知。 “年前一定会回来。别忘了去看看你妈。” “好的，父亲。”林若望愉快的回复了父亲的短信。“秦音，我爸说过年才能回家，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 秦音思考了一下，决定先问问大伯母奶奶过年回不回家。 大伯母很快便回复了，“秦音，今年过年我得在厂子里加班，三倍加班费呢。奶奶已经说好要在我们这边过年了，要不然你也过来？我们一家人也该聚聚了。” “不了，大伯母，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家里不能没人。” 秦音回复完后，朝恋人苦笑了一下。 “太好了！”林若望却开心的抱住了他。 秦音一动不动，任由恋人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自己。林若望一直抱了很久，恋恋不舍的分开后，神秘兮兮的拉着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眼就能看出是男孩子的卧室，墙上贴满了当红篮球明星的海报，书桌旁还挂了一个篮球。 秦音正打量着海报中的明星，被人拉着来到一张大大的书桌前。 “秦音，你看。”林若望拉开正中的抽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张朴素的银行卡。 “我的所有压岁钱和兼职打工的钱都在这里！” 林若望竟然还会兼职，这让秦音相当诧异。 毕竟林家一看就知道不是差钱的人家。林若望却如此接地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很有钱？”林若望笑道，“嗨，其实那都是我妈的。我妈的公司开的很大，但是和我和我爸都没什么关系。今天接我们的司机、司机开的车，还有我们住的这栋房子，通通全都是我妈的。 她说我怎么说都是她儿子，她不想让我吃没有必要的苦，所以在我能独立赚钱之前，这些东西全部都可以使用。” 秦音觉得很新鲜，竟然还有母亲这么对待亲生儿子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妈有些冷酷？” 秦音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批判长辈的做法。 “反正我是觉得她有时确实挺狠心的。她和我爸离婚后，本来说好她带我的，但是某天她突然觉得带着我不方便做生意，又把我给送回来了。还好我爸脾气好，我不至于大晚上的无处可去。 后来我爸谈了个二婚对象，都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结果我妈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跑来大闹了一顿，说他这么做不利于我的成长，果然还是带我走好了。 我说那我就跟你走吧，不要耽误我爸结婚。她当场就疯了，又是哭又是笑的。我爸一看更不敢让她带我走了，婚干脆也不结了。 唉，我至今还是觉得很对不起那个阿姨，她对我和我爸都还挺好的其实。” 秦音没想到看上去完美无缺的男神竟然有着如此的经历。 “你那时多大？”他问。 林若望认真的看着他比比划划，在他比完最后一个手势时，双手突然握住了秦音的手，“秦音，我想听到你亲口说出来。” 秦音疑惑地歪了一下脑袋。 “这里的钱是20万，够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找我妈借。秦音，这个寒假我们就去治病好不好？” 秦音愣在了原地。 这钱竟然是给他的？ 哪怕他们现在是恋人关系，满打满算不过只是认识了三个月而已。 第74章 林若望竟然愿意拿出二十万给只是认识了三个月的人治病！ 秦音的双手挣了出来，脑袋摇得仿佛拨浪鼓。 “秦音，你为什么不愿意？治病难道不是越早越好吗？是不是钱不够？我现在就跟我妈要！”林若望说着拿起手机。 秦音忙拉住他的胳膊，水盈盈的双眸明亮的看着他。 林若望的动作一滞，双眼根本离不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秦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秦音便把医生建议高考后做手术的事说了出来。 “因为手术风险不可预测，医生怕影响高考。” 林若望听他这样说，只能彻底死心。“那等我们考完，一定要让我陪你一起去！到那时你可不能不收我的钱了！” 人总算被劝了下来，秦音放心了一些，在林若望灼灼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秦音在林家一直住到过年的前一天，因为听说秦音家里没人，林若望几度邀请秦音留下，等过完年再回家。 秦音不想在c市过年，尤其是爷爷奶奶都不在的情况下。 期间，大伯母也来过几次电话，极力邀请他来自己家过年，甚至连奶奶都搬出来了。 可是秦音依旧拒绝得十分坚定，“奶奶，说好了我在家看门的。过年怎么能家里没人呢？” 奶奶见他如此坚决，只能叹了声气作罢。 腊月二十九，秦音回到了家，请了家政打扫完卫生，又独自去超市采购了一些日用品及吃的。 年三十那天上午，孙颖给他寄的年货到了。快递上门的时候秦音还在纳闷，都这个时候了，会有谁上门呢。 他已经不奢望奶奶会回来了。 开门后，风尘仆仆的快递小哥送上了孙颖的年货以及祝福。 秦音朝年三十还在工作的小哥郑重鞠了一躬。 小哥见他如此正经，无奈的笑了，“没办法，那女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秦音接过年货放在地上，又拉了拉快递小哥的袖子，示意小哥进门。小哥虽然疑惑，这孩子好像不会说话，却还是跟着他进了门。 秦音给人倒了一杯热水，又拿来坚果糖果水果等零食塞到快递小哥怀里。 小哥抱着满满当当一堆东西哭笑不得，“哎呀小同学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你老师已经付过钱了！” 秦音却只顾埋头塞东西，假装没有听到快递小哥的拒绝。最后快递小哥不得不抱着几乎快要挡住视线的一大堆吃的下了楼。走前朝秦音打招呼道，谢谢你，小同学，祝你新年快乐！ 快递小哥离开后，家里彻底安静下来。秦音独自贴完了对联和福字，还有几张红红的窗花。 红色的对联和窗花一贴，家里总算有点儿人气了。午饭秦音随便凑合了一顿，下午，开始准备包饺子。 他不会调馅儿，直接买了现成的。饺子皮也是超市买的成品，所以秦音的工作其实只有将饺子包起来而已。 秦音不太会包饺子，第一盘饺子造型歪七扭八不堪入目，下到锅里碎了将近一半儿，硬是把饺子煮成了面片汤。但是秦音进步很快，第二锅就要好很多了。 第40章 小哑巴31 晚上, 秦音看着春晚不知不觉吃了不少水饺。也许是吃得太多，秦音的脑袋也跟着昏沉起来，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秦音好像做了梦, 梦里a市的三中和c市的嘉平中学不断轮回出现。老高的脸孙颖的脸11班班主任的脸……太多人的脸重叠在一起，到最后连秦音也分不清谁究竟是谁了。 秦音打了个寒战醒了过来。发现阳台的窗子开了，冷风正嚣张的往屋子里灌个不停。 他没有关窗吗？秦音不记得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让所有事情都模糊起来。 做了什么没做什么该做什么，秦音通通都记不住了。 秦音关了窗, 屋内总算暖和了一些。电视里，主持人们正在兴奋的倒计时着。 这就要跨年了？今年过得好快呀。 秦音知道没有时间热饺子了, 匆忙回到桌前, 准备吃几个冷饺子当年夜饭。 却发现饺子竟然还热着。 原来自己并没有睡很久。 秦音放心了, 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这时, 新年的钟声响起。 秦音咽下水饺，和电视里的人一起鼓起掌来。 新年快乐, 他对自己说。 新年快乐。 年初一一大早, 秦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秦音，秦音, 快开门呀！” 秦音从暖和的被窝里探出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他怎么可能会听到林若望的声音呢？一定是在做梦。 “秦音，秦音，是我啊，林若望！” 林若望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 不是梦！ 秦音彻底醒了, 踢趿着拖鞋打开门, 一开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秦音,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新年快乐！” 秦音被他抱得喘不动气, 好久没见吗？明明前天才见过。 “呜呜我们竟然已经一年没见了，你有没有想我啊，秦音？” 一年？秦音噗嗤笑了出来，原来林若望的“好久”是这个意思。诚实的摇了摇头。 林若望撇了撇嘴，把人抱得更紧了，“你不想我也没关系，我来想你就足够了！” 第75章 秦音被他勒得几乎快要翻起了白眼，只能安抚的拍了拍人的肩膀。 林若望立刻松开了手，“秦音，我能在你家住到开学吗？” 秦音歪了歪头，不太明白。 “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爸回家了，他会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的！就让我住在你这里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林若望说得信誓旦旦，秦音却有些担忧。 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不会的！我跟我爸说去找我妈了，跟妈妈说和爸爸在一起。” 秦音不赞成的摇了摇头，这岂不是两头骗？ “我不管！秦音，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睡在你家楼下，被流浪狗追，被流浪猫咬，没有吃也没有穿，风吹日晒雨淋，像乞丐一样去垃圾桶里找吃的！” 秦音被他说得又气又笑，虽然知道林若望是开玩笑，还是点了点头。 直到林若望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进门，秦音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家伙其实早有预谋。 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林若望进了门，根本不需要秦音帮忙，就自来熟的将东西收拾整理到了该放的地方，井井有条。 秦音插不上手，只能去厨房洗了几个苹果。 秦音端着苹果回到客厅时，林若望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看到秦音，忽地扑了过来，将人扑倒在了沙发上。 果盘掉在了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苹果骨碌骨碌滚了一地，有几个还滚到了沙发下面。可秦音却被人紧紧抱着，动弹不得。 林若望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双手按着秦音的肩膀，胸前剧烈起伏着。 秦音仰起脸，看到了林若望通红的双眼。 两人的目光相遇，林若望突然战栗了一下，不由分说的咬开了秦音的睡衣扣子。 秦音挣扎起来。 “为什么不行，秦音？”他仍旧咬着秦音的衣服，咬字却清晰的过分。 秦音自然无法解释，只能不断摇头。 林若望的声音喑哑起来，“秦音，我们不是恋人吗？” 秦音依旧摇头。 林若望只能松开口，慢慢从秦音身上爬了起来。“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若望果然再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秦音逐渐放下心来。 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开学后，学业越发繁忙，两人默契的谁都没提那件事儿，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暑假，秦音去大伯家住了几天。大伯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却依然无法自理。大伯母却憔悴了不少，因为高利贷上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堂哥欠了他们多少？”秦音比划着问道。 大伯母看不懂，表情有些窘迫。 “音音问曜曜欠了人家多少钱？”奶奶解释道。 “不知道！”大伯母的表情当即沉了下来，“他自己欠的钱自己想办法！我和你大伯已经决定不管他了！”自从丈夫受伤，这个女人就明白了，高利贷根本就是一个填不完的无底洞。 她不能为了儿子害了自己的丈夫！ 既然大伯和大伯母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秦音自然不好再多问什么。 高三一开始，就仿佛按下了加速键，一年转眼就过去了。高考结束的时候，大伯基本能够自理了。奶奶很快就能回家，这对秦音来说比什么消息都要值得高兴。 等待高考成绩的那几天，林若望邀请他一起去海边度假。反正奶奶过几天才能回家，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再加上林若望的表情实在是过于明显，秦音便痛快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南方的海滨城市，放肆的玩儿了几天，最后一天的晚上，林若望鬼鬼祟祟的摸到了秦音的床上。他们一直都睡在一个房间，却是两张床，一人偏安一隅互不相干。 但是今晚不一样了。落地窗开着，海风吹起雪白轻柔的窗帘，仿佛一团柔软的云。 云端，两人年轻的男孩儿亲密的依偎在一起，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第二天，两人双双睡过了头。于是林若望干脆改签了机票，将离开的日期推后了一天。 这天没有安排，两人便无所事事的漫步在陌生却漂亮的城市里。 “你喜欢这里吗，秦音？”林若望突然问道。 秦音点点头。 “那以后我们在这里定居好不好！” 以后。 想到以后，秦音的表情茫然起来。 林若望紧张的看着他，心里既期待又害怕，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又像是自投罗网的逃犯。 这时，远处响起一阵喧嚣。 “啊啊啊！老大！” “老大，老大！看这里！” “老大笑一下！” 女孩子们的尖叫声让秦音的思考被迫中断，他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正急速朝他们涌来，仿佛涨潮时的潮水。 林若望也看到了，为了避免被人群误伤，忙搂上恋人的腰闪到路旁。 “老大开窗啊！” “老大我们永远支持你！” 疯狂的女孩儿们手拿各种信件和礼物，围在一辆缓慢前进的加长林肯周围。尖叫声一波高过一波，却始终无法引起车中人的注意。 “啧，这又是哪个明星？”林若望一见这架势就知道准是哪个当红明星来了。 第76章 拿出手机八卦的搜索起来，却没收搜到相关娱乐新闻，反而搜出了不少体育新闻。 “足球新星孟响南下友谊赛，造成机场拥堵，粉丝过于疯狂……” “出征名单已定！新星or明星？成败在此一举！” 林若望一看这名字就想起来了，他虽然不看足球，但体育新闻多少还是关心的。 孟响这个名字是去年才开始频频出现在体育新闻中的，据说小地方出身，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某天突然空降到了某巨头俱乐部，因为高调的作风和一骑绝尘的表现，很快便吸引了大批粉丝。但这并不是他叱咤互联网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竟然还是他的外貌。不同于娱乐圈的花美男和小鲜肉，孟响在拥有帅气外表的同时，还有一种独一无二的狂野与张扬。这使他第一次露面便顺利出圈，吸引了不少原本不关心体育赛事的花季少女的目光。 因为拥有大量女粉，所以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去年网络关注度最高的运动员。 而且因为在比赛中的表现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所以在男性粉丝群体中的口碑竟然也出奇的好。被粉丝们亲切的称为“孟老大”。 林若望草草浏览完此人的百科，有些感慨，明明相同的年纪，有的人已经年少成名，而有的人还在等待高考成绩。 但是林若望没有丝毫嫉妒或者不满。因为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他的身边还有相濡以沫的恋人。 林若望突然握紧了恋人的右手，“秦音，遇见你真好。” 秦音莫名其妙的歪了一下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林若望笑了笑，没有解释。“今天看来不宜出门，我们回酒店吧！” 秦音当然赞同。 于是林若望便护着人朝酒店走去。 加长林肯突然停在了路旁，引发粉丝们的又一波尖叫。 “先生，为什么要停下？”司机有些焦急，托粉丝们的福，他们快迟到了。偏偏今天的赴约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大明星的父亲，也是俱乐部的最大赞助商孟先生。 孟响却只是死死看着前方，眼睛瞪得极大，一眨不眨，仿佛恨不能将这双眼睛挖出来黏在那人身上。 他身边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如此亲密？ 目光再也离不开紧握在一起的双手。 “跟上他们。”说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孟响的语气实在冰冷，透着不容拒绝的冷硬。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咽下想说的话，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帮我查个人。”照片发给了某个名声很大的私家侦探。 “没问题孟少。不过孟少，请允许我多问一句，这人是谁？” “我老婆。” 第41章 小哑巴32 回到酒店后没多久林若望突然接到了酒店经理的道歉电话, 是通过座机打的，说酒店被人整个包下了，只能临时通知他们, 可能要换到其他酒店。 “为什么不在入住的时候告诉我们，如果当时就知道中途还要换房，我们根本就不会选择你们酒店！” 林若望很生气，和经理据理力争。 经理都快哭出来了，这门生意他也不想做啊, 奈何对方来头太大，态度也强硬, 不照办就得滚蛋。 为了保住工作, 经理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先生是这样的, 我们愿意承担换房的损失以及所有赔偿，只要您能在今天晚上之前离开这里。” “不行！”尽管对方态度良好, 听起来似乎也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林若望的脾气突然上来了, 死活不松口，坚决不答应。 秦音见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疑惑的拉了拉林若望的袖子。 “秦音，这件事你别管！酒店不讲道理, 我凭什么惯着他！” 经理还想垂死挣扎，旁听的孟响皱着眉毛摇了摇头。 经理立刻用眼神惊喜的询问，“确定？” 孟响点点头。 于是经理松了口气，“好的, 先生。您的需求就是我们的服务目标, 您不需要搬离现在的房间了。” “啊？”林若望感觉自己遇上真疯子了, “神经病啊！”说着砰的一声摔了座机电话。 秦音将滚到地上的话筒捡了起来。 怎么了？ 林若望烦躁的捋了一把头发, “酒店犯病！一开始说要让我们换房间，我当然不答应，好端端的凭什么搬过来搬过去。 和他拉扯了一通，结果他突然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你的需求就是我们的服务目标’。呸！谁稀罕啊！秦音，我们今晚就走！这里太晦气了，不住了！” 秦音虽然觉得林若望有些小题大做，但还是点点头，毕竟这趟旅行是林若望出的钱，当然一切都要听林若望的。 林若望下楼办理退房手续了，秦音独自留在房间里。他无事可做，便开始收拾行李，刚叠好衣服，林若望就回来了。“秦音，我改签到了今晚10点，去机场路上需要两个小时，这样最晚6点咱们就得出门。现在是一点钟，还有将近五个小时，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昨晚秦音确实累着了，听林若望这么说，立刻应景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林若望帮他整理好被子，秦音躺下后不久，座机电话又响了起来。 “林先生，我是酒店经理，真的很抱歉刚刚打扰了您。为了表达我们酒店的歉意，这边有一个赔偿方案，希望您可以了解一下。” 第77章 经理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林若望确实有些无聊。而且，只是看着秦音，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昨晚的细节，身体止不住的燥热，可秦音却睡得安稳，一无所知。 林若望不忍心打扰恋人休息，只能答应下经理的邀约，来到了酒店的会客室。 房间里又只剩秦音一个人了。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孟响靠在墙上，胸膛正剧烈起伏着。 尽管已经有所预感，可真正确认后，他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秦音怎么会喜欢这种窝囊废！ 孟响越想越恨，恨秦音的无情，恨自己的无能。 重重一拳砸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钝响。 墙那边的秦音睡得正沉，迷蒙中中感到地面震动了一下。但是秦音实在太困，这点儿震动并不足以让他睁开眼睛。 孟响勉强平复好呼吸，对着镜子整理起仪容。头发有没有乱，扣子有没有歪，搭配是不是合理。 曾经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此刻统统变得扎眼起来。 孟响一连整理了几遍才堪堪满意，出门来到隔壁房间门前。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抬起了胳膊，尚未落下，远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孟响转过头，看到了那个窝囊废，正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 满脸焦急，仿佛已经觉察到自己藏了很久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怒气值瞬间飙升到临界点，孟响咬住牙，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来借点儿东西。” “借东西？不找酒店在我们门前做什么？”林若望警惕的看着人，根本不相信这个陌生人话。“我男朋友在补觉，你不要打扰他！” 说着越过人，打开房门闪了进去。 孟响沉着脸看房门关上。 男朋友，男朋友。 他明明是我的。 秦音一直睡到五点半，出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林若望轻轻摇醒人。“秦音，秦音，醒醒，该出门了。” 秦音懵懂的睁开眼睛，橙色的夕阳将天花板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味儿和某种安神熏香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就像刚刚的梦，明明互不相干，却偏偏纠缠在了一起。 他梦见了洁白的病房，和一双红的快要滴血的眼睛。 秦音打了个寒颤，求救一般钻进男友的怀里。林若望连忙抱紧人，“做噩梦了吗，秦音？” 秦音却只是低着头，额头抵在男友肩上。 林若望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像安抚受了惊的小动物，“秦音，不要怕，我在的，我一直都在的。” 当晚，两人连夜回到c市，在林家休整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了秦音的大伯家。因为秦音生怕再出什么意外，执意要亲自接奶奶回家。 林若望也跟来了，“多个人多双手，你那么久不回家，打扫起卫生该有多麻烦！” 秦音被说服，奶奶年纪大了，能不让她动手就不动手，有林若望在，多少可以给自己搭把手。 秦音到的时候奶奶正在洗衣服，听说小孙子来了，带着一手泡沫急急忙忙跑到门外，“音音！” 秦音鼻子一酸，眼眶倏地红了，一双腿却沉重得连一步都迈不动。 只是一年未见，奶奶就老了许多。 奶奶颤颤巍巍走到小孙子面前，“音音，你瘦了。” 秦音抽了一下鼻子，蓦地扑到奶奶怀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一会儿就湿透了老人家的肩头。 奶奶虽然也心酸，可在场的不止他们祖孙俩，孙子的朋友竟然也一起来了。 “小孟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也瘦了不少！”奶奶没戴老花镜，除了自己的小孙子，看谁都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可还是凭着记忆招呼道。 林若望的笑容尴尬起来，“奶奶，您大概是认错人了，我不姓孟。我叫林若望，是秦音的同学。” “是林同学啊！”奶奶一听自己认错了人，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林同学对不起，奶奶老糊涂了，记错人了！” 林若望忙说没关系。 三人没在大伯家久待，当天下午就回到了c市。第二天高考成绩公布，两个高考生同时查了自己的成绩。 看到自己期待的分数，林若望狠狠松了口气，“秦音，我总算可以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了。” 秦音笑了一下，表情淡然。 “虽然我觉得你一定没问题，可我还是想问问，秦音你考了多少？” 秦音便将手机屏幕转向恋人。 林若望眨了几下眼睛，几秒钟后爆发出一声尖叫，“701！妈呀秦音你这可是没有任何加分的纯分数！孙颖和我爸真该给你磕头！” 秦音虽然也很高兴，但到底还保持着理智。伸出手挠了挠林若望的下巴，像安抚发情的大狗。 修长纤细的手指微风一般拂过下巴和喉结，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秒钟，林若望却神奇的安静了下来。脸上急速泛起一片绯红，又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涨成了绛红色。 “秦音，我……” 秦音低头看下去，不明白只是挠下巴而已那里为什么会有反应。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因为林若望已经扑了过来。 两人胡闹了一通，奶奶来敲门时林若望正求着秦音来第二次。 第78章 秦音立刻像得到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推了人一把，示意林若望快开门。 “不能开门！”林若望用力摇了摇头，“我先开会儿窗。” 说完，赤着脚下床，打开房间里的所有窗户，又此地无银一般将花露水洒了满地。 “奶奶，”做完这些后，林若望才打开门，“您有事吗？”心虚问道。 “成绩查了吗？音音考得怎么样？音音呢？”奶奶踮起脚朝房间里看去，看到小孙子缩在被子里，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秦音考砸了？！ 都是她的错，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扔下人跑去照顾大儿子！ 奶奶扶住门框，勉强不让自己倒下。林若望见老人家一副宛如雷劈心如死灰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 “奶奶，秦音考得很好！701分呢！您不要担心！” “真的吗？”奶奶不敢相信，如果考得很好为什么要把自己裹得仿佛一个茧？ 林若望看到了奶奶怀疑的表情。 “咳咳……秦音他……太高兴了，前几天又玩儿得太累，就……”林若望磕磕绊绊的撒着谎，眼神乱飘，不敢看人。 “音音？”奶奶却没有理会他，柔声唤了秦音一声。 秦音从被子里伸出一双秀白的手，“奶奶，他说得对……”。 奶奶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奶奶今晚炖排骨汤，给你好好补补……” 脚步声逐渐离去，林若望慌忙关上门，“秦音，对不起……”蔫哒哒的走到床前，一副任人发落的样子。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枕头从被子里飞了过来，精准的砸在了头上。 第42章 小哑巴33 秦音开始了单方面冷战, 无论林若望如何死皮赖脸，就是不松口。 林若望害怕极了，眼看填报志愿的日子就要到了, 秦音还是不肯和他说话。 “秦音，求你了，告诉我你要去哪个学校吧。”他现在连秦音的房间都进不去了，只能独自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奶奶见他没有和秦音一起睡，很是惊讶, 问怎么不去秦音的房间。 “音音的床是双人床，睡你们两个小子绰绰有余！” 林若望怎么不想, 奈何秦音不开门, 只能扯谎道, “我睡着时不习惯身边有人。” 奶奶表示理解, “也是，你们这代人都是独生子女, 哪像我们……” 奶奶一走, 林若望立刻重新回到秦音的房门前，规规矩矩跪在门口, 像自首的犯人。 凌晨，门总算开了, 秦音踢了一脚跪僵了的恋人，“奶奶在的时候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儿！” “能能能！”林若望把头点的仿佛小鸡啄米。奶奶在的时候收敛点儿？ 意思就是奶奶不在的时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林若望一阵狂喜，笑得仿佛掉进鸡窝的黄鼠狼。 秦音直觉这人笑得如此癫狂一定哪里出了问题，可实在对不上对方的脑电波, 只能就此作罢, 放人进了屋。 两人对比了一晚上志愿, 主要是林若望的, 因为秦音的志愿一直都很明确，而且肯定没问题。 第二天系统一放开两人就一起填好了志愿。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毕业典礼和同学聚会也在悄然进行着。 让秦音意外的是，他竟然收到了老高的邀请，“咱们班就差你和孟响了。孟响比赛来不了，你不能不来，秦音。” 看到孟响不去，秦音决定回去看看。 他在三中并没有亲近的同学，但是很怀念老高。哪怕是为了看看老高，秦音对自己说。 林若望听说后，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我得看着我男朋友呀！而且，我可是有驾照的，我开车送你过去。” 秦音拗不过他，只能上了林若望的车。 车子是林若望的妈妈送的，哪怕秦音对汽车一无所知，依然能看出价值必然不菲。 到达酒店后，林若望有意拉着人的手，秦音挣不开，只能任由人牵着，一进酒店门就撞见了数学课代表李萌萌。 “秦音，这人是谁啊？”李萌萌一眼看到了紧跟在秦音身旁的陌生人。 “嘉平的同学。”秦音比划道。 李萌萌怀疑的看了那个陌生人一眼，嘉平的同学？嘉平的人为什么要来三中的聚会？ 林若望立刻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眼中是丝毫未加掩饰的挑衅。 李萌萌“啧”了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底。不再理会那个像护食的鬣狗一般的家伙，拉着秦音到位子上坐好。她故意挑了两个偏僻的位置，林若望紧随其后，不需要人邀请，便自觉的紧挨着秦音坐下。 “秦音，你什么时候手术？我听老高说你这个暑假就要动手术了。”李萌萌热情的握着秦音的手，低声问道。 秦音抽出一只手打字，“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 “那个……”李萌萌的神情犹豫起来，“费用方面，如果有困难的话，我可以……” 林若望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本就未舒展开的眉毛皱的越发厉害，简直要打成了结，“谢谢这位美女的关心，但是秦音不需要哦！” 李萌萌不满的瞪了人一眼，“我只听秦音的。” “秦音，那你就亲自告诉这位美女，你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第79章 李萌萌握着人的手一时更加用力了，“秦音，我……” 秦音在她开口前摇了摇头。 李萌萌委屈的睁大眼睛，“为什么秦音？我听说你只有奶奶一个亲人……” 秦音反握住她的手，乌黑的眸子真诚的看着李萌萌的眼睛。 李萌萌眨了眨眼，莫名慌张起来。她有预感，可能要发生什么。 可是为什么心跳会如此凌乱？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不久后的自己，一定会心碎到无以复加一样。 林若望腾的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恋人握着人的手，心里却没有任何嫉妒或吃醋的情绪。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重头戏。 他慢慢走到秦音身后，双手自然的搭在秦音肩上，“这位小姐你好，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音的男朋友，我姓林。 我不会让秦音缺钱花的，您作为秦音的同学，如此关心我的恋人，我很感激，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和我的恋人保持礼貌距离。” 林若望说着，强硬的拉起秦音朝门口走去。 手中的温度骤然消失，李萌萌也跟着站了起来，双腿却迈不动一步，甚至连大脑也跟着死机了。 恋人，恋人，秦音竟然有了恋人。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门口，李萌萌还怔怔的站在原地。 林若望拉着人，一口气跑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不顾人的反抗将人塞进了车里。 秦音拍打着车窗，他还没见到高老师，他不能白跑这一趟。可林若望却发动起了车子。 “砰砰！”秦音拍打的越发用力，喉咙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林若望听得心烦，三中这些人有什么可留恋的，还是根本就放不下刚刚那个女生！ 蓦地熄了火，“你真的不想走吗？” 秦音停止拍打，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若望从驾驶室下了车，打开车后门钻了进去。 秦音想从另一边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了。而身后的林若望又越靠越近，紧追不舍。 “呃呃呃……”秦音摇着头，后背靠在了车门上。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若望还是不断向前逼近着，直到身体和秦音紧紧贴在一起。 “呜呜……”秦音连摇头都做不到了，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突然失控的恋人。 “可是，是你不愿意走的。”林若望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无辜，笑声却凄厉。 秦音被他笑得后背发毛。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恋人。 可紧接着，恋人便做出了让他更加无法忍受的事。 林若望疯了一般开始扒他的衣服，宽大的t恤被扯变了形，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马平川的胸口。 光洁的后背贴在皮质的椅背上，很不舒服。可林若望并没有就此罢手，没一会儿，秦音便被扒得精光。他用手臂挡在胸前，却根本无济于事。 看着一/丝/不/挂的恋人，林若望勾了勾唇角，“还要回去吗？” 秦音流着泪摇头，不，他哪里都不去了。 可秦音的顺从并没有浇熄林若望的怒火，反而让那把火烧得愈发旺盛了。 他解开了自己的扣子。 车内的气味让秦音忍不住干呕，可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勉强撑开眼皮，秦音看到了神情温柔的恋人，可眼中的微光总让他想起饱食后的豺狼。 秦音瑟缩了一下，悲伤的闭上眼睛。 林若望怜惜的抚摸着他的脖颈，那里有他留下的印记，密密麻麻，仿佛他的印章。盖上了，这个人就是他的了。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辆车吗？” 秦音没有动作。 林若望自问自答道，“因为，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我就在想，一定很刺激。”说着自顾自大笑起来。 秦音被他的笑声吵的越发心慌。他仍旧未着一缕，只盖了一件林若望的外衣。 满身的痕迹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秦音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不会再羞耻了。 可林若望却抓住了他的脚踝。 闪光灯闪过，秦音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的恋人。 回到家后，林若望抱着人上了楼。“秦音，好好休息，不出意外，录取通知书明天就能到了。”语气如常，神色如常，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不过只是秦音的臆想。 秦音用被子蒙住头，奢望如此就能隔绝林若望的声音。 林若望苦笑了一下，没再逼迫恋人，拿出手机删掉了照片，“没办法，谁让你太诱人了呢。已经删掉了。”说着，将手机展示给秦音看。 秦音一动不动。 林若望叹息了一声，沉默的下楼去了。 第二天，两人同时收到了各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可是秦音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高兴了。 他不知道自己答应去三中的同学会究竟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如果他做得对，说明林若望本来就是这种人。 可他分明是在林若望的保护下才能安稳度过这两年的 可如果他做错了…… 秦音摇摇头，将录取通知书拿给奶奶看，奶奶高兴的说今晚炖排骨吃。 林若望也被留下一起吃饭，饭桌上气氛却异常古怪。奶奶以为是林若望的志愿出了问题，便没有询问原因。 第80章 几天后，手术按照预期进行。 比医生预想的还要顺利许多，奶奶哭的老泪纵横，抱完秦音又抱住林若望。 “可惜小孟不在，他要是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奶奶竟然还记得孟响，秦音苦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小孟到底是谁，奶奶？我已经听您说起过两次了。”有了李萌萌的前车之鉴，林若望对秦音身边的任何同龄人都充满警惕。 “是音音的同学啊，他们关系可好了！” 第43章 小哑巴34(倒v结束) 林若望笑眯眯的看向秦音, “真的吗？为什么我从没听秦音提起过。” “是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小孟最近都不来咱家了？”奶奶没有听出林若望语气中的怪异, 附和着问道。 秦音的笑容慢慢散去，半晌，在奶奶和恋人的目光里轻轻摇了摇头，“性格不合，渐渐就散了。” 他用的是手语。 尽管手术非常成功, 但学习发音说话本就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现在的他还是那个茫然无助的小哑巴。 看到孙子的解释，奶奶丝毫没有怀疑, “也是, 小孟那么活泼, 你又太过安静, 早散了早好，早散了早好……” “哈哈, 是啊……”见奶奶都这么说了, 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林若望生生咽下了原本的话，亲密的揽住秦音的胳膊, “秦音，从今天起就让我来负责你的康复任务吧。” 秦音别扭的晃了晃身体, 目光扫过白成一片的天花板和墙壁，最后停在了米黄色的瓷砖地面上。 “好。” 暑假结束时秦音已经基本掌握了日常能用到的词语和短句，负责秦音康复训练的医生说，幸亏他足够年轻, 也足够幸运。毕竟有很多人哪怕手术成功, 也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机。更何况还有更多的人, 连手术这个坎儿都过不去。 林若望听了, 后怕的将人揽进怀里，“秦音，还好我们成功了。” 秦音木然的看着前方，并没有多大触动。 “你现在还在适应期，自然感受不到恢复语言能力的好处。是不是经常还会想，如果没有手术就好了？”医生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秦音在想什么。 秦音诚实的点点头，毕竟，恢复语言能力后才发现，不会说话时的烦恼要比能说话时少多了。 也许是因为发音还有困难，又或者是习惯了沉默，哪怕是最简单的日常交流，秦音仍旧时常会“无言以对”。 “等你到了学校，正式开始大学生活，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医生却没有长篇大论，反而卖了个关子。 秦音疑惑的歪了一下头，像某种不谙世事的小动物。医生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伸出手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头顶，“寒假别忘了来复查。” 秦音乖巧的点了点头，和林若望一起离开了医院。 开学没多久，秦音就领会到了医生的弦外之音。 正式踏入顶级学府的大门，秦音才惊讶的发现，大学校园原来和曾经待过的任何一所学校都是不一样的。无论是五花八门的社团活动还是丰富多彩的课程学习，对秦音来说都像新大陆一般充满了新鲜感。 为逼迫自己说话，秦音在百团大战的第一天就报名了两个社团：辩论社和外语社。 新学校没有人知道秦音的过往，无论是社团的学长学姐还是同班同学，所有人都觉得秦音话少是因为性格高冷。 毕竟他天生冷白皮，长相精致，气质冷淡，确实符合一般人心目中的高冷美人形象。 所以在知道秦音报名了两个以口水多著称的社团后，所有人无不觉得美人是冲着整顿社团风气而去的。 众人默默为两个社团捏了一把汗，却没想到美人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般。或者说，秦音完全身体力行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和“高冷”两个字根本没有关系。 同学们震惊之余，也得以鼓起勇气向美人发出友好的信号。 所以开学不到一个月，秦音竟然交到了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还要多得多的新朋友。 新朋友来自天南海北，性格迥异，语言习惯也大不相同。可神奇的是，无论和谁相处，秦音竟然都没有感到不自在。 这种舒适与初学语言时的尴尬与不安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让秦音陷入了思考。 难道是新朋友们素质比较高，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照顾自己？ 想到朋友们如此贴心，秦音也越发乐意敞开心扉，变得更加开朗爱笑。 可秦音不知道的是，他的新朋友们也有着和他相同的感受。 －－这个气质冷淡长相漂亮的小学弟，性格竟然出奇的柔软温和。只是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像是被净化了一般，整颗心都平静下来。 国庆长假前，奶奶被大伯接到了家里，秦音于是便不能回家了。林若望听说后，立刻退了回家的机票，“秦音，我也不回家了，我去找你吧！” 秦音怎么可能拒绝，于是假期第一天的早上，一开宿舍门便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恋人。 “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好不容易见到恋人，林若望一个熊抱将人紧紧箍在怀里，“我后悔加入学生会了！” 秦音早就听林若望抱怨过，学生会的工作有多繁忙，学长学姐们又有多无理取闹。如今一看，不过只是一个月的时间，林若望整个人却憔悴了不少。 第81章 秦音乖巧的靠在人怀里，伸手帮人捋顺被风吹乱的刘海，“这个假期我陪你，好好放松。”虽然秦音如今可以正常交流了，但是说话的语速依旧很慢，而且断句很多。 但是还好他的朋友们都愿意迁就他，而且在知道秦音这样说话的原因后，许多人甚至主动提出想帮秦音进行恢复训练。 当然都被秦音拒绝了。他觉得现在的进度刚刚好，更何况朋友们也很忙，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学习是件长远的事，他从来都不着急。 林若望闻言，不由得喜出望外，顿时把人抱得更紧了，“秦音，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小棉袄贴心老婆！” “小棉袄？”秦音问。 “也不是不行。”林若望却坏坏笑了一下。 当天晚上，秦音便理解了林若望的笑容。酒店的露天阳台上，他不得不喊起自己的男朋友“爸爸”。 还好他对自己的父亲本身并没有多少印象，所以即使喊了也没有多大的羞耻感，反而林若望却好像疯了一样。 两人一直闹到天亮，第二天睡了整整一天。第三天一早，林若望说晚上有个宴会，在隔壁城市，想让秦音和他一起去。 秦音本来是不想去的，可又提前说好了要陪林若望过假期，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一直磨蹭到下午才出门，先去店里取了礼服，礼服是林若望提前预定的。又拐到某网红店喝了下午茶。夕阳西下时，这才踏上去往隔壁城市的旅途。 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刚好恰到好处的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晚宴所在的酒店一片灯火通明，宛如童话里王子的宫殿。 林若望紧紧牵着恋人的手，穿过形形色色的俊男靓女，径直来到主人面前。 “郑哥，好久不见！这次到底是什么大事，怎么还非得让我过来？”林若望的笑容有些尴尬。他和这位“郑哥”并不熟悉，尊称一声哥不过也只是因为双方父母曾经有过生意往来。 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小林啊……”那位“郑哥”笑得也有几分勉强，“我们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遮掩了。其实吧，是有人想认识你，我不过只是个传话的。” “哦，什么人？”林若望有些意外，有人想认识自己？自己不过一个刚入学的大学生，有什么认识的价值？ 难道是冲着他妈妈来的？ “郑哥”的笑容逐渐淡去，“这……不太方便透露。但是那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上，已经等很久了，你要过去吗？” “当然！走，秦音我们上去！”林若望说着，拉起人朝楼上走去。 “慢着！”郑哥却大叫一声拦住了他们，“只能你自己去，他不能去。” “为什么？”林若望挑了挑眉毛，“他是我男朋友，凭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去？” 郑哥尴尬的咳了一声，拉着林若望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和你妈妈有关……而且……”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秦音的方向一眼，“如果是你男朋友的话，知道了反而更不好。” 林若望的心一沉，难道是妈妈的生意出事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知道了……” 那边，秦音正安静的等待着。林若望梦游般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秦音，我有点儿事情要处理，很快就回来，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 秦音体贴的点点头。林若望苦笑一下便上楼去了，步履匆匆，仿佛碰到了什么紧急事件。 秦音目送恋人的背影慢慢消失。身旁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秦音瞥了一眼，是刚才的“郑哥”。他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在秦音身边站定。“咳咳……我刚刚听小林说，你们是……那种关系？”他好像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表情有些纠结，斟酌着语言问道。 秦音也不尴尬，反正林若望都已经说得都那么明白了。大方的点点头，眼睛依旧看着林若望离开的方向。 “别看了，有个大人物想见你一面，跟我来吧。”“郑哥”说着，拉起秦音的胳膊。 秦音当然不肯，“我不走。” “你都不问问那大人物是谁吗？”郑哥笑道，“说不定是你十分想见的人呢？” 秦音坚定的摇摇头。 想见的人。 他想见的人，不是远在天边，就是近在眼前。 他确信，这个世上除了奶奶和林若望，再也没有其他想见的人了。 第44章 小哑巴35 郑哥的笑容尴尬起来, “至少先见到人再说吧。” 秦音却置若罔闻。 “你就当是帮帮我！那人我得罪不起。他说今晚要是见不到你的人，我们郑家的全部生意都得玩儿完！你不是林若望的那什么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的朋友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吗？” 郑哥眼见正常方法没用，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卖惨, 眼泪之逼真，神情之恳切，仿佛明天真的就会破产一样。 秦音虽然没上当，可仍止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大人物”竟然能让“郑哥”这种体面的大家少爷如此不顾形象, 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小秦啊，我求你了！”郑哥眼看秦音的态度有所松动, 更加顾不上脸面了, 说着竟然就想真的跪下去。 秦音哪儿能让人真跪, 连忙扶住人, “我去我去，郑先生您不要这样。” 郑哥一听, 立刻破涕为笑, 眼泪也收了回去。“小秦啊，你可真是大好人！你的大恩大德我郑相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第82章 秦音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心中却对那个“大人物”越发好奇了。 郑相奕领着他出了酒店大门，两人在迷宫一样的花园里拐来拐去。花园里的灯光不像酒店大厅那般辉煌, 越是远离光源，秦音便越是忐忑。 他突然想起林若望的叮嘱，林若望明明让他在原地等着的，他怎么能因为一时好奇就跟着别人离开呢？ “我不去了。”秦音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又不去了？”郑相奕吓了一跳, 生怕秦音反悔, 一个跃身跳到了秦音身后, 挡住了他的退路。 秦音转回身, 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目光却坚定，“林若望让我等他。” “你在他回去之前回去不就行了吗？我会帮你保密的。” 秦音摇了摇头，“骗人，不好。” “小秦，你怎么这么轴呢？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你离开过的。” 秦音却没再说话，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试图寻找其他能离开的道路。 这时，花园深处传来一阵突兀的脚步声，秦音立刻得救一般朝着那脚步声跑去。转过一个拐角，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黑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你好，请问，怎么回酒店？”秦音气喘吁吁的跑到人面前，来不及组织语言，慌张问道。 拐角后的光线越发暗淡，他只能勉强看到男人的轮廓。可即使这样依旧可以看出，男人长得十分帅气，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即使看不清面容，依旧压迫感十足。 “跟我来吧。”男人的声音也很有磁性，仿佛低音炮一般在秦音耳边炸开。震得秦音莫名有些心跳紊乱，脸上也热腾腾的。 他甩了甩头，让夜风吹散脸上的热气。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可是，为什么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秦音来不及深思，因为男人已经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秦音只能加快脚步跟上去。他明明比男人矮了不少，却追的并不吃力，很快就追到了与男人持平的位置。 秦音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放慢脚步，重新落在了男人身后。 “怎么了？”男人停了下来，转回头问道。 “没、没什么！”秦音忙急刹车，却还是一个不稳一头撞进了男人怀里，就像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腰上搭了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松松便稳住了秦音的身体。“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秦音感激的抬起头，“谢、谢谢！”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低沉，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秦音包裹得密不透风。 秦音的脸倏地便红透了。他无措的低下了头，脸上热的仿佛着了火。甚至忘记了搂在腰上的手。 “啊，抱歉。”还是男人率先反应过来，绅士的拿开手背在身后，“酒店就在前面，我们走吧。” “啊……好！”秦音猛的回过神，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默默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在迷宫的花园里走了不知多久，月光暗淡，夜风轻柔，耳边只有噼噼啪啪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就在秦音以为可能这辈子都绕不出这个花园时，眼前终于出现了酒店金碧辉煌的灯光。 秦音惊喜的跑到大门前，“谢谢你！”转回身和那位好心的陌生人道谢，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男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秦音踮起脚四处张望起来，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男人好像十二点钟的魔法师，护送灰姑娘回到王子的宫殿后，便完成使命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秦音有些失落，还有些遗憾。 他还不知道男人是谁，也没有来得及表达谢意。 也许男人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紧急工作，这才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匆忙离开了。 秦音摇了摇头，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只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大厅里响起浑厚的钟声，噔噔噔响了十下。 竟然已经十点了！ 林若望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想到这儿，秦音再也顾不上男人，快步跑进大厅，穿过熙攘的人群，回到离开时的地方。 林若望不在那里。 是回来过又离开了还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秦音忐忑极了。不，他现在不能慌，如果林若望真的回来过，没看到自己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秦音拿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秦音松了口气，后知后觉感到肚子饿起来。到饮食区端了一杯橙汁和一碟甜品，开始边吃边等林若望回来。 时针指向十一点时林若望终于回来了，脸色很差，苍白的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秦音连忙端着盘子迎了过去，他早就已经吃饱了，盘子里是为林若望准备的宵夜。 “若望，你回来了！饿了吧，吃点儿东西吧。”说着，将盘子递到林若望面前，还贴心的叉了一个小叉子。 林若望厌烦的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 “我说了没有胃口！”砰，盘子被拂落在地上。秦音无措的张着手，“对不起，我……” 侍者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对不起，我不小心打翻了盘子……”秦音低着头，不敢去看侍者的眼睛。 第83章 “没关系，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这边我们会处理的，请您不要担心。您可以到酒水区放松一下，那边刚上新了许多酒水。” “是、是吗？”侍者和蔼的态度确实让秦音放松了不少，他挽起林若望的手臂，“若望，我们去那边吧。” 林若望没有说话，他似乎走神了，眼睛放空，双目无神。秦音不敢打扰他，只能挽着人来到酒水区。 酒水区的酒水永远都是满的，客人也是最有活力的。两人一到那边，便围来了四五个年轻人，两男三女。虽然彼此都不认识，却亲密的仿佛世交好友。 “二位，你们一起的？”一个左拥右抱两个女人的男人推开女伴睨着眼问道。 秦音慌张的点点头。 “可惜了。”男人意味深长道，一双鹰似的眼睛却露骨的盯在秦音身上，肆无忌惮。 秦音有些尴尬，想带林若望离开这里。偏偏这个时候林若望回过了神。 “你说什么？”他仿佛喝醉了，又像是刚醒酒，一把拽下秦音的胳膊，指着男人的鼻子不客气道，“再说一遍！” “哟，这个时候开始充男人了。都是一个场子混的，装什么伉俪情深！”男人说着，和同伴嚣张的大笑起来。 林若望的脸瞬间便涨红了，眼睛瞪得仿佛发狂的斗牛。 “看什么看！如果不让碰，为什么还要把人带来！”男人见他如此愤怒，越发来了兴致，故意激怒道。 和男人同行的同伴也跟着起哄，“是啊……” “怂货！” “懦夫！” 林若望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嚣张惯了的玩家子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扑通一声巨响，为首的男人被人一拳打倒在地上。鼻血溅出，簇拥在男人身边的同伴们犹如惊弓之鸟，纷纷四散逃离，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直到郑相奕出面，才堪堪将风波平息。 可这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林若望虽然逞了一时之能，可他得罪的偏偏不是一般人，是京城赫赫有名的李家二少爷李梦鸾。 堂堂李家少爷当众出了丑，李梦鸾坚决不同意和解。 “要么把这小子的右手砍了，要么把他那姘头送到我床上。”李梦鸾放出狠话，郑相奕作为中间人分外为难。 “李少，小林他年纪小不懂事，而且还是在我的场子上，要不然您就通融通融，让他做个局陪个酒，就放过他这次吧！” “他不是把那小情儿当心肝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手重要，还是心肝重要！” “李少您误会了，人家是正经谈朋友，将来是要见父母的！”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梦鸾滑着手机，眼神轻蔑。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找人把秦音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 “父母双亡还身有残疾。林若望他妈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儿子和这种人正经谈恋爱？” “既然您知道小林的母亲是谁，那看在卢姐的面子上您不也得……” “我没有当晚就把人绑了沉海，就已经是给卢姐面子了。”李梦鸾冷笑道，“郑相奕，你和他又不熟，何必为这种人多费口舌？早早把那哑巴绑了送到我床上，既不用浪费时间，还能哄我开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郑相奕用力跺了跺脚，“问题就出在这里！那个哑巴他碰不得！” 林若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宾馆的，这一夜仿佛环环相扣的噩梦，惊心动魄又毛骨悚然。 恍恍惚惚进了浴室，直到偏热的温水落在脸上，林若望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秦音，秦音在哪里？ 焦躁的捋了捋头发，一声声唤起秦音的名字。 “若望，我在。忘拿东西了吗？”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林若望依旧无法平静。 “进来。” 第45章 小哑巴36 拖鞋声响起, 不一会儿，秦音进来了。他换了睡衣，头发凌乱, 眼神迷蒙，嫣红的嘴唇却仿佛上了胭脂，水润柔软，仿佛晶莹剔透的果冻，让林若望刚平复的心重又烦躁起来。 不顾头顶哗哗的水声, 林若望一把将人揽了过来。秦音的睡衣瞬间便湿透了，贴在身上, 透出皮肤的颜色。 “若望, 怎么了？”秦音吓了一跳, 眼睛蓦地睁大, 隔着水雾担忧的问道。 “一起洗。” 秦音懵懂的点点头，将湿透的睡衣脱下。 洗着洗着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一些事情。秦音抵着墙壁, 后背的冰凉与胸前的温热仿佛冰火两重天, 让他的心脏也起起伏伏，最后竟止不住的下坠起来。 “若望,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开口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 林若望关掉花洒, “没什么。”细细亲吻着秦音的脖颈，“不会有什么的。” 秦音抱住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小声嗯了一声。 也许是前一天晚上在浴室呆了太久，第二天, 秦音发烧了。不是很严重, 却头昏脑涨, 连下床都成了难事。 林若望下楼买了药回来, “今天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在宾馆休息一天。” 秦音乖巧的点点头。 “这是感冒药，你先吃了，吃完睡一觉，等醒了就好了。”林若望说着，替秦音倒了一杯热水。 秦音接过那粒小小的白色药丸，在林若望的目光里吞了下去，“那你呢？不会耽误你吗？” 第84章 “我今天没有事，就在宾馆陪着你。” 有了林若望的保证，秦音很快便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遮光窗帘阻挡在窗外。夜灯没开，林若望摸黑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脚步沉重。 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可他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也许那药有问题，秦音根本就没睡着呢？ “秦音，秦音……”想到这儿，林若望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推了推秦音的肩膀。 可是秦音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而平稳，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林若望仰起脸，慢慢呼出一口长气。 敲门声响起，林若望仿佛触电一般，一个激灵从床上摔了下来。 打开门，是李梦鸾。 看到林若望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前，李梦鸾脸上缓缓露出大大的微笑，“恭喜，你的手保住了。” 林若望没有说话，默默走出房外。 李梦鸾大步走了进去，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若望失魂落魄的朝安全通道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他。 先是被拍了那种照片，车里的，阳台的……每一张都清晰无比。对方还扬言如果三天内不和秦音分手，就要把照片寄给他的父母。 偏偏这个时候秦音又被李梦鸾盯上了。 林若望精神恍惚，脚步虚浮，一不小心踏空了一级台阶，从安全通道摔了下去。 酒店的服务员听到声音跑了过来，及时把人送到了医院。 脚踝重度扭伤，还错了位。医生帮他正好位后，又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两个星期后回来拆绷带。” “好。” 再次回到酒店后已经是下午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分手的理由有了，右手也保住了。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李梦鸾虽然名声不好，但哪怕是图新鲜，也会对秦音好一阵子的吧。 胡思乱想着，林若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上了电梯。打开房门后，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李梦鸾把人带走了？他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陌生的号码，“李少，可还满意？” 一接通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若望……”秦音的声音却从话筒那边传来。 “秦音？” “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手机掉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发出一声微不足道的闷响。 林若望丢掉拐杖，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捡起手机，还好，通话还没结束。 秦音还在等他！ 这个认知让他空前激动起来。 秦音还在等他的解释，他们还是有可能的！ “秦音，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们被人拍了，我保护不好你！李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跟着他会比跟着我更幸福的！” 他期待听到秦音的反驳，期待着秦音说，不，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幸福。 毕竟，两年多来，秦音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电话那边的秦音轻轻笑了一声，“是吗？所以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吗？” 林若望的脑袋嗡的一声。 分手？ 不！不是这两个字！ “秦音，我……” “谢谢你的祝福，我和梦鸾会幸福的。” “嘟嘟嘟……”忙音传来，林若望发了疯一般，将手机摔在地上又急急忙忙捡起来。 拨出李梦鸾的号码，无人接听。秦音的号码，无法接通。 他找不到秦音了。他把秦音弄丢了。 林若望瘫倒在地上，低声痛哭起来。 宾馆的另一层，豪华的单人房间里，秦音正捂着脸，他不想哭，眼泪却根本不受控制。 “难过就哭吧，我出去转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李梦鸾说着，将手里的羊绒小毯子披在人身上，“但是也别哭的太伤心了，为这种人不值得。” 秦音感激的点点头，“真的很感谢你，李少。刚刚我在电话里……” “说这个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李梦鸾大方的拍了拍人的肩膀，“而且你跟我有什么可见外的，别叫李少了，多肉麻啊，叫我小李就好。”李梦鸾说着大笑起来，笑容却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眼前的人打碎了。 秦音也想笑一笑，可努力后才发现自己实在笑不出来，所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李少明明和我同岁。” 但是比你老公小啊，所以按辈分我还得叫你声嫂子。李梦鸾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幸亏有郑相奕提醒，要不然不小心搞了孟哥的人……李梦鸾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嫂……啊不，秦音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楼下，有事打我电话就好！” 秦音目送李梦鸾离开，房门关上的瞬间，终于再也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李梦鸾一出门，便鬼鬼祟祟来到楼下的花园。郑相奕已经等在那里了。 “老郑，这次你立大功了！嫂子也是善解人意的，醒来后不仅什么都没说，还特别感激我帮他认清了渣男的真面目。” “呵呵……”郑相奕在内心翻了个不屑的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说，哪怕秦音不是我们的嫂子，你也不能那么对人家。” “啧……”听郑相奕这么一说，李梦鸾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小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其实秦音压根就不是孟哥的人，对不对？” 第85章 “既然你信不过我，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孟哥？反正孟哥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两年前嫂子太过单纯，被卑鄙小人骗了，他们才被迫分开的。” “想不到啊，林若望这小子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竟然是这等小人！” 不，比起你还是差的远了。郑相奕实在不想同这人有太多来往，“既然嫂子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你打算就这么把人丢给我？” “谁说要丢给你了，孟哥说了，送人回学校，别的什么都别问。” “真的？”李梦鸾不太相信，都两年没见了，这么好的机会孟哥为什么不亲身上阵好好安慰人一番？ “我说了，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就自己去问孟哥，我走了！再见！” “你他妈长本事了，郑相奕！”李梦鸾朝他的背影举起中指，“去你妈的！” 独自纠结了半天，李梦鸾还是决定问问当事人本人。小心翼翼的编辑好微信，斟酌半天才点击了发送键。 一个小时过去了，孟响没有回复。李梦鸾等的昏昏欲睡，决定上楼看看嫂子。 秦音已经睡了，梦里，他和林若望的点点滴滴仿佛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一部接一部在脑海中上演。 最后，镜头停留在了夏季的海滨小城，薰衣草气味的海风里，林若望小心又细密的亲吻着他。 “我爱你，我爱你，秦音……” 秦音从梦中醒了过来。天色已近黄昏，橙黄的夕阳从落地窗里洒落进来。秦音坐起身，背上的羊绒毛毯滑了下去。 “醒了？”李梦鸾从阳台走了过来，他已经自饮自酌喝完了一整瓶低度果酒，脸上泛着微醺的红晕，仿佛害羞一般。“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儿？” 秦音习惯性就想报出宾馆的名字。 不，他已经不能回那里了。 “学校，我要回学校。” “你是哪个学校的来着？”李梦鸾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为防止露陷，还是明知故问道。 “x大。” “这个学校很厉害啊，”李梦鸾装出惊讶的样子，“我记得综合排名第一来着，尤其是数学系，在国际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秦音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李梦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要不然吃过晚饭再回去吧，你住哪个校区？” “北区。” “北区啊，太远了，果然还是吃完晚饭再走吧，还能避开堵车。” 李梦鸾的理由一套接一套，秦音不好再拒绝，“谢谢李少的好意，我会请回来的。” 两人在酒店吃了晚饭，李梦鸾这次没有喝酒，饭后又拉着秦音一起在天台吹了半天冷风，待酒精彻底消散，这才载着人朝北区奔去。 第46章 小哑巴37 正式上路时天已经黑透了, 夜风阵阵，霓虹闪烁，车里却安静的有些过分。李梦鸾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没话找话道，“听说你是a市嘉平学校毕业的？” “对。” “这学校很有名啊，我不少朋友不远万里都要跑那儿读中学。”这事儿是真的，毕竟他的大多数朋友都不在国内读大学，对中学的要求除了舒服, 就是能结识更多同类。 显然，云集全国各地富家子弟的嘉平学校是他们的不二选择。 “是吗？”秦音对八卦向来不感兴趣, 嘉平的八卦就知道的更少了。 “据说学费高的吓人, 是真的吗？” “不知道, 我的学费是全免的。” 免学费？ 嫂子竟然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难道这大学也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的？ 这么一想, 李梦鸾又开始觉得孟响不配了。 毕竟，谁都知道, 孟响连高中都没读完就休学踢球去了。 虽然愤愤, 终究还是不敢对嫂子真的做什么。北区很快便到了，李梦鸾贴心的把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如果渣男敢来骚扰你，你来找我就好！”李梦鸾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我保准让他后悔一辈子！” 秦音腼腆的笑了一下，“谢谢李少。” 他不会的。 慢腾腾上了楼，舍友都在，看到秦音十分惊讶, “秦音, 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音走之前找导员请过假, 说国庆会出去玩儿几天, 7号才回来。 可今天不过才4号。 秦音点点头，“嗯，出了点儿意外。” “怎么了，人没事儿吧？” “没有。” “那就好！”舍友们放心了，围着秦音七嘴八舌的问起来，“你们去哪儿玩儿了，好玩儿吗……” 秦音被围绕在人群里，脑袋昏沉，双目眩晕。 “秦音好像累了，都散了吧，早点儿休息，作业都做完了吗？”舍长发现了他的异常，忙上前解围道。 “舍长你不是人！谁能想到我堂堂大学生假期作业竟然比肩高中生！” “错！分明是高考生，高一的看了我们的作业都得哭！” 舍友们成功被作业吸引了火力，哀嚎着散开了。 “你没事儿吧？”舍长扶着秦音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脸色看着不太好。” “谢谢你，舍长，”秦音苍白的笑了一下，“没什么的，睡一觉就好了。” 舍长见他实在疲惫，便不好再多问什么，“那就早点儿睡吧，我也要睡了，晚安。” 第86章 “晚安。” 第二天，秦音如常的早早起床。洗漱，和舍友去食堂吃早餐，上午在图书馆写假期作业。中午和舍友一起回宿舍午休。下午看了一本闲书。晚上和舍友一起看了球赛转播。 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和林若望的一切竟然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秦音感觉自己好多了。 临睡前，舍长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秦音，你是不是失恋了？” 明明就在同一个宿舍，却还是选择了发微信。秦音感受到了舍长的体贴，心中一暖，打字道，“真不愧是舍长，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男人而已，分了就分了，别忘了你还有我们。” 舍长怎么会知道林若望是男的？ 秦音奇怪的看向对床的舍长，恰好舍长也在看他。看到秦音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低头打字道，“我们都看到了，送你回来的是个男人。” 都看到了？！ 秦音手一滑，差点儿把手机摔到地上。 不过，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送他回来的人明明是李梦鸾啊。 秦音摇摇头，还是决定不要解释了。这件事太复杂又太丢人，还是让舍友们误会着就好。 假期结束后，一切开始步入了正规。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林若望一直都没来找他。秦音放心下来，除了两个社团，又在学校就业指导中心的兼职协会投了简历。 这个学校高手如云，说实话，秦音对奖学金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既然奖学金不能到手，只能用其他方法赚钱了。 投了简历一个星期后，秦音接到了兼职协会指导老师的电话，“同学你好，有一个岗位确实与你的意愿十分匹配，但是要求有些多，而且可能不太适合数学学院的学生，你想试试吗？” 秦音的意愿只有两个，一是工资，二是可以锻炼人际交往。 听指导老师说岗位对应聘者也有要求，秦音忙问，“什么要求？” “这个……对方要求保密，所以你方便来一趟就业指导中心吗？” 秦音下午只有一节课，下课后直奔指导中心。老师带他去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秦音找了个位子坐好。说实话，内心有些忐忑。 他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岗位需求。 “是这样的，设岗的是某个……呃……名人的工作室，名人嘛，很讲究隐私，除了不能拍照不能录音这些基本要求，还要求无故不得离开岗位。”老师开门见山道。 秦音不解的皱起眉毛，“可学生总要回学校上课的啊。” “啊，是这样的，这个岗位的工作时间刚好在你们的寒暑假，每年1月中旬到2月中旬，7月中旬到8月底两个时间段，所以只要这两个时间能保证在岗就可以了。” 还有这种好事？ 这简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秦音不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大慈善家，“老师，这个工作室正规吗？” “正规正规，是经过学校审核的。” “那……我愿意试试。” “好，那周六下午3点，你到这个地方去面试。”老师说着，把面试地点发给了他。 “老师，这个岗位竞争大吗？” “不大不大，大多数学生暑假都是要回家的，不是很喜欢这种兼职。而且这个工作有异地工作的需要，你没看到吗？” 秦音这才看到岗位说明最后一行的小字：可能会有异地工作的需要，会按国家相关规定发放出差补贴，介意勿扰。 异地，出差。 秦音想到了奶奶。可他已经十九岁了，奶奶操劳了一辈子，不应该继续因为学费打扰奶奶了。 “我没问题的，老师！” 老师欣慰的笑了，“那提前祝你面试顺利，加油！” “加油！” 周六下午，秦音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面试地点。颇为气派的办公大楼，来往的人却很少。秦音对照着示意图，很快便找到了面试的办公室。 是一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会议室，门上挂了一个颇为简陋的白色塑料小牌子，上面贴着四个仿佛是刚打印出来的黑体字：面试专用。 门外靠墙有一排蓝色塑料座椅，其敷衍程度很容易让秦音想起了老家的公园。庆幸的是，椅子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是第一个到的。 两点五十左右，面试者逐渐到来，走廊上也越来越热闹。 “喂，你也来面试兼职综合岗的吗？”一个打扮精致，看上去就很活泼的女生凑到秦音面前自来熟的问道。 秦音点点头。 “看来今天来的都是面试兼职岗的，你知道为什么女生多吗？”女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 秦音环视一周，这才发现，等待的人里男女比例几乎快1比10了。 “不知道。”他老实的摇了摇头。 “因为，这个岗位，可以近距离接触到……” “不好意思，请问大家都是来面试的吗？”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身穿浅蓝色职业套装的小姐姐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请面试的同学过来签到一下，请注意不要喧哗，保持安静。” 那女生的话被打断，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到后面排队去了。 秦音到的最早，自然站在了第一的位置。签到结束后，小姐姐又抱着一个不透明的箱子出来让大家抽签。 第87章 秦音抽在了倒数第二个。 抽签结束，面试才真正开始。 等待的时间虽然漫长却并不忐忑，秦音因为想得很开，并没有什么紧张或不安的情绪。 可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有的在走廊上来回走个不停，有的不断切换着手机页面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那个和秦音搭话的女生更是紧张的不断用手机敲打着椅背。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坐在女生旁边的人不满的抗议道。 “我紧张嘛……” “说得好像我们不紧张一样！” “不好意思，请安静一下。”房门打开，又一个面试者出来了，职业装小姐姐客气的送走垂头丧气的面试者，温和笑道。 走廊里再度安静下来。 秦音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时走廊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兄弟，你醒的可真及时，快到我们了。”排在秦音前面的男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皮道。 “啊……谢谢……”秦音脑子还有点儿懵，怔怔看着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男生噗嗤一声笑了，“你真的是来面试的吗？心可真大啊。” 秦音眨了眨眼，慢慢回过神来，“我、我……”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纠结也没有意义了。咱俩加一下微信吧，以后有类似的岗位还可以互相通通气。” “好……” 就这样，秦音稀里糊涂和男生交换了微信，还没来得及询问男生的姓名，职业装小姐姐又出来喊人了，“47号。” “到！”男生腾的站了起来，努力朝秦音挤出一个微笑，“兄弟，我去了，加油！” “加油！” 男生去了没多久，很快就出来了，至少比秦音预想的要快很多。 “兄弟，祝你好运！”走到秦音身边时男生颇为沉重的拍了拍秦音的肩膀。 秦音有些感动，感激的连连点头。 第47章 小哑巴38 这时, 熟悉的职业女声传来。“48号。” 秦音站了起来，“那我过去了。” 男生苦笑了一下，朝秦音做出加油打气的动作, “加油！” 秦音再次点点头，大步踏进了会议室内。 里面的气氛并没有比走廊好上多少，或者不如说更加严肃了。进门便是一排沉重的红棕色木桌，桌后是整整齐齐五名面试官，黑色西装, 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只是远远看着就极具压迫感。 秦音难得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他快速环视一周, 在右手边并不意外的看到了熟悉的职业装小姐姐。小姐姐坐在一张白色小方桌后, 身旁是一位戴着眼镜三十岁左右的的成熟大姐姐。看到秦音在看自己，十分温柔的笑了一下, 似乎是在鼓励秦音。 那点儿紧张情绪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面试正式开始, 面对面试官或苛刻或宽松的提问，秦音没有感到任何磕绊, 顺利的说出自己的答案。面试官们仍旧面无表情，职业装小姐姐微笑着站了起来, “时间到，面试结束。请跟我来。” 秦音安静的跟着小姐姐离开了会议室，一出门就看到了满脸紧张的最后一名面试者，不用小姐姐招呼就已经等在了门口, 身体绷得笔直, 双手交叉着垂在小腹的位置, 手指却不安分的捏个不停。 尽管素不相识, 秦音还是朝他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却得到了一个厌恶的白眼。秦音有些莫名，摇摇头离开了这栋豪华的办公楼。 回到学校时已经错过晚饭时间了，秦音没去找舍友，独自去食堂吃了晚饭。饭后直奔图书馆，他作业早就已经写完了，只是想借本闲书消磨时间。 毕竟，一点儿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的紧张来的要比一般人晚一些。 第二天是周末，秦音一大早就收到了面试单位的短信。他通过了，对方让他在下周任一工作日去某某大厦16楼某某室办理入职手续，具体工作时间另等通知。 秦音很开心，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指导老师，指导老师恭喜过他后，又告诉了秦音一些办理入职需要注意的问题，秦音全都一一记了下来。 周一到周三秦音课满，周四下午终于有了时间，来到短信中指定的地点。出乎意料的是，接待他的仍旧是那个职业装小姐姐。 “你好，我叫方秒，是孟氏的人事专员，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微信也是这个，你可以加一下，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就好。” “谢谢！”秦音搜索手机号，添加了方秒的微信，在方秒的带领下很快便办理好了入职手续。 离开时方秒非要送他到楼下，“这份工作看上去待遇不错，其实也蛮苦的，要跟着老板到处跑，别看只有寒暑假，可偏偏那个时候正是最忙的时候。”路上，方秒忧愁的感慨道。 “老板？”秦音问。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兼职实习生，竟然能有机会接触到公司的老板。 “是啊，你们那个工作室本来就是直接和老板对接的，你不知道吗？” 秦音只关注岗位本身了，对这个公司其实知之甚少。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准备工作做得也太不充分了。 方秒看出他的窘迫，“没关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秦音得到了安慰，朝人感激的笑笑，“方秒姐姐，你真好。” 第88章 方秒温柔的笑了，“应该的嘛！快回学校吧，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别忘了好好学习！” 秦音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方秒姐姐！” 眨眼便到了期末，果然如秦音所料，只拿到了院级的二等奖学金。校级奖学金的评定综合要求很高，秦音既没有参加大学生竞赛，也没有学生会的职务，会落选也在意料之中。 他并不灰心，考试结束后便一心为兼职做准备。他准备的一心一意，郑重的将这份工作看做宝贵的实习经历。 可是有人却已经为此失眠很久很久了。 起初孟响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助理或者经纪人，可当人事经理将那份薄薄的简历递到他眼前时，看到照片中熟悉的面孔，呼吸还是不由得凝滞了。 秦音，秦音，秦音。 一整个晚上，孟响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将那份简历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尽管简历中所记录的内容他早就已经全都知道了，并且烂熟于心，比自己的事记得还要清楚。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孟响颇有些报复意味的恶狠狠的想道。 几个月前，在意识到秦音对那人的感情后，孟响着实痛苦了一段时日，甚至昏了头派人跟踪了他们，并阴差阳错拍下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看到那些照片，孟响终于还是失去了仅存的理智。精心设计了一场鸿门宴，指使秘书警告了罪魁祸首一番。 自己却怂得连真实身份都不敢暴露，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花园里偷偷见了秦音一面。 他不是不想光明正大的站在秦音面前。 他不敢。 两年未见，秦音竟然已经认不出他了。 孟响咬碎了牙，却还是一个抱怨的字都不敢说。将将回笼的理智勉强维持着他的绅士风度，却在看到光亮的一瞬间暴露无疑。 他会忍不住的。 不想犯下相同的错误，孟响狼狈的落荒而逃，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发泄一般摔烂了视野里的所有东西。 只留下了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咬牙切齿面目可憎的男人，孟响一拳砸了上去。 果然，他最想毁灭的永远都是自己。 两年前轻信了那封信的自己。 看到那封信后他发了差不多的疯，摔坏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甚至以自杀相逼。 孟父的态度却空前坚决，不由分说的将他送到了国外。离开前前，孟父扔下一句话，“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但是只要你站到了足够的高度，他自然会来找你的。如果你此后默默无闻，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那么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面了。” 为了让秦音看到自己，为了那句“再见面”，孟响拼了命的训练。出色的成绩以及独树一帜的风格果然让他很快展露头角，并在网上一炮而红。 可遗憾的是秦音并没有出现。 一定是因为自己站的还不够高。 他一边派人搜寻秦音的音信，一边拼命参加比赛联赛。 他要让秦音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他要让自己无孔不入，要秦音无处可逃。 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成功了吧。 孟响将那份简历小心翼翼的保存起来，放在贴身的地方，每当思念难耐相思入骨时时，便拿出来一遍遍看个不停。 他其实有很多秦音的照片，可无论是单人的，还是多人的，都是私家侦探偷拍得来的。 只有简历上的这张照片，是秦音自己亲手送上的。他将照片抵在胸口的位置，呼吸越发急促。 秦音，秦音，我们终于要再见面了。 寒假转眼便到了，放假的前一天，方秒跟他要了一份学校的放假安排。 “方秒姐姐，公司真的好贴心啊。”秦音为自己误打误撞进了如此人性化的公司感到幸运。 “毕竟合同里说好的，不会耽误你们平时上课。我们是正规公司，绝对说话算话！”方秒也对自家公司的人性化制度十分自豪，拍着胸脯道。 “不过，小秦啊，虽然你是第一天上岗，但有个远差你得跟着boss出一趟。而且，时间还挺长，可能春节都回不来……”方秒话锋一转，语气顿时弱了下来。 春节？秦音其实早就和奶奶打好招呼了，今年春节奶奶会在大伯家过年，所以他不回家也没有关系。“没关系的，方秒姐姐，我已经和家里人说好了。” “太好了，小秦你就是省心！”方秒高兴起来，欣慰的拍了拍秦音的肩膀。 预防针打好后，方秒正式开始了入职培训，其实很简单，就是寸步不离的跟在boss身边。工作大多是需要眼力价的杂活儿，最困难的大概就是和异国的工作人员对接了。 “但是你不用紧张，我们是有专业翻译的，当然如果你英语口语不错的话就更好了。” 因为社团活动的缘故，秦音的口语确实称得上不错。 我和boss这是捡了一个什么大便宜啊！方秒心中乐开了花，脸上也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太好了太好了，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姐姐还是要小小的提示你一下下，boss脾气不太好，工作之外最好不要招惹他。”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还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 秦音诚恳的点点头，“谢谢方秒姐姐，我记住了。” 第89章 正式出发那天，公司派车接他到了机场。登机时，秦音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boss。 在秦音和指导老师的预想里，第一印象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所以秦音虽然平日里十分朴素，那天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帽子是从网上买的最新款，虽然便宜，却很衬秦音的气质。围巾是翻箱倒柜找出来的经典款，黑绿相间的羊毛格子，搭配刚买的墨绿色长款大衣刚刚好。黑色低筒靴看上去低调，其实却内藏玄机，鞋底稍稍有些内增，微妙的掩饰了身高的尴尬。 因为秦音听方秒说过，boss人长得很高，气场也很强。秦音虽然不算矮，却还是心虚的动了一点儿小心机。 然而如此精心打扮过的他，在冬季瑟瑟发抖的冷风里，看到的却是两年未见的前男友。 第48章 小哑巴39 在这之前, 没有任何预兆或者提示。甚至连兢兢业业的方秒都没有提醒他，boss的名字竟然是孟响。 秦音呆滞的张开嘴，缓缓哈出一口热气, 瞬间凝成了白色的霜，又随着北风转瞬即逝。双腿却沉重的仿佛灌了铅，动也动不了，逃也逃不掉。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似乎也被冻僵了，手心一滑, 行李箱便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没事儿吧？”皮鞋声急促响起。那个如方秒描述的一般高大威猛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一阵带着男士香水的微风拂过, 行李箱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那人却没急着将东西交还于他。 “冷吗？很快就要登机了, 走, 我们去候机室等。”说着, 自然的拉起他的手，仿佛两年的光阴从未存在过一般。 秦音怔怔的跟在人的身后, 行李箱的骨碌声响在耳边, 就像他的心跳一样，扑通扑通。 为什么会是孟响。孟响怎么在这里。 直到宜人的暖气扑在脸上, 秦音仍旧没有想通这个问题。他被人按在了贵宾室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冒着热气的红茶端了过来。 “要加牛奶吗？”端着红茶的男人优雅问道。 秦音抬起眼皮, 看到一张成熟却帅气的脸。 两年未见，孟响似乎更黑了。但也许是气质加成，看起来比起十八九岁时，反而愈发—— 秦音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 对方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 身上的学生气以及体育生的痞里痞气也一并跟着消失了。 冷硬的气质和凌厉的眉眼, 与他记忆中的前男友, 仿佛完全是两个人。 可如果他对网络热点稍微关注一些就会知道, 网络上无数少女为这张成熟而冷淡的脸上漠视一切仇视一切的表情疯狂过沉迷过。 然而哪怕是最死忠的粉丝也料想不到，场上叱咤风云场下睥睨一切的孟大明星，竟然有一天脸上也会温柔起来。 是的，温柔。 那双如鹰一般恨不能撕碎全世界的眼睛，一改往日的冷漠与杀意，温柔的仿佛能沁出水来。 可秦音还是打了个寒战。他不喜欢这种目光。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无处可藏，无所遁形。 可目光的主人只是想将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而已。 “要不然，加点儿糖？”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孟响丝毫没有尴尬，拿起小小的银色糖罐问道。 秦音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孟响的手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秦音说话。 原来秦音的声音竟然是这个样子。 真好听，就像是仙女在唱歌。心跳变得紊乱，双手却稳得不行。掩饰一般放下糖罐，孟响的眼神飘忽起来，“那还是加牛奶好了。” 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秦音没有觉察他的异常。 浓厚雪白的牛奶与滚烫馥郁的红茶融合在一起，顿时奶香茶香一并在空气中弥漫。 秦音吸了吸鼻子，敏锐的捕捉到了复杂的香气种独属于牛奶的味道。自从两年前告别那家咖啡馆，他就再也喝不下牛奶了。 甚至闻到牛奶的味道都会反胃。可当着新上司的面，他还是端起杯子矜持的抿了一口。 丝滑香浓的奶茶入口，神奇的是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两年没有喝过一口牛奶的秦音新奇又惊讶的喝了第二口。 “喜欢？”调奶茶的人见他没有排斥，甚至还有几分喜欢，受宠若惊一般拿起茶壶，“再来一杯？”殷切的问道。 秦音忙放下杯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了。老板，您要喝点儿什么？” 或许是奶茶太过温暖，又或许是香气太过宜人，总之秦音不知不觉平复下来，也有时间应对眼前的一切了。 无论对方是谁，如今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不该如此怠慢的。 这样想着，秦音蹭的站了起来，礼貌却又疏离的问道。 孟响的眼神暗了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这么见外的。” “不，这不一样……现在是工作时间……”秦音低下头，看着豪华的木地板喃喃道。 头顶响起低低的笑声，“也是。快登机了，你还冷吗？” “我不冷了，老板。”秦音立刻回答道，却还是不敢抬头，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心虚。 “那，喝完这杯奶茶我们就出发吧。” 秦音点点头，为了节省时间，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大口喝了起来。 第90章 沉迷于与奶茶战斗的他并没有看到，那双沉沉的属于狩猎者的双眼，此刻正如饥似渴的盯在自己身上。从头到脚，甚至连细微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仿佛封印在海底的幽灵，挨过千年的酷刑与折磨，只为了能看他一眼。 登机后不久，秦音就止不住的犯困起来。明明喝了那么多奶茶，为什么还会犯困，秦音昏昏沉沉埋怨起来。 眼前覆下一片阴影，秦音抬起眼皮，看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头顶的光线。 “困了就睡会儿，飞机上没有什么事。”手的主人语气轻柔，仿佛在哄幼稚园的小朋友。 秦音动了动眼皮，想替自己辩解，可张口就是一个绵长的哈欠。眼泪从眼角溢出，秦音终于决定不再勉强，闭上眼睛头一歪睡了过去。 听到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孟响连心脏都揪紧了。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体，直到手臂与手臂相贴。缓缓抬起胳膊，右手扶着人的脑袋，左臂则轻轻放在了秦音脑后。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人形抱枕的姿势。手臂早已酸麻，可是他却甘之如饴。 秦音今天可真好看，出门前是不是特意打扮过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会见到我…… 乱七八糟的想法接二连三冒出，让本就不安分的心脏越发激荡。 秦音果然还是在乎我的。他感激又珍重的想到。 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飞机降落时，秦音因为突然加剧的噪音睁开了眼睛。身边的老板身体坐得笔直，表情严肃，双眼睁得极大，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前方，仿佛在看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秦音好奇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前座的椅背，什么都没看到。秦音疑惑的歪了歪头。 “你、你醒了？”老板结结巴巴问道。双手别扭的垂在身侧，配合着他严肃又莫名心虚的表情，让秦音想起了临近开学作业却一字未动的中学生。 “嗯……老板，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音坚信，一定是在自己睡着时发生了什么。难道飞机遭遇过气流？可周围的其他乘客又是那么平静如常。 “没、没什么？你睡得还好吗？” 秦音习惯性的动了动脖子，奇怪，这次为什么没有像平时一样，睡醒后颈椎痛呢？ 原来这就是人民币的力量，不愧是商务舱。 秦音不好意思的笑了，“挺好的。” 刚睡醒的双眼还带着似是而非的朦胧。孟响慌张的移开眼睛，“那就好。很快就要到了，下了飞机我们先吃饭。” “嗯。”秦音的脑袋还有些懵，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本该由他来安排的。 机场有接机的人，对方热情的接过二人的行李箱。两人行李都不多，一人一个箱子，一灰一黑，靠在一起，莫名有几分相配。 秦音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右手被人牵了起来，“好巧，我们的行李箱竟然是同款。” 原来是同款，那就不是自己想多了。秦音松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嗯？”孟响却以为他饿了，“饿了吧，有什么想吃的吗，这里的龙虾很有名……”滔滔不绝介绍道。 除了短暂的牛奶过敏，秦音从不挑食。和奶奶住在一起时吃什么完全由奶奶做主。后来长期住校，食堂提供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不管吃什么都从不剩饭，为此深深博得了食堂阿姨的喜欢。再后来和林若望在一起，食谱又全权交由林若望安排。 如今顶头上司就在身边，就更轮不到秦音说话了。所以秦音乖巧点头道，”都听您的。” 孟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都说不用客气了……” 秦音却看向了接机的工作人员。 孟响尴尬的咳了一声，“好吧，有外人在时随你喜欢。那中午就吃龙虾了，我记得你没有过敏的东西，对不对？” 除了牛奶，秦音确实没有过敏的东西。菜单敲定，工作人员利落将他们送到酒店。因为提前嘱咐过，上菜很快，不一会儿特色海鲜鱼虾便满满当当摆满了桌子。 秦音看看空旷的四周，“老板，还有其他客人吗？” “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理论上第一顿饭是要和当地的工作人员一起吃的，但是孟响给他们单独开了一个包间，把除秦音之外的所有人都赶到了那里。 反正菜品都一样，自己这个大老板不在，他们吃的还能痛快些。孟响不无的贴心的想道。 秦音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只有他们两个人？菜品会不会太多了些？ 第49章 小哑巴40 但菜是老板点的, 钱也是老板付的，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跟班，除了一张吃饭的嘴什么都没带, 根本没有立场说什么。所以秦音放弃提醒，拿起刀叉沉默的吃了起来。 没吃几口，老板就放下了餐具。秦音立刻跟着停手。 “吃这么少？再多吃一些。”孟响一看就知道秦音不可能吃得饱。秦音不像他，吃饭又急又快。再加上今天自己还有心事，因为急着想和秦音多说说话, 吃的就更狼吞虎咽了。 可这么短的时间，秦音一定没吃饱。 这样想着, 孟响果断叉起一块儿雪白的虾肉, 仔细的去掉葱姜等调味料, 小心的放到秦音的盘子里。 第91章 秦音抬头看看老板, 又低头看看虾肉，神情有些犹豫。 走之前指导老师千叮万嘱, 和大老板一起工作生活, 一定要注重礼节，比方说吃饭时不能让老板等着自己；走路时既不能逾矩跑到大老板前面, 又要在前方出现障碍物时及时帮老板清除…… 手指在银白的刀柄上摩挲，虾肉的香气和老师的叮嘱在脑海交相上映。 肚子好饿, 虾肉好香，孟响好讨厌…… “张嘴，啊……” 秦音稀里糊涂的张开了嘴，柔嫩鲜香的虾肉送了进来, 香气顿时在口腔中四溢, 混合着复杂的香料的味道。 秦音尴尬的闭紧嘴, 脸倏地红了。 你在做什么！颇有些气愤的看向罪魁祸首, 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海鲜汁儿。 孟响没忍住笑了出来，表情既无奈又宠溺。 秦音被他看得越发羞赧，囫囵吞下口中的食物，“你、你……” 他想说你不该这样的，可孟响本就是老板。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一个小实习生跟老板说“该不该”了？ 所以秦音“你”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下文。 孟响幽幽叹了声气，用湿巾帮人擦干净嘴角。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抚摸上人的头顶。秦音瑟缩了一下脖子。 “你啊……”孟响彻底拿他没办法了，老实的收回手，“我本来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现在只剩下一句了。” 秦音尴尬的摸了摸嘴角，刚刚被人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湿巾的丝丝凉意，“什么话？” “你老板想重新追回你，你知道吗？” 秦音当机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孟响说的是想追自己。 “我、我……”他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我该怎么办？我只是想挣出学费不再给奶奶添负担而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和那个人已经分手了吧。”孟响见人吞吞吐吐，生怕秦音说出拒绝的话，抢先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仿佛一盆冷水，秦音蓦地警觉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和你的前男友认识……听说分手后他很痛苦。” “他的事我不知道。”提起林若望，秦音的表情冷了下来。 “太好了，我其实也不太想提他。但是我怕你用他来拒绝我。” “没有必要。”秦音冷冷道，“无论有没有他，我都不会答应你。” “不要把话说得太早，”孟响说，“以后日子还长。” 秦音彻底没了胃口，腾的站了起来，“老板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推门而出。 “秦音！”孟响追到门口，看着匆匆逃走的背影，踟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追上去。 背影在视线里慢慢消失，孟响的牙齿咬了又咬，还是气不过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你有病吧！你到底在做什么！” 耳鸣声嗡嗡响起，头昏眼花间，孟响却还是不解气。一拳打在了厚重的实木木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隔壁包间的工作人员喝的正酣，毕竟吃饭前老板说过了，下午放假，中午尽管放开肚皮该吃吃该喝喝。听到响声一群人一时都愣住了，这大中午的，青天白日是要拆家吗？待反应过来，几个还清醒的率先跑出了门外，却没看到想看的景象，只有自家老板孤零零的站在包间门前，神情失落，目光孤独，活脱脱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孟老板那作风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才对。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道，“老板，您也是刚出门？刚刚那声音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目光不小心瞥到老板的手，鲜红一片。是血。新鲜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向外冒着。 “啊！”胆小的工作人员尖叫一声，“老板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伤到了。”老板却面色如常，“秦助理刚刚有事，没来得及吃午饭，让厨房送一份午饭到他的房间。” “可是您的手。” “我说了没事。” “好……”工作人员磕磕绊绊答应下来，目光却还是止不住朝孟响手上飘。 “对了，”老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别说是我让送的。” “好。” 十几分钟后，一份热气腾腾搭配合理的午饭送到了秦音房间，“秦助理，您的午饭。” 秦音有些意外，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没吃饱的。 工作人员看出他的疑惑，又想起老板的嘱托，“是统一的工作餐，每人都有的。但是刚刚您不在，就送回厨房保温了。” 原来是工作餐。秦音不由得再次感慨，正规大公司就是好。 可惜摊上孟响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老板。 秦音感激的接过午饭，“谢谢你！” “不客气，应该的。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就好。” 打开餐盒，两荤三素还有一份热汤，无一例外都是秦音偏爱的口味。秦音高兴了一些，一边吃饭一边玩儿手机。微信有人给他发消息，是指导老师，秦音刚回完，舍友的问候又紧接而来。秦音耐心的全都一一回复了。 “这里很好”“工作环境挺舒心的”“没有水土不服……” “见到老板了吗？老板怎么样？”指导老师生怕秦音初出牛犊，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大老板，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第92章 秦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隐瞒下了那些不太重要的细节，“老板很和善，没有难为人”。 “谁能舍得为难你呢，”指导老师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 “看来这个工作室确实很不错，你可一定要抓住时机，争取下学期继续留在这里。” 秦音握着手机，表情有些苦涩。是啊，如果老板不是孟响，下个假期他一定还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里。 可惜没有如果。 也许是那天闹得实在太僵，那之后整整一个星期孟响都没再有过奇怪的举动。 一个星期后，过年了。 哪怕再忙，工作室还是给他们放了两天假，除夕和春节。回家是绝对来不及的，有人提议租条游艇出海玩儿，有人却想独自待着，和家人打打电话开开视频。 秦音是想独自待着的那一波，大老板选择尊重民意，给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说这两天自由活动，想干什么都可以，但一定要遵纪守法。 众人和善的大笑起来。 秦音收了红包，转手就发给了大伯母，“伯母，新年快乐！”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伯母很快便回复了。 “我实习了啊。”秦音有些奇怪，伯母应该知道他实习的事呀。 “还有吗？有多少？” “年后才能发下来。”伯母的语气有些奇怪，秦音打了视频通话过去，却被挂断了。 秦音忐忑起来，又打了奶奶的电话。 没人接。 秦音慌了，一遍又一遍拨打着电话，大伯母的，奶奶的。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终于接通了。是大伯母。 “秦音啊，不好意思，你大伯犯病了，就有些着急。” “很急吗？”秦音问。 “其实也没那么急，你的钱一定要收好，以后有更大的用处。记住我的话，秦音——”大伯母话未说完就挂断了。秦音越发奇怪，打了奶奶的电话。几乎秒接。 “奶奶，大伯怎么了，大伯母说大伯犯病了，很急吗？” “音音，过年好。我知道你刚实习，手上没有什么钱，你大伯这边有我和你伯母在呢，不要担心。” “真的吗？”秦音十分怀疑。 奶奶咳了两声，“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并不糊涂。” “奶奶，你不舒服吗？” “奶奶没事儿，你也要注意身体，你们工作很忙吧，挂了吧。” 秦音其实是想和奶奶开视频的，但是奶奶好像很忙的样子。 一定是因为大伯。秦音替奶奶叹了声气，“奶奶再见，祝大伯早日康复！” 秦音失落的挂了电话，和家人的通话比他预想的要短暂很多。 秦音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窗外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秦音在酒店待不下去了，披了一件外套出了门，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如无家可归的幽灵一般在陌生的街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昔日繁华的商业街此时也难得安静下来，商铺大多关了门，卷帘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寥寥几家接了年夜饭的饭店，灯火通明门帘高悬，门前一地红色纸屑，与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鞭炮的气味相呼应着。 秦音鼻子一酸，眼圈倏地红了。他已经多久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两年还是三年？ 秦音抬起头，头顶的天空阴沉沉的，不远处的乌云又黑又浓，正借着西北风迅速朝这边逼近。 寒风瑟瑟，乌云漫天，仿佛随时都能飘下雪来。 刷刷刷……耳边响起细密的窸窣声。 真的下雪了？ 秦音惊喜的伸出手，却只接到一手冰凉透明的雨水。 他忘了，这里是南方，冬天是没有雪的。 第50章 小哑巴完 秦音抽了一下鼻子, 忍下了流泪的冲动。头顶却忽地变了颜色。 一顶深蓝的雨伞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挡住了簌簌而下的小雨。秦音疑惑的回过头，看到了孟响，正满脸含笑的看着自己。 黑色的伞柄稳稳握在骨节分明的大手里, 孟响的大半个身子却露在了伞外。肩头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一小片。 “您……” “你……” 两人同时开口，秦音的眼睛躲闪了一下，低下头去。“您先说吧。” “你有时间吗？”孟响倒也没有客气，开门见山问道。 “有。” “待会儿有个俱乐部安排的采访，你和我一起去吧。” 秦音点点头, 伸手想接过伞，没有得逞。孟响不仅灵活的避开了他, 还不容分说的把人搂进了怀里。 “冷吧。” 秦音确实冷, 鼻尖都冻红了。可他偏要嘴硬, 倔强的摇摇头。 对方没有戳穿他, 只是带着人朝酒店走去。“刚刚说的那个采访是直播形式，说是采访, 其实就是给俱乐部的粉丝送上新年祝福, 很快就能结束了。” 秦音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个。 “结束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秦音对这里很陌生, 除了家他哪儿都不想去。 “我有。结束后我们一起过去吧。”孟响突然停下脚步，颇为郑重的邀请道。 秦音愣了一下, 又很快反应过来，在对方期待的目光里点了一下头。 两人踩着点到达酒店安排好的工作房间。里面还挺热闹的，虽然只是一场普通的直播，时间不长, 内容也不正式, 但摄影师灯光师以及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还是兢兢业业的提前早到了半个小时。 第93章 主持直播的女主播正在争分夺秒补妆, 看到孟响亲热的打了一声招呼。“孟哥, 新年好。过年就是不一样啊，还有美人陪着！” 最后一句是对着头低得仿佛鹌鹑一样的秦音说的。女主播虽然长相美艳，性格却豪爽，常年在现场转播比赛实况，和他们这些运动员私底下都很熟，经常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孟响是知道女主播性子的，理论上也不该和人计较。可秦音已经因为那句调侃羞的满脸通红，本就胆小的人正拼命往自己背后躲。孟响的语气就不客气起来，“毕竟我不像你，孤寡一生，母胎单身。” 女主播听了，脸上红了又白堪比水彩的调色盘，“就你这张嘴，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你，保准给你撕烂。” 孟响无所畏惧的咧嘴一笑。 “真不知道那些小女生都喜欢你什么，”女主播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从你出道后，我微博下的黑粉就从来没断过。孟响，你要是真心对人有意思，千万记得捂好记者们的嘴。” 女主播会这么说，是有血泪教训在先的。孟响出道前，女主播常年就是体育频道足球专栏的特邀记者，因为专业过硬，外形也不错，在粉丝中，尤其是男性粉丝中口碑一直很好。 孟响出道的那场比赛照例也由她进行转播，却因为没有和孟响保持距离，被人截图发到各大论坛狠狠批了一顿，各种“汉子婊”“绿茶”“卖肉”等标签纷纷贴了上去。 从此女主播不得不改变主持风格，镜头前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放得开了。 经女主播这么一提醒，孟响想了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他一直都是知道自己粉丝作风的，也曾公开提起过，说自己只是一个踢球的，偶尔做做生意，粉圈那套并不适合自己。 却引发了更加疯狂的追捧。 “不愧是孟老大！” “老大你说得对！但我们就是喜欢啊！” 偏偏俱乐部有意发展粉丝经济，不仅放任粉丝的行为，还试图增加条款逼迫孟响配合俱乐部迎合粉丝。 这直接导致了孟响开始绕过俱乐部着手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俱乐部当然不能让他轻易得逞，奈何赞助方就是孟响的父亲。 所以孟响如今和自己亲生父亲关系缓和的契机竟然和当初闹翻的理由一模一样。 都是为了秦音。 如今秦音也回到了自己身边，踢球这件事对孟响再也没有了意义。 必须要离开这里了，孟响想。哪怕只是为了保护秦音。 所以直播时他再次提出了这个意向，不出所料的引发了粉丝群的惊慌。粉丝纷纷艾特俱乐部，质问孟响的经纪人为何要雪藏自家老大。 俱乐部也一头雾水，连夜紧急公关。孟响却关闭了一切联系方式。 “你是认真的吗？”直播结束后，身为主持人的女主播不可置信道。 孟响开怀大笑起来，“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你帮我辟个谣吧，就说和俱乐部和队员和粉丝都没有关系，做出这个决定纯属个人选择。” “我可不敢，”女主播连连摇头，“你的粉丝会把我撕碎的，这个谣你还是自己辟吧。” 秦音作为孟响的助理，其中一项工作就是按照公关要求运营孟响的公开社交账号，但因为孟响对社交账号的经营从不上心，所以一直没有实践过。 但是今晚的直播结束后，几乎瞬间孟响微博的评论区和私信就彻底沦陷了。 初次上岗的秦音没从见过这阵仗，紧张的手心流汗，不断给公关部打电话，询问该怎么做。公关部的方案刚发过来，手机却被孟响一把夺了过去，“管他们干什么？走，说好了要陪我去个地方的。” “这是我的工作！”秦音急了，“有kpi考核的！” “考核？”孟响挑了挑眉毛，“我明白了，让我来。” 接着便亲自登陆微博把评论区统统怼了一遍。 “这作风，这口气，是老大本人没错了！” “老大大过年的不和家人团聚，竟然亲自登上账号回复我们，这不是双向奔赴是什么！” “呜呜这样的老大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眼见事态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返，孟响干脆拉起秦音的手，拍了一张十指紧扣的高清照发了微博，“实不相瞒，退圈是为了回家娶老婆。” 因为质疑和震惊的人实在太多，微博竟然在大过年的瘫痪了。 “我不相信，老大难道在你眼里足球还没有老婆重要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疑问吗？” “老大你的初心呢？” “初心就是为了让老婆看到自己，当然现在他已经看到了。” “我们这些粉丝算什么？” “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 粉丝问一条，孟响怼一句，这场一对多的网络热战一直持续到凌晨。 “妈的忘了正事！”孟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扔掉手机拉着愁眉不展的秦音来到酒店顶楼的天台。 “音音，不要皱着眉毛好不好？”孟响帮人捋平皱成结的眉毛，极尽温柔的说道。 “你、你为什么要说……”他一眼认出孟响发在微博的十指交扣的照片，另一个主角赫然就是自己。 “因为这是事实啊。” 第94章 “可、可是……”话未说完，便被人堵住了双唇。 孟响吻了他。脸颊仿佛着了火，烫得秦音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孟响笃定的问道。 秦音的双眼被灼出了泪水。 砰砰作响的心跳让他无法反驳一个字，可理智只会让他更加想要逃离。 自己一字一字亲手写下的信，哪怕并非真心，却成了时隔多年再次捅伤自己的一把尖刀。 他无法原谅的，并非孟响的父亲。 而是答应写下那封信的自己。 “其实那封信，我早就已经猜到了，音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我的冲动与胆怯，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音音，跟我走吧，从此和奶奶一起，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一家人。” 秦音说不出话，只能不断摇头。 “音音……” 孟响每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在冰凉的铁栏杆上。 “不要过来，我、我……”身后就是空旷的高空，秦音却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音音！你不要冲动！我不逼你了！”孟响生怕他真的想不开，虔诚的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秦音趁机一口气跑到了天台的楼梯通道。确认人真的不会追上来，秦音慢慢下了楼梯。一走到孟响看不到的地方，便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脱力般倒在地上。 秦音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他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是迎接春节的鞭炮声，又一个春天到来了。 秦音不敢回房间，从员工通道溜出酒店，找了一家黑旅店开了一间房。他打算歇一天，待恢复些力气再偷偷回家。 他再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了。包括自己。 傍晚时，秦音睡醒了，前台说有人找他，对方无比准确流畅的报出了他的姓名电话和身份证号码。 秦音慌了，以为是孟响找了过来。正要从后门离开，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奶奶的好孙子，秦音！” 是秦曜。 穿了一身黑色卫衣卫裤，戴着黑色骷髅头口罩，长长的刘海一直齐平到眉毛，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音，仿佛饿狼盯上了刚出羊圈的小羊。 “堂哥？”秦音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叫了一声。 “你出息了啊，”秦曜却不为所动，一把揪起人的衣领。他比秦音高了不少，常年奔波的体格也尤其健壮，拎起秦音竟然毫不费工夫。 “跟着大明星赚了不少钱吧，一百万，拿不出来就让大明星给你收尸！”他的面目狰狞，仿佛欠了一百万的不是自己，而是秦音。 “你、你说什么？什么大明星，我怎么可能拿的出那么多钱？”秦音被他彻底弄懵了，结结巴巴反驳。 跟他一个小实习生要一百万，秦曜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你到底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我昨天晚上都看到了，大明星直播的时候，在他旁边的人就是你吧！” 秦曜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秦音真的犯了多大的罪过。 秦音脸色煞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秦曜这么一说，他想了起来，昨天晚上孟响直播时，他确实一不小心出过镜，摄影师事后还向他道歉了，说直播来不及打码，但是后期会把这个镜头剪掉的。 秦音当时正急着给孟响公关，根本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一个无意的镜头竟然给自己引来如此祸端。 “堂哥，我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根本赚不了多少钱。” “呵呵，”秦曜却冷笑起来，一把抓起他的右手，“你说，我要是砍下这只手送给孟响，他会怎么样？” “你、你什么意思？” 秦曜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将保存的照片怼到秦音眼前，“这是你的手吧。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细皮嫩肉跟女孩子似的。” “不，这不是我……”秦音只能摇头否决。 “砍下来给大明星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秦曜说着，掏出一把刀。看上去像是屠宰铺分割肉用的尖刀。 “秦曜！堂哥！你不能这么做！” “你闭嘴！”秦曜却好似着了魔，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瞪得极大，仿佛要把秦音扒皮噬骨一吞而尽。 “堂哥……” “别叫我哥！我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时你又去哪儿了？这个时候知道喊哥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你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抢走奶奶不说，现在连我爸妈都被你抢走了。等你成了没用的残废，我看谁还会在乎你！” 秦曜声嘶力竭的控诉着秦音的罪状。 “哥，不是的！我没有！”秦音从起初的震惊逐渐冷静下来。 秦曜大概是被高利贷逼疯了。 对这种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秦音下定决心，趁秦曜情绪激动，奋力挣扎起来。 可秦曜的力气是那么大，他的反抗就像是螳臂当车。 扑通一声，秦音被掀翻在地上，秦曜骑在他的腰上，左手钳制着他的双手，右手挥舞着那把亮闪闪的刀子。“要不然，砍手前先划花你的脸吧。”秦曜说着狂笑起来，“奶奶会认一个丑八怪当孙子吗？”锋利的刀刃从下巴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哥！秦曜，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哥哥！”眼见反抗不成，秦音只能重新采取怀柔政策。一声声“哥哥”喊了起来。 第95章 也许是秦音的“哥哥”喊的太过真挚，秦曜的动作忽地顿住了。刀锋停留在雪白的下巴上，沁出细细的血珠。“就你？你连一百万都拿不出，还想帮我？” “我可以去借。” “跟谁借？”秦曜的眼神变得犀利。 “反正我能借到就是了。” “是不是那个明星？” 秦音没有回答，秦曜却有了底，“孟响那么有钱，一百万对他来说确实不成问题。可既然都开口要一百万了，不如干脆一劳永逸，一千万！” “秦曜，你！” “反正大明星有的是钱，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又毁容又残疾的，对不对？” “你——”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你放开他！” 一群黑衣人涌了进来，将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都出去！”秦曜果断抓起地上的秦音，刀锋抵在细瘦雪白的颈子上，“谁敢过来！” 领头的一见这架势，忙带人退后，“我们老大说了，如果是为了要钱，一切都好商量。但是一定不要伤人。” “他真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秦曜不屑的嗤笑一声，“那他知道我要的是多少钱吗？” “老大说了，多少都可以。” “一千万，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可以。我这就告诉老大。”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秦曜一眼看穿了对方的计谋，啐了一声骂道。 “不管你信不信，得到消息后我们老大唯一的要求就是人不能出事。” “哦？”秦曜的目光变得危险又微妙，“秦音，看来大明星真的对你很上心啊。” “哥，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秦音仰着脖子，冰凉的刀锋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可领头人的话还是让他的心跳止不住凌乱起来。 “呵。”秦曜扯了扯嘴角，“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秦音。都死到临头了还学少女怀春那一套。不如等你哥我拿了钱，到时候再感动也来得及。” “我不是……”秦音想摇头，又碍于脖子上刀生生止住了。 秦曜还想继续嘲讽几句，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 “妈的！”秦曜当即挥刀，整个人却飞了出去。尖刀从手中飞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黑衣人趁机一拥而上，将凶手架了起来。 失去了唯一的支撑，秦音一个腿软向地上倒去，却被人搂住了腰。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时，已经被人稳稳抱在了怀里。 “孟响！”忍了太久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 “对不起，我来晚了。”孟响拭去衣服上的尘土，是从天窗跳下来时蹭上的。 秦音一头扎进人怀里，“你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呵呵……”秦曜正被黑衣保镖们架着朝门外走去。路过两人身边时，忽然提高了声音，“秦音，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可以不管我的死活，连奶奶你也不管了吗？” “你说什么？”听说奶奶有危险，哪怕已经怕极了，秦音还是从人身上跳了下来，“奶奶她怎么了？” 秦曜却不肯再说一个字，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冷笑着。 “奶奶她到底怎么了？”受了惊的秦音彻底失去理智，不顾保镖们的阻拦，跌跌撞撞的跑到秦曜面前。 “奶奶她……” 银光闪过，秦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挣脱了保镖的钳制，银晃晃的刀锋直直朝着秦音而去。 秦音没有躲，他知道自己躲不掉。闭上眼睛前，唯一的愿望只有奶奶一定不要出事。 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狭小的房间毫无预兆的热闹起来。尖叫声，怒吼声，□□碰撞的声音……仿佛一场永不会醒的噩梦。 秦音睁开眼，看到孟响正温柔的看着自己。没有血色的脸上是熟悉又陌生的微笑。 “孟响？”秦音轻轻唤了一声。 “嗯，我在。” “你……”你怎么了？ 疑问尚未问出口，眼前的男人突然搂住了自己，“秦音，真好……”下巴放在了自己肩上，微弱却坚定的说道。 秦音自然的搂了回去，有什么好？分明刚刚还千钧一发。但是还好—— 手掌触到了湿湿的液体，浓稠，温热。秦音奇怪的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铁锈一般的腥气。 秦音木然的抬起右手。 整只手已经被染得鲜红。 “孟响？”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落在孟响怀里。 “我在。” “你受伤了……” “不要紧的。” “你受伤了！”终于，泪水爆发，秦音哭着叫喊起来，“来人啊，他受伤了！” 和保镖们一起把人扶上救护车，秦音的眼泪根本停不住。可孟响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儿，坚决不肯躺下，非要和秦音坐在一起。 “孟响，你躺下吧，你还在流血……”虽然做了紧急护理，可伤口的绷带还是被染红了个彻底。 “那你得让我抱抱。”孟响说着张开双臂。 秦音看看一旁忙碌的护士，又看看孟响苍白的脸色，“孟响，我……” “还有，不许再哭了。” “我……”秦音只能强忍住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打着哭嗝儿。 第96章 孟响依旧张着手臂，大有秦音不过来就不肯罢休之势。 秦音心一横，在护士打量的目光里，一头扎进了孟响怀里。 鸵鸟一般将脸埋在孟响胸前，秦音闻到了来自孟响身上的混杂了消毒液消炎药和血腥气的复杂气味。 秦音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流泪，头顶响起一声低沉的笑声。 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秦音脸上一热，只能更加用力的往人怀里钻。一只大手温柔的抚摸上秦音的后脑勺，像安抚受了惊的小动物。 “我老婆，实在是太爱我了，不抱着根本不行。”孟响炫耀一般的语气传来。 他在和谁说话？护士吗？ 秦音脸上一时仿佛着起了火，可反驳的字却哽在喉咙，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秦音红着脸和人一起下了车。 医生为孟响做了全面的检查，说虽然伤口不轻，但幸运的是没伤到要处。最近一段时间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秦音松了口气，劫后余生般抱紧人的胳膊。孟响却把胳膊抽了出来，“抱这儿干嘛，抱我呀！” “我、我怕碰到你的伤……” 孟响幽幽叹了口气，“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秦音听着，脸上越发灼热，却还是大大方方抱了上去。手臂小心的避开了背上的伤口。 孟响心中一暖，紧紧回抱住人，“秦音，你这么听话，是不是就等于是答应我的追求了？” 怀中的人身体一颤。孟响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嗯……” 一丝闷闷的回答。 孟响欣喜若狂的把人抱了起来，“太好了，秦音！” “啊！”秦音虽然及时捂住了嘴，没在公共场合叫出声，可还是下意识拍了一下孟响的肩膀。 猛的想起孟响身上还有伤，秦音收回手，扑腾着就想下到地上，孟响却不愿松开，“我好怕你又跑了，秦音。” “我不跑！你的伤，快松手！” 见人如此着急，孟响的心越发软的一塌糊涂，“秦音，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好好好，你快松手！” 孟响轻轻将人放在地上，“你可是亲口答应的，秦音。” “嗯。”秦音只顾着检查人的伤口，并没有注意到孟响的语气。 是那么渴求，又那么小心翼翼。 仿佛生怕秦音会反悔一样。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得到了秦音的回应。尽管这回应有些心不在焉，孟响还是止不住的高兴。 “昨天晚上，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伤口没有裂开，秦音放下心来，也有时间正眼看孟响本人了。 “回家再说。” “回家？你这个样子还要回家？” “我不管，医生只说了要静养，没说在哪里静养。我就是要回家。” 病人态度实在坚决，秦音不好再继续争执，“好吧。但是回家后一定不能乱跑。” “遵命，夫人！”孟响说着做了个鬼脸。 秦音被他逗得既生气又想笑，“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夫人？” 算了算了，不能和病人计较，秦音摇摇头叫了辆出租车，和人一起回了酒店。 春节的机票不太好订，秦音抢了半天，只抢到了七天后的机票。 “这七天你一定要听医生的话！”秦音银行卡里的钱并不多，支付完机票后只剩下个位数了，颇有些心痛的叮嘱道。 “我什么都听老婆的。”孟响的语气相当狗腿。 秦音忍了再忍，反复和自己说不能和病人计较。 “拿好，密码是你的生日。”手里不知何时被塞了一张卡片。 秦音懵懂的眨眨眼，是银行卡。 “你干什么呀！”仿佛触电一般，薄薄的卡片被甩到了桌上。 “不都是老婆管工资的吗？”孟响理所当然道，“好男人第一条，主动上交工资卡。” “你、你不用，”秦音结结巴巴道，“我家没有这个规矩。” “我觉得可以有。” “听你的还是我的？”孟响无赖，秦音比他更无赖。 孟响只能举双手投降，“听老婆的。” 秦音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可登机时，又在钱包里看到了那张卡。 “孟响！” 七天不见，孟响的气色肉眼可见好了不少，脸上越发红光满面。听见秦音叫自己，立刻中气十足的应道，“有什么吩咐，老婆！” 秦音的牙齿磨了又磨，还是把卡怼到了人面前。“这是嫖/资吗？” “老婆！音音！宝贝！”孟响眼见事情败露，开始发动“不要脸”大法，“这明明是老公对老婆的责任！” 周围候机的乘客纷纷投来各色目光，秦音受不了被人如此打量，连忙捂上孟响的嘴，“你别说了！” “那宝贝……” “求你了，换个叫法。”秦音被他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脸上红得仿佛要滴血。 “嘿嘿……”孟响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晚上再求也来得及。” “你！你别忘了自己还是病人！” 孟响餍足的舔了舔嘴唇，双眼却盯上了秦音的脖子。尽管此刻被围巾捂得严严实实，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那些由他留下的印记，到底有多漂亮，又有多诱人。 第97章 “病了又如何，反正对那什么又没有影响，老婆你如果不信的话我不介意今晚多试一次。” “你滚啊！” 到达c市那天，奶奶还在大伯家过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孙子在这短短几天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秦音想去大伯家看看，又不想连累孟响这个病人跟着自己到处跑。偷偷打了一辆车，想在孟响醒前连夜赶回来。却一下车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音本就心虚，再加上孟响表情不善，越发不敢看恋人的眼睛。 孟响却松了一口气，还好，原来真的只是为了看奶奶。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急到发狂的心脏也得以逐渐平静。“秦音，以后这种事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可是，你的伤……” 比起你，那点儿伤根本什么都不是。 秦音只能带着人去见奶奶。奶奶精神头不错，看到秦音很是高兴。 “音音，你不是要实习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大晚上的什么都没准备……” 自然而然被留下过夜，大伯家没有多余的客房，两人只能睡在秦曜的房间。 两人没有告诉奶奶秦曜的事，反倒是大伯母，偷偷拉着秦音问，秦曜有没有去找过他。 “发生了什么，大伯母？”秦音没有明说，反问道。 “还不是那些追债的。秦曜红了眼，简直六亲不认，你如果见到他，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报警。造孽啊！” 秦曜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大伯母骂着骂着就流起泪来。 “我知道了，大伯母。” 秦音终究还是咽下了未出口的真相。不出意外，秦曜要几年后才能出狱，这几年，大伯和大伯母总算可以暂时清净一会儿了。 两人没在大伯母家待太久，第二天就回了c市。奶奶也跟着一起回来了，路上，拉着孟响的手欣慰道，“先前听音音说你们闹掰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看音音了呢。” “怎么可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缠着秦音，他一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奶奶以为他是在说笑，“你们年轻人啊，张口闭口就是一辈子。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呢！” 孟响确实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可只要能和秦音在一起，无论是长是短，是甜是苦。 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一生。 因为奶奶在，两人不敢光明正大的同居。孟响又搬回了秦音家隔壁的小区，每天找各种借口往秦音家跑。因为孟响有伤在身，奶奶竟然没有丝毫怀疑，还屡屡赶着秦音到孟响家里去，美其名曰“多陪陪病号”。 秦音有苦难言，只能用眼神警告孟响，“不许乱来！” 孟响答应的倒是痛快，可一到奶奶看不见的地方，全变成了白搭。 养伤期间，孟响趁机敲定了退圈事宜，并直截了当的戳破了父亲两年前的谎言。 “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孟父的脸色很难看，并不是因为儿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哑巴，竟然又阴魂不散的缠上了自己的儿子。 孟响不用看就知道父亲在想什么，“放心，你再也不必因为秦音生气了，父亲。 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 秦音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孟响因为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可孟响轴起来，哪怕是他也拿人没有办法。 秦音只能独自偷偷去找孟父。 他的父母走得太早，他不想孟响和自己一样，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 秦音是一早去的，离开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那个当初逼着他写信的男人，发间已经有了白发，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样。 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秦音鼻子一酸，在失态前站了起来，“孟叔叔，我该走了。” 孟父也跟着站了起来，把人送到门口。 “小秦，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孟响一起回来吃个饭吧。”秦音下楼时，年过半百的老人突然叫住了他。 秦音回头，用力点了一下，“好的，叔叔，我会转告给孟响的！” 一出单元楼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笔直的站在梧桐树下的阴影里。 早春的阳光斑驳，透过稀疏的枝桠零零散散的洒落在那人身上。那人今天穿了一件版型硬挺的黑色羊毛大衣，笔挺的肩上已经挂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看起来等很久了。 秦音毫不意外，踩着阳光蹦蹦跳跳走到那人身边，自然的挽上人的胳膊，“来都来了，怎么不上去看看？” “我怕我们会当场打起来。” “不会的，走之前孟叔叔还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呢。” “你答应了？” 秦音点了点头。 “你啊，就是爱管闲事。”孟响说着揉了一把恋人的头顶，又帮人把大衣的帽子扣上。虽然今天没有风，但温度依旧不容小觑。最后，还不忘给围巾打了个结。 眨眼功夫，秦音便被严严实实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你的事不是闲事。”秦音闷声道。说着脑袋一歪，脸贴在了恋人手臂上。 孟响便悄悄放慢步子，后背也挺得更直了一些，“你跟他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一些家常。你这几天都吃了什么，伤恢复得怎么样，不踢球时都在干嘛……” 第98章 “他怎么说？” “除了问什么时候回家吃饭，什么都没说。” 剩下的时间，一直到回了家，两人都没人再说过话。 进门后，孟响帮人摘下围巾，换鞋的时候，秦音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孟响。” “嗯？”孟响正在挂两人的大衣外套，回过头问道。 “你还没说什么时候有空呢。” “什么‘什么时候’？” “回家吃饭呀。” 孟响挂好衣服，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毛茸茸的居家服，毫不客气的扔在人头上，“套上，家里挺冷的。” “怎么回事，是暖气坏了吗？”秦音把衣服扒拉下来，边往身上套边问。 “你傻了，我去年压根没交暖气费。”孟响说着打开空调，麻利的把温度调到最高。 秦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太久没回家，竟然给忘了。唉你还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 “等你有空的时候。” 第51章 大小姐1 月光皎皎, 山路悠悠，温宜在颠簸中睡去，又从颠簸中醒来。可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蛇, 载着昏昏沉沉的温宜朝千里之外的京城奔去。 拂晓时分，马车终于停下。温宜动了动酸痛的肩膀，却怎么都坐不起身子。她本就体弱，又日夜兼程，此刻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 温宜受不住疼, 轻轻喘息了一声，微弱的仿佛刚出生的小猫。陪侍的丫鬟青竹猛然从梦中惊醒, 听到小姐的呻/吟, 鼻子不觉一酸。手脚麻利的扶着人坐起, 还在小姐身后垫了一个碧绿色的软垫。 单是起身就耗费了温宜几乎全部精力, 苍白的脸颊越发没有血色。虚虚靠在青竹身上，温宜这一歇就是半晌。 门外天光渐亮, 温宜抬了抬眼皮, “青竹，到哪儿了？” “回小姐, 刚过白云崖镇。” “离京城还有多远？” “再过两日便可到了。” 两日。比起漫长的路途，不过睁眼闭眼的功夫。 温宜总算振奋了些许, “在这里歇息半天吧。” 青竹立刻应下，朝门外的车夫喊了一声。拿起狐皮大氅披在小姐身上，扶着人下了马车。 这里是距离白云崖镇不远的一处荒山，哪怕是官道, 过往的行人依旧寥寥。此时日出不久, 山中四处弥漫着浓厚乳白的雾气, 黏在人身上愈发湿重。 温宜乍一下车有些受不住, 低头咳了两声。 “小姐，快来烤烤火。” 赶车的车夫已经打了火，正升起袅袅白烟。 温宜被扶到火堆边，火苗太小，几乎感受不到温度。但是湿气多少被驱散了一些。 几人就这样看着跳动的火苗越来越旺，仿佛流动的太阳。温宜感到身上逐渐暖了起来。 “小姐，喝点儿水吧。”青竹拿出水袋，用手捧着暖和了一会儿。 温宜经她一提醒，倒真的觉得口渴起来。接过水袋喝了一小口。 她胃寒，不敢吃凉的冷的，可从潮安到京城上千里，一路上又是跋山又是涉水，哪儿有条件给她挑拣。 是以本就苍白的脸白的越发惨淡，手脚也冰凉刺骨。 青竹心疼小姐，一得闲便将那双手脚抱在怀里暖着，却像抱着一块儿不会融化的寒冰，怎么捂也捂不热。 温宜见她冻得够呛，便不再要她暖了。 青竹见自己如此没用，急的流出泪来，“小姐，这京城怎么还不到啊！夫人也是，怎么就让您自个儿上路了呢？” 温宜轻轻笑了一下，“找不到父亲，母亲是不会离开的。” 一个月前，温宜的老家潮安府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洪灾。作为一方父母官的温煜，也就是温宜的父亲，抗洪心切，竟亲自带兵去了抗洪一线。 然后某一天，突然便没了消息。 有人说温大人被洪水冲走了，还有人说温大人被泥石流给埋了。温夫人谁的话都不信，一定要亲自看到人。 给远在京城的兄长去了一封信，将病弱的女儿托付了出去，自己则带了家丁，就要出城去找人。 “就算把山铲平，我也要把人找到！” 温宜的身体太弱，进不了山，送娘亲出了城，看着满目疮痍的田野，温宜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娘亲，我不去找舅舅好不好？我在家里等你和父亲。” 温夫人惨然一笑，“孩子，其实你进京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十八年前，我和你的父亲机缘巧合救下了将军夫人。为报答救命之恩，夫人给了我一件信物，说将来若是我们生了女儿，便结为姻亲。若是儿子，便结为兄弟。 我和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如今你既已成年，小将军恰好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便进京去将这桩婚事完成吧。也算是了结了我和你父亲的一桩心愿。” 温夫人说着，拿出一块儿通体碧绿的圆形玉佩，不由分说放在了温宜手里。那玉佩分量着实不轻，自带寒意，摸上去似乎还雕了花纹。 温宜根本无暇细看，只想将这烫手山芋推出去。温夫人却态度坚决，“这几年你父亲有多为你的终身大事烦忧，你应该明白罢。” 温宜脸上一红，她自然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惭愧的低下头去，眼里逐渐蓄起泪水。 “既然我和你的父亲于将军夫人有恩，又有婚约在先，信物为证，那日后就算将军和夫人知道了实情，应该也会对你好的。” 第99章 温宜听了越发羞赧，“我、我不嫁……” 凭借父母的恩情嫁了过去，偏偏自己又是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这和骗婚有什么区别。 “这由不得你。”温夫人的态度却空前强硬，“昨日我已收到了你舅舅的回信，你明日便动身去京城吧。” “娘亲，不可以！”温宜跪下求情，温夫人却背过身去，“宜儿，难道你想让娘亲死不瞑目吗？” “娘亲您在说什么？您和父亲都会平安的，娘亲，娘亲！” 温夫人还是转了回来。温宜看到她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一行清泪，接着银光闪过，温夫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转眼便抵在了自己颈上。 “养儿不孝，我没脸去见你父亲了！”温夫人说着竟要自刎。 “娘亲！”温宜吓得几乎快要晕了过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娘亲我听您的，我什么都听您的！不要－－” “那你发誓。”温夫人却没有收起匕首，只是冷冷道。 “我发誓我发誓！” “此去京城一定遵守婚约，按时完婚。” “此、此去京城，一定、一定遵守婚约，按时完婚……” 温宜抽抽噎噎的说完，温夫人这才收起匕首，“起来吧，明天还要赶路，今晚早些休息。” “娘亲……”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淡粉色的衣裙上已经沾满泥污，“等父亲回来再走可以吗？” 温夫人睨着眼睛瞥了她一眼，眼里毫无温度。 温宜抖了一下，心虚的低下头去，“我知道了，娘亲，明日一定准时启程。” 就这样，温宜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便匆忙又狼狈的踏上了去往京城的漫漫长路。 想起那块儿玉佩，温宜突然站了起来。 “小姐，您要去哪儿？”青竹以为她无聊了想四处走走，又怕这山上有什么豺狼虎豹，紧张的跟在人身后。 温宜却上了马车，从包袱里找出那块儿玉佩来。出发前温夫人千叮万嘱，这玉佩实在珍贵，又是将军夫人给的信物，一定要贴身携带，以免被人偷了抢了去。 温宜却嫌它太冷又太沉，戴在身上，冰的整个胸口都泛凉。 如今蓦然想起娘亲的眼神，如果真的一不小心将这玉佩丢了或者坏了。 被娘亲责罚事小，温宜真正怕的是娘亲握着匕首时的眼神。 了无生机，仿佛已经是个死人。 温宜打了个寒颤，将玉佩戴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这时，青竹拨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好、好……”温宜有些心虚，匆忙整理好衣服，坐到马车一角。 “小姐，您……您怎么了？”青竹向来是个机灵的敏锐的，觉察到小姐的异样，贴心问道。 温宜连忙摇头，紧贴在胸前的玉佩也跟着摇晃起来。 好冰。 “那您为什么皱着眉头，是不是刚刚在山上吹了风？小姐都是我不好！”山上本就风大，青竹会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 温宜不好意思解释，只能放任她误会下去。 马车走了整整一天，傍晚时分依旧没有到达最近的镇子。 夜间寒冷，即使温宜裹紧外衣依旧起不了多少作用，惨白的小脸缩在厚重的狐裘里，衬得越发小巧可人。 青竹看着心脏酸疼起来，出门这些天，小姐瘦的更厉害了。心疼的将小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暖着人。“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夜色渐深，山路也颠簸起来，青竹的表情愈发凝重，看上去竟然比温宜还要愁上几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有什么歹人或者野兽……”说着，把自己下了个哆嗦。 温宜被她说的也担忧起来，频频朝窗外看去。这时，车夫一声惊呼，“小姐，前方似乎有座寺庙！” “就去那里罢！”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镇上了，想起青竹方才的话，温宜打了个寒颤，忙让车夫改道去寺庙。 马车悠悠来到寺庙前，掉了漆的暗红色庙门紧紧关着，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 “该不会是座废庙吧。”青竹一看，脸顿时拉了下来。 温宜摇了摇头，“不会，你看。”指了指庙门上方，“那里有打扫过的痕迹。” 青竹仰头看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门楣上的痕迹。“小姐您可真是心细！” 温宜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下车亲自敲了三下庙门。 “进来吧，没锁。”门内有人应道。 青竹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一进门就被灰尘呛了个猝不及防，“咳！咳咳！小姐，这么多灰尘，怎么可能有人啊！” 温宜及时用手帕捂住了口鼻，所以并没有被呛到。隔着烟尘，她打量起庙内的景象来。 刚刚明明有人应答的。可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一副久无人烟的破败景象。 满地落叶积了厚厚一层，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腐朽的气味。正前方的大殿门开着，借着夕阳的余晖，隐约看到了几尊东倒西歪的佛像。 那刚刚应声的会是什么人？还是－－ 根本就不是人！ 温宜倒吸一口凉气，尚未来得及呼唤青竹，便听到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似乎是从大殿传来的。 “青竹，我们快走！”温宜说着，拉起人转身就跑。 第100章 “小姐请留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性大小姐攻x硬朗小将军受，有炮灰受 第52章 大小姐2 温宜犹如被雷劈中, 猛的停下脚步，身体剧烈颤抖，双腿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 踩在厚厚的落叶上，仿佛催命的黑白无常。 温宜绝望的闭上眼睛，青竹虽然也怕的厉害，却还是颤抖着身子挡在了小姐身前，视死如归般张开手臂。 她不敢睁眼, 闭着眼边哭边求饶：“菩萨，佛祖！求您放过我家小姐, 小姐心善, 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 您就大发慈悲放过她吧！” “哦, 你只求着放过你家小姐，那你呢？”一个声音问道。 “青竹命贱, 死不足惜！只要您能放过小姐, 青竹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噗嗤！”许是青竹的表情过于壮烈，对方终究还是忍不住破了功, “你倒是愿意伺候我一辈子，我家主人可不见得答应。” “柳安, 别闹了。”这时，一个清澈的男声远远传来。 青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敦厚老实的脸，正好笑的看着自己。 青竹莫名的眨了眨眼睛。 “真吓傻了？”那人在她眼前摆了摆手, 忍笑问道。 “啊－－”青竹惊声尖叫起来。 “怎么叫的还更厉害了, 我和我家公子都是人, 不是鬼, 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人再也忍不住笑，以手掩面解释道。 青竹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有多失礼，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你们真是人？” 那人尴尬的笑了一下，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时，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白影：“对不住了，手下人调皮，还望小姐赎罪。” 来的是一个白衣翩翩书生模样的公子，面容姣好，唇红齿白。见青竹仍呆在原地，神色颇有歉意，“你们应该也是见天色已晚前来借宿的吧，正好，人多热闹，也好度过漫漫长夜。” 虽说她们确实有在此地借宿的打算，可既然已经有了人，而且，还是男人。以小姐的身份，怎么可能与他们同住。 青竹连忙摇头：“不、我们不住了！” 温宜这时也转回了回来，她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知道这里已经有人住了，行了一礼，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们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现在天已经黑了，方圆十里又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让小姐深夜赶路，小生怎能过意得去。”那白衣公子却拦住了她，“小姐若是避嫌，也该是我们离开。柳安，走，收拾行李。”说着，拉起那敦厚汉子就朝大门走去。 “且慢！”虽然这位公子是一片好心，可温宜又怎能眼睁睁看人因为自己离开，“既然方圆十里再也没有其他落脚之处，又怎能逼迫公子离开。这里，应当有空房间吧，我和青竹待在房里不出门就是了。” 白衣公子闻言，脚步停顿了一瞬，“小姐应当尚未出阁，柳某粗鄙，担不起小姐的好意。” “哎呀！”眼见人真的要因为自己流落荒野了，温宜急得跺了一下脚，“寺院本就是庇护天下之人的地方，却因为我害得公子深夜奔波……”说着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青竹闻声大骇，忙扶住人，轻拍着后背安抚：“小姐，你身体弱，可不能伤了自己！” 话音未落，温宜便拼命咳起来。她底子本就差，路上又奔波了这么久，越发经不住风雨。此时摇摇欲坠，如同被暴雨摧残的娇花，脑袋昏沉，四肢无力，还没有失去意识，全凭一口气吊着。 青竹半抱住人，求救般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人：“公子，求您救救小姐。” 之前听温宜那般劝说，白衣公子本就放缓了脚步。此时听到青竹的求救，立刻二话不说折返回来。 待走近后看到温宜的情形，却只感到无穷的后怕，眉头紧张的蹙了起来：“怎会病的如此严重。” 夜色渐深，可月光正亮。借着月光，可以清晰的看到温宜惨白如纸的脸。 “小姐这一路奔波，早就撑不住了！”青竹终究还是急哭了出来。 白衣公子忙打发身边之人：“火应该还没灭，快去烧些热水过来。” 那人应了一声，疾步朝大殿跑去。 又对青竹道：“你能扶着她去里面吗？” 青竹连连点头。于是白衣公子便走在前面引路，青竹扶着小姐，三人一前一后进了殿中。 殿中果然燃着一堆火苗，一进门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 白衣公子引着她们走到火堆前，俯身拢了一片稻草，又洋洋洒洒的铺开：“环境简陋，小姐要是不嫌弃，就坐这儿吧。” 青竹哪还顾得上这些，扶着人朝火边走去，却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温宜被她带着，身体无法自控的向前摔去，好在被青竹及时扶住了，可还是有什么东西从温宜衣服里飞了出来。 “唉？”青竹只能看见一个碧绿的残影从眼前一闪而过，“那是什么？是小姐的东西？” 白衣公子跑了过去，将摔在稻草堆里的玩意儿捡了出来，“是块儿玉佩。”分量不轻，成色也不错。他掂量了一会儿，正想归还失主，却无意中瞧见，玉佩上刻着的花纹，虽龙飞凤舞繁复绮丽，却分明是个“关”字。 关？难道是那个关家？ 不，不可能。关家是何等显赫的人家，又怎会让自家小姐流落此地。 第101章 准是巧合罢了。 这样想着，便把玉佩还了回去。“给，你家小姐的玉佩。” 青竹接过玉佩，却疑惑了。小姐的玉佩？为什么她以前从未见过？ 正纳闷着，温宜突然咳了两声。青竹便再也顾不上其他：“小姐，快坐下。” 对着火堆坐好，青竹又拿出一条毯子，将人严严实实包裹起来。这时，热水也烧好了。被唤做柳安的汉子端了一碗热水过来，青竹便一边吹凉一边给小姐喂了两口。 热水下肚，温宜总算睁开了眼。 “小姐，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青竹忙胡乱擦干眼泪，关切问道。 温宜明明浑身上下到处都痛得厉害，可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缓解，只会给青竹平添烦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好多了，青竹。” 青竹怎能不知她的心思，只能装作相信的样子，握紧小姐的双手：“那就好，小姐。对了，小姐，您的玉佩。”虽然疑惑，可当着外人的面，青竹还是没有多问，只是将玉佩递上。 温宜看到玉佩，脸上一惊：“怎么会？”她明明好好的藏在了衣服里。 “刚刚扶着您不小心摔了一下，这玉佩就掉了出来。” 温宜忙去摸自己的脖子，果然只找到一根断了的红线：“还好，没有弄丢。”温宜双手接过玉佩，小心的放进衣服里。 青竹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突然想起出发前温夫人的叮嘱：“小姐此行是要去投靠将军夫人的。你路上可得看紧了她，不许她再看那些杂书！” 难道这就是关夫人的信物？青竹心中有了底，面上却不显，只是担忧如此贵重的东西却被旁人看了去，若是因此惹祸上身……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看向那白衣公子。 那公子正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燃烧的柴火，注意到青竹的目光，朝她温和一笑：“出门在外，相遇便是有缘。鄙姓柳，名常宁，乃潮南柳氏后人，受家父嘱托上京寻亲。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又要往哪里去？” 青竹看向温宜，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小女子姓温，潮安人，亦是受家人之托上京寻亲。”温宜是没有心机的，而且柳公子方才还救了她，面对恩人更是有什么说什么，将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这可是凑巧！”柳常宁眼睛一亮，“既然我们同路，不妨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温宜正想答应，青竹率先出了声：“柳公子，这不太妥吧。” 柳常宁闻言，脸上一红。他和温宜孤男寡女，同行确实容易招人耳目：“温小姐，小生方才所言多有冒犯，还望小姐心善，不要放在心上。” 温宜哪儿能责备他，朝人一笑，宛若清水芙蓉渐次盛开：“柳公子也是好心，是我们不能连累柳公子。” 月光摇曳，火光跳动，时明时暗的光线中，柳常宁不由得看呆了。 久久没有听到回复，青竹开始收拾东西。 “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柳常宁猛的回过神，着急问道。 “夜深了，我和小姐不方便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房间。” “不必看了，我们来时已经看过了，除了大殿，其他房间根本不能住人。” 青竹不相信，想自己出门找找看，又不放心把小姐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 “这样吧，”见她纠结的厉害，柳常宁提议道，“我和柳安守在门口，绝不踏进这大殿半步。你和温小姐安心待在里面。只是夜里要注意看着火，山里风大，没了火熬不过去的。” “柳公子……”温宜担忧的看向他，脸上的关切一览无遗。 柳常宁脸上一热，却舍不得移开目光，嘴唇嗫嚅着，半晌，哑声道：“温小姐保重。” 说罢，独自走到门外，靠着柱子坐了下去。柳安收拾好行李后也跟了出来。 “公子，外面风大，披件衣裳吧。”柳安从行李中找了一件厚实大氅。 柳常宁倒也没推脱，披上大氅：“柳安，再去拾些柴火。” “哎！”柳安应下，麻利的跑到院里，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怀柴火回来。 “公子，这么多，要往哪儿放？” “给温小姐送过去吧。”柳常宁指了指大殿里面说道。 “哎？”柳安本以为这柴火是给他们自己用的，“公子，那你呢？” “我们两个大男人，一晚上而已，抗抗就过去了。” “我皮糙肉厚倒是不要紧，公子您怎么能行？” “别说了，快些吧！”柳常宁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柳安只能抱着柴火进了大殿。 第53章 大小姐3 “喂！你进来干什么？”青竹本就不放心那两人, 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见柳安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兔子一样跳到温宜前头，张开手臂做出了保护的动作。 哗啦一声, 柳安将怀里的柴火扔在地上：“我们公子怕你们柴火不够用，叫我送些进来。” 说着，看了青竹一眼。眼中颇有几分怨念。 青竹却毫不心虚：“那进来前也该打声招呼。” “对不住了，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青竹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 倒是她身后的温宜，战战兢兢探出半个脑袋：“你们……有火吗？” “外面风那么大, 一点火怕是整座山都烧起来了。”柳安没好气道。 第102章 温宜既惭愧又羞怯, 明亮的眼睛忽闪着, 宛若天上时隐时现的星子：“天这样冷, 没有火怎么能扛得住呢？” “我家公子说了，大男人抗抗就过去了。”说罢, 柳安气呼呼的走了。 温宜本还想说些什么, 见人已经离开，只能愧歉的低下头。 青竹本来已经消停了, 见自家小姐受了委屈，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小姐, 那人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进来，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青竹，罢了，人家也是为了咱们好……” 温宜本就性子软弱, 又总是觉得全天下都是心地纯良的大善人。青竹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深知她的秉性。为了不惹人生气, 青竹不再争执, 只是催着她快些歇息。 屋里主仆二人到底是安静下来，屋外却热闹的厉害。 “公子，那温小姐确实是个心善的，就是她那丫鬟，也太不知好歹了。我去给她们送柴火，她竟然觉得我有非分之想。” 柳安一出门，就跟自家公子抱怨起来。 柳常宁却丝毫未恼，反而笑道：“你进去之前打招呼了吗？” 柳安脸上一红：“没、没有。” “人家没把你赶出来，就是给足我们面子了。” “可那个地方分明是我们让给她们的。” “都已经让了，那里就与我们无关了。你若是总觉得因为我们让了地方，她们就欠了我们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 “我确实不想让公子让来着。” “那你觉得那温小姐能受得住这夜风吗？” 柳常宁话音刚落，迎面一阵寒风吹来，吹得院中古树飒飒作响，仿佛在附和他刚刚的话。 柳安愣在原地，分明夜风刺骨，却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张惨白却漂亮的小脸，脸倏地红了：“不、不能。” “那就是了。”柳常宁大笑起来，“我们都是舍不得叫那温小姐受苦的。”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柳安。 “公子，小的对温小姐绝对没有半分他想！” 柳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天起誓道。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柳安。”柳常宁的脸色凝重起来，目光深沉。 “小的谨记。”柳安低着头，不知是心虚，还是羞愧。 刚刚，他确实僭越了。温小姐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家仆可以肖想的？ 还好柳常宁并不打算深究，天实在是太冷了，冷的他连生气都吝啬。裹紧大氅，眼睛一闭，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柳安见公子似乎是睡着了，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下。可天实在是太冷，他冻得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了脚步声，似乎是从大殿那边传来的，很是细微，掩藏在猎猎风声中，几乎分辨不清。 柳安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一个白色影子正朝自家公子走去。柳安顿时清醒了，难道这破庙真的有鬼？ 可待他睁大眼睛，真正看清后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鬼魅，而是温小姐。 温宜身上只披了一条狐裘，手里抱着一件黑色披风。她担忧外面的人，总是睡不着。听见风声越来越大，又见青竹睡着了，便大着胆子跑了出来。 却见那柳公子靠在掉了漆的石柱上，仿佛已经睡着了。脸上却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眉头紧紧的蹙着，似是在忧心什么事情。 温宜心下一惊，忙展开衣服盖在了人身上。她不知有没有用，却又无法眼睁睁看着人受苦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这时，睡着了的柳常宁突然睁开了眼。 “呀！”温宜一声惊呼，身体向后倒去。 “小心！”柳常宁及时抓住了人的胳膊，冻僵的四肢却控制不好力道。温宜便仿佛坠落的蝴蝶，直直摔进了柳常宁怀里。 温宜整个人都吓呆了。明明夜风刺骨，脸上却热的厉害。 柳常宁也好不到那里去，本就僵硬的四肢愈发无法自处。只觉得怀里仿佛抱了一个火炉，蒸得他冰冷的身体都滚烫起来。 一时，呼啸的寒风里，两人竟然就那么傻傻的抱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 “咳！”还是柳安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了这两人。 温宜便像受了惊的兔子，一下从人身上跳了下来。脚步踉跄，身形摇晃，眼看竟然又要摔倒。 回过神的柳常宁哪能眼睁睁看着人摔跤，起身又拉了一把，这次却好好的控制住了力道。 温宜终于得以站稳，羞怯的看了人一眼，匆匆跑进大殿里了。 柳常宁却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知为何，心中仿佛空了一块儿。甚至开始后悔，方才为何不再用力些，好将人重新拉回自己怀里。 “公子？”柳安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公子有何动作，只见他仿佛痴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那温家小姐离开的地方，恨不能化身成望海的石头。 柳安无奈的叹了声气，担忧的在人面前摆了摆手。 柳常宁这才回了魂儿，看到地上的披风，眼睛一亮捡了起来，珍宝似的抱在怀里摩挲起来。 目睹了一切的柳安自是知道公子为何如此珍重，心中莫名有几分苦涩。 可是转念一想，那温家小姐容姿绝艳，举止大方。自家公子又玉树临风，才华横溢。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实在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的很。 第103章 这个心思一出，柳安不由得心虚的看向自家公子，却见柳常宁满面都是笑意，俨然一个坠入爱河的情种。 柳安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回到自己的地方，闭上眼睛勉强小憩了一会儿。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青竹便开始收拾行李了。为了照看火堆，她几乎一夜没睡，只在半夜打了个盹儿，一睁眼火竟然差点儿灭了，青竹便怎么也不敢闭眼了。 青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打盹儿的功夫，她家小姐竟然大着胆子出了门一趟。回来后心跳快的不行，分不清是偷偷出门的做贼心虚，还是，因为那位公子。 温宜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又疲累的厉害，回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这个时候睡得正香。 青竹见她睡得安稳，便没有打扰，轻手轻脚收拾好行李，又烧了热水，热了干粮。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得大殿里面越发温暖。青竹晒了一会儿太阳，待身体暖洋洋起来，这才叫温宜起床。 也许是睡得太香，温宜今天看上去精神不错。草草洗漱完毕，用早饭时，温宜突然想到门外的人。 “青竹，给柳公子他们送一些过去吧。”温宜想着他们连火都没有，干粮怕也是冷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受得住呢？ 青竹沉思了一会儿，按理说还有一天就要到京城了，干粮却还剩了不少，这好人做一次倒也无妨。便拿了多余的干粮给人送了出来。 “给，我们小姐送的。”青竹还在为昨夜擅闯之事耿耿于怀，话里话外没有好气。 柳安也不甘示弱，没有接她的东西：“我们有干粮。” “小姐说天太冷了，吃点儿热乎的身上还能暖和些。” “你们小姐真是这么说的？”被温家小姐如此关心，柳安心底仿佛吃了蜜一样，被人阴阳怪气的阴霾也一扫而尽。双手接过还热乎的干粮，“谢了，青竹姐姐，也代我们公子谢过你家小姐。” 青竹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大殿。 温宜见她是空着手回来的，就知道东西是送出去了，忙问道：“见着柳公子了吗，他怎么样了？” “没有。”青竹始终觉得无论那公子还是他的小厮，两人都有几分古怪。可真要她说又说不上缘由，只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今天我们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小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柳公子是因为我们才……” “我们又没求着他！” 温宜被青竹的语气吓了一大跳，这才后知后觉青竹对这位柳公子似乎有些偏见：“青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误会谁？” 温宜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 “柳公子？”青竹差点儿就要把自己的不安说出来了，又想，小姐向来心善，只会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便改口道，“小姐您想多了，我只是急着赶路。” 温宜经她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便低下头一心吃早饭。 早饭后，二人出了大殿，却没看见柳公子等人。温宜便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也不再浪费时间，被青竹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寺庙，径直上了官道。柳常宁从树后走出，怀里还抱着温宜的披风。 “公子，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而且，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把衣服还回去？ 柳常宁低下头，脸埋进披风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披风上似乎还残留着温宜身上的香气，不是脂粉的气味，更像是某种药材和熏香的混合。 半晌，柳常宁抬起头，目光幽深：“她的玉佩，是关家的。” 第54章 大小姐4 一天紧赶慢赶,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顺利进了城门。昏暗的日光里，温宜拿出母亲给的信物, 心头莫名萦绕着一丝忐忑。 京城实在是太大了，马车兜兜转转，总算在天黑时找到了周府。 周府的家丁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问候过后接过温宜不多的行李，引着人进了门。 温宜还是在成年后第一次见到这个舅舅。潮安距离京城实在太远, 周冠清又有公务在身，不能常去看望远嫁的妹妹。 温宜出生后, 他只去看过两次, 一次是温宜的百岁生辰宴, 一次是温宜七岁那年, 京城来了一个名声很大的名医，连宫里那位都惊动了。周冠清听说后, 托了不知多少关系, 承了不知多少人情，这才请了那位名医随自己去了一趟潮安府。 无他, 是为了给温宜看病的。 温夫人并没有向他这个亲生哥哥隐瞒女儿的病情，周冠清这位兄长也确实为了温宜的病尽心尽力。只是名医看过后却说, 小姐这根本就不是病。 “这……”温夫人显然无法认同这个说法，“谁家孩子生下来就不男不女？这不是病还是什么？” “这是人的命。”不知是故弄玄虚还是天机不可泄露，名医并没有透露太多，只是说小姐除了生育能力偏弱, 与常人并没有区别, 再三劝说温夫人不要再为此事逼迫孩子。 温夫人起初也确实做到了, 温宜体弱, 拿不动刀枪也受不了苦，温夫人便把她当做女儿来养。可待到温宜成年，眼看身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姐们都陆续出了阁，温夫人突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按理来说，他们家温宜的婚事是不用发愁的，毕竟有一桩现成的就在眼前。可温煜是正直人，不想让自家女儿耽误了别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大名鼎鼎的关大将军的独子，哪怕是为了关将军，也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第104章 温煜最初打算在自己的学生里找一个人品好信得过的，好将女儿托付出去，可这事又涉及女儿的隐私，便迟迟没有提上日程。后来，雨季来临，温煜直接忙得连家都回不了了，就更没有时间关心这等小事了。 眼睁睁看着丈夫为了女儿操碎了心，温夫人心疼的不行，却又舍不得怪罪夫君，只能反过来怨恨这个害夫君一夜之间愁白了头的罪魁祸首。 温宜其实偶尔也会想，如果潮安没有发大水，如果父亲没有失踪，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履行婚约了？ 可是没有如果。如今人已经到了京城，舅舅向来是通情达理的，小时候待自己也很好。想来只要跟舅舅说清楚缘由，舅舅一定会帮自己罢。 温宜这么想着，便抬头看向周冠清。 周冠清正在看妹妹的信，信中温夫人说了很多不能让温宜知道的事。周冠清看着看着，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又在注意到温宜的目光后，慢慢舒展开来。 “宜儿，天不早了，一路奔波，你肯定累了吧。小宁的信我看过了，你不用着急，先休息几日养养身子，有什么事都过几天再说。” 温宜只能问过安后退了，跟随家丁来到周家为自己准备的住处，一个单独的小院儿，不大，却十分幽静，温宜很是喜欢。 晚上难得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温宜早早便醒了，洗漱后出门向舅舅舅娘请了安。舅娘林氏拉着她的手很是亲热。林氏膝下只有一子，没有女儿，看温宜长相精致，又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心中很是喜欢。 “也就是你有婚约在身，要不然，嫁给我们云儿也是极好的。” 温宜几乎不出门，更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被舅娘说的脸上有些热，只能求救般看向舅舅。 “少在小辈面前说些混话，就那混世魔王，少来霍霍良家姑娘！”周冠清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本就不满，见林氏竟然拿自己的外甥打趣，愈发厌烦。 林氏见状，忙变了脸色打圆场：“那是那是，老爷您消消气，可云儿最近不是改过了吗？？” “他那叫改过吗？”林氏不说还好，一说周冠清的火气就上来了，正要发作，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温宜，又生生忍了下来，“宜儿，这些天你就不用请安了，今日我请了宫里的李太医来给你看看。你安心养身子就好，婚约的事小宁都告诉我了，我和你舅娘会帮你处理好的。” “对对对。”见丈夫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林氏忙帮腔道。 “过几天待你的身体好一些了，就让你舅娘带你去城里看看。李太医应该快到了，我出去看看。” 温宜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不一会儿，下人通传李太医来了。 李太医看过脉后，为人开了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等等。青竹仔细记下，送走太医后，又忙里忙外帮着抓药熬药，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接下来几日，温宜几乎足不出户，按着李太医的方子吃药休养，身体竟然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脸上也有血色了。 青竹是最开心的，原本她还担心小姐独自离开家乡会心情郁卒，没想到小姐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坚强。 “小姐，太好了！现在你身体也好起来了，等夫人找到大人，然后顺利完婚，我们温家就是三喜临门啊！” 温宜被她说得脸上一红：“父亲是一定能找到的，但是完婚，我……” “哎小姐您不要急着害羞啊，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向来如此。而且关大将军战功赫赫，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关小将军一定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青竹，你别说了。”温宜其实有很多反驳的话想说，比方说向来如此就一定是对的吗？可正如青竹对她了如指掌一般，她对青竹也是同样。 她知道，青竹不仅不会听从，甚至还会实施行动直接把她绑了去结婚。 所以她决定保留精力，总之只要说动了舅舅，就算是母亲出面，恐怕也无法扭转乾坤了。 又歇息了几天后，周夫人如约邀请温宜出了门，她们去的第一个地方竟然是城郊的承恩寺。 “这里的菩萨是最灵的，我来求他保佑你表哥仕途顺利，保佑你的婚事顺利举行。”周夫人的表情是那么虔诚，温宜便咽下了想说的话，由周夫人牵着进了寺庙。 上过香后周夫人要例行念经还愿，便叫温宜自己在这庙里转转。“只要不出这寺庙，无论哪儿都可以去。”周夫人千叮万嘱一定不能出寺庙的门，温宜答应下来，和青竹在庙里转了起来，走到后院的许愿树下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温宜回头，却什么人都没看到。 “看这边。”头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温宜侧头，看到柳常宁正含笑看着自己。 “柳公子？”温宜又惊又喜，后退了半步，捂着嘴不知所措。 “看来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本打算来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的。原来菩萨竟然一直都护佑着我。”柳常宁似乎也惊喜万分，狭长的眼睛似乎发着精光。 “公子何出此言？”温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稍稍错开了一些。 “那日不辞而别后，小生便一直盼着再见姑娘一面，没想到却萝白在这里不期而遇。这不是菩萨保佑是什么？” 温宜听着心跳又加快起来，恍然回到了那天晚上，夜风刺骨，自己脚步匆忙，心跳快的仿佛做了一生中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第105章 不，对温宜来说，那确实就是她十八岁的人生中最离经叛道的一次。 而引发这一切的根源此刻就在自己面前，温宜越发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了，脸上也仿佛着火一般烧了起来。 “柳、柳公子，请您不要这样说。” “恕小生做不到。举头三尺有神明，更何况又是在寺庙里，小生又怎么能违背良心说假话呢？” 温宜被他说的越发羞赧：“柳、柳公子向来是最正直的。” “可是再正直的人也会有私心，不知温小姐可否开恩满足一次小生的私心？” 温宜正想问是什么私心，手却被人抓住了。“柳公子！”温宜惊慌道。 “还请温小姐跟我来。”柳常宁说着，拉起温宜就走。 “喂，你要带小姐去哪儿？”那箱，青竹正被柳安缠着无暇分/身，“你让开！你们要带我们小姐去哪儿！” 柳安却将路堵的死死的，面无表情：“要我说，你家小姐的事你还是少插手的好。” “你什么意思？你再不让开我可是要喊人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无视公法强抢民女，还有天理吗？” “你家小姐和我家公子，郎有情妾有意，你情我愿的事，怎么会没有天理？”柳安冷笑道。 “谁说我家小姐有意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吗？怎么可能看上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风流倜傥学富五车，怎么就配不上你家小姐？” 两人终究还是吵了起来，吵架的功夫，柳常宁已经拉着温宜来到了后山。 “世人都知承恩寺的许愿树下，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其实，这后山才是真的有玄机。” 温宜从没听说过这些传说，满脸期待的看着柳常宁，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看，我要开始许愿了。”柳常宁说着，做了一个祈神的动作。这时，山中传来一声长啸。 “这是什么？”温宜惊恐起来，不由自主的躲到了柳常宁身后。 “是生活在后山的灵猴，如果你许的愿望会实现，它就会以长啸回应你。如果你的愿望不会实现，它就会扔给你一个果子。不知温小姐可有愿望要许？” 温宜此行就是跟着舅娘来许愿的，她当然有愿望要许，立刻闭上眼睛许了个愿。 “希望父亲平安。” 睁开眼时果然听到了一声长啸。 “真的吗？真的会灵验吗？”温宜惊喜的看向柳常宁。 “温小姐若是不信，不妨再许一个。” 在柳常宁的鼓励下，温宜再次闭上眼睛。 “希望婚约无效。” 这时，扑通一声，温宜睁开眼睛，看到脚边躺了一个黄澄澄的果子，还在骨碌骨碌滚动着。 温宜脚下一软，为什么？ 如果灵猴是假的，那第一个愿望岂不是也作废了？可灵猴若是真的，自己的婚约…… 温宜越想越无措，甚至想进山亲自问问那灵猴了。 突然，右手被人紧紧握住，温暖，有力。 温宜仰起脸，看到了一脸高深莫测的柳常宁。 第55章 大小姐5 温宜莫名平静下来, 甚至连害羞都忘了。 柳常宁虽然拉住了人，却也不说话，只是牢牢的抓着温宜的手。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仿佛一对相遇相知的小情侣。 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对这气氛一无所觉，直到林中传来一阵古怪的窸窣声。“不好，灵猴恐怕是生气了。”柳常宁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拉着人离开了后山。 回到庙里后，人逐渐多了起来。 “柳公子, 我……”温宜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怕给外人看见。 柳常宁怎会不懂她的为难, 贴心的退开了一些, 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温小姐, 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 “柳公子此言差矣, 温宜还要多谢柳公子出手相助。” “哦？温小姐此话何言？” 温宜蓦地红了脸，：“方才, 柳公子说后山许愿很灵……” “嗯, ”柳常宁仿佛想到了什么，笑道, “温小姐许了两个愿望，第一个得到了灵猴的回应, 至于那第二个……”说到这儿，若有所思的看向温宜。 温宜的心事被说中，又想柳公子温文尔雅，善良有礼, 告知他也无妨。便道：“实不相瞒, 那第二个愿望, 其实是为了温宜自己。” “小姐的意思是, 第一个愿望，不是为了自己喽？” 温宜没想到柳常宁会这么说，脸一时更红了，支吾道：“是温宜太贪心了。” “此言差矣，分明是小姐太善良了。” 温宜羞得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满含春水的眼睛脉脉看着人。 柳常宁心下一动，拉着人走到僻静之处。 “小姐有何难处不妨告知于我，小生虽无能，却也愿意为小姐分担一二。” 温宜本就打算说出来的，见柳常宁愿意帮助自己，心中越发欢喜。 “我尚未出生时，家里人就为我定下了一桩婚约。此次匆忙上京也是为了婚约之事，然而种种因缘导致温宜无法履行婚约，故烦恼至今。方才我在后山许的愿望就是婚约作废，却没想到接到了灵猴的果子。看来，这是天意。” 柳常宁听着，目光悠远起来。 竟然与他猜想的半分不差。那与温宜定下婚约之人，定就是关府的关小将军了。 第106章 “柳公子？”这时，温宜轻轻唤了他一声。 柳公子自听完自己的讲述便陷入沉思一声不吭，难道柳公子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想要废掉婚约是大逆不道？ 想到这个，温宜的神情难免悲伤。 柳常宁回过神时，看到的便是泫然欲泣的一张脸。心脏刺痛了一下。 “温小姐，虽说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但人非草木，若是世事听从父母的话，那到底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父母而活？父母终有一日会离我们而去，但伴侣却会伴随一生，若是为了父母之命就勉强自己与不爱之人度过一生，想来父母知道了也会心痛吧。” 柳常宁言语恳切，温宜听了，方才的悲伤顿时烟消云散。 “柳公子，你说的对。可是，后山的灵猴……” “温小姐难道忘了吗？古人还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只要温小姐有心，想来天意也不过如此。” 柳常宁说的坚定，温宜也跟着安定下来。感激的朝人一笑：”今日还要多谢柳公子开导。” 柳常宁看上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窘迫的挠了挠额头：“能帮到温小姐，是我的福气。” 言罢，两人再度相顾无言。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却不热烈，空气中香烛和燃香的气味清远悠长，让踏足此地的人身不由己清心寡欲起来。 可这两个人，虽然行为举止极有礼数，丝毫没有逾矩之处，可周身围绕着的分明是如胶似漆的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温情和甜蜜。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侧目而视，温宜注意到路人的目光，脸上一热，小兔子一样慌张后退了两步。 柳常宁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大庭观众之下失了礼，心中却未有一丝难堪，甚至觉得慌张的温宜也有着别样的可爱。 是与平日里表现出的端庄截然不同的可爱，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还隐藏着独属于温宜的灵动与活泼。 活泼。柳常宁在心底反复咀嚼这个词语。他怎么会认为温宜活泼？可方才，他的感受分明就是如此。 看来，是自己对温宜了解的还不够深刻。柳常宁到底是聪慧的，很快便找到了缘由。目光含笑，看向一脸愕然的温宜。“温小姐，在下万分期待下次与你相遇。” 温宜一愣，眼中的失落清晰可见。这就要分别了吗？尚未询问出口，柳常宁已然转身离去。 温宜依旧愣在原地，看着柳常宁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小姐，我可找到你了！”青竹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小姐你去哪儿了，你该不会真的和那姓柳的在一起吧？” 温宜木然的点了一下头，又立刻摇了摇。 “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不是呀！” 青竹快要被她急死了，温宜却微微一笑：“没事了，青竹。舅娘应该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真的吗？我跟你说那个姓柳的他绝对有问题，柳安本来和我在吵架，还没吵出个结果呢突然说自己有事，竟然临阵脱逃了。他们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小姐你可千万得小心！” “就算是真的有，也不一定是针对我。针对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儿家，又图什么呢？” “小姐，你长得好看啊，还读了那么多书，谁能娶你进门是天大的福气！” “停停停，怎么又说这个了？而且，柳公子怎么可能……”说到这儿，温宜说不下去了。 要柳公子娶自己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太委屈他了。 “呀，小姐！你又来了，你就是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男人！”青竹向来觉得自家小姐是天下第一好的，别说柳常宁了，就算是那将军家的公子来了，她也得好好打量打量。 也不知道那关小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们远在潮安，很少能听到京城的逸闻趣事。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却又几乎没有机会出门。 以后可得找时间好好打听打听。 而她想打听的对象，此刻也已经收到了家中来信，忧愁程度丝毫不比温宜少。 “温？我记得京城没有姓温的人家啊？”副将郑平是个嗓门大的，最先问道。 “郑将军没有记错，确实没有。”护卫李轩道。 “难道人不是京城的？” “会不会是关将军行军路上认识的……” …… “够了！”人群中心，正在看信的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轰隆一声巨响，众人骤然噤声。 不知过了多久，窒息般的氛围里，那人突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遮挡了背后的光线。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又在对上那人的目光后迅速转了回来。 那人似是知道他们的反应，不屑的冷哼一声，掀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关小将军该不是要去杀人吧？” 见人离开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又叽叽喳喳重新讨论起来。 而话题的中心，大名鼎鼎的关将军之子，关景寻，正在帐篷收拾行李。他打算在亲爹亲自前来抓人之前先走为妙。 并不是他不满意包办婚姻，事实上常年忙于公务，关景寻很是乐意有人帮自己搞定婚姻大事。 但是他渴望的联姻对象应该是知书达理温柔如水的大家闺秀。 而不是周家那只母老虎的女儿。 没错，他说的母老虎，不是别人，就是温宜的母亲周宁清。 第107章 周宁清出嫁前是京城有名的女魔头，城里最难搞的混世魔王见了她也要避让三分。偏偏周家又是习武世家，周宁清自身天赋又高的离谱，即使不怎么用功，在京城一众纨绔子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于是越发肆无忌惮目中无人。 出身高，身手好，作风狠辣，强悍至极的周宁清自然而然成了京城的传奇。甚至在她远嫁潮安后依旧时不时被人提起。 而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关景寻就是听着周宁清的故事长大的。 关家的下人们知道婚约一事之后，许是为了好玩儿，又或者是为了激励，总是时不时便拿周宁清逗自家少爷。 “周宁清那么厉害，她的女儿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少爷你可得好好练功，免得将来被自己娘子追着打。” “少爷将来如果连自家娘子都打不过，那得多丢人啊”…… 类似的话关景寻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或真或假的玩笑竟然真的成了关景寻用功的动力。如今年轻一代中，关景寻的武功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可关景寻依旧压力很大。 本来近日军中无事，边境也平静了许长时间，皇帝已经下了命令，叫守疆三年以上的将士们回家休息一年，好休养生息以应对将来的变故。关景寻当然也在其中，他本打算回家好好陪陪父母的，毕竟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看眼下的架势，要是真回去了，准备抓起来和那母老虎的女儿成亲。 关景寻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跑为上。趁天还没亮，连夜收拾好行李跑路了。 西北的事传到京城已经是三天后了，关家有意压下消息，没有向让外人透露，反而旁敲侧击询问周家，温家父母可有消息。 恰好潮安那边来了信，信中说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月，最近终于有变小的迹象，官府已经派人进山找人了。但是形式并不乐观，叫温家小姐提前做好准备。 周冠清看完信，忧愁的捏了捏眉心。如今妹妹和妹夫下落不明，他们既然已将女儿托付给自己，这个关头，越发不能让温宜受到任何委屈。 于是对温宜也越来越纵容。温宜想出门游玩，准备好银钱和马车；温宜想出城，准备好护卫与仆从。 林氏起初对夫君的决定是支持的，可温宜一个女儿家天天往外跑，外人难免起风雨。 林氏便悄悄提了一句，话未说完，被周冠清狠狠瞪了一眼。“宜儿难得来一次京城，出门看看怎么了！” 周冠清的脾气其实和妹妹周宁清如出一辙，不过碍于一家之长的身份，平日很少表现出来。 林氏深知他的秉性，知道丈夫不喜，便也不好再提了。 但是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温宜每天想不同的理由往外跑，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 －－偷偷和柳常宁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还是一个真香故事 是谁被打脸了我不说doge. 某关姓男青年：汪！ 第56章 大小姐6 两人为了避人耳目, 去的尽是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可即使这样，还有个青竹寸步不离的跟在温宜身旁。 因为知道青竹对柳常宁有误解，为了支开青竹, 温宜可谓绞尽脑汁。最后还是柳常宁出主意，派了柳安缠着青竹，这才叫二人有时间单独相处。 两人都对彼此有意，心意相通，志趣相投, 即使整天腻歪在一起也不觉烦闷，甚至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太快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 潮安那边终于有了新进展, 说似乎发现了温大人的踪迹。但信中说得又实在语焉不详模糊不清, 周冠清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 不想告诉温宜，怕徒惹她担忧。 但温宜早就起了疑心, 担心父亲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因为这事, 哪怕和柳常宁在一起，温宜也时常陷入忧思。这日, 二人相约在城外的明月湖泛舟。小船上，柳常宁见她愁苦的厉害, 心思一动想了个法子。 “宜妹，你可信任于我？” 温宜当然信任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柳常宁便接着道：“宜妹既然信任我，不妨跟我一起到潮安去, 我们亲自去找温大人, 求温大人成全咱俩的婚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一路上山高水远, 恐怕宜妹会受了委屈。” “常宁哥哥, 只要能跟着你，我不怕委屈。”温宜此刻满心满眼只有柳常宁，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答应，更何况还是去找自己的父亲。 柳常宁见她答应的如此果决，心中不觉一暖：“宜妹儿，你向来是最懂我的。”说着，将人搂进怀里，低头吻上了那双薄唇。 两人幽会这一个月，最开始几天连牵手都瞻前顾后小心翼翼。后来有一天温宜不小心摔进了柳常宁怀里，柳常宁顺势抱紧人，调笑道：“这可是温小姐第二次投怀送抱了。柳某若是再无所动，恐怕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温宜自是没有投怀送抱的意思，可被柳常宁如此抱着，却也没有感到冒犯，只有出乎意料的开心，甚至连羞耻都顾不上了。 那之后两人愈发亲密，时常情不自禁搂抱在一起，却一直未曾有过肌肤之亲。因为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温宜便不自觉抗拒起来。 柳常宁被拒了也不恼，只是抱着人他就很满足了。却偶尔还是会忐忑，温宜迟迟不答应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处不如那未婚夫关小将军。 第108章 可他一届穷书生，要家世没有家世，要功名没有功名，又如何同那天子骄子关小将军相比？ 若是能拿到关将军的信物，得到关将军的引荐在朝廷中谋个一官半职，自己定会大展身手一路高升。届时再娶温宜进门，岂不是皆大欢喜圆圆满满？ 如此打定主意，柳常宁便日思夜想如何才能带温宜离开京城，好哄着人将那作为信物的玉佩交出。 温宜虽然好哄，她舅舅周冠清却绝不是吃素的。如果跑得不够远事情就败露，被抓回来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柳常宁犯愁之时，温宜提起了潮安。柳常宁灵机一动，提议两人一起去潮安寻找温宜父亲，他本以为要说服温宜这等乖乖女同自己私奔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温宜竟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柳常宁激动之余，温香软玉在怀，又起了旁的心思。 更何况，哪怕是为避免温宜路上反悔，他也必须一不做二不休将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下定决心，柳常宁再也不肯耽误半分。 温宜正被他吻的意乱情迷，迷迷糊糊之中，觉察到对方的动作，身体一僵。 “宜妹，反正我们就要去见你的父母了，你仍旧不愿意吗？” 柳常宁的声音出奇的干哑，温宜睁大眼睛，看到他发红的眼睛。温宜鼻头一酸，不觉红了眼眶。柳常宁忙吻上她的眼睛：“宜妹儿，可是还有顾虑？” 温宜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抽噎道：“我心悦于你，怎会有顾虑。但是……” “但是什么？” 温宜看着他焦急的神情，突然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既然已经决定与柳常宁长相厮守，又有什么值得隐瞒呢？况且，常宁哥哥待她这样好，事事为她着想，甚至愿意为了她不远万里前去潮安。 这样想着，温宜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柳常宁见状，一扫方才的焦急，惊喜异常：“宜妹儿，我来就好。” “常宁哥哥，稍慢。”温宜却制止了他，“妹妹还有一事需告知哥哥。” “什么事？”柳常宁现在满脑子都是快快与宜妹共赴云雨，怕是温宜叫他去死都不会迟疑，更何况说两句话呢？ 温宜便起身，附在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这有什么？只要是宜妹，我就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温宜并不知道，此刻的柳常宁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又情急之下说了些什么。 一无所知的温宜只觉得甜蜜万分。所爱之人如此珍重自己，温宜第一次觉得上天竟然待自己也不薄。 哪怕给了她一副畸形的身体。 二人情难自己的亲吻起来，一吻结束，柳常宁温柔的抱住人，在温宜耳边喃喃道：“娘子，我的小娘子。”搂着人的手臂也越抱越紧，恨不能将这温温软软的小娘子揉进骨子里。 他唤得用心，温宜也相当受用，眼中渐渐泛起一层薄雾。柳常宁看着越发情动，却蓦然一愣，只以为自己是弄错了。 可待他完全清醒，却发现并没有弄错，柳常宁脸色忽地就变了，语气竟然带着一丝颤抖。“这是怎么回事？” 温宜尚未清醒，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发问，不解的眨了眨朦胧的双眼。 柳常宁脸上一热，差点儿又要情不自禁再吻上去，又想到方才的事，咬牙重新问了一遍。 温宜疑惑的歪了一下头，脑袋清醒了一些：“方才已经告诉哥哥了呀。” 柳常宁心下一惊，仔细回以起来。 方才，方才温宜到底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回忆完毕的柳常宁面色惨白：“你、你是说，你是男女同体？” 温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那你能生孩子吗？” “医生说我的生育能力太弱，恐怕不行。” “不能生孩子还算是什么女人！” 柳常宁仿佛触电般跳了起来，一改往日的君子风度，暴跳如雷神情凶狠，毫不犹豫的谩骂起来：“你这个骗子！” 温宜何曾见过柳常宁这副样子，一时呆愣在原地，任由对方又跳又骂。 柳常宁骂了没两句，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像刚出生的猫崽儿，断断续续又极为轻微，仿佛生怕吓到旁人。 可这船上除了自己就只有温宜。 柳常宁循着哭声看去，看到温宜流浪猫一般蜷缩在船舱一角，双手掩面，薄薄的肩膀一颤一颤，似乎是在极力忍耐。 柳常宁的心脏莫名酸涩起来，自从古庙一见，他何曾见过温宜这般模样。 “宜妹……”心下一软，不觉伸出手去。 温宜放下手，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眼中却是满满的惊喜。 我骂了她，她却没有怪我，反而惊喜于我的理会。 柳常宁一时五味杂陈，责备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宜妹，方才是我失态，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柳常宁心虚的道了歉，紧紧挨着人坐下，伸手将人抱在怀里，又替人擦干眼泪。 温宜忽闪着双眸，水汪汪的眼中慢慢有了亮光。“常宁哥哥，你会怪我，我不怨你。是我有错在先，明知道自己……” 柳常宁忙堵住人的嘴：“别乱说，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错不在我，还能在谁？” 第109章 “在天。” “常宁哥哥！” 柳常宁苦笑了一下，用手遮住温宜的双眼。“你该累了吧，休息一会儿吧。” 温宜乖乖闭上眼睛，窝在人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柳常宁却毫无睡意，看着人安稳的睡颜，目光沉沉。 都怪这张脸太绝色，也怪这个人太心机。明明是自己占了理，可一看到温宜伤心欲绝的模样，再多的怒火竟然也发泄不出来了。 甚至还会隐隐感到内疚。 然而，若是温宜真的不能生产，自己以后一定是要另娶妻生子的。 不知温宜可否愿为自己作小。 她那么喜欢自己，一定会愿意吧。 这么想着，事情又回到了最初。无论是另外娶妻还是纳温宜为妾，他现在都没有能力。 必须要拿到玉佩，得到关将军的引荐才行。 而那玉佩，就在温宜身上。 船外有水鸟飞过，一声长啸将柳常宁骤然惊醒。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低头亲吻上了温宜额头。 微凉的嘴唇向下，顺着鼻梁点过鼻尖，最后停留在嫣红的唇瓣上。柳常宁忘情的亲吻起来，太过投入，把温宜弄醒了。 “呜呜……”温宜小羊羔一样细细喘息了一声。 柳常宁放开人，轻柔的抚摸着温宜侧脸：“宜妹，做一些让你快乐的事吧。” 温宜不解的眨了眨眼：“什么？” 柳常宁饱览群书，难免看过一些难登大雅之堂之物。却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也会派上用场。 他回忆着书中内容，重新解开了两人的衣裳。“宜妹，你只管快乐就好。”说罢，起身坐了上去。 傍晚，青竹是在湖边找到自家小姐的。柳安最近越发嚣张，青竹虽然直觉有诈，可为了替小姐出气，还是追着人打了半天。 看到小姐孤零零的坐在湖边，青竹连忙跑了过去。“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护卫呢？” “我叫他们去城门候着了。” “哎呀，小姐，城外这么乱，怎么能让护卫离开呢？还有小姐你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受凉了？”青竹说着，扶着温宜站了起来，这才看到温宜脸上的泪痕。 “呀，小姐你哭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谁？是不是柳常宁！”青竹歪打正着竟然真的找对了罪魁祸首，可温宜却脸上一红。 她确实被柳常宁“欺负”了，可是也如同柳常宁说的一样，她也真的很快乐。 不知道常宁哥哥是不是也是这样。 青竹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就知道准是柳常宁没错了，这就撸起袖子想去找人算账。 温宜却拉住了她：“青竹，天不早了，快些回去吧，舅舅舅娘会担心的。” “小姐你到底是怕舅老爷担心，还是怕我找那姓柳的算账？” 温宜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小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青竹：谁家白菜被猪拱了？ 还是青竹：原来是我家！！！(磨刀中勿扰) 第57章 大小姐7 青竹仰天长啸, 越发觉得那姓柳的真真罪大恶极。温宜无奈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摸上青竹的发顶。 青竹便像火药燃尽的炮仗, 倏地噤了声，脸急速红了起来，堪比深秋挂在枝头的红苹果。 温宜微微一笑，拿下手来：“青竹，起风了, 我们回去吧。” “好、好的小姐！”青竹猛的回过神，强压下脸上的热度, 扶着温宜上了马车。 我家小姐怎么这么好看, 这么温柔。青竹内心默默流泪, 甚至都忘了怨恨柳常宁。 回到周府后, 温宜便开始为出行做准备。舅舅待她一向大方，平日花销从不吝啬, 这些日子以来温宜省吃俭用, 攒下的钱财竟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又一次幽会时，温宜将攒的钱全带了出来, 装在自己绣的荷包里，一股脑全都塞给了柳常宁。“常宁哥哥, 你在外面行动到底要方便一些。这些钱你拿着，好置办些路上用的。” 柳常宁紧紧捏着绣工精致的荷包，心潮汹涌，目光灼热。“没想到宜妹儿想的如此周到。是柳某无能, 今日之恩柳某日后定涌泉相报！” “常宁哥哥, 你说什么呢？我们既然已经是一家人, 还分什么你我, 又何来报恩一说？” 温宜说的理所当然，柳常宁心中一震，愈发感动。 “宜妹儿……”情不自禁亲吻上去。 云烟成雨，温宜疲乏的起身想去打水。 她身上黏黏糊糊很不舒服，可柳常宁却不许她下床。“宜妹儿，再让我好好看看。”说着将人拉了回来。 他喜欢看着温宜因为自己意乱情迷，脸上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然后在最纯洁的眼神中，被自己一点点弄脏。 只是看那张圣洁如圣女般的脸上露出沉溺的神色，听到甜甜腻腻的“常宁哥哥”，柳常宁便飘飘然仿佛成仙一般。 每当那个时候，他时常也会恍惚，再也不求什么功名利禄，抛下一切只和温宜长相厮守。 可一想到温宜的婚约，想到那个大名鼎鼎的未婚夫，他的心就惶恐起来。 继续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失去温宜的。 这个想法一出，柳常宁呼吸一滞，不由自主的抱紧人。“宜妹儿，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宜幸福的点点头：“我要永远和常宁哥哥在一起。” 第110章 十日后，柳常宁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和温宜约定明日一早在城南的土地庙见面。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温宜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青竹到承恩寺为自己上一支香。 听说小姐身体不适要祈福，青竹哪敢怠慢，立刻出门直奔承恩寺。温宜趁机偷溜出门，在土地庙和柳常宁碰了面，二人一同出了城。 柳常宁早就想到，若是青竹回来后看不到温宜定会把事情闹大，为了拖住青竹，安排了柳安提前等在承恩寺门口。 不出他所料，果然一看到柳安，青竹的火气就上来了。二人争得你死我活之时，另外两人顺利坐上了南下的马车。马车驰骋三日，为避人耳目，到平远县后又改走水路。 柳常宁早就提前安排好了船只，船上除了他们两人，就只有一个掌船的船家。一路顺风顺水，船速很快，五天后，船彻底离开了周冠清的势力范围。 确定周家的人再也不可能追赶得及，柳常宁松了口气，又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叫温宜心甘情愿的交出玉佩。 这天晚饭后，温宜早早便歇下了，一连几天赶路，吃的又潦草，此刻真是又困又乏。可她又不想叫苦，除了惹常宁哥哥担忧，叫苦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平躺在铺盖上，面色惨白，身形看起来却是瘦了一圈。 柳常宁在外头与船家说了会儿话，回到船舱里便见温宜仿佛怕生的小羊崽子，乖乖缩在被子里，浑身上下包裹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柳常宁心中一酸，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紧挨着温宜躺下。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热源，温宜不自觉的朝那边靠了靠。 柳常宁干脆将人搂进怀里：“冷么？” 温宜摇了摇头，船上虽然风大，可她穿的更多，舱内还烧了暖炉。她是不冷的。 可她实在是累，这辈子从未如此累过。仿佛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她也曾和青竹不远万里从潮安来了京城，那时她即使生着病，也不像此刻那般疲累。 许是因为不通水性，所以在船上有些不适应吧。温宜想。 这点儿小事没有必要麻烦常宁哥哥。这样想着，温宜摇了摇头，侧过身子，刚好能看到柳常宁的脸。 几日奔波，柳常宁也憔悴了不少，下巴冒出的胡茬也没有时间打理。温宜心疼他，伸手抚摸起的人的脸庞。 柳常宁任由她摸了一会儿，倏地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宜妹儿心疼我，但是你这样撩拨于我……” 温宜听出他的喑哑，身体一僵，窘迫的看向船外。 “宜妹儿，你小声些就不要紧了。” …… 事后，温宜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疲惫。 明明一直在动的是常宁哥哥呀。温宜不解，可是头昏脑涨中也无暇细想，靠在人怀里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柳常宁张了张嘴，还是没忍心唤醒人。他本想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说出玉佩之事。 却没想到温宜竟累成这样。柳常宁心疼的抱紧人，抱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船靠岸。 港口不大，靠岸时只有几艘小船停在那里。柳常宁见温宜面色仍然发白，便告知船家在这里歇息一天。 上岸后先找好住的地方，安顿好温宜，柳常宁这才出门寻找郎中。 这镇子不大，郎中也只有一个，随柳常宁来后，为温宜试了脉，只说令夫人气血虚弱，需要静养，连方子都没开就走了。 柳常宁心想，既然温宜的身体没有大事，周家又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在这里多歇息几天倒也无妨。 温宜却急了：“我不需要休息。我们继续赶路吧，常宁哥哥。” “宜妹儿，休要任性。” “常宁哥哥，虽然舅舅不说，可我也知道，父亲他，说不定已经……”温宜说着哭了起来。 柳常宁心下一软，将她抱在怀里。“宜妹儿，你的心思我怎能不知，可若是你累怀了身子，温大人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我不管，我就是要见到父亲。常宁哥哥，求你了！” 温宜的语气分明是任性的，说出的话也极不讲理，可柳常宁就是无法反驳出口。 反而心脏随之苦涩起来，满心只想叫温宜不要再伤心了。 “那我们歇息半日，下午出发如何。” “不行，现在就走！” “宜妹儿，你需要休息……” “常宁哥哥，你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不累了。”温宜说着，八爪鱼一样环住他的脖子。 柳常宁怎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一时心软的愈发一塌糊涂。 什么玉佩，什么前途，都随着那江水滚滚而去了。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柳常宁将人放在床上：“我去看看。” 温宜乖巧的点点头，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柳常宁欣慰的笑了笑，打开门后看到他雇的船家，正满面焦急的站在门口。 “船家，何事？” “东家，有人想找你。” “什么人？” 船家苦恼的叹了口气：“东家，您还是随我来吧。” 柳常宁虽然不放心温宜，却又怕是船上出了什么事，便随船家去看看。结果船并没有事，却是有人想搭船。 “我想去潮南，但是这里没船去那儿。听说你们的船要去潮安，走水路一定会路过潮南，不知可否带鄙人一程？” 第111章 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身材甚至比柳安还要强壮几分。 眉眼分明，不怒自威。开口犹如洪钟，震得柳常宁脑袋嗡嗡直响。 柳常宁有些怵这人，张口便想拒绝。 对方却二话不说掷出一锭银子，极有分量，发出的声响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 柳常宁只觉羞愤难当，越发不想答应了。 这时，船家开口道：“东家，您若不答应，恐怕这船您就不能坐了。” “什么！”柳常宁以为船家是在开玩笑。 “方才码头来了一撮强盗，要不是这位壮士出手，恐怕小人的船已经没了。小人已经答应这位壮士，一定送他到潮南。东家若是不答应，小的只能按约定付赔偿金，再送恩人去潮南了。” 柳常宁听完，震惊的张大嘴巴：“你宁可赔钱都要让他上船？” “没有恩人，我的船又如何能保得住呢？” 柳常宁这才意识到，这两人根本不是来和他商量的。“可是，船上又不止我一个人，我内人也在船上，是不是不太方便。”说着，瞥了那汉子一眼。 “我和恩人都不会进船，还请东家放心。” 就算柳常宁不放心又如何，事已至此，柳常宁只能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将事情告知温宜。 温宜听了却没多大反应：“听船家所说，对方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常宁哥哥尽管放心吧。” 得了她的安慰，柳常宁勉强平静下来。午饭后，两人回到船上，那汉子已经站同船家站在船头了。 温宜乍一见到陌生人，终究还是害怕的，更何况那人又长了一副凶相，温宜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胆战心惊，小兔子一样躲到柳常宁身后，哆哆嗦嗦进了船舱。 一进门柳常宁就抱住人：“知道害怕了？” “常宁哥哥……”温宜知道自己理亏，缩在柳常宁怀里撒娇。 又来。柳常宁心道，只要自己没理就想撒娇蒙混过去。可他偏偏就是吃温宜这套，百吃不厌。 美滋滋的抱紧人：“那以后可要跟紧我了。” 温宜羞怯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受是黑皮壮汉，但是文武双全 第58章 大小姐8 关景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跑到这等犄角旮旯来, 在镇上一连转了几天，竟然连艘像样的船都雇不到。 这也就算了，镇上唯一还算像样的码头竟然也被强盗霸了。 关景寻本不想多管闲事, 但若是码头失守，自己再想离开这里就只能走陆路了。 走陆路被发现的风险实在太大，关景寻不想在这个时候另生事端，遂出手帮了一把，却没想到因此找到了去往潮南的船只。 其实关景寻不一定非要去潮南的, 潮安潮南潮北，这几个地方都是他的目的地。 因为关景寻料定, 家里人知道他逃婚后一定会派人寻找。而众所周知, 周宁清所嫁之地就是潮安。 他们一定想不到, 自己竟然会不远万里跑到婚约对象的老家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事实证明关景寻料想的确实不错，关家四处都派了人手, 唯独没有往南方去。所以到了江南以后关景寻顿时自由了不少, 犹如野鸟还林。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碰钉子。 被他歪打正着救下的船家是个好心的，听说他想去潮南又找不到船, 主动提出愿意载他一程。又犹豫道，船上还有另外的客人, 不知恩人可否凑合一路。 关景寻在军队混了那么长时间，什么苦没吃过，自然不讲究这些。可那同船的客人，看着正人君子道貌岸然, 其实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 眼看船家因为自己和人起了争端, 关景寻本花点儿钱息事宁人, 却没想到那人突然又改了主意, 只是说船上除了自己还有内人在，说罢看了关景寻一眼。 关景寻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可为了膈应人，还是大摇大摆上了船。 快启程时，那人终于领着他的“内人”姗姗来迟，关景寻无意朝那边瞥了一眼，恰好和那小娘子的目光对上。 二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关景寻心中疑惑，奇怪道，这小娘子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眼光不咋地，竟然看上了柳常宁这厮。 先前等在船上实在无聊，关景寻便与船家闲聊起来。于是关景寻便知道了，那刻薄公子姓柳名常宁，潮南人士。夫人姓温，据说是京城来的。 可是关景寻比谁都要清楚，京城根本没有姓温的人家。 说不定是跑去京城投奔亲戚的，这种人家多半是家里突然遭遇了变故，走投无路才将女儿托付出去。 想到这儿，明明尚未谋面，关景寻竟然率先同情起这姑娘来。 家里遭了变故不说，还招惹上了柳常宁这等小人。关景寻常年在军队里摸打滚爬，看人的本事不说火眼金睛，却也算得上炉火纯青。 那柳常宁，必定不是什么善茬儿。 至于那柳夫人，没见面时关景寻就觉得她无辜，待见了面，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关景寻愈发肯定，这姑娘一定是被柳常宁诓骗了。 胡思乱想中，小船悠悠上了路。 其实这船实在算不得小，毕竟温宜给的那些钱，柳常宁数着数着直接给吓到了。 这也太多了。 第112章 就算是从京城去潮安，再从潮安回来也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余力给自己置办几套像样的行头。 温宜是不用担心的，她家境殷实，自己的衣服就足够穿了。可他只是一届穷书生，此去潮安可是要见岳父岳母的，打扮的太寒碜岂不是让岳父岳母看了笑话？ 如此想着，临行前柳常宁毫不犹豫的用余钱为自己订做了几套衣裳，甚至还从古董行里淘了一块儿成色不错的玉佩。 这是打算送给温宜的。 毕竟他一直想着让温宜将关家的信物交给自己。既然拿了本属于温宜的信物，送一块儿玉佩给温宜倒也说得过去。 不知温宜能否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柳常宁自觉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如果温宜再不理解自己，就是无理取闹了。 可哪怕过了江，他仍旧找不到机会将玉佩要出来。如今船上又有了旁的人，那人还叫他吃了个大瘪，愈发闷闷不乐心情郁结。 入夜后，憋了一路的柳常宁终于逮到机会，翻来覆去折腾了温宜许久。 温宜念着外面有人，一直竭力忍耐。可柳常宁偏就要外面的人听到。温宜越是隐忍，他便越是过分。 温宜终究还是撑不住，呜呜咽咽的求饶起来。 柳常宁得意的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舱门，心中的怨气消散了一些。 外面，关景寻正和船家守着火炉喝酒。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二人对视一眼。 船家苦笑道：“东家虽然待外人刻薄，待夫人却是极好的。” “好吗？”关景寻冷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人家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关他个外人什么干系。 说不定那柳夫人就是喜欢被柳常宁欺负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事世上多了去了。 船家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提，只是闷头添酒。二人喝到半夜，里面总算是消停了。 夜里船速依旧不减，喝完酒船家暖和了不少，专心看路。关景寻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说：“明日有雨，而且还不小。” “是啊，所以今晚要快些，得在雨下来前赶到下一个地方。”船家道。 后半夜起了风，借着渔火，关景寻眼看着岸边急速掠过的风景，莫名想起了柳夫人。 她愿意抛弃一些随柳常宁远走他乡，一定是爱极了他吧。 心脏莫名抽搐了一下，关景寻不知缘由，只觉得苦涩万分，仿佛千万只虫子同时在爬。 这时，风声骤然变大，桅杆发出嘎吱的响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船家，要紧吗？”关景寻惊醒过来，迎着风问船家道。 “恩人尽管放心，这点儿风不算什么。”船家常年在水上，什么世面没见过。这点儿小风根本不放在眼里。 关景寻依旧不放心，四下看了看，见确实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这时，舱门响了一声。 关景寻回头看去，看到那柳夫人扶着门框站着，怀里似乎抱了什么东西。 “我刚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柳夫人面色惨白，声音也小的仿佛怕吓到旁人。 关景寻极力竖起耳朵，这才听清她说了什么。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起风了。” 柳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夜里风大，这两件衣裳是给您和船家的。”说罢，将怀里的东西双手递了过来。 关景寻一怔，傻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既没有伸手接东西，也没有开口拒绝。 