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珠周礼》 第001回 送你坐牢 姜明珠醒来时身体快散架了，她不满地翻了个身，露出了粉白的肩颈，上面吻痕密布。 浴室的水声停了，身材优越的男人走出来。 在沙发边穿衣服。 姜明珠掀开被子，赤脚走上去，趁他脱了浴袍，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柔软的身躯与他紧贴在一起。 男人身上还有她挠出来的指甲印，一道一道的，看着没比她身上这些痕迹好多少。 “腰都快被你折了。”姜明珠的胳膊绕过他的身体，柔弱无骨的手指在那坚实的肌肉处划弄着，“哥哥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周礼一改昨夜的放纵，即便被撩拨了，也面无表情，他把姜明珠甩开，拿起衬衫套上，周身没什么温度。 将“提上裤子不认人”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狗男人，姜明珠在心里骂他，装什么高冷，昨天晚上在床上可不是这德行。 周礼穿好了衬衫和裤子，姜明珠丁点儿不羞赧，依然赤身裸体在他面前站着。 她身材绝佳，要什么有什么，但面前的男人好像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目不斜视。 见他要打领带，姜明珠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我来吧。” 周礼：“滚。” 姜明珠被他推开，倒在了地上，周礼动作熟练地系上领带，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眼底有风暴涌起。 姜明珠想，周礼这是要和她算账了。 昨天晚上，周礼去参加实验室给他的践行party，姜明珠找熟人混了进去，爬上了他的床。 现在清醒了，可不得算账么，姜明珠舔着嘴唇，楚楚可怜望着他，“你弄疼我了。” “我还可以弄死你。”他俯身，抬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在审判犯人，“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姜明珠含着眼泪，口吻虔诚，“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昨天晚上，是我的第一次。” “想让我对你负责？”周礼仿佛听见了笑话，鄙夷地看着她，“我可以送你去坐牢。” 姜明珠说，“你没有证据。” 她哭得梨花带雨，说出的话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酒店的监控记录了你拽我进房间，我可以告你强/奸。” 废纸篓里的四只用过的杜蕾斯，说明了一切，姜明珠是指着那里说的。 周礼生平最恨被人威胁，他怒极反笑，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你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姜明珠抽噎着，“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男人，就是我的丈夫。” “你让我娶你？”周礼想过无数可能，却不曾料到，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 姜明珠刚刚动嘴唇，周礼电话震响，他松开她去拿手机。 电话接通，姜明珠便听见了那头好听的女声，“亲爱的，我下周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你回来的那天，我刚好要出差，接风宴我交给彦青了。” 周礼：“嗯。” “这么淡定，”那边的女人笑着问，“我还以为，我这个未婚妻不去接你，你会生我的气呢。” “我哪舍得。”周礼的话，惹来女人更灿烂的笑声。 姜明珠仍在地毯上坐着，手指抠住了地板，那双漂亮的眼睛垂下去，表情阴郁。 周礼对那个女人，和对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刚挂掉电话，姜明珠便又一次缠到了他的身上，手搭上他的皮带。 周礼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卡，“十万刀。”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姜明珠指着自己胸口的齿痕，“不知道，哥哥的未婚妻看到这些，会怎么想呢？” 第002回 被迫害妄想 周礼清冷的目光扫过了她身上的痕迹，面露鄙夷，狭长的眼中有风云涌动，“看来你选坐牢。” 姜明珠的眼泪落下来，梨花带雨，委屈地控诉他，“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喜欢你有错么？” 姜明珠低头哭着，伤心欲绝，那破碎的模样，怕是没有男人抵抗得了。 姜明珠用余光看见了周礼拿起手机，不知在摆弄什么，她在等他的回应。 几秒后，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是从他的手机里传来的。 姜明珠听了不到半分钟，立刻抬起了头，泪痕挂在脸上，一脸惊愕看着他。 “做完了，他睡了，药效挺大的。” “我没事，他做得狠才对，我才有理由缠着他。” “今天谢谢你了，我明天和他谈判看看，他不好搞定。” 这是昨天晚上周礼睡着之后，她打电话说的话。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从哪里弄来的这段录音，他昨天晚上明明就不清醒。 疑惑之际，面前的男人拿起了录音笔，“我有常年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 姜明珠：“……” 姜明珠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周礼反将一军。 他是被迫害妄想症么，居然随身带录音笔，她昨天晚上根本没发现！ “别演了。”周礼将她从身上推开，带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明珠看着他扔在床头的十万刀现金，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狗东西。” 姜明珠刚回公寓，方沁阳就围上来了，看见她一瘸一拐的，方沁阳担心，“你还好吧？” “疼死了。”姜明珠坐下来，“就是个衣冠禽兽，畜生不如。” 方沁阳：“要不要去看个医生？” 姜明珠：“不用了，我涂点药。” 方沁阳：“周礼怎么说？” 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周礼录音的事，方沁阳也惊了，“你是说，他随身带录音笔？” “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姜明珠咬牙，“我的计划都泡汤了。” 方沁阳细思极恐，“要不，你换个目标？” 姜明珠盯上周礼的时候，方沁阳就劝过他，周礼这个人城府深，不好对付。 现在方沁阳更肯定这个想法了，周礼哪天一个不高兴，随时都能把姜明珠扔去警察局。 “不换。”姜明珠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周礼几号回国来着？” “下月三号。”方沁阳问，“你想干什么？” 姜明珠从手机里调出了一份资料给方沁阳看。 方沁阳看到名字和照片后，蹙眉，“你要去找他？” —— 半个月后，北城。 晚上十点，詹彦青把姜明珠送到了公寓楼下，随她一起下了车。 “那我先回去了，下次见。”姜明珠朝詹彦青笑着，那一双眼睛仿佛带着钩子。 詹彦青被勾得心痒，拉住她的胳膊，“不请我上去坐坐？” 姜明珠无辜地看着他，“太晚了，不方便，下次吧。” 姜明珠回国一周多，就成功勾到了詹彦青，周礼未婚妻的弟弟，也就是未来小舅子。 男人就是贱，太主动的不喜欢，吃不到嘴里的才是最香的。 “明天我姐夫回来，在丽景酒店，你陪我一起去吧。” 方沁阳说过，詹彦青的女人拿卡车拉都拉不完，还是第一次带女人去参加这种正式场合。 看来，是个麻烦的…… 但姜明珠目的达成，欲拒还迎，“这样会不会不好？” 詹彦青：“不用有压力，带你混个眼熟就行，记得穿漂亮点。” 姜明珠笑得眼睛弯了起来，眼影在路灯下闪着光，“好，明天一定给你个惊喜。” —— 翌日傍晚时分，丽景酒店门前层层叠叠围着保安与保镖。 一辆浅色的豪车上走出一个女人。 下车的瞬间，引路的保镖都看呆了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清澈又无辜，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带着欲说还休的羞赧，胭脂色的腮红和裸粉色的唇膏，搭配着白色的吊带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欲。 姜明珠撩动着头发，唇角轻轻扬起，立时吸引在场人目光。 能在这里出现的，非富即贵，姜明珠是生面孔，那些蠢蠢欲动的公子哥们跃跃欲试，却看见一贯视女人如玩物的詹彦青迎上前，变得异常殷勤，“宝贝，你今天可真美。” 被夸奖的姜明珠注意力并不在詹彦青身上，目光宴厅内寻找着。 还没来么？ 詹彦青的手搭上了姜明珠的腰，掌心柔软的触感让他喉咙发燥，真是个极品妖精。 “你知道多少男人在看你么，我真后悔带你过来，你今晚可得好好补偿我。” 詹彦青低语，手也不安分地揉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贴。 宴会厅忽然一阵骚动，有人说：“周礼来了。” 第003回 姐夫 姜明珠的视线马上向大门看去，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双手插兜，冷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我姐夫来了。”詹彦青搂着姜明珠上前。 这次距离不到一米，时隔半个月再见到他，他的喉结那里已经没有她咬出来的痕迹了。 姜明珠毫不掩饰，直勾勾看着周礼，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那模样，足以撩动任何男人的心弦。 但不包括周礼，他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 詹彦青不知道这两人的暗潮涌动，“姐夫，你可终于来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姜姜，宝贝，这是我姐夫。” “哥哥好。”姜明珠声音又嗲又媚，向他伸出了手，“早就听说哥哥很厉害，今天终于见到了。” 这个肉麻的称呼，让周礼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面前的女人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柔弱无骨的手举在半空中，像一朵等待人去摘撷的小白花，清纯、不谙世事。 可周礼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的心机有多深，手段有多卑劣。 周礼无视那只手，警告詹彦青，“管好你的人。” 姜明珠眼睛里已经蓄起泪水，“是我唐突了，哥哥不要生气。” 周礼冷漠照旧，像个旁观者。 詹彦青心疼地哄着她为二人打圆场，周礼看着女人那曼妙的身姿，眼底满是嘲弄。 这个女人，一周前爬上他的床，如今又和詹彦青勾搭在一起，目的昭然若揭。 他就不应该对她手下留情。 今天这场宴会，是周礼回国后的接风宴，詹彦青受他姐嘱托，办得十分隆重。 姜明珠坐在角落里喝着香槟，看着别人上去对周礼阿谀奉承，玩味地笑了起来，妖娆风情的模样，和刚刚的无辜清纯截然不同。 酒过三巡，姜明珠看到周礼只身一人去了走廊那边。 机会来了。 她放下酒杯，跟在了周礼身后。 走廊没有人，姜明珠看到那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光影下，她听见了他叫了他未婚妻詹语白的名字。 真恩爱，这时候都不忘电话汇报一下行踪。 姜明珠目光一凛，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踮起脚找到他的耳朵，朝那里呵热气，轻轻唤他，“哥哥。” 通话还在继续，姜明珠凑近了，听见了那边的詹语白关心的声音，“时差倒过来了么？最近北城温度高，你注意身体，今晚别喝太多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真体贴啊，姜明珠将嘴唇贴上了他耳后的皮肤，鼻尖抵住了手机，手钻进了他的西装里，小猫一样挠着，“哥哥，哥哥，我好想你。” 男人的身体骤地紧绷住，反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了阳台前压住，虎口卡住她的脖子，目光阴鸷地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掐死。 姜明珠崴了脚，忍不住叫出了声。 “周礼？”詹语白听见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好奇地问，“你和谁在一起？” 姜明珠听见这问题，立刻眉开眼笑，“哥哥，要我帮你回答么？唔……” 话没说完，周礼粗暴捂住了她的嘴，和电话那边的詹语白说，“刚才有人路过，摔倒了，上去搭了把手。” “嗯，这样啊。”詹语白笑着说，“难得见你这么热心肠呢。” 周礼：“就当你在夸我了。” 姜明珠听着他和詹语白调情，心中不快，便伸出了舌头，在他掌心舔舐。 他向她投来警告的目光，姜明珠装没看到，舔得更卖力了，还一边用眼神勾他，小腿往他大腿上缠着，直到周礼挂了詹语白的电话。 姜明珠将他的手从嘴上抓了下来，舔了舔嘴唇，那两片唇瓣亮晶晶的。 周礼向后退了一步，整理着自己的西装，姜明珠跟牛皮膏药似的，又缠了上来，“哥哥不想我么，嘴上说着不喜欢我，一看到我就这样……原来男人也会口是心非呀。” “离我远点。”即便两人胸口贴着，周礼也无动于衷，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警告她，“三秒，不下去，我送你去警察局。” “不要哦。”姜明珠不仅不下去，还转过身，用臀去贴他，同时不忘回头告诉他，“北城的警察，管不了纽約的事呢，啊……！” 挑衅的话音没落下，身后的男人忽然掐住了她的腰，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人已经在男士洗手间了。 一抬头，就是周礼那张充满厌恶与冷漠的脸。 第004回 挑衅 这里是男士洗手间的隔间，门板下面有大片缝隙，影影绰绰看得见外面有人走动。 姜明珠胆大包天，修长的手指在挠在男人的胸肌前画着圈，红色的指甲将她的手指衬得像透明的白玉。 “哥哥把我拉进来，是想做坏事么？”她撩拨着他。 “我不想再看见你。”周礼那双性感幽深的眼睛里，散发着凛人的寒意，“离詹彦青远点。” 半个月前倒贴他的女人，今天摇身一变，成了詹彦青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别有用心。 周礼一向看不上这种手段卑劣的女人。 姜明珠顿时委屈了起来，我见犹怜，“是他缠着我不放，我只喜欢哥哥。” “你叫我什么？”周礼擒住她的下巴。 “哥哥。”姜明珠不害臊，脆生生又叫了一遍。 周礼“呵”了一声，“别叫了，恶心。” “那天晚上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呢。”姜明珠巧笑嫣然，替他回忆着，“那天我喊你哥哥，你很兴奋啊，差点把我送走。” 周礼的手劲加大，眸底盘踞着风暴：“你要不要脸？” 姜明珠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然后有人叫了詹彦青的名字。 “彦青，你哪里找来的极品，睡到了没？” “没。”詹彦青的语气难得严肃，“少拿她开黄腔，她跟别人不一样。” “我操，你认真的？”对方显然非常惊讶，毕竟詹彦青是个海王，身边女朋友半个月换一个，没见他对谁这么认真过。 “怎么，我不能认真？”詹彦青问。 “能，能，你该不会还想娶她吧，哈哈，说不定你赶在语白姐和姐夫之前把事办了。” 这话说到詹彦青心坎儿上了，他爽朗笑了起来，“你丫嘴还挺甜。” 洗手间的门板没有隔音可言，这番对话，全部传入了隔间两人的耳朵里。 姜明珠不以意，周礼的面色却愈发阴翳了。 姜明珠笑着说，“我知道叫你什么了……” 她踮起脚，柔软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红唇贴到他耳畔，气若游丝，“姐夫。”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下，周礼就拧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是咔吧一声。 姜明珠疼得眼前发黑，周礼这个狗东西居然把她的胳膊拧脱臼了！ 被拧断了胳膊，姜明珠没有精力再作死，周礼一把推开了她，她坐在了马桶盖上，狼狈又凌乱。 周礼整理着被她弄乱的领带，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等会儿出去，和詹彦青分手。” “我不呢？姐夫想再断我一只手么？”姜明珠委屈地控诉，“好疼。” “知道疼就别招惹我。”周礼说，“记住我的话，否则你断的就不是一只手了。” 姜明珠看着周礼头也不回地走出男洗手间，心里把他祖宗先问候了一遍。 她知道周礼狠，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能对她下手，她这胳膊不找医生是解决不了了。 姜明珠趁外面没人，走出了男洗手间，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詹彦青正在到处找她。 姜明珠红着眼睛撞到了詹彦青怀里，“我的手好疼。” 詹彦青看见了姜明珠脱臼的手腕，心疼得要死，“怎么搞的？我带你去看医生。” 姜明珠余光瞟见了周礼的身影，又放肆往詹彦青怀里钻了一把，委屈巴巴地说，“我不小心摔倒了。” “我现在就带你走。”詹彦青直接把姜明珠抱起来了，两人瞬间成了宴会厅里的焦点。 周礼看到那两人亲密的动作，长腿一迈，挡在了詹彦青面前，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 “姐夫，她手受伤了，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得带她去医院。”詹彦青字里行间都是对姜明珠的关心，“她怕疼。” “让我司机送她去。”周礼显然不打算让詹彦青走。 詹彦青哪里肯，“不行，我不放心。” 姜明珠偷瞄了周礼一眼，对上了他警告的眼神。 她吸了吸气，善解人意地同詹彦青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 “那怎么行！”詹彦青说，“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放心？” “姐夫，我先带她走了，改天请你喝酒赔罪！”詹彦青抱紧了姜明珠，绕过了周礼，快步离开。 周礼面无表情看着那对男女，从他身边绕过时，那柔弱的女人忽然向他露出了一抹笑。 无辜，勾人，又带着挑衅。 第005回 我偏要抢 姜明珠的手腕脱臼了，医生说要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打了绷带。 姜明珠看着那厚厚的绷带，娇滴滴嘟囔着，“丑死了。” 她脸上泪痕还在，眼眶红红的，发脾气都惹人心疼，詹彦青被拿捏得死死的，“谁敢说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绷带。” 詹彦青要安排姜明珠住院，姜明珠拒绝了，没办法，詹彦青只能送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詹彦青的手机响了，姜明珠看过去，是周礼的电话，“是你姐夫，要接么？” “你帮我接吧，我开车不方便。”詹彦青说。 姜明珠面露难色，“他好像很讨厌我，我才不要和他说话。” 说完，她接起电话，放到了詹彦青耳朵上。 詹彦青：“姐夫。” 周礼：“半小时内回来，有事找你。” 詹彦青：“明天吧，姜姜她……” 没说完，就被周礼打断：“半个小时，后果自负。” 詹彦青来不及说什么，听筒里已经是忙音了。 姜明珠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估计周礼是怕她借伤缠着詹彦青。 姜明珠嘟起嘴巴，“他这么凶，你姐姐怎么会喜欢他哦？” 詹彦青替周礼解释了几句，“他那人就那样，熟了就好了。” 姜明珠：“他对你姐姐也这样么？” 詹彦青：“当然不是，男人么，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肯定不一样，就像我对你。” 姜明珠忽而笑了起来，水光潋滟的杏眼中纯情与风情交织，饱满的嘴唇轻轻扬起来，“原来如此。” 周礼对詹语白越好，她就越是要把这好抢过来。 詹彦青心里是怵周礼的，把姜明珠送到公寓就走了。 方沁阳端着泡面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姜明珠手腕上的绷带。 “怎么去个宴会还受伤了？”方沁阳问。 姜明珠闻着泡面的味道，分泌了口水，“给我吃两口。” 两人分了泡面，姜明珠应该感谢周礼拧断的是她的右手，现在她还能拿筷子。 吃着面，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接风宴上的事。 “要不还是算了吧。”方沁阳听了都怕了，“你别去招惹他了，下次他说不定真的……” “詹彦青说，他对詹语白特别温柔。”姜明珠用筷子戳着泡面，语调讥讽，“狗男女。” 方沁阳从姜明珠漂亮的瞳孔里看到了仇恨和摧毁欲，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候。 “明珠……” “没事。”姜明珠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鱼水情深是么，我偏要抢。” 吃完泡面，姜明珠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方沁阳拿着她平板说，“好像有邮件。” 姜明珠打开邮箱，俨然是一封面试通知书，方沁阳瞄了一眼，“你什么时候投的简历？哪家……等等，你投的峰合？” —— 姜明珠坐在峰合的会议室等候近十分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詹语白穿着一身ol套装走了进来。 如今的詹语白长相清秀干练，气质斐然，哪里还看得出曾经的影子。 姜明珠胸腔汇聚起了恨意，手在会议桌下紧紧攥住，掌心被掐出了痕迹。 “抱歉，来晚了。”詹语白在对面坐了下来，打开了面试资料，“姜明珠，是么？” 姜明珠露出笑容，“是，詹总好。” hr对姜明珠印象好，她的学历和履历都突出，否则也不可能进入终极面试。 詹语白问的问题，姜明珠对答如流，詹语白对她很是满意，“今天方便办入职么？” 姜明珠言笑晏晏：“当然。” 入职峰合，比姜明珠想象得顺利，hr给她发了offer，签了合同，她下周一正式上班。 hr叫周悦，人挺好，办了入职，还送姜明珠出来，姜明珠笑盈盈同她说，“谢谢您啦，下周见。” 她边说边转身，回头却看到了周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詹语白今天刚出差回来，就迫不及待来看了，真恩爱啊。 “周总。”周悦看见周礼，忙去问他，“您找我么？” 姜明珠拿着合同，从周礼身边走了过去，瞄他一眼，朝他无辜一笑。 看到他凉薄阴翳的眼神，也丝毫不怕，潇洒地迈着步伐走了。 周礼问，“那是谁？” “她是詹总新招的助理，来这里办入职的。”周悦说。 “知道了。”周礼双手插入口袋，转身就走。 第006回 泼水 周礼从人力资源部出来，就乘电梯下了楼，走出soho大楼，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扎眼的背影。 她今天的打扮并不出格，一套卡其色职业装，裙子中规中矩在膝盖上面，但包臀的款式，却格外显身材。从后面看过去，只看得到她的细腰，和饱满的臀。 周礼迈着长腿，紧绷着脸，向姜明珠走了过去。 偏生不巧，他刚停下，那女人便钻上了车，上车后，她降下车窗，朝他无辜地笑，“哥哥出来追我的？” 周礼：“我的警告你都忘了。” 姜明珠向师傅打了个手势，让他开车，车子驶出去的那一刻，她给周礼抛了个飞吻。 然后就看到周礼的那张冰山脸又冷了几个度，姜明珠笑着升起了车窗。 狗东西拧断了她的胳膊，今天看他黑脸，算是泄了几分心头之恨。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内，看着那辆大众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四周似有乌云笼罩着，那双漆黑的眼底，是捉摸不透的光芒。 直到詹语白来了电话，“你还没到么？” 周礼：“在楼下，马上上去。” —— 正式入职前，姜明珠去医院处理了一趟脱臼的手腕，把绷带换成了白色。 周一正式入职，就赶上了这个季度的会议，詹语白问她，“十点钟和我去参会，没问题吧？” 姜明珠：“没问题。” “这些文件，送去市场部吧，我刚才签过字了。”詹语白指了一下一旁的文件，“顺便再去财务部拿一下报销单。” 姜明珠踩着高跟鞋，像一阵风一样，在办公楼里穿梭着，完美完成了詹语白交给她的任务。 詹语白对姜明珠的工作效率颇为满意，称赞她，“你办事很干脆，我喜欢。” “谢谢詹总厚爱，”姜明珠说，“能跟在您身边学习，才是我的荣幸呢，我以前，就经常听说您的事迹。” 詹语白好奇，“嗯？” 姜明珠：“别人都说，詹总独具慧眼，嗅觉敏锐，不仅事业风生水起，又有个家室相当的未婚夫，是千金们羡慕的对象呢。” 詹语白显然被这话取悦到了，笑得愈发灿烂，姜明珠嘴角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来，她很享受这风光的日子。 敲门声打断了姜明珠的思路，她回头看过去，是周礼来了。 “周礼，你怎么过来了？”听詹语白这意思，周礼是突然过来的。 “有人送了燕窝回去，爷爷让我带给你。”周礼把盒子放下来，体贴极了。 “姜助，你去倒杯咖啡过来，热美式。”詹语白吩咐姜明珠。 姜明珠朝周礼看了过去，向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去了茶水间。姜明珠端着热美式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詹语白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她勾起了唇角，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呢。 姜明珠推开办公室的门，身姿婀娜地朝那道禁欲的身影走了过去。 她将咖啡送到周礼手边，低声说，“哥哥，你的咖啡。” 周礼的目光冷得能杀人。 姜明珠又把杯子往上，毫不矜持地往他身上靠，“哥哥是要我喂你么？” 哗啦。 周礼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杯子应声落地，那杯热美式就这样洒在了姜明珠的白衬衫上。 胸口满是咖啡渍，湿透了，还看得见里面的轮廓。 周礼冷漠命令她，“滚。” “有感觉了哦。”姜明珠意有所指，调皮地笑，“原来哥哥还喜欢泼水play。” 周礼：“少发骚，滚。” 狗东西说话真的不留情面，姜明珠不听了，跪下来便去拽他的皮带，周礼一脸厌恶捉住了她的手，“你——” 警告的话没说完，就听见了詹语白惊愕的声音，“周礼，姜助，你们在做什么？” 第007回 小鹿 姜明珠马上把手抽回来，慌张地向后退，看到詹语白时，就像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詹总，对不起，我不小心把咖啡打翻了，惹您未婚夫不开心了。” 她脸色苍白如纸，像是受了惊的小鹿，孱弱又无辜，哪里还有刚刚勾引人的风情？ 詹语白看见姜明珠衬衫上的咖啡渍，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在了姜明珠身上。 好巧，外套是周礼的，姜明珠闻到了衣服上的檀香，这味道她熟，毕竟睡过。 周礼看到自己的外套披在姜明珠的身上，眉宇间透出了不满，连詹语白都看得出，他不喜欢姜明珠。 再看姜明珠，一直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周礼。 詹语白说，“姜助也是不是故意的，周礼，你吓到她了。” 周礼内心一阵讥诮，她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连詹语白都看不出端倪。 周礼不做声，紧绷着的下颚线，却昭示着他的愤怒，姜明珠恳切说，“真的对不起，我让林玉送一杯咖啡过来吧，詹总，我给您丢面子了。” 詹语白见姜明珠这么害怕周礼，便说，“你先去换件衣服吧。” 姜明珠和詹语白道谢，瑟缩着身体，转身往外走，途中听见了詹语白嗔怪周礼，“不要总是那么严肃，小姑娘都被你吓到了。” 周礼：“是你太善良了。” 姜明珠这种女人，太会顺杆子爬了，他如此厌恶她，她都能一再倒贴，若是给她点好脸，她岂不是反了天？ 姜明珠关门的瞬间，正好听见周礼说詹语白善良，不由发出了一阵嘲讽的笑。 不知道该感叹周礼眼瞎，还是感叹詹语白演技好。 —— 姜明珠换好衣服，便直接去了会议室，今天季度会议是她做记录，她的位置就在詹语白旁边。 公司的高层陆陆续续到了，詹彦青姗姗来迟，看见姜明珠之后，眼睛都快掉了，“姜姜，你怎么在这里？” 会议室的人纷纷看向两人，詹语白更是好奇，“你和姜助认识？” 詹彦青和詹语白挤眉弄眼，表情很暧昧。 詹语白：“……” 詹彦青没解释，直接去姜明珠身边坐下来了，还贴上去和她说悄悄话，“宝贝，想我没？” 姜明珠提醒他，“我在工作。” 詹语白也说了一句，这个插曲才算过去。 会议结束，已经是中饭的时间。 姜明珠刚出会议室，詹彦青便跟了出来，胳膊很自然搭上了她的肩膀，“一起吃午饭呗？” 姜明珠抬眼，正好看见周礼在往这边走，她往詹彦青怀里靠了一下，小女人姿态十足，“那你等我一下。” 詹彦青爱死她这小模样了，“等你一辈子也行。” 周礼走过来，正好就听见这俩人调情的话，姜明珠被詹彦青的话哄得露出了笑容，眼睛弯成了月亮，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詹语白上来挽住了周礼，詹彦青习惯性打趣二人，“啧，姐夫，你公司不忙么，天天往我姐这里跑。” “我回去放下电脑。”姜明珠和詹彦青咬耳朵，“等下电梯口见吧。” 等姜明珠走了，詹语白才问詹彦青，“你说要带回家给爸妈见的姑娘，就是姜助么？” “是啊，你觉得她怎么样？”詹彦青说，“是不是漂亮又能干？好了，改天再和你说，我先陪她去吃饭了。” 詹语白看着詹彦青迫不及待去找姜明珠，笑了起来，和周礼闲聊，“没想到，彦青也有收心的一天，看来姜助确实很特别。” 周礼兴趣缺缺，“午饭想吃什么？” —— 詹彦青大手笔，带着姜明珠到了附近的米其林餐厅。 消费太高，用餐高峰期也没什么人，二人点完菜，詹彦青就关心起了她的手，还问她，“你投峰合，怎么没跟我说？” 姜明珠说，“我想凭自己的能力找工作。” 詹彦青更觉得，她跟外面那些图他钱的女人不一样，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温柔。 姜明珠害羞地笑着，像一朵小白花，端起杯子小口喝水。 詹彦青把持不住，去摸她的脸，正陶醉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咳嗽声。 一抬头，就看见詹语白挽着周礼站在一边。 詹彦青：“姐，姐夫，你们也来这里？” 詹语白点头，周礼则是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詹彦青的手上，凛冽如寒冬。 第008回 喉结 詹彦青的手在姜明珠脸上，两个人吃饭都坐的一排，恨不能搂在一起，詹语白笑着说，“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詹总，您误会了……”姜明珠的脸红了，轻轻咬着嘴唇，慌乱无措。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这样看着她表演。 “得嘞，你别调侃她，她脸皮薄。”詹彦青自然而然维护上了姜明珠。 脸皮薄？周礼想起姜明珠那些出格的行为，险些冷笑出来，城墙都没她的脸皮厚。 不知死活的女人。 “走吧。”周礼催了詹语白一句。 四个人没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但是餐厅的人就那么几桌，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姜明珠胃口不错，吃饭的时候，詹彦青又约她周末陪他和朋友去温泉山庄玩。 姜明珠听詹彦青介绍了一番温泉山庄，余光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都有谁去呀？” 詹彦青：“就前几天接风宴你见过的那些，这次多了个我姐，你也认识。” 那就是说，周礼也要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姜明珠肯定不会错过，她娇滴滴地点点头。 詹彦青喋喋不休说起了行程安排，姜明珠则是往周礼那边看了过去。 詹语白去洗手间了，周礼一个人坐着，隔了几米，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了一起。 姜明珠朝他笑，毫不掩饰自己的风情。 这时候，服务员端上了提拉米苏，这是姜明珠最喜欢吃的甜点，詹彦青亲自喂到了她嘴边。 姜明珠吃着詹彦青喂上来的蛋糕，目光却直勾勾看着周礼，奶油沾到了嘴唇上。 詹彦青看得喉咙都热了，欲念翻涌，低头便要去亲，姜明珠抵住了他的肩膀。 “彦青这小子，吃个饭都不规矩。”詹语白从洗手间回来坐下，就看见了詹彦青压着姜明珠亲。 周礼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不予置评。 吃饭途中，詹语白时不时就往姜明珠那边看，每次都能看到詹彦青占姜明珠的便宜，他恨不得挂在姜明珠身上。 詹语白来到詹家好些年，也是头回见詹彦青对一个女人这么特别，平时都是别人贴着他的。 —— 姜明珠再见周礼，是周末了。 詹彦青来公寓接了她，加长的商务车上，詹语白也在。 姜明珠看见她，愣了一瞬，“詹总。” 詹语白笑得很友善，“今天是出来玩的，不用叫我詹总。” 詹彦青捏了下她的脸，“跟我一起叫姐就行。” 姜明珠和詹彦青一起坐在了商务车的后座，詹语白确认了一下，就去吩咐司机，“去周礼那边吧。” 姜明珠低下头，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的光。 詹彦青啧啧，“姐夫架子真大，还得这么多人亲自去接。” 詹语白善解人意，“他刚回国，工作累，让他多睡会儿。” 姜明珠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如果不是知道詹语白是个怎样的人，她估计会和外界一样，认为她是个干练、优秀、菩萨心肠的女人。 商务车最后停在丽水别墅区，姜明珠瞟向了窗外，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省得她费心思去查周礼的地址了。 詹语白给周礼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周礼就出来了。 他今天没穿西装，黑色的polo衫，休闲裤，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那张脸看起来更禁欲了。 看到后排的詹彦青和姜明珠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 詹彦青看出来了，笑着说，“放心，你们随便亲热，当我们不存在。” 市区开到温泉山庄，要过两个服务区，还是有段距离的。 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第一个服务区，司机去了洗手间，詹语白要下去补妆，詹彦青去了便利店买水。 商务车里，只剩了姜明珠和周礼两个人。 周礼在姜明珠斜前方的座位，姜明珠倾身往前，一只手抓住了他椅子的靠背，另外一只手去摸他的喉结。 不到三秒，就被他拍开了，毫不留情。 不过姜明珠还是敏锐觉察到了他身体的僵硬，还有变沉的呼吸。 姜明珠变本加厉，手又往他下面摸，这回直接被他攥住，“看来你这只手也想断。” 第009回 邪火 “哥哥好狠的心。”姜明珠嘟着嘴控诉他，“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姜明珠没指望周礼给她回话，从他鄙夷的眼神中，她已经看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你也配？ “那哥哥拧断试一试呢，就是不知道，等一下要怎么解释呢……”姜明珠在他耳边吹气，语气无辜，说出来的话却嚣张得不行。 周礼不喜欢被威胁，更不喜欢被姜明珠这种女人威胁，这个女人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挑衅他，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滚开。”周礼冷声命令。 姜明珠不肯，又卖力往他身上贴，身体碰上了他的胳膊，周礼更用力推她，两人拉扯了一番，最后，姜明珠被周礼一个大力拽得向前倒下去。 姜明珠半跪在周礼的面前，下巴抵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比刚才那个更暧昧。 周礼的太阳穴跳着，身体的肌肉紧绷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姜明珠没有半点窘迫，停在了这里，暧昧地朝他笑，“哥哥总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呢。” 狗东西，嘴上说着瞧不起她，最后还不是被她撩拨成这样子。 周礼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身下的女人，黑色的长发，白色的裙子，明明是最纯情的打扮得，却做着如此放浪形骸的事情。 周礼一把将她拽了起来，遒劲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怎么，詹彦青满足不了你？” 当一个男人开始问一个女人，关于她和其他男人的事情，代表着什么？ 姜明珠把男人的那点劣根性，摸得清清楚楚。 她默不作声，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泪水打转，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羞辱我，因为我喜欢你，就活该被你践踏自尊么。” 周礼：“……” 姜明珠突然就不倒贴了，好像真的被伤了自尊，拂开他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多久，车上其他人回来了，周礼从后视镜看姜明珠，她的眼睛已经不红了，和詹彦青说说笑笑。 到温泉山庄的时候，赶上了午饭时间，其他的朋友也都到了，都是北城富人圈里的熟面孔。 “彦青，语白姐，四哥，你们来了。”周溟上来迎接。 姜明珠之前跟周溟见过了，但她只是点点头，站在一边不说话，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周溟是来安排房间的，“四哥，语白姐，我给你们选了套房，可以吧？” 这俩人是未婚夫妻，在一起多年了，出来玩住一起也不稀罕，但詹彦青和姜明珠，就需要斟酌了。 周溟问詹彦青，“你和姜小姐这边，怎么安排？” 詹彦青当然是想住一起，但姜明珠却抢先回答说，“我住最普通的一人间就好了。” 她声音不高，但足够周边的人听见，别人看她的眼神都复杂了些。 詹彦青说，“给她单独安排个套房吧。” 最后的安排就是，周礼和詹语白一个套房，姜明珠和詹彦青各自住一间套房。 为了方便，就安排在同个楼层。 放了行李，一行人就去餐厅吃饭了，姜明珠和这群人只见过一次，不算熟，也没参与他们的话题。 周礼也话少，但他在这群人里威信高，因此，聊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他展开的。 譬如，他回国后，公司的发展计划，还有他新投的几个科技项目…… 詹语白好像心情很好，多喝了几杯，准备倒下一杯的时候，被周礼按住了手。 “少喝点，你胃不好。”温柔又低沉，带着浓浓的关心。 姜明珠听见之后，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装作不经意朝对面的两人看过去。 桌上的人看见这一幕，已经开始调侃了，“四哥要是也能对我这么温柔就好了。” “想什么呢你，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这是语白姐的专属待遇。” 姜明珠内心冷笑，好一个专属待遇。 她若无其事，向桌下看了一眼，脚丫朝着周礼的小腿伸了过去，脚趾顶着他的裤腿磨蹭了起来。 周礼身体一紧，不动声色向姜明珠看过来，眼底带了几分警告和厌恶。 姜明珠一脸无辜，脚下的动作却更加过分，往他大腿探着。 周礼看到她的表情，胸前内一股邪火翻涌，手伸下去，大力地掐住了她的脚踝。 第010回 查她 姜明珠的动作就这样被迫停了下来。 最致命的是，周礼捏住她的脚腕的力道，和那天拧断她手腕的力道相差无几，甚至更大。 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她的脚也会断。 姜明珠的心向下沉了几分，挑衅的目光不复存在，她脚下用力，想把腿收回来。 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成功，反而被一边的詹彦青发觉了面色不对，“宝贝，你不舒服？” “嗯。”姜明珠余光瞟向周礼，他和没事人一样，那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姜明珠捂住了肚子，身体缩起来，小声说，“我好像来姨妈了，好痛。” 詹彦青这才发觉，她的脸色不像先前那么红润了，当机立断，“我先陪她上去了，她身体不舒服。” 于是所有人都朝姜明珠看了过来，詹语白更是出声关心，“明珠，哪里不舒服，需要找医生么？” “不用了，只是痛经。”姜明珠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随后，她又去问詹彦青：“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我抱你上去。”詹彦青看她这么虚弱，哪里还忍心让她自己走路，起身就要公主抱。 而就在詹彦青的手搭上姜明珠的腰时，姜明珠脚腕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姜明珠成功被詹彦青抱了起来，一桌人就这么看着她被詹彦青抱走了。 白裙长发的女人，总是能激起人的保护欲，她像是害羞了，头埋在了詹彦青的肩膀里，纤细的手臂轻轻搭上他的肩膀。 周溟笑着说，“看来彦青这次是来真的了，以前可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 燕兮说：“姜明珠长得漂亮，我是男人，我也喜欢。” 燕兮是第二次见姜明珠，她是个十足颜控，就喜欢漂亮的人，无论男女。 今天来的人，都是和詹彦青混得熟的，这些年看着他万花丛中过，最清楚他的性情，看得出他的确是认真了，“彦青不会想娶她吧？” 一谈这个问题，大家都向詹语白那边看了，他们这些人，有几个能自己做主的？ 詹语白猜到他们好奇什么，笑着解释说，“彦青的确有带她回家的打算，我们还在计划。” “语白，留心一点。”徐斯衍若有所思，“这个姜明珠，怕是没有表面上这么单纯。” 原野也说，“我同意老徐的话，你查过她么？”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回国，勾搭上了詹彦青不说，还正好去了峰合工作，想上位的心思未免也太明显了！ “明珠的背景挺干净的，名校毕业，今年刚二十四，父母都是外企的职工。”詹语白怎么可能不去查姜明珠，只是没查到什么可疑的点。 徐斯衍和原野还是觉得姜明珠别有用心，燕兮则是喜欢姜明珠的脸，和他们辩论了起来。 最后，燕兮去问周礼，“四哥，你觉得呢？”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周礼，包括坐在他身边的詹语白，她脸带着微笑，目光中却透出了几分探究。 周礼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淡淡说，“斯衍和原野的担心，也有道理。” 燕兮大失所望，“明珠长得那么漂亮，能有什么坏心眼！” 原野：“你懂什么，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万一她是什么竞争对手派来的呢？” 詹语白闻言，陷入了沉思，神情严肃了许多。 周礼问她，“在想什么？” 詹语白：“纽約那边，你能帮我查查姜明珠的背景么？” 周礼：“你怀疑她了？” 詹语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的资料看起来太干净了，像专门做过的。” —— 姜明珠借口姨妈，下午没和他们一起出去玩，直到晚饭，才被詹彦青带下去。 晚上在山庄后面的草坪上吃烤肉，地上摆了很多啤酒。 这种场合下，必然少不了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恶俗的游戏。 姜明珠点儿背，第二轮就成了输家。 原野挑眉，“姜小姐，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好事儿。 詹彦青立刻出来维护，“我代替她。” 徐斯衍：“彦青，要遵守游戏规则。” 姜明珠隐隐感觉到原野和徐斯衍在针对她，她笑着说，“我选大冒险。” 原野：“那你去撩彦青吧，三分钟，他有反应了，就算你成功。” 第011回 抽烟 原野这么做，是想看看，姜明珠是否真的和她表现得一样单纯。 詹彦青女人堆里混久了，轻飘飘的手段，根本撩不动他。 姜明珠害羞地脸红了，拿余光去瞟不远处的周礼，他正在给詹语白拿水果，好像这边的动静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狗东西。 姜明珠抿着嘴唇，小鹿一样的眼神，勾住了詹彦青，害羞又期待，“我……可以么？” 詹彦青求之不得，他本来以为姜明珠不愿意，还打算出来给她圆场。 詹彦青坐下来，姜明珠来到了他身边，四周的人开始起哄，等着看这场热闹。 周礼放下手中的水果，朝姜明珠那边看过去，她的手指紧张地攥着裙子，像是在通过这个动作给自己鼓励。 有人催促之后，她终于坐到了詹彦青的腿上，手刚搂住他，便已经双颊通红，眸子水光泛滥。 因为紧张，她的身体似乎在颤抖，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的生涩。 原本要看热闹的一群人，也被惊到了。 这么生涩，是怎么勾搭上詹彦青的？ 周礼冷着脸，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詹彦青的脸亲了一口。 三分钟很快就到了，姜明珠只亲了一下詹彦青的脸，再没有过分的动作。 原野正要判定姜明珠挑战失败，结果就看见詹彦青的脸色已经不太对了。 原野：“……”不是吧，这也行？ “少废话，继续玩你们的。”詹彦青的嗓音都比之前哑了。 詹语白也看得稀奇，出来帮忙打圆场，“你们别拿明珠玩笑了，她都快羞死了。” 燕兮挑着眉揶揄，“明珠，你好清纯。” 清纯。 周礼听到这两个字，眼前浮现起了姜明珠先前勾引他的那些手段，心中冷笑了起来。 她可真能演。 任谁都不会把那羞赧忸怩的人，和那个贴在他身上勾引他的狐狸精联系在一起。 游戏继续，姜明珠走了一次狗屎运，拿了最大的点。 而输家，正好是周礼。 詹彦青乐了，“宝贝儿，你真厉害。” 姜明珠被夸得笑了起来，她怯怯看向周礼，眼底有些期待，“周先生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着众人的面，姜明珠没喊他哥哥。 周礼淡漠如斯，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真心话。” 姜明珠小心翼翼地问：“那天在詹总办公室的事情，可不可以原谅我？” 这问题听起来有些暧昧，徐斯衍和原野停下了动作，向周礼看过去。 不过，周礼还是万年雷打不动的样子，“可以。” 姜明珠黯淡的瞳孔忽然亮了起来，像吃到糖的孩子，“谢谢您！” 她甚至还向周礼鞠了一躬。 别说其他人了，詹彦青都看不懂，“你和我姐夫怎么了？” “那天詹总让我给周先生倒咖啡，我不小心把咖啡洒了，惹他生气了。”姜明珠说起来还很后怕，“幸好詹总来得及时，救了我。” 周礼冷漠地收回视线，神情露出了几分厌恶，恰好被詹语白捕捉到。 晚上散场，回到套房以后，周礼先去洗澡了。 他穿着浴袍出来时，詹语白状似不经意地和他聊天，“看来，你那天发脾气，把明珠吓得不轻。” 周礼去沙发前拿起手机，“是么。” 詹语白：“看她和你说话的样子，很后怕。” 周礼不置可否，詹语白试探性地问他，“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周礼：“没有。” 詹语白：“那你下次对她温柔点，她还是我助理呢，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周礼眯起眼睛：“未婚妻，劝我对别的女人好，合适么？” 这回答，正中詹语白下怀，她眼底的怀疑被冲淡了一些，被笑意覆盖。 —— 凌晨一点多，周礼接完电话，从客房部出来，漫无目的走着。 深夜的温泉山庄格外安静，几分钟后，他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回头一看，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红色真丝吊带裙的女人，手指夹着烟，送到了唇边。 她吸烟的动作很熟练，红唇缓缓吐着烟圈，仰头时，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姜明珠。 她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转过了头，看到他之后，便掐灭了烟，要往客房部走。 周礼快步走了上去，挡在了她的面前，凛冽的目光扫向她手里的烟盒，“怎么不继续抽了？” 第012回 舍不得放 姜明珠这一刻是懵的，周礼本来就没把她当成好东西，这下又看到她抽烟，更不好弄了。 周礼第一次近距离在姜明珠脸上看到类似于茫然的表情，不是矫揉造作的无辜羞赧，而是被撞到做坏事时，措不及防的慌张。 周礼抢过姜明珠手里的烟盒，发现她抽的竟然是雪茄。 他冷笑了一声，从盒里拿了一根烟，另外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叼住了烟。 姜明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礼已经把烟给她点燃了，他的脸在打火机的火苗后面，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抽。”打火机的光灭了，传来的是周礼命令的声音。 这语气让人不舒服，姜明珠也不是真的小白花，她吸了一口烟，朝周礼的方向吐着烟圈。 女人粉嫩莹润的两片唇瓣张开，烟雾缭绕，吐完了，她又将烟送回了嘴边叼着。 从她的动作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新手。 “哥哥喜欢看我抽烟么？”姜明珠叼着烟，往他身上凑。 她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雪茄，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烟放到了他嘴里。 周礼没动，冷着脸看她，深谙的眸底，有暗流涌动。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不留情面，这让姜明珠更为大胆，她含着烟，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踮起脚来，用自己嘴里的烟，去引燃他嘴里的那一支。 月光下，男人和女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哥哥抽烟的样子真帅。”姜明珠说着，就亲了一口周礼的喉结。 周礼叼着烟，眯起了眼睛，那张冰山脸上，终于有了点丰富的表情，像是他们睡过的那天晚上。 姜明珠的手去扯他的衣服，“我们在这里玩好不好，我好想你的。” 她说得深情款款，可周礼满脑子都是她窝在詹彦青怀里撒娇的画面，呵。 “詹彦青满足不了你？”周礼捏住她的下巴。 “你吃醋了？”姜明珠挑眉。 周礼：“滚。” 姜明珠：“不滚，我好不容易才逮住哥哥呢，舍不得放。” 周礼往她小腹处瞟去，想起她骗詹彦青说她例假来了，恶意羞辱她，“你不怕得病，我还嫌脏。” 姜明珠娇笑起来，“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笑得十分得意，像只狐狸，周礼被挑衅到了，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在了一侧的墙上。 “找死。” “哥哥还喜欢粗暴这一卦的啊，好巧，我也是。”姜明珠不怕死地继续挑衅。 下一秒，周礼的手掌穿过她的头发，狠狠攥住，“不管是谁派你来的，都给我滚。” 三分钟后，姜明珠看着周礼消失的背影，又点了一根烟，她用力吸一口，“狗东西。” 刚才周礼那么动情，她以为她要成了，谁知道，他居然还能拽她头发、让她滚。 —— 周礼刚拐弯出来，就碰上了徐斯衍，后者正一脸复杂看着他。 “四哥，刚才……”徐斯衍欲言又止。 周礼扣上衬衫的扣子，“你看见了。” 徐斯衍的确是看见了，他晚上睡不着出来散心，结果一下楼，就看见周礼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最初以为是詹语白，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姜明珠。 当时姜明珠正缠着周礼的脖子，给他点烟。 夜色下，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那暧昧的气氛…… 徐斯衍没太明白，“她约你的？” 周礼：“上个月的十六号。” 徐斯衍：“当时你不是还在纽約？” 周礼：“嗯。” 徐斯衍：“那你俩……” 周礼：“对。” 周礼和徐斯衍说了姜明珠让他娶她的事，徐斯衍醍醐灌顶，“那她接近彦青，也是为了这件事！她为什么要嫁给你？谁派来的？” 周礼瞳孔紧缩，“去查，我要她全部的资料和社会关系，你找几个靠谱的人盯紧她。” 徐斯衍马上去安排，完事后还是担心，“四哥，不能让她待在语白姐身边工作了，这是颗定时炸弹。” —— 周礼回到房间的时候，詹语白还没睡下。 “怎么了，公司出事了么？”詹语白去关心周礼。 周礼说：“刘助理要休产假，暂时找不到接替的人。” 詹语白：“你不介意的话，我从身边调一个给你？你有中意的么？” “有。”周礼语气严肃，“要姜明珠。” 第013回 狗东西 詹语白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随后笑着说，“明珠刚到公司，很多业务不熟悉，我找个有经验的人去帮你。” “你不愿意把姜明珠调给我。”周礼戳破了詹语白。 詹语白半真半假地说，“我怕你吓到她，你也看到了，她怕你怕得很。” 怕得很？周礼想起姜明珠放浪形骸勾引他的模样，还有那挑衅的眼神，可不像怕他的。 不得不承认的是，姜明珠的演技，炉火纯青。 “周礼？”詹语白看到周礼陷入深思，便唤了他一声，“怎么非要明珠不可？” 周礼：“我已经叫人去查她了，在查清楚她底细之前，最好不要让她接触太多峰合的内部事务。” 闻言，詹语白的面色稍有好转，“你是担心她的背景？” “否则呢？”周礼难得和詹语白开玩笑，“你觉得我看上她了？” 詹语白：“明珠生得漂亮，很讨人喜欢。” 周礼：“我要是看上她，何必光明正大问你要人。” 詹语白笑了，“也是，是我小人之心了。那……我下周让她去万华报到。”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詹语白就和姜明珠说了把她调去万华的事情。 姜明珠一脸茫然，詹彦青替她问，“她刚入职，怎么就调走了？” 他刚想着，姜明珠去公司了，他就发愤图强，多上上班，结果屁股没坐热，人就走了。 詹语白解释：“周礼的助理休产假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先让明珠过去救个火。” 姜明珠往嘴里送着面包，小口咀嚼着，摸不太透周礼这个要人的决定。 是觉得把她放在眼皮子下面好控制么？ “明珠，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等周礼找到合适的人，你再回来。”詹语白说。 “可以不过去么？”姜明珠红了眼眶，问得小心翼翼，像被吓到了一样。 昨天晚上刚见识过她勾引周礼的徐斯衍：“……” 詹彦青去看周礼，“姐夫，她怕你，你还是换个人吧。” “是么？”周礼直接去问姜明珠。 姜明珠往詹彦青身边靠了一下，抿着嘴唇，犹豫再三后，才说，“我听詹总的安排。” 詹彦青：“不行！” 周礼：“怎么，我能杀了她？” 詹彦青还想据理力争，姜明珠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说，“我没事的。” 因为周礼抢人这个事儿，詹彦青对他意见很大，这趟行程结束，都没和周礼说上几句话。 任谁都能看出来詹彦青对姜明珠的维护。 泡温泉的时候，徐斯衍和詹彦青说，“这个姜明珠有点手段，彦青被她迷昏头了。” —— “你是说，明天开始，你要给周礼当助理了？”方沁阳听了姜明珠说这事，觉得离谱，“你的目的，就这么达成了？” “没那么简单。”姜明珠看着自己刚涂的指甲油，“他怕我伤害他亲爱的未婚妻和小舅子，暂时把我放在眼皮子下面，好监视我。” 方沁阳目光严肃起来，“他会不会查你？” 姜明珠：“我猜已经开始了。” 方沁阳：“那你不怕他……” 姜明珠：“我回国之前，郑凛叙早就打点好了。” 接近周礼的时候，她就做好了被查的准备，有郑凛叙在，不想被查到的，谁都挖不出来。 方沁阳耸肩，“差点忘了，你背后还有个大靠山。” 嗡嗡，姜明珠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方沁阳顺手拿起来，一瞄来电显示，“喏，大靠山来电话了。” 姜明珠接过手机，走向了阳台。 第二天要去万华报到，姜明珠选了一套很显身材的套装，包臀裙也比之前的几套短了一些。 套装是乳白色的，她穿着肉色的丝袜，头发随意抓了几下，化了个裸装，却遮盖不住五官的风情。 姜明珠在前台等了几分钟，一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男人带她去了周礼的办公室。 姜明珠踩着高跟鞋走到办公桌前，周礼手中捏着钢笔，上下打量着她，视线还是冷冰冰的。 “哥哥，早上好。”姜明珠弯腰，下巴抵在办公桌上，“我今天漂亮么？” 啪。 一份文件砸在了她的脑袋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去复印五份。”周礼凛声警告她，“别在我办公室发骚。” 姜明珠拿着文件出来复印的时候，一肚子气，拿着东西回到办公室，发现周礼不在位置上。 姜明珠把文件扔下，骂了一句“狗东西”，转身要走，却瞥见了角落里那道身影。 ……她敢肯定周礼听见她骂人了。 第014回 撞破 周礼从书柜后面走出来，来到姜明珠面前一米的位置停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姜明珠装傻充愣，“周总，文件我放这里了，我滚了。” 姜明珠刚要走，周礼跨出长腿拦住她，“狗东西？” 草，他还真的听见了！姜明珠一个头两个大，没有什么比背后骂人被逮个正着更尴尬的了，对象还是周礼这个心狠手辣的东西。 姜明珠先示弱，可怜兮兮看着他，“哥哥生气了么？我只是给你起了个爱称，你不觉得这样叫，显得我们更亲密么？” 周礼被她说出了一声冷笑，她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讥笑，就知道他没信，她缠住周礼的腰，笑着说，“你也可给我起一个爱称啊。” 周礼身体忽地紧绷，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步步紧逼，把人压在了办公桌上。 姜明珠“哎呀”，仰头，直勾勾看他，“哥哥想和我玩办公室play么？” “先是在纽約接近我，又是来北城接近彦青，”周礼盯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目的？” 周礼气场很强，他那张脸上大部分时间都没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神淡漠，仿佛没什么事情入得了他的眼，即便他不发脾气，也让人发憷。 可现在他发了脾气，姜明珠也不怕他，还是老样子，甚至还笑了，“我的目的不是很明显了么，我想给哥哥当老婆呀。” “想给我当老婆，接近詹彦青？”他一脸不齿。 “不这样，怎么有机会见到你呢？”姜明珠的手不规矩地在他身上移动着，很快就摸到了大腿处。 她正放肆着，忽然碰到了一个长方形的硬物，位置正好是周礼的裤兜。 姜明珠眉头一蹙，脑海中灵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插入了他的裤兜，将那支录音笔抢了过来，钻过他的腋下便要跑走。 电光火石间，周礼拽住了她的衬衫后领。 “放开我！”姜明珠演不下去了，周礼这个狗东西居然阴她，这录音死都不能让詹彦青听见！ 周礼置若罔闻，从她手里抢录音笔。 姜明珠直接将录音塞进领口，藏在了bra里，她挺起胸来，笑着说：“哥哥，来拿啊。” 周礼的脸瞬间像调色盘一样精彩。 姜明珠笑得更灿烂了，抓着他的手往身上带，“哥哥只要把手伸进来，就拿到了。” 周礼眉心跳着，眼底戾气丛生，空气中硝烟四起。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原野冲了进来，“四哥，你……” 话刚说了半句，原野就被眼前这个画面冲击了三观，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瞠目结舌。 姜明珠趁这个机会，整理着衣服跑了。 原野看着姜明珠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四哥，你刚才怎么在摸姜明珠？” 看到周礼警告的眼神，原野马上改变措辞：“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她怎么勾引你摸她？” 周礼揉着太阳穴，“找我什么事？” “四哥，你要不要先去解决一下。”原野瞄着他的裤子，真不是他故意看，实在是太明显了。 周礼：“……” 原野：“哈，没想到这个姜明珠还挺厉害的嘛。” —— 姜明珠怕周礼追上来，直接跑去了女洗手间。 她打开录音笔，果然原封不动听见了刚才那大段对话。 她还纳闷呢，周礼那狗东西今天怎么突然话多了，原来是在暗算她！ 姜明珠把那昂贵的录音丢进了马桶，哗啦啦冲了水，滚蛋吧，狗东西！ 不过，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她以后跟周礼说话得小心点儿，这个变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录音。 —— 原野下午一直在万华这边开合作会议，开完会就来周礼办公室坐着了。 中途姜明珠进来送了一次文件，很规矩，放下东西就走了，周礼也没跟她说话。 但原野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之间不对劲，他这一天都在想，姜明珠和周礼是怎么勾搭上的？ 实在忍不住了，姜明珠一走，原野便问，“四哥，你和姜明珠什么时候开始偷晴的啊？” 周礼签字的动作一顿，“原野，谨言慎行。” 周礼越不说，原野就越好奇，好奇得心痒痒。 老天爷仿佛怕他热闹不够看似的，临下班的时候，詹彦青居然亲自来万华接姜明珠了。 第015回 绿 詹彦青来之前没告知姜明珠，想给她个惊喜，直接上楼来找她了。 彼时，姜明珠正好又要去周礼那边送东西，看见詹彦青，她很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接你下班，等下带你吃饭去。”詹彦青上来检查着姜明珠，“我姐夫没为难你吧？” “没有。”姜明珠说，“我要先去送个文件，你等我一下？” “等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吧。”詹彦青大喇喇搂住姜明珠，带着她去了周礼的办公室。 周礼看到姜明珠被詹彦青搂在怀里，眸色沉了下，提醒詹彦青，“你应该有点分寸。” “这不是都下班了么？”詹彦青说，“我陪她送文件，顺便看你一眼，多好。” 周礼扫了一眼姜明珠：“已经开始告状了？” 詹彦青忙说，“哪能啊，姜姜说你对她挺不错的。” 原野总觉得，自己看到詹彦青的头顶在闪烁绿光，闪得他眼睛疼，他抬手捂住，没眼看。 心里默默跟了句，是啊，挺好的，都上手了，能不好么。 姜明珠把文件放在周礼的办公桌上，说，“周总要求严格，如果我让您不满意了，还请您多给我一点时间进步，谢谢。” 煞有介事说完，姜明珠还有模有样向周礼鞠了一躬。 原野看得差点起立鼓掌，这女的，有意思啊，要不是刚才亲眼看见那一幕，他就信了。 原野去看周礼，发现周礼的演技也不差，他打算继续看戏的时候，詹彦青已经把姜明珠给带走了。 原野心痒痒，不怕死凑上去和周礼说，“四哥，你也挺能演啊。” 周礼没理他，接了徐斯衍的电话，带着原野一起去和徐斯衍一起吃饭了。 餐厅是徐氏旗下的一家西餐厅，三人去了私密性很好的包厢。 服务生退下后，关上了门，周礼这才问徐斯衍，“查得怎样了？” 徐斯衍：“已经吩咐下去了，私家侦探那边说，大概周五给资料。” “我怎么听不懂你们两个的话了？”原野一头雾水，“查什么？” “彦青下午给我打电话，要了gc的高定，说要带姜明珠去参加下周峰合的活动。”徐斯衍习惯性无视原野。 原野：“我操，彦青真的上头了啊，下周那个活动，他爸妈和老爷子都在吧？” 周礼摸着玻璃杯，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徐斯衍：“你今天套出什么话了么？” 周礼：“录音笔被她拿走了。” 徐斯衍诧异，周礼心思缜密，手段了得，姜明珠竟然有本事从他身上拿走录音笔？ 不，她能发现录音笔，就已经很离谱了！ 原野咂摸了一下两人的话，“斯衍，你早就知道四哥和姜明珠偷晴的事儿，居然不告诉我。” “什么偷晴，别胡说八道！”徐斯衍见周礼没有要隐瞒原野的意思，就把来龙去脉和他说了。 原野的三观再次受到了冲击，半晌没反应过来。 徐斯衍：“你没事吧？” 原野：“四哥和姜明珠一起把语白姐和彦青给绿了，你俩真是臭味相投啊。” 周礼：“……” —— 那天录音笔的事情以后，姜明珠暂且收敛了一些，没去招惹周礼，免得又遭他暗算。 万华和峰合一直有战略合作，周中，詹语白来开了一次会，晚上下班后，双方公司的高层一同吃饭，姜明珠作为助理陪同前往。 说好听点是陪同，说不好听点，就是出去挡酒的。 有周礼和詹语白这对金童玉女在，酒席间话题都是围绕他们展开的。 几个高层笑得满脸谄媚，对着他们两人吹着各式各样的彩虹屁，用的成语都不带重复的。 夸到詹语白的时候，更是盛赞，“峰合的这个慈善义卖活动，还是语白一手策划的，真是人美又心善。” 詹语白笑着说，“多亏有大家支持，让孩子们能受更好的教育。” 姜明珠垂着头，听见这句话后，不露声色笑了起来，眼底露出了一抹讥诮。 詹家大小姐，真的很会经营自己的形象，这些年，几乎所有慈善活动，都看得到她的身影。 媒体更是将她称作“天使”。 天使，呵呵。 情绪失控之前，姜明珠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包厢。 周礼盯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刚才那一抹笑，起身跟出去，“你们聊，我去接个电话。” 第016回 戏过了 会所的这一层只接待贵客，洗手间空无一人，姜明珠停在洗手池前，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泛红的双眼，和瞳孔里翻涌的仇恨、厌恶。 红色的指甲死死抠住了洗手台，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冷静下来，却收效甚微。 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上，缓缓向下，消失在唇角。 不行，不能再哭。 姜明珠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彻骨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她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看到镜子里出现的男人，姜明珠的身体彻底僵住。 她不知道周礼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只知道，她现在没有兴趣应付他。 姜明珠松开手，一句话没说话，欲从周礼身边绕过离开，却被他抓着肩膀按了回来。 姜明珠被周礼按在了洗手台上，他照旧冷着一张脸，目光停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带着探究。 刚才在包厢的时候，他就看出姜明珠的眼神不太对。 他跟她出来，是想警告她，不要使坏。 没想到的是，一过来洗手间，就看到她在洗手池前哭，一边发抖，一边狠狠掐自己。 “放开。”姜明珠试图挣脱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哑了。 周礼掐住她的下颚，“你身体不舒服？” 问题刚出，他就看到她原本灰暗无光的眼底，掠过了一抹惊喜，转瞬即逝。 姜明珠满怀期待，红着眼睛问他，“哥哥是在关心我么？” 又开始了。 她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周礼顿时为自己对她动恻隐之心后悔，松开她，转身就走。 姜明珠从身后抱住了他，颤声哀求，“哥哥，别走。” 周礼低头，看见了她手上的血，“你受伤了？” 姜明珠不回答，趁他不挣扎，又把人抱紧了几分。 周礼：“你哪里受伤了？” 姜明珠瘪着嘴巴不说话。 周礼转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抱上了洗手台，推高了她裙子，成功看见了她大腿上的伤。 这是她刚刚自己掐破的，现在还在往外流血，丝袜都染红了一片。 姜明珠试图往下拽裙边，被周礼拦了下来，她哭着喊，“你不要看！” 周礼质问她：“这也是演的？” 姜明珠：“什么？” 周礼：“算准了我会跟出来，装可怜？” 姜明珠也不否认：“那哥哥心疼了么？” 周礼冷冷看着她，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明珠自嘲一笑，抽噎着说：“我没有演，只是看到你对她那么好，我很难过，如果你对我有对她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她的嗓子是哑的，眼睛也是红的，听起来卑微又可怜，像个爱情里的乞丐。 周礼却无动于衷，“戏过了。” 姜明珠：“哥哥，我真的没有在演，我喜欢你，难道我比不过她么？” 周礼又走了，她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姜明珠转身去洗手间呆了一会儿，才回到包厢。 詹语白看见她回来，便关心，“姜助，哪里不舒服么？” 姜明珠：“胃不舒服，吐了点。” 因为姜明珠说胃不舒服，散场后，詹语白提出让周礼送姜明珠回去。 姜明珠不假思索便拒绝：“不用，我打车就好。” 无论詹语白如何说，姜明珠就是不肯让他们送，最后叫了辆滴滴走了。 詹语白看着姜明珠上了车，笑着和周礼说，“不怪彦青喜欢她，我若是男人，我也喜欢。” 周礼不置可否。 詹语白半开玩笑地说，“我都不敢把她放在你身边了。” 周礼听出了詹语白的试探，淡淡说：“斯衍已经去查她了。” —— 周五晚上，徐斯衍把姜明珠的资料送到了周礼家里。 两人来到了书房，桌上摆满了照片和文件。 徐斯衍为周礼介绍了一下每份文件袋里的资料类型，周礼随便打开了一份，里面是一叠照片。 是姜明珠大学参加活动照片，那时比现在青涩了些，五官并没有变化。 周礼盯着照片，问徐斯衍，“有什么可疑点么？” “有。”徐斯衍找了一张照片出来交给他，“你看这个。” 第017回 呵 周礼的目光转向那张照片，看照片上姜明珠的状态，应该也是大学的时候，但搂着她的那个男人…… 周礼的注意力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他穿着风衣，身高目测有一米八五，五官深邃而成熟。 看年龄，怎么也有四十多岁了，但姜明珠和他的举止却这么亲密。 “这个男人是谁？”周礼的语调冷了几个度。 “他叫郑凛叙，是港城青成资本的ceo，姜明珠和他的关系，不太一般。”徐斯衍说，“我查姜明珠的时候，受到了多方的阻挠，应该就有郑凛叙的人。” 周礼找到了姜明珠的家庭背景调查，社会关系那一栏里，赫然写着“养父母”。 “她是收养的？”周礼问。 “是，而且是十六岁才被收养。”