柳夫人不解的歪了歪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懵懂的眨了眨。 关景寻呼吸一滞，猛的回过神来。“谢过夫人。”鬼使神差般接过衣服。 柳夫人这才放心的笑了一下，转身回了舱里。 柳常宁还在睡，温宜挨着人躺下，却仍没有睡意。 她虽然疲惫，却又总是睡不安稳，一点儿响声都会惊醒。方才外面风声骤起，又吱吱嘎嘎响个不停，仿佛什么东西断了。温宜听着越发心惊胆战，这才想了个送衣服的借口出去看看。 也不全是借口，夜里本就寒冷，外面的人衣着又单薄。她一向是舍不得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苦的，何况又能趁机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当机立断收拾了两件衣裳送了出去。 关景寻拿着衣裳，久久没有动作。他武功高体质好，又常年待在西北，练就了一身强悍的抵抗力，这点儿风对他来说就跟玩儿一样。 可看着柳夫人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就仿佛中了邪，恨不能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满口答应下来。 不，自己分明是不忍心伤害柳夫人的一番好心。 关景寻勉强说服自己，对，自己只是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绝对没有半分他想。想通后，这才将其中一件衣裳递给船家。 船家看了一眼，摆手道：“请恩人代我谢过夫人好意。但是我不冷。而且这么好的衣服，给我这等粗人穿岂不是糟蹋了？” 关景寻这才发现，这两件衣裳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抓在手里柔软丝滑，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原来那柳常宁竟然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只可惜他空有钱财却毫无德行，柳夫人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该不会是相中了他的钱财吧。 这个想法一出，关景寻立刻摇了摇头。 柳夫人看着就不像是贪图富贵之人，况且就算是图人钱财，京城有的是比柳常宁有钱的人家，以柳夫人的姿色怎么可能找不到更好的。 第113章 思来想去，关景寻越发肯定最初的猜想了：柳夫人一定是被骗了。 说不定连这钱来的都有猫腻。 想到这儿，关景寻焦急起来，不知这柳夫人可否知道那人的真面目。他必须有所行动，好尽早救柳夫人于水火。 关景寻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夜，可他对这两人知道的实在太少，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倒是船舱里面突然热闹起来，男人的骂声女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等等，女人？ 船上只有一个女人！ 一想到柳夫人受了委屈，关景寻腾的站了起来，用力拍打起舱门：“柳公子，柳公子，怎么了？” “闭嘴！”柳常宁正在气头上，温宜越是哭他越是心烦。 不过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温宜竟然把他订的衣裳送了出去。柳常宁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暴怒之下骂起了人。 温宜不知道衣裳的来由，只以为自己拿的只是普通衣裳。见柳常宁如此生气，后知后觉慌乱起来。 可送出去的东西又怎么能要回来，只能抽抽噎噎道歉。 这时舱门被人拍打得哐哐啷啷，柳常宁愈发烦躁，忽地打开门：“吵什么吵！” 门外站的却是昨天搭船的那家伙，柳常宁一时脸色更差了。“你想做什么？” “快下雨了，码头一会儿就到，船家让你们提前收拾好东西。”关景寻急中生智道。 “东西？”柳常宁冷笑，“昨晚我家娘子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是。”关景寻本就想找机会把衣裳还回去，虽然在他的设想中，该是由他亲手交给柳夫人的。 可既然柳常宁已经开了口，自然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将叠好的衣服递了过去。 柳常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不屑：“下次收礼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配不配！” 说罢，转身回了舱内。 第59章 大小姐9 温宜刚擦完眼泪, 听到人回来了，忙问：“外面怎么了？” “要靠岸了，快收拾收拾东西。” “好。”温宜这就要起身, 却看到柳常宁手里的衣服。“这是？” “怎么，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反而不认识了？”柳常宁冷笑道。 温宜怔在原地，她没想到柳常宁竟然真的会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 柳常宁见她吃惊的表情，心里刺痛了一下。 虽然父母遭难，可温宜终究还是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又怎知道一件衣服对他的价值。 这样想着，神情难免悲戚。 温宜见他表情有异, 尽管不解, 还是反射性的认为是自己做错了, 正想道歉, 柳常宁突然开口骂道：“这么会心疼人，是不是看人家长得高大就起了春心？好一个不知廉耻的浪蹄子, 看我不打死你！” 柳常宁虽然这样骂着, 可心里比谁都清楚，温宜是绝不可能有这种心思的。 可如果不责备温宜, 就显得他要回东西的行为既小气又无理。 他怎能在温宜面前如此丢脸呢？ 更何况温宜趁他睡着给别的男人送衣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遂趁机借题发挥破口大骂起来。 温宜一时震撼非常，双目睁大，泪水在眼眶里涌动：“常宁哥哥，我没有！” “你还在狡辩！”柳常宁说着, 抬起了手。他本意只是想吓吓温宜, 叫她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往外送东西。 可温宜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本就没有血色的小脸儿越发惨白, 宛如一张白纸。又见柳常宁抬起了手，尖叫一声手脚并用朝船舱里面爬去。 柳常宁伸手就想把人抓回来，刚抓住温宜的脚踝，身后砰地一声巨响。柳常宁一个分神松开了手，温宜便兔子一样逃到了角落里。 冷风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柳常宁迎着风回头，看到舱门倒在了地板上，四分五裂，好不凄凉。 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本就不明朗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你在干什么！”柳常宁站起身质问道。 “柳公子，柳夫人，该下船了。”那人却没有进门，依旧站在门外，恭敬道。却一字不提舱门的事。 柳常宁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那声音虽低却穿透力极强，仿佛已然看穿了他的本质。 柳常宁一个激灵，越发恼怒，梗着脖子吼道：“知道了！滚！” 俨然一只恼羞成怒的斗鸡。 那人也不吱声，转身下了船。 柳常宁草草收拾好行李，看了一眼仍缩在船角的温宜。她该是怕极了，小小的身体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个茧。 心脏止不住抽痛起来，柳常宁慢慢走近几步，刚伸出手，对方却仿佛觉察到了什么，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似乎十分害怕柳常宁的接近。 柳常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温宜在怕他。 这个认知让他周身的血液瞬间结成了厚厚的冰层。心跳静止，呼吸凝滞。 甚至连时光都停下了。 “宜妹儿……“他颤抖着嘴唇，声音喑哑，“是我错了，宜妹儿……”说着，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温宜一动不动。 “宜妹儿，对不起！”又是一巴掌。 “宜妹儿，你看看我罢！” 柳常宁道一句歉便打自己一巴掌，不知道了多少歉，又打了多少巴掌。 第114章 萧瑟的冷风吹打在二人身上，吹得温宜本就瘦弱的身体越发单薄，仿佛轻飘飘的纸片儿，一不小心就被风吹走了。 想到这儿，柳常宁身体一颤，不由分说的抱住人。 不能离开我！ 温宜没有反抗，或者说，没有办法反抗。她的身体僵硬，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柳常宁的到来刚好挡住了肆虐的冷风。 窝在人怀里暖了一会儿，心跳逐渐平稳，温宜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泪水翻涌。 “常宁哥哥，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柳常宁倏地冷静下来，是啊，就算是找借口，他明明也可以找其他缘由，为什么偏要指责温宜春心萌动。 柳常宁怔怔的陷入了沉思。 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疼着，可柳常宁却仿佛失去了知觉，满脑子都是，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说出那种话。 仿佛下意识觉得温宜一定会离开自己一样。 不！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还是给他吓破了胆。 “温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可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离开。只是想想就快要死了。温宜，没有你我会死的！” 他说的真挚，抱着人的手臂越收越紧。 温宜将脸埋在他肩上，声音细若蚊蚋：“我知你不是有心，可我也绝无旁的想法。常宁哥哥，既然我们问心无愧，以后不要再说‘死啊活啊’的话，可好？” 温宜肯同他说话，柳常宁就足够心花怒放了，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听宜妹儿的，再也不说了！” “还有，常宁哥哥，温宜自小体弱，还不知能陪哥哥走多久。哪怕没有妹妹，哥哥也要过得好好的，好不好？” “不好！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常宁哥哥，你就答应妹妹吧。” 温宜是真的为他好，才使尽法子求着人答应自己。 柳常宁怎能不明白。 明明不久前才遭了自己责备，如今又一颗心处处为着自己着想。 冷风依然刺骨，柳常宁却觉得周身都暖了起来。 “好，好……我答应宜妹儿……” 二人又那样抱着温存了一会儿，直到船家来催，才拿了行李下船。 去往客栈的路上，不断有行人朝他们看来，不只是因为柳常宁脸上的伤，更是因为他身旁的温宜。 虽然眼圈还红着，却丝毫没有影响那张脸的美貌程度，反而因为若有似无的泪痕愈发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甚至有人大胆的喊了声，小娘子可有婚配！ 引发众人哄笑。 温宜本就容易害羞，众人一笑越发羞赧，甚至连抬头都不敢了。 柳常宁气的跳脚，又不能拿一群陌生人如何，只能拉着温宜快快离开人群，直奔客栈。 一进门柳常宁就在行李中翻找起来。 “常宁哥哥，你在找什么？” “消肿的药膏。” 温宜一听就红了脸，那药膏本是用来抹她腿上的伤的。虽然那伤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还是柳常宁。 可那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呀。 柳常宁见她脸红的仿佛要冒烟，就知道宜妹儿是被自己折腾怕了，无奈笑道：“不是那里，你眼睛肿了。” 温宜一愣，这点儿小事常宁哥哥竟然如此在意。“常宁哥哥，我不要紧的。” “不行。”柳常宁却语气严肃，拉着人在床上坐下，仔仔细细为人涂了药。 “常宁哥哥，那你呢？”温宜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柳常宁有被她的动作可爱到，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我不要紧，你先歇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温宜正因为他亲的那一下害羞着，就没开口留人。 柳常宁下楼后径直去了厨房，可巧不是饭点，厨房什么吃的都没有。柳常宁只能给人塞了一笔小费，亲自守在厨房，看着人为他们开小灶。 温宜没等多久，门突然响了。温宜只以为是柳常宁回来了，问也没问就打开门，却不是柳常宁。 是同船的汉子。 温宜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柳家娘子，我是来告别的。”汉子开门见山道。 温宜疑惑的抬起头：“告别，您找到其他船了吗？” 关景寻心中苦涩，他去哪儿找旁的船。可早上的事他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竟然因为他叫柳家娘子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关景寻又气又恼，却又无法找柳常宁算账。 他若是为柳夫人出头，岂不是越发坐实了柳常宁的说法？ 只能出此下策，早早与他们分道扬镳。 可如此一别，以后就恐怕再也不能见面了。 关景寻竟然觉得这比他第一次离家从军时还要痛苦。 温宜哪儿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只觉得他找到了船确实是件高兴的事，恭喜道：“祝壮士一路顺风，早日回家。” “谢、谢谢。” 话一说完，关景寻便逃似的离开了。温宜关好门，回到屋里继续发呆，却不知道，方才的一切都被柳常宁看在了眼里。 不是说没有关系吗？ 他忍住上前质问的冲动，装作无事一般端着热腾腾的饮食上了楼。 二人用餐时，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雨声哗哗，雷声阵阵，直到用餐结束依旧没有停下的预兆。 第115章 温宜忧愁的看着窗户：“不知道这雨几时能停。” 这么担心，在担心什么？那情夫吗？ 柳常宁目光阴狠，却始终没有开口。默默收拾好碗筷送下楼去。 “宜妹儿，今天恐怕都不会赶路了，休息一会儿吧。”回来后，推着温宜快快上床休息。 “好的，常宁哥哥。”温宜没有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和着衣服在床上躺好。柳常宁却上来就扒她的衣领。 “常宁哥哥，还是白天呢！”温宜吓了一跳，捂着衣领反抗。 柳常宁却丝毫不为所动。 “常宁哥哥……”终究还是无力反抗。 颠鸾倒凤。 入夜，雨声终于小了一些，温宜起身，想下床看看，却被人一把按下了。 “你要去哪儿？” “看看雨停了没。” “天气凉，你不要乱跑。”柳常宁将人重新塞回被子里，自己下床打开窗户看了一眼。 “快了，明早应该就能停了。” 温宜便松了口气的样子。 柳常宁心一抽动，他都已经抛下你离开了，为什么还要为他担心。 上床后又逼着人来了一回。 温宜泣不成声：“常宁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她终于后知后觉觉察到了柳常宁的异常。 “没什么。”柳常宁却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温宜只能怀着满心委屈入梦。 第60章 大小姐10 第二日, 天果然放了晴。船家来报说同船的客人已经走陆路离开了，东家想出发随时都可以。 柳常宁点点头：“吃完早饭就走。” 温宜却想，陆路？难道那人并没有找到船, 为什么昨日却说…… 柳常宁看着她出神的样子，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一听到那情夫的事，就神不守舍失魂落魄，一副魂儿都被勾走了的模样。 看来前日自己并不是误解。 温宜那么害怕，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这般想着, 神情难免咬牙切齿。 恰好船家正欲道别，抬头看见柳常宁狰狞的表情, 心头不免一颤：自己又如何得罪东家了？ 那客人不是与东家不对付吗, 如今走了东家该开心才是, 又为何露出这般表情？ 船家不敢问柳常宁触他霉头, 只能求救般看向柳夫人，却见夫人满面愁容, 眉头微蹙, 仿佛有什么心事。 电光石火间船家想通了什么，一时犹如醍醐灌顶, 一切都明白过来。 怪不得昨夜会冒着大风给他们送衣裳，原来是因为这样。 船家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更加不敢吱声，蹑手蹑脚溜开了。 柳常宁本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见船家走了，一把抓住温宜的胳膊, 拉着人朝码头走去。 他使足了力气, 温宜痛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常宁哥哥, 疼！” 柳常宁回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手上却慢慢放轻了力气。 温宜便知道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也不再介意被人像拉扯囚犯一般拉着，跟着人踉踉跄跄上了船。 今日风向好，小船眨眼便驶出几里地。柳常宁站在船头，看着表面平静的江面，突然唤道：“宜妹儿，过来。” 温宜披着袄子从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是为柳常宁准备的。“常宁哥哥，江上风大。”说着，就要为柳常宁披上。 柳常宁却摆了摆手，接过披风披在了温宜身上。“我不要紧的，你身子弱，倒是要多注意些。” 温宜没有推脱，只觉得心中十分甜蜜。 虽然常宁哥哥偶尔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甚至误解她……但是平日里常宁哥哥待她还是极好的。 温宜十分满足，只想一心一意对常宁哥哥好，再也别无他求。 柳常宁见她一脸柔情蜜意，心中一荡。又想，明明对自己如此喜欢，又为何要与他人勾结。 就该找个院子将她关起来，叫她再也接触不到旁人，才能乖乖的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如此想着，柳常宁的目光幽远起来。深呼出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宜妹儿，你跟了我这么久，我还从未送过你什么。” 听见爱人的声音，温宜从甜蜜中回过神，幸福道：“我只要能跟着常宁哥哥就好，不要常宁哥哥的东西。” “这怎么能行呢？这是我们柳家祖传的玉佩。你既然已经进了我们柳家的门，拿着它也是应该的。”柳常宁说着，拿出在京城买的玉佩。 温宜一听是祖传的，更不敢要了。“这怎么能行呢，实在是太贵重了，常宁哥哥！” “你我既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块儿玉佩而已，戴在你身上还好看些。”柳常宁说罢，不由分说的将玉佩挂在温宜脖子上。 “常宁哥哥……”温宜手忙脚乱的就要把玉佩摘下来，被柳常宁抓住了手腕。 “宜妹儿，你若是真的过意不去，也可以送我一件东西，这样不就两相抵消了吗？” “这、这……”见实在推辞不过，温宜只能答应下来，“只能这样了，常宁哥哥。可是，我没有那么贵重的东西啊！” “宜妹儿不要着急，”见计划如此顺利，柳常宁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我记得宜妹儿也有一块儿贴身玉佩，不妨将它送给我，就当是宜妹儿陪在我身边了。” 第116章 “玉佩？”温宜身上只有一块儿玉佩，就是温夫人给她的关家信物。 “不行，那块儿玉佩不行！” “为什么？”没想到温宜会拒绝，柳常宁的语气着急起来。 “那不是我的玉佩，我不能拿它送人。” “既然在你身上，就是你的东西，为何不行？” “那真不是我的玉佩，常宁哥哥。等到了潮安我重新送常宁哥哥一块儿玉佩好不好？” “不好！把玉佩交出来！”柳常宁说着，竟然开始拉扯温宜的衣服。 “常宁哥哥，不要！”温宜挣扎起来，披风掉在了脚下，柳常宁看了一眼，干脆将人推到在披风上。 不一会儿，温宜的衣服就被扯的七七八八。 江上风大，温宜抱着双臂，泪水流了满脸，身体颤抖不停。“常宁哥哥，玉佩不在我这里。” “你把它给谁了？”柳常宁恶狠狠问道。 “我留在了舅舅家，还给舅舅留了一封信，叫他帮我把玉佩还回去。” “什么！”柳常宁双目圆睁，“好你个心机小蹄子！”说着竟然掐住了温宜的脖子。 “咳咳……常宁哥哥……咳咳……你为什么、非要……” 温宜说不出话，可柳常宁还是听懂了，手指松开了一些，却没有移开：“你别给我装糊涂！难道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那块儿玉佩明明就是关大将军的信物！” “那又怎样呢？”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温宜的脸色白的骇人。柳常宁虽然心惊，可理智已然被愤怒蒙蔽。 精心策划了那么久的计划竟然如此简单就功亏于溃。柳常宁咬牙道：“你一介女流，又不想联姻，玉佩在你身上不过一块儿没用的石头。可若是给了我，我拿着它就能得到关大将军的引荐，不日就会步步高升出人头地，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难道这样不好吗？” “原来，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温宜似乎明白了什么，满是泪水的脸上露出冷淡的微笑。 柳常宁看着刺眼，手上用了些力气。“你笑什么！” “咳咳、咳！我笑……笑常宁哥哥……明明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一听自己还有机会，柳常宁连忙松开了手。 温宜倒在地上，身体冷得几乎失去知觉，却还是艰难的挪动着僵硬的手臂寻找自己的衣裳。 柳常宁见了，忙拿起衣服帮人穿上。 温宜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常宁哥哥，扶我起来，我告知于你。” “不着急不着急，先进去暖暖身子。”柳常宁现在已经冷静了一些，看温宜这副样子，早就顾不得什么玉佩了。 温宜却怎么都不肯同他进去，非要在船上说完才行。 柳常宁只能妥协，扶着人靠着栏杆站好。“宜妹儿，我来抱你吧。”他早就想抱住人帮人暖暖身体了，可温宜却不许他靠近。 柳常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宜妹儿，我不听了，不管什么办法我们都不管它了好不好？” 温宜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妹日后还想跟着常宁哥哥过好日子呢，怎么能不管呢？” 柳常宁心中苦涩：“宜妹儿，休要再说了。我知错了，我们再也不谈那玉佩了，好不好？” 温宜却淡然一笑：“常宁哥哥，你看，船家来了。” 柳常宁转过头去，却没看见船家，只听扑通一声，柳常宁身体一僵转回身来，船上哪里再有温宜的影子！ “温宜，温宜！”柳常宁忙爬上栏杆朝下看去，却见浑浊的江水湍急，却并无一个人影。 “宜妹儿！”柳常宁哀嚎一声，也投身而去。他从小长于潮南，极通水性，却始终不见温宜的身影。 身体逐渐失温，四肢抽搐，肺中也呛了水。 柳常宁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身体开始下沉。 宜妹儿，宜妹儿，你在哪里。 这时，又一声水响。 原是船家听见东家的喊声，下了一艘小船到水里，自己则带了渔网上船，将落水的东家捞了上来。 那东家夫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船家忙发信号给同行求救，有附近的渔船看见信号驶了过来，十几艘船帮着一同找了半天，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温宜早就被人救了起来。 救人的，偏偏就是那中途不告而别的另一位乘客——关景寻。 要说凑巧也是凑巧，不巧也是不巧。 那日关景寻离开后却到处都找不到去潮南的船，只能走陆路。偏偏走陆路又买不到像样的马，走投无路之下干脆包了一户渔家的渔船。 渔船太小，去不了潮南，却可以送他去附近的大码头换乘去潮南的大船。 因为大雨耽误了一夜，第二日上路时刚好看到柳常宁的船走在前头。关景寻便吩咐船家一直跟着他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只要看着那船，想到那晚的柳夫人，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然后，便听到了船上的争吵。 他早就对柳常宁有偏见，认为这人表面君子，终有一天会辜负柳夫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了争执。 关景寻忙叫船家快些接近前面的船，又忐忑若是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再次害柳夫人被误解。 正纠结着，只听“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第117章 接着，柳常宁的哀嚎响起。 关景寻便知道，落水的是柳夫人。 脑袋嗡的一声，关景寻再也顾不上其他，起身跃进水里。 他虽然常年居于西北，却在黄河里练就了一身好水性。浑浊的水里，犹如凶猛的河中凶兽，没一会儿就到了柳夫人身旁，带着人回了自己的渔船。 万幸柳夫人没呛多少水，简单的急救后，渔家说该不会有大碍了。 可柳夫人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第61章 大小姐11 关景寻心急如焚, 船一靠岸抱着人直奔医馆。 可郎中看过后却也说，夫人不是落水之症，恐怕是江水寒凉, 受了寒，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说罢便为他们开了几贴药，关景寻还欲说些什么，可学徒已经开始赶人了。关景寻只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先安顿下来，又借了客栈的厨房, 烧了热水，将郎中开的药一一煎了。 热水烧好后, 本该为柳夫人擦洗身子换一身衣服的, 可柳夫人一直昏迷不醒, 又找不到其他人帮忙, 关景寻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他只是为了救人, 别无半分他想。 这般做足了心理准备, 闭着眼睛为人解开衣裳，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关景寻又惊又疑, 难道这柳夫人其实是男扮女装？ 可那天夜里他听得分明真切。 关景寻还是睁开了眼，然后脸上便如同火一样烧了起来。 这这这…… 尽管博览群书, 也去过不少地方，可关景寻仍然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可无论如何，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被自己看光了。 关景寻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冷静下来，并迅速做出了决断 ——这下无论柳夫人想或是不想, 自己都要负起责任来了。 不, 不能继续叫她柳夫人了。 尽管柳夫人从未亲口说过, 可从她和柳常宁的争吵中关景寻仍旧知道了： 柳夫人的闺名叫“温宜”。 竟然与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同姓。 这下自己更得退婚了。 这般想定后, 关景寻忙地为人擦洗干净身体，又给人换了一套干净衣裳。 这时，药也煮好了。 小二端了药来敲门，关景寻开门接了药，顺手给了小二一锭银子。 小二连声道：“太多了，太多了。” “不多，你是本地人吧。” “那是，出生起就在这儿了。” “帮我寻个人来。” 关景寻将要求一一说了，小二听着连连点头：“得，爷，这就帮您找去！” 原是关景寻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名不正言不顺，天天待在温宜房里实在说不过去。虽说已经打算对温宜负责，可并不知道温宜本人是怎么想的。再加上自己偶尔还要出门置办东西，索性请个小丫头子帮忙，闲时也好陪温宜聊天解闷。 小二拿着银子喜滋滋的离开了，关景寻端着药进门，吹凉后开始喂药，却发现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容易。温宜彻底失去了意识，一碗药大半都流了出来。关景寻心里着急，却也明白喂不进去也得喂。 两碗药下肚，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时，天已经中午了。 楼下送了午饭上来，关景寻随便吃了点儿，下午依旧守在床前， 傍晚时分，小二带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说是他同村的侄女，名唤玲儿，正在找活儿干。虽然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但是手脚麻利，人也机灵。 关景寻哪里还讲究那么多，领了这丫头就去看人。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照顾好这位姑娘。若是她醒了，你就去找我。” “好。”玲儿连声应下。 晚饭后，关景寻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如何都睡不踏实。不知翻来覆去了多长时间，还是爬起来打算去看看人。 敲了门却没有人应。关景寻奇怪的“咦”了一声，难道那小丫头刚来就跑了？ 推门进去才发现，那孩子竟然趴在床边睡着了。 关景寻一时哭笑不得。 毕竟还是小孩子，关景寻无意为难她，叫醒人让她回房睡去，自己则留下看着人。 白日他也下了水，可毕竟底子要好些，方才又躺了一会儿，这会儿不仅没有困意，反而精神满满。 可自己一个人总会无聊，无聊极了便四处乱看，然而小地方的客栈又能有什么看头。 不知何时，目光落到温宜身上，然后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你们为何争吵，你又为何会落水？ 是因为他吗？ 关景寻想过无数种可能。 温姑娘被伤了心，悲痛欲绝之下投水；柳常宁狗急跳墙，为掩人耳目推人下水…… 无论哪一种，都叫他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不该离开的。有他在，他绝不可能叫温姑娘落水。 无论原因是什么。 这时，床上的人呻/吟一声。 关景寻从沉思中回过神，紧张的看着床上之人：“温姑娘，温姑娘？”小声唤道。 温宜却只是重重的喘息着，胸前起起伏伏，双目紧闭，脸上却红的不太正常。 关景寻一惊，伸手探上她的额头。果然烫的惊人。忙唤来玲儿，叫人快去请郎中。 自己则跑上跑下又是打水又是煎药。 第118章 不知换了多少次凉毛巾，玲儿总算是回来了，郎中却没一同跟来。 关景寻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郎中呢！” “爷您急糊涂了，这才寅时，郎中酉时才去铺子。” “铺子现在还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看门的学徒。” “叫那学徒来也行啊！” “爷我能没叫吗？可那学徒非说自己学艺不精，怕耽误人，死活不跟我来。” 关景寻急上了头，语气难免有几分冲，见玲儿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又被自己吼了一通，心里顿时就有几分过意不去。 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罢了，你回去歇着吧。等到酉时一到再去一趟。” “遵命，爷。” 玲儿一走，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除了温宜的喘息声，竟然一点儿旁的声音都没有。 关景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起人一勺一勺喂了半碗药下去。又拿热毛巾将洒在人身上的药汁擦干净。 如此又换了几次凉毛巾，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关景寻心诚则灵，温宜的温度总算退了一些。 关景寻放心了一些，却仍旧不敢懈怠。看水盆里的水不多了，起身打算再打一盆凉水来。 却被人抓住了手。 关景寻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却见温宜并没有醒，双目仍旧紧紧闭着，脸上红晕未消，甚至更盛，宛如夏日的漫天红霞，烧得整个天空都火红起来。右手紧紧抓着自己，仿佛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关景寻心下一动，竟然再也迈不开步子。 更舍不得拿开人的手了。 放下脸盆在人身边坐好，关景寻正要替她擦脸，温宜的嘴唇却动了一动。 关景寻的手僵停在半空，紧张的盯着那双薄唇。 “不要……不要走……” 柳夫人似乎做了梦，秀气的眉毛微蹙，睫羽颤抖，双目似睁非睁。 关景寻这下连喘气都不敢了，可那双眼睛却并未睁开。只是仍旧喃喃道“别走，别走……” “我不走……”他可以确定是做梦了，虽不知道温姑娘梦到了什么，还是配合着回应道。 “常宁哥哥……” 关景寻身体一震，犹如闪电经过全身。 有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做到了。 恍惚间，听见温宜又说了什么，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温姑娘，温姑娘，你做噩梦了？”开口才发现，不知为何自己的嗓子竟然沙哑的厉害。 “常宁哥哥……给你、都给你……不要走……” 许是梦到了伤心之事，两行清泪顺着温宜的脸颊缓缓滑下，打湿了忽闪的睫羽。 关景寻替人拭去泪水：“不走，不会走的。” “我不要玉佩了，常宁哥哥也不要了，好不好？” “好。” 温宜说一句，他便哄一句。 竟然慢慢捋清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都是因为一块儿玉佩而起，可温宜偏又没说，柳常宁要那玉佩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不过是见钱眼开的登徒子罢了。 关景寻替温宜感到不值，却又无法责怪她识人不清，只能愈发温柔的安抚起人。 不知过了多久，温宜总算安静下来。 这时，门外突然热闹起来。关景寻正欲出门制止，玲儿的声音和着敲门声一起响起：“爷，郎中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酉时了，关景寻忙开门将郎中迎进来。郎中试过脉后，说夫人已无大碍，再开几服药，只要不再发烧，哪怕不醒也不要紧。 “又怎么会一直昏迷不醒呢？”关景寻实在不解。照理说人早该醒了才对。 “有可能是累了，也有可能是不想醒。” 听了郎中的解释，关景寻突然想起，温宜可是一路从京城赶来的，京城到这儿这么远，会累也理所当然。 关景寻亲自送郎中出了门，又去厨房熬了药。药正煮着，玲儿突然跑了过来。 “爷，关大爷！夫人她醒了！” 关景寻一个激灵，忙叫玲儿过来看着火，自己则跑上楼去。 温宜果然醒了，却无力起身，只是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景色出神。 听见有人进来，温宜朝门口看去。却不是先前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姑娘。 而是曾与他们同行过一段时间的客人。 “是你救的我吗？”温宜聪慧，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 关景寻也不打算隐瞒，将跟在他们船后以及听见争吵之事全都一一道来。 “多亏壮士出手相救，小女才能苟得一命。小女无以为报，只是家父在潮安还有些产业，若壮士不嫌路远，可否随小女前去潮安……” 温宜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礼。 报恩竟然还要恩人跟着自己跑到潮安去。 可除了去潮安投奔父母，她竟然一无所有。 甚至连以身相许都说不出口。 关景寻虽不知道她的想法，仍摆了摆手：“温姑娘又何必如此见外，实不相瞒，昨日为姑娘擦洗身体时……” 关景寻说着低下了头。 温宜脑袋一嗡：“然后呢？”声音竟然有几分急切。 “我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我愿意为姑娘负责，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关景寻说着，跪在了地上。 第119章 “负责？”温宜喃喃道，神情悲戚，“你竟然要为我这种人负责？” 可她早就已经不配了。 第62章 大小姐12 关景寻哪里见得她这副样子, 心上仿佛被剜了一刀，血淋淋的疼起来。 “温姑娘，你是很好很好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或许是太过愧疚, 关景寻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最后几个字竟然听不清楚了。 温宜摇了摇头，神情也冷静下来，“恩人莫要再安慰我。”从她决定同柳常宁私奔的那一刻起, 她就无法在被原谅了。 她该早早从这个世上消失，才不会犯下更多大错, 以至于连累父亲母亲舅舅青竹。 这般想着, 温宜不知哪来儿的力气跳下了床, 拼尽全力朝床边的柱子撞去。 关景寻愣了一瞬, 旋即意识到她想做什么，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 一声闷响响起, 关景寻只觉胸前一震, 接着便抱住了一个温软的身子。 还带着淡淡药香，仿佛无意中跌落凡尘的草药仙子。 嗅着这香气, 关景寻莫名平静下来，可怀中的仙子却吃痛的轻哼一声。 温宜本就体弱, 这一撞又用尽了力气。被撞的不觉什么，她却仿佛全身都被撞散了一般，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关景寻骤然惊醒，抱起人放回床上。“温姑娘, 温姑娘, 你怎么了？”他又吓又急, 这么一会儿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却还是抬起手，帮人拂去贴在脸上的长发。 只是那手却颤抖的厉害。 温宜呻/吟一声歪过头去，本就苍白的脸越发白的像雪，只是眼角还泛着淡淡的红，反倒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可惜唯一有机会欣赏这风景的人却无半分兴致，满是红血色的双眼饿狼一般紧紧盯在温宜脸上。 温宜被他看得有些心悸，竟然连疼痛都顾不上了。她缓缓闭上眼睛，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因为忍痛慢慢握紧。 关景寻注意到她此地无银的掩饰，一声叹息。“郎中很快就到了，温姑娘，何必呢？” 温宜没有回答，房间陷入短暂又诡异的寂静。 关景寻想为她倒一杯热水，又怕人离了自己眼皮又出什么乱子，只能打发玲儿去将郎中请来，自己则安静的守在床边。 窗外天色渐亮，玲儿却始终没有回来，关景寻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在看到温宜抗拒的表情后又咽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关景寻终于听见了脚步声。房门被推开，玲儿果然领着郎中来了。 “大爷，郎中出门问诊了，一回铺子就被我请来了。”玲儿年纪小，没什么心眼，说起这话表情竟然还有几分自豪。 关景寻知道小丫头是想求夸奖，可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只顾着招呼郎中快来看看。 郎中还记得温宜，一进屋便问他夫人几时醒的。 “就在您走后不久。” “那应该没有大碍。”郎中说着为人试了脉，“还是老样子，体虚又受了寒，不躺个几天是没有好的。” “那个……”关景寻欲言又止，眼睛眨个不停。 郎中瞥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图，缓声道：“夫人体弱，老夫还需为夫人多添几副药，您请随我来吧。” 关景寻十分感激，连声应下，招呼玲儿好生看着夫人。 已然忘却温宜并不是他的夫人了。 玲儿从未怀疑过老爷和夫人的关系，听到老爷喊自己，忙跑过去殷切道：“爷，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夫人的！” 关景寻总算能暂时松口气，朝玲儿欣慰的点点头，随郎中一同出了门。 “公子，您有何吩咐？”两人没有走远，在楼下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一站停，郎中开门见山道。 关景寻这才想起，温宜方才明明拒绝了他的“负责”。脸上露出几分愁苦，又转瞬即逝，勉强镇定道：“拙荆性情婉顺，遇事总喜欢找自己的不是。醒后许是钻了死胡同，竟然一时想不开欲寻短见……” 郎中捋着花白的胡子，看似在听关景寻说话，眼神却微妙。 关景寻本就心虚，被郎中如此看着更是说不下去，只能狼狈的低下头。 郎中便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方才在屋内，就见那小姑娘对这人态度不一般。偏偏夫人还清醒着，却一言未发。 其中必有猫腻。 “心病还须心药医。”郎中幽幽道。 他本意是想敲打一番这个年轻人，毕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情谊的。既然有情，就该多加珍惜才是，又怎么能和其他姑娘纠缠不清呢？ 关景寻闻言，果然皱起了眉头。 温姑娘的心药…… 温姑娘的心药，可能根本就不在于他。 上楼后，关景寻打发了玲儿随郎中抓药，自己留在房内，看着温宜毫无血色的侧脸，心脏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着。 他屏住呼吸，半晌，才狠下心道：“温姑娘，你如此伤心，是因为柳公子吗？” 温宜只假装自己睡着了，没有理会。 关景寻却自顾自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和柳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总归是惹了你伤心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为这种人伤神呢？” 许是关景寻太过聒噪，温宜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如水的眸子睁开，看向关景寻时盛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第120章 仿佛一口万年无人光顾的枯井，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尽是人类永远也无法触及的真相。 “与他无关。”温宜慢慢坐了起来，她仍旧没有力气，无骨一般靠在墙上。关景寻见了，忙拿起枕头垫在她身后。 “温姑娘，靠着这个。”墙壁太冷太硬，你会受不了的。 温宜抬起眼皮，黑玛瑙似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救起她后又发现了她的秘密，还要说一些“负责”什么的奇怪的话。 关景寻心下一动，看懂了那双眼睛。脸上蓦地烧了起来，只是他实在太黑，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 温宜也是一样，幽幽叹了声气，慢声解释道：“关公子，你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小女子哪怕以命相还也还不起。你在意的那件事，根本不算什么，也不值当公子为我负责。” “不……温姑娘，请您不要这么说……”关景寻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正在经历莫大的痛苦。 事实上，心脏的痛楚已然让他连视线都模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这般神仙似的人儿如此看轻自己！ 是柳常宁吗？ 无需回答，关景寻其实早就有了结论。 曾几何时，面前的人是多么依赖柳常宁。甚至在身患重病神志不清时，喊出的依旧是他的名字。 可那人除了让她落水，让她伤心，让她在病中受尽折磨…… 甚至连陪伴都做不到！ 这种人，又怎么配出现在温姑娘面前！ 这般想着，关景寻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声音也坚定起来。“温姑娘，你刚苏醒不久，身体太过虚弱。不管什么事情，等你养好身体再说可以吗？” 虽然看似是在询问，语气却是不接受反驳的肯定。 温宜本就没有精力与人相争，见恩人愿意退后一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人点了头，关景寻忙扶着人重新躺下。这时，玲儿拿了药回来了，却不像之前那般热情活泼，反而多了几分拘谨。 甚至连多靠近关景寻一步都不敢了。 关景寻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温宜却无法不在意。毕竟玲儿长相可爱，性格活泼，又为了她跑前跑后尽心尽力，温宜心中十分感激，也相当喜爱。 于是温宜便问了出来，问她是否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 玲儿忙连连摇头，慌乱中碰掉了一个杯子。 “对、对不起！我这就打扫干净！”说着手忙脚乱的拿起工具打扫起地面。 温宜见她如此慌张，愈发不解，询问般看向关景寻。 关景寻哪怕再迟钝，也看出了什么。“玲儿，对我们无需隐瞒。虽然我们不是本地人，但既然你跟着我们，我们就一定会为你做主。” 正在打扫的玲儿一个战栗停下动作，抽抽噎噎道：“大爷，夫人，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留下来照顾夫人，堂哥说要想留下就要勤快嘴甜，我没想到会让夫人误会！” 没有误会的温宜懵懂的眨了眨眼睛，甚至都忘了纠正玲儿的称呼。 关景寻起初也不甚明白，又在想起郎中的话后，似乎理清了其中的缘由。 “是不是郎中跟你说了什么？”关景寻问。 “是……” 关景寻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做的果然还是不够，才会产生这种乌龙。 虽然温宜没有受到影响，可一想到外人会因此对温宜有所误解，关景寻就感到心里堵得慌。 偏偏又不能抓住每个误会的人挨个儿向他们解释。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自己做的不对。 “玲儿，你跟我过来一趟。” 尽管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关景寻还是遣退了玲儿，看小姑娘哭的太伤心，还特意给了她一笔不小的遣退金。 可玲儿拿了钱仍旧开心不起来，尽管相处时间短暂，她依然看得出无论老爷还是夫人都是有修养讲道理的人，跟在他们身边甚至比呆在家里还要舒服。 关景寻不要她，她就跑去求夫人。夫人看起来那么温柔，一定会留下她的吧。 事实上温宜确实心软的不像样子，再加上又对玲儿实在喜欢，便自作主张把人留了下来。 关景寻熬药回来后，发现玲儿还没走，脸顿时就黑了。他的长相本就自带几分凶相，面无表情时愈发可怖。 玲儿就站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看清关景寻的表情，顿时两腿战战，身体颤抖不停，显然是被吓到了。 温宜见不得小姑娘被吓成这副样子，作势就要下床：“是我要留她的。等到了潮安，我就把玲儿的钱还给你。” 第63章 大小姐13 关景寻忙拦下人, “你不要乱动，既然你喜欢，那留下就是了。还有, 不要再提钱的事，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温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面上有些红，由着人扶着自己躺好。玲儿见老爷肯松口, 霎时由阴转晴，开心的跑了过来, 在床边蹲下, 亲热的牵住温宜的手, “谢夫人成全！” 她本意是想讨好夫人, 也想借此让老爷知道，夫人到底有多喜爱自己。可关景寻却不悦的皱起了眉毛, 目光盯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仿佛三九天的寒冰。 玲儿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蓦地回头, 一眼看到关景寻不善的目光，一个激灵松开了手。 第121章 “老、老爷……”经过此事, 她已然知道关景寻虽然看着很好说话，其实极难对付。利落的转回身体跪在地上，“老爷有何吩咐？” 见人松开了手，关景寻满意了一些, 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夫人身体不好, 以后无事不要来打扰她, 知道了吗？” “知道了……”玲儿颤声应着, 身体快要抖成筛子。 温宜见她怕的实在厉害，忍不住出声道：“关公子，玲儿还小，你莫要吓她。” 关景寻知道，温姑娘最是心善的，于是也不再难为人，叫玲儿下楼去端药了。 玲儿走后，温宜正想问问关景寻，缘何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赶玲儿走。 关景寻却先于她开了口：“温姑娘，外人面前记得要改口。” 温宜不解，乌黑的眼睛眨了几眨。 关景寻再次感到心跳凌乱起来。自从遇见这位温姑娘，他的心脏就总是时不时逃脱自己的控制。 仿佛只有呆在温宜身边，永远和她在一起，方能消解半分。 关景寻苦笑了一下，开口却道：“温姑娘，我们说好的了，你忘了吗？” 温宜闻言，蹙起一双秀眉，水润的眼睛怔怔看着他，愈发不解。 “既然我们说好，要等你养好身体再谈论其他。那在你彻底恢复之前，我们就不能让外人看出我们的关系。” “关公子何出此言？” “因为一旦让外人看出我们其实并不是夫妻，定会追问缘由。如果不解释清楚，定会引发更多误解。可若是要解释清楚，就不得不旧话重提。这岂不是违背了我们当初的约定？” 关景寻说的煞有介事，仿佛真不能被外人看穿一般。 温宜虽然依旧不太明白，但是听关景寻的语气如此严肃，不由得也重视起来。 “关公子，我该怎么做？”她担忧问道。 她知道自己已经给恩人添了不少麻烦，绝对不能再继续拖累恩人了。 关景寻看她一脸单纯，恐怕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照做。对方一片赤诚，自己却藏有私心，心中难免愧疚。可那愧疚又被更大的渴望压了下去。 “外人面前叫我夫君就好。我也会叫你夫人，你……请你不要介意。” 温宜惊讶了一刹，又很快明白过来。既然要假扮夫妻，称呼当然是要改的，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关景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温宜便不再乱动，只是抬眼望着他。 关景寻看着那双满是信任的眼睛，呼吸蓦然屏住，半晌，才把已经到喉间的“夫人”二字咽了下去。 既然说好是要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又怎能失礼。 关景寻天人交战，备受煎熬。温宜却不知他的所思所想，一直耐心等待着。 关景寻见此情景，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说些什么的。 可说什么呢？ “夫人……”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温宜却没有多惊讶，恩人这是在试探她呢。 她低头掩面一笑，就像普通人家刚过门的小娘子，含羞道：“夫君……” 关景寻的身体一震，又在温宜抬头前迅速镇定下来。 “嗯。” 一时，两人相顾无言，直到玲儿推门而入。 “老爷，夫人，午饭好了，这就端来吗？” “端来吧。” 玲儿走后，关景寻帮温宜披了一件外衣。“这几天阳光很好，吃过午饭你要不要去窗边看看。楼下有个集市，每天都很热闹。” “真的吗？”温宜前几天病的太重，几乎失去了意识。好不容易醒来又好生折腾了一番，还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呢。听关景寻这么说，立刻就想下床看看。 “先吃东西吧。”关景寻却拦下了她，“阳光虽好，风也很大。吃饱了能暖和一些。” 关景寻态度和煦，语气也温柔的恰到好处。温宜深受感动，甜甜一笑，眉眼弯弯，“好。” 关景寻不由得看呆了，直到玲儿端着饭菜进门，依旧没有回神。 温宜奇怪的唤了他一声。因为有玲儿在，虽然害羞，还是依约定喊了“夫君”。 可关景寻却仿佛被勾走了魂魄一般，毫无反应。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温宜慌了神，与玲儿对视一眼。 玲儿更加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正慌乱着，关景寻回过神来，看到温宜的表情忙问怎么了。 温宜便将方才之事说了出来：“夫君，方才你……” 温宜后怕的厉害，生怕恩人碰上了什么困难，小心斟酌着措辞。关景寻却只听见了“夫君”二字，表情古怪的笑了起来。 温宜不得不停下，神情越发担忧。“夫君，你……你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开心。”关景寻知道是自己失态了，但是能听到温宜主动唤他夫君，还是高兴的不能自己。 “快吃饭吧，菜该凉了。”这般糊弄了过去。 午饭后，关景寻半扶半抱着人来到窗边。外面风果然很大，一开窗，温宜冻得瑟缩起来。 “我们还是回去吧。”关景寻说着就想关窗。 “恩人……”温宜却抓住了他的袖子，“我想看……” 关景寻无奈，只能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温宜身上。 “恩人，我……”温宜欲推辞。 “想看就穿着。”关景寻却态度坚决。 第122章 温宜只好作罢，安心朝楼下看去。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距离集市不远不近，既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又不至于感到吵闹。 自从离开京城，温宜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热闹的景象了。她有些兴奋，几乎快要探出半个身子，大睁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 关景寻怕她摔下去，张着手臂护在她的身侧。突然，瞥到人群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保险起见，关景寻还是把人拉了回来。“风太大了，等过几天风小一些再看好吗？” 温宜知道恩人是为了自己好，没有多想，点头应道：“好。” 关景寻扶着人回了床上，又折返回来关窗，趁机站在窗边观察了一会儿。 没有看错，确实是那人。那人没有离开，似乎在打探什么消息，几乎在每个摊子前都要停留一会儿，却没有买任何东西，于是很快便被摊主不耐烦的赶走了。 他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找温宜？ 关景寻皱起眉毛，“温姑娘，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待会儿玲儿会过来陪你，还请你不要介意。” “我不要紧的，恩人尽管去忙。” 关景寻下了楼，待人走远后，才去了那人刚刚呆过的摊子，随便拿起一件东西就询问价钱。 “客官，您相中的这枚簪子可是纯玉做的，一口价二两银子。” 关景寻这才发现自己拿的不是什么筷子、毛笔，竟然是一支簪子。 只是这簪子通体雪白，簪尾雕了一朵梅花，简约大方，清丽雅致，蓦地叫他想起一个人。 关景寻的心怦怦跳动起来，无需摊主多言便痛快付了钱。摊主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长了一双十分精明的小眼睛，见客人如此痛快，连忙推荐起其他簪子发钗。 关景寻便又挑了几支风格淡雅、适合温宜的，通通买了下来。 “客官和夫人感情很好吧，夫人一定会喜欢。”摊主对大客户总是要客气几分的，美言道。 关景寻听着愈发欢喜，差点儿忘了正事。直到摊主将包好的东西递了过来，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刚刚过去那人，就是书生打扮那个，他来您这儿买了什么？” “他？”提起那人，摊主的表情不悦起来。“穷酸一个，什么都没买！” “那他可是来打探消息的？” “是吧，问我见没见过他娘子，说什么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跟神仙似的。我看他就是一疯子，想媳妇儿想疯了！” 果真如此，看来以后绝不能让温宜单独出门了。关景寻点点头，谢过店主后带着首饰上了楼。 温宜还没睡，正在教玲儿识字。 “夫人病还没好，怎能如此劳累。”关景寻当即拉下脸来，斥责玲儿道。 “老爷，是夫人说无聊才……”玲儿连忙起身道歉。 “恩……夫君，莫要吓着玲儿。”温宜似乎将玲儿当做了妹妹，生怕关景寻委屈了她，忙替人说情。 关景寻见她如此在乎这小丫头，心中愈发不喜。将玲儿赶出去后，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买的首饰。 “我见这些小玩意儿造型别致，十分适合温姑娘，就一时冲动买了下来。小地方的东西做工粗鄙，还请温姑娘不要嫌弃。”关景寻虽然早早就去了军营，可从小长在关夫人身边，难免耳濡目染。 温宜眼睁睁看着他将各色簪子发钗摆了满满一桌，哭笑不得。 “恩人，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的。” 她的首饰早在京城就当了个一干二净，赶路途中又事事求简，头发都是随便一挽就了事，已经很久都没碰过这些东西了。 关景寻开始搜肠刮肚找借口。“我、我们毕竟是夫妻，用一些首饰做掩护，可以减少外人的怀疑。” 温宜见他说得有理，只好收下。“这么多簪子，一定花了不少钱吧。等到了潮安小女一定加倍还给恩人。” “不、不用。没花多少钱，真的！不信你去问摊主！” 温宜被他逗笑了：“恩人何必这么紧张？” 关景寻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儿将心意脱口而出。 我心悦于你。 还好及时咬住了舌头。 在温宜看来，却只看到恩公瞬间铁青了脸，一言不发的模样仿佛发怒了一般。 温宜难得感受到了玲儿的战战兢兢，心中一阵后怕。 恩人明明是为了她好，她又怎能拂了恩人的好意，又怕又惊的低下头去。 “恩人，小女子知道了，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关景寻满嘴都是血，不敢开口，也没法儿解释，只能点点头，转身逃似的离开了这里。 第64章 大小姐14 那天之后, 两人便在这客栈长住下来。因为早就听郎中说过，自己这病需要慢慢养，温宜心中多少有所准备, 可依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养竟然就是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来，关景寻无论大小，与温宜有关的事事都亲力亲为。温宜不想如此麻烦恩人，偏偏关景寻又是个认死理的，甚至连梳洗打扮都要自己亲自来。 温宜面皮薄, 又从小被当做女孩儿养大，面对恩人的过于热情, 总是既无措又羞赧。 这天早上, 关景寻又来为她梳头了。温宜坐在铜镜前, 看着镜子里的几乎快要靠在一起的两人, 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恩人, 还有玲儿在呢, 这种小事叫玲儿来就好。我、我们毕竟男女有别。” 第123章 关景寻听她这样说，停下手上的动作。温宜看他严肃的表情, 莫名有些紧张，肩膀也不自觉紧绷起来。 关景寻感受到她的不安, 心中暗暗叹了声气，手上却重新动作起来，边为她梳头边说道：“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虽然一直以女子的面貌示人, 却并不是单纯的女子。” “这也就是说, 就算你和我确实男女有别, 和玲儿不也是一样的吗？而且比起玲儿,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玲儿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不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温宜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心中虽然已经被说服，却还是解释道，从小跟在她身边的青竹也是女孩儿。青竹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却从未对外张扬过，也从未表现过任何厌恶或者反感的情绪。所以就算让玲儿知道也没关系。 “青竹和玲儿还是不一样的。青竹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玲儿才认识你多久？哪怕你喜欢她，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恩人想得如此周到，温宜甚为感动。“恩人，与你结识是温宜一生之幸。” “我也一样。”关景寻还是停了下来，哑声道。 可他想要的一直都不只是“结识”。 不能只是结识。 头发梳好后，关景寻从众多簪子中挑出了那支白玉梅花簪。 他会挽的发型并不多，尽管温宜从未表示过嫌弃，关景寻还是十分过意不去。昨日他特意去了那天的摊子，叫摊主教了自己几种挽头发的样式。当然作为学费，他买下了摊上最贵的一支簪子，现在就在他怀里，还不知什么时候能送出去。 此时关景寻兴致勃勃，决心一定要大显身手，为温宜编出最好看的头发，然后再将簪子送出。 温宜虽不知道他的心思，却也能感受到恩人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抬眼看向镜中，只见恩人手指翻飞，没一会儿，长长的头发便像有了魂魄一般，乖乖束成了一朵别致的花髻。 温宜只是这般隔着铜镜看着便心生欢喜：“恩人，您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昨日路过上次的摊子，摊主进了新货，便喊我过去看看。又说咱们夫妻感情好，非要教我一个绝招。我很是好奇是什么绝招，便跟他学了。” 温宜听了，掩面笑道：“恩人，外人不清楚其中缘由，您还不清楚吗？” “我、我想学。”关景寻知道，这个借口找的很烂。可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为温宜梳头发。 梳一辈子。 温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哑口无言，倒也叫关景寻暂时松了一口气。 发髻挽好后，关景寻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出新买的簪子。 因为上次一口气买了太多，这段时间关景寻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继续送东送西。这次借由摊主之口将簪子拿了出来，关景寻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恩人，你……”温宜显然无法同他一般轻松。她本就承了恩人天大的人情，如今又怎好收恩人的礼物。 温宜虽然没有真正说出口，关景寻也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忙笑道：“我不是想跟人家学习绝招吗，不买点儿东西怎么能行。可那摊主除了簪子发钗，旁的什么都不卖。我认识的姑娘又只有你一个，况且我们现在……还有个夫妻的名号。送给你不是自然的吗？” “恩人，你也太、太……”温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恩人了。明明瞧着挺精明的小伙子，不知为何做出的事情却总是叫人哭笑不得。 关景寻不知道她九转回环的心思，只觉得这般沉思着的温姑娘也是很好很好的。好到只是这样看着，心中都温暖起来。 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甜蜜又温和的微笑。 温宜看着他的笑脸，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颇不自在的摸了摸簪子，心里有些紧张。“恩人？” 听见她的声音，关景寻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失礼了。刚刚想起一些事情。” “恩人之前说自己要去潮南，一定是有要紧事要办吧。”温宜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她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恩人的正事。 “不，不是那件事。而且那事也没什么要紧的。”逃婚而已，在遇见温宜后，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再过些日子，待他彻底打动温宜，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带温宜回京，告诉他的父母，他关景寻此生非这位温宜姑娘不娶。 让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统统都见鬼去吧。 “真的吗？”温宜却不敢轻易相信，“恩人，您无需在意我。你可以先去潮南办您的事情，我和玲儿晚一些时候动身，届时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地方汇合。” 温宜想的周到，既不至于耽误关景寻的时间，也为自己报恩留出了余地。 关景寻却听着心塞起来。温姑娘这是迫不及待赶自己走呢。 那怎么能行！ “我怎么能把你和玲儿两个小姑娘扔在这里呢？更何况你的身体还没好。温姑娘，我其实此行去潮南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瞒下婚约的事。 虽然他一直都很确定，就算真的被家里人抓了回去，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可他怕温宜会介意。 他尚未让温宜接受自己，又怎能让一个父母之辈定下的婚约将自己心爱的姑娘越推越远呢？ 第124章 “只是什么？”关景寻停顿了太久，温宜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神情焦急起来。 关景寻朝她笑了一笑：“温姑娘，你尽管安心养病就是。待你的身体好了，我一定全部告知于你。” 无论是你想听的，还是不想听的。 温宜见他说的如此笃定，只好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关景寻帮她收拾好桌面，包括那支今日新收到的簪子，“今儿阳光好，风也不大，温姑娘不妨和玲儿一起出门走走？” 休养了这么久，温宜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虽然仍旧容易疲累，不敢吹风，每天都要用药续着，却比之当初刚从水里救起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可谓天上地下。 见温宜一天天好了起来，关景寻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连玲儿都看顺眼了很多，也舍得让温宜同玲儿一起出门了。 温宜在屋里憋了太久，听他这样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唤来玲儿，催着人快些准备，迫不及待就想出门看看了。 玲儿却有些疑惑，以往老爷是绝对不会允许夫人单独出门的，哪怕有她陪在身边也不行，必须得老爷亲自看着。今天老爷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关景寻看到她疑惑的表情，在温宜身后朝人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玲儿恍然大悟般眨眨眼睛，猜想老爷可能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疼爱夫人，不想让夫人烦恼，这才想方设法将夫人支走。 这样想着，玲儿立刻收拾好出门的用品，搀扶着夫人下了楼。 不知道老爷要多久才能处理好，为了给老爷争取足够多的时间，玲儿打算带夫人去城南的城隍庙看看，听说那里供奉的土地公公求姻缘可准呢！ 温宜一走，关景寻便偷偷出了门。这些日子为温宜买各式补药花销实在不小，看着一日日扁下去的钱包，关景寻终于决定做点儿什么。他会的明明不少，书画文字骑射弓剑可谓样样精通，可惜在这个以渔业为主的小镇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最后还是去了码头，找了一个护送货物的活儿。 想他堂堂将军之子，如今竟然为了几两银子如此出卖劳力，换做别人大概会觉得耻辱，甚至连船都不肯上。 可关景寻却没有那么高的自尊心，或者说，比起自己多吃点儿苦头，他更怕耽误为温宜买药。 如果可以的话，还要为温宜多做几件新衣裳。温宜除了落水时的那套衣服，就只有两件玲儿从家里拿来的布裙，甚是朴素。 哪怕在柳常宁身边时，温宜都没有这么寒酸过。 他一定要让温宜过上好日子。 和船主商量好行程后，关景寻便立刻赶回了客栈，却没看到温宜，看来她和玲儿还没回来。正要下楼找人，碰到了玲儿的堂哥，也就是店小二。小二看到他眼睛一亮，挥手道，堂妹出发前特意跟他打了招呼，说她和夫人一起去城南的城隍庙了。 关景寻十分感激，谢过人后直奔城南。 却在路上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或许不能说是不速之客，他也和他们一样，一直都在这里。 因为他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 “关公子，你不是去潮南了吗？”关景寻本想假装没有看到人，那人却出声叫住了他。 声音沙哑的厉害，仿佛几日几夜没睡，又像是一下苍老了几十岁。要不是关景寻提前认出了人，绝对不会将眼前之人与那文质彬彬的柳常宁柳公子联系在一起。 关景寻不得不停下脚步，硬着头皮道：“原来是柳公子，有些事情耽搁了。” “啊。”柳常宁啊了一声，似乎并不好奇耽搁他的究竟是什么事。神情却欲言又止，仿佛想要问些什么。 关景寻当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在人开口前问道：“柳公子向来都是和夫人形影不离的，这次为何只有柳公子一人？” 第65章 大小姐15 柳常宁便仿佛被雷劈一般, 瘦了不少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满是裂纹的嘴唇嗫嚅不停，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关景寻看着他死灰一般毫无生气的面庞, 不但没有一丝一号的怜悯，甚至越发憎恶。 因为她被你推下了水。她已经被你杀死了。 这般想着，眼中漏出一道凶光。 毫无掩饰的杀意让柳常宁一个战栗，却无法思考对方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 他满脑子都是温宜，他一定要找到温宜。 关景寻冷眼看着他如同活死人般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耐心终于告罄。他还要去找温宜，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人身上。 在他彻底失控前, 柳常宁最好能知趣些, 尽快从他眼前消失。 柳常宁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麻木的大脑兜兜转转却怎么都绕不开“温宜”两个字。干裂的嘴唇如同枯木树皮般, 无力的蠕动着：“我们、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她一时赌气……” 关景寻听着, 眉毛厌恶的皱起。 都到这个时候了, 柳常宁仍然不敢说出实话。 他勉强压住直冲颅顶的怒气问道：“柳公子的意思是，夫人和您走散了, 现在独自一人？” 即使百般压制，声音还是隐隐颤抖。藏在身后的右手正从手心里渗出缕缕鲜血, 是太过用力被自己的指甲抓出的。 他正在极力忍耐，忍耐着不让自己一时冲动。 第125章 他要陪温宜一辈子的。 柳常宁轻轻摇了摇头：“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宜儿了。” 你闭嘴！你不配这么叫她！关景寻死死咬住牙关，可右手还是颤抖不停。 不行, 不能, 不可以…… 柳常宁低头轻笑了一声：“让您见笑了, 关公子。不知您可否见过家妻？” 话音刚落, 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咯吱声。 柳常宁奇怪的抬起头，却见不知何时关公子已经侧过了头，仿佛在看远处的什么人。 柳常宁心思一动，难道他真的见过温宜？立刻随关景寻的目光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是他的温宜。 柳常宁的表情渐渐失落下来。 此情此景他已然不知经历过多少回，却依然屡次失望又屡次重新燃起希望。 一个月前，在渔家苏醒后，他转身又回到了江边，借渔家的船在江里找了整整七天，找到无数落水之人的尸体。 没有一个是他的温宜。 上岸后他愈发肯定温宜没有死。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他知道，温宜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现在也一定如此。 关景寻回过神时，便看到柳常宁一脸痴迷的傻笑着。好不容易按下的杀意陡然重生，彻底挣脱了牢笼，咆哮而出。关景寻缓缓伸出了手。 “客官！您今儿怎么到这城南来了？”这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关景寻身体一震转过头去，看到卖簪子的摊主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真想不到能在这里看到客官。客官，您是不知道，昨儿小人又收到一批好货，那成色，啧啧……” “是、是吗？”关景寻胡乱点点头，竟然有几分惋惜。 只要能为温宜报仇，哪怕背上杀人犯的罪名被唾骂一辈子，他也无所畏惧。 可是，温宜又怎么能同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过一辈子？ 关景寻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对摊主道：“今天有事，改日再谈。” “好嘞。”摊主痛快离开了。 柳常宁不知他和摊主的关系，听他们的谈话还以为关景寻留在这里是因为生意之事。 “原来关公子还是生意人，那关公子一定见多识广神通广大了，不知关公子可否帮小人打听一事？小人一定会加倍报答！” 关景寻不想再听他多说一个字，不耐烦的打断人，“看来柳公子并不知道夫人去了哪儿，那可是危险了。我前些日子听人说，附近山上有个寨子，聚集了不少大奸大恶之人，经常下山掳掠妇女……” 他没有把话说完，柳常宁却仿佛抓到了唯一的希望，又在听清温宜可能被歹人掳去之后，陷入更深的绝望。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已经瘦脱了形，眼眶凹陷，面颊崎岖。睁大眼睛发问时显得尤为可怖，像极了话本里吃人的妖魔。 关景寻虽然不怕他这副模样，却还是觉得若是被温宜见了，实在是有碍观瞻，说不定夜里还会做噩梦。 更为甚者，看到人如此落魄又在苦寻自己，一个心软，直接将船上发生的事不作数了。 关景寻越想越觉得温宜确实可能真的会做出这等傻事，心中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咬牙道：“我也只是听旁人说起，是真是假还需柳公子亲自断定。” 说罢，快步朝城南走去。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又反悔了之前的决定。 温宜温宜温宜…… 只有不断默念这个名字，被怒火燃烧殆尽的大脑才能稍稍清醒一会儿。 柳常宁见人已经走远，放弃追问的打算，准备无论是真是假，先去关景寻说的那寨子看看。 关景寻一直跑出几百步才敢向后看。柳常宁没有跟上来让他有些失望。 如果再看到他…… 他愤恨的一拳打在了身旁的灰色墙壁上，到底为什么要放过他！ “老爷，您怎么来了！” 不远处，玲儿正扶着温宜朝这边走来。她们在城隍庙请过香，温宜闻不来庙里的香火气，便没有逗留早早就往回走了。 没想到会在路上看见关景寻，两人皆吃了一惊。 关景寻被玲儿的声音唤醒，不动声色的擦掉手上的血，无事一般朝二人笑笑：“看你们还没回客栈，就出来看看。” “老爷同夫人可真是恩爱啊！”玲儿自豪又不无羡慕的说道。 温宜有些害羞，怕被旁人听见，轻轻拉了拉玲儿的胳膊。玲儿却反过来撞了她一下：“夫人，你不是为老爷求了一个平安符吗？老爷现在就在眼前啊！” 关景寻闻言惊喜的上前一步，差点儿就想抱住温宜，又生生忍了下来：“是吗，宜儿？” 温宜为他的称呼抬起头，眼神有几分疑惑。 关景寻以前从未这般叫过她。 关景寻却故意多叫了几声：“宜儿宜儿，怎么，宜儿不喜欢吗？” 温宜感到脸上热气腾腾的，大眼睛忽闪着，不敢看眼前的人。 身旁的玲儿咯咯笑了起来：“夫人，老爷叫你呢！” “玲儿……”温宜局促的抓住她的手，“别闹！” 玲儿见夫人是真的不好意思，强忍下笑意：“我知道了夫人。”说罢让出温宜身侧的位置，自觉站到后方去。 关景寻露出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大大方方走了过去，揽起温宜的手臂。 第126章 温宜看看关景寻，又看看身后玲儿，玲儿朝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小脸儿上写满了“求夸奖”。温宜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回挽住关景寻。 三人一路回了客栈，路上又碰见了那卖簪子的摊主。 关景寻在摊主那儿买了那么多簪子，这还是摊主第一次见到关夫人。见夫人确实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可怜，拿出一支新进的碧玉簪子，说什么都要送给关夫人。 温宜哪里肯收，关景寻却示意玲儿帮人收好。“我和老板是老相识了，既然老板盛情难却，宜儿就收下吧。” 温宜被他一口一个宜儿叫得面上发烫：“夫君……”羞涩的拉了拉人的衣袖。 摊主见小两口如此浓情蜜意，笑得越发闭不上嘴：“关老弟，明天一定要再来，我还有绝招要教给你！” “好好！”关景寻笑着应下。 回到客栈后，关景寻打发了玲儿去熬药，自己则扶着温宜上了楼，一进门便朝人伸出了手。 “恩人，这是何意？”温宜不解，转念想到那支新收的簪子，了然的“哦”了一声，“我这就去叫玲儿取来。” “怎么，平安符不在宜儿身上？”关景寻问。 “平安符？”温宜这才意识到对方要的不是簪子，脸刷的就红了。“在、在的！” 拿出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正要双手递过去，关景寻却收回了手。“宜儿亲自帮我戴上吧。” 温宜看看小小的纸符，又看看高大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戴上去。 “这里有个孔，”关景寻指了指平安符的一角，“应该可以穿线，你穿一根线帮我戴上吧。”说完期待满满的看着温宜。 温宜被他看得莫名有了几分压力，点头应道：“好！恩人稍等。” 一个多月未碰女工，温宜仍未手生，熟练的穿针引线，结束时还贴心的打了一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然后便在关景寻期盼的目光里，将做好的平安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关景寻欢喜万分，恨不能抱起温宜再转上几圈。可温宜却退了几步，郑重道：“愿恩人此后事事平安，一路顺风。” “宜儿，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私底下你却总是叫我恩人，岂不是太生疏了些？”关景寻小心的将平安符放进衣服里，埋怨一般道。 温宜诧异的仰起脸，嫣红的嘴唇抿起，半晌，才轻声道：“温宜不敢忘却恩人的救命之恩。” “也不用时时把恩人挂在嘴上，我都记着呢。以后你就叫我景寻怎么样？或者景寻哥哥？” 温宜连忙摇头：“那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我想多与你亲近些，温宜。”关景寻的表情严肃起来，身体也站直了。 为了照顾温宜，他总是半弯着腰，身高的优势便无法展现。此刻身板挺直，莫名生出几分压迫感。 作者有话要说： 关某人受刺激了，决定直接a上去 第66章 大小姐16 温宜慌乱的低下头, 不敢再看人。心脏怦怦乱跳着，声音大到甚至有些吵闹。 可一个月来，哪怕关景寻不说, 温宜也比谁都要清楚，对方到底为自己做了多少。 然而他此番的告白又有几分受了那所谓“秘密”的影响？ 他是真的只是想同自己亲近，还是要为无意中知道了的那个秘密负责？ 一个月前温宜还十分笃定，现在却犹豫了。 真的会有人为了一个不像秘密的“秘密”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吗？ 可除却那个秘密，自己又有什么值得这么好的人所执着呢？ 温宜不明白, 温宜问了出来。 关景寻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不理解, 不理解这么好的温宜却如此看轻自己。 他像一个温柔的长辈, 亲切的拉着人在桌边坐下, 讲故事一般将自己所认识的温宜娓娓道了出来。 初见时的温柔, 再见时的善良，狭路相逢时的互相照拂, 分道扬镳时的惺惺相惜…… 那些温宜记得或者不记得的点点滴滴他全部如数家珍。 “这就足够了吗？”温宜问。 “这还不够吗？”关景寻反问, “一路旅途如此漫长，我们却在茫茫人海相逢, 同泛一舟之上，同住一檐之下。这本就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更何况我们还阴错阳差有了更深的渊源。宜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你逃不开我了。” 这辈子都休要再想。 关景寻的语气坚决，有一瞬间温宜都要被他说服了，可旋即摇了摇头：“不, 恩人, 你错了。若是你说的是真的, 那、那……”她发现, 自己竟然说不出那个名字。 她以为自己早该忘却了。 她明明已经死过一次，过往种种早就该释怀。 可事到临头，她却连柳常宁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关景寻眼睁睁看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也瞬间失了血色。 “宜儿，宜儿！”冰凉的寒意席卷全身，关景寻一把横抱起人，“我们去医馆，不会有事的宜儿！” 温宜却摇摇头，胳膊攀上关景寻的肩膀，细长雪白的手指蓦地收紧。 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关景寻只能将人在床上放下，又用力帮人在胸前顺着。还好温宜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却苍白的厉害。 关景寻被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也愈发后悔：那天就不该放过柳常宁。 第127章 温宜见他一脸凝重，苦笑了一下，抓住人的手：“恩人，我想我该说出我的一切。待你知道所有真相，再决定到底要不要我喊你哥哥。” “什么？”关景寻的表情彻底破裂。 他从未在温宜面前如此慌乱过。 因为他做梦都想不到，温宜竟然要主动说出她的过往。 关于温宜的过去，要说不好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或者不如说，他对温宜的一切都关心极了。 可是他怕他的好奇会引起温宜伤心。别说主动提起了，甚至还会刻意规避。 所以即使是温宜自己主动提出，关景寻还是十分犹豫。 他紧张又担忧的看着人：“宜儿，我一切都依你。可你如果觉得难过，那就不要说了，好不好？” 他温柔又耐心的劝慰着，生怕温宜一时冲动，真的将伤口撕开给他看。 温宜却摇了摇头：“景寻哥哥，我想说。” 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无数烟花同时绽放。关景寻心跳如鼓，脸上却笑不出来，只能紧紧握住温宜的手，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嗯，我听着。” 手背上传来熟悉的温暖，温宜试着张了张嘴：“柳常宁。” 关景寻的神经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想要握紧手掌，却还是极力克制着自己，以免过于用力弄疼了温宜。 温宜没有意识到他的隐忍，只是意外，如此短暂的时间，她竟然可以如常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关景寻，因为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温宜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心中一阵宁静，语气也愈发有力：“我和柳常宁，是在进京路上认识的。” 温宜毫无保留，将关于柳常宁、婚约、父母和将军夫人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她想说的太多，自然花费了不少时候。期间关景寻为她倒了一杯热水，温宜没有喝。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重新开始了。 所以待温宜彻底说完时，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 玲儿及时送来午饭，关景寻却没有让玲儿进门，在门边接过午饭，便打发玲儿去街上打听一下，谁家的衣服做的最好。玲儿当即下了楼，关景寻端着午饭朝床边走来，他本想亲自喂温宜的。温宜今天刚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又同他谈了那么久，该累坏了。 温宜却已经自行下了床：“恩人，我还可以叫你哥哥吗？”她仰着脸，单纯的脸上满是平静。 既没有期待，也没有不堪。仿佛故事中的主人公根本不是自己。 关景寻的脚步停顿了一瞬，眼睛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温宜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清淡素雅的淡粉色绸布裙子一尘不染，再加上那副冷淡疏离的表情，愈发像极了天上来的仙女。 关景寻不由得怦然心动，缓缓呼出一口气，边走边说道：“你早就该这么叫了。” 他走到桌边，将午饭摆了上去。关景寻压下不安分的心脏，哑声道：“宜儿，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方才，温宜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到了心里，可最为震惊的还是，温宜身上竟然也有婚约，那婚约对象他还认识。 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他却因为一己私心向温宜隐瞒了婚约一事。 关景寻感激温宜的毫无保留，更痛恨自己的一时糊涂。 为什么要选择隐瞒！温宜如此懂道理识大体，又怎会因为一纸婚约对自己有所偏见。 分明是他还不够了解温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才闹出这场乌龙。 关景寻又恨又悔，一顿午饭吃的食不知味，温宜却因为了却了一桩心事，心情大好，食欲也增加了不少。 关景寻便全程为她添汤夹菜，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饭后，关景寻拉着人走到窗边。他没有开窗，身体却习惯性的挡在了窗前。 温宜在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站定，不远不近。脸上不知不觉重新恢复了血色，粉扑扑的，像极了春天里的水蜜桃。 关景寻很想摸摸她的脸，事实上也确实这么做了。修长的手指探出，温宜看出他的意思，特意仰起头，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手指触碰的瞬间，关景寻突然便放松下来。 他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将婚约一事悉数坦白。 “宜儿，就算你不肯原谅也没有关系。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不离开我。” 温宜没有回答。事情过于巧合又过于离奇，一时半会儿她还无法消化。 关景寻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又耐心的等待着。 他没有等太久。 温宜很快便展露了笑容：“景寻哥哥，分明是我违背婚约在先，该是我求哥哥原谅才是。” “宜儿，你莫要将婚约看得那样重。其实，如若柳常宁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正人君子，我不仅不会用婚约强迫你，还会为你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然后便一生戎马相随，再也不过问儿女情/事。 可惜他不是。幸好他不是。所以尽管晚了一些，他仍然还有机会。 他知道，拥有如此想法的自己十分卑鄙，甚至面目可憎。 可他就是如此矛盾，既替温宜感到伤心，又为自己感到庆幸。 温宜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如此光明磊落的关小将军实在是柳常宁其人拍马也赶不上的人中龙凤。 第128章 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却独独对自己一往情深。 温宜不敢相信。 “关小将军，你从小长在京城，该见过无数优秀的女孩子。”她们健康，体贴，聪慧，知礼。 不会被坏人引诱，也不会违抗父母。 她们中的一个才是你的良人，而不是我。 可后面的话她并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关景寻堵住了她的嘴巴。 用自己的。 温宜当下便想要逃离，可她根本挣不开关景寻的怀抱。她被人紧紧禁锢在那一方天地，被迫仰着头，无力的承受着对方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没一会儿，温宜便软了双腿，无骨一般靠在关景寻宽阔的胸膛上。偏凉的身体即使隔了两人的衣物，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暖。 缘何这样温暖。被吻的迷迷糊糊的温宜做梦般想到。 自从上次落水，她就开始畏惧寒冷。虽然她从前就体弱，体温常年都要比旁人低一些，但是咬咬牙总能忍受下来。 如今却越来越无法忍受了。 尤其被人抱在怀里，感受着密不透风又温柔至极的温暖。 温宜闭上眼睛，竟然再也不想醒来。 关景寻看到她沉迷的模样，心思一动，身体竟然有了反应。 强忍住体内的邪火，关景寻慢慢退出，却依旧不舍的将人抱在怀里。即使那样会暴露自己。 温宜感受到他的异样，诧异的睁开眼睛。尽管那双被情/欲浸染的双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关景寻心中忐忑，面上却仿佛无事一般，低头帮人舔掉流到下巴的口水：“喜欢吗？” 温宜蓦地红了脸，却还是诚实的点点头：“喜欢。” 尽管声音细如蚊讷，关景寻还是听清了。 他心中大喜，一时将人抱得更紧：“那就不要往外推我了，好不好？” “我不会娶你之外的任何人。” 许是距离太近，又或者是刚亲吻完，些微沙哑的嗓音听起来竟然与平日大有不同，透着别样的性感。温宜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脸上也烫的惊人。 她又想挣扎了，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景寻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宜妹儿其实是恋爱脑，即使被伤的体无完肤依然相信爱情。 换言之如果小关稍微坏上那么一点点儿，妹妹又要吃爱情的苦了。可惜小关不是。 （喂这有什么好可惜的！） 第67章 大小姐17 关景寻被她叫得愈发情动, 环在腰上的大手也愈发用力。温宜受不住疼，细细呻/吟一声，猫儿一样, 挠得关景寻心脏直痒，竟阴差阳错叫人冷静下来。 “宜儿，对不起，弄疼你了。”双手松开了一些，却仍旧不愿离开。 温宜知他并不是故意, 只是两人贴得实在太近，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关景寻骤然升高的体温。仿佛寒冬里的火炉, 炙热, 滚烫。 “景寻哥哥, 放开我吧。” 关景寻轻叹一声, 知道不能将人逼得太紧，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宜儿, 我……”却还是心有不甘的想要解释。 “景寻哥哥, ”温宜却制止了他，看着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你的心意我既已明白, 又怎能辜负呢？” 关景寻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温宜却再也不肯说第二遍, 羞怯的低下头去。 关景寻当即抱住人，狠狠亲在了温宜脸上。 “宜儿，我好高兴！”他现在兴奋的厉害，恨不能立刻昭告全天下, 他终于得到了温宜的承认。 温宜顾不上擦脸, 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脸颊。 比起温宜, 关景寻的皮肤要粗糙不少。细腻的指腹如水般在脸上滑过, 关景寻几乎立刻便冷静下来，却还是止不住的笑个不停。 “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宜儿！” “嗯。”温宜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又用力摇了摇，“不行，你还没有去我家提亲，也没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说着还颇为骄矜的扬起脸，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关景寻被她故作任性的小表情逗得愈发心花怒放：“好好好！”连声应道，“我们温宜就该用最盛大礼数迎进门。” 关景寻应得坦然，温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朵朵红晕。关景寻正想逗她，谁知那人竟然将脑袋一低，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装起了鸵鸟。 关景寻只能拍打着温宜的后背，耐心安抚起这只容易害羞的鸟儿，哄了好一会儿才叫人肯抬起头。 这时，打听好铺子的玲儿也回来了。关景寻开门时，温宜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尽，玲儿感受到房间里不同于以往的氛围，调皮的朝夫人眨了眨眼睛。 “玲儿！”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重新急速升温，偏偏在玲儿面前又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扑进关景寻怀里，温宜羞得不行，干脆双手捂在脸上。 “夫人莫要怪玲儿嘛！”玲儿见状忙讨好的跑了过来，殷勤的挽住温宜的胳膊，“夫人，我回来时看到楼下有耍杂技的，咱们一起下去看看吧！”岔开话题道。 玲儿年纪小，喜欢凑热闹，这段时间为了照顾温宜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玩儿过了。 温宜有些犹豫，她的身体才刚有气色，上午又出过了门。这个时候再往外跑，她担心自己会给玲儿惹麻烦。 第129章 关景寻看出她的担忧：“我陪你们一起。” “太好了，老爷！”玲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温宜见她如此期待，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三人一起出了客栈，果真看到一伙儿表演杂技的班子，正在热场子。 台子应该刚搭好没多久，还没有多少围观的人。三人径直走到视野最好的前排，前排只围了几个小孩儿，个头不高，声音却挺大，吵吵嚷嚷竟然比台上还要热闹。 关景寻怕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温宜，紧张的护在温宜身边。这时，台侧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习武之人，看身形甚是眼熟。 关景寻眉头一跳，示意玲儿保护好夫人，自己则朝台后走去。尚未走过看台，那身影便跳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关小将军，您可让属下好找。” 关景寻立刻朝他摇了摇头，眼神向后看去。那人顺着他的目光，一眼看到了台下的温宜，了然的点点头，声音却压低了不少：“您请跟我来。” 那人带他去了台后的一处空地，背后就是一望无垠的大江，不需要担心有人偷听。 “怎么是你来了？”关景寻问。 “回小将军，不只是属下来了，郑副将军也来了。”李轩恭敬道。 “他也在这里？”关景寻指了指身前的台子，“是关老将军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郑副将的主意。他说把场面搞得大一些才好吸引更多人。” “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来看这东西？”关景寻不屑道。要不是为了保护温宜，他绝不可能来看这种逗小儿的玩意儿。 李轩沉默了。他们确实没指望会在表演杂耍时正好碰见关小将军，只是想聚集更多人后好更方便跟人打听。 谁能想到会这么顺利呢？找了一个多月连影子都没有的人，竟然一场杂技就找到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一个月前他们就搞了。 “罢了，你们来了也好，有钱吗？我刚好缺钱了。”被人找到了，关景寻倒也没客气，张口就是要钱，理直气壮。 李轩如同见了鬼一般张大嘴巴：“不能吧小将军，您走的时候可是把整个钱袋都带上了！”他们在营里营外找了个遍，十分确定关景寻真的把所有的钱都带走了！ 那可是他们所有人辛辛苦苦攒的小金库啊！ 关景寻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的看着他。 李轩欲哭无泪，转瞬又想，怂什么，堂堂将军之子难道还能坑他们这点儿钱不成？ 哆哆嗦嗦掏出干瘪的钱袋，不舍的捧在手心：“小将军，我们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您、您省着点儿花。” “怕什么，又不是挣不回来。”关景寻说着瞟了一眼突然热闹起来的看台。 李轩被他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拍了拍胸口转移话题道：“小将军，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将军说了，只要您肯回去，婚约之事可以重新商量。” “再等等吧，我得先护送未婚妻去一趟潮安。” “什么？！”李轩这下嘴张的更加夸张了，甚至可以放进一个鸡蛋，“未婚妻！是那位未婚妻吗？你们是怎么……” “她也刚好逃婚了。”关景寻微微一笑，不愿多言。 李轩正要感叹这是什么话本一样的发展，谁知关景寻竟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袋，大摇大摆离开了。 李轩只能摇摇头，无奈的回到营地。郑平他们已经开始表演了，台下掌声雷动。李轩一眼看到关小将军像守护神一般小心翼翼的守在一个娇小的女子身旁，紧张的模样仿佛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李轩不由自主的朝那女子脸上看去，待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小将军会如此死心塌地，即使身无分文也要护送人家去潮安。没想到这未婚妻竟然还是个绝世美人儿！ 只是，既然如此喜爱这未婚妻，小将军此前又为何要逃婚呢？ 李轩当然不可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看完杂技后，关景寻得了钱，当即带人去了玲儿看好的铺子。 “景寻哥哥，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心意相通后，温宜便不再叫他“夫君”了。关景寻却没有丝毫遗憾，因为他已经确定，自己一定会娶温宜为妻。 听见温宜这样问，关景寻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宜儿，你瘦了。” “瘦了吗？”温宜低头看了看，没觉得自己瘦多少。 “是啊夫人，你最近胃口都变差了呢。”玲儿立即点头帮腔道。 “是东西不合口味吗？”关景寻问。印象中每一次喂饭，温宜都吃的很香甜。没想到一旦自己不在，竟然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温宜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大概是吃药的缘故……” 她虽然体弱，却从不挑剔。最近却时常没有胃口，甚至见了吃的就反胃。 但是还好从未在关景寻面前表现出来过。 难道真的是因为吃药变娇气了？温宜苦恼的想。 这可不行，关小将军一看就是能吃苦的汉子，自己既然心悦于他，又怎么能怕苦怕累呢？ “医馆离这里不远，要不然待会儿量完衣服，我们去看看吧。”关景寻生怕温宜的身体再出意外，说道。 “景寻哥哥，我真的没关系。你想想，我几乎躺了快一个月，每天吃的药比饭还要多，怎么可能胃口会好呢？”温宜脑子转得快，很快便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第130章 关景寻觉得她说的倒也有理，便也不再坚持。而且出门这么久，温宜也该累了。于是量完衣服后，三人直接回了客栈。 走到门口时，关景寻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说刚刚自己碰见了熟人，要去打声招呼。温宜知道他曾在杂耍开演前离开过，猜到就是那时碰到的，贴心的点点头：“景寻哥哥，你尽管去忙自己的事，我和玲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关景寻为着她的体贴感动不已：“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可能就不回来了，不要担心我。” “嗯。” 直到看着温宜点了头，关景寻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客栈。 他没有去找李轩，而是去了码头。他本想跟温宜坦白的，他找了份工，需要整夜都在船上。可他又怕温宜担心，于是便托辞去找朋友。 希望今晚能顺利一些，在天亮之前回到客栈。 到码头时，上午约好的老板已经在等他了，关景寻拿了属于自己的牌子上了船。船离开码头，顺着江水一路向南，转眼便驶出了三十里。 后半夜开始下雨，冷风肆虐，雨水瓢泼。关景寻披上蓑衣，冒雨检查货物。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样。关景寻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靠在他要护送的货物上，看着茫茫没有边际的江面，突然开始想念温宜。 他是在江上认识的温宜，也是在江上将人救起。他和温宜的缘分，说来说去，竟然怎么都绕不开眼前这条大江。 所以，江水啊，如果你真的有灵，就请保佑这个受尽苦难的女孩儿。 此后平安顺遂，再无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甜的有些过分了，大概因为写文时的bgm是《暧昧》吧。 第68章 大小姐18 雨一直到黎明才将将停下, 关景寻一夜未睡，又紧张着货物，精神难免过载。还好接手货物的人已经顺利上了船, 两人做完交接，关景寻独自搭乘另一艘小船回城。 江水悠悠，日光融融，他忍不住在船上小憩了一会儿，到达码头时已经接近正午了。船家吆喝下船时, 他在梦里差点儿就要亲到温宜的脸。 好梦被扰，关景寻的脸色难免有几分难看。船家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人, 只能莫名其妙的赶人快走。 关景寻这时才意识到, 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罢了。心脏蓦地收紧, 那昨日温宜所言是否还算得数？脚步骤然加快, 径直朝客栈走去，却在门口碰见了熟人。 他昨日没去找李轩, 李轩竟然自己找了过来。 “小将军, 你这是去哪儿了？”李轩正蹲在客栈门口画圈圈，看到人, 腾的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昨天看到你们朝这边走了，这附近就这么一家客栈, 一大早就来守株待兔了。您这是一晚上都在外面？”李轩怎么说都是在军营里摸打滚爬好几年的人，一眼看出关景寻这是一晚上都没合眼。 关景寻也不打算隐瞒，拿出鼓了不少的钱袋颠了颠：“你给的太少了，我就去多搞了点儿。” “您该不会去打劫了吧？”李轩故作惊讶道。 关景寻没有回答, 反而问道：“你说你一大早就来了, 一直都没离开过？” “哪敢！我昨天回去说碰见您了, 郑副将说什么都要让我把您带回去。” “昨天和我在一起那姑娘, 她今天出过门吗？” “没有。” 关景寻松了口气：“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我怎么交差？郑副将说的可是把您带回去，您只要不回去我就交不了差。”李轩急得就差给他磕头了。 关景寻一夜未睡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你别烦我，你们住哪儿，我下午过去。” 一听有戏，李轩立刻找了一张小纸条，将他们的住址写下：“这儿。” “你们没住客栈？”关景寻一看，竟然是码头附近的一家农庄小院。 “住客栈多贵啊，”李轩洋洋得意道：“借农家的院子住，既便宜还宽敞，冤大头才去住客栈。” 冤大头关景寻脸顿时就黑了：“滚。” 李轩麻利滚了，关景寻将住址放好，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进门。 屋里，温宜正急的团团转，就差去报官了。虽说关景寻走之前叮嘱过，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可现在都中午了，依然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时，门被推开，温宜以为是打探消息的玲儿回来了。“玲儿，打听到了吗——” 来人却不是玲儿，高大的身影满带风霜，似一阵风，眨眼便来到温宜面前。 温宜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接着身形一晃，被搂进一个满是凉意的怀抱里。 “景寻哥哥……”温宜还是委屈的哭了出来，“你去哪儿了？” 关景寻一手抱着人，另一只手不厌其烦的帮人擦掉泪水：“对不起，宜儿，我来晚了。” 声音沙哑，仿佛一夜未睡。 温宜止住哭，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景寻哥哥，你是不是碰到麻烦了？我能帮你吗？我、我可以给舅舅写信……” 关景寻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不是你想的那样，宜儿。只是答应过别人一件事，现在已经办完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宜儿。” 温宜信任于他，既然关景寻说无事她便信了无事，拉了拉人的袖子问道：“景寻哥哥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叫人送上来。”说罢，不等关景寻答应就急匆匆出了门，生怕被关景寻抢在自己前头。 第131章 关景寻知道她是一番好意，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没有追出去，沉默的守在原地，仿佛等待主人归家的大狗。 不一会儿温宜便回来了，看到关景寻仍旧傻愣愣的站着，仿佛一根木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景寻哥哥，坐啊，饭菜很快就来了。”说着，拉着关景寻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试了试温度，还热着，顺手替人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关景寻面前。 关景寻怔怔的看着温宜做完这一切，直到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自己眼前，茶香四溢，氤氲缭绕。 关景寻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年纪轻轻便被老将军带到了军营，以最严苛的方式训练长大。哪怕知道自己身负婚约，将来绝不至于孤家寡人，却依旧会孤独，会迷茫。 他曾无数次肖想，将来如果自己有幸娶一人为妻，他一定不会像父亲一样。 关老将军关长虹乃真正的英雄豪杰，一生戎马，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关夫人与他少年夫妻，一直坚定的支持丈夫的一切决定，包括将他们的孩子培养成如关老将军一般侠肝义胆之辈。 在众人期盼之下长大的关景寻果然不负众望，所作所为挑不出一点儿差错。可没人知道，越是顺从，掩藏在深处的渴望便越是强烈。 直到那纸婚约的到来，彻底促成了他蛰伏已久的反叛。 然而，即使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关景寻依旧迷茫着。 甚至开始动摇最初的决定。 就在他摇摆不定之时，他遇见了温宜。 那短暂又刻骨铭心的相处不仅打消了困扰他已久的茫然，更叫他有了新的思索。 原来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如此简单。 却无人愿意给他一个答案。 除了温宜，只有温宜。 温宜收拾好茶壶，转身便看到关景寻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景寻哥哥，怎么不喝茶？是不合口味吗？”她忐忑问道。 这茶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惯常喝的，温宜喜欢极了。 没想到景寻哥哥并不喜欢，温宜想起抽屉里做到一半儿的女工，得快些赶完工，换些银子为景寻哥哥买好一些的茶叶。 关景寻蓦地回过神来，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我很喜欢，温宜，谢谢你！” 温宜不解的眨了眨眸子：“景寻哥哥，一杯茶而已……”脸上泛起薄红，“我再给您倒一杯吧。”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我打听到了！”玲儿的声音远远传来，“有人昨天晚上看到老爷去了码头。”玲儿边泡边说，气喘吁吁的闯进门，不等站稳，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急急忙忙说了出来。“我先回来跟您通报一声，待会儿再去码头问问。”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宜看着心急，也替她倒了一杯茶水。 玲儿也没客气，接过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个一干二净：“夫人，我先去让他们准备午饭，等饭好了再去码头。” 温宜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实诚的可爱：“玲儿，你且看看，这是谁？” 玲儿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屋里除了她们二人，竟然还有一个大活人。 “老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知道，夫人可是要——” “玲儿，莫要胡言！”生怕玲儿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温宜连忙打断了她。 可是玲儿却没有听劝：“夫人，老爷一夜未归，您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起床看看。您可是还吃着药呢！这些事情您一定是舍不得告诉老爷的，玲儿不说，老爷就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说着，求救般看向关景寻：“老爷，夫人她这么糟蹋自己，不管玲儿怎么劝就是劝不住，您如今回来了，可要好好劝劝她！” 玲儿是打从心底喜欢温宜，看不得温宜受任何委屈。哪怕是她们家老爷也不行。 关景寻闻言，身体一震：“宜儿，你……”他大步走到人面前，双手托住温宜的下巴仔仔细细瞧了一番，这才看清温宜眼下隐隐约约的青色。温宜的皮肤本来就白，哪怕有一点儿异色都分外扎眼。可自从关景寻进了门她就忙着跑里跑外，关景寻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看看她。 “宜儿，是我不好，叫你担心了。”他再次将人拥进怀里，仿佛要揉进自己骨肉里一般。“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温宜被他抱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景寻哥哥，玲儿还在呢……”小声劝道。 关景寻却毫不在意：“再让我抱一会儿，宜儿。” 温宜便只能任由人继续抱着。 玲儿见状，连忙退出门外，还贴心的为他们关好门。 “宜儿……”门一关，关景寻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他何德何能，遇上这样一个姑娘，还与她相爱。 情到极致，他的吻也温柔到了极致。 温宜只觉得仿佛掉进了满是羽绒的海洋，无论是脚下踩的，手中握的，都像羽毛一般轻飘飘抓不住，软绵绵握不紧。不一会儿便浑身酥软，支撑自己的只有关景寻环在腰上的手。 关景寻也越发情动，带着人倒在床上，一手搂着温宜纤瘦的腰肢，另一手在人身上乱动起来。温宜早已理智全无，四肢软绵无力，只能任由他像拆礼物一般剥掉那层层叠叠的衣裙。 待温宜恢复神志，早已弓在弦上。朦胧中，她看着那人如灼烧一般炽热的双眼，热烈又毫不掩饰的欲/望几乎快要将她生生燃尽。 第132章 “景寻哥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被情/欲浸染的声音烧断了关景寻最后一丝理智。 “我会让你舒服的。” 玲儿一直等到下午，房门才重新打开。 “夫人！”玲儿没管站在门边的关景寻，径直冲向床边，“夫人，您还好吗？要请郎中吗？”说着，埋怨的看了关景寻一眼。 温宜起不了身，却还是想看看关景寻。 “景寻哥哥……”张口声音却沙哑的厉害。 玲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夫人，我该怎么办呀！” 温宜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没关系的，玲儿。” “咳咳……”关景寻故意咳了两声，“玲儿，去煮些粥过来。” “是……”玲儿只能依依不舍的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下了楼。 关景寻这才回到床边，扶着人坐了起来，喂了一杯温水。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猛男就是即使一晚上没睡，也能把老婆骑的下不了床doge. 发在微博的圣诞小段子，这里也发一下，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小情侣如何过圣诞节 1.祝心愿x谢若愚 在耿直的谆谆教导下，祝心愿果然不负众望长歪成了科研狂魔，日日泡在实验室，恨不能和实验天荒地老。甚至连圣诞节都忘了。 空巢老人谢若愚果断带着女儿大闹实验室，被老婆拿鞋底抽了一顿。 “我的数据要是出了意外，你今晚就睡客厅吧！” 常年只能睡实验室门口等老婆回家的谢若愚：这就是圣诞节福利吗？谢谢老婆，最爱老婆了！ 2.秦音x孟响 圣诞节对秦音来说和普通周末没有区别，例行回家陪奶奶。 孟响当然和他一起，但私心多带了一瓶红酒，打算借着酒疯干点儿坏事。 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老婆无情拆穿了。 “奶奶在，不许喝酒。” 难得硬气一次的孟响：我已经素很久了，酒和你我今晚必须得吃一个。 秦音果断把酒还了回去，结果孟响今晚两个都吃到了。 3.温宜x关景寻的现代paro 大概就是高中生关约学妹温出门玩，被家教严格的学妹拒绝了。于是关技高人胆大，大晚上爬窗，只为给学妹送平安果。 第二天是周一，关特意等在学校门口，问学妹平安果好吃吗？ 学妹羞赧一笑：(苹果)被妈妈榨汁了。 