徐斯衍眯起了眼睛，“你见过哪对夫妻，收养这么大的孩子？” 周礼点头，目光又阴沉几分，的确是疑点重重。 徐斯衍：“姜明珠的养父母，都是青成资本的高管。” “四哥，万华之前和青成资本有过来往么？”徐斯衍看了姜明珠的资料下来，最大的疑点，就是她的养父母，还有她和郑凛叙的关系。 周礼：“你怀疑她是商业间谍？” 徐斯衍：“太像了，郑凛叙不可能亲自培养一个商业间谍，让手下信得过的夫妻领养一个漂亮的女人，再培养出高学历，指哪打哪。” 徐斯衍的推测不无道理，可仍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姜明珠只是想要从他身边窃取商业机密，即便她要以身做饵，当个情人也足够了。 可姜明珠不止一次说，要他娶她。 不仅如此，她还接近詹彦青和詹语白……她似乎，是希望他和詹语白的关系彻底破裂。 “四哥，你在想什么？”徐斯衍见周礼半天不说话，便问，“你有想法么？” 周礼：“能查到郑凛叙么？” 徐斯衍：“我让人查过了，郑凛叙的资料不好查，暂时只知道他今年四十五岁，有个四岁的女儿。” 周礼的动作顿住，“女儿？” “是。”徐斯衍说，“据说是忽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母亲是谁……” 周礼：“不是很明显么？” “等等，四哥，你不会是怀疑这孩子的母亲是姜明珠吧？”徐斯衍忽然反应过来周礼的意思了。 周礼再次看向了那张姜明珠被郑凛叙搂在怀里的照片。 徐斯衍：“四哥，你记得你俩睡的那晚么？” 周礼的记忆被拉回那个晚上，虽然有药物作用，可他的记忆十分清晰。 紧，热。 徐斯衍战术性咳嗽，“我听他们说，生过孩子的女人，不太一样，她和语白姐有没有什么区别？” 周礼面无表情：“不知道。” 徐斯衍：“……你忘记了？” 周礼：“没忘。” “那你……”徐斯衍醍醐灌顶，露出震惊的表情，“四哥，不会吧，你跟语白姐居然没……” 周礼打断他：“你可以走了。” 徐斯衍很快又想到了更震惊的事情，周礼说他没有和詹语白发生过关系，那岂不是代表着，他的第一次给姜明珠了？ 徐斯衍从周礼家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个姜明珠，不仅把詹彦青迷得神魂颠倒，居然还给周礼破了，真是好本事。 —— 周礼用两个多小时，看完了姜明珠全部的资料。 如徐斯衍所言，除了她十六岁才被养父母收养，以及她和郑凛叙扑朔迷离的关系之外，没有什么一疑点。 十六岁之前，她在港城的福利院，幼儿园、小学、初中读的都是港城的公立学校。 被养父母收养之后读了国际学校，高二通过语言考试，去了哥大，在校期间成绩一直很好，直升了硕士，今年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 翻完了资料，周礼再次拿起了那张合影，脑海中浮现起了姜明珠勾引他时熟练的手段。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呵，是被他调教出来的么？ 她哪里来的脸和他说，那天晚上她是第一次？ 第018回 欺负 周一早上，姜明珠一进公司，就听说詹语白来了。 到了秘书办，有人吩咐她去给周礼和詹语白送咖啡。 姜明珠端着两杯咖啡来到周礼办公室门前，还没敲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周礼：“周末的活动，最好不要让彦青带她去。” 詹语白：“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我不能放任彦青不管，我得去和他谈谈。” 周礼：“你觉得他会相信么？” 詹语白：“也是，找到证据，他都不一定会信，何况现在我们还没把握……但这个活动，我一定不能让她去。” 姜明珠在门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红唇扬起一抹不屑的笑。 不让她去是么，那她偏要去。 姜明珠在外等了几分钟，等两人谈完，才敲门，她端着咖啡进去，看都没看周礼，笑着和詹语白说，“詹总，你的拿铁。” “谢谢。”詹语白关心姜明珠，“在万华还适应么？” 姜明珠：“还好，谢谢詹总关心。” 詹语白：“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晚上我想单独请你吃个饭，可以么？” 姜明珠露出茫然的表情，明知故问，“詹总是有话对我说么？” “不用紧张，只是吃个饭而已。”詹语白语调温柔，言笑晏晏，“下班了，我去找你。” 姜明珠乖巧点头，“好。” —— 姜明珠名义上是周礼的助理，但她手里没什么有价值的工作，都是些零碎的闲散活儿。 很快就到下班时间了，詹语白单独来找了姜明珠，带她去往餐厅。 路上，詹语白还在跟周礼打电话，叮嘱他晚上记得吃饭，那叫一个体贴。 姜明珠则是拿出手机，给詹彦青发了一条微信。 【詹总单独约我吃饭，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我好紧张。】 詹彦青秒回：【在哪里？我过去。】 姜明珠给詹彦青发了餐厅的地址，笑着收起了手机。 詹语白选的还是包厢，姜明珠进去坐下后，把包厢号发给了詹彦青，然后就放心演戏。 点完菜，詹语白随口问姜明珠，“你和彦青是怎么认识的来着，好像还没听他说过。” 姜明珠：“我去酒吧接朋友被骚扰了，彦青他帮了我。” “噢，原来这小子还会英雄救美呀。”詹语白笑着说，“他平时就喜欢去夜场玩，对待感情没个正形，他要是欺负了你，你来找我呀。” 姜明珠不拆穿詹语白，配合着她，两个人互飙演技。 詹语白问了一堆无关紧要的问题作为铺垫，终于拐到了正题上，“我听彦青说，他要带你去参加周末的活动。” 姜明珠点点头，“嗯。” 詹语白：“明珠，我知道彦青喜欢你，你们感情也好，以后公开出席场合的机会还很多。” 姜明珠停顿几秒，“詹总……您什么意思？” “我父母暂时还不知道你和彦青的事情，他们一直在给彦青选联姻对象，彦青这样贸然把你带去公开活动，我怕你受委屈。” 詹语白看似字字句句都在替姜明珠考虑，但翻译过来就是，她配不上詹彦青。 姜明珠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到了屏幕上的微信消息。 【我马上上去。】 姜明珠按灭屏幕，她闭上眼睛，深深汲气，“您的意思是，彦青他会和别人联姻？” 她声线颤抖，一双漂亮的眼底写满了失望。 詹语白温柔安慰她，“我们这个圈子，每个人都逃不过家里的安排，但你放心，我会帮你们的，你本人很优秀，完全配得上彦青。” 姜明珠：“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去？” 詹语白：“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堪，实不相瞒，我父亲给他选好的联姻对象也会过去。” 姜明珠的头垂得更低了，“我明白了，周末我不去了，谢谢詹总提醒我。” “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詹语白露出欣慰的笑。 “所以你就要欺负她是么？”她话音刚落，包厢的门便被打开，詹彦青黑着脸走了进来。 在詹语白惊讶的眼神中，詹彦青把姜明珠拽起来，护在了怀里。 第019回 离间之计 詹语白很快反应过来，“彦青，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背着我这么欺负她！”詹彦青看见姜明珠红扑扑的眼睛，心疼得要死，“姐，你要是不想帮我就直说，没必要在背后搞这些小手段。” 詹语白看向姜明珠，眸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在。 詹彦青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来这里。 姜明珠看到詹语白的目光，便去动手拉詹彦青，“你别误会，詹总没有欺负我，她也是不想我被人瞧不起。” 随后，又去和詹语白解释，“詹总，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叫了彦青过来……原本是想，我们三个人一起聊聊天的。” 詹语白看着姜明珠无辜又慌乱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她是真情流露，还是演出来的。 “你别跟她解释了。”詹彦青更加心疼了，他护住姜明珠，看向詹语白的眼底带了愠怒，“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詹语白：“……” 姜明珠还在拉架，“你不要这样和詹总说话，她会伤心的。” “跟我走。”詹彦青把姜明珠带了出去。 姜明珠很乖顺，一路低着头，被詹彦青带上了车。 詹彦青：“我姐的话，你不用当真，以后你离她远点，免得她又欺负你。” 姜明珠：“我能理解她的用意。” 詹彦青：“别替她说话了，她的用意就是利益交换，她已经被我爸给同化了。”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詹彦青的态度更强硬了，“周末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 “行啊，真有你的。”方沁阳听完姜明珠今晚的一通操作，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詹彦青这对你够痴心的啊，他不会来真的了吧？” 姜明珠不置可否。 方沁阳：“要是詹彦青真娶你，周礼会不会沉不住气？他这几天没找你麻烦么？” 姜明珠玩着指甲，目光定住，“他应该已经查过我了，还和詹语白共享了消息。” 否则，詹语白不会突然这样防着她和詹彦青接近。 “那你还这么淡定？”方沁阳坐不住了，“就算他查不到那件事情，可是你和……” “他们如果有证据，早就直接甩给詹彦青了。”姜明珠淡定如斯。 方沁阳：“现在是没有，以后呢？不说别的，他们要是查到了郑凛叙，你怎么和詹彦青解释？” “你觉得，经过了今晚，詹彦青对詹语白还有多少信任？”姜明珠不答反问。 方沁阳醍醐灌顶，“你应该穿回去搞宫斗。” 姜明珠扬起嘴唇笑着，漂亮的眼睛里是势在必得的光芒，她做事，一向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既然詹语白先沉不住气来对付她，她就先陪她简单玩玩。 虽然还有几天，但是她已经开始期待周末的活动了。 —— 第二天姜明珠去办公室给周礼送咖啡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冷冰冰、带着审视的目光。 想必，昨天晚上的那场闹剧，詹语白已经同他说过了。 姜明珠难得没有主动，放下咖啡就要走，耳边却响起他的命令，“站住。” 姜明珠停下，没吱声，毕恭毕敬站着，完全就是个等着老板命令的助理。 周礼看到姜明珠这副模样，脸上冷意更甚，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姜明珠像受惊的小兔子，被他吓得步步后退，周礼只好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困在办公桌前。 “哥哥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姜明珠又恢复了轻佻的模样，红唇贴到他耳边吹气，“你未婚妻昨晚没满足你么，火气真大，嘶……” 话没说完，肩膀上的手猛地收紧，差点把她的肩胛骨捏碎。 “周末的活动，你最好不要去。”周礼警告她。 果真是为了这事来的，姜明珠忍痛笑起来，“好啊。” 然后她看到周礼黑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恶作剧的快感涌上心头，姜明珠又调皮眨眼睛：“哥哥现在亲我一口，我就不去。” “姜明珠。”周礼掐住她的脖子。 “在呢。”姜明珠斗胆去摸他的喉结，“哥哥生气的样子都这么性感。” 周礼：“……” 姜明珠趁他不注意，凑到他脸边，飞速亲了一口。 周礼身体蓦地一僵，像推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推开了她。 “哥哥不肯亲我，只能由我来亲哥哥啦。”姜明珠又给他一个飞吻，“我们周末宴会见哦。” 第020回 陪我几天 姜明珠回到工位上，想起离开时周礼那个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人真有意思，明明自己才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却总喜欢用这句话来形容女人。 来万华这两周，姜明珠时常听见员工说，周礼是禁欲系，冰山男。 姜明珠不屑地笑，面上装得再冷淡，被她一碰，还不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刚刚她不过是在他耳边吹了几口气，他就不行了。 他的嘴巴说着对她没兴趣，身体却不这么想呢，随便撩撩，就火山喷发。 没几分钟，姜明珠收到了詹彦青的微信，【我出差两天，礼服我让人送你家了。】 姜明珠敛起笑，【怎么忽然出差了？】 詹彦青：【江城那边酒店项目临时有点儿事情，很快就回来。】 姜明珠呵呵，临时出状况，还是周礼和詹语白的手笔，她心里有数，但她不必说，詹彦青一定也想得到。 詹彦青：【应该是我姐想把我调开，不过你放心，我周六一定会带你去宴会。】 看来，她昨天晚上那一招，已经初见成效了。 姜明珠在接近詹彦青之前，就把他的性子摸得很清楚了，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经过设计的。 詹彦青并不傻，只是在情场得意久了，习惯了女人围着他，有些盲目自信。 而姜明珠也并未真的算计过他什么，他现在正上头，更不会怀疑他。 应付完詹彦青的微信，姜明珠的手机又进了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姜明珠起身去了洗手间，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接听。 听筒里，是一个成熟低沉的男声，“怎么这么久才接，在忙么？” 姜明珠：“刚才在办公室，不方便。” 男人问她，“你还跟在詹语白身边？” 姜明珠：“没有，她把我安排到周礼这边了，他们应该查过我了。” “是珠珠吗，我要和珠珠说话！”那边忽然换成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姜明珠被这声音逗笑，眉眼都温柔不少，“你又和你爸抢电话。” “我想你啦，你什么时候回来？”那边的小女孩委屈巴巴地说，“你不回来，爸爸都不带我喝奶茶。” 小家伙叽叽喳喳，缠着姜明珠说了许多话，姜明珠也不生气，哄了她很久。 最后，小朋友终于把手机还给了男人。 姜明珠听见他让保姆把小朋友带走了，揶揄他，“三三对你意见很大呀。” “我周五一早到北城。”男人说，“来接机吧，陪我几天。” 姜明珠诧异，“你怎么突然要过来？” “你回去闹了这么久，我难道不该过去看看？”他说，“一会儿微信发你航班号。” 回到办公室，姜明珠就收到了航班信息，周五早晨六点落地，真是阴间时间。 要接机，还要陪他一天，那必定是要请假了。 趁午休，姜明珠给梁聪递了请假单，梁聪是他的直属上司，周礼的左膀右臂。 看了姜明珠的请假单，梁聪签了字，姜明珠以为完事了，他却说，“你再去拿给周总签个字就好了。” 姜明珠：“万华的员工请假，还得周总亲自审批？”那不得忙死他。 梁聪：“普通员工不需要，但我们是秘书办的，属于周总直接管理的部门。” 姜明珠：“……” 早晨刚把周礼惹毛了，她这个时候去请假，狗东西肯定不会批。 姜明珠琢磨了下，决定明天再去送请假条。 第二天早上，姜明珠像往常一样给周礼来送咖啡。 周礼也是往常一样的状态，冷淡的目光扫过她，仿佛看陌生人。 直到姜明珠把请假条递上来，他才有反应，“你要请假？” 姜明珠：“是的。” 周礼定睛去看她的请假条，理由是去医院体检。 一般体检只需要半天，但姜明珠请了整整一天的假，不合常理。 周礼没多问，拿起钢笔签了字。 而姜明珠今天也表现得很有分寸，接过请假条就走了，没像平时一样骚扰他。 他居然会有种不习惯的感觉。 周礼揉上眉心，他怕是被这女人骚扰出阴影了。 姜明珠走后没多久，周礼接到了徐斯衍的电话，“四哥，郑凛叙有动作了。” 周礼问：“怎么了？” 徐斯衍：“我查到他的行程了，他要来北城。” 周礼的眼皮跳了几下，“什么时候？” 徐斯衍：“就这周五。” 周礼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姜明珠请的，就是周五的假。 第021回 跟 盛夏的白昼格外长，姜明珠不到五点起床，太阳已经升起。 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收拾好自己以后，姜明珠就打车去机场了，抵达以后，直奔接机口等候。 机场的航班信息上写着郑凛叙的航班预计五分钟以后落地。 很快，姜明珠便在下飞机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他气质优越，身材高挑，站在人堆里很扎眼。 姜明珠朝他招手，一路小跑过去。 男人穿着黑色的t恤，长途飞行并没有让他露出丝毫的疲倦和懈怠，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成熟性感的气息，路过的姑娘都会禁不住偷瞄上他一眼。 “等很久了么？”姜明珠停下来后，郑凛叙习惯性替她整理着头发，“长了不少。” 姜明珠：“没有很久，我卡点来的，你有人接么？” “酒店安排的车在外面等了。”郑凛叙看了一眼腕表，“先陪我去吃个早饭。” 上了车，姜明珠和司机报了个餐厅的地址，才想起来问郑凛叙，“你呆几天？” “暂时没定。”郑凛叙闭目养神，“最近身体怎么样？” 姜明珠：“挺好的。” 郑凛叙抬手揉上了眉心，姜明珠心领神会，凑上去，手指按上了他的太阳穴替他按摩起来。 郑凛叙笑着说，“可以，手没生。” 姜明珠：“我这么聪明，学会了的技能忘不掉的。” 姜明珠和郑凛叙聊了一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车。 吃完早饭，姜明珠又陪郑凛叙回到了酒店房间，郑凛叙打开行李箱以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最新款的hermes包，还有一只手表。 他把东西放在床上，朝姜明珠招招手。 姜明珠放下奶茶走上去，“给我的呀？” 郑凛叙：“生日礼物。” 姜明珠：“郑老板，我的生日还有两个月才到呢。” 郑凛叙拿起手表给她戴，“提前送的。” 姜明珠挑眉，“那怎么有两份？” 郑凛叙：“包是三三送你的。” 提起三三，姜明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看来她偷偷带三三买奶茶培养出来的革命情谊，还是很坚挺的。 姜明珠和郑凛叙聊天的时候，郑凛叙接了个电话，姜明珠听见他提到了和峰合合投项目之类的字眼，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等郑凛叙挂上电话，她才问，“青城要和峰合合作？” “不是合作。”郑凛叙说，“只是看上了同一个投资项目。” —— 郑凛叙两个多月没见姜明珠，不愿和她说太多工作上的事情，在酒店稍作休憩后，便出去玩了。 一玩，就是一整天。 晚上，姜明珠要“尽地主之谊”，请郑凛叙吃了顿大的，结果，郑凛叙胃病犯了。 姜明珠只好赶紧把人送回酒店。 司机停了车，姜明珠下去开车门，将郑凛叙扶了下来，看到他额头的汗，内心更是自责。 “你带药了没？”郑凛叙的胃矜贵得很。 “没事。”郑凛叙揉了一下姜明珠的头发，“药在房间，吃了就好了。” 不远处的车内，周礼降下车窗，透过夜色看着这一幕。 两三米的距离，他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内容，只能看到姜明珠献殷勤地给郑凛叙开车门，又对他投怀送抱。 郑凛叙像摸小宠物一样，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她就缠着郑凛叙进了酒店。 明明是盛夏，车内的温度却仿佛降至了冰点。 周礼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自觉收紧，手背的血管狰狞地显露出来。 前天从徐斯衍手中拿到郑凛叙的航班号，他就有所怀疑。 鬼使神差，今天一早便守在了姜明珠所住的小区门口，果真看到了她打车去机场。 周礼没跟进去接机口，却在停车场内看到姜明珠被郑凛叙搂着上了商务车。 然后他们两人在一起一整天。 姜明珠今天没有过分打扮，甚至只穿了黑色小吊带和短裤，脚下是再普通不过的帆布鞋。 她站在郑凛叙身边，每一个笑，都显得那么自然，丝毫不像面对他时那样矫揉造作。 周礼又想起了徐斯衍查到的那些资料，眼底阴翳的气息更浓，他松开方向盘，顶着一身戾气下了车。 第022回 补了几次 姜明珠在郑凛叙的房间里待了快两个小时才下来。 所幸，郑凛叙今天的情况不算严重，吃完药以后，好转了许多。 后来三三发来了视频通话，姜明珠和她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直到郑凛叙提醒她，她才想起来回去。 郑凛叙原先想送她，姜明珠赶紧拒绝了，叫了辆滴滴，然后就拎着郑凛叙送她的那只新包下楼了。 姜明珠与司机约定在地库见，走出电梯后，便四处张望。 没看到车，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四下无人、灯光昏暗的酒店地库里，周礼正在不远处站着，阴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明珠大脑宕机，还没来得及去想这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周礼拽上了车。 男人粗暴地把她扔到了后座，姜明珠的后脑勺撞上了另外一边的车窗，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下意识要去捡。 她刚弯腰，就被周礼狠狠扼住后颈拽了回来。 头被迫仰起，和他对视。 漆黑的瞳孔里，愤怒清晰可见，额头的青筋也分外清晰。 他的声音，更是像掺了冰碴，“这就是你说的体检。” 姜明珠答不上来，后颈被他捏得很痛，抬起手来想要阻止，这一下，正好让周礼看见了她手腕上的表。 周礼松开她的后颈，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浪琴女士限定款，这只表的价格将近八位数。 而地上的那只爱马仕，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表还是包，姜明珠早上出门的时候，身上都没带着。 姜明珠知道他看到郑凛叙了，“你跟踪我？” 姜明珠态度不是很好，她蹙着眉，像是不耐烦，和在郑凛叙面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心虚了么？”周礼质问她，“郑凛叙派你过来的？” “不是。”姜明珠毫不犹豫否认，但没什么信服度。 周礼松开姜明珠，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把手机举到姜明珠眼前。 里面一张张，都是她今天和郑凛叙在一起的照片，甚至还有视频。 姜明珠猜到了周礼想做什么，呼吸逐渐沉重，“你想怎么样？” 周礼：“从峰合辞职，和詹彦青分手，滚出我的视线。” 毫不意外的要求。 姜明珠抓住他的手腕，哀求地看着他，“哥哥，不要这样逼我，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听到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周礼的语调更是冰冷，“刚从别的男人床上下来就说这种话，你也不觉得恶心。” “我没有。”姜明珠辩解，“你明知道我和你是第一次。” 周礼：“补了几次？” 姜明珠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她再一次见识了这狗东西说话能有多难听。 她摆出伤心的模样，低头抹了一把眼睛，拿出最柔弱的姿态，“可不可以删掉照片？” 周礼置若罔闻，冷冷看着她演戏。 装可怜没用，姜明珠便改变策略，往他身上粘，“哥哥，求你。” 她的手已经在他的小腹处作乱了。 周礼只觉得体内一阵邪火疯狂燃烧，他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平时也是这样求郑凛叙的？” 姜明珠忽然笑了起来。 周礼的脸更沉。 姜明珠坐到周礼双腿间，背对着他，手臂绕到身后去缠他的脖子，仰起头让嘴唇贴到他耳边。 “哥哥，你好像个妒夫哦。” 她说着话，身体不安分地在他身上蹭，脚指尖挠着他的小腿，“哥哥，删掉照片，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么。”周礼的手臂忽然抬起，从身后卡住了她的脖子，动作粗暴，声音冰凉，“那就拿出你伺候郑凛叙的本事取悦我，开始吧。” 第023回 药 周礼的体温很高，声音哑然，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已经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姜明珠从不怀疑自己的吸引力，从周礼开始问郑凛叙，她就知道，自己有了很大的胜算。 即便周礼再厌恶她，瞧不上她，身体还是会对她产生反应，这就是男人。 “哥哥想在车里玩么？”姜明珠丝毫不害羞，话落，就开始抱着他亲，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喉结，轻轻一吸。 周礼的身体更加僵硬，仿佛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 喉结是他不能碰的地方，姜明珠是在纽約跟他睡的那一晚发现的。 他下手太狠，她被逼出眼泪，无从发泄，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 他不但没停，还更疯了。 后来的几次实验，也验证了这一点。 姜明珠先是坐在周礼身上吻他的脖子，后来一点点地向下移动，吻来到了他左心房的位置。 与此同时，还不忘用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勾着他。 周礼看着她风情万种的样子，脑海中却频频闪过她和郑凛叙的互动。 她在郑凛叙身下，也是这样的么？ 周礼蓦地将人捞起来，姜明珠尖叫一声，被他压在后座上，脸贴着座椅。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坚硬滚烫的身躯从后面压上来，姜明珠回头，看到了他被欲望裹挟的黑眸。 她往后靠近他，轻轻喊着，“哥哥。” 然后，就被他卡住了腰，“再喊。” —— 凌晨时分，酒店的地库安静不已，放眼望去，只看得到一片区域的声控灯明明灭灭，保安打着手电筒前来检查，却看到一辆价值不菲的越野开着灯。 做这一行久了，他心领神会，立刻便知道了是什么情况，收起手电筒离开了。 姜明珠快要被周礼弄死了。 上次他疯，她尚且可以找理由，毕竟是有药物作用加持。 可是这一次，他比上一次可怕多了，姜明珠瘫软在座椅上，蜷缩着身体，脚指头还在紧绷。 而周礼挺直腰板坐在一旁，他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他的皮带还是开着的，上半身的衬衫领口也没理好，露出了肌肉的轮廓。 眼睛里有红血丝，那是他先前纵情放浪的证据。 车内昏暗的光线，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性感，他面部的线条本就硬朗，此时更是深邃、轮廓分明。 姜明珠虽不喜欢他，却无法说他的皮相不好看。 周礼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烟，点燃后，修长的指尖夹着，送到了嘴边。 他身上有尚未退却的欲念，身上凌乱的衣服，有种说不出的堕落感。 姜明珠坐起来，在他将烟送到嘴边的前一秒，凑上去吸了一口，然后朝着他的脸吐了一口烟圈。 缭绕的烟雾在两人眼前蔓延着，她笑得明艳勾人，纤细的手指挠上他的心口，“哥哥可要说话算话哦。” 周礼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她看，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的瞳孔里忽然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姜明珠看不懂。 狗东西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 嗡嗡。 就在此时，脚下一阵响动，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周礼的手机忽然进了电话。 姜明珠眼尖地看见了名字，詹语白。 她立马弯腰捡了起来，在周礼面前晃了晃，“哥哥，你未婚妻来电话了呢。” 不等周礼说什么，姜明珠替他按了接听，还打开了免提。 詹语白温柔的声音响起，“我听梁聪说，你今天没去公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姜明珠蹙眉，狗东西不会是跟了她一天吧？ 周礼：“嗯，偏头痛。” 姜明珠内心冷笑，他骗人的功夫也不浅。 趁周礼和詹语白通话，姜明珠打开了手机相册，把刚才的照片和视频删了个干干净净，确保没有任何证据了，这才放心。 而周礼看到她的一系列动作，虽然还在和詹语白说话，但脸已经黑得不像话了。 姜明珠挑衅一笑，用眼神说：有本事来找我算账呀！ 她深知他不会在和詹语白通电话的时候暴露，才会如此大胆。 詹语白说了很多关心周礼的话，可还是不放心，“我现在去你那边吧，今晚留下照顾你。” 姜明珠挑起了眉，表情戏谑，幸灾乐祸看着周礼。 周礼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庞，回复，“不用了，我让医生来过了，你早点睡。” 通话结束，姜明珠将手机还给周礼，手臂绕上他的脖子，笑盈盈地说：“哥哥的嘴，骗人的鬼，你未婚妻好可怜啊，被你骗得团团转。” 她嘴上说着可怜，脸上的笑却无比灿烂，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周礼冷冷命令，“下去。” “真无情啊。”姜明珠扒着他不动，“哥哥觉得我这个医生医术如何，让你舒服了么？” 她在故意拿他刚刚和詹语白撒谎的话术出来调侃。 周礼：“找死是么？” “哥哥如果喜欢医生play，下次我也可以配合呢。”姜明珠说完就从他身上下来了，坐在一旁整理衣服。 照片已经删了，她没指望周礼会怜香惜玉送她一程。 穿好衣服，姜明珠去弯腰捡起了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和周礼挥手道别，“哥哥，明天宴会再见了。” 姜明珠去开车门的时候才发现，门被锁了，她回头去看周礼，结果周礼已经下车了。 很快，他又坐到了驾驶座上，车子忽然发动，疾驰出去，姜明珠的身体往前甩了一下。 她抓住前排的椅背，蹙起眉来，不太理解周礼这是要做什么。 车子驶入酒店，开了一段路，姜明珠才猛地发觉，这是回她公寓的路。 “哥哥是要送我回家么？”姜明珠不意外周礼会知道她住哪里，“真体贴。” 周礼没搭理她，车开了一段，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门口停了下来。 姜明珠看到药店的招牌，就什么都懂了。 周礼下了车，走进药店，几分钟后，带着一盒毓婷和一瓶水上了车。 他把东西扔给姜明珠，连一句多余的话都吝啬和她说。 不过即便周礼不这么做，她也会买药吃，她可没兴趣怀周礼的孩子。 姜明珠低头看着腿上的药，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泫然欲泣。 周礼看她又演上了，略不耐烦，“需要我喂你？” 她委屈地问，“我不配有你的孩子么？” 第024回 哥哥好渣哦 周礼一字不回，姜明珠红着一双狐狸眼，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 她将一个从怀有一丝丝期待到心灰意冷的、深情款款的形象，演绎得栩栩如生。 有那么一瞬间，周礼甚至有被她迷惑到，觉得她是真的对他抱有一腔真心。 但他太清楚这个女人的心机，怎么可能？ 而在周礼沉默间，姜明珠已经把药吃下去了，她吃得很痛快，吃完后，扯着嘴角朝他笑。 “吃完了，哥哥放心了么？”她说，“我虽然很想嫁给哥哥，但我不会利用孩子上位。” 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真是稀奇，周礼冷笑，“但你会下药。” 姜明珠无视了他话中的讽刺，认真说，“孩子应该是两厢情愿的产物，哥哥不喜欢我，我是不会怀孕的。” 听她的意思，是只会给喜欢她的男人生孩子？ 周礼忽然就想起了郑凛叙的那个女儿，四岁，母不详…… 如今姜明珠谈及孩子的话题时，又一改平时的不择手段，变得这么有原则，很难不让人起疑。 周礼：“你是不想利用孩子上位，还是企图利用孩子上位没成功？” 姜明珠没听懂他的问题，正准备追问，周礼已经再次发动车子。 五分钟以后，越野停在她的公寓楼下。 姜明珠去开车门，发现车门还是锁着的，她本能地回头去看周礼，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 黑夜里，他的眼底有遮掩不住的欲望，像涌动的暗流。 姜明珠挑起眉来，“哥哥还想和我车震么？”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周礼命令她，“管好你的嘴。”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她这一笑，周礼的表情更冷了，“你笑什么？” 姜明珠控诉：“哥哥每次都睡了不认账，好渣哦。” 周礼：“……” 车厢内正安静，姜明珠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她从包里拿出来看，是郑凛叙打来的电话。 刚才她答应郑凛叙，到家了给他发消息，结果碰上周礼这个狗东西耽误了时间。 姜明珠准备挂了电话回消息，一旁的周礼突然抢走她的手机，替她接了这个电话。 跟她刚才一样，也按了免提。 姜明珠一个“操”字到了嘴边，他要不要这么记仇？ “到家了么？”手机里传来郑凛叙的声音。 姜明珠：“到了，我太热了，回家先洗了个澡，正准备给你发消息呢。” 郑凛叙：“今晚辛苦你了，回去早点休息。” 周礼听到这句话，视线骤然冷却下来，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姜明珠感觉到一道杀人的视线，如芒在背，她只想赶紧结束这通电话：“嗯，你也快睡吧。” 郑凛叙：“答应三三的事情，你别忘。” 周礼看着姜明珠轻车熟路地和郑凛叙撒谎，将手机扔给她之后，按下中控锁，“滚。” 然后姜明珠就滚了。 只是她下车的时候，腿还是有点儿软，周礼今晚比吃了药还疯，一副要弄死她的样子。 姜明珠下车后，周礼降下了车窗，夏夜的暖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吹散了车里动情的味道。 鼻尖掠过一抹花香，他很快辨认出来，那是姜明珠身上的味道。 —— 姜明珠回家冲了个澡，就睡死过去了，第二天早晨是被詹彦青的电话吵醒的。 姜明珠打着哈欠接起电话。 “吵醒你了？”詹彦青说，“我十二点之前去接你，吃个饭带你去化妆。” 姜明珠：“嗯，好。” 接完电话，姜明珠起来喝了一杯冰美式，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上午，方沁阳来了一趟，看见姜明珠膝盖上的淤青，吓了一跳。 “郑凛叙虐待你了？”方沁阳惊诧。 “周礼。”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然后方沁阳更惊讶了，“你等我捋一捋，周礼跟踪了你一天？” 姜明珠：“嗯。” 方沁阳：“他喜欢上你了吧？看到你跟郑凛叙去酒店，他破防了吧？什么拍照片给詹彦青看，就是想威胁你跟他睡觉。” 姜明珠也是这么想的，周礼瞧不上她，跟喜欢她的身体，两件事并不矛盾。 方沁阳：“他不是成天骂你勾引男人么，一副禁欲不为所动的样子，呵，男人。” 姜明珠默契地接过方沁阳的话，“喜欢乖的，又拒绝不了骚的，贱呐。” 特别是周礼这种看起来冷冰冰的，私下只会更骚，一边看不上她，一边又被她的皮相迷惑。 —— 十二点，詹彦青开着他新提的跑车来接姜明珠，还送了她条项链当礼物。 吃完午饭，姜明珠被詹彦青带去做了造型，身上的礼服和项链，都是他送的。 詹彦青看到姜明珠从化妆间出来，桃花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 礼服是黑色的v领款，她的身材驾驭起来毫无压力，漂亮的锁骨，性感的胸线，一出现就能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 詹彦青第一次见姜明珠这种女人，纯的时候像只兔子，妖起来又像只狐狸，几乎能满足他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去酒店的路上，姜明珠问詹彦青，“你这样带我过去，真的没事么？” 詹彦青：“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姜明珠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詹彦青：“我姐又找你了？” 姜明珠摇头，“没有，只是……你父母应该不会喜欢我的。” 詹彦青：“你管他们，我喜欢你就行。” 不知不觉，车已经停在酒店，詹彦青为姜明珠打开了车门，牵着她的手往签到处去。 刚走几步就碰上了熟人，徐斯衍和原野。 他俩早就知道了姜明珠和周礼那些事，特别是原野，每次看到詹彦青，都想告诉他“你被绿了”。 “徐先生，原先生，你们好。”姜明珠乖巧地对他们送上问候。 徐斯衍淡淡点头，原野表情复杂。 怕热闹不够似的，原野一抬头，就看到詹语白挽着周礼过来了。 好家伙，修罗场。 詹语白今天穿了一件金色的礼服，周礼的领带和她身上的礼服是同个色系，看起来应该是有造型师精心搭配过的。 见他们过来，姜明珠下意识地往詹彦青怀里靠了一下。 周礼看到这一幕，凛冽的目光扫向姜明珠。 第025回 满意了 原野那边则是和徐斯衍挤眉弄眼，徐斯衍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周礼看着姜明珠，话是对詹彦青说的，“你确定要带她进去？” 他的语气像是淬了冰，冷得让人胆寒，原本缩在詹彦青怀里的姜明珠被吓得瑟缩了一下。 然后，她拽住詹彦青的袖子，泫然欲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詹彦青：“有我在你怕什么。” 他看向周礼，“我喊你一声姐夫，不代表你能管我们詹家的事。” 徐斯衍和原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俩都是第一次见詹彦青和周礼闹不愉快，周礼比他们都大两三岁，从小气场就强，谁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原野小声哔哔，姜明珠真是祸害。 眼看着周礼的视线愈发冰冷，詹语白轻轻晃了一下周礼的胳膊，出来当和事佬，“彦青不懂事，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们先进去吧，我爸妈在等了。” 周礼最后被詹语白温柔的话语安抚了下来，给足了未婚妻面子，跟她走了。 徐斯衍和原野留下来，跟詹彦青说，“你和四哥吵什么，都是自己人。” 詹彦青：“自己人也不能欺负我女人。” 说完，他摸了一下姜明珠的脸，“甭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走吧。” 姜明珠乖巧地点头，任詹彦青搂着走进了酒店，徐斯衍的目光也严肃了起来。 姜明珠今天，好像是故意挑起事端，让詹彦青和周礼闹矛盾。 嫌隙一旦产生，詹彦青那脾气，迟早会和周礼闹翻脸，到时两家的关系也会尴尬。 这个姜明珠，究竟什么目的？ —— 周礼和詹语白一出现，就成了宴会厅的焦点。 两人来到詹丹云和他妻子柳桃之的面前，周礼向两名长辈微微颔首，“伯父、伯母。” “最近工作如何？”詹丹云和这个未来女婿寒暄。 周礼：“谢伯父关心，一切都好。” 詹丹云：“你的能力一向过人，语白这边，还得靠你多提点。” 周礼和詹语白对视，脸上露出笑容，“伯父谦虚了，语白比我厉害。” 詹丹云和柳桃之对周礼这个女婿是十分满意的，抛开周家过硬的家世背景不谈，单周礼本人的实力，就足够秒杀圈内一众公子哥。 譬如他们老詹家拿个不务正业的臭小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 詹丹云与柳桃之刚谈到让周礼多带带詹彦青，就看到詹彦青大喇喇地搂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两人脸色一变，“语白，彦青那是带谁来了？” 詹语白：“……”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詹彦青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柳桃之看了一眼躲在詹彦青怀里低着头的女人，蹙眉，“彦青，这位是？” “妈，爸，给你们介绍一下。”詹彦青说，“这是你们未来儿媳妇儿。” “宝贝，抬起头来给他们瞧瞧，别害羞。”詹彦青动手去扶姜明珠的脸。 周礼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姜明珠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胆怯又羞赧地向对面看过去。 然后，她小声说：“伯父伯母好，我是彦青的朋友，他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 詹丹云和柳桃之看清楚了姜明珠的长相，两个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对视一眼后，詹丹云说，“语白，周礼，你们先带这位小姐去坐，我和彦青单独说几句话。” 詹语白颔首，“明珠，先和我走吧。” —— 姜明珠被詹语白带出了宴会厅，詹语白找了个休息室，把她安顿下来。 “你先待在这里吧，别乱跑。”詹语白说完就要走。 姜明珠看着她的背影，“彦青会不会有事？” 詹语白停下来，回头，口吻严肃，“如果你真的怕他有事，今天就不该来，我提醒过你了。” “对不起。”姜明珠说，“是我自不量力了，你们这样的家庭，我根本高攀不起。” 詹语白深深凝视着她，一贯温婉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像是在确定她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 姜明珠就这样红着双眼，坦然迎上了她的目光。 最终，詹语白只说了一句“你不要乱跑”，便关门走了。 门一关上，姜明珠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不让她乱跑，就能阻止一切发生么？ —— 詹语白将姜明珠安顿好，只顾得上和周礼说句话，便跑去了露台那边。 一走近，便听见了詹彦青和父母争吵的声音。 詹丹云：“混账东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么，顾家的千金马上就到了，你带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过来，你是打谁的脸！” “你说是谁是不三不四的女人？”詹彦青也怒了，“少狗眼看人低！” “我看你才是鬼迷心窍！”詹丹云指着詹彦青的鼻子，“趁现在没人知道，你给我把人打发走，否则——” 詹语白赶紧上来劝，“爸，你别生气，彦青他是一时糊涂。” “彦青，你快跟爸道个歉，你和明珠的事情，咱们改天再说，好么？”詹语白两边说着好话。 想起来詹语白背后“欺负”姜明珠这事，詹彦青根本不信她。 “少用你那套卑鄙的手段忽悠我。” 柳桃之也快被气死了，“彦青，你中邪了是不是！怎么跟你姐说话的！” 詹彦青：“她又不是我亲姐。” 詹语白脸色一僵，血色尽失。 詹丹云因为詹彦青的混账言论，被气得昏了过去，送上了救护车，詹语白和柳桃之随行。 一场好好的活动，被搅了个天翻地覆，詹家也被宾客们看了笑话。 就算不会被大肆报道，也成了圈内的谈资。 而詹彦青还嫌不够丢人，回来宴会厅，便大肆寻找姜明珠。 看到周礼之后，詹彦青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她人呢，你们把她带去哪里了？” 徐斯衍和原野赶忙来拽他，“彦青，你干嘛，四哥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詹彦青被两个人拽开，周礼冷着脸整理着领带，冲后面打了个手势。 几个保镖上来后，周礼吩咐，“把他带回去闭门思过。” 姜明珠在休息室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透过窗户看到詹丹云被抬上去了。 这场活动，黄了啊。 她扬起嘴角，看着落地窗里的自己，笑得灿烂。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凛冽的男声，“满意了？” 第026回 你找死 姜明珠一回头，就看到了周礼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关上房门，走到她面前。 漆黑的瞳孔里有火焰在跳跃，看起来是来和她算账的。 姜明珠抬起手指挠他的心口，娇滴滴地说，“怎么会，哥哥还没同意娶我呢……” 周礼掐住了她的脖子，骨节清透的手指不断发力，姜明珠只觉得鼻腔内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冰凉的手指贴着她的脖颈，像死亡前的警告。 因为她害他的老丈人和亲爱的未婚妻丢了面子，所以来找她算账了么？ 姜明珠讽刺地笑出了声，即便被他掐得呼吸困难、双眼发红，仍然不肯开口求饶。 那双狐狸一般的眸子里，带着得意的笑，像是胜利者在炫耀自己的成果。 周礼看得清清楚楚，他骤然发力，将面前的女人推到了落地窗上。 力道太猛，她的一头长发随动作飘舞起来，沾在了嘴唇上，像是无声的邀请。 周礼看得喉头燥热，将她的身体转过去，虎口再次卡住她的后颈，坚硬的身躯将她死死压住，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 “你最好祈祷他爸没事。”因为愤怒，周礼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姜明珠的脸贴在玻璃上，身体却和他紧贴着，他的体温快要灼伤她了。 她娇笑着提醒他，“哥哥又兴奋了。” 她声音和动作都像带着钩子，动作更是放肆，到处点火，腰的扭动都是带着节奏的。 看着她轻车熟路的动作，周礼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掌狠狠在她的臀上拍了一下。 “你找死。”他说。 姜明珠转过脑袋，风情万种地问他，“那哥哥愿意让我死在你身下么？” —— 徐斯衍和原野和詹丹云的几个助理留下来，一同处理了宴会厅这边的烂摊子。 用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人都送走了。 两人来到休息室的走廊后，原野四处张望，“四哥呢，怎么没影儿了？” 徐斯衍和原野把几个休息室都找了一遍，仍是没找到周礼的人影。 “那里呢？”原野指着姜明珠所在的休息室，“门关着，四哥会不会在那里？” 说着，原野已经走过去了。 徐斯衍表情复杂，像是想到了什么，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两人停在了休息室门口，原野正要抬手砸门，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暧昧的声响。 是女人的叫声。 原野和徐斯衍对视了一眼。 然后又听到了说话声。 “哥哥好厉害，我要死了。” 这熟悉的腔调，不是姜明珠是谁？ “我草。”原野不敢相信，姜明珠今晚把这场活动搅成这样，居然还在这里偷晴，这是什么神仙心理素质？哪个男人，胆子这么大，脑子长在下面了么？ “走了走了，咱们还是去外面找四哥吧。”原野拽着徐斯衍便要走。 徐斯衍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就这么喜欢被我上？” 原野：“……”他没听错吧？这声音是周礼？和姜明珠偷晴的人是周礼？ 原野瞠目结舌去看徐斯衍，徐斯衍一脸淡定，“不然你以为是谁？” “走吧，去外面等会儿。”徐斯衍先把原野带走了，听这动静，两人暂时应该完不了。 —— 后面半个小时，徐斯衍都在听原野叨叨这件事。 徐斯衍表情严肃，原野的疑问，他也有。 明知道姜明珠目的不纯，周礼怎么会一再碰她？ 还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 半个小时后，周礼终于出来了，他身上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旖旎纵欲的气息。 “处理好了？”周礼问。 徐斯衍：“都处理好了，媒体那边不会出现消息。” 周礼：“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趟医院。” 原野：“四哥，你跟姜明珠什么意思啊？” 周礼转身的动作顿住，眯起眼睛看向原野。 原野被看得心凉了一截，徐斯衍出来说，“刚才我们去休息室找你了。” 周礼丝毫没有被看穿的尴尬，转身就走了，留下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原野看不懂了，“斯衍，你说四哥是不是看上姜明珠了？” 徐斯衍揉着太阳穴，不做声。 两人站了没多久，又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不约而同回头，就看见了姜明珠。 姜明珠看着就比周礼狼狈多了，她披了一件男士西装外套，头发凌乱，露出来的脖子上还有吻痕，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单看这样子，像是被人非法凌虐过一般。 徐斯衍和原野都看得唏嘘，不敢相信这是周礼的杰作。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和原野盯着她看，只是淡淡扫了两人一眼，便要越过他们离开。 徐斯衍：“姜小姐，我送你。” 姜明珠停下来看着他，“徐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徐斯衍表情一僵，姜明珠的脑子转得太快了，让人无从招架。 徐斯衍：“四哥和语白姐的婚约已经定下三年了，他们的感情很稳定，不是什么人都能挑拨得了的。” 姜明珠淡淡挑起了眉，听徐斯衍这意思，怕是早就知道她对周礼的那点心思了。 周礼告诉他的么？ “嗯，我知道了。”姜明珠柔弱不已，轻轻点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徐斯衍：“姜小姐不必在我面前装柔弱，我不是彦青。”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吃这一套，不会被她骗。 这个徐斯衍，倒是不好对付。 姜明珠直接装哑巴。 徐斯衍：“不管是谁派你过来的、有什么目的，都最好收一收，姜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姜明珠的眼泪忽然涌出了眼眶，她抬起手，慌乱抹去了眼泪，看起来像被打击到的小白兔。 “我只是喜欢他，我做错了么？”她声音颤抖，像是在自言自语。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的眼泪，不悦地皱眉，“姜小姐，不是每个人都吃你这一套。” “哎呀行了，你少说两句。”原野拽了徐斯衍一把。 姜明珠最后是擦着眼泪离开的，还不小心崴了脚，背影跌跌撞撞。 徐斯衍：“你拦我干什么？” 原野：“你说话太难听了，人都哭了。” 徐斯衍：“她在演。” 原野：“她说不定真喜欢四哥，就是手段没用对。” 徐斯衍盯着原野：“你也被她迷住了？” 第027回 调教 姜明珠出来酒店，方沁阳开车在等，她刚上车，方沁阳就把药递了过来。 姜明珠接过事后药，熟练地吞了下去。 她仰头的时候，脖子和胸口的痕迹都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方沁阳有点担心，“去医院看看么？” 姜明珠：“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方沁阳：“你这是第几次吃药了？周礼是禽兽么，措施都不做。” 姜明珠勾唇，淡淡笑了下，禽兽这个词用来形容周礼，还挺到位的。 回程路上，方沁阳念叨姜明珠，“你身体不好，事后药不能这样频繁吃，太伤身体了，下次注意点。” 姜明珠：“总比流产强。” 方沁阳：“今晚詹语白什么反应？丢人丢大发了吧？” 这是今晚唯一值得姜明珠开心的事情了，詹语白那么虚荣的人，出风头的机会不但被她毁了，詹家还成了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詹语白接下来恐怕要低调一阵子了。 只是，光丢人算什么？ 这只是个开始。 —— 周礼赶到医院时，詹丹云从抢救室送回了病房，人还没醒。 詹丹云人到中年，血压高，心脏不好，是老毛病了，今天纯属被詹彦青气的。 詹语白看到周礼，红着眼睛走上去，“你来了。” 周礼：“伯父怎么样？” 詹语白：“医生说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接下来不能受刺激了，我妈被吓坏了，我先让司机把他送回去了，今晚我留下来守夜。” 周礼：“我陪你。” 詹语白感动不已，“谢谢你。” 周礼和詹语白一同坐在了病床的沙发上，詹语白问他，“彦青呢？” 周礼：“让保镖带回去闭门思过了。” 詹语白揉着太阳穴，“彦青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不分场合，这次他太过分了。” 周礼：“鬼迷心窍了，也很正常。” 詹语白：“明珠长得漂亮，讨男人喜欢也很正常，我也没说过不帮他，但今天这个场合……他怎么这么糊涂，害明珠也一起难堪。” 詹语白说着，还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她忽然担心，“也不知道明珠现在怎么样了，周礼，你看到她了么？” “没看到。”周礼语调冷漠，“不过她现在应该很得意。” 詹语白：“嗯？” 周礼：“你看不出来么，今晚她是故意的。” 詹语白沉默了几秒钟，不太愿意相信，“应该不会，明珠不是那种人。她可能只是太喜欢彦青了，女孩子，恋爱的时候想要个名分，也能理解。” 周礼忽然冷笑了一声。 詹语白顿住，听见周礼说：“她可没你想得那么善良。” 詹语白：“你是查到什么了么？” 周礼：“峰合和青城资本有过交集么？” 詹语白：“青城资本？你说港城那个么？最近峰合看中的一个能源项目，青城也有兴趣。” 周礼眯起了眼睛，“据我查到的消息，姜明珠的父母都是青成资本的高管。” 詹语白愣住，“你是怀疑她为了项目的事情……” “嗯。”周礼说，“她先接近彦青，又进峰合做你的助理，目的很明确。” 詹语白若有所思，“你的推测有道理，既然她目的不纯，那我尽快把她辞退吧。” “不。”周礼拦住她，目光幽深犀利，“你现在辞退她，彦青只会和你们闹得更狠，她挑唆的目的也达成了。” 詹语白：“那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周礼：“定时炸弹放在眼皮子下面才安全。” 詹语白立刻听懂了周礼的意思，“……你是说，让她一直跟在你身边？” 周礼：“或者安排一个你信得过的人，重点是把人盯紧了。” 詹语白思考良久，手上并没有合适的人选，“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 周礼：“不麻烦。” 詹语白：“除了她父母，你还查到什么其他的消息了么？” 周礼：“暂时只有这个疑点。” 詹语白忽然很疲倦，她将脑袋靠在了周礼的肩膀上，闭目养神，嘴里喃喃，“明珠跟在你身边，我也很担心。” 周礼垂下眼睛去看詹语白，修长的手指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担心什么？犯罪的事我不做。” “我怕你喜欢上她。”詹语白笑着说，“她长得太漂亮了，你不觉得么？” 周礼：“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詹语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周礼：“没观察过，不感兴趣。” 詹语白听完这个回答，便笑了起来，她缠住周礼的胳膊，揶揄，“原来我的未婚夫这么会哄人呀。” —— 宴会结束，直到周一，姜明珠都没有收到过詹彦青那边的消息。 不用猜也知道，詹彦青是被家里关着了。 姜明珠只是好奇，詹丹云那边怎么样了，可惜詹家把消息压得死死的，她根本打听不到什么。 还有，她这么一闹，詹语白应该会让她从峰合走人了。 姜明珠抱着被开除的念头去了万华，刚进办公室，就被梁聪叫出去了。 但，预想中的情节没上演。 梁聪不但没让她走人，还和她说，从今天开始，她正式从峰合调到万华了，等会儿hr会联系她办入职手续，薪资待遇就按她在峰合的合同来。 姜明珠惊到几分钟没说出话来。 梁聪：“姜助，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姜明珠：“这是谁的意思？” 梁聪：“是周总吩咐我这么做的。” 周礼的意思？他周六在休息室往死里做她的时候，还扬言让她滚蛋走人，现在又把她留在了万华，他脑子没进水么？ 梁聪以为姜明珠是惊喜，“周总应该是觉得你工作能力还不错，想把你留在身边调教一下。” 好一个调教。 姜明珠笑了，这个狗东西怕不是想在床上调教她。 他这么光明正大把她调过来万华，就不怕他亲爱的未婚妻起疑么？ 即便他不怕，詹语白那边呢，她那么多心眼，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姜明珠跟着hr去办了入职手续，签完合同回来之后，秘书办有人要去给周礼送咖啡。 姜明珠：“我来吧。” 姜明珠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推门进入，发现周礼不在。 她把咖啡放下，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讲电话的声音。 周礼在和詹语白打电话。 姜明珠马上钻到办公桌下面，竖起耳朵偷听。 第028回 得寸进尺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声音由远及近。 周礼：“人事部已经办过入职了，你不用担心。” 姜明珠秒懂，这个说的应该是她，听起来，将她调来万华这件事情，詹语白也同意了？ 詹语白那边说什么，姜明珠听不见，只听见周礼说：“她在我眼皮子下面，翻不出什么水花，万华和青城资本也没有交集。” 伴随着这个声音，周礼已经走到了办公桌的椅子前。 姜明珠注意力都在周礼先前的那句话上，当她意识到不对劲，准备跑的时候，为时已晚。 一抬头，便和周礼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周礼看到躲在他办公桌下面的女人，目光一冷，表情染上了几分戾气。 “周礼？你在听么？”詹语白说了句什么，周礼半天没动静，她只好唤他。 “在听。”周礼的视线依旧锁定在姜明珠脸上。 姜明珠挑起眉来，突然就来了恶趣味，她从办公桌下面钻了出来，分开腿坐在了周礼的身上，两条柔软的手腕缠住他的脖子，身体不安分地往他身上贴。 “一会儿回家，我想先找彦青谈谈。”电话那边的詹语白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和吵得那么凶。” “我以为他早就把我当成亲姐姐了……没想到他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詹语白听起来很伤心。 姜明珠贴在周礼身上，也成功听见了詹语白的话。 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扩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讽刺。 周礼说她演技好，在詹语白面前，她可真是甘拜下风啊。 姜明珠扭了一下腰，身体往上提，红唇凑到周礼耳边，用气声说，“哥哥，你好坏哦。” 周礼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他一把按住姜明珠的腰，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手劲太大，姜明珠轻叫了一声，周礼按得更用力了。 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闭嘴。” 姜明珠觉得，她若是不闭嘴，周礼可能会像那天拧断她的手一样，把她的腰也掐断。 “你那边是什么声音？”詹语白听见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你要忙了么？” “梁聪送来了几份合同，急用。”周礼面不改色说着谎，“先这样。” 姜明珠看着周礼放下手机，然后娇俏笑出了声，她将手指划过他的下颚线，“詹总知道你这么骗她，该伤心了。” 周礼捏住她的手腕，“谁让你进我办公室的。” 姜明珠：“我来给你送咖啡的。” 周礼：“送到桌子下面了？” 姜明珠：“不躲在桌子下面，怎么有机会偷袭哥哥呢。” 没了他的手按着，她又开始扭了，周礼头皮一紧，将她从身上推了下去。 下手毫不留情。 姜明珠就这么被他推得坐在了地上，裙边卷了起来，大腿露出了一截，穿了丝袜的腿，显得更性感诱人。 被他一推，头发也有些乱，周礼不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滚出去。”周礼下逐客令。 “好疼。”姜明珠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精致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嘴巴委屈地瘪着，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周礼：“让你滚。” “可是我真的很疼，动不了了……”姜明珠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却在用力往回憋。 周礼轻轻皱起了眉，端详了她快一分钟，终于大发慈悲，来到她面前，拽住了她的胳膊，把人往起带。 “扶一下腰好么？”姜明珠委屈地说，“你快把我的胳膊拽断了。” “别得寸进尺。”周礼不耐烦，但还是按她说的做了。 姜明珠成功从地上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周礼的嘴巴上，吧唧亲了一口。 周礼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迅速松开了放在她身上的手。 看到姜明珠狡黠的目光，他就明白，自己又被这个女人戏耍了。 “就知道哥哥舍不得我。”姜明珠脸上是目的得逞的笑，嚣张又恣意，“哥哥的嘴真好亲，咖啡记得喝哦，我去工作了。” 周礼：“……” 他真是昏了头，才会被姜明珠柔弱的样子欺骗到，以为她真的是摔疼了。 她比他想象中更会顺杆爬，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 姜明珠回到工位，脑子里都是离开时周礼那张黑脸，她觉得很快乐。 笑过之后，姜明珠便仔细回味周礼和詹语白的那通电话。 周礼是和詹语白达成协议，把她调来万华的，听那意思，似乎是在怀疑她是郑凛叙派去峰合的商业间谍。 姜明珠玩着钢笔，脸上的笑逐渐灿烂了起来。 姜明珠拿起手机，给郑凛叙发了条微信，【晚上来接我下班吧。】 郑凛叙：【好。】 —— 下午六点，姜明珠积极下班，拎着郑凛叙送她的那只新包走出了办公楼。 郑凛叙站在车前等她，姜明珠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好帅。” 郑凛叙对她哄人的甜言蜜语已经习以为常，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晚上想吃什么？” “可以吃垃圾食品么？”姜明珠说，“我想吃炸鸡。” 郑凛叙：“不可以。” 姜明珠：“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呢。” 郑凛叙：“去吃牛排吧，走，上车。” 滴滴——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迎面开来了一辆车，对着他们两个人，不断打喇叭。 姜明珠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周礼的那辆越野，她挑起眉来，往郑凛叙身上贴近了一些，挽着他一起上了车。 周礼将车停在原地，透过车窗看着姜明珠挽着郑凛叙上车离开，目光阴鸷。 方才姜明珠刚下楼，他就在车里看见了。 她迫不及待上去贴郑凛叙，笑眯眯地和他说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哄人的甜言蜜语，逗得郑凛叙笑了，像摸小宠物一样摸她的头。 周礼胸腔内莫名涌起了一股邪火，就好像是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有了一样。 姜明珠让郑凛叙来万华接她，是摆在台面上挑衅他。 周礼给徐斯衍打了电话，“盯紧姜明珠，她和郑凛叙分开的时候通知我。” 徐斯衍：“她现在和郑凛叙在一起？她不是在你那边上班么？” 周礼：“郑凛叙来接她了，记得盯紧。” 徐斯衍：“……” 他怎么觉得周礼这语气像是被绿了一样？ 第029回 非她不娶 徐斯衍半分钟没说话，周礼问，“没听见？” 徐斯衍：“听见了，不过，四哥……你是不是太关注姜明珠了？” 周礼：“你什么意思？” 徐斯衍从周礼的问题里听出了明显的愠怒，及时止损，“没什么意思，我这两天会盯紧她的。对了，詹叔那边，你去看过了么？怎么样了？” 周礼：“我现在过去，先这样。” 周礼驱车来到了詹家的别墅，詹家的管家看见了他，便带着他往里走，面色十分凝重。 管家说，“彦青从祠堂出来，和语白大吵了一架，现在姐弟俩还在僵持，你劝劝他们吧。” 周礼：“他从祠堂出来了？” 管家：“老爷子下午来了一趟，把他带出来了。” 管家口中的老爷子，是詹彦青的爷爷，他不住詹家别墅，只偶尔过来一次，但老爷子说话一向有分量。 周礼一进来，詹彦青就向他看了过来，那天晚上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 周礼淡淡问他，“清醒了么？” 詹彦青没回答他。 詹语白又去和詹彦青示好，“彦青，我和周礼去医院看爸爸，你也一起去吧，给爸爸认个错，表个态，现在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体要紧，你说对不对？” 虽然姐弟俩刚吵过架，但詹语白将姐姐的姿态端得很正，好声好气劝着他。 詹彦青红着眼嗤笑：“表什么态？你不就是想让我和姜明珠分了。” 詹语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詹彦青：“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背着我欺负她，不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么？你自己的出身又好到哪里去，你……” “闭嘴！”周礼厉声呵斥詹彦青，“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詹语白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看起来像是被詹彦青的这番话伤到了，她低下了头，手背擦了擦眼睛。 詹彦青：“我说错了么，我姐出身不好，你不是照样喜欢她，凭什么不让我喜欢姜明珠？” “我这辈子就非她不娶了。”詹彦青撂狠话。 詹语白身体一僵，嘴唇抿起来。 周礼淡淡一笑，那一抹轻蔑，彻底惹恼了詹彦青。 没等詹彦青表达不满，周礼便反问他，“你非她不娶，她呢？她现在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么？” 詹彦青被问得愣了几秒，嘴硬，“她迟早是我女朋友。” 周礼嘲弄，“她这么说过么，还是你自我感觉良好？” 詹彦青握紧了拳头。 周礼：“她除了一直吊着你之外，还做过什么，给过你回应么，你的脑子也都被她吸走了？” 詹彦青：“你什么意思？” 周礼：“好好想想我问你的问题。” 詹彦青：“你不过是在挑拨离间，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她。” 周礼发出一声冷笑，他拉住詹语白的手腕，丢下一句“无可救药”，转身就走。 —— 姜明珠和郑凛叙去了火锅店。 郑凛叙坐在火锅店，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姜明珠看得哂笑出声。 郑凛叙双手交叠，笑着问她，“什么事儿值得你笑这么开心？” 姜明珠：“郑总为了我，屈尊来吃海底捞，我当然很开心咯。” 郑凛叙：“是么，那说说吧。” 姜明珠：“什么？” 郑凛叙：“为什么让我去万华接你？” 姜明珠一怔，好吧，她那点道行，在郑凛叙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 “周礼把我调到万华了，就今天。”姜明珠说，“他们查到了你身上，发现青城资本有意向投峰合看中的一个项目，所以……” 郑凛叙：“怀疑你是商业间谍。” 姜明珠：“嗯，和我预计的差不多。” 郑凛叙：“周礼那边怎么样？” 姜明珠：“老样子，鹣鲽情深，挖墙脚没那么容易。” 郑凛叙盯着她看了很久，他给她开了一瓶牛奶，“珠珠，没有人要求你这么做，别为难自己，你的身体还……” “好了，郑大老板。”类似的台词，姜明珠听了无数次，耳朵都要起茧了，“你答应了我的，不能出尔反尔。” 郑凛叙：“你身体没问题？” 姜明珠：“放心，好得很，我停药很久了。” 郑凛叙：“好，那你什么时候不想玩了，记得告诉我。” 姜明珠狡黠眨了一下眼睛，“游戏才刚开始呢。” —— 郑凛叙虽然答应不干涉姜明珠的挖墙脚计划，但他对姜明珠在北城的生活品质不敢苟同。 三十平的小公寓，在郑凛叙的世界里，三十平的卫生间都是小。 还有，她竟然在天天坐公交或者地铁通勤。 郑凛叙了解过之后，忍无可忍。 “你搬去我北城的那套别墅去住。”郑凛叙不容置喙，“明天我陪你搬，搬完带你去买车。” 姜明珠：“……” 郑凛叙从她的表情已经看出她想说什么，“不准拒绝，否则带你回纽約。” 姜明珠赔笑，娇滴滴地说，“好啦好啦，郑大老板发话了，谁敢不听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郑凛叙就找了人过来给姜明珠搬家。 姜明珠回国没多久，东西不多，一个小时便搬完了。 郑凛叙在北城的别墅，地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面积是姜明珠那套小公寓的二十倍。 一个人住三层楼，够奢侈的。 保姆收东西的时候，郑凛叙说，“日常用的电器，已经联系人送过来了，你缺什么，再和我说，这段时间给你补全。” 搬好家，郑凛叙又带姜明珠出去吃了顿饭，然后就去4s店试车了。 一排4s店，随便一个牌子，都不是她的月薪该考虑的。 姜明珠跟郑凛叙打商量：“咱能买个便宜的么，二十多万那种足够了。” 郑凛叙：“你不是喜欢帕拉梅拉么？” 姜明珠：“……你看我像是开得起帕拉梅拉的人么？” 郑凛叙拉着姜明珠就往保时捷4s店走，一进去，姜明珠就看见了白色的帕拉梅拉。 她的梦中情车。 虽然但是，这车真的太好看了，她看得移不开眼。 郑凛叙会心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去试试。” 见姜明珠没动，郑凛叙又说，“送你的二十四岁礼物，去试吧。” 姜明珠试驾完，郑凛叙就带她去走合同了，两人刚坐下，姜明珠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明珠！” 姜明珠闻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走过来的燕兮，她身边还跟着周溟。 第030回 不会是吃醋了吧 姜明珠对燕兮印象不错，上次温泉山庄那一趟，燕兮是周礼那群人里对她最友好的一个了。 但现在她身边跟了周溟……周溟可是周礼的堂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果真，下一秒，周溟的视线已经看向了郑凛叙。 虽然没问什么，但是姜明珠心里已经有数了。 周溟大抵和周礼是一样的想法，认为她是一边勾搭詹彦青，一边又背靠金主。 “你也来买车啊？”燕兮单纯，她看向姜明珠旁边的郑凛叙，“这是你叔叔么？” 姜明珠：“……是。” 周溟挑起眉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 姜明珠这边刚和燕兮聊两句，工作人员就拿来了购车合同，给他们说细节。 燕兮也被周溟带去那边看车了，走之前，周溟还是听见了姜明珠买的是帕拉梅拉，白色的。 价格是一百二十万出头，还是全款。 周溟并不认为姜明珠有能力自己买这辆车，后来他留意了一下，的确是她身边那个男人刷卡付钱的。 虽然姜明珠顺着燕兮的话说那个男人是叔叔，但怎么可能。 四十多岁，器宇不凡又有钱的男人，还有个刚毕业的漂亮女人……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詹彦青知道这个事情么？ 上周六出事的时候，周溟也在现场，詹彦青为了姜明珠把詹丹云气进了医院，姜明珠却在这里被另外一个男人带来买车。 —— 周日，周礼回了一趟周家老宅，临走的时候，周溟跟了出来。 周礼：“你有话说？” 周溟：“彦青那边现在如何了？” 周礼想起詹彦青叫嚣着“非她不娶”的模样，淡淡讽笑了一声，“鬼迷心窍。” 周溟：“姜明珠不是个简单人物。” 周礼探究地看向周溟，他不会平白无故说这种话。 周溟：“昨天我陪燕兮去看车，碰上姜明珠了，她在买车。” 周礼：“嗯？” 周溟：“是和一个比她大很多男人一起去的，买的帕拉梅拉，男的刷的卡。” 周礼几乎不用考虑，就知道周溟口中那个男人是谁了。 先是爱马仕的包、浪琴的表，现在又是七位数的豪车，郑凛叙对姜明珠是如此大手笔。 周礼的眼皮垂下，双眼中闪过阴翳，语气越来越冷，“还有呢？” “燕兮上去和她说话了。”周溟说，“燕兮单纯，以为那男人是她叔叔，她也没否认。” 周礼嘲弄地笑出了声。 叔叔？ 她还真是喜欢喊这种情趣昵称。 不知道为什么，周礼突然就脑补了她把勾引他的那一套用在郑凛叙身上的画面，再娇滴滴喊他“叔叔”。 呵。 周礼的脸色越来越阴郁，周身散发的寒意，将周溟都给吓到了，“四哥？” “我知道了。”周礼说，“你先回去吧。” 周溟有些担心：“要不要和彦青说一声？” 周礼：“他都能为了姜明珠把亲爹气到医院，你觉得告诉他这些有用么？” 周溟默，是有点道理，人鬼迷心窍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劝。 就是没想到，詹彦青这浪子，恋爱脑起来竟然这么恐怖。 从周家回到别墅，几分钟后，徐斯衍便带着照片和视频来找周礼了。 周礼接上平板看起了照片，徐斯衍在一旁说，“简而言之，姜明珠搬到了相府别墅，昨天郑凛叙又带她去提了一辆帕拉梅拉。” 周礼的视线停在照片上，上面是姜明珠和郑凛叙从相府别墅一起走出来的画面。 姜明珠笑得很灿烂，和在他面前时的笑容，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周礼将照片甩到一边，骨节清透的手指抓了抓领口，动作中隐隐透着烦躁。 徐斯衍越发觉得周礼不对劲，他的反应，像是吃醋了。 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姜明珠了吧？ 徐斯衍忍不住说，“姜明珠很可能是被郑凛叙包养了，她的那些手段，我猜都是郑凛叙培养出来的。” 徐斯衍看到过姜明珠如何勾引周礼，若是没经验的人，不可能做到那么娴熟。 周礼洞若观火，“我对她没有兴趣。” 徐斯衍：“四哥，你还是赶紧把她弄走吧！不然后患无穷。” 周礼：“留她有别的用处，你先回吧，人不用盯了。” —— 周日晚上，姜明珠泡了个澡，出来吃水果的时候，接到了詹彦青的电话。 詹彦青：“你不在家么？” 姜明珠：“你在哪里？” 詹彦青：“在你家楼下，按门禁没人开。” “我暂时从那边搬出来了，住在我朋友家里。”姜明珠报上了相府别墅的地址，“这里比较安全。” 詹彦青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他们找你麻烦了？” 姜明珠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詹彦青那边立刻急了，“你等着，我去找你。” “太晚了，我刚洗过澡，明天还得上班。”姜明珠拒绝了，关心他，“你还好么？你父母那边……” 詹彦青抢着回答，“我没事。” 姜明珠：“我听他们说，你爸爸被我气得住院了……对不起。” 詹彦青：“和你无关，和他吵架的人是我，你不用自责。” 姜明珠的声音愈发愧疚，“那也是因我而起的，你姐姐说得对，我们的背景不合适。” 詹彦青：“她果然找你了！” 姜明珠：“……” 詹彦青：“不管她和你说了什么，都别听。” 和詹彦青通完电话，姜明珠一改方才我见犹怜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笑，端起洗好的葡萄享用。 —— 周一，詹语白顶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万华。 周礼看到她憔悴的面色，随口问：“你生病了？” 詹语白苦笑，“昨天晚上，彦青突然去医院和我大吵了一架。” 周礼拧起眉来，“他又发什么疯？” 詹语白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声音都哑了，“还能是为什么，他觉得我背着他欺负了明珠，所以来找我算账了。” 周礼：“……” 詹语白靠在了周礼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很低落，“我刚到詹家的时候很拘谨，彦青总是和我说，在他心里，我就是他的亲姐……我真的没想到，他会为了别人这样对我。” 周礼眯起了眼睛，手掌轻拍着詹语白的肩膀。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姜明珠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看到沙发上依偎着的两人，她惊慌失措，“对不起。” 第031回 怎么弄 周礼面露不悦，毫不留情质问她，“梁聪没告诉你，进我办公室要敲门么？” 姜明珠心中嗤笑，先前她不敲门进来的次数还少么，这次打扰到他和詹语白调情了，他不高兴了？ 姜明珠顿时红了眼眶，“对不起，是我打扰到周总和詹总了，我这就出去。” 周礼：“站住。” 姜明珠：“周总还有什么吩咐？” 周礼看向一侧的詹语白，对姜明珠命令，“过来给语白道歉。” 姜明珠：“……”他有病吧？ 詹语白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没想到周礼会提这种要求。 詹语白：“周礼，算了……” 周礼：“她不配你求情。” 说完，他又冲姜明珠命令一遍：“滚过来道歉。” 姜明珠扫了一眼詹语白，心中一阵嘲弄，她可真是会煽风点火，经她那么一“求情”，周礼只会变本加厉刁难她。 这笔账，她记下了。 姜明珠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詹语白面前说，“詹总，对不起。” 没等詹语白表态回应，周礼已经开始刁难：“鞠躬不会？” 詹语白：“周礼，你别为难她了，她也没做错什么……” 周礼冷冷看着姜明珠：“她做了什么，我想她自己心里有数。” 姜明珠被周礼的话逼出了眼泪，她死死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隐忍又委屈。 弯腰鞠躬的时候，她的眼泪滴在了地上。 “詹总，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姜明珠给詹语白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道完歉，她抬起手来，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周礼的视线停在了她的唇瓣上，那里已经被她咬出了牙齿的痕迹。 想起那两片嘴唇对他做过的事情，周礼的小腹钻起了一股燥热。 他厉声命令：“滚出去。” 詹语白看着姜明珠哭着离开，“我们会不会对她太过分了？她哭得好厉害，我怕彦青……” 周礼：“我们不过分，她就不挑唆了？” 周礼字里行间都是对姜明珠的不屑，詹语白甚少见他对一个人情绪这么激烈，厌恶都写在脸上。 詹语白：“要怪，只能怪彦青不争气……哎，他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一点？” —— 姜明珠回办公室拿了化妆包，站在洗手间镜子前补妆。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就想冷笑。 周礼这个狗东西，对未婚妻还真是百般维护，借她不敲门为由发挥，实际上是让她就周六活动的事情和詹语白道歉。 而詹语白也心知肚明，这对狗男女在刁难人别人的时候，真是十足默契。 周礼大抵觉得光让她道歉不够，临近下班的时候，忽然让梁聪安排了一堆工作下来。 姜明珠看着堆成山的工作，再看看一脸假笑的梁聪，“今天做完？” 梁聪：“是的，整理好发我邮箱，抄送周总一份。” 姜明珠在心里问候了周礼的祖宗，给她安排这种繁琐、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刁难中又带着羞辱。 她一个国际金融硕士，周礼让她做excel表格。 这是在给她喂屎，她还不能说不吃。 姜明珠做完表格，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她检查了一遍，按梁聪的要求发了邮件，然后就关电脑下班了。 为了做这表格，姜明珠晚饭都没吃，眼睛不间断盯着电脑屏幕五六个小时，快要瞎了。 姜明珠忍着饥饿往电梯走，过去之后才发现，办公楼的普通电梯已经停了。 现在只有给周礼单独用的那部电梯还在运行。 于是姜明珠决定去那边等，结果一过来，就迎面碰上了周礼。 凌晨的办公区已经空无一人，光线很暗，周礼一手插在口袋里睥睨着她，原本就阴郁的脸，在夜里显得更加骇人。 姜明珠上去，纤细的手指扣住了他的皮带，“哥哥是在等我么？” 话音刚落，手腕忽然被周礼反手擒拿住，她整个人被周礼拽进了电梯，后背摔到了墙壁上。 不等她动，坚硬的身体已经压住了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快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哥哥今天想玩电梯play么？”姜明珠主动提起腰来，一条腿抬起，膝盖往他大腿上蹭。 “除了发浪，你还有什么手段？”周礼冷声质问她，“一天没有男人你会死是么？” 姜明珠咂摸了一下周礼的话，一股子的酸味。 他是不是自行脑补了什么？ 果然，下一秒，周礼便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你在詹彦青和郑凛叙面前，也是这些手段？几个男人才能填饱你的胃口？” 姜明珠娇俏笑起来，手往下钻，周礼的反应和她料想的如出一辙。 “哥哥不想让我找其他男人的话，就亲自喂饱我啊……”她踮起脚去亲他的耳朵，“来么，电梯很刺激的，啊……痛。” 话没说完，周礼忽然一把将她推开，掐住她的脖子，把她的头按在了墙上。 姜明珠吃痛，心中暗骂周礼这个狗东西有神经病！ 周礼冷冰冰地质问她，“怎么，也和郑凛叙试过电梯？” 姜明珠再次开怀一笑，“原来哥哥真的吃醋了哦~” 周礼手上用力，警告她：“别笑。” 姜明珠不收敛，“哥哥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帅，说脏话都这么带感。” 周礼：“回答我的问题。” 姜明珠露出伤心的表情：“哥哥真是会伤害我，你明明知道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你的。” 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字惹到了周礼，他忽然松手，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电梯正好停下，但两人都没出去。 周礼对姜明珠说：“再搅和詹家，我弄死你。” 姜明珠挑眉，“怎么弄，在床上弄么？” 周礼：“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姜明珠：“如果我不听呢？后果是什么？哥哥说出来吓吓我呀。” 她表现得肆无忌惮，刚才已经摸过他身上了，没有录音笔。 周礼：“你觉得你身上那点秘密，能瞒得过所有人么？” 姜明珠：“哥哥大可以把自己手里的证据给他看啊，我也很期待呢，他会信你们，还是会信我呢？” 周礼被她挑衅得眉心一跳。 与此同时，电梯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姜明珠从包里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接听。 安静的电梯里，传来郑凛叙的声音，“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第032回 警告 周礼在姜明珠面前，将郑凛叙的声音尽数听去，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眼底隐隐看得到愠怒。 姜明珠：“我今天加班，你在相府别墅？” 郑凛叙：“你的车，给你开过来了。” 姜明珠：“这么快？不是说得后天才能挂牌么？” 郑凛叙：“找了个朋友，办妥了。” 姜明珠：“我这就回去。”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姜明珠再度看向对面的周礼。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这个表情，哥哥不会是吃醋了吧？” 周礼：“滚。” “好吧，哥哥晚安哦。”姜明珠抛了个飞吻给他，潇洒地滚了。 空无一人的写字楼里，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地刺耳。 昏暗的光线下，那道婀娜的身姿更显性感，周礼双手插进了口袋里，微微收紧几分。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按下b1，去了地库。 —— 姜明珠回到相府别墅，进了院子，就在车库看到了那辆车。 没多久，郑凛叙也出来了，“车里上了真皮座套，其余的东西，你自己安排吧。” 姜明珠：“好。” 郑凛叙：“我点了外卖，你还没吃吧？” 姜明珠和郑凛叙进了别墅的餐厅，看到桌子上的沙拉时，两眼一黑。 她就不该对郑凛叙点的外卖抱什么希望。 郑凛叙：“不喜欢么？” 姜明珠：“怪不得三三盼我回去，你平时不会也给她吃这些吧？” 郑凛叙：“总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幸好郑凛叙还点了牛排，虽然不太热了，但姜明珠加完班饿得慌，吃什么都香。 郑凛叙则是在一旁优雅地吃着蔬菜沙拉，一片绿叶子放到嘴里，都要细嚼慢咽半天。 姜明珠忍不住说，“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会保养。” 郑凛叙话锋一转，“詹家那边如何了？” 姜明珠露出了一抹笑，将嘴里的牛排咽下去，“詹彦青今天联系我了，我这两天会去见他的。” 郑凛叙：“他对你倒是言听计从。” 姜明珠：“那可不一定，等他们把我的背景告诉他，他说不定也会踹开我呢。” —— 詹语白晚上忙完工作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赶到了医院。 深夜十点半，vip病房区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楼道里显得格外安静。 詹语白来到病房门口，停下脚步，正要敲门时，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詹丹云和柳桃之交谈的声音。 詹丹云：“彦青这个不争气的，迟早毁在女人身上，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分开！” 柳桃之：“那个女人是为了钱吧，给她一笔钱试试？” 詹丹云：“不管什么法子，绝对不能让她进我们詹家的门，否则，以后彦青当权了，后患无穷……” 柳桃之：“你还是想把公司交给彦青？那语白怎么办？” 詹丹云：“语白一个女孩子，嫁去周家，就是周家人了，峰合还是要靠彦青。” 詹语白的手蓦然抓紧了门把，指关节凸起，泛着白，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她闭上眼睛，几个深呼吸之后，转身，匆匆离开了医院。 詹语白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将包丢在一旁，满脑子都是詹丹云说的那句话。 “峰合还是要靠彦青。”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詹丹云还是只想把公司交给詹彦青，甚至都没想过给她留一个职位。 她如今做的这些工作，不过是在替詹彦青打江山。 当年詹丹云同她说，“你弟弟玩心大，公司靠他靠不住，还是交给你放心。” 而这些年，詹彦青在公司有个挂名职务，最多来开开股东大会，平时从不认真工作。 詹语白也一直在扮演一个“好姐姐”的形象，从不要求他工作，有时还会替他在詹丹云面前打掩护。 也正是因为詹语白总是“维护”詹彦青，他们姐弟的关系才会如此“和谐”。 詹彦青这些年在外面玩，詹语白没少给他善后。 詹丹云时常骂詹彦青：“你个不务正业、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能不能学学你姐？” 詹语白一度以为，詹丹云已经放弃把峰合交给詹彦青的念头了，可现在…… 詹语白握紧了方向盘，温婉平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怒和不忿，眼皮突突跳着。 —— 姜明珠第二天就开帕拉梅拉去上班了，她将车停在公司的地库，看附近没熟悉的同事，便下车了。 哪知道，一下车便碰上了徐斯衍和原野。 这两个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朝她的车看了过来，徐斯衍眼底是几分嘲讽，原野则是震惊。 这能是她的月薪买得起的车么，不会真的被人给包了吧？ “姜小姐，新车不错。”徐斯衍似笑非笑。 “谢谢。”姜明珠欣然接受他的夸奖。 徐斯衍：“姜小姐既然开得起七位数的车，又有人养着，何必来工作。” 姜明珠：“徐先生也有父母养着，为什么还工作呢？” 姜明珠牙尖嘴利，徐斯衍也不遑多让，他淡淡笑着说，“彦青如果知道姜小姐这么有钱，应该很惊喜。” 这话是拐弯抹角在警告她了，如果她不从万华辞职，就把她和郑凛叙的事儿告诉詹彦青，让她演不下去。 姜明珠：“说不准呢，徐先生试试看？” 徐斯衍：“……” 成功把徐斯衍怼到说不出话，姜明珠心满意足地走了。 徐斯衍被姜明珠气得面色阴沉，原野在旁边咂摸着嘴，“这个姜明珠小嘴挺厉害啊。” 徐斯衍没接原野的话，和他一起了周礼的办公室。 一进来，原野就开始跟周礼八卦，“四哥，你知道么，姜明珠上班开保时捷。” 周礼的表情波澜不惊，应该是知道。 原野脑洞大开：“该不会是你给她买的吧？你包养她了？” 周礼还没来得及瞪原野，徐斯衍便在原野肩膀上捶了一下，“瞎说八道什么，四哥看不上她。” 原野小声哔哔，“我看他摸得挺开心的啊，呵，男人。” 周礼：“再多说一句就出去。” 原野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安静了。 徐斯衍和周礼说了方才在地库的事情，想起姜明珠那嚣张的态度，便说，“我现在就把姜明珠和郑凛叙的那档子事儿告诉彦青，他该醒了。” “暂时不要。”周礼拦住徐斯衍。 徐斯衍：“为什么？” 第033回 火 徐斯衍的右眼皮跳了起来，一旁的原野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周礼看上姜明珠了，这么早戳穿了，还怎么把人留在身边？ —— 还没到下班时间，姜明珠就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郑凛叙说有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姜明珠便和梁聪请了个假，理由是朋友生病了、没人照顾。 谁知，姜明珠刚走人，周礼那边就点名要姜明珠去做一个表格。 梁聪只好告诉他，“周总，姜助理刚才临时有事请假了。” 周礼目光凛冽，“她去哪里了？” 梁聪：“说是朋友突然生病了。” 周礼嘲弄地笑了起来，还真是撒谎不眨眼。 梁聪试探地问，“我让她回来？” “不必。”周礼拿起车钥匙便走。 咖啡厅这边，姜明珠已经和郑凛叙碰了面，来的时候，郑凛叙给她点了拿铁和芝士蛋糕。 姜明珠午饭没吃饱，抱着蛋糕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他，“这么急找我出来什么事儿？” 郑凛叙给了她一只录音笔。 经过了周礼的洗礼，姜明珠看到录音笔有点ptsd了，“里面是什么？” 郑凛叙：“打开听听。” 姜明珠把录音笔打开，里面是詹语白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背景很安静，两人的交谈一清二楚。 詹语白：“他们利用我为峰合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把公司交到詹彦青那废物手上。” 姜明珠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来，看来和詹语白交谈这个人，和她关系匪浅啊。 否则，詹语白这种习惯端着圣母形象的人，说不出这种话来。 那女人说：“也不看看詹彦青有没有那个本事，要不是你，峰合能有今天？” 詹语白：“他们是在逼我出手了。” 对方问：“你有办法了？” 詹语白笑了起来：“他是个多情种，为女人和家里决裂这种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 录音十多分钟，姜明珠听完之后啧了一声。 “好恶毒哦。”姜明珠把录音笔收起来放到包里。 她又低头吃了两口芝士蛋糕，这才问郑凛叙：“这是你录到的？” “多大人了，吃东西还沾嘴巴。”郑凛叙用食指擦去姜明珠嘴角的蛋糕碎，“跟三三似的。” 姜明珠：“哎呦，原来郑老板把我当成年人了啊？” 郑凛叙：“中午去参加了投资论坛，顺便跟了詹语白一程。” 姜明珠：“这女的是什么人，有照片么？” 郑凛叙：“我让人去查了，晚点给你资料。” 姜明珠谄媚，“还是郑老板厉害。” 姜明珠这边刚夸完郑凛叙，就接到了詹彦青的电话，她没避讳，当着郑凛叙的面就接了。 詹彦青：“下班我去公司接你，一起吃个晚饭吧。” 姜明珠：“现在你去公司接我不太方便，我直接去餐厅找你吧。” 姜明珠表现得很善解人意，詹彦青立刻便听从了她的安排，“好，晚点见。” 郑凛叙沉默地喝着咖啡，直到姜明珠结束了电话，才问她，“詹彦青找你？” 姜明珠：“嗯，你给我的东西，要派上用场了。” 郑凛叙：“据我对詹彦青的了解，他不一定争得过詹语白。” 姜明珠：“他只是不务正业，不是蠢。再者，他是亲生的，浪子回头，詹丹云只会更疼他。” 咖啡厅窗外，周礼坐在车里，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的姜明珠和郑凛叙。 姜明珠吃着蛋糕，笑盈盈地和郑凛叙说话，郑凛叙一脸宠溺看着她，还亲自动手为她擦嘴。 她随后便露出了娇羞的表情，丝毫不似在他面前那样做作。 后来她不知和郑凛叙提了什么要求，郑凛叙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姜明珠也不怕他，隔着桌子捉住了他的袖子，像只小宠物一样，和郑凛叙撒娇。 后来，郑凛叙叫来了服务生，又送来了一块蛋糕。 周礼猛然捉住了方向盘，死死盯着那对男女，最后，所有的愤怒化作了一声冷笑。 姜明珠在郑凛叙面前，和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她在詹彦青面前是无辜的小白花，在他面前是放浪形骸的狐狸精，可都是戴着面具的。 但她在郑凛叙面前，很鲜活，很灵动，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熟稔与默契。 她和郑凛叙，究竟是什么关系？ —— 姜明珠吃完蛋糕，便和郑凛叙一起出来了。 两人走到门口，分道扬镳之前，郑凛叙叮嘱她，“凡事小心，不管什么时候，别勉强自己，没有人要求你这么做，他不会想……” “我明白啦。”姜明珠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了，“不做完这些事情，我一辈子都没办法开始新生活，你懂的。” 郑凛叙叹息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拿你没办法。” 周礼在车里盯着两人亲昵的动作，胸腔内似乎有烈火熊熊燃烧。 就在他以为郑凛叙会和姜明珠一起上车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分开了。 姜明珠开车走了，郑凛叙则是上了另外一辆车，走了反方向。 周礼发动车子，跟上了姜明珠。 姜明珠没有回相府，而是去了一家法餐厅，这家餐厅，周礼很熟悉，他们那群人时常过来。 车刚停下来，周礼便看到了出来迎接姜明珠的詹彦青。 看到姜明珠和詹彦青并肩走进餐厅，周礼险些将手中的方向盘捏碎。 他呵呵笑了起来，一双眼透着彻骨的寒意，小臂的血管跳跃着，似乎要冲破皮肉。 好，很好。 前脚送走了郑凛叙，后脚就来和詹彦青约会，她本事够大，周旋在几个男人中，游刃有余。 郑凛叙知道她上一刻还和他撒娇，下一刻就来和詹彦青幽会么？ 还有詹彦青，也被她迷得鬼迷心窍，竟是说出了非她不娶的这种话！ —— “这几天，他们没找你麻烦吧？”点完餐，詹彦青就迫不及待关心起了姜明珠的情况。 姜明珠摇摇头，“没有。” 詹彦青：“珠珠，我家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我，只要你答应，我马上就可以为你……” “詹彦青。”姜明珠打断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你不可以。” 詹彦青隐隐觉得，姜明珠今天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问：“为什么不可以？” 难道，她真的像詹丹云说的那样，是为了从詹家得到什么才和他在一起的？ 第034回 来找我 姜明珠：“你是詹家唯一的儿子，属于你的东西，你不可以放手。” 詹彦青的眼睛眯了起来，看向姜明珠的眼睛里浮现起了探究和疑惑。 姜明珠心知肚明他在怀疑什么，却依旧对他说：“你不可能真的和詹家断绝关系，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詹彦青默然，他生在这个圈子更是如此，姜明珠所言很有道理。 姜明珠：“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就应该成为詹家最有分量的那个人，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 詹彦青无法否认姜明珠的话，这个世界一向是弱肉强食，他如今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确是因为詹家不是他说了算。 詹彦青沉思许久，而后说，“我对管理公司没什么兴趣，这些年峰合的事情，都是我姐在打理。” 姜明珠：“我知道。” 詹彦青：“但为了你，我愿意试一试，你会等我么？” 姜明珠露出惊喜的表情，感动得眼眶泛红，“真的么？” 詹彦青：“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明珠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却又欲言又止。 詹彦青：“还想说什么，尽管说。” “可能是我想得比较多了……”姜明珠忧心忡忡，“詹总这些年都在打理公司，你忽然回去的话，她会不会不开心？” 詹彦青虽然和詹语白吵过了，但没怀疑她倒这种地步，“不至于，她也一直希望我回去。” 姜明珠：“嗯……可能是我太小心眼了，对不起。” 詹彦青：“不用道歉，她欺负过你，你对她有所戒备是正常的。” 姜明珠：“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很不甘心……你小心一点比较好。” 詹彦青：“好，听你的。” “还有……”姜明珠舔了一下嘴唇，有些艰难地说，“这段时间，我们不要公开见面了，你也不要再因为我和你父母吵架了，就当是卧薪尝胆。” 詹彦青还没回姜明珠的话，手机就响了，是詹语白的电话。 姜明珠看到他的来电显示后，提醒他，“快接吧。” 詹彦青接起来，就听见詹语白问，“彦青，你在外边么？” “有话直说。”詹彦青最近和詹语白闹不愉快，远没有之前对她态度好了。 姜明珠小口喝着果汁，听见詹彦青不耐烦的口吻后，微微勾起了嘴角。 “彦青，对不起，你和明珠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詹语白嗓音温柔，“我想过了，家世背景确实不是最重要的，你们互相喜欢就好。” 詹彦青摸着手边的杯子，没吱声。 詹语白：“这样吧，最近抽个时间，你带明珠来医院一趟，到时候，爸妈那边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詹彦青目光幽幽，忽然笑了起来，口吻比刚刚轻松不少，“你怎么突然要帮我了？” 詹语白：“你是我弟弟，我希望你开心。” 詹彦青：“嗯，那爸妈那边就靠你了，先挂了，我在和我家珠珠吃饭。” 放下手机，詹彦青挑起眉毛问姜明珠，“猜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姜明珠：“让你带我回去见父母，是么？” 詹彦青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这你也猜得到？” “没办法，谁让我小心眼呢。”姜明珠说，“你父亲已经被气到住院了，你这个时候再带我过去，他们只会对你失望透顶。” 失望透顶会做出什么事情，不必姜明珠直接说出来，詹彦青也懂。 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因为忤逆父母被冻结银行卡、拿走继承权的，大有人在。 詹彦青喝完了一杯果汁，哂笑，“看来她以前是真把我当傻子了。” 姜明珠：“你们是姐弟，她还是很疼你的。” “谁知道呢，又不是亲生的。”詹彦青嘲弄地掀起唇角。 姜明珠面露惊讶，“不是亲生的？” 詹彦青：“她是我爸妈领养的，到家的时候都二十了。” 姜明珠：“为什么会领养她？” 詹彦青玩笑着说，“可能因为我太不争气了，他们想找个智商高的人来辅佐我，找男的又不放心，找个女的好操纵，年龄到了联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看到姜明珠难看的脸色，詹彦青问，“是不是觉得挺可笑的？” “不会，这很正常。”姜明珠说，“詹家也给她很多了，如果她不是詹家的养女，周家应该不会接受她吧？” 谈及此事，詹彦青的面色严肃不少，“周家接受她，不是因为詹家。” 姜明珠好奇，“那是为什么？” 詹彦青：“前些年，周夫人肾脏衰竭，是詹语白摘了一颗肾给她，周夫人才起死回生。” 姜明珠的眉心突突跳了起来，面色煞白，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将手心的皮肉都抠破了。 詹彦青发觉姜明珠面色不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惊讶。”姜明珠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詹彦青：“她老早就喜欢周礼了，周礼原本对她没什么兴趣，这件事情以后，周夫人就安排周礼和她联姻了，周礼也没反对，后来对她还不错。” “原来如此。”姜明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詹语白用那颗肾换来了周礼未婚妻的身份，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做出那么肮脏下作的事情。 呵…… 周礼这个人，她、抢、定、了。 —— 因为詹彦青的那番话，姜明珠连续做了一整夜的噩梦，起来时，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因此她化了个浓妆去上班。 姜明珠一到公司，就被梁聪安排到会议室做会议记录。 姜明珠抱着笔记本来到会议室门口，恰好与过来开会的周礼撞上。 周礼身旁跟了几个高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冷得让人发抖。 看到姜明珠，周礼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姜明珠：“周总。” 周礼没理她，和几个高管进去坐了。 开会的时候，姜明珠全神贯注做着会议记录，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也没功夫去看周礼。 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男人时不时便会冷冷扫过她的脸。 开完会，姜明珠回去给与会人员发了会议记录，抄送了周礼一份。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她便收到了周礼的回件：来我办公室。 第035回 尽管骂 经验告诉姜明珠，周礼这回找她没什么好事儿。 前几次狗东西借工作未由刁难她的时候，都是让梁聪传话的，这一次却直接越过了中间的人，亲自发了邮件。 姜明珠合上电脑，去茶水间弄了杯咖啡，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去了周礼的办公室。 姜明珠将咖啡放到桌上，看着冰山一样的男人，“哥哥偷偷摸摸把我叫来，想干坏事呀？” 周礼目光寒凉，视线在她身上游走着。 她今天的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浓，眼线上挑，那双狐狸眼看起来更勾人了，大地色的眼影闪着光，和她身上那条包臀裙一样刺眼。 目光停在她的胸口，周礼忽然又想起昨天的事情，他倏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不断逼近。 姜明珠万万没想到周礼会忽然发疯，昨天她好像没惹过他吧？ 正忖着，周礼忽然将她按到了办公桌上。 草！ 姜明珠疼得在心里骂脏话。 “昨天下午去哪里了？”周礼无视了她痛苦的表情。 姜明珠：“朋友生病了，去帮忙照顾。” 周礼：“你确定？” 姜明珠一头雾水，狗东西问这么多干什么，她不过是早退一次，大不了扣工资呗。 这是看她不痛快，随便一点破事儿就大做文章。 “确定。”姜明珠说，“我从来不骗人的。” 周礼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拽住她的衬衫，用力一拽。 扣子崩开，胡乱散了一地，她的内衣和胸前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 姜明珠将身体往他那头贴着，巧笑嫣然，“哥哥想摸可以直说，我自己动手脱就好了嘛……唔！” 调情的话没说完，下巴便被周礼狠狠掐住。 “一晚上应付两个男人，你也不怕得病。”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姜明珠怔忡几秒，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狗东西昨天看见她和郑凛叙还有詹彦青见面了？是派人跟踪了她，还是亲自跟的？ 姜明珠沉默了半晌之后，再度笑了起来，那双狐狸眼，顿时风情万种。 姜明珠：“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她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过嘴唇，“像被妻子戴绿帽的男人，哥哥不会是把我当成老婆了吧？” 周礼：“你也配。” 姜明珠：“对啊，我不配，可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反将一军，“我们又没有关系，我一晚上应付几个男人，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周礼的手转到了她的脖子上，姜明珠丝毫不退缩，她笑着说，“哥哥这样像是恼羞成怒哦，我会当真的。” 这句话让周礼冷静下来不少，他收手，向后退了几步，手指整理着领带。 想起刚才的失控，他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用短短几句话就将他刺激到理智全无，这个姜明珠—— 周礼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冷冽，“三天之内，如果你再不和詹彦青分手，我会把你和郑凛叙的照片和视频全部交给他。” 姜明珠：“好啊。” 周礼下意识以为她又在挑衅，哪知，下一秒却听她说，“昨天晚上，我就是找他分手的。” 周礼眯起了眼睛，满脸不信任。 姜明珠挑眉，“干嘛这么看我？不相信啊？” 周礼冷笑，否则呢，她以为，她在他这边有几分可信度？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只有詹彦青那种鬼迷心窍的人才会信她。 姜明珠露出委屈的表情，“哥哥的心思真难猜，不听话生气，听话也生气。” 周礼：“真分了？” 姜明珠点头。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因为不喜欢他呀。” 周礼：“你不怕我录音给他听？” 姜明珠散漫地撩着头发，“那哥哥就去给他听好了，最好让他恨我，日后也不要来纠缠我。” 她将胸口的头发撩起来，雪白的肌肤露出来，黑色的内衣与肤色对比鲜明，那展露无遗的曲线，看得人口干舌燥。 周礼平息下去的怒意，又涌了起来，“这次又有什么目的？” 姜明珠：“好伤心哦，哥哥总是把我想成那种满腹心机的女人。” 周礼：“别演。” 姜明珠委屈地瘪嘴，“好吧，其实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呢。” 她扭着腰走近他，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圈，吐息如兰，“我的目的就是嫁给哥哥，当哥哥的老婆呀。” 周礼不满地皱眉，动手要推她，却被她抢先一步抱住。 女人的脑袋靠到了他的胸口，像只小猫咪一样，“你是不是又要让我滚了？” 周礼：“原来你知道。” “口是心非的男人。”姜明珠哼了一声，“激动成这样了，亏你说得出口哦。” 周礼气恼，口不择言，“除了发浪，你对男人没招了是么。” “当然有啊……”姜明珠的手移到了他的皮带上，“招数很多，但对你，这一招一式足够了，对不对？” 周礼：“不要脸。” 姜明珠：“哥哥就尽管骂，我再不要脸，你还是看到我就把持不住，你未婚妻有这样的本事么？” “我想她应该很无趣吧，否则你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喜欢我~”姜明珠眨巴着眼睛勾引他，手钻进了他的衬衫，“反正衣服已经被你撕了，别浪费，我们来试试办公室play吧~” 姜明珠话音刚落，周礼便将她抱到了办公桌上，刚才她端来的那杯咖啡全部洒到了地上，黑色的咖啡液溅到了两人的衣服上。 姜明珠主动将腿缠上周礼的腰，周礼双手狠狠托住了她的身体。 记不清胡闹了多久，姜明珠后来太累，直接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周礼办公室的休息室，身上不着寸缕。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姜明珠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骂了句脏话。 她走到衣柜前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换上，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姜明珠透过门板，听见了詹语白的声音。 姜明珠的步伐不自觉放慢了一些，眉头蹙起。 詹语白在外面，她还怎么出去？周礼这狗东西还不赶紧把人弄走？ 门外，詹语白喝茶的动作顿住，看向休息室的门，“我好像听见你房间有冲水的声音，有朋友在么？” 第036回 耳钉 周礼坐在办公椅上，抬眼看向詹语白，表情云淡风轻，“什么？” 詹语白：“你休息室，好像有动静。” 说着，她再次用余光瞥向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总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人。 周礼却分外淡定，“你听错了。” 詹语白：“也有可能，我进去看看？” 她放下茶杯，起身朝休息室走，“是水声，说不定是洗手间漏水了呢。” 一墙之隔，姜明珠听见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狗东西周礼，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他不怕她破罐子破摔、和詹语白打个照面？ 姜明珠彻底慌了，她回头看向床上，将衣服捞起来，毫不犹豫往衣柜钻。 钻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有人敲办公室的大门，随后是周礼的声音。 “语白，帮我开一下门。” 姜明珠听见这若无其事的声音，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周礼好意思说她爱演戏？ 她那点子演技，在他面前，是小巫见大巫。 詹语白倒是很听周礼的话，姜明珠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一屁股坐在了柜子里，暂时没有出去的心思了，鬼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进来。 办公室的门打开，梁聪毕恭毕敬站在门外。 詹语白露出温婉的笑，将梁聪带进了办公室，两人先后停在了办公桌前。 刚停下，詹语白的注意力就被办公桌上的一枚耳钉吸引了。 她脸上原本得体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手指捏起了那枚耳钉，看向周礼：“你办公桌上怎么会有女人的耳钉？” 周礼视线转过去，看到了她手里的那枚山茶花形状的耳钉。 应该是姜明珠的，之前在办公桌上做的那次不小心掉的。 梁聪听见詹语白的问题，呼吸都屏住了，他下意识看向周礼，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秒。 随后，梁聪便笑着说，“詹总，周总，我就是来找这个耳钉的。” 詹语白闻言，视线转向了梁聪，眼底明显写着怀疑，“这耳钉是梁助理你的？” 梁聪：“不是我的，是我女朋友的，本来在我身上，刚才忽然不见了，正好给周总送过文件，就来这里找找。” 詹语白依旧将信将疑。 这时，周礼说，“下次把自己东西看好。” 梁聪：“是，周总，给你添麻烦了。” 随后，梁聪又和詹语白说，“詹总，您可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儿和周总吵架，否则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詹语白再次笑了起来，她将耳钉交到了梁聪手上，善解人意地说，“怎么会，快拿好吧。” 梁聪接过来，走之前还不忘说：“周总的办公室，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我会帮您监督的。” 梁聪走后，詹语白和周礼玩笑，“梁助理真是个好员工，生怕我误会你。” 周礼：“他自己落下来的东西，自己处理。” 詹语白：“但我刚才真的吓坏了。” 周礼：“怕什么？” 詹语白：“当然是怕你喜欢上别人。” 周礼放下合上电脑，笑着说，“最近你对自己越来越不自信了。” “走吧，去休息室晒晒太阳。”周礼拉过了詹语白的胳膊。 詹语白听见这句话后，面色略显怔忡，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周礼问，“不进去么？” 詹语白这才反应过来，挽住他的胳膊，“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姜明珠缩在柜子里，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詹语白和周礼的交谈声。 “……操。”姜明珠无声地爆粗口，周礼是什么疯子，竟然真的把詹语白带进来了！ 周礼听着詹语白说话，注意力却定在了那干净整洁的床上。 床单都是平平展展的，一丝不苟，任谁都看不出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周礼的余光瞥了一眼衣柜的门，嘴角的笑多了几分嘲弄。 柜子里空气稀薄，又热又闷，姜明珠已经在里面躲了快二十分钟，热得一头汗。 她时刻都在盼望着周礼能赶紧把詹语白带走，好让她赶紧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但周礼这个狗东西好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竟然一直在休息室和詹语白聊天。 后来詹语白接了个电话，提出要和周礼一起去医院看詹丹云，两人这才离开。 姜明珠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走远，这才从柜子里出来。 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顺便在心里把周礼全家问候了一遍。 他绝对是故意耍她的！ 姜明珠咬牙切齿，狗东西，下次最好别落她手上！ 人都走了，姜明珠也不客气，在周礼休息室冲了个澡，捡起衣服来穿上，趁外面没人的时候，去了楼下咖啡厅的洗手间，然后给方沁阳打了电话。 半小时不到，方沁阳拿着一套衣服送了过来。 换衣服的时候，方沁阳看到了姜明珠锁骨和耳后的吻痕，啧了一声。 正欲调侃，就注意到不对，“你的耳钉呢？” 姜明珠穿衣服的动作停住，腾出手来摸上右边的耳朵——她的耳钉不见了。 姜明珠开始绞尽脑汁回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周礼办公室之前，耳钉还在。 想起周礼那疯子咬着她耳朵发疯的场景，姜明珠的脸色愈发难看。 “……应该落周礼办公室了。”姜明珠加快速度穿衣服，“我上去找找。” 方沁阳有些担心她，“你别急，丢不了的。” 方沁阳很清楚那副耳钉对她意味着什么，这些年，姜明珠不知换过多少首饰。 唯独那对耳钉一直戴着。 快下班了，姜明珠让方沁阳在楼下等会儿，独自进了写字楼。 她神色匆匆走出电梯，刚停在周礼的办公室门前，就碰上了梁聪。 梁聪：“姜助理，你这是……？” 姜明珠平稳了一下情绪，“我找周总有点儿事。” 梁聪：“周总和詹总走了，有事明天再找他吧，办公室已经锁了。” 姜明珠看了一眼门上的指纹锁，脑袋嗡嗡地疼。 今天是拿不到了，只能明天再来找。 可如果明天保洁过来收拾的时候丢了怎么办？ —— “怎么不接电话？”医院病房里，詹语白看见周礼掐断了两次电话，有些好奇。 周礼将手机调成静音，反过来扣到沙发上，淡淡说，“骚扰电话，不用理。” 詹语白看着沙发，嘴角的笑略显僵硬。 第037回 这次没撒谎 詹语白很快便调整过来，她笑着说，“没事就好，我下去拿外卖，你帮我去药房取个药吧。” 周礼起身，接过詹语白给的药方，和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药房的方向和食堂相反，詹语白和周礼分开后，看着他坐扶梯下了楼，又折回到了病房。 詹丹云和柳桃之见她一个人回来，便问：“怎么了？” 詹语白：“我手机忘拿了。” 詹丹云和柳桃之只见她在沙发前摆弄了一番之后，拿走了手机。 不过，还有另外一只手机在那里。 柳桃之玩笑道：“周礼的手机也落下了，他和语白真是一家人。” —— 姜明珠被方沁阳带去了烤肉店，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就瞄一眼手机。 周礼的办公室进不去，她尝试给周礼打过电话，但周礼几次都挂断了，她只好发了条短信。 结果，快一个小时了，狗东西也没回他，甚至消息状态还是未读。 方沁阳给姜明珠包了一块儿肉，顺道问，“周礼还没回你？” 姜明珠：“可能是死了吧。” 方沁阳：“别想了，先吃肉，明天你早点去公司找找看。” 姜明珠烦躁地咬了一口烤肉，方沁阳为转移她的注意力，和她聊起了自己的事情。 见姜明珠逐渐放松下来，方沁阳终于露出了笑。 —— 周礼回到詹丹云的病房不久，詹彦青忽然过来了。 詹彦青一改之前的态度，今天竟然主动关心起了詹丹云的病情，还带了好些水果过来。 詹丹云和柳桃之对此十分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打从进病房到现在，詹彦青也没有提过姜明珠的名字，这也很反常。 前几次他过来，几乎次次都是来宣战的，一口一句“我只要姜明珠”，把二老气得不轻。 周礼眯起眼睛，想起了姜明珠的话。 这次没撒谎？ 詹彦青今天主动过来示好，詹丹云和柳桃之高兴得不行，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詹彦青的身上，一度忘记了和詹语白说话。 詹语白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温婉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她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詹彦青用余光瞄了一眼詹语白，很快被詹丹云的话拉回了注意力。 父子俩刚才在玩笑，詹丹云说，“你少让我操点儿心，比什么都强，都二十五的人了，什么时候能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你看看周礼，他二十五的时候早就……” “爸，我明天就去公司上班。”詹彦青没给詹丹云继续啰嗦的机会。 詹彦青忽然这样说，詹丹云和柳桃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是不怎么相信。 刚才低下头的詹语白，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笑着说，“彦青，你可别为了哄爸开心开这种玩笑。” 詹彦青看向詹语白，眉毛挑起，“谁说我在玩笑了？” “这次我来真的。”詹彦青似笑非笑地说，“明儿我就去公司上班，你们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早点开窍么，等着看吧。” 詹丹云惊喜不已，“你确定不是三分钟热度？” 詹彦青：“是不是，咱们走着瞧不就行了。” 柳桃之：“你终于懂事了一回。” 詹语白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彦青终于愿意来公司了。” 詹彦青笑着说，“是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我帮你分忧解难。” 詹语白观察詹彦青的笑，看不出什么破绽，却又觉得他的这番话十分刺耳，像是在挑衅。 周礼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参与他们一家人的对话。 八点半左右，周礼和詹语白、詹彦青一起离开了病房。 来到地库的时候，詹语白忽然问詹彦青，“彦青，你和明珠怎么样了？” 周礼闻言，目光朝詹彦青看过去。 詹彦青面色沉下来几分，没有回答詹语白，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詹语白：“彦青，明珠是个好姑娘，你放心，爸妈那边就交给我，下次你带她……” “不用了。”詹彦青看了一眼一侧的周礼，“你还是专心跟姐夫恩爱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打算，先走了。” 没给詹语白继续发言的机会，詹彦青拿出车钥匙上了车，绝尘而去。 詹语白停在原地，面露难色，“彦青好像还在生我的气。” 周礼：“随他去，我送你回家。” 詹语白：“大概只有我说服爸妈接受明珠，他才能原谅我了。” 周礼开了车门，詹语白坐到了副驾。 回程路上，詹语白又问周礼，“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比较喜欢明珠那一类的女人？” 周礼打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她是哪类女人？” 詹语白：“楚楚可怜，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周礼：“可能吧。” 詹语白的手攥在了一起，玩笑的口吻问，“你也是么？看来我以后要往那方面发展一下了。” 周礼：“你和她比做什么？自降身价。” —— 方沁阳担心姜明珠晚上出事儿，在相府别墅住下了，洗完澡，两人在床上聊天。 期间，詹彦青给姜明珠打了电话过来。 姜明珠接起来，就听见他说：“珠珠，我觉得，你上次的话挺有道理。” 姜明珠：“嗯？ 詹彦青和姜明珠说了今晚的事儿，姜明珠听后，嘴角勾了起来，目光中透着不屑。 她以为詹语白还能忍一忍，没想到一听见詹彦青要回峰合，就按捺不住了。 她是真的爱钱啊。 姜明珠默了几秒，说，“也可能是真的想帮你……但你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詹彦青：“嗯，我会的，明天我就去公司了。” 姜明珠：“加油。” 方沁阳饶有兴趣地听完了姜明珠和詹彦青的通话，笑着凑上去问她，“聊什么了？” 姜明珠：“詹彦青明天正式回峰合。” 方沁阳表情一变，“那詹语白不得急了？” 姜明珠：“已经急了，她现在是想利用我让詹彦青和詹家彻底闹翻。” 方沁阳：“詹彦青没信吧？他比我想得要聪明啊。” 姜明珠但笑不语，詹彦青虽然浪荡了些，可好歹是精英教育的产物，智商还是有的。 一旦他对詹语白产生怀疑，姜明珠根本不需要再去用手段挑拨离间，他们姐弟只会斗得越来越激烈。 这一步步棋，姜明珠走得极其漂亮。 方沁阳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第038回 出差 翌日一早，还不到八点，姜明珠就出发去公司上班了。 这个时候，公司只有保洁阿姨和保安上班了，周礼的办公室还是锁着的，姜明珠时不时就出去看看。 快九点的时候，周礼终于来了，姜明珠去茶水间备了一杯咖啡，端去了办公室。 周礼站在办公桌前整理着领带，看到姜明珠过来，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扫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姜明珠已经习惯了这狗东西的冷脸，她放下咖啡杯，问他，“你看到我的短信了么？” 周礼的视线停在她身上，“什么短信？” 听这语气是没看见，姜明珠懒得和他废话了，开始围着办公桌找耳钉。 昨天周礼围着这张巨大无比的办公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弄她，姜明珠只能三百六十度找耳钉。 她刚走到办公椅那边，周礼忽然上来拽住了她的胳膊。 姜明珠烦躁，“放开。” 这不耐烦的口吻，和她平时矫揉造作捏着嗓子叫哥哥的时候，判若两人。 周礼的声音更冷了：“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姜明珠的所有心思都在那枚耳钉上，哪里还有心思像平时一样和他调情，她用力挣扎，想把手抽回来。 这个行为惹得周礼更加生气，他再度施力，将她拽过来，抵在了办公桌沿上。 姜明珠更加烦躁了，“放开我。” 周礼：“不演了？” 为了找那枚耳钉，原形毕露了是么？ 实际上，周礼昨天晚上就收到了那条短信，只是并没有给她回复。 没想到，姜明珠这一大早就来他的办公室找东西了，还表现得这么着急，戏都演不下去了。 周礼的心里隐隐不爽，胸前内似有火焰在萦绕。 姜明珠：“我在找东西。” 周礼：“我办公室有你什么东西？你不要的了脸么？” 姜明珠：“我的耳钉落在这里了。” 周礼：“所以呢？” 姜明珠：“你放开我，我要找。” 周礼：“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办公室找东西？” 姜明珠本就焦躁不已，看到周礼那张装逼的脸，火气更旺了，她抬起手来捶打他的肩膀，“狗东西，操你大爷，放开我，放开我！” 她动作幅度太大，长指甲划过了他的下巴，带出了一道浅浅的抓痕。 周礼没料到她会忽然这样猛烈反抗，反应过来后，迅速钳制住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十成的力道控制住了她。 “找死是不是，姜明珠。”周礼语气凛冽，带着肃杀之气。 姜明珠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刺得清醒了几分，她深深汲气，随后便将态度放软下来。 “对不起。”姜明珠道歉，“能不能让我找一下耳钉？我不会打扰你。” 周礼没反应，双眼死死盯着她。 姜明珠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谄媚示弱过，卑微的话也说过不少，周礼早已对她的演技习以为常。 可她现在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是真心实意在哀求他。 为了那枚耳钉。 呵，就这么重要么，谁送的，让她情绪失控到这种程度？ 不知是不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他本可以将耳钉交给她，可此时却不愿这样放过她了。 周礼：“耳钉我会让保洁找，你现在出去。” 他松了手，姜明珠却站在原地不动，她的眼眶有点红了，不是演的，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周礼看得心燥，“你再不走，我会儿让保洁扔了它。” 姜明珠：“那如果找到了……” 周礼：“会有人找你。” —— 因为周礼的那一句话，姜明珠一整天都在惦记着耳钉的下落。 但一直到下午，周礼都没让人找过她，听秘书办的人说周礼今天很忙，姜明珠也不好去办公室问他。 发短信更没用了，狗东西绝对不会理她。 姜明珠的心被吊在了半空中，焦虑不已，坐立难安，工作都无法投入。 临下班的时候，梁聪忽然来找她，姜明珠立刻站了起来，“梁助，什么事儿？” 就在姜明珠以为梁聪是为了耳钉的事情找她时，梁聪却说，“明天一早，你和周总去淮安出差。” 姜明珠：“出差？” 梁聪：“是的。” 姜明珠不理解，她来万华也不久，从来没接触过什么核心的工作，周礼处处防着她，给她安排的都是些碎活儿，怎么忽然想起来带她出差了？ 梁聪看出了姜明珠的疑惑：“这是周总的意思，行程我一会儿我发你钉钉，你查收一下。” 梁聪一句废话都没有，姜明珠很快收到了机票信息和出差安排。 明天一早七点半的航班，周礼去淮安和合伙人见面，安排在淮安的某个知名度假山庄。 行程看起来不是很紧，狗东西带她是过去挡酒加陪睡的吧？ 周礼下半身思考，姜明珠倒不觉得意外，她只是好奇，他如此光明正大，是真不怕詹语白跟他闹么？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姜明珠预感这次出差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她不想去，因此直接去找了周礼。 周礼看到她过来，毫不意外，但还是那爱答不理的态度。 姜明珠开门见山，“我不想去出差。” 周礼：“怎么？” 姜明珠：“你是故意的吧。” 周礼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动手整理起了领口，姜明珠看得想骂人。 姜明珠：“哥哥这么高调带我去出差，不怕未婚妻生气么？” 周礼：“不是正合你意么。” 姜明珠：“哥哥不会是要为了我和未婚妻分手了吧？” 周礼：“你挺敢想。” 姜明珠没自信到这种程度，她不过是想让周礼恼羞成怒，别带她去出差了。 周礼：“耳钉找到了。” 姜明珠听见“耳钉”两个字，眼神瞬间就和刚才不一样了，“在哪里？给我。” 周礼：“看你表现。” 姜明珠：“什么意思？” 周礼：“淮安的应酬。” 姜明珠：“……你让我陪别的男人？” 周礼不置可否。 姜明珠用指甲掐着掌心，不知道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住给这狗东西一耳光的冲动。 她挤出虚伪的笑来，“好，哥哥放心，我的技术，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想再看他的脸，姜明珠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周礼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盒子打开，里面是那只耳钉。 他冷笑。 为了它，要她陪别的男人也能忍。 第039回 迫不及待 下班回家进门，方沁阳已经点了一堆外卖等姜明珠。 看到姜明珠无精打采的样子，方沁阳赶紧问，“怎么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到了餐厅，拿起一块哈密瓜塞到嘴里，清甜凉爽的口感，帮她败了败火。 姜明珠：“周礼这个垃圾东西。” 方沁阳：“他怎么你了？” 姜明珠：“他用耳钉威胁我，让我去给他陪客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生意场上的陪客户是怎么陪，彼此心中都有数。 方沁阳：“他变态么？” 姜明珠：“他就是，整天阴晴不定，跟个欲求不满的疯子一样。” 方沁阳思虑片刻，说，“你明天把防狼棒带着吧，这玩意儿能过安检么？” 姜明珠：“不用带。” 方沁阳：“那你……” 姜明珠：“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但从他之前公狗盘领地的表现来看，应该不至于真的让我陪别的男人。” 姜明珠气的倒不是这个，即便周礼真的让她陪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她什么都不怕。 她只是单纯很烦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罢了。 方沁阳被姜明珠说服了一些，可还是挺担心的，她忍不住揣度，“你说，周礼现在对你是个什么心态？对詹语白又是什么心态？” 姜明珠：“看不上我，不想娶我，但想睡我，也看不惯别人碰我。” 姜明珠精准总结了一番，最后抛出那句亘古不变的话，“人之初，性本贱。” 方沁阳觉得挺有道理，“他是想一边和詹语白伉俪情深，一边又和你暗度陈仓，看不出来，还挺渣的，我以前真以为他是禁欲系呢。” 姜明珠打开披萨去吃，笑得嘲弄，周礼禁欲系？他纵欲系还不差多，每次在床上都把人往死里弄，跟几百年没开过荤似的。 —— 早上方沁阳把姜明珠送去了机场，姜明珠在出发口等了几分钟，周礼和梁聪也过来了。 梁聪问：“姜助等很久了么？” 姜明珠：“刚到。” 姜明珠只回了梁聪的话，看到周礼以后，也没上去打招呼，丝毫没有对老板的态度。 梁聪看看姜明珠，再看看周礼，“周总，姜助，我去办登机手续。” 飞行途中，姜明珠独自坐了一排，睡了一路，周礼则是和梁聪讨论着工作的事情。 只是，梁聪明显能感觉到，周礼的注意力不是那么集中，时不时地便会往姜明珠那边看。 作为一个聪明的助理，梁聪对此视而不见。 那天在周礼的办公室看到耳钉时，梁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明珠的。 一男一女要干什么、多激烈，才能把耳钉弄得掉下来。 那天周礼忽然发短信让他去办公室一趟，梁聪本是一头雾水，直到看到耳钉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所幸他这些年风浪见惯了，心理素质极好，说谎不眨眼，成功替周礼应付了詹语白。 但梁聪还是惊讶了一番，没想到周礼竟然会和姜明珠暗度陈仓…… 姜明珠，那可是他小舅子喜欢的女人，如果有一天被发现了……詹家和周家岂不是得乱成一锅粥？ 梁聪想到这里有点害怕，他还是好好给两人打掩护吧，免得腥风血雨。 —— 詹彦青回到公司的第二天，就给了詹语白一个下马威。 开会的时候，他和几个高层一起反对了詹语白的一个投资计划。 这事儿很快就在峰合内部传开了。 詹语白的身份在圈内不算什么秘密，普通员工不清楚，峰合的高管却是心中有数的。 一个养女而已，即便能力再强，公司最后还是要交到詹彦青的手上。 这场会议最终不欢而散，詹语白听见了不少闲言碎语，心情沉到了谷底。 她再也无法保持平时的温婉形象，走出了办公楼。 詹语白把车停在一条无人的偏僻小路上，狠狠砸着方向盘，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可怕。 詹语白在这条路上待了有半个多小时，情绪终于平静了些许。 她对着后视镜熟练地补好了妆，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 詹语白驱车到了万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楼上，却被秘书办的人告知，周礼出差了。 詹语白的脸色一白，周礼根本没和她说这件事儿。 詹语白：“他带谁去的？” 秘书办的人说：“带了梁助和新来的姜助。” 詹语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詹语白保持着优雅，走进电梯后，脸色便快速垮了下来。 —— 傍晚时分，姜明珠被周礼叫到了房间。 来之前，周礼让她用心打扮一下，姜明珠选了一条红色的修身连衣裙，长度到膝盖下面，刚好露出了笔直纤细的小腿和脚踝。 她踩了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走起路来，腰和胯一同扭着，摄人心魄。 姜明珠进来房间后，周礼的视线便定在了她的身上。 姜明珠故意露出了羞赧的表情，牙齿咬住下嘴唇，欲说还休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 周礼轻呵了一声，“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明珠瞟了一眼下面，反唇相讥：“哥哥好像比我更迫不及待呢。” 周礼绷着下颚，不接话。 姜明珠大胆地往他面前走过去，手指往下，“哥哥就这么喜欢我么，只是看着我就这么激动了，我好惊喜哦。” 周礼：“拿开你的脏手。” 姜明珠：“口是心非玩久了就没意思了哦，哥哥。” 嗡嗡嗡—— 周礼准备动手把姜明珠推开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姜明珠转手就要去掏他的裤兜。 周礼抢先一步把手机拿出来，但姜明珠还是看到了来电显示。 “是未婚妻的电话呢。”姜明珠笑着说，“哥哥快接呀，别让她担心。” 姜明珠嘴上调侃着，手也没闲，趁他不注意按下了接听。 周礼：“有事么？” 詹语白：“你出差了？” 周礼：“你怎么知道？” 詹语白：“我来公司找你，秘书办的人说你带着梁助和明珠出差的了。” 姜明珠听见自己的名字，轻轻笑了起来，手在周礼身上乱摸着。 周礼按住她的手，应付詹语白，“临时的决定，没来得及通知你。” 詹语白：“没关系，只是，你带明珠过去……她熟悉公司的业务么？” 姜明珠笑得更灿烂了，这是开始试探了啊，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这通电话？ 第040回 她听见了 姜明珠踮起脚来，趁周礼要开口的时候，猛地咬上了他的喉结，然后伸出舌头，绕着那片凸起舔了一圈。 周礼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呼吸粗重，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气。 压抑的喘息声，清晰地传入了詹语白的耳朵里。 周礼阴翳地看着姜明珠，姜明珠却丝毫不怕，贴在他耳边说，“她听见了哦，好刺激。” “周礼，你怎么了？”詹语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 此时，詹语白在电话那边，脸色已经苍白得不像话了，右眼皮也在不断跳跃。 周礼：“打电话走神了，走路撞到了小腿。” 詹语白沉默了几秒，“还好么？” 周礼：“没大事，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詹语白：“没有，只是电话问问你，出差照顾好自己，腿上的伤……让明珠去买点药吧。” 周礼：“让梁聪去买了，她今晚忙。” 詹语白：“嗯？” 周礼：“陪酒。” 詹语白一愣，随后笑着说，“也不要让她喝太多，她毕竟是个女人。” 姜明珠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看着周礼睁眼说瞎话，应付完了詹语白，而詹语白好像丝毫不怀疑他。 詹语白听不出周礼在撒谎，正如周礼看不出詹语白的恶毒本性。 从这个层面来看，他们两个人还是很般配的。 周礼放下手机，便一把推开了姜明珠，漆黑的瞳孔带着厌恶与不耐。 姜明珠挑眉，“哥哥不要么？” 周礼：“留着你的力气应付陈远东。” 陈远东，就是周礼今天要见的那个客户。 姜明珠本身也没打算和周礼做什么，调戏几句后，便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跟随他去了度假村的餐厅。 包厢已经订好了，陈远东是东道主，姜明珠被周礼带过来时，陈远东已经在等了。 看到周礼后，陈远东起身和周礼握手，两人寒暄几句后，陈远东的目光便落在了姜明珠身上。 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周总，这位是？” 周礼：“姜明珠，助理。” 无需周礼催促，姜明珠已经向前一步，主动去和陈远东握手，“陈总您好，姜明珠，久仰陈总大名了。” 她从善如流，声音带着几分天然的媚和嗲，没有几个男人抗拒得了。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陈远东。 陈远东握住了姜明珠的手，迟迟不肯松开，看她的目光也十分赤裸，姜明珠也不挣扎，仍是朝他笑着，丝毫不吝啬散发自己的魅力。 周礼冷冷提醒，“姜助，过来给我拿外套。” 有了这句话，姜明珠才堪堪把手从陈远东手中抽回来，“陈总，我们一会儿聊哦~” 周礼的脸又黑了几分。 姜明珠若无其事走上来，拿着周礼脱下的外套挂在了一旁，随后入座。 姜明珠坐在了周礼身边，和陈远东面对面。 应酬免不了要喝酒，陈远东又一早盯上了姜明珠，和周礼聊完正事，就开始给姜明珠灌酒。 姜明珠来者不拒，陪陈远东喝了好几杯，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周礼倒成了被忽视的那个。 陈远东倒不觉得周礼的沉默有什么问题，商场上带个女秘书或者女公关来谈生意，做个顺水人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周礼肯定也懂这个规则。 陈远东称得上阅人无数了，却也从没见过姜明珠这么勾人的女人，男人想要的清纯和风情她都有，主动热情，偶尔咬着嘴唇害羞一下，很懂得如何勾起男人的兴趣。 周礼不阻止，陈远东便变本加厉灌姜明珠，姜明珠又不拒绝，很快就醉了。 喝醉酒以后，她双颊酡红，身上的皮肤也透出了一层粉色，额头渗的汗水沾湿了头发，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迷人了。 “陈总，我们再喝……”姜明珠拿起酒杯，醉酒之后，她的声音更娇了。 陈远东听得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他起来走到姜明珠面前，正要动手扶她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周礼忽然按住了姜明珠的肩膀。 陈远东原本已经喝得有点儿上头了，却因为周礼的这个动作清醒了几分。 周礼这意思，他有些看不懂了。 周礼：“陈总，今天就到这里，姜助理我让人带回去了。” 陈远东这才了解周礼的意思，合着他找这么一个极品过来，真的只是陪他喝酒的。 陈远东心有不甘，可也不敢在周礼的眼皮子下面做什么。 陈远东：“好好，下次有机会再喝。” 下次找个周礼不在的场合，把姜明珠带回酒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会勾引男人的极品，想必私下没少做过这种事，有钱，不愁睡不到她。 陈远东和周礼客套了几句之后，被外面的保镖扶着离开了。 姜明珠：“陈总，拜拜，下次再一起喝哦~” 周礼阴沉着脸给梁聪打了电话。 梁聪被周礼叫进包厢后，就看见了喝醉酒的姜明珠。 姜明珠朝梁聪招手，笑得眉眼弯弯的，“梁助，你来啦！你今天怎么这么帅啊！” 梁聪后背一凉，下意识去看周礼那边，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的黑脸。 周礼冷声吩咐，“把人带楼上去。” 梁聪：“……我？” “梁助理，走咯！”不需要梁聪动手扶，姜明珠忽然站起来了，跌跌撞撞走到了他面前。 她走路在飘，一下倒在了梁聪身上，梁聪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扶住了她的腰。 然后又对上了周礼的黑脸。 梁聪手足无措，“周总，我……” 周礼把姜明珠拽到了自己身边，和梁聪说：“去买解酒药。” 梁聪如蒙特赦，应了一句“是”，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姜明珠一脸不明所以，“梁助，你怎么走了，还没陪我玩呢……” 她嘟起嘴来，看起来有点委屈，那两片唇瓣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水光，像多汁的水蜜桃，诱惑人上去咬一口。 周礼将她的肩膀按住，“你想让他陪你玩什么？” 