关：背后一凉 第69章 大小姐19 温宜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却还是乖乖喝了水。“景寻哥哥……”一杯温水下肚，嗓子顿时好了不少，脸上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别只顾着我啊，你也还没吃饭呢。” “我好说。”关景寻笑道，“你的身体要紧。待会儿还要吃药呢，可别忘了。” “我不想吃药。”听到吃药，温宜撒娇般抓住他的手指, “我早就已经好了，药就停了吧, 我们也好快些上路。” “可是郎中说……” “景寻哥哥, 我想去潮安看看父母。”离家这么久, 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母亲身边。 看着温宜渴望的表情，关景寻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好, 但是得先看过郎中。如果郎中允许, 那我们即日就出发。” “好！”终于得了允许，温宜开心的抱紧他的胳膊。 关景寻顺势将人抱进怀里：“明日一早就叫郎中过来。” “嗯。”温宜靠在他身上, 轻轻点了点头、 不多时，玲儿送了刚出锅的热粥过来。关景寻自然的接了过来, 舀了一勺，轻轻吹凉，又贴心的送到温宜嘴边。 温宜却不肯张嘴。 “宜儿，这是为何？”关景寻知道温宜不是随便发小性儿的脾气, 只以为她又不舒服了, 顿时紧张起来。 温宜摇了摇头：“景寻哥哥, 你还没有吃东西。” “我晚些时候吃也无妨。” “不行。”温宜这次却没那么好说话, 紧闭着嘴，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关景寻生怕真的惹人生气了，只能妥协一般站起身：“玲儿，你过来。” “唉！”玲儿连忙跑上前来，麻利接过关景寻手里的白瓷碗，“老爷您快下去吧，吃的早就准备好了。” 关景寻点点头，正想离开，温宜却又叫住了他：“景寻哥哥，您慢慢吃。待会儿我去找你。” 关景寻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我去找你”？温宜是要和自己一起吃吗？那为什么不一同下楼去？ 可温宜却朝他挥了挥手：“景寻哥哥，快下去吧。” 看来她找自己是有旁的事情。 关景寻只能独自下了楼。楼下，小二早就为他摆好了酒菜。因为想着温宜的嘱托，关景寻有意吃得慢了一些。 可再慢，看到温宜时，一桌子菜也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宜儿，我再让小二送些过来。”他起身，拉着温宜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景寻哥哥，我吃好了。我来是想和你说说话的。”温宜拦住他已经抬起的胳膊，分明没有用力，秋水一般的眼睛还是让关景寻不得不什么都照做。 “你想说什么？”他只能坐好，双手放在大腿上，像等待审讯的犯人。 “景寻哥哥，你不要这么紧张。”温宜说着，还替他倒了一杯温酒。 第133章 关景寻脸上一热，酒气混合着温宜身上的药草香，如梦似幻，一斤白酒都喝不倒的人此时竟然也有了几分醉意。 关景寻干咳一声，掩饰一般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景寻哥哥，您喝好了吗？”温宜也坐得极为端正，一如真正的大家闺秀。 “嗯。你、你是不是想问我昨夜去哪儿了？” “嗯？这我知道呀。”温宜微微歪了一下头，笑道。“玲儿不是说你去码头了吗？” “对，我确实去了码头。” “景寻哥哥，”温宜突然靠近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不少，“你回来时我就曾问过你，是不是碰到了麻烦，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说的吗？” “我记得。宜儿，我没有骗你，我确实答应了一个人，要为他办一件事。” “到底是什么事？”温宜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身体也靠得更近。 温宜身上的药香彻底压过了酒气，宜人的香气熏得关景寻脑袋昏沉，双眼发直。 “宜儿，我……” “关老将军一生光明磊落，你可千万不能干傻事啊，景寻哥哥！”温宜突然抓住了他的双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傻事？ 关景寻昏沉的大脑捕捉到这两个字，再看温宜蓄满眼泪的双眼，顿时明白了什么。 “宜儿，你误会了。这件事……”关景寻欲言又止，可看温宜那般紧张，心脏也蓦地收紧。 为了打消温宜的疑虑，关景寻心一横，坦白道：“这其实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易。” 他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当然省去了一些在船上的细节。温宜提心吊胆的听完，脸上明明还挂着泪水，却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 “对。”关景寻低着头，活像做错了事的大狗。 温宜胡乱抹了把脸：“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怕你不肯收我的东西。” “因为你送的实在是太多了，景寻哥哥。即使不送东西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关景寻的脸涨成了紫红色，“我当然明白。可我就是想送。”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送给你。 温宜被他的顽固气笑了：“也罢，反正明日我们就启程了。” “不行，还是要让郎中看看。” “郎中不会阻拦我的。”温宜倒是信心十足。 关景寻看她志在必得的样子，一时竟然不忍反驳：“对，宜儿想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 一句话竟然让温宜瞬间红了脸。 “景寻哥哥，我不理你了！”温宜羞愤的跺了跺脚，半掩着面跑上楼去。 关景寻虽然被独自扔在楼下，却没有丝毫窘相，甚至还傻傻的笑了出来。笑完，才想起下午还要去见李轩他们，于是上楼跟温宜打了声招呼。 这次，关景寻没有隐瞒，将李轩等人的来历主动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景寻哥哥其实可以同他们一起回京城。”温宜真诚建议道。 “你又要赶我走。”关景寻叹息一声，“宜儿，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抛下你离开的。” “可是景寻哥哥，既然我们已经心意相通，暂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呢？”温宜并不觉得分别有多不可忍受。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不行！”关景寻却难得动了怒，“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温宜？那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离开你，一刻也不行！”他表情严峻，仿佛温宜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温宜委屈的抿住嘴唇：“不分开就不分开嘛，你凶什么？” “宜儿……”关景寻这才觉察出，自己的语气实在有些过火。 愧疚的抱住人：“你总是往外推我，我是真的害怕了，温宜。” 温宜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她本就没什么力气，又有意收敛，软绵绵的更像是撒娇了：“我记住了，景寻哥哥。” 下午，温宜在房内休息。关景寻如约拜访了李轩等人，又顺便大力搜刮了一番，带着满当当的战利品早早回了客栈。 温宜午睡刚醒，正指导玲儿练字，看到他很是欣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关景寻知道她说的是昨夜之事，心里难免发虚，转移话题道：“你们在做什么？” “玲儿正练字呢，你也来看看？”温宜说着让出位置，招呼人过来一起看。 玲儿一听老爷要看，手一抖，“自君之出矣”的“矣”字便毁了个彻彻底底。 “这次不算，玲儿再来。”温宜知道玲儿是惧怕关景寻，替人解围道。 关景寻却说：“莫要难为她，既然玲儿写不好，你这师父来写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对玲儿练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却十分好奇，温宜要是写起字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玲儿一听，连忙得救般放下笔，“是啊是啊，既然是老爷要看，当然得夫人来。” 温宜没想到玲儿会胳膊肘往外拐，无奈只能拿起笔，另起一张纸，写道：“自君之出矣，懒妆眉黛浓。” 关景寻屏住呼吸，眼神随着温宜的动作来来往往。 却见温宜虽然性格柔弱，气质温柔，笔下的字却苍劲有力，生机勃然，大有百折不挠之势。 “没想到夫人的字竟然是这样的。”待温宜放下笔，关景寻情不自禁感叹道。 第134章 温宜紧张的看向他：“怎么样？”她的字是父亲一手教出来的。 母亲常说父亲写得一手好字，奈何膝下无子，通天的本事只能教给她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物，实属暴殄天物。 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教导，温宜每天夜里都会偷偷爬起来练字，生怕让父亲的一世英名明珠蒙尘。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作品。 不，关景寻已经算不得外人了。 可温宜还是止不住的紧张，见关景寻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景寻哥哥，我写得怎么样？” 关景寻听出她语气中的忐忑，心想他的宜儿可真是可爱的紧。表情却是一丝不苟，正色道：“很好。” 听到想要的答案，温宜蓦地呼出一口长气，转念又想，景寻哥哥该不是哄她吧。正想追问，关景寻先于她开了口：“是真的很好。我也从小练字，而且见过不少字。说实话，你写得比他们中的许多都要好看。” 温宜被他夸得脸红：“景寻哥哥莫要打趣我。”倏而眼睛一转，有了新主意，“既然景寻哥哥也练过，不妨趁此机会给我和玲儿开开眼。” 玲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老爷也写一幅！” 关景寻正要推辞，谁知温宜竟然已经自作主张开始帮他研磨。 关景寻抵挡不住温宜曼妙的身姿，想着能得佳人为自己研磨已是天大的福气，又怎么好推脱呢，遂答应下来。 另起一张纸，提笔写道：“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他笔力遒劲，笔锋洒脱，大手一挥浓墨重彩倾泻纸上，锋芒毕露，尽显傲然之气。 温宜怔怔看着，直到关景寻停笔，依旧没有回神。 这人的字，倒是与其人大有不同。 第70章 大小姐20 最后一笔落定, 关景寻借放笔的姿势，侧身偷偷看了温宜一眼。 毕竟温宜的字实在不凡，为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出彩一些, 关景寻可谓着实捏了一把冷汗，一颗心恨不能提到嗓子眼。 还好，尽管只是匆匆一瞥，看温宜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表现得应该不差。 关景寻一颗心落了地, 大大方方的转向温宜，邀功一般问道：“夫人, 不知为夫的字可否入得眼？” 温宜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看到关景寻志在必得的表情, 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父亲一定会喜欢。”说着, 激动的扑到字前，“我要好好的保存起来, 带回潮安给父亲看看！” “你既带了我, 又何必累赘多带一幅字？”关景寻打趣道。 “人要带，字也要带。”温宜如遇珍宝一般宝贵的守在字前, 双眼放光，满面欢喜。 “宜儿, 倒是也看看写字的为夫啊。”见温宜只顾着看字，甚至都顾不上看自己，关景寻突然有些吃味。 温宜这才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这不是看了吗？” 这怎么够。关景寻一把捞过人, 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我要你只看着我。” 温宜正想提醒他, 玲儿还在呢, 一回头, 却见玲儿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门边。 “玲儿，不许走！”温宜果断叫住人。 玲儿却假装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跑出几步后大概想起了什么，又蹬蹬跑了回来。 “玲儿……”温宜以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 谁知玲儿回来只是为了关门。 温宜眼睁睁看着房门关上，愤愤跺了跺脚：“你、你！” “宜儿，就那么不想和为夫共度二人时光吗？”关景寻揽着人，语气竟然有几分委屈。 温宜摇了摇头：“因为和玲儿说好了，下午要陪她练字的。” “所以是为夫的不是喽？” 温宜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盈如白玉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难道不是吗？ 关景寻被她气笑了：“是是是。是为夫的错，所以为夫现在要认错了，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 温宜没想到他会承认的如此干脆。 关景寻在她面前仿佛没有底线，像一条深不见底的大河，广阔而无垠的包容她的一切。 可温宜也比谁都要清楚，即使再平静的河流，发起怒来也能吞天蔽日。 关景寻也会这样吗？温宜十分怀疑。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眼前已经变换了光景。不知何时被人被抱到了床上，身旁，关景寻正侧撑着胳膊躺在一旁，脸上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温宜突然就怂了，心虚的抓住身下的床单：“景寻哥哥，现在是白天。”体贴又警告般提醒。 “可是，为夫要认错呀。”关景寻仍旧是笑着的，可是温宜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白皙的脸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既如清晨的朝霞，又如初春的桃花，明明醉人之极，偏偏欲语还休。 关景寻真的看醉了，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动情的摸上那桃花一般的面颊。 “宜儿，你为何要如此诱我？”方才还口口声声要认错的人，瞬间转换了立场，责怪般问道。 温宜一怔，旋即脸上着火一般烧起来，那层薄红瞬间燃成熟透的嫣红，看得关景寻身体发热，喉咙发痒。 他情不自禁的亲吻上去，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的落在温宜发红发烫的脸颊上，如同触碰什么至宝，轻柔而缓慢。 第135章 温宜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发烫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的喘息声却越发粗重。 熟悉的带有温度的大手落下时，温宜彻底软成一汪春水，依恋的纠缠上来人的脖子，忘情的回应起对方的亲吻。 关景寻终于如愿好好“惩罚”了爱妻一番，两人一直胡闹到傍晚，连门外的玲儿都等不及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晚饭后，关景寻还想继续同爱妻温存，玲儿却抢在他之前凑到温宜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关景寻的脸顿时就黑了。 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针尖一样盯在玲儿身上。玲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是显然她要和温宜商量的事情更加重要，便没有理会。 温宜认真的听着，待玲儿说完，才道：“怎么能让你自己出门呢？我和你一起吧。” “不行，您若是要来，老爷一定会跟着。”说着，嗔怪的看了关景寻一眼。 关景寻莫名，明明是你抢了我老婆，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温宜别过头去低低笑了一声：“我劝劝他，只是一晚上，他不会跟来的。” 关景寻听见她的话，大概明白了什么，忙道：“你们要出门？为什么我不能跟着？” 温宜看向玲儿，似乎在询问玲儿的意见。玲儿脸上一热，哀求一般握住温宜的手：“夫人……” 温宜便点点头：“我明白了，玲儿。” 起身对关景寻道：“前天我在城隍庙许了愿，今晚城隍庙有庙会，我想去还愿。” “还愿而已，我为什么不能一同去？”关景寻愈发不解。 温宜便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眼睛眨了几眨。 关景寻虽然仍一头雾水，却也清楚哪怕自己勉强跟了去，温宜定然也不会高兴。 心中一阵酸涩，又想，不能大摇大摆跟去，可以在她们走后偷偷跟着啊。这样做好决定，关景寻点点头，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我明白了，夫人你便和玲儿一同前去吧。只是这里距离城南并不算近，要不要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不等温宜作答，玲儿急急忙忙道。 关景寻忍住黑脸的冲动，勉强笑道：“那好吧，路上小心。” “老爷不必担心，庙会这天四处都热闹得很，不会有事的。”玲儿到底是本地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关景寻便不再啰嗦，送两人下了楼。 眼睁睁瞅着二人出了门，关景寻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做贼一般跟了上去。 他功夫好，跟踪两个没有武艺的小女子真真小菜一碟。 温宜没有想过关景寻还能偷偷跟上来，和玲儿手挽着手，如同要好的小姐妹一般亲亲热热的走在大街上。 关景寻看着眼睛发酸，宜儿何时同他这般亲近过？ 好吧在床上确实是他们更亲近，但是不代表下了床就可以由着外人为所欲为。 玲儿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温宜忙问：“冷吗？” 玲儿摇摇头，附在温宜耳边小声道：“可能是哥哥想我了。” 温宜无奈的笑笑，爱怜的摸了摸玲儿的头顶：“这件事为何一定要瞒着老爷呢？” “我怕老爷知道了，以为我只想着外面的野男人，都顾不上照顾夫人了。”玲儿心虚道。 “可是你明明做的很好。”温宜说着，将人搂在自己怀里。 身后十几步的地方，关景寻气愤的磨起了牙齿。 玲儿这小丫头，是当真留不得了。 两人走得再慢，城隍庙终究还是到了，玲儿告别温宜，独自进了庙里。 温宜在附近找了一处唱戏的茶馆，寻了一个位子正要坐下，戏台上传来袅袅娜娜的歌声：“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温宜身形一顿，没急着坐下，反而站着听了起来。 茶馆小二见来了客人，忙来招呼。温宜被小二惊醒，环视一周，见人人都坐着，或听曲儿或聊天，唯独自己杵在人群里，分外扎眼。 温宜只能坐下，要了一杯茶，一碟瓜子儿，却不碰茶杯，也没动那吃的，只是如痴如醉的看着戏台上的花旦，眼神随着戏中人的喜怒哀乐起起伏伏。 关景寻跟着她进了茶馆，在小二出声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二机灵，并未声张，只是端了一壶热茶过来。 关景寻找了个温宜身后的位子，中间隔了三五个人，算不得近，却也不至于让人离了自己的眼。 见温宜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关景寻暗暗笑了一声。 原来宜儿喜欢这个，待回了京城那可得热热闹闹唱上三天三夜。 温宜没能听完整场戏，眨眼便到了和玲儿约定的时间，起身时发觉门外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有些熟悉，太像她家夫君了。可夫君说好不会跟过来的，所以温宜就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太杂，自己看花了眼。 走到城隍庙门口，刚好碰着往外走的玲儿，温宜见她双眼通红，便问发生了什么。 “夫人……”不问还好，这一问，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又席卷而来。 玲儿扑进她怀里，痛哭道：“展弈哥哥要走了！” “你没有给他吗？”温宜问，“你不是说只要他拿了钱就不会走了吗？” “展弈哥哥没有收，他说他要去京城……” “京城？去多久？” 第136章 “再也不回来了！”玲儿说着，哭得越发肝肠寸断。 温宜连连安抚，可她毕竟只是旁观的，无论说再多作用始终有限。 倒是角落里偷看的人，几欲咬碎牙齿。 明天！不能再等了！明天必须让玲儿这小丫头滚蛋！ 城隍庙门前人来人往，温宜见逐渐有人注意到她们，忙扶着玲儿走到一旁。 “玲儿，他几时出发？” “明天下午的船。” “那就还有机会，明日再谈吧。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景寻哥哥该担心了。” 玲儿闻言，终于止住哭，边擦眼泪边道：“夫人，我真的好羡慕你和老爷啊。” 温宜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并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只是稍稍幸运一些罢了。 关景寻要比他们稍微早一点儿回了客栈，看到温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上前询问温宜玩儿得怎么样。 “看了一出戏。”温宜隐去玲儿的事，如实道。 “什么戏，好看吗？” 温宜淡淡一笑：“很好看。” 第71章 大小姐21 “待我们成亲时, 叫上京城最好的戏班唱上他三天三夜如何？”关景寻假装不经意般提出自己的预想。 温宜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景寻哥哥？” “我何时骗过你？”关景寻大言不惭, 当真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仿佛那个跟踪自家娘子的痴汉根本就不是自己。 温宜心虚的低下头，她却隐瞒了她的景寻哥哥。 关景寻一动不动的低着头，仿佛照看珍宝一样看着满面愧疚的爱妻。 原来隐瞒于我，对她来说也是煎熬。那自己要不要坦白跟踪之事？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时，温宜抬起了头。 “景寻哥哥, 我今晚出去，其实是为了旁的事。”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 轻声坦白道。 “什么事？”关景寻回过神, 压抑住内心的忐忑, 问道。 温宜便将玲儿的事说了出来。 “你是说她的心上人因为欠债想去京城闯荡？这不是好事吗？”关景寻说, “反正留在这里也还不上债，还不如出去闯闯。” 闯荡固然很好, “可是……”温宜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 “可是这样玲儿就得和他分开了！” “谁说的？”关景寻眉头一挑，反问道。 “景寻哥哥, 你的意思是……” “玲儿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去京城？” 温宜沉默了。 对啊，为什么一开始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吗？ 温宜鼻子一酸：“明天我去问问玲儿。” “现在就问吧, 温宜。”关景寻的表情严肃起来，“其实，我今晚并没有留在客栈，我跟踪了你们。”他同样坦白道。 温宜却并没有多意外：“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你。” “你看到我了？”关景寻惊讶道。 “在茶馆, 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身影。”温宜羞涩道, “本来独自一个人时, 是有些害怕的。可自从看到那个影子, 我就一点儿都不怕了。” 因为总觉得你和我在一起。 关景寻蓦地将人搂进怀里：“温宜，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搂着玲儿时有多心碎。我当然知道你只拿她当妹妹，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嫉妒的面目全非，只想让她离你远远的。” “所以你才出主意让她随展弈一同到京城去？”温宜问道。 “对。”关景寻承认的理直气壮。 温宜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笑了出来：“我明白了，景寻哥哥。我这就去问问玲儿。” 温宜敲门时，玲儿正在房间里对镜抹泪。听见敲门声，匆忙擦了擦泪水，将人迎进了门。温宜一眼便看到了她红红的眼眶，鼻头不由得一酸，到底还是个孩子。 拉着人到桌边坐下，将关景寻的建议转达给了玲儿。当然隐去了部分有损关景寻形象的细节。 玲儿听了，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圆圆的杏眼亮的惊人：“老爷说得对，我可以同展弈一起去京城啊！”随即又暗淡下来，“可我还要服侍夫人，我走了，夫人你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温宜笑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大概，而且还有景寻哥哥陪在身边。你若是想去，尽管去就是。” “夫人……”玲儿不舍的握紧温宜的双手，“我就是重色轻义！没办法，只要一想到展弈哥哥会离开，我就整晚整晚睡不着。夫人，请你原谅我呜呜……” 眼泪扑簌扑簌落在温宜手背上。温宜细心的帮她擦干净脸庞：“你不要愧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玲儿抽噎一声，勉强止住哭，温顺的蹭了蹭温宜的手背，像某种亲近人的小动物。 温宜温柔的笑了笑：“不要担心，展弈知道你的好意，一定会很感动的。” “嗯！”玲儿用力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送温宜离开。 温宜回到房间，将玲儿的反应如实相告。 关景寻可谓松了好大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开心的搂住人，在温宜颈上用力嗅起来。 灼热的气息喷在温宜脖子上，又烫又痒，惹得她一个激灵，如受了惊的鸟雀一般瑟缩起脖子。 见人如此害羞，关景寻非但没有心虚，反而玩心大起，伸出舌头在那白玉一般的颈上舔了一下。 第137章 感受到湿滑温热的柔软擦着脖颈缓慢而过，温宜整个身体都綳紧起来。“景寻哥哥，不要……” 她到底还是害怕了，声音颤抖，身体瑟缩不停。 关景寻却充耳不闻，嘴唇完全贴在了温宜颈上。敏感的皮肤感受到嘴唇的微凉，牙齿的坚硬……最后是如暖流般的温暖与舒适。 温宜受不住细细喘息了一声，却诱得人愈发得寸进尺。 关景寻如同饿极了的野兽，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动作却轻柔得仿佛在侍奉自己的神明。牙齿在那细嫩柔软的皮肉上轻轻碾动，力道却收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太过轻柔了无痕迹，又不至于让温宜难受。 温宜在些微的刺痛与磅礴的快感里浮沉，手指胡乱抓住关景寻的衣襟。 一夜过去。 天一亮，玲儿便来敲门。昨夜送走温宜后她又独自想了很久，担心展弈不答应，嫌她累赘，越想越觉得可怖。她翻来覆去了整整一晚，天一见光，便迫不及待的求救夫人。 温宜白天奔波了许久，夜里睡得也晚，门外的声音竟然一点儿都没听到。关景寻倒是醒了，他一向浅眠，又美人在怀，睡得越发不安生。听见声音，生怕吵醒温宜，穿好衣服出了门：“嘘，夫人还没醒。” 玲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那我晚些时候再来。”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等等，你找她作什么？” 玲儿左右瞧瞧，走廊上除了他们再没旁人，小声问道：“夫人可都告诉您了？” 关景寻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玲儿鼻子一酸：“夫人待您可真好。” “别废话，你找她到底想做什么？” 玲儿见此情形，知道今天是见不到夫人了，便病急乱投医，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关景寻沉思一会儿，说道：“我帮你写一封信，若那个展弈不同意你与他同行，你便拿着这封信去将军府，那里会有人帮你的。你只要在京城落了脚，日后必还能与他相见，这一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他同意了呢？”玲儿还抱有一丝希望。 “就把信烧掉。” “谢老爷，玲儿记住了！” 玲儿拿着信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关景寻冷冷一笑，他是从来都不管玲儿与那姓展的将来是如何的，反正今日这丫头无论如何都得离开。 至于温宜那边，自己只能更加努力的“赔罪”了。 温宜醒时玲儿已经离开了，温宜不知内情，只以为是展弈接受了玲儿，很是为玲儿开心。 见温宜开心，关景寻也舒心了不少。用过早饭后，两人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一起出了门，先去了成衣铺取了衣服，路过医馆时关景寻非要拉着温宜进去看看。 “哪有人无事往医馆跑的？”温宜不太想去，她知道自己体弱，若是有心，总能找出不大不小的毛病，惊得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待她如同易碎的青花瓷一般。 可她分明好得很，不说生龙活虎，却也不至于药罐子里泡着。 关景寻便耐心劝她，若想早日启程，养好身体是关键。 温宜念着杳无音信的父母，终究还是动摇了。 二人进了医馆，恰好碰到出诊回来的郎中。郎中一下便认出了关景寻，又看到他身旁的温宜，惊喜道：“夫人这是大好了？” “对，还得多谢先生妙手回春。”关景寻对这郎中很是尊重，又多与人寒暄了几句，这才说到重点，“我们打算近期启程回乡，担心夫人的身体，特来看看。” “好说好说。”郎中理解关景寻的良苦用心，“只是单看夫人的气色，公子大可不必过于忧心。” 说话间三人进到屋内，迎面扑来浓重的药香，温宜一时反胃的厉害，却还是捂着口鼻生生忍住了。 “夫人可是不习惯？”郎中笑道，“这里确实气味大了些，医馆这种地方，总是难免。” “先生，我无事。”温宜勉强压下不适，在问诊之处坐好。关景寻自觉地在她身旁站定。 “公子，您可以到这边来坐坐。”一旁的学徒见只有关景寻一人站着，怕他尴尬，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说道。那里本来就是招待客人的小茶室，没有活计时他便在这里看医书背药谱。 关景寻却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在这里就好，谢谢你，小兄弟。” 学徒本来也只是随口一说，见他不想过来，便也不再勉强，继续看自己的医书去了。 郎中却是笑了起来：“公子可是怕将夫人单独留在这里，受委屈吧。” “哪里的话，先生医术高明，医德高洁，我同拙荆都是见识过的。只是拙荆不常出门，事事都要有我陪在身边，不知是否给先生添了麻烦？” 郎中闻言，笑得越发开怀：“哪有的事，我们行医之人可是巴不得有家属看在旁边呢。你说是不是，菖蒲？” 那学徒便大声应道：“师父说的极是！” 说笑过后，郎中开始为温宜诊脉。不多时，花白的眉毛皱了起来，枯瘦的左手来回捋着同样花白的胡子。 关景寻见此情景，心脏蓦地收紧。莫非宜儿的身体真的出了毛病？ 那郎中却仍旧一言不发，浑浊的眼睛却也眯了起来。 关景寻连呼吸都凝滞了，就在他忍不住将要出声询问时，老郎中突然睁开了双眼，白花花的眉毛也展开了。不止如此，枯树一般的面皮也皱成一团，细看之下，竟然是在笑。 第138章 关景寻不解，这又是皱眉又是发笑，难道宜儿无事这郎中却是疯了？ 正欲发问，郎中却站了起来，忽地握住关景寻的双手：“恭喜公子，夫人有喜了！” 第72章 大小姐22 平地惊雷, 晴天霹雳。二人如同被孙猴子定住一般，呆愣在原地，一时竟无一人说话。 郎中见多了如此情形, 知道此刻不便打扰，便没急着恭喜，牵着关景寻到先前自己的位置坐下。自己则朝那旁观的徒弟招了招手，两人一齐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人关了门。 徒弟不解, 问师父道：“师父，这不是喜事吗？为什么他们看上去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 郎中却仍旧笑呵呵的, 捋着花白的胡子叹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等你有了娘子, 就知道了。” 直到房门关上, 屋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关景寻这才勉强寻回神志。只见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了郎中的位子上。想是郎中见自己魂飞魄散，特为他让的。郎中如此体贴, 又想到方才告知自己的事情, 关景寻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只敢小心翼翼抬眼，偷偷看了一眼温宜的表情。 却见那张漂亮的脸上, 似甜蜜又似喜悦，只是眼角的泪光出卖了她的不安。 关景寻蓦地握住她的手：“宜儿，你、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自然清楚孩子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却也不希望是柳常宁的。 可看温宜如此怀念的神情, 即使心中百般不愿, 却也无法逃出那个答案。 手背上暴起可怖的青筋,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周身冰冷的竟然犹如坠入冰窖。 他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双手，用自己微凉的体温温暖温宜的双手。温宜的手总是冰冷的，哪怕被他精心照养了一个多月，握在手心时依旧冰的叫人心惊。 可是温宜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痴痴的看着前方，仿佛陷入了沉思。 宜儿在想什么？在想孩子的父亲么？ 只是这般想想，都叫他的心刀割一般疼起来。关景寻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宜儿，你在想什么？” 半晌，就在他的心脏彻底失去知觉前，温宜缓缓看了过来。眼角的泪仿佛晶莹剔透的水晶，簌簌滑落脸上。 关景寻的呼吸一滞，本就破碎的心如同被刀尖反复搅弄。 宜儿，你为何这般伤心。难道你真的还想回到那人，回到孩子的父亲身旁吗？ 麻木的双手缓缓举起，指尖触碰在温宜脸上，温热，潮湿。他张了张嘴，却再也没有勇气询问第二遍。 若是真的在想他，他又该如何做？真的依温宜的意愿将人送回去吗？ 不，不可能！ 可若是不依着温宜，定会惹温宜伤心。 为什么，为什么温宜心中的那个人，偏偏不能是自己。 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关景寻却丝毫没有心虚，神情反而慢慢放松下来。 除掉他。彻底除掉他，自己取而代之。 哪怕这样做会让温宜恨自己一辈子，可也好过让她回到那人身边。 就在他如此决断之时，温宜的嘴唇轻轻动了动。 关景寻一个激灵收回了手，神经也重新紧张起来：“宜儿，你……” 温宜缓缓看了过来，含着泪的双眼闪烁着关景寻看不懂的喜悦。 “景寻哥哥，所有郎中都说，我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所以，他将是我唯一的孩子。” 顷刻间仿佛阳光勘破乌云，关景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如同被仙人点化一般明白过来。 原来温宜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庆幸之余他开始暗暗欢喜，还好没有一时嘴快提起那人。这个时候提起那人确实是极为扫兴的。 他机械的站立起身又僵硬的坐下，兴奋的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温宜歪着头，看他犹如黄毛小儿一般笨拙无措，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关景寻注意到她柔情似水的目光，脑袋嗡的一声，身体却如同被雷劈一般钉在原地，手脚还维持着那笨拙可笑的姿势。方才还惶恐不安的心脏重新雀跃起来，恨不能立时跳出他的胸腔，黏在温宜身上，此生此世再也不同温宜分开。 温宜不知他的心思，只是有些忐忑。虽然初听这个消息她是极为兴奋与开心的。 可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有些决定她必须要同她的景寻哥哥一起商量。 可如果景寻哥哥不同意该怎么办？她苦恼的蹙起眉毛。 一边是她深爱的男人，一边是她期待的孩子。 她哪个都不想放弃，可世事总有两难全。 景寻哥哥的世界那么大，即使失去了她还有将军和将军夫人，还有广袤的西北和繁华的京城。 可那个孩子只有自己。 她只能带着这个孩子去潮安投奔父母了。 这样做好决定，温宜重新看向关景寻，眼神却平静的如同无风的江面一般。 关景寻蓦地紧张起来，喉咙咕噜响了几声，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温宜想说什么？ 为什么方才还喜悦非常的人，此刻的神情却如此宁静？ 难道她只想要孩子却不要自己了？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是激得他浑身发冷，手脚僵硬。 “温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的仿佛被火灼烧过，“你想说什么？” 第139章 温宜慢慢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桌子，表情却是像是初见时询问他的姓名一般自然：“景寻哥哥是怎么看待这个孩子的呢？” “什么？”关景寻自然而然问了出口。 他一门心思想要知道温宜的心思，却从没想过温宜竟然也是在意他的。 关景寻感觉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景寻哥哥是怎么想的呢？”温宜只以为他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关景寻捂住持续作乱的心脏，深呼出一口气：“温宜，我爱你。” 温宜歪了一下头，不懂这其中的关系。 关景寻大步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温宜，你开心吗？你若开心，我就开心。你想要他，那我们就留下他。” “可是，景寻哥哥呢？”温宜不解问道，“景寻哥哥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我办不到，温宜。”关景寻的大手搂在她薄薄的肩上，温宜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这是你的孩子，我办不到。我眼里心里只有你，我没办法抛开你去看待这个孩子。” 只因为这是你的孩子。 温宜的身体颤了一瞬，又立刻被人紧紧抱住，关景寻的体温铺天盖地涌来，可依然无法让她平静。胸膛仿佛揣了一只活泼爱动的小兔子，正在不安分的东窜西跳着。 “景寻哥哥，我以为、我还以为……”开口的瞬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却无论怎么流都流不完。 关景寻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帮人擦掉泪水：“别哭，伤身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也要多为孩子想想。” 温宜没想到他会接受的如此之快，勉强止住眼泪，嗔怪道：“我还没说想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你不想吗？”关景寻却早就看穿了她。 听到消息的瞬间，温宜的喜悦是无法掩饰的。 关景寻对那个孩子并无多余的想法，在意的永远只有温宜对那人的看法而已。 当得知温宜眼中根本没有那人只有孩子，关景寻便彻底安心了，也有心思逗弄温宜了。 温宜被他说中，脸上一红：“我想。” “既然想，就更要为了孩子养好身体了。快，让郎中进来，听听郎中怎么说。”关景寻说着，扶着人重新坐下，打开房门。 房门一开，郎中便带着徒弟走了进来。想是已经等了很久。 “恭喜关公子！”郎中一进门便恭喜道。 “谢过先生，不过还要劳烦先生再为拙荆看看了。”关景寻走到郎中面前，恭敬道。 “没什么可看的，夫人的脉象十分平稳，看来那孩子是有福之人。”郎中开心道，“只是你先前说要回乡，这样一来路上可得注意一些了。”郎中好心提醒道。 “谢先生吉言，晚生一定注意。”关景寻说着，偷偷塞给郎中一枚银子。 郎中也没推脱，这种喜事，收些彩头早就见怪不怪了。 既然温宜的身体无事，二人再次谢过郎中便告了别。离开医馆没多久，路上碰到几个农民打扮的汉子，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人受伤了，可关景寻怎么看那几人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那几个汉子也看见了关景寻，见他是从医馆方向来的，挥手问道：“你们可是从医馆出来的，郎中在家吗？” “在家。这是有人受伤了？”关景寻问。 “可不是伤了，挺重呢！”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一人说道。 “人呢？”关景寻又问。 “在山下呢，伤得太厉害了，没人敢动。”那领头人继续回答道。 “光天化日之下怎会伤得如此厉害？”关景寻不解。虽然这镇上确实有偶有匪徒出没，可自从上次被他在码头教训了一回，早就撤回山上去了。难道是匪徒提前预见到他打算离开了，想卷土重来？ “是个书生模样的愣头青，竟然自己孤身一人去闯那土匪的寨子，让人打断腿扔下了山，昏倒在山路上，被我们哥几个撞见了。”领头人看上去愁得不轻，说着，点了一支旱烟，重重吸了一口。 关景寻一听便明白了，那人必是柳常宁无疑。准是听他说了掳人的事，冲动之下去寨子里要人了。正想多问几句，温宜突然道：“可是报官了？” “已经有人去了，我们是来请郎中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几位壮士如此好心，定会洪福齐天。”温宜本就心善，听闻此事愈发愁眉不展，“只是那歹徒不除，日后定会祸及一方百姓。” 关景寻便握紧她的手：“宜儿，不要担忧。你身体要紧，我们先回去吧。” “是啊，小娘子，可快些回去吧！你可是不知道，那些土匪以前可是下山掳过人的！你这样的他们最喜欢了！”那几个汉子说着大笑起来。 温宜被他们说得脸上一红，向关景寻身后躲去。 关景寻向前一步护住人，淡淡瞥了他们一眼。 几人蓦地噤了声，明明那人面无表情，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发狠，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寒毛都竖了起来。忙和同伴一起朝医馆跑去，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第73章 大小姐23 温宜眼睁睁看着几人像躲避什么煞物一般急匆匆跑远, 忧愁的看向关景寻：“官府会出兵吗？” 关景寻知道，温宜向来心善，若没有个妥帖的回复, 定会为了这件事茶不思饭不想。 第140章 所以他脱口而出道：“官府怎么会不管呢，况且将军府的人就在这里，有他们在，官府就更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得了肯定的答复，温宜安心了一些, 又想起那个被匪徒所伤之人，担忧道：“也不知道那人的伤如何了。景寻哥哥, 不妨我们同他们一同过去吧, 兴许有我们能帮上的。” 一听温宜要去见那人, 关景寻顿时警铃大作。“不可！” 激动之余, 声音难免大了些。 温宜从未见过关景寻如此兵荒马乱的样子，不解的蹙起眉毛：“景寻哥哥, 你……害怕了吗？” 关景寻被戳中心事, 干脆承认下来：“对，我很害怕。” 温宜自然不信, 她认识的关景寻绝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景寻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温宜如此聪慧, 叫关景寻既钦佩又苦恼，苦笑道：“宜儿，我最怕的就是你啊。你怀有身孕，还偏偏要往那危险的地方跑, 叫我怎么能不害怕, 怎么能不担心？” 温宜经他提醒, 这才记起自己已经怀孕了, 脸上一红，小声道：“景寻哥哥，都怪我。” “这不是你的错。”关景寻连忙搂住人，“官府一定会剿灭匪徒救助伤者的，我们就不要去添乱了。好不好，宜儿？” 温宜听他这样说，只能放弃最初的打算：“我知道的，景寻哥哥，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了客栈，想到柳常宁如今就在这镇上，而镇子就这么大，再小心也总有见面的可能。关景寻不敢冒这个险，当即开始收拾行李。 温宜见了，知道这是要出发了，顿时精神一振，高兴道：“景寻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宜儿，你身子不方便，我们走陆路可好？”关景寻边忙边问道。 “都听景寻哥哥的。” 说话间，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关景寻叫温宜在房内休息，千叮万嘱一定不要出门。自己则出门找好马车，又备好干粮。 车夫从未出过这么远的门，不知价钱，关景寻便给了他两倍的钱，叫车夫路上一定要慢些，稳些。 中年的车夫笑道：“老夫赶了那么些路，只见过要快些的，还是第一次见要慢些的呢。” “老先生有所不知，家妻已怀有身孕，要不是家里有急事，本不想这时候出门的。” “原来如此。”车夫点头笑了起来，“老夫知道了，公子尽管放心，一定平平安安的将你们送到。” 关景寻与车夫约定好，明日一早出发。回客栈时又拐去了李轩等人的小院，告知了附近山上土匪之事。 “这件事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必须早日斩草除根。”共同作战多年，关景寻十分信任这群下属的能力，言简意赅道。 李轩了然的点点头，问道：“小将军要和我们一起吗？” “不，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郑平身上不是带了我爹给的凭证吗？拿着它去找当地官府。” 李轩明白了他的用意：“小将军放心，包在哥几个身上。这事结束之后我们去哪儿与您汇合？” “你们不用管我了，直接回京交差吧，就说人已经找到了，一个月，不，一年后定会带着家妻回京。” “一年？”李轩又张大了嘴巴，“怎么这么久？且不说将军，夫人就能把我们给活剥了！” “活剥了也得这么说。宜儿怀孕了，她身体不好，不方便来回奔波，待一年后孩子生了我再带着她和孩子回家。”关景寻直白道。 “嫂子怀、怀孕了！”李轩这下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他的认知里，关景寻可不是那等不知礼数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 可关景寻自己都这样说了，哪怕再惊讶李轩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将军，这话我们可不敢替你带，还是你自己跟将军和将军夫人说吧！”为了保住小命，李轩果断将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关景寻也知道自己实在有些难为人，干脆写了一封亲笔信托李轩带给将军和夫人。 李轩拿着信，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甚至快要哭了出来。“小将军，我年纪小还没有成家，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 “放心，有将军在，夫人不会为难你的。”关景寻深知自己父母的德性，并不走心的安慰了李轩几句。 李轩苦着一张脸，却也不敢在小将军面前太过放肆，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小将军的喜酒？” 这一问提醒了关景寻，说好要以最盛大的仪式迎温宜进门，现在却跳过婚礼直接有了孩子。 总不能一年后带着孩子举行婚礼，那样遭受非议的最终还是温宜。想到这儿，关景寻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今天。” “什么？！” 李轩短时间受了太多惊吓，下巴发出强烈抗议。此时大张着嘴，一副滑稽的模样。 关景寻一掌拍了过去，“巴嘎”一声，移位的下巴恢复原位。 李轩疼的龇牙咧嘴，吱吱呀呀道：“小将军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关景寻郑重道，“今晚我和宜儿就要举行婚礼，快，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李轩见他一脸严肃，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不由得站直身体，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第141章 寂静的农家小院突然热闹起来，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或抱或搬，不过一中午的时间，各式物品便将小院挤得满满当当。郑平像陀螺一般穿梭在小院内外，不时指点这个，教训那个。众人或低头听训，或埋头做事，傍晚时，小院便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且不论挂在门上、窗上的“囍”字，单是挂在檐下的大红灯笼就足足有二十个，这在镇上可是件稀罕事，甚至有人说，镇上全部的手艺人都被抓来做灯笼了，做了整整一下午，每人赏了一锭金子。 赏一锭金子当然是假的，毕竟关景寻现在并不充裕，但为了不让婚礼太过寒酸，还是找了全镇的手艺人帮着扎灯笼、剪窗花。对联和挂在正堂的“囍”字是关景寻自己写的。其实他更想挂温宜的手笔，可又想给温宜一个惊喜。 小院正中搭了一个戏台，正午一过，戏班的人便来了，这会儿正在里屋装扮。 戏台前密密麻麻摆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摆满了牛羊猪鸡鸭鹅。墙边是成坛的美酒，一坛摞一坛，摞成规模可观的酒山。 镇上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江北关公子的请柬，送请柬的人热情吆喝道：“不图别的，就为了热闹”“酒水敞开了喝”。 一听有免费的酒，还真有不少人来了。迎客的鞭炮从傍晚一直放到晚上，天黑以后，烟花也跟着绽开，映得头顶的天空一片明亮，竟然比过年还要热闹。 吃好喝好的众人四处询问，这位关公子究竟是何人。 却无人回答。 客栈里，关景寻正在帮温宜描画眉毛。 温宜早就听到了窗外的热闹声，询问关景寻发生了什么。 “是一件大喜事，我们待会儿也去看看。” “不行。”温宜严肃道，“你还没吃晚饭。午饭也不见你回来，你在外面吃了？” 关景寻其实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更遑论吃饭，却还是说道：“对，和朋友一起吃了。倒是你，有好好吃饭吗？” 温宜低下头，右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嗯。” 关景寻见她这副样子，心暖的化成了水。“那就好，以后无论我在不在，都要好好吃饭。” 温宜抬起头，眼中多了一丝惊惶：“景寻哥哥，你要离开吗？” 关景寻抚摸上她的脸：“我不会走。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宜儿，哪怕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好爱惜自己，好不好？” “景寻哥哥，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会永远和宜儿在一起。” 温宜的语气任性，表情也是少有的恣意。 关景寻却只觉得这样的温宜愈发可爱可亲，情不自禁的亲吻上去，干燥的嘴唇轻轻贴上温宜的额头。 如同虔诚的信徒，忠诚的许下终生践行的誓言。 温宜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烫。却怎么都舍不得将人推开。 就在她纠结之时，关景寻拉着她站了起来。“走了，他们该等急了。” “谁？”温宜问道。 关景寻却没有回答，只是拉着人下了楼。 一出客栈，头顶的天空忽地变亮，金色焰火如同盛放在空中的莲花，照亮了情人的脸颊，映出眼中脉脉流动的真情。 温宜惊讶的捂住嘴，仰着头欣喜的看着。 “喜欢吗？”关景寻问。 “喜欢！”温宜用力点头。 关景寻牵着人的手，朝江边的小院走去。一路上，不断有烟花在头顶绽放。温宜兴奋的仿佛变成了孩子，“好多烟花啊，景寻哥哥！”一会儿指着烟花说这朵像牡丹，又一会儿踩地上被烟花映出的影子。 关景寻始终默不作声，只是坚定的牵着人的手，不叫温宜离开自己半步。待走到小院门口，等待多时的李轩等人从门后冲了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红盖头和喜服套在两位新人身上。 温宜起初被吓了一跳，可当看到关景寻始终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知为何安心下来，甚至张开手臂，好叫喜服穿得更快一些。 “这是当地的民俗吗？”温宜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种活动好有趣啊！” “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关景寻说，“温宜，你愿意吗？” 温宜蓦地睁大了眼，目光看过一脸兴奋的众人，最后落在关景寻身上。“这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 “因为太过仓促，又太过简陋，只能以这种方式，逗你一笑。”关景寻说着，开始帮温宜整理喜服。尽管他自己的都皱皱巴巴，满身狼狈。 温宜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愿意，我愿意。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好提前换好衣裳。” 关景寻心脏一紧，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涌去。 因为他怕温宜拒绝。 拒绝这场儿戏一般的婚礼。 可是温宜不仅没有，还十分喜欢。 关景寻搂紧人：“谢谢你，温宜。” 第74章 大小姐24 “砰砰！”漫天烟花升起, 将小院照得恍如白昼。关景寻牵着新娘子进门，众人皆举起酒杯欢呼：“恭喜关公子，恭喜温姑娘！” 二人在天地的见证下对拜, 在众人的欢呼里换交杯酒。 戏台上花旦正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温宜在盖头下哭的不能自己，跟着唱道“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歌声被欢笑声淹没，竟一点儿都听不到了。 第142章 李轩等人见了新郎官纷纷围上前来起哄，“喝一个喝一个！” 关景寻没有理会他们, 牵着温宜进了门。 房门关上，柔和的烛光洒满屋子。关景寻引着人到床边坐下, 迫不及待就想掀起那盖头。 “稍等。”温宜却制止了他, 匆忙擦了擦脸。她明明高兴极了, 可眼泪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景寻哥哥看到又该担心了。 可关景寻见她那副样子又怎能猜不到。 眼前忽地一亮, 盖头落地，温宜看到了夫君满是紧张的面庞。挂着泪水的脸蛋儿蓦地红透, 温宜连连摇头：“景寻哥哥, 我很开心，真的！” 关景寻帮她擦去泪水：“我知道。我也很开心, 温宜。” 客人一直闹到清晨才依依不舍的散去，郑平一晚上没睡, 又喝了不少酒，此时醉意上头，疲累交加，四肢仿佛都要散了架。放眼看去满地狼藉, 自己不知何时竟爬到了这么个鬼地方来。脚下的空酒坛密密匝匝, 愣是堆成一座小山, 仿佛那神话里无法逾越的蓬山。一辈子循规蹈矩的郑副将军不由得感慨,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放纵。 “托小将军和夫人的福。也不知道小将军是怎么想的，竟然就这么结婚了，将军和夫人知道了不得气死。”同样累瘫的李轩不知为何滚到了桌子底下，听见他的感慨，自然而然接话道。 “且不说将军和夫人，温姑娘的父母知道了又该作何感想。好端端的女儿竟然就这么被拐跑了。”郑平是成了家的，有个三岁的女儿，不由得推己及人道。 李轩听了重重一拍大腿：“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帮凶！” “帮什么凶？”嘎吱一声房门推开，关景寻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越过东倒西歪的醉鬼和横七竖八的桌椅，走到两位下属面前，“再过一个时辰我和宜儿就要出发了，你们记得给人家房东把地方收拾好。” “小将军，回京后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兄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李轩戏精上身，捂着脸哀嚎。 关景寻敷衍的点点头：“忘不了你们的。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们安静一些。” “好嘞！”李轩替郑平应道。待人走远后才反应过来，小将军是独自离开的。 那夫人呢？ 这么一想，李轩顿时清醒了大半，手脚并用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踉踉跄跄朝酒坛山走去，未留意脚下，竟被一个醉鬼绊了一跤，直直摔倒在地上。“哎呦，我的老腰！郑副将，小将军该不会把夫人自己扔在这儿了吧。”他一手捂着腰，一手撑着地面，勉强维持着习武之人的体面。 郑平双眼发直，愣愣的摇摇头，又用力点了点：“夫人独自在这儿，我们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说着踩着酒坛下了山，跌跌撞撞走到房门前，往那一站，门神一样杵在门的一侧。 李轩见状，当即爬了起来，学着他的样子站在了另一侧，一左一右倒真如门神一般。 关景寻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一时哭笑不得，问两人这是在做什么。 李轩抢答道：“保护夫人！” 关景寻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了，夫人知道你们的好意了，还不快去休息。” “夫人还在里面，我们不敢！” 正说着，房门吱嘎一声打开。 “怎么这么热闹呀，景寻哥哥，是你回来了吗？”温柔婉转的声音分明柔情似水，李轩和郑平却双双严肃起来。满脸警觉的看向对方，目光相及之时，二人的表情徒然就变了，竟如临大敌一般双目放光，双眉紧皱，身体也站得越发笔直，肩膀紧绷，腰身笔挺，生怕被少夫人看了笑话。 关景寻没有戳穿他们的紧张，自然的上前，如常的拉住温宜的手：“宜儿，还未向你介绍过我的朋友。如今既已遇着，不妨认识一下。” 温宜早就听关景寻说起过他的这几个朋友，也知道他们早就到了镇上，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听关景寻这样说，当即答应下来：“好呀。” 关景寻便强忍笑意，牵着温宜走到院中：“回头吧。” 温宜好奇的转回身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两尊门神。如果没有关景寻在身旁，她定是会叫出声的，毕竟那两人不仅长得人高马大魁梧奇岸，表情更是一个比一个不善，像是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任他什么牛鬼蛇神统统都会吓跑。 温宜不解，疑惑的看向身边的人，眼中写满了“这是何意。” 关景寻再也忍不住，拍手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吓到夫人了！” 二人一听，纷纷放松身形，齐声道：“恭迎少夫人！” 声音震耳欲聋，相当对得起军人本色。 还好温宜玲珑心思，倏忽便明白了这是兄弟俩在为关景寻撑面子呢。立时行礼道：“见过诸位将军。” “不敢当不敢当，”郑平连忙回礼，和李轩一同上前道：“属下郑平，这位是李轩，见过少夫人！”两人恭敬的行着礼，甚至不敢抬头看看这位少夫人的真面目。 “你们也忙了一晚上，快些进屋休息吧。”关景寻见二人实在紧张的厉害，也不再难为他们，说道。 “小将军方才说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我们作兄弟的怎能不相送？”听见关景寻发了话，二人总算冷静了些，齐声道。 关景寻摆了摆手：“总会再见的，不急于这一时。” 第143章 二人如何能应，坚持要送小将军和少夫人一程。关景寻拗不过他们，只能让人送到城外。 马车悠悠驶远，温宜靠在夫君怀里，怀中抱着昨日的喜服，心中满是惆怅。“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会有机会回来的。”关景寻安慰她道，“待回京时路过此地，我们可以停下小住几天。” 听他这样说，温宜好受了不少。听着车外啾啾喳喳的鸟鸣声，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城里，大街小巷依旧同往常一般安静祥和。除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城正中的医馆。 医馆永远都是最热闹的，今日却更加不同于以往。原是因为昨日医馆收了一个被土匪打断腿的病人，经过一夜的救治，勉强救回了那人的性命，那条断腿却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清早，郎中为人试过脉后写了一张方子，叫徒弟快些抓药来。 学徒揉着惺忪的眼睛，神情颇为不满：“昨儿全镇的小子们都去喝喜酒了，就我，不但没有酒喝，还要为人鞍前马后，一夜不得安生。” “菖蒲，不要忘了你来这里的初衷。”老郎中教训道，“酒总能喝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大功德。” “是，师父您说的确实对极了。可这结亲的又不是旁人，人家还巴巴给您送了请柬，结果您看都不看一眼。难为人家还记挂着你了！” “哦，竟是我们认识的？”郎中昨日忙昏了头，哪有时间看什么请柬。今日听徒弟这么说，自然而然问道：“这结亲的究竟是何人呀？” “就是前几天刚来过的关公子和温姑娘！” “原来是他们。”郎中感慨道，“虽然可惜，却也无可奈何。这就是天意。” 正感叹着，昏迷了一夜的人突然动了一下。郎中忙叫徒弟过去看看。 菖蒲刚走近一些，手就被人紧紧抓住：“温姑娘，哪个温姑娘？” 菖蒲嫌弃的将人甩开：“你还活着呢？” “菖蒲，不得对病人无理！” 菖蒲挨了训，越发对人不客气，甚至连近身都懒得了，就站在一旁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床上的人重重咳了一声，重新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哪个温姑娘？” 菖蒲听清他的问话，不屑道：“人没见好，想的倒挺多。不管哪个温姑娘，和你有关系吗？” “到底是哪一个！”那人却像被触了逆鳞，身体剧烈颤抖，竟想坐起身来。 可凭他此时的情形又怎能起得来，菖蒲竟也没有提醒，冷眼看着人挣扎着坐起又狼狈的倒下，动作间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腿上的绷带一时被鲜血染红。 “师父，病人不听医嘱，把伤口给弄裂了。”菖蒲喊师父道。 “你学了这么些时候，连换药都没学会吗？”郎中正在给其他病人配药，没空理会这边，“而且菖蒲啊，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要和病人置气。你好端端的激他做什么？” 菖蒲努了努嘴，没有顶撞师父，却将火气都撒给了躺着的人。换药时手上一点儿都没收敛，那人疼得脸白如纸，冷汗直流，偏偏硬气的很，就是不出声。 菖蒲乐得见他这般，下手越发没轻没重。 一次药换下来，竟如同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衣物皆被冷汗湿透，身下的床单甚至都被抓烂了。 菖蒲见此情景，非但没有同情，甚至冷冷笑了一声，啐道：“就这，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人家温姑娘和关公子天造地设一对璧人，你算什么东西。”说着正要起身离开，手臂却被人死死抓住。 菖蒲甩了几下竟然没有甩开，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那人明明吃足了苦头，却像不知疼痛一般。骨瘦如柴的手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抓得菖蒲眉头紧皱。“你他妈放手！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那人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那位温姑娘，可是叫温宜？” 第75章 大小姐25 “是又怎样？”菖蒲撇了撇嘴不满道, “你他妈到底松不松手？当心我把你手也废了！” “菖蒲，不得无礼！”郎中终于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他到底是我们的病人, 你就算百般看不惯，也不能出言威胁。你且让开，让我来。”说着扔下手中的药草，快步走了过来。 菖蒲巴不得离这瘟神远远的，用力拽了拽胳膊：“你倒是放手啊, 我师父要亲自来看你了！” 那人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手指倒是慢慢松开了。菖蒲便如甩掉瘟神一般, 立时跳出了三丈远。 郎中见徒弟如此不争气的样子, 摇头叹道：“你如此意气用事, 日后如何能独当一面？” “有师父在不就好了吗？”菖蒲理所当然道, “师父您的医术如此高明，前些日子刚救回了关家娘子, 如今又救了这么一个人。明明都快死了, 硬是被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师父，我要是有您这功力, 才不会窝在这小地方耗日子呢！怎么也得去京城闯荡闯荡，说不定哪日救了个达官贵人, 直接一飞冲天……” “休得胡言！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真以为京城是那么好呆的？况且无论关娘子也好，这位公子也好, 能死里逃生都是他们的命数, 我所做的根本算不得什么。”郎中知道自己徒弟是个什么德性, 边替病人查看伤势边教训道。 菖蒲大大咧咧的踱步到桌边, 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仰头一饮而尽。“师父，您这么说，可是在京城呆过？” 第144章 “没有！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京城那种地方又哪里敢去。” 郎中头也不抬，匆匆检查完伤口，又替人包扎好，叮嘱道：“先如此观察几天，过几日若没有发热，便能大好了。” 病人点点头，苍白的嘴唇嗫嚅不停，似是有话要说。 “你想说什么？”郎中见状，便没有急着离开。 “你们说的关娘子……是叫温宜吗？”病人总算是问出了口。 “哦，公子原来同他们认识？”郎中方才听了个大概，早已知道这人与那对小夫妻颇有些渊源，此刻并不意外。只是疑惑，昨日关温大婚，全城的人几乎都收到了请柬，却独独漏了此人。 是不知道人就在此地，还是有意为之？郎中便问了出来。 却没想到那人听了神情骤变，本就凹陷的双眼愈发目眦尽裂。双臂愤愤捶在床上，竟然是想起身，奈何伤势过重，勉强抬起半个身子，不等郎中扶住又重重摔了回去。 “你！”郎中从未见过如此顽固的病人。“你伤得这样重，能捡回条命已是幸事，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小人！卑鄙小人！”那人却忍着痛破口大骂起来。 “我师父好心救你一命，你竟然张口就骂人！”菖蒲本就对这人有所不满，听他骂自己的师父，当即一跃来到床前，抬手就想打人。 郎中慌忙拦住：“菖蒲，切莫冲动！闹出人命就彻底说不清了！” “分明是他忘恩负义，死了也活该！”菖蒲哪儿肯收手，恨恨白了人一眼，怒气更盛。 师徒俩正闹得不可开交，床上的人重重咳了两声。郎中听见动静，叫他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再次开裂，又说咱们两个素不相识，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人喘了几喘，喘/息/粗/重而缓长。半晌，愤声道：“关景寻就是个强抢良家妇女的卑鄙小人！” “你说什么？”两人听清他的所言，齐齐收了手。 郎中正要问个清楚，菖蒲抢先道：“关公子一身正气，出手大方为人磊落，岂容你出言诋毁？” 郎中赞成的点点头，虽然他与关景寻相识的时日并不多，可几次相处下来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为人，绝不是夺人所爱之辈。况且关景寻身边又日日有夫人相陪，二人夫妻恩爱，伉俪情深，更没道理强抢旁人家的姑娘了。 那人见他们不信，神情越发着急，急急忙忙解释道：“温宜本是我的妻子，我们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可不想被人从中挑拨生了嫌隙，争执中温宜失足落水，下落不明。我找了几天几夜，却没想到竟然落在这人手上！亏我好心捎他一程，路上处处照拂于他，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竟然早早就盯上了我的娘子！” 那人说着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郎中与徒弟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如果不是早就见过关温二人，兴许真能被这人的故事骗过。可那夫妻二人分明恩爱极了，关娘子对关公子也是百般信任，万般体贴，绝不是如同这人说的那般，被生生拆散又被强抢回来。 那人见他们不信，登时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被郎中按了下去。“你们几人的事我们既不了解，也不想多谈。不如等你见了关公子亲自同他说去吧。你既然在我这里一日，我就要顾及你的性命，你若还是这般不配合，不要怪我将你赶了出去，以免毁了我的名声！” 那人见郎中动了真格，几番犹豫，终于还是不再乱动。 菖蒲冷笑一声：“这人不止腿叫人给打断了，脑子也坏了，不妙，不妙。师父，我们还是早日将他赶出去罢！” “菖蒲你还敢乱说，还不快去熬药！” 菖蒲挨了训，朝床上的人翻了个白眼讪讪离开了。 只留那人躺在床上，如同活死人般没有生气。只是嶙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的不甘。 而话题中心的两人，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马车沿官路一路向南，须臾便驶出了几十里。温宜睡了一觉又醒来，见仍在路上，不由得心焦起来。 “景寻哥哥，我们到哪儿了？” “快到新渠了。”关景寻翻了翻地图，说道。新渠属于江南重镇，物产丰饶，商业发达。“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可好？” “好啊，听夫君的。”温宜点点头，抬头端详起自家夫君的脸。关景寻常年呆在西北，被西北的太阳晒着、强风吹刮着，皮肤要比普通人黑上不少。不知是不是太黑的缘故，温宜竟从他的脸上瞧不出一点儿疲态。眼神不由得好奇起来。 注意到爱妻的视线，关景寻也向她看去，朝人微微一笑。冷峻的脸上出现如此柔情的表情，莫名的性感与温柔。温宜蓦地红了脸，视线飘忽，却还是忍不住直往关景寻脸上看去。 关景寻被她看得心里痒痒的，讨好一般凑上前来：“夫人在看什么？” 温宜被人当场抓了包，脸上一时红得越发鲜艳，磕磕绊绊道：“景寻哥哥，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关景寻未料到她会这样说，笑道：“宜儿这是心疼了？” 温宜老实的点点头。 关景寻便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我和宜儿不一样的，我不累。宜儿不妨再睡一会儿，等到了新渠我便叫醒你。” “不行，不累也要休息。”温宜却罕见的没有听他的，摇头道，“景寻哥哥，你枕着我的腿吧，这样会舒服一些。”说着，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还贴心的在腿上放了一条毯子，好让他枕着更加舒适。 第145章 关景寻见她如此用心，心中不由得一暖：“那就只能辛苦夫人了。” 温宜灿然一笑：“景寻哥哥不要这么客气嘛！” 关景寻被这笑容晃得愈发意乱神迷，梦游一般躺了下去。脑袋枕在温宜腿上，一歪头便能嗅到她身上的药香，犹如到了仙境，不多时竟产生了困意，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睡得迷蒙之时，关景寻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渺渺茫茫，仿佛隔着拨不开的浓雾，怎么也无法靠近半分。正着急时，眼睛忽地睁开，便见娇柔的小娘子满面柔情，一声声夫君唤来，惹得关景寻越发痴了，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爱怜的抚摸上那柔嫩的脸颊。 熟悉的温度传来，关景寻便知道，自己这是醒了。 温宜见他呆呆傻傻一副还在梦里的糊涂样子，便没有出声，反而撒娇一般用下巴在他的手心蹭了几下。关景寻看着她乖巧可人的动作，心中越发欢喜，干脆将人搂进怀里，肆无忌惮的抚摸起来。 温宜念他一路辛苦，便由着人放肆，却始终不见收敛，甚至越来越过火。眼看就要擦枪走火，温宜果断推了人一把：“车夫已经等很久了，景寻哥哥。” 温宜的力气虽然不大，关景寻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抗拒，连忙收手，愧歉道：“娘子对不起，是我太忘情了。” 温宜羞怯的低下头去，并没有责备他，只是道：“快些起来吧，新渠已经到了。” 关景寻这才打开窗子向外看去，发现原来已经傍晚了。如火的夕阳将天地染成了橙红色，绿荫掩映的官道上竟然只有他们一辆马车。 关景寻便催着车夫先进城再说，二人趁此时机整理好衣物。进城后，车夫问今晚在哪里借宿。关景寻叫车夫先把车停在路旁，自己下车打听了一番，最后选定了城东的临渠客栈。 “这家客栈就在宁渠岸边，据说今天刚好是这里的花灯节，晚上河里会放花灯。我们既然赶上了又岂能错过。”关景寻兴致勃勃道。 温宜听他这样说，自然也起了兴致，随即便看到他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裹。 “景寻哥哥，这是什么？”温宜问道。 “这个啊，”关景寻也没有掩饰，大方的解下递给温宜：“刚刚为了问路，就在人家的摊子上买了些东西。” “买了什么？”温宜却没有接，叫关景寻自己打开来看。 关景寻只能笑笑，低头解开包裹，竟是一盒胭脂和一盒珍珠粉。 温宜不解的歪了歪头，不明白只是问路而已，为什么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关景寻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拿起两个小盒子，放进温宜手里，说道：“其实是我听路上的人说，这家铺子的胭脂和珍珠粉很有名气，想着来都来了，不买一盒岂不是遗憾？而且，你的那盒水粉该用完了吧。” 温宜没想到他连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脸上一时有些发热，却还是甩了甩脑袋，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不用水粉也可以的。” “那可不行，你的东西怎么可以缺着。而且无论胭脂还是珍珠粉，既然别人有的，我们温宜也要有。” 温宜被他说得眼眶倏地就红了：“景寻哥哥，我只要你就够了。” “不够，这怎么能够。” 关景寻说着将人搂进怀里，他的温宜，要拥有很多很多才能行。 第76章 大小姐26 温宜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但是还好，她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靠在熟悉又可靠的胸膛上，没一会儿就恢复过来。关景寻帮她擦掉脸颊的泪水, 柔声哄道：“宜儿，我又把你弄哭了。” 温宜被他说得脸上又开始泛红：“怎么能怪景寻哥哥呢？” 关景寻笑了一下，没有解释。其实他原本确实是想逗温宜一回的，可温宜实在是太纯情了，根本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明明最喜欢在那里把温宜“欺负”哭呀。 这时, 马车悠悠停了下来。车夫勒紧缰绳，唤道：“客栈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关景寻先跳下马车, 转身又要去抱温宜。客栈门前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温宜怕羞, 不想让他抱。关景寻没法，只得扶着人下了车。 “娘子, 我好受伤。你居然不让我抱了。”一进客栈, 关景寻恶人先告状道。 温宜本没觉得有什么，经他这么一说, 竟然也心虚起来。认错一般扑进人怀里，撒娇道：“景寻哥哥不要受伤, 我来抱抱景寻哥哥。”说着，双臂环上关景寻的腰，双腿也缠在了人腿上，树袋熊一般挂了上去。 关景寻原本只是想逗逗她, 晚上好趁机多讨些好处。见她这副可爱又单纯的样子, 顿时什么都忘了。一手扶着人的细腰, 一手托着人的屁股, “那宜儿可要抱紧了。”说着竟然故意走了两步。 温宜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吓得手臂骤然收紧，奈何力气有限，大部分重量还是落到了关景寻托着屁股的那只手上。 感受到那只手的力量，稳重，有力，温宜的脸很不争气的又红了。 “宜儿如此容易害羞，倒叫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了。”关景寻偏要火上添油，调笑道。 温宜羞得连耳尖都变了颜色，红得仿佛春季里的樱珠，又如夏日的草莓。 关景寻看得口干舌燥，低头含住那小小的耳垂，脚下却故意走动了几步，惊得温宜一个瑟缩，抱得越发用力。 第146章 关景寻低低一笑，牙齿轻碾着那圆润可人的软肉。温宜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关景寻呼出的热气，还是耳朵尖上那若有似无的疼痛。 “景寻哥哥……”她颤着声音求饶，既委屈又可怜，可听在关景寻耳朵里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年轻的肉/体根本经不住心上人如此撩拨，当即转了方向，带着人就想往床上走去。 温宜敏锐的觉察到悬在头上的危险，连忙用脸颊蹭了蹭爱人的胸膛，白嫩的脸蛋儿倏地红了一片。 “景寻哥哥……”她这会儿手脚并用挂在人身上，想撒娇都没有办法，只能用小脸儿一个劲儿的在人胸前蹭个不停。 关景寻当下就急了，也顾不上体内的邪火了。“宜儿，别蹭！” 温宜却直接将脸埋在了他胸前，小猫儿一样蹭了几下，再抬起头时鼻尖儿已经蹭得红透了。 关景寻心疼的不行，忙将人放在床上，温宜却怎么都不肯松手了。 “景寻哥哥，不行！晚上还要看花灯……”说着又想用脸去蹭他。 关景寻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温宜的动作被迫中断，凝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关景寻心头一动，差点儿吻了上去。用指甲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这才克制住那汹涌的欲望。 “宜儿，别这样，我什么都依着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温宜听着他喑哑低沉的嗓音，眼神飘忽，心跳加速，不知不觉连手都松开了。却仍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 关景寻见她一副内疚的样子，心脏又酸又疼，轻轻抚摸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发红的地方。“疼么？” 温宜连忙摇头。 “都红了。”关景寻说。 “严重吗？”温宜问。她其实并没觉得有多疼，只在蹭的时候能感受到衣物的粗糙，这会儿已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关景寻却觉得很严重，甚至想起身拿药膏，被温宜制止了。 “景寻哥哥，我没事的。我们上来这么久，晚饭该好了吧。”她怕再把人蹭出火来，老实了不少，很不熟练的转移话题道。 关景寻拿她没办法，只能再三叮嘱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是重了一些。而且，他并不反感温宜这样，甚至有些食髓知味，想叫她再多蹭几次。 “但如果你真想蹭的话，等我脱了衣服再说。”所以他补充道。 温宜被他说得脸上又开始发红发烫，可她的脸原本就是红彤彤的，所以关景寻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娘子又被他逗得说不出话了。 见温宜低下了头，不答应也没否认，关景寻便美滋滋的默认她答应了，拉起人的手道：“该饿了吧，走。” 温宜确实饿了，便任由人牵着下了楼。两人用过晚饭，又一起出门买花灯。街上十分热闹，来往的年轻男女皆脚步匆匆面露喜色。温宜不解，问关景寻他们为何这么高兴。 关景寻也不知缘由，便借着买花灯的功夫向摊主打听，为何大家都如此高兴。 摊主见他们两个，男的高大魁梧，虽然黑了些到底能看出五官是端正的。那女的就更了不得了，一张俏脸恍如仙子下凡，水灵灵的大眼睛简直比最嫩的水葡萄还要嫩上三分。偏偏二人又举止亲密不做回避，便笑呵呵道：“你们两个，自己结了个好姻缘，就不关心别人了。他们啊，可是急着去求水神保佑自己早日找到有缘人呢！” “水神？”温宜兴奋道，“和放花灯有关吗？” “关系可大了，花灯就是放给水神的。小姑娘，看你长得如此水灵，水神定会保佑你。你看看，这个花灯最适合你了。”说着，将摊位上最大的莲花灯递了过来。 关景寻正要接过，温宜却摇头道：“太大了，有没有小一点的？” “啧啧，妹子别看你已经找到了好人家，这男人啊，没有一个省心的，你若是不求求水神，当心他被其他姑娘拐了去！”摊主眼见生意要黄，编排道。 关景寻一听，脸色倏地就变了：“休要胡言！” 摊主却丝毫不惧：“你们是外地人吧，你以为这水神为什么会保佑姻缘？因为她上辈子就是被负心汉辜负的姑娘！奈何性情刚烈，宁可投水而亡也坚决不同渣男妥协，这才有了后来的传说。”摊主说着，还转了一下手中的莲花灯。“传说莲花灯就是水神的化身，妹子你真的不来一盏吗？” 关景寻连忙去看温宜的脸色，却见温宜仍旧一脸兴致盎然，竟对这个故事十分感兴趣。 “宜儿，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关景寻道。 “可是这个故事明明很有趣呀。”温宜看向他，眼中映出花灯的光景，如琉璃幻彩，如梦似幻。 “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走，我们去其他摊子买。”关景寻极其厌烦这个摊主，更怕温宜真的听进了这个故事。 温宜却摇了摇头：“在这里买也没关系。老板，我想要那个白色的小花灯。”温宜指着角落里不起眼的小莲花灯道。 摊主在听见两人要走时就已经变了表情，见温宜仍旧要在他这里买，也顾不上推销那大花灯了，忙找出那小花灯递给温宜：“二十文钱。” 关景寻拿出钱袋付了钱，温宜提着灯，二人朝宁渠走去。 “宜儿，”走到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关景寻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抓住温宜的肩膀，表情凝重，“我绝不是他说的那种人，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你，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 第147章 “景寻哥哥，什么死的活的！呸呸呸！”温宜说着，在他身上拍了三下。这是潮安的传统，年轻人如果不小心说错了话，就让同伴打自己三下，可以祛除晦气。 关景寻虽然不知道这个传统，却也清楚温宜是为了自己的一片好心，握住她的双手笑道：“那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他说的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温宜回握住他，严肃道。 “水神的故事也不相信吗？” “那故事说不定就是他为了卖花灯编出来的。” 听她这样说，关景寻顿时松了口气：“宜儿，我不敢保证自己会是什么好人。但是唯独对你，我绝不会放手。” 温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唬得面上泛红，还好灯光暗淡，并没人能看到。 两人手牵了手来到宁渠边。河边已经聚满了人，放花灯的，叫卖东西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竟同过年一般热闹。 温宜来了兴致，非要到河边将花灯放了，关景寻只能护着人，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二人好不容易挤到河边，正好有放完灯的姑娘让出位置。关景寻忙抢先占了那处位置，又将温宜迎过来。二人站在人挤人的河边将那盏小小的花灯点燃。 烛火跳动，雪白的花瓣映出淡黄的影子。 “果然，白色很好看。”温宜感叹道。 “原来你选这只灯只是为了它好看。”关景寻问道。 “对啊，花灯就是要小巧玲珑些才可爱。”温宜果真是喜欢极了这花灯，左右端详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放进河里。 关景寻则如饥似渴的盯着温宜被花灯照亮的脸。 这是他的一生，他的神明。 两人一直看着花灯消失在星星点点的灯海里，这才穿过人群重新回到大街上。街上依旧十分热闹，关景寻一路都在寻找有特色的铺子，想挑几件有意义的纪念品买下。 可一路上看到的尽是些能在京城买到的玩意儿，关景寻有些失望，眼见客栈就在眼前，颇不死心的问温宜道，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温宜想了半晌，最后说道：“景寻哥哥，要不然我们再买一盏花灯带回家吧。” 关景寻没想到她竟然对花灯如此，连忙四处寻找卖花灯的摊子。 “景寻哥哥，还是去先前那家吧。”温宜道。 关景寻不太想见到那个摊主，可是温宜都开了口，他又怎好拒绝。 带人回了那个摊子，摊主一眼认出了两人。“客官，花灯放得可好？” “很好！”温宜笑道，“还有白色的花灯吗，要小一些的。” “姑娘这是要替人去放？”摊主边找边问道。 “不是，你家的花灯做得好，想买了留作纪念。” 第77章 大小姐27 摊主被人如此直白的夸赞, 脸上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找出花灯，递过去时突然道：“姑娘, 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另一个说法。” “嗯？”温宜歪了歪头。 “传说水神前世和丈夫十分恩爱，可惜男人为了治水不幸命丧宁渠，她思念亡夫这才投水身亡。” “原来是这样！”温宜惊喜道。 “你和这位郎君一定也要恩爱到白首。” “谢谢！”温宜接过花灯，欢欢喜喜的揽住关景寻。 关景寻还在诧异这摊主见风使舵的本事，见温宜如此高兴, 终究没有说什么，也揽住温宜道：“谢谢。” 二人离开那摊子, 走出了很远关景寻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有两个说法？” “我不知道呀！”温宜正在端详手里的小花灯, 听见关景寻的询问抬起头来, 回道。 “哦？”关景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若是不知道，就不怕刚刚那摊主是骗你吗？” “骗我又如何呢？”温宜道, “传说而已, 本来就是说给人听的。我既听了开心，摊主卖了花灯也开心, 岂不是两全其美？” 关景寻见她这样说，便也不再深究传说之事。二人进了客栈, 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天未亮便启程出发。 关景寻本不想这么早就走的，他想让温宜多休息一会儿。可温宜实在睡不踏实，加之夜深露重, 明月皎皎, 看得温宜越发思念父母。关景寻知她思乡心切, 便也不再安慰, 只是上路前嘱咐车夫一定要谨慎慢行。 车夫将那叮嘱仔细记住了，驱着马车上了路。 半月后，马车终于抵达潮安地界。温宜下了车，站在熟悉的秋风里红了鼻尖。关景寻站在她身旁，贴心的挽着人的胳膊，怀里抱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是走到明河时关景寻特意给她买的。 潮安虽然地处南方，四季并不分明，秋风却也不可小觑。可关景寻到底是小瞧了这个离家已久的姑娘，精心准备的大氅并未派上半分用场，便被人催着快些进城。关景寻见她如此归心似箭，怎能舍得不应。 进城的路同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路上行人多了不少。关景寻见温宜频频朝窗外看去，便自作主张跳下了车，拉住一行人问道，这里可有一户姓温的人家。 行人闻言，笑道，你说的是温煜温大人家吧，向前再走三里地就能看到了。 “这位温大人如今可是在家？” “在呢在呢，前些日子还在街上遇着了。” 行人指完路便继续赶路了，关景寻回到车上，拉着温宜的手道：“宜儿，刚刚你可是听到了？” 第148章 温宜激动的点点头：“听到了！父亲在家！” “走！” 马车一路疾驰，须臾便到了温家门口。大门是关着的，古旧的木门一派宁静，看不出院中景物。温宜忐忑的下了车，迟迟不敢上前，还是关景寻主动上前敲响了大门。 伴随着悠长的嘎吱声，大门打开，开门的小厮见关景寻是生面孔，警惕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找谁？” 关景寻正欲回答，温宜从他身后走出：“青柏，是我！” 那小厮循声看去，不料竟看到了自家小姐！“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连声朝院内喊道：“老爷，夫人，小姐她从京城回来了！” 寂静的院子顿时热闹起来，屋内的人听说女儿不远万里回来了，顾不上长辈的风度，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温夫人走得急一些，独自在前头，见着女儿，“哎呦”一声抱住人：“宜儿，你自己回来的？怎么瘦了这么多？”说着，捧住人的脸细细端详起来，越看越觉得姑娘确实是瘦了，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夫人，客人还在呢。”温煜落在后头，一眼看见杵在一旁的关景寻。见人气度不凡，又时时跟在温宜身旁，便心中有了数。 温夫人这才注意到还有旁人在，抹去眼泪赔笑道：“叫您见笑了。” “晚辈关景寻见过温夫人。”关景寻忙行礼道。 “你姓关？”温夫人听他姓关，立刻退了几步，开始打量起人。 关景寻站得笔直，任由人打量评判，丝毫不虚。温宜却羞得不敢抬头。 还是温煜过来，这才为女儿解了围。 “原来您就是关小将军，久仰大名。” “不敢当，冒昧拜访，还望温大人、温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怎么会呢，你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快，里面请。” 温煜领着人朝正堂走去，这时，温宜才发现，父亲的步伐似乎有些怪异。 “父亲，您的腿……” 她当即慌了神，拉着母亲的手，不知所措。 温夫人为难的看向丈夫。温煜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温夫人便拉着温宜去了后院，将温宜走后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原来，温夫人进山不久便找到了人，奈何温煜被山石所伤，无法行动，只能被迫留在山里休养。半个月后，朝廷的援兵到达，这才将人救出。 可温煜的腿却因为耽误了太久，留下了病症。两人本想待温煜的伤好得看不出了，再进京给女儿完婚，却没想到女儿竟然自己跑了回来。 “关夫人可是知道你们跑来潮安了？”温夫人问道。 温宜被她问得脸上通红，心脏狂跳，却还是记得进门前关景寻的嘱托。 “宜儿，你若是真为了伯父伯母好，就照我说的办。” 温宜此时又惊又怕，既不敢说实话，又不会说假话，只能支支吾吾道：“娘亲，我、我……” 温夫人见她如此吞吞吐吐，就知道准是背着关将军和关夫人跑来的，一时既生气又无奈，叹道：“你们啊，就不能多为我们长辈想想。” “娘亲……” 温夫人的一句话叫温宜彻底失去了招架之力，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早就把关景寻的嘱托忘了个一干二净。 温夫人连忙替人擦去泪水，见女儿如此伤心，不由得想会不会是在京城受了委屈。可兄长在信中又只字未提，只说一切安好。 人都跑回家了，到底好在哪里？ 温夫人又是担心，又是后怕，忙问：“可是关夫人为难你了？” “没有……” “那是关小将军欺负你了？” “不是……” “那你哭什么啊？” “娘亲……”温宜终究还是忍不住，扑进娘亲怀里，待止住哭，正要将实话一一道来，青柏在外面敲门道：“夫人，小姐，老爷有请。” “快，快去洗把脸。” 匆忙洗了脸，温宜便随母亲一道去见父亲。原来是温煜设了家宴，打算好好招待一番两个年轻人。 温夫人同温煜忙前忙后时，关景寻拉着温宜出了门。 “你没说漏嘴吧？” 温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差一点儿。” “我就知道。”关景寻是知道温宜不会说谎的，语重心长道：“待会儿无论温大人温夫人问什么，你都不要说话，让我来就好。” “可是……”温宜却还是有所顾虑，“我们这般隐瞒，当真好吗？” “宜儿，坦诚固然很好。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 只会再一次伤害你，用那个人的名字。 温宜见他如此坚持，加之自己内心也十分忐忑，便答应下来：“我明白了了，景寻哥哥。” 果然，饭桌上，温煜似不经意一般问起两人为何要来潮安。关景寻便将二人不约而同逃婚之事道来，其中尽是真事，只是与柳常宁相关的却皆被隐去。温宜听着心虚，只管埋头扒饭。 温夫人见女儿喜欢，越发勤快的替人夹菜。温宜竟然全都吃了。 “宜儿，你……”温宜的饭量温夫人一直都是有数的，见女儿吃的这样多，不由得有些担忧，“既然回了家，想吃什么自然有的是，何必硬撑。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温宜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才道：“我能吃得下啊，娘亲。” 第149章 温夫人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 关景寻知道是何原因，见桌上气氛和睦，似无意间一般道：“说来，我和温姑娘的婚约，我们两人都已知道了。” “那是那是，”温煜笑道，“你们早晚都得知道的。” “我和温姑娘本就对彼此有意，又有婚约在身，所以这就不算私定终身了？” “那当然不算。”温煜道。 “有岳父这句话小婿就放心了，”关景寻道：“实不相瞒，走到渔阳镇时我和宜儿早已拜过天地，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什么？” 关景寻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惊得温煜丢了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岳父想的那样。” “呸！别叫我岳父！关老将军就是这般教育子女的？真是岂有此理！” 温煜气得想动手打人，又碍于对方的身份无法下手，双手抖得如同筛子。 温夫人见二人这般，看向温宜道：“他说得可是真的？” 温宜放下吃了一半儿的饭碗，第一时间去看关景寻的脸色。 温煜见她对这人如此马首是瞻，再不信也只能相信下来，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就非得急于这一时吗？” “人生苦短，当然急得。”关景寻知道，此时自己在温大人心中早已成了不知礼数的纨绔子弟，便故意表露出一副乖张的模样，摇头晃脑道。果然惹得温煜火冒三丈，大声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 “父亲，不可！”温宜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对关景寻有所误解，求情道：“景寻哥哥，你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什么这样那样！宁清，你把她带到后面去！”温煜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解释。 温夫人忙来劝温宜：“宜儿，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二人经过关景寻身旁时，关景寻突然拉住温宜：“宜儿，记住我说的了吗？” “可是……”温宜担忧的看看关景寻又看看父亲。 关景寻轻轻摇了摇头。 “我记住了。” 第78章 大小姐28 温煜见两人都这时候了还在眉来眼去, 气的一掌将椅子劈成两半。 温宜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跟着母亲离开了。 一时, 屋内只剩两人。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妻女一走，温煜却是冷静下来。细想关景寻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古怪。 既然明知道自己同温宜有婚约在身，为何又偏要在路上成婚呢？ “该不是……” 关景寻便编了个自己酒后失仪, 搞大了他女儿肚子的谎话，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匆忙补办婚礼。 温煜被他一番话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要说这小子不是东西, 还知道补办婚礼。可要夸他贴心, 温煜实在夸不出口, 只能结结实实给了人一拳头, 恨恨骂道：“孩子都有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别想用那个乱七八糟的婚礼糊弄过去，到了京城必须给宜儿重新办一场！” “是。”听他这样说, 关景寻便知道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家父家母那边, 还得求岳父替小婿多多美言几句。” 温煜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被他气得半天说不过话。 又想还不是自己和宁清当初看走了眼, 只能咬牙道：“滚！” 关景寻忙脚底抹油滚了。温家给他安排的客房同温宜的闺房一东一西遥遥相望，之间隔着宽敞的庭院和温家父母的房间。关景寻毫无做客的自觉, 大摇大摆穿过院子，径直来到温宜门前。温煜从窗子里看到他肆无忌惮的身影，一时怒火攻心，人都走到了门边, 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转身去了窗边, 远远看着那卑鄙的登徒子。温煜正咬牙切齿着, 却见女儿的房门突然开了。温宜在关景寻敲门前打开了门, 看见门外的人，眼睛一亮：“景寻哥哥，父亲没有为难于你吧。” 关景寻摇了摇头，道：“今晚月色正好，不知小姐可否愿与小人一同赏月？” 温宜抬头看去，见一轮满月亮堂堂的挂在枝头。乳白色的月光洒下，落在院内砖石铺就的小路上，或曲折晚蜿蜒，或笔直悠长。 温宜高兴的点点头：“好！”说着就想出门。 “稍等。”关景寻却制止了她，“带件衣裳吧，外面寒气重，当心着凉。” “也好。”温宜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逞能，回屋拿了一件披风出来。 关景寻接了过去，先给人披上披风，然后便牵着人的手朝院内走去。 二人走至院中，温宜正想问他都同父亲谈了些什么，唇上却覆了一层温热，原是关景寻将食指挡在了她唇前，叫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温宜脸上一热，又忍不住抬头看他，只见他笑容浅淡，平日里黑沉沉的眼睛，不知是否月光的缘故，竟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温宜不觉心头一暖，羞赧的低下头去。 关景寻见她时至今日仍会时不时害羞，不禁笑了出来，笑声低沉却极有穿透力，震的温宜心脏怦怦直跳。 关景寻眼见着人羞红了脸，一手揽上人的盈盈细腰，脚下用力，竟带着人跃身飞了起来。 温宜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便如同梦游般飞了起来，正要向下看去，眼上却覆了一只大手，遮住了脚下的风景。温宜知会他的心意，忙的闭上眼睛。 第150章 倏地又是一晃，脚下却有了实感。温宜心脏怦怦，眼睛却紧紧闭着，小声问道：“景寻哥哥，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大手拿开，温宜立刻睁大眼睛，却见自己竟然到了屋顶上，脚下是层层叠叠的青色瓦片，只要稍微一动弹，就会嘎吱作响。温宜从未到过这种地方，更未见过此种场景，惊得直往关景寻怀里扑。关景寻顺势揽住人，柔声道：“别怕。” 温宜当下便安心起来，靠在温暖有力的胸膛里，大胆的朝四下看去。 温家的屋顶很高，他们站的又是最高的地方，可以轻易看到整个潮安城的风景。只见一排排屋舍鳞次栉比，每家的院子里都种了高高低低的桂花。又是花开的季节，凝神细嗅，似乎能闻到风中桂花的香甜。 温宜闭上眼睛，嗅着风中隐隐约约的花香、树香、草果香。正陶醉着，揽在腰上的手突然离开了。温宜忙的睁开眼睛，身边哪还有关景寻的影子。 夜风飒飒，吹起温宜的衣摆，显得她瘦小的身影越发萧瑟孤寂。她大着胆子朝四周看去，明亮的月光下，哪里都不见关景寻的身影。她着急起来，提着裙子迈出了胆战心惊的第一步。吱呀一声，瓦片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温宜身体一震，脚下一滑，竟直直朝屋檐下摔去。 就在她尖叫出声时，一个带着桂花香气的身影凭空出现，稳稳地抱住人，就像抱住从天而降的至宝。熟悉的温度让温宜蓦地止住了尖叫，脸上后知后觉红起来，又想起方才的慌张无措，泄愤般捶了那人一下。 “别闹，到地上再说。”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抱着她稳稳落在地上。 温宜忙从人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装作整理裙摆的样子，脸上的热气却迟迟无法消减：“你刚刚去哪儿了？”语气里的嗔怪不言而喻。 关景寻笑得越发厉害了，从怀里拿出匆忙准备的礼物，致歉道：“见后院的桂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一把借花献佛，不知娘子可还喜欢？” 温宜尚未抬头，便闻到了浓烈的桂花香气。欢欣的抬起头来，一眼看见层层叠叠的桂花，一朵挨着一朵。小小的个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香气，温宜深深吸了一口气，结果香气太浓，反而呛得咳嗽起来。 “就那么喜欢吗？”关景寻颇为无奈的帮她拍打着后背顺气。 温宜自然而然的接过桂花，理所当然道：“我很喜欢呀！你不喜欢吗？”说着，抬起头满面期待的看着他。 看着温宜亮晶晶的眼睛，关景寻只觉得人比花娇。可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里，还是点头道：“嗯，我也很喜欢。” 温宜便跳跃的扑进了他怀里，关景寻搂住桂花也搂住人。 二人依偎了一会儿，夜色渐深，关景寻送温宜回房，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在院中赏月的温煜。 “父亲。”温宜毫无被老父亲抓包的自觉，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温煜的嘴角抽了抽，还是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们也赏月啊。” “是啊是啊。”关景寻点头道，“岳父好雅兴。” 温煜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倏地黑了下去。又看到女儿惊讶的神情，立刻变脸道：“都这个时候了，确实也该改口了，是不是，宜儿？” 温宜看看父亲，又看看关景寻，那两人却皆是一脸高深莫测，仿佛她反而成了局外人。 “你们赶了那么久的路，还不快回房歇歇。赏月嘛，以后机会不多的是。”温煜忙转移话题。 “岳父说的在理，宜儿，走，我送你回去。”关景寻自然而然的牵起温宜的手，熟练的领着人朝房间走去。 温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无奈的摇摇头：“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当晚温煜便把温宜已有身孕两人私自成婚的事告知了温夫人。温夫人是通透的，顿时便明白女儿白天为何胃口会那么好了。 “可郎中不是说宜儿不能……连宫里来的太医都是这样断的，那关景寻会不会是骗你？”温夫人疑惑道。 “太医只是说难上加难，也没说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温煜倒是很为温宜开心，而且小两口连婚礼都自己办了，想必是想留住这个孩子的。既然那两人都已经做了决定，他们做长辈的又怎好阻止。 “原是这样。”温夫人恍然大悟道，“那关夫人那边，可得尽快告诉他们。” “嗯，原来夫人也这么想。而且我们不能说是他们自己办的婚礼。”温煜凝重道，“且不说关夫人会如何看待宜儿，单就关老将军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那夫君，我们该怎么办？” “就说为了给我的伤冲喜。” “夫君虽然考虑的周到，可两个孩子知道吗？”温夫人担忧道。 “这不必担心，关景寻那混账虽然不是东西，但这点道理还是想得通的。” “原来夫君已经和他商量过了。” “哈哈……”温煜干笑了一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将那称之为“商量”。 但是无妨，只要能让温宜幸福，无论什么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第二日，连日奔波的两人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温家夫妇并未打扰他们，只是叫人提前温好饭菜，好叫人起床就能吃上热乎的。温煜一大早就去江上了，入秋以来，雨水渐多，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几天几乎天天往江上跑。 第151章 温夫人正在替丈夫缝补过冬的冬衣，郎中说温煜的伤腿不能受凉，偏偏温煜又爱往外跑。她打算替温煜多缝几个棉护膝，这样就算跑到野地里去，也不怕寒冷了。 正忙碌着，青柏来敲门说，姑爷醒了。 “醒了伺候着就是，怎么，他那里是缺什么东西吗？”温夫人头也不抬的问道。 “姑爷想见您。” “哦？”温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可碍于礼数，还是见了人。 关景寻待她甚是客气，甚至让温夫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怕自己。 可她确信，自己与这将军家的小公子还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昨天。 然而关景寻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温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关小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关景寻心头咯噔一声，勉强压下伴随着成长期的恐惧，虚心问道：“不知周娘子可否愿意同小辈切磋一番？” 第79章 大小姐29 温夫人闻言, 讶异的挑了挑眉毛：“我离开京城时，你还没出生罢？”语气也不复以往的温柔，反而透着不容拒绝的质疑。 关景寻一时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心想这就对了，这才是传说中的周宁清。 ——果然真的好可怕。 温夫人见他不答，自顾自道：“你倒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吴娘子吗？” “吴”是关夫人的本姓，关景寻听了，连连摇头道：“不是家母。是幼时玩耍时, 家里的长辈告知的。” “哼。”温夫人冷哼一声，“我当她还是记恨我见死不救, 叫你来给自己报仇呢。” “哦, 温夫人何出此言？” “你既不知, 我又何必自寻烦恼。”温夫人冷笑道。 “晚辈恳请温夫人同晚辈一战, 若晚辈侥幸赢了，温夫人便将当年的事告知晚辈, 可好？” 周宁清见他一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执拗样儿, 心想还真是和他那倒霉娘亲一模一样。宜儿以后的日子可有的挨了。不妨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他一回，也好叫他多长些心眼, 免得将来难为了宜儿。 这样想着，周宁清答应下来。“那就尽管来吧。” 关景寻便摆出架势, 赔礼道：“得罪了。” 他既是晚辈，又为男子，自觉占尽优势，出手时不免有几分心虚。可几招下来, 发觉对方明显有意隐藏实力, 便不再拘谨, 势要逼出周宁清的真本事来。 周宁清见他终于肯认真, 表情变得凝重，脚下却渐渐占了上风。她本就是武功奇才，天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再加上这么多年的琢磨与沉淀，几十招便将关景寻逼进了绝路。 思及对方尚且年轻，日后说不定大有可为，周宁清见好就收，一个飞身跃至后方，拱手道：“承让。” 关景寻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输得如此容易。又想对方到底是年少成名的周宁清，自己一介小辈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已是万幸，遂回礼道：“谢周前辈成全。” “你虽未赢我，却也不算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温夫人如此坦然，反叫关景寻无话可说了。犹豫半晌，道：“不知夫人师从何处？” 周宁清见他这副呆头呆脑的呆瓜样，心中又替女儿愁上一层，摇头道：“我拜过的师父可多了去了，北至少林，南至南诏，全天下都有我的师父。你说的可是哪一个？” 关景寻不由得感慨天才之于平常人确实大有不同，他从四岁开始习武，至今已十六年有余，却仍旧只学了师父的皮毛。周宁清却早就拜遍天下的师父了。 温夫人见他一脸诧异，安慰道：“这不怪你。你娘争强，给你找的师父也是全天下顶好的。他的武功你又怎么可能学得完呢？” “夫人这样说，可是认识我师父？”关景寻眼睛一亮，问道。 “认识。”温夫人倒也不隐瞒。 “那他和夫人相比谁更厉害？” 要说关景寻呆，确实也呆的厉害，这种问题居然当着当事人的面问了出来。 温夫人果然大笑出声，笑完才道：“当然是我。” 关景寻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又问：“您和家母认识多久了？关系好吗？我和宜儿的婚约是不是正是因为您二位的交情定下的？” 温夫人听见他这样问，表情渐渐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道：“先说最后一个问题。不是。你和宜儿的婚约是因为宜儿的父亲。他行侠仗义偶然救下了怀有身孕的你娘，你娘这才追着煜哥非要定下一个约定，说若是将来煜哥有了孩子，同为男的就结为兄弟，同为女的就结为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 “原来温大人当年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关景寻从小习武，虽常年呆在军中，却对江湖十分向往。听温夫人如此说，不免生出敬佩之情。 “不，煜哥才不是那些江湖草莽。”温夫人却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反驳道：“煜哥当初进京赶考，回乡的路上，见一群歹人追杀一个孕妇，看不过去才出手相救的。” “我听说进京赶考之人大都会等到放榜才会回乡，那时温大人可是已经知道自己考得如何了？” “咳咳，”温夫人的脸色尴尬了一瞬，目光也看向别处，支吾道：“煜哥在京城碰见了一些事情，所以提前离开了。” 第152章 “什么事情，要紧吗？”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温夫人却没了方才的好脾气，“你不是问我和你娘的关系吗？我们的关系很差劲，要不是煜哥做主早早为你们定下了婚约，你和宜儿绝无半分可能！” 关景寻见她如此动怒，又牵扯到婚约之事，脸色不由得也跟着变了：“温夫人，您切莫冲动！我和宜儿是无辜的！” “那你问完了没有？”温夫人的语气也不耐烦起来。 “问完了问完了。”关景寻哪敢再有多言，忙行礼辞了出去。 告别温夫人后，关景寻来至院中，想到自己与温宜这曲折坎坷的情路，心中不免思念起爱妻。来至温宜门前，才知道人还没醒。关景寻四下看了看，见院中无人，便翻窗进了屋子。 温宜的房间摆设极为简朴，仅在桌上放了一只素色花瓶，瓶中插着他昨夜送的桂花。 怪不得一进门便闻道一阵幽香，原来是因为这个。 看到花瓣已经开始凋零，关景寻翻窗出了门，径直来到后院采了一把桂花。又瞧珊瑚豆已经结了果，红彤彤圆滚滚甚是可爱，便折了几枝藏在桂花簇里。 待他拿着桂花重新回来，温宜已经醒了。半梦半醒间看见窗子开了，一个人影翻了进来，将她吓得不轻，尖叫一声清醒过来。 关景寻忙跑至跟前，顾不上满怀的花，搂着人道：“宜儿，是我。” 温宜嗅着他身上浓烈的桂花香，以及隐隐约约的草叶的味道，一颗心莫名安稳下来，靠在人怀里道：“好端端的翻什么窗子。” “之前来过一次，你还没醒，怕吵醒你就走窗子了。对了，我新摘了一些桂花，一会儿插花瓶里。” 说着，将怀中的桂花捧出。 可桂花被两人这么一靠，早就七零八落了。 关景寻不好意思的憨笑一声，抱歉道：“这花坏了，我再去摘些，你且再休息一会儿。” “不睡了，躺了太久腰疼。”温宜说着撒娇一般在人怀里蹭了蹭。 关景寻被她蹭得心痒，又念着光天白日，压下心头的瘙痒道：“我来帮你揉揉。”说着真的帮人揉了起来。 温宜本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的动起手来，而且确实十分舒坦，便懒懒的靠在人怀里。不多时，眼皮又开始打架了：“怎么又困了。”她苦恼道。 “你现在是两个人了，可不得多受累些。但是现在不能睡，待吃过早饭再睡也不迟。” 温宜听他这么一说还真饿了，被关景寻伺候着换好衣裳，又被人扶着出门用早饭。 “景寻哥哥，你这么贴心，我要离不开你了。”路上，温宜玩笑道。 关景寻却听着极为入耳，低声笑道：“荣幸之至。” 关景寻早已吃过早饭，温宜吃饭时他便把早上拜访温夫人之事说了出来。 “你已经同母亲切磋过了？”温宜听上去颇为意外。 “你就不好奇我们谁赢了吗？”关景寻笑道。 “那肯定是母亲赢了。”温宜毫不犹豫道，“没人能比得过母亲。” 虽然十分挫败，可温宜说得却是不争的事实。关景寻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彻底赢一次，脸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温夫人武功了得，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温大人与温夫人都是习武之人，为何却不让你学武呢？” 温宜放下筷子，愁苦道：“还不是因为我体弱，能长这么大已是天大的运气，又岂敢肖想别的呢？” “宜儿，以后你便只有好日子了。”关景寻脱口而出道。 温宜一愣，随即眼眶便红了。若是从前，听见这话她只会当是安慰，可如今从关景寻口中说出，她莫名笃定，自己将来定会如此。 关景寻见人好端端的竟然被自己说哭了，当下慌乱起来，又是站起又是坐下，竟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温宜被他的蠢相逗笑，竟连那点儿伤感都没了。