姜明珠终于肯回头朝他看，只是，在看到他以后，那原本灿烂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周礼被她的反应弄得不悦，直接掐起她的腰，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姜明珠一路挣扎无果，进入电梯后，气急败坏地在周礼的肩膀处咬了一口。 周礼疼得皱眉：“你是狗么？” “你才是狗，装逼狗，疯狗！”姜明珠破口大骂。 第041回 抱着睡 她语气很凶，表情不耐烦，但因为喝了酒，酡红的脸为五官染上了媚态，骂人也像是在撒娇。 周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安静点。” “我、偏、不！”姜明珠声音更高了，“疯狗，谁让你打我屁股，下流！” 周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一直觉得姜明珠正常状态下就话太多，没想到她喝醉酒之后更加聒噪，吵得他太阳穴疼。 好不容易把人扛出电梯，周礼停在她房间门口，“房卡给我。” 姜明珠还在嘟囔着骂他，醉醺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能听懂人话的。 周礼最后只能把姜明珠扛回他那边，进门后把她放在沙发上。 姜明珠脱下高跟鞋胡乱砸出去，趾高气扬地看向周礼，“我要喝水。” 周礼看着那毫无章法的一双鞋，太阳穴剧烈跳动了起来。 “我要喝水，你是聋子么？还不赶紧给我倒？！”周礼沉思之际，忽然飞过来一个抱枕，砸在了他脸上。 不疼，但有人朝着他的脸这么招呼东西，还是头一回。 这个时候，梁聪买了解酒药回来，正在外面敲门。 周礼压下怒意去开门。 梁聪一走进来，脚下就被姜明珠的鞋绊了一下，然后就听见姜明珠蛮横的命令声：“我让你给我倒水！” 梁聪：“……” 这是真的喝大了吧，詹语白都不敢这么命令周礼。 “周总，药在这里……”梁聪如履薄冰。 周礼：“给她倒杯水。” 梁聪：“好。” 梁聪把水交给姜明珠以后，姜明珠很快就喝完了，梁聪又接了第二杯。 他顺道拿出来解酒药，跟她说：“姜助，你把解酒药吃了吧。” “好的哦。”姜明珠很听话地从梁聪手里拿过药来吞下去。 吃完药以后，她笑嘻嘻地说：“梁助理，我发现你好帅啊。” 梁聪头皮发麻，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死亡凝视。 梁聪赶忙后退，“姜助，你喝多了。” 姜明珠：“没喝多啊，我酒量很好，下次咱们一起喝哦。” 梁聪：“……” 周礼：“还不走，等她拉你一起喝酒么？” 梁聪强装淡定，转身鞠躬，“周总，我先走了。” 这是非之地还是赶紧走，他看不透周礼和姜明珠究竟什么关系，还是躲远点吧，姜明珠就……自求多福吧。 姜明珠依依不舍地看着梁聪离开的方向，嘴巴瘪起来，很委屈的样子。 周礼冷笑了一声，停在沙发前捏起她的下巴睥睨着她，“梁聪你也不放过。” “你好烦啊！”姜明珠把杯子里的水泼到了周礼脸上。 四周陷入了死寂。 周礼的眸子里翻涌着凛冽的寒意，而始作俑者姜明珠浑然不觉，甚至还在幸灾乐祸地笑。 “最烦你这种装逼狗了。” 周礼怒火中烧，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姜明珠疼得叫出声，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她被掐得红了眼眶。 周礼：“酒醒了没。” 对姜明珠这个女人，就不能心软，她根本就没喝醉酒，借着耍酒疯戏耍他。 想到这里，周礼掐得更加用力了。 姜明珠的眼泪很快就下来了，一边啜泣一边控诉，“你欺负我……” “郑老板，郑老板呢，有人欺负我……”她忽然叫起了郑凛叙的名字。 听见这个名字，周礼一瞬间清醒，将她松开，视线紧紧锁定在她的脸上。 梨花带雨，欲说还休，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时，带了几分恐惧，楚楚可怜。 周礼一瞬间竟是分不清她究竟有没有在装醉了，“滚回你房间。” “可是我头好晕……”姜明珠拉住他的手腕，“扶我一下可以么？” 娇软的声音冲昏了人的头脑，周礼下意识把她扶起来。 结果姜明珠站不稳，一脑袋撞在了他的胸前，很重的一下。 周礼：“你——” 姜明珠：“呜哇，呕——” 他们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周礼准备问姜明珠撞疼了没有，姜明珠忽然吐了他一身。 周礼：“……” 酸味和酒味钻入鼻腔，周礼只用余光扫一眼，脸色便黑得和煤炭似的。 他忍着恶心把姜明珠拎到了卫生间。 姜明珠趴在马桶前面吐，周礼把衬衫和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一边。 昂贵的西装孤零零躺在了地板上。 —— 一个小时后，周礼洗完澡出来，酒店工作人员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 周礼进到卧室，姜明珠已经躺在床上睡过去了，心安理得地占了他的床。 周礼看得烦躁，准备再开一间房的时候，床上的女人仿佛洞穿了他的想法，忽然抓住他的手。 “陪我睡觉，我害怕。” 不知道是梦话还是醉话，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周礼最终还是没走，从另外一边上了床。 刚躺下，一旁的女人便翻了个身，两腿骑在了他身上，手臂也抱了过来，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胸膛内。 周礼口干舌燥，抓住胳膊要推开她，她察觉到以后，不满地哼了起来。 “要抱着睡嘛。” 周礼：“你确定你没认错人？” 当然，睡着的人是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的。 —— 姜明珠早晨醒来，头嗡嗡地疼，睁开眼睛之后，猛地发觉自己正在以一个非常嚣张的姿势骑在周礼的身上，头还枕在他的肩膀上。 这样亲密缠隽的姿势，着实不太适合他俩。 多半是昨天撒酒疯，把他当成人形抱枕了。 姜明珠赶紧松开他后退，揉着脑袋去想昨晚的事情。 喝多了有些断片，但几个重要的画面还是记得的，譬如她咬了周礼几口，破口大骂他是装逼狗，最后还吐了他一身。 姜明珠掀开被子准备溜之大吉，结果突然被人拽着后领拎了回去。 一回头，便对上了周礼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 姜明珠巧笑嫣然：“哥哥，早上好呀~” 周礼：“不继续骂了？” 姜明珠揣着明白装糊涂，挑眉：“骂？我怎么舍得骂哥哥呢，我心疼哥哥还来不及呢。” 周礼冷冷“呵”了一声。 姜明珠：“你不是让我去陪陈总么，怎么来你房间啦？一定是哥哥舍不得我了，对吧？” 周礼目光一凛，“怎么，挺喜欢他的。” 姜明珠：“当然不是啦，我最喜欢哥哥了。” 这话本来没指望有所回应，谁知周礼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说说，有多喜欢。” 第042回 偷欢 姜明珠反应速度很快，往他怀里钻了钻：“想让哥哥当我老公的那种喜欢呀。” 回应她的，是周礼的一声冷嗤，不过姜明珠不意外，她脸皮厚，被嘲讽了也可以笑得很开心。 周礼：“就这？” 姜明珠：“哥哥不想和我结婚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地下情。” 周礼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似乎在品她这句话的真假。 他不是会显山露水的人，可眼底的欲念出卖了他。 姜明珠知道，他心动了。 纵使周礼这种在别人眼中高冷禁欲的男人，本质上也是下半身动物，从他开始在意她身边的男人开始，姜明珠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成功。 他不说话，姜明珠就趁热打铁，“不用负责的哦。” 周礼睨着她：“换手段了？” 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真的会乖巧听话到不要他负责。 姜明珠委屈地咬着下嘴唇，“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不要名分也可以。” 周礼：“呵呵，你确定你不会故意暴露在我未婚妻面前，借此上位？” 狗东西，一肚子坏水，想得还挺全乎。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要她亲口承诺不会去挑衅詹语白，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地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姜明珠心里问候着他大爷，表情却格外虔诚，“我不会的，只要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乖乖听话的。” 周礼：“我没兴趣和别人同睡一个人。” 姜明珠：“我和詹彦青没有过。” 周礼：“别人呢？” 姜明珠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郑凛叙。 周礼这狗东西对郑凛叙的介意程度，好像已经超过詹彦青了。 姜明珠委屈地抿了一下嘴唇，“我跟你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你难道感觉不到么？” 他和詹语白这么多年，不可能一次没睡过吧，詹语白之前，他肯定也有其他女人。 睡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分不清，他之前就是故意羞辱她的。 但周礼只是冷笑，“呵。” —— 早晨那场谈判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姜明珠后来回了自己房间，洗完澡以后换了个衣服。 白天没安排，她点了外卖，窝在房间里和三三视频。 三三看到姜明珠吃炸鸡，口水都要掉下来了，“我也好想吃啊。” 姜明珠：“等我回去带你吃。” 三三：“你和我老爸一起回来嘛？” 姜明珠有点不敢看三三殷切的目光，“我可能还得晚点。” 三三摆出委屈的表情和姜明珠撒娇，两人视频的时候，三三那边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嘴巴一快，三三不小心把姜明珠吃炸鸡的事儿给说出来了。 视频完没多久，郑凛叙便给姜明珠打来了电话“问候”，害得姜明珠好声好气哄了他很久。 郑凛叙：“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你还想再受罪？” 姜明珠：“好啦好啦，我保证，以后少吃。” 郑凛叙：“你最好是。” 姜明珠：“一定一定。” 郑凛叙：“我现在对你的承诺持怀疑态度，等你出差回来，我会安排营养师准备你的一日三餐，再向我汇报。” 姜明珠：“……”救命啊。 郑凛叙像是猜到了她会拒绝，“你要是不听话，就跟我回纽約。” 姜明珠乖乖妥协了：“郑老板别气，都听你的。” 费劲巴拉哄了好久，郑凛叙可算不生气了。 通完电话后几分钟，郑凛叙给姜明珠发了条微信消息过来。 【别怪我管你太多，你的身体经不起造作，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态度不好，和你道歉。】 姜明珠：【原谅你啦。】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郑凛叙“多管闲事”，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 只有郑凛叙知道，她的身体能恢复到今天这个程度，有多么地不容易。 最后一点炸鸡，姜明珠没再吃了，她抱着垃圾准备去扔，结果一开门就碰上了周礼。 没看错的话，周礼是在她房间门口站着。 姜明珠挑眉，“哥哥来找我么？” 周礼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垃圾袋，“你去哪里？” 姜明珠：“哥哥找我的话，我可以哪里都不去哦。” 周礼：“扔完垃圾去地库找我。” 他秉持一贯高冷的风格，丢下这句命令就走了。 姜明珠“嗤”了一声，小声骂了一句“装逼怪”，看起来是要找她约会呢，还摆谱。 懒得和他计较，姜明珠回去换了鞋子，提起包，走向电梯。 刚走出电梯，姜明珠就在附近看到了一辆路虎，打着双闪。 她正猜这是不是周礼的时候，狗东西已经把车窗降下来了，“上车。” 姜明珠露出笑容，兴奋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跑了过去。 她上了车，自己系好安全带，把自己的包包放到一边，眨着大眼睛问他，“哥哥带我去哪里啊？”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比平时多了几分童真，不像是演出来的。 周礼收回视线，没回答她，兀自启动了车子。 姜明珠不死心，“去哪里呀？” 周礼：“怕了？” 姜明珠：“才不会呢，哥哥带我去地狱，我也会去的。” 周礼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又开始花言巧语、满嘴跑火车了。 车子越开越偏，最后开到了市郊高速上，姜明珠侧目去看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开车的男人，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 狗东西是不是要把她带到个没人的地方收拾她？ 不过，她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发生。 看到温泉酒店的牌子，姜明珠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她瞬间喜笑颜开，眼睛都笑得弯了，还真是带她来约会的啊。 周礼还是不搭理人，但姜明珠笑得更开心了。 抵达后有工作人员来接待他们，看到对方从车上拿下行李箱的时候，姜明珠才反应过来，狗东西还是做了准备的。 带行李箱……是要和她在这里过夜了。 工作人员很热情，带他们去了独立的套房，仔细介绍了一下这边的陈列。 当对方说这里是“情侣私汤”的时候，姜明珠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礼一眼。 “两位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拨服务热线，祝二位入住愉快。” 周礼疏离地颔首，姜明珠则是热情地说：“谢谢小姐姐，拜拜~” 等工作人员走了，姜明珠就上去抱住了周礼，“没猜错的话，哥哥带我来这里，是想和我偷情吧？” 第043回 我厉害吧 周礼推开她，“去拿衣服。” 姜明珠蹲下来打开箱子，发现里面不仅有他的衣服，还有她的，尺码还挺合身。 姜明珠：“原来哥哥都记得我的尺码了哦，没白摸。” 这种话，周礼向来不会给回应，姜明珠已经习惯了，她翻了几下，找到了周礼准备的泳装。 “这个，我的啊？”姜明珠问。 周礼：“不然我穿？” 姜明珠：“也不是不行。” 姜明珠丝毫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当着周礼的面便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周礼面色一沉，冷声警告她，“滚去里面换。” 姜明珠腹诽，又不是没看过，装什么正人君子，她还不乐意当着他的面儿换呢。 姜明珠去更衣室的空挡，詹语白又来了电话。 周礼接起来，“怎么了？” 詹语白迟迟不说话，周礼隐隐听见了那边哽咽的声音，好像是在哭。 周礼问：“你哭了？” 詹语白吸了吸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礼：“还得两天，你那边怎么了？” 詹语白：“也没什么，就是彦青今天在公司和我吵了一架，我现在有点难受。” 周礼：“他为什么和你吵？” 詹语白：“能源项目的事情，之前一直是我在负责的，现在是投资的关键阶段，他非要接手，我不同意，最后闹到了爸那边……” 周礼：“他最近怎么忽然对公司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詹语白：“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爸妈本来就希望他尽快担起自己的责任，我也一直想帮他，但他现在好像误会了我。” 詹语白哭得厉害，说话的声音都不完整了。 周礼揉着眉心安慰，“让他冷静一下，你等我回去。” 詹语白：“我现在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很多余，可是我无处可去。” 咔哒。 詹语白话音落下的同时，更衣室的门开了，换好衣服的姜明珠从里头走了出来。 白色的泳衣包裹着她身体的线条，低领的款式让她饱满的身材更加惹眼，四肢都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那纤细的腰，看得周礼喉咙发燥。 姜明珠停在周礼面前，见他在打电话，便拉起他的另外一只手往胸口放。 周礼一反常态地没躲，甚至用力捏了一把。 姜明珠娇笑着，用口型和他说：“好刺激哦。” 听筒里，詹语白带着哭腔说了很多话，可惜周礼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所有的感官，都被面前的姜明珠主宰了。 他的手停在臀上捏着，和詹语白说：“等我回去，现在有工作处理，先不说了。” 詹语白在周礼面前一向体贴，他说有工作，詹语白便不再打扰他了。 姜明珠刚才听见詹语白的哭诉了，貌似是在说詹彦青误会了她，和她吵架。 字字泣血，好不委屈。 本来以为周礼会象征性安慰几句，没想到狗东西色欲熏心，竟然敷衍的流程都没走。 姜明珠缠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哥哥好渣，未婚妻哭了都不哄，只想着和我偷情。” 周礼可能是因为这句话不满了，姜明珠屁股上挨了一下抽。 她叫出声，拳头砸在他的胸口，“讨厌，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很假，矫揉造作，嗲声嗲气，可配上这张脸，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让他体内那股火燃得更旺了。 —— 姜明珠很久没泡过温泉了，踏进去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得到了放松。 她靠在池边，仰头，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嗯……好舒服。” 周礼送走服务生过来，正好听见了姜明珠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地下了水，在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来。 姜明珠泡在池子里正享受，暂时忘记了勾引周礼这件事。 正上头，忽然听见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睁眼，就被周礼弄了一脸水。 他站起来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带起来的水花刚好打在了她的脸上。 姜明珠擦了一把脸，看见周礼阴翳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剥了一样。 姜明珠款款起立，不疾不徐走到周礼面前，柔软的手推住他的胸口。 周礼没像平时一样推开她，垂下眼睨着她，小腹紧绷。 姜明珠轻笑了一声，“碍到我了哦。” 调戏完，她还不安地抬起腿来，故意蹭了几下。 周礼额头青筋跳动：“滚开。” 姜明珠：“装什么，明明就很想我上来勾引你。” 所以才会欲求不满甩她一脸水找存在感。 狗东西端得久了，连一句“你过来”都说不出口，身段不要太高。 姜明珠无视周礼的欲拒还迎，抵着他胸口往后推，把他按在了岸边。 —— 半小时后，姜明珠抬起头来，舌尖舔着嘴唇，风情万种地看着周礼。 不知道是不是水温太高了，他的耳根和眼尾都是红的，眼底的欲念越来越烈。 姜明珠起来去亲他的喉结，调笑，“哥哥这么闷骚，你未婚妻那个类型没办法让你满意吧？” 詹语白平时那端庄典雅的模样，肯定不会这么主动，想必亲密的时候也是端着的。 姜明珠：“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开心吧？你刚才唔……” 周礼好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没羞没臊的话，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巴。 姜明珠丝毫没有被强吻的慌张，很快就把主动权掌握过来，反客为主吻着他。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推开，姜明珠直勾勾看着他笑，“吻技也是我比较厉害吧？” 男人不喜欢在情事上落下风，姜明珠三番两次挑衅之下，周礼的忍耐也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托着她的身体将人抱了起来，姜明珠缠上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独立小院私密性很好，情侣池内一池鲜艳的红色玫瑰花瓣，连同缭绕的雾气一同绽放，池面波光潋滟。 “唔……饿了。”姜明珠手臂撑在池边，手臂上沾着玫瑰花瓣，浑身透着粉。 她已经没力气了，周礼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姜明珠看着桌子上的寿司，吞了吞口水，她抓住周礼的胳膊，“哥哥，想吃饭。” 她吞咽的时候，周礼猛地想起什么，捏住她的下巴，“还没吃够？” 可惜姜明珠是不懂害羞的，“这张嘴都要吃饭的嘛，哥哥不能顾此失彼。” 周礼：“……” 第044回 好甜 事实证明，姜明珠的厚脸皮程度远超过他的想象。 无论他说出如何过分的话，姜明珠永远都能比他更没底线，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脸”字怎么写。 比如现在，说完那带颜色的话，她还能拉住他的手撒娇，“好哥哥，给这张嘴吃口饭嘛。” 周礼把姜明珠带到了桌边，她身的连体泳衣乱七八糟的，周礼抄起浴袍扔给她。 姜明珠裹住身体，迫不及待开动，拿起寿司就往嘴里送，跟难民似的。 她的吃相谈不上难看，但这速度，看得周礼皱起了眉。 周礼：“你没吃过饭？” 姜明珠咽下嘴里的寿司，又拿起一个，“都怪哥哥体力太好了，把我掏空了呀。” 周礼：“……” 吃了七八个寿司，姜明珠才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然后开始喝清酒。 周礼想起了昨晚，提醒她：“别跟我撒酒疯。” 姜明珠置若罔闻，端起酒瓶给他倒了一杯，回头又给自己满上。 她把酒杯举起来，朝他挑眉，“干一杯？” 周礼不予理会，姜明珠便强行和他碰了一杯，惹得周礼冷冷开口：“幼稚。” 姜明珠不以为意，“人嘛，该幼稚的时候就要幼稚。” 姜明珠喝完酒，感叹了一句，“这个清酒好好喝哦，梅子味的。” 她身上随便裹着浴袍，大红大紫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艳俗，反倒让她比平时多了几分灵动，脸上没消退的红晕，和她那双大眼睛里明媚的笑意，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姑娘。 周礼的视线扫过去，一时竟忘了移开。 姜明珠托着下巴凑近他，脑袋一歪，“我漂亮吧？” 周礼别开视线，冷冷问，“你吃饱了？” “当然没有。”姜明珠往嘴巴里塞了一个大福，脸鼓成了一个包子。 周礼有些嫌弃，“多咬两口会死么。” 姜明珠把大福吞下去，舌头舔了下嘴唇，“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很难改了。” 周礼忽然想起来，她是港城福利院的，那种地方…… 姜明珠：“我小时候在福利院，都要抢着吃饭的，不吃快一点，好吃的都被别人抢走了。” 这是姜明珠第一次主动和周礼提起自己的私事。 周礼眯起眼睛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姜明珠：“对哦，说这个干嘛，你早就查到了。” 周礼：“你十六岁之前一直在福利院？” 姜明珠笑出来，“哥哥真厉害，这个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周礼：“为什么十六岁才被收养？” 姜明珠：“因为我有病啊。” 周礼：“……” 他虽然没说话，但姜明珠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觉得她在扯谎。 姜明珠用叉子叉了个大福，送到周礼嘴边，“哥哥不累么，卖力耕耘那么久，还没吃东西呢。” 周礼：“拿开，我不吃甜食。” 姜明珠：“尝尝嘛。” 周礼：“拿——” 这回姜明珠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含住大福，亲自用嘴巴喂给了他。 周礼被迫吃下了大福，姜明珠还不忘在他唇角亲了亲，“哥哥好甜。” 周礼的脸黑了几个度，嘴巴里甜腻的味道让他倍感不适，喝了半杯水才缓解过来。 姜明珠幸灾乐祸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她倒真不知道周礼这么讨厌吃甜的，要不再塞他一颗？ 周礼看穿了她的坏心思，“你敢。” 姜明珠：“喂你药都敢，大福有什么不敢的。” 周礼冷笑了一声，“你还挺得意。” 姜明珠挑眉，“那当然了，如果不是那一晚，你怎么会对我的身体上瘾呢。” 姜明珠得意笑的时候，周礼给她嘴巴里塞了一颗大福，“谁给你的自信。” —— 温泉酒店住了两天，除了吃就是做，导致姜明珠看见周礼都有些后怕。 不过，回到城区，周礼又恢复了平时的冰山脸，看到她以后也没有多余的眼神。 这两天被他做怕了，姜明珠竟然觉得这样挺好的。 回程的航班，姜明珠独自坐了一排，美美地睡了一觉，后来空姐来通知她快降落了，她才醒过来。 下飞机后，姜明珠和梁聪一起跟在周礼身后往出口的方向走。 姜明珠拿着手机跟方沁阳发微信，全程低着头，忽然听见了詹语白的声音。 “周礼。” 姜明珠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见詹语白笑盈盈地站在周礼对面。 周礼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詹语白：“问了秘书办你的航班号，给你个惊喜。” 周礼：“嗯。” 詹语白的视线越过周礼，看向了身后的姜明珠，四目相对，她朝姜明珠笑了起来。 “明珠，出差辛苦你了。” 姜明珠：“詹总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詹语白：“看来你在万华适应得还不错，最近和彦青联系了么？” 姜明珠浅浅笑了一下，还没回答，就被周礼打断。 周礼：“你开车来的？” 詹语白：“嗯，伯父伯母说你好久没老宅了，给我派了任务，让我带你回去吃饭呢。” 周礼：“那还不走？” 梁聪很有眼力见地接话：“周总，那您坐詹总的车回老宅，我这边和姜助回公司处理一下工作。” 周礼：“嗯，去吧。” 姜明珠到底是没回答上詹语白的问题，就跟着梁聪走了。 上车以后，姜明珠和梁聪说，“谢谢梁助。” 梁聪微笑着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姜明珠不得不感叹梁聪人如其名，不愧是在周礼的心腹，情商在大气层。 —— 回周家老宅是詹语白开的车。 周礼想起前几日的事，问她：“詹彦青这两天怎么样？” 詹语白：“对公司的事情挺上心的，爸妈很开心。” 周礼：“能源案子交给他了？” 詹语白：“嗯，他非要，我也不好和他争，毕竟……他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 说到后面这句，詹语白的语气明显哽咽了。 周礼客观地评价，“他的能力还撑不起那个案子。” 詹语白：“可他不肯听我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他现在对我很防备，好像怕我和他抢公司的继承权。” 周礼双手交叠在一起，两手的拇指摩擦着，陷入了深思。 从不学无术一心玩乐，到幡然醒悟进公司争权夺利，詹彦青的转变十分突兀。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他和姜明珠“分手”开始的。 第045回 结婚 不止詹彦青的转变突兀，姜明珠也是。 之前他威逼利诱让她和詹彦青划清界限，她一次都没有松过口，前几天还在因为这件事情和他对峙，后来忽然就说放弃了。 这之后，詹彦青便开始干预公司的事，大刀阔斧地针对詹语白。 沉思许久，周礼问詹语白：“你以前认识姜明珠么？” 詹语白愣了一下，“……嗯？” 她没反应过来，周礼怎么忽然问她这个？ 周礼：“不认识？” 詹语白：“不认识啊，见都没见过。” 周礼：“嗯。” 不认识，没见过，可姜明珠的种种表现，不像是这样的。 周礼以前怀疑她是针对峰合或是詹家，可她并没有真的对峰合做什么，甚至还让詹彦青回公司承担责任了。 但她的确用了极其高明的手段，让詹彦青和詹语白之间产生了嫌隙。 先是迷惑詹彦青，让他对她死心塌地，随后又上演了一番被家人逼迫分手的剧情。 如此一来，她正好有了理由让詹彦青回去和詹语白“夺权”。 詹彦青被姜明珠迷昏了头，必定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和詹语白这些年的姐弟情，都因为姜明珠这个女人化作了泡影。 姜明珠怂恿詹彦青去接手峰合，既能借詹彦青一塌糊涂的管理能力毁了峰合、替郑凛叙夺下能源项目，又能让詹彦青和詹语白敌对，可谓一箭双雕。 但比起前者，直觉告诉周礼，姜明珠的目的主要在于让詹彦青和詹语白闹翻。 詹语白是詹家的养女，詹丹云那老狐狸从来没想过把公司交给她。 这些年，无非也是利用她的能力给詹彦青做嫁衣。 如今詹彦青突然回去，詹语白心里必定不好受，若是有冲动，詹丹云肯定无条件站在亲儿子那边。 说不定，詹语白会就此被詹家排除在外。 —— 周家老宅很热闹，周礼和詹语白一到，他的一对龙凤胎侄子便蹦了过来。 “四叔！想死你啦！” 周礼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看向跟在两个孩子身后的周仁，“大哥。” 周仁是周礼的堂哥，这一辈里排行老大，周家没分家，宅邸大，周仁成家后一直住在这边。 “回来了，爷爷成天念叨你。”周仁看向詹语白，“语白也来了。” 詹语白：“大哥。” 周礼带詹语白进了老宅，周老爷子在和管家下棋，他父亲周章回则是在一旁为母亲靳柔剥山竹。 靳柔看见詹语白，马上笑着同她招手，比对亲儿子还热情，“语白来了啊，快来坐。” 詹语白听话地去靳柔身边坐下，周章回则是看向周礼，“回来了。” 周礼去和周章回坐在了另外一张沙发上。 靳柔拉着詹语白嘘寒问暖，“最近公司忙不忙？你要注意身体，不要事事都亲力亲为。” 詹语白：“不忙，最近彦青回公司了，我压力小了很多。” 靳柔：“彦青这孩子终于想通了？对了，前阵子那个事情，你父亲出院了么？” 詹语白：“嗯，已经好了。” 靳柔：“彦青也和那个女人断了吧？” 詹语白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靳柔拍拍她的胳膊，“还是你辛苦，彦青一闯祸，都得你出来收拾烂摊子。” 詹语白：“彦青是我弟弟，是我应该做的。” 靳柔去提点周礼：“小四，语白这么辛苦，你这个未婚夫怎么都不知道关心关心？” 周礼：“谨记教诲。” 靳柔：“你这冷冰冰的脾气，也就语白忍得了你！” 詹语白把善解人意演绎到了极致：“伯母，周礼对我很好，他只是做得多，说得少。” 靳柔：“你瞧瞧，这恩爱的，我说几句都不行了！” —— 周家家庭氛围很好，周礼被靳柔“教训”过后，去和周章回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 他们父子之间话不多，但感情一向不错。 后来周礼又陪老爷子下了几盘棋，便到了晚饭时间。 周家老宅的人都是一起吃晚饭的，今晚桌上坐了几十个人，格外热闹。 周礼许久没回来了，话题几乎都是围绕他和詹语白展开的。 周仁家的两个小朋友喜欢粘着周礼，吃饭时，周礼一直为两人夹菜。 周仁的妻子明悦笑着说，“看来老四以后也是个好爸爸。”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追着问，“老四，什么时候和语白要个孩子啊？你们这都在一起三年了，也该步入新阶段了吧！” 詹语白屏住呼吸去看周礼，他泰然自若，淡淡说：“不急。” 詹语白桌下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却是温婉的笑，跟在后面说，“是啊，不急呢，我和周礼暂时工作都比较忙，等事业稳定下来再说，还年轻呢。” 靳柔瞄了詹语白一眼，随后聊起了其他事情，这话题就被她带过去了。 有些事情，不好在人多的时候聊。 晚饭后，靳柔把詹语白叫去了楼上的小阳台。 她拉住詹语白的手，“刚才委屈你了。” 詹语白：“没关系，我和周礼说好了的。” 靳柔：“他这个人生性淡薄，你这些年为他做的，伯母都看在眼底，你放心，婚礼的事情，我一定催他尽快办。” 詹语白抿住嘴唇，被靳柔的话感动得红了眼眶。 靳柔温柔地拍着詹语白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委屈你了。” “不委屈。”詹语白说，“有您这句话，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晚上分别的时候，靳柔单独把周礼叫到了一边。 周礼：“妈，您想说什么？” 靳柔：“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 周礼：“请明示。” 靳柔：“彦青怎么突然开窍了，要回公司？” 周礼：“不清楚。” 靳柔：“语白这些年为了峰合做了这么多事情，彦青忽然回去取代她的位置，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最近多陪陪她。” 周礼：“明白。” 靳柔：“还有，我想你和语白尽快结婚，好让她有点归属感。” 周礼沉默。 靳柔：“你还是不喜欢语白？” 周礼继续沉默。 靳柔：“我这条命，都是语白救回来的，她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一颗肾，说到底都是因为喜欢你，你这一辈子也碰不上第二个这么爱你的女人了。” 周礼向靳柔做出承诺，“我明白了，您放心，结婚的事情，我会考虑。” 第046回 前任 出差归来，姜明珠在家躺了大半天，终于把体力补回来了。 郑凛叙办事效率还真高，负责她三餐的营养师已经到了，姜明珠的几顿饭都是营养师准备的。 好吃，但太清淡了。 方沁阳跟着姜明珠吃了两顿，实在吃不下去，果断选择了外卖。 养精蓄锐结束，姜明珠被方沁阳拉去逛街了。 方沁阳收到了一家外企的面试通知，是她一直想去的公司，因此面试准备得很谨慎。 姜明珠财大气粗地说，“随便挑，我送你。” 方沁阳亲了姜明珠一口，去试衣服了。 姜明珠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玩着手机等待，谁知竟碰上了詹语白。 詹语白身边跟了个女人，有点眼熟，好像也是某家的千金。 詹语白：“明珠，你也来逛街么？” 姜明珠：“是啊，真巧，又遇到詹总了。” 詹语白：“没想到你也喜欢这个牌子。” 姜明珠：“詹总也喜欢么？看来我们眼光很像呢。” 阴阳怪气这方面，姜明珠没输过。 她说了几句话，詹语白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拉着她那位好闺蜜走了。 方沁阳试好衣服出来，正巧看见詹语白走人。 方沁阳上来和姜明珠八卦：“聊什么了，她怎么跟吃了苍蝇似的？” 姜明珠答非所问，“这套和刚才那套都挺好，刷卡去了。” —— “语白，怎么不逛了？”被詹语白拉出来的千金名叫季菀，是詹语白在圈内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 但詹语白也不是所有秘密都和季菀说。 “突然口渴了。”詹语白说，“先去喝杯咖啡吧。” 季菀不疑有他，陪詹语白去了咖啡厅。 詹语白要了一杯美式，喝咖啡的时候，一直在想姜明珠的事情。 那个服装的牌子，是詹语白这几年经常穿的，价位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姜明珠在万华的薪水，绝对不足以支撑她这样的消费。 还有她今天身上背的那款包，也是爱马仕的顶奢款，即便是她，也要斟酌一下才下得去手买。 姜明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季菀的声音打断了詹语白的思绪：“语白，付晓芝回来了。” 詹语白：“……谁？” 季菀把手机给詹语白看，上面是一个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棒球帽的女人在机场的照片。 詹语白的脸白了一瞬，咖啡的酸苦味忽然在口腔里散开。 季菀：“我在群里看到的消息，他们都猜付晓芝是为了周礼回来的。” 詹语白捏紧了手里的马克杯。 季菀：“语白，你得留心一点，付家和周家关系又那么近，当初如果不是你……” 詹语白深深汲气，露出一抹笑，“周礼有分寸的。” 季菀：“那你也得小心，付晓芝那可不是简单人物，防着点儿准没错。” —— 姜明珠陪周礼出差了几天，该做的也都做了，耳钉还是没拿到。 休假完回来上班，姜明珠打算趁给周礼送咖啡的时候问一句。 姜明珠这边端着咖啡走到周礼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这边站了个女人，正准备敲门。 对方看到她之后，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明显的敌意。 “你来找周四？”对方质问她。 姜明珠：“我是周总的助理，来送咖啡。” 女人听见她这么说，眼里的敌意稍微减退了些，但还是一副看她不爽的模样。 这个时候，她已经敲开了门，姜明珠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姜明珠看见那女人大喇喇走到了办公桌前，绕过去，一下搂过了周礼的脖子。 “你怎么过来了？”周礼看见付晓芝，略显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惊讶过度了，总之周礼没推开付晓芝，姜明珠瞟了一眼，从两人的互动来看，这女人好像和周礼很熟。 不过她看着和詹语白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这个女人穿着一条leggings，上面是也是修身的运动外套，里面是运动背心，露了肚脐出来，隐隐还看得到腹肌。 虽然她性格趾高气扬，但身材的确很性感。 付晓芝搂着周礼不放，“想你了呗，你不约我，还不兴我来找你啊？” 姜明珠微微挑眉，得，听起来是周礼欠的桃花债？ 来不及姜明珠深想，付晓芝已经撵人了，“你怎么还不走？” 姜明珠：“周总，咖啡到了，我退下了。” 从周礼办公室出来，姜明珠拿出手机给方沁阳发了条微信，【除了詹语白，周礼还有前任么？】 —— “你什么时候开始用女助理了？”付晓芝挑眉问周礼，“我记得你说你不用女助理。” 周礼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她的手，“意外。” 付晓芝：“哦？我还以为你背着詹语白养了个小秘呢。” 周礼：“乱说什么话。” 付晓芝：“乱说了么，你又不喜欢她，养个小的不是很正常？” 周礼：“什么时候回来的？” 付晓芝：“上周吧。” 周礼：“回来呆多久？” 付晓芝：“不走了。” 周礼：“嗯。” “真冷淡。”付晓芝抢走了周礼的那杯咖啡，“我以为你起码得问问我，回来是干什么的。” 周礼：“那是你的自由。” 付晓芝轻笑一声，放下咖啡杯，手指摸上周礼的下巴，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周四，你真可真能装，你那智商会不知道我回来做什么的？” 周礼再次把付晓芝的手拿开，“再动手动脚就滚出去。” 付晓芝：“以前也没少摸。”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摸也能算摸？ 罢了，周礼不想和她探讨这个，“我现在不是单身，你如果没有分寸，以后还是少见。” 付晓芝有点生气了：“你真的喜欢上詹语白了？” 周礼不置可否。 付晓芝：“就因为她的那颗肾？” “呵，果然是朵擅长道德绑架的白莲花。”提起詹语白，付晓芝便一脸不屑。 周礼：“不管有没有那件事情，我都不会喜欢你。” 付晓芝笑了起来，“行啊，三年没见，你说话还是这么狠。” 周礼：“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行，听你的，那朋友有得做吧？”付晓芝说，“周末我组了个局，在老地方，斯衍他们都来。” 周礼：“我会带语白过去。” 付晓芝被周礼气得摔门而出。 姜明珠正好从这里路过，被付晓芝勇猛的动作吓了一跳。 第047回 想打我 姜明珠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摔周礼的门。 再想想刚刚这位女士对周礼胡作非为的模样……狗东西好像对这位挺纵容的？ 难不成是心头的白月光之类的？ 付晓芝扫了一眼姜明珠，还是趾高气扬的眼神，拿着手机往楼梯间去了。 姜明珠见四下无人，便跟了过去。 她靠在楼梯间外面竖起耳朵，果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詹语白那朵白莲花，我他妈迟早撕了她那虚伪的嘴脸。” “有我在，她就别想嫁给周四！老娘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了这个绿茶！” 姜明珠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忽然就对这位的兴趣愈发浓烈了。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听起来也很讨厌詹语白，似乎还不想让詹语白和周礼结婚。 “周末的聚会他要真敢带詹语白来，就别怪我不给她面子，哼。” “行了，少放屁，周末永夜会所见，” —— 姜明珠来到洗手间，一边洗手，一边飞速运转着大脑。 她不清楚刚才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以前和周礼有过什么纠葛，但可以肯定，她很讨厌詹语白。 从她说话的那个口吻来看，对詹语白的厌恶不比她少。 周末，永夜会所。 姜明珠将这两个关键词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正好，方沁阳的消息也来了，【除了詹语白，周礼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吧？】 看来方沁阳是查不到了。 还有个办法，就是问詹彦青，但姜明珠暂时没去问。 刚想到詹彦青，这边就看到了詹彦青的新闻，财经版头版，说詹彦青接手项目后，带领团队拿下了能源项目的投资，击败了几个强劲的对手。 其中就有青城资本。 姜明珠这才想起来，郑凛叙先前说他来北城，是为了这个能源项目。 但……输给詹彦青？ 姜明珠把新闻截图给郑凛叙，【你放水了？】 郑凛叙：【回来是为了看你，其他都是顺便。】 没直接回答，但基本上坐实了放水的事情。 也是，詹彦青的能力，如果不是郑凛叙放水，他根本拿不下这个项目。 这能源项目还是詹彦青从詹语白手上接过来的。 詹语白扔给詹彦青的时候，大概也是等着看他的笑话，以此来向詹丹云证明詹彦青根本不行。 结果现在詹彦青拿下了项目，被媒体吹成了新晋天才……詹语白现在怕是要气死了吧？ 姜明珠幸灾乐祸笑了起来，算计人这种事情，还是郑凛叙这种老狐狸熟练呐。 因为这件事，姜明珠开心了一上午。 午休时间，姜明珠去了周礼的办公室找他拿耳钉。 周礼在落地窗前站着，姜明珠走到了他身后。 周礼：“有事？” 姜明珠：“耳钉。” 听见这两个字，周礼莫名不痛快，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什么耳钉。” 姜明珠：“哥哥，出尔反尔就不好了吧？” 她还是在喊“哥哥”，但态度远没有之前好了，连敷衍和谄媚都没有。 周礼：“我说过一定给你了么？” 姜明珠：“……你是要赖账？” 周礼看见她拳头捏紧了，生气的样子，像是随时要动手打人。 平时在他面前演得像舔狗似的，因为那副耳钉，屡屡失控，就这么重要么？ 她越在意，他就越是不想给她。 周礼：“耳钉丢了。” 姜明珠：“丢了是什么意思？” 周礼：“说吧，多少钱。” “我问你丢了是什么意思！”姜明珠突然提高了声音。 周礼：“听不懂人话？” 姜明珠强忍着怒火：“既然丢了，上次为什么骗我说找到了？” 周礼：“没人逼你信我的话。”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是在姜明珠的火头上浇油，她怒火中烧，扬起手臂朝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打了过去。 还没落下，就被一股大力捉住了手腕。 周礼危险地眯起眼睛，“想打我？” 就为了那只破耳钉。 姜明珠红着眼睛瞪着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 周礼：“谁送你的，这么珍惜？”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周礼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目光挪向她的脸。 姜明珠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最会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让人对她心软。 可她这一次的眼泪不是因为示弱，而是因为愤怒。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忍，想要憋回去，但还是落下来了。 周礼拽着姜明珠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姜明珠像疯了一样挣扎，嘴巴里的脏话就没停过。 直到周礼拉开抽屉，将那枚丝绒盒子塞到她手里，姜明珠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周礼：“打开看看。” 姜明珠僵硬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那只耳钉之后，立刻抬起头去找周礼。 周礼：“怎么，只允许你骗我，不允许我骗你？” 姜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周礼刚才是故意戏耍她的—— 而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了。 姜明珠火速冷静了下来，她将盒子攥到手里，勾起一抹笑，身体朝周礼靠过去。 “哥哥真坏，就知道欺负人。” “别演了。”周礼捏住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红扑扑的眼，“还是刚才和我动手的时候有魄力。” 姜明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他。 她内心十分懊恼，实在不应该在周礼面前失控至此。 周礼：“耳钉谁送你的？” 周礼已经问了好多次这个问题了。 姜明珠突然反应过来原因了。 她抿住了嘴唇，眼眶忽然又湿了，被他捏着下巴转不过头，眼神变得躲闪了起来。 周礼一动不动看着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过了很久，姜明珠才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我被收养之前，福利院照顾我的院长送的，她第二年就去世了。”姜明珠的声音在发抖，“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下巴上的力道也立刻消失了。 姜明珠仰起头来，将眼泪憋回去，笑着问他，“这个答案，哥哥满意了么？” 周礼没有回答。 姜明珠：“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我。” 周礼：“出去。” 姜明珠自嘲地笑了，“好。” 姜明珠匆匆走到洗手间，关上隔间的门，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第048回 惊心动魄 “草，狗东西。”姜明珠对周礼破口大骂。 姜明珠把手里的盒子打开，拿出耳钉，摸上了左耳，熟练戴了进去。 感受到它的存在感以后，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这些年，她除了下水游泳这种特殊时刻之外，几乎不会把耳钉摘下来。 如果周礼真的把它弄丢了，她就是把他的脸扇得肿了，都不觉得解气。 不过，周礼刚才的反应，也挺好笑的。 周礼因为她太在意这对耳钉，找了好几个办法试探她，用耳钉威胁她陪别的男人，也是试探这耳钉在她心中地位的方法之一。 他这种行为就像是公狗在树桩子上撒尿标记领地范围一样，因为和她睡了，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是他的所有物，并且在她的世界排到第一位。 刚才她哭着给出答案的时候，周礼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愧疚。 不过他这种口是心非的狗东西是不会承认的，姜明珠嗤笑了一声。 不管周礼有没有对她走心，但肾肯定是走了，占有欲也有了，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 临下班的时候，姜明珠听办公室有人八卦，说詹语白来找周礼了。 据说过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好，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打击。 别人不知道，但姜明珠马上就把能源项目那个事联系上了。 詹语白偷鸡不成蚀把米，经此一役，詹丹云反倒更相信詹彦青的能力了，说不定詹语白手里的权力更少了。 办公室里，詹语白失落地坐在沙发上，头靠上了周礼的肩膀。 “我是不是太小气了？”詹语白小声问他。 周礼：“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高兴。” 别的不说，詹语白这些年是怎么为峰合做事的，付出了多少，他都看在眼底。 虽然早就知道詹丹云领养詹语白就是为了给詹彦青铺路，但詹彦青的确能力有限，这种行为无异于过河拆桥。 周礼：“他拿下能源项目了？” 詹语白：“嗯，彦青比我们想象中有能力。” 周礼：“我记得你说过，竞争对手很强大，不一定拿得下。” 其中最强劲的对手就是青城资本，他们是做过许多能源项目投资的，即便是詹语白亲自出马，也不一定抢得过对方，而且这次郑凛叙还是亲自过来的。 詹彦青会是郑凛叙的对手？ 这点，詹语白也一直没弄明白，“青城资本好像没有要争的意思了。” 她所有的计划，都毁在了这一步。 詹语白：“青城资本一直很重视这个项目，我和郑总还在投资会上见过，他当时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周礼的视线盯着对面的办公桌，幽深的目光闪烁不明。 郑凛叙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还能为什么？ 周礼：“詹伯父那边现在什么态度？” 詹语白：“他很高兴，以后公司的大项目……应该都由彦青负责了。” 说到这里，詹语白的表情比刚才更低落了。 周礼安慰：“你之前太累，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也好。” 詹语白的目光僵了一下，听周礼的意思，是没打算和她提结婚的事情了……她抿了抿嘴唇，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内。 —— 周末，永夜会所。 姜明珠和方沁阳在二楼的vip包厢坐着，两人时不时探出脑袋来往外看一眼。 姜明珠第三次把头探出去，就看见了付晓芝。 付晓芝是跟一个男人过来的，那男人和她长得有几分像，应该是和她有点血缘关系，可能是哥哥。 姜明珠看见他们去了走廊尽头的那个包厢，先记下了位置，便关门坐了回来。 方沁阳：“等会儿我换了衣服过去，给你打探打探情况。” 姜明珠：“你确定没事儿？” 方沁阳：“我都跟我朋友说好了，换她的班，发现不了的。” 方沁阳刚好有个朋友在永夜打工，为了方便偷听，方沁阳今天替她上班。 姜明珠肯定是不能出面的，周礼身边那群人大部分都认识她了。 方沁阳先去洗手间换了衣服，穿上之后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我过去了，你等我消息。” 姜明珠怎么可能安生坐在这里等消息，方沁阳刚走，她就坐不住了，去了包厢旁边的楼梯间蹲点。 没多久，徐斯衍和原野也到了，两人中间是燕兮，三个人聊得惊心动魄。 徐斯衍声音低，姜明珠听不见，只听见原野说了一句，“付晓芝不会和语白姐打起来吧？” 姜明珠此前一直不知道付晓芝的名字，现在总算晓得了。 原野刚说完，姜明珠就听见了付晓芝的声音：“打个屁，要动手也是老娘打她，轮得到她打我？” 原野：“祖宗，咱别这么暴躁行么，淑女一点。” 后面的话，姜明珠听不清了，他们聊着进了包厢。 不过听起来，付晓芝和原野他们也挺熟的，这群人应该都是从小就认识。 这么说来，付晓芝和周礼很有可能也是青梅竹马。 姜明珠在楼道里站了五六分钟，终于看到了最想看的人——周礼和詹语白一起过来了。 詹语白和往常一样挽着周礼的胳膊，两人就是标准的相敬如宾的状态。 进包厢之前，周礼停下来问詹语白，“你真要进去？” 詹语白笑着说，“没关系的，不是还有你在么？” 然后他们就进去了。 周礼和詹语白一进来，原本热闹的包厢就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付晓芝，付晓芝笑着说，“看我干嘛，怕我动手打人啊？” “放心吧各位，我打人也挺挑的，不是什么人都配脏我的手。”付晓芝这话摆明就是针对詹语白的。 坐在她身边的付暮晔听不下去，拽她一下，“祖宗，少说两句吧你！” 付晓芝“切”了一声，对于这种劝她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不过另外一位当事人詹语白却是保持着温婉的笑容，非但没有介意付晓芝的挑衅，还主动去和她说话，“两两回来了啊，在国外玩得开心么？” 付晓芝：“托你的福，挺开心的。” 詹语白：“开心就好。” 付晓芝翻了个白眼，正要骂詹语白虚伪，就被徐斯衍打断了。 “四哥，语白姐，你俩坐这边。”徐斯衍特意给詹语白和付晓芝拉开了点距离。 第049回 敌友 姜明珠在楼梯间站着，也听不见包厢里的动静了，但也没舍得离开。 这一念之差的决定，还真就有了收获。 百无聊赖在楼梯间玩手机的时候，姜明珠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好像是往这边走的。 她连忙收起手机，跑到了楼上，在拐角处停下。 屏住呼吸往下一看，竟然是詹语白和付晓芝。 姜明珠挑起眉来，看来有热闹看了。 付晓芝身上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她拽了一下领口，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屑。 口吻更是不耐烦，“找我出来干嘛？” 詹语白：“我和周礼很快就要结婚了。” 付晓芝：“哦，找我来炫耀的？” 詹语白：“……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一切已经是定数了，你可以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姜明珠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听詹语白这意思，周礼还是她从付晓芝手上抢过来的？ 付晓芝轻蔑地笑出了声，“你还是别在我面前装柔弱了，看了就恶心。” 詹语白：“对不起，两两，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但周礼不行，我真的很爱他。” 付晓芝：“你是爱他，还是爱他的钱啊？他如果不是周家的人，你还会爱他？” 詹语白的脸色有些苍白，“两两，你太偏激了……” 付晓芝：“答案是什么你心里有数，如果周四只是个普通人，你会为了他摘一颗肾么？” 詹语白：“我……” 付晓芝：“你的善良还是去给别人演吧，詹语白，老娘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有我在一天，你他妈就别想和周四结婚！” 姜明珠听得很过瘾。 虽然付晓芝这个人脾气着实不怎么样，但看她撕詹语白还是很快乐的。 姜明珠看热闹看得正嗨，詹语白不知怎么地忽然哭了，紧接着周礼就来了楼梯间。 詹语白一脸隐忍，眼泪无声往下掉，卑微地和付晓芝道歉，“对不起，当年我做那个决定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伯母会因为这件事情让周礼和我结婚……我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的感情的。” 姜明珠再次挑起眉来。 周礼还真和付晓芝在一起过？他这口味……挺跳跃的啊。 詹语白没有哭出声音，她很隐忍，像是努力在装坚强，这样更能让人心疼他。 只见周礼把詹语白搂在了怀里，目光冷冷地看向了对面的付晓芝。 付晓芝迎上周礼的目光，“周四，你他妈眼瞎啊，看不出来她是演的？” 周礼：“那天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就算没有语白，也不会是你。” 付晓芝没接话，只是表情明显没之前那么嚣张了。 詹语白还在善解人意地劝周礼，“不要这样和两两说话，她是因为喜欢你才会……” “放你妈的屁，我和周四说话轮到你插嘴了？”付晓芝凶狠地打断了詹语白。 末了她又去看周礼，“你继续说，我看你还能瞎到什么程度。” 周礼：“我和你的婚约，是长辈们开玩笑的，我只把你当妹妹。” 付晓芝：“谁他妈要当你妹妹。” 周礼：“语白是我的未婚妻，你如果做不到尊重她，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说完，周礼就搂着詹语白走了。 姜明珠在楼上看完了这出修罗场好戏，再次感受到了周礼对詹语白的偏爱。 下面的付晓芝已经替姜明珠说出了想说的，“脑子都被白莲花吃了。” 付晓芝骂完，姜明珠看见刚才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男人出来了，应该是来安慰他的。 付暮晔：“祖宗，你打詹语白了？” 付晓芝：“她是这么说的？” 付暮晔：“那她怎么哭成那样？” 付晓芝啐了一口，“因为她婊！” 付暮晔：“行了，你别骂了，回头给周四听见，他真和我们绝交了。” 付晓芝：“臭傻逼。” —— 十点，姜明珠和方沁阳在路边找了个大排档坐下来。 方沁阳接受了郑凛叙交代的任务，不让姜明珠吃不健康的食物，所以烤串都是方沁阳在吃。 姜明珠在旁边抱了半个西瓜用勺子舀。 方沁阳把自己在包厢里听见的信息都给姜明珠说了。 和姜明珠听见的差不多，周礼和付晓芝原本因为双方长辈的关系，有一句口头的婚约。 后来因为詹语白的出现，婚约黄了。 付晓芝把詹语白当成了敌人，多年来都在针对她。 方沁阳：“付晓芝她家背景真牛逼。” 姜明珠啃着西瓜没接话。 是牛逼啊，带颜色的背景。 如果没有詹语白“捐肾”这个事，周礼的未婚妻，铁定就是付晓芝了。 姜明珠可不信周礼说的什么“即便没有语白，也不会是你”，男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一句是真的。 别的不说，就付晓芝这个背景，多少男人排着队跟她联姻。 “不过这个付晓芝脾气真的挺暴躁的，”方沁阳想起来付晓芝骂人的样子，还有点后怕，“她骂起周礼来也不留面儿，真行，詹语白的脸都快黑成炭块了。” 姜明珠：“是挺暴躁的，不过我喜欢。” 方沁阳：“你不会是想……” 姜明珠：“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 周日，姜明珠把车送去4s店保养了。 冤家路窄，送完车出来，竟然碰上了周礼和詹语白，销售正给他们介绍着车型。 听意思是要给詹语白送礼物。 姜明珠啧了一声，脑袋里就是付晓芝骂周礼的那几句话。 车保养得三四天，姜明珠隔天只能打车去上班了。 坐了滴滴到了公司楼下，下车的时候撞上了周礼，他是被司机放在这里的。 姜明珠：“周总，早上好。” 周礼：“等会儿来我办公室。” 姜明珠：“哦。” 可能是因为周礼对着她没干过几件人事，所以他每次喊她去办公室，她都觉得狗东西可能是要找她泄欲之类的。 但姜明珠还是去了。 她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周礼的办公室，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头也没抬。 姜明珠放咖啡的时候，眼神不自觉扫过了他手上的文件，然后定住了。 周礼也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一旁，淡漠地看着她。 姜明珠把几张纸拿起来，“偷窥我简历干嘛？” 周礼没答，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扔给她。 姜明珠看到了钥匙的logo，卡宴。 周礼：“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车处理掉。” 第050回 卡宴 姜明珠挑起眉毛，没拿那串钥匙，笑盈盈问他，“乱七八糟的车？” 周礼沉默不语。 姜明珠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低头靠近他，歪着脑袋，“所以，这是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么？” 周礼：“自作多情。” 姜明珠：“哦，那哥哥是不喜欢我开别人送的车，吃醋了呗？” 不管哪一条，听起来都是很在乎她，姜明珠脸上的笑很得意，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姜明珠：“今天送车，下次是不是送别墅了？我懂，你希望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对不对？” 说完，她笑着感叹了句，“哥哥好霸道，我好喜欢。” 周礼被她肉麻腻歪的话说得眉头紧皱，“拿好钥匙，滚。” 姜明珠乖乖拿起钥匙，走之前，她问，“可以陪我过生日么？” 周礼没回答，姜明珠也没指望他回答，问完就走了。 午休的时候，梁聪来找了姜明珠一趟，带她去地库找到了那辆卡宴，居然已经上好牌照了。 茶色的卡宴，也挺漂亮的。 梁聪：“车里的装潢已经约好了，名片在这里，姜助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过去就行，报我名字，他们都知道。” 姜明珠接过名片，笑着说，“谢谢梁助理。” 卡宴比帕拉梅拉宽敞了许多，周礼好像偏爱越野车型。 姜明珠想起来上次被他按在车里做的画面，不禁怀疑，周礼这狗变态钟爱越野，是不是因为方便车震。 姜明珠把梁聪递上来的名片放到一旁，想起梁聪的行为，忍不住笑了。 梁聪这个助理，忙工作的时候，还要忙着给周礼稳定后宫，怎么那么像大内总管。 —— 姜明珠的生日是八月十九号，这天是周三。 一早起来，方沁阳就煮了一碗长寿面给她，非要她吃完。 姜明珠：“搞什么，又不是真的生日。” 方沁阳：“不是真的生日也得吃啊，仪式感得有，快尝尝，我亲手做的。” 姜明珠还是给了方沁阳一个面子，坐下来开始吃面。 拿起手机，陆陆续续也收到了几条祝福的微信，有她大学关系不错的同学，还有郑凛叙和三三。 三三用郑凛叙的微信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是她自己写的小作文，把能用祝福词都用上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都被逗乐了。 方沁阳：“我订了个蛋糕，下班你早点回来啊。” 姜明珠：“……” 没来得及回复方沁阳，姜明珠的手机响了，这回是何楚妍的电话。 姜明珠：“妈妈。” 何楚妍：“生日快乐，吃长寿面了么？” 姜明珠：“在吃。” 何楚妍：“最近在北城过得怎么样？和郑总见面了么？” 姜明珠和何楚妍聊了几分钟，何楚妍说她寄来了生日礼物，让她最近注意签收一下。 何楚妍工作忙，聊完就挂了。 她身边的人，好像都对她的生日十分重视，像是怕她想起来过去的不愉快似的。 出去上班前，方沁阳又提醒她，“晚上早点回来啊。” 姜明珠：“知道了。” 方沁阳看着姜明珠开车离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今年生日，她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比刚出事的那年好多了。 —— 姜明珠稳定的情绪，在公司的地库撞上詹语白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姜明珠提着包从车上下来，关上门的时候，对面的詹语白正好也从车上下来。 詹语白开的是一辆全新的911，红色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她穿着昂贵的套装的，踩着高跟鞋，浑身上下都被名牌包装着，贵气十足。 即便她现在已经“落魄”了，仍然过着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生活。 在今天这样的特殊的日子里看见风光的詹语白，姜明珠心中的恨意像决堤的洪水，她拼命掐着掌心，才忍住上去撕烂那张脸的冲动。 “姜助理，早上好。”詹语白和平时一样，和气地来和姜明珠说话。 她的视线扫过了姜明珠身后的那辆车，“新买的车么？挺好看的。” 姜明珠：“谢谢。” 与此同时，姜明珠的手机响了，她下意识把手机拿起来。 詹语白的目光从姜明珠的手机上扫过，看到了上面詹彦青的名字。 她目光一变，笑着说，“明珠，你先忙，我去给周礼买早饭。” 姜明珠巴不得她快点走，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接了詹彦青的电话。 电话接通，就听见詹彦青说：“生日快乐。” 姜明珠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实话说，有点感动。 虽然今天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出生日。 “谢谢。”姜明珠关心了一下詹彦青工作的情况，“你最近还顺利么？” 詹彦青简单和姜明珠说了下情况，“我给你闪送了礼物，你记得查收。” 姜明珠：“好，谢谢。” —— 周礼看见詹语白带着早餐来到办公室，有点惊讶，“怎么过来了？” 詹语白把袋子放下：“公司没有什么事情要忙了，过来陪陪你。” 周礼：“你手上一个项目都没了？” 詹语白苦笑，“是啊，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行政文件，看了只会影响心情，索性不去了，免得给自己添堵。” 周礼：“詹彦青一个人顶得住么？” 詹语白：“应该可以吧，彦青比我想象中进步要快，可能是明珠的事情激励了他吧。” 听见姜明珠的名字，周礼的眼睛眯了起来。 詹语白像是没发现一样，自顾自地说，“周礼，我觉得明珠的家世应该也不错，你当初查的资料，是不是有些误差？” 周礼：“什么误差？” 詹语白：“我之前碰见明珠在专柜刷卡，挺大方的，刚才在地库看到她买了新车，是卡宴，按她的工资水平，应该是消费不起的。” 周礼：“她消费不起，郑凛叙消费得起。” 詹语白愣住，表情中透出了几分惊讶，“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郑凛叙给她的？” 周礼：“周溟和燕兮碰见过郑凛叙带她去4s店。” 詹语白：“郑凛叙为什么给她花这么多钱？难道他们两个真的关系不简单？” 周礼不置可否。 詹语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如果她和郑凛叙关系不简单，为什么还要招惹彦青，彦青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刚才还在给她打电话……” 周礼的目光忽然犀利：“刚才？” 第051回 脏 “是啊，刚才在地库和她聊天，无意看到的。”詹语白说，“我之前就觉得，彦青忽然对公司的事情上心，可能是被这件事情刺激到了。” 周礼呵呵冷笑了一声，詹语白听不清他笑里的意思。 八月十九号，姜明珠的简历里明明白白写着，今天是她的生日。 詹彦青给姜明珠打电话，能是为了什么？ 周礼拿出手机，给梁聪发了一条微信。 上午周礼有个会议要开，没时间应付詹语白，詹语白怕打扰周礼，会议开始前就离开了万华。 开会的会议记录又是姜明珠做的。 来万华的这段日子，她正经工作几乎没做过，说是助理，其实跟会议记录专员差不多。 聚精会神做了两个小时的会议记录，姜明珠脑袋跟浆糊似的，回到工位不停打哈欠。 姜明珠喝着咖啡做完了会议记录，然后发了邮件，习惯性地抄送给周礼一份。 邮箱的提醒跳出来时，周礼正在听着梁聪给他汇报。 梁聪：“詹少爷前两天的确是去专柜预订了一款手表，约了今天配送，地址是相符别墅。” 周礼发出了一声冷笑。 梁聪被这笑声弄得起了鸡皮疙瘩，每次周礼这么笑，都有人要遭殃。 周礼：“带姜明珠去车上等着。” 梁聪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多问，赶紧去秘书办找了姜明珠。 姜明珠也摸不着头脑，“周总找我去地库干什么？” 梁聪：“我也不清楚。” 姜明珠蹙眉，狗东西又犯什么病了？ 姜明珠收好了包，走之前，梁聪忍不住叮嘱了她一句，“周总心情不好，你自己小心。” 姜明珠：“谢了。” 周礼的车牌太好认了，一串“1”，又有专属车位，姜明珠很快就找过去了。 车窗降下来，姜明珠看见了周礼那张阴森森的脸。 男人薄唇微动，冷冽地吩咐，“上车。” 姜明珠绕到副驾坐上去，系着安全带问他，“这么着急找我下来，什么事儿？” 周礼没有回答，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带着浓烈的侵略性，仿佛要用视线把她扒光。 姜明珠娇俏地笑了起来，柔软的手指戳上他的胳膊，调戏，“哥哥不会是约我下来车震的吧？几天不做而已，就这么想我么？嘶……” 话刚说完，周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力道虽然没有之前拧断她的那次大，但也把姜明珠整了个够呛，生理性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周礼：“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姜明珠：“……”神经病东西，她还没嫌他碰过詹语白的手脏呢。 姜明珠没搞明白情况，周礼已经踩了油门。 车从万华的地库开出去，驶出了市中心，向着郊区的方向开。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周礼的车速也越来越快，像是在玩漂移。 姜明珠被他甩得头晕眼花，“你开慢点儿。” 周礼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开得更快了。 姜明珠的身体被甩得向前又向后，直到周礼猛地踩下刹车，她仍然感觉自己在漂移。 周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车的，姜明珠还没缓过来，身侧的车门突然打开了。 周礼将她身上的安全带解开，粗鲁地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拎下了车。 姜明珠忍着恶心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好像是个私人庄园，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还有草坪和泳池。 姜明珠被周礼拽进了房间里，他一路将她拎到了更衣室。 姜明珠被周礼抵在了墙面镜上，胸口抵着镜子，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周礼。 他脸色紧绷，眼中带着愠怒，周身都散发着的凛冽的气息。 姜明珠：“我哪里惹到你了？” 周礼：“詹彦青为什么忽然回峰合？” 他的手从后颈绕过来，虎口卡住了她的脖子，冰凉的手指覆在她的颈动脉上，仿佛随时要掐断她的命脉。 姜明珠：“峰合是詹家的产业，他回去有什么问题么？” 周礼的手卡得又紧了一些，“死在这里，会有人给你收尸么？” 姜明珠呼吸困难，脸涨红了几分：“我和詹彦青已经分手了，你想给未婚妻出气，找我做什么？” “分手了？”周礼呵呵冷笑，“好一个分手了。” “分手了，他还提前几天给你订生日礼物，你们这前任关系处得不错。”周礼的语气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他这话一出来，姜明珠总算明白他为什么发疯了。 姜明珠：“我不知道他送了我礼物，我没收到。” 这句狡辩，又换来了一声冷笑。 周礼松开她，弯腰捡起她的包，从里面拿出她的手机，打开最近通话记录。 詹彦青的名字赫然在列。 周礼将手机举在她眼前，“还想编什么借口？” 姜明珠：“……” 她做梦都想不到周礼会查她的通话记录，刚才接完詹彦青的电话，她忘记删了。 姜明珠懊恼地在心里暗骂脏话。 她抿了抿嘴唇，抬起手抱住周礼的腰，泫然欲泣。 周礼将手机扔到地上，“滚开。” “我不。”姜明珠缠得更紧，委屈地和他解释，“电话是他打给我的，礼物是他送的，我没要过，你不能这样怪在我身上。” 周礼冷笑，“你把我当傻子。” 姜明珠：“我没有。” 周礼：“没有什么？没有挑唆詹彦青和詹语白的关系，还是没有撺掇詹彦青和詹语白夺权？” 他咄咄逼人，怎么听都像是在替詹语白教训她。 姜明珠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泪水在眼里打转，“是她这样说的么？”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好？你就这么爱她么？” “演戏没用，姜明珠。”周礼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收紧，借此让她抬头。 漆黑的瞳孔盯着她的眼，“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说过了，我没有。”姜明珠说，“他的确和我说过，等到他说了算的那一天，就和我在一起，可是我没答应，不信你大可以去问他。” 周礼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八月十九号是我被路人送去福利院的日子，我连自己是哪天出生的都不知道。” “我和他聊过这件事，他说八月十九号会送我一份礼物，我没要过。” 第052回 抱抱我 姜明珠的语气很平静，可是眼泪却在无声滴落，像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伤疤揭给别人看一样。 周礼的手松开了一些，她继续：“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问他。” 周礼的手转去按住她的肩膀，“我不喜欢满口谎话的人。” 姜明珠：“你只是不相信我喜欢你罢了，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别有目的。” 周礼：“你和詹语白之前见过么？” 姜明珠抽噎的声音忽作停顿，手指也有片刻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她含着眼泪，茫然看着周礼：“什么意思？” 周礼：“她以前得罪过你么？” 狗东西的脑子转弯还是挺快的，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姜明珠点了点头，周礼的目光严肃了几分，正准备听她说出什么内幕，却听见她委屈抱怨：“如果不是她，你就会喜欢我了。” 周礼：“……”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姜明珠是认真的，还是在找借口敷衍他。 姜明珠：“是她抢走了你……我怎么会不讨厌她？” 周礼：“只是因为这个。” 姜明珠：“不然呢？” 他今天竟然没质疑她“喜欢他”这件事，姜明珠心想，不枉她这段时间兢兢业业演戏。 周礼身上的戾气消退不少，姜明珠趁机伏低做小，双手缠上他的腰，脑袋靠到了他怀里。 百分百示弱撒娇的姿态。 她吸着鼻子，软软地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买个生日蛋糕？” 周礼睥睨着她，口吻依旧很冷淡：“不可以。” 姜明珠：“求求你啦，好哥哥。” 她用手轻轻挠着他的胸口。 周礼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划过了一样，心痒难耐，他一把按住她的手，这下直接贴在了他身上。 周礼：“少来这套。” 姜明珠：“我想吃草莓蛋糕。” —— 一小时后，姜明珠在餐厅内兴冲冲地点着蜡烛。 周礼坐在旁边冷眼旁观。 姜明珠点好蜡烛，便又无理取闹起来：“哥哥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周礼：“又不是你生日。” 姜明珠：“但是是我的重生日，你就祝福我一下嘛~” 她说完又要去拽他的衣角，像个撒娇要糖果的小孩子。 周礼往后躲了一下，“生日快乐，行了么。” 姜明珠眼睛亮了起来，一下子笑得特别开心，“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周礼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不是在演戏了，口吻这么诚恳，表情像吃到糖的孩子，看起来很是鲜活，但因为他的一句祝福便说是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又显得太过夸张。 他一向运筹帷幄，第一次这样看不透一个女人。 姜明珠自己给自己唱了生日快乐歌。 她唱歌音准很好，声音柔柔的，又很娇，周礼忍不住盯向了她。 姜明珠唱完歌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周礼不由轻笑了一声。 姜明珠吹灭蜡烛，这才问他：“笑什么？” 周礼：“多大了，还信这个。” 姜明珠：“哥哥知道我许的什么愿么？”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捧着自己的脸，虔诚地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发光：“我许的愿望是，希望哥哥能喜欢上我，有一点点也可以。” 周礼：“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多大了，还信这个。” 周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姜明珠反摆了一道。 目的得逞，姜明珠露出了狡黠的笑。 笑完，姜明珠接到了方沁阳的电话，“怎么还没回来，说好一起过生日呢？” 姜明珠：“我得晚点。” 方沁阳：“嗯？” 姜明珠：“忙着追喜欢的男人呢。” 方沁阳跟姜明珠默契十足，一听便知道她这是跟周礼在一起，就不多说话了，“那你早点回来啊，蛋糕等着你呢。” 姜明珠：“知道啦。” 通完电话，不等周礼问，姜明珠便和他解释，“是我闺蜜的电话，等我下班回去过生日。” 周礼：“还不走？” 姜明珠：“谁让我是个重色轻友的人呢？” 姜明珠给周礼切了蛋糕，又给自己分了一块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夸奖，“哥哥买的蛋糕就是好吃~” 她吃得很香，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周礼拧起眉去看，其实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水果蛋糕，刚才她缠着他非要买，他随便在外卖软件上点了一个，也就六百多块钱。 “你怎么不动？快吃呀，特别好吃。”姜明珠停下来催促周礼，她嘴角还沾着奶油。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直接凑上去喂他，将自己用过的叉子送到了他嘴边，“很甜的，尝尝嘛。” “我说没……” 周礼话没说完，姜明珠用了上次喂他大福的办法，把蛋糕喂到了他嘴里。 味觉迅速被甜味侵占，还伴随着草莓的香气。 姜明珠：“好吃么？” 周礼咽下去才说话，“甜腻。” 姜明珠：“甜腻才好吃啊。” 周礼：“糖尿病等着你。” 姜明珠的语气忽然伤感了起来，“我小时候……都没吃过蛋糕。” 周礼没怀疑她这话的真假，福利院的孩子很多，资源紧张，条件再好的福利院都不可能照顾到每个孩子。 姜明珠陷入了回忆，“看到电视上有人吃过生日吃蛋糕，我都好羡慕，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然后开个蛋糕店。” 周礼：“找过你亲生父母么？” 姜明珠有些赌气：“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才不找他们。” 周礼：“……” 姜明珠：“况且，我养父母都对我很好，有他们就够了。” 周礼没有接话，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动了恻隐之心。 适当的示弱是最好的武器，男人本来就有拯救失足少女的情结，她将伤口暴露给他，至少能勾起他的同情。 姜明珠说完以后，双手捂住了眼睛。 过了几分钟，周礼出声，“哭了？不是很能耐么？” 姜明珠：“我才没哭。” 周礼：“嘴挺硬。” 姜明珠第一次没有伶牙俐齿反驳周礼，始终低着头，肩膀还在轻轻颤动。 周礼：“蛋糕不吃了？” 姜明珠忽然起来，一迈腿，跨坐到了周礼身上，两条手臂紧紧缠住他的脖子。 周礼习惯性要把她推开，却听到她低声哀求：“可不可以抱抱我？” 第053回 那颗肾换的 周礼的动作停下来，手刚好搭在她的肩膀上，如此一来，也像是在抱她了。 姜明珠很容易知足，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不结婚也可以，只要留在你身边我就很开心，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哥哥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周礼垂眸看着她，声音淡漠，“我不会娶你。” 姜明珠：“那我也愿意。”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因为我爱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抬了头，双眼直勾勾看着他，目光坚定。 周礼呵了一声，“开始了就由不得你了。” 姜明珠心口一松，周礼这意思是彻底同意跟她暗度陈仓了。 姜明珠笑逐颜开，凑上去吻他的下巴，“我就知道哥哥也有点喜欢我的，许愿真灵。” 周礼收紧按住她肩膀的手，俯首狠狠堵住了她的嘴唇。 —— 姜明珠快九点才回到相府别墅，她一进门，方沁阳就看见了她略显红肿的嘴唇。 方沁阳挑眉，“你今天怎么单独跟周礼在一起了？” 姜明珠一边换鞋一边和方沁阳说了周礼忽然发疯的事儿。 方沁阳听完后，啧了一声，“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不过也算有收获，起码他开始在意你了。” 姜明珠：“还差得远。” 两人到了餐厅，方沁阳把芝士蛋糕从冰箱拿出来，姜明珠吃得津津有味。 刚才有一点，她倒没骗周礼，她是真的很喜欢吃蛋糕，小时候也是真的吃不上。 方沁阳给姜明珠撕了一块烤鸡，“别光吃蛋糕，也吃点肉。” 姜明珠戴上手套去啃鸡腿，吃了几口，她问方沁阳：“弄到付晓芝的联系方式了么？” 方沁阳：“没有，不过我听说，付晓芝经常去一个健身会所，要不过去蹲一下？” 姜明珠：“暂时不了。” 现在还没到和付晓芝亮牌的时候。 但也不用担心付晓芝的战斗力，她肯定不会让詹语白好过的。 最近詹语白在峰合过得不如意，又遇上了付晓芝这个情敌，可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思忖一番，姜明珠和方沁阳说：“看看詹语白接下来怎么做吧。” 处处不如意，难免要狗急跳墙了，詹彦青恐怕逃不过被她算计。 —— 那天周礼松口同意暗度陈仓的要求以后，姜明珠工作的内容比之前丰富了一些。 可能是狗东西放下了戒备，她终于不再是做ppt和会议记录的工具了。 周礼的行程统筹、合作伙伴联系之类的工作，梁聪都交到了姜明珠的手上。 因此，姜明珠陪同周礼参加各种活动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万华和峰合本身就有战略协作，姜明珠这天被周礼带去了峰合开会。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和詹彦青碰了面。 詹彦青看到姜明珠跟在周礼身边，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姜明珠则是朝詹彦青点点头，喊了一句“詹总”。 周礼余光瞟了姜明珠一眼，话却是和詹彦青说的，“峰合的人到位了么？” 詹彦青：“到了，进会客厅吧。” 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周礼和詹彦青两个人单独聊案子的事情，姜明珠作为助理跟着一起进去了。 万华和峰合合力做的是一个医疗项目，周礼在投资方面经验丰富，詹彦青不能和他比。 两人在意见上有诸多分歧，气氛显得剑拔弩张。 周礼说话毫不客气，“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这个案子让语白来负责。” 姜明珠坐在旁边目睹了两人的电光火石，心中不免嘲讽，还真是心疼未婚妻啊。 詹彦青也来劲儿了：“现在我才是峰合的ceo。” 周礼：“你的能力撑不起这个案子。” 詹彦青笑了，“姐夫，说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我把这案子给我姐呗。” 周礼：“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詹彦青：“如果我不呢？” 周礼：“那这个项目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紧张了几分，詹彦青沉着脸，周礼云淡风轻、运筹帷幄。 这个医疗项目是峰合近三年来投入资金最多的项目，当初合作的确是靠詹语白拿下来的。 周礼一向言出必行，他这次铁了心要詹语白回来，他不松口的话，项目可能真的会黄。 詹彦青：“你们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周礼：“峰合迟早是你的，她不会和你抢，以后她会去万华。” 詹彦青：“以后是什么时候？你们结婚之后么？” 周礼：“嗯。” 周礼答得很干脆，姜明珠在一旁听见这个答案，指甲陷入了掌心。 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要和詹语白结婚。 詹彦青不知想起了什么，揶揄，“看来她的那颗肾没白给啊。” 姜明珠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周总，詹总，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姜明珠站起来。 两人都没拦她，姜明珠一鼓作气走到了洗手间，关门靠在门板上大喘息。 闭上眼睛，眼前闪过那张苍白的脸。 詹语白……姜明珠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拿着那颗肾，换来了周礼的婚约，周家的青睐，周礼不仅愿意和她结婚，还愿意在婚后让她进入万华。 绝对不能让周礼和詹语白结婚——过往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姜明珠的身体发抖，嘴唇苍白。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个人的声音。 “珠珠，等你嫂子回来了，我就带你去见她。” “她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不会骗我的。” “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你会很喜欢她的……” “她不会害我的，我相信她。” —— 在周礼的施压之下，詹彦青最终还是同意了让詹语白回来接这个项目。 两人聊妥了，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詹彦青随口和周礼玩笑起来，“你把珠珠留在万华，我姐没意见么？” 詹彦青熟稔又亲昵的一句“珠珠”，听得周礼眉头微微发皱。 周礼：“她为什么有意见？” 詹彦青：“少装，你这些年不用女助理，不就是怕她吃醋么？” 詹语白那么喜欢周礼，看他身边出现只母蚊子都怕把人抢走。 周礼轻蔑又讥诮地笑了：“你觉得我看得上姜明珠？” 詹彦青没来得及回周礼的话，就被外面的骚动打断了。 詹彦青绷着脸打开门，“怎么了？” “洗手间……有人受伤了，好多血！” 第054回 分我一点 詹彦青：“打120了么？” “打了，保安已经去看了，是女洗手间！” 公司莫名其妙出了血光之灾，詹彦青作为负责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保安和公司的医护人员已经一同去洗手间接人了，詹彦青等在门口，当他看到担架上的姜明珠之后，原本紧绷的脸色更为严肃了。 “姜明珠！”詹彦青看着姜明珠脸上的血，情绪激动地质问公司的医务，“她哪里受伤了？” 医务：“缺氧昏迷，撞破了头。” 詹彦青：“120怎么还不来！” 周礼听见姜明珠的名字，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担架上的姜明珠以后，周礼的面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还没说什么，医院出急救的人来了，詹彦青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周礼紧随其后。 救护车只能跟一个人，詹彦青上车之前才发觉周礼跟过来了。 “我送她去吧，你不用管了。”詹彦青说。 周礼：“她是我员工，出了事我得担责任。” 詹彦青：“那你一会儿开车来，别废话了。” 周礼看着急救车走远，转身走向了停车场，上车后便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医院这边，姜明珠被送到了抢救室，詹彦青焦头烂额在外面等着。 周礼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詹彦青在急诊的走廊里徘徊，眼眶红得不像话，满脸都是对姜明珠的担心。 不夸张地说，上一次詹丹云被他气进医院，都没见他这么着急过。 姜明珠已经跟他分开了，还能让他这么牵肠挂肚。 姜明珠没在抢救室待太久，一出来，詹彦青就冲上去问：“她怎么样了？” “高烧，应该是晕倒的时候头撞到了东西，皮外伤，没大事。”医生说，“就是烧得比较厉害，建议是住院挂水。” 詹彦青松了一口气，立刻给姜明珠办了住院手续，把她安排进了单人病房。 病房里，护士在给姜明珠扎输液针，撸起了病号服的袖子。 周礼站在病床一侧，垂首一看，便扫到了姜明珠胳膊上的掐痕，皮肉都破了，和她之前在大腿上掐出来的痕迹如出一辙。 詹彦青这边刚忙活完姜明珠住院的事情回来，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下午公司还有个很重要的会等着他开。 周礼大概听到了电话的内容，“她没什么大事，我找梁聪过来守着，你回去忙吧。” 詹彦青亲眼看着周礼给梁聪打完电话，才匆匆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周礼看着詹彦青离开的方向定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姜明珠。 她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撞破的是额头的位置，脸上的妆在刚才清理血迹的时候被擦干净了，现在是素面朝天的状态。 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嘴唇干得起了皮，和平时莹润粉嫩的状态完全不同。 她只是去了个洗手间，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那张苍白的嘴唇忽然动了起来，努力地想要说什么话。 声音太低，周礼听不见，便俯身凑上去。 “不要……” “你不要走。” 姜明珠用那只扎着针管的手试图抓住他，周礼眼疾手快按住了她，“别乱动。” “不要走。”她反复说着同样的话，气若游丝。 她的手很冰，身体却很烫，脖子都烧得发红了。 “别走。”她的声音越来越哑。 周礼俯首看着她小臂上的伤口，若有所思，“我不走，你躺好别动。” 姜明珠好像听懂了，竟然真的没有再说梦话。 —— 姜明珠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很沉，一身的虚汗。 她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消毒酒精的味道，下意识要扶床坐起来。 刚挪了一下身体，肩膀便被一股大力压了回来。 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然是周礼。 姜明珠：“我怎么在医院？” 周礼：“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去了一趟洗手间，把自己弄来医院，你挺厉害。” 姜明珠想起来了，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突然喘不过气来了。 前两年她没有恢复的时候，时常会因为大起大落的情绪而昏迷，但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多没出现过了。 姜明珠看了一眼手上的针管，“为什么要输液？” 周礼：“高烧。” 姜明珠：“……” 难怪她现在头昏脑沉，还浑身虚汗，连这个症状都和之前差不多。 周礼：“你胳膊上的伤怎么弄的？” 姜明珠看见那些痕迹，下意识要用另外一只手遮，周礼直接钳制住她。 “我问你怎么弄的。” 姜明珠身体不舒服，没有多余的精力拿出来和周礼周旋。 她低下头不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破碎感十足，浑身散发着悲伤。 周礼：“你自己掐的。” 姜明珠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周礼：“上次是大腿，这次是胳膊，掐自己掐上瘾了么？” 按她在床上娇滴滴的那个劲儿来看，她应该是很怕疼的那种人，除非不受控制，否则不可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姜明珠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来。 她一双眼睛空洞无光，嘴角微微扯动，自嘲地开口，“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周礼：“抑郁症？” 他对心理疾病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许多抑郁症患者会很外放，姜明珠的行为倒也对得上。 “不是。”姜明珠舔着干涩的嘴唇，“双相情感障碍。” 周礼：“……” 姜明珠将手抽回来，吸了吸鼻子，“你走吧，别管我了。” 周礼：“你刚才为什么忽然发作？” 发病，总要有个诱因。 姜明珠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觉得呢？” 这句反问听起来有点责怪他的意思，周礼拧起没眉，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刺激她的事情。 “她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么？”姜明珠忍着眼泪，却忍不住哽咽。 周礼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詹语白。 是因为听见了他和詹彦青说的那些话？ 周礼没有给她回答，目光却渐渐染上了几分深意。 姜明珠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听到你那么在意她……我真的很难过。” 她一只手缠住他的手指，噙着眼泪哀求他，“可不可以把对她的好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第055回 原野 姜明珠的口吻卑微到周礼分辨不出来她是真情流露，还是像之前一样在做戏。 他低头审视着她，目光锐利而复杂。 姜明珠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目光一点点从期待变得黯淡。 周礼：“我不喜欢别人得寸进尺。” 姜明珠的表情接近心灰意冷。 周礼：“也不喜欢痴心妄想的人。” “……我明白了。”姜明珠垂下脑袋，“你不要再说了。” 周礼：“我不可能娶你，死了这条心。” 姜明珠：“因为詹语白给了你一颗肾么？” 周礼的眼睛眯了起来，透着愠怒和危险的气息，似乎很不希望别人提起这件事。 姜明珠：“你们刚才当着我的面聊的。” 周礼：“这和你无关。” 姜明珠的擦了一把眼泪，这时周礼的手机响了，他看到屏幕上詹语白的名字后，转身走出了病房，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姜明珠自然也没指望他回来。 周礼现在还是只对她身体感兴趣的阶段，刚才的试探已经足够她辨别现在的情况了。 身体本来就不舒服，刚才又在周礼面前演了一场，姜明珠精疲力竭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傍晚。 姜明珠睁眼睛就看见了方沁阳，她一醒，方沁阳便扑上来问：“哪里难受？怎么忽然昏倒了？” 姜明珠：“发烧了，外伤感染的。” 方沁阳：“你是不是……” “是。”姜明珠已经猜到方沁阳要问什么了，“我想他了。” 方沁阳：“等你好些了，我陪你去看他。” 姜明珠：“周礼去找詹彦青谈判了。” 方沁阳：“谈詹语白？” 姜明珠：“他点名要詹语白亲自负责重点医疗项目，否则就取消合作。” 方沁阳：“詹彦青同意了？他不怕詹语白再翻出水花么？” 姜明珠：“这块肥肉，峰合放不了，况且周礼还答应他，结婚之后就让詹语白进万华。” 方沁阳：“……” 那詹语白岂不是又有后台可以作威作福了？ 姜明珠：“就是因为那颗肾。” 她狠狠地攥住被子，咬着牙，漂亮而精致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我绝对不会让她搭上周家。” “好，我相信你，你先冷静。”方沁阳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要完成计划的前提是你好好的，对不对？” —— 姜明珠住院已经三天了，额头上的伤口结痂了，她嫌缠一圈纱布丑，让医生换成了一块纱布贴在额头上。 因为晚上还会低烧，姜明珠一直没出院。 躺了三天，姜明珠抽了个上午，到医院楼下坐了一会儿，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放风结束，姜明珠起身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熟人。 只见原野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对面，他旁边跟了一个挺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要抱他，被他推开了，后来又去牵他的手，也被推开了。 看来是被原野渣了，不甘心，跑来纠缠了。 姜明珠听见那个女人哽咽着说：“你明明说了，会一直喜欢我的……” 姜明珠觉得她有点天真，男人嘴巴里放出来的屁，她竟然也信。 原野一看就是个玩咖，怎么可能对谁认真。 原野一回头，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姜明珠在一旁站着，她嘴角噙着笑，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的好戏。 原野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对身边的女人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我女朋友来找我了，你赶紧走。”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么女朋友？” 原野走到姜明珠身边，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搂住，一脸宠溺地问：“小心肝，你怎么才下来？” 姜明珠：“……” 对面的女人脸色更难看了，一脸敌意地看着姜明珠，仿佛她是抢了她男人的小三。 姜明珠无语，亏她刚才还觉得她天真。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对方竟然要冲上来和她动手。 姜明珠怎么可能任人鱼肉？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原野便将她护在怀里，握住了那女人的手。 他冷着脸警告，“如果你还想在北城混，就赶紧给我滚。” 那女人最后还是哭着走了，走之前的眼神心灰意冷的，想必被原野伤得不轻。 姜明珠从原野怀里挣脱出来，表情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原野挑起眉来，“生气了啊？” 姜明珠：“我们不熟。”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资格拿她当挡箭牌。 原野：“那可以熟悉熟悉，先加个微信？” 姜明珠：“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原野和徐斯衍都跟周礼和詹彦青关系好，徐斯衍一直对她颇有微词，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警告。 她还以为原野和徐斯衍是穿一条裤子的。 原野笑了，“没，我不讨厌你，还觉得你挺牛逼的。” 姜明珠：“……”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真心夸奖还是阴阳怪气。 原野凑近姜明珠，“不过我还是得劝你，别对四哥抱有什么期待，他最多就是跟你睡一睡，最后还是会和语白姐结婚。” 姜明珠听见这话，脸色有些白，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听见原野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原野，干嘛呢？”付晓芝看见了姜明珠，“你不是周四公司那个？” 原野下意识就给周礼打掩护，他再次拉住姜明珠的胳膊，“这是我女人，正好在四哥手下做事儿。” 付晓芝挑眉：“你还挺会挑，真漂亮，叫什么啊？” 可能是因为知道姜明珠不是“潜在对手”，她这次竟主动和姜明珠说话了，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姜明珠朝付晓芝伸出手来，“你好，付小姐，我是姜明珠。” 付晓芝和姜明珠握了一下手，“你是周四的助理对吧？” 姜明珠：“嗯。” 付晓芝：“你住哪个病房，回头我去找你，中午一起吃个饭？” 原野：“那不行，我中午和她……” “好啊，没问题。”姜明珠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意外收获。 付晓芝走后，原野问姜明珠，“你答应她吃饭干嘛，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姜明珠：“什么人？” “如果知道你和四哥搞在一起，你可能会被她——”原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姜明珠反诘：“我不是你女朋友么？” 对上她狡黠又清澈的目光，一时竟哽住了，心跳停了一拍。 草，这女人……有毒吧。 第056回 瞒得紧 原野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 姜明珠调侃原野，就回病房了，她换了套衣服，没多久，付晓芝就过来找她了。 付晓芝：“原野不在？” 姜明珠：“他有事先走了。” 她没跟付晓芝解释她和原野的关系，如今付晓芝将她当成原野的女朋友也挺好，起码不会对她有敌意，这样才能拉近距离。 付晓芝带姜明珠去吃了潮汕火锅，“你还生病，潮汕锅比较清淡。” 姜明珠：“谢谢。” 她对付晓芝的印象又上了一个台阶，虽然她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对人还挺细心的。 詹语白甚至不配拿来和付晓芝做比较。 吃饭时，付晓芝和姜明珠打听起了周礼的事情，这也在姜明珠的意料之内。 付晓芝：“你给周四当助理多久了？” 姜明珠：“没多久，一个多月。” 付晓芝：“詹语白平时找他多么？” 姜明珠：“挺多的，周总和詹总的感情还不错。” 付晓芝轻蔑地“嗤”了一声，“你觉得周四喜欢她么？” 姜明珠：“……我不太关注周总的私事儿。” 付晓芝：“我挺喜欢你的，咱俩当个朋友吧，你意下如何？” 姜明珠笑着说，“付小姐愿意和我当朋友，是我的荣幸，求之不得。” “得嘞得嘞，别跟我说这些话。”付晓芝嫌弃，“什么这小姐那小姐的，太虚伪了，你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付晓芝的性格真的爽朗，姜明珠笑得更灿烂了：“付晓芝。” 付晓芝：“哎，顺耳多了，受不了他们天天端个架子，个个都跟詹语白似的，累不累啊。” 看得出付晓芝真的很不喜欢詹语白，三句话就得拉踩她一下。 跟付晓芝这样的人说话，不需要太拐弯抹角，姜明珠也直接了许多。 “你和詹总有矛盾么？你好像不太喜欢她。” 付晓芝喝了一口凉茶败火，“你才看出来啊？谁喜欢她谁瞎了眼好吧？” 姜明珠：“……你们有矛盾么？” 付晓芝：“她抢了我男人，算不算？” 姜明珠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把付晓芝逗乐了，“你不信啊？” 姜明珠：“没没没，只是有些惊讶……你喜欢周总啊？” 付晓芝：“也谈不上喜欢吧，就是看不爽他和詹语白在一起，换个人的话，我也无所谓。” 姜明珠细品了一下这话。 付晓芝的意思是，周礼和谁在一起都行，就是不能和詹语白在一起。 这梁子够大的。 付晓芝和姜明珠说了不少关于周礼和詹语白的事情，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她不知道的。 詹语白二十岁才被詹家带回来，詹家一开始只是把她当成辅佐詹彦青工作的人培养的。 詹语白在詹家不怎么受重视，也不太融得进他们那个圈子。 但据付晓芝说，詹语白刚到詹家没几天，就对周礼一见钟情了，没少对周礼示好。 只是周礼这个人性子冷，对詹语白的示好视而不见，有一次詹语白织了围巾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他看都没看，直接丢一边了。 那次詹语白丢人丢大发了，被嘲讽了很久。 姜明珠听了都觉得稀奇，原来周礼还有对詹语白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啊？ 用付晓芝的话来说，詹语白为了跟周礼在一起，什么下三滥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周夫人身体出现问题以后，她居然主动要求去做配型，摘了一颗肾给周夫人，周夫人得救后，詹语白一跃成了周家的救命恩人。 提到这件事，付晓芝忍不住爆粗口，“傻逼一个，当时周伯母要给她一笔钱，她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周礼当她男朋友，这他大爷就是道德绑架。” “喜欢就喜欢呗，光明正大追就是了，搞什么一颗肾换爱情啊，纯纯脑残。”付晓芝骂得停不下来。 不是第一次听这件事儿了，但姜明珠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苍白了许多。 她喝了一口凉茶，润了润干涩的嗓子。 “她真的摘了一颗肾么？” 付晓芝：“应该是吧，不然周四怎么跟她在一起？手术的事当时瞒得紧，我也不太清楚。” 姜明珠：“嗯。” 付晓芝后来又和姜明珠说，詹语白在道德绑架周礼和她在一起以后，还专程去找过她一趟。 在那之前，付晓芝是周礼身边出现最频繁的异性了，两人又有长辈口头定下来的娃娃亲，周礼对她也不错，詹语白早就把她当成眼中钉了。 那次找她，自然是为了炫耀的，婊里婊气说了一大堆话。 付晓芝这暴脾气自是忍不了，当场便给了她两个耳刮子，结果刚好周礼就到了。 詹语白苍白着脸倒在了地上，据说是因为刚拿了一颗肾，身体虚弱。 因为这事儿，周礼训了付晓芝几句，付晓芝和他大吵一架，闹翻了天，后来就出国了。 一直到上上周才回来。 姜明珠听完了这来龙去脉，还有点心疼付晓芝。 付晓芝这种性子直的人，碰上詹语白，稍不留神就会上她的套了，就像上周末在永夜会所似的。 付晓芝：“周四瞎了眼，被这朵盛世白莲花骗了这么多年，和他说他还不信，傻逼。” 姜明珠：“……” 付晓芝：“我说得不对么？” 姜明珠：“你性格太直了，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 付晓芝：“我知道啊，但我不会改的。” 姜明珠：“……” 付晓芝：“随便，周礼再不爽我，也得罪不起我们付家，他就给我忍着吧！” 姜明珠想说一句有钱有权真好，忍了。 但付晓芝这个态度，很让她惊喜——可以肯定，付晓芝是绝对不会让詹语白继续得意下去的。 周礼也不能和付晓芝撕破脸。 那接下来就有意思了。 付晓芝：“其实我跟你当朋友，是想找你帮我忙。” 姜明珠：“嗯？什么忙？” 付晓芝：“周四平时的行程你知道吧，搞一份给我呗。” —— 因为周礼和詹彦青的那个约定，詹语白又重新回到了峰合。 虽然手中的权力远不如从前，但她手中握着的是峰合三年里投资最多的一个项目。 为了感谢周礼，詹语白这天一早来万华开会的时候，特意买了早餐带过来。 詹语白春风得意地走到周礼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却透过门缝看到了站在里头的付晓芝。 第057回 管得宽 詹语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手指攥紧了早餐袋子。 她深呼吸几次这才敲门，听见周礼的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看见付晓芝，詹语白有些惊讶，“两两，你怎么来了？” 付晓芝：“我来万华需要和你汇报？” 詹语白被付晓芝呛得尴尬，却依旧保持着温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有点惊讶，两两你吃早饭了没，我买了三明治……” 付晓芝每次看到詹语白这伪善的模样就觉得反胃，“不用了，看见你我没什么胃口。” “付晓芝。”周礼淡淡警告她，“你收敛一点。” 付晓芝：“我就不收敛，你能拿我怎么样？” 周礼的面色沉下来，看起来很生气，但他也没有把付晓芝怎么样。 付晓芝更是不怕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最后是詹语白出来打圆场，“周礼，两两就是这个脾气，你别生气了，我带了早饭，你趁热吃吧。” 周礼：“嗯。” 詹语白来到周礼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还给他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 付晓芝：“还没结婚呢，真当自己是他老婆了。” 周礼：“行了付晓芝。” 付晓芝看见詹语白这刻意秀恩爱的动作，就想翻白眼，她拍了一把周礼的胳膊，“你要是敢不来，剁了你。” 没给周礼回答的机会，付晓芝大摇大摆地走了。 姜明珠上午习惯性给周礼来送咖啡，刚端着咖啡走到办公室门前，就碰上了付晓芝。 付晓芝和上次一样，一记摔门，一脸的不爽。 看到姜明珠，付晓芝才露出笑，“嗨，早安。” 姜明珠：“早安，你这么早就来了？” 付晓芝：“你给周四送咖啡？” 姜明珠：“嗯。” 付晓芝：“别送了，詹语白给他带了，这杯给我吧。” 姜明珠：“你吃早饭了么，茶水间有面包。” 付晓芝早上健完身过来的，确实没吃饭，便和姜明珠去了秘书办的茶水间。 万华的员工福利挺好的，茶水间有面包和各种零食，付晓芝拿了个面包配美式，顺道和姜明珠聊了几句。 姜明珠听付晓芝说了几分钟，这才知道她今天过来是为了她爷爷生日的事情。 姜明珠先前已经知道付晓芝的爷爷是什么身份了，能来邀请周礼，说明很重视他，两家关系的确是不错。 其实，付晓芝和周礼才是门当户对。 姜明珠思忖之时，付晓芝问她，“这周末，你有空么，也过来吧。” 姜明珠：“我？” 付晓芝：“你不把我当朋友？” 姜明珠：“……场合不太合适。” 付晓芝：“没什么不合适的，我难得交个朋友。” 盛情难却，姜明珠最后只能答应付晓芝的邀请。 付晓芝吃完东西就走人了，姜明珠回到了工位，仔细想着付晓芝刚才的话。 付晓芝他爷爷生日，周家的人应该也会过去，周礼的母亲……肯定也会到。 姜明珠死死地抿住了嘴唇，眼眶蓦地红了一圈。 来不及深想，梁聪已经通知她去开会了。 —— 今天的会就是峰合和万华那个医疗项目的跟进会议，之前这个项目是梁聪跟的，姜明珠是第一次来参加会议。 詹语白看到姜明珠和梁聪一同出现时，脸上的笑容略有僵硬。 她佯装不经意问周礼：“姜助也参加这个项目了么？” 周礼：“梁聪事情多，找个人分担。” 詹语白：“也好，姜助的能力本来就很突出，这是她应得的。” 言罢，詹语白温柔地鼓励姜明珠，“加油。” 姜明珠：“谢谢詹总。” 詹语白笑得越是温柔，姜明珠心中的恨意就越激烈。 迟早有一天，她要撕破这张虚伪的面具，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开完会已经临近中午了，姜明珠保存了会议记录文档，收拾资料的时候，恰好看到詹语白起身搂住周礼。 “最近我们都没一起吃午饭，今天你陪我吃午饭吧。”詹语白连撒娇都显得善解人意。 周礼：“想吃什么？” 詹语白：“上次吃的那家日料就不错。” 周礼：“听你的。” 姜明珠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周礼朝她看过去，正好看见她的这一抹笑。 詹语白的视线追随着周礼，停下之后，面色微沉。 詹语白：“姜助理，中午记得休息，不要太辛苦。” 姜明珠：“谢谢詹总关心，那我不打扰你和周总恩爱了。” 她说完就干脆利落走人了。 周礼盯着姜明珠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詹语白：“怎么一直盯着姜助理看呀？” 周礼：“她有什么好看的。” —— 姜明珠中午都是自己带饭的，郑凛叙找了营养师给她调配三餐之后，她就彻底告别了公司食堂。 午休期间大家都出去了，姜明珠独自在小会议室吃午饭。 后来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姜明珠抬头一看，竟然是周礼。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挑起眉来，“不是去陪未婚妻吃日料了么，哥哥还有空来看我啊？” 周礼关上门在她对面坐下，视线定在她的餐盒上。 周礼：“你做的？” 姜明珠：“当然不是，哥哥看我像会做饭的样子么？” 周礼：“谁做的？” 姜明珠：“哥哥管得有点宽哦，不如多关注关注你未婚妻吧。” 姜明珠低下头去吃饭，一颗虾仁送到了嘴里，她吃得津津有味，舌尖无意识舔着嘴唇。 周礼的喉咙一紧，倏然起身。 姜明珠被他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被呛到。 她一脸茫然抬起头来，周礼看到她的眼睛之后，只觉得体内那股邪火更旺了。 他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晚上下班来我办公室。” 姜明珠品着他这句话，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反应了。 狗东西满脑子都是带颜色的废料，她随便做点什么动作，都会被他扣上勾引他的帽子，动不动就恼羞成怒。 姜明珠吃完午饭，从会议室里出来，正好撞上了一个秘书办的同事，叫张静。 她看起来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姜明珠：“张助，你要用会议室么？” 张静：“有个东西落里面了。” 姜明珠：“哦，那你去找吧。” 张静绕过姜明珠进入会议室，从门缝里鬼鬼祟祟地望出去，看着姜明珠的背影远去，这才掏出手机。 “詹总。” 第058回 作也有个限度 因为周礼的那句话，姜明珠下班没准时走人，等秘书办的人都走了，她才起身去周礼办公室。 不知道周礼是不是特意打点过，今天公司的人都走得格外早，楼道都没碰上人。 姜明珠直接推门而入，周礼就坐在椅子上，抬眼扫了她一下，有点冷淡。 姜明珠走上去，分开腿坐在他身上，手臂熟练地缠住他的脖子。 嗲声嗲气地开口：“哥哥，我来找你了哦。” 说完又去亲他的喉结，大腿抵着他的腿根不安分地来回蹭，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周礼按住她的腰抽了一下，阴森森看着她，“发什么浪。” 姜明珠：“哥哥不就喜欢我这样么，是你让我来的哦。” 周礼的脸上依旧是高冷禁欲的表情，但身体却滚烫不已，姜明珠早就习惯他嘴硬了。 反正最后都要缴械投降的。 姜明珠从周礼的身上下来，半跪在椅子前，白嫩的手指勾住了他的皮带扣。 周礼的肩膀僵硬得几乎要动不了了，他垂眸看着身下的女人。 姜明珠大方地和他对视，甚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哥哥好厉害哦。”她娇滴滴地夸奖他。 周礼抬起手掌，指尖穿过她的发丝，狠狠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一盏台灯，昏黄的灯光不足以照亮这偌大的空间，却能清晰照出周礼额头凸起的血管，以及眼底翻涌的情欲。 醉生梦死不过如此。 砰砰砰。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室的春意，周礼的注意力被分散，视线看向了那扇门。 这个时间，谁还会来？ “周礼，你在么？”门外响起了詹语白的声音。 周礼不由得皱眉，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姜明珠听见詹语白的声音，更起劲了，眼睛里带着几分戏谑，仿佛在等着看好戏。 周礼关了台灯，一把将姜明珠从身下拽起来，捡起旁边的外套，将她扛到了休息室，反锁了门。 休息室也没开灯，姜明珠借着外面传来的光线，缠到了周礼身上。 “好刺激哦。”姜明珠在他耳边低语，拉住他的手往小腹处放。 —— “周礼？”詹语白在门口叫了三遍周礼的名字，敲了快一分钟的门，里面都没有动静。 从门缝里看过去，里面是没有开灯的。 踌躇片刻，詹语白直接拧了一下门把。 门开了。 按照万华以往的规定，如果周礼下班了，他的办公室的门一定是会锁上的。 詹语白沉着脸走进去，开了灯，目光在办公室四周逡巡。 桌上电脑是合上的，椅子归位，办公桌的文件一丝不苟地摞在一起，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周礼的车钥匙、手机、西装外套，都不在这里。 詹语白的注意力又到了休息室的那扇门上。 她走到门口，敲了两下，“周礼，你在里面么？” 没有反应。 詹语白再去拧门把，这次是拧不开的。 休息室的门锁了，办公室的门没锁……詹语白的脸有些发白。 詹语白匆匆从周礼的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了梁聪。 “詹总？您怎么过来了？”梁聪有些惊讶。 詹语白：“我来找周礼，他没在么？” 詹语白的情绪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语气听不出任何破绽。 梁聪：“周总一下班就走了，说是去见个朋友。” 詹语白：“他办公室的门怎么没关？” 梁聪：“是我忘记锁了，今天事情太多的，只锁了休息室，外面的忘了，这不赶紧回来锁门了。” 詹语白将信将疑地看着梁聪，梁聪上前锁了办公室的门，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锁了门，梁聪回头去问詹语白：“詹总开车了么，需不需要我送您回去？” 詹语白：“不用了。” —— 收到梁聪的微信后，周礼的手终于不再捂着姜明珠的嘴巴。 姜明珠刚才被他捂得快要窒息了，等他松开后，小声抱怨：“哥哥真坏。” 周礼掐住她的腰，两人上下位置对调之后，他冷冷地说：“让你叫个够。” 如果别人这么说，可能是恐吓，但周礼这狗东西是来真的。 他像是为了报复她之前的恶作剧，真的把她嗓子弄哑了。 姜明珠浑身是汗瘫软在床上，嗓子干哑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比感冒发炎还严重。 周礼已经开始穿衣服了，他开了休息室的灯，姜明珠身上的吻痕都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水……”姜明珠努力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来。 周礼这次还算仁慈，扔了一瓶矿泉水给她。 姜明珠一脸娇嗔地晃着瓶子，眼巴巴看着他。 周礼拧开瓶盖再次交给她，“作也有个限度。” 姜明珠喝了半瓶水，嗓子舒服多了，人也捡回了半条命。 “还不是因为哥哥把我做到手都软了，瓶盖都拧不动。”姜明珠委屈巴巴地说，“我好惨哦，哥哥又要提上裤子不认人了吧？” 周礼：“你在詹语白面前说什么了？” 姜明珠挑眉：“你怀疑我？” 詹语白今天已经来过一次万华了，下班以后突然过来，确实很反常。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垂下眼睛，“是不是只要有这种事情，你永远会第一个怀疑我？” 她的声音有点颤，“我知道，我一开始用错了方式接近你……我不该给你下药。” 周礼站在床边睥睨着她，表情很冷。 姜明珠抹了一把眼睛，自嘲笑了笑，“算了，我不该说这么多。” “如果你怀疑我，那……就不要来找我了吧。”她挣扎了很久，终于说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姜明珠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上的被单，指关节发白。 周礼的表情危险了几分，“什么意思？” 姜明珠：“……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回到床上，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有些诡异。 “轮得到你说这种话么？” 姜明珠：“是你先不信任我的，我也有尊严。” 周礼：“问你一句也不行，脾气挺大。” 姜明珠仔细咂摸了一下周礼这句话。 谈不上什么宠溺纵容，但有给她台阶下的意思。 姜明珠本来也只是为了试探他，有个台阶就顺势下来了。 姜明珠弓起身体往他怀里靠，委屈地说：“那你以后不准欺负我了。” 第059回 我乖不乖 周礼没吭声。 姜明珠拉住他的手，“摸摸我嘛。” 她像只小猫一样，将脑袋凑近他，求着他摸。 周礼一脸勉强地揉了几下她的头发，动作谈不上温柔，但姜明珠却很开心，笑得一脸满足。 姜明珠：“我乖不乖？” 周礼冷嗤，“你和这个字有半毛钱关系么？” 姜明珠得寸进尺，在他怀里打滚，“我肚子饿了，要吃日料，就吃你中午去的那家。” —— 十点半左右，日料店已经没多少客人了。 姜明珠和周礼选了二楼的包厢，点了一大桌。 她吃得嘴巴鼓鼓的，像个小仓鼠，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周礼从小便接受餐桌礼仪教育，他周围的人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少有像姜明珠这样的。 周礼有些嫌弃，却又想起了她之前说她在福利院吃不上饭的事情。 最后还是把提醒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怎么不吃？”姜明珠吃了大半盘寿司，才想起和周礼说话。 周礼：“不饿。” 姜明珠：“那我都吃咯？” 周礼：“小心消化不良。” 姜明珠喝了一口果汁，八卦地问：“哥哥喜欢吃什么？” 周礼没兴趣回答她的问题。 姜明珠：“好吧，喜欢吃我。” 周礼的眉心跳了一下，“闭嘴。” —— 昨天晚上被周礼折腾得够呛，姜明珠早上睡过头了，上班迟到了一个小时。 她飙车到了公司，停好车就往电梯口那边走，没想到又碰上了张静。 张静：“姜助，你刚来啊？” 姜明珠：“嗯。” 张静：“是身体不舒服么？第一次见你迟到呢。” 姜明珠：“大姨妈，头疼。” 之后张静跟着姜明珠进了电梯，姜明珠没有再和她说话。 她跟张静不算熟，张静这两天频繁在她面前出现，很难不让人怀疑。 姜明珠低头玩着手机，嘴角淡淡勾起。 午休时间，姜明珠又带着饭盒去了小会议室。 果然，张静又在门外徘徊，后来鬼鬼祟祟去了洗手间。 姜明珠不动声色跟上去，将手机调到了录音模式。 午休期间，这一层的洗手间几乎没人，一走进去，就听到张静在隔间里打电话。 “我昨天真的听见周总让她下班去办公室了。” “好的，詹总，您放心，我会继续盯着她的。” 姜明珠双手抱胸，笑得眼睛都弯了。 詹语白果真是开始怀疑她了，竟然在公司安插了眼线通风报信，怎么，是想玩个捉奸在床么？ 午休过后，姜明珠拿着手机去了周礼的办公室。 他正在批文件，说好不让人过来打扰，因此没给姜明珠什么好脸色。 姜明珠不介意他的态度，直接找出先前的录音，按下播放键。 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地响起了张静的那几句话。 周礼翻看文件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姜明珠。 录音放完了，姜明珠笑着说：“看来哥哥已经暴露了哦，詹总都已经安排眼线盯着我了呢。” 周礼：“张静？” 姜明珠：“我以后要躲着她咯。” 周礼：“你不用管。” 姜明珠：“好嚣张啊，你不怕被她发现么？” 周礼不置可否。 姜明珠挑眉，“哦~我懂了，哥哥的未婚妻对哥哥痴心一片，就算知道你背着她在外面乱搞，也舍不得和你分手。” “真是令人感动啊。”姜明珠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动作矫揉造作，口吻阴阳怪气。 周礼：“说完了？说完就出去。” 姜明珠算是发现了，周礼好像并不是很怕被詹语白发现。 结合一下付晓芝说的那些事情，倒也好理解了。 詹语白贴了周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钓上了这个金龟婿，从无父无母的孤儿成了豪门儿媳，周家还计划让她在婚后进入万华担任要职。 这比买卖多划算，只要不捍卫她“正室”的位置，她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 付老爷子寿辰之前，周礼和詹语白又被靳柔叫回了周家。 因为付家和周家的关系，靳柔怕詹语白委屈，因此特别要求周礼，明天的寿辰一定要带詹语白参加。 詹语白善解人意地说：“伯母，我还是不去了，别让周礼为难。” 靳柔：“你是我们周家的一份子，自然要过去，礼物我已经替你备好了。” 靳柔又看向周礼，“明天语白就交给你了，你要敢让她受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礼没回答靳柔，看向詹语白，问：“你要去么？” 詹语白：“你要是为难的话……” “有什么为难的，”靳柔打断詹语白，“我已经叫人选日子了，这场合你必须去。” 周礼：“选什么日子？” 靳柔：“自然是你们订婚的日子。” 周礼的眉头皱得很紧，“我怎么不知道？” 靳柔：“我这不是在和你说么？你爷爷找人去挑了，你们不着急结婚，那订婚仪式总得走一个，不能委屈了语白。” 詹语白用余光去看周礼的表情，他面色严峻，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詹语白攥紧了手，露出一抹笑，“伯母，我不委屈，周礼对我很好。” 靳柔：“你呀，就知道替他说话。” 晚上，周礼和詹语白留在周家吃饭，席间，靳柔也一直在谈两人订婚的事情。 周礼没有明确表态，他一向话少，大家也都习惯了。 离开周家，周礼把詹语白送回了公寓，下车时，詹语白问他：“要上去坐坐么？” 周礼：“很晚了。” 詹语白的脸瞬间白了，她掐住掌心，费力挤出一抹笑，“那你路上小心，早点睡。” 周礼：“晚安。” 詹语白苍白着脸上了楼，走出电梯时，楼道里站定了一个男人，他双手环胸倚在墙上，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 詹语白看清楚了他的长相，脸更白了，“你怎么过来了？” 那男人吊儿郎当笑了一声，一步步朝她逼近。 —— 姜明珠此前答应了付晓芝要去参加她爷爷寿辰。 周六下午，姜明珠带着伴手礼去了酒店，付晓芝在停车场接到了她。 刚跟付晓芝碰面没说几句话，就看到了周礼从一辆加长商务车上下来。 他身边跟着詹语白，两个人的衣服都是精心搭配过的情侣装。 付晓芝看见詹语白就黑脸了。 而周礼则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付晓芝身边的姜明珠。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060回 成原野女朋友了 付晓芝质问周礼：“你什么意思？” 听见付晓芝的问题，周礼的视线才从姜明珠脸上移开，他迎上付晓芝的目光，“就是你看到这个意思。” 付晓芝：“她也配来这里？” 周礼：“她是我的未婚妻，老爷子让我来，就等于邀请了她。” 字里行间都是对詹语白的维护，他站队已经站得很明显了。 詹语白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周礼，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詹语白的语气听起来很委屈，眼眶仿佛也要红了，隐忍又善解人意。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走吧。” 随后越过了姜明珠和付晓芝，往电梯那头去了。 付晓芝被无视之后，自是不爽的，立刻要跟上去和周礼撕一番，姜明珠眼疾手快将她拦下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别生气了。” 付晓芝：“迟早撕了她那张虚伪的面具。” 因为姜明珠劝着，付晓芝逐渐冷静下来，带姜明珠去楼上宴会厅了。 付晓芝的爷爷身份特殊，寿辰来参与的人并不多，整个北城最顶尖的一批人都集中在这里。 付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位多年，气场却丝毫不减，自带威慑力。 不过，他对付晓芝究极宠溺，姜明珠被付晓芝带去和付老爷子碰面时，老爷子还问候了姜明珠两句。 姜明珠这边刚和付老爷子问完好，周家的人就过来了。 周老爷子、周章回和靳柔三人一同前来。 周老爷子与付老爷子几十年的交情，两人见面后，互相拍着肩膀给彼此问了好。 虽然三人还没做自我介绍，但姜明珠在看见周章回的脸时，就能确认他的身份了。 随后，姜明珠将视线挪到了一旁的靳柔身上。 风韵犹存的富家太太，没有什么嚣张跋扈、盛气凌人的架子，看起来很温柔，一双眼睛时刻含着笑意。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随和温柔的人，竟然生出了周礼那种冷冰冰的儿子。 姜明珠观察了下，付家和周家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因为周礼和詹语白的婚约产生嫌隙。 至少从几个长辈之间的交谈来看，是很融洽的。 靳柔注意到了姜明珠，好奇：“两两，这是？” 付晓芝：“这是我好朋友，姜明珠，原野的女朋友。” 付晓芝这边刚介绍完姜明珠，恰好周礼、詹语白还有原野三个人过来了。 姜明珠两眼一黑，她还没反应过来去阻止付晓芝，付晓芝便朝原野招手，“快来看看你女朋友！” 姜明珠：“……” 原野：“……” 付晓芝这话一出，几个长辈也纷纷看向了姜明珠和原野。 靳柔意外，“原野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啊，没听周四说过。” 姜明珠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这绝对称得上是她二十多年中最社死的一刻。 即便低着头，她仍能感受到对面射过来的那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压迫感十足。 但原野比姜明珠更慌，他不仅要应付靳柔的问题、在付晓芝面前演戏，还得承受周礼的拷问。 詹语白也露出了笑容，她很是意外地问：“明珠和原野在一起了？是不是误会了？” 付晓芝怼回去：“有你什么事儿？” 周礼一言不发，视线从姜明珠身上挪到了原野身上，看似平淡，原野却感受到了杀意。 姜明珠蓦然抬起头来，朝原野那边走过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怎么才来。” 她的语调比平时放软了几分，绵绵柔柔的，像一扇羽毛划过心尖，听得人心痒难耐。 原野头脑发热，也顾不得去看黑脸的周礼了，“咳，路上耽误了点儿时间。” 姜明珠：“嗯，你去陪我吃点东西吧。” 姜明珠去和几个长辈道别，“不打扰你们了。” 原野被姜明珠带到甜点区坐下来，人才反应过来。 姜明珠到目的地便松开了他，颇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原野：“我说，你今儿怎么混这里了？” 姜明珠：“你说呢？” 原野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肯定是付晓芝带过来的呗。 这会儿原野也稍微清醒一些了，他瞟了一眼周礼的方向，“我今天被你害惨了。” 周礼刚才看他那个眼神，回头可能会把他给杀了。 姜明珠看到原野慌张的表情，直接被逗笑，“不是你先拉我当挡箭牌的么？” 原野：“……行。” 姜明珠这张嘴是真的不饶人，关键他还说不过。 还有，这女人绝对有毒，要不然怎么她一笑，他就有种喝多了上头感？ 成功把原野调侃到无话可说，姜明珠拿了一块甜点享受了起来，直接无视原野了。 原野看着姜明珠旁若无人咬着那块点心，吃下去一口之后，立刻露出了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原野抄起旁边的一瓶气泡水拧开，往嗓子里灌了半瓶。 —— 长辈们聚在一起聊过几句后，靳柔单独将付晓芝叫去了露台。 詹语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头蹙了起来，“我有些担心伯母……” 周礼：“不用担心。” 付晓芝虽然对他们不客气，但对长辈是很有礼貌的，靳柔一直对她不错，她和靳柔相处也很愉快。 詹语白：“两两性子直，伯母又一直替我说话，我总担心她冲动。” 周礼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詹语白身上了，他看向了甜品台那边吃东西的姜明珠。 原野还在她身边坐着，两人虽然没聊天，但原野的目光一直没从姜明珠身上移开过。 而就在此时，姜明珠吃完了甜点，起身去了洗手间的方向。 周礼：“我去个洗手间。” 詹语白没来得及管周礼，仍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露台的方向。 —— 姜明珠刚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擦，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周礼的脸。 下颚紧绷，目光阴翳，一副来找她算账的样子。 不用动脑筋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姜明珠勾起嘴角，这无所谓的模样更是让周礼怒火上涌。 他直接上前拽住姜明珠的手腕，把人带去了一旁的更衣室，摔上了门。 姜明珠被周礼甩了一下，脚下不稳，扶着化妆镜撑住了身体。 她还是不慌，委屈地瘪嘴，“哥哥好凶哦。” 周礼睥睨着她，周身一片寒意。 姜明珠上去抱他，“对我好点嘛。” 周礼按住她的手，“什么时候成原野女朋友了？” 第061回 兄弟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哥哥还信这种话哦？” 周礼：“给我解释。” 姜明珠眨眼睛，脸上带着狡黠，“你最近越来越喜欢吃醋了。” 周礼：“别打岔。” 姜明珠：“好嘛，其实这是一场意外。” 她难得事无巨细地和周礼说了医院那天的事情，半句假话都没有。 但显然周礼是不信的，即便听完了姜明珠的复盘，仍是冷冰冰的，一脸不信任。 姜明珠更委屈了，眼眶说红就红，“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周礼：“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 一个从第一次见面就敢盘算着给他下药算计他的女人，也好意思和他谈信任。 姜明珠：“好吧，那你去问原野咯，他是你兄弟，总不可能骗你吧？” 周礼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他是我兄弟。” 这语气，像是逮着自己妻子出轨的丈夫似的，酸味都控不住了。 姜明珠：“哦~原来哥哥是怕我魅力太大，惹来太多人喜欢。” 周礼：“你哪来的自信？” 姜明珠：“是你给的呢，既然不怕，干嘛还把我堵在这里问？” 周礼：“……” 被堵得说不出话，周礼只好掐住她的下巴。 姜明珠：“又或者是，哥哥根本信不过自己的兄弟，觉得他会出手和你抢女人？唔……” 姜明珠彻底地把周礼惹怒了，嘴巴被他死死堵上，粗鲁的吻落下来。 姜明珠内心一阵得意，不但不退缩，还主动缠住了他的腰，想要把主动权抢过来。 两人的胸口贴在一起，周礼的身体滚烫，姜明珠能够清晰体察到他快要穿膛而出的心跳。 呵，装得冰清玉洁，还不是一撩就爆炸。 姜明珠使出了杀手锏，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瓣，抬起一只手去摸他的喉结，柔软的手指在他脖子上作乱。 周礼狠狠咬上她的嘴唇，推着人往后，姜明珠的身体被他抱起来，坐在了梳妆台上，后背贴着镜面。 两人的嘴唇分开了，但是鼻尖仍然是抵在一起的，彼此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姜明珠：“哥哥又恼羞成怒了啊，每次说不过我，就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她说到中间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轻轻一笑，“不过我喜欢。” 姜明珠将腿绕上来的时候，周礼的身体紧绷到了极点。 一触即发之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靳柔：“两两那边，我已经聊过了，她也只是性子直，有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姜明珠和周礼都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声音。 周礼的动作停下来的同时，詹语白的声音响起，“嗯，我理解她……她只是太喜欢周礼了，才会这样。” 靳柔：“这件事情，也是我和老周当年的过错，开玩笑说让两两嫁给周四，她还当真了。” 詹语白没有接这句话。 姜明珠听得挑起眉来，看到周礼严肃的表情，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眼神警告她规矩点。 门外又传来靳柔的声音：“这几年委屈你了，放心，等选好了日子，你们先订婚，到时候你就是周四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詹语白感动不已，“谢谢伯母。” 靳柔：“和我还这么客气，当初如果不是你，我都活不到今天，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委屈了你。” 这句话一字不落钻入了姜明珠的耳朵里，她眼底笑瞬间消失，凑上去便去亲周礼的耳朵。 周礼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下意识后缩，姜明珠便去咬着他的耳朵，故意在他耳边暧昧地喘了一下。 “亲妈和未婚妻都在外面，好刺激哦，我们开始吧？” 然后又开始胡乱在他身上乱摸，一只手很快就抓住了他的皮带。 周礼擒住她的双手将她从桌上拽下来，把人甩到了墙上，姜明珠的后背和墙壁相撞，产生了不小的动静。 门外正在聊天的詹语白和靳柔被这道动静打断，两人齐刷刷看向了那扇紧闭着的门。 靳柔是过来人，稍微转转脑子就猜到里面在做什么了。 她拉住詹语白，“走吧，出去找周四，今晚让他带你多见几个长辈。” 詹语白被靳柔带出洗手间，一步三回首，看了那扇门好几次。 “她们出去找你了呢。”姜明珠坏笑着说，“可惜找不到哦，哥哥在这里和我偷情呢。” —— 詹语白被带出来之后，在宴会厅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周礼的身影。 她找到了原野，问：“原野，看到周礼了么？” 原野：“没看到啊，他没和你在一起么？” 詹语白抿了抿嘴唇，视线再次看向了洗手间的方向，右眼皮猛地跳了几下。 心中有一股不详的预感，詹语白迈步要折回去，准备去洗手间门口蹲人。 而靳柔这时又拉住了她，“他不在也没事，走，我带你去那边见几个长辈。” 詹语白自然是不可能忤逆靳柔的，最后只能跟着她走了。 原野坐在原位上，拿了一个姜明珠刚才吃过的甜点咬了一口。 “我草。”原野的脸都要皱成包子了，“真他妈甜。” 这玩意儿，姜明珠吃得那么享受，她是前半辈子吃苦吃多了吧？ 原野把那甜点放一边儿了，过了几分钟，就看到周礼从走廊那边过来了，一鼓作气走到他对面坐下。 原野喝水的手抖了一下。 算账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看到周礼那张黑脸，原野心里已经有数了，不等周礼问，他先解释。 “四哥，这事儿都是误会。”原野说，“那天我之前那个小女友跟我闹分手，追到医院了，正好姜明珠住院碰上了，我就拉着她当了把挡箭牌，本来也没什么事儿，结果两两正好也到了。” 原野小声哔哔：“我这不也是为了给你打掩护么，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了。” 周礼：“呵呵，需要我和你说谢谢么？” 原野：“那倒是不用。” 周礼：“她和付晓芝怎么混一起的？” 这问题，刚才他忘记问姜明珠了。 原野：“她是你助理，又是我女朋友，两两可能是想从她那边打听你的消息吧，她们吃饭没喊我。” 周礼：“吃饭？” 原野：“是啊，两两好像挺喜欢她，今天这场合都带她过来了……女人间的友谊，我看不懂。” 第062回 好酸 怨不得原野惊讶，周礼也很意外付晓芝会带姜明珠过来。 付晓芝的性子是出了名的难相处，这么多年了，她身边的朋友都是小时候认识的那一波。 付晓芝心高气傲，很少看得上什么人，但对姜明珠却是呵护有加，一副罩着她的模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付晓芝已经和姜明珠过来了，两人坐在甜品台前分着吃一块蛋糕。 原野：“几天不见，你俩已经这么好了？” 付晓芝：“怎么，你有意见？” 原野：“我哪儿敢。” 付晓芝：“谅你也不敢，原野我告诉你啊，明珠是我罩的，你要是敢对不起她，老娘废了你。” 付晓芝做了一个掐人脖子的假动作，原野看得后背一凉。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玩笑，付晓芝绝对不是，她从小就打架有一手，原野小时候跟她单挑过几次，次次都输得很惨，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原野：“君子动口不动手，成年人了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姜明珠觉得原野这样子有点儿怂，玩味地挑起了眉毛。 付晓芝开始给姜明珠揭露原野小时候那些丢人的事儿，“原野之前跟我打架，次次都输给我，有一次还被我揍得叫我爹了。” 姜明珠：“噗……” 陈芝麻烂谷子的糗事被翻出来，原野丢死人了，“付大小姐，往事不要再提。” 付晓芝：“怕明珠嫌弃你啊？” 姜明珠笑着说：“不嫌弃啊，挺好玩的。” 三个人在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周礼成了彻底被无视的那个。 听到姜明珠说出那句“不嫌弃”的时候，周礼捏紧了手里的杯子，黑色的瞳孔染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周礼。”詹语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礼迅速调整过表情，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詹语白则是上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付晓芝看到这一幕，翻了个白眼，但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开骂。 詹语白：“刚才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 周礼：“天台接了个电话。” 