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半掩着面道：“景寻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傻……”说着趴在桌上大笑起来。 关景寻被她笑得越发坐立难安，最后干脆在温宜身后站定，挠头道：“宜儿，你嫌弃我这样吗？” 温宜勉强起身，捂着笑疼的肚子道：“我不嫌弃。我很喜欢。” 关景寻被她一句话说得像是得了肉骨头的大狗，恨不能抱起人来转上几圈。念着温宜有孕在身，只是搂着人，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那傻一些我也心甘情愿了。” 二人正温存着，青柏来报道，老爷回来了。 听说父亲回来了，温宜饭也不吃了，就想出门迎接。 关景寻陪她一同出门，正在院中碰见了匆匆走来的温煜。 温煜见了爱女，严肃的脸上登时换了一副面孔，慈爱道：“宜儿，昨晚休息得可好？” “好极了，父亲。”温宜小跑至父亲跟前，仰起小脸儿甜甜道。 温煜见她气色确实不错，心中越发欢喜，牵着人进到屋内，一路上问东问西，事无巨细，生怕委屈了自己这宝贝闺女。 温宜被他问得又是害羞又是甜蜜：“父亲，这里是我家，我什么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日后去了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啦！” 父女二人和气满满，关景寻被晾在一旁，却也不觉尴尬，甚至跟着人傻乐起来，得了岳父一个不善的白眼。 第153章 温煜松开温宜的手，踱步至女婿面前。“听青柏说你今天早上找宁清切磋了？” 关景寻没想到自己一己之私竟会惹得人尽皆知，老实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温煜满意的点点头，“没断手没断脚，看来宁清对你确实满意得很。” 关景寻一时不知该不该笑，只能求救般看向自家娘子，却见温宜沿着面早已偷偷笑了起来。关景寻便也跟着笑了。 温煜见小两口十分默契的笑作一团，自己一长辈便不好再泼人冷水，便想悄悄的离开。刚走至门前，温宜叫住了他：“父亲，娘亲早上同景寻哥哥说，她与关夫人关系并不好，可是确有其事？” “她连这都跟你说了？”温煜问道。 “夫人只是随口那么一提。”关景寻道。 “嗯，说起来，这件事还同关老将军有关。” “哦？”一听这其中还有故事，温宜顿时来了兴致。 见女儿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样子，温煜无奈道：“这话说来倒也简单。二十年前宁清和关老将军乃同门师兄妹。宁清恃才傲物，每每切磋总要逼得人退无可退跪地求饶。关夫人又是极为护短的，看不惯宁清的作风，二人便从此针尖对上麦芒，见面竟如仇家一般。” “那温大人又缘何会救起家母呢？”关景寻接着问道。 “这事她也告诉你了？”提起自己的事，温煜反倒没有那么坦诚了，又见女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大有自己不说就要问到底的架势，叹息道：“回乡途中无意遇上了，便出手帮了一把。但其实这件事功劳并不在我，而在宁清。” “哦，这是何意？” “我武功只是寻常，又大病初愈，实在难敌。还是宁清及时出手，这才救下我和关夫人。” 关景寻听着，暗暗点头，心想这些温夫人却是没说，原来真正救人的竟然是她自己。 只是她为何要瞒下救人之事？难道是怕影响温大人的名声？可温大人明明不是在意名声之人。 正思忖着，温宜替他问了出来。 “父亲，缘何您在回乡的路上会遇见母亲？” 温煜脸上一红，干咳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既然已经用过早饭，快回屋歇着去吧。” 温宜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赶回了屋，关景寻陪她一同回来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景寻哥哥，你笑什么？”温宜不解。 关景寻却摇了摇头，道：“长辈们的事情，咱们还是少问些的好。” 温宜虽然不解缘由，还是点了点头：“我也很奇怪母亲竟然会告诉于你。” “咳，”关景寻歪头咳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父亲母亲的故事大概就是： 考完试后重病的书生被刁蛮任性的京城大小姐缠上了，为了躲避大小姐的纠缠，病一见好就逃离京城。却在路上碰见大小姐的死对头深陷危险，出手相助结果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幸好大小姐从天而降，美救英雄。 正想感激大小姐，发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大小姐：……（老公太聪明了也是个问题） 第80章 大小姐完 二人在潮安长住下来。有父母陪在身旁, 温宜的心情一天好过一天，对关景寻竟不像以前那般依赖了。关景寻虽然有几分失落，却仍旧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小妻子照顾得愈发妥帖。 温宜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 得空便劝关景寻随父亲出门看看。关景寻心想，既然要在岳父家长住，总在内院转悠也确实不像样子。便依她所言，真的同温煜出门去了。 去到这潮安城内，才知道这个地方虽然地处南方, 却因为山多地少，交通不便, 比起西北竟也强不了多少, 比之京城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了。 关景寻大有触动, 同温宜商量着日后便在这潮安长久住下来：“也好为娘子的家乡出一份力气。” 温宜虽然理解他的一片热忱, 却不赞同他的所为。“比起潮安，显然你在军中更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不如请命继续去西北, 我和孩子留在京中, 也好与关夫人有个照应。” 见温宜如此善解人意，关景寻越发感动的不能自己。又同温煜商量了一番, 得到了与温宜相同的建议。 “你在军中那么多年，学了那么些本事, 在这里却鲜少用上，实在是浪费。不如听宜儿的，到西北去，也算是了了你们二人的一桩心事。” “岳父说的极是, 只是西北离京城太远, 我怕宜儿独自在家……” “怎能是独自呢？”温煜道, “除了关夫人, 不还有孩子在吗？” 想到孩子，关景寻总算是得了些安慰：“岳父说得有理。” 随着新年的到来，温宜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年底温煜公务越发繁忙，但今年多了关景寻这个得力干将，比起往年反而轻快了不少。 这日，潮安难得下了一场小雪，虽然一落地便不见了，可对常年见不到雪的潮安人来说也是难得的奇景了。 温煜心情大好，拉着女婿在炉前喝酒。二人喝得正畅快，青柏来报，道有姑爷的信，从京城来的。 关景寻只以为是父亲或者母亲的家书，也没避嫌，当着岳父的面拆了开。却不是关家父母，是郑平。 第154章 郑平在信中道，他与李轩三个月前便回了京城，京中一切都好，只是一个月前，将军府门前突然来了个姓柳的，说要状告关将军之子关景寻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抢了他的发妻不说，还打断了他的腿。 “小将军，我同李轩早已查明，他的腿是在渔阳镇被土匪打断的。只是他曾与您同时在渔阳镇小住过，不知这其中是否有所误解？还望小将军明示。” 关景寻一看便知，又是那柳常宁。关景寻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仍旧不肯死心，回信道：“是他卑鄙小人觊觎内人美色，哄骗不成恼羞成怒，这才编了此等谎话。相信郑将军自有决断。” 同时，附了自己在军中的令牌。郑平一看令牌便明白了，关小将军这是明示他要为少夫人报仇啊！ 郑平哪里敢怠慢，忙将人抓了丢进牢里，罪名是轻薄妇女。 守牢的人本就看不起这等下流之徒，又得了郑平的暗示，用起刑来越发不留情。却一时不察，将蜡油泼在了人脸上，毁了容不说，那双眼睛也看不见了。那用刑的知道自己闯了祸，怕事情败露，忙的药哑了这厮的嗓子，找了个借口将人放了出去。 年后，关景寻再问柳常宁的下落，竟无一人知道了。 关景寻只以为是依法将人放走了，倒也没放在心上。如此又半年过去，六月份时，温宜顺利产下一女。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五官竟然隐约能看出温宜的影子。 温家父母大喜，轮流抱了一会儿孩子，谁都舍不得撒手。还是温宜出马，才叫孩子重新回到自己怀里。 温煜早就为小外孙女准备了一堆待选的姓名。“温蘅温冉温茹温若……”厚厚一本小册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备用姓名。 关景寻奉命替岳父拿来他早就准备好的“秘密武器”，看着温煜志得意满的模样，关景寻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了几分担忧。 果不其然，整册的备选姓名竟然全被温宜否了。 温煜脾气好，即使被女儿否了也不气恼，反而好声好气问道：“宜儿可是早就为孩子想好了姓名？” “嗯，小名叫小渔儿。” “小渔儿，好名字啊！”温煜拍手笑道，“那大名呢？只有小名可不行。” 温宜便满眼含笑的看向关景寻：“景寻哥哥，你可有好的名字？” 关景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此待遇，十分的受宠若惊。又见岳父岳母灼热的目光，仿佛恨不能将自己生吃活剥了，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看岳父准备的这些名字就很好。” “那是外公为小渔儿准备的，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没有准备吗？”温宜说着，表情嗔怪起来。 关景寻越发不好意思，黝黑的面庞涨成了紫红色，连温宜都看出来了。 “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准备。”温宜故意逗他，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神情惘然。 温夫人见女儿这副神情，爱女心切，当即变了脸色。温煜却看出了小两口之间黏黏糊糊的氛围，忙在夫人发作前拉着人离开了房间。 出门后，温夫人仍旧一脸不甘：“关景寻那家伙，究竟想做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你这个当外公的都准备了那么多，他怎么敢！”说着将手指捏的咯咯响，大有冲回去和关景寻决一死战的架势。 温煜没忍住笑了出声，拉着夫人的手道：“你就是仗着自己一身本事，谁都不放在眼里。人家小两口那是调情呢，你怎么还真生气上了？” “什么？”温夫人讶异的睁大眼睛，“你是说宜儿没有生气？” “你啊……”温煜无奈的摇摇头，“总之他们年轻人的事咱们做长辈的还是少掺和的好。” 温夫人见他说得有理，便也不再追究，又开始忙着张罗给女儿的滋补汤了。 两位长辈离开后，关景寻便松了口气般：“宜儿，我若是说出来，你可不许嘲笑我。” 他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是他和温宜的第一个孩子，也将是唯一的孩子。哪怕他平日再像根木头，也绝不可能没有一点儿触动。 听他这样说，温宜的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其实见关景寻如此窘迫，她早就在心中暗暗发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催着关景寻快些将想好的名字写下来。 见她如此开心，关景寻一时轻松了不少，拿出纸笔潇洒写下两个大字： 温敏。 “敏，是个好名字。”温宜道。 “这么好的名字，相信岳父也一定想到了。”关景寻笃定道。说着，拿起那本小册子，仔细翻了起来。翻了不多时果真叫他翻到了“温敏”。 “宜儿，你看，岳父果真想到了！”关景寻犹如发现什么宝藏一般，兴奋的将小册子拿给温宜看。 温宜接过看了，果然如此，点头笑道：“既然你和父亲都觉得这个名字好，那便就叫温敏吧。” “好，好！温敏！小温敏！”关景寻实在是开心极了，兴奋的捏了一下女儿尚未成型的小鼻子。 “宜儿，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捏完又心有余悸的问温宜，会不会把女儿的鼻子给捏扁了。 “她没有哭呢，景寻哥哥。”比起关景寻的激动，温宜倒是越发有几分母亲的样子了，温声道。 关景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再也不乱动了，宜儿。对了，我这就把取名的事告诉岳父，岳父一定会很开心的。” 第155章 “嗯！” 关景寻欢欢喜喜出门去了，温宜独自看了一会儿小渔儿，温夫人端着鱼汤进来了。 “宜儿，关景寻呢？”见女婿没有陪着，温夫人当即拉下了脸。 “小渔儿的名字取好了，他很开心，去告诉父亲了。” “哦，叫什么？”温夫人放下鱼汤，盛了一小碗，又贴心的吹凉。 “温敏，敏而好学的敏。” “好名字，是关景寻想的？” 温宜接过鱼汤，细细品了一小口：“好鲜，谢谢娘亲。” “咱们母女客气什么？” “我一直以为您不喜欢我，因为我给父亲丢人了。”温宜端着鱼汤道。 温夫人的脸色一时有几分难看，但是她却没办法否认，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她确实一直在自责，连带着也责备温宜。 为什么要生成这副样子。 直到温宜大了一些，温煜教给她的东西全都很好的学会了。 看着丈夫欣慰的笑容，温夫人的自责才稍稍减退了一些。 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好了一些。 这些温宜全都感受得到。 “对不起，宜儿，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温宜握住了她的手：“您是。能成为您的女儿，我很荣幸。” 温夫人捂着脸哭出了声，温宜只能放下鱼汤，温柔的拍打着母亲的后背。 “不好，鱼汤该凉了，我再去热一遍。”想起鱼汤，温夫人腾的站了起来。 “娘亲，不要着急。对了，温敏这个名字是父亲想的，倒也凑巧，景寻哥哥竟然和父亲想到一起去了。” “是吗？”温夫人擦干眼泪，将剩下的鱼汤收了起来：“难为他们两个竟能想到一块儿去。你也该累了吧，快些歇着吧，鱼汤待会儿就送来。” “娘亲，我不饿。”温宜摇头道。 “不饿也得喝，大家都喝的，自有它的道理。” 温夫人苦口婆心，温宜只能答应下来：“那娘亲叫下人送来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跑一趟。” “也成。晚上你想吃什么，炖鸡怎么样？” “娘亲，我……” “就炖鸡好了，鸡汤既滋补还不燥，晚上喝最好了。”温夫人自顾自做好了决定，拿着鱼汤离开了。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温宜温柔的看着身旁安睡的温敏。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姑娘。 百日宴后，天气转凉，竟是又一年秋天到了，夫妇二人决定即日启程回京。温家父母一直将人送出城外，仍旧不甚放心，拉着温宜叮嘱东叮嘱西，恨不能将全家的家当都叫她带上。 温宜既无奈又感动，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关景寻就差跪下对天发誓了。 温煜见天色渐亮，虽然不舍，还是挥手道：“路上小心！” 温宜也同他们用力挥着手：“爹娘，你们快些回去吧，城外风大！” 温煜便一把拉了温夫人朝城内走去。 “怎么不叫我看着宜儿离开？”温夫人埋怨道。 “你若是看着，她还能走得了吗？”温煜是明白人，反驳道。 温夫人再也无话可说，只是无声的抹着眼泪。 温宜回到车上，怀里抱着温敏，身旁靠着关景寻，虽然心中挂念父母，却也不至于悲伤。 “宜儿，叫我抱一会吧。”关景寻见她眼圈泛红，主动接过小渔儿。 温宜也没有推脱，怀中顿时轻快不少，没一会儿竟靠在人身上睡着了。 “抱歉，渔儿，我得抱着你娘亲，你只能自己睡了。” 小姑娘才三个月大，哪里听得懂这些。索性小家伙性子好，睡得也安稳。关景寻便把孩子放在一旁，抱了温宜在怀里。 温宜睡了个好觉，醒时刚好到达驿站，二人抱了孩子下车，休息整顿一晚。 如此慢慢走了月余，终于到达京城。 关夫人这么多年没见孩子，早就急得来到城外等候。一见二人的马车，不等上前，自己却驱马迎了上去。 “驾！关景寻！你老娘来了，你还不快出来！” 关景寻远远听着老娘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是温宜推了他一把，才叫人反应过来。 “不是幻觉，我娘真的来了。”关景寻惊喜道。 “还不快出去。”温宜催他。 关景寻忙出了车门，果然看见关夫人骑着一匹红鬃烈马迎风而来。 飒飒秋风吹起她的斗篷，火红热烈一如她的性格。 关景寻鼻子一酸，下车道：“见过母亲。” 关夫人停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久久未见的儿子。 “你小子，倒是出息了。逃婚一趟却是老婆孩子都有了。” “孩儿不孝，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这不，亲自把您看好的姑娘给领回来了。” 关夫人早就在信中知道，儿子阴差阳错竟和温家姑娘走到了一起，可亲眼见到，仍不免唏嘘。“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孙猴子怎么都逃不过老娘的五指山。” “吴娘子说得极是。”关景寻见母亲还有心情开玩笑，也跟着调侃道。 关夫人大笑了几声，正想多问几句，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身形曼妙，玲珑有致，一张俏脸楚楚动人，一双明眸恍若春水。 关夫人恍惚了一瞬，小声问道：“这就是周宁清的女儿？” 第156章 “是。”关景寻回道，“宜儿，快过来见过娘亲。” 温宜忙的上前，问好道：“见过关夫人。” 关夫人跳下马，细细端视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同周宁清不像。 没想到她娘那般潇洒爽利，女儿竟生得如此弱柳扶风，怕是随了她那体弱多病的父亲。关夫人大为感慨，点头叹道：“倒是生了个好模样。” 温宜羞得越发不敢抬头。 关景寻见状，忙上前解围道：“母亲，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快些回家去吧。” 经儿子提醒，关夫人这才意识不到不妥，忙催着人进城。 到达将军府后，二人又抱了孩子正式见过将军夫人。关夫人问这孩子叫什么。 “温敏，温宜的温，敏捷的敏。” 关夫人的脸色便一时有些不好看。 关景寻正想替温宜解释几句，谁知关夫人忽地拍了一下手，自说自话道：“温姓比关姓好听，而且横竖没有跟着周宁清姓，好，很好。” 事情竟然这样简单就解决，小两口诧异的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再说话。 关夫人便催着两人快去休息，自己则抱着小渔儿不肯撒手。 “你们一路奔波，该是累极了，孩子就给我带几日吧。奶娘早就找好了，就等着我孙女回家呢，是不是，小渔儿？” 两人见她对小渔儿喜欢的紧，也不再客气，问安后便回房休息了。 可实际上，一回京城便有大堆事务等着两人，又是走访亲戚，又是宴请朋友，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如此忙碌了一个月有余，二人终于得了空闲，睡了个天昏地暗。又歇息了几日，关夫人见温宜有些无聊，便催他们上街去玩玩儿。 “再过几日景寻便好动身去西北了，要不然等入了冬路上不好走。你们还不快趁这几日好好玩玩？”关夫人苦口婆心。 温宜一听，当即拉了人就要往外跑：“这么快就要去西北了，景寻哥哥，我舍不得你。” “那我不去了？”关景寻玩笑道。 “不行！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因儿女情长牵绊住。”温宜严肃道。 “可是绊在你身上我心甘情愿。” 当着长辈的面，温宜脸上顿时红透了。 关景寻轻笑一声，捏了捏她同样红透的耳垂：“要出去玩儿也不能这么急，天凉了，穿件衣裳再走。” 关夫人没眼看，去内屋逗小孙女了。 温宜松了口气，撒娇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娘子遵命！” 二人换了衣服，关景寻问她想去哪儿。 “承恩寺。”温宜脱口而出道。 “承恩寺有些远，我们坐车去吧。”关景寻知道温宜体弱，秋季又风大，吹这一路冷风定受不了，便安排了马车。 温宜也知道自己的体质，乖乖同人上了车。 马车离开将军府，直奔承恩寺而去。 路上，关景寻问为何想去这个地方。 温宜说，曾在寺中许了愿，特来还愿的。 “原来如此。”关景寻点点头，并未询问是什么愿望。 温宜感激他的贴心，一到寺内，拉着人来到后山。 “你来后山做什么？”关景寻问道。 “咦，不是对着后山的灵猴许愿是最灵的吗？”温宜疑惑道。 “我从小在京城长大，这承恩寺也来了不少次，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关景寻身为见多识广的本地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承恩寺的后山竟然还能许愿。 “不是说如若愿望会实现，灵猴便会长啸回应你，若不会实现，就会扔来一枚果子？”温宜将从柳常宁那里听到的传说道来。 关景寻听了大笑起来：“傻宜儿，没有这样的说法。只是承恩寺后山的猴子确实奇怪的很，一旦有人接近它的地盘，便会以长啸驱赶。若是人一直不走，甚至还会丢果子丢石头，凶的很呢！”话音未落，林中传来一声长啸。 “原来是这样。”温宜看着树林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想到连这个，都是柳常宁骗她的。 可她还是虔诚的还了愿，谢谢灵猴保佑父亲平安、 关景寻见她一脸真挚，便没有继续泼人冷水。等她还完了愿，问道：“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了，我们回家吧。我想小渔儿了。” “这才分开多久就想她了，你会像想她一样想我吗？”关景寻的醋意来得又快又急。 温宜见他一脸认真，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看你表现。” “如何？”关景寻焦急问道。 “若是你在军中表现得好，最好能立下军功，那我就想得多一些。若是表现得不好，不仅我不会想，还会叫小渔儿也不要想你。”温宜故作严肃道。 “那为夫一定不负夫人的期望！”关景寻忙道。 温宜见他如此郑重，不由得笑出了声：“你怎么还当真了。” “夫人的话我不得不当真，真的，温宜。”说着，将人拥入怀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上。” 温宜被他说得鼻子一酸，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巴，像安抚不安的大狗：“我怎么可能不想你。一定要早日打了胜仗，凯旋归来呀！” 关景寻用力握住她的手：“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 到家后，温宜正想歇息，忽地有人来敲门。“进来！”温宜想不到这将军府里会有谁来找自己，待人进了门才发现，来的竟然是玲儿。 第157章 “玲儿，你怎么在这儿。”温宜甚是诧异。 玲儿见了温宜，眼泪扑簌扑簌掉了下来，抽噎道：“夫人，老爷当初跟我说，若是展弈不同意我跟着，就叫我到这将军府来。我来了这里才知道老爷原来就是少将军。” “你是说展弈没有和你一起？”温宜听出了重点，问道，“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进了公主府，成了公主的男宠！”玲儿说着越发泣不成声。 “那既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便再也没关系了。” “我听人说公主薄情，展弈他要不了多久也会失宠的！” “那也是他的命，你既来了这里，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玲儿？” 玲儿对温宜是极有感情的，见她这样说，心中平静了一些，点头道：“夫人，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温宜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去跟夫人说。” “嗯！” 那之后，玲儿便重新回到了温宜身旁。想着玲儿回来了，温宜不免想起青竹，问过舅舅才知道，当初同柳常宁私奔后，青竹愧对周家与温家众人，便收拾行李回老家去了。 温宜这才知道，自己的任性竟然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影响。好在玲儿心思细腻，感受到她的失落，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为了不拂玲儿的好意，温宜总算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又过五日，关景寻随军队出发了。半月后温宜收到了关景寻的第一封信，那时，京城已经落雪了。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和天空，陌生的景色里，温宜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那般想念关景寻。 她抱着小渔儿，将信念给女儿听。尽管女儿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念的很慢，可再磨蹭，信总有读完的时候。她将信重新装回信封里收好，提笔回信道：“展信佳，京城下雪了。第一次见这般大的雪，很是想你。” 西北，北风呼啸，帐篷里炉火噼啪，火光跳动。关景寻宝贵的捏着温宜的回信，心脏仿佛也被这北风冻住了。他缓了半天，才有力气提起笔来，写道：“我在同你一起看雪。雪化时，我们一同泛舟湖上可好？” 后来，战事吃紧，关景寻连写信的功夫都没有了。温宜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女儿身上，三年匆匆而过，小渔儿已经能满地乱跑了。这日，天气难得放晴，小渔儿吵着要到街上去。 温宜鲜少出门，三年里，大多呆在书房或者后院，不哄小渔儿时就教着玲儿看书写字，对这街上的事竟然一无所知。 关夫人怕她憋出毛病，也劝她去街上转转。 温宜见天色不错，便换了衣裳，同玲儿一起领着女儿出了门。 一出大门，便见街头围了几个乞丐，闹哄哄的，似乎是在欺负什么人。温宜便问玲儿，那边是何事。 “夫人您从不出门，自然就不知道了。大约三年前吧，您和小将军尚未回京时，将军府门前来了一个又哑又瞎的瘸子，无论怎么打骂就是不肯离开。可他除了守在门前，偏偏又什么都不干，官府竟然也拿他没有办法。大概是那瘸子招了那些乞丐过来吧。” “把那些乞丐打发走吧，都是些可怜人。”温宜知道都是些苦命人，又忍不住想单是将军府门前便是这样，天下又该有多少流离失所之人。一时情不能自止，拿出一把碎银子，叫玲儿分给他们。 “夫人，万万不可。若是他们得了甜头，以后更赶不走了。”玲儿曾和这些乞丐有过交集，深知他们的德行，忙将银子收了起来，劝阻道。 “可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欺负人吗？” 玲儿跺了跺脚，“也罢，就让我把他们赶走吧。” 玲儿说到做到，跑进门后拿了一根木棍出来，径直跑到乞丐群里，发疯一样抡起棍子就是一通乱打。乞丐们哪见过这阵势，忙一窝蜂散了。 玲儿顺利完成任务，将棍子支在地上得意道：“夫人，我干的怎么样？” 温宜既惊讶又无奈，摇头道：“你也太莽撞了些。” “反正把人赶跑了嘛！”玲儿却自有一番道理。 温宜牵着小渔儿走了过去：“对，玲儿最厉害了。” 说着，拿出先前的碎银，又蹲下身，拿起那瘸子的手，将银子悉数放在了瘸子手中。全程未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或轻蔑。 玲儿惊讶的张大嘴巴：“夫人，你这是……” 温宜朝她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那瘸子道：“找个地方重新过日子吧。” 那瘸子紧紧攥着手中的银子，空洞的眼睛里有眼泪流了下来。 温宜看着心头一酸，忙的移开眼睛。玲儿上前扶住人，温宜便顺势将小渔儿交给了她。 小渔儿一离开母亲，便“娘亲娘亲”的叫个不停。 温宜却没有理她，失魂落魄的朝街上走去。 玲儿忙抱起小渔儿跟了上去。“夫人，我们去哪儿？” “叫辆车，去承恩寺吧。” 第81章 小傻子1 沈星沉出生的时候, 正赶上国庆假期刚结束没几天。托他的福，何静整个小长假难受得哪儿都去不了，可谓放假放了个寂寞。所以坐月子时怨气难免大了些, 埋怨医院太吵，埋怨鸡汤太淡，埋怨她儿子小小年纪就随了爹，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 沈正凯起初并没有出声，后来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终于有机会开口了：“静静……” 第158章 难怪何静埋怨他没有眼力价，下一句紧接着便是“我辞职了。” “你怎么就不能像咱妈那样, 你说这个家要是没了咱妈可怎么办呀！啊？沈正凯你说啥？”何静还在絮叨, 她嗓门大, 没听清丈夫说了啥。 沈正凯清了清嗓子, 重复道：“我说，我辞职了。” “你丫有病吧, 沈正凯！”何静当即就炸了, “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了！是你翅膀硬了，还是厂子里容不下你了？”何静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头晕目眩双眼通红。也许是刚生产完的关系, 泪点也低的惊人，话未说完, 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见何静哭了，木头一样的沈正凯总算动了一下，参观似的在病房里转起了圈，从窗边走到门口, 又从门口走回来, 最后走到何静的床前。像犯了错的中学生, 低着头, 双手叠放在小腹上。 何静抹了把眼泪，凌厉的丹凤眼一横：“为什么？”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看沈正凯。 “我跟你说过，我在那里做不下去。” 何静以前确实听沈正凯抱怨过，顶头上司有问题云云。可她只当是打工人的寻常抱怨。谁没有抱怨过上司呢？她背地里也经常骂自己的上司，可她从没想过辞职。 她没想到沈正凯竟然真的付诸行动了。“你们厂的效益比我们还要好，你因为上司辞了，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何静冷静了一些，想再劝劝他。 “静静，你不知道内情。我们厂撑不了太久了。”沈正凯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老家的化学厂，虽然只是县城的工厂，但到底是国企，是县里重要的支柱产业。更何况沈正凯能干，才三年就升了主任，要不了几年就能升副厂长、厂长，前途一片光明。 何静只有中专学历，以后顶了天能干到主任，还得是她嘴甜腿勤会来事。看着丈夫将大好前途亲手葬送，何静恨铁不成钢。 “你辞了这里想去干什么？” “我要去省城。”沈正凯毫不犹豫道。 “你这是找到工作了？”何静知道沈正凯不是一时冲动的人，听他这么说心中就有了底，“你去了省城我和你儿子怎么办？” “你们继续在县里，不行就把咱妈接过来，和你好有个照应。等我在省城稳定了，就接你们去城里。” 何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雪白的床单出神。 沈正凯出门去了，不一会儿，提着一壶热水回来。“静静，喝水吗？” 何静点点头，接过丈夫倒的水。“我和你一起去。” 何静说到做到，一出月子就递了辞职信，又把尚在襁褓中的沈星沉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沈星沉的名字是沈正凯取的，因为沈星沉出生时正值凌晨，是星星降落的时候，便取了“星沉”二字。何静起初嫌弃“沉”这个字消极，后来又想星沉即日升，其实寓意很好，便也接受了。 奶奶听说他们的计划后，来不及震惊，便在村口的小路上接到了一无所知的小孙子。 巴掌大的小人儿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俨然一个棉花团子。奶奶接过人，宝贝一样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热情的邀请儿子儿媳回家住一晚。 被何静干脆的拒绝了。“妈，今晚十点的火车，要赶不上了。” “去埠上坐车啊。”奶奶问。埠上有他们县唯一的火车站。 “是啊。” “那快些过去吧，远着呢！” 小两口肩并肩离开了。奶奶抱着小孙子回了家，在门口遇见了从地里回来的沈忠笙。 “你儿子儿媳去省城了。”沈奶奶道。 “你昨天就说过了。”沈爷爷嗓门大，扯着喉咙道。 “小点声，当心吓着你孙子！”沈奶奶瞪着眼睛白他。 沈爷爷放下手里的农具，就要去抱孙子：“他们把小星星送来了？”他记不住沈星沉的全名，干脆就叫他小星星。 “你手脏。”沈奶奶虽然五十多岁的年纪，身形依旧灵活。躲开老头子那双脏兮兮的大手，小心的护着小孙子嫌弃道。 沈爷爷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大白牙：“我这就去洗手。” 沈星沉乖的厉害，仿佛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一般，既不哭也不闹，惹得两个老人只以为是孩子病了。抱着哄了半天，又冲了奶粉喂他，沈星沉吃得饱饱的，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沈奶奶心都化成了一团，碎碎念着，自己这么大年纪，还从未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儿。 “等孩子再大一些就难带了。”沈爷爷道，“男孩儿都是越大越皮的。” “我看咱们家星星不见得。”奶奶摇头反驳道。 爷爷也不与她争辩，去院子整理农具了。 奶奶又看了沈星沉一会儿，发现没有醒的迹象，便把孩子放下，自己去厨房做饭。 饭后沈星沉醒了，奶奶给他换了尿布又重新冲了一瓶奶粉，小孩儿却怎么都不肯吃了。 “哟，脾气这就上来了？”爷爷冷嘲热讽道。 “他也就刚吃完没多久。”奶奶倒是十分理解。 爷爷不屑的摇了摇头，去院子里抽旱烟了。奶奶哄了他一会儿，沈星沉眨着乌黑的圆眼睛，没多久又睡着了。全程乖的根本不像是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孩儿。 这么省心的孩子，他们怎么就舍得呢？奶奶放下沈星沉，摇头叹气。 第159章 到了省城何静才知道，沈正凯根本就没有找工作，而是和大学同学一起合伙开了一个加工厂。同学家里有这方面的门路，沈正凯有技术，再加上刚好有合适的厂房地皮，二人便一合计租了下来。 何静看着一穷二白的工厂，愁的一夜没睡，头发都差点儿白了，但是干起活儿来却毫不含糊。白天沈正凯在外面跑业务，她就跑银行贷款。天天给人当孙子，把厂里学的那一套发挥的可谓淋漓尽致。 如此打拼了半年，竟然还真的盈利了。拿到第一笔分红时，何静激动差点儿又失眠，和沈正凯不停的絮叨，还好当初跑得早，你们那厂子确实倒了，唉你当初是怎么知道的呀…… 沈正凯性格比较腼腆，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肯讲，只是附和着点头道：“跑都跑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对了，咱们什么时候把星星接过来。” 有了钱，也贷款买了房，沈正凯觉得是时候该一家团聚了。 何静就骂他刚学会了跑就想着登天。“你不趁热打铁多攒些钱，将来拿什么给咱们孩子买学区房！”他们买的房子就在工厂附近，距离市中心的重点小学十万八千里。 何静整日和银行的富太太们的打交道，耳濡目染下早就对育儿有了新心得。她的最新目标就是全款拿下省实验附小旁的学区房。买不到一手就买二手，总之绝不能让她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沈正凯听了妻子壮志满满的打算，深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便再也不敢吱声，低头去忙工作了。何静却为此有了浓浓的危机感，开始掐着手指头算计，距离沈星沉上学还差多少日子。 夫妻俩在城里忙得脚不沾地，沈星沉也在乡下一天天长大了。蒙村是个距离县城很远的小村子，村里地不多，也不够肥沃，靠种地讨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年轻人能跑的几乎都跑了。 沈星沉的爷爷奶奶属于不想跑也跑不了的那一拨，捡了邻居荒废的地，在家门口开辟了一块儿菜园。 菜园不算小，四周栽满了槐树、杨树，间接栽了几棵低矮的花椒。园内种着时令蔬菜，春天有油菜、菠菜、奶白菜，夏天是摘不完的西红柿、黄瓜和豆角。秋天的豌豆吃了上顿还有下顿，冬天的萝卜白菜堆满了菜窖。 一年四季都色彩缤纷的菜园成了沈星沉最好的娱乐场，他既不跑跳也不闹，只是搬了个小凳儿坐在菜园的背阴处，看绿色的菜叶子如何一天天变黄，艳丽的花瓣又如何一日日凋谢。 奶奶怕他在园子里被虫子咬，特意在家门口支了一个小棚子，让沈星沉坐在棚子里看菜园的一年四季。 这样既不会被太阳晒到，又能躲开菜园里的虫子，奶奶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咱家星星长得又白又嫩，可不能给虫子吃了去！”她自豪又不失怜爱的叹道。 爷爷见了，也不甘落后，亲自动手给沈星沉做了一把带靠背的小椅子。椅背磨的光滑不扎手，靠上去十分舒适。 剩下的木材刚好还能再做一张小桌子，爷爷得意的将桌子摆在奶奶搭的小棚子下，告诉沈星沉可以将玩具零食放在桌子上。 沈星沉对玩具并不热衷，只有一辆奶奶在集市上买的玩具卡车，还有一个爷爷在县里买的布偶熊。但是熊太大了，沈星沉很少带出门，总是乖乖的摆在床头，每天夜里搂着布偶熊入睡。爷爷为此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胜出了奶奶一头。 可奶奶偏道，星星无论去哪儿总要带着她送的卡车。分明是更喜欢自己的礼物。 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跟沈星沉说卡车有什么好，明天爷爷给你买辆挖掘机，轰的一下就把卡车掀翻了。奶奶听了，气的拿笤帚追着他打：“你就不能教孩子点儿好的！” 爷爷抱着脑袋逃到了邻居家，没抱怨几句，就和邻居李大爷下起了象棋。沈星沉则一声不响的的将卡车和零食一一摆在了小桌上，整整齐齐，对爷爷奶奶之间的战争一无所知。 沈星沉的零食多出自奶奶之手，一小把炒的香脆的花生米，裹了厚厚的糖霜，甜滋滋，香喷喷。去了壳的南瓜子仁儿和晒得黄澄澄艮啾啾的地瓜干儿也应有尽有，哪怕沈星沉浑身上下都是嘴也吃不过来。 可惜沈星沉对吃并没有多大热情，一块儿地瓜干儿可以不厌其烦的嚼上一下午，不像是吃东西，更像是完任务。 有了小桌子，守着满桌零食的沈星沉俨然有了村头杂货店老板的范儿了。路过的大爷大妈就逗他：“沈老板，给我一把花生米，钱先赊着。” 沈星沉似懂非懂，任由人家从桌上抓了一把又一把花生米，然后还回来更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其他玩意儿。 白色的大白兔奶糖，黄色的玉米软糖，绿色的薄荷硬糖……甚至还有一袋红色包装的薯片。 后来沈星沉知道了，红色包装的薯片都是番茄味儿的。可他那时甚至都不知道，番茄就是西红柿。 奶奶从镇上回来，看着满桌花里胡哨的零食整个人都惊呆了：“星星，这是从哪儿来的？” 沈星沉便报菜名一样报出一长串爷爷奶奶的称呼：“李大爷爷，周二爷爷，吴老姑姑……” “哎呀，人家给你就要啊！”奶奶急得直跺脚，这孩子都三岁多了，怎么还一副呆呆的样子。这给人/贩/子拐了去说不定还帮人数钱呢！ “他们拿了我的花生米。”沈星沉并不懂其中的严重性，平静的陈述道。 第160章 奶奶叹息一声，摇头道：“算了算了，明天给你多炒点儿，爷爷奶奶来了，请他们多吃点儿。” 沈星沉乖巧的点点头。 第二天，来的不只有爷爷奶奶，还有前屋的姐姐，在县里上高中的沈宁宁。 沈宁宁严格来说不算是沈星沉的姐姐，农村讲究辈分，沈宁宁是和沈正凯一辈的。所以沈星沉实际上应该叫她姑姑。可是沈宁宁到底是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比起被人叫姑姑，还是姐姐这个称呼更容易接受。 在沈星沉面前她也丝毫没有姑姑的样子，一会儿像小孩子一样抢沈星沉的玩具卡车－－虽然只是她自己单方面抢，沈星沉只是看着菜园出神。一会儿又把三岁的沈星沉当成同龄人，向他倾诉学校里的一切。 她不敢和家里人说，家里人会责备她为什么到了县里不好好学习，只搞那些有的没的。可哪怕是在学校里也没办法只闷头学习，像社交啦，娱乐啦，哪怕她刻意回避也无法逃掉。 可如果有个倾诉对象的话，就不一样了。所有困难都可以在倾诉中度过去。 沈宁宁照例倾诉完自己的苦恼，作为感激，从书包里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盒子。“小星星，你不爱说话也不喜欢热闹，这个你一定喜欢。你猜这是什么？” 沈星沉的目光从菜园移动到沈宁宁手上，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长方体小盒子。波澜无惊的眼睛却没有多激动。 “就知道你猜不到！”沈星沉反应平平，沈宁宁却也没有失落，得意的拆开包装，将盒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是拼图哦！有那种大的，但是我这次回来拿了太多书，大的装不下了，小的也一样玩儿的。你知道怎么玩儿吗？我教你吧。” 沈宁宁说着，自顾自开始了新手教学。 沈星沉的目光被五颜六色的拼图吸引，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宁宁拼图。 拼图不大，也不难，沈宁宁很快便拼好了。她将拼好的整图展示给沈星沉看：“记住了吗？” 沈星沉懵懂的点点头，沈宁宁便将拼图打乱，对他说道：“星星也来试试？对了，这玩意儿你可千万不能往嘴里放啊，记住了吗，小星星？” 沈星沉没有理会她，低头只管寻找需要的拼图。 沈宁宁无奈的笑了，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我要回家了，沈星星，记住，千万不能往嘴里放啊！” 沈星沉终于抬起头，古井无波的眼睛眨了一下。 那之后，沈星沉的日常娱乐便只剩下一件事：拼图。沈宁宁送他的那副拼图，被他翻来覆去拼了好几遍，但是他似乎永远也不会腻，每次都拼的十分认真。 奶奶见他那么喜欢拼图，赶集时便在文具店里买了一盒大大的巨幅拼图。是西方童话主题的，内容丰富，色彩艳丽。碧蓝的天空，翠绿的森林，深蓝的城堡，穿着彩色裙子的公主…… 这幅拼图沈星沉耗费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拼完，晚饭后，奶奶见天色已晚，怕伤眼睛，怎么都不许他继续拼了。 沈星沉罕见的发起了脾气，以拒绝吃饭来表达自己的抗议。奶奶大为震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沈星沉发脾气。她一度以为这孩子是没有脾气的，永远都一副云淡风轻兴致缺缺的样子。 没想到小孙子喜欢拼图，奶奶从此成了文具店的常客，也成了半个研究拼图的专家。哪些拼图适合哪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又该如何平衡小朋友游戏和学习的时间，奶奶全都如数家珍，竟然比很多年轻家长还要明白。 沈宁宁也很惊讶，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歪打正着帮弟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上网查了很多小朋友玩儿拼图的优缺点，兴奋的告诉沈奶奶，网上都说小朋友适当玩儿拼图可以锻炼思维，培养耐性。 奶奶连连点头，高兴道：“文具店的老板也是这么说的，说小孩儿玩儿拼图比玩儿其他游戏要强多了！” 两人成了沈星沉拼图事业的强力支持者，三五不时就往家里搬来各种各样的拼图。沈爷爷对此颇有异议，他始终认为男孩子就该野一点儿，隔壁老李的孙子，像沈星沉这么大时已经满村乱跑了。他家沈星沉却赶他出门都赶不走，哪里有半分男孩子的样子。 奶奶便煞有介事的将从文具店主那里听来的教育理念讲给沈爷爷听。 沈爷爷气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第二天强行带沈星沉出了门，试图教会他爬树掏鸟窝。可沈星沉对这种娱乐活动始终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无论爷爷怎么逗自己始终神情恹恹，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爷爷气的肺疼，又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能领着人去了文具店。在文具店店主的大力推介下，沈爷爷大手一挥，痛快买下了店里最大的拼图，足足一千片，据说连城里人都在玩儿这个。 沈星沉带着喜欢的战利品回了家，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你小子，是不是根本不会笑啊！”爷爷当然知道沈星沉会笑，而且笑得还很好看。只是故意逗他，便夸张了一些。 沈星沉便如愿朝爷爷咯咯笑了起来。爷爷被他笑得心底暖洋洋的，一高兴晚上又多喝了几杯，被奶奶赶去和隔壁李大爷下象棋去了。 那之后拼图便成了沈星沉最亲密的伙伴，村子里本就没有他的同龄人，爷爷奶奶又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而且因为拼图的沈星沉实在乖巧省心，两位老人乐得见他这个样子，就更不会横加干涉了。 第161章 所以当沈星沉六岁时，来接人的何静蓦地发现，自己的儿子话着实有些少了。大人问一句答一句，没一句不超过三个字。 “宝贝，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何静担忧问道。 “知道。” “叫什么？”何静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沈星沉。” “哪个星，哪个沉？” 沈星沉不说话了，反而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何静仔细一看，是端端正正的“星沉”两个字。 “星星这不是很聪明吗？”沈正凯对儿子的应对十分满意，“字也写得很好看。星星，是谁教你写的字呀？”蒙村没有幼儿园，沈星沉一直都是在家里自学的。 “奶奶。” 沈奶奶算是沈星沉的启蒙教师，因为频频同文具店店主打交道，从店主那里学到了不少育儿知识，当然也买了不少教学材料，像绘本、挂画、拼音集子、数学册子，以及会唱儿歌的复读机、游戏机等，沈星沉全部都有。 “怎么不送他去镇上的幼儿园？”早在三年前，何静就提醒过两位老人，该把星星送去幼儿园了。实际上二老也确实送过一次，但是去幼儿园的第一天沈星沉的拼图就叫同学弄丢了十多片，小家伙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从那之后再也不肯去幼儿园了。 老人一想起沈星沉那天哭的模样，心脏就一抽一抽的跟着疼：“我看着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他哭成那样！” “只玩儿拼图像什么样子？”何静才不相信寓教于乐那一套，坚决认为拼图就等于不务正业。“还好我们来得早，现在回城里学一年，说不定开学还能赶上。” “静静，他连一年级都还没上，不必那么紧张。”沈正凯劝她。 “你到底有没有点儿危机感？别的孩子都上三年幼儿园了，沈星沉呢！更别说人家还学着其他特长，沈星沉他会什么？拼图？这谁不会呀！”何静被老沈家三口子气的血压都高了不少。 “你说我这么辛苦买学区房，到头来反而叫你们给拖了后腿。合着沈星沉是我儿子，和你们老沈家没有关系是吧！” “静静，你先消消气，不是还没开学呢。”沈正凯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何静又咄咄逼人，他竟然连圆场都打不了。 沈奶奶见儿媳妇真的动了气，给自己和老伴儿找补道：“等星星到了城里，上了正规的学校，要是还跟不上，我和老头子出钱给他上补习班。” “我缺你们这个钱吗？”何静的声音忽地拔高了一个度，“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城里竞争有多激烈！还以为像你们儿子一样读了个大学就了不得了？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你儿子那样的一块儿砖头扔下去能砸到十个！” 第82章 小傻子2 “何静！”沈正凯听她这么说, 终于忍无可忍，斥责道，“你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又不能回到三年前。先接了星星回家再说吧。” “沈正凯！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你儿子！”何静心中也委屈起来，“我为了你们老沈家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根本就不是个好父亲！” “何静，算了, 先回家吧。”沈正凯无力和她争吵，抱起沈星沉准备上车。 这么多年过去, 他和何静早就在省城站稳了脚跟, 不仅有能力买下何静相中的那套学区房, 还有余钱买了两辆代步车。 “你别碰他！”何静却猛的将人夺了回来, 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沈星沉本来只是沉默的看着大人们争吵，被这么一抢, 整个人都呆住了。像个布偶娃娃, 被亲妈老母鸡护崽一般故在怀里。 “何静，你吓着星星了。”沈正凯发现了儿子的异样, 想把孩子接过来。 “你别碰他！”何静却转身挡住了他的手，“我们离婚, 我要离婚！” 她护着自己唯一的希望，声嘶力竭。 一时，不只沈星沉，所有人都愣住了。 “何静, 你不要冲动。”沈正凯最先反应过来。 “是啊。”听见儿子的声音, 沈奶奶也回过了神, “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 提什么离婚啊。”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何静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冲动，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儿子不能继续被你们耽误下去了，我要带他走！” 沈正凯深知何静的性格，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让步道：“不管怎样，先接星星回家吧。” “实验附小的房子在我名下，我会带星星回那里，明景苑的房子就归你了。相应的，作为补偿，我会少要一些股份。沈正凯，我是认真的。”何静说完，抱着沈星沉上了车，也没管沈正凯，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沈正凯没有追出去，反而淡定的整理起沈星沉的行李来，他发现儿子这些年积攒了不少拼图，大的小的种类齐全，俨然是半个拼图收藏家了。 沈奶奶焦急的追到村口，马路上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何静的车。沈奶奶抹着眼泪回来了，哽咽道：“她真的走了。” 沈正凯提起儿子的行李：“她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和她较劲没意思。我用手机叫辆出租车，一样回去。” “打车回省城得不少钱吧。”沈奶奶道。 “会挣回来的。”沈正凯安慰她道，“这次本来想把你们也接过去的，这下只能下次了。” 第162章 “谁说我们要去的。”一直没出声的沈爷爷突然道，“我捡了那么多地，可不是荒着长草的。要去让你妈去。” “我去了我的菜园谁管，你能管吗？” “就你种的那几棵菜谁稀罕，没人管烂地里正好，我改种玉米。” “你敢！你又不是不知道，星星多喜欢我那菜园子，小时候在那里一玩儿就能玩上一天……” 提起沈星沉，老两口双双沉默了。 沈正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车到了，我走了，爸，妈。” 老两口送他出了门，看见沈星沉的行李，不觉鼻头一酸，不放心的叮嘱道：“等回了家和静静好好说说，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嗯。” 沈正凯走后，老两口一个去了地里，一个去了菜园，直到天黑才回家。 家里却没有那个玩着拼图乖乖等他们回家的小小身影了。 何静一路上开的很快，她开车本来就野，又在气头上，越发风驰电掣。九月的秋风宛如哀嚎的野狗，吓得沈星沉大气都不敢喘。 车上什么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沈星沉开始想念他那副没有拼完的拼图，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宁宁姐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去年沈宁宁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再也不能经常来看他了。寒假时沈宁宁特意从学校带回一盒拼图，是魔法主题的：华丽的南瓜灯，骑扫帚的女巫，会下雪的水晶球……画面既神秘又漂亮，沈星沉十分喜欢，一直舍不得拼。 因为听爷爷说过几天父母要来接自己，他便很有仪式感的拿出这幅珍藏已久的拼图，打算拼完送给爷爷奶奶做纪念。 可是没想到爸爸妈妈竟然提前来了。 拼图没有拼完，就无法送出。沈星沉只能期待着回家后继续拼完，等过年的时候再送给爷爷奶奶。 怀着这样的期待，沈星沉睡了过去。 何静从后视镜里看到儿子小小的身影，蜷成一团，仿佛一个雪团子。走到休息站时她停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条毯子给小团子盖上。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小星星长大了很多。皮肤比刚出生时白了不少，脸蛋儿圆圆的，软软的，像甜品店里的糯米圆子。黑溜溜的圆眼睛不像何静，更像沈正凯。无论多大年纪总是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无辜。 想到这儿，何静磨了磨牙，深呼吸几次才舍得移开眼睛。 重新发动汽车，何静一鼓作气开到了家。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何静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摸到了开关。 柔软陌生的灯光让怀里的小朋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何静忙拍了拍人的后背，有效的将小朋友安抚好。 何静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小心翼翼的把沈星沉放到沙发上。又去厨房看了看，家里既没有新鲜蔬菜也没有主食。她和沈正凯并不常在这边住。 她叫了小区附近菜馆的外卖，又叫了楼下超市的外送，买了一把鸡蛋和几种调味料。何静厨艺很好，麻利的给沈星沉蒸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羹。 蛋羹的香气弥漫在干净整洁的厨房，何静回到客厅，轻轻唤醒了沈星沉。 沈星沉睁着朦胧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里空无一物。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在何静期待的目光里，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唉！”何静立刻应了，把他抱下沙发，温柔道，“快去洗洗手，该吃饭了。” 沈星沉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何静带他找到门，又告诉他那一排开关分别有什么用处。 开关太多，沈星沉眨巴着眼，脑袋有些晕。 何静帮他洗完手，又拉着他来到餐厅。蛋羹已经摆在桌上了，还有何静叫的外卖。她叫了两个菜，一个清炒时蔬，一个红烧肉。她喜欢吃肉，是个无肉不欢的主顾。沈正凯却口味清淡，只要一盘青菜便足以。 也不知道口味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就一起过了这么多年。 沈星沉一心一意吃自己的蛋羹，他还是像三四岁时一样，对食物的热情无限趋近于零，仿佛进食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何静自然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絮叨道，小朋友就该营养均衡，蔬菜肉蛋，什么都得吃，不许挑食。说着，夹了一块儿红烧肉在沈星沉碗里，又夹了一大筷子蔬菜。 蔬菜和蛋羹沈星沉全都吃光了，但红烧肉实在太油太腻，不合他的胃口。何静没有勉强他，在心中默默记下，儿子的口味随他爹。 饭后，何静带沈星沉去了她精心准备的卧室。订制的窗帘和实木家具正是时下流行的北欧风格，色调单一又不失设计感。墙上挂着暖色调的油画，为房间增添了几分色彩。书桌书橱衣柜置物架一应俱全，桌上还摆了整整一排摆件，卡通人物、迷你盆栽、汽车模型应有尽有，这是何静特意为儿子准备的小惊喜。 何静一脸期待的看向儿子，渴望看到他喜悦的表情。可沈星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扭着脑袋打量起别处。 何静忍住失落的表情，催着沈星沉快去洗漱好上床睡觉。沈星沉虽然睡了一路，可这会儿仍然是困了。只不过初到陌生的地方太过紧张，才勉强撑着没有直接睡过去。 听妈妈这样说，沈星沉立刻点点头。 刷牙的时候何静也在一旁看着，她担心老人不会正确的刷牙方法。但这回确实是她想多了，沈星沉的动作十分标准，刷的也相当认真，显然被大人教过。 第163章 何静便没有说什么，看着儿子洗漱完，将人送到床上。 沈星沉在奶奶家一直都是搂着布偶熊自己一个人睡的，但是这次布偶熊不见了，沈星沉便有些害怕。 何静见他始终不肯躺下，柔声问道：“星星，怎么啦？” 沈星沉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道：“熊熊，不见了。” 何静并不知道布偶熊的存在，问他熊熊是什么。 沈星沉拍了拍空荡荡的枕头，何静便有几分明白了，正色道：“你很快就要上小学了，男子汉哪有别人陪着睡的。” “熊熊……”沈星沉想强调熊熊不是人。 “玩具也不行，从今天起你要戒掉所有玩具，知道了吗？” 沈星沉还没来得及回答，客厅传来走动的声音，是沈正凯回来了。他有这里的钥匙，以为这么晚了，娘俩早该睡了，便自己开了门。 何静冲出门外，看见人不满道：“你来干什么？” “星星的行李在我这里。”沈正凯不想和她吵架，打算先冷却几天，这次来真的只是单纯送行李的。 何静瞥了一眼他脚下的大包小包，问道：“都有什么？” “换洗的衣服，还有玩具、书本什么的。”沈正凯打开一个袋子，里面刚好装着沈星沉的布偶熊。 沈星沉赤着脚从门后跑了出来：“熊熊！” 何静见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脸色顿时就垮了：“沈星沉，谁教你赤着脚到处跑的？” 沈星沉被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沈正凯及时扶住了他，还把布偶熊塞进了他怀里。沈星沉便抱着熊往卧室跑去，经过何静身边时被人拦下了。 “给我。”何静冷冷道。 沈星沉惊恐的看着她。 何静一把夺过了他怀里的布偶熊：“不是说过了吗，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不许再抱着这玩意儿睡觉！” “何静，他还小。”沈正凯看不下去，劝道。 何静剜了他一眼，目光移到装满行李的袋子上，快步走了过去。她随便挑了一个袋子，抖了几下，封口便嘶啦一声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全是拼图。何静继续打开剩下几个袋子，发现四个袋子里三个装满了拼图，还有一袋是沈星沉的衣服。 何静愤怒极了，将熊摔在沈正凯身上：“这些东西你带回来干什么！还嫌咱儿子被耽误的不够吗？” 她一边骂着，一边将袋子里的拼图倒了出来，踩碎的踩碎，踩不碎的撕碎。 沈星沉呆呆的站在她身后，无助的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眼泪犹如开了闸的水龙头，顺着脸颊哗哗而下。 沈正凯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急得不行，忙的夺下何静手里的拼图：“何静，你吓着孩子了！” 何静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闭嘴！还不是因为你！” 客厅一时寂静下来，何静诧异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动手打了人。 沈正凯歪着头，左边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何静无措的将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沈正凯淡淡瞥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默默流泪的沈星沉面前，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何静安静的看着他们，直到沈正凯打开屋门，才如梦初醒般冲上前去：“把星星还给我！” 沈正凯什么都没说，只是闷头朝外走去。何静用身体挡在门前：“你今天要是敢带走他，我就死给你看！” 沈正凯不得不停下脚步，目光与何静相遇，那双与沈星沉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里，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 何静感觉自己仿佛听到了坍塌的声音，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而去。绝望之下，竟然真的朝墙上撞去。 沈正凯没有拦她，眼睁睁看着何静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沈星沉怕得连眼泪都流不出了，小手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裳。沈正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何静的额头受了伤，伤口看上去颇为骇人，鲜血很快流了满脸，看上去越发惊心。沈正凯只能放下孩子，拿出手机打了120。何静忙趁机抱紧沈星沉：“你不能带他走！” 沈星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求救般看向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虽然这两个人他都不太喜欢，但是显然，满脸是血的何静对他造成的冲击更为剧烈。 沈正凯无视掉了他的求救。他明明看到了，也看懂了，但是何静那满头满脸的血他也看到了。 电话那端，急救中心的护士说救护车很快就到。沈正凯挂了电话，转身去了客厅，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急救药箱。沈正凯翻了翻，发现大多药品都过期了，只有一瓶碘酒还能用。沈正凯便拿着棉签、纱布和碘酒走到何静面前。 他想帮何静处理一下伤口，但何静并不配合，只以为他是来抢沈星沉的。沈正凯没有坚持，将那些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绕过门边的何静，独自离开了。 救护车到时沈正凯已经回到了明景苑，他连夜收拾好好自己的全部东西，连牙刷等日用品都没放过，凌晨时分给老同学去了个电话。 是那个当初和他一起合伙开厂的老同学，叫梁峰，是省城本地人，据说家里颇有些背景。但是梁峰本人很友善，对待沈正凯尤甚。大学时两人是室友，因为来自同一个省份，梁峰自然而然把沈正凯当成了自己人，对沈正凯一向多有照顾。毕业后亦是如此，听沈正凯说了前单位的情况后，自告奋勇找厂址和门路，说要和沈正凯一起创业。 第164章 但是三年前，工厂度过最初的起步阶段，正式步上正轨之时，作为创始人之一的梁峰却退了出去。他的股份被何静全盘接手，所以现在工厂的大股东只有沈正凯和何静两个人。 毋庸置疑，梁峰退出是何静一手主导的。何静不知从哪里听说，熟人之间不适合在经济方面太过亲密，所以很早以前就开始盘算让梁峰退出了。梁峰知道这不可能是沈正凯的主意，所以一直不肯松口。 何静见他态度强硬，便转而从沈正凯身上下手。沈正凯当然也不肯答应，两人吵了结婚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架，差点儿闹到离婚。 梁峰见自己都要把兄弟的家庭给拆散了，只能答应下何静的要求。反正他还有的是退路。这话从何静口中说出来他很不爱听，但事实就是如此。沈正凯却没有别的退路了。 他不能为了一时赌气，将兄弟逼上绝路。 有这样的前因在，沈正凯本不该去找梁峰的。可他除了梁峰又没有其他朋友。 梁峰听说他和何静正在闹离婚，无处可去，忙叫他到自己家来。 “都什么年代了，离婚算什么大不了的，过不下去当然得离啊！我在梧桐路这边，你过来吧，家里正好没人。你嫂子带乐乐回娘家了。” “可是我们刚把星星接回来……”自沈星沉出生后，夫妻俩就没正经陪过他，如今好不容易接到了身边又要闹离婚，沈正凯一时相当犹豫。 “孩子和婚姻是两码事，就算你和何静没关系了，你和孩子的血缘总是在的。而且那么多年了你们两个都没管过人家一天，现在又说不想为了孩子离婚，可不可笑啊沈正凯？” 沈正凯被戳中心事，沉默了很久。 梁峰以为他生气了，忙改口道，小孩子不懂那么多，以后有时间多陪陪他就好了。 沈正凯说：“谢谢你，梁哥，我待会儿就过去。” 沈正凯在梁峰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找中介租好了房子。 “你们不是有两套房子吗，一人一套怎么还要在外面租房子？”梁峰不解。 “她带着孩子，用钱的地方多，两套房子我都不要了。” “你自己没有房子，以后二婚怎么办啊？”梁峰为兄弟考虑的更多，认为沈正凯的做法很不理智。 “这还没离婚呢，就盘算二婚了。”沈正凯苦笑。 “这就叫为长远打算。算了，反正你又不是买不起，再买新的就成，但我还是觉得你这样太便宜何静了。”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星星。” “你就确定她会那么好心？当心她有了第二春，房子全给了外人不说，还虐待你儿子。到时候有你后悔的！”梁峰本就和何静有前嫌，碍着沈正凯才一直没有发作。如今两人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婚，他再也不克制自己对何静的厌恶。 “你不要这么说，她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一样？你如果真的了解她，又为什么会闹成今天这样？” 沈正凯不再说话，在手机上指挥搬家公司将自己的行李搬进出租屋。 梁峰见他表情不太好，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那箱，何静一从医院回来，就找好了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是相识的某位富太太介绍给她的。离婚事宜全权委托给律师后，何静开始谋划儿子的教育大计。 她苦思冥想了一整天，决定先从兴趣爱好入手。沈星沉喜静，没有社交，也不喜欢玩乐，那就重点培养一些比较活泼的爱好，比方说舞蹈或者散打。有了大方向后，何静一口气联系了十多个兴趣班的售课老师，将自己的诉求告诉了他们。 很快各老师将自己安排的课表发了过来，何静自己挑了一会儿，因为从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怎么都选不出最满意的方案。 何静便向那位推荐离婚律师的富太太吐槽，如今小孩子的课真的越来越难选了。 “你家小孩儿多大了？”那太太问。 “六岁，明年就上一年级了。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何静十分心虚，生怕人家笑话她，怎么耽误了孩子这么多年。 “不晚不晚，咱们小时候什么都不学，不也一样长大了？六岁正是个好时候，鸿运的商太太你认识吗？她儿子今年也六岁，听说给儿子报了不少班，这事儿你可以问问她。” “真的？”何静眼睛一亮，这位太太口中的商太太何静刚好认识。姓徐，丈夫是鸿运集团的总裁，资产吊打她和沈正凯加起来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但徐太太本人是典型的全职主妇，从不过问公司事务。何静会认识她，还是在某位大佬的饭局上，何静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亲自打理公司的太太，意外的受众太太们欢迎，几乎加了所有太太们的微信，当然也包括这位商太太。但由于双方并没有共同语言，所以还从未聊天过。 何静听她这么说，激动的找出那位商太太，也就是徐宁的微信，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打字道：“商太太你好，打扰了！听说您在教育小孩儿方面很有心得，最近有一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不知可否与您探讨一下？” 商太太几乎是秒回：沈太太你好，您家孩子多大了？我家小孩儿才六岁，可能帮不上太多。 何静：巧了不是，我家孩子也六岁，下个月过完生日就七岁了。 商太太：确实很巧，我家那个下下个月生日。他俩生日很相近啊。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还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第165章 何静：我和正凯工作忙，就把孩子放在了他奶奶家。这不快上小学了，就接了回来。 商太太：你家那个去了哪儿？ 何静：实验附小。 面对这些富太太们，何静总是心虚的，唯独这个问题，何静才稍稍生出了一丝底气。别的不说，实验附小绝对称得上全市乃至全省最好的小学。 商太太：真是太巧了，我家孩子上的也是这个学校。 何静：那他们岂不是可能会成为同学？ 商太太：还真说不准。你家孩子叫什么？ 何静：沈星沉。你家的呢？ 商太太：商墨。 第83章 小傻子3 因为有了共同话题, 两人聊得比何静预想的还要愉快很多，一下午的时间不仅成功帮何静敲定了兴趣班的选择，还约好在周末一起带孩子吃顿饭。 晚上, 何静躺在床上，激动的简直快睡不着了。能和鸿运的总裁夫人搭上关系，这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意外之喜。刚好最近有一笔鸿运的大订单，如果能顺利拿下，这一年的业绩都不用愁了。可与他们竞争的另一家工厂也颇有来头, 并且曾经还和鸿运合作过。何静本来心中是没有底的，可如果能通过商太太…… 这样打定主意, 何静来到了儿子的房间。 沈星沉还没有睡, 正在摆弄书桌上的摆件。不是因为他喜欢, 而是这里除了这些摆件什么都没有。他的拼图玩具还有布偶熊, 全都被何静丢掉了。 看到儿子总算注意到了自己准备的惊喜，何静心中一时更加欢喜。快步上前抱起儿子, 在人脸上一连亲了好几下。 沈星沉呆呆的看着前方的虚空, 手里还拿着刚刚摆弄的摆件，是一只圆滚滚的蓝色猫猫。沈星沉不喜欢看电视, 更没看过多啦a梦，自然不知道这只蓝色猫猫的名字, 会选中它纯粹巧合。 何静却不知道这些，见儿子一直拿着多啦a梦的摆件不松手，便以为沈星沉喜欢多啦a梦。虽然玩具不许玩儿，但喜欢的小玩意儿她还是很乐意买给儿子的。 第二天, 何静带着沈星沉去了商场, 给沈星沉买了一套多啦a梦造型的毛绒睡衣, 又买了一双多啦a梦联名的运动鞋。 沈星沉虽然没有拒绝, 可也不算热情，因为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比起蓝色睡衣，他更喜欢旁边那件粉色的，可何静却以为是他害羞，将沈星沉的所有用品全都买成了多啦a梦造型或多啦a梦主题的。 购物结束后何静带沈星沉去餐厅吃饭，路上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说沈正凯一套房子都没要，只要了股份和车。 “他凭什么不要？”何静问。 “沈先生并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 何静一时烦躁的厉害：“他凭什么？觉得那房子我住过，嫌弃了？” 律师从没见过得了便宜还这么大火气的，忍着性子道：“您可以亲自同沈先生沟通。” 听见沈正凯的名字，何静顿时气血上涌，一个激动挂了电话。挂了电话后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气不过，把沈星沉独自丢在餐厅，自己跑到走廊上，给沈正凯打了电话过去。 沈正凯正在梁峰家吃饭。梁峰的老婆是今天早上回来的，听说沈正凯离婚了，怎么都要让他来自己家吃一顿饭。 “让老梁陪你好好喝一回！”周璇性格豪爽，不等沈正凯答应，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 沈正凯没法，只得赴约。到了梁家，一进门就被梁有乐抱了个满怀：“沈叔叔好！沈叔叔，星星回来了吗？” 梁有乐比沈星沉大两岁，今年已经上二年级了。学校也是实验附小。前几年沈正凯和何静夫妇二人经常到梁家做客吃饭，有时太晚了，甚至会在他家过夜。 梁有乐性格开朗不怕生人，和沈正凯关系很好。沈正凯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拿沈星沉的照片逗他，说等弟弟来了，就让他照顾弟弟。 梁有乐虽然年纪小，却很有当哥哥的自觉，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但是无论梁有乐什么时候问，弟弟却始终没有回家。逐渐的，梁有乐就像那被抛弃了的狗狗，天天趴在阳台上望眼欲穿。 周璇见儿子对当哥哥那么有执念，开玩笑道，要不然我要个二胎，满足你当哥哥的愿望？ 梁有乐便问，新弟弟也和星星弟弟一样可爱吗？ 周璇忍不住笑了：“想啥呢？看看我和你爹长啥样，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咱家的基因在这儿，没法儿和你星星弟弟比的。” 梁有乐便噘着嘴不乐道：“那我不要新弟弟了。” “想要也没有！” 听见乐乐问起沈星沉，沈正凯的笑容尴尬了一瞬，强笑道：“星星在家学习呢，你作业写完了吗？” 一听见作业，梁有乐当即就不乐意了：“那么多卷子谁写得完？” 周璇听见他的抱怨，拿着锅铲从厨房冲了出来：“梁有乐我警告你，今天晚上如果还写不完作业，明天就别想出去玩儿了！” 梁有乐一听，忙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沈正凯和梁峰一起喝了会儿茶，午饭便好了。周璇把梁有乐叫了出来，沈正凯和梁峰喝酒，周璇陪着儿子喝果汁，四人正吃得开心，沈正凯的手机响了。 沈正凯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何静。他放下筷子，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去阳台接起了电话。梁峰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萝白七八分，叫妻儿继续吃饭不要管他：“等他回来我跟他说。”梁峰道。 第166章 周璇敲了一筷子抻着脖子直往阳台看的儿子：“听见你爸说什么了没有，别看了，吃饭。” 梁有乐委屈的摸了摸脑袋，见妈妈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便没有说什么，低下头乖乖吃饭。 沈正凯问何静有什么事，何静劈头盖脸的把房子的事说了出来：“你就那么嫌弃我，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要了！” “何静你误会了，”沈正凯想不通何静缘何会有这种想法，“房子是你应得的。你带着星星，总能用得上。” “谁稀罕！我告诉你别以为舍着了房子就能套着孩子，我是绝对不会把沈星沉交给你的！” “我不会争夺沈星沉的抚养权，但是我也不会放弃我的探视权。至于其他的，律师会解决的。我还有事，挂了。” “沈正凯！”手机那端传来冰冷的嘟嘟声，何静紧紧握着手机，身体颤抖不停。 沈正凯竟然连和她说话都觉得厌烦了。何静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 失了魂魄一般回到餐厅，却到处找不到沈星沉了。何静问餐厅的服务员，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孩子，长得白白嫩嫩，眼睛很大很亮。 服务员对沈星沉很有印象，说确实见过这小孩儿，和家长走失了，被经理带去商场的广播中心了。 果然，服务员话音刚落，商场的广播传来：“沈星沉小朋友的家长，请您尽快到一楼的广播中心，您的孩子正在这里等您。沈星沉小朋友的家长……” 何静听了，忙下了一楼，一路狂奔到广播中心，一眼看到了她家小小的星星，被几个大人围在中心，看上去是那样可怜。 “星星！”她越过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和形形色色的围观路人，一把抱起沈星沉，眼圈倏地红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为什么不在餐厅等妈妈？” 餐厅经理走上前来，陪笑道：“你好，是我带小朋友过来的。我看见这孩子自己一个人站在我们餐厅门口，就问他大人去哪了，他说不知道。问他大人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想着如果家长没走远的话，去广播中心说不定有用。还好您来了。” 何静见他一副好意，也不好再说什么，笑道：“我就出去打了个电话。谢谢你啊，给您添麻烦了。” “不客气不客气，欢迎带孩子来我们餐厅，我们餐厅很受小朋友欢迎的。”经理趁机推销起自己家来。 “啊好，我还有事，先走了啊。”何静惊魂未定，想带着沈星沉回家了，敷衍几句便打算离开。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真的是沈太太呀，我还以为是重名呢，还好过来了。” 何静回头，看见一个打扮精致三十多岁的女人，妆容华丽，衣着时髦，尤其是脖子上的大钻石项链，差点儿没晃晕她的眼。肩上背了一只并不低调的某马仕包包，粗略估计抵得上市中心一套房。手里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一身学院风套装，脚上套着锃亮的小皮鞋，明明看上去和沈星沉差不多年纪，给人的感觉却莫名要成熟很多。 何静快速回忆了一下，想起这人就是饭局上见过的徐宁，牵着的小孩儿准就是她儿子商墨了。 想到这儿，何静忙的放下沈星沉，牵着他迎上前去，几步路的功夫就换了表情。笑容得体，眼神明亮，仿佛刚刚的意外压根不存在一般：“这不是商太太吗，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那么漂亮。” 徐宁谦虚笑道：“自从生了孩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还好墨墨省心，要不然老的更快。” “怪不得我老的这么明显，明明咱俩差不多年纪，看着却比你大了十多岁，原来是我们家星星不够省心。”何静说着，责备一般拍了一下沈星沉的肩膀。 她本意想提醒沈星沉快点儿叫阿姨的，沈星沉却没有理解她的良苦用心，呆若木鸡一般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仿佛还未从刚刚的鸡飞狗跳中走出。 何静痛心疾首，心想今天真是倒霉到了极点。她本来想趁吃午饭的时候嘱咐沈星沉，等下周见了商太太和商墨，表现得一定要积极一点儿，嘴甜一点儿，却没想到今天就会遇上。 何静只能越发努力的陪笑，找补道：“这孩子怎么都呆成这样了，这一天天的我不操心谁操心呐。星星，还不快叫商阿姨。” 沈星沉这才收回目光，仰头叫了一声商阿姨。声音软糯，一如他这个人。徐宁忙的应了，连说小星星长得可真可爱，叫她一声阿姨，连心都要化了。 何静见儿子还挺讨人喜欢，便笑的放心了一些，正想趁机谦虚几句再夸夸商墨，她的夸奖对象却先于她开了口：“这还不是傻子？这不跟傻子一模一样吗？” 商太太的脸色倏地就变了：“商墨你瞎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商墨虽然今年才六岁，但从小就表现出了超出同龄人的早熟与聪慧察言观色的能力无师自通，语言天赋更谓一骑绝尘。 所有见过他的大人都夸他是“神童”，当然不排除有夸大事实讨好商家夫妇的成分，但也确实因为商墨足够优秀。因为这个原因，徐宁很乐意带孩子去各种场合，将他介绍给认识的富太太们。可如今面对自己的同龄人，商墨似乎打开了另一个开关，开口就把徐宁气得差点儿当场跳脚。 “问他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亲妈的手机号码都没背过。这不是傻子是什么？是不是，小傻子？”商墨越说越来劲，甚至直接叫上了小傻子。 第167章 徐宁气的话都说不出了，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动手，只能将商墨揽到身后，陪笑道：“孩子叛逆，好的不学，就学着电视剧里胡说八道。” 何静见儿子被这么说，虽然有些不高兴，可念在对方是鸿运的老板娘和大公子，还是保持住了微笑：“童言无忌嘛。而且我家星星确实傻乎乎的。你家商墨多活泼啊，能说会道的，将来一定了不得。” 徐宁见何静不但没有责备，还夸了几句，心中不由得得意起来，心想谁人都是这样说的，商墨天赋如此，这是自然的事。脸上却谦虚道：“越是聪明孩子越得管束，可惜他爸工作忙，全落到了我一个人身上，这压力谁能顶得住啊。” 何静见徐宁颇有倾诉欲，便顺势邀请她一起坐坐。徐宁和儿子刚好也没吃午饭，四人便去了先前那家餐厅。 餐厅里有专门为小朋友设置的小型游乐园，等菜时两个大人便把孩子送到了那里，分开前徐宁千叮万嘱自家孩子，一定不要欺负哥哥：“论理你该叫星星哥哥的，千万不能欺负哥哥，更不能给哥哥取外号，听见了吗？” 商墨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叫沈星沉哥哥。徐宁无法，只得这样算了。 何静则叮嘱沈星沉，无论去哪儿都要跟紧商墨弟弟：“虽然他比你小，但是可机灵呢。多跟人家学学，知道吗？”沈星沉乖巧的点点头。 两位大人放心的去了雅座，专心讨论起小孩子的教育问题来。 俩孩子在游乐园，却什么都没玩儿。商墨本就看不上儿童乐园的幼稚玩具，母亲又一意孤行非要把自己送过来，便盘算着找机会偷偷逃出去。又看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傻子木桩一样坐在角落，既不玩儿玩具，也不和其他小朋友说话，便觉得他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也许并不完全是个傻子。 便上前邀请道：“走？” 沈星沉并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记住了分开时何静千叮万嘱的话。见人邀请自己一起走，便起身跟他去了。 因为念着这小傻子脑子不好，商墨很贴心的牵住了小傻子的手。小傻子的手掌软软的，握在手里像攥了一把棉花糖。 商墨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笑，又开始怀疑兴许真的是棉花糖。这样想着，商墨举起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小傻子的手又白又小，还软乎乎的，商墨观察了一会儿，越看越想咬上一口。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傻，从记事起他就不会乱吃东西了。 商墨突然觉得没劲，将两人的手放了下去。小傻子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在出神。 “说你傻你还是真的傻。”商墨颇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沈星沉这才看向商墨，黑漆漆的大眼睛仿佛掺足了水，明明毫无波动，却偏偏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无辜之感。 商墨既忍不住想盯着看，又觉得心里毛毛的，不敢看久。商墨不明白这种矛盾的心情源自何因，只能赌气般别开脑袋，别扭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过去。” 沈星沉的眼睛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半晌，轻声道：“fafa，我想看fafa。”沈星沉的普通话是奶奶教的，时不时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一点儿家乡口音，虽然不严重，可难免闹笑话。 商墨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但是他到底还是有底线的，笑完才回过头道：“来，跟我念，hua——花。” 沈星沉直勾勾的看着他，嘴唇一动不动。 商墨便觉得试图纠正傻子的自己也成了傻子，自嘲的笑了笑：“算了。你想看花是吧，走，跟我来。” 虽然这样说了，他却并没急着行动，而是警惕的观察起服务员的动向来。游乐园里有好几个服务员，守在游乐园门口的那位是最大的麻烦，必须想办法解决掉。商墨的眼珠子转了转，果断松开小傻子的手：“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许去，记住了吗？” 他看着小傻子点了头，才悄摸摸的跑到游乐园最角落的沙坑旁。沙坑附近有不少小朋友在堆沙子，商墨选中一个离沙坑最近的倒霉蛋，趁周围的人不注意，一把将人推进了沙坑里。 有沙子做缓冲，人不会被摔疼。但猝不及防被人推了这一下，哪怕是大人也会惊上三分，更何况小朋友呢？ 那小朋友当即放声大哭起来，引得游乐园的服务员纷纷跑上前去查看。 商墨躲在小朋友中间，看到守在门口的服务员也跑了过去，满意的笑了，心情愉悦的去找他的小傻子。 小傻子果然听话的待在原地，甚至连动作都没变一下。商墨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夸他听话还是傻。 上前牵起小傻子的手：“快，跟我走，要不然待会儿该回来了。”说着，拉着人逃出了游乐园。 出了餐厅，商场里人来人往，商墨却一点儿不怵，牵着小傻子大摇大摆上了电梯，直奔顶楼的露天天台。 电梯门一开，初秋的冷风便席卷着扑面而来。商墨很明显的感受到，身旁的小傻子瑟缩了一下。 商墨打量了人几眼，小傻子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外套，里面是一件毛绒绒的黄色卫衣。看上去穿得比自己还保暖，为什么会冷成这样？ 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商墨第一次碰上了难题，只能将其归咎于小傻子实在是太傻了，所以连天气都格外欺负他。 第168章 这般想着，商墨便拉着人走到背风的地方，将自己的学院风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十分豪气的递给了对方。 可是小傻子不仅没有接，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商墨不悦的扬起下巴：“拿着。”以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小傻子又退了一步。 商墨彻底恼了，上前两步道：“你不是冷吗？给你你还不穿，你脑子冻傻了？” “我不冷。”小傻子不解的歪了歪脑袋，乌黑的大眼睛眨了一下。 “不冷你抖什么！”商墨不信，力图寻找证据证明小傻子确实很冷。 “风大。”沈星沉不知道该如何表述那种感觉。刚开门时他确实是冷的，可只冷了那么一会会儿，等适应后就完全不冷了。毕竟现在才初秋，但是何静已经给他连冬装都穿上了。 商墨见他一副柴米油盐通通不进的呆相，秋风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冻死你算了！”说着，连忙穿上自己的外套。 商墨站在原地蹦哒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恢复暖意，一边埋怨着小傻子不知好歹，一边又重新牵上了人的手。 他领着小傻子穿过空旷的空中广场，朝天台尽头走去，那里有一个透明花房，天气好时可以同时欣赏到蔚蓝的天空和姹紫嫣红的花朵。 商墨曾经和母亲来过很多次，领着人熟门熟路的进了门，同店主姐姐自来熟的打招呼：“姐姐中午好！” “是商墨呀，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商太太是店主的大客户，店主一眼认出了商墨，见商墨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忙向门外看去，想看看大人在哪儿。 商墨指了指身旁的小傻子：“谁说我是一个人，不还有他吗。虽然他确实傻了点儿，但怎么能不算一个人呢。”商墨纠正道。 店主被商墨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立刻蹲下/身同沈星沉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沈星沉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沈星沉。” “星辰？”店主惊讶的重复，“好好听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真是太厉害了！” 沈星沉不知道答案，便不再说话，可眼睛却没有乱看，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紧张。 店主很喜欢这个漂亮又软糯的小娃娃，尤其那双水灵灵怯生生的大眼睛，尽管只是一眼，看得店主心都要化了。 店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星沉的发顶，本以为小朋友会抗拒陌生人的触碰，没想到沈星沉却没有躲避。店主心中越发欢喜，挑了两支朱丽叶玫瑰送给了他。又见商墨空着手，也送给了他两支。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的商墨：谁会叫小傻子哥哥？ 长大后的商墨：谁会叫自己的老婆哥哥？ 第84章 小傻子4 商墨不动声色的接过, 心中却是有几分不忿。 他早就是这里的熟人了，店主姐姐却先把花给了沈星沉。虽然他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花，但沈星沉那个小傻子凭什么！ 如是想着, 趁店主转身的时候，商墨偷偷瞪了小傻子一眼。 小傻子明明看到了，却毫无反应，仿佛商墨瞪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商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怒火皆被轻飘飘化去, 顿时犹如点了火的炮仗，恨不能当场跳起来。奈何店主已经转回身来了。 她刚刚给商太太去了一个电话, 跟商太太说孩子来了花房, 还带了一位朋友, 问商太太知道这事吗。接到店主电话时两位太太聊得正投入, 还不知道俩小孩儿已经出逃了。 徐宁当然不知道这事儿，挂了电话后, 感觉商墨多少给自己丢了脸, 有些上火：“他们跑去花房了。” “谁，墨墨和星星？” 徐宁点点头。 何静腾的站了起来, 沈星沉那么怕生，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不是有服务员看着吗？”说着快步向游乐园走去。 徐宁紧跟其后, 二人刚走近了一些便听到了游乐园里面的吵闹声，却不是小朋友，而是大人。何静凝步听了一会儿，原来是有个小孩儿被人推倒了, 虽然没有受伤, 但孩子受了惊吓, 家长非要餐厅给个说法。 “监控, 我要看监控！到底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手贱来推我家孩子！”那位家长情绪颇为激动，眼看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经理只能妥协，答应带这位家长去看监控。 家长抱起孩子跟着经理朝游乐园的大门走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为何静她们让出了位置。何静忙的上前，拉住满脸着急的服务员：“看没看见两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大概这么高，一个穿黑色学院套装，一个穿蓝色针织外套。”何静边说边比划。 服务员对那个全套学院套装的孩子印象深刻，点头道：“之前看到过，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你是来接孩子的家长吧，可以去里面找找。刚刚这里吵了起来，小朋友们都跑里面去了。” “啊好。”何静虽然答应着，却没有往里走。跟身后的徐宁道：“商太太，他们果然跑出去了。” 徐宁忙道：“我知道花房在哪儿，我们走。” 等电梯的功夫，徐宁给店主发了微信，问她俩孩子在干什么，有没有调皮。 店主偷偷录了个小视频发了过来，晃动的镜头里，徐宁看到，自家孩子正抱着双臂，脸上一脸不耐，看视线竟然是在看那沈家的孩子。沈家那孩子蹲在一盆君子兰前，却没有动手，倒像是在观察了。 第169章 徐宁见他们没有惹祸，放心了一些，将店主的视频转发给了何静：“看看你儿子。” 何静听她这么说，还以为沈星沉惹祸了，连忙点开视频，却见他只是乖乖的蹲在地上看一盆兰花。何静偷偷松了口气，故作责备道：“这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肯定是商墨带他去的，我带商墨来过这里好几次。”徐宁毫不犹豫道。 “只是你家墨墨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跑去那里，一定是沈星沉撺掇了他。等找到了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为了显示自己的严厉，也为了打消徐宁的顾虑，何静的语气故意凶狠了些。 徐宁却当了真，忙道：“又没惹祸，何必这么大火气。这俩人一定是在游乐园玩儿够了，才跑出来的。也算是商墨有脑子，知道店主认识他，所以带人来了这里，要不然我们可得好找。” “可不是，要不说你家商墨聪明呢，将来绝对无可限量！”何静适时奉上自己的夸奖，徐宁一开心，都顾不上生自己儿子的气了。 两人到花房时，沈星沉已经换了一盆兰花盯着看了。他很详细的数了每一盆兰花的叶片、开花的数量、花瓣的多少。甚至连叶子上的纹路，都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他很喜欢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奶奶家时就是如此。 徐宁先和店主打了招呼，才看向自家孩子。商墨却看都没看她，仍旧一脸不耐烦的盯着沈星沉的后脑勺，仿佛要生生盯出个洞来。徐宁火气顿时就来了，上前拉了他一下。 商墨这才转过头，喊了一声妈妈。 “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来了？”徐宁压低声音责备道。 “打了招呼还能出来吗？”商墨反问。 徐宁长呼出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失态：“你想和星星哥哥一起看花，跟我们说一声，怎么可能不让你们来。” “谁说我想看花了？”大概是徐宁的忍让给了商墨底气，语气越发放肆。 徐宁忍无可忍，拧了他胳膊一把：“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商墨疼的龇牙咧嘴，又看店里还有别人，硬生生忍着没有叫出声。他到底是好面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大人面前那么懂事。但是在那个木头一样的小傻子面前，他偏偏要表现的特殊一些。 他想让小傻子佩服自己，记住自己，最好能心甘情愿呆在自己身边，围着自己转，眼睛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朋友，甚至饥不择食连个小傻子都不放过了。 相反，商墨的朋友很多。可没有谁会像小傻子一样，明明傻的可以，却偏偏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如果那方天地里也有自己，如果只有自己…… 商墨想着便入了神，徐宁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更加用力的拧了他一下。商墨终于也生气了，赌气一般转过头去，连沈星沉都不看了。 何静明明看见了那母子俩之间的波涛汹涌，为了避免招惹事端，还是当做没看到一般，恍若无事的将蹲在地上的沈星沉扶了起来，还顺手拂去了落在蓝色针织外套上的落叶。 沈星沉这才将目光从兰花上移开，看见自己母亲，糯糯叫了一声妈妈。 这会儿功夫，徐宁也教训完了儿子。何静见徐宁那边已经消停下来，忙拉着孩子走上前去，赔笑道：“都怪沈星沉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玩儿，惹了祸都不知道。还不快向商墨弟弟和徐阿姨道歉。” 沈星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墨先急了：“他不需要道歉，是我带他出来的，有什么都冲着我来！”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挡在沈星沉身前。 何静见他一脸戾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模样，而且作为鸿运的公子，确实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立刻和颜悦色道：“你和他当然不一样了，你对这里熟，想去哪儿玩儿就去哪儿玩儿。沈星沉你知道的，一问三不知的木头一个，竟然也不声不响的也跑了出来，我怎么可能不担心。还好有你在，多亏你带着他，要不然就他自己一个人，指不定惹什么乱子呢。” 何静最后一句话精准说到了商墨心坎上，稚嫩的脸上怒意消减了几分。 徐宁听着心里也舒坦了不少，心想这商场商墨都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好几家店的老板都认识他，确实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便也不再追究，甚至主动提出下楼吃饭。 花房老板将他们送出门外，刚上电梯，何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何静以为是律师，想都没想就接了起来，却是之前那餐厅的经理，问她是否还在商场，能否回餐厅一趟。 “正要回去呢，出什么事了吗？” “有位小朋友在游乐园里被人推了，摔的很严重。我们和对方家长一起查了监控，发现是你家孩子推的。现在家长强烈要求和您面谈，请您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何静听着，既疑惑又生气。虽然她与沈星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依然能看出他并不是喜欢惹事的性格。 然而她又没有十足的底气为沈星沉打包票，毕竟不管怎么说她对沈星沉了解的还是太少。 这样想着，何静的心情越发复杂，回完经理后，狠狠剜了沈星沉一眼。 沈星沉虽然看不懂她的眼神，却也感受到了她的低气压，水汪汪的眼睛犹疑的眨了几眨。 当着外人的面，何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170章 徐宁站的离她很近，多少听到了一些两人的对话，心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看着乖乖软软的沈星沉，竟然也会欺负人，以后可得让商墨离这孩子远一些。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甚至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何静便说没什么，小孩子之间打闹而已。 徐宁心中暗暗笑了一下，心想就算真惹上了麻烦也和自己没关系。 四人回到餐厅，一进门就看到了餐厅经理，身旁站着一位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对方家长。 何静快步走上前去，对经理笑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孩子可安静了，怎么会好端端的就推了人呢？”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家孩子先招惹你们的喽！”那家长确实不是好惹的，听她这么说，当场就炸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拎起商墨道：“这死孩子就看我家孩子内向，专挑软柿子捏呢！你们做家长的不会教育，我今天就替你好好教教他！”说着以牙还牙的将商墨推倒在地上。 扑通一声，餐厅的大理石地面不比游乐场的沙坑，响声大的惊人，甚至连其他客人都被惊住了。 徐宁一看自己孩子遭了殃，顿时急了：“你冲我家孩子撒什么气，她儿子是后面那个！” 那家长却理直气壮的很：“我把监控来来回回看了五遍，绝对不可能认错！要不然你自己去看。死熊孩子，摔不死你！” 家长给孩子出了气，骂骂咧咧准备离开了。徐宁却气昏了头，抱起商墨拦住人道：“不行！我也要看监控！我家孩子从来都不打人的！” 那家长见她还嘴硬，硬碰硬道：“那就一起看啊！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何静趁乱来到儿子身边，窘迫的牵起沈星沉的手，低声问道：“沈星沉，到底怎么回事？” 沈星沉并不知道商墨离开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诚实的摇了摇头。 何静见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明白了三分。当时徐宁忙着点菜，是何静把两个孩子送到游乐场的，家长的联系方式也只留了何静一人的，那家长便以为两个都是她孩子了。 想到沈星沉是无辜的，何静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想不是你就好，愧歉的揉了揉沈星沉毛茸茸的脑袋。 沈星沉不解的歪了歪头，何静便朝他偷偷笑了一下，轻声道：“不要紧的。” 沈星沉自然没有听到，也无法通过口型解读。 何静便抱起他，随众人一起去了监控室。 商墨在徐宁怀里，疼的脸都白了，但是他要强，就是不肯哼一声。徐宁既心疼又生气，更觉得丢人。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该埋怨哪一个，最后恨上了何静。都怪她儿子惹是生非，这才让商墨受了无妄之灾。 一到监控室，徐宁便急着去看监控，又抱着孩子不方便。何静看了，放下沈星沉嘱托他不要乱动，跟徐宁说：“我帮你抱一会儿吧。” 徐宁白了她一眼，并没有把人给她，而是放在了地上。商墨撑着桌面站着，四处张望着寻找沈星沉，看见他乖乖的站在何静身后，莫名松了口气、 不好，何静在心里暗暗叫苦，竟然叫徐宁记恨上了。 生怕因此搞黄鸿运的单子，何静开始思索补救的办法。 监控室的人找出那段监控，徐宁紧张的睁大眼睛，生怕漏了一帧画面。然而事实还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人真的是商墨推的。 而且并不是追逐打闹的无意之举，的的确确是商墨无缘无故推了人一把。 徐宁顿时气血上涌，抬头打了商墨一巴掌，响声惊得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欺负人！” 何静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人：“商太太，先问问孩子再说呀，孩子还什么都没说呢。” “明摆着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徐宁一直都以商墨为自己的骄傲，可今天发生一切都在否定她这几年的努力与付出。 她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而商墨就是那个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且不论这个，毕竟小朋友之间推推搡搡都很正常，而且那小孩儿明明摔在了沙坑里，后来自己也爬起来了，活蹦乱跳的哪里有受伤的样子。倒是商墨刚刚摔的那一下，啧，听声响怕不是该伤着骨头了，还不快去医院看看！”何静说着疯狂给徐宁使眼色。 徐宁一看，顿时明白过来，抱起商墨道：“你个死孩子，骨头断了都不吭一声，活该被人欺负！” 那家长便道：“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欺负人的到底是谁？” 徐宁未来得及开口，何静抢先道：“且不论他们是不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你一个大人不由分说推一个小孩儿，下手还没轻没重。商墨要是没事一切都好说，要是真查出了什么问题，反正餐厅里面也有监控，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何静故意将事情往严重里说，那家长见她如此胡搅蛮缠，气的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何静便说有时间在这里骂，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医院，也方便我们索赔医药费。 那家长一听还想让自己出钱，顿时更加气愤了：“你做梦！小畜生自己手贱还想让我出钱，他残了废了都是活该！” 徐宁听他骂的这么难听，有些忍受不了，何静却示意她快走。 一想商墨摔的那么厉害，徐宁到底还是有些后怕的，忙抱着人离开了监控室。何静也不再理会那家长，抱起沈星沉，快步跟了上去。 第171章 四人来到医院，何静让徐宁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则跑前跑后办理各种手续。商墨做检查时，何静带着沈星沉来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一瓶热牛奶，让他先垫着肚子。 沈星沉坐在便利店的高脚凳上乖乖喝着牛奶，何静坐在他身边，看着儿子乖巧的模样，心脏又酸又涨。 她怎么会怀疑这么好的小星星。 “星星，对不起。”她轻声道。 沈星沉嗦着牛奶瓶，大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何静无奈的笑了：“你不懂，但妈妈这次确实做的不对。慢慢喝吧，我们晚一些再回去。” 何静一直等到徐宁给她打电话，才牵着沈星沉回到医院。回去的时候还贴心的带了一些小零食。 徐宁十分感激的收下何静带的零食：“我忙糊涂了，孩子至今连午饭都没吃呢。”平日里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商墨吃零食的，但都这个时候了，有的吃总比饿着肚子好。 商墨也确实饿极了，拆开一袋小饼干，抓起一把就想往嘴里塞。又突然想到什么，看了沈星沉一眼，却见对方神情平静，并没有在意自己手中的零食。 商墨便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将手里的饼干递向沈星沉：“喏，给你的。” 沈星沉没有接，他刚刚已经吃饱了，现在并不想要这种东西。何静替他接了，解释道：“你星星哥哥刚刚已经吃饱了。你身上还疼吗？” 商墨摇了摇头，因为零食的缘故，他现在对何静已经有几分改观了。别的大人怕得罪商家夫妇，送给他的礼物全都不是他喜欢的，而是他父母喜欢的。 何静却不一样，这种“没有眼色”的头铁行为他十分欣赏，连带着对小傻子也改观了不少。而且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商墨不得不承认，小傻子不仅不傻，甚至还有些酷。 只是不喜欢和自己说话，这样可不行。 这样想着，商墨又抓了一把饼干，一股脑塞进嘴里，似乎是在赌气。徐宁却不知道内情，只以为他是饿极了，忙道：“慢点儿，当心噎着。” “包里有牛奶，快喝一口牛奶。”何静道。 徐宁便找出牛奶，打开递给商墨。 商墨吃完饼干喝完牛奶，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万幸一切正常，徐宁松了口气，说什么都要请何静去家里坐坐：“今天保姆放假，我就想着带孩子出来玩玩儿，没想到会发生这事儿，午饭也没吃成，今晚我一定补上。” 在监控室那会儿，她是真的彻底慌了。要不是何静出主意，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人情她说什么都得还。 能去商家做客，何静当然巴不得。但是今天这个日子并不合适，所以何静婉拒道：“墨墨今天受了惊吓，回去可得好好歇歇，我和星星就不打扰了。要不然下周您挑个时间，我一定领着孩子登门拜访，兴趣班那事儿我可是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您呐。” 何静说的在情在理，而且也提醒了徐宁，确实得好好安慰安慰商墨。别的不说，单说她那一巴掌。自商墨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那好吧，下周定个时间，我们到时再约。” “一定一定。” 两位太太各自带着孩子回了家，何静见天色已经不早，路过菜市场时下车买了一些食材。 晚上她煮了一道猪肉蘑菇汤，炒了一盘青菜，还清蒸了一盘大虾，三个菜每个都是沈正凯喜欢的。但是还好，看来沈星沉真的是遗传了他父亲，何静给他夹的每个菜他都好好的吃完了。 何静十分有成就感，再加上忙活了一天，自己也胃口大开，三个菜两人全都吃完了。 晚上，玩儿了一天的沈星沉早早就上了床，然而没有布偶熊的陪伴，怎么都睡不安稳。何静不忍心，只能陪在他身旁，轻轻哼唱着小时候常听的儿歌：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何静的声音低沉，歌曲的旋律悦耳，沈星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哄睡了儿子，何静才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虽然她请了年假，可公司里许多事情都离不开她。她一连看了几封邮件，才知道沈正凯今天已经回去工作了。他俩是一起请的年假，准备趁这几天先帮沈星沉办好幼儿园的入学手续，然后一家三口好好团聚团聚。 那时候，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既然沈正凯已经回去了，何静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不少。回复完邮件后便也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何静带沈星沉去定好的兴趣班参观，销售老师十分热情，不断夸赞沈星沉长得好看，性格沉稳。 何静虽然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反而谦虚道：“说的好听叫沉稳，不好听就叫闷。” “如果您觉得孩子性格闷不喜欢说话，您还可以给孩子报个小主持人班。这小主持人啊，最锻炼口才和性格了！”销售立刻见缝插针推销起课程。 “我再考虑考虑，你们这儿的画室在哪儿？” 第85章 小傻子5 绘画是徐宁建议的, 因为徐宁觉得，小朋友第一次报班，一定不能“逆天而行”。如果只是觉得孩子性格闷就强行逼迫他活泼外向, 只会适得其反。不如让他怎么舒服怎么来，首先让他接受上兴趣班这件事，再一步步发掘其他爱好。 何静见徐宁说的有道理，便接受了她的建议。销售老师一听，忙带他们去了画室。 第172章 画室里刚好有小朋友在上课, 何静便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边旁听了一会儿, 边听还边给徐宁发微信。 “这个老师上课的风气很好。” 徐宁回她：你问问销售, 这个老师姓陈吗？我闺蜜是大学的美术老师, 她跟我说这家的陈老师功底很不错, 我这才向你推荐这家的。 何静：真的吗，我这就问问。 何静：问过了, 是姓陈。原来您闺蜜是大学老师, 那星星如果真的学了绘画的话，可少不了得麻烦您和闺蜜了！ 徐宁：举手之劳, 算不上什么。星星能喜欢就好。 一听这老师是大学老师看好的，何静痛快和销售老师签好了合同。又等了十几分钟, 上课的小朋友下课了，销售便带着沈星沉去见新老师。 何静自然也得跟着，见孩子闷闷的，打完招呼就不说话了, 何静便自己和这个陈老师寒暄起来, 一会儿夸老师上课的风气好, 一会儿赞老师的功底扎实。 陈老师名叫陈妍, 正统美校毕业，平日里确实不少家长夸她画的好，却从没人像何静那般，夸得她身心舒坦，笑得直合不拢嘴。再加上沈星沉长得好看，性格也算沉稳，哪怕不会说话，对他也很是喜欢。 何静见老师对孩子的态度不错，心中也算有了底。等沈星沉上完第一节试听课，立刻问他感觉怎么样。 毕竟是第一节课，又是试听课，老师并没有讲太多枯燥的东西。再加上画室的环境深得沈星沉的喜欢，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学生作品，柜子里摆着学生和老师共同制作的雕塑、泥塑等手工艺品，每一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作品无一不吸引了沈星沉的眼球，让他恍然想起那日渐模糊的色彩艳丽的菜园，和尚未拼完就不知所踪的魔法世界。 沈星沉白糯的小脸上露出浅淡而清澈的笑容：“妈妈，我很喜欢。” 何静顿时高兴地不得了，自从将沈星沉接到身旁，她几乎没有见这孩子笑过。 她也曾反思过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可沈星沉实打实的被耽误了那么多年，如果连她也不能狠下心来，沈星沉将来又如何与同龄人竞争呢？ 同丈夫白手起家艰难打拼的何静，最是知道在城里立足的艰辛。诚然，他们会尽自己的一切努力为沈星沉做好准备，可他们做的再多，关键始终在沈星沉自己。 何静想着，偷偷叹了声气，牵起沈星沉的手带人回了家。午饭后沈星沉回房间午睡了，何静却总是心神不宁无法平静。 思来想去，她将自己的苦恼告诉了唯一的倾诉对象，徐宁。 何静：你说，我做的对吗？ 徐宁：说实话，我认为是有些过火了。我自认为对商墨已经足够严厉了，却也没有没收他的玩具，阻止他玩儿自己喜欢的游戏。游戏其实对孩子成长的作用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的多。 徐宁将自己从各处讲座听来的教育心得、育儿理念转告给何静，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能没有娱乐。 何静听了大为震撼，感慨自己的功课做得还是不够多，再三感谢过徐宁，立刻从某拼图品牌的官网下单了销量最高的那套拼图。 提货方式何静选了自提，这家拼图品牌在附近的商场有旗舰店，开车过去不过十几分钟。 沈星沉一醒，何静便神秘兮兮道：“为了鼓励星星第一天上课，我给星星准备了一个礼物。星星不猜猜是什么吗？” 沈星沉看着母亲日渐熟悉的面庞，何静其实长得很面善，要不然也不会在社交中那么如鱼得水。可她在沈星沉面前的种种表现，还是让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不由自主的害怕起她来。 何静注意到孩子的目光，朝他笑了一笑，笑容既温暖又包容。沈星沉安心了一些，指了指摆在桌上的哆啦a梦摆件。在他的认知里，妈妈很喜欢和这只蓝色猫猫相关的东西，不仅自己喜欢，还喜欢买给他。 这次也一定一样吧。 虽然沈星沉猜错了，何静却也没有失落，反而笑着抱起人，开心道：“不对哦，等星星亲眼看到就知道了。” 竟然不是哆啦a梦，沈星星确实没了底，点点头认同了母亲的说法。 何静开车载着人来到商场，直奔负一楼的拼图品牌店，报出提货码后取到了自己订的拼图。 沈星沉独自站在展示柜前，仰着头看店里眼花缭乱的拼图。这里的拼图实在是太多了，各种主题应有尽有，其中还有不少联名和限量版。沈星沉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曾经拼过的一幅拼图，是那幅沈宁宁送的、他至今还没有拼完的魔法主题拼图。 等待售货员包装的间隙，何静看到了儿子灼热的目光，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幅魔法主题的拼图，画面诡谲唯美，确实吸引眼球。 可沈星沉的表情让何静觉得，不止如此。 或许沈星沉之前在别的地方见过也说不准，她猜测。 她早就忘了，被她销毁的拼图里，有一幅和眼前的拼图一模一样。 这般推测着，何静果断要求售货员将那副拼图也包起来。 “多少钱？”何静拿出手机问道。 “您已经加入了我们的会员，会可以享受八五折优惠。原价500，所以您只要再付425元就可以；了。” 何静果断付了钱，拎着两个袋子去找沈星沉。沈星沉完全不知道，妈妈已经把那幅拼图买了下来。见妈妈一手拎着一个袋子，手机只能用小拇指夹着，很是别扭，便上前要求接过一个。 第173章 在奶奶家时，有时看到奶奶赶集回来拎了太多袋子行动不便，沈星沉也会主动上前帮忙。哪怕只是帮忙拿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袋子，也会让奶奶高兴很久。 习惯使然，看到妈妈这样，沈星沉想都没想就这样做了。明明是无意之举，却让何静惊喜了很久，回家的路上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笑一下。 路过菜市场时，何静特意多买了一些鱼、肉、海鲜、蔬菜，晚上更是大显身手，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清蒸鱼，白灼虾，芋头蒸肉，高汤菜心……既营养又清淡。 沈星沉默默吃着晚饭，莫名感觉妈妈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再想这个问题，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了白天的试听课，五颜六色的图画和造型各异的雕塑轮番在他脑海中跳舞。