詹语白：“难怪。” 周礼：“走吧，那边去看看。” 詹语白很配合，就这样挽着周礼往前去了。 走了几步，詹语白和周礼闲聊，“你说，明珠和原野是怎么在一起？好突然啊。” 周礼：“不知道。” 詹语白：“明珠真是有魅力，彦青和原野都没能逃过。” 周礼这次直接不接话了。 詹语白看到周礼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就识趣地闭嘴了。 —— 付老爷子寿辰结束是九点多。 作为“女朋友”，姜明珠肯定是要和原野一起走的。 付晓芝把他们俩人送到地库，走前还在叮嘱原野，“你把人安全送回去。” 原野：“行嘞，我女朋友还用你操心么？” 原野这边原本就是应付付晓芝的一句话，谁知道说完就看见了对面的周礼和詹语白。 这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原野去瞄周礼，果然他的脸色又黑了。 原野头疼死了，他要是早知道医院那一下会产生这么多连锁反应，他肯定不找姜明珠当挡箭牌。 回头又要被周礼拷打了。 姜明珠倒是换成了看戏的心态，她笑着拉住原野的胳膊，“我们走吧。” 原野：“……” 两人走到了车前，姜明珠把钥匙扔给了原野。 原野飞速上了车，先把车开出地库。 姜明珠看见原野这样子就觉得好笑，“至不至于啊，你就这么怕他。” 原野：“你不怕？” 姜明珠：“你这么怕他还拉我给你当挡箭牌。” 原野：“所以老子现在后悔死了。” 姜明珠：“晚了。” 原野：“你刚才故意的吧？” 姜明珠：“你才发现？” 原野：“……” 徐斯衍说得没错，姜明珠果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原野说不出话的样子更好笑了，姜明珠毫不掩饰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 没几分钟，手机忽然进了条短信，是一串地址。 姜明珠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上一次周礼在她“生日”那天带她去过的庄园。 地址后面跟了一句：【过去等我】 干脆利落，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姜明珠没回短信，放下手机跟原野说，“你一会儿把车停路边。” 原野：“怎么了？” 姜明珠：“我自己开。” 原野：“……你不是让我送你回去？” 姜明珠：“我那是配合你演戏，咱俩又不熟，干嘛让你送。” 原野：“……” 好一个过河拆桥的女人。 原野心里一阵憋屈，却又没办法，最后只能把车停路边。 姜明珠换到了驾驶座，开车之前，降下车窗朝原野挥挥手，“拜拜咯~” 原野的心跳忽然又停了几秒，他定睛看着那辆卡宴走远，一个激灵。 —— 姜明珠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庄园大门是指纹锁，她开不了门，就坐在车里等周礼过来。 周礼大概十点半左右到的，他换了辆车，姜明珠认出车牌之后下车去找他。 周礼开门把她带进去，一直到的进入客厅，他都没说话。 姜明珠换鞋的时候，发现鞋柜里多了新买的女士拖鞋。 “这是给我准备的吗？”她笑着问。 周礼的爱答不理已经成了常态，姜明珠早习惯了，换了鞋在他身边坐下来，像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靠。 “真开心哦。”姜明珠窝在他怀里，“哥哥居然丢下未婚妻来找我了。” 周礼：“找个时间和付晓芝说清楚。” 姜明珠：“说什么？” 周礼：“你想一直当原野的女朋友？” 姜明珠：“好酸。” “但是这个事情真的不好办啊。”姜明珠为难，“如果她问我为什么骗她，我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是怕被她发现我是你养在外面的那个，所以拉了个怨种当挡箭牌吧？” “我可没有詹小姐那么好的运气，有未来婆婆给她撑腰。”说到这里，姜明珠的语气都染上了几分委屈，仿佛没人疼爱的小可怜。 周礼睥睨着她，一言不发。 姜明珠：“你们要办订婚仪式了么？” 周礼：“怎么？” 姜明珠鼓嘴，“以后就真的是偷情咯。” 这语气听着有点不服气的意思。 周礼：“你不是就喜欢玩刺激么？” 姜明珠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笑意，跨腿坐到了周礼身上，嘴唇去找他的耳朵，“那哥哥要不要陪我玩？” 第063回 枕头 姜明珠在其他方面或许拿捏不了周礼，但在这档子事上，把周礼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 他让她过来等，不就是为了完成之前在酒店没做完的事情么。 狗东西明明已经欲求不满了，还端着架子，非得等她主动撩拨。 好在姜明珠脸皮厚，放得开，坐在他身上又亲又摸，毫无矜持可言。 周礼把姜明珠扛到肩膀上，带去了楼上的卧室，两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气氛热烈。 房间里是此消彼长的喘息，姜明珠从不隐忍，甚至还会故意凑到他耳边叫给他听。 周礼把她按在床上，推高了她的裙子。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之际，他的指尖忽然多出了一抹血。 周礼：“……” 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姜明珠也没想到自己的月经会在这个时候来，抬头看到周礼黑着的脸，她吐了吐舌头。 周礼：“你故意的？” 姜明珠：“……月经是我故意就能来的？” 和月经一起来的，还有脾气，姜明珠忍不住回怼了周礼。 周礼揉了一下太阳穴，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问了多荒唐的话。 他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冲澡。 “等等。”姜明珠拦住他。 周礼停下来，听见她说：“我没卫生巾。” 周礼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你想都别想。” 姜明珠：“呜呜，薄情寡义的男人，做不了就丢下人家不管了。” 周礼：“……” 姜明珠无理取闹，又呜呜呜又嘤嘤嘤，手拽着周礼不肯放。 周礼被她弄得头疼：“放开。” 姜明珠：“不放。” “哥哥如果不给我买，我就只能把你的白衬衫当卫生巾用咯。”姜明珠出声威胁。 周礼：“我让你放开，我去洗个手。” 姜明珠挑眉：“洗完手去帮我买？” 姜明珠缩在床上听着周礼洗手的动静，顺便把需要的品牌和尺码给他短信发了一遍。 周礼出来后，姜明珠说：“清单发给你了。” 周礼拿过手机看了一下，列了六七行，什么s/m/l，导管式非导管式…… 姜明珠：“快点哦，我坚持不了多久。” —— 附近只有一家进口超市，到深夜已经没什么人了。 周礼走进来，直奔女性用品区，打开手机对照着姜明珠发来的短信找目标。 花费十几分钟，艰难地买全了姜明珠清单上的东西，回去交给了她。 姜明珠收到东西的时候很惊喜，“好厉害哦，居然一个都没落下。” 冲了个澡，换了内裤，姜明珠从浴室出来，却发现周礼已经不在卧室了。 走人了么？ 姜明珠走出卧室去观察，听见对面客房有动静，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周礼正在床边坐着，看起来是要在这个房间睡了。 看到姜明珠过来，周礼面露不悦，“谁让你来的？” 姜明珠扑到床上，钻到他怀里撒娇，“一个人睡不着，要哥哥陪我睡。” 周礼刚平息下来的火，又被她的一个小动作勾了起来。 周礼：“滚。” 他用了很大力气推开了她，姜明珠的头撞上了床头，虽然床头不硬，但她还是捂着脑袋趴在了床上。 “好疼。” 周礼：“你在这里睡。” 姜明珠：“肚子也好疼……”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气若游丝。 周礼看到她五官都是皱成了一团，那痛苦的表情不像是演出来的。 他刚才推开她那一下，确实用了不小的力气。 周礼捉住她的和肩膀，把人扶了起来，还没问什么，她忽然又钻到了他怀里，耍赖皮一样抱住了他。 “哥哥不要走嘛，陪我睡，我害怕。” 周礼：“……”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她骗了，表情一下子就黑了。 姜明珠撒泼打滚：“肚子也好疼，帮我揉一揉嘛。” 然后就拉着他的手往小腹处贴。 周礼准备抽手的时候，发现她的小腹特别凉，和他平时碰到的温度完全不一样。 说是冰的也不为过。 周礼：“怎么这么冷？” 姜明珠：“痛经啊。” 周礼：“那也不至于这么冷。” 姜明珠：“小时候福利院条件不好，冬天很潮湿，又没有暖气和电热毯……时间长了就这样了。” 周礼：“没看医生？” 姜明珠：“看了啊，现在好很多啦。” 周礼皱眉，就这个温度，还是好很多了？ 姜明珠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整个人放松地靠在了周礼怀里，和他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刚被我爸妈带回去的时候，总是生病呢，每一次来姨妈都会疼得下不了床，上吐下泻的……他们都被我吓坏了，找了医生给我调理了两三年，才好一点的。” 周礼这边不接话，也不影响姜明珠说。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很多关于养父母的事情，周礼听了这么多下来，能感觉到她养父母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转念一想也不意外。 如果养父母对她不够好，也养不成她这嗲里嗲气的性子。 周礼很少有这样的耐心听一个人说这么多话，还越听越感兴趣。 但怀里的人似乎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周礼把她放到枕头上，准备抽手的时候，她又抱上来了，脑袋枕上了他的胳膊。 最后周礼只能任她在自己怀里作妖，胳膊给她当头枕，身体给她当抱枕。 可能是因为痛经的关系，她睡觉挺规矩的，缩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越发像只小宠物了。 周礼盯着姜明珠看了一会儿，之后也闭上了眼睛。 他并没有看到怀里的女人嘴角扬起的笑有多得意。 —— 早晨姜明珠醒来的时候，还维持着昨天晚上的那个姿势。 周礼已经醒了，姜明珠打了哈欠，懒洋洋地和他说了一句“早安”。 周礼：“起来。” 姜明珠：“昨晚睡得好香，哥哥的怀里真舒服。” 周礼：“呵，你是舒服了。” 他的胳膊已经麻得快要断了。 姜明珠体贴极了，嗖一下起来，两只手揉上他的胳膊开始给他按摩。 一边按，一边笑盈盈地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按摩的手法确实不错，可周礼却无法全身心享受这件事情。 那两只手在他胳膊来揉来揉去，非但没让他放松，反而让他绷得更厉害。 姜明珠也发现了。 她一脸无辜地问：“哥哥的身体怎么这么僵硬啊？” 第064回 勾到你了 其实这问题也是明知故问。 姜明珠本以为周礼不会理睬这种调戏的话，谁知道他却反问：“你觉得呢？” 狗东西突然间的开窍让姜明珠怔忡一瞬，她很快露出笑容，“因为哥哥被我勾引了吧？” “都说早上的男人不能惹，哥哥昨晚就欲求不满，今天更难受吧？”姜明珠说着又凑到了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周礼：“找死。” 姜明珠不怕，无辜又天真地眨着眼睛，每一下都像带钩子，“可以帮你按摩一下哦，要不要？” 她的手指在他手臂的肌肉上挠了两下，痒得很。 周礼吸了一口凉气。 姜明珠早就习惯他的口是心非了，不用他回答，直接展开了行动。 两人从客房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姜明珠下楼后就开始闹肚子饿，要喝甜牛奶，要吃葱油拌面。 周礼不知道给谁通了电话，竟然还真的把东西送来了。 于是两个人又坐在餐桌上一同吃饭，这是姜明珠最享受的环节。 一打开盒子，葱油拌面的香味就飘散出来了，浓油赤酱的面条，仅仅只是看着也让人馋得吞口水。 姜明珠吃了一大口，嘴巴都被撑得鼓起来了，嘴唇上沾的酱汁，也被她悉数用舌头舔干净了。 她每次吃东西都像饿了小半年的难民，虽然吃得大口，但吃相并不难看。 与她相比，周礼显得矜贵得多。 他面前放着的是一杯豆浆，旁边是小笼包，他优雅地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细致地咀嚼。 姜明珠看得差点翻白眼了，那个小笼包还没饺子大，他至不至于啊？ 不过……看起来挺好吃的。 姜明珠吞了吞口水，笑嘻嘻地看向周礼，表情有些谄媚。 周礼淡淡地看着她。 姜明珠：“我可以吃一个吗？” 她脸上写满了期待，那讨好的笑，像在跟主人讨要零食的小猫咪，谄媚中又带着些傲娇。 周礼喉咙有些燥，他喝了一口豆浆，“随你。” 得到应允，姜明珠不再客气，筷子夹走了一个小笼包，一下塞到了嘴里。 小笼包的汁水在口腔内爆开，猪肉和虾仁的鲜香侵占了口腔，让人欲罢不能。 姜明珠又去拿了第二个，照旧一口吞。 周礼：“你能不能有点吃相。” 姜明珠嘴巴鼓鼓的，“唔？” 周礼：“……别说话了。” 姜明珠咬了几口小笼包咽下去，这才说，“像你那样吃饭的话，早就饿死了。” 周礼：“……” 姜明珠盯着那盘小笼包，“我能再吃一个吗？” 周礼：“随你。” 姜明珠：“哥哥真好~” 周礼再一次见识到了姜明珠的饭量。 小笼包被她吃了一半，本以为她吃不下葱油拌面了，结果她一根面条都没剩下，牛奶也都喝光了。 吃饱喝足，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突然懊恼，“我肚子都鼓起来了。” 周礼：“……” 吃那么多，肚子不鼓起来才不正常。 姜明珠：“嘿嘿，哥哥要不要来摸摸我圆滚滚的肚子？”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瘪嘴：“那好吧。” 这时，周礼的手机响了，徐斯衍来了电话。 周礼当着姜明珠的面接起来了：“斯衍。” 徐斯衍：“四哥，你在哪里？我有事情当面和你谈。” 周礼：“你来远茵庄园吧。” 徐斯衍：“你怎么去那里了？” 周礼没答，说了句“我等你”，就挂了电话。 —— 吃完早饭，姜明珠去了院子里欣赏风景。 院子里种了玫瑰花，一看就有专人打理，开得很好。 庄园的四周都是围栏，种着梧桐树，枝繁叶茂，微风吹过，都听得到树叶沙沙作响。 姜明珠在院子里欣赏风景的时候，突然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一看，来人是徐斯衍。 徐斯衍看见她后，显然也很意外，原本轻松的表情，忽然凝重了几分。 “我草，你等等我啊。”他身后又跟了个原野。 原野抱怨完徐斯衍，就看见了姜明珠，“你怎么也在这儿？” 姜明珠：“你能来我不能来啊？” 原野：“你这嘴巴一天不怼我就不舒服吧？” 姜明珠：“谁让你说不过我。” 徐斯衍站在一旁，彻底沦为了旁观者，他看着姜明珠和原野你一句我一句，脸色更加凝重了。 从小在这个圈子长大，徐斯衍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度人心。 姜明珠和原野好像忽然变得很熟，而按他对原野的了解，他可不会轻易让女人这么怼他，还笑得这么高兴。 这个时候，周礼从房间里出来了。 徐斯衍：“四哥。” 周礼朝徐斯衍颔首，看向原野，没想到他也跟过来了。 原野被周礼一看，马上和姜明珠拉开了一段距离，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姜明珠笑死了，看得出他很害怕周礼了。 不等周礼问，原野已经学会了抢答：“四哥，我没跟她怎么样啊，你别瞪我。” 周礼没答，他带着徐斯衍和原野去了院子里的那张石桌前坐了下来。 姜明珠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独自在花田里折玫瑰玩儿。 —— 聊完工作，徐斯衍的视线扫过了不远处的姜明珠。 徐斯衍：“四哥，你决定把她留在身边了？” 周礼没答。 徐斯衍只好提醒他，“语白姐心思细腻，不要低估了女人的第六感，藏得再严实，迟早也有被发现的一天。” 周礼：“少操心我的事儿。” 徐斯衍：“现在还没弄清楚她的目的，小心为好。” 原野：“四哥脑子那么灵光，还用你提醒啊。” 周礼：“她翻不出什么花来。” 原野：“四哥就是被美色迷住了，谁让姜明珠长得漂亮又会勾引人呢，啧啧。” 周礼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原野，“怎么，勾引到你了？” 原野：“……” 草，又他大爷地说错话了。 周礼：“付晓芝那边，你最好快点说清楚。” 原野觉得很冤枉，“四哥，我这也是为了给你打掩护啊，两两看不得你身边有女人，她要是知道了姜明珠是你小情人，姜明珠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啊。” 周礼：“怎么，你又心疼了？” 原野瞠目结舌，“四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周礼头也不回地回房间去了。 徐斯衍问原野：“你和姜明珠干什么了？” 第065回 压榨 前几天徐斯衍去南城出差了，没在，错过了很多。 原野把这里头的来龙去脉跟徐斯衍解释了一遍。 然后就发现，徐斯衍正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儿一样。 原野：“不是吧，你这眼神看我是什么意思？” 徐斯衍：“你最好别对姜明珠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原野：“你想啥呢，我是那种人么？她现在还是四哥的人呢，我就算有心思也不敢啊。” 徐斯衍：“你还真有心思。” 原野头都大了，“得嘞，我不说话了，你这断章取义跟四哥有一拼，你不会也吃醋了吧？” 徐斯衍：“我眼光没那么差。” 原野仿佛逮到了他的小辫子，眉毛挑起，“哦哦，你意思是四哥眼光差呗！” 原野和徐斯衍两个人聊着天准备离开远茵庄园。 姜明珠折花的时候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便站起来走了上去。 徐斯衍扫了一眼姜明珠，“姜小姐，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四哥，希望你脑子保持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未来的妻子只会是语白姐，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姜明珠被说得垂下了眼睛，嘴唇轻轻抿住，眼眶隐约有些红，一脸隐忍委屈。 徐斯衍：“姜小姐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这一套。” 姜明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接近他从来就没有目的，我也知道……我永远比不过詹小姐，你不用一再提醒我。” 她声音很低，说着说着，细如蚊呐，仿佛随时都会哭到说不下去。 原野拉住徐斯衍：“行了，你少说两句，她又没惹你！” 徐斯衍表情复杂地看着原野，但原野注意力都在姜明珠身上。 原野：“没事儿吧？” 姜明珠瑶瑶头，“谢谢你。” 从远茵庄园回去的路上，原野和徐斯衍说，“你真没必要这么针对姜明珠，她也没你想得那么坏。” 徐斯衍：“她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原野：“你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我客观说几句话不行么？” 徐斯衍呵了一声，“你这语气，我以为你真把自己当成她男朋友了。” —— 徐斯衍和原野走后，姜明珠回到了客厅。 进来就看到周礼在落地窗前站着。 姜明珠走上去停在他身边，亲昵地拽着他的胳膊，“哥哥，我回来啦。” 周礼抬起她的下巴，“和男朋友聊得挺开心？” 姜明珠：“你说原野啊？” 周礼冷笑，没答。 刚才原野上去跟姜明珠说话，他都看见了。 徐斯衍应该是警告了姜明珠几句，她又拿出了惯用的演技来装可怜，原野就开始替她说话。 周礼对原野这件事儿耿耿于怀至此，姜明珠真没想到。 好歹是他兄弟吧，周礼信不过她这很正常，竟然也信不过原野，略显离谱。 姜明珠笑着问，“原来哥哥对我的魅力这么有信心啊，是觉得原野会为了我和你闹翻脸么？” 周礼：“就凭你。” 姜明珠：“既然觉得不会，干嘛这么紧张？我都以为哥哥真的爱我爱到无法自拔了呢。”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一顿，故意咬得很暧昧。 周礼将胳膊抽回来，“给你十分钟时间滚出去。” 姜明珠委屈巴巴地抱怨，“又来了，提上裤子不认人。” —— 跟付晓芝去参加付老爷子的寿辰，姜明珠的收获是不小的。 至少见到了周家的人，也亲耳听到了靳柔对詹语白的态度。 听靳柔的意思，周家那边是要开始着手让詹语白“名正言顺”了。 有靳柔支持，周礼不会说什么，一旦订婚成功，詹语白的翅膀就又硬起来了。 这事情有些棘手。 姜明珠开周会的时候，一直在走神盘算这件事情，两个小时的会，一眨眼就过去了。 开完会大脑混沌一片，姜明珠去公司楼下买了一杯咖啡。 刚出走咖啡厅，看见了詹语白的身影，她鬼鬼祟祟的，一边打电话一边四处张望。 最后停在了吸烟区。 姜明珠躲在拐弯的位置，竖起耳朵听她说话的内容。 詹语白：“我暂时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你给我点时间。” 钱？姜明珠握紧手里的咖啡杯，对面的人是在和詹语白要钱么？ 詹语白：“三十万，我手头只有这些了，不走转账，我给你现金，明天老地方见。” 詹语白：“不说了，今天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詹语白急匆匆挂了电话，之后就回办公楼了。 姜明珠看着詹语白的背影，转着手里的咖啡杯，陷入了沉思。 —— 姜明珠一天都在想着詹语白的那个电话，晚上回到相府别墅，都魂不守舍的。 方沁阳下班比她早，见她一副被掏空的模样，戏谑，“周礼又压榨你了？” 姜明珠：“没。” 方沁阳：“那你怎么无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 姜明珠：“我今天听见詹语白给人打电话，对方好像在和她要钱。” 聊起这个事情，方沁阳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姜明珠：“我怀疑和那件事情有关系。” 方沁阳：“说了什么？” 姜明珠给方沁阳重复了一遍电话内容，“明天我请假，咱俩去跟詹语白。” —— 六点出头，姜明珠和方沁阳就等在了詹语白楼下。 八点半左右，詹语白从公寓出来了，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她甚至还开车去了万华。 方沁阳：“她怎么去万华去得这么勤。” 姜明珠：“毕竟有金龟婿在等。” 方沁阳：“你说她是喜欢周礼的人多一点，还是钱多一点？” 姜明珠：“就周礼那黑脸臭脾气，他要是没钱没背景，谁看得上他，去当鸭子还差不多。” 方沁阳：“……” 周礼早上习惯性要等姜明珠来找他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但今天过来的人不是姜明珠，而是梁聪。 周礼停下动作，眉头皱起：“怎么是你？” 梁聪：“姜助早上发消息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得请假一天。” 周礼：“她怎么了？” 梁聪：“……这个我没问，听她声音像是感冒了。” 周礼：“今天什么安排？” 梁聪：“上午有个项目会，下午要去和赵董考察，晚上是商会的活动……” 周礼：“活动不去了，找个人替我。” 第066回 裴 身为助理，梁聪最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该问的别问。 圆满完成任务，梁聪走人了。 周礼拿起手机，在手里转了很久，拨了姜明珠的号码出去。 “你手机响了。”方沁阳听见声音，顺手把姜明珠的手机拿起来，“好家伙，周礼的电话。” 姜明珠关上车窗才接电话。 周礼：“怎么没来上班？” 姜明珠：“梁助没告诉你么，我请假了。” 周礼：“我是问你为什么请假。” 姜明珠：“我发烧了，头疼……哥哥想我了么？” 啪。 周礼挂电话了。 姜明珠嗤笑了一声，狗东西可能是又恼羞成怒了吧，这都是他的常规操作了，逐渐麻木。 方沁阳很稀奇：“就……完了？” 她以为周礼好歹得多问几句，结果一个电话不到三十秒就完事儿了，离谱。 姜明珠：“习惯了，他就这狗样。” 方沁阳：“真冷淡，谁喜欢他也是怪想不开的。” 姜明珠：“所以我说，他要是没钱，谁看得上他啊。” —— 姜明珠和方沁阳两个人在万华蹲守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候，詹语白终于出来了。 方沁阳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詹语白车后面走着。 詹语白开到了老城区，车停在了一个公共停车场，之后便下车步行了。 詹语白的警惕性很高，姜明珠和方沁阳就只能比她更小心。 詹语白来到了一家饺子馆，五点多，这里还没人，门口一个男人在等着她。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戴着鸭舌帽，看起来一米七五左右，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 詹语白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方才转过身来。 然后姜明珠和方沁阳也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 姜明珠的脸色白了，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嘎吱嘎吱作响，眼底有滔天的恨意在翻涌。 方沁阳抓住姜明珠的手，“你认识他？” 姜明珠没有说话，目光仍然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 竟然是他。 —— “钱呢？”男人的视线越过詹语白，“你该不会诓我吧？” 詹语白：“钱在车里，我有话和你说，进去聊。” 男人笑了下，“也行啊，难得高贵的周家儿媳妇，还想和我这种底层人民聊天。” 两人走到面馆坐下，男人要了一碗面，詹语白要了一瓶水。 詹语白：“刘培，烨桉这几年和你联系过么？” 刘培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儿，“裴烨桉也不是真傻逼，他想通了我和你联手算计他，怎么可能还和我联系？” 詹语白的脸白了一瞬，“言则，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刘培：“我怎么知道，当年你骗他做完手术，我把他带去私人医院就没管了。” 詹语白的脸色凝重起来。 刘培：“可能是被他那个妹妹接走了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们俩兄妹又不会找你来报仇，你现在可是有詹家和周家护着你，我都不怕，你怕啥？” 詹语白：“等等，你说什么？妹妹？” 刘培：“不是吧，你和裴烨桉不是谈了挺久恋爱的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詹语白去回忆了一下。 她和裴烨桉恋爱的时候，很少去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詹语白是去了詹家之后才认识的裴烨桉，当时裴烨桉在打零工，两人聚少离多。 每次见面，都是裴烨桉和她说很多话，她很少跟他分享生活。 如今绞尽脑汁仔细回忆一下，好像确实听他说过妹妹的事情。 詹语白：“他妹妹叫什么？” 刘培：“裴流珠。” 詹语白：“他不是孤儿么？” 刘培：“不是亲兄妹，好像是一前一后被捡回去的，所以用了同一个姓。” 詹语白再次沉默下来，脸色凝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刘培：“真不知道你怕什么，两个废物能把你怎么样，我要是你我什么都不怕。” 詹语白：“裴流珠多大了，你见过么？” 刘培：“好像比裴烨桉小两岁，我就见过一次，长得挺漂亮的，眼睛跟小狐狸精似的。” 小狐狸精。 听到这四个字，詹语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姜明珠的脸。 在她接触过的人里，会让她联想到狐狸精的，只有姜明珠。 姜明珠、裴流珠…… 詹语白立即去问刘培：“有照片么？” 刘培：“我哪儿来的照片，你今天中邪了么，对他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詹语白没和刘培解释原因，想到某个可能，面色发白，气息不稳，连喝了好几口水。 —— 姜明珠情况不大好，又问不出什么答案，方沁阳想拉她回去，但拉不动。 后来詹语白和刘培出来了，姜明珠马上又跟上去，方沁阳紧随其后。 詹语白和刘培去了停车场。 詹语白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手提箱，交到了刘培手上。 刘培一只手掂了几下箱子，似乎是在确认钱的数量，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 詹语白：“这是最后一次了，三十万够你用很久，你别来找我了。” 刘培：“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 “你能和周家那位订婚，也有我一大半的功劳吧，要不是我把裴烨桉那傻逼……” “你先拿着用。”詹语白打断刘培的话，“但我最近真没钱，你要想要长期饭票，最好别来影响我。” 刘培笑着点头，“那是，还指着你嫁入豪门让我衣食无忧呢，这你放心。” 詹语白：“你走吧。” 刘培拿着钱走了，詹语白上了车，坐在方向盘上，面色愈发苍白，不断地做着深呼吸。 过了几分钟，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给我查一个人，要最详细的资料。” —— 姜明珠和方沁阳回到车上，面色仍没有缓和。 刚才停车场里，詹语白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方沁阳听到了一些，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 这时，姜明珠也说话了。 “那个男的叫刘培。” 之前裴烨桉出去打零工认识的好朋友。 裴烨桉总是说，刘培对他特别好，是同事里最关照他的一个。 裴烨桉掏心掏肺把刘培当成了兄弟，没想到刘培却和詹语白联合起来摆了他一道。 詹语白……姜明珠想着她伪善的脸，牙齿都快咬碎了。 方沁阳：“如果是这样的话，从这个刘培身上，说不定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我们先找人盯着刘培吧！”方沁阳建议。 第067回 他就吃这套 周礼推掉了晚上的活动，下午和赵董碰完面以后，便独自开车去了相府别墅。 六点，车停在别墅门前，周礼下去按了门铃，但等了快五分钟都没有人开门。 姜明珠的车就停在门口，她人应该是在家的。 周礼掏出手机去打电话。 嘟了很久，姜明珠才接起来，她的声音很哑很疲倦，“怎么了？” 周礼：“在哪里？” 姜明珠：“在家。” 周礼：“相符别墅？” 姜明珠：“嗯，不然还能在哪里……” 周礼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来，按下了可视门铃，姜明珠那边却没有一点声音。 周礼的脸色阴沉下来，“知道了。”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 “又挂了？”方沁阳瞠目结舌，“他跟人打电话能超过三十秒么？” 姜明珠：“和詹语白应该可以。” 她听过几次，三分钟都没问题。 詹语白在周礼和周家那边享受的所有优待，都是因为那颗肾。 在认识付晓芝之前，姜明珠的想法还没有这么笃定，她以为周礼对詹语白多少是有些特殊情感在的，要不然怎么会对她那么耐心呢。 直到前几天，付晓芝和她说了周礼以前对詹语白是什么态度，她终于可以肯定。 今天詹语白享受的一切，都是来自于那颗不属于她的肾。 七点钟，方沁阳把车停在了相府别墅的车库，姜明珠下车后，和方沁阳一起往外走。 两人走到别墅门口，突然迎面撞上了周礼。 看到周礼的那一瞬间，姜明珠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方沁阳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周礼给姜明珠打电话，姜明珠还跟他说在家里。 现在属于是撒谎被逮了个正着。 周礼的目光扫过姜明珠，语气像是淬了冰，“发烧？在家？” 姜明珠脑子很快就转过来了，周礼刚才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应该就在这里了。 周礼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烈了，方沁阳之前没跟他接触过，见他这么生气，有点担心姜明珠。 姜明珠对方沁阳说：“沁阳，你先回去吧。” 方沁阳用眼神问她：你确定？ 姜明珠：确定。 然后，姜明珠绕过方沁阳，走到了周礼面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满脸惊喜地问：“哥哥是专门来看我的么，我好开心哦。” 方沁阳：“……”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姜明珠永远都能以最快的反应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方沁阳后来回去了，她一走，姜明珠又踮起脚去亲周礼的下巴，“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吧。” 周礼将她推开，手按住她的肩膀，冷冷睥睨着她，“去哪里了？” 姜明珠：“陪沁阳去逛街了。” “我今天真的发烧了，但吃完退烧药好多了，刚才你打电话……我是怕你担心嘛。”姜明珠小声地说，“你对我那么凶，知道我出去逛街肯定要骂我了。” 周礼抿着嘴唇不说话，看表情是在审判她的话是真是假。 姜明珠：“我又没有背着你和别的男人见面，哥哥不会连女人的醋都吃吧？” 她脑袋往他肩头靠住，蹭啊蹭，“不要生气了嘛，我保证下次不骗你了。” 周礼：“你最好是。” 语气虽然还是冷硬的，但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阴翳了。 姜明珠知道，这是气消了。 她只庆幸今天是和方沁阳一起出去的，如果是她一个人回来，狗东西一定会认为她是背着他去找男人了，他脑袋里就是这些废料。 姜明珠开怀一笑，“那哥哥原谅我啦？我请你吃饭吧。” 周礼：“不必。” 姜明珠：“懂了，哥哥不想吃饭，想吃我。” 她勾住他的皮带，一双狐狸眼波光潋滟勾着他，“那我们去车上？” “少发疯。”周礼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 他整理着领带，冷冷告诉她，“病好了就来上班，我不养闲人。” 姜明珠：“哥哥在关心我呀？” 回应她的，是周礼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姜明珠仍然嬉皮笑脸的，她追上去，挡在周礼面前，凑上去要亲他的脸。 周礼嫌弃地躲开，“别动手动脚。” “那就只能给哥哥一个飞吻咯。”亲不到脸，姜明珠便给他个飞吻，“开车小心哦，晚安。” —— 送走周礼回到家里，姜明珠就听见了方沁阳鼓掌的声音。 姜明珠：“？” 方沁阳：“真是了不得，几下就把周礼给哄下来了。” 方沁阳刚才在窗户上看了姜明珠跟周礼撒娇哄他的画面。 如果不是知道姜明珠的目的，她肯定也以为姜明珠喜欢周礼喜欢到不行。 不管是表情，还是小动作，都拿捏得死死的。 姜明珠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他就吃这一套。” 方沁阳：“我也吃，要不你给我也来一个？” 姜明珠：“……去你的。” 方沁阳看到姜明珠露由衷的笑，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一些。 看到詹语白和刘培见面之后，姜明珠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 晚上临睡前，姜明珠给郑凛叙打了个电话，把自己今天跟踪詹语白的收获告知郑凛叙。 姜明珠：“你帮我找人盯着刘培吧，既然他参与了这件事情，肯定能找到线索。” 郑凛叙：“嗯，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一下就安排人过去。” 姜明珠：“好。” —— 隔天姜明珠还是没去上班，她和方沁阳一起飞回了港城，去了裴烨桉下葬的陵园。 裴烨桉当年被接到港城治疗的时候，为时已晚。 不足半个月，他就去世了，被葬在了这座私人陵园里。 裴烨桉生前最喜欢向日葵，姜明珠买了一束向日葵来看他。 墓碑的照片上是裴烨桉二十岁生日那天拍的照片，他笑得温暖和煦。 姜明珠蹲下来，把向日葵放到墓碑前，手指摸上了照片，笑中带泪，“哥，我来看你啦。” 照片上的男人在朝她笑，周围的风都是暖的。 裴烨桉的墓前很安静，每周都有人定期打扫。 姜明珠坐下来和他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就像小时候一样。 现在听不到他的回应了，只有风声在附和她。 姜明珠绝口不提替他复仇的事，只和他分享了生活里琐碎的小事。 裴烨桉走之前，曾和她说过，不要怪任何人。 她心眼很小，做不到那么伟大。 第068回 失踪 姜明珠又失踪了，周礼已经三天没联系上她了。 电话打不通，相府别墅也看不到人，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它能够联系到她的渠道了。 梁聪非常有眼力劲地去查了姜明珠的行踪，查到航班号之后，和周礼汇报了一遍。 梁聪：“周总，我让机场那边查了一下，姜助这几天是飞去港城了，周五晚上就回来了。” 周礼合上手里的文件，冷冷扫了一眼梁聪：“我让你查了？多管闲事。” 梁聪：“是我，我手上事情多，希望姜助快点回来上班，她的工作就不用我来顶了。” 周礼：“你手下的人无故旷工，你自己看着办。” 梁聪：“……是，周总。” 梁聪离开后，周礼又拿出手机给姜明珠打了几个电话。 无一例外，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周礼心情烦躁，穿上西装，抄起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 周礼开着车，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过了半个小时，周礼接到了靳柔的电话。 周礼：“妈。” 靳柔：“你在哪里？今天忙么？” 周礼：“不忙，怎么了？” 靳柔：“那你回家一趟，把我买的燕窝给语白带两盒过去。” 周礼：“好。” 接完靳柔的电话，周礼便驱车回到了周家。 靳柔不仅给詹语白准备了燕窝，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补品，她差使着司机把东西都搬到了周礼的车上。 周礼看到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觉得靳柔太夸张了。 周礼：“这么多，她吃不完吧。” 靳柔：“你懂什么，哪有吃不完的，一句话就暴露你平时对语白关心不够多了。” 周礼：“……” 靳柔：“语白本身就少了一颗肾，身体比普通人虚弱，她工作又忙，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她声音都是哑的，你这个当未婚夫的，都不知道关心关心她的身体。”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 几乎每次回来老宅，靳柔都会谴责周礼不够关心詹语白，周礼也很少为的自己解释什么。 嘘寒问暖的那种关心，他的确是做不到，也是不是他的风格。 靳柔苦口婆心说了许多，周礼都没回应几句，她被惹得不高兴了，拍了周礼的胳膊一把。 “你说这么多，你听进去了几句啊？” 周礼：“知道了，我把这些给她送过去。” 靳柔：“周四，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在怪我非得让你和语白在一起？” 周礼摇头否认，“您想多了。” 靳柔：“我才五十多岁，没老糊涂呢。” 周礼：“那您怎么会这么想？” 靳柔：“你现在对语白有没有感情？” 周礼：“听您的，以后我会多关心她一些，我去给她送东西了。” 靳柔看着周礼的车子疾驰而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礼和詹语白正式在一起，也有快三年了。 詹语白对周礼倒是越来越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他，处处体贴，无微不至。 周礼对詹语白却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虽然别人都说周礼对詹语白已经很特别了，但靳柔却觉得，这份“特别”并不是源于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就连他刚才说以后会多关心詹语白一些，都像在完成任务。 那时候詹语白追周礼，靳柔也是知道的。 周礼对詹语白近乎冷漠，也是情理之中，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是朵高岭之花。 当年詹语白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靳柔曾经委婉提醒过詹语白。 詹语白那时说，“伯母，我没有奢望过他会像我爱他一样爱我……我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 一个刚刚摘完一颗肾的人，说出这种话，谁还忍心拒绝。 詹语白卑微的态度，也让靳柔对她愈发心疼。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结婚对象是爱自己的呢？ 周礼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她就希望周礼能多对詹语白上上心。 —— 周礼没去峰合，而是带着这一车东西到了詹语白公寓这边。 周礼在保安那边做了个登记，先把东西搬到了楼上，站在楼道里等詹语白回来。 过了十几分钟，周礼听见了詹语白的声音从安全通道那边传了进来。 她在打电话。 “查到了么？全部的？” “嗯，发我邮箱，我看完找你。” “再去查一下我说的那两个人。” 詹语白打完电话，正好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周礼。 对上周礼的眼睛之后，詹语白的表情僵了一秒，但很快调整过来。 “怎么来之前都没告诉我？”詹语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等很久了么？” 周礼：“没有，刚到一会儿。” 他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差，好像并没有怀疑到她刚才的那番话。 这让詹语白轻松了不少。 詹语白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这些是……” 周礼：“我妈让给你带来的。” 詹语白感动不已：“伯母对我真好。” 她按上指纹锁开了门，和周礼一起把地上的东西带回到了家里。 周礼很少来詹语白家里，詹语白有些激动，“晚上吃过饭再走么？我做饭。” 周礼：“可以。” 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去了厨房，他原意是要帮忙，可詹语白哪里舍得周礼动手。 “你坐餐厅等就好了，我动手就好。”詹语白体贴极了。 周礼在餐桌前坐下来，詹语白一边做饭，一边和他聊天。 周礼云淡风轻地回应几句，与詹语白的热络形成了鲜明对比。 詹语白平时已经很少做饭了，因为周礼过来，她久违地做了一桌极其丰盛的晚餐。 餐桌被盘子摆满了，看上去就很诱人。 周礼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吃。 詹语白一脸期待：“味道怎么样？” 周礼：“挺好。” 詹语白：“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常做给你吃。” 周礼：“可以。” 吃完晚饭，周礼留下来坐了一会儿。 詹语白很少有这样在私密空间里和周礼单独聊天的机会，虽然周礼态度淡漠，但她却兴奋地和他说了许多话。 周礼看了一眼腕表，“九点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言罢，他已经起身走向衣帽架，准备去穿衣服。 詹语白脸上的笑僵住，她抿了抿嘴唇，迅速跟到了周礼身后。 詹语白从身后抱住周礼的腰，脸贴上他的后背，鼓足勇气问：“周礼，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第069回 未婚妻不会生气吧 詹语白问出这问题后，四周的空气陷入了沉默。 周礼摘衣服的动作也就此停住，这几分钟，对于詹语白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周礼说话了：“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他不动声色地和詹语白拉开了距离，穿好外套和鞋子。 詹语白自知留不了他，挤出一抹笑来，“好，那你路上小心。” 周礼：“嗯。” 詹语白把周礼送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便回到了家里。 她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想起刚才周礼对她的拒绝，脸色难堪到了极点，温婉的五官竟显得有些扭曲。 这已经不是周礼第一次拒绝她了，但这一次是她最没有面子的一次。 詹语白平时虽然会暗示，但不会像今天这样主动邀请，结果周礼丁点面子都没给她留。 他的拒绝，和直接给她两个耳光，没有任何差别。 詹语白难堪之余，又莫名地心慌。 付晓芝回来了，又有个来路不明的姜明珠…… 对！姜明珠！ 詹语白想起了正事，她立刻收拾好情绪，转身去了书房，打开电脑去看邮箱。 —— 周五下午，姜明珠独自飞回了北城。 在港城的这几天，她去墓园陪了裴烨桉，又在养父母家中住了两天，状态调整得还不错。 没联系周礼，耳根子也清净，手机关了机，外界的纷扰都听不见。 下飞机后，姜明珠拖着行李箱走出来，开机给养父母那边发微信报平安。 发完消息放下手机，迎面忽然撞上了一堵人墙。 “对不……”姜明珠边道歉边抬头，结果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哽住了。 站在对面，阴沉着一张脸审视她的人，不正是周礼那狗东西么？ 姜明珠没有丝毫被抓现行的慌张，一秒后就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被男朋友制造意外惊喜的小女人。 姜明珠：“哥哥是来专门接我的么？还偷偷查了我的航班号呀？” 周礼本就憋着一口气，看到姜明珠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更是恼怒。 周礼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双眸紧锁着她，“去哪里了？” 姜明珠：“哥哥都查了航班号，问这个就太虚伪了吧。” 周礼当然知道她是回港城了，只是无法接受她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甚至还关了手机。 加上她现在得意洋洋的状态…… 周礼瞳孔紧缩，一股大力将她拽过来，抢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拽人，一手拽箱子，大步朝停车场区走。 姜明珠被周礼拎上了车，但没跑，规规矩矩坐好了。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周礼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嘴角勾了起来。 没想到她这次的试探，比想象中还要成功。 最初飞去港城，是没想过要瞒他的，后来手机恰巧没电了，便顺水推舟一把，想试试看狗东西几天联系不上她的话会不会急。 这趟回来，姜明珠也做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急到直接追来机场了。 周礼上车系好安全带，一脚踩了油门。 姜明珠托着下巴侧目去看他，男人的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周身透着一股凛冽的气息。 等红灯的时候，姜明珠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娇滴滴地问，“哥哥还生气呀？” 不出意外，被拍开了。 姜明珠嘟嘴，“这么凶。” 周礼冷睨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虽然他没明确表达，但姜明珠已经猜到了，狗东西是想要她主动解释、哄他。 姜明珠：“我回港城是家里有事，哥哥别生气啦，今天晚上好好补偿你嘛。” 姜明珠去抓周礼的胳膊，被他怼开了。 姜明珠：“我养父母在港城有一套房是用我身份证买的，这次回去是给他们办房产证的，不信你可以去查哦，我发誓我没有撒谎。” 她举起手来，比了三根手指头，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认真，还有些委屈。 周礼看出她的委屈后，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没问题是么。” 姜明珠：“我只是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关心我呢，哥哥这么关心我，未婚妻不会生气吧？” 周礼看都不看她，手打着方向盘。 姜明珠捂住心口，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如果詹小姐来找我算账，哥哥会保护我的吧？” 这矫揉造作的动作和声音，由她做出来，竟真的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 周礼：“你还怕她？” 姜明珠：“那当然怕咯，人家是周家的儿媳妇呢，周夫人那么喜欢她，我可惹不起。” 周礼：“你表现得可不像惹不起的。” 姜明珠：“唔，我也只敢私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猖狂一下，在人前……还是得装作是别人的女朋友呢。” 她一提这个，周礼的面色又阴沉几分。 姜明珠看到后，心里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狗东西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算是件好事儿。 姜明珠又被周礼带去了远茵庄园，行李箱也被一并带进去了。 周礼换鞋后就坐沙发上了，姜明珠很上道，赤脚便走上去，一脚跨坐到他的腿上，俯首去亲他的喉结。 一边亲，一边赤裸裸地看着他，柔软的手指在他的胸肌上游走。 周礼的肩膀显得无比僵硬，身体已经开始叫嚣。 姜明珠：“哥哥越来越不经撩了，好没出息哦。” 周礼：“下去。” 姜明珠：“嗯？” 周礼冷不丁来一句，即便是反应力极快的姜明珠都没理解他的意思。 直到周礼把她按在地板上，下巴抵住他的膝盖，姜明珠这才明白他想做什么。 姜明珠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娇吟吟笑了，“哥哥真闷骚。” 后半句，随她的手一起，“但是……我喜欢。” 气氛火热之时，周礼手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电话是靳柔打来的，这下不接也不行。 周礼调了一下呼吸，按下接听，同时按住姜明珠的肩膀暂停这一切。 周礼：“妈。” 他垂眸，和姜明珠四目相对，用这个称呼提醒她不要乱来。 姜明珠停下看着他。 靳柔：“在哪里？” 周礼：“外面，办点事，您找我什么事儿？” 靳柔：“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都没和语白一起回家吃饭？” 周礼：“我和……嗯。” 周礼抿着嘴唇垂下眼睛去看作乱的人，额头的血管快要爆裂。 第070回 中学的照片 靳柔听见周礼的声音不对劲，立刻询问，“周四，你怎么了？” 周礼：“没怎么，今天有个应酬，明天我再回去。” 靳柔不大满意，还想说什么，被詹语白劝下来了。 后来手机到了詹语白手上，听筒里换成了她的声音：“周礼，你忙吧，今晚我陪伯父伯母吃饭。” 周礼：“辛苦了。” 姜明珠听见詹语白的声音，更卖力了，周礼无法再压抑情绪说话，直接掐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詹语白被挂了电话后，眼皮跳了两下。 她回忆着周礼刚才的声音，心中不安的感觉愈演愈烈。 压抑的呼吸，沙哑的声调，实在没办法不去怀疑。 —— 深夜，姜明珠洗完澡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椰奶面包。 傍晚时分被周礼从机场拎回来，进门就开始纵欲，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吃东西。 姜明珠现在整个就是饿死鬼转世，嘴巴塞得满满的。 对面的周礼拧着眉看着她，眼中带了几分嫌弃。 姜明珠吃太着急，被噎到了，周礼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绕来她身边，把一边的牛奶吸管送到她嘴边。 姜明珠马上去咬住，一鼓作气喝了五六口，终于缓过来了。 周礼：“活该。” 姜明珠：“都怪你。” 周礼：“呵，推卸责任你最行。” 姜明珠：“难道不是么，哥哥一进门就拉着我做，做几个小时，还不允许人肚子饿了？” 周礼懒得理睬她，拿起一块面包，优雅地送到了嘴里。 姜明珠虽然看不惯周礼这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不得不承认，狗东西的脸是真的很好看。 此时他穿着藏蓝色的丝绸睡衣，扣子开到了胸口，慵懒随意又不失矜贵，面无表情的脸给他增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他吃东西速度很慢，吃相极其好，一看就是受过专业教育的。 他身上自带着富家子弟的光环，难怪把詹语白迷得神魂颠倒的。 姜明珠正盯着周礼走神时，听见他冷冷地质问，“看什么？” 姜明珠马上笑了，捏着嗓子说：“哥哥好帅，看一眼就被迷住了。” 周礼：“……吃饭的时候少说话。” 姜明珠：“哥哥害羞啦？” 周礼：“下周能去上班么？” 姜明珠：“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礼：“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姜明珠：“刚才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礼：“……” 姜明珠本身就伶牙俐齿，面对接周礼时，更是不愿让步。 每次都得竭尽所能把他怼到无话可说，才有成就感。 吃饱喝足就犯困了，姜明珠拉着周礼去楼上睡觉，狗东西还算给她面子，一起和她躺到了床上。 姜明珠习惯性就去往他怀里钻，还非要让他抱，不抱就一直闹。 周礼最后敷衍地把胳膊搭上了她的身体，姜明珠满意地哼哼了一声。 詹语白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周礼腾出一只手接起电话，“什么事？” “周，周礼……”电话那边，詹语白的声音堪称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周礼：“你怎么了？” 詹语白：“我好像……发烧了，很烫，又很冷……你能不能过来……” 周礼立刻松开姜明珠，从床上坐起来，“我先让斯衍带救护车去接你，我随后就到。” 姜明珠刚才也有听见詹语白在电话里说的话。 上气不接下气的，听起来像真的要死了似的。 周礼一句解释没有就要走，姜明珠两只手抓住他，带着哭腔问，“你又要丢下我走了么？” 周礼：“别添乱。” 姜明珠：“可我不想你去找她。” 周礼：“放手。” 姜明珠不放，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望向他，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满脸倔强和不甘。 周礼对她没有太多耐心，直接大力将她甩开。 姜明珠跌坐在床上，手抹了一下眼睛，放狠话：“如果你走了，我就去喜欢别人。” 啪。 回应她的，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随着周礼脚步声远去，姜明珠从床上坐起来，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 徐斯衍接到周礼的电话，立刻安排私人医院的救护车一同前往詹语白的公寓。 抵达时，詹语白已经高烧得神志不清，医护人员将詹语白带上车，徐斯衍紧随其后。 詹语白被送去抢救室以后半个小时，周礼终于过来了。 徐斯衍：“四哥，你怎么才到？” 周礼：“人怎么样？” 徐斯衍：“高烧昏迷不醒，还没检查出来原因。” 周礼：“嗯。” 徐斯衍还想说什么，忽然在周礼的领口发现了女人的头发。 徐斯衍动手去把那根头发摘下来，举到周礼面前。 周礼依旧是惯常的表情。 徐斯衍：“四哥，别告诉我你是从姜明珠那里过来的。” 周礼：“不是你该问的。” 徐斯衍：“我知道不是我该问的，但你这样……你让语白姐情何以堪？” “她高烧不退，多半是因为当年那颗肾，从做完手术以后，她的免疫力就一直不好，且不说语白姐其他方面如何，她对你绝对是没话说，四哥，你不要为了一个姜明珠犯糊涂，她接近你就是目的不纯。” 周礼：“住院安排好了么？” 徐斯衍：“安排好了，楼上的vip病房。” 周礼：“准备一下。” 徐斯衍感受到周礼没什么耐心了，就没继续说下去。 到病房以后，徐斯衍给原野打了个电话，安排他去詹语白公寓那边收东西。 —— 原野驱车来到公寓，联系物业的人开了门，拿了个箱子开始收。 让他这个大老爷们收拾女人的衣服，原野有些做不来，只好看见什么就往箱子里扔什么。 收完衣服以后，原野又去了书房，然后看到了詹语白的电脑。 詹语白这么爱工作，估计住院也不会忘记工作。 原野决定把电脑也一并拿着。 他一动，电脑屏幕突然亮了，页面停留在一份ppt文档里。 原野定睛一看，上面居然是姜明珠的资料，还有一堆她中学时代的照片。 詹语白查姜明珠做什么？ 看这资料，比他们之前查过的那一份还要详细。 如果詹语白只是怀疑姜明珠和周礼的关系，用不着查这么多她小时候的事吧？ 还是说……詹语白和姜明珠以前认识？ 第071回 没那颗肾她算个屁 来不及深究，徐斯衍电话来了。 原野最终还是没带电脑，对着屏幕拍了两张照片，匆匆带着行李箱离开了。 医生说詹语白高烧是风热感冒引起的，可能是吹空调的时候没注意。 因为她的免疫力比普通人低很多，所以反应很大，最好还是住院观察几天。 詹语白被送去病房挂水，没多久，原野带着行李箱过来了。 周礼：“今晚麻烦你俩了，先回去吧。” 徐斯衍：“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周礼：“不是大问题，还有护工。” 徐斯衍：“那好。” 原野那边没来得及说啥，就被徐斯衍带出去了。 —— 七点钟，詹语白睁开了眼睛，仍然是一脸的虚弱。 在看到房间里的周礼之后，她咳嗽着坐了起来，“我睡了很久么？” 周礼：“一晚上而已，不久。” 詹语白：“昨天晚上……你没回去么？” 周礼：“嗯，旁边睡的。你吃什么，我让护工去准备。” 詹语白：“没什么胃口，喝点粥吧。” 周礼去通知了护工准备粥，詹语白从床上下来，要去洗手间，但身体虚，站不稳。 周礼给她搭了一把手，詹语白顺势挽住了他，“谢谢。” 周礼：“去洗手间么？” 詹语白：“嗯。” 护工送早饭过来的时候，詹语白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护工也拿了周礼的那份，于是两人坐在一起吃饭。 詹语白：“昨天晚上我打电话，没耽误到你的正事儿吧？” 周礼：“没。” 詹语白：“那就好，我还怕耽误到你的应酬。” 周礼：“怎么发烧的？” 詹语白：“可能是空调温度太低了，昨天出了点汗，就调低了几度，没想到身体马上就有反应了……” 詹语白有些懊恼，“这免疫力也太差了，总是让你担心。” 周礼：“下次注意点，好好休息吧。” 詹语白轻轻点点头，她低头去喝粥，憔悴的双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周礼对她的态度，实在谈不上关心，更多的像是敷衍的走流程。 —— 姜明珠在远茵庄园住了一晚，隔天一早，方沁阳来接了她一趟。 方沁阳第一次来远茵庄园，被这里的环境惊讶到了，回去路上和姜明珠闲聊。 “这是周礼的房子啊，真豪华。” 姜明珠：“可能是用来养小三的。” 看周礼那意思，以后是要和她在这边偷情了。 方沁阳：“他昨天晚上走了就不回来了？” 姜明珠：“管他回不回来。” 方沁阳：“詹语白不就是发个烧，他至不至于这么急。” 还真是未婚妻啊，矜贵得发个烧都得他亲自飞奔回去。 虽然知道姜明珠对周礼没得感情，但方沁阳还是有点替姜明珠鸣不平。 提上裤子不认人就算了，去的还是詹语白那里，多少有些气人了。 不过看姜明珠哼歌的样子，是真的不在乎。 快到市区的时候，姜明珠接到了付晓芝的电话，约她逛街吃饭。 正好姜明珠有点事情想和付晓芝打听，便顺势答应下来。 陪付晓芝逛街，和姜明珠独自逛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画风。 付晓芝直奔户外运动用品店，买的都是运动服和运动鞋，她刚回北城不久，已经跟店员混熟了。 付晓芝不仅自己买，还送了姜明珠两套。 用她的话说就是：“你这屁股和腰，就该多穿紧身裤，看了就想捏捏。” 付晓芝对姜明珠特别热情，姜明珠拒绝不了，为了回报她的人情，决定午饭亲自来请，地方由付晓芝来挑。 付晓芝选了一家火锅店，姜明珠觉得她接地气得不像个那种家庭出身的人。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姜明珠也很喜欢付晓芝。 就算没有她和詹语白的那层关系也喜欢。 吃午饭的时候，付晓芝在微信上看到了什么消息，翻了个白眼。 “又他妈开始了，无语。” 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 姜明珠：“怎么了？” 她记得，付晓芝好像只有在提到詹语白的时候会这么不耐烦。 付晓芝：“詹语白又发烧住院了，兴师动众的，我哥都得亲自去看她，不就发个烧么，至不至于啊。” 姜明珠敏锐捕捉到了付晓芝话里的讯息，“她经常发烧么？” 付晓芝：“最近两年不知道，反正从她摘完肾以后就是，不知道是真的虚弱还是装出来的，总之每次发烧都得住院，兴师动众，所有人围着她转。” 姜明珠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目光渐渐冷却下来。 原来还有这一招。 难怪昨天晚上周礼匆匆忙忙就走了，又是因为那颗肾。 提起詹语白的这些事情，付晓芝吐槽不完，“有次我生日，周四过来给我庆生，结果詹语白刚好就发烧了，你说巧不巧？老娘觉得她就是装病。” “她有个屁得意的，周四那是在跟她谈恋爱么，跟肾谈恋爱还差不多，没那颗肾她算个屁。” 付晓芝的话不好听，但结合一下她说周礼之前对詹语白冷淡的态度，姜明珠觉得有道理。 姜明珠：“如果那颗肾不是她捐的话……” “周四看都不看她一眼，你信么。”付晓芝打断姜明珠，“要真不是她的，她等着吧，周四能玩死她，他最讨厌别人骗他了。” 付晓芝这会儿只是嘴上说，并没有去假设那颗肾真的不是詹语白的。 但她的随口一说，却让姜明珠心中有了数。 —— 詹语白发烧住院的事情，终归还是传到了靳柔的耳朵里。 午饭之后，靳柔就拉着周章回一起来看詹语白了。 靳柔关心了詹语白好久，还不忘数落周礼，“语白生病，你要负最大的责任。” 周礼：“您说得对。” 詹语白：“伯母，别怪周礼了，他照顾了我一天一夜，也很累了。” 靳柔：“你是他未来的妻子，他照顾你是天经地义。” 靳柔对詹语白偏爱，周礼几乎已经习惯，他也没有去反驳靳柔的话。 没多久，原野也过来了。 原野过来关心了詹语白几句，靳柔听后，笑着说，“原野现在有女朋友之后，成熟不少呀！” 原野：“……” 他偷瞄了一眼周礼的表情，他等会铁定完了。 靳柔还怕他不够惨，“今天周末，没陪女朋友么？” 原野：“……” 周礼：“妈，你陪语白，我有点事情和原野说。” 第072回 她到底是谁 原野茫然得不知道如何回答靳柔的问题时，被周礼叫出了病房。 两人来到了安全通道。 停下来以后，原野求生欲满满地解释，“四哥，这可怪不得我啊，是伯母先说的，我都没提过姜明珠！” 周礼：“你来干什么？” 原野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过来找周礼的目的。 “我昨天晚上去语白姐书房收东西，在她电脑上发现了这个。”原野从手机里调出昨晚拍的照片，交给周礼。 周礼接过来，俯首看清了屏幕上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眸色沉沉。 周礼：“语白电脑上的？” 原野：“对，她在查姜明珠。” 周礼不说话。 原野：“我看过了，她查到的姜明珠的资料，大都是她中学时期的，和我们查过的不一样。” 周礼目光闪动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讳莫如深。 原野：“四哥，语白姐和姜明珠以前不会是认识吧？” 周礼：“怎么说？” 原野：“如果不认识，她怎么对姜明珠小时候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肯定有点交集吧？” 原野说着说着，脑洞又开了，“之前不是说，姜明珠也是福利院的么，说不定她们真的认识，还闹过矛盾，姜明珠这会儿改头换面来报复了。” 周礼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原野的话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关于姜明珠和詹语白以前可能认识这个可能性，周礼此前就有猜测。 但只是猜测，他手里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今詹语白又找人查了姜明珠，则说明她很可能也不确定姜明珠的身份——也就是说，姜明珠的身份可能是假的。 那么，她到底是谁？ —— 傍晚时分，周礼让周章回把靳柔带回去了。 人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詹语白两个人。 詹语白：“你在这里陪了我一天一夜，今晚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去公司。” 周礼：“你睡下我再回去。” 詹语白：“周礼，你对我真好。” 周礼：“去洗漱么？我扶你。” 詹语白被周礼扶到了洗手间，她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抹笑。 很明显，靳柔和周章回来过以后，周礼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甚至已经开始主动关心她了。 这是她永远都不会失效的筹码。 周礼妻子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曾经付晓芝都挡不住她，如今的姜明珠更是不可能！ 周礼双手交叠坐在沙发上，视线凝着洗手间的方向，双目深不见底。 沉吟之际，病床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詹语白的手机。 周礼走上去拿起来，打进来的电话已经中断了。 周礼放弃了把手机拿给詹语白的念头，结果屏幕上又来了一条短信提醒。 来自匿名号码：【不接电话么？我想你了。】 周礼的目光一凛，对方绝对不是发错短信的，这熟稔的口吻，也绝非第一次。 周礼将手机放回原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詹语白洗漱完出来，没看到周礼的身影，便去了床边坐下，习惯性拿起手机。 当她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时，脸唰一下就白了！ 詹语白刚删掉通话记录和短信，还没来得及深思周礼究竟有没有听见，他就回来了。 詹语白故作平静，“刚才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周礼：“梁聪的电话，有点事。” 詹语白：“嗯，我洗漱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礼：“好，有事电话。” 詹语白看着周礼穿上外套走出病房，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她长呼了一口气，坐在了病床上，调出某个号码来，飞速敲打着键盘。 —— 姜明珠周一准时来上班了，按照惯例把咖啡送到了周礼的办公室。 但她对周礼的态度明显大不如前。 公事公办地放下咖啡，转身就走，冷淡得很。 周礼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眉头深深拧起，忽然想起了她那晚说过的话。 ——你要是走了，我就去找别人。 不仅早上如此，姜明珠一整天对周礼都没什么热情的态度。 送文件，聊工作，都是生硬到不行的口吻，仿佛他们之间的那些亲密都不曾存在过。 下午，原野来了万华。 姜明珠去洗手间的时候，恰好碰上原野，同他打了招呼。 原野：“正好，你找个人给我送杯咖啡来，四哥办公室。” 姜明珠：“好啊，马上就来。” 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听原野这意思，是来找周礼谈事情的。 那正好。 打死原野都想不到，他刚才随口一说，进来送咖啡的人竟然是姜明珠本人。 姜明珠端着咖啡走到了原野面前，放下来以后，冲他笑了一下。 娇嗔，勾人，像是陈年烈酒，靠近点儿就容易醉。 原野觉得脑袋有点昏，脱口问，“你怎么还自己来了？” 姜明珠：“怎么，你不想看见我呀？” 原野：“那当……” 刚说了两个字，就感受到一道杀气十足的目光。 原野立刻回头，对上了周礼面色阴沉的脸。 全完蛋了。 他刚才怎么就因为姜明珠朝他笑了一下上头了呢？ 原野立马转变了态度，清清嗓子和姜明珠说：“你是四哥的助理，管他的事儿就行了，随便找个人给送来就行。” 姜明珠：“但是我想亲自给你送呀。” 原野：“……” 他没做梦吧，姜明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他怎么觉得姜明珠在勾引他？ “滚出去。”周礼的忍耐到了极限，直接开口赶人了。 姜明珠仿佛被周礼吓到了，脖子瑟缩了一下，眼眶倏地红了，委屈不已。 原野：“四哥，你别吓她啊，她也没惹你。” 周礼：“你也想滚？” 原野：“……” 姜明珠最后红着眼滚了，原野还是有点担心她的情况，看着姜明珠离开的方向移不开视线。 人走了，周礼直接警告原野，“你离姜明珠远点。” 原野：“你俩怎么回事儿啊，吵架了？” 就算他反射弧再长，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姜明珠好像在故意勾引我，跟你赌气？” 周礼：“还算你有点脑子。” 原野：“你怎么惹她的啊，居然把她气成这样。” 周礼没理原野，拿起手机给姜明珠发了条短信。 四个字：适可而止。 第073回 火上浇油 短信发出去快十分钟，显示已读，却没有一句回复。 周礼差点将手机捏碎。 姜明珠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短信了，故意不回的，把闹别扭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忙了会儿工作，姜明珠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了原野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打电话。 “语白姐没找你查过姜明珠？确定么？” 姜明珠挑起眉来，这还聊到她了？ 不知道原野在和谁通电话，但从他的话来看，詹语白好像私下重新查过她了？ “查的是她中学的照片，还有小时候的事情。” 听到这里，姜明珠的笑一点点消失。 詹语白查她，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从她忽然冒出来和詹彦青纠缠的时候，詹语白应该就查过她了。 但原野说的明显是最近的事情。 詹语白在见过刘培之后，忽然查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那么，她查到什么了？听原野的意思，他似乎看到了些东西。 姜明珠思考到这里，外面的原野已经通完电话了。 姜明珠跟出去，和原野来了个偶遇。 姜明珠：“嗨，又见面了。” 原野一回头，又对上了那张祸害一样的脸，想起来姜明珠还在跟周礼吵架，他下意识躲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姜明珠一脸无辜：“上洗手间啊，总不能是来特意找你的吧。” 原野：“……” 姜明珠：“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行……赏个脸，晚上一起吃饭？” 原野又是一个激灵，“你休想陷害我。” 姜明珠：“？” 原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四哥吵架了，故意勾引我气他。” 姜明珠：“吵架？他是这么说的？” 原野：“那你们没吵？” 姜明珠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一抹笑容里，不免带了几分苦涩，“我有什么资格和他吵架。” 她说完，低下了头，手飞快擦了一下眼睛，看着像是哭了。 原野顿时一阵自责，他咳了一声，“别哭啊你，我没嘲讽你的意思。” 姜明珠依旧低着头，泫然欲泣的模样。 原野：“……我请你吃饭总行了吧？” 姜明珠终于抬起头来，但看他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不信任。 仿佛在问他：你不怕周礼收拾你么？ 原野确实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你几点下班？我去餐厅提前等你吧，不然四哥看见了我就惨了。” 姜明珠和原野互相加了微信，目的达成，就先走人了。 —— 下班的前五分钟，姜明珠又收到了一条来自周礼的短信。 【下班后来找我】 还是一贯的命令口吻，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姜明珠直接无视，顺道把他的所有短信都给删了。 一到点儿，姜明珠就收好东西下班，直奔地库，开车去了原野说的那家西餐厅。 原野订的是靠窗的卡座，姜明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翻菜单了。 两个人商量着点完了菜。 原野：“这顿饭我请你，我之前的话你别挂心啊。” 姜明珠：“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没什么起伏，可细细品，又多了几分心酸。 就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被周礼“欺负”。 原野想起来徐斯衍对姜明珠的那些评价，忍不住问，“你接近四哥，到底为了什么啊？” 姜明珠：“你也觉得我接近他是别有目的么？” 原野：“我也没……” “因为我喜欢他。”姜明珠打断原野的话，“我只是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而已，有错么？” 原野：“……也没错，但他都有未婚妻了。” 姜明珠苦笑，“是啊，我比不过。” 这一句又是充满了心酸，楚楚可怜。 原野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提醒她：“语白姐已经开始调查你了，你注意一点儿吧。” 姜明珠表情一顿，露出了几分慌张，“查我什么？” 原野：“搞不好是已经开始怀疑你和四哥了，对了，问一句，你和语白姐以前认识么？” 姜明珠：“不认识。” 原野：“那就奇了怪了。” 姜明珠：“她有说我们认识么？” 原野：“这倒没，就是看她查了好多你读书时候的照片，语白姐以前也是福利院的，我以为你们认识。” —— 周礼等了快一个小时，姜明珠仍然没有过来找他。 他走出办公室准备亲自去找人，正好碰上了梁聪。 梁聪：“周总，您怎么还没走？” 周礼：“姜明珠呢？” 梁聪：“姜助今天刚下班就走了，她没跟您说么？” 小心翼翼说完，梁聪就看到了周礼的面色阴沉了几分，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梁聪：“我去查一下姜助现在的位置。” 十分钟后，梁聪拿着收到的照片站在周礼面前，欲言又止。 周礼：“有话就说。” 梁聪战战兢兢把照片递上去。 周礼看到照片之后，本就阴沉的目光更显得可怖，梁聪被吓得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周礼扔下照片，抄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梁聪揉上眉心，看来这是要过去捉奸了。 看到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吃饭的画面，梁聪一时间竟不知道他俩究竟是谁胆子大一些了。 —— 跟原野私下接触几次下来，姜明珠觉得他人还不错。 周礼身边那群人里，原野应该是最没心眼的那个，对她的态度也不算恶劣。 趁这顿饭，姜明珠又和原野打听了一些詹语白的事情。 跟在付晓芝那边打听到的差不多，原野也说詹语白追周礼很久了。 但原野没说那颗肾的事儿，只是告诉她，詹语白对周家有重恩，周礼就算为了报恩，也会娶她为妻的。 姜明珠听到这里，表情一点点沉下来。 原野以为她是被这段话打击到了，便安慰她：“你想开点儿。” 姜明珠抿住嘴唇不说话。 原野：“你长这么漂亮，还愁找不到男人么，四哥那人也没什么情趣，真跟他在一起也挺无聊的，你们其实不怎么合适，你应该找个能陪你玩的。” “谁能陪她玩，你么？”原野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了周礼的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姜明珠也回头看了过去，对上周礼的目光之后，淡淡收回，一脸无所谓。 这态度对周礼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直接走上去拽住了姜明珠的胳膊。 第074回 冷战 周礼来势汹汹，姜明珠也不甘示弱，即便被他拽住胳膊，也没有要妥协的意思。 她坐在座位上，坚持不动，倔强地看着周礼。 原野看着姜明珠那小细胳膊快被周礼拧断了，忍不住说：“四哥，你冷静点。” “你给我闭嘴。”周礼警告原野。 原野这边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明珠忽然说：“你给我放手。” 原野诧异，姜明珠胆子是真不小，在外面这么不给周礼面子…… 周礼：“适可而止。” 姜明珠：“是你先丢下我不管的。” 她说完这句，已经哭出来了，眼泪夺眶而出，挂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惹人生怜。 原野一看这泪，顿时就觉得周礼可真渣，为啥非得招惹姜明珠呢。 姜明珠：“我说过了，如果你走了，我就去喜欢别人，现在我喜欢他，我和他约会，你管得着么？” 原野：“……” 他动了动嘴唇，原本是想提醒姜明珠别说气话，但看到她的眼泪，顿时又说不出话了。 周礼冷冰冰看着姜明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姜明珠：“你是在施舍我么？” 周礼松开了她，转身就走。 很显然，是不打算再和她沟通下去了。 原野下意识要去追周礼，可想了想还是留下来安慰姜明珠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太伤心了。 —— 周礼驱车绕着三环路开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江边。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江边的人并不多，他站在围栏前看着夜里的北江，双眸深不见底。 只有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出卖了他。 姜明珠今天的种种行为，都超出了他的可控范围。 那天他离开时，她叫嚣着说“去找别人”，而他根本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毕竟她的嘴巴里就没说过几句真话。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故意去找原野，是想刺激他，等他哄她么？想得未免太天真。 本身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凌晨十二点钟，周礼来到了医院，走出电梯朝詹语白的病房去。 深夜，医院的楼道里只有值班的医护人员，十分安静。 周礼一路畅通无阻走到病房，推开门后，却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詹语白，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礼抬起手覆上了太阳穴，深邃的目光扫过洗手间，门是开着的，詹语白也没在洗手间。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 周礼忽地想起了那天詹语白手机里的短信。 周礼没有在病房多做逗留，转身走人了。 —— 凌晨两点钟，詹语白匆匆忙忙跑回了病房，她关上门，火速换上了衣服，躺回到了床上。 夜里的事情让詹语白精疲力竭，早晨睡到八点半才勉强睁开眼睛。 要不是的护士过来查房，她还能睡更久。 詹语白无精打采配合着护士的例行检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周礼忽然过来了。 詹语白惊讶：“周礼？你怎么过来了？” 周礼走过来，视线扫了她一圈，淡淡问，“你不希望我过来么？” 詹语白：“当然不是，今天工作日，我以为你在忙。” 周礼：“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詹语白：“嗯，昨晚身体不太舒服，后半夜才睡着。” 周礼：“哦。” 詹语白：“你吃早饭了么？一起吃吧。” 周礼：“嗯。” 詹语白安排护工送了早饭过来，周礼和她共坐在一张桌上吃早饭。 周礼扫到门口的鞋子，“你出去了？” 詹语白停顿了一下，“昨天下午下楼转了一下。” 周礼：“哦，身体不舒服还是别乱跑。” 詹语白：“好，听你的。” 后来周礼便不说话了。 詹语白的心跳却一直很快，吃饭时，时不时便瞟周礼一眼。 周礼：“一直看我干什么？看到我这么惊讶？” 詹语白：“应该说是受宠若惊，其实昨天就很想你，又不好意思给打扰你工作……” 周礼：“再不来看你，我妈要去公司教训我了。” 詹语白终于笑出来了，“怎么会，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 —— 那天和周礼吵过一次以后，姜明珠对他的态度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在公司碰面后，公事公办，私下没有任何交集。 姜明珠没有像以前一样“骚扰”周礼了，周礼也没再主动给姜明珠发过一条消息。 两人好像陷入了冷战模式。 这一过，就是一周。 周末，姜明珠也没有去周礼那边，看得方沁阳都觉得稀罕，“你们这是还在冷战么？” 姜明珠啃着苹果，不置可否。 方沁阳：“好不容易才把人钓过来，你不怕他就此不要你么？” 姜明珠：“他要有这打算，吵完第二天就把我开除了。” 方沁阳：“……好像也有点道理。” 姜明珠：“最近没空理他，先晾他一段时间吧，忙完正事儿的再去哄。” 方沁阳：“听起来像逗狗呢。” 姜明珠：“切，他哪有小狗可爱。” 闲聊几句，就该聊办正事儿了。 姜明珠和郑凛叙派去跟踪刘培的人通了电话。 最近这一周时间，刘培没有和詹语白见过面，而是在到处挥霍，据说詹语白给他的钱，他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刘培花完了钱，想必还是会去找詹语白要的。 见面是迟早的事儿的。 姜明珠：“刘培最近有没有查过我哥的事情？” 张旭：“您是说裴……” 姜明珠：“嗯。” 张旭：“没听他说过。” 姜明珠：“好，你继续盯着他，下次他和詹语白见面记得通知我。” 张旭：“是。” —— 周六晚上，周礼带詹语白一同回到周家吃了晚饭，按惯例把人送回公寓。 没等詹语白邀请，周礼主动提出上去坐一坐的要求。 詹语白很是惊喜，立刻将周礼带去了楼上，然后去厨房准备水果。 周礼趁詹语白不在，起身走进了她的书房。 书桌上，赫然摆着一台电脑，正是之前原野拍照片的那台。 周礼打开电脑，尝试输了两次密码，成功开了机，然后在首页看到了一个文件夹。 周礼从兜里拿出u盘插上去。 合上笔记本的瞬间，门外传来詹语白的声音，“周礼？你在里面么？” 詹语白推开门进来，看到周礼站在不远处，下意识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脑。 第075回 宣誓主权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从容看向詹语白，“借你一本书看看。” 詹语白看见周礼从书柜里拿了某本已经绝版的英文书，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詹语白：“这本啊，你拿去看吧，我还有几本绝版书，整理一下一起给你。” 周礼：“好，沾你的光了。” 周礼没有在书房多做停留，拿着书随詹语白走出了客厅，和她一起坐下来吃水果、聊天。 周礼忽然说，“说说你在福利院的事儿吧。” 詹语白：“怎么突然对这个好奇？” 周礼：“很少听你说。” 他淡淡看着她，口吻没什么起伏，就像是平时闲聊一样。 詹语白：“嗯，以前的日子，很少想起来了。” 周礼：“怎么？” 詹语白：“可能是因为过得不够好吧……” 回忆起来过去，詹语白的表情都伤感了不少，据她说，福利院的院长不怎么喜欢她，她大学时的学费是靠助学贷款和自己打工赚来的，福利院那边因为她年龄大了，并不想在她身上花更多钱。 “幸好我运气不错，碰上了爸妈愿意收养我。”詹语白红着眼睛露出了笑，“我很感谢他们，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周礼：“在福利院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么？” 詹语白：“有，但后来都失去联系了……希望他们现在也过得好吧。” 周礼没说话，一双眼睛深深凝视着她。 詹语白有些看不透他的眼神，被盯得心口发紧，莫名紧张了起来。 周礼拿起了手边的书，“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早点休息吧。” —— 深夜洗完澡，周礼来到书房，将拷贝回来的文件夹打开。 里面是一份很大ppt文件，打开后，赫然是姜明珠的资料。 这份资料和他曾经找人调查过的不一样，这里几乎没有姜明珠成年后的信息，大都是她中学时代的资料。 最早的一张照片，是姜明珠初二的时候。 她身上穿着港城某个公立学校的校服，扎着马尾，朴素的装扮也遮不住她灵动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就是人群中很显眼的那个了。 后面还有不少照片，都是姜明珠学生时代的。 从照片上可以看出来，姜明珠在被她养父母收养之后，气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詹语白绝对不会无端去查姜明珠小时候的事情，原野那看似无厘头的推测，在此时显得很有道理。 周礼翻完了全部的照片，合上电脑，眼底闪着幽暗不明的光。 —— 姜明珠和周礼的冷战还在持续中。 这周周中，姜明珠被周礼带去了峰合开会。 姜明珠和司机坐在了前排，周礼独自坐后排。 周礼保持着一贯的严肃，途中一句话都不说，姜明珠也不去招惹他，偶尔和身边的司机聊上两句。 司机小张和姜明珠年龄差不多，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 姜明珠从倒车镜里看到周礼紧绷着的脸，内心嗤笑，狗东西还真傲娇，这是铁了心不打算跟她说话了。 来峰合，自然免不了和詹语白碰面，姜明珠一上来，就看见詹语白了。 詹语白看到姜明珠之后，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浓浓的审视。 姜明珠却很坦然，不卑不亢朝她点头，“詹总。” 詹语白朝她笑了一下，有些勉强。 周礼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姜明珠是作为周礼助理的身份过来的，即便詹语白心中再不满，也不能发表意见，最后还是得把姜明珠一同带去会客厅。 姜明珠坐在周礼旁边，在电脑上记录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她在工作中很有分寸，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说。 这个过程里，詹语白的视线时不时就往姜明珠那边瞟，不仅姜明珠觉察到了，周礼也觉察到了。 谈完工作，詹语白忽然走到周礼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人亲昵地靠在了他怀里。 姜明珠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她挑起眉来看热闹。 周礼余光瞟了一眼姜明珠，淡淡开口，“怎么了。” 詹语白：“没什么，只是忽然很想抱抱你。” 周礼：“嗯。” 姜明珠合上电脑站起来，“周总，詹总，我去趟洗手间，不打扰二位了。” 詹语白忽然笑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我都忘记姜助理还在了，让你看笑话了。” 姜明珠但笑不语，走出办公室之后，讥诮扯了扯嘴角。 什么忘记她还在，詹语白那动作明摆着是做给她看的，在她面前宣誓主权呢。 周礼瞟了一眼关上的门，将怀里的詹语白推了出去。 詹语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周礼：“做事要分场合。” 詹语白：“抱歉，是我不好。” 周礼没说话。 这时，詹语白的手机忽然又响了。 周礼朝桌上看了一眼，詹语白火速拿起了手机，将进来的电话掐断。 周礼：“怎么不接？” 詹语白：“是医院体检中心的电话，不重要。” 周礼：“嗯？” 詹语白：“明天约了下半年的体检。” 周礼：“需要我陪你去么？” 詹语白：“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 周礼淡淡点点头。 谈完工作接近中午了，周礼中午和詹语白一起出去吃了饭。 俩人约会，自然是不会带姜明珠的。 姜明珠和小张找了家快餐店随便吃了点，等周礼回来后，一并回了公司。 下车的时候，姜明珠才发现，周礼的领口居然有口红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姜明珠目光扫过去的时候，恰好和周礼四目相对。 她轻轻抿着嘴唇，眼底透出了几分委屈，然后迅速将视线转向别处。 看起来像是被那痕迹刺痛了眼睛。 电梯停下后，她便低着头，步履匆匆走了出去，看背影还有些狼狈。 周礼俯首看了看领口的唇印，淡漠地走回了办公室。 刚刚坐到办公桌前，手机便叮了一声。 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你就不能哄一哄我么？】 这委屈的语气，甚至不用看号码，也知道是谁发的。 周礼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最后把短信删了，手机扔到了一旁。 很快又来了一条。 【我知道错了。】 周礼再次删除。 后来她又发了三四条过来，周礼都没有理会。 一直到晚上下班之后，姜明珠又跑来了他的办公室。 第076回 盖章 公司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姜明珠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周礼似乎并不意外，冷漠的目光扫过她，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有。 狗东西，还在装。 姜明珠对他这态度不意外，先前发短信给他的时候，也没指望回复。 估计他还在因为之前她不回短信的事儿耿耿于怀，心眼比针眼都小的东西。 姜明珠厚脸皮地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两条胳膊去缠他的脖子。 “哥哥，我知道错了。”她主动向他道歉。 不过身下的男人无动于衷，周身仿佛淬了冰，薄唇掀动，赏她一个字：“滚。” 姜明珠不滚，甚至还拽住了他的领口，找了半天，没看到那枚口红印。 但她依旧红了眼眶，“你让她亲你了。” 周礼冷睨着她。 姜明珠：“你在故意气我是不是？” 周礼：“你哪里来的自信。” 姜明珠盯着他，认真且小心翼翼地说，“我以后不会再闹脾气了，再给我个机会好么？” “我只是……想让你哄一哄我。”她拉住他的手，梨花带雨的模样，可怜极了。 即便周礼心知肚明她是在演戏，还是不可避免会被这张脸迷惑。 姜明珠好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周礼还是不理人，但也没有像刚才一样让她滚了。 指望这张嘴里说出好听的话是不可能了，姜明珠对付他也有了经验。 周礼的不拒绝，就等于给人台阶下了。 姜明珠顺着台阶下来了，搂着周礼，不断地在他下巴和喉结上亲。 亲一下，就喊一声“哥哥”。 几轮下来，身下的男人成功被她撩拨到浑身僵硬。 姜明珠贴到他耳边低语，“哥哥，要不要玩办公室play？” 周礼猛地掐住她的腰，起身把人推到了办公桌前，翻了个身。 姜明珠马上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双手撑住了桌子，回过头看着他，不必说话，眼神已经足够勾人。 周礼的手掐得更紧，身体紧贴上去，咬住了她的耳朵。 姜明珠也不躲，软绵绵地说，“哥哥好厉害。” 简单五个字钻入耳朵，周礼却觉得自己体内烈火燎原，一路烧到了大脑里。 “弄死你，满意了？” 姜明珠湿着眼睛看他，莹润的唇轻轻动着，“求求你，弄死我吧。” —— 深夜，姜明珠从休息室的床上爬起来，倚在了床头。 周礼刚洗完澡出来，已经穿好了衣服，和平时一样人模狗样的。 休息室里还残留着暧昧的味道，周礼打开了窗户通风。 姜明珠下了床，一瘸一拐走到他身后，双手缠上他的腰：“还生气么？” 周礼：“还能走路？” 姜明珠立刻靠在他身上，“走不了了，要哥哥抱才能走。” 周礼冷笑一声，给了她点颜色，又开始了是么。 她一旦开始撒娇就收不住，一次无果，就有两次、三次，周礼被烦到了，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姜明珠笑得像个买到糖果的孩子，“好喜欢哥哥哦。” 周礼把她抱到了床上，姜明珠一头就栽到他怀里，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周礼：“行了。” 姜明珠：“不够，放开你就去抱别人了。” 周礼没接话。 姜明珠：“不想看你抱她。” 周礼：“得寸进尺。” 姜明珠：“我不比她好抱么？她又不会这样讨你欢心。” 周礼：“这么喜欢跟她比？” 姜明珠：“那你喜欢她么？” 周礼不回答。 姜明珠：“你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她给了周夫人一颗肾？” 周礼眯起眼睛看着她，眼底带着探究。 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让姜明珠心虚了一瞬，所幸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她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姜明珠这话听着像赌气。 周礼摸了一下她的头，“行了。” 姜明珠：“那你亲我一下。” 周礼：“……” 猜到他不会亲了，姜明珠忽然凑上去，含住他的喉结，用力吮吸了几下，留下了一片痕迹。 看到那片痕迹，她露出满意的笑容，“盖章了。” 周礼：“幼稚。” 姜明珠缠着周礼帮她穿了衣服，又和他一起吃了饭，才肯回去。 周礼还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她提要求的时候基本上会纵容。 这已经比开始的时候好太多了。 吃饭的时候，张旭给姜明珠来了电话。 姜明珠看了一眼周礼，把电话掐断了。 周礼：“心虚什么，见不得人？” 姜明珠：“原野的电话，怕你吃醋呢。” 果然，一听见原野的名字，周礼的脸就黑了。 好像真的被原野绿过一样。 姜明珠忍不住笑了，“逗你玩啦，是沁阳的电话，我给她回微信就行。” 姜明珠大方地当着周礼的面打开微信，她这么坦然，周礼反倒没兴趣看了。 几分钟后，姜明珠收到一条微信。 【詹语白拒绝了刘培要钱的要求，听起来是吵架了。】 姜明珠：【继续盯着刘培。】 如果刘培手里有证据，詹语白不给钱，他一定会拿出来威胁她。 ——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詹语白便行色匆匆走出了小区。 周礼坐在黑色的奥迪里，透过车窗看到了詹语白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开了出去，周礼踩下油门，紧随其后。 昨天詹语白说她要去医院做体检，但出租车的目的地并不是医院。 出租车绕了好几个弯，最后开到了城郊的某个实验基地。 周礼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詹语白下了车，然后站在门口四处眺望，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周礼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盯着詹语白的方向。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停在了詹语白面前。 周礼视力超群，很快便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 认出对方的身份后，周礼猛地抓紧了方向盘，小臂的青筋凸了起来，目光凛冽如冰。 詹语白被那个男人带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温度很低，詹语白进来后，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让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划清界限，当初你求我办事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詹语白：“上次你说不会再——” “周家给我来电话了。”他打断她的话，“周夫人邀请我去做客，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呢？” 第077回 X光 周礼的车停在路边，视线紧紧盯着实验园区的大门，表情透着肃杀。 詹语白来这个地方，和那个男人见面，绝不是什么巧合。 宿珉，国内知名的肿瘤专家，今年不到四十岁，已经在全球顶尖杂志发表过是十几篇论文，是毋庸置疑的行业翘楚。 当年靳柔的手术，就是由宿珉来操刀的。 在周礼的记忆中，詹语白和宿珉私下并没有什么交集。 周礼仔细去回忆了当年詹语白给靳柔捐肾的过程。 那段时间，周家动用了不少人脉关系去找合适的肾源，但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 亲属都试过了，不合适。 后来詹语白忽然做了配型，宿珉拿来了结果，说她的肾脏是匹配度最高、最适合来手术的。 周礼摸着方向盘，记忆中的画面和刚才看到的场景交织在一起，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中肆意生长。 周礼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接通后，那边的传来个男人的声音：“四哥。” 周礼：“詹语白在医院的体检记录，你手里有备份么？” 燕北：“系统里有存。” 周礼：“把她术后这几年的体检记录整理一下带给我。” 燕北：“诶？怎么突然要这个？她身体出问题了么？” 周礼：“尽快，整理好给我电话。” 和燕北通完电话，周礼又看了一眼园区的牌子，踩下油门驱车离开。 —— 周礼今天一天都心情不好，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几乎都逃不过被呛一顿的命运。 早晨他没准时来，十一点钟回到公司之后，就一直拉着脸。 姜明珠今天正好在整理周礼下月的行程，忙了一天，也就没去他的办公室。 傍晚的时候，梁聪提醒她去汇报行程，姜明珠才拿着行程表去了办公室。 敲门进去，就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的周礼。 他平时就一副全世界欠他钱的样子，今天比平时更夸张，也不知道是被谁惹到了。 姜明珠把行程单放在办公桌上，机器人一样说：“周总，这是下月的行程单，您请过目。” 周礼瞟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淬了冰。 姜明珠心里暗骂，神经病，又发疯了。 “那我先走了。”姜明珠准备退下。 周礼拦下她，命令：“去把休息室的衣柜整理一下。” 姜明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狗东西是在拿她撒气呢，她是他助理，又不是他保姆，整理衣柜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她来做？ 周礼：“有意见？” 姜明珠：“没有。” 周礼：“那就去。” 周礼这人有些洁癖在身上，休息室的衣柜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姜明珠猜测他可能只是单纯心情不爽，想刁难她来发泄一下。 姜明珠挂衣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漂亮的瞳孔一闪。 她将手中昂贵的西装放下，走到床头柜前，拉开了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盒开封过的杜蕾斯。 盒子里只剩下一枚了，是上次周礼找她过来做的时候剩下的。 姜明珠撕开包装，把东西拿出来，塞到了西装的口袋里。 姜明珠正得意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外面的骚动。 有人来了。 姜明珠细听，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她没见过的人。 “四哥，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周礼：“谢谢。” “语白姐身体出问题了么？” 对方提到了詹语白，姜明珠立刻聚精会神、竖起了耳朵。 —— 周礼把燕北递上来的文件袋打开，里面都是詹语白这些年的体检报告，从她摘完肾到今年上半年的信息都在。 其中有一张肾脏x光片，是在当年手术后不久拍的。 周礼拿起那张片子，仔细端详着。 燕北见周礼盯着片子看，忍不住感慨，“语白姐是真喜欢你，为了你，连这种事情都敢做，我每次看到她这片子，都得感叹一次爱情的伟大。” x光的结果显示很明显，詹语白确实少了一颗肾，这种东西造假的可能性太低了。 周礼沉思了半分钟，“下次她去医院体检，再拍一次x光，片子给我，不要让她知道。” 燕北：“好。” 虽然他还是不晓得周礼为什么这么做，但他的话一向不容置喙。 燕北：“四哥，晚上一起吃个饭么？” 周礼瞟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揉了揉太阳穴，“嗯。” ——就走人了？ 姜明珠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打开门往外偷窥了一下，发现办公室真的没人了。 她快步走到周礼的办公桌前，打开四周的抽屉翻找。 不出两分钟，就找到了刚才他们聊天中的体检报告。 姜明珠看到了那张x光的照片，检查结果提醒那一栏明确写着，詹语白只有一颗肾。 姜明珠的眉头紧紧蹙起，怎么可能？ 当年捐肾的人根本不是她。 姜明珠又去翻詹语白的体检记录，从这些指标里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唯独有疑点的就是那张x光照。 周礼刚刚好像说了，要瞒着詹语白重新做一次x光检查。 比起如何完成这个操作，姜明珠更好奇的是周礼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去查詹语白的身体情况。 已经有这张x光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重新拍一遍？ 是太过担心詹语白的身体状况，还是……他对詹语白起了疑心？ 姜明珠拿出手机，把詹语白的体检报告和x光照片拍了一遍，然后把文件放回了原位。 姜明珠神色匆匆走出办公室，四处张望，突然撞上了梁聪。 梁聪：“姜助？” 梁聪的眼中带着探究，仿佛是在问她，怎么会从周礼办公室出来。 姜明珠：“周总让我整理衣柜。” 梁聪：“辛苦了。” 姜明珠匆匆离开，梁聪走到办公室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但还是跟周礼汇报了一声。 没几分钟，就收到了周礼的回复：【把监控调给我。】 —— 周礼和燕北、燕兮、徐斯衍还有原野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其他几个人聊得火热，周礼却不怎么参与话题，时不时就拿起手机看一眼。 燕兮：“四哥，你在等谁消息啊？” 周礼：“工作。” 燕兮：“……你要不要这么努力啊。” 周礼短促笑了下，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 几分钟后，梁聪发来了一段视频。 视频不长，三分钟都不到。 可看到最后，周礼已经面若冰霜。 第078回 我恨死她了 监控右上角的时间是他和燕北离开办公室几分钟后。 姜明珠从休息室出来，直奔他的办公桌，经过一番翻找，从抽屉里拿出了詹语白的体检报告。 她不仅看了体检报告，还拍了照片。 这已经无法用单纯的“好奇心”来解释了。 周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阴沉，桌上原本热烈的气氛也就此被中断了。 原野：“四哥，你怎么了？” 周礼没回答，直接起身出去了，徐斯衍和原野马上跟出去了。 原野仔细观察了一下周礼的表情，发出了自己的猜测：“姜明珠又背着你勾引男人了啊？” 徐斯衍：“又是因为姜明珠？” 周礼：“姜明珠在福利院的资料你查到多少？” 话题跳得有点快，徐斯衍半天才跟上：“没查到多少，只知道她在港城蓝天福利院，十六岁被养父母带走了。” 没查到多少，自然不会是因为没有记载，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就连詹语白花大功夫查到的照片里，都只有姜明珠中学时代的信息。 周礼：“蓝天福利院现在还在么？” 徐斯衍：“应该还在。” 原野：“诶，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对姜明珠小时候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周礼扫了一眼原野，没答他。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是靳柔打来的电话。 靳柔：“明天晚上七点，你和语白一起来聚风阁，宿医生回国了，请他吃个饭。” 周礼目光深邃，手指摩挲着手机，“你通知过语白么？” 靳柔：“语白是你未婚妻，怎么还得我通知，你和她亲近还是我和她亲近？” 周礼：“我通知她。” 靳柔：“这还差不多，那你明天准时过来。” —— 深夜，詹语白一身疲惫地从公司出来，精致的妆容都挡不住她憔悴的脸色。 她低着头走到车前，正准备开门，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来干什么？”看到刘培，詹语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个度。 刘培：“你说我来干什么？” 詹语白：“我没钱了。” 刘培：“少来了，周家未来的少奶奶会没钱？你当我是傻子啊！” 詹语白：“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刘培：“那我只能去找周家人了，你说到时候你这周家少奶奶的位置还保得住么？” 詹语白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冷笑了一声，“那你就去找，我遭殃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拿钱。” 刘培这点小聪明还是有的，詹语白如果真的倒了，对他没好处。 刘培的语气软了些，“先拿十万给我。” 詹语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刘培：“你什么意思？” 詹语白：“想办法联系一下裴烨桉，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有他那个妹妹。” “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詹语白比了三根手指头。 刘培：“成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姜明珠当天晚上就收到了张旭的通知，得知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她嘲弄地笑了。 詹语白终于想起来她的世界里还有裴烨桉的存在了。 这么多年，她心安理得踩着他的真心和尸体往上爬，享受着无上的荣光，看不到半点愧疚。 像她这样的人，连活着都不配。 —— 睡前想起了裴烨桉，姜明珠晚上自然而然梦见了他。 早晨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 梦里哭得有些凶，姜明珠的眼睛肿了，化妆都遮不住。 上午，姜明珠盯着红肿的眼睛去周礼的办公室送文件。 从她进门开始，周礼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他五官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锐利的目光锁着她的双眸，侵略性十足。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珠觉得自己就是他盘中的猎物，被扒光了摆在他面前，任人鱼肉。 姜明珠：“干嘛这么看着我？”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哥哥心思多，我哪里猜得到呀。” 回应她的是周礼的一声冷笑。 紧接着，他打开抽屉，把装体检资料的文件袋拿出来，扔在了桌面上。 啪一声，姜明珠大脑中的那根弦也霎时紧绷起来。 她掐住掌心，没说话。 周礼：“不是很感兴趣么，不再研究研究了？”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向书柜顶上的监控——昨天晚上她太心急了，忽视了这玩意的存在，更没想到周礼会多疑到查监控。 她现在怀疑周礼是故意把东西留下来钓鱼的。 姜明珠在周礼的注视下打开了文件夹，把那张x光照片拿了出来。 她直勾勾看着他，“这就是你娶她的原因么？” 周礼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是被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惊到了。 姜明珠：“你说得没错，我是很感兴趣，昨天我在休息室偷听了你和别人的谈话。” 姜明珠举起体检报告，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我永远比不过她了，是不是？” 周礼：“为什么拍照？” 姜明珠：“对啊，我为什么要拍照呢，可能因为我是傻逼吧。” 周礼被她的话说得皱起眉来。 姜明珠抬起胳膊来去抹眼泪，那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不然我怎么会看着这张照片哭一整晚。” 周礼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她是顶着红肿的眼睛进来的，一看就是通宵哭过，但他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说，是因为詹语白。 姜明珠撒谎成性，即便是周礼这种人，也无法轻易判断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姜明珠：“如果我也愿意给周夫人捐一颗肾，你会对我这么好吗？” 周礼：“没有如果。” 姜明珠苦笑，“你说得对，没有如果。” 她忽然情绪崩溃，把手里的资料砸了出去，雪白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周礼看见了她颤抖的肩膀和手指。 他起身按住她的身体，表情严肃，“你在闹什么？” “……我不想看到这些东西，恶心，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姜明珠疯狂地挣扎，又被周礼按回去，几次无果，她索性靠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周礼：“……” 他忽然想起来她上次说，她有双相情感障碍。 她现在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有她那句“恨死她了”，都不像演出来的。 姜明珠一阵接一阵地抽噎，嘴里不断说着“我恨她”。 周礼摸上她的后背，“别哭了。” 第079回 疯子 姜明珠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周礼的耳边只剩下了她的哭声，还有一句接一句的恨。 “够了，姜明珠。”周礼在她后背上用力拍的了一下，“不要哭哭啼啼的。” 姜明珠这次终于有动静了，她抬起头来，带着一脸泪痕撞上他的视线。 “你爱她吗？”她问。 周礼不回答。 姜明珠拽住他的领口：“那你爱我吗？” 周礼照旧不说话。 姜明珠咬了一下嘴唇，“你连骗我都不愿意骗。” 周礼：“你喜欢被骗？” 姜明珠：“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愿意被骗一辈子。” 眼泪从她的眼角滴到了嘴里，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只要你说我就信。” 周礼：“疯子。” 姜明珠：“我早就疯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姜明珠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周礼把人带去了休息室。 姜明珠被周礼按到床上坐下，歪过头问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周礼：“你想这副样子从我办公室出去？” 哭得梨花带雨，失魂落魄，脸和嘴都是白的，不知情的人看了，大概以为他在虐待她。 姜明珠小声嘟囔：“本来就是你先欺负我的。” 周礼：“好好待着，别捣乱。” 留下这句话，他就走人了，姜明珠哭得累了，也就没去拦他。 周礼走后，姜明珠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妆都哭花了，丑得要死。 她仔细想了想周礼刚才的反应，不知道他信了几分。 不过不管信没信，思路肯定是被她搅得一团糟了。 半真半假，借题发挥，演完这一场戏，姜明珠只觉得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头刚挨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 周礼回到办公室，看着地上那一摊散开的文件，揉了一下太阳穴。 他走上前，俯身将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 关上抽屉的那一刻，眼前浮现的还是姜明珠刚才歇斯底里的模样，耳边则是不断回响着她的“我恨她”。 所有的话里，他唯独可以肯定这一句是发自肺腑。 她之前曾经在他面前说过讨厌詹语白，但这样直接表达恨还是第一次。 周礼双手交叠在一起，紧锁的眉头一刻都没有舒展过。 良久后，他给徐斯衍发了一条微信。 【周末陪我去一趟港城。】 —— 姜明珠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看得见晚霞了。 她摸到床头的闹钟一看，已经五点一刻了。 她居然过了一天带薪睡觉的日子。 不过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很疼，她很久没有这么用力哭过了，身体承受不住。 都怪周礼那个狗东西，姜明珠在心里骂了几句。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骂完，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姜明珠一抬头就和周礼的眼睛对上了。 周礼打量着她，哭得妆花了，现在是素颜。 白净的脸上，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十分扎眼，就算已经肿了，也挡不住那勾人的光。 素面朝天的时候，她身上多了几分孩子气，特别是刚哭完，看起来很委屈。 周礼：“睡醒了。” 姜明珠：“哦。” 周礼：“不哭了？” 姜明珠：“……你想看我继续哭么？” 周礼：“吵。” 姜明珠正打算反驳他，结果他手机响了。 不知道电话是谁来的，但听周礼的意思，好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姜明珠起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件西装外套，献殷勤一般跑到了他面前。 周礼捏着手机睨她一眼，“怎么？” 姜明珠：“穿这件嘛，哥哥穿黑色的西装最好看啦！”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给他穿，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周礼虽然表现得很冷淡，但到底还是把这件衣服给穿上了。 姜明珠给他扣上了最后一刻袖子，踮起脚来在他下巴上偷亲了一口，“好帅哦，舍不得给别人看了。” 周礼冷笑了一声，推开她，“你可以出去了。” 姜明珠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失落，欲言又止后，低着头走了。 从办公室出来，姜明珠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嘴角扬起来，笑得嚣张又得意。 —— 周礼忽然出现在峰合的办公室，杀了詹语白一个措手不及。 她放下手机，惊讶地看着周礼，“你怎么来了？” 周礼瞄了一眼她的手机，淡淡问，“怎么，我不该来？” 詹语白：“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晚上一起吃饭么？我今天正好不忙……去我那里么？” 周礼：“去聚风阁吧。” 詹语白：“也好，很久没吃他们家的水煮鱼了。” 因为周礼来接，詹语白坐了周礼的车去聚风阁，她心情不错，路上一直和周礼闲聊，而周礼则是老样子，不怎么热络。 七点钟，两人来到聚风阁，服务生带他们去了指定的包厢。 开门的一瞬间，詹语白就看到了和周章回、靳柔夫妇二人相谈甚欢的宿珉。 三人听见开门声，也正朝这边看来。 靳柔笑着说：“周四、语白，你们来了啊，快坐。” 詹语白大脑宕机，心率飞升，她朝宿珉那边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碰上后，又火速收回。 周礼在一旁站着，把詹语白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低头，看见了詹语白掐紧的拳头，淡淡开口，“忘记告诉你了，我爸妈约了宿医生吃饭，让我带你一起。” 詹语白挤出一抹笑来，“宿医生，好久不见。” 宿珉朝詹语白微笑点头，“的确，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想必这两年调养得还不错，周公子很疼爱未婚妻啊。” 詹语白：“……” 靳柔招呼着周礼和詹语白坐下来，两人的位置很自然是挨在一起的。 宿珉则是刚好坐在两人对面。 詹语白心跳得越来越快，一向从善如流的她，难得地在今晚的这场聚餐中沉默了下来，并且一直低着头。 詹语白走神之际，忽然感受到肩膀多了一股力量。 她哆嗦了一下，抬头便看到了周礼。 周礼：“身体不舒服么？让宿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詹语白笑了下，“我今天例假，肚子不太舒服。” 说着，她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周礼目送詹语白走出包厢。 对面的宿珉看到后，笑着说：“周公子和詹小姐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第080回 绿 周礼收回视线，还给宿珉一个笑，“过奖。” 宿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以预订一份喜糖么？” “那是一定。”没等周礼回复，靳柔便替他答应了，“有好消息，必须和你分享。” 周章回倒没和宿珉聊这个，问了问他的工作，“宿医生最近在做什么研究？” 宿珉：“实验室在做新药开发，我帮他们做做数据分析。” 周章回：“有需要投资的地方，宿医生可以和周四聊聊，万华对医疗项目也很有兴趣。” 宿珉：“是么？那改天我和周公子单独谈一谈。” 周礼：“可以。” 宿珉朝周礼走过来，伸出了手。 周礼起身去他握手，口袋里突然掉出了什么东西。 宿珉低头看到地上的那只开封过的避孕套，脸上露出了笑容。 宿珉：“看来很快就能吃到周公子的喜糖了。” 周章回和靳柔夫妇也看到了那只避孕套，都是过来人，自然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气盛，只是没想到周礼这么不分场合。 周章回看了周礼一眼，周礼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好像那只套不是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 对于这东西，周礼也没有开口解释。 而这个时候，詹语白回来了。 “怎么站……”她的问题刚问一半，就看到了地上的避孕套。 开封的，用过的。 詹语白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周章回出面教训周礼：“成年人了，做事要有分寸，自己捡起来处理掉。” 周礼：“嗯。”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套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这尴尬的小插曲才算告一段落。 不过，刚刚的那一出，倒是让靳柔想起了一件事。 靳柔：“对了，宿医生，语白这身子会不会影响到怀孕？” 宿珉：“按理说应该不会，如果您担心，可以安排詹小姐做个检查。” 靳柔：“也好，检查一下放心。” 周章回：“周四，你去安排吧。” 周礼：“好。” 詹语白从洗手间回来时，包厢里正好在聊这个话题。 詹语白听过了来龙去脉以后，下意识去看周礼。 周礼：“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燕北安排一下。” 詹语白点点头，“好。” 她的手放在桌下，掌心已经一片汗，指甲深深陷在肉里，不可自控。 那只避孕套是周礼身上掉出来的…… 周章回和靳柔会认为那东西是和她一起用的，但詹语白心里却清清楚楚。 周礼连嘴巴都没和她碰过，哪里用得上这个东西。 周礼垂下眼睛，扫到了詹语白手上的动作，和她温婉的面部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周礼没有拆穿，很快就看向了别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顿饭，詹语白的状态不好，令靳柔十分担心，散场的时候叮嘱了周礼好几次，要他安全把人送回去。 周礼接连应下，带詹语白上了车。 回去路上，周礼问詹语白，“还不舒服么？” 詹语白：“现在好多了。” 周礼：“你前几天体检的结果出来了么？” 詹语白：“……那天体检，临时有点工作，没能赶过去。” 周礼：“哦，那我让燕北安排一次。” 詹语白没有接话，下意识地抿住了嘴唇，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不为别的，刚才靳柔说让周礼亲自陪她去做检查…… 周礼：“我下周出差，体检的事情你和燕北联系，没办法陪你了。” 詹语白忽然松了一口气，笑得善解人意，“没关系，工作要紧，我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的。” 周礼淡淡笑了下，沉默不语打着方向盘。 詹语白回到家里，一下瘫坐在沙发上，回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浑身无力。 如果不是确信周礼不知道真相，她就要以为他是在故意试探她了。 詹语白还没喘过气来，手机忽然响了，看到上面的号码，她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詹语白接起，听见了宿珉含笑的声音，“你今晚太紧张了。” 詹语白：“……你答应过我见面的时候会提前告诉我的。” 但凡宿珉先跟她说一声，她今天晚上也不至于这么失态。 宿珉：“我这是在锻炼你的心理素质，你应该感谢我……想瞒他们一辈子，就该有点儿胆识，不是么？” “对了，那只套，不是你们用的吧？你们两个互相戴绿帽，真不错啊。” 詹语白握紧手机，说不出话。 宿珉轻声笑了：“还在紧张么，不就是个体检，你怕什么？” 宿珉的话逐渐让詹语白冷静了下来。 他说得对，现在不是该慌张的时候。 詹语白：“你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宿珉：“你太把他当回事儿了，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詹语白：“死要见尸。” 和宿珉通完电话，詹语白将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睛，便浮现出了姜明珠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 除了她之外，她想不到别人了。 不管姜明珠和裴烨桉是什么关系，不管她是不是裴流珠，这个人都不能留了。 —— 周礼回到家里洗完澡，接到了靳柔的电话。 如他所料，靳柔打这个电话也是过来教训他的。 靳柔：“你怎么这么不克制，今天外人在场，不好说你，胡闹也有个限度，怎么还把东西留在身上了，你一个大男人不怕丢脸，你让语白怎么做人？” 周礼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靳柔的教训，最后回了一句：“下次我会注意。” 通完电话，周礼捏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脑海中浮现出了姜明珠给他穿西装外套时的场景。 周礼冷笑了一声。 她恶作剧的手段，是越来越上道了。 —— 姜明珠睡觉之前，付晓芝给她发了微信，带着她吃了个瓜。 付晓芝今天去了周家做客，玩得有些晚，恰好碰上周章回和靳柔回来，无意间听他们说，周礼对詹语白胡来，避孕套从身上掉出来了。 付晓芝：【周四的脑子真是被詹语白榨干了，老娘都替他丢人，跟昏君有个屁区别！】 姜明珠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比起丢人，她更想知道詹语白看到那只避孕套的反应。 会质问周礼么？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 不管她选哪一种，姜明珠都爽到了。 算是报了上次詹语白在周礼衬衫上留下口红印子的仇了。 第081回 嚣张 当然，还有周礼让她哭得筋疲力竭这笔账，暂时清算掉了。 姜明珠甚至有些懊恼，这么好看一出戏，她怎么没在现场呢。 这对鹣鲽情深的未婚夫妻，接下来要怎么继续演这出戏呢？ 姜明珠和付晓芝聊得心情愉悦，睡觉做梦都在笑。 隔天早晨一去公司，姜明珠就殷勤地去给周礼送咖啡了。 姜明珠笑盈盈地把咖啡放在桌上，“周总，早安，这是今天的咖啡。” 周礼定睛去看面前的女人。 言笑晏晏，妆容精致，连说话的语调都是轻快的，跟昨天那个歇斯底里崩溃大哭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至于她这么开心的原因，周礼心里有数。 周礼：“满意了？” 姜明珠：“嗯？我不知道周总在说什么。” 她一脸无辜，眼神茫然。 周礼嘲弄地呵了一声，论演戏，真是没人比得过她。 姜明珠：“还请周总给我个明示。” 和姜明珠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敲门声，三声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詹语白带着早餐走了进来。 看到姜明珠以后，詹语白的笑僵了一瞬，没有像平时一样和她问好。 姜明珠却很坦然，笑着问候她，“詹总，早上好。” 詹语白：“……嗯。” 姜明珠觉得，詹语白现在心里大概想杀了她，可碍于周礼在场，她得保持自己温婉贤淑的形象，所以只能咬着牙冲她笑。 姜明珠看了一眼詹语白手里的早餐，“詹总对周总真好，这一大早就来给周总送早餐，周总真有福气呀。” 她的口吻明明带着恭维，但怎么听都不舒服。 詹语白不舒服，周礼也不舒服。 詹语白勉强笑了下，“姜助理过奖了。” 周礼：“你出去吧。” 姜明珠懊恼地吐了下舌头，“哎呀，我多嘴了，不留下来当二位的电灯泡了。” 姜明珠很有眼力劲地退下了，她关上办公室的门，四处看了一下。 周围没人。 姜明珠顺势贴在门板上。 —— 周礼喝了一口咖啡，随口问詹语白：“找我有事？” 詹语白：“来给你送早餐的。” 周礼：“没必要为这个专门跑一趟。” 他的态度比平时还要冷淡，冷淡到詹语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后又想起了姜明珠。 詹语白：“怎么没必要呢，我是你的女朋友，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也是天经地义。” 周礼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詹语白的弦外之音？ 他放下咖啡，口吻淡漠，“有话直说。” 詹语白：“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意外吧？伯母打电话和我道歉了……那东西是不是别人不小心落下来的？” 姜明珠听见詹语白这狗屁不通的一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道该说她对周礼用情至深、还是说她对周家儿媳妇的位置情比金坚。 她这根本不是在问，而是直接给周礼铺路了，只要他“嗯”一句，她立马就能原谅。 就看周礼给不给她这个面子了。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挑起眉来。 狗东西可真嚣张啊，台阶铺好了都不下，这是存心让詹语白难堪呢？ 这不符合他对詹语白一贯的态度啊。 詹语白的脸色比姜明珠想象中还要苍白，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周礼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她。 詹语白动着嘴唇，试图说点什么，但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周礼：“衣服梁聪送去干洗了，你回头问问他怎么来的。” 詹语白的表情松懈了一些：“梁助私下还有这么沉不住气的一面。” 姜明珠听见这答案差点笑死，她怕绷不住，去洗手间笑了几分钟。 回办公室的路上，恰好就碰上了开完会出来的梁聪。 梁聪见姜明珠一直盯着自己看，便问：“怎么了姜助？” 姜明珠拍拍梁聪的胳膊，“梁助，真是辛苦你了。” 梁聪：“？” 来不及问，姜明珠已经走人了。 梁聪正疑惑的时候，手机叮了一声，一条来自周礼的微信消息映入眼帘。 看完内容以后的梁聪：“……” 姜明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辛苦了。 —— 詹语白待在周礼的办公室一上午都没出来。 午休的时候，梁聪过来提醒了一句，詹语白看到他，便闲聊问：“梁助最近跟女朋友感情不错？” 梁聪露出了尴尬的笑，“詹总，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希望没影响到您和周总。” 詹语白：“你可把你们周总害惨了，我差点以为他背着我在外面找了别人呢。” 梁聪：“那怎么可能，周总不是那种人。” 詹语白：“那以后还麻烦梁助理多多监督了。” 梁聪：“那是自然。” 周礼从椅子上起来，提醒詹语白一句：“该吃午饭了。” 詹语白很自然地走上去挽住周礼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走了几步路，就碰上了端着饭盒准备去吃午饭的姜明珠。 姜明珠的视线从两人缠在一起的胳膊上扫过，露出甜甜的笑，“周总，中午好。” 她只提了周礼，没提詹语白，这挑衅的味道已经很明显了。 詹语白的心不断往下沉。 这时，姜明珠又夸奖：“詹总放下工作来陪周总办公，真是个出色的未婚妻呢，多少人自愧不如。” 詹语白浅笑，“最近和原野感情如何？” 姜明珠余光瞟了一眼詹语白，正准备回应她，周礼已经开口了：“该走了。” 然后詹语白笑着挽着周礼走了。 从姜明珠身边路过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朝姜明珠露出一个笑。 詹语白和周礼进了专属电梯，笑着感慨，“还是不敢相信姜助理和原野在一起了，我都不敢让彦青知道这件事情呢，怕他心里难受。” —— 徐斯衍下午也来了万华，姜明珠跟他在楼道打了个照面。 徐斯衍老样子，看到她的时候跟看到什么仇人似的，满脸不屑。 姜明珠习惯了，甚至还笑着问他，“原野没跟你一起来么？” 徐斯衍：“你最好把你的心思收一收。” 姜明珠：“随便问问而已，徐先生太敏感了。” 徐斯衍还没回怼，正好詹语白和周礼也来了。 詹语白还问了同样的问题，“没和原野一起？” 徐斯衍：“他有事要忙。” 詹语白看了一眼姜明珠，遗憾：“那姜助该失望了。” 徐斯衍瞥向周礼那边。 第082回 她单身 周礼面无表情，跟没看到这件事一样，对徐斯衍说：“你跟我来。” 詹语白感受到周礼语气不太对，便笑着说，“那你和斯衍忙吧，我先走了。” 周礼：“嗯。” 徐斯衍亦步亦趋跟上周礼，詹语白目送两人回到办公室，又一次看向了姜明珠。 詹语白：“麻烦姜助送我下楼了。” 这是在摆女主人的姿态吩咐她做事情，姜明珠若是心态崩了就如她的愿了。 姜明珠：“不麻烦，詹总是客人，应该的。” 一句话，轻巧几个字就反将了詹语白一军。 进电梯以后，詹语白明显安静不少，离开前才说：“姜助，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姜明珠：“我的荣幸。” 詹语白：“到时我联系你。” 姜明珠：“那我就乖乖等詹总了。” 詹语白快步走到车上，关上车门，双手狠狠砸上了方向盘。 想起姜明珠的笑，她的表情逐渐扭曲。 詹语白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重复着她的名字，如果意念能伤人，姜明珠现在应该已经被她凌迟了。 但很可惜，姜明珠现在十分快乐。 接连让周礼和詹语白吃瘪，姜明珠拥有了这段时间最好的心情，回到办公室以后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今晚周礼有个应酬，姜明珠作为助理陪他一起。 时间一到，姜明珠就去周礼的办公室找他了。 已经下班了，又习惯了不敲门，姜明珠大喇喇推门走进去，才发现徐斯衍还在。 他似乎正在和周礼谈什么事情，因为她突然闯进来，谈话被中断了。 徐斯衍的眼底露出浓浓的不满，只差开口骂她没教养了。 姜明珠无视了他，去看周礼：“晚上七点半去参加江总的聚会。” 周礼：“嗯。” 徐斯衍听得皱眉，周礼好像已经对姜明珠不敲门就进办公室的行为习惯了。 他一向忍不了这些的。 周礼：“我还有应酬，你先走吧，按之前说的办。” 徐斯衍：“……好。” 他走的时候，目光从姜明珠身上扫过去，依旧一脸不屑。 徐斯衍关上门的瞬间，姜明珠坐到了周礼身边，手臂缠上他的脖子，“哥哥，好想你哦。” 周礼没推她，视线盯在她的唇上，“玩够了？” 姜明珠：“他欺负我，你都不管管。” 周礼：“呵，还有人欺负得了你。” 姜明珠：“有的哦，哥哥不是每天都欺负我吗？” 她忽然凑到他耳边，调皮地补了后面几个字，“在床上。” 周礼：“……” 姜明珠：“昨晚我送的惊喜，哥哥喜欢么？” 周礼：“承认了？” 姜明珠：“我受委屈了，要发泄一下的，不然会憋坏的。” 周礼：“你还挺得意。” 姜明珠：“她和你吵架了么？” 周礼：“她没你那么爱吵。” 姜明珠点点头，“哦，真体贴啊。” “那以后哥哥分多一点时间给我的话，她也不会生气的吧？” 她将身体靠在他怀里，软绵绵的像只求宠爱的小猫，嗲声嗲气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周礼冷笑了一声，“起来。” 姜明珠：“不，要抱抱。” 周礼：“……够了。” 姜明珠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她根本没有我爱你。” “她在你身上发现了避孕套都不吵不闹，要是我……” “要是你怎么样？”周礼问。 姜明珠哼了一声，突然凶巴巴，“要是我，我就不要你了。” 周礼：“呵。” 姜明珠：“比起你本人，她应该更喜欢你的钱和权力吧。” 周礼对此不置可否。 姜明珠抬起手指摸上他的脸，一脸迷恋，“不像我，只喜欢哥哥这个人，就算你一无所有我也还是会爱你。” 周礼冷笑了一声，“恶心。” 姜明珠觉得原野没说错，周礼的确是个没有情趣的人，跟他在一起很无聊。 说句肉麻的话都得不到回应。 —— 隔了一天，姜明珠就接到詹语白的请客通知了。 地点定在永夜会所，周五的晚上。 姜明珠下班耽搁了一会儿，抵达的时候七点钟了，她按詹语白给的提示找到了包厢，一推门进去，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包厢里不止詹语白一个人，还有周礼、原野和詹彦青。 看这三个人的表情，应该也没想到她会过来。 詹彦青和原野的声音同时响起：“珠珠/姜明珠，你怎么来了？” 姜明珠没有回答。 詹语白笑着问，“明珠，你不介意吧？没经过你同意就帮你把原野约出来了。” 姜明珠也朝她笑了一下，“当然不介意，谢谢詹总好意。” 姜明珠的反应和詹语白预想中的不大一样。 她以为姜明珠会慌张，会无处遁形，没想到她笑得这么开心。 詹语白的心沉了几分，脸上继续堆着笑，“原野，看到女朋友怎么这么冷淡？明珠可是很想你呢！” 原野一个头有两个大，现在詹语白以为姜明珠是他女朋友，周礼又因为这事儿想杀了他。 边上还有个对姜明珠痴心一片的詹彦青。 草，今天他就不该来。 此时詹彦青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他看看姜明珠，再看原野，目光阴鸷，“你什么意思？” 詹语白拉住詹彦青，“彦青，我知道你喜欢明珠，但她现在是原野的女朋友，你得学会接受现实。” 看似是在劝架，其实是火上浇油，生怕詹彦青不跟原野打一架。 詹彦青情绪上头，“你给老子把话说清楚！” 原野看了一眼周礼，詹语白在，这锅又得他背上了。 原野：“你没耳朵么，不是都听见了？” 詹彦青怒火中烧，“我是问你为什么！你他妈不知道我对她……” “你对她怎么？你俩不是都分了？”原野打断詹彦青，“我单身她也单身，我俩在一起有问题么？” 原野一句话让整个包厢安静了下来。 詹彦青先是沉默了半分钟，随后便抡起拳头来往原野身上砸，原野也不遑多让，两人大打出手，像是拳击赛现场。 詹语白上去拉架，“彦青，你冷静一点，原野说得没错，你和明珠已经分手了，她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姜明珠冷笑了一声，詹语白这是嫌他俩打得不够狠吧。 她朝周礼看过去，他一脸冷漠，纵容着詹语白拱火。 姜明珠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去挡在了原野面前。 第083回 撬墙角 詹彦青的拳头正好快要落下来，姜明珠出现得太突然，他紧急刹车，才不至于打到姜明珠脸上。 实际上原野也没想到姜明珠会来救他。 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原野拉了姜明珠一把，“打到你了没？” 姜明珠摇了摇头。 詹彦青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猩红一片。 他的目光最后定在了姜明珠脸上，“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詹语白转头去看周礼，发现周礼正目不转睛盯着这边，只是她看不透周礼的表情。 姜明珠垂下睫毛，“是。” 一个字，平地惊雷，包厢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就连原野都震惊了，他没想到姜明珠会承认，看来这锅他是跑不掉了。 詹彦青：“你喜欢上他了？” 姜明珠垂下眼睛不说话，这份沉默比直接给答案还伤人。 詹彦青一把推开姜明珠，又一次拽住了原野的领口，咬牙切齿看着他，恨不得就此把他杀了。 “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背刺我，撬我墙角！”詹彦青的声音都气得发抖了，“你不知道她是我女人？” 原野：“谁是你女人？她承认过么？你俩都分手了不让老子追？我们两厢情愿你有意见？” 原野也是被詹彦青气糊涂了，他惹不起周礼，还惹不起詹彦青么。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毫不留情往对方的软肋上戳，火气也越来越旺，场面一度要失控。 詹语白想过两人会闹不愉快，但没想到会真的大打出手。 原野对姜明珠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微妙…… “够了没？”最后，周礼的一句话让大打出手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詹语白立马上去抓住了詹彦青的胳膊，她看着对面的原野，一脸抱歉。 “原野，我代彦青给你道个歉，对不起，今天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詹彦青还在上头，他拽了詹语白一把，“你和这种伪君子道什么歉？” 詹彦青的逻辑很简单：就算他跟姜明珠现在没什么关系了，姜明珠是他喜欢过的人，但凡原野有点分寸，都不应该对姜明珠动心思。 这种行为，就是在背刺他。 詹语白：“明珠，对不起，你……” “我们走吧。”姜明珠直接无视詹语白，抓起原野的胳膊就往外走。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正好从周礼面前路过，姜明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周礼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姜明珠拽着周礼离开包厢，眸色渐暗。 原本的聚餐，变成了一地鸡毛的闹剧，詹彦青一直没有冷静下来，詹语白便耐心地在一旁劝他。 但詹彦青不怎么领情，直接甩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下，包厢里就剩下了詹语白和周礼两个人。 詹语白回头，对上了周礼深邃的双眼，脸上的表情更加自责痛苦。 詹语白拉住周礼的手腕，声音哽咽，“我以为彦青已经放下了。” 周礼：“你找姜明珠过来做什么？” 他的口吻很淡，听起来像随口问的，但却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詹语白：“那天她说她很久没见原野了，我想帮她一把。” 周礼：“詹彦青呢？” 詹语白：“……” 周礼：“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他没发脾气，但这句话比发脾气还要恐怖，詹语白听见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姜明珠拉着原野走出了会所，出来之后便松开了手。 