诡异的画面让沈星沉痴痴笑了出来。饭桌那端，何静也在傻笑着，所以并没有发现儿子的蠢相。 娘俩对头傻乐着吃过晚饭，饭后，何静麻利的收拾好餐桌，颇为郑重的拿出下午买到的拼图。 “沈星星。”她故意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一些，甚至连“星星”都不叫了。然而习惯成自然，最后却是叫成了沈星星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沈星沉知道她在叫自己，也没有计较这个新叫法。毕竟村里的爷爷奶奶们创造力更加惊人，叫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叫他小月亮，因为有星星的地方就有月亮。 “妈妈。”他应了一声，乖乖跑到妈妈面前站好。 何静亲热的摸了摸他的头顶：“好乖呀，我的小星星。这是送给你的礼物。之前妈妈确实冲动了，我不该弄坏你的拼图，对不起。请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这是沈星沉第一次面对他人的道歉，那人还是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甚至都不知道妈妈是不是真的错了。他只知道失去拼图时自己确实是伤心的，可逐渐的，尽管不过几天而已，那些拼图和失去它们的痛苦，就开始在脑海中淡忘了。 沈星沉无措的看着母亲，何静温柔的捧住他的脸：“星星，答应妈妈好不好？” 沈星沉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类似星光一样的东西，一闪一闪，似乎在捉迷藏。 他眨眨眼，星光也跟着眨眼。沈星沉点点头，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何静开心的抱住他：“太好了，小星星，你不知道妈妈有多忐忑。算了，我怎么能和你说这些，快把礼物拆开看看。” 何静催着他拆开礼物，沈星沉依言照做了。 第一个拆的是何静在官网买的那幅，看到熟悉的外包装，何静罕见的紧张起来。 “快快快。”她无意识的催促着。 沈星沉却始终慢悠悠的，他不是故意的，毕竟爷爷奶奶都不是急性子，他从小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在所难免。 何静也深知老沈家如出一辙的温吞脾气，想着沈正凯也总是一副无论发生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模样。 甚至连离婚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一想到这儿，何静顿时悲从中来，刚刚那股兴奋劲儿也消减了大半。待沈星沉终于拆完包装，何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沈星沉拿出拼图，看着五颜六色的画面，抬起头朝妈妈甜甜的笑了：“谢谢妈妈。” 何静一扫方才的难过，吧唧一声亲在沈星沉脸上。 “还有一个呢。”见沈星沉是真的喜欢，何静的心情越发愉悦，催着沈星沉拆开第二个。 沈星沉拿出附图，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南瓜灯和女巫，沈星沉的小手停顿了一瞬，又不敢相信一般将附图展开，熟悉的角色不断出现在眼前，沈星沉终于确认，这就是他没拼完的那幅拼图。 沈星沉惊讶的看向母亲。 “喜欢吗？”何静问。 沈星沉立刻点点头。 何静强忍下内心澎湃的激动：“喜欢就好，玩一会儿就睡觉，好吗？”还算镇定的嘱咐道。 沈星沉乖巧的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拼起图来。 年假快结束时，何静终于办好了沈星沉的入学手续，绘画课也定下了。她还请了一个住家阿姨，好在她上班时帮忙接送沈星沉上下课，照顾沈星沉的日常起居。 阿姨是某位供应商的夫人推荐给何静的，说在自己家干了十多年，人品绝对信得过。去年那家人的孩子去了外地上大学，这才想着替阿姨重新介绍一户人家。 何静虽然答应得痛快，您介绍的怎么可能会差呢，可转头还是在家里装满了监控。在公司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发现阿姨真的如那位夫人说的一般，正直的甚至有些迂腐。但横竖对沈星沉很上心，何静便彻底投入到工作里，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在公司一忙就是一整天，到家时孩子已经睡熟了。 沈正凯趁何静不在家，来看过沈星沉几次，还向他转告了梁家夫妇的邀请，说等自己有时间了，就带他去找乐乐哥哥玩儿。 “乐乐哥哥是谁呀？”沈星沉问。 “是你梁叔叔的儿子，他早就想认识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等有时间一定带你过去。” 这天沈星沉的幼儿园放假，沈正凯出门办事，正好路过这边，便顺路来看看沈星沉，顺便把梁家夫妇送给沈星沉的礼物也带来了，是一套限定版童话大全。他也给沈星沉买了礼物，是时下最流行的某卡通人物的联名运动鞋。 第174章 阿姨替沈星沉把礼物收好，进门的时候，沈正凯看见摆在客厅的拼图，问是谁买给他的。 “妈妈。” “她准你玩儿这个了？” “嗯。” 沈正凯既惊讶又欣慰，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说服了她，总之还是谢谢了。” “嗯？”沈星沉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正凯抱起他，举高高玩儿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在幼儿园玩儿的怎么样？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 沈星沉在幼儿园几乎从不和小朋友们来往，不是坐在座位上看书，就是蹲在花坛前发呆。小朋友们因为见他长得又白又软，瓷娃娃似的，生怕碰碎了他，也从不上前打扰。 所以沈星沉的幼儿园生活竟然出奇的平静，平静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子。 “那就好，听说妈妈给你报了绘画班，在哪里上课，今天我送你过去吧。”平时沈星沉上课都是阿姨接送的，索性离家不远，即使两人走得很慢，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沈星沉当然不知道在哪儿，阿姨加了沈正凯的微信，将地址发了发过，沈正凯趁机问了很多沈星沉的日常，还跟阿姨嘱咐，不要告诉何静。 阿姨知道这家的男女主人正在闹离婚，没有拒绝沈正凯的要求。却在人走后叹道，明明孩子那么可爱，当父母的怎么忍心。但到底清官难断家务事，阿姨在上任雇主家干了十多年，十分清楚什么事情自己该管，什么事情不该管。所以她并不打算劝劝这对年轻夫妇。 沈正凯一直把沈星沉送到了画室门口，因为今天出门比较早，到的时候上一个小朋友还没有下课。沈正凯站在门口旁听了一会儿，得到了和何静相同的结论：这个老师讲课真不错。 小朋友下课时，陈妍看到门口站的家长，出来同他打招呼：“你好，请问您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长呀？” 沈正凯微笑道：“老师你好，我是沈星沉小朋友的父亲，我姓沈。” 陈妍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笑道：“原来您是沈星沉的爸爸，怪不得沈星沉长得那么好看，您和他妈妈都很好看呢。” “谢谢陈老师。星沉性格内向，还请您多多包涵他。” “沈爸爸太客气，沈星沉安安静静的，哪个老师不会喜欢呢。”陈妍夸了沈星沉好一通，直到上课才放过沈正凯。 很快便到了下课时间，陈妍却没急着下课，而且悄悄问沈星沉道：“听说你爸妈离婚了，他们离多久了？”她是闲聊时听销售老师说的，说新来的那个沈星沉，别看是单亲家庭，但是老妈相当有钱。她继续努努力再多卖给她几套课，今年的年终奖就有了。 沈星沉对大人的事并不清楚，只知道爸爸和妈妈自从打过那次架后就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了。 “打架？”陈妍忧心忡忡道，“谁打谁？” “妈妈打爸爸。”沈星沉有什么说什么，并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个说法。 陈妍便越发忧心：“看不出你妈妈竟然还会打人。她打过你吗？” “没有。” “那就好，小星星你听着，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只要有人欺负了你，一定要告诉老师，好不好？” “好。” 沈星沉被阿姨接回了家，陈妍却不像平常那般淡定了。 那个沈正凯，看着确实有些优秀啊。陈妍去年就离婚了，独自带着七岁的女儿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她虽然只教小孩子，收入却一点儿都不低，完全有能力再买一套房子。但因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搬新家又很麻烦，便搁置了。 那沈正凯打扮体面，气质也很好，看上去就不像差钱的。 这么看来，他们完全有条件可以深入发展一下。 沈星沉对老师的心思一无所知，第二天照旧去上课，陈老师却比平时热情了很多，还给他准备了水果和零食。沈星沉虽然收下了，却没有吃。 因为陈妍问了他许多关于爸爸的问题，年纪多大，在哪儿工作，老家是哪……他全都不知道。 对自己的父亲一无所知，这个认知让沈星沉罕见的感受到了挫败的情绪。 所以回家的路上沈星沉越发沉默了，阿姨以为他在画室受了欺负，问他发生了什么，盘算着要是严重的话，得尽快告诉何静。 沈星沉看着阿姨担忧的面容，轻轻摇了摇头：“老师问了我许多关于爸爸的问题，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师为什么要问你这些呀？”阿姨问。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下次沈先生来看你的时候，你记得问问他不就好了吗？” “嗯。” 沈星沉很容易就被安抚好，阿姨却没有掉以轻心，将这个小插曲转告给了何静。 “哪个老师问的？”何静快要忙晕头了，临下班时才看到阿姨发的消息。 阿姨便将回家路上和沈星沉的对话说了出来。 何静并没放在心上：“估计是陈老师逗他呢，晚上让他多玩儿一会儿拼图吧。” “唉好。”阿姨忙应下来。晚上不仅让沈星沉多玩儿了一会儿拼图，还给沈星沉讲了睡前故事。 那箱，陈妍虽然出师不利，却没有灰心，打算下次见了沈正凯，一定亲自问个明白。最起码要看看人家的意思，到底想不想和自己进一步发展。 第175章 何静一连忙了一个星期，稍稍得些空闲的时候，收到了徐宁的聚会邀请。 “明天晚上六点，一定要过来呀，上次说好了的。正好这次商鸿也在家，你也叫上沈正凯吧，也该介绍他们认识一下了。” “这……”一听要带上沈正凯，何静犹豫起来，“实不相瞒，我和沈正凯最近正在打官司离婚。其实我本来不想说的，毕竟官司还没打，就闹的人尽皆知不太好看。但是你不一样，我在省城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交心的……”这话纯粹是客套，得到过何静此类殊荣的富太太，没有十个也得七八个。但偏偏太太们就吃何静这一套，也不知是因为她长得太和善，还是话说得太真诚。 徐宁也不例外，听何静这样说，越发心疼的不能自己：“哎呀，我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安排。那我明天打发商鸿去朋友家玩儿吧，咱们娘几个好好聚聚，就当是放松。” 何静怎么可能肯放过结识鸿运总裁的机会，忙说：“这怎么能行，你要是真这么干，我和沈星沉就不过去了。” “可就他一个大男人在，多不方便啊。” “商墨和沈星沉都是男孩子，真要论起来，咱俩才是少数群体。” 徐宁被她的说法逗笑，笑道：“你说的还真有道理，那好吧，明天一定要带小星星过来啊！” “一定一定。” 挂了徐宁的电话，何静忙放下手上的工作，随便一收拾便准备下班了。这还是她这个星期以来下班最早的一次。路过茶水间时，何静隐约听见了里面聊天声，不由自主的放轻脚步。 “真离了？你听谁说的？” “我的一个姐妹，她所里的律师接了何总的委托。” “我早就说了他俩准走不长远，一个正经大学生，一个中专生，当初能结婚就离谱……” “是啊，当初就不应该在一起，现在离了对两个人都好……” 何静深呼出一口气，装作无事一般继续向前走去。高跟鞋的响声惊醒了茶水间里的人。 “刚刚过去的是谁？” “不知道，总不能是何总，她从不这么早下班的。” “那就好那就好。” …… 何静心不在焉的开着车，走到岔路口时差点儿开错了方向，她习惯性的往明景苑开去了。 其实类似的言论何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要不是和沈总结了婚，就凭她一个中专生，连咱们公司的前台都应聘不上。” “命好啊，人比人气死人。咱们拼死拼活念了这么多年书，不如人家直接嫁一个好老公。” 何静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些言论和她现在所拥有的比起来，根本连一颗小石子都不如。 可言语无情，伤人却最深。不知多少个睡不着的夜里，就像来自深渊的诅咒，纠缠着她叫她甚至不敢去看身旁的人。 可沈正凯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员工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多说一句闲话。大概是因为沈正凯的眼神太过无辜，气质太过清冽。 可她也明明也没做错什么啊。 离婚，本就不是她的一时冲动。是她在辗转难眠的夜里，解救自己的唯一方式。 第86章 小傻子6 第二天何静早早下了班, 亲自去幼儿园接了沈星沉。以往沈星沉从幼儿园放学后，都是直接去画室的。今天何静帮他请了假，说晚上去商墨弟弟家玩儿, 就不去画室了。 沈星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何静见他兴致不高，问道：“你不喜欢商墨弟弟吗？” 沈星沉无辜的看向妈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商墨的印象很模糊，甚至不如幼儿园刚认识不久的新同桌记忆深刻。 何静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八/九分, 叹气道：“不喜欢也没关系，你们的气场本来就不太合。商墨那孩子太精明了, 你和他走得太近我反而更不放心, 吃亏了自己也不知道。” 沈星沉听不懂母亲的感慨, 只能眨巴眨巴双眼, 显得越发无辜了。 何静看着有些出神，险些闯了红灯, 之后再也不敢再分心了。 到家后, 何静找出早就为沈星沉准备好的小套装，利落的小西装一穿, 头发一梳，别看还真有几分电视剧里贵公子的样子。 配上沈星沉那双无辜清澈的大眼睛, 越发可爱得让人想要捏上一把。何静也的确上手捏了，沈星沉肉嘟嘟的小圆脸被她捏成了小包子，看得何静心里美滋滋的：我的宝贝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星沉不知道母亲的心里已经开满了小花花，只觉得妈妈今天奇奇怪怪的, 却还是好脾气的任由人捏扁撮圆。 何静玩儿了好一会儿, 才心满意足, 松开手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语重心长的叮嘱沈星沉见了叔叔阿姨一定要有礼貌：“不许发呆，就算不喜欢，也不能不理弟弟。这是社交礼仪，记住了吗？” 沈星沉乖巧点了头，何静拿上礼物，载着沈星沉朝商家驶去。 商家虽然也买了实验附小的学区房，却并不在这边住，而是住在城东的别墅区。 一路上，看着两旁的风景由水泥钢筋的高楼大厦逐渐变化成绿树掩映的独栋小别墅，何静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无论她和沈正凯怎么努力，有些差距总是不可弥补的。况且现在她和沈正凯还离婚了，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又如何给沈星沉更好的生活呢？ 第176章 最重要的是，尽管是她提出了离婚，可其实至今，何静依旧没明白，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 甚至还动了手。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旁人的流言蜚语…… 就在何静天人交战胡思乱想之时，导航发出了目的地到达的提示。何静忙的回过神，招呼沈星沉快准备好。 沈星沉独自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正点着小脑袋昏昏欲睡。听见妈妈的声音，忽的睁大眼睛，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仍在车上，放松的打了一个哈欠。 眼泪从眼角沁出，仿佛清晨的露水，调皮的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何静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懵懂的表情，缓缓放慢了车速：“星星困了吗？”她问。 沈星沉揉了揉眼睛，将眼角揉得通红。何静看着心疼，斥责道：“不许揉眼睛！” 沈星沉忙放下手，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声音软软糯糯，还透着一丝慵懒：“中午偷偷玩积木啦。”语气却是轻松愉快的。 何静很容易便判断出，小家伙是喜欢积木的。忙问：“为什么要偷偷玩儿呀？” “中午要午睡。” “所以你没有午睡，而是玩儿积木了，对吗？” 沈星沉点点头，又想，妈妈在开车看不到，边出声道：“嗯。” “你们的活动课不是可以玩儿积木吗，你没有玩儿到吗？” 何静知道幼儿园的课程设置，以为沈星沉中午偷偷玩儿积木，是因为上课时没玩儿到。 沈星沉却说：“玩儿到了，但是我很喜欢……”语气却弱了不少，显然自己也知道做错了。 “老师知道吗？”何静问。她接人接的太匆忙，连老师的面都没见上。 “知道。” “老师有说什么吗？” “孙老师批评我了。”沈星沉诚实道。 何静满意的点点头：“做错了事就是要被批评的，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妈。” 说话间，商家到了，沈星沉也彻底清醒过来。何静停好车，先把沈星沉抱了下来，又帮他擦干净脸，然后便拎着大包小包按响门铃。 保姆来开的门，问清来意后告诉了徐宁。徐宁亲自来接人，看到何静手里的大包小包，连忙道：“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星星呢？” 沈星沉跟在妈妈身后，听见阿姨叫自己的名字，牢记妈妈的叮嘱，探出一颗小脑袋脆生生道：“阿姨晚上好！” 徐宁便开心道：“星星晚上好！”说着亲热的把沈星沉抱了起来。 “小星星，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怎么这么轻呢？”虽然徐宁不常抱孩子，还是能感受得出，沈星沉比起她家商墨可是要轻了太多。 沈星沉第一次被陌生人抱，有些无措，连回答都忘了。大眼睛紧紧盯着妈妈，生怕妈妈丢下自己跑了。 何静见他一脸紧张，连忙提示道：“阿姨问你话呢。” 沈星沉这才怯生生道：“我有好好吃饭的。” “是吗？”经过上次的相处，徐宁也知道这孩子有些腼腆，便也不再逗他。抱着人进了屋，朝楼上吆喝道：“墨墨，孩儿他爸，何静来了！” 话音未落，楼上跑下一个小小的黑影，炮仗一样径直冲到徐宁面前：“妈妈，快把小傻子放下来！” “商墨，怎么说话呢！”徐宁挑了挑眉，放下沈星沉，抬手拍在了商墨背上。 商墨不仅没有承认错误，反而自然而然的牵起了沈星沉的手，“我就要叫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 “你放手，看我不打死你！”虽然已经在何静面前丢足了人，徐宁依旧还想抢救一下。却没想到又在自家儿子身上栽了一头。徐宁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下去了，刚想动手，商墨反应极快的拉着沈星沉登登上楼去了。 沈星沉连连回头：“妈妈……” 何静朝他挥了挥手：“去吧，和商墨好好玩儿！” 沈星沉咬咬嘴唇，可商墨拉着他的手是那样用力，他根本挣脱不得，只能随商墨上了楼。 商墨拉着他一路狂奔，一直跑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这里是商墨的玩具房，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有徐宁买来的，更多的是夫妇俩的朋友们送的。 沈星沉跟着商墨进了门，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大的透明展示柜，里面摆满了各不相同的变形金刚和乐高玩具。 沈星沉一个都不认识，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大大的眼睛睁得越发圆了。 商墨看见他的表情，心里有几分得意：“厉害吧，好几个是绝版，除了我别人都没有！”说着还自豪的扬起下巴。 沈星沉听不懂，只能在商墨和满柜子玩具之间来回看个不停。 商墨见他如此喜欢，忙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踩着椅子，将最上层摆着的东西都拿了下来。 “这都是可以重新拼的。”商墨摆弄着一个变形金刚模型道。 沈星沉不敢上手，只能眼巴巴看着，商墨便递给他另外一个，大方道：“不要怕，我来教你。” 沈星沉便学着商墨的样子将手里的变形金刚拆成了无数零碎的小部件。然而拆分容易重组难，拼装时尽管商墨有意放慢了速度，沈星沉还是跟不上他。 后来商墨干脆放弃等沈星沉了，他本来就聪明，性子又急，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玩儿玩具也不例外。 第177章 熟练的拼好自己的模型，商墨抱着胳膊等在一旁，冷眼看沈星沉忙碌。他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沈星沉开口向自己求救，他一定大发慈悲帮帮他。 可沈星沉只是低着头，一心一意同手里的零件作斗争，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有人在看着自己。 商墨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觉得这小傻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于是他又决定，即使沈星沉向自己求救，他也绝不帮他了。 可商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脖子都酸了，沈星沉依旧没有抬过头，更遑论向自己求救了。商墨便觉得自己也被小傻子同化了，他怎么能指望小傻子主动开口呢？ 所以他别别扭扭的蹲下/身去，没好气道：“拼不完可以吱一声，我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便见小傻子已经拼好了最后一个零件。 商墨蓦地闭紧嘴巴，觉得自己被耍了。 小傻子本人却无知无觉，沈星沉又摆弄了一会儿拼好的变形金，将它摆成最初的造型，然后交作业一般推到商墨面前，问道：“是这个样子吗？” 商墨拿起模型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一模一样。 他震惊的张大嘴巴又缓缓闭上，当初他可是照着视频拼了整整一下午才把这玩意儿拼起来的，这小傻子真的是第一次拼吗？ 商墨看了眼手表，满打满算只用了一个小时。 商墨不敢相信：“你以前拼过？” 沈星沉摇了摇头。 商墨又检查了一遍重新拼好的模型，仍然不相信在没有视频和示意图的前提下，会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可事实让他不得不信。 商墨挫败的将模型扔到一边：“谁教你的？” 沈星沉眼睁睁看着模型在地上滚了几滚，直到模型停下，才道：“没有人。” “没有人？”商墨不可思议的重复，“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比我还厉害的天才吗？这话说出去谁信？” 沈星沉闻言，不解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忽闪不停，一副浑然天成的无辜模样。 商墨蓦地止住了声，喉咙咕噜咕噜响着，咽下了更多刻薄的质问。 半晌，他没趣的摇了摇头，蹲下/身将滚到角落的模型捡了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惊讶。沈星沉，你还是蛮厉害的嘛！” 沈星沉的表情越发不解，他也蹲了下去，双手捧着脸道：“你说什么？”他是真的没听懂商墨在说什么。 厉害？为什么要厉害？ 商墨看他一脸认真求教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傻子是真的没听懂。年纪轻轻的商墨过早的感悟到了人生的无奈，悠悠叹了声气，将模型塞到沈星沉怀里：“算了，那不重要。你以后出门可一定要多小心些。” 沈星沉连忙放下手，接住商墨递来的模型：“什么？” “要不然被人拐了去可怎么办。” 商墨说完便站了起来，无所事事的四下看去，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竟然是那么无聊。沈星沉跟着他站了起来，怀里仍旧抱着那个模型，动作小心的仿佛在抱什么小动物。 商墨看见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沈星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兔子？” “兔子？”沈星沉问。 “对，兔子，活的小兔子。” 沈星沉立刻点点头，乌黑的大眼睛简直会发光。 商墨便一扫方才的阴霾，用下巴指了指他怀里的模型：“你要带着它去看兔子吗？既然你这么喜欢，送给你好了。” 沈星沉哪里敢收，听他这么说，连忙将怀里的东西双手还了回去。商墨却背着手不肯接。 “这玩意儿我早就玩儿腻了，你拼的那么溜，要不然这一排都送给你吧。”商墨说着指了指刚刚拿下来的那排变形金刚。 他的话半真半假，玩儿腻是假的，毕竟他对拼这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会收集这么多只是因为它们贵而且足够酷炫。送给沈星沉是真的，毕竟小傻子看上去就不像是有朋友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会送给他礼物，更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沈星沉听了连连摆手，不能随便要外人的东西，这是很久之前奶奶教给他的道理。 商墨却来了脾气，眉毛一横，凶巴巴道：“你要是不收的话，我就不带你去看兔子了。” 沈星沉左右为难，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商墨见不得他这副委屈唧唧的样子，狠狠跺了几下脚，妥协道：“那这样吧，你只带走拼好的这个，剩下的到时候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兔子。” 沈星沉看看手里的模型，又看看满脸凶狠的商墨，委屈的扁了扁嘴，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因为要去看兔子，沈星沉把模型又放回了展示柜。 为了避免沈星沉反悔，商墨特意在模型上贴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还写上了沈星沉的名字。 “沈——星——辰，是这么写吗，沈星沉？”商墨问他。 沈星沉看了看，指着最后一个字道：“‘辰’错了。” “错了？”商墨不相信自己会出错，“怎么可能，难道你叫‘沈星尘’，尘埃的‘尘’？” 沈星沉不知道尘埃的“尘”是哪个chen，干脆用手指在空中比划起自己的“沉”字，商墨看着费劲，直接把笔给了他，叫他自己纠正。 沈星沉便在“辰”字后写了一个“沉”字。 第178章 “是这个‘沉’？”商墨惊讶道，“哼，从来没见过这种叫法，都是‘星辰’或者‘星尘’的。” 沈星沉被他左一个chen右一个chen绕晕了，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商墨无奈扶额，摇头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跟我来吧。”说着，牵起沈星沉的手。 两个小孩儿手拉手下了楼，楼下聊天的大人看见他们，问道：“怎么下来了，是饿了吗？” “沈星沉，你饿了吗？”商墨问他。 沈星沉摇摇头，商墨便回大人道：“不饿，我们要去看兔子。” “兔子？”徐宁问他，“咱家哪儿来的兔子？” “就在后面啊，”商墨说，“笼子里的那只，被我发现了吧哈哈！”他自以为发现了大人的秘密，神情十分得意。 “你说的是那只啊。”徐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已经被炖了，你们不要出去了，晚饭很快就好了。” 商墨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妈妈你说什么？” “那是从菜市场买来的肉兔，本来就是为了招待客人的，早就已经下锅了。别想着那只兔子了，真想看兔子的话等你放假带你去动物园看安哥拉长毛兔。” 商墨顿时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儿哒哒的。沈星沉无助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知该怎么办，何静轻轻摇了摇头，叫沈星沉不要多管闲事。 沈星沉便把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徐宁看见了沈星沉的小动作，以为他心疼兔子了，顿时心软得不成样子，朝人亲切的挥了挥手，唤道：“小星星，过来吃水果呀，你妈妈买了葡萄，可甜了。” 沈星沉便抬头看向商墨。 商墨磨了磨牙，明明已经答应了沈星沉，甚至还用模型做了交换，可是却被自己亲妈打了脸。要不是沈星沉还在，他绝对是要和徐宁大吵一架的。 奈何他空有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又见沈星沉渴望的表情，只能将愤怒咽回肚子里，牵着沈星沉的手走到大人面前。 徐宁将盛着葡萄的果盘推到两人面前，沈星沉不敢伸手，先去看何静的反应。 何静见孩子这副战战兢兢放不开手脚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自己是不是真的逼得太紧了？ 毕竟她会带沈星沉来这里，完全是为了讨好商家夫妇。 不，绝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何静默默下定决心，面上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想吃就吃吧，徐阿姨和商墨弟弟都不是外人，不要这么害羞。” 沈星沉这才伸出手去，却有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越过了他直接抓起了一整串葡萄，是商墨。“走，我们上去吃。” 商墨说着，拉着沈星沉朝楼上走去。 沈星沉被他带着，只能跟着他走。 徐宁忙嘱咐道：“别吃太多，待会儿还要吃饭。” “知道了！”商墨不耐烦的回答从楼上传来。 徐宁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说他听话吧，有时是真的听话。说他顽皮吧，也是真的顽皮。” “谁家孩子不是这样，这才是小孩子嘛！”何静安慰她道。 徐宁便开怀的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才是小孩子嘛！” 大人聊得宾主尽欢，楼上却是另一副情景。因为上楼后，沈星沉一眼看到了贴着自己名字的模型。 然而兔子并没有看成，所以他也没了带走模型的理由。 沈星沉坚决要把便利贴摘下，商墨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直接拦在了展示柜前，表示贴上去就是他的了，不许摘下来。 沈星沉却是个认死理的，一脸认真的强调，他并没有看成兔子。 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商墨被强制抛到脑后的愤怒顿时如苏醒的火山，磅礴呼啸而至。 “沈星沉，你就非要看那只兔子吗！” 沈星沉也委屈的很，明明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说好的，为什么商墨却是一副他做错了的样子？ 商墨见他又是那副委屈极了的表情，顿时气火攻心，葡萄也不要了，两手抓住人：“走，跟我来！” “去干嘛？”沈星沉见他来者不善，坚决不肯跟他走。 商墨便强行拉着人朝外走去：“你不是要看兔子吗？我这就带你去看兔子！” “可是兔子不是已经……”沈星沉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商墨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也知道兔子被炖了，是我故意想炖的吗？既然你要看，我们就去厨房看，看看被炖了的兔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商墨的语气又急又凶，声音也大，活像民间故事里的阎罗王。沈星沉本就委屈，被他这么一吓，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沈星沉哭的撕心裂肺，商墨的火气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倏地便灭了。 他连忙关紧房门，小声道：“小点儿声，当心把大人招上来！” 沈星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大人招上来，看商墨一脸严肃，还是抽抽噎噎的放低了声音。 商墨见他还算听话，颇为老成的叹了声气，又看沈星沉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嫌弃的很，拉着人来到洗手间，不由分说的将人摁在洗漱台上，雷厉风行的给人洗起了脸。 沈星沉被他按着脖子很不舒服，但论力气又比不过商墨，只能万分屈辱的接受下这蹂/躏一般的服务。 第179章 水声哗哗，商墨洗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干净了一些。 沈星沉终于得以抬起头，额前的碎发悉数被打湿，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脸颊已经被商墨揉红了。 商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替人拿来自己的毛巾，低头却见沈星沉的衣服也湿透了。 商墨愈发愧疚，带着人来到自己的卧室，找了一件自己的套头衫，叫沈星沉快换上。 “要是大人问怎么回事，就说葡萄掉在衣服上了，知道了吗？”商墨叮嘱道。 沈星沉点点头，也不扭捏，毕竟湿衣服贴在人身上很是难受，当着商墨的面就开始换衣服。 第87章 小傻子7 商墨正想回避, 毕竟他是正经人，才不会偷窥小伙伴儿换衣服呢。却突然发现，这小傻子竟然瘦得如此厉害, 雪白的肌肤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嶙峋的肋骨。 商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怪不得这小傻子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肯定是因为平时没有好好吃饭！ 这样一分神，商墨便来不及回避了, 因为沈星沉已经换好了衣服。商墨打量了几眼，别说, 这件套头衫穿在沈星沉身上竟然还挺精神, 米白的颜色衬得沈星沉牛奶似的肌肤越发白的发光。 商墨十分满意, 抱着双臂道：“穿着舒服吗？” 沈星沉扯了扯过长的袖子, 道：“舒服。” 商墨见他扯了半天，袖子依旧松松垮垮极不服帖, 啧了一声不耐烦的上前, 几下就把皱巴巴的袖子整理好了。 “你穿着还是有些大了，但是没办法, 这已经是我最小的一件衣服了。因为太小了，从来没穿过。不信你看, 吊牌还在。”商墨说着，寻找证据一般找到衣服后的吊牌。 沈星沉侧头瞥了一眼，点头道：“嗯。” “你喜欢这件衣服吗？喜欢我就送给你，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商墨拽着吊牌, 像玩儿悠悠球一样来回拉个不停。 商墨手劲儿大, 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沈星沉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频率晃了起来。沈星沉勉强稳住身体, 小脑袋歪着以保持平衡，毫不犹豫道：“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模型那事儿他俩还没掰扯清楚呢，怎么现在又要送衣服了。 话刚出口，沈星沉只觉得脖子一沉，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商墨的方向倒去。 沈星沉惊呼起来，呼声尚未出口，就和商墨撞在了一起。于是惊呼变成痛呼，只听砰的一声，混乱中沈星沉的脑袋撞在了商墨鼻子上，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沈星沉捂着脑袋，眼泪瞬间蓄满眼眶。商墨连忙松开抓着吊牌的手，顾不上又疼又酸的鼻子，第一时间去看沈星沉的情况。 “手拿开！”声音却是凶巴巴的。 沈星沉乖乖把手放下，商墨抻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连头发都没掉一根。 正想松口气，沈星沉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有什么好哭的，还不快起来！”两人还在地上，沈星沉整个人都压在了商墨身上，让商墨感到十分别扭。 沈星沉一听，只能强行闭上嘴，眼泪却还是流个不停。手脚并用的爬到一旁，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商墨见他躲避瘟神一般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咄咄逼人的追了上去，一把将沈星沉按在身下：“你躲什么？我就那么可怕吗？” 说话间，啪嗒啪嗒，沈星沉的脸上多了一道红色的痕迹。商墨摸了一把，黏黏糊糊，还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儿。 是血。 正想问哪里来的血，沈星沉又大哭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流血了……” 商墨莫名其妙的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鼻血了。 “就这？”商墨十分不屑，他火气大，几乎每年春天都要流一次鼻血，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见沈星沉吓成这样，商墨顿时来了劲，将手上的血抹在沈星沉脸上：“你害怕？” 沈星沉一时哭的更加大声了。 商墨见他是真的害怕，只能摇摇头从人身上起来：“别哭了，真把大人招来了。” 沈星沉这次却怎么都不听他的恐吓，哭的仿佛要把心肺吐出来一般。 商墨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急了，他是真的怕把大人招上来，更何况今天他爸爸也在家。徐宁到底是纵容他的，哪怕犯了再大的错，回头说几声好话总能糊弄过去。商鸿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一个搞不好，他可能一年都别想出门玩儿了！ 想到这儿，商墨一不做二不休，重新扑在人身上，一只手按着沈星沉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了沈星沉的嘴。 “呜呜呜呜……”哭声被强行打断，沈星沉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拼命咳嗽起来。 商墨只能松开手，拉起人不耐烦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叫你哭你还非要哭，这下好了吧！” 沈星沉吃了亏，再也不敢放声大哭了，只能小声的呜呜个不停，委屈万分的样子。 商墨被他气得彻底没了脾气，拎起人仿佛拎小鸡仔似的，重新回到了洗手间：“待会儿就要吃饭了，快洗洗脸。” 沈星沉杵在洗手间门口不肯动弹，商墨捋起袖子：“想让我帮你洗？” 沈星沉一听，连忙进了洗手间，还砰的一声把门反锁了。 商墨在外面拍了半天，沈星沉就是不开门。商墨没法儿，只能蹲在门口等他。 第180章 商墨一直蹲到腿麻，沈星沉还是不肯出来。商墨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打算将门踹开。 他从小学散打和跆拳道，家里的门已经被他盯上很久了，却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沈星沉，这可是你自找的。商墨想。 就在他跃跃欲试准备一脚踢上去之时，徐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墨墨，小星星呢？” 商墨立即立正站好，装作无事一般转回身去：“妈妈，你怎么来了？” “晚饭好了，小星星呢，一起下楼吃饭吧。” “在洗手间呢，妈妈你先下去吧，我们待会就去。” “行。” 徐宁一走，商墨当即抬脚，哐哐两下踢在了门上：“你听见了吗沈星沉，吃饭了！再不出来你妈上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嘎吱一声，饱受摧残的洗手间门打开，沈星沉带着满脸水汽走了出来，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万分不情愿的样子。 商墨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叫你吃饭都不乐意？” 沈星沉扭头看向一旁，嘴唇依旧抿的紧紧的。 商墨便拉起人的衣领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让大人看出来，要不然……”说着，装模作样的挥了挥拳头。 沈星沉是真的怕他，瑟缩了一下脖子，轻轻点了点头。 商墨满意了，转身就走，也不牵着人了。沈星沉慢吞吞的走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徐宁忙招呼沈星沉坐在自己身边：“小星星，快，坐阿姨身边。这个叔叔你认识吗，他是商墨的爸爸。” 沈星沉立刻看向商鸿，礼貌道：“叔叔好。”声音奶声奶气，还带着一丝隐约的鼻音，越发引人怜爱。 商鸿忙道：“小星星你好，和商墨一起玩儿得怎么样啊，他没有欺负你吧？” 父亲一开口，商墨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立刻瞪大眼睛给沈星沉使眼色。沈星沉明明看见了，还是装作没看到一般，沉思半天才道：“没有。” 商墨被他吊了半天，气的白眼快要翻到天灵盖。但是不管怎么说沈星沉又没有真的出卖他，商墨只能自己生闷气，气完还得和沈星沉一起吃饭。 这时，何静看见了儿子身上的新衣服，问道：“沈星沉，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商墨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给沈星沉使眼色，沈星沉已经能自己回答了：“葡萄掉在了衣服上。” 他说得没头没脑，何静却听懂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商墨一听急了，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沈星沉头上去，甚至连谎话都是他教沈星沉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商墨立刻道：“不关沈星沉的事，是我弄上去的。” 徐宁听了，便责备道：“你欺负哥哥了？” “我不是故意的。”这倒不是谎话了。 何静便打圆场道：“小孩子嘛，难免的。这是商墨的衣服吗？很漂亮哦，谢谢你借衣服给沈星沉穿，等回头我一定洗干净了还回来。” 徐宁便道：“一件衣服而已，就当是送给星星的。” “这怎么能行呢，来做客还顺了一件衣服回家。” 何静连连推脱，徐宁又不肯退让，最后两位母亲推拉了很久，终于达成一致：何静再买一件新的送给商墨。 大人们的战争拉下帷幕，商墨也找了位置坐下。因为徐宁身旁的位置被沈星沉占了，商墨只能选择坐在商鸿身边或者何静身边。商鸿他是万万不敢选的，只能在何静身边坐下，偏偏一抬头就是沈星沉那张永远无辜的脸，商墨好不容易咽下的气蹭蹭又上来了。 一顿饭吃得他万分憋屈，饭后，大人因为要谈正事儿，又把他们赶到了楼上。 沈星沉这下死活不肯和商墨一起了，商墨去玩具房，他就待在卧室。商墨来卧室看他，他就登登登跑去玩具房，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商墨先没了耐心。 他把人堵在玩具房，居高临下道：“在我家还想躲着我？” “我再也不会来了！”沈星沉很少有赌气的时候，被逼成这样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商墨便冷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你现在在我家就得听我的！” 沈星沉没从见过这么霸道的人，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商墨却以为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顿时也不生气了，开开心心的牵上人的手，领着人来到展示柜前：“我们玩儿个高难度的。” 说罢，站上椅子，挑了三个配色相近的模型抱下来，又一一拆开，然后将三个模型的零件混合在一起。 “来，倒计时，开始！” 沈星沉看看那堆零件又看看商墨，不明白他的用意。 “还愣着干啥，快拼啊！”商墨一手拿着手表计时，另一只手赶鸭子般挥舞着，催促道。 沈星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叫他拼模型。却没有理会商墨的催促，慢吞吞的蹲下/身去，在一堆零件里挑拣了好一会儿，才拼了第一块儿。 商墨见他如此悠闲，顿时觉得没劲。又想不出其他玩儿法，只能蹲在沈星沉身旁，一会儿看看成堆的零件，一会儿看看沈星沉。看着看着，视线被沈星沉完全吸引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小傻子长得好看，却没想到会这么好看。无论是精致小巧的五官，还是细腻柔软的皮肤，好像一幅没有边界的山水画，怎么都看不厌。 第181章 这样想着，商墨不知不觉的伸出手去，在小傻子的脸上极快的捏了一把。软软弹弹，是没从有过的新奇体验。 商墨忙的收回手去，心虚的去看沈星沉的表情，却见对方毫无察觉，完全沉浸在了模型里。 商墨便大胆的捏了第二下第三下…… 沈星沉拼好第一个模型时，商墨也捏了个过瘾。他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接过沈星沉的成果：“很厉害嘛，这都能拼得起来。”说着看了一眼时间，比上次长了一些，将近两个小时了。 商墨却依旧十分佩服，又要把这个模型也送给沈星沉。 沈星沉刚想拒绝，被商墨瞪了一眼。沈星沉便不再说话，奇怪的歪了歪脑袋，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脸酸。 沈星沉太过专注，完全不知道商墨的小动作。自己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便不再管他，抬手轻轻在脸上拍了几下。 商墨看见他的动作，偷偷笑了。还好他下手不重，要不然沈星沉的脸怕不是已经被捏肿了。 这时，楼下大人们聊得也差不多了，何静上楼来接沈星沉，看见一地的零件很是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何阿姨，我和星星玩儿模型呢，不要紧的。”商墨忙道。 听见是模型，何静松了口气：“那就好。沈星沉，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 一听要回家，沈星沉顿时来了精神，快步跑到母亲身前。 何静以为他累了，将人抱了起来，正要离开，商墨喊道：“何阿姨，还有我送给沈星沉的礼物，别忘了！” “礼物？”何静问道，“什么礼物呀？” 商墨拿起那俩模型：“这个。” 何静一看竟然是这么贵重礼物，连连摇头：“太贵重了，沈星沉可不能要。沈星沉，不是让你不要随便拿人家东西吗？” 何静果然开始责备沈星沉，沈星沉委屈的扁扁嘴，将小脸儿埋在妈妈肩上一声不吭。 当着外人的面何静也不想责备他太多，便转而对商墨道：“墨墨，你把模型收好吧，沈星沉他不要。” “不行！我就要送给他！”商墨好不容易才勉强说服了沈星沉，又怎么肯轻易松口。 何静见他如此坚决，只能妥协道：“墨墨，你要送礼物给星星，我和星星都很感谢你，只是你妈妈知道吗？” “这是我的东西，她不需要知道！”商墨理直气壮。 何静无奈笑了一下：“对，是墨墨的东西，但是也要告诉妈妈呀。” “告诉她又怎么样？”徐宁只管往家里搬各种各样的玩具，从不管商墨是如何处理它们的。 商墨底气十足的跟着何静下了楼，看见商鸿不在，商墨放心了一些，跑到徐宁面前恶人先告状道：“妈妈，我想把我的模型送给星星，可是何阿姨不许星星收。” 徐宁果然并不在乎：“星星妈妈，为什么不让孩子收啊。怎么说这都是墨墨的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实在是太贵重了，已经穿走了墨墨的一件衣服，又怎么好继续拿别的。” “怎么能叫‘拿’呢，这是墨墨送的，你如果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墨墨的一片好心？” 徐宁都这么说了，何静只能收下，再三邀请道：“下次带墨墨到我家玩儿啊！” “会的会的，路上小心！” 回家路上，何静边开车边和沈星沉聊天：“星星呀，和商墨玩儿得怎么样啊？” 除了五花八门的模型，沈星沉满脑子都是商墨满脸血的样子，打了个寒颤弱弱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沈星沉语焉不详，何静却反应得很快，推测是两个小朋友可能玩儿得不太愉快。 何静便暗下决心，以后绝对要少让沈星沉同商墨来往。 到家后，玩儿累的沈星沉洗漱完便睡了。何静帮他把模型收好，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律师官司的进度。 律师说十分顺利，请她不要担心。 何静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忧愁了。 为什么会这么顺利，难道沈正凯就那么不想和她在一起吗？ 就算不是为了她，还有星星啊！ 何静带着满腹怨气也睡着了。 第二天何静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常，沈星沉也逐渐适应了幼儿园和画室的生活，还罕见的交了一个朋友。如果商墨也算进去的话，这就是他的第二个朋友。 是沈星沉在幼儿园的同桌，名叫杨璐璐，和沈星沉同年同月出生，性格却迥然不同，每天叽叽喳喳，嘴巴似乎永远也闲不下来。 最初几天沈星沉确实不太能适应这个活泼过头的同桌，每次杨璐璐一脸兴奋的跟他说起幼儿园里的各种秘闻，他总是皱着眉头默不作声，思绪却早就飞到了十万八千里，杨璐璐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后来或许是杨璐璐太执着，又或许是秘闻太吸引人，总之不知哪一天，沈星沉突然对杨璐璐的秘闻感兴趣了。于是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越聊越兴奋，直到上课仍然意犹未尽。 还好那节课是活动课，即使说悄悄话也没关系。杨璐璐一边帮沈星沉递积木，一边继续滔滔不绝。活动课结束时，沈星沉的城堡拼完了，杨璐璐的秘闻也讲完了。 从那以后沈星沉便晋升为杨璐璐的头号好友，无论什么新鲜事杨璐璐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他。杨璐璐也成了沈星沉在幼儿园的唯一伙伴，两人课上课下除了上厕所简直形影不离，连老师都逗他们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龙凤胎呢！” 第182章 杨璐璐便一脸认真道：“我和沈星沉长得不像。” “龙凤胎不一定长得像的。”老师竟然认真和小朋友科普起来。 杨璐璐便陷入了沉思，半晌，问沈星沉道：“沈星沉，你是想和我当龙凤胎，还是想和我结婚？” “结婚？”不等沈星沉回答，老师先叫了起来，“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因为我不想和沈星沉分开呀，”杨璐璐道，“沈星沉你说嘛，到底是龙凤胎还是结婚。” 沈星沉很认真的思考了杨璐璐的问题，认为结婚并不靠谱：“结婚也会离婚，我选龙凤胎。” 杨璐璐便问：“你怎么知道会离婚的？” 老师知道沈星沉的家庭情况，忙道：“这种事情电视上经常演啊，璐璐你不看电视吗？” 杨璐璐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我看过！有一个女的……” 杨璐璐的注意力成功转移，开始手舞足蹈的向老师陈述自己看过的那部剧，老师不时点头，偶尔还会纠正杨璐璐的逻辑错误。 三人聊了没多久便到了放学时间，老师将小朋友送出园外，看着他们被家长接走才离开。 今天来接沈星沉的不是阿姨，是沈正凯。他出了一个多月的差，一回来就给自己请了三天假。 沈正凯想趁这三天假期好好陪陪沈星沉，跟何静打过招呼后便直接来了幼儿园，连出租屋都没来得及回。 “我们去找乐乐哥哥玩儿好不好？”沈正凯接到人后问道。 沈星沉已经彻底忘了乐乐哥哥是谁，脸上一片茫然。 沈正凯解释道：“你梁叔叔家的哥哥呀，等见了人就知道了。” 沈星沉点点头，和沈正凯一起来到画室。 画室，刚下课的陈妍一抬头便看见了沈正凯，修竹一般立在门边，夕阳勾勒出他的线条，如刀削斧凿，凌厉中又透着精雕细琢的精致。 陈妍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惊喜道：“沈爸爸，你又来送沈星沉了。” “嗯，刚出差回来，就来看看他。” 难得沈正凯主动提起，陈妍立刻接了话茬儿道：“您不和沈星沉住在一起吗？这是……” “啊……”沈正凯没想到自己会说顺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嗯，我和他妈妈离婚了。” 陈妍看出他的窘迫，连忙摆手道：“不就是离婚嘛，这算得了什么。我和我同学，十个结了婚的，有八个都离了。” “是吗？”沈正凯以为对方是在安慰自己，腼腆的笑了。 陈妍眨了眨眼：“你就不问问我是十个中的哪一个吗？” 沈正凯便反问：“陈老师结婚了？” 陈妍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您可真会说话，不光结了，还离了，咱俩是天涯沦落人！” 沈正凯听她这么说顿时放松了不少，旋即看见站在一旁的沈星沉，叹道：“咱们大人说结就结，说离就离，没孩子什么都好说。可要是有了孩子，可不是苦了孩子嘛。” “也不一定，我闺女就觉得能甩开她那个亲爹，简直好得不得了。我闺女今年七岁，比沈星沉只大了一岁。” “是吗？” 两人越聊共同话题越多，差点儿错过沈星沉的上课时间。 第88章 小傻子8 陈妍不好意思的牵着沈星沉进了教室, 却没有关门，看见沈正凯仍旧站在门口，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莫名紧张起来。 他该不会要一直等在这里吧？ 这个想法成功的把陈妍吓了一跳。心跳越发加速，连讲课都慌乱起来。自从毕业后，陈妍还没犯过这种错误。 她偷偷朝门口看去，发觉沈正凯一门心思只在沈星沉身上。陈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课竟然出奇的顺利。 一节课结束后, 陈妍将沈星沉送出门外。 “沈爸爸，一直等在这里呀。” “嗯, 想看看沈星沉上课时的样子。” “沈星沉今天表现得很好呢！”陈妍夸赞道。 “嗯。”沈正凯矜持的点点头。沈星沉上课时不像平时那么沉默, 不仅会回答陈妍的提问, 甚至还会主动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让沈正凯感到十分欣慰。 陈妍便顺势又夸了沈星沉一波，夸得天花乱坠, 让沈正凯都不好意思了, 连连道：“老师您得严格要求他才行。” “当然，我要求一直都很严格的, 要不然咱们加个微信，以后若是您不方便过来, 我还可以在微信上给你发沈星沉的消息。” “那敢情好啊！”陈妍如此善解人意，沈正凯十分感激，连忙加了陈妍的微信。 “星星，快和老师说再见。”沈正凯不再浪费时间, 带着沈星沉离开了画室。 路上有些堵车, 沈正凯怕沈星沉无聊, 边开车边和他聊天。幼儿园生活有趣吗？交到新朋友了吗？课程难不难？ 沈星沉一一回答了, 有趣，交到了，不难…… 沈正凯便接着问道：“新朋友是谁呀，星星想不想邀请新朋友来家里玩呀？” 沈星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想。” “哦，为什么？” “新朋友不喜欢玩儿拼图。” 杨璐璐连活动课的积木都不喜欢拼，更遑论拼图了。 沈正凯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好说，我们可以买些新玩具。你的新朋友喜欢什么呢？” 第183章 沈星沉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换衣服？” 沈正凯噗嗤一声笑了：“是给娃娃换装吧？” 沈星沉立刻点点头，杨璐璐确实沉迷于给不同的玩偶换不同的衣服，换完还非要沈星沉选出最好看的一套。 沈正凯便道：“家里确实一个娃娃都没有，玩偶也是。明天我们去买一些回来好不好？” 一说起玩偶，沈星沉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扔掉的布偶熊，不知为何有些伤心，眼眶也酸酸的。但是他并不想在爸爸面前哭鼻子，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道：“好呀。” “那这样的话，星星今晚就不要回家了，和爸爸一起睡好不好？”沈正凯仿佛等了很久，听见沈星沉的回答，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星沉犹豫了一会儿，半晌，才慢吞吞道：“好。” 沈正凯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车速也快了很多，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梁峰家。 门铃一响，梁有乐就从门里冲了出来，显然已经在门口等很久了：“沈叔叔！小星星来了吗？” “乐乐啊，来了来了，这次终于给你把星星弟弟带来了。”沈正凯摸着梁有乐的脑袋，笑道。 “哪儿呢哪儿呢？”梁有乐连忙四下看去，却除了自己和沈叔叔，连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在这儿呢。”沈正凯把躲在身后的沈星沉推了出来，为两人介绍道：“星星，他就是你乐乐哥哥。大名梁有乐，无中生有的有，自得其乐的乐。” 沈星沉不认识什么“无中生有”“自得其乐”，当然也并不在意到底是哪个“有”和哪个“乐”，只是怯生生的看着这个高出自己很多的小哥哥。 梁有乐也在看他，以往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神仙弟弟，突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对梁有乐的冲击不谓不巨大。他愣了很久，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磕磕绊绊道：“我叫梁有乐，你有我有大家有的有，快乐的乐！” 梁有乐这么说，沈星沉就知道是哪两个字了。毕竟这俩字都是常用字，还没上幼儿园他就认识了。 沈正凯在一旁笑道：“对，大家有的有，快乐的乐。星星，还不快叫乐乐哥哥？” 父亲发了话，尽管不认识，沈星沉还是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乐乐哥哥”。 梁有乐便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对，我就是你的乐乐哥哥。” “乐乐，这位还用我介绍吗？”见梁有乐如此高兴，沈正凯便想逗逗他。 谁知梁有乐连连摆起了手：“不用了不用了！他叫沈星沉，星星的星，沉睡的沉，对不对？” 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沈星沉本以为他也会弄错自己的“沉”字，却没想到梁有乐竟然知道。于是沈星沉开心了，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沈正凯也跟着点头：“这下终于见到弟弟了，开心吗，乐乐？” “开心！”梁有乐说着，激动的牵起沈星沉的手，“我可以带弟弟去玩儿了吗？” “稍等，见过你爸爸妈妈再说。” 梁有乐便只能压下自己的兴奋，领着沈星沉进了门。沈正凯跟在两个小朋友身后，手里拎着为梁家夫妇和梁有乐准备的礼物。 一进门就碰见了梁峰：“我听见乐乐去开门了，却一直没看着人，还以为你们在家门口被拐走了呢。哎呀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小星星吗？”梁峰一眼看见了儿子牵着的小男孩儿，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尤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的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 梁峰当即沦陷，弯下腰就想抱抱他。 沈星沉却躲了一下。他不认识梁峰，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 虽然他也同样不认识梁有乐，可梁有乐毕竟是小孩子，而且浑身散发着一种无害的傻气，即使是沈星沉这种懒于社交的人都感受到了。 梁峰便有些挫败，捂着心口向沈正凯卖惨：“你儿子怕我。说，是不是你跟他说我坏话了？” “这还用说吗？”沈正凯戏谑道，“你这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啊。” “啊我好受伤！”梁峰便戏精附体一般哀嚎起来，一边假哭，一边还试图接近沈星沉。但是沈星沉已经机智的跑到自己父亲身后了。 倒是梁有乐，因为难得见自己亲爹吃瘪，正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梁峰见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傻样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了梁有乐背上。 声音听着挺响，其实并不怎么疼，梁有乐也确实没当回事，笑够了才安慰亲爹道：“爸，没关系，我替你抱回来。”话说的好听，语气却是赤/裸裸的炫耀。 梁峰一时更气了，偏偏又拿他没办法，只能招呼沈正凯一起去喝茶，美其名曰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看着大人离开了，沈星沉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到梁有乐身旁，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后背。 梁有乐问他怎么了。 沈星沉担忧道：“疼吗？” 原来，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梁有乐顿时感动得不行，一颗心仿佛泡在了甜甜的糖水里，甜的他恨不能躺地上打个滚儿。 打滚儿是不可能打滚的，毕竟弟弟还在。可梁有乐还是急需做点儿什么，以免把自己憋坏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当即拦腰抱住了沈星沉。他比沈星沉要高很多，就算是只是抱着腰依旧能够轻轻松松的把人抱离地面。 第184章 沈星沉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得大叫起来。 梁有乐却充耳不闻，抱着人原地转起了圈。 沈星沉吓得连尖叫都不敢了，视线变得模糊，世界也旋转起来。 可神奇的是，随着眩晕越来越明显，他竟然不害怕了，甚至还有些新奇。 所以当被梁有乐放下时，尽管头晕的连站都站不稳，沈星沉却还是开心的。 他想把这种开心分享给乐乐哥哥，却一头栽倒在了人身上。有梁有乐做人肉垫子，沈星沉自然没有摔疼，甚至还觉得软乎乎的，舒服的很。梁有乐却不一样了，屁股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疼的直接清醒了三分。 可梁有乐到底是个有责任心的哥哥，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星星弟弟。 星星弟弟摔疼了没有？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蓦然发现星星弟弟就在自己身上。 梁有乐顿时不敢动了，无措的张着手臂，生怕误伤了星星弟弟。 “弟弟你疼吗？”他问。 沈星沉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挪动着，从梁有乐身上爬了下去。梁有乐这才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又把沈星沉拉了起来。 “弟弟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这么玩儿了。”他诚恳的承认错误。 沈星沉却眨了眨眼，兴奋道：“可是，明明很好玩儿呀！” “你喜欢吗？”听他说好玩儿，梁有乐一下支棱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不少。 沈星沉连忙点点头。 梁有乐便重新抱起他，道：“那再玩儿一次？” “好啊！” 两人又转了两回，晕的只能躺在地上摆大字。大人来叫他们吃饭时，见他们躺在地上，还以为俩小孩儿打架了。 “梁有乐！”周璇二话不说抡起了笤帚疙瘩，“看我不打死你！” “妈妈我再也不敢了！”梁有乐顿时犹如装了弹簧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但是妈妈你先等一下，我又做错了什么？”认错的速度熟练的叫人心疼。 “你还敢问我？看看你做的好事，谁让你欺负弟弟的！打你都是轻的！” “妈妈我冤枉，我没欺负弟弟，我和弟弟一起玩儿呢！” “你还敢说！” 说话间周璇的笤帚已经落了下来，梁有乐疼得嗷嗷乱叫，惊醒了仍在头晕的沈星沉。 沈星沉慢慢悠悠从地上爬起，一眼看见鸡飞狗跳的母子俩。见刚刚还陪自己玩儿的小哥哥挨了打，二话不说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挡在了梁有乐身前。 “是小星星啊，小星星你好，我是你周阿姨啊。”看见沈星沉，周璇立刻收了手，温柔的打起了招呼。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在孩子面前出了丑，都怪她家这个不争气的梁有乐！ 沈星沉仰着小脸儿，一脸无所畏惧的坚毅，开口却是软软糯糯：“阿姨好，您不要打乐乐哥哥。” “我没打他。”周璇这才想起手中的笤帚，连忙欲盖弥彰的藏在身后。 沈星沉扁了扁嘴，解释道：“乐乐哥哥没有欺负我，我们在玩儿游戏。” 周璇便蹲下问道：“星星你别害怕，无论他做了什么，你尽管告诉阿姨就好。你们真的只是在玩儿吗？” “嗯。”沈星沉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 周璇见他说得认真，只能相信下来，收起笤帚道：“今天暂且放过你，过来吃饭吧。” 梁有乐连忙跑到沈星沉身旁，一把牵住沈星沉的手，小声道：“今天多亏了你，星星弟弟，谢谢！” “你本来就没有欺负人。”沈星沉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值得被感激，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梁有乐却有不同的想法：“你根本不了解我妈，不是你觉得也不是我觉得，更不是事实到底是什么，而是她觉得。”年纪轻轻的梁有乐过早领悟了太多。 沈星沉被他左一个“觉得”右一个“觉得”绕晕了：“什么？” “算了算了，吃饭吧。” 因为有梁有乐和梁峰两个活宝在，一顿饭吃得相当和谐。 饭后，梁有乐领着沈星沉到自己的房间玩儿玩具，他也有乐高，但是从没有耐心拼完过，沈星沉便对着示意图继续拼起梁有乐没有拼完的乐高。 梁有乐等得无聊，便在一旁用平板玩儿游戏。平时有周璇看着，他是万万不敢玩儿游戏的，但是今天沈星沉在，周璇就算发现了也不能拿他怎样。 两人就这样各玩儿各的，眨眼便到了九点。沈正凯来找人，说太晚了咱们该回家了。 沈星沉舍不得没拼完的乐高，周璇便道：“不如和孩子在这儿住一晚？反正以前也不是没住过，你的东西都还留着呢。” 沈正凯十分为难，正要拒绝，梁有乐道：“对啊对啊，就让小星星住在这里吧，我要和小星星一起睡！” 沈正凯便问沈星沉：“你想和乐乐哥哥一起睡吗？” 沈星沉看看手里的乐高，又看看梁有乐渴望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梁有乐便开心的抱住他，狠狠亲在了他脸上。 沈星沉淡定的擦掉脸上的口水，低下头继续拼乐高。 见两个小孩儿关系这么好，沈正凯只能答应下来，嘱咐沈星沉不要玩儿到太晚。 沈星沉一直拼到十点半，才大功告成。哈欠连天的洗漱完，穿着大了不只一个号的梁有乐的睡衣，爬上床躺在了梁有乐身边。 第185章 梁有乐为了等他，一直硬撑着没睡，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看见沈星沉爬上了床，连忙帮人掖好被子关了灯：“星星弟弟，晚安。” “晚安。” 第二天，俩小孩儿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都没醒。 “准是熬夜了。”周璇说。 “毕竟刚认识，还在兴头上。”梁峰替两人找借口。 “给你们添麻烦了。”沈正凯十分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小孩子嘛，睡过头经常的事。”周璇最怕沈正凯见外，忙道。 沈正凯便道：“这样吧，下次去我那里坐坐，不能总是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烦的，说实话，自从星星来了，乐乐都消停了不少，该我们谢谢你才是。”周璇说的是大实话，以往梁有乐自己一个人，一天不气她几回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昨天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周璇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沈正凯却只当她是客气，连忙道：“哪里的话，我这就去叫沈星沉起床。” “再让他睡一会儿吧，孩子还小。”周璇十分舍不得。 沈正凯却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养成坏习惯。” 听他这么说，周璇只能作罢，推了梁峰一把道：“还不快去把你儿子叫醒。” 梁峰连忙跟上，两人来到梁有乐的房间，一看便乐了。俩孩子一个乖乖的蜷成一团，身体紧紧贴着墙壁，恨不能躲到角落里。另一个四仰八叉，不仅占据了大半张床，还将胳膊和腿搭在了另一人身上。 梁峰一看这架势，当场没忍住笑出了声。沈正凯尴尬的咳了一声，将沈星沉压在梁有乐身上的胳膊腿拿了下来，又捏了捏儿子柔嫩的小脸儿，轻声道：“星星，该起床了。” 沈星沉睡得整迷糊，隐约听见爸爸的声音，就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皮却沉重得仿佛挂了千斤顶，任他如何努力就是睁不开眼。 沈正凯看见他不断颤抖的睫毛，心顿时就软了，朝梁峰轻轻摇了摇头。梁峰本就不想喊他们起床，因为他家梁有乐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起床困难户，每天早上叫梁有乐起床是他和周璇共同的噩梦。 如今见沈正凯摇了头，梁峰立刻拉着人离开梁有乐的卧室：“我就说让他们再睡一会儿吧。” 沈正凯赞同的点点头：“小孩子正长身体，可不能睡不足觉。” “说得好，走，咱俩喝一杯去。” “这才早上，就喝？” “不早了，已经快十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就该吃午饭了。”梁峰是想趁沈正凯在这儿一次喝个够本，要不然周璇根本不让他碰酒。 沈正凯知道梁峰的用意，可又怕惹周璇生气，只能强调：“一人只喝一杯。” “一杯怎么行？我去切两根黄瓜，两杯。” “那就两杯，多了一滴都不许喝。” “听你的！” 沈正凯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练下来，酒量要比梁峰好上不少，一杯白酒下肚，梁峰已经开始脸红，沈正凯却毫无变化。 梁峰便嚷嚷着你这酒量两杯怎么能行，最起码三杯！ 沈正凯就知道之前答应得那么痛快准没这么简单，当即拒绝了他。 梁峰故作伤心的抱着酒瓶装哭，正装得起劲，沈星沉和梁有乐手拉手过来了。 原来两位爸爸离开没多久沈星沉就醒了，即使在陌生的地方，沈星沉依旧云淡风轻，轻手轻脚的起床，换衣服，洗漱。做完这一切后，沈星沉觉得有些饿了，便出门找吃的，正好碰见从厨房出来的周璇，周璇问他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梁有乐呢。 沈星沉道：“他还没醒。阿姨，我饿了。” “星星饿了呀，来，早饭在这里。”周璇拿出给他们留的早饭，对沈星沉道：“星星你自己先吃着啊，我去叫你乐乐哥哥起床。” “好的，阿姨。” 沈星沉埋头吃起自己那份儿早餐，吃了没一会儿，卧室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沈星沉拿着勺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是还好没有洒出来。沈星沉便不再管它，继续吃饭。 沈星沉吃完早饭时，梁有乐终于出来了。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明明是清晨，却像那被霜打了的茄子。 沈星沉便贴心的问：“乐乐哥哥，你怎么了？” 梁有乐朝他龇牙咧嘴的笑了一下，没好意思说自己起不来床，被亲妈揍了，只道：“你吃完饭了？等等我吧，等吃完饭带你去公园玩儿。” 沈星沉便坐在一旁等梁有乐吃饭。 饭后，俩小孩儿手牵着手去找大人打招呼。听他们两个要去公园玩儿，梁峰大手一挥很痛快的答应了：“去公园好啊，菊花都开了，去看看吧，别忘了中午回来吃饭。” 沈正凯却不同意：“已经住了一晚了，中午我们就不在这吃了。” “这是哪儿的话，咱俩都喝起来了你又说要走？” 梁峰酒劲儿上头越发霸道不讲理，沈正凯没法儿，只能道：“那下午我带孩子们出去玩玩儿，晚上就让乐乐住我那里，好不好？” “好，那当然好！乐乐你说呢？”梁峰虽然醉了，却还记得问问孩子的想法。 梁有乐巴不得继续和沈星沉一起玩儿，连忙道：“好好好！” 如此达成了一致，俩小孩儿便去公园了。两人早饭吃的晚，便一直不饿，一直玩儿到一点多才往家里走。家里三个大人还以为他们被人拐跑了，正要出门找人，梁有乐领着弟弟回来了。 第186章 周璇正要抄家伙，梁峰及时拦住了她：“他们起得晚，早饭也吃得晚，回来得晚些完全情有可原。” 周璇气得直瞪他，念着还有外人在，终究还是不追究了，只是愤愤道：“你就惯着他吧！” “下次绝对不会了。”梁峰嘻嘻哈哈的打包票。 周璇气的都懒得和他说话了，转头招呼沈星沉道：“快过来，菜都要凉了。今天中午都是星星喜欢的。” 沈星沉跑过去一看，满桌子青菜和海鲜，唯一的肉是一道鸡肉蘑菇汤，还真全都是他喜欢的。 沈星沉乖乖在爸爸身边坐好。梁有乐看了忙问：“妈妈那我呢？” 周璇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饿了不会自己吃吗？” 梁有乐便吐了吐舌头，厚着脸皮在妈妈身边坐好。 第89章 小傻子9 小朋友上午睡了太久, 中午便不肯午睡了。刚好沈正凯想带他们去商场，和梁家夫妇打过招呼后便带着两个小朋友出了门。 能和星星弟弟一起出门梁有乐十分高兴，尽管两人已经在公园玩儿了一上午, 甚至差点儿忘记午饭，可梁有乐本来就是坐不住的性子。在家里还要被周璇管束，出门不仅没人管他，还有星星弟弟一起，梁有乐乐得就差没上天了。 但是再调皮, 路上他还是安安静静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哥哥的样子了。 梁有乐的表现让沈正凯对他越发放心, 到了商场后, 沈正凯怕他们无聊, 就想送他们去一楼的儿童乐园玩儿。儿童乐园设施齐全, 滑梯、海洋球、蹦床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深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沈正凯每次路过那里总能听见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 但是沈星沉却摇了摇头, 儿童乐园的小朋友们实在是太多了，吵吵闹闹熙熙攘攘, 堪比过年时的农村大集。沈星沉只是在门口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梁有乐虽然很馋蹦床, 可星星弟弟不喜欢，也只能跟着摇头：“沈叔叔，就让我们跟着你吧。” 沈正凯本来就不太放心，见两个小朋友都不想去, 便就此作罢。三人一起去了三楼的儿童区, 儿童区也有很多供小朋友们玩耍的地方, 但因为比较分散, 所以不像儿童乐园那么吵闹。 沈正凯去玩具店买玩具时，梁有乐便带着沈星沉玩儿起了滑梯。 沈正凯一进门便拿了几套拼图，又想起在梁有乐家时沈星沉沉迷乐高的样子，又拿了几套乐高。转身看到玩具车，心想哪个小男孩儿会不喜欢玩具车，又挑了两辆玩具车放进购物车：一辆送给梁有乐，另一辆给沈星沉。临走时又想起沈星沉说他的朋友喜欢玩儿换装游戏，便又拿了几个娃娃，和几套配套的小衣裳。 沈正凯还想拿几个布偶小动物，可东西太多购物车已经装不下了。沈正凯只能求助店员帮自己把东西送进车里，结账的时候还是拿了几个布偶抱在怀里，活像来批发进货的。 店员帮他将买好的玩具送到车上，再回来时两个小孩儿已经不玩儿滑梯了，正乖乖的站在店门口，一看就是在等他。 沈正凯便问怎么不玩儿了。 沈星沉紧紧抓着梁有乐的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爸爸不见了。” 原来是看到他离开了，小家伙害怕了。 沈正凯的心便丝丝缕缕的疼起来：“星星，对不起，爸爸不该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沈叔叔，不要紧的，还有我在呢。”梁有乐十分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 沈正凯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乐乐，叔叔不该把你们扔在这里。叔叔买了太多东西，送了一些在车上，你们想知道都买了些什么吗？” 沈星沉兴致缺缺，梁有乐却兴奋道：“都有什么？” 沈正凯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晚上到家就知道了。” 接下来沈正凯又为两个小朋友买了几身衣服，两个小朋友便有些走不动了。沈正凯知道小孩子的体力差，带他们来到一家专卖儿童食品的零食铺。说是零食铺却又设置了休闲区和饮食区，休闲区里还有滑梯、玩具等游乐设施，简直就是一个小型游乐园。但可能是消费比较高的缘故，里面玩耍的小孩子并不多。 沈正凯为两人各点了一杯饮料和一份垫肚子的小点心，一份点心没吃完，梁有乐便坐不住了，独自跑到休闲区儿，自来熟的同陌生小朋友们一起玩儿起了滑梯。 沈星沉却是全程安安静静的，安安静静的吃点心，又安安静静的看着梁有乐玩闹，看上去竟然比梁有乐这个哥哥还要沉稳。 沈正凯心情复杂，认为孩子之所以会如此内向，都是因为他和何静以前从没有好好陪过他。这样想着，沈正凯的眼神便难过起来。 沈星沉似乎感知到了爸爸的目光，突然转过头来，视线与爸爸相撞，却不闪不避。 沈正凯有些震惊，又有些自豪，朝儿子安心的笑了笑：“星星想玩儿滑梯吗？” 沈星沉摇了摇头。 沈正凯便又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点心，这里还有其他的，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买。 沈星沉继续摇头。 沈正凯无奈的笑了，说：“星星，你是不是觉得爸爸有些……陌生？”他小心的斟酌着用词，既怕伤到孩子，又怕孩子听不懂。 沈星沉还是摇头。 沈正凯便不再询问了，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第187章 沉默在父子两人之间蔓延，正当沈正凯忍不住想要问问他，是不是想妈妈了时，一个声线稚嫩语调却成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星沉，你怎么在这里？” 父子两人双双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儿，一身休闲款小西装，脚上蹬着锃亮的小皮鞋，如巡视的王子一般，笔直的站在零食铺门口。 沈正凯以为他是沈星沉在幼儿园的朋友，连忙看向沈星沉，却见沈星沉的脸色并不愉快，甚至还有几分厌烦。小嘴儿闭得紧紧的，显然并不想搭理那人。 沈正凯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沈星沉在幼儿园被人欺负了。 正想招呼梁有乐，好快些带他们离开这里，那男孩儿却登登跑了过来，径直跑到沈星沉面前，抱着手臂道：“沈星沉，你怎么不说话呀！” 沈正凯见男孩儿的态度友好，实在不像是会欺负人的样子，便道：“星星，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沈星沉毫不犹豫的回答。 男孩儿便如爆仗一般跳了起来：“沈星沉你说什么！我怎么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男孩儿声音不小，引得店内的家长和小朋友们纷纷看了过来。 沈正凯连忙拦住他，压低声音道：“嘘……小声一点儿……” 男孩儿的脸倏地便红了，声音却小了不少：“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叔叔，我真的是沈星沉的朋友，他前几天还去我家玩儿了呢！” “哦，沈星沉去过你家啊，你叫什么名字？”一听沈星沉去过这孩子家，沈正凯的态度顿时和煦了不少。认为以沈星沉的性格，必然得是特别要好的朋友才会去人家做客。于是沈星沉的那句否定也成了小孩子之间的赌气，根本算不得数的。 “我叫商墨，商议的商，笔墨的墨。” “笔墨的墨，”沈正凯重复，“很好听的名字呢，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你的家长呢？”沈正凯并没看见附近有疑似这孩子家长的大人。 商墨指了指身后道：“我和阿姨一起来的，阿姨去付款了，我不想跟着一起去，就在原地等她，一转身看见沈星沉在这里，我就自己过来了。” 商墨吐字清楚，说话条理清晰，沈正凯一听就明白了，一听家长不知道人来了这儿，就想快快把人送回去。“你之前在哪儿等的阿姨，我送你回去吧，阿姨回来找不到人，会着急的。” “她会找到我的。”商墨却很无所谓，一副惯犯的样子。 果不其然，商墨话音刚落，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妇女，边跑边喊道：“墨墨，你怎么又乱跑了！” “又没有跑很远！”商墨却毫无做错事的自觉，理直气壮道。 那妇女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你总是这个样子，很危险的。” “你总是说危险，危险到底在哪里？” 女人懒得和商墨诡辩，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正色道：“你要的东西已经买好了，可以跟我回家了吧。” “我不回家，我要和沈星沉一起玩儿！”商墨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星沉，自从上次分别以后，他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算沈星沉什么时候能来第二次。然而无论什么时候问徐宁，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快了”“下次一定”“再等等”。 今天既然在这里遇着了，商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沈正凯一见这架势就知道这就是商墨口中的阿姨了，忙道：“你好，这孩子是沈星沉的朋友，看见沈星沉在这儿，就想来和沈星沉打声招呼。星沉，快叫阿姨。” “阿姨好。”沈星沉在商家见过这个阿姨，立刻脆生生的问了好。 阿姨对他也很有印象，连忙笑道：“小星星在这里玩呀，星星好！” “你是来带商墨回家的吧，正好，我们也要回去了，一起走？”沈正凯生怕耽误对方的时间，牵起沈星沉又叫了梁有乐一声，就打算带两个孩子回家了。 商墨却将脑袋一扬，倔强道：“我不回家，我要和沈星沉一起玩儿！” “商墨，下次吧，沈星沉真的要回家了。”沈正凯耐心的劝他。 商墨却指了指他身后道：“那他怎么还跟着你们，他要和你们一起回家吗？” 沈正凯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指的是梁有乐，点头道：“对啊，他和我们是一起的。” “一起？他是谁？”商墨的眉毛已经不悦的挑了起来。 沈正凯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霸道的小孩儿，只当他是被家里宠坏了，笑道：“他是沈星沉的哥哥，今天来我们家做客的。” “我也要去做客！”商墨一听，当场就不干了。 他早就和沈星沉说好了下次去沈星沉家玩儿的，结果他还没去，别人先去了。商墨气的要死，脸都涨红了。 梁有乐却故意火上浇油一般，乐滋滋的踱步到沈星沉身旁，亲亲热热的搭着沈星沉的肩膀，悠悠道：“星星弟弟，昨天在我家玩儿得开心吗？” 沈星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想起拼好的乐高，立刻点头道：“开心。” “下次还在我家睡觉好不好？” “好。” 听到满意的回答，梁有乐得意的看向商墨。 果然看到了对方暴跳如雷的样子。 “你拽什么？我家更好玩儿！下次沈星沉也要在我家睡觉，是不是沈星沉！”商墨简直不是在发问，而是威胁了。 第188章 沈星沉却不吃他那一套，小脑袋一扬，呛声道：“我再也不要去你家了！” “不行！你就要去！” “我不去！” “去！” 眼看俩小孩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吵了起来，沈正凯和阿姨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牵起各自的孩子拉着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商墨愤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星沉，你必须去！” “不——去——” 沈正凯都想捂住沈星沉的嘴了，多安静多乖巧一小孩儿，怎么突然就倔起来了呢？奈何他一手牵着沈星沉，一手牵着梁有乐，根本空不出手。 好不容易上了车，沈正凯立刻松了口气。因为还有梁有乐在，沈正凯不方便多问。 到家后装作无事一般陪俩小孩儿拆了玩具又玩儿了一会儿。 一夜平静过去，第二天一早，梁峰就把梁有乐接回了家。家里终于只剩下父子两人，沈正凯立刻问沈星沉道，是不是和那个叫商墨的孩子闹了矛盾。 沈星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那昨天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去他家。” “为什么？” “我不喜欢他。” “他看上去很喜欢你呀。” “他只想让我帮他拼模型！”沈星沉根据经验道。 “原来是这样。” 孩子没有和人闹矛盾，沈正凯顿时便放心了。“那你喜欢拼模型吗？” “喜欢。” “那可真是太好了。”沈正凯拿出昨天买到的乐高，“那这个你也一定喜欢吧。” 沈星沉接过乐高，是他在梁有乐家玩儿过的同款，立刻开心的点了点头。 沈正凯也跟着开心起来，中午亲自下厨，做了整整一桌子拿手菜，鸡汤娃娃菜，蒜呛莴笋，油焖虾，清蒸鱼…… 沈星沉吃着吃着，突然来了一句：“妈妈也很喜欢。” “嗯？”沈正凯问，“妈妈喜欢什么？” “这些菜。” 沈正凯自然是清楚何静口味的，知道她绝不可能喜欢清淡口儿的东西，便继续问道：“星星怎么知道的？” “妈妈总是做这些菜。” 沈正凯便笑得有些无奈，傻孩子，那是因为你喜欢啊。 下午，沈正凯送沈星沉去了画室，陈妍看见他，问他还要旁听吗？ 沈正凯笑道：“不听了。假期快结束了，得回去收拾一下。下课是阿姨来接他。” “你和星星妈妈工作都好忙啊，”陈妍道，“每次都是阿姨来接送他。” 沈正凯的表情便有些无奈：“生活嘛，就是这样。” 陈妍便笑道：“也不一定，我的工作就很清闲，有大把的时间陪女儿。” “你和你女儿福气好。” “要是真的好，就该给她一个好爸爸，而不是让她只能看着别人的爸爸问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好爸爸’。”陈妍说着表情失落起来。 沈正凯有心安慰她，却想不出合适的话，只能道：“孩子还是太小，等大一些就知道爸爸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陈妍便问他：“对沈星沉来说也是这样吗？” 沈正凯愣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垂眸道：“大概是吧。” 陈妍便突然感到有些难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的男人。 “你……” “陈老师，时间不早了，该上课了吧。” 陈妍看了眼手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但她还是道：“是啊，该上课了。那我先进去了，沈爸爸。” “陈老师再见。” 下课后沈星沉被阿姨接回了家，和阿姨一起吃了晚饭。饭后阿姨打扫卫生，沈星沉独自拼沈正凯买的乐高，到了睡觉的时间，抱着沈正凯买的布偶猫上床睡觉，一晚上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整整一天，沈星沉都没有见过妈妈，更没有和妈妈说过话。 第二天一早，沈星沉醒的时候何静已经去上班了。沈星沉毫不意外，习以为常的被阿姨送到幼儿园，放学后又被阿姨接去画室。一连两周过去，母子两人竟然连面都没见过。 明明住在同一个家里，却同之前住在蒙村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天放学后，沈星沉意外的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了何静。 沈星沉的脚步顿了一顿，感到有些不适应，还有些陌生。 何静今天画了十分精致的妆，还罕见的戴了首饰，亮晶晶的耳环和项链在夕阳下仿佛会发光，让沈星沉越发不敢靠近了。 何静也看见了他，朝他挥了挥手，亲切道：“星星，这边！” 沈星沉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何静自然的接过他的书包，责备道：“怎么走得那么慢，你不知道今晚我们会很忙吗？” 沈星沉怎么可能知道，大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何静叹了声气：“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走，先回家换衣服。” 何静给他换了一身以前从没穿过的新衣服，雪白的衬衫搭配深绿色针织马甲，左胸的位置还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小鸟儿。何静还为他搭了一个墨绿色领结，活脱脱一古典气质超脱的小绅士。 何静将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次，对自己的搭配十分满意：“我的小宝贝儿可真是太漂亮了，穿什么都好看！” 沈星沉不适的动了动脖子，领结有些勒，不太舒服。 第189章 何静看见他的动作，帮他将领结松了松：“这样呢？” 沈星沉点点头，何静便催着人快点儿走：“宴会六点开始，现在已经五点了，路上可千万不要堵车。星星你还没去过类似的宴会吧？” 何静边开车边碎碎念。 沈星沉不太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能敷衍的点头。 何静其实也没指望他能听懂，因为她想说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的事：“今晚不只商墨会去，还有好多其他小朋友。星星，你在那里千万不要乱说话，知道吗？还有，无论去哪儿，还是想做什么，都要和商墨一起行动，记住了吗？” 听见商墨的名字，沈星沉便有些不太开心，可还是点点头答应下来：“知道了，妈妈。” “唉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商墨，但是商墨再讨厌，总归是没有坏心思的。今天晚上本来不想带你去的，但是妈妈已经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而且说不定星星会交到新朋友呢？我跟你说啊，李家的那个小姑娘就很不错，比你大两岁但是可懂事了，说话做事跟个小大人似的，你一定会喜欢她……” 何静一路上絮叨不停，沈星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迷迷糊糊竟然睡了过去。 何静见儿子睡着了，悠悠叹了声气：“星星，妈妈也不想这么忙的……” 沈星沉被何静叫醒的时候，正在梦里和杨璐璐争论，城堡的窗户到底该选什么颜色。 杨璐璐虽然不喜欢拼积木，对色彩搭配却十分热衷，总喜欢在一旁为沈星沉出谋划策：窗户该用什么颜色，门又该用什么颜色。然而作为城堡总设计师的沈星沉，对颜色的选择又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而且经常和身为服装搭配师的杨璐璐大相径庭。于是两人时不时就会因为颜色搭配吵起来，甚至在梦中也不例外。 乍一看到妈妈的脸，沈星沉还以为现在才是做梦。他应该在幼儿园里和杨璐璐为了颜色争吵。 然而妈妈不仅叫了他的名字，还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 沈星沉这才能肯定，不是梦。 何静催着他下车，说快要来不及了。两人慌慌张张进了门，何静递上请柬，一位打扮十分绅士的男士上前，领着他们去了大厅。 大厅里已经相当热闹了，何静一眼看见被人群围在中央的徐宁，身旁是同样被大人围绕，脸上却满是不耐烦的商墨。 商墨也一眼看见了他们，立刻挤开人群朝两人跑来。 “沈星沉，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他们骗我呢！” 何静忙笑道：“怎么可能呢，小星星也很想你呢！” “真的吗？”商墨的语气满是怀疑，眼睛却诚实的直往沈星沉身上飘，似乎渴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沈星沉却连谎言都吝啬，直言道：“没有，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你。” “你说谎，要是真不想见我，怎么会来呢？这里又没有变形金刚。”商墨却自信的很，笃定沈星沉就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沈星沉懒得同他解释，扭头看向一旁，一副不想理你的模样。 何静见状，觉得沈星沉这样对朋友实在是有些不友善。又想毕竟是小孩子，大人插手的话更不像话。而且商墨的表现一点儿都不像是被冒犯了，反而嘻嘻哈哈的跑到沈星沉面前，沈星沉往哪儿转，他就跑到哪儿，倒是把沈星沉给气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沈星沉：他只想让我帮他拼模型 商墨：他只喜欢我的模型 第90章 小傻子10 何静见两人玩儿得还不错, 便不再管他们，临走前嘱咐商墨道：“星星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那么聪明, 一定要多带带你星星哥哥啊！” 商墨痛快的答应下来：“何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管去哪儿都带着沈星沉！” 有了商墨的保证，何静放心的离开了。 何静走后，商墨立刻拉上沈星沉的手，神秘兮兮道：“走, 我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妈妈一走，沈星沉顿时没了主心骨, 也没底气和商墨发脾气了, 乖乖跟着商墨离开大厅, 在大到没有尽头的院子里七拐八拐转了一会儿, 竟然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后花园。 花园是古典欧式风格，即使已经到了秋季, 成行成列的常绿乔木仍旧像士兵一样, 森严的守护在道路两侧，和道路一起将花园分割成了不同区间。 商墨领着他在小路之间穿梭, 不时便走到一个由低矮灌木围成的通道。通道两旁的灌木丛里有射灯发出耀眼的光线，所以看上去不仅不可怕, 甚至还有些梦幻。通道尽头是一片更加明亮的白光。沈星沉眯起眼睛，依然看不清白光下是什么。 “那里有一个秋千，你喜欢玩儿秋千吗？”商墨贴心的解释道。 沈星沉在幼儿园和家楼下的花园都玩儿过秋千，如果没有小朋友排队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玩儿的, 可一旦有小朋友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沈星沉就玩儿不下去了。他宁可去沙坑玩儿沙子。 看见沈星沉点了头, 商墨立刻拉着人向前跑去。到了跟前才发现, 秋千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小朋友，都在等着玩儿秋千。 沈星沉便不想玩儿了，僵硬的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怎么突然又不玩儿了？”商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沈星沉感兴趣的游戏，见人又不玩儿了，顿时拉下了脸，“我不管，你明明说要玩儿的，过来！”强行拉着人来到秋千前。 第190章 其他小朋友见又有人过来了，连忙道：“请排好队不要插队。” 商墨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让我朋友帮我们排队了，这样也不行吗？” “你朋友是谁？” 商墨在人群里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在前排看到了一个熟人。他立刻拉着沈星沉跑上前去，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背道：“李三，排多久了？” 被叫做“李三”的女孩儿转过身来，看见是商墨，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商墨，你再这么叫我，我下次真的会打人哦！” “淑女是不会打人的，李三，你不是要当淑女吗？” “商墨我打死你！”女孩儿说着真的举起了拳头。 商墨却丝毫不惧，甚至故意仰起脸笑嘻嘻道：“表姐，你最好啦，我朋友第一次来这儿，还没玩儿过秋千呢，你就行行好让他先玩儿吧。” “是朋友还是小女朋友？商黑心，你别忘了你今年才六岁！”女孩儿终于找到机会反击，立刻喊出了商墨的外号。 商墨却丝毫没有介意，继续求情道：“真的是朋友，我从来不和女孩子玩的。”说着，将身后的沈星沉拉到面前。 女孩儿冷笑道：“你最好永远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将来要是敢靠近女孩子，我见一次拆穿你一次，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哼。”商墨冷哼一声，才不相信自己会打光棍。他那么聪明，长得也不错，嗯，虽然没沈星沉好看，但是他脑子比沈星沉好使啊。如果连他都找不到对象，沈星沉更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女孩儿上下打量了沈星沉一番，与商墨如出一辙的狭长眉眼狡黠的眯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你好。”沈星沉怯怯问了好，偷偷往商墨身后藏了藏，“我叫沈星沉。” “你多大了，和商墨一样大吗？” 沈星沉看向商墨，其实他并不知道商墨多大：“我六岁了。” “那你和商墨一样大啊。”女孩儿说，“你和商墨都得叫我姐姐。我叫李莉莉，今年九岁了，是商墨的表姐，亲表姐，他得叫我妈一声姑姑。” “你不还得叫我爸舅舅吗？”商墨不屑道。 李莉莉莫名其妙：“是又怎么了，这有什么好争的，商墨你幼不幼稚啊。” “你不幼稚，都上三年级了还和我们小朋友抢秋千玩儿！” 李莉莉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你个商墨，为了玩儿秋千脸都不要了，沈星沉过来！”李莉莉说着一把将沈星沉拽了过去，让他站在自己的位置，自己则退出了队伍，“一次只能玩儿一个，我的位置让给你，不许让商墨玩儿！” “我本来就不想玩儿。”商墨抱着手臂无所谓道。 李莉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永远都不要玩儿！” 商墨朝她做了个鬼脸：“不玩儿就不玩儿！” 李莉莉站得本来就靠前，又和商墨吵了那么长时间，沈星沉站过去之后，没一会儿就排到了他。 沈星沉感到压力很大，觉得自己抢了李莉莉的位置，频频朝队伍之外的李莉莉看去，就是不肯挪动一步。 李莉莉见他如此犹豫，排在后面的小朋友已经有不耐烦的了，连忙上前将人拉到秋千前：“叫你玩儿你玩儿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商墨也走上前来，挤开李莉莉道：“是啊，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管别人说什么。李莉莉你起开，我来推他。” 李莉莉白了他一眼：“叫表姐！” 商墨没有理她，推着沈星沉在秋千上坐好：“抓紧了，待会儿记得往前看，有惊喜。” 沈星沉便紧紧的抓住秋千的扶手，商墨用力推了一下他的后背，整个人就如出笼的费年一般直直朝天上飞去。 沈星沉飞得很高，视线甚至可以越过松柏的守卫，看见树林背后的景象。 借着明朗月光，沈星沉看见了一汪圆圆的池塘。 还没等他看得再清楚一些，便落了回去。 商墨又推了他一把，问道：“沈星沉，你看到了什么？” 沈星沉期待的伸长脖子：“一个池塘。” “只是池塘吗？” 随着商墨的询问，沈星沉再次飞到空中，看到池塘周围升起一道银色的水幕。 是喷泉！ “还有喷泉！”沈星沉惊喜道。 “好看吗？” “好看——” 沈星沉就这样不断起起伏伏的窥视着树林那边的喷泉，看见喷泉如星光一般升起、落下，再一次升起、落下。 眩晕般的享受里，时间很快就到了。沈星沉依依不舍的从秋千上下来：“好漂亮的喷泉，她会发光！”大眼睛睁得圆圆的，仿佛又看见了喷泉喷发的景象。 商墨牵住他的手：“想不想近距离看喷泉？” “想！”沈星沉毫不犹豫道。 商墨便拉着他朝来时相反的方向跑去。 李莉莉在后面喊道：“商墨，你们要去哪儿？” 商墨没有回答，拉着沈星沉一口气跑到喷泉所在的位置。 走近了才知道，池塘远比沈星沉看见的要大得多。不仅池塘四周有喷泉围成的水幕环绕，就连池塘中央也有喷泉扶摇直上，仿佛要和月亮打招呼。 沈星沉惊喜的睁大眼睛，仰着头看那高到几乎快要和月亮相触的喷泉。 第191章 商墨紧紧牵着他的手，神秘兮兮道：“还有更有意思的。” 说着，领着人来到池塘旁边。走得近一些才发现，水幕距离池塘的边缘其实还有些距离，两人站在池塘旁，可以隐约感受到凉凉的水汽，随着秋风扑到脸上，叫人精神一振，可底下头却发现，衣服甚至都没有打湿。 商墨却依然不满足，拉着人又走近了一些，近到可以看见池塘的水底。借着灯光和月光他指着水底道：“看，那是什么。” 沈星沉随着他的指引看去，看见水底躺着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星星！”他兴奋道。 商墨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语气既无奈又莫名的温柔：“水里怎么可能有星星，那是硬币。”说着趁喷泉落下时趴在池塘边捞了一把，果然捞出不少亮晶晶的硬币，有一元的，五毛的，甚至还有一毛的。 “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沈星沉一看真的是钱，顿时急了。 商墨却笑道：“谁说我们要拿了，我们只是借了用用。” “怎么用？”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钱吗？”商墨却问道。 沈星沉不知道，老实的摇了摇头。 商墨道：“因为好多大人都在这里扔硬币许愿。你有愿望吗，沈星沉？反正我们现在有这么多硬币，你可以许好多好多愿望。” “真的吗？”沈星沉问。 “当然是真的。你许愿吧，我帮你扔硬币。” 沈星沉便像生日许愿那般，虔诚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道：“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和好。” 这时，耳边响起扑通一声。沈星沉正想睁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商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好了，沈星沉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沈星沉睁开眼，刚好看见又一次升起的喷泉。 “你扔完硬币了吗？”沈星沉问。 商墨大方的伸出手，让他检查手里的硬币，果然一个都没有了。 沈星沉便道：“我也帮你扔硬币吧。” “你要帮我？”商墨惊奇道。 “嗯。”沈星沉说着，就要去捞水里的硬币。 商墨连忙拦住他道：“你太矮了，胳膊也短，还是我来吧。” 沈星沉不服气的踮了踮脚：“就比你矮了那么一点点。” 两人都还是小孩子，身高差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商墨因为更加强壮的缘故，看起来就要比沈星沉精神很多，身高也显得越发挺拔了。 商墨听他这么说，也踮起了脚：“哪里是一点点，而且我一直都在长，很快就要更高了。” “我也在长！”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商墨当机立断，立刻俯身捞了一把硬币，拉过沈星沉的手，放在了他手里：“拿好，待会儿我许愿的时候就把它们扔在水里。” 沈星沉连忙攥紧湿漉漉的硬币，保证道：“好！” 商墨便学着沈星沉之前的样子闭上眼睛，许愿道：“希望永远和沈星沉是好朋友。” 沈星沉忙将硬币扔进水里，惊起一圈圈涟漪，转瞬即逝。 这时，商墨睁开眼睛，拉起他湿漉漉的小手道：“既然我们都许过愿了，那就走吧。” 两人手拉手朝大厅走去。路上，商墨问沈星沉什么时候生日。 沈星沉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道：“10月22号。” 商墨咦了一声，问道：“2004年10月22号吗？” “对啊。” “你竟然真的比我大，我是2004年11月25号出生的。” 沈星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虽然比商墨瘦也比商墨矮，但是他……谁说年纪大的就一定要更胖更高的！ 沈星沉这么想着，气鼓鼓的转过头去。 商墨见他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连忙道：“沈星沉，你怎么了？我这次可是什么都没做呀！你说啊，你到底怎么了？” 沈星沉被他烦得不行，双手捂着耳朵道：“你别说了！” 商墨见他确实烦得厉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顶：“我不说了，我真不说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星沉只能放下手，脸颊却还是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商墨忍不住戳了一下，被沈星沉瞪了一眼。 可沈星沉本就长得白净可爱，即使瞪人也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某种小动物了。 商墨看着便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沈星沉被他笑得越发摸不着头脑，心想商墨真是越来越讨厌了！这样想着，快步向前跑去。 商墨忙的跟上，拉住人的手道：“沈星沉，不许跑，别忘了何阿姨说过的，今晚你得和我在一起！” 商墨说得是事实，沈星沉只能放慢脚步，被人牵着回到大厅。 大厅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热闹了，围在徐宁身边的人也散去了不少，只剩下何静和其他几个和徐宁关系比较好的富太太们。 富太太们看见商墨，纷纷和他打招呼，语气不谓不亲热：“墨墨回来了，玩儿得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商墨一一和阿姨们问了好，领着沈星沉来到大人面前。 “墨墨 ，看见你表姐了没？”商墨的姑妈也在，看见商墨自然而然问道。 “看见了，在和小朋友们抢秋千玩儿呢。”商墨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恶狠狠的告了表姐一状。 姑妈便摇头道：“莉莉这孩子被她爸给宠坏了。” 第192章 “你听商墨瞎说，”徐宁道，“莉莉可懂事呢，倒是商墨，最近是越来越欠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大了。等他上了小学，估计能气死我。” “商墨是男孩儿嘛……” 大人们顺势讨论起教育问题，商墨一听这些就头大，连忙拉着沈星沉悄悄溜了。两人来到甜品台，一人拿了一个小蛋糕吃起来。 吃完小蛋糕两人又拿了一大碗杨枝甘露，躲在甜品台背后你一勺我一勺吃了起来。 俩小孩儿平时都是吃不到零食的，这回就像那老鼠掉进米缸，把平时家长不允许吃的东西纷纷吃了个遍，吃到后来连打的嗝儿都是甜的。 两人相视一笑，满足的抱住对方大笑起来。 笑了没一会儿，徐宁和何静的声音相继传来，“墨墨，星星，你们在哪儿？” “该不会是又跑出去了吧。” “俩熊孩子，不吃饭了吗？” 两人忙从地上爬起来，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才叫道：“妈妈，我们在这里！” 徐宁和何静快步走了过来，各自牵起各自的孩子。 徐宁道：“走，去旁边的餐厅吃饭，这里的菜太腻了，我吃不惯。” 何静连连点头：“小孩子吃多了也不好。” 俩小孩儿听着，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双双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强忍的笑意。 两位家长却毫无觉察，牵着各自的孩子去了餐厅。 徐宁和何静点好了菜，便接着之前的话题闲聊起来。俩小孩儿吃得太撑坐不住，便玩儿起了你藏我找。 第一次藏的是沈星沉，他不敢跑出餐厅，四下看了看，干脆藏在了妈妈的椅子后面。 被睁开眼的商墨一眼就找到了。 然后是商墨藏，沈星沉找。 商墨胆子大，直接跑出了餐厅，藏在了灌木丛里。 沈星沉在餐厅里到处都找不到人，还是徐宁提醒他去外面看看，才大着胆子迈出餐厅大门。 一出门就被商墨拉到了一边：“你怎么出来的这么晚？” “我找到你了。”沈星沉还沉浸在游戏里，抓着商墨的袖子道。 商墨敷衍的点头：“嗯嗯嗯你找到了。我们晚点儿再回去。” “为什么，妈妈会担心的。”沈星沉担忧道。 “你还能吃得下吗？”商墨问他，“要是我们现在就回去的话，吃不下饭大人一定会说我们的。” 沈星沉听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嗯，”商墨思考了一会儿，“十几分钟吧，到时候就说你找不到人，一直在外面找人就是了。” “好。”沈星沉答应下来。 但是干等着也很无聊，俩小孩儿便在外面重新玩儿起了你藏我找。 又玩儿了三四轮，商墨发现沈星沉实在是太好找了，藏的尽是路灯后面、汽车后面等明显的地方，不由得开始思考当这些地方都被他找完后还能藏到哪里去。于是商墨便不再藏了，只让沈星沉藏，自己找他。 可是这一回商墨却无论怎么都找不到沈星沉了。 他可能去的地方商墨通通找了一遍，甚至连灌木丛这种沈星沉绝对不可能去的地方商墨也找了，却始终没有沈星沉的影子。 他会不会回去了？商墨想。于是商墨回到餐厅，问两个大人道，沈星沉回来了没有。 沈星沉没有和你一起吗？俩大人反问。 两位家长本以为俩小孩儿在一块儿，商墨又早熟，横竖出不了问题，便没有急着找他们。没想到两人竟然分开了。 何静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大声叫喊着沈星沉的名字。 “沈星沉，沈星沉！你在哪儿！” 徐宁比她要镇定一些，拉着商墨找到餐厅经理要求查看餐厅外部的监控，正跟经理说着情况，餐厅门口的梧桐树上传来沈星沉的声音：“妈妈，我在这儿。” 何静忙跑到树下，仰着头朝树上看去：“沈星沉，你怎么去那儿了，太危险了，还不快下来！” 枝叶抖动了几下，沈星沉从中探出一颗小脑袋。 “你是这么上去的！千万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找人！”何静急得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了。 看沈星沉仍旧愣愣的，仿佛被吓住了一般，何静忙的朝餐厅走去，想跟餐厅借架梯子，自己上去把沈星沉抱下来。 看着妈妈离开的身影，沈星沉攀着树枝小心的挪动起来，一直挪到能碰到墙壁的位置，一手按着墙，一手抓着树枝，伸脚踩在了树旁的窗户上。 原来他就是借着窗户爬到树上的。因为总是能被商墨找到，沈星沉观察了半天，终于注意到了餐厅门口这棵紧挨着墙壁生长的梧桐树。刚好树下还有一个窗户，简直就是天然的台阶，便借着窗子爬到了树上。 独自呆在在那么高的树上，沈星沉当然是忐忑的，可是又一直没听到商墨认输的声音，便只能一直呆在那里，见妈妈找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祸了。 何静带着人出来时，沈星沉已经站在地上了。徐宁和商墨听说何静找到了人，也都和她一起出来了。 看见沈星沉好端端的站在餐厅门口，何静加快几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呢！” “妈妈……”沈星沉将脸埋在妈妈怀里，本就软糯的声音因为愧歉，越发软得像水，柔得像云。 第193章 何静心疼的搂紧他，安抚的拍打着沈星沉的后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给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觉沈星星毫发无伤后，方才还心疼的不行的人倏地变了脸色，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和商墨玩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你不知道妈妈很担心吗？都要上小学的年纪了，整天却除了玩儿就知道玩儿，再这样妈妈再也不带你出门了！” 沈星沉虽然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可是听见何静如此责备自己，还是难免觉得委屈，眼中蓄起泪水，小嘴儿也闭得紧紧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徐宁见状，忙上前道：“星星妈妈，别吓着孩子，还是先吃饭吧。” 第91章 小傻子11 商墨也跑过来道：“沈星沉, 你刚刚藏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呢。” 听见商墨这么说, 沈星沉委屈的眼泪当即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认输？” 商墨懵了：“我为什么要认输？” “你没有认输我不敢下来。” “下来？你藏哪儿了？为什么还要下来？” 何静还没消气，听见他们的对话，没好气道：“他爬树上去了！” “沈星沉原来你还会爬树啊！”商墨惊奇道，“你这不是作弊吗？我也会爬树，就从来不会爬到树上去。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可能去树上找我。”商墨说着, 得意的扬起头。 何静便责备沈星沉道：“你看看人家多懂事，再看看你！” 徐宁忙道：“你听商墨胡说, 他哪里会爬树。你小子, 这不是故意添乱嘛！” 商墨便说：“我真的会, 不信我现在就爬给你看。”说着, 往窗台一攀，几下就爬到了树上, 动作飞快, 身形矫捷，比沈星沉简直要熟练上不只多少倍。 “商墨你给我下来！”徐宁一看顿时火了, 抡起自己的包包张牙舞爪道，“看我不打死你！” 商墨便仗着技高人胆大, 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惊得徐宁差点儿尖叫出声。商墨却满脸得意：“谁让你们都不信的。” “你还敢顶嘴！”徐宁气得脑袋嗡嗡直响。今晚明明不关他们事的，可商墨这死孩子非要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她气的手抖，指着商墨道：“你给我过来！” 商墨一看形势不妙, 连忙求救般看向何静。 因为商墨闹的这一出, 何静的气消了不少, 甚至还有心情看徐宁的笑话了。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道：“商太太，今晚他们一个两个就是来气我们的，和他们生气才是真的没意思。还是听你的，先吃饭吧。吃完回去睡一个美容觉，不比和他们生气要舒服得多吗？” 徐宁听她这么说，想着今晚不只是她家孩子丢了脸，说来说去还是沈星沉先惹的祸，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点头道：“星星妈妈说的对，走，我们回去吃饭吧。” 吃饭时两位家长因为都有一肚子气，所以并没怎么理会俩小孩儿。 两人刚好找了借口不吃东西，对头在饭桌上干瞪眼了半个多小时。 饭后，两位妈妈并不热情的互相告了别，带着闯了祸的自家小孩儿回了家。 一到家何静就联系了兴趣班的销售老师，也不管适不适合沈星沉，专挑热门的课程报，一口气给沈星沉报了三个班：钢琴、游泳、声乐。把沈星沉的空闲时间填的满满的，工作日甚至排课到了晚上十点。 销售老师担忧的问，这样给孩子的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何静没好气道：“他精力可充沛呢，每天不上课就拼图，他爸又给他买了许多其他玩具。继续这样玩儿下去迟早得废了，不如让他多学点儿技能，好过碌碌无为一辈子！” 销售老师一听就知道这家长准是在气头上，立刻不再提这茬儿，转移话题道：“您明天有时间吗，带孩子来体验一下吧。课程能不能坚持下去，主要还是得看孩子的态度。” “他敢不上？”何静直接反问道。 销售老师被她说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赔笑道：“您说的对，那明天就正式开始上课？” 沈星沉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拼沈正凯送给他的乐高，还不知道自己明天将面对什么。 第二天幼儿园放学后，去画室的路上阿姨告诉了沈星沉今天的课程安排。沈星沉安静的听着，直到阿姨说完才问道：“阿姨，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玩儿玩具？” “你妈妈说了，就算课上完了也不能玩儿玩具，除非幼儿园放假。” “所以今晚不能玩儿了吗？” “对。” 沈星沉忧愁的低下头，看着人行道上排列整齐的地砖，感觉有些对不起爸爸。 那些玩具都是爸爸送给自己的。 沈星沉先去了画室，上完课后被阿姨接回家吃了晚饭，晚上接着上钢琴课和声乐课。 游泳课只在周末上，周六下午沈星沉上完第一节游泳课后便再也不肯去第二次了，他既不喜欢泡在水中的感觉，也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撑。 何静听了却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体力不好就更该锻炼了。沈星沉你给我听着，这些课你必须一节不拉的全部上完！” 在何静的高压下，沈星沉勉强支撑了两周，又一次上完游泳课后哭着跟来接自己的阿姨说再也不要上课了：“我要去找爸爸！” 第194章 阿姨忙通知了何静，思索了一下还是将这事儿告诉了沈正凯，想让他劝劝何静，别逼孩子这么紧。 何静没当回事，跟阿姨道，别管他，继续送他上课就好。 沈正凯刚出差回来在，正在公司开会。听阿姨这么说，立刻当机立断请了假。他深知何静的性子，知道这个时候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所以第二天他早早就等在了沈星沉的幼儿园门口。 看到爸爸的时候，沈星沉起初是意外的，可再意外也无法掩饰他沉重的心情。沈正凯捏了捏他愁苦的小脸儿，轻声道：“星星是不是瘦了？” 沈星沉恹恹摇了摇头。 沈正凯抱起人道：“真的瘦了，轻了。今晚不上课了，去爸爸家和乐乐哥哥一起玩儿好不好？” 沈星沉一听，当即笑了起来：“好啊！” 路上，沈正凯给梁峰去了电话，两人约好时间，各自带着孩子在餐厅会面。吃饭时沈正凯将何静的做法告诉了梁峰。 梁峰摇头道：“荒唐，哪有这么逼孩子的。就算孩子真的犯了错，教育他一顿，让他知错就改不就好了吗？报这么多课和体罚有什么区别？” “我更担心星星以后都不喜欢上课了，要是真的这样，后悔也来不及了。” “唉。”两人越想越忧愁，对着头叹气起来。 那边，梁有乐正带着沈星沉在儿童乐园玩儿沙子。今天是工作日，儿童乐园的人并不多。两人堆了一会儿沙子，梁有乐又想去玩儿蹦床。 沈星沉没玩儿过蹦床，不敢上去。梁有乐便牵着弟弟的手，扶着人上了台阶，又鼓励弟弟跳下去。 沈星沉向下看了看，下面一个人都没有，空空旷旷的，显得越发恐怖了。然而梁有乐一直在他耳边絮叨蹦床多有意思多好玩而。沈星沉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下坠的时间十分短暂，很快，身体便和床体相触，却在触碰的瞬间被弹了起来。这种飞翔一般的感觉让沈星沉不由自主的感到兴奋，不一会儿，沈星沉就上了道，自顾自玩儿了起来。 见弟弟如此喜欢自己喜欢的游戏，梁有乐也很高兴，很快也加入了进来。 两人霸占了整个蹦床，跳了将近一个小时，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 两位爸爸来找人时发现瘫成一团的俩小孩儿，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怎么累成这样？”沈正凯把沈星沉抗在肩上，忍着笑问道，“知道的你是在这里玩儿游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打工的呢。” 沈星沉乖巧的趴在爸爸怀里，意犹未尽：“太好玩儿了！” “那下次我们继续玩儿这个好不好？” “好！” 四人吃完饭，各自带孩子回了家。沈正凯没有带沈星沉回出租屋，而是和他一起回了家。 他本想和沈星沉一起等何静回家的，可父子俩一直等到十点半，何静依然没有回来。沈正凯便让困得不行的沈星沉先上床睡了，自己则在客厅等何静。 时钟过了十二点，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沈正凯站起身来，刚好碰到进门的何静。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何静换了鞋放下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杯水快喝完时终于忍不住道：“你来做什么？是官司有问题吗？” “不，不是官司的事。”沈正凯道，“是星星，我听阿姨说你给他报了很多课。” “没错，”何静承认的很坦然，“我培养我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也是我的孩子。” “然后呢？你根本不关心他的教育，难道还要阻碍我教育他吗？” “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星星他太累了，除了教育他还需要休息。” “休息？你根本不知道他闯了什么祸！”何静放下杯子，情绪有些激动，“他已经玩儿废了，根本不知道轻重。你们老沈家不在意，我不行！沈正凯，要么你滚出这里，永远不要插手星星的教育问题。要么，我们法庭见！” 沈正凯其实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他仍不甘心：“何静，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星星他才六岁。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是我们大人，精力也是有限的。你不希望他浪费太多时间在玩具上我完全能理解，可一口气给他报了那么多班，和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只有你念过书会用成语吗？”何静仿佛被触碰了逆鳞，直接站了起来，“滚！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正凯见她这样，只能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回过头道：“何静，我不只希望星星能有好的生活。我更希望他能快乐。” “滚！” 沈正凯离开了，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何静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难道也不希望吗？可世事总是两难全。 如果快乐的代价是让沈星沉像自己一样，受尽白眼低声下气，那她宁愿让沈星沉不快乐。 离开那个家后，沈正凯没有急着回出租屋。他驱车来到了郊外，吹着郊外肆无忌惮的夜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尽管不知道成功的概率，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拿出手机联系了陈妍，先询问了沈星沉最近的学习情况，得知沈星沉的学习热情十分高涨后，沈正凯对陈妍道：“星星妈妈给沈星沉报了很多其他兴趣班，孩子每天要上很多课，难免疲惫。陈老师，您能否帮忙提醒一下星星妈妈，让沈星沉先专注只学一门课程。” 第195章 “当然没问题，其他课程我不太清楚，但是沈星沉的绘画的确很有天赋，我十分看好他继续学习下去。” “谢谢陈老师，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个不情之请。” “沈爸爸您请说。” “请您不要在星星妈妈面前提起我，可以吗？” “当然，我不会说的。沈爸爸请放心。” “再次感谢您！” 沈正凯忐忑的收起手机，不知道陈妍的话会不会对何静有用。 第二天为了防止沈正凯从中作梗，何静亲自去接沈星沉上课。绘画课结束后，陈妍拉着她的手担忧道：“星星妈妈，孩子的学习一直都很用心，每次的作业也都好好的完成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突然潦草起来，上课听讲也没有从前那么专注了。请问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何静一听顿时急了：“什么，他竟然上课开小差，看我不回去好好收拾他！” 陈妍忙道：“星星妈妈请您先不要激动，星星他不是不想学，相反，每一次经过我提醒，他都有在努力纠正，但是精神头实在是太差了。孩子会不会是在幼儿园被欺负了，还是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绘画是很讲究天赋与技巧的一门课程，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我不想他因为外界的缘故错过这么重要的时期，毕竟星星的天赋很好，如果继续学下去的话一定会大有所成。” 一听沈星沉有绘画天赋，何静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他真的能学好画画？” “其实他现在已经做的很好了。就是孩子太小，大概是精力不足的缘故，所以没办法更加深入。” 何静点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握着陈妍的双手道：“老师您放心，星星以后绝对不会那样了。” 到家后何静想都没想，率先给沈星沉把游泳课退了，又在钢琴和声乐之间斟酌了一会儿，问沈星沉更喜欢哪个。 沈星沉两个都不喜欢，但比起钢琴更无法忍受声乐，便道：“钢琴。” 何静便保留了钢琴，将声乐课也退了。 “老师今天夸你画画有天赋呢。”退完课后，何静将孩子拉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道，“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以后没那么多课了，实在是想玩儿拼图的话，每天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但是一定不能为了玩儿耽误了学习，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星沉乖巧点头。 不用去上游泳课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更何况每天还能额外玩儿一个小时的拼图，他简直快要高兴得快要当场跳起来了。然而何静就在面前，他到底还是不敢真的跳起来。 当晚沈星沉连在梦中都是笑着的。第二天的绘画课上，陈妍问他碰到了什么开心事，怎么整节课都在傻笑，沈星沉便把何静给他退课的事说了出来。陈妍听了，道：“星星啊，告诉老师，这里面你最喜欢的到底是哪一门课呀？” 沈星沉便很认真的说道：“陈老师的课。” “是因为你喜欢陈老师吗，还是因为喜欢画画？” “我都喜欢！” 沈星沉的回答让陈妍感到十分欣慰，摸着他的小脑袋道：“喜欢就好。” 昨天晚上她和沈正凯聊了很久，两人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一直聊到大人的情感问题，直到深夜仍然意犹未尽。 这让陈妍越发觉得，她和沈正凯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的。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两人都要聊一会儿。所以陈妍逐渐也知道了更多沈正凯相关的事情，例如沈正凯不只和妻子儿子分开住了，而且本身的工作也忙得厉害，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陈妍便时不时向他转播沈星沉的日常，今天沈星沉在课上学了什么，明天沈星沉又提出了多有意思的设想。 沈正凯十分感激，有时甚至会主动找陈妍聊天，虽然聊天的内容全部都是沈星沉就是了。可即使这样，陈妍依旧十分满足。 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沈星沉的生日到了。 何静抽不出时间，沈正凯也在外地出差回不来，沈星沉本以为生日要和阿姨一起过了，谁知却在幼儿园门口看见了商墨。 商墨是在阿姨的陪同下过来的。原来自从那天两人聊过生日后，商墨便牢牢记住了沈星沉的生日。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每天数着日子，只等时间一到，就给沈星沉把礼物送过去。 “如果星星想和你一起过生日，他会主动邀请你的。他没有邀请你，你怎么能自己过去呢？”徐宁却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儿子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 “我为什么不能自己过去？我不去生日礼物怎么送给他？妈妈，快，我要去找沈星沉。”商墨却早就等不及了，催着徐宁快带自己去找沈星沉。 徐宁怎么可能有时间陪他去，虽然她是全职主妇，可每天也有很多社交和应酬，便对商墨道：“让阿姨陪你去不就好了吗，放下礼物就回家，不要赖在人家里打扰人家。” “好！” 商墨虽然这样答应着，事到临头却还是陪沈星沉回了家。两个没有家长陪伴的小孩儿，就这样在阿姨的陪伴下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生日。 阿姨还特意为沈星沉订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因为没有预料到还会有客人来，蛋糕很小，却很精致，暖黄的色调，点缀着橘黄的裱花和浅黄的花瓣，与深秋的季节十分应景。 第196章 在商墨的起哄下，沈星沉默默许了愿，又吹灭了蜡烛。阿姨开灯的时候，商墨小声问沈星沉道：“你上次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沈星沉失落的摇摇头：“没有。你的呢？” “也没有。但是我觉得一定会实现的。”商墨信心满满道。 “那我也是。”沈星沉道。 这时，灯光洒落，阿姨端着晚饭过来：“开饭了，孩子们。蛋糕饭后吃。” “好！”两个小孩儿乖乖吃了晚饭。饭后，商墨一脸兴奋的拿出自己的礼物。 “快拆开看看！” 在商墨炙热的目光里，沈星沉慢吞吞的拆起包装，没等包装完全打开就判断出，商墨送的是变形金刚。 沈星沉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兴致缺缺的拆掉包装，将变形金刚模型拿了出来。 “谢谢。”他面无表情道。 商墨见他并没有多高兴，顿时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不喜欢吗？这是今年刚出的限定纪念款，全世界一共只发行三千个！我等了很久才买到的！” “哦。”沈星沉并不太能理解那些限定词的意义。在他看来，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变形金刚而已。 商墨攥了攥拳头：“那你喜欢什么？我明天给你补上。” “不用了，我很喜欢这个。”沈星沉的语调毫无起伏，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他。 商墨磨了磨牙：“不行！你到底喜欢什么？” “我说了我很喜欢这个，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沈星沉被他吼得也来了脾气，大声道。 眼看俩孩子就要吵了起来，阿姨忙道：“今天是小星星生日，怎么能吵架呢？快，过来吃蛋糕。” 阿姨为俩小孩儿一人切了一块儿蛋糕，放到他们面前。沈星沉拿起勺子，用勺子小口小口的舀着吃。 商墨见他吃的如此矜持，十分不屑，端起盘子一口咬掉大半儿蛋糕，边嚼边道：“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还用勺子。” 沈星沉瞪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继续用勺子舀蛋糕。 商墨咽下口里的蛋糕，又一口吃光了盘里剩下的，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蛋糕，想吃又不好意思。毕竟这是沈星沉家，沈星沉一块儿还没吃完呢。 阿姨看见了他的目光，连忙拿起刀子道：“墨墨吃完了呀，阿姨再给你切一块儿吧。” “不用了阿姨。”虽然商墨很想，但该有的礼仪却不能少。 阿姨却看透了他的心思，直接切下了一块儿蛋糕推到他面前：“这么客气做什么，吃吧。” 这时，沈星沉幽幽看了过来，却没有出声，看完继续面无表情的舀自己盘里的蛋糕了，仿佛那一眼只是为了看看商墨。 商墨却突然害羞起来，怎么都不好意思要这块儿蛋糕了，尴尬的杵在原地，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阿姨见他一直没动弹，疑惑的叫了他一声：“墨墨，你怎么了？” 商墨连忙摆手道：“阿姨，我真不要了。” 阿姨见状，只能放下盘子：“那阿姨放这儿，什么时候想吃自己拿啊。” 阿姨去厨房忙了，沈星沉不慌不急的吃完自己的蛋糕，看见商墨仍旧杵在桌前，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端起阿姨切好的蛋糕道：“你不吃我吃了。” 说着用小勺儿舀了一口。商墨见状，莫名有种自己上当了的错觉。 不，可能不是错觉。这样想着拿起自己一直没用过的勺子，大声道：“我和你一起吃！” 两人抢着吃完那块儿蛋糕，又一起拼了商墨送的变形金刚，就到商墨回家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商墨：舍身救老婆。大家一起闯祸就算完了 第92章 小傻子12 先前同商墨一起来的阿姨上门将商墨接了回去。商墨离开后, 沈星沉也困了，没等妈妈回家就上床睡了。第二天一睁眼，看到了放在床头的生日礼物。 是何静送给他的。 沈星沉精神一振, 连衣服都顾不上换，连忙拆开礼物。是一本钢琴谱。 看到礼物时的兴奋与喜悦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可沈星沉还是好好的将琴谱收了起来，每天上完课后也会拿出琴谱练习几遍。 转眼一个月过去，商墨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 何静从徐宁那里听说，商墨给沈星沉送了生日礼物, 所以这次沈星沉自然得回礼的。她问沈星沉给商墨准备了什么礼物。 沈星沉一头雾水的眨眨眼睛：“什么？” “商墨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了礼物，你也应该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礼物啊, 这是基本的社交礼仪。” 沈星沉想了一会儿, 问道：“我该送他什么？” “商墨喜欢什么？”何静一直觉得这俩小孩儿关系不错, 并不认为这个问题能难倒沈星沉。 事实上沈星沉确实也没有多加思考, 毫不犹豫道：“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何静不可思议道，“该不会是你自己喜欢, 就想借着给商墨送礼物的机会买来自己玩儿吧。” 何静并不觉得商墨那么稳重的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 沈星沉便气鼓鼓的不说话了。可是商墨就是喜欢变形金刚啊, 不只家里有很多，连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都是这个。 何静一看他这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就心疼的不得了。心想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无论多稳重到底还是爱玩儿的，更何况商墨自己也收集了那么多变形金刚, 沈星沉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而且她家小星星哪里会是会耍心眼的样子啊。 第197章 何静深深反省了一回，当天便带沈星沉去商场买了一套收藏级的变形金刚。 商墨生日的前一天，何静从徐宁那里收到了生日宴会的邀请函。做的还挺正式，烫金的花边, 以及手写的落款。何静收起邀请函, 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给沈星沉举办一场像样的宴会, 又摇了摇头, 认为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她家和商家不说云泥之别，也是天和地的差距，平头百姓就别想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第二天她提前半小时把沈星沉从幼儿园接了出来，并向沈星沉展示了徐宁给自己的邀请函，顺便向他科普一些社交礼仪。沈星沉看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邀请函：“妈妈，我也有。” “咦？”何静惊奇的接过他的邀请函，“谁给你的呀？” “商墨。” “什么时候给的？”何静说着打开看了起来，发现这张邀请函竟然和自己的还不太一样，上面的字全部都是纯手写的，看字体显然出自宴会的主人公商墨之手。然而商墨不愧有天才之名，哪怕字体稚嫩，笔锋却已经隐隐显出大家之势。 何静边看边点头：“看看人家这字，准是下苦功夫练过了。再看看你。” 沈星沉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两人到达商家时，已经有不少客人到了。徐宁无暇招呼他们，还是阿姨领着他们进的门，说沈太太对这里熟，千万别客气。何静连连道：“不客气不客气。” 一进门，孩子堆中的商墨一眼看见了他们。 事实上他已经等沈星沉很久了，每次开门都以为是沈星沉来了，然而每一次都失望而归。终于等到日思夜想的小伙伴，商墨丢下正在说话的朋友，径直跑了过来。 “沈星沉，你怎么才来啊！”语气明明是责备的，脸上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星沉却懒得看他，听他这么说，扭头道：“我不想来的。喏，还你的礼物。”说着，将手里的礼物递了出去。 商墨看他这副别扭的样子，甚至连送礼都不肯看自己一眼，忙接过礼物道：“沈星沉，来都来了，别生气啊。李三儿也在，她说她也想你了。” 沈星沉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李三儿是谁：“她不是你姐姐吗，你为什么总是叫她的外号。” “因为她太蠢了，我不承认她是我姐姐。而且她是表姐，表姐，和姐姐不一样的！” “商墨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沈星沉不满道，“你好讨厌！” 那边，一直在偷听两人谈话的李莉莉拍手大笑起来：“沈星沉说得好，商墨就是很讨厌，别和他一起玩儿了。过来，我带着你玩儿！”李莉莉说着跑过来拉起沈星沉的手。 商墨一看就急了：“李莉莉你松手！” “你说松手就松手？”李莉莉说着，不仅没有松手，甚至直接张开手臂抱住了沈星沉。 沈星沉还从没和女孩子这么亲密过，顿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商墨仿佛吃了爆仗一般，上蹿下跳的大呼小叫起来：“李莉莉你放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星沉被李莉莉绑架了。 其他小朋友见这边如此热闹，纷纷跑了过来。又见沈星沉是生面孔，围着商墨七嘴八舌的问道：“商墨，这是谁呀，你弟弟吗？” 商墨被他们烦得不行，捂着耳朵赶人：“滚，都给我滚！”然而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商墨来的，又在家里被大人嘱咐过，就更不可能轻易离开了。 商墨赶人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沈星沉却不见了。 原来是李莉莉趁乱拉着沈星沉去了二楼，两人一到安静的地方，李莉莉立刻幸灾乐祸道：“商墨活该，我们不用管他。” 沈星沉本就不关心商墨如何，而且商墨的朋友那么多，就算少自己一个也没有关系。倒是李莉莉，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却愿意带自己逃离那菜市场一样的地方，沈星沉十分感激，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谢谢。” 李莉莉十分矜持的笑了，左侧的脸颊上漾起一个小小的酒窝：“客气什么，你看上去就和他们玩儿不到一起去。他们太吵了，我可嫌弃他们了。还是二楼好，安安静静的，咱们俩就在二楼玩儿，好不好？” 沈星沉听了，立刻赞成的点点头。两人熟门熟路的摸进商墨的玩具房，关门的时候，李莉莉特意反锁了房门：“我妈妈在下面没看到我，一定会上来找我的。锁了门这样她来找我的话，我还可以有时间藏起来。” 藏起来？沈星沉不理解，玩具房就这么大，她这么大一个人，就算藏还能藏到哪儿去。 直到李莉莉神秘兮兮的从柜子里拿出平板电脑，沈星沉才明白，她要藏的原来不是自己，是平板。 李莉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举起平板问沈星沉要玩儿吗。 沈星沉连连摆手：“我不玩儿。” “那你想玩儿什么，这些都是商墨的玩具，我是他姐姐，就替他做主了。”李莉莉大手一挥大方道。 沈星沉思索了一会儿，他拼了那么多次变形金刚，还从没拼过商墨的乐高呢。可又觉得商墨不在场就私自玩儿他的玩具是不是不太好。 正纠结着，李莉莉看出了他的担忧，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紧的，就算商墨不把我这个姐姐当回事儿，你觉得以他的性格难道还能舍不得一个玩具吗？而且好多玩具都是我妈妈买给他的呢，你看，像这个。”李莉莉说着指了指柜子正中央的乐高。刚好是沈星沉想玩儿的那一款。 第198章 沈星沉听她这么说便不再有顾虑，帮李莉莉扶着椅子，李莉莉则踩着椅子将乐高拿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沈星沉便完全沉浸在了乐高里。李莉莉自己玩儿了一会儿平板，又看了一会儿沈星沉拼乐高，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走廊上看了一会儿楼下的热闹。 回来后本想将商墨的惨相转述给沈星沉的，可是看人拼的那么投入，到底还是没忍心打扰，转身继续在沙发上玩儿起了平板。 就在沈星沉的乐高快要大功告成之时，反锁的房门突然被人砰砰拍响。响声之大吓得沈星沉手里的碎片都掉了。李莉莉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敏捷的将平板放进柜子里，然后装作无事一般走到门边，清了清嗓子：“谁啊，强盗吗？”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仍旧砰砰拍打着门板。李莉莉立时判断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她妈妈，顿时底气足了不少，提高声音道：“商墨，是你吗？要是不说话的话我可是不会开门的哟。” “是我！李莉莉，沈星沉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拍门声停止，商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沈星沉正要回答，被李莉莉用眼神制止了。 “没有啊，我和他又不熟，和他在一起干什么？” “真的？”商墨的语气十分怀疑。 李莉莉却丝毫不慌：“他是你朋友，谁稀罕和你朋友一块儿玩啊。” 李莉莉说得合情合理，她和商墨就是这么不对付。 商墨似乎也信了：“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 门外响起脚步声，商墨好像离开了。李莉莉等了好一会儿，才偷偷摸摸拧开门锁，开了一道门缝朝外看去。 尚未看清门外的景象，只听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李莉莉被震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不得不退后几步让开位置：“你这是要拆家？” “我就知道他准是在这里，李莉莉你个撒谎精！”商墨从门后慢慢走了出来，狠狠瞪了李莉莉一眼。 “我那是善意的谎言！” “你哪里善意了，你分明是看沈星沉好欺负，想趁我不在欺负他！” “分明是你霸道不讲理，来欺负沈星沉的！” 姐弟俩双双觉得对方不怀好意，针锋相对无人退让，一时偌大的玩具房火药味十足。 沈星沉只在商墨踹门时抬头看了一眼，见没有影响到自己，便继续低头拼乐高了。两人吵架的功夫他已经把乐高拼完了，踩着椅子将拼好的乐高放回柜子里，沈星沉便打算下楼了。虽然楼下很吵，但现在楼上也不安静了。 商墨见他要走，也顾不上和李莉莉讲道理了，连忙追上人，抓住沈星沉的胳膊道：“沈星沉，你送给我的礼物我还没拆，我们一起去拆礼物吧。” 李莉莉一听沈星沉送了礼物给商墨，也凑了上来：“唉，沈星沉你送了什么给商墨啊。” “关你什么事！”商墨回头瞪了李莉莉一眼，李莉莉回了他一个白眼，不屑道：“你的礼物我才不稀罕看呢！” “你不看最好了！”商墨说着，拉着沈星沉朝卧室走去，“我刚刚把你送给我的礼物藏卧室里了。他们都好烦，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儿，只想和你一块儿。”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沈星沉问。 “朋友也有很多种啊，他们是最讨厌的那种。” “为什么要和讨厌的人做朋友？”沈星沉不解道。商墨就很讨厌，他一点儿都不想和商墨做朋友，只想离这人远远的。 “原因很复杂啦，说不清楚的，总之你只要知道朋友也不一定都是喜欢的就够了。”商墨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如此搪塞过去。 沈星沉却听了进去，原来和讨厌的人也能成为朋友。 那他勉勉强强承认商墨这个朋友好了。 正说着，两人到了商墨的卧室。商墨拉着人进去，一进门就把门反锁了，和李莉莉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沈星沉便问道：“你是在学你表姐吗？” “和她有什么关系！”一提李莉莉，商墨果然当场就炸了，“我怕别人偷看才锁门的。当然，李莉莉也不能看！” “为什么不能看？”沈星沉问。 “那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他们凭什么看！”商墨说着，拿出装有礼物的礼盒。“沈星沉，你不让我猜猜礼物是什么吗？” “那你猜呀。”沈星沉道。 “我猜……”商墨想了半天，仍然毫无头绪，“我猜不到。” “是——”沈星沉便想直接告诉他。 “啊啊啊你不能说！”商墨连忙大叫着打断他的话，“我拆开看看不就行了吗？你不许说！” 沈星沉便闭紧嘴巴，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了。或许不和讨厌的人当朋友才是正确的，因为商墨实在是变得越来越让人讨厌了，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比楼下那一整群人还要聒噪。 商墨并不知道沈星沉的心思，正满脸严肃的拆着沈星沉的礼物。当看到礼物是熟悉的变形金刚时，商墨蓦地笑了起来。 沈星沉那么喜欢变形金刚，却还是愿意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他一定是很喜欢自己！ 商墨举着变形金刚开心的跳了起来：“谢谢你，沈星沉！” 沈星沉礼貌的点点头：“不客气。” 第199章 你看，他就说吧，商墨就是很喜欢变形金刚啊。 商墨将这份礼物小心的放在了自己卧室的书桌上，这样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可以看到了。放完礼物后，开心的牵着沈星沉的手，和人一起下了楼。 楼下，晚宴已经开始了，小朋友们也安静下来。商墨却并没有带沈星沉去找自己的朋友，而是特意避开人群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和人一起安安静静的吃完东西后，又回到了二楼。 商墨生怕碰到李莉莉，带着人径直去了自己卧室，可是卧室除了沈星沉送的那个变形金刚，其余什么玩具都没有。商墨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终于找到几本画册。 “沈星沉，我给你念故事听吧。”商墨有些不好意思，找了半天竟然只找到了这些，声音也小了下去。 沈星沉却摇了摇头，拿起一本画册问道：“有笔和纸吗？” “有的！”商墨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和笔，“你要这个做什么？” 沈星沉接了过来，翻开一本画册照着临摹起来。 商墨顿时明白了，不再出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沈星沉身旁，安静的看他画画。 沈星沉下笔十分熟练，一看就知道不是新手。商墨虽然看不出门道，却能看出沈星沉画画时的样子很好看，本就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会发光。商墨就这样安静的看着， 直到沈星沉画完，依旧意犹未尽。 “咦，你画好了？画了什么？” 沈星沉将画纸递给商墨，商墨低头一看，一眼看见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沈星沉没有上色，可即使是黑白的线条，依旧能看得出狮子的威严与凶猛。狮子身后是其他小动物，满脸不屑的老虎，瑟瑟发抖的小羊，躲在草丛后的小兔子等，每一只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动物们的下方还有一行端正可爱的小字：祝我的朋友商墨生日快乐。 商墨直接念了出来，念完问道：“这是送给我的？” “嗯。”沈星沉点点头。 “这只狮子是我吗？”商墨指着狮子问道。 “嗯。” “那老虎呢？” 沈星沉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李莉莉。” “啧，怪不得我很讨厌它。那它们呢？”商墨又指着小羊和兔子问道。 “不知道了，照着书上画的。” “不知道了？”商墨惊讶道，“那你呢，你去哪儿了？” “我在画画呀。”沈星沉理所当然道。 商墨又气又想笑，拿起笔非让沈星沉补上他自己：“快，快把你自己画上去。” 沈星沉拗不过他，只能接住画笔，却迟迟无法下笔。画面已经安排好了，随意添画只会破坏整体的协调性。 沈星沉思考了半天，终于在上方的留白处找了一处合适的位置，添画几笔加了一只海鸥上去。 画完后沈星沉将画递给商墨：“好了。” 商墨仔仔细细看了，指着多出来的海鸥道：“这是你吗？” “嗯。” “不对啊，海鸥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里？”商墨问。 “因为它确实不该在那里。”沈星沉说。 商墨这才意识到，沈星沉是在和他赌气，忙道歉道：“星星我错了，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嘛。但是不管，既然海鸥来了就不许走了，你也是！”说着抓住沈星沉的胳膊。 沈星沉懒得同他争执，恹恹点了头，另一只手拿起一本画册翻看起来。 商墨见他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只能松开手，还不忘偷偷打量沈星沉的表情。见沈星沉始终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先将沈星沉的画收了起来，这才拿起另一本画册和沈星沉一起看了起来。 两人看了没多久，宴会就结束了。商墨依依不舍的将沈星沉送到楼下：“下次再来我家玩儿呀！”他热情地邀请道。 沈星沉没有说话，何静忙道：“当然会了，墨墨有时间也来我们家找沈星沉玩儿呀！” “好啊，何阿姨！” 因为有了何静这句话，商墨真的一有时间就往沈家跑。奈何两个小朋友都有课要上，所以实际见面的日子并不多。 直到两人上了小学，因为商鸿同校长是老同学，便打了招呼让两人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这主要还是徐宁的主意，因为商墨上的是双语幼儿园，同班同学也大多都去了双语小学。如果不是商鸿坚持，商墨本来也要去那所双语小学的。但商鸿考虑到孩子到底还小，私立学校终究不如公立放心，便仍旧将商墨送去了实验附小。 商墨在实验附小只认识沈星沉一个人，徐宁便在丈夫耳边不断念叨，孩子在陌生的环境要是没有认识的朋友该有多伤心，甚至可能会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商鸿终于被她念烦了，厚着脸皮去求老同学。好在不是什么大事，老同学也痛快答应了。 徐宁放心了一些，跟商墨说虽然有沈星沉这个朋友在，也不要忘了交其他朋友。商墨点着头，答应得很痛苦，其实一点儿都没听进去。他一心只想把这个消息告知沈星沉。 沈星沉听后，反应却平平，既没有多开心，也没有多嫌弃，就像是听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喂，沈星沉，我们就要做同学了，以后就能天天在一起了，你难道不高兴吗？”商墨有些受伤，认为自己被沈星沉忽视了。 第200章 沈星沉反问他：“在一起有什么高兴的？” “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啊！”商墨抓着他的双手道，“我们一起画画啊，你画画我帮你削铅笔。” “你削的铅笔根本不能用。”提起这事儿沈星沉就生气。今年儿童节的时候陈妍推荐沈星沉参加了一个儿童绘画比赛，沈星沉天天忙于练习，根本没空理会商墨。商墨便自告奋勇替沈星沉削铅笔，结果把好好的铅笔全都削坏了，最后还是何静重新买了一套，沈星沉这才在比赛前顺利完成了作品。 “那你教教我嘛，我当时就要你教我了，你总说没空。” “我有时间教你的话，自己早就把铅笔削完了！”沈星沉说着抽回自己的手。 “教会了我你以后就不用自己削铅笔了嘛，沈星沉。”商墨又死乞白赖的抓了上来。 沈星沉懒得同他争了，任由人抓着。半晌，慢慢道：“好吧。” 第93章 小傻子13 经过一个暑假的苦练, 商墨总算在开学前学会了削铅笔。开学的前一天特意跑到沈星沉的画室，得意的向沈星沉展示自己的成果。陈妍见他确实削得有模有样，毫无保留的夸奖道：“商墨同学真是越来越有画画的样子了, 不和沈星沉一起学吗？” 商墨摇了摇头：“沈星沉画就好了，我不喜欢画画，只喜欢看沈星沉画画。” “星星画画时确实很帅呢，”陈妍道，“隔壁舞蹈班的小姑娘们每次走到这里都要偷偷看上几眼呢。” “是吗？”商墨不屑的哼了一声, “下次我就守在这里，看谁还敢偷看！” “商墨, 你有点儿凶哦, 这个样子小姑娘们是不会喜欢的。”陈妍打趣道。 “谁要他们喜欢了！我有沈星沉喜欢就好了。是不是沈星沉？” 沈星沉默默收拾好画具, 没有理会。 商墨便提高音量又问了第二遍：“是不是呀沈星沉！” 沈星沉被他吵得耳朵疼, 头也不回道：“不是！” 陈妍捂着嘴笑了起来。 商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陈妍笑完才结结巴巴道：“沈星沉他就是害羞, 喜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陈老师你这么了解他, 应该知道吧。” “嗯嗯嗯，老师当然知道。”陈妍一个大人, 当然不会拆穿他，还替他打圆场道, “学画画的孩子就是比较内敛，所以商墨以后更要多多努力了，千万不要欺负星星哟！” “那是，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沈星沉！” 从画室回家的时候, 商墨邀请沈星沉明天早上和自己一起去学校。“我问过妈妈了, 等国庆节我也就搬去那边了, 到时候就不需要司机接送了, 我们就可以一起步行上学放学了。” 沈星沉摇了摇头：“不行，我已经和杨璐璐说好了。” “杨璐璐是谁？”商墨警觉问道。 “是我同桌，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沈星沉是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学期才知道原来和杨璐璐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那天下课后因为陈妍请了假，沈星沉便没有去画室，结果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和奶奶一起回家的杨璐璐。 两位大人聊了聊，这才知道，两人不只住同一个小区，还是同一栋楼，只是一个在一单元，一个在三单元。 “我家璐璐每天早上都会迟到，怪不得从来没碰到你们。”说起孙女儿的糗事，杨璐璐的奶奶语气听上去还挺不好意思的。 阿姨便道：“小孩子嘛，难免。” “要不然以后就让璐璐和你们家星星一起上学？有小伙伴儿等着她，看她还好不好意思赖床。”璐璐奶奶提议道。 阿姨便看向沈星沉问道：“星星，以后都和璐璐一起上学好不好？” 没等沈星沉回答，杨璐璐恐吓道：“沈星沉，和我一起上学你可能要等很久很久哦，说不定还会迟到被老师批评哦！”杨璐璐是怕他答应下来，自己早上就不能赖床了。 沈星沉没有考虑那么多，他只觉得既然两人每天上课都呆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呆在一起也没有什么问题。便无视了杨璐璐的恐吓答应道：“好啊。” 杨璐璐“嗷”了一声，跑到沈星沉面前大声道：“沈星沉你会后悔的！” “哦。”沈星沉平静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的知道了。 杨璐璐气的差点儿当场跳起来：“沈星沉，你等着看吧！” 实践证明璐璐奶奶的提议确实卓有成效，杨璐璐在连累沈星沉迟到了三次后终于彻底改掉了赖床的毛病。或者说不是改掉了，而是因为有沈星沉在等着她，不得不起床而已。 但无论原因如何，总之结果是好的。于是升上小学后两人自然而然还要继续一起上学。 商墨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待沈星沉说完，立刻道：“沈星沉，以后我也和你住同一个小区了，你和我一起上学好不好？” “如果你愿意等杨璐璐的话，当然好啊。”沈星沉痛快答应道。 商墨气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没有杨璐璐，只有我们两个！” “那不行，我先和杨璐璐说好的。”听他这么说，沈星沉果断拒绝了他。 商墨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半晌，万分不情愿的妥协道：“那好吧，我和你一起等杨璐璐。” 沈星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商墨以为他不想和自己一起了，当场就慌了，拉着沈星沉的胳膊道：“沈星沉，不是你说的只要愿意和你一起等杨璐璐，就让我和你一起吗？” 第201章 沈星沉将袖子从商墨手中扯出，以防万一还将双手背到了身后：“可是我忘了询问杨璐璐的意见。她不认识你，如果她不想和你一起走的话，我只能和她一起了。” “什么！”商墨顿时犹如当头挨了一棒，双眼发蒙，脑袋嗡嗡，“就算她不同意，我偏要跟着你，她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虽然沈星沉早就领教过商墨的霸道，可听他这么说还是震惊到词穷，“你”了半天赌气道，“那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说着背过身去，不想看见商墨了。 商墨一听急了，忙的拉住沈星沉的袖子：“不可以！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但是我不会因为她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要是她不许你跟着呢？” “你先问问她再说。”如果那个杨璐璐真的这么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商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只打算如果对方敢说“不”，就算是强也要让沈星沉和自己一起走。 沈星沉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只以为他是想通了。到家后刚好在小区里碰到了杨璐璐，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杨璐璐不认识商墨，问沈星沉是你的朋友吗。 沈星沉说是，杨璐璐就道：“这算什么，既然是你的朋友，又住在一起，那当然要一起走了！” “可是你不认识他。”沈星沉担心杨璐璐会不自在。 杨璐璐却完全没当回事儿：“认识一下不就行了？而且就算我和他不认识，我们不还都认识你吗？” 沈星沉听她说得有理，便道：“好吧，那到时候我告诉商墨。” “嗯！我要去超市帮奶奶买东西了，星星再见！” “璐璐再见！” 第二天新学期如约而至，沈星沉和杨璐璐约好七点钟在小区门口汇合。 因为报名时两人在家长的带领下去过一次学校，学校距离他们小区又很近，甚至连马路都不用过，所以开学的时候两家家长不约而同的决定让孩子自己去上学。 沈星沉提前五分钟到了约定地点，惊奇的发现杨璐璐已经等在那里了。 “璐璐，你来的好早啊！” “奶奶说不能总是让你等我，今天早上不到六点就把我叫起来了。”杨璐璐说着，应景的打了个哈欠。 沈星沉跟着打了个哈欠，杨璐璐便夸张道：“不好，奶奶说了，哈欠是会传染的！” “没关系。”沈星沉揉了揉湿漉漉的眼角，眨着朦胧的双眼道，“反正又不可能在路上睡过去。” “是哦。”杨璐璐恍然大悟道。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学校。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校门口十分热闹，学生、老师和家长你来我往，时不时响起几声鸣笛，引得路上的行人骤然加快了脚步。 杨璐璐背着粉色的小兔子书包走在前头，看到站在校门口、胸前挂着工牌的校工老师，小跑过去，问道：“老师早上好，我是一年级新生，请问去哪里集合呢？” 这是出门前奶奶叮嘱过她的，有不知道的地方就要问老师，千万不要怕生。杨璐璐怕什么也不可能怕生，当即活学活用起来。 那老师见她没穿校服就猜到准是一年级新生了，笑道：“还记得自己在几班吗？记得的话直接去教室报道。忘记了的话就去学校的公告栏查看一下。公告栏就在里面，进门左转就是。” “谢谢老师！” 杨璐璐还真忘了自己分在几班了，出门前奶奶也忘了嘱咐她。她问沈星沉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几班。 “记得。”沈星沉记得很清楚，“一年级三班。” 杨璐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应该也是三班吧。不，我一定就是三班。走，我们一起去三班！”说着就要和沈星沉一起去三班。 “还是去看看吧。”沈星沉道，“老师不是说公告栏能看吗？” “看了也是一样的，我一定就在三班。”杨璐璐笃定道。 沈星沉信不过她，还是拉着人来到公告栏前。两人找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杨璐璐的班级：一班。 杨璐璐的脸倏地就红了：“一班和三班区别也不是很大嘛……” “嗯。”沈星沉点点头，没有戳破她，指着五颜六色的示意图道，“一班和三班都在一楼，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教学楼，走廊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似乎在找自己的教室。两人也跟着寻找起来，很快便找到了一班的教室，毕竟一进教学楼的门就是。 杨璐璐没有进去，非要和沈星沉一起去三班看看。沈星沉就和人继续往前走，又过一个教室便是三班了。沈星沉要进去了，让杨璐璐也快点儿回去。 杨璐璐问他：“沈星沉，放学你还要去画画吗？” “今天不画。”今天第一天开学，何静放了他一天的假，好让他有时间适应一下。 “那放学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 “星星再见！” “璐璐再见！” 杨璐璐回一班了，沈星沉进了教室，发现不少同学已经到了。正寻找着空位，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沈星沉，这边！” 是商墨。 沈星沉循声看去，看见商墨坐在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身旁的位子是空的。 沈星沉走了过去，还没等坐下，就听见商墨问道：“沈星沉，刚刚在门口和你说话的是谁？” 第202章 第94章 小傻子14 沈星沉将肩上空空如也的书包放进同样空荡荡的桌洞里, 头也不抬道：“杨璐璐。” 听见这个名字，商墨不悦的挑起眉毛。可惜沈星沉正忙着收拾东西，并没有看到。 “她去哪儿了, 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商墨又朝门口看了看，确定那个杨璐璐没有跟过来，才问道。 “她回一班了。”沈星沉说着将书包里的文具拿到桌上，装满铅笔的笔袋、五颜六色的练习册，甚至还有一个蘑菇造型的卷笔刀。 商墨用手指戳了戳那个胖嘟嘟的圆蘑菇, 喃喃道：“原来她是一班的，还好还好。” “嗯？”沈星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将蘑菇从商墨手中解救出来, 特意放在远离商墨的一侧。 蘑菇被收走了, 商墨却浑不在意,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递到沈星沉面前：“沈星沉，送给你的开学礼物。” “唉？”沈星沉惊讶的接了过去, 边拆边问道, “是什么？”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沈星沉拆开后，发现竟然是一个水晶球。 “我记得你有一幅拼图, 上面画着水晶球。那天我和妈妈逛街时看到这个水晶球和拼图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就买了下来送给你。你喜欢吗？” “喜欢啊！”沈星沉将水晶球在桌上放好, 趴在桌上观察起水晶球中的世界来。 四周的同学们发现有人带了水晶球到学校，尽管互不认识，仍旧窃窃私语起来。 商墨觉察到众人的目光，道：“沈星沉, 就那么喜欢吗？收起来吧, 回家再看。”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再送？”沈星沉虽然这么说着, 却还是将水晶球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里。 我不是等不及了吗？商墨腹诽。嘴上却说道：“我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咯。” “哼！”沈星沉不屑的扭过头去，只留给商墨一个后脑勺，便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了。 商墨拉着他的袖子顺毛：“沈星沉，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回家再送。你可以别生气了吗？” “谁说我生气了？”沈星沉说着转过头来，却到底是不再生气了。 “就知道星星最好了。”商墨说着，极快的抱了沈星沉一下。 沈星沉被他哄的很舒服，猫儿一样点着脑袋道：\"你也是。\" “真的？”商墨惊喜道，沈星沉总说他讨厌，他还以为沈星沉真的不喜欢自己呢。 “你讨厌的时候是真的讨厌，但好的时候也真的很好。你什么时候能做一个好人，商墨？” 沈星沉的语气像极了电视剧里语重心长劝反派迷途知返的老辈，商墨听着就笑了出来：“沈星沉，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像个好人了？” 沈星沉正要细数商墨的“罪行”，这时，又有人进了教室。众人纷纷抬头，尚未来得及疑惑，那人便走上了讲台，拿起黑板擦敲了敲桌子。见大家都抬起了头，这才朗声道：“同学们早上好，我是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我姓刘，叫刘颖。首先我会确认一遍，大家是否都是一班的学生，所以接下来我会点名，请叫到名字的同学喊‘到’，听明白了吗？” 一双双稚嫩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没人敢吱声，显然还不适应这位刘老师雷厉风行的作风。 于是刘颖又重复了一遍：“老师接下来会点名，请念到名字的同学说一声‘到’，请问大家听明白了吗？” 依然无人应答。 “听明白了。”寂静无声之时，有人大声说道，声音清澈，语气稳重。 是商墨。沈星沉讶异的看向他，商墨便朝他笑了笑：“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喊‘到’。”压低声音解释道。 沈星沉终于听明白了，学着商墨的样子喊了一声“明白了”。 于是稀稀拉拉的“明白”声接连响起。 刘颖无奈的笑了，目光看向教室最后的位子，看到了那个最先回答的孩子。 商墨注意到来自前方的目光，直直看了回去。发现那人竟然是班主任，平静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动，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刘颖见他如此淡定，朝人赞赏的笑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老师现在就开始点名了。柏雪……” 待刘颖将名单上的名字念完，还真有两个学生没有被念到名字。 刘颖问清那两人的名字后，在班主任群里问道，这是哪个班的学生，走错班了。 那两个班的班主任各自将自己的学生认领了回去。 “这俩准是没有家长领着的。”其他班班主任看热闹道。 “王老师这么闲，这是点完名了？”刘颖问。 “刚点完，有一个学生迟到了，家长给他请假了。” “我们班还差四个。”刘颖道。 放下手机后，刘颖委托四班班主任帮自己看一会儿教室，自己则送那俩学生去了他们自己的教室。回来后，之前没到的那四个学生也全都到了。四班班主任还顺便帮他们对完了名字。 刘颖十分感激，送走四班班主任后开始排座位。 因为第一天开学，所有人都坐得很随机。这就导致高个儿可能坐在了前排，矮个儿反而去了后排。刘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叫大家到走廊上，男生站一排，女生站一排，从低到高排好队。 走廊上顿时热闹起来，因为不只三班，其他班级也在排座位，班主任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种排座方法。 第203章 排队时因为要比身高，学生们顿时积极起来，甚至还有人踮起脚，非说自己要比另一个同学高一点儿。刘颖一边维持秩序，一边让垫着脚的学生不要作弊。 “作弊是不允许的哦！” 有外向的学生嘻嘻哈哈道：“老师这不是作弊，是因为我的脚比较大！” 众人大笑起来，引得其他班班的学生纷纷朝这边看来。 “安静，安静！”刘颖勉强让这群刚升上小学的孩子们安静下来，“现在从队首开始，一男一女两人一组为同桌，第一组，走，跟我进去。” 刘颖为每一组们安排好了位置，到队尾时，女生比男生少了四个。于是四个男生两两结成同桌，坐在了教室的最后排。 沈星沉站在队伍中段，不属于那四个人之一，他的同桌自然是女孩子。两人刚坐好没多久，前桌的男孩儿便转回身来询问他们的名字。 “我叫周舟，第一个周是周游世界的周，第二个舟是诺亚方舟的舟，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沈星沉，启明星的星，沉默的沉。” 同桌的女生似乎很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周舟殷切的目光里小声道：“柏雪……” “什么？你听清了吗沈星沉？你同桌叫什么？” 沈星沉便凑近一些问道：“你叫什么？” “柏雪……” “白雪啊。”周舟这回听清了，“你是公主吗？” 周舟的同桌听着咯咯笑了起来：“就算白雪是公主你也不是王子。对了，我叫唐甜甜，你好，沈星沉，你好白雪。” 大概是同性的缘故，面对唐甜甜，柏雪没有之前那么害羞了。“你好，唐甜甜，我叫柏雪，松柏的柏，雪花的雪。” “原来你是那个柏，那可惜了周舟，人家不是白雪公主呢！”唐甜甜道。 周舟便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王子啊。” 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有话下课再聊。”刘颖已经排完了所有同学的座位，回到讲台维持好秩序。 接下来便是选班委，但是学生们彼此都不认识，刘颖便指派了几个临时班委。商墨因为之前的表现，被第一个点名。 “商墨，你当班长好不好？”刘颖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好啊。”在幼儿园里商墨就是班长，听老师这么问，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然后是学习委员……”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课间的时候刘颖将课本发到了每个人手里，千叮万嘱一定要保存好：“这些课本将会陪伴你们接下来一个学期，千万不能弄丢弄脏或者弄破，知道了吗？” “知道了。” 沈星沉小心的将崭新的课本收进书包里放好，甚至连边边角角都舍不得折。 正收拾着，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沈星沉抬起头来，是商墨。 “沈星沉，你和我同桌换一下位置吧。”商墨不是无缘无故来找他的。 “为什么？”这是老师排的位子，沈星沉不太想换。 “那我和你同桌换一下也行。”商墨只想和沈星沉做同桌，其他的并不在意。 “你问问她？” 沈星沉为商墨让出位置，商墨便对柏雪道：“喂，我和你换换位子吧。” “你坐哪儿？”柏雪问。 商墨指了指最后排，是的，四个最高的男孩子之一，其中一个就是商墨。“那里。” 柏雪看了一眼，摇头道：“我不换，我妈妈说了，不能坐最后一排，会被人挡住黑板的。” “你坐这儿就没人挡住你了吗？”商墨问她。 “我不管，反正我不换。” 柏雪虽然内向，态度却坚决。商墨没了法子，只能继续磨沈星沉：“你就换了吧。我帮你拿东西。” “你同桌想换吗？”沈星沉问。他对坐在哪里没有执念，而且比起周舟，显然还是商墨要更安静一些。 “他当然想。”商墨道。 沈星沉便换到了最后一排。 然而沈星沉在最后一排只呆了一个课间，一上课就被刘颖发现了。 “沈星沉？”刘颖从记忆中搜索出他的名字，“你怎么坐这儿了？”那四个落单的男生她印象很深，她很确定其中并没有沈星沉。 “我换位子了。”沈星沉如实道。 “不许随便换位子，今天你换这里，明天我换那里，这样下去还上不上课了，快换回去！” 沈星沉便又换了回去，留商墨一个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和刘颖吵起来。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刘颖的每一节课商墨都极不配合，甚至带领后排的男孩子一起闹事，将课堂搞得乌烟瘴气。下午的大课间刘颖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商墨，我能看得出来，你是故意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早上你还不是这样的。” “让沈星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刘颖：没错，在下就是划下那一道银河的王母娘娘。下次还敢。 第95章 小傻子15 刘颖一听便明白了, 原来换位那事儿竟然是商墨主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哄问道：“商墨，告诉老师, 为什么非要和沈星沉坐在一起呢？”尽管相处时间短暂，刘颖依旧能看出，商墨不是那种会怕生的孩子。 “我喜欢他，就要和他坐在一起。”商墨理直气壮道。 第204章 刘颖赞成的点点头：“沈星沉同学确实很讨人喜欢，老师也很喜欢他。但是在学校可不能和在幼儿园一样, 想做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既然老师已经排好了位子，就算你们要换位置, 也得提前跟老师说一声。” “那现在已经说过了, 可以让沈星沉回来了吗？” “不可以呢, 商墨同学。”刘颖语重心长道, “沈星沉的身高，坐在后排会被挡住的, 你太高了也坐不了前排。而且, 你现在是班长，你要起带头作用。如果老师允许你和沈星沉坐在了一起, 其他同学都跟着班长学习，也都要换位子那该怎么办？” “那就给他们也换了啊。”商墨理直气壮道。 “可如果那些同学也都想和沈星沉坐在一起呢？” “我先换的, 当然是和我坐一起！” “这样可不行，商墨。”刘颖笑道，“你既然是班长，不仅要以身作则, 还要谦让同学。” “那我不当班长了。”商墨道。 “商墨同学, 不可以赌气哦。” “不是赌气, 我只想和沈星沉坐在一起。” “等下次排位吧, 一个月后老师还会重新排位置，到时候就让你们自己选择同桌好不好？”刘颖选了一个折中的方式。一个月后同学们基本上也都熟悉了，选择自己关系好的当同桌，总好过和不熟悉甚至不对头的人互相折磨。 商墨却没有多高兴，板着一张脸离开了办公室。 一年级三班的教室此刻却相当热闹，原来有正义侠士在为班级除害，正揪着“叛徒”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要告密。 “叛徒”沈星沉虽然身处众人的视线中心，却仍旧十分淡定，平静的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 “如果不是你告密的话，老师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换位置了！”发问的那个正是和沈星沉换了位子的男生，商墨的同桌白鸿飞。 白鸿飞先天近视，就想坐得靠前一些。但问了几个认识的同学，纷纷表示不想坐最后一排。最后还是同桌商墨提议，让他和沈星沉换换。 白鸿飞本以为换了位置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不到一节课的时候就被老师发现了。白鸿飞便凭经验认为一定是沈星沉后悔了，不想坐最后一排，这才去跟老师告了密。 沈星沉虽然莫名其妙，却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冷静的说，他没有和老师告状。是老师自己发现的。 “你说谎！今天第一天开学，老师谁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换位置了！”白鸿飞说着，将沈星沉推倒在地上。 看热闹的同学们惊呼着朝后退去：“啊！打人了！”却没有人敢上前扶沈星沉一把。 这时，一个影子从人群中冲出，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沈星沉！谁干的！” 人群里有人道：“白鸿飞！白鸿飞打人了！” 这个名字商墨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上午他还劝过人家和沈星沉换位子。 一听是他打了沈星沉，商墨将沈星沉往身后一挡：“你往后。” 沈星沉听话的退后一步，不明白商墨想干什么。 只见商墨上前几步，一脚将还在愣神的白鸿飞踹飞了出去。 “啊——”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毕竟商墨这一脚可比刚刚要恐怖多了。 有人跑出门去请老师了，还有人想要上前扶白鸿飞一把，却碍于商墨还在，畏畏缩缩怎么都不敢靠近。 沈星沉被吓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便去拉商墨的袖子：“商墨，不能打人。” 商墨扯开他的手：“你让开。”说着几步走到白鸿飞跟前，惊得几个想上前的女孩子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散开。 白鸿飞在地上滚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身，尚未站稳，就被商墨一拳重新打趴了下去。 “商墨，不能打人！”沈星沉追了过来，拉着商墨的袖子让他住手。 “沈星沉，你让开！”商墨说着还想补上几下子，沈星沉却怎么都不肯松手了。 “不能打人！”他坚持道。 商墨正在气头上，谁的劝都听不进去。拳头都已经挥了起来，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是刘颖，见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个课间，班级就发生了这种事情，罪魁祸首还是她亲自选出来的班长，刘颖不禁又是气愤，又是恨铁不成钢。 “商墨，你看看你，还有半分班长的样子吗？” “我早就说过了，这班长我不当了！”商墨是真的不在乎，即使被刘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也丝毫没有难堪的感觉，甚至还敢和刘颖顶嘴。 刘颖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半晌，才带着三个当事人来到办公室。 刘颖先问清了前因后果，得知白鸿飞以为是沈星沉告的状才动手推了人，哭笑不得道：“确实是老师自己发现的。” “老师，这才第一天开学你就认识我们了？”白鸿飞不可思议道。 “没有全部认识，但也认识了几个，比方说你。”刘颖道。 得知自己误解了沈星沉，白鸿飞一时羞愧万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沈星沉，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 “更不能动手打人。”刘颖补充道。 “嗯，老师我记住了。”白鸿飞道歉的态度实在诚恳，再加上他还顶着被商墨揍出来的黑眼圈，显得越发有说服力了。 见两人的误会解除，刘颖便让白鸿飞和沈星沉回教室了。只留下班里最大的刺头，她的好班长商墨。 第205章 “商墨，这件事中你的问题最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刘颖问道。 商墨拒不承认错误，也拒绝和刘颖沟通，认为她是赤/果果的偏袒白鸿飞。 “老师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你和沈星沉关系好，你看他被人误会，想帮他出头。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但是方式是错误的，哪怕确实是白鸿飞先动的手，你也不能真和他打起来。” 商墨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对刘颖的苦口婆心置若罔闻。 刘颖独自说了半天单口相声，见商墨毫无承认错误的想法，无奈之下道：“商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刚好和沈星沉分在了同一个班。同样的，如果你因为和沈星沉在同一个班就这么不服管教惹是生非，我也有办法让你回到你原本的班级，别说和沈星沉当同桌了，同班同学也当不成。” 听刘颖这么说，始终沉默的商墨终于有了反应。 “你有什么办法？” “我如果将你在学校里的表现告诉你父母，你觉得他们还会允许你继续这样下去吗？” “本来就是白鸿飞先打了人，就算告诉我父母也是一样。” “但是你想啊，如果你没有和沈星沉在同一个班，哪怕白鸿飞欺负了沈星沉，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和白鸿飞打架了。” 听刘颖这么说，商墨当场就急了：“你想干什么？” “只要你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绝对不在学校里打人，我也保证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更不会给你调班级，好不好？” 商墨咬了咬牙，想到刘颖刚刚说的那种情况，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老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很好，回去吧。记得千万要团结同学哦！” 商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回到教室后，发现自己旁边的位置空了。原来白鸿飞被他打怕了，说什么都不要和商墨做同桌。其他同学因为见识过商墨的身手，纷纷拒绝和白鸿飞换位子。白鸿飞干脆搬着桌子坐到了距离商墨一整个教室远的角落里。 刘颖知道后，终究还是让沈星沉去了商墨旁边的位置，又念着沈星沉的身高，将他们调到了前排靠边的位置，这样既不会挡住沈星沉，也不会让商墨挡住后排的人。 白鸿飞也因此如愿坐到了前排，虽然顶着两个黑眼圈确实十分滑稽就是了。 最后一节课是活动课，因为是第一天上课，刘颖便没有组织集体活动，让他们自由活动了。小朋友们本来就坐不住，更何况是刚升上小学的一年级小朋友们，不少同学跑出去玩闹了，教室顿时空了大半。 沈星沉属于相当能坐得住的那一拨儿，没有跟风出门，而是乖巧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课本里的插画，看到好看的还会在草稿本上临摹出来。 商墨也没有出去，学着沈星沉的样子翻课本，却丝毫没有临摹的欲望。没一会儿便撑着胳膊昏昏欲睡，几次三番想和沈星沉说说话，却又不忍心打扰。 正当商墨快要睡着时，隐约听见有人叫沈星沉的名字。商墨顿时便清醒了，四下看了看，却见教室里不多的同学都在各忙各的，根本没有人喊沈星沉的名字。 商墨怀疑是自己在做梦，这时，那声音又唤了两声“沈星沉”。商墨终于判断出那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商墨朝门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本校学生，看起来比他们要大几岁，正伸着脖子朝里面看个不停。 商墨皱着眉毛站起来，走到门边不悦道：“你是哪个年级的，来我们班干什么？” 那男生立刻抓到救星般惊喜道：“同学你好呀，帮我叫一下沈星沉，就是你同桌。” “你找沈星沉干什么？”商墨的语气越发冰冷了。 那男生却毫无知觉，笑得越发傻气：“我和他认识的，我是他哥哥。” “你是沈星沉的哥哥？”商墨说着，怀疑的打量起男生，越看越觉得不像是亲生的。 第96章 小傻子16 且不说男生那一脸快要冒出来的傻气, 单就五官长相和沈星沉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最明显的当属那双眼睛，沈星沉的眼睛是典型的猫眼，圆圆的, 即使一眨不眨，也灵气十足，仿佛会说话。男生却是一双薄薄的单眼皮，眼角耷拉着仿佛没睡醒一般。 顶着这样一双眼睛说自己是沈星沉的哥哥，商墨是万万不能信的。 男生注意到他怀疑的目光, 不悦的撇了撇嘴：“你不信？那你把沈星沉叫出来，问问他不就是了。” “他没空, 你走吧。”商墨冷漠的说完, 转身就走。 “喂！”那男生着急的追了上来,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不就是让你帮忙叫一声沈星沉嘛，一点儿都不友善。” “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 请你滚出去！”商墨却毫不客气, 转回身指着门口道。 两人的争执引得班里其他同学纷纷看了过来，当然并不包括奋笔疾书的沈星沉。他正在临摹一条锦鲤, 锦鲤的配色十分合他的心意，遗憾的是没有带彩笔, 只能用黑白的线稿勉强替代了。 “你！”注意到众人或打量或疑惑的目光，男生脸上倏地便红了。 “沈星沉！”干脆破罐子破摔走到沈星沉桌前，拍了一下他的桌子道，“沈星沉, 你出来一下, 我有话对你说。” 商墨见他越过自己直接去找了沈星沉, 表情越发不悦, 皱着眉毛威胁道：“你再不走，我就告诉老师了。” 第206章 “拽什么拽！”那男生转身骂道，“要是你早就把沈星沉叫出来，我犯得着自己进来叫人吗？” 听他这么说，商墨也火了：“凭什么你叫沈星沉出去他就要跟你出去，谁知道你是不是高年级来欺负人的！” “你！”男生正要反驳，袖子却被人拉了拉。 “乐乐哥哥，你怎么在我们班？”是沈星沉，终于临摹完了锦鲤，一抬头就看见了教室里的争端。 “星星弟弟！”梁有乐连忙拉住人的手，诉苦道，“你们班那个人有病，我让他帮我叫你出来，他死活不肯，我只能自己进来了。” “谁？”沈星沉歪了歪头问道。 “还不是他！”梁有乐指着身后没好气道。 恰好商墨正朝这边走来，见人指着自己，也没好气道：“沈星沉，他说他是你哥哥，你有哥哥吗？” 沈星沉点点头：“有啊，就是乐乐哥哥呀。”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何阿姨从没提起过。”沈星沉竟然还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哥哥，商墨有些不太开心，脸色有些冰冷。 沈星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乐乐哥哥经常和爸爸，还有梁叔叔一起玩儿。” 商墨一听便想起来了，上次在商场遇见的，那个和沈星沉一起玩儿的小孩儿，原来就是他！那算什么哥哥，顶多和自己一样，是沈星沉的朋友而已。而且绝对不可能比自己还要和沈星沉亲近，商墨信心满满的想道。 “那也不能叫他哥哥，顶多算是朋友。”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底，商墨仍旧没开心多少，甚至更加郁闷了。 我和这个人一样都是你的朋友，为什么你从来都没叫过我哥哥。 哦，你比我大。但是也别想让我叫你哥哥。 至于为什么不能叫沈星沉哥哥，商墨自信的认为，当然是因为沈星沉太笨了。 笨蛋是不能被叫做哥哥的。 沈星沉不知道商墨在想什么，只是替梁有乐辩解道：“乐乐哥哥不是一般的朋友。” “那我就是吗？”商墨反问。 “难道不是吗？”沈星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认为商墨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商墨莫名生气起来，然而对着沈星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什么都发作不出来。只能深呼一口气缓缓道：“你怎么想都可以。” “星星，他是你的朋友吗？”一直没出声的梁有乐突然问道。 “是啊。”沈星沉点点头，“他叫商墨。” “我管他叫什么，这个人人品不好，星星你最好离他远点儿。”梁有乐已经忘了去年商场的事了，却因为方才的风波，对商墨很有意见，真诚的建议道。 商墨顿时便气冲颅顶，怒气冲冲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说别人坏话，才是真的人品不好！” “我是当面说你坏话，又不是背地里说你坏话，这叫光明磊落。倒是你，对陌生人态度那么恶劣，星星和你做朋友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梁有乐却也不虚，理直气壮道。 商墨被他气得脖子都红了：“你给我滚出去！我们班不欢迎你！” “你自恋什么，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沈星沉的。星星，走，我们出去聊。” 梁有乐说着，拉起沈星沉的手。 “沈星沉，不许去！”如果换成别人，商墨断然不可能管这么多。可那人既嘴贱又讨厌，商墨一点儿都不想让沈星沉和这种人待在一起。 “你不要对沈星沉指手画脚。”梁有乐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跟沈星沉说话的吗？他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玩具。”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沈星沉，过来！”商墨才不管他说了什么，一心只想让沈星沉留下。 沈星沉却跟着梁有乐站了起来：“我要去的，”他认真道，“我要和乐乐哥哥一起玩儿。” 和自己在一起时就只知道画画，自己叫他都不答应，却一心只想着和别人一起玩儿。商墨酸溜溜的咬了咬牙，忿忿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许跟来，”梁有乐道，“我不欢迎你，请你离我们远一点儿。最好也别和星星做同桌了，星星会被欺负的。” “你说什么！”商墨一听彻底怒了，上前和人扭打起来。 梁有乐却也不是吃素的，即使在别人的地盘，反应依旧很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便打在了一起，闹出的动静不小，惊得班里的学生纷纷跑了出去。 沈星沉又惊又怕，不停的喊别打了。然而气头上的两人又怎么可能听他的。沈星沉见状，也只能和同学们一起去找老师。 刘颖和学生赶回教室时，二人已经分出了胜负。这场闹剧最终以商墨的全面胜出而告终。梁有乐虽然要比一年级的孩子高一些，却一点儿便宜没占到不说，脸上还挂了彩。 刘颖见他脸上有伤，忙委托四班班主任帮自己看着学生，自己则亲自将人送到了医务室。 还好梁有乐的伤看着骇人，其实并不严重。刘颖松了口气，一直等到梁有乐的班主任来到医务室后才离开。 回到办公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和一天之内闹出两场争端的商墨谈心。商墨底气却足，说是梁有乐梁有乐先骂的自己，自己气不过才动手的。 “他骂你你该告诉老师，老师会批评他的。老师不是说过吗，在学校不能动手。” 第207章 “但他不是我们班的学生，却来我们班骂人，这是挑衅！” 刘颖轻轻摇了摇头：“你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对吗？这样我只能告诉你的父母了。至于你是转班还是转学，看你父母的意思吧。” “老师！”一听转学，商墨登时睁大了眼睛。“老师，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刘颖其实已经决定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商墨的家长叫到学校的，可是见孩子吓成这样，还是动摇了：“你早知如此，为何又总是要动手呢？”语气既无奈又生气。 商墨只是摇头：“我保证，真的再也不敢了，老师，求您了！”说着，从未哭过的小孩儿竟隐隐红了眼眶。 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刘颖深深了解了这孩子的性格，见他是诚心悔过的，便语重心长道：“那你写封检讨信给老师吧，低年级其实不要求写检讨信的，因为你们认识的字实在有限。可如果没有你的书面保证，老师又实在不放心。所以老师的要求不会太高，100字就好，可以吗？” “可以！”商墨此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别说一百字检讨了，哪怕让他写断笔他也得答应下来。 “需要老师帮你找几篇范文吗？” 商墨犹豫了一会儿，自己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刘颖给他找了几篇高年级的检讨信，又批评了他几句，便放人回去了。 商墨回到教室时，全班学生已经全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了，因为四班班主任在，纪律其实还算说得过去，可还是会有人窃窃私语，就稍显嘈杂了一些。然而就在商墨走进教室的瞬间，连那点儿嘈杂声都消失了。 整个教室仿佛被施加了噤声魔法一般，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四班班主任惊奇的看向他，见他面色不虞，还朝人温柔的笑了笑。 商墨没有出声，只是朝老师点点头，便走到自己的位子前。 随着椅子推拉的声音，教室里的气氛越发凝固了。 小朋友们的直觉最是敏锐，反应也最是真实。短短一天里发生的事已经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有些家伙是万万不可能得罪的，甚至连靠近都要三思而行。 而那个引发他们产生如此觉悟的“家伙”，却丝毫没有被众人或惊讶或恐惧的目光打扰，如常的在自己位置上坐好，甚至还有心情询问同桌，明天的课表发下来了吗。 同桌摇摇头，小声道：“嘘，你看他们都不说话了。”意思是咱俩也不要说话了。 商墨却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猜他们为什么都不敢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时的商墨还没有那么能沉得住气，后来就学会了 第97章 小傻子17 沈星沉那单纯的小脑袋瓜儿当然不可能猜得到, 在他看来如此突如其来的安静只不过是同学们想在老师面前保持纪律而已。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同桌在其中起的作用。商墨不仅没有提醒他，相反，在觉察到沈星沉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惧怕他后, 反而异常开心。 沈星沉果然是不一样的。这样想着，商墨轻轻勾了勾嘴角。 不多时，刘颖也回来了。谢过四班班主任后，着重向班里的孩子们强调了遵守纪律的重要性，还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本小学生守则, 要求大家在一周内看完，并强调会在周五的班会上抽查。 为此, 尽管很不情愿, 大家还是将那本守则好好的收了起来。接下来刘颖又将课程表贴了出来, 提醒学生回家前记得查看第二天的课表, 刚说完放学时间就到了。 陌生而悠扬的放学铃声响起，刘颖站在教室门口, 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看课程表, 不要挤，不要急, 一个一个来。 蜂拥而上的学生们不情不愿的分散开，毕竟第一天上学, 谁都想快点儿回家。 商墨和沈星沉却淡定的很，一个是不屑与别人争抢，另一个则是在专心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星沉将摆在桌上的文具、纸笔等收进书包里，但是书包比起早上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商墨送的水晶球, 所以有一本本子便放不进去了。 “商墨, ”沈星沉苦恼的叫了同桌一声, “我的本子装不下了。” “怎么会呢。”商墨探过头来看了一眼, 发现只是因为本子太宽了，但书包被水晶球撑了起来，原本能放得进去的本子就放不太进去了。 “你带这么大的本子做什么？”商墨将卡在书包口的本子抽了出来，又将碍事的水晶球拿了出来。 “画画啊。”沈星沉道，“这是我的草稿本，看到喜欢的就画下来。” “换本小一些的吧，”商墨道，“大的带着多不方便。” “可是这个本子的封面我很喜欢啊。”沈星沉指着在商墨看来花里胡哨的封面道。 商墨无奈摇了摇头，将本子先装进了书包里：“等放了学我和你一起去买更好看的，放弃这本本子吧，沈星沉。” 沈星沉便抿着嘴道：“这不是放下了吗？” 商墨又将水晶球放了进去，书包被撑起的同时，本子也折了起来：“放下归放下，你天天背着这么大一本本子，不重吗？” “不重呀。” 见沈星沉一根筋死脑袋，商墨终于放弃劝说他：“算了，你开心就好。”将书包拉链拉上。这时，课程表前的学生几乎也走光了，商墨将沈星沉的书包背在自己肩上。 第208章 “你的书包没拿。”沈星沉指着商墨桌洞里的书包提醒道。 “我没有要拿的东西。” “课程表呢，课程表也不记了吗？”沈星沉问。 “我记在这里。”商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该不会连这点儿东西都记不住吧，沈星沉。” 沈星沉扁了扁嘴：“我能记住！” 两人不紧不慢的看完课表，临走前商墨问沈星沉记住了吗。沈星沉点着头道：“记住了。” “明天上午第二节课上什么。” 沈星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小小声道：“忘了。” 商墨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是数学，笨蛋。” “我不是笨蛋。”沈星沉连忙反驳。 “那就是小傻子。” “我也不是小傻子。” “算了。”商墨悠悠叹了声气，“忘了就问我，你妈妈有我妈妈的微信。微信你总会用吧。” 沈星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妈妈晚上不在家。” “不在家？”商墨问道，“她不回家吗？不回家她住哪儿？” “她回家时我已经睡了。” 商墨有些惊讶，这样的话沈星沉晚上岂不是一直都一个人？那还不如到他家和他一起玩儿。 商墨是这样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沈星沉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去你家，我还要上课，上完课后还得写作业。” “作业，还有那种东西吗？”商墨问。 沈星沉便煞有介事道：“我妈妈说的，上了小学都会有作业的。” “可是今天就没有啊。”商墨说。 “那是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开学，今天我连课都不需要上呢。” “既然你今天不上课，那不如去我家玩儿？”商墨其实不止一次邀请沈星沉来自己家玩儿了，沈星沉却始终兴致缺缺。这一回却不单单只是不感兴趣了，更重要的是他还答应了杨璐璐，放学要和杨璐璐一起走的。 商墨闻言，只能遗憾道：“那下次你来我家玩儿吧。” 这回沈星沉答应得很痛快，因为他已经答应过不知道多少回“下次”了，在他的认知里，“下次”基本上等同于“不去了”。 只有商墨还在满满的期待着真正的下一次。 二人刚出了教室的门，就碰上了来找沈星沉的杨璐璐。 “沈星沉，你怎么这么慢？”杨璐璐本想在一班门口等沈星沉过来的，毕竟那里是必经之路。可等了很长时间依旧没等到人，杨璐璐便只能来三班教室看看了。 “我刚刚看了课表。”沈星沉道。 “你们明天第一节课上什么？”杨璐璐便好奇的问道，“我们第一节是数学，我最讨厌数学了。” 沈星沉沉思了一会儿，求救的看向商墨。 商墨无声的叹了声气：“我们上语文。” “啊，”杨璐璐用手捂住心口，“语文我也很讨厌。” “你就说说你喜欢上什么吧。”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商墨觉得这姑娘似乎不太聪明。 “我喜欢音乐。”杨璐璐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真诚回答道。“对了，你是谁，是沈星沉的新朋友吗？” “是老朋友，”商墨纠正道，“我认识沈星沉很久很久了。” “比我还要久吗？”杨璐璐问。 一句话成功惹恼了对方，肉眼可见的，商墨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杨璐璐却无知无觉，继续道：“我可是和沈星沉当了整整一年同桌呢，是不是，沈星沉？” 沈星沉赞同的点点头：“是。” “我和沈星沉会当更久的同桌。”商墨没好气道。 “你是沈星沉的新同桌？”杨璐璐敏锐的抓住了重点，问道。 商墨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得意地仰起下巴：“是啊。” 杨璐璐便羡慕的看着他：“真好啊，你知道吗。沈星沉画画可好了。我最喜欢看沈星沉画画了。” 商墨一听，便有些心情复杂。 虽然有时他也挺喜欢看沈星沉画画的，可当沈星沉因为画画忽视了自己，他就开始难受了，就不想让沈星沉画画了。奈何沈星沉就是喜欢画画，哪怕他再有意见，对沈星沉也造不成任何影响，甚至还会因此惹沈星沉生气，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杨璐璐抒发完自己的羡慕之情，便习惯性的挽上沈星沉的胳膊，准备和人一起回家了。 商墨却急了：“你在干什么？” “回家啊。”杨璐璐理所当然道。 “你回家就回家，挽着沈星沉干什么？” “我想挽就挽了。”杨璐璐说着，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你都上小学了，不知道男生女生不能太亲密吗？”商墨着急道。 “可我和沈星沉是龙凤胎唉。”杨璐璐道。 “哈？”商墨一听就知道绝对不可能，“你编故事能不能编个像一点儿的。” “沈星沉也答应了的。”杨璐璐道，“是不是，沈星沉？” “是啊。”沈星沉点头道。 “怎么不管她说什么你都说是！”商墨快要气死了。 沈星沉却一本正经道：“因为我们确实说过要当龙凤胎的。” “你是傻子吗沈星沉，龙凤胎是你们想当就能当的吗？”商墨并不知道其中缘由，恨铁不成钢道。 第209章 沈星沉正在思考当龙凤胎的可行性，杨璐璐这回却站在了商墨这边，道：“你朋友其实说得很对唉，沈星沉。所以我们还是结婚吧。” 没等沈星沉说什么，商墨先大叫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结婚，结什么婚！为什么突然就要结婚了！” “因为我和沈星沉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啊。在一起的不是龙凤胎就是结婚，你又说我们做不成龙凤胎，那就只能结婚了。” 商墨总算听懂了，分开挽在一起的两人道：“不行，不管是结婚还是龙凤胎都不行！” “你这个人很不讲道理唉。”杨璐璐终于被他惹恼了，皱着眉头道，“我和沈星沉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星沉是我的朋友，他的事当然和我有关了。”商墨理直气壮道。 “沈星沉也是我的朋友，他的事情为什么只许你一个人说了算？” “你……因为你是错的！”商墨难得被噎了一次，耳根有些泛红。 但是却没人注意到。因为沈星沉也意识到了这点：商墨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于是沈星沉直接拉起了杨璐璐的手：“我们走吧，不理他了。” 说着，拉着人朝教学楼门口走去。 杨璐璐连忙跟上，还不忘跟沈星沉吐槽，你朋友有些霸道。 沈星沉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商墨很霸道了。可仍然没想到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竟然也是这个样子。 沈星沉既失望又生气，无论商墨怎么叫他就是不出声也不回头。 商墨突然意识到沈星沉可能是真的生气了，顿时犹如被抛弃的小狗，再也不敢出声，只是默默跟在两人身后。肩上还背着沈星沉的书包。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杨璐璐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方才还嚣张至极的男生，此刻蔫哒哒的，仿佛被霜打了一样，便有些于心不忍，捏了捏沈星沉的手心，小声道：“星星，你朋友要跟不上了。” “我才不要理他！”沈星沉还没消气，气呼呼道。 杨璐璐便给他顺毛：“既然都不理人家了，那就不要生气了。” “可是我就是很气啊，他总是这样，下午还和乐乐哥哥打起来了。” 听说那人还会打人，杨璐璐便不再劝沈星沉了：“他竟然打人。好可怕！沈星沉你可以换位子吗？不要和这种人做同桌了！” 沈星沉便不再说话了。因为除了他，其他人更没人敢和商墨做同桌了。 杨璐璐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他是答应了，总算放心了一些，拖着沈星沉走得更快了，只想甩开身后那人。 然而那人却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小区，甚至还想跟着沈星沉上楼。 杨璐璐便道：“你总是跟着沈星沉做什么。” “他的书包在我这里。”商墨跟了他们一路，看也看得出来，沈星沉和这人关系很好。念在人是女生的份儿上，商墨并没有动怒。 只是有些吃味。自己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和沈星沉成为同桌呢？ 听商墨这么说，杨璐璐的防备卸下了一些：“哦。那我回家了，沈星沉！” 杨璐璐一离开，沈星沉便向他要自己的书包。 “你还记得明天要上什么课吗？”商墨没有急着把书包给他，而是问道。 沈星沉回想了半天，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苦着脸摇了摇头。 “我跟你回家，给你把课程表写一遍再走。要不然你都不知道明天上什么。” 听他这么说，沈星沉只能带人回了家。商墨默写了一会儿课表，突然起身去了厨房。阿姨正在厨房做饭，看到商墨问道：“墨墨有什么事呀？”阿姨还记得这个去年陪沈星沉过了生日的男孩子。 商墨走上前去，道：“阿姨，我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吗，我太久不回家，妈妈会担心的。” 阿姨忙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这事儿当然得跟家里人说说。” 商墨给徐宁打了电话，说自己在沈星沉家写作业。徐宁听他这么说，当然没理由怪他，还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好让司机去接他。 “不知道呢，我让沈星沉的阿姨加你的微信吧，这样回家的时候她就可以告诉你了。” “好啊好啊。”徐宁连连答应道。 商墨便跟阿姨道：“阿姨，我妈妈想加您的微信，好来接我回家。” 阿姨便点开微信，在商墨的指示下搜索徐宁的账号，加上徐宁的微信。 商墨见徐宁通过了，这才离开厨房，回到沈星沉的房间，继续默写没写完的课程表。 他将一整周的课程表都默写了出来，还用胶带把写好的课程表粘在了沈星沉的书桌前。 看着自己端正的字迹，商墨很是自豪，邀功一般去看沈星沉的脸色，却见沈星沉正趴在桌上忙得热火朝天。 他正在为白天临摹的锦鲤上色。 商墨探过头去，一眼看到了粉嫩的荷花和碧圆的荷叶，色彩分明，栩栩如生，甚至连荷叶上的露珠都格外圆润可爱。 商墨被惊艳了一瞬，情不自禁的夸赞道：“沈星沉，你画得可真好看。” 沈星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画的，是临摹的。” “临摹的不也是你自己画的吗？”商墨道。 沈星沉直起身子，正色道：“那不一样。” 第210章 商墨一看沈星沉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想来真的了，忙改口道：“对对对，确实不一样。我把课程表写完了，贴在那里。”说着，指了指墙上。 沈星沉随着他的指示看去，果然看到了贴在墙上的课程表。 不得不说，商墨的字真的很好看，而且尽管记忆已经模糊了，如今看到，沈星沉还是能从这张课程表中隐约看出一年前的影子。 沈星沉盯着课程表看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妈妈说你写字很好看。” “那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商墨问。 “嗯，确实很好看。” 商墨便犹如得了珍宝的乞丐，开心的不能自己了。 沈星沉低下头去，继续涂没涂完的锦鲤，商墨却踟躇起来，既觉得自己该告别了，又不想告别。便低着头假装自己也在忙。 忙了没多久，阿姨来喊他们吃饭。 “墨墨，你也一起吃吧，阿姨煮了你们两个的分量。” 商墨巴不得，连忙答应下来：“谢谢阿姨！” 沈星沉不置可否，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商墨自觉的在他对面坐下，上次他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的。 阿姨为他们分好餐具，将晚饭端了上来。 吃过饭后商墨不得不回家了，依依不舍的同沈星沉告别。两人一起来到门口，商墨拉着沈星沉的手道：“明天早上别忘了带课本。” “你也是。”沈星沉说。 “这你不用担心，我的书全都在学校里，绝对不会忘带的。” “你不预习吗？”沈星沉问，“老师今天说了，每天都要预习复习的。” “你好好预习就好。”商墨十分老成的叮嘱他。 沈星沉便点点头，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沈星沉一睁眼就先把要用的书收拾好，然后才去洗漱。吃完饭后照例和杨璐璐在小区门口汇合，两人步行到了学校，又在一班门口分手。 到达教室时班里已经不少人了，商墨赫然就在其中。沈星沉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住得离学校更近，却总是到的比商墨晚。 “我不需要等杨璐璐啊。”商墨酸里酸气道。 沈星沉便道：“不怪杨璐璐，我也总是很磨蹭。” “课本都带了吗？”商墨帮他摘下书包，自觉的打开书包检查起沈星沉的课本来。 沈星沉点点头：“我很早就收拾好了。” “沈星沉。”商墨翻了一会儿，叫起了沈星沉的名字。 “怎么了？”沈星沉紧张起来，害怕是自己忘带东西了。 “你为什么没带数学练习册？”商墨问道，“语文的没发，没带也就算了，数学的发了呀，你怎么不带。” 沈星沉听着，脸上一红，他记错了。他记成语文发了数学没法，早上找了半天语文练习册一直没有找到，就以为自己忘在学校了。 “应该……用不上吧。”他吞吞吐吐道。 “不见得哟，”商墨道，“数学最重练习了，今天上课肯定会用到。” “万、万一呢？”沈星沉还抱有一丝希望。 商墨便不再争论：“算了，反正我的还在，我们用一本就好。” 沈星沉将第一节课要用的文具摆在桌上，商墨见他没一会儿功夫就摆了五六枝铅笔在桌上，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简直比杂货铺还要齐全，问他带这么多笔做什么。 “上课用啊。” 商墨一时有些无语，半晌才道：“放心，你用不上的。” 沈星沉扁扁嘴巴表示不信。 结果正式上课后果然像商墨说得那样，别说五六枝铅笔了，一支铅笔都忙得他手忙脚乱的。 商墨看不下去了，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先听课，别的下课再说。” 沈星沉只能将那堆笔推到一旁，抬起头盯着黑板。 然而双手一闲下来，就止不住的走神，满脑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老师讲的东西。 一节课听完，沈星沉满脸茫然，甚至比上课前还要稀里糊涂了。 商墨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 “别管语文了，下节课数学，你不是预习了吗？哪里不明白记下了吗，上课的时候就重点听这个。” 沈星沉便拿出被自己画得面目全非的数学课本。 商墨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说话了。“你……” “我好像都不明白。”沈星沉认真道。 我看出来了。商墨默默道。 他用橡皮帮沈星沉擦了半天，才稍微还原了课本的本来面目。 “这次不许走神了，我会提醒你的，但是你也不能在课上发脾气。”商墨警告他。 “我不会的。”沈星沉保证。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发脾气，却也没有因为商墨的提醒而好多少，该走神照样走神，甚至连商墨捏自己的脸都没有察觉，反而害得商墨被数学老师批评了一顿。 沈星沉有些委屈：“我好像没有办法。” “算了，”商墨也不觉得沈星沉这毛病能一时半会儿改过来。说起来说改就改这才奇怪呢。“放学后我和你一起复习，这样就算上课听不懂也不要紧的。” “不行，我还要去画室。” “不能晚些时候去吗？”商墨其实放学后也有课，但是能推到周末的他都推到周末了，推不到周末的或者晚些时候补上了，或者直接不去了。徐宁以为他是为了学习才翘课的，倒也从没责备过他，越发助长了商墨的气焰。 第211章 沈星沉却很有原则：“不行。” “因为你喜欢画画对不对？” “对。” 沈星沉都这么说了，商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那周末总有时间吧，周末我们一起复习好不好？” “好。” 得了沈星沉的允诺，商墨开心了不少，天天盼着周末快来。然而好不容易盼到周六，两人窝在沈星沉家里，不是看沈星沉画画，就是一起玩儿拼图、乐高，商墨晚上甚至连家都不回了，一起学习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第98章 小傻子18 转眼一学期过去, 期末考试虽然不公开成绩，但家长对自家孩子的分数却都心知肚明。何静领了沈星沉的成绩单，看过后有些咋舌。虽然她自己就是学渣, 但沈正凯怎么说都是正宗学霸，总不至于正负相抵连零都得不到吧。 何静费尽心思打听到班里其他同学的成绩，最后得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她家沈星沉是板上钉钉的倒数第一。 何静不死心的问徐宁，你家墨墨考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徐宁倒是十分谦虚。 多少分呀？ 卷面有多少分他就考了多少分。 呵呵。何静心中冷笑，打出来的字却是：“真不愧是三岁看老, 你家墨墨打小就聪明。” 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 何静心中表示赞同, 发过去的内容却是：太谦虚了商太太, 没有实力有运气也抓不住。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徐宁, 立刻约她周末带沈星沉出来, 娘几个一起聚聚。 一提沈星沉何静就气不打一处来，手速都快了不少。 谢谢商太太, 但是沈星沉周末还要去他爸爸那儿。这孩子有时间没见他爸爸了。 这样啊, 那等有空吧。 一切出和徐宁的对话框，何静转身立刻咨询了幼儿教育的专家, 得到小学阶段先不要急着报补习班的建议后，决定再给沈星沉一次机会。 然而沈星沉并没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六年如一日的稳稳停留在倒数的位置。反观商墨，除了作文偶尔会被扣一两分，拿满分简直比别人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沈星沉直升到实验中学后，何静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仅将所有课程都报了补习班, 还把与学习无关的其他课都停了。 钢琴学或者不学, 对沈星沉来说是无所谓的, 但不许他画画就相当难受了。而且他也舍不得陈妍老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哭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陈妍见他这个样子，自己也跟着心疼起来，毕竟是教了六七年的学生。而且，这几年她和沈正凯的关系也有了很大进展。得知她的心思后，沈正凯虽然惊讶，却也没有立即拒绝，反而认真考虑了很久。经过深思熟虑后，认为自己并不抗拒开展一段新的关系。 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对两个孩子的影响。 陈妍知道他的顾虑，很早以前就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女儿。沈正凯也同母女俩一起吃过几次饭，发现小朋友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算抵触，便开始慢慢进入母女俩的生活。 同样的，陈妍也在试探沈星沉的看法。她知道沈星沉不像自己的女儿那样，早熟又偏执，所以在面对沈星沉时格外小心谨慎。相处中也更加注重沈星沉的心理状况，发现沈星沉比起人际关系，更加沉迷于兴趣和艺术。 陈妍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 还好沈星沉有一个十分靠谱的朋友。商墨的出现让陈妍放心了一些，认为沈星沉还是不至于会成为那种众人口中的“疯子”的。毕竟无论沈星沉走出多远，商墨总会把他拉回来。 锲而不舍，孜孜不倦。 陈妍无法理解商墨的这种坚持，却十分庆幸他能够坚持。 她衷心的希望商墨可以永远坚持下去。尽管永远这个命题对小孩子来说太缥缈又太沉重。可沈星沉需要的正是这种如传说一般虚无缥缈却又百分百笃定的安定感。 陈妍安抚的拍了拍沈星沉的肩膀：“星星，尽管老师也很舍不得，但老师不得不说，分开总是必然的。就算你能继续学下去仍然也是这样，毕竟你以后的学习与之前是完全不同的。我帮不上你了，你需要新的老师，教授你新的东西。星星，你还想继续画下去吗？” “我想，陈老师。”沈星沉边哭边擦脸，泪水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陈妍便道：“那我跟你爸爸商量一下吧，看你以后能不能走艺术生的路子。” 沈正凯此时确实是沈星沉唯一的希望，他用力点了点：“谢谢老师！” “不客气。”陈妍留恋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她十分理解沈正凯为何会对这个孩子这般小心翼翼。 因为她也一样。 在沈正凯的周璇下，何静终于开始考虑是否让沈星沉走艺术生这条路。 毕竟努力了这么多年，她的事业早就有了质的飞跃，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瞻前顾后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何静了。 她的儿子确实可以走一条与他的父母都截然不同的道路。而且沈星沉完全有能力走这条路，不是吗？ 这样想通后，何静果断开始寻找靠谱的美术老师。 这几年她和徐宁的关系也不像从前那么亲密了。一方面是因为何静不再需要商家的提携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两个孩子。 尽管两个孩子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但是何静总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徐宁的孩子如众人所期待的那般，拥有世上让人羡慕的一切：优越的家境，优秀的品格，优异的表现。 第212章 而自己的孩子却无论怎么努力，总是落人一步。 甚至连成绩都是这样。 然而何静自己并不认识任何从事艺术或者美术工作的朋友，想起徐宁那位在大学任教的闺蜜，何静还是主动找到了人。 “中学生的美术老师啊，这好说，我闺蜜就可以啊。幼儿教育她不行，但是中学生找她准没错，她都教出好几个中考美术状元了。”徐宁自豪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听徐宁这么说，何静连忙组了局，请徐宁和徐宁的闺蜜夏琳一起吃顿饭。当然各自的孩子也要带上，毕竟这局的目的就是为了孩子。 然而饭局上，三个孩子却并不怎么开心。商墨和其余两人都很熟，却不想为他们做介绍，因为他只想和沈星沉待在一起。至于明航，也就是夏琳的孩子，他从小就懒得搭理。 明航也感受到了商墨对自己的排斥，既尴尬又难过，却拿商墨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商墨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新朋友人很不错，因为虽然新朋友也从没搭理过自己，却也同样没搭理过商墨。 第一次看到商墨吃瘪，这让明航既感到解气，又隐隐有些羡慕。 他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正胡思乱想着，夏琳招呼他快和何阿姨打招呼。 明航乖巧的打了招呼。 听那个陌生的何阿姨口才了得，没几句话就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 “太过奖了，”夏琳道，“要说这几个孩子里面，还是商墨最优秀了。明航哪怕有他一半省心，我也不至于操心成这样。” “是啊，商墨这孩子从小学起就只考第一名。”这种场面，哪怕何静不想，硬着头皮也得夸几句。毕竟夏琳还是徐宁介绍给她的。 徐宁傻乎乎的，听着还挺受用。明航却听出了几分不对味儿，他怎么觉得这个何阿姨说话阴阳怪气的。 和母亲对视一眼，明航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然而夏琳并没打算说破，毕竟商墨实在是太优秀了，就连她背地里都会忍不住偷偷嫉妒，更何况别人呢。 明航看懂了母亲的意思，同样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那边，商墨已经和沈星沉联网玩儿起了游戏。升上初中以后家里就给他们配了手机，如今两人不仅白天腻歪在一起，晚上哪怕各自回了家，写作业时也要开着视频。商墨美其名曰“监督沈星沉学习”，然而实际上根本没人在学习。 沈星沉不是在画画，就是向商墨展示自己收集到的各种画具。 至于商墨，出了学校他从不学习的。至少和他天天腻歪在一起的沈星沉就从没看到商墨学习过。 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会质疑，商墨是不是晚上偷偷学习了。 沈星沉就不会，他不仅不会，甚至从没对商墨的成绩感到惊讶过。并不是因为商墨学习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是无论商墨学习好或是坏，对他来说都一样。 见两人玩得默契十足，全然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明航以上厕所为由偷偷溜了。明航离开后没多久，商墨也带着沈星沉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两人去了商场的游戏厅玩儿了整整一下午，沈星沉明明输多赢少，却十分快乐。商墨有意想让他多赢几回，放水放到了太平洋，然而沈星沉这个游戏黑洞却始终不得要领。 商墨见他即使输了也乐呵呵的，便也不再在意了，放开手脚玩儿了起来。两人玩儿了个痛快，到家后依旧意犹未尽。 晚上，沈星沉和他连麦，说可能是下午玩儿得太疯的缘故，自己失眠了。沈星沉失眠可是件稀罕事，毕竟他从来吃好睡好，除了何静偶尔的责骂，根本没有烦恼。 商墨听了干脆和他聊起了天。两人天天呆在一起，你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很快就没话可讲了。沈星沉却仍然睡不着，商墨只能继续连着语音，搜肠刮肚没话找话说。 “对了，你知道吗，李莉莉她们班有人早恋被请家长了，可她们已经初三了啊。都快中考了请家长，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想的。中考又不像是小考，只要去了就行……” 商墨絮絮叨叨着，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沈星沉那边却没了动静。 “沈星沉，沈星沉，你睡了吗？” 商墨叫了他两声，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却只听到了绵长的呼吸声。 安静的午夜，万籁俱寂，只有那呼吸声仿佛响在他的耳边。 沈星沉确实睡着了。 商墨却失眠了。翻来覆去都是那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 商墨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听起了摇滚乐。不出半小时他也睡着了，却睡得并不安稳。他仿佛做了梦，梦境时而混乱，时而清晰。时而朦朦胧胧仿佛隔着浓雾，时而浓雾散去，狂风大作暴雨将至…… 商墨被自己的梦境折磨得疲惫不堪，焦头烂额之时突然意识到这是梦，只要睁开眼睛，困扰他的一切都将会消失。 然而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商墨愈发焦急，在风雨交加的茫茫梦境里漫无边际的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更不知道将去往哪里。他只想从梦中醒来。 可是醒来以后呢？ 就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风雨骤停，阳光洒落，他看见沈星沉站在不远的前方，朝自己挥着手。 第213章 商墨醒了。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刚好是平时起床的时间。 他恍恍惚惚的走进洗手间，全凭肌肉记忆刷牙洗漱。冷水在脸上流过，让混沌般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商墨抬起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乌黑的眼圈仿佛在控诉昨晚的梦境。 他猛地扔下手中的毛巾，一个箭步冲出洗手间，从床上找到手机，找出沈星沉的号码打了过去。 “嘟嘟嘟……”等待接通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好蠢，但是疯狂想要见到沈星沉的渴望压过了一切，不只如此，他还想摸摸他的脸，听听他的声音。最好，能碰到他。 嘀的一声，电话接通了。沈星沉的声音传来，软软的，绵绵的，带着若有似无的鼻音，显然还没醒。 “喂……”刚睡醒的语调绵长又柔软，仿佛在不自觉的撒娇。 商墨莫名紧张起来，吞了吞口水，道：“沈星沉，你是不是还没醒。” “嗯……商墨？这么早干什么？”沈星沉似乎翻了个身，商墨听见了被子的窸窣声。 “你昨晚不是失眠了吗，我怕你睡过头。” “嗯……谢谢……” “沈星沉，你该不会还想继续睡吧，该起床了！”商墨其实紧张的厉害，大脑一片空白。但和沈星沉对话已经成了本能，哪怕不假思索，也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甚至还能推测出沈星沉的反应。比方说此时，商墨就断定沈星沉一定会把头蒙进被子里，自欺欺人的再睡一会儿。 果然，沈星沉闷闷地声音隔着被子传来：“我家离得近，没关系。” “沈星沉，你现在已经不上小学了。”实验初中距离沈星沉家步行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偏偏沈星沉又不会骑自行车。初一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沈星沉每天早上都在极限踩点。 沈星沉一听顿时醒了。 他确实忘了，还以为出了小区门就能到校。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边穿还不忘埋怨商墨：“你怎么不早点儿叫我！” “现在叫也不晚。”商墨道，“你不用着急，今天一定不会迟到。” “我从没迟到过！”沈星沉大声纠正了他。 事实上，沈星沉虽然每天都在踩点，但确实从没迟到过。 “你再磨蹭的话可真要迟到了。”商墨见人已经彻底清醒了，也不再耽误他的时间，“挂了吧，你家楼下见。” 商墨是四年级的时候搬过来的，因为徐宁觉得刚装修好的房子气味太大，需要通风。这风一通就是四年，可把商墨急死了。 搬过来后商墨成功加入了上学小分队，每天早上和沈星沉一起等杨璐璐下楼。后来再大一些，杨璐璐不知道从哪儿听了一些风言风语，就不和他们一起走了。还好小区里还有其他同校的女生，杨璐璐便和女孩子们一起上学放学。 为此，沈星沉还失落了好几天。商墨没法儿安慰他，因为杨璐璐不和他们一起走，最高兴的就是他。然而看沈星沉那么难过，商墨也跟着高兴不起来了。 商墨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哄人，还好沈星沉并不难哄。因为学习画画的缘故，沈星沉平时也会看一些比较经典的漫画作品。然而在何静的高压下，哪怕再喜欢也不敢买回家，只能在书店翻两页。 商墨投其所好，送了一本沈星沉喜欢的漫画给他，这事儿才算揭过去。那本漫画至今还藏在沈星沉在学校的柜子里。沈星沉不敢往家里拿，只能放在学校。 这天早上，两人比平时更早到了学校。早自习的时候，英语老师抽查单词默写，抽到了沈星沉。提问了十个他错了八个，被光荣的拎到了办公室由英语老师一对一亲自“指导”。 第一节课上课前沈星沉被放了回来，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商墨知道，自从上了初中，学业压力骤增，沈星沉几乎每天都在挨批，这科老师批完那科老师接着批。 商墨便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哄沈星沉开心。想到小学时自己送的那套漫画，商墨突然想起前几天沈星沉还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漫画，只在午休的时候翻了两页，不到放学就还了回去。 中午午休的时候商墨便去书店将全套漫画买了回来，晚上一放学，便迫不及待的将漫画送了出去。 沈星沉自然是高兴的，然而没高兴多久就蔫了。这么多漫画学校里是放不下的，可如果拿回家：“妈妈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 “那就不让她知道。”商墨道。 “什么？”沈星沉惊讶的睁大眼睛。 虽然何静总会因为各种理由责备他，但是他从没想过隐瞒何静任何事情。 商墨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何阿姨天天不在家，藏一套漫画岂不是简简单单。如果你真的害怕，不敢藏家里，放我那里怎么样？” 沈星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把漫画带回家里。忐忑问道：“徐阿姨发现了的话，会生气吗？”虽然在他的印象中，徐宁生气的次数根本屈指可数，但是他并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商墨。 “她不会发现的。”商墨自信满满道。 “万一呢？”上了初中以后，不知是长开了还是瘦了，沈星沉脸上的肉比起小时候要少了不少。所以哪怕此刻他皱着脸，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挤出肥嘟嘟的软肉了。 第214章 商墨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捏他的脸，却险些抓不住那光滑的皮肤。 “哎呀不要管她啦，沈星沉，你是不是又瘦了？”说着，商墨锲而不舍的重新又捏了一把。这次他终于捏住了，沈星沉却被他抓疼了。 “嘶，商墨，疼……” 商墨忙的松开手：“疼吗？我看看……”商墨凑上去仔细看起自己抓过的地方，还好没红也没破皮。 “呼呼……”他像小时候一样对着他说疼的地方吹几下，“还疼吗？” 沈星沉被他吹的眯起了眼：“没有。” 商墨便像撸猫一样摸起了他的脑袋：“不疼就好，我们还得想办法怎么才能把漫画搬回去。” “你一个人怎么搬过来的？”沈星沉揉了揉眼角问道。 “谁说我是一个人搬的，我喊了别人帮忙的。”商墨说着又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沈星沉双手捂住额头控诉道：“我记不住单词就是因为你总弹我的脑袋。” “谁说的，古诗词你也记不住，数学公式也记不住。”商墨说着又见缝插针的弹了他一下。 沈星沉便佯作恼怒，追着他打起来。 商墨没有还手，任由人在自己的背上捶打着。 沈星沉一次性打够了本，累得气喘吁吁，扶着课桌道：“语文作业我背过了的。” “嗯，我知道。”今天的语文课也提问沈星沉了，沈星沉不仅答了上来，还被语文老师夸了。 沈星沉便得意的掐起了腰。 刚好打扫卫生的同学从他身旁路过，见他如此嘚瑟，伸手挠了一下他的咯吱窝：“你们两个，放学了不回家，在这里gay gay的做什么。” 沈星沉怕痒，当场便笑得弯下了腰，边笑边问道：“给什么？什么给？” 那同学便用扫帚指着他道：“就是你们两个喽。实在不知道就去厕所照照镜子。” 沈星沉仍旧一脸茫然。 商墨在沈星沉身后朝那同学眨了眨眼。 那同学看到了，却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心想商墨这人在小学时就是有名的校霸，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便佯装无事，挥舞着扫帚离开了：“不说了不说了，等扫完地我就要回家了，你俩记得关门。” “记着呢！”沈星沉应下，转身问商墨道，“他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时怎么就这么好学了。”商墨说着又捏起了他的脸颊。 “捏不住的，别捏了，再捏真的红了。”沈星沉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 商墨便拿开了手，笑呵呵道：“今晚别上课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沈星沉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那套漫画，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啊。” 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小店吃了晚饭，又一起去了商墨家。 徐宁不常到这边来，商鸿就更不可能过来了。所以平时只有商墨自己一个人住，再加一个负责他生活起居的阿姨。 沈星沉在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吃了一会儿水果才开始写作业。然而没写多久，眼睛就直往放在一旁的漫画上飘。 第99章 小傻子19 商墨一眼看出他的小心思, 放下手中的笔。他写作业本来就是为了陪沈星沉的，见沈星沉实在没心思写，便拆开漫画道：“想看就看吧。” “我作业还没写完。”沈星沉又纠结起来。 “就看一点点儿, 看完继续写。要不然你这个样子根本没法儿写作业。” 商墨说得有道理，沈星沉便看起了漫画，看了没几页，商墨就催着他快写作业。沈星沉恋恋不舍的放下漫画，埋怨道：“都怪你, 买什么不好买漫画。” “那我这就把它们丢掉？”商墨道。 “不行！”沈星沉恨恨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偏要还这么说, 你好讨厌！” 商墨笑着给他顺毛：“那你也该知道,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只要你真的不想丢，我是不会丢的。” 沈星沉便扭过头去不看他。一副“我还在生气, 别理我”的样子。 商墨不可能真的不理他, 将他写了一半的作业推了过来：“沈星沉，再不写真的写不完了。今晚还想不想睡觉了？” 沈星沉被戳中痛处, 不情不愿的转过头来：“这道题我不会做，我不是真的不想写作业的。” “哪道？我看看。”商墨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提起笔来，刷刷几笔把解题思路和能用到的公式写在了一旁。“你这样解试一试？” 沈星沉便照着他写的解题思路重新开始做。 “解出来了！”不一会儿，沈星沉兴奋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嗯。”商墨笑着点点头, 鼓励道, “下一道题思路和这个差不多, 你先自己试试？” 沈星沉便继续解下一道，起初还很顺利，可没一会儿就在公式上卡了壳：“要不要乘1/2呢？”咬着笔头纠结道。 商墨探过头来瞅了一眼，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当然要乘了，要不然为什么刚好全都是偶数。” “原来是这个原因。”沈星沉恍然大悟道。 “原因当然不是这个，是因为公式里确实要求乘1/2了。只是这道题有些凑巧，所以可以这样大胆假设。但你做其他题就行不通了。”商墨解释道。 “那你说了和没说一样啊。”身形吗不满道。 第215章 “怎么一样了，你难道还没记住要乘1/2吗？” 沈星沉眨眨眼睛，他确实记住了。 就这样一个现教，一个现学，等沈星沉写完作业已经11点多了。 沈星沉打着哈欠同商墨告别：“商墨，我要回家了。” “要不然你别回去了，”商墨道，“这么晚了，跟阿姨说一声，在我家睡吧。” 沈星沉听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道：“好啊。” 商墨便替他跟阿姨打了招呼，又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沈星沉。 沈星沉洗漱完换上，发现商墨的睡衣穿在自己身上实在有些太大了，那袖子长得都能当水袖甩了。“我穿你的衣服总是要大很多。”他挥舞着长出一截的袖子道。 “没办法，谁让你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我高。”商墨得意道。 沈星沉努力挺直腰杆，又踮起脚，发现就算作弊仍然高不过商墨。 便皱着脸质问道：“商墨，你是不是偷偷垫脚了。” “嗯，垫了。” “我就说嘛，你作弊，所以我们一样高。” “对对对，我们一样高。快睡吧。” 两人一起爬上床，因为实在太晚，没怎么说话就睡着了。 这晚商墨不仅没有做梦，甚至睡得格外香甜，差点儿连闹钟都没听到。好在生物钟到底是靠谱的，时间一到商墨还是准时醒了过来。 他并没急着叫醒沈星沉，而是自己洗漱完后才重新爬到床上喊人。 沈星沉睡得迷迷糊糊，嘟嘟囔囔应了几声就是不肯睁眼。商墨便用冰凉的双手去摸他的脸，沈星沉被冰的一个激灵清醒了。 睁眼看见商墨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商墨，你怎么在这里？”沈星沉朦胧的大眼睛不解的眨了眨。 “睡糊涂了？”商墨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忘了自己在哪儿了吧？” 沈星沉迷茫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涨红了脸。 他终于记起自己昨晚是在商墨家睡的。 沈星沉不好意思的扁了扁嘴：“我这就起床。” “不用着急，时间还很早。”商墨道。 “你都起了。”沈星沉担心的是这个。他怕自己拖了商墨的后腿。 “这有什么，反正你又不会迟到，不是吗？” 一句话说得沈星沉脸更红了，虽然不会迟到，但永远都是全班最后一个到的呀。 被全班人瞩目的感觉沈星沉再也不想体会了。 “商墨，以后你每天早上都叫我起床吧。”沈星沉抓着人的袖子央求道。 “说得好像我以前没叫过你似的？” “不一样的，以前你总是惯着我，起不了就干脆不起了。以后你强硬一点儿，把我叫起来和你一起走好不好？” 商墨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沈星沉这人每次求人时总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可真正到了实践的时候，其中的苦只有商墨知道。 扔枕头扔被子都是轻的，起床气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要和商墨绝交。最可恶的是这家伙竟然还记仇，明明是自己的气话，偏偏还要当真，整整一天都不理商墨，可把商墨吓坏了。 那之后商墨就不敢叫小祖宗起床了，只敢偷偷给阿姨发微信，让阿姨看着点儿沈星沉。沈星沉这才不至于每天都迟到。 听沈星沉这么求自己，商墨心中十分受用，然而他实在是太了解沈星沉了，知道这会儿话说得再漂亮，转头不过只是几句空话而已。所以他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打个包票吧沈星沉，你在我这儿已经完全信誉扫地了。” 沈星沉一听就生气了：“你不信任我！”说着用被子蒙住头，一副不想理会你的样子。 商墨温柔的拍着被子下的脑袋：“沈星沉，立字据不只是为了约束你，也是为了约束我。万一哪天我叫不醒你自己走人了呢？不仅害你迟到，还要看你的笑话。你亏不亏？” 沈星沉在被子里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商墨说的有道理，便钻出被子道：“那你的信誉也扫地了。” “对，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信誉扫地，我们签个字据吧，就说‘现沈星沉委托商墨叫自己起床，不达目的不罢休。有效期……有效期一辈子。’” “一辈子？”沈星沉的眉毛蹙了起来，“也太久了吧，我才不要上一辈子学呢。” “你想上也上不了。你以后总会工作呀，难道你想工作也迟到吗？” “到时候我就结婚了，就不需要你叫我了。”沈星沉理所当然道。 “结婚？和杨璐璐吗？”小时候的童言童语商墨还记得清清楚楚。 “哎呀商墨你不要乱说，杨璐璐要当练习生了，你这么乱说对她不好。”沈星沉连连摆手道。 “练习生？她不上学了吗？”商墨问。 “上的呀，一边上学一边训练。” “什么时候的事？”自从杨璐璐不和他们一起走，他就再也没听说过这姑娘的消息了。 “暑假。她参加了一个比赛，被星探相中了。她说反正自己也喜欢唱歌，不如就一边上学一边练习，这样还可以为家里省钱。” “她想得倒是挺长远。” “璐璐她很厉害的，我们老师说了，她是天生就会唱歌的人。”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嘛，沈星沉。”商墨突然有些吃味儿，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猝不及防，没有缘由。 第216章 沈星沉却毫无知觉，认真道：“如果你听过璐璐唱歌，你也会喜欢她的。” “我不会！”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沈星沉随口一说，商墨却激动的不行，甚至连声音都失控了，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得沈星沉哆嗦了一下。 “不会就不会嘛，那么凶干什么。”他将被子挡在面前，委屈唧唧道。 “我……”商墨无措的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沈星沉。” 沈星沉却不肯理他。 商墨隔着被子给人顺毛：“沈星沉，对不起，我大概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之我不会再这样了。对了，我们的字据还没立呢，咱们签字吧，沈星沉。” 沈星沉这才不情不愿的拿开手：“签在哪儿？” 两人潦草的立了一张字据，因为没有时间誊抄第二份，便由商墨保存着。 “为什么不放在我这里？”沈星沉有些不满。 “你确定放在你那儿还能找得到？”商墨不是胡说的，而是沈星沉确实做过不少类似的儿。丢过的铅笔橡皮且不说，甚至连假期作业都能丢了。班主任一度怀疑他是因为不想写作业才弄丢的。然而商墨可以为沈星沉作证，这倒霉孩子完全是写完作业后才丢的。 沈星沉的委屈只有商墨知道。然而即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下次假期他还是会将某一门的作业弄丢。 至于到底丢到了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就更别想知道了。 沈星沉听他这么说，脸倏地又红了。商墨好讨厌啊，总是在揭自己的短。 商墨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准是又在埋怨自己了。 捏着人的耳垂道：“我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嘛，大不了晚上回来再给你抄一份儿。再不起床可就真的迟到了哦，沈星沉。” 沈星沉便如同上了弹簧一般从床上跳了下来，慌手慌脚跑进洗手间。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背影，商墨无奈的摇了摇头。 吃过早饭后，两人一起朝学校走去。早上因为耽误的那一会儿，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一路上沈星沉闷头赶路，双腿迈得极快，恨不能直接跑起来。商墨却一脸淡然，神态仿佛不是在赶时间，而是在散步。 沈星沉恨恨地瞥了一眼商墨的大长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他长得其实并不算矮，排队时甚至还排在后半段。可商墨实在是太高了，明明才初一，已经一米八多了。 他到底想长多高？沈星沉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么一分神，速度就慢了下来，商墨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和人一起并排走着。 到达教室时堪堪赶上早读的铃声，沈星沉重重松了口气，苦着脸对商墨道：“白白起了个大早，我觉得我亏了。” “明天一定让你赚回来。”商墨安慰他道。 沈星沉便不再纠结今天早上的事了。 这天平淡过去，放学后沈星沉从今天开始就要去夏琳家上课了。 “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放学的时候他对商墨道。 “嗯，没关系，我也要去上课了。” “你学什么？散打还是钢琴？”沈星沉隐约记得商墨也有很多课要上，但是从没听商墨提起过。 “我早就不学散打了。教练说我长得太高了，不适合继续学散打了。” “那你要去学什么？” “篮球。” “你还会打篮球？”沈星沉惊奇道。但是以商墨的身高打篮球似乎又不是很意外。 “嗯，刚学没多久。主要是为了锻炼身体。毕竟之前一直都在练习散打，突然不学了还有些不习惯，就报了篮球消磨时间。” 沈星沉面无表情的为小伙伴儿鼓起了掌：“不需要写作业的人就是潇洒，你什么时候比赛，我可以去观赛吗？” “如果我能上场的话，一定会告诉你的。” “一言为定。”沈星沉说着伸出了手。 商墨和他击了掌，问道：“你不是也学过钢琴吗？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表演的事？” “因为我从没参加过啊。”沈星沉道。“有那时间不如多画几张作业。” 商墨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好意思再说想看他弹琴的话了。 两人在校门口分开，一个往体育场走，一个往夏琳家走。 第一天上夏琳的课，而且还是在老师家里，沈星沉难免有些放不开。课间的时候夏琳便把自己的儿子叫了过来，叫他陪新朋友玩儿一会儿。 明航自觉和沈星沉不熟，和人对头坐了半天，一个仰头看天花板，一个低头看地板，气氛一度比用刑现场还要窒息。偏偏夏琳又端了水果过来，见自家儿子丝毫没有待客之道，问道：“航航，怎么不说话呀？” 明航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沈星沉，你也是实验初中的吗？”明航不在实验初中，但是知道商墨是实验初中的。沈星沉又和商墨关系好，明航自然就这么问了。 “嗯。你呢？”沈星沉倒是没有尴尬，他只是在思考刚刚课上夏琳讲的理论，他以前从没接触过，多少有些新奇。 明航便道：“我还能去哪儿，x大附中呗。”x大是夏琳任教的大学。 “哦。”沈星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聊天的性格。 提到自己的学校，明航就有很多话要说了，然而夏琳还在，那些话是当着夏琳万万不能说的。所以只能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第217章 好在夏琳并没有久待，见俩孩子能说上话了，放下水果便离开了。 明航便窜到沈星沉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啊，我们年纪主任简直有病……” 沈星沉一直听明航抱怨了半个多小时年级主任，夏琳才来敲门。 沈星沉便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我要上课了，明航。” “去吧去吧，那些话千万别跟我妈说啊！”明航再三强调道。 “不会的。”沈星沉怎么可能说呢，他都没听见明航说了些什么。 夏琳家所在的小区距离他们小区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条马路。下课后沈星沉原本想自己回家的，可是夏琳不放心，非要明航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看着他过了马路才行。 第二天商墨询问沈星沉上课的感受，沈星沉回忆了一会儿，沉重道：“如果夏老师不那么热情就好了。” 第100章 正文完 如此过了一个学期, 期末考试的时候商墨果然不负众望，又稳稳拿下了年级第一。沈星沉虽然在班里倒数，但年级排名竟然比小学时要好了很多。最起码算不上倒数了。 何静十分高兴, 问沈星沉想要什么奖励。毕竟初中阶段难度比小学可要高多了。沈星沉这么给自己争气，何静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沈星沉想不出来，除了画画他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要。何静又不可能真的让他画一整个寒假，便大方的让他考虑几天。晚上, 沈星沉问商墨，要什么奖励才能既不惹妈妈生气, 又能让自己开心。 “旅游？古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何阿姨一定不会反对的。”商墨斟酌了一会儿, 建议道。 “去哪里旅游呢？” 商墨思考了一会儿, 道：“我们可以从周边的城市开始, 然后再慢慢去远一些的地方。” “你也要去吗？”沈星沉问。 “你去的话我就去。”商墨道。 沈星沉沉思了一会儿，回复道：“那好吧。” 第二天他便跟何静说, 自己想去旅游。 何静很惊讶, 因为此前沈星沉从没表现过任何对旅游感兴趣的迹象。但旅游确实不失为一种寓教于乐的休闲方式，何静立刻答应下来。 “去去去, 宝宝，你怎么突然想旅游了？旅游很累的, 而且你从没出过远门，这次要和谁一起去呀？妈妈可没有时间陪你哦。” “商墨。”沈星沉道。 一听商墨会和沈星沉一起去，何静顿时放心了。 别的不说，商墨这孩子确实靠谱。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大人陪在身边都不需要担心任何问题。 徐宁听说后, 问商墨想去哪儿旅游。商墨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周边城市的话, y市怎么样？距离咱们这儿不算远, 而且你刘阿姨也在那儿。到时候你和星星就住你刘阿姨家, 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商墨想了一会儿，他对这个刘阿姨还有些印象，小时候经常见她，最近几年却没怎么见过了。 “妈妈，刘阿姨怎么不来咱家了？”他问。 “还不是因为工作。她升职好几年了，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前几年还能来咱家里坐坐，这几年都是我抽出时间去看的她。”徐宁作为全职主妇，常来往的朋友也就那几个。除了夏琳，最要好的就要数这个刘纯了，所以哪怕分隔两地，依旧会挤出时间见一面。 商墨听她这么说，知道母亲和这个刘阿姨关系确实不错，便答应了母亲的提议。 于是三天后，俩孩子便自己出发了。刘纯在动车站接到人，把人送回自己家，给了商墨自家的钥匙，又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便忙不迭的回到单位继续加班了。 刘纯和徐宁是大学同学，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没有结婚，自己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y市房价要远高于x市，刘纯自己一个人住属实有些浪费了。然而对商墨他们来说却是捡了个大便宜。 毕竟刘纯家所处的地段好，交通也很方便，两人白天出门，流连在各大景区，晚上回到家里，附近的外卖多得看花了眼。两人痛痛快快玩儿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特意熬夜等刘纯回家，说明天就要回家了。 刘纯还挺不好意思的，闺蜜的孩子大老远跑来自己家，自己却没怎么招待人家。 “墨墨呀，明天阿姨送你们去车站好不好？” “谢谢你，刘阿姨。”商墨道，“但是我已经叫好出租车了，明天早上会来接我们的。” “那好吧，记得替我向你妈妈问好。等有时间了，我一定去找她玩儿。” “好的，刘阿姨。” 离开y市后，坐在回家的动车上，沈星沉依旧意犹未尽。 “出门的感觉真好。”他由衷的叹道。 “那以后我们每个假期都出来玩儿好不好？”商墨立刻提议道。 “真的可以吗？”沈星沉心动的不行，又怕会耽误商墨的时间。 “怎么就不可以了，只要你想，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二人这般约定下来。之后的每个假期，确实如同商墨说得那样，两人总能找到机会一起出门。有时碰上时间比较长的假期，例如暑假，还会一连去几个地方，玩儿到筋疲力尽也不想回家。 就这样玩儿着玩儿着，中考眨眼便到了。何静对沈星沉的要求不高，只要能过线就好，然而沈星沉还是让她好生提心吊胆了一番，考前几次模拟回回都要差上几分。临近考试那几天，何静干脆连家都不回了，她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沈星沉。 第218章 沈星沉虽然理解，却依然免不了难过。商墨便整夜整夜的陪着他，安抚好人的情绪后又帮人复盘错题，突击知识点。 大概是那几天的临时抱佛脚有了效果，中考成绩出来后，沈星沉以超过分数线三分的成绩顺利考上了实验高中的美术班。 何静连去哪所私立学校都帮沈星沉找好了，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比中了彩票还要开心，忙呼朋唤友大肆庆祝。沈正凯当然也知道了，他很欣慰，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祝福和礼物。 这几年他和陈妍的事基本上也定下来了，所以他也不再打算瞒着沈星沉，更是借着这个时机说了出来。 沈星沉虽然意外，却并不难过。他和陈妍相处的足够久，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但他还是会为母亲感到失落。爸爸要去当别人的爸爸了，那他和妈妈呢？ 这种话沈星沉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谢过爸爸的礼物后便和商墨一起出门玩儿了。 整整一个暑假两人都在外面四处游玩，从西北的草原戈壁，到南方的沙滩大海。开学的时候两人都黑了不止一个度，但还是商墨黑的更厉害，他本来就不算白，这么一晒越发有包黑炭的风范了。 沈星沉便用彩笔在他额头上涂了一个月牙，贱兮兮的叫他包黑子。 商墨恨得牙痒痒，本来想捏捏他的脸，惩罚他一顿的。但沈星沉实在是太瘦了，商墨捏了半天怎么都捏不住，便转而去捏他的耳垂。 沈星沉的耳朵怕痒，被他捏的咯咯直笑。“商墨，你放手！” “你以前还没这么怕痒的。”商墨说着捏得更加起劲了。 “商墨，我要生气了哈哈哈！”沈星沉笑得肚子疼，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毫无章法的捶打起商墨的胸口。 商墨见他笑得如此难受，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手：“那我头上这玩意该怎么办？” “留着吧，挺适合你的。”沈星沉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捂着肚子笑道。 商墨便没有擦掉，顶着那个月牙和沈星沉一起吃饭逛街，引发不少路人侧目。 商墨脸皮厚，并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还能和陌生人嘻嘻哈哈的打招呼。倒是沈星沉自己却受不了了：“我感觉我要陪着你一起社死了。” “社死了吗？没觉得啊。”商墨坦然得仿佛顶着一个月牙玩儿行为艺术的不是自己一样。 沈星沉忍无可忍，推着人进了洗手间：“擦掉，快擦掉，我真是一秒都忍不了了！” “可不是你说挺适合我的吗？”商墨故作无辜道。 “适合归适合，但是场合不适合，你就该在出门前擦掉的。” “你当时不许啊。”商墨道。 沈星沉被噎了一下，气鼓鼓道：“那我现在要你擦掉了，你擦还是不擦！” 眼看小祖宗要生气了，商墨忙笑呵呵道：“擦擦擦，当然擦。” 用湿巾擦了半天才将那月牙擦掉。 “大不了回家后你再画一个嘛。”见人还没消气，商墨忙哄道。 “不了，要画你自己画，但是别想让我和你一起出门了。” “那就不画了，走，去游戏城看看。” 开学后，作为年级第一，商墨自然而然去了重点班，沈星沉则去了美术班。不在同一个班级，自然也当不成同桌了。但是每天中午放学，商墨都会找沈星沉一起回家。 实验高中就在初中部旁边，理论上来说并不算远，但高中时间珍贵，哪怕一分一秒能省都要省出来。两人便开始骑自行车上学放学了。 晚上因为有晚自习的缘故，晚饭所有学生都要在食堂吃。这两人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每次都要坐在一起，吃完饭后还要围着操场走两圈。 其实晚饭后晚自习前这段时间，在操场散步的学生一点儿都不少，然而大多都是女孩子。俩男生并排一起走就相当罕见了。 所以沈星沉时不时总会听见同班的女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沈星沉照例踩点儿回了教室，还没等坐下又听见女生们的窃窃私语了。 “真的是年级第一吗？” “我确定，真的是他。” “嘶，难道咱们班这个也是学霸？” 沈星沉听着，拍了一下前桌女生的肩膀道：“在说什么呢？” 女生显然被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真的？”沈星沉不信。 女生没法儿了，小声道：“你和商墨真的认识？” “认识啊。”沈星沉有些莫名，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讨论的。 “那你学习是不是也很好？” 沈星沉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个猜想实在是太大胆了一些。 “没有。我在咱们班应该前十差不多，倒数的。”沈星沉对自己的成绩还是十分有数的。 “不至于吧，你不是和商墨关系很好吗？”女生十分怀疑，毕竟他们班是美术班，班里倒数基本上等同于全校倒数了。 “我骗你这个做什么？要不然等月考的时候你看看？” 女生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只能失望的转回身去，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还以为咱们班也能出一个学霸呢。” 沈星沉偷偷笑了一下，想得倒是挺美。不过，商墨原来还是名人？ 这还要感谢实高残忍的入学政策。新高一的入学成绩是在学校宣传栏公开展示的，所以每一个查看成绩的学生，即使自己不想，也难免对第一名的名字有些印象。再加上第一名那恐怖的分数，只比满分少了三分，有人推测二分扣在了语文作文，另外一分扣在了英语作文。 第219章 那个名字想不深刻也难。 没错，那个第一名，就是从小到大永远第一名的商墨。 沈星沉摇了摇头，拿出今天的作业开始奋笔疾书。 一个月后新高一进行了第一次月考，商墨仍旧雷打不动的第一。沈星沉果然如他说得那般，班里倒数第五，年纪排名一千一百九十多名，整个新高一所有学生加起来不过也就一千两百人。 前桌服气了，问他每天和第一名在一起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人家就能考出接近满分的成绩。 “他是不是每天都学到半夜啊？还是干脆学到凌晨？”前桌八卦的问。 “没有吧。”上了高中以后，两人晚上虽然还会连麦，但是沈星沉几乎没聊多久就睡着了。至于自己睡着以后商墨又做了什么，沈星沉就不知道了。但是以他初中时的作风，是绝对不可能学习的。 “你又没和他住在一起，他绝对晚上回家偷偷学习了。”前桌笃定道。 “嗯嗯嗯。”沈星沉敷衍的点着头。 得到想听的回答，前桌心满意足的转回身去。 月考后一个星期便是全校运动会，比起心如止水的高二和一心只有高考的高三，高一学生们可谓热情高涨。然而全场最瞩目的还是当属体育生们，美术班因为和体育班离得比较近，两个班的任课老师也大多重合，所以自诩为兄弟班。运动会这种场合当然要为兄弟班加油了。 沈星沉却有些不合群，因为商墨也报了不少项目。比赛前特意找到他，邀请他看自己比赛。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星沉便有些好奇了，在体育生的压制下，商墨又能拿出什么成绩呢？ 他抱着探究的心态，和女生们一起挤在跳高比赛的赛场前。现在比赛的正是男子组，第一个选手已经上场了。 沈星沉的身高在一众女生中还是相当有优势的，很容易便看到了等待中的商墨。 商墨注意到来自人群里的熟悉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相汇，彼此一笑。 女生们尖叫起来：“学神笑起来好帅！” “可惜学神平时根本不笑的。” “学神为什么突然朝我笑了，是不是对我……” “明明是我……” 女生们因为学神对谁笑了激烈讨论起来，沈星沉默默退后了几步，站到相对开阔一些的地方，远远的看着。 没一会儿就轮到了商墨，他身型利落，动作标准，再加上身高在那里，哪怕是其他选手吃力的高度，对他来说仍然像玩儿一样，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很快，场上只剩下他和另外两个体育生了。 围观的女生们替他紧张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商墨却仍然神情淡淡，仿佛即将上场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沈星沉默默捏紧手心，莫名的，只要那人是商墨，他就觉得没问题。即使面对的根本不是商墨擅长的领域。 就在这时，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商墨跳过了被认为是业余选手拦路牌的高度。掌声轰动，商墨却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站到了后方。 两个体育生依次跳过，高度继续上移。 商墨在众人的瞩目中又一次刷新了业余选手的记录。体育生的脸色凝重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游刃有余，堪堪跳过了最新高度，其中一个体育生出现失误被淘汰了。 谁也没有想到，笑到最后竟然还会有业余选手。 商墨深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开始当真了。女生们有的捂住嘴，还有的干脆背过身去，不敢再看，场上一时安静的厉害。 商墨看向人群之后，沈星沉就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如同祈祷般抱在胸前。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没有加油，也没有鼓励，商墨却突然安定下来。 那种面对无知与挑战的忐忑，霎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坦然的助跑起跳，就像曾经不知多少次做过的那样。 身体触及地面的瞬间，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商墨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到等待处。 轮到体育生了，场上最后一位体育生，同样顺利的过了杆。 高度再次上移，这下连旁观的体育生都开始窃窃私语了。 商墨却彻底看开了，如常的助跑，起跳，然后在众人的掌声里创造又一次奇迹。 体育生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似乎在给自己打劲。临上场时看了那位业余选手一眼，发现对方神情淡然的仿佛不是在比赛。 体育生似乎醒悟了什么，但箭在弦上，并没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思考更多。 朝着那挑战自我的高度奔去，他失败了。这是无数次训练中得出的结论，他并不意外。 可是他却也没有多懊恼，因为他笃定，下次，他一定会做得更好。 围观的同学们纷纷拥上前来：“商墨，绝了啊！怎么做到的！” “学习锻炼两手抓，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嘘，别乱说，学神是神，岂是我们凡人能比的。” 商墨却无视了同学们的称赞，挤出人群，拦住了那个想要趁乱离开的家伙。 “沈星沉，我赢了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啊。”沈星沉道。 “那你为什么还想走？” 第220章 “我看你太忙了，想晚些时候再恭喜你。” “哦。”商墨黑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我还以为我赢了体育生，你不开心了呢。” “怎么会呢？”沈星沉歪头道。 “是吗？听说美术班和体育班关系很好呢，你们班都在给体育生加油。” “嗯，他们说我们和体育班是一家人。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支持你了！” 听他这么说，商墨的表情总算松动了一些，却仍然算不上多好。“沈星沉，明天下午我比五千米，你会来给我加油吗？” “会的！”沈星沉毫不犹豫道。 “这次不许站在后面了。我要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沈星沉扁了扁嘴：“你好霸道啊，商墨。” “你是第一次知道我霸道吗？” 行吧，就这一点而言商墨确实是惯犯了。沈星沉便点点头：“我肯定准时过去。” 商墨这才肯放人离开。 很快，广播公布了跳高的成绩，几乎整个高一年级都在讨论这个创造了奇迹的名字。沈星沉回到美术班所在的位置，立刻被女生们团团围住：“你刚刚是去看商墨比赛了对嘛对嘛？” 沈星沉没有回答，女生们却不肯放过他。 “他是不是很帅？我后悔了，我去四百米场给隔壁班加油了，早知道就去看跳高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同学发朋友圈了，说商墨简直要帅炸天了。这人怎么回事呀，学习那么厉害，体育也这么厉害。” “卧槽可不能让我妈知道了，我得在群里说说。” “对对对，人比人气死人，千万不能让家长知道……” 沈星沉默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拿出一袋薯片，边吃边听女生们抱怨。但是女生们的话题天马行空，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其他。 “听说舞蹈班的班花喜欢商墨唉。” “从哪里听说的，他们认识吗？” “不知道唉，我是听隔壁班说的。” “说起隔壁，我有个大新闻，隔壁有人是那个……” “哪个呀？” “同性恋……” “卧槽男的女的？” “隔壁一共几个女生呀，男的。” “天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我也是，只在网上见过，还都是那种又矮又小一看就很好欺负的那种。” “隔壁可没有这种男生啊。” 女生们的话题彻底偏移到沈星沉听不懂的地方了，正好薯片也快吃完了。他擦了擦手，准备起身将空包装袋扔掉。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男生，高高瘦瘦，但是手臂上的肌肉很是突出。看到沈星沉，热情的同他打招呼：“你好，刚刚你也在跳高那里，是不是？” 沈星沉点点头，却想不起男生是谁。 男生在他身边坐下道：“你是美术班的吧，上课的时候看到你好几次了，我是体育班的，叫舒衡。你听说过我吗？” “没有。”沈星沉诚实的摇头，“我叫沈星沉。” “我知道，你总是和咱们年级的第一名腻在一起。” 沈星沉皱了皱眉毛，觉得这个舒衡的语气有些不舒服。 “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什么？”沈星沉听不懂。 “就是那种关系啊，谈恋爱的关系，或者，嗯，就你懂得。”舒衡一脸你懂得的表情。 偏偏沈星沉就是什么都不懂，听他说谈恋爱的关系，直接笑了出来：“我们都是男孩子，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男孩子也可以啊，我就只喜欢男孩子。你知道我们这种人被叫做什么吗？”舒衡说着，突然靠近了他。 电光火石间沈星沉明白了什么，身体一震，便向后仰去。 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舒衡却锲而不舍的凑了上来，两人脸对着脸，只要有人稍稍一动，便能直接亲到。 沈星沉既恶心又害怕，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你这么胆小，没有第一名在身边，一定很害怕吧。”舒衡见他这副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说着还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沈星沉一阵反胃，用力推了人一把，起身就跑，却被舒衡抓住了胳膊。 “你放手！”沈星沉用力挣扎起来。 “交个朋友嘛，沈星沉。” 两人的争执引得其他同学纷纷朝这边过来。 “喂，舒衡，你干嘛欺负我们班的人。”美术班的女生们见有人在她们的地盘上欺负人，欺负的还是自己人，立刻成群结队走了过来，将罪魁祸首围在中央，不满道。 “我想和沈星沉认识一下，但是他有些胆小。”舒衡本无意惹事，见她们来者不善，忙的松开了手，笑嘻嘻道。 “你这个样子，他不胆小才怪。”女生们却不买账，让他快点儿离开美术班的地盘。 舒衡只能向沈星沉告别：“那沈星沉，运动会之后再见。” 沈星沉想起手指触碰嘴唇时的感觉，浑身过电一般战栗起来。 舒衡无奈的笑了一下，离开了观众席。 商墨领完奖后，便到处寻找沈星沉，最后从美术班的其他学生那里得知，沈星沉回教室了。 商墨来到美术班的教室，站在门口看了看，一眼看到了孤零零的沈星沉。 第221章 “沈星沉，你怎么回来了？”他连奖品都来不及放，就急着找沈星沉。抱着奖品进了门，将奖杯奖状还有其他战利品放在了沈星沉桌上。 “有喜欢的吗？我看那支钢笔就挺不错的，要不然你拿去？” 沈星沉淡淡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怎么了，病了？”商墨疑惑地摸了摸人的额头。方才还活力满满的人，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蔫了呢？ 沈星沉摇了摇头，神情却始终是恹恹的。 商墨急了：“沈星沉，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沈星沉依旧摇头，商墨却认定是有人欺负了他，硬是拉着人站了起来，非要找出那个欺负沈星沉的人来。 “我不去！”沈星沉却执拗起来，死活不和商墨一起去。 商墨只能嘱咐他在教室乖乖坐好，自己则跑回体育场，问美术班的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女生们见学神来了，都很新奇，也忘了捍卫自己的地盘儿了。听他问沈星沉怎么了，有一个女生道：“刚刚体育班的舒衡来过，两人还起争执了，然后我们就把舒衡赶跑了。” “舒衡是吗？”商墨默念着这个名字，朝体育班走去。 商墨刚走不久，一个女生道：“舒衡？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也是什么名人？”女生们问道。 “你等等，我问问我体育班的小姐妹。” 不一会儿，那女生捧着手机叫出了声。 “怎么了怎么了？”女生们忙问。 “他就是那个同性恋，已经出柜了！” 商墨来到体育班的地盘开门见山，直言你们班的舒衡欺负了我朋友，我是来替朋友算账的。 “你朋友是谁？”体育班的人不信他，非要他说出朋友的名字。 “美术班的沈星沉。” “那不可能。”舒衡同宿舍的男生说，“他欺负谁都不可能欺负沈星沉的。” “你让他出来对峙一下不就好了吗。”商墨自动将这种行为归结为包庇，非要和舒衡当面对峙。 “他回教室了，不在这里。” 商墨只能朝教学楼走去，走到一半儿突然想起来，体育班的教室就在美术班隔壁。 “不好！”他一路狂奔回美术班的教室，刚走近一些就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 “沈星沉！”商墨一脚踹开被反锁的教室门，一眼看到教室后面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怒火顿时席卷了全部理智，商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又是怎么动手的，回过神时耳边只有沈星沉的哭声，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商墨，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沈星沉抓着他的袖子，满脸都是泪水。 商墨晃了晃嗡嗡直响的脑袋：“你怎么样？他对你做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来道歉的。”沈星沉边哭边道。 “那他为什么要抱你？” “抱？”沈星沉打了个哭嗝儿，喃喃道，“是我……” “你为什么要抱他！”商墨一听更激动了。 沈星沉忙道：“我只是为了安慰他，没有其他意思的。” “没有其他意思？你还想有什么意思？而且道歉就道歉好了，为什么还要锁门？” “因为……”沈星沉说着眼神飘忽起来。 商墨便认定其中必定有猫腻：“你包庇他，沈星沉？” 沈星沉胡乱抹了一把脸，委屈道：“我没有，只是涉及了他的隐私，我不知道他想不想告诉你。” “你们还有秘密瞒着我？”商墨简直要气死了，“合着只有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是不是？” 沈星沉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商墨这人聪明是真聪明，糊涂起来却没人比他更糊涂。 还是趴在地上的舒衡爬起来道：“秘密就是我是同性恋，对沈星沉很有好感，想追他，但是方法有些过激，所以特意来找他道歉。满意了吗，第一名？” 方才还如炮仗一般的人，蓦地没了声。商墨缓了很久才想明白舒衡到底说了什么。 同性恋，喜欢，沈星沉。 明明每一个词语他都理解，为什么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商墨机械的摇摇头，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沈星沉身上。 “他喜欢你。”他对沈星沉说。 沈星沉点点头。 “你呢？” 两人把舒衡送进校医院，沈星沉本想留下陪床的，但商墨怎么都不肯答应，沈星沉只能和商墨一起离开。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分手的时候，商墨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沈星沉皱着脸，半晌，慢慢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开始我只觉得恶心。可后来当他道歉了，我……我就……” “你不可以喜欢他！”商墨突然大声道。 沈星沉睁大眼睛：“为什么不可以？” 商墨说不出缘由，但是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大声喊着：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 商墨感到呼吸困难起来，仿佛第一次下海时被海水裹挟着，那一刻，所有人类都变得既无力又渺小。 渺小的他站在看不到尽头的庞然大物前，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雨过天晴后，是沈星沉在等待着他。 第222章 商墨身体一震，猛地抓住了沈星沉的肩膀。 “商墨，你怎么了？”沈星沉见他神情古怪，忙问道。 商墨张了张嘴，听见自己说：“沈星沉，我也喜欢你。”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说弯就弯，沈星沉只当他是赌气。背过身道：“你不要乱说，性取向又不是弹簧，怎么能说变就变。” “谁说我变了？”商墨道，“我从小到大只喜欢你，难道还不明显吗？” “那不一样，我们是朋友，作为朋友我也很喜欢你，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喜欢。” “但是不能作为男朋友喜欢？” 沈星沉转回身来，皱着小脸儿道：“根本想象不到。” 你作为男朋友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纠结要不要和同性在一起这个问题。 商墨也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沈星沉回答不上，只能支支吾吾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也行。”商墨也没打算太逼迫他，只是再三强调道，“想好之前也不能答应舒衡。” 沈星沉点点头，其实他确实也没喜欢过舒衡，只是因为舒衡的坦诚，对同性恋的看法有所改变而已。 但那也不意味着他就要把自己变成同性恋。而且，性取向真的是这么容易改变的吗？一想到要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沈星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无法忍受。 可如果那个人是商墨。 沈星沉犹豫了。 第二天一整个上午，商墨都没来找过他。下午，商墨如约来邀请他看自己的比赛。沈星沉几次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只是在比赛开始前道：“加油，商墨！” 商墨朝他笑了笑：“你放心。” 比赛顺利结束，商墨也拿下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沈星沉一点儿都不替他遗憾：“至少证明了你还是正常人，你如果连五千米都拿第一的话，咱们同学该以为你是怪物了。” “我是怪物，你怕不怕呀？”商墨问。 “不怕。”沈星沉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就不怕被怪物吃掉吗？”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怪物是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商墨蓦地将人拥在怀里：“沈星沉，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沈星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沈星沉仰起脸，眉眼弯弯：“我也喜欢你呀！” 101 小哑巴番外 ◎出柜◎ 寒假结束后, 一切又恢复了正轨，那些离奇又惊心动魄的遭遇，仿佛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梦醒后便随着日出的光景逐渐消散了。 ——还是有所不同的。 孟响回来了。 不再是偶尔才会想起的前男友, 而是作为恋人，真真切切的回到了秦音身边。 整个寒假两人都以朋友的名义光明正大的黏在一起, 每天闭上眼睛前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永远都是对方。这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可随着开学日期的临近，孟响反而忧愁起来。 他没有参加高考，而是靠体育成绩申请了国外的大学，理论上退圈后他该去学校报道的。 然而刚和秦音复合还没多长时间，他又怎能舍得分开。所以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打算再休学一个学期，和秦音一起到学校去。 秦音怎么可能答应, 当即否认了他异想天开的提议。 孟响很是委屈：“我的伤才刚好, 你难道忍心我自己一个人去国外吗？” 秦音才不吃他这一套，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昨天晚上你不是挺能的吗？而且就算你跟我去了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下学期课很多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根本没时间陪你。 孟响当然听了出来, 顿时戏精附体，哀嚎着抱住人：“老婆！老婆！你不能这样！” 秦音烦躁的推了他一把：“你小声点儿, 当心被奶奶听到。” 这会儿是晌午，理论上奶奶该在房间里午睡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么一想，秦音真的害怕了, 非要出门看看。 “我奶奶要是听到的话, 你就死定了。”说着, 故意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奈何眼睛太圆太亮，杀伤力实在有限。 孟响学着他的样子，眼睛随意一瞪，本就凌厉的长相顿时凶狠起来，倒有几分中学时期的校霸模样了。 秦音被他瞪得一个瑟缩，忙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别瞪了，再瞪你的眼睛也没我的大。” 孟响握住他的手，轻轻道：“嗯。” 呼出的热气喷在秦音手腕上，温热，潮湿。秦音触电般缩回了手，莫名觉得耳根热热的，脸上也逐渐红起来。 “不和你说了，我要出去看看奶奶。”说着，欲盖弥彰一般转过身去。 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去吧。” 一出门就看到了在客厅摆放水果的奶奶。 “奶奶，中午好，您什么时候醒的？”孟响愣了一瞬，难道奶奶真听到了？又想就算是听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 不行，秦音怕奶奶年纪大受不了，坚决不许自己告诉奶奶。如果他擅自做了决定，奶奶因此被气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孟响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第223章 奶奶见他神色不太好，忙走近几步问道：“小孟啊，你这是怎么了？” 孟响连忙摇头，急中生智道：“我渴了，出来找水喝。” “你出来的可巧，”奶奶笑道，“已经洗过了，可甜呢！”说着从刚刚摆好的果盘里拿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递了过来。 孟响接过苹果，道过谢后问道：“什么时候买的苹果，真红啊。” “刚刚下楼买的。音音他大伯上午打了电话过来，说晚上要和秋萍一起过来一趟。我看家里什么都没有，就下楼买了一些水果啊菜啊什么的。小孟啊，你晚上也在这儿吃吧，我还买了排骨呢，给你和音音炖排骨吃。” “好嘞，谢谢奶奶！”听奶奶说刚刚下楼去了，孟响顿时放心了不少，又给秦音拿了一个苹果这才回到房间。 “给。”一进门，孟响就把苹果扔了过去。 秦音反应不及，手忙脚乱的接住，到底没让苹果掉到地上。 “哪儿来的？” “奶奶买的。怎么，你以为是我买的？” “不，完全没那么想过。你根本就不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秦音如实道。 孟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秦音说的是实在到不能再实的大实话，可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儿呢？ 他一定要纠正秦音的刻板印象。 孟响是行动力很强的人，这次也不例外。当即下楼为秦音的伯父伯母买好了礼物。 而秦音对此却一无所知。 所以当伯父伯母准备告辞孟响却不声不响的从桌子下拿出一袋水果和一箱牛奶让他们带上时，秦音和奶奶同时愣住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准备的？ 秦音使劲给孟响使眼色，孟响看到了，却不打算解释。至少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解释。 还是奶奶先反应过来：“到底是孩子们的一些心意，就收下吧。”说着，又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给秦音的大伯母。 “太多了，太多了。”大伯母连连推辞，但终究拗不过老太太，只能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离开。 伯父伯母离开后，两人仗着自己眼疾手快，抢先瓜分了奶奶的工作，一人收拾厨房，一人打扫客厅。 无事可做的奶奶只能给他们倒水洗水果，厨房客厅来回跑，倒显得比他们两个还要忙碌了。 秦音从小跟着奶奶，干活儿到底要利落一些，很快就打扫完了客厅，又跑去厨房想帮帮孟响。其实秦音更怕的是孟响把盘子砸了。这几天孟响在他们家砸的盘子碗已经够多了。 但这还不是秦音最害怕的。 秦音最怕的是孟响砸了碗以后以赔偿的名义大箱小箱的往家里搬餐具，什么盘子碟子碗盆锅……就没有孟响搬不回来的。 前几天秦音在楼道里碰到楼上的邻居，挺和善一老太太，见了秦音笑呵呵的问道，音音这是开始卖餐具了吗？ 秦音一听就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误解了，顿时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有没有，我还没毕业呢奶奶。” “那是打算毕业后卖餐具？” 秦音哭笑不得，费老大劲才跟老太太解释清楚，那是朋友买着玩儿的。回家后就闹着要把餐具统统扔出去。 好在被奶奶拦住了。 那之后孟响便收敛了很多，也不怎么砸盘子了。秦音今天之所以会突然想起这件事，还要拜孟响刚刚的表现所赐。 这样想着，秦音便朝厨房走去。 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孟响正在水池前刷碗。为了避免吓到人，秦音贴心的没有进门。然而他站的地方又刚好可以看到恋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不得不说，无论是高中时还是长大后，孟响的身高在同龄人中都是佼佼者。秦音和他并排走在一起，总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恋人的脸。 这让秦音既甜蜜又苦恼。甜蜜恋人的高大勇猛，苦恼恋人的不解风情。 要说不解风情，孟响要论第二，那没人担得起第一。每每察觉到恋人仰慕的目光，孟响总会骄傲的挺直腰杆，恨不能让自己再高一些，却完全没想到要弯下腰来。 想到这儿，方才的体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响根本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大直男而已！ 气势汹汹的走进门去，没走几步，刷碗的人突然转了回来。 “音音，来找吃的吗？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没有，我来看看你。”秦音走到人跟前，看到他手里满是泡沫的盘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挤这么多泡沫不会滑吗？” “没关系。”孟响说着，利落的将盘子冲洗干净。 “我过来是想问，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嗯？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给伯父伯母买东西。” “他们来做客，带点儿小礼物回去不是应该的吗？”孟响理所当然道。 “我和奶奶会准备的，这种事情你就不要……” 秦音话未说完，就被人堵住了嘴巴。孟响的手还是湿的，所以自然不可能用手了。 覆在他唇上的，是另一双唇。 微凉，干燥，甚至能感受到淡淡的粗糙感。 秦音一个激灵，脑子里冒出的唯一一个念头竟然是门没有关！ 他奋力挣扎起来，可孟响却紧紧的抱住了他。“音音，你想让奶奶看到吗？” 第224章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潮湿灼热的气息，秦音脑袋嗡的一声便软了双腿。 搂在腰上的手蓦地用力，更加紧密的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短暂离开的嘴唇重新覆上，秦音却已经无力抵抗了。熟悉的唇舌交缠在一起，不一会儿，秦音便被吻得双眼泛光，脸颊通红。 孟响见人眼泪都流了出来，强压下心中汹涌的欲望，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音音，抱歉……”在人耳边温柔却性感的道着歉。 秦音听着，本就通红的脸红得越发过分。嗔怪的捶了恋人一把，把头埋在孟响胸前再也不肯抬头。 孟响贴心的没有继续逗他，而是抱着人耐心的等待着。 好一会儿秦音才抬起头，脸上没有之前那么红了。但是嫣红的嘴唇仿佛春日里的樱桃，水盈盈的，勾引着孟响多吃几口。 孟响的喉结动了动，一如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脏。 可是他的恋人方才是真的很很害怕。 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在心脏蔓延。 孟响轻轻呼出一口气，轻轻替恋人擦了擦嘴角。 “音音，吃点儿东西再回去吧。” 秦音本想拒绝，又想起自己火辣辣的嘴唇，还是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两人一个吃东西，一个干活儿，不一会儿，厨房也收拾好了。 回到客厅时奶奶已经准备休息了，并没有察觉秦音的异样。 寒假终究还是结束了，孟响一意孤行跟着秦音去了学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套间。秦音有时候晚上没课，就会住在他这里。却发现孟响竟然比他想象的要忙得多，经常在书房一呆就是一整个通宵。 “你该不会在刷网课吧？”秦音以为孟响终于知道学习了。 孟响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顶：“那些课不上也罢。公司最近在搞一个小项目，我想着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我爸申请了。我爸本来就是玩儿票性质，自己也不上心，一听我想搞，就大手一挥甩给了我。但对我来说不是小事儿啊，所以这些日子我可能会忙一些。抱歉，音音。” 秦音乖乖的低下头，好叫人摸的更加顺手：“没关系呀，我学习也很忙。” 孟响听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才和恋人相守，结果却和异地差不多，甚至连一起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当晚孟响便放置了未完成的工作，和恋人好生亲密了一回。 秦音几度欲言又止，可是看对方那么急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第二天秦音差点儿睡过头，多亏舍友锲而不舍的电话轰炸，才叫他没有迟到。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为了避开考试周，体育老师特意将期末考试提前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有体育测试。 昨天晚上秦音想和孟响说的就是这个，却因为心软害得自己差点儿没通过测试，多亏老师放水放到了太平洋，才没有给他挂掉。 舍友知道秦音平时的成绩不止如此的，问他是不是病了。 秦音不想欺骗舍友，但那种事情更没法儿跟舍友说，只能不吭声默认下来。 舍友便又安慰了他一番，中午还帮他打了饭。 秦音深受感动，那之后便坚决不去孟响那里了。 孟响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得工作也顾不上了，天天堵在秦音宿舍门口蹲点。好在秦音的舍友们无条件偏心秦音，这才没叫孟响得逞。 但偏心归偏心，大家仍旧止不住的好奇，那人和秦音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结合之前的事，大家多少已经猜到了。然而事关隐私，秦音又什么都不肯说，其他人也不敢胡乱猜测。 还是舍长出面主动问了秦音，秦音才说了出来。 得知这人是秦音的新男友，几人虽然惊讶却也没有多意外。毕竟很久之前就知道秦音交过男朋友了。只是这人与前男友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前男友虽然一副花花公子做派，长得却清爽帅气，外形上和秦音一个帅，一个美，倒也般配。 现在这人长得黑不说，无论五官还是气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 秦音该不会是被胁迫的吧？ 舍友们极快脑补出了一场强取豪夺的大戏，纷纷暗示秦音如果被威胁了，他们愿意帮他。 秦音哭笑不得，笑道：“他和我是高中同学，他人很好的。” 舍友们看着他脸上的甜蜜笑容，默契的交换了一个睿智的眼神：这傻孩子，该不会是被pua了吧。 秦音不知道舍友们天马行空的心思，继续道：“他那时候就很照顾我了。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他。” 舍友们知道秦音只剩奶奶一个家人了，得知连奶奶都很喜欢那人，再不放心也只能认下来。 第二天孟响来宿舍堵人时，舍友们便不像往常那般有敌意了，舍长甚至还跟他打了招呼。孟响很是惊讶，问他是不是秦音跟他说了什么。 舍长幽幽道：“音音是个恋爱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我们可没有。你一定要对他好一些。” 孟响很嫌弃他那副自以为是秦音亲友的态度，但奈何对方确实和秦音关系不错，只能忍耐下来，低声下气道：“我知道的。” 舍长见他态度还算诚恳，跟他道秦音今天早早就出去了。 “你们宿舍不是六点才开门吗？”他是踩着点儿来的，现在刚好六点整。 第225章 舍长道：“音音和舍管打了招呼，提前走的。你来晚了。” “他去哪儿了？”这个点连图书馆都没开门，秦音还能去哪儿？ 舍长挑了挑眉毛：“你不是他的男朋友吗？他去了哪儿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舍长说完便回了宿舍，孟响猛地反应过来，就往出租屋冲去，远远看见了蹲在门前的秦音。 他抱着双臂蹲坐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只，孤零零的仿佛被抛弃了的小动物。 “音音，你怎么过来了？”孟响连忙跑了过去，脱下外套，披在人身上。 “每天都是你去找我，今天就想来找你。”秦音仰起脸，声音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鼻音。 孟响心疼的厉害，拉着人站起来，拍了拍人身上的灰尘：“我去找你就够了。” “我不要嘛，我就要来找你。”秦音偏偏执拗起来，撒娇道。 孟响无奈的将人搂进怀里：“嗯，那你就来找我。对不起，让你没找到。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秦音这才开心了一些，将脸埋在了他肩上。 那之后两人一直忙到暑假，才双双得了空闲。孟响负责的项目也成功上线，是主打直播体育比赛的直播平台，对孟家来说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全新领域。却意外的受用户欢迎，上线不过三个月市场占有率就超过了30%，成了今年互联网的最强黑马。 孟响也没想到，自己首次挑大梁就取得了如此成绩。这不仅让他找到了接下来的新方向，对学习也意外的产生了兴趣。毕竟懂得越多，才发现自己知道的竟然如此之少。 他终于有动力出国了。秦音很为他高兴，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奶奶。 一家人为他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欢送宴，可孟响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走。 然而看到秦音和奶奶一脸高兴的模样，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回来。 五年后孟响顺利结束了学业，秦音也研究生毕业了。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毕业后立刻回了老家。 回国的时候，孟响特意提前了几天，想给秦音一个惊喜。走到门口时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是秦音的大伯母。 “我和你大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你堂哥都满地跑了。你总说学习要紧，现在研究生也毕业了，工作也稳定了，为什么还不去相亲？” 秦音没有回答，大伯母继续道：“你奶奶年纪也大了，要不是念着你奶奶想看着你成家，我犯得着天天往这儿跑吗？” 秦音仍旧不说话，孟响放下了正欲敲门的手，内心五谷杂陈，很不是滋味。 五年里他时不时会回国和秦音腻歪上几天，可他从未听秦音提起过相亲的事。 他该再早些回来的，或者干脆不要出去。 他后悔了。 他默默下了楼，独自在楼下站着，仿佛一棵树，从来没离开过。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看到大伯母离开的背影，才装作无事一般上楼，敲开门给秦音一个惊喜。 秦音确实很惊喜，至少单看他的表情，是绝对看不出这人刚刚还和伯母吵了一架的。 孟响紧紧将人搂进怀里：“音音，你受苦了。” “嗯？”秦音闷闷地嗯了一声，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很好呀，你不是都知道吗？” 轻松俏皮的语气，让孟响的呼吸都艰难起来，仿佛被一只手抓住了心脏，每呼吸一次，便收紧一分。 “音音，我们告诉奶奶好不好？”他颤抖着声音，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不能哟。”秦音仍旧像五年前一般，拒绝的十分干脆。 孟响便不再提，心中却已然做好了决定。 当晚，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了顿饭。饭桌上，奶奶问孟响在国外找对象了没。 孟响说没有，他对象在国内等他。 “这是出国前就有了？谁啊，奶奶认识吗？”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问道。 “奶奶认识的，而且奶奶也很喜欢他。” “真的吗？”一听自己认识还很喜欢，奶奶更加开心了。“ 不过，奶奶认识的女孩子不多，你说的怎么谁都对不上呢？” “奶奶，您抬头。”孟响的语气严肃起来。 秦音和奶奶一起抬起头，一个满脸惊恐，一个满脸疑惑。 “他就在您眼前。” 屋内安静了一瞬，接着便是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孟响自如的弯下腰去，将奶奶掉的筷子捡了起来，擦干净后恭敬的放在老太太跟前。 奶奶却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怔怔的看着隔了一张桌子的小孙子。 半晌，老太太总算回过神来，抓起筷子一把扔在了孟响脸上。 “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音音的，没想到，没想到！你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音音学习好，工作好，凭什么和你一起搞同性恋！死变态，滚出去！”老太太年纪虽大，力气却不小，抡起椅子就摔在人身上。 孟响没有挡，被结结实实砸了这么一下也不吭声。老太太干脆拿起笤帚赶起了人，“死变态，滚！滚出去！” 孟响干脆跪在了地上，任由老太太打骂就是一动不动。秦音无措的替恋人求情，可老人家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打了半天自己却是累了，将笤帚往地上一扔：“你不走是吧，我走！” 第226章 秦音忙拉住奶奶：“奶奶，我分手，我现在就分手！您别生气了好不好？”莹莹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仿佛日光下的珍珠，颗颗砸落在了孟响心上。 “什么分手不分手，你们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奶奶，求您了，别生气了。” “那你让他滚！” 秦音只能转身求孟响：“孟响，你走吧。” 孟响却巍然不动：“奶奶你还是打死我吧，要不然我一定会再缠上秦音的。” 他的语气是如此笃定，仿佛他一定会做到。 老太太茫然的眨了眨眼，她认识这孩子很多年了，知道他性格不是很好，要好的朋友只有小孙子一人。 其实秦音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因为家庭和身体的缘故，朋友一直都很少。所以她才无法忍受，秦音连这个唯一的朋友都要失去了。 不，或许，他们早就不是朋友了。 正是因为害怕这一天，才一直瞒着自己。 老太太的目光移到小孙子满是泪水的脸上。 她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秦音流泪的。 她重重叹了声气，慢慢走回了房间。 看着奶奶离开的背影，年迈，孤独。秦音的泪水宛如开了闸的洪水。 “孟响，我们分手吧！”他哭得快要背过气去，身体摇摇晃晃，脚下连站都站不稳。 孟响干脆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掐着人的下巴凶狠的亲吻起来。“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呜呜……”秦音的唇舌被人激烈的纠缠着，根本发不出像样的音节。不一会儿就浑身发烫，四肢发软。 他已经习惯了被孟响如此对待，哪怕正在生气，身体依旧给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这样的他，分手后又该怎么办呢？真的能如奶奶希望的一般，过上正常的生活吗？ 过度的刺激让他的身体剧烈战栗起来。仿佛飘摇的落叶，卑微的渴求着能够容纳自己的大海。 孟响紧紧抱住人，用自己的胸口温暖他颤抖的身体。 “音音，请相信我，好不好？”灼热的气息喷在秦音淡粉色的耳垂上，引得他又是一阵战栗。 “可是、可是奶奶……” “请相信我，相信我，音音。” 或许是孟响的声音太过坚决，又或许是认清了自己离不开这人的事实。 秦音慢慢平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孟响这才将人抱回了卧室。 大概是因为那两个字真的触碰到了禁区，这天晚上秦音一直被折腾到凌晨。第二天天还没亮，孟响就自觉去奶奶门口跪着了。 奶奶一开门看到他，刚平复下的怒气再度席卷，操起顺手的家伙又是一通打。 秦音下不了床，听见门外的响声，莫名觉得孟响这打挨得不冤。 奶奶打了半天，见他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执拗样儿，突然就泄了气。 她如果再年轻个几岁，断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哪怕小孙子搞同性恋，也得搞个和自己差不多的。 和孟响算是怎么回事。 奈何她已经太老太老了。 她陪不了秦音几年了。她离开后，陪在秦音身边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儿，奶奶扔掉了手里的家伙什儿，去厨房煮饭了。 却发现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秦音喜欢的豆腐脑和小笼包。 “音音，早饭是你下楼买的吗？”奶奶走到卧室门口，隔着门问道。 秦音嗓子哑得厉害，只能用力扯着嗓子回答道：“不是。” 奶奶顿时就没胃口了，给自己煮了一碗粥，又给秦音留了一碗。 秦音起床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奶奶不在。秦音问奶奶去哪儿了，孟响说吃完早饭就下楼了。 秦音喝完奶奶给自己留的粥，又吃了几个小笼包，就吃不下豆腐脑了。 孟响将他剩的饭菜一扫而尽，又跑去厨房准备午饭。 秦音连说自己已经吃不下了。 “给奶奶做的，你下午好好休息，我回家一趟。” “哦。” 下午果然没再见着孟响。 奶奶回来后，一听午饭是孟响做的，碰都没碰。自己煮了一碗面，还捎带着给秦音煮了半碗。 秦音知道奶奶是特意给自己煮的，全都吃完了。下午撑得睡不着，听见客厅乒乒乓乓十分热闹，出门一看，是孟响。 “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做什么？”秦音不解的问道。 “音音你醒了啊，我在搬家，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秦音只觉得荒唐，别说奶奶无法接受了，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孟响却固执的厉害，自己一人忙里忙外把行李搬进了秦音的房间，见时间不早了，又开始准备晚饭。 晚上奶奶到厨房准备晚饭时，发现自己的活儿已经被人抢先了。 “孟响，你自己没有家吗？”老太太站在厨房门口不满道。 “没有啊。”孟响理所当然道。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半晌，才生硬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需要顾及我。” “你以为你是谁？以前我还当你是音音的朋友，你现在就是一想吃天鹅肉的癞/□□！” 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孟响也不恼，利落的清洗好食材，开火煮饭炒菜一气呵成。 第227章 奶奶见他脾气好了不少，干活儿也利落，恶毒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晚饭做好了，三菜一汤都是秦音喜欢的。 孟响知道奶奶还没消气，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和人一起吃饭，挑出一些菜叫秦音送到奶奶房里去。 秦音依言送了过去，竟然没有吃上闭门羹，很是惊奇。 “奶奶似乎开始退步了。” “那是因为她心疼你。”孟响道。 “说得好像奶奶没疼过你似的。”秦音不满道。 “当然疼过，但是她最心疼的永远都是你。” 秦音傲娇的哼了一声，仿佛在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孟响很喜欢他偶尔的小任性，在人脸上偷亲了一下，笑道：“我也是。”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孟响开始工作了，白天见到奶奶的机会便少了些。晚上照旧是孟响煮饭，秦音送饭。这天晚上，吃过饭后，奶奶自己将餐具送到了厨房，刚好碰到了正在厨房洗碗的孟响。 “听说你开始工作了？”奶奶装作无事一般问道。 “嗯，昨天刚开始上班。” “还习惯吗？” “还行。”毕竟是他待过的地方，团队里的大多数人还是当年一起做项目的那些。 “那就好。以后工作忙了起来，这些小事就别动手了。” “嗯，秦音也这么说过。所以我已经找好了阿姨，昨天中午来过一次，手艺很好，秦音很喜欢。” “音音喜欢就好。” 一时无人说话，直到孟响洗完碗，奶奶才道：“过几天我就要去他大伯家了，你和音音好好的。” 孟响听着，身体一震。 他这是，得到奶奶的认可了吗？ 半晌，才轻轻道：“嗯。” 当晚孟响便宛如脱了缰的野狗，兴奋的根本不能自己。秦音却是吃足了苦头，第二天不得不请假。 “孟响，你太过分了。”秦音越想越生气，一把将枕头扔了过去，将人赶出了卧室。 “音音，我高兴嘛！”孟响在门外拍着门板道。 “你高兴也折腾我，不高兴也折腾我，今晚自己睡吧！” end 102 大小姐番外 ◎成亲◎ 到了那承恩寺后, 温宜照例先为将士们祈了福，又念着方才所见，为那苦命之人也上了一炷香。礼毕拿出自己这几日积攒的积蓄一并捐给了方丈。 自从知道寺里经常施斋布粥接济穷人, 温宜便把自己的分例攒起来, 又将平日做的绣活儿托人帮着卖了，换来的银钱尽数捐了出去。 三年如一日, 数目竟也不容小觑。方丈知她的一番苦心，每次都精打细算，接济了哪些人家，置办了什么东西，一分一文都记得清清楚楚。 温宜知道后，求佛时愈发诚心，盼着战事早日平息，将士们都能平平安安回来。 如是又过了半年，温敏刚过完四岁生日不久, 西北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不过半日的功夫, 沉寂了许久的京城便活跃起来，街头巷尾四处都能看到报喜的人们，年迈的, 孱弱的，年幼的……人人都盼着能早日见到自己的家人。 温宜也不例外, 大军归城的那天，天不亮便等在了城门口。城门内外站了很多和她一样的人, 或互相搀扶着，或独自眺望着。 温宜因为还带着温敏, 动作便慢了些, 只能站在城门内, 视线被黑压压的人群挡得十分彻底。可她依旧努力垫着脚仰着头望着。 关夫人稍晚一些同温家夫妇也来了。温宜的父母早在几天前便听说了前线连连得胜的消息，三天前从潮安连夜赶了过来。 如今见女儿如此期盼，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是无声的站在女儿身后。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温宜回过头，一眼看到了朝自己微笑的父母。 重要的家人都在自己身边，而那离家最久、相隔最远的人也要回来了。还未见到人，温宜的心脏便怦怦跳动不停。 “夫人，你的手为什么这样冷？”玲儿一直握着她的手，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手心那冰凉的温度。 温宜没有回答，她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凝滞了。水汪汪的眼睛殷切的看着白茫茫的大地。日光躲藏在地平线之下，隐隐只能看见一道白色的轮廓。 可那轮廓里，并没有她想见的人。 就在人群骚动之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传讯的先行兵疾驰而来，背上背着熟悉的旗帜。 人们纷纷让开道路，一阵尘土飞扬，携带前线战报的骏马直入城内。不多时，城内响起奏乐，是迎接兵士们的信号。 紧张的人们终于切实感受到了家人即将到来的激动，人群越发骚动，却没人敢乱动。 直到那渴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却依旧整齐划一，挺拔傲然。 人群这才真正爆发，哭声叫声混合在一起，甚至有人试图冲出围挡，又被官兵拦下。 好在将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哪怕人声鼎沸，依旧面不改色。直到真正进了城，首领发了令，这才四下散开寻找起自己的亲人。 那些人中却没有关景寻父子，他们同其他将领们一同进宫面圣了。 玲儿在推搡的人群里紧紧护着夫人，眉头却紧紧皱着：“少将军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第228章 她是眼睁睁看着关景寻骑着高头大马离开的。 归征的大英雄，坐在那高高的马背上，神情严峻，目光如炬，极尽威严，一如俯视众生的神明。 可他的妻子呢？那为了多看他一眼，一早就等在城门口的温宜，她又算什么呢？ 玲儿气得咬碎了牙，忿忿的骂了关景寻一路。 温宜没有听见。 她的心在胸腔里胡蹦乱跳的，搅得她整个人都精神恍惚心神不宁。 因为她看见了。 看见了那人的目光，以及相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关景寻在躲避她。 她无比确定。可她除了庆幸竟然再无旁的心情。 是的，庆幸。 她万分庆幸，关景寻如同约定的那般，打了胜仗回来了。 没有缺手断脚，没有丢失性命。 这已经是上天保佑的万幸。 她感恩感激又万分感动，不断在心中感谢上苍，感谢她求过的一切神明。 玲儿不知道。 玲儿只知道，一别四年，少将军已经变了。 她为少夫人感到伤心，少夫人却眼含泪水，满面柔情。 温柔的面庞一如四年前。 可男人，已经不是四年前的男人了。 玲儿越发痛心，干脆拉着温宜远离了人群。 “玲儿，慢些，小敏儿要跟不上了。”温宜领着温敏，行动到底多有不便。 玲儿却嫌恶的瞪了那拖后腿的小孩儿一眼：“让她自己去接她爹去，你跟我回家！” “人都已经见到了，知道他好端端的，没病没伤，我就放心了。” “夫人，你对少将军挂念的厉害，可是少将军呢？看都不看咱们一眼，威风凛凛的，不愧是立了功的，底气一下就足了！怎么，是拿捏住了你等了他这么多年，离不开他了是不是？”玲儿本就怨气十足，又见温宜如此死心塌地，越发恨铁不成钢。 温宜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没看见，明明就是看见咱们了。” “看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玲儿越发愤怒了，“渣男！” “他有公务在身，而且这里也不方便。” “公务在身又怎样？当了将军了不起啊，连自己老婆都当看不见了！死渣男！” 玲儿看多了戏折子，坚信男人得了势，一定会抛弃糟糠之妻。 可是她们夫人不仅人长得漂亮，心地还善良。关景寻那不长眼的，要是连这么好的姑娘都辜负，真真该天打雷劈！ 温宜见劝不动她，只能先领着人回府。玲儿骂了渣男一路，到家时温敏突然问了一句：“姨姨，渣男是什么意思？” 玲儿抱起跟着跑了一路的小敏儿，神秘兮兮道：“等渣男来了姨姨再跟你说，走，我们喂金鱼去。” “好！” 最聒噪的两位离开了，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温宜有些恍惚，仿佛不久前的混乱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不，关景寻已经回来了。这是真真切切的。 尽管他们连最简单的交流都未曾有过。 温宜梦游般回了房间，拿出前一天未绣完的刺绣，坐在窗前接着绣起来。没绣几针便被针扎了手指，她一向仔细，做了这么多年女工，从未受过伤出过错。 温宜无措的站了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恍惚至此。鲜红的血珠从指尖沁出，滴落在雪白的绣布上。 温宜这才察觉手指上的伤，正要放进嘴里，手却被人抓住了。 温热，潮湿。仿佛走了几万里的风，披星戴月。 粗糙的茧子磨在温宜的细滑手背上，一如苍老干裂的树皮，扎得她手疼。 温宜张皇的抬起头，尖叫声却哑在了嗓子里。 眼前的男人仍旧高大，却比四年前沧桑了许多。黝黑的面庞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却要比四年前更加凌厉，只是静静地看着，便仿佛穿透了四年的光阴。 温宜愣愣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眼泪无声滑下，顺着脸颊滚落在那双粗糙的大手上。 男人慢慢抬起手，用手背在她的脸上轻轻擦了擦。 “瘦了。”喑哑的嗓音仿佛几日几夜没有进水。 温宜眨了眨眼睛，薄薄的嘴唇嗫嚅着，却始终无法叫出那个名字。 直到被人搂进怀里，久别的胸膛还带着路上的风霜。 温宜嗅到了沙土的气味，喉咙一动，终于趴在人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男人轻轻拍打起她的后背，可以轻易张开弓箭的臂膀，此刻却轻柔的仿佛怕弄碎她一样。 温宜一直哭到眼睛都肿了，才擦着鼻子埋怨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进宫吗？” “我看见你了。” 温宜仰起脸：“我知道呀，我看见了。我不要紧的，呜呜……” “要紧，”男人搂得更加用力，低着头在她耳边急切又克制的重复：“要紧的……” 温宜勉强止住的眼泪再次溢出：“圣上要是怪罪下来该怎么办？呜呜……” “不会的，宜儿，你怪我吗？” 温宜哭着摇头，模糊的双眼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人。 关景寻帮她擦干净泪水，捧着她的脸道：“不能再哭了，宜儿，再哭眼睛就睁不开了。” “我控制不住……” 第229章 话音未落，双唇被人堵住。湿热的舌头霸道的探入，惊得温宜连眼泪都忘了流。 始作俑者却毫无怜惜之意，眸中甚至隐隐现出笑意，又转瞬变得疯狂起来，仿佛要将面前的人吞吃入腹。 温宜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哽咽着推了人一把，倒是不再哭了。 凶兽一般的眸子暗了暗，勉强压下汹涌的欲望。关景寻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挺直腰背，轻轻抚摸起爱人的肩膀。 温宜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心脏久违的安定下来，仿佛漂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那么多年的期盼与不安，就那么轻易的在这抚摸里安定下来。 太过幸福，太过突然，温宜的眼神变得朦胧而迷惘，梦游般踮起脚，凑到久违的那张脸面前：“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关景寻没有出声，只是再一次吻了上去，用行动回答了她。 两人吻到差点入擦枪走火，要不是温敏猝不及防的推门而入，说不定真能在大白天做出些什么事儿来。 看到这个与温宜有着几分相像的小孩儿，关景寻当即认出了人。 “温敏？你都这么大了？” 温敏却忽地躲到了门口面，只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那双与温宜如出一辙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里的陌生男人。 很高，很黑，很凶。还欺负了娘亲。 方才玲儿姨姨同她讲了一些渣男的特征，叫她看见符合这几个特征的男人，什么话都不用说，直接动手打他就是了。 如今，面前的男人完美吻合了那些特征，温敏的小拳头一下子攥了起来，啊呀一声冲了出去。径直跑到男人面前，举起小拳头就是一顿捶打。 “渣男，欺负娘亲！” 关景寻见她如小兽炸毛一般，短手短脚甚是可爱，便弯腰将人抱了起来，举在半空问道，“你叫我什么？” “渣男！”温敏倒是极有骨气，即使被人举了起来，依旧毫不畏惧，甚至伸长胳膊在“渣男”脸上挠了一把。 关景寻明明可以躲避开，怕吓着孩子硬是生生挨了这一下。当即有细碎的血珠渗了出来，挂在那黝黑的脸上，看着倒有几分可怖。 在战场上敌人哪怕碰到他一根毫毛都费劲，却没想到一回家就被自己女儿挠了一把。关景寻越想越好笑，将小姑娘举得高高的，逗她道：“你倒是说说，我渣在哪里呀？” “你欺负娘亲，抛弃娘亲！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温敏满脸义愤填膺，口齿清晰慷慨激昂的数落他的罪行。 关景寻听着倒是真的笑了出来：“谁教你的呀？” “渣男！离我娘亲远一些！” “如果我不离开呢？” “哇！” 温敏小脸儿一皱，放声大哭起来：“救救娘亲，来人啊，救救娘亲！” “只救你娘亲，那你呢？”关景寻见孩子真哭了，只能将人放下来，脸上的笑意却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温宜只能接过孩子，哄道：“他没有欺负娘亲，他是爸爸呀，怎么会欺负娘亲呢？” “他立了功就不要糟糠之妻了！”温敏边哭边控诉。 “哦，是吗？那小敏儿亲自问问他好不好？”温宜一听就知道是谁教她的了。想着心病还须心药医，自己说得再多，都不如让孩子亲自问个明白。 温敏便打着哭嗝儿走到关景寻面前，抽抽噎噎问道：“你还要娘亲吗？” “要。”关景寻回答得毫不犹豫又斩钉截铁，倒是把温敏给弄懵了。她怯怯的看向母亲，湿漉漉的眸子仿佛在寻求帮助。 温宜朝她温柔的笑了笑，宛如盛夏的晨风，带着清新的朝气，叫人精神一振。 温敏蓦地平静下来，揉了揉哭得通红的眼睛，板着小脸儿严肃问道：“你能要多久？” “一辈子。” 温敏还不懂什么是一辈子，但见人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像是在骗自己，便点了点脑袋道：“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一定。”关景寻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沉声道。 温敏蹙着眉毛，想了半天再也想不到要说什么，蹬蹬蹬跑到温宜面前，牵起娘亲的手，拉着人来到那“渣男”面前大义凛然道：“那我把娘亲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向外跑去，小腿儿迈得分外着急，她可得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玲儿姨姨。 温宜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有点儿像我娘，爱动，坐不住。” “那就让她学武，将来也和温夫人一样，当天下第一。”关景寻道。 “若是当不成呢？” “那便不当。” 接下来的几天，关景寻推掉了所有公务和应酬，一心只和温宜厮守在一起。关老将军替儿子受了功，领了赏，一连忙了几日，终于抽出空闲来看儿子和儿媳。 关夫人也同他一道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谈了一会儿家常，不知是谁提起的话茬儿，竟谈到了两人的婚事。 “我们知道，当初为了给亲家公冲喜，你们已经在潮安成了婚。可那到底不像样子，如今景寻已经受了功，也是时候给宜儿一个名分了。”关夫人语重心长道。 温宜懵懂的眨了眨眼，她并没觉得自己无名无分：“我一直都是景寻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是，我们当然也都知道，可京中其他人不知道啊。我们已经下了请柬，这几天老爷子之所以忙成这样，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给你们，尤其是你，一个惊喜。”关夫人说着，握住了温宜的手，“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第230章 温宜窘迫的看向关景寻，她从没觉得自己委屈，更没想到家人会介意这个。 关景寻见状，连忙抽出人的手，上前一步将人严严实实的挡在自己身后：“你们的一番好意我和宜儿心领了，婚礼的事我和宜儿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这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关夫人的表情凝重起来，“宜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们也和你爹娘谈过了。他们也赞成我们意见。” “爹娘也是这么说的？”听关夫人提起了爹娘，温宜从关景寻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关景寻忙避开一步让出位置，好让她和母亲面谈。 关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娘说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样子。” 温宜的眼眶忽地湿润了，半晌，轻轻道：“我答应。” 关景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珠：“宜儿，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 温宜仰起脸：“景寻哥哥，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本就是我亏欠你的。” 温宜连忙摇头：“没有啊，景寻哥哥待我很好很好的。” 关景寻再也不能自已，将人紧紧搂进怀里：“还要更好更好才行。” 旖旎的气氛里，关夫人同关将军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出声，默契的一同离开了这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待那二人意识到场合不对时，房间里早就只剩了他们。于是更加顺理成章的搂抱在一起，却没人在意那即将到来的婚礼了。 一个月后，婚期如约而至。提早三天，关府便搭起了戏台，全国有名的戏班都请来了，轮流登台，连续三天唱个不停。 温宜觉得实在是太破费了，可又见听戏的宾客们人人脸上挂着笑容，小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每个人都是那般快活，扫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然而关景寻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她的忧心，贴心的问她还有哪里不妥。 “刚结束战事便如此破费，我、我实在是心有不安。” “宜儿，你同我来。”关景寻说着拉着她出了府，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京城早已大变了样，街上到处都是叫卖的摊贩、店家，来往的客人摩肩接踵，赶着牛车、驾着马车的行人你来我往。 关景寻拉着她随意走进了一家酒楼，酒楼里客人不少，或喝酒或划拳叫叫嚷嚷好不热闹。看台上不知来历的戏班正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温宜站在人群外看着，不知何时眼眶竟然湿了。 关景寻也不说话，只是拉着人的手，同她一道默默的看着。 这时，不断进出吆喝不停的店小二不小心撞在了温宜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边的客人要酒，我很快就回来。”小二边道歉边朝里面跑去。 温宜也不介意，笑着摇了摇头：“景寻哥哥，我们回去吧。” “回去想听些什么？” 温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笑着。 关景寻也同她一起笑起来：“《牡丹亭》怎么样？” “好啊！” 103 小傻子番外 ◎长大◎ 那天之后, 商墨便认为两人就算是正式在一起了，晚饭后一起散步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去牵沈星沉的手，却被人躲开了。 “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让我牵你。” “太奇怪了, 而且还是在学校里, 和以前一样不好吗？”沈星沉说着四下看了看，散步的学生们几乎没有牵手的, 只有几个女生还是手臂挽着手臂，一看就是关系很好的小姐妹。 “那放学的时候我载你回家吧。”商墨见他如此苦恼，只能妥协，退一步道。 沈星沉想了一会儿，他是暑假才学会的自行车，每天晚上骑得提心吊胆。如果让商墨载着的话，自己就不会被路旁突然窜出的流浪猫流浪狗吓到了。 可是这样商墨会不会太辛苦了？ 他这么问了出来，商墨无奈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才多重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单手抱起来。”说着跃跃欲试, 真的打算将沈星沉抱起来。 沈星沉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那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我信！” 商墨便和善的搂上他的肩膀：“那就这么说定了, 放学等我。” “嗯！” 那之后商墨便成了沈星沉的专属司机，三年如一日，三年后沈星沉顺利考上了a大的美术系。商墨本来有更多选择的, 可为了和沈星沉近一些，还是选择了同校的金融。 好在a大的金融也是数一数二的专业, 分数不算浪费，只是班主任有些遗憾：“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像x大的法律、y大的计算机……这俩专业排名都在a大之前。” “也没有差太多不是吗？”商墨道，“而且我个人对金融比较感兴趣。” “也是, 你父亲就经商对不对？”老师多少了解一些他家里的情况, 感慨道, “你这是早就打算好了将来继承父业啊。可惜，像沈星沉就没有办法继承他妈妈的事业。” “他很喜欢画画，他也会有自己的事业的。” 然而尽管两人在同一个学校，却不在同一个校区，而且课程安排也天差地别。沈星沉时不时还要外出写生、参加比赛，一个学期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竟然寥寥无几。 甚至不少同学都不知道，沈星沉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第231章 商墨倒是还好，一开学他就将和沈星沉的合照大大方方摆在了宿舍的桌子上，手机壁纸也是两人的合照，十分亲密。所以和商墨走得比较近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朋友。 虽然他们从没见过就是了。 沈星沉则要马虎很多，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尽管出发的时候商墨特意在他的行李箱里放了一张两人的合照，但早就和其他杂物混在一起，不知被沈星沉丢到哪儿了。 手机壁纸也不是任何人的照片，而是密密麻麻的课表，甚至连微信对话的背景都是比赛安排表。 再加上他平时从不与人交流，总是埋头画画，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导致所有人对他产生了了不得的误解。 学期末时，意外到底还是发生了。这学期的最后一次写生结束后，回学校的路上，几个要好的男生约好一起在校外喝酒。 沈星沉本不在其中的，他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平常，而且对这种场合也不感兴趣。可散伙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叫住了他：“沈星沉，你也一起吧。” “嗯，一起做什么？”沈星沉回过头问道。 “庆祝啊，庆祝这个学期的写生全部结束！” 男生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沈星沉被他的笑容感染，莫名觉得庆祝一下也不错。 “好啊！” 男生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上前挽住沈星沉的胳膊：“走，车已经到了。” 同行的共有七个男生，叫了两辆出租车。沈星沉和那个男生自然而然坐在一起。 后排挤了三个男生，空间多少有些紧张。男生紧紧的贴在沈星沉身上，脸几乎快要贴在了沈星沉脸上。 沈星沉的另一侧就是车门，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僵硬的伸直脖子，尽量离男生远一些。 这时，司机一个急刹车，车身剧烈摇晃起来，男生整个人都扑到了沈星沉身上。 “对不起！”男生连连道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一手揽住了沈星沉的腰，“太挤了，你不介意吧。” 沈星沉介意，相当介意，可是空间如此狭窄，他根本没办法把人推开，只能道：“没、没事。” 男生抬着头，直勾勾的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脸庞。 “沈星沉，你怎么脸红了？”他故意压低声音问道。 “是、是吗？”沈星沉越发窘迫，脸上一时快要冒起了烟。 “沈星沉，你该不会……”男生突然靠近了他，贴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沈星沉身体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男生看他的反应，狡黠的笑了，揽在腰上的手臂故意摩擦了几下：“你该不会对我有反应了吧。”附在沈星沉耳边轻轻道。 沈星沉极力仰着头，避开男生吐出的气息：“没、没有……” “真的吗？”男生这么问着，手却不老实的向下探去。 沈星沉一个激灵，用力推了人一把，男生直直撞在另一侧的男同学身上。 “怎么回事？”那同学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被撞了个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 “没什么。”男生立刻缩回沈星沉身边，用身体遮挡住沈星沉，手却极不老实：“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吗？” 沈星沉一时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要下车！我要下车！”声音颤抖，身体也颤抖。 “沈星沉，怎么了？”那无辜的男同学隔着一个人问他。 “没什么，我在和沈星沉开玩笑呢，谁知道他这么不经逗。”中间的男生抢先回答道。 “你跟人家说什么了，怎么都要被你逗哭了。” “一些情感问题。” “啧，无聊。”男同学对同性的情感问题并不关心，无趣的看向窗外。 那男生以为自己得逞了，正要故技重施，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我要下车！” 这巴掌动静不小，车里的人都惊动了，司机只能靠边停车。“这是怎么了？” 车门一解锁，沈星沉立刻跳了下来，那男生追着他出来，尚未来得及开口，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司机忙上前拉架：“这是怎么了？” 沈星沉红着眼睛不说话，刚好有辆空出租车经过，沈星沉拦下车，不顾他们的阻拦独自上了车。 上车后就绷不住了，拿出手机给商墨打了过去。 那边是秒接，速度太快，甚至让沈星沉有些反应不及。听着熟悉的声音一声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沈星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扑簌扑簌掉了下来，流进他的嘴巴里。沈星沉干脆抱着手机哭了起来。 商墨急得不行，连连叫他的名字：“沈星沉，沈星沉！你不是写生去了吗？怎么了？回学校了没？你现在在哪儿？” 沈星沉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司机看不下去了，道：“同学，你把手机给我，我跟他说。” 沈星沉把手机递了过去。 司机便将在哪里接到的人，接到时又和什么人在一起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你是他朋友吗？需要把他送到你那里吗？”最后司机问道。沈星沉上了车就哭，连目的地都没说，司机完全是在沿着公路瞎走。 “送过来吧，我在a大西校区。” 挂了电话后，商墨心中越发没底，甚至将最糟的情形通通设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就差直接报警了。好在半个小时后，如约在校门口见到了人。 第232章 沈星沉哭得眼睛通红，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兔子。商墨替他付了打车费，又帮人擦干净脸。11月的风已经有些冷了，商墨握住沈星沉冰凉的手，牵着人来到学校旁的咖啡馆。 商墨给沈星沉要了一杯热牛奶，自己要了一杯冰美式。自从上了大学，因为有意想要提前毕业，商墨逼得自己很紧，经常拿咖啡当水喝，期末尤甚。沈星沉却碰不得半点儿□□，只喝上一口就能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这次沈星沉却没有碰牛奶，手机放在桌边，低着头，绞着手指，任由商墨如何询问就是一言不发。 商墨终究还是决定要报警，拿着手机站了起来。 沈星沉这才慌了，拉着他的袖子道：“我们可以找个别的地方说吗？” “还能去哪里说？”商墨四下看了看，咖啡馆里人虽然不少，可都在低头复习，没人有时间去关心别人。 可是沈星沉却十分执着。商墨只能询问室友，宿舍有没有人。 好在舍友们都在图书馆仔细，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商墨领着人去了自己宿舍，关好门后，沈星沉突然扑到了他怀里，小脸儿埋在他胸前，格外委屈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他抚摸着人的头顶柔声哄道。 沈星沉突然拿起了他的手，二话不说向下探去。 商墨愣了一瞬，又很快笑道：“你不是最不喜欢白天了吗？” 暑假两人偷吃过几次，对于沈星沉的一些小偏好，商墨一清二楚。 沈星沉却没有松手，只是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悲戚的看着他。 嘴唇委屈的抿着，仿佛无声的控诉。 商墨感觉脑袋嗡嗡的，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始终被一道无形的帷幕阻挡着。 沈星沉的脑袋却再次低了下去，隐忍的呜咽声响起，仿佛被欺负了的小猫儿。 轰隆一声，商墨感觉有什么坍塌了。 “是，是谁？”他极力想让自己镇定，声音却颤抖得几欲破音。 沈星沉摇头，仍旧呜呜的哭着。 商墨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逼迫沈星沉。 扶着沈星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你休息一会儿。” 沈星沉老老实实坐下了，却没有喝水。双手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仿佛上课听讲的小学生。 商墨眼睁睁的看着，心脏越来越沉，仿佛要将他生生压垮。支起一条腿靠在一旁的衣柜上，他仰起头，望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第一次发现宿舍竟然这般狭窄逼仄。 他烦躁的站直身体，在宿舍里胡乱转了几圈。稍微镇定一些后，拿出手机划出美术学院的官网，找到写生安排，将和沈星沉同组的人全找了出来，又挨个儿给学长学姐们发信息，询问他们认不认识这些人。 两个小时后，商墨终于找齐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沈星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叫醒人，让沈星沉去床上睡，又问沈星沉晚上想吃什么，他好叫外卖。 沈星沉摇摇头，说自己没有胃口。 “排骨玉米汤怎么样，再加一份酒酿小圆子？”沈星沉喜欢糯米制品，最喜欢酒酿小圆子。然而酒量实在感人，哪怕只是酒酿，吃完仍然会醉。 平时商墨是绝不允许他吃这种东西的，可今天实在特殊，大概醉了对他来说反而更好。 可即使是平时最喜欢的点心，也依然不能勾起沈星沉的兴致。他恹恹爬上了商墨的床，小声道：“都行。” 商墨下了单，拿着联系方式挨个儿询问。 他打着学生会调研的名义，措辞有礼问得也委婉，问到第三个人时便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回校时有几个男生离队了。 “好羡慕你们啊，不仅可以去不同的地方写生，想自由活动还能自由活动。” “想多了，哪儿能说去就去，他们是背着老师偷偷去的。” “你们老师这么好说话吗？” “只要不出事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偏偏就是出事了。商墨想。 他换了个人继续问离队那几个人的信息，很快又得到了一份名单。联系方式他都已经拿到了手，这一回，他更改了措辞，颇有警告意味的告知他们，老师打算追究擅自离队的同学。 果然有人害怕了，问他该怎么办。 “你们有多少人，都去了哪儿？” “七个，我和沈星沉还有方昀一辆车，王宣他们几个一辆车。” 看到沈星沉的名字，商墨的眼神暗了暗。 “你们去了哪儿？” “哪儿都没去，还在路上呢，沈星沉突然要下车。” “忽悠谁呢，你觉得老师能信？” “不信也没办法啊，不知道方昀问了沈星沉什么，他非要闹着要下车。我要冤死了，玩儿没玩儿成还要一起背锅。” “你和他们不是一辆车吗，他们说了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俩坐得近，我只知道沈星沉还哭了。早知道就不叫他了，他以前从不和我们一起的，这回不知道方昀吃错了什么药，非要叫上他。结果还把人弄哭了，都是什么事儿啊。” 商墨长呼出一口气，镇静的回复道：“既然没有玩儿成，学生会那边就不追究了。老师如果问起来，我尽量帮你们掩护一下。” 第233章 “谢了，兄弟！” 放下手机后，商墨抬头看了看睡着的沈星沉。那人还是那副样子，一睡着就蹬被子。 他爬上床，将乱七八糟团成一团的被子给人盖上，刚盖好，手机响了起来，外卖到了。 他下楼拿了外卖，又在桌上摆好，这才去叫沈星沉。 “沈星星，醒醒，吃饭了。” 沈星沉懵懵的睁开眼，睡前哭得太久，眼睛有些肿，这会儿就有些不太舒服。他想揉眼，被人握住了手腕。 “别碰，已经肿了。”商墨用湿巾帮他擦干净脸，“先吃饭吧，吃完饭如果想睡可以接着睡。” 沈星沉点点头，爬起来和他一起下了床。 饭后沈星沉突然想出门散步。 “我还是第一次来西校区。”他说。 美院在南校区，和西校区隔了一整个市中心，坐校车单程就得两个多小时，打车更是天价。商墨曾打车去南校找过他几次，然而沈星沉都没有时间，两人匆匆见了面，只来得及一起吃顿饭。 听沈星沉这么说，商墨立刻牵起人的手：“今晚住这里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住那儿？”沈星沉问。 “学校旁有旅馆。”商墨暗示道。 沈星沉一听就拉下了脸：“我打车回去吧。” “我不放心。” 无论沈星沉提出什么方案，商墨通通一句“我不放心”否决。 沈星沉只能跟着人一起住旅馆。他没有兴致，商墨也无法勉强，却还是趁人睡着，偷偷亲热了一回。 沈星沉其实醒了，商墨那么大动静，他想装听不见也难。可是他却没办法面对商墨。 他该说出那个名字的。 可是说出来以后呢？ 沈星沉想不到。他只能继续装作睡着的样子，任由商墨将自己弄脏。 第二天商墨送他回了南校区。 “难得来南校一趟，中午吃完饭再走吧。”商墨其实第二天一早就有考试，可是他却一点儿都不着急。 沈星沉见他自己都不急，只能答应下来。 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沈星沉的舍友。 沈星沉终于有机会将商墨介绍给自己的同学。 “男、男朋友？”舍友惊讶道，“原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好上的？” “高中。” “天呐，这么早，还真是学习恋爱两不耽误。” 舍友们感慨完，便散开去吃饭了。商墨找借口买水，找到沈星沉的舍友问道，方昀在哪儿。 舍友神情一震：“你已经知道了，方昀暗恋沈星沉？” “嗯，我全都知道了。所以方昀现在在哪儿？” 舍友只能告诉他，方昀已经回宿舍了。 商墨便跟沈星沉说，自己碰到了学生会的同学，需要离开一下，让他稍等一会儿。沈星沉并不了解学生会的事，只能在原地等他。 商墨去了宿舍，找到人后开门见山。 方昀这才知道，沈星沉原来已经有主了。 “那也是他自己装单身，他不说谁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方昀也很生气，觉得自己被骗了。 “所以他单身就活该被你骚扰吗？” “那叫骚扰吗？他自己也很享受好不好？” 话音未落就被商墨一拳打倒在地上：“你也该好好享受一下了。” 尽管上了高中后商墨就再也没碰过散打，到底底子还在，几下就打得人不断求饶。 方昀哭得鬼哭狼嚎，商墨却连脸色都没变化：“向沈星沉道歉。” 方昀连连点头，就差给他跪下了：“我道歉，我道歉！” 商墨这才满意一些，轻轻点了点头。方昀立刻捂着鼻子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去洗把脸，别顶着满脸鼻血跟人道歉，仿佛被人逼得似的。”商墨不满道。 方昀被打怕了，看都不敢看他，一听他叫自己去洗脸，忙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商墨先回了食堂，问沈星沉等着急了没有。 沈星沉说没有，问他怎么回西校区，去西校区的最后一班校车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发车了。 “那我坐校车吧。” 两人朝校车停放处走去，刚出食堂没远，碰见了急匆匆赶来的方昀。 商墨假装没见过这人一般，如常的问道：“这是你同学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你和你同学慢慢玩儿。” 沈星沉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方昀，一听商墨要走，顿时急了。 “商墨，别走！” “不走就赶不上校车了，而且你同学找你好像有事儿的样子，我在是不是不太好？” “好！特别好！”方昀连忙道。 商墨只能留下，抱着手臂看方昀道歉，一副监工的样子。 方昀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对不起”三个字一出口就止不住的哭了起来：“我真的知道错了，沈星沉，你就放过我吧。” 沈星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明白这人到底哪儿来的脸哭。 商墨也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满意。 方昀彻底慌了，干脆跪在地上，边哭边扇自己巴掌。“我错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路过的学生哪见过这阵仗，纷纷驻足观看，还有拿出手机录视频的。 沈星沉怕自己跟着这人一起出名，哪怕再嫌弃，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234章 “我知道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方昀也意识到了围观的人群，只能讪讪停手：“我是真心悔改的。” 沈星沉现在只想找个沙坑把自己埋起来。“是真心的我就接受了，我们走了！” 说罢逃一样拉着商墨落荒而逃。 好在视频并没有大范围传播，而且在商墨的有意掩护下，沈星沉也没有被波及到。只是方昀却被传成了辜负真心的渣男，被热心网友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与事实略有出入，但商墨觉得他这骂挨得并不冤枉。 大学生活吵吵闹闹过去，毕业后两人同时向家里出了柜。商墨那边没有碰到任何阻拦，因为毕业不过一年他就成了商家的实际掌权人，又用仅仅一年的时间全面赶超父亲几十年的成就。 孩子如此优秀，商家夫妇夫复何求，自然对出柜一事接受良好。 何静却难以释怀，毕竟她对儿子的期盼一向都很高。 可当看到沈星沉被人护得好好的，甚至比自己这个亲妈做得还要周全，她只能感慨一人有一人的命。 当得知沈正凯二婚时她着实发了好大的疯，她一直想等等，再等等，等自己再优秀一些，就提出复婚。 可没人在原地一直等着她。 如今儿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她觉得，是时候放手了。 母亲的态度转变得实在是太突兀，沈星沉想不通，昨天还信誓旦旦要打断商墨腿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就变了副光景。 何静却笑道：“难道你真想我打断他的腿吗？” “当然不！”沈星沉连忙摇头。 “那不就行了吗？”何静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头顶，“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就在一起吧。日后等他变心了，我再动手也来得及。” “他不会的啦，妈妈。”沈星沉用头顶蹭了蹭母亲的掌心，撒娇道。 “嗯，我们星星说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