原野看见姜明珠双眼发红，死死咬着嘴唇的样子，就知道她被刚才的事情刺激得不轻。 原野：“姜明珠，你还好么？” 姜明珠掐着掌心，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野不放心姜明珠一个人回去，便伸手和她要了车钥匙，“我送你吧。” 就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开车回去，路上出车祸也说不定。 看得出姜明珠情绪的确不佳，上车以后还是一言不发，她低着头，原野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原野大大咧咧但是不缺心眼，怎么说也在豪门长大的，很多事情他看得透。 今天晚上这一出，很明显是詹语白提前安排好的。 詹语白之前调查姜明珠的时候，应该就知道姜明珠和周礼之间的事情了，只是她没有戳破，选了这种方式来“破坏”。 姜明珠今天狠狠被詹语白摆了一道，还挺可怜的。 原野恻隐之心动了，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别哭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咋样？” 姜明珠吸了吸鼻子，“我想吃芝士蛋糕。” 原野：“吃，现在就去吃，咱一次吃个够！” 原野特别豪气，带姜明珠去了北城赫赫有名的一家甜品店，菜单一挥，把所有蛋糕都点了一遍。 几分钟后，桌上就被各种切角的小蛋糕摆满了，琳琅满目。 姜明珠看见蛋糕以后，情绪平静了不少，她拿了最喜欢的芝士切角吃了一口。 原野：“心情好点儿没？” 姜明珠：“你今晚怎么会在那里？” 原野：“语白姐说一起吃个饭，她也没说约了你，没猜错的话，她也这么跟你说的吧？” 姜明珠：“嗯。” 原野：“她铁定知道你和四哥的事儿了，要不然不会来这一出。” 姜明珠抿着蛋糕，甜味在齿间散开，她忽然笑了。 这一笑，看得原野懵了，“笑什么？” 姜明珠：“没想到你挺聪明的。” 原野眉毛一挑，“你这话说的，合着之前以为我是傻子呗。” 姜明珠倒没把原野当傻子，只是觉得他这挺缺心眼的，现在看来她的确是看走眼了，原野脑子挺灵光的。 姜明珠：“你比你四哥聪明多了。” 原野一下就明白姜明珠在说什么了，“嗐，语白姐今天这么搞，四哥肯定清楚她的目的。” 姜明珠苦笑，“那又如何，他舍不得把她怎么样。” 原野：“……” 姜明珠：“把你牵扯进来了，对不起啊。” 原野：“这哪儿能怪你，一开始是我先拉你当挡箭牌的。” 姜明珠：“詹彦青会不会真的和你绝交？” 原野：“那倒不至于，我俩之前也打过架。” 姜明珠又低下头不说话了，机械地往嘴里送着蛋糕。 原野盯着姜明珠看了一两分钟，她这样子太让人操心了：“你就打算一直跟四哥这么纠缠下去么？” 第084回 补偿 姜明珠吃蛋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低着头，脖子僵硬了很久，才问：“你也想劝我放手么？” 原野：“你这么聪明，其实很多事情你都清楚。” 姜明珠：“比如他永远都不会娶我这件事情，是吗？” 原野踌躇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和姜明珠说出真相。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语白姐对周家有恩？”原野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跟你仔细说说吧。” 原野以为姜明珠不知道这件事情，便又把詹语白给周夫人捐肾的事情说了一遍，和付晓芝之前说的如出一辙。 原野：“可能四哥不怎么喜欢语白姐，但他一定会和语白姐结婚，只要她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四哥也不会和她计较。” 就比如今天这个事儿，周礼可能会生气，但最多也是嘴上警告詹语白几句，不可能真的给她什么惩罚，甚至可能口头的警告都没有。 姜明珠听完这番话之后，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双手捂住了眼睛。 原野从她的指缝看到了泪水，她在紧紧咬着嘴唇，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原野坐到姜明珠身边，给她递纸巾。 他不太会哄女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 越跟姜明珠接触，原野越觉得，她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么不堪，她接近周礼可能也没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喜欢他而已。 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哭得这么绝望了。 原野叹息一声，拍拍姜明珠的脑袋，“想开点儿，乖哈。” 姜明珠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顶着发红的眼眶看向他，“谢谢你。” 原野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秒，一个激灵，像是触电了一样。 他抖了一下肩膀，反应过来之后才说：“别跟我客气，吃蛋糕吧。” 姜明珠哭完又平静了一些，原野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随手拿了一块儿蛋糕往嘴里塞。 他妈的，每次跟姜明珠说话都会上头，这是什么毛病。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要是姜明珠不喜欢周礼了，他说不定真的…… 这个想法到这里中断，原野拍了一下脑门，草，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姜明珠看到原野拍脑门，好奇：“你怎么了？” 原野：“没怎么，我提醒你一句啊，你接下来小心点儿语白姐。” 姜明珠：“嗯？” 原野：“她虽然舍不得和四哥吵，但肯定不会放过你，今天估计只是个开始。” 姜明珠：“我也没那么好欺负的。” 今天是她疏漏了，才给了詹语白算计她的机会，但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并不大，詹语白不过也是短暂痛快一下罢了。 原野：“知道你厉害，但这事儿要传到周家，就不好说了。” 周家的人，肯定是无条件站在詹语白那边的，一出手，姜明珠可能在北城混不下去了。 姜明珠朝原野笑了下，“谢谢。” 吃完蛋糕，原野又把姜明珠送回了相府别墅。 车停在别墅门口，原野和姜明珠一起下来，他走到姜明珠面前低头看了一下她红肿的眼睛。 “眼疼不疼？”原野问。 姜明珠：“不疼。” 原野：“你还是冷敷一下，不然明天有你疼的。” 姜明珠：“行，记下了。” 她这样子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很调皮。 原野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拍了下她脑袋，“赶紧回去吧。” 两人刚说完话，忽然一道远光灯打了过来，刺得人眼睛疼。 姜明珠和原野往面对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周礼的车。 车停下来，周礼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了二人面停下。 原野的手还在姜明珠脑袋上没收回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看起来甚是亲昵。 说他们是一对难分难舍的小情侣也有人信。 周礼冰冷的视线射过来，原野的手也没从姜明珠头上移开，身体还往前了一些，把姜明珠护在了身后。 看到这一幕，周礼的表情更加危险了。 “跟詹彦青打得不过瘾？”他冷冷地质问。 原野还没来得及回话，姜明珠忽然说，“你先回去吧。” 原野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但他不太放心：“你确定？” 姜明珠：“嗯。” 原野听了姜明珠的话，准备走，但不太放心，走之前跟周礼说：“她刚才哭了很久。” 周礼没回话，原野走了几分钟以后，他仍站在姜明珠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 姜明珠迎上他的目光，态度比之前冷淡了很多：“找我做什么？” 周礼忽然想起她刚才和原野说话的姿态。 他的口吻又冷了几分，“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姜明珠：“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不会娶我，你不会爱我，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只能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她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看，每一句我都记得很清楚，不是么？” 周礼按住她的肩膀，“我也说过，离原野远一点。” 姜明珠：“现在要来和我算这笔账么？” “你想让我离他远一点，刚才在会所的时候怎么不说？詹彦青和他打架的时候，你为什么没站出来告诉他，我和原野没关系，我是你的人？” 周礼的手一点点收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姜明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詹语白想整我，你就纵容她，如果不是原野，我今晚就被她欺负死了你知不知道！” 因为激动，她最后一句话都在发抖，眼泪应声而落，滴在了他的小臂上。 周礼把姜明珠搂到怀里，按住她的后背。 姜明珠不肯给他抱，拼了命地挣扎，周礼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了车上。 “放开唔……” 话没说完，汹涌澎湃的吻落下来，呼吸都被他堵住了。 唇齿相撞间，周礼尝到了姜明珠眼泪的味道，咸又涩。 他的动作放轻了不少，怀里的人也渐渐从挣扎平静了下来。 等她彻底放松，周礼才松开她，指腹擦着她的嘴唇，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委屈的脸。 “想要什么补偿？”他问。 姜明珠心里冷笑，这是在和她道歉么？连句对不起都没有，直接上补偿。 不愧是你，狗东西。 姜明珠潋滟的双眸盛满深情，她抬起手抓住他的衣角，期盼地看着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第085回 我甜不甜 周礼：“别太过分。” 姜明珠：“我什么都不缺，只缺哥哥的爱。” 周礼：“……” 他有些后悔刚才说那句话，姜明珠还是和之前一样，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了。 周礼半晌没说话，姜明珠注视着他，眼底逐渐染上了失望，“是你说要给我补偿的。” 拽着他衣角的手动了动，她可怜巴巴地说，“就说一句喜欢我，以后会对我好一点，可以吗？” 客观来说，姜明珠的要求并不过分。 对于别的男人老说，这不过是随口哄女人的话，说了既能避免麻烦，又能哄人开心，何乐而不为？ 但周礼并不是会哄女人的类型。 面对姜明珠充满期待的眼神，他沉默了几分钟，勉强给了一句：“喜欢你，以后对你好点。” 那语气哪里像是在说情话，简直比背课文还要生硬，siri的声音都比他有感情。 可姜明珠却像是打了鸡血，瞬间开心起来，“好啦，原谅你了。” 周礼：“……” 今天她没有无理取闹，他竟有些不习惯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礼心下一阵自嘲，他是被这女人折腾出毛病了，否则怎么会费尽心思哄她。 姜明珠好像很开心，又凑上去亲他，灵巧的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勾着他亲热。 周礼掐住她的下巴反客为主，在她口中肆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个吻结束，姜明珠丝毫不害羞，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巴，笑着问他：“我甜不甜？” 周礼：“……” 姜明珠：“刚才原野带我吃了好多蛋糕呢。” 听见原野的名字，周礼的脸又黑了。 姜明珠挑眉：“又要警告我离他远点啦？” 周礼：“你知道就好。” 姜明珠：“可是他对我很好啊。” 周礼的脸又黑了几个度，“那你跟他。” 姜明珠抱紧他，“才不要呢，我找他只是为了让你吃醋的，最爱的人只有你。” 周礼：“呵。” 姜明珠跟周礼接触下来，已经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在周礼的世界里，呵就等于“嗯”，说明他对她的这句话是满意的。 姜明珠趴到周礼耳边邀请，“哥哥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说完也不等周礼回答，拉着他就往别墅大门的方向走，今天方沁阳正好不在，也不影响她和周礼过“二人世界”。 周礼是第一次进相府别墅，客厅是地道的美式装修，皮质沙发上放着几个玩偶和抱枕，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让家里多了几分人情味。 姜明珠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士拖鞋，提醒周礼换鞋。 周礼的视线定在那双鞋上，眉宇间已经露出了不悦。 姜明珠：“新买的，没有人穿过。” 周礼面无表情地换了鞋，姜明珠热情地拉着他去沙发上坐了下来。 周礼的旁边刚好有个迪士尼玩偶，像熊又像猴子，他侄子侄女很喜欢，但他叫不上来名字。 周礼盯着看的时候，姜明珠兴冲冲地把玩偶拿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下，像小朋友在炫耀。 “可爱吧？我前几天抢到的限量款。” 周礼：“……这是猴子还是熊？” 姜明珠：“是达菲啊，不会吧，你连达菲都不认识啊？” 她一脸不可置信，那表情仿佛在说：怎么能有人这么没见识。 周礼：“我为什么要认识它？” 姜明珠现在只想翻出来原野的那句话点赞，周礼这狗东西真的是个无趣的男人，兴冲冲和他分享开心事儿，迎面就是一盆凉水，真下头。 谁喜欢他谁倒霉，还好她不在乎。 姜明珠：“他叫达菲，是我最喜欢的迪士尼人物。” 周礼没接话，显然对她的喜好不感兴趣。 姜明珠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吃过晚饭了么？要不……我给你做饭吧！” 她把玩偶扔到一边，红肿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像个缺心眼的孩子。 周礼的确没有吃晚饭，现在肚子有点饿，但是他对于姜明珠做饭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 周礼：“你确定是做饭不是下毒？” 姜明珠嘟起嘴来，有点不高兴，“你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啊。” 周礼：“我记得你不会做饭。” 姜明珠：“但是我愿意为了哥哥学哦，怎么样，有没有被感动到？” 没等周礼给回应，姜明珠就兴冲冲跑去厨房了。 周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视线再次转向了一旁的玩偶上，他一只手将玩偶拿起来，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和姜明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周礼摆弄了一下达菲的耳朵，嗤笑一声，“幼稚。” —— 姜明珠根本不会做饭，打开冰箱研究了很久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发微信求助方沁阳。 方沁阳听说她要做饭，惊了，【要不咱点个外卖？别为难自己。】 姜明珠：【不是我自己吃，给周礼做。】 姜明珠跟方沁阳说了下晚上的事，方沁阳便晓得她这么做的目的了。 原本不会做饭的人，因为爱情学做饭，这多令人感动啊。 在拿捏男人心这方面，姜明珠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方沁阳建议姜明珠煮碗面，还给她发了简单的教程，这些东西冰箱里也有有，姜明珠撸起袖子开始做饭。 姜明珠在厨房里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二十分钟，煮了一碗卖相还过得去的面。 姜明珠切了几片胡萝卜放在上面当装饰，这碗面比她想象中好看多了。 第一次下厨居然是给周礼吃的，便宜那狗东西了。 姜明珠去客厅把周礼拉了过来，炫耀似的指给他看桌上的面。 “我厉害吧？”洋洋得意的口吻。 周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这碗面比他想象中要好。 姜明珠拉出椅子来按着周礼坐下，“你快吃。” 周礼在姜明珠的注视下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了一口。 然后，他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精致的五官也有些扭曲。 姜明珠：“不好吃吗？” 周礼强行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你自己尝尝。” 姜明珠不服气，这么好看的面不可能不好吃，她拿起周礼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大坨，送到嘴里。 不出一秒钟，她便扔下筷子跑去了洗手间。 周礼冰山脸上难得露出了笑。 姜明珠吐完之后回来，眉头还没有舒展开，她不解：“面怎么是甜的？” 周礼：“你煮的你问我？” 第086回 狐狸精 姜明珠难得被周礼怼得说不出话。 她刚被自己煮的美味面条折磨过，表情还没缓过来，被怼之后懵懵的。 更像没长大的孩子了。 周礼：“盐和糖都分不清，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姜明珠：“……” 她搬来这边之后的确没在厨房施展过，盐和糖长得差不多，分不清很正常吧。 “算了，还是点外卖吧。”姜明珠准备去把象征耻辱的这碗面倒掉。 结果周礼抢在她面前拿起筷子继续吃了。 姜明珠看见他把面条送进嘴里，惊呆了，“你怎么还吃？” 周礼不理她，一言不发把那碗面吃完了。 姜明珠又在对面坐下来，捧着脸看他吃，等他放下筷子，她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 “哥哥一定是舍不得辜负我的一片真心吧。” 周礼：“呵。” 他起来要往外走，姜明珠立马跟上去，双手扒在他身上，“抱我走嘛。” 周礼拧眉，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把人给抱起来了，就跟抱孩子一样。 姜明珠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腿绕在他腰上，像树袋熊一样在他身上挂着，笑得得意洋洋。 与此同时还不忘指挥他，“去楼上，带你参观我房间。” 周礼：“没兴趣。” 话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被姜明珠指挥着到了楼上，进了她的卧室。 姜明珠的卧室很小女生，里面堆着各种毛绒玩具，桌子上还摆着花瓶，里面插着向日葵。 周礼把姜明珠放到床上，目光四处逡巡之际，被姜明珠给拽倒了。 姜明珠翻身骑到了周礼身上，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嬉皮笑脸。 周礼：“……” 姜明珠的腿贴着他的身子，故意蹭了一下，一脸无辜地问：“这是什么呀？” 周礼按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还没作够？” 姜明珠：“哥哥好厉害哦。” 周礼最后还是没顶住姜明珠的一再挑衅，按住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 放纵一夜，姜明珠早上起来的时候腰都快断了。 不仅如此，昨天晚上哭太多，眼睛又肿了，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差点把自己吓死。 姜明珠气得扔了手机，正好砸到周礼身上。 周礼皱眉看向她，“你在干什么？” 姜明珠直接捂住脸，“你别看我，丑死了。” 周礼一瞬间竟然没搞清楚她在说谁丑。 直到姜明珠哭哭啼啼地开口，“呜呜呜，好丢人，这么丑的样子居然被你看到了。” 周礼：“你还在乎这个？” 姜明珠：“当然在乎了，我只想让你看我最漂亮的样子。” 周礼冷笑，“之前几次在我面前鬼哭狼嚎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原则了？” 姜明珠：“我什么时候鬼哭狼嚎了？那叫撒娇好不好？” 周礼的表情还是有点嫌弃。 姜明珠从手指缝里看周礼，明知故问：“她没和你撒过娇呀？” 周礼当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姜明珠嘿嘿笑了，“这么说我来，我比较特别咯。” 周礼：“你真会自己脸上贴金。” 姜明珠嗖一下钻到他怀里，脑袋正好撞到他左心房的位置，“那也是哥哥先给我金的，嘻嘻嘻。” 在姜明珠身上，周礼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厚脸皮起来，说什么话都气不到她。 起床后不久，营养师给姜明珠送来了早饭。 当时姜明珠在厨房做咖啡，周礼恰好在客厅，顺便开了门。 营养师看到这里出现个男人，有些惊讶，“姜小姐不在么？” 周礼：“在厨房。” 营养师：“那我就不去进去了，这是姜小姐今天的早餐，麻烦您了。” 周礼接过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营养师已经走了。 周礼拿着餐盒去了餐厅，姜明珠正好端着咖啡过来，兴冲冲说：“我弄好啦，快来试试！” 周礼把盒子放下，“有人给你送的早饭。” 姜明珠愣了一下，她忘了早饭这回事儿，营养师就做了她一人份的，总不能让周礼看着她吃。 周礼转身走到冰箱前开了门，从里面拿了面包和鸡蛋。 姜明珠意识到他要自己做饭，便得寸进尺：“我也要吃你做的早餐！” 周礼没理她，但还是多给她做了一份。 姜明珠很满意，也打开自己的早餐和他分享。 周礼看见了餐盒里的早餐内容，有鸡蛋，有蔬菜，还有饺子，营养搭配均衡，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姜明珠给周礼分享了个饺子，“我最喜欢的味道，你试试。” 周礼：“给你送饭的人是谁？” 姜明珠：“营养师。” 周礼：“你公司带的盒饭也是她准备的？” 姜明珠：“原来哥哥这么关心我啊，连我带饭都知道。” 周礼呵了一声，没跟她继续这话题了。 姜明珠本来以为周礼会刨根究底问她营养师是哪里来的，她连谎话都编好了，结果他没问。 两人吃早餐的时候，詹语白给周礼打来了电话。 姜明珠叼着面包凑到周礼身边去听。 詹语白今天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的，“周礼，你没在家么？” 周礼：“怎么？” 这两个字冷冰冰的，和他平时对詹语白的态度不大一样。 姜明珠玩味地挑起眉来。 再去听，詹语白的声音更加谨慎了，“我做了早饭给你带来了，你已经出门了么？” 周礼一句解释都没有，只给她三个字：“回去吧。” 詹语白沉默片刻，“……好，那你记得按时吃饭。” 周礼：“嗯。” 然后就挂电话了。 他放下手机就看见姜明珠叼着一片吐司竖起耳朵耳偷听的样子，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周礼：“还没听够？” 姜明珠把面包从嘴里拿下来，“难得见你对她这么凶，想多听几句。”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眼睛都笑弯了。 周礼不搭理她，她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好可怜哦，专程跑去送早饭，结果未婚夫在外面狐狸精那边睡了一夜，还给狐狸精做了早饭。” 周礼忽然笑了，视线盯住她的嘴唇，“这狐狸精你还当得挺得意。” 寻常女人被骂狐狸精都不开心，她倒好，自己洋洋得意炫耀自己是狐狸精。 甚至还讲起了道理：“当然咯，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狐狸精才是对一个女人最高的赞美哦。” 周礼无话可说：“你都哪里来的歪理。” 第087回 福利院 姜明珠：“当然是哥哥教的呀。” 周礼：“别给我扣黑锅。” 姜明珠突然又凑上前亲他一口，“的确是你教的呢，你对我这么好，不是正好说明了狐狸精比较厉害吗？” 周礼：“……” 姜明珠：“哥哥明明就喜欢狐狸精，嘴上却不肯承认。” —— 周一一早，刚到公司，姜明珠又碰上了来给周礼送早餐的詹语白。 姜明珠现在已经不想理詹语白了，而詹语白却上前挡住了她。 詹语白：“周五的事情，实在抱歉，我以为你和彦青已经结束了。” 姜明珠：“我这种小人物，担不起詹总向我道歉呢。” 阴阳怪气的语气，惹得人格外不舒服。 詹语白以为姜明珠会给她点面子，没想到她这么有恃无恐——谁给她的资本？ 詹语白脸色僵了一瞬，很快又笑了，“不知道怎么补偿你，这样吧，我让周礼给你加工资吧，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 姜明珠：“詹总有心了，不过周总已经补偿过我了，不劳您开口了。” 大大方方说完这句话，姜明珠就绕过詹语白去办公室了，留下詹语白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虽然姜明珠刚才那句话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但詹语白听了却觉得无比刺耳，甚至像是挑衅。 不，不是像，姜明珠就是在挑衅她。 她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詹语白有些后悔之前的那个决定，她这次惹毛了周礼，反倒弄巧成拙给了姜明珠机会，这段时间，她一定得好好哄一哄周礼，绝对不能再给姜明珠趁虚而入的空间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每天都和周礼呆在一起。 詹语白调整好呼吸，拿着早饭来到周礼的办公室。 敲门过后，是梁聪来开了门。 梁聪：“詹总。” 詹语白：“梁助，早上好，周礼不在办公室么？” 梁聪：“周总去出差了。” 詹语白：“……出差了？” 梁聪：“是的。” 詹语白：“他去哪里出差了，怎么没带你？” 梁聪：“这我也不清楚，周总没说。” 詹语白从万华出来，坐到车上，脸色还没恢复过来。 周礼平时出差都会带梁聪，这次连梁聪都没带……他去哪里了？ 詹语白摸出手机来给周礼打电话，提示是暂时无法接通，应该是在飞机上。 詹语白立刻联系人去查周礼的航班，不到十分钟得到了回复，周礼是飞去了怀城。 詹语白想起来，万华在那边好像有个新的工厂。 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 姜明珠是给周礼送咖啡的时候，才发现他今天没来。 但姜明珠没多嘴问，放下咖啡就走人了，她以为周礼只是来晚了一点。 结果下班前去送东西的时候，办公室还是没人。 桌上的陈列摆设和她早上来的时候差不多，狗东西这是一天没来公司？ 姜明珠把文件放下出了办公室，正好碰见梁聪。 梁聪：“找周总么？” 姜明珠：“送个东西，放桌上了，你帮我转达一下吧。” 梁聪：“周总出差了，归期未定。” 姜明珠：“哦，这样，那等他回来再看吧。” 然后她就走了。 梁聪看着姜明珠的背影，有点茫然，这剧情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姜明珠会跟他打听周礼的行踪，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梁聪隐约也知道，这段关系是姜明珠主动的，她应该是很在意周礼才是。 梁聪想错了，姜明珠其实压根不在乎周礼去了哪里。 她回到办公室就在准备下班了，晚上还和方沁阳约了在家吃饭。 —— 七点半，港城希尔顿酒店。 周礼捏着水杯坐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繁华的夜景。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梁聪的电话。 周礼面无表情地接起来。 梁聪：“今天詹总来过，问了您去哪里，我按您说的回复她了。” 周礼：“嗯。” 梁聪：“如您所料，詹总后来联系机场那边查了航班号，已经安排他们报了其它城市。” 周礼：“嗯，别人呢？” 梁聪一下就懂这个“别人”是谁了，他的语气不自觉谨慎了起来，“我和姜助说了您出差的事情。” 周礼玩弄水杯的动作顿住，眼底隐隐透出了几分不悦。 梁聪说的，不是她问的。 周礼：“后来呢？” 梁聪：“……姜助理没问什么，可能是怕我误会，她大概是想私下亲自联系你问。” 听得出来梁聪在努力找补了，但没什么用，周礼依旧是冷笑了一声。 然后他就挂电话了。 再看屏幕上，干干净净，什么短信电话都没有。 私下联系他，亲自问？呵。 怕人误会？她嚣张得恨不得全世界知道他们关系匪浅，会怕梁聪误会么？ 梁聪早就知道他们那点破事了，用得着她避嫌么？ 不问，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不在乎。 周礼将手机关机扔到了床上，冷笑了一声，他真是疯了才会信姜明珠嘴里说出来的话。 —— 去蓝天福利院的时间，是徐斯衍去协调的，定在第二天上午。 早上，周礼和徐斯衍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徐斯衍摆弄着手机，跟周礼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情况：“福利院三年前的时候换了个院长，当初带姜明珠的那批人可能都不在了。” 周礼：“能联系到么？” 徐斯衍：“今天过去问问看。” 周礼：“她父母的住址查到了么？” 徐斯衍：“中心别墅区，不过那边治安很好，不好过去。” 周礼：“先去福利院。” 吃完早饭两人便出发了，徐斯衍开的车，周礼坐在副驾看了一路风景。 期间还路过了姜明珠读过的那间国际高中。 蓝天福利院已经成立三十年有余，位置在港城的学区，这些年得到社会各界资助，条件比刚成立时好了许多。 周礼这次能过来，也是因为让徐斯衍以个人名义捐了一笔善款。 两人来到福利院，院长亲自接待了他们。 参观完外面的环境，便到了平时孩子们上课读书的地方。 院长指着走廊两边的墙壁介绍：“这上面是这些年福利院活动一些照片，还有我们这里走出去的名校毕业的孩子们。” 周礼一眼就在诸多照片里找到了姜明珠，那张照片比其他人都要大，跟她这个人似的，存在感极其强烈。 第088回 照片 照片是姜明珠硕士毕业的时候拍的，她穿着学位服，手里拿着学位证，化着淡妆，笑容灿烂，青春洋溢，学生味很浓。 徐斯衍也看见这张照片了，很难把照片上的这个女学生和狐狸精姜明珠联系在一起。 院长见他们两人都在看那张照片，便介绍：“这是珠珠，上一任院长看着长大的，十六岁才从院里出去，跟了个好人家，孩子也争气，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 从院长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福利院多么骄傲有个姜明珠的存在了。 徐斯衍和周礼对视了一眼，顺势问院长：“她在院里这么多年，家人没找过她？” 院长：“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她是朱院长带大的那一批孩子。” 周礼和徐斯衍都不意外这个答案，和他们此前打听到的消息差不多。 徐斯衍先把院长打发走了，走廊上张贴的照片太多了，他留下来和周礼一起看。 走廊靠后的位置，是一些年代比较久远的老照片。 上面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最大的也就十多岁。 福利院做活动拍下来的合影，每张照片几乎都是七八个人，有的甚至十几二十个，像幼儿园毕业照似的。 在这些照片里，双人合影就显得格外扎眼。 角落的位置，张贴着一张双人合影，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穿着粉色的体恤衫，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她咧嘴笑得无比甜美，只是门牙缺了一颗，看起来略显滑稽。 但她自己似乎意识不到尴尬，也没有影响到热情，她两条胳膊抱着一旁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仅从照片就能看出她有多依赖对方。 男孩子看起来比她大个两三岁，可能十岁左右的样子，表情比她稳重很多。 照片的下面，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珠珠和烨桉。 周礼站在这张照片前看了很久，迟迟没动。 徐斯衍好奇，走上来去看墙壁，“四哥，你在看什……这是姜明珠？” 话没问完，徐斯衍先一步看到了那张合影，后来又看到下面的那行字。 即便没有那行字，仅通过那双眼睛，他也认得出姜明珠。 她小时候，眼睛就很像狐狸了，很有特色，过目难忘。 周礼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接着又去看其它的。 这周围的合影里，姜明珠一直都是和那个男孩子黏在一起的，拍照的时候两个人跟连体婴儿似的。 其中有张照片是那个小男孩孩背着姜明珠，姜明珠在他背上，手臂抱着他亲了一下他的脸。 周礼的眼底的温度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后降至冰点。 周礼阴沉着脸走到了对面，这边也有姜明珠和那个男孩子的合影，年龄比那边大了许多。 其中一张照片上，姜明珠穿的已经是国际学校的校服了，气质也出落得比小时候好了许多，细皮嫩肉的，看着像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而旁边那个少年的情况就没有这么好了。 他身上的t恤已经洗得发白了，如果不是长了一张帅气的脸，站在她身边只会更加窘迫。 但是照片上的姜明珠对他没有丝毫嫌弃，拍照时还挽住了他的胳膊。 笑依旧是那么灿烂。 旁边的少年在看镜头，余光却是瞄准她的，仔细看还能看出宠溺。 徐斯衍也开始发现不对了。 如果小时候的亲密照片能解释为不懂事，但长大之后的这张已经超出依赖的范畴了。 像恋爱。 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从照片都能看出来姜明珠对这个男人的特别。 徐斯衍看到周礼蒙了冰霜的脸，掏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这时正好有一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人路过，看到徐斯衍拍这张照片，笑着说：“你也觉得他们很般配吧！” 徐斯衍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着周礼阴鸷的目光，说什么都不是。 徐斯衍：“你认识他们？” 志愿者：“不认识哎，但每次路过都会被这张照片吸引。” 徐斯衍：“……” 这志愿者多说一个字，周礼的脸就黑一个度，她还是闭嘴吧。 徐斯衍把人打发走了，跟周礼说：“我让人查一下这个男人。” 刚才那张合影下面写了“烨桉”两个字，这应该是他的名，有名没姓，查起来有点难。 周礼转身往外走，徐斯衍亦步亦趋跟上，两人在院子里石凳前停下来。 徐斯衍：“姜明珠和这个男人关系一定不简单，她身边这么多男人，四哥，你没必要在她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周礼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几分钟，他对徐斯衍说：“尽快把这个男人的资料给我。” 徐斯衍：“……” 要他说，照片摆在眼前，已经没什么必要查了。 姜明珠和那个男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礼现在更像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徐斯衍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周礼为了一个女人这样。 徐斯衍去找了一趟院长，想要他帮忙安排一下和朱院长见面，却被告知，朱院长已经搬离港城了，也很久没和他们联系。 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从福利院回去的路上，周礼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 但他没有要接的意思。 震动声一直不断，徐斯衍在等红灯的时候，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屏幕上是个陌生号，没存名字。 徐斯衍：“四哥，不接电话么？” 周礼直接掐断了，对着屏幕操作了几下，看着是把号码拉黑了。 徐斯衍觉得稀奇，第一次见他把人拉黑。 但也没清净几分钟，周礼很快就收到了姜明珠的短信轰炸。 【哥哥你去哪里啦，怎么不接电话呀？】 【梁助说你去出差了，去哪里啦？】 【我想你了，别不理人嘛。】 每一句语气都是娇滴滴的，看着这些文字，周礼的耳边已经自动响起了她的声音。 徐斯衍又余光瞥了一眼周礼的手机，这回正好看到其中一条短信的内容。 这下都明白了，合着刚才的电话也是姜明珠来的。 徐斯衍觉得周礼这样子很像闹别扭的小情侣，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徐斯衍想再提醒周礼几句，但周礼回到酒店就摔上房间的门隔绝了一切。 周礼脱下西装走到落地窗前，手机又进了电话。 第089回 睡衣 这次屏幕上的名字是梁聪。 周礼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梁聪的声音，而是那个熟悉又委屈的女声。 姜明珠：“哥哥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周礼冷着脸，一句话不回。 姜明珠：“这么冷漠啊，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嘛，生气也要有个原因啊，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哄你呢。” 哄他？ 周礼呵了一声，“不需要。” 姜明珠：“当然需要啊，哥哥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一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周礼又想起了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胸腔内的火焰顿时烧得更旺。 周礼：“你生命重要的人还挺多。” 姜明珠：“只有哥哥一个哦。” 周礼：“呵，重要到连我在哪里都不关心么？”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的姜明珠沉默了下来。 周礼揉上了太阳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脑袋发热说出来的话。 这个时候，姜明珠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听筒里是她咯咯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得意，他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此时的表情和神态。 姜明珠：“原来哥哥是在为了这件事情闹别扭啊~” 周礼：“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意思是不会因为这点破事儿和她闹别扭。 不过姜明珠才不会听他挽尊的辩解，笑得更加得意了，“哥哥，你上当了哦。” 周礼皱起眉来。 这时她继续说：“梁助理会给你汇报，我早猜到了，所以我故意不问的哦，想看看你在不在乎我的关心。” 周礼：“……” 姜明珠又咯咯笑了两声，“哥哥，你闹别扭的样子真可爱啊。” 周礼：“……滚。” 姜明珠：“这一招叫欲擒故纵，我是不是很聪明？” 周礼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戏耍，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姜明珠现在在他面前，应该已经被他按在身下狠狠收拾了。 姜明珠：“别生气啦，等你出差回来，让你打屁股解解气。” 周礼直接挂了电话。 —— 姜明珠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嗤笑了一声，“狗东西，装逼装上瘾了。” 周礼莫名其妙把她拉黑的时候，姜明珠就猜到原因了。 嫌她对他不够关心。 但如果她死缠烂打地去问，他大概又会觉得她太烦了。 贱男人啊。 为了完成这次表演，姜明珠又用梁聪的手机给周礼发了一条短信。 【哥哥，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爱你哟！】 后来梁聪从姜明珠收上拿回手机的时候，界面还停留在这条短信上。 梁聪手抖了一下，飞快把短信删了。 这不是他该看的东西。 姜明珠回到办公室又开始用自己的手机给周礼发短信和微信骚扰他，但不管她怎么发，那边都跟死了一样没回复。 后来姜明珠试着打了个电话，发现可以接通了。 也就是说周礼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狗东西这行为基本上就是在跟她说：赏你个机会，哄到我满意为止。 晚上洗完澡，姜明珠穿着真丝吊带睡裙走出来，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给周礼发了微信视频。 毫无悬念被挂断了。 姜明珠打开摄像头拍了张照片，五官只露了嘴唇，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湿哒哒的头发垂在脖子上，水滴在锁骨向下滑，落入了胸口。 风情万种。 照片发出去，姜明珠又跟了条文字消息。 【好空虚哦~】 然后她看到对话框的最上面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 姜明珠挑起眉来，狗东西这是要回她的消息了？ 但很快，这状态消失了，十多分钟还是没一个字回复。 真他妈难哄，姜明珠有点累了。 她这边准备扔了手机摆烂，结果微信突然弹出了周礼的视频邀请。 姜明珠毫不犹豫就接通了，她撩了一把头发，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哥哥，晚上好呀。” 视频对面看不见周礼，他调的后置，对面是酒店的墙壁。 姜明珠：“哥哥不给我看看脸吗，好想你的。” 那边仍然没有动静，姜明珠甚至怀疑周礼是不是架起来手机走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见了那边粗重的喘息声。 姜明珠眼睛一亮，顽皮地问：“哥哥该不会是看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 回应她的是周礼沙哑压抑的声音：“睡衣脱掉。” 姜明珠扯下来一根肩带，纤细的手指覆上了肩头，摸过锁骨，最后停在了胸口的位置。 那边喘息的声音更重了。 姜明珠：“哥哥真会玩啊。” 周礼：“继续。” 姜明珠笑盈盈地配合，丝毫不忸怩，大方展示着自己的魅力，那雪白的皮肤刺得周礼双眼发胀。 这次视频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姜明珠把手机从小腿的位置拿起来，对准了脸，此时她的脸颊已经是一片酡红，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詹语白不会这样和你玩吧？”不用他回答，她已经得意洋洋得出了结论，“她才不会有我这么厉害呢，一个视频就能让你……” 嘚瑟的话没说完，叮一声，周礼把视频挂了。 姜明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可真是提上裤子不认人。 为了配合狗东西发泄兽欲，她现在浑身是汗，还得再洗个澡。 姜明珠从衣柜里拿了条内裤和一件睡衣，又一次钻进了浴室。 —— 凌晨两点，港城酒店。 周礼靠在床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目光越显复杂。 烨桉。 用一个名字去查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接下来的两天，周礼和徐斯衍几乎用尽了在港城的所有人际关系网，都没能查到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很奇怪。”徐斯衍接完一个朋友给的电话之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把玩着手机：“宋家在港城人脉这么广，查了两天竟然找不到一点点线索。” “有人做过手脚。”周礼接过徐斯衍的话，声线僵硬。 徐斯衍：“那么是谁做的手脚呢？姜明珠？” 这种时候首先怀疑的人肯定是她，但转念一想，她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在徐斯衍的疑惑之中，周礼说出了一个名字：“郑凛叙。” 徐斯衍：“可能性不大吧？我认为姜明珠应该瞒着他这个男人的存在才是。” 周礼没答徐斯衍的话，只说：“订机票回北城。” 第090回 结果 徐斯衍去弄机票的事情时，周礼收到了燕北的微信，詹语白的体检安排在今天。 周礼回了一条，【体检结果出来发我。】 他放下手机，食指揉上太阳穴。 徐斯衍订好机票的同时，周礼的手机又响了，燕北来了电话。 周礼接起来，“怎么了？” 燕北：“要在她不知道的前提下做ct和x光检查，可能需要麻醉，但按语白姐之前的体检项目来看……没有需要麻醉的检查。” 周礼：“全麻胃镜。” 燕北：“我也这么想，但语白姐那么聪明，会起疑吧？” 周礼：“等我电话。” 徐斯衍没听见那边的燕北说了什么，但听见周礼说什么全麻胃镜，随口问：“语白姐胃病犯了？” 周礼没回答他，通讯录里找出了詹语白的号码拨通出去。 詹语白接得很快，“周礼，你找我？” 周礼：“燕北说你今天去体检。” 詹语白：“嗯，我已经在医院了。” 她的语气很惊喜，带着浓浓的兴奋，毕竟前几天刚惹他生气过，他这主动示好，给足了她面子。 周礼：“我让燕北加了一项胃镜，你好像很久没做了。” 詹语白：“是啊，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 周礼：“那你去联系他吧。” 詹语白：“好。” 周礼：“挂了。” 詹语白忽然喊了一句周礼的名字。 周礼：“怎么了？” 詹语白：“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周礼。” 周礼：“先去检查吧。” 周礼一贯不会回应詹语白的这些话，詹语白习以为常了，但他今天忽然的关心，的确给她增添了不少信心。 通完电话不久，詹语白便见到了燕北。 燕北：“四哥说要加一项胃镜，我记得你之前是做全麻的，检查室那边我安排好了。” 詹语白：“好，听你安排。” —— 周礼出差的日子，姜明珠的工作量锐减，一时间还有些空虚。 她找了梁聪一趟，把他手边的工作分了一些过来。 梁聪对此十分感激，午饭的时候送了姜明珠一杯奶茶。 像是怕姜明珠误会似的，他还强调了一句：“是以周总的名义送的。” 姜明珠：“梁助，你真辛苦。” 经过了上次，梁聪已经明白了姜明珠说这句话的缘由。 他干笑了一下，“姜助理你吃饭吧，不打扰你了。” 姜明珠喝了一口奶茶，拿着手机边玩边吃饭，微信里突然来了方沁阳的消息。 方沁阳发来了几张照片，看缩略图就是高糊，偷拍迹象严重。 打开大图，姜明珠看清楚了内容，背景是医院，几个医生推着病床往检查室走。 这在医院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没什么可惊讶的。 但方沁阳后面跟了一句话，【我在医院碰上詹语白了。】 姜明珠：【她怎么了？】 方沁阳：【是去做ct检查，我听护士说麻醉过。】 姜明珠顿时就想起了那天在休息室里听见的内容—— 周礼让人给詹语白安排体检的时候有提过一嘴，重新拍x光，而且还得在她不知情的前提下。 麻醉的确是个好办法。 但詹语白怎么会愿意配合的？她的反侦察能力不能这么弱。 姜明珠：【你跟护士打听打听她怎么麻醉的。】 方沁阳答应了下来，过了十来分钟，回复到了。 【护士说做过全麻胃镜。】 姜明珠了然，这应该就是周礼想到的办法——他也挺阴险的。 但他的行为足够姜明珠得出结论：他的确开始怀疑詹语白了。 如果只是单纯关心詹语白的身体状况，没必要把人麻醉了送去检查。 那么，詹语白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周礼起了疑心呢？ —— 傍晚时分，周礼和徐斯衍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登机以后，周礼收到了燕北发来的两份检查报告，ct报告的图很明显能看出来，詹语白的肾脏是少了一颗的。 周礼将图片放大，盯着照片上缺失的那一块，眉头拧在一起，目光严厉。 徐斯衍就在周礼身边坐着，余光扫过，看到了屏幕上的报告。 “这是语白姐体检的结果么？”徐斯衍看到缺失的半边肾，还是有些感慨，“她真为你付出了不少。” 周礼权当没听见，给燕北发了条微信确认，【全程都在你眼皮子下么？】 燕北：【是的。】 徐斯衍看见周礼的这个问题，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四哥，你是在怀疑语白姐么？” 周礼没答他。 徐斯衍：“……是不是姜明珠挑拨了？四哥，你不觉得你太在意她了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算她真的喜欢你，能比得过语白姐么，何况她还有个青梅竹马，根本就不……” 剩下的几个字，被周礼凛冽的目标逼回去了。 徐斯衍换了种方式，“以四哥你的脑子，不该被一个女人骗得团团转。” 舱门关闭，飞机起飞，周礼闭目养神，脑中浮现出詹语白和宿珉碰面的场景。 即便检查结果摆在眼前了，他心中的怀疑仍然存在。 詹语白和宿珉之间，除了那颗肾之外，他想不到别的联系了。 詹语白的配型是宿珉做的，肾脏移植手术也是他一手操刀的。 手术室里的事情，只有在场的人知道，周礼作为家属，也无法得知那五六个小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 姜明珠一早就在停车场碰见了周礼。 看附近没人，她便走到了周礼面前，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周礼一如既往不说话，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姜明珠：“干嘛这么冷淡嘛，那天晚上视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哦。” 周礼：“下班来办公室。” 姜明珠：“干嘛？” 周礼：“你说呢？” 姜明珠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该不会真的要打我屁股吧？” 她还在故意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周礼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不是你自己求我打的？” 姜明珠：“是啊，我还要感谢哥哥对我有求必应呢。” 说完这句话，姜明珠忽然看到周礼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是添了几分厉色。 姜明珠正纳闷，忽然听见一道故作淡定的声音，“周总，姜助。” 转身看到梁聪的姜明珠：“……” 难怪周礼那个鬼表情。 说骚话被下属听见，是挺丢人的。 第091回 留不得了 “嗨，梁助，早上好呀！”姜明珠笑盈盈地和梁聪打招呼，“吃早饭了没？” 梁聪：“……吃了。姜助早上好。” 他是万万没想到姜明珠还能笑着跟他打招呼，并且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梁聪觉得他之前低估姜明珠的心理素质了，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 姜明珠挥挥手：“那我先上去给周总准备咖啡了。” 她这一走，梁聪更紧张了。 所幸周礼只是扫了他一眼，便往电梯口走了，梁聪紧紧跟上了他。 两人一起坐了专属电梯上楼，梁聪发挥着一个助理的优秀品质，装傻充愣。 顺利把周礼送进办公室，梁聪去茶水间喝了杯冰美式冷静。 但是冷静不下来。 耳边都是刚才在地库无意听见的对话。 有生之年，他竟然能从周礼嘴巴里听见那种污言秽语。 梁聪毕业就跟在周礼身边做事了，对周礼和詹语白的关系也有一定了解。 外界说他们感情好，其实不然，周礼对詹语白一直挺敷衍，像是完成任务，更不会去和她亲昵。 梁聪一度以为周礼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结果来了个姜明珠。 该说不说，周礼现在的表现就像饿了几年的难民突然掉进米堆里一样。 刚才那些话，可以用饥渴难耐来形容了。 原来姜明珠之前下班就往他办公室跑，是他的要求，而不是姜明珠主动。 —— 周礼几天没在，堆了很多文件要处理，一个上午都在工作中度过了。 姜明珠中途来送过一次咖啡，没再打扰过他。 午休的时候，詹语白带着午饭过来了，姜明珠又在楼道里和詹语白打了照面。 詹语白拿着手机，不知道是在和谁讲电话。 姜明珠听见她说：“嗯，还是周礼想得周到，我前阵子胃不舒服，他马上就安排了胃镜，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呢！” 姜明珠差点笑出声来，谢谢詹语白解答了她的疑惑。 原来周礼用的这一招啊。 詹语白：“嗯，好，我现在来给他送午饭了。” 詹语白看见姜明珠，便先行把电话挂断了，视线定在了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周总就在办公室。” 詹语白：“谢谢姜助。” 姜明珠：“不客气，詹总这个未婚妻真是当得兢兢业业，周总真有福气。” 詹语白：“付出都是双向的，他对我也很用心，只是姜助没看到罢了。” 这话里的炫耀不要太明显。 姜明珠扬起嘴唇笑了笑，“那就祝福两位长长久久。” 詹语白看着姜明珠的背影，手指攥在一起，差点捏碎。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姜明珠在她面前是装都不装了，每一句话都阴阳怪气—— 这个人，绝对留不得了。 姜明珠吃午饭的时候还在想詹语白电话里说的话，除了讽刺之外，她更加好奇检查结果如何。 但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她应该很难在周礼这边拿到想要的信息了。 詹语白盘算着这些问题吃完了午饭。 洗好饭盒回来的时候，又碰上了詹语白，她竟然已经要走了。 詹语白在跟秘书办的其他人说话，姜明珠没去凑热闹。 下午四点多，姜明珠被周礼内线通知去取文件。 接完电话她就动身过去了，进了办公室，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 一个年轻的男人和周礼坐在茶几前。 可能是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没敲门，那男人看她的眼神有点疑惑。 姜明珠：“周总，我来取文件。” 周礼指了指办公桌，“桌上。” 姜明珠转身去拿的时候，听见那个年轻男人说：“完整的检查报告都在这里了。” 姜明珠拿文件的手停了一下，肩膀处有明显的僵硬。 周礼抬眼扫到了这一幕，淡淡说，“嗯，知道了。” 燕北：“对了，干妈后来来电话，又补了一项生育检查，结果也在里面。” 周礼：“嗯。” 燕北笑着说，“看得出来干妈着急抱孙子了，大哥二哥都有孩子了，她眼馋吧？” 周礼没接燕北的话，目光又一次转向了姜明珠。 这会儿她已经拿好文件了，回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 姜明珠：“周总，我先退下了。” 等姜明珠走了，燕北随口问了一句，“你这个助理怎么进你办公室也不敲门？” 周礼：“我让她来的。” 燕北：“怪不得，我记得你最讨厌别人不敲门就进你房间。” —— 晚上八点，秘书办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姜明珠和梁聪。 在梁聪面前没必要避讳，姜明珠当着他的面进了周礼的办公室。 周礼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了一份文件，走近以后，姜明珠发现他看的正是詹语白的检查报告。 姜明珠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目光像是磁铁一样盯着桌上的东西。 周礼瞟她一眼，“上次还没看够？” 姜明珠收回视线，一下跨坐到他身上，双手捂住他的眼睛，“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 她倒打一耙，“你就这么关心她的身体么？不会一个下午都在研究吧？” 周礼：“手拿开。” 姜明珠：“不拿，你不准看！” 她突然就生气了，开始翻旧账，“我中午都听到了，她说了一句胃疼，你马上就给她安排了检查，你都没有这样关心过我。” 周礼：“你哪里听到的？” 姜明珠委屈地告状：“她在我面前打电话，故意说给我听的。” 周礼：“……确定不是你偷听的？” 姜明珠：“我偷听的又怎样，反正都是你安排的，你关心她了。” 周礼：“无理取闹。” 姜明珠“呵”了一声，将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她收回手来，坐在周礼腿上，大喇喇地拿起了詹语白的检查报告，嘴里念念有词：“还检查了生育功能是吗，哼，我倒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礼看着姜明珠的后脑勺，偶尔能瞥见她的侧脸，她的表情的确是生气的表情。 行为也是撒泼打滚的行为，和她平时闹脾气没什么区别。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目不转睛看着她。 姜明珠胡乱翻找了一通，拿起了激素报告和b超报告，研究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又生气地摔到一边，“烦死了，一个字都看不懂。” 经过几轮下来，姜明珠终于在诸多纸张里翻到了詹语白的肾脏ct报告。 第092回 顶替 肾脏ct检查图很直观，一看就能看出来左边肾脏缺失，影像报告里也是这么写的。 这次检查是周礼安排人做的，按说不该出现什么差错。 姜明珠拿起ct报告，回头举到周礼眼前，“这就是她摘给周夫人的那颗肾呀？” 周礼：“嗯。” 姜明珠：“也是她威胁你娶她的筹码咯。” 周礼：“她没威胁我。” 姜明珠讥诮一笑，漂亮的脸蛋上满是不耐烦，“道德绑架也是威胁，又不是你让她这么做的。” 她口吻义愤填膺，又带着嫉妒，毫不掩饰自己对詹语白的厌恶。 周礼打量着她的脸，眼中带着审视，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睛看到她心底。 姜明珠也不躲闪，直勾勾看着他，赌气似的说，“早知道我也这样威胁你了，不就是一颗肾么？” 周礼：“不就是一颗肾？” 她这不把身体当回事儿的态度惹恼了他，周礼捏住她的下巴，“你知道少一颗肾受多少罪么？” 姜明珠：“我知道啊。” 当初她亲眼目睹了裴烨桉在手术之后的痛苦，曾经一口气爬两千米山的壮年男人，走路都颤颤巍巍需要人扶着。 曾经可以穿着短袖过冬的男人，在港城那种四季如夏的地方，需要关上空调裹着毯子才睡得着。 少一颗肾的日子有多折磨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呢？ 但姜明珠这样的话，传到周礼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看着她这无所谓模样，周礼的手又捏紧了几分，“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明珠忽然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几分狡黠，“但是我有其他办法哦。”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自己上去捐呢，再找一个配型类似的人来顶替不就好了嘛。”姜明珠笑得很得意，“反正手术的时候又没人能看到，我只要买通医生和捐肾的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啦。” 周礼听了姜明珠的这番话，目光陡然严厉起来。 他狭长的眼睛眯起起来盯着她，像在看什么恶毒的犯罪分子。 姜明珠的心沉了几分，却依旧面不改色：“干嘛这样看着我啊，怪害怕的。” 周礼不说话，仍然紧紧盯着她。 姜明珠瘪嘴，搂住他把的脑袋往他怀里钻，仰起头来软软地说：“好吧，我不该去想这种恶毒的办法。” “我只是嘴上说说嘛，又不会真的去做，哥哥别把我想成那种坏女人啊。”姜明珠探出手指挠他心口。 一下一下，像是羽毛一样，挠得他心痒难耐。 周礼用小腿撑住地面，将椅子往前推了一把，让姜明珠的后背靠在了办公桌上。 “裙子撩起来。”他命令。 姜明珠很配合地撩起了裙边，期间一双狐狸眼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舌尖伸出来，无意识地舔着嘴唇。 几天没做，又被姜明珠视频撩拨过一回，周礼自然不会轻易绕过她。 办公室换了几个角落，最后把人带回了休息室。 做完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姜明珠伏趴在床上，浑身绵软无力，头发被汗水沾湿贴在脸边，身上一丝不挂，臀上的痕迹在灯光的照射下堪称触目惊心。 床边的废纸篓里孤零零躺着几只用过的套。 周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是赤裸的。 他刚走到床边，姜明珠就凑上来，抬起手摸上了他的腹肌，没皮没脸的。 周礼睥睨着她，嗓音有些哑，“还没够？” 姜明珠直接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半小时以后，姜明珠独自一个人来到休息室的浴室洗澡。 洗澡前，她站在镜子前刷牙，脸还是很酸。 不过她的精力很快就被分散了，因为想起了詹语白的检查报告。 周礼亲自安排了人，詹语白从中作梗的可能性不大，这结果基本上是可信的。 也就是说，詹语白的确只有一颗肾。 另外一颗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种可能是她为了演好这场戏，不惜摘了自己一颗肾达成目的。 想到这里，姜明珠笑了。 为了嫁给周礼，她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啊—— 可惜周礼现在已经对她起疑心了。 狗东西心眼子那么多，刚才她故意说那番话，他绝对不会随便听听就忘。 一墙之隔，周礼坐在休息室的床上，耳畔不断回荡着姜明珠随口说出的那番话。 找个人顶替，买通医生，反正手术室的情况没人知道。 姜明珠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说的，还是开玩笑说着玩玩？ 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但的确是给周礼提供了新的思路。 但矛盾的点在于，詹语白的身体里的确少了一颗肾。 咔哒，浴室的门开了，姜明珠洗完澡走了出来。 她今天还算规矩，捡起来衣服就穿上了，在他面前丝毫没有忸怩。 周礼看见她臀上的那些痕迹，又想起了她摇摆着趴在耳边求他的画面。 喉咙有些热。 姜明珠感受到了周礼的视线，笑着问：“哥哥还可以啊？” 周礼：“穿好衣服就走。” 姜明珠：“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吃个晚饭诶。” 她委屈地揉了揉胃的位置，“不止她会胃疼，我也会哦。” 周礼：“想吃什么？” 姜明珠：“我想吃面条，今晚我请客哦。” 周礼：“……” 姜明珠开着车在前面带路，周礼跟着她。 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旧城区的一条巷子口。 夜深了，这里车不多，但路口要停两辆车还是困难。 姜明珠倒车入库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周礼看不下去了，敲了敲玻璃。 姜明珠：“干嘛呀，我停车呢别打扰我。” 周礼：“下车。” 姜明珠：“？” 忙着和这停车位斗争，姜明珠脑子反应慢了半拍，脸上表情有些茫然。 周礼：“就你这技术，停好车天都该亮了。” 姜明珠瘪了瘪嘴，解开安全带下车。 周礼上去之后随便打了几下方向盘就把车停好了。 他下了车，把钥匙递给了姜明珠。 姜明珠接过钥匙，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哥哥好厉害啊！不愧是老司机！” 周礼：“你说的店在哪里？” 姜明珠拉住他的手，“在里面呢，我带你去。” 这里是最老的一个城区，巷子里路灯都没有外面明亮。 走了几步路，姜明珠忽然压低声音说：“下次我们在这里玩吧。” 第093回 心疼死我了 光线昏暗，但周礼依旧能看到那双亮晶晶勾人的狐狸眼。 姜明珠太会展现自己的魅力，也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勾人。 周礼：“你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么。” 姜明珠觉得周礼这狗东西倒打一耙的功夫也挺厉害的，明明是他经不起诱惑，还怪她。 姜明珠：“我也想和哥哥谈感情啊，可惜哥哥不想和我谈。” 毫不意外，这种话题周礼是不会回应的，姜明珠习惯了。 又走了几步，姜明珠指着前面开着灯的面馆，“就是这里啦。” 面馆虽然在旧城区的巷子里，但很干净，装修很网红，大部分人都是从另外一边的步行街过来的。 凌晨了，店里人还是不少。 姜明珠带着周礼坐下来，自作主张给他点了和她一样的面条，要了几道小菜。 面条一上来，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姜明珠：“我晚上最喜欢吃面条了。” 周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谁给你做？” 姜明珠：“我家里有阿姨啊。” 周礼：“小时候呢？” 姜明珠：“你是说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啊，也有人给我煮哦。” 周礼：“谁？” 想起了在港城看见的那些照片，还有查不到资料的那个名字，周礼的口吻凛冽如冰。 姜明珠瞄了周礼一眼，又发什么神经，说生气就生气。 姜明珠：“院长对我很好，比我大的小伙伴也会照顾我。” 说起来这些事情，姜明珠脸上多了几分得意，“谁让我长得可爱又聪明呢，所有人都喜欢我。” 周礼这回直接不搭理她了。 一直到吃完饭，姜明珠都没搞明白周礼犯什么病。 那碗面他倒是吃完了，但吃完就起身走人，姜明珠急匆匆买单，跑出去追他。 巷子里太黑了，姜明珠跑得着急，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 姜明珠痛苦地“啊”了一声，前面的周礼听见这道声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一回头就看到姜明珠坐在地上。 周礼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但姜明珠一动不动。 周礼：“起来。” 姜明珠：“太疼了，你抱我。” 她声音发抖，眼里闪烁着泪光，那模样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周礼弯腰把人抱起来，低头去看她的脚踝。 光线虽然暗，但能看出来肿得很厉害，膝盖上还有擦伤。 指望她开车是不可能了，周礼直接把姜明珠抱到他车上，带她去了私人医院。 经过医生检查，姜明珠的脚踝是中度扭伤，需要卧床休息。 周礼把姜明珠放到楼道的椅子上，去楼下办了住院手续，然后再来抱她。 姜明珠倒很乖，规矩地坐在那里，等他回来之后自觉地张开手臂给他抱。 她缠住周礼的脖子，委屈地吸吸鼻子，“好疼，都怪你。” 周礼：“疼就少说话。” 姜明珠：“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生气，我怎么会受伤，你不和我道歉还凶我，呜呜呜……” 周礼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真哭还是假哭。 正思考着要不要安慰几句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四哥？” 周礼闻声看了过去，就看到周溟已经朝他和姜明珠走过来了。 周溟自然是看到了周礼怀里的姜明珠，之前他只跟姜明珠见过两次，一次她身边的人是詹彦青，第二次是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 老实说周溟对姜明珠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特别是现在看到她被周礼这么抱着。 周溟的视线扫过姜明珠，“四哥，这是……？” “周总，您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姜明珠弱弱地朝周溟开口，“我崴了脚，是周总好心把我送来了医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男朋友是原野。” 周溟：“？” 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怎样，姜明珠的男朋友怎么成原野了？ 周礼从姜明珠嘴巴里听见原野这个名字，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一言不发盯着姜明珠，也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姜明珠：“周总，麻烦您给原野打个电话吧，他来照顾我就可以了。” 周礼还是无动于衷。 周溟：“你跟原野在一起了？” 姜明珠怯怯地点了点头。 周溟不怎么信，打量了姜明珠几秒，“那我打电话叫他过来。” 姜明珠听他这么说也没有任何慌张，甚至还和他说了句“谢谢”。 周溟在周礼和姜明珠的注视下给原野打了电话。 “你女朋友崴脚了，在燕家的医院。”周溟的视线仍在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知道周溟这是不信她的话，所以去跟原野求证了。 不知道原野能不能反应过来。 姜明珠听不见原野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就看到了周溟惊讶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笑了下。 周溟很快挂电话了，他看向姜明珠：“原野很快过来。” 姜明珠：“麻烦你了。” 周溟后来直接给姜明珠找了把轮椅过来，亲自推着她去了病房。 周礼黑着脸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回到病房是护士把姜明珠弄到床上的，周礼和周溟都没动手。 原野来得很快，敲门的时候，周礼替他开了。 原野看见里面的周溟，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又翻车了？” 没等周礼说什么，原野已经快步走到病床边，蹲下来检查姜明珠腿上的伤。 原野：“怎么伤的？” 姜明珠：“在地库被绊倒了。” 原野：“这么不小心。” 姜明珠懊恼：“加班加太晚了，有点困。” 原野这回直接转头去看周礼，“四哥，你这有点不厚道了啊，天天让她加班。” 周礼：“住院带薪。” 原野摸上姜明珠的脚腕，一脸疼爱，“我这都快舍不得她跟着你干了，瞧瞧这肿的。” 周礼：“……” 原野：“心疼死我了。” 姜明珠看见周礼的黑脸有点儿想笑，她深知周溟在场的前提下周礼也做不了什么，因此更是不遗余力刺激他。 姜明珠娇滴滴地对原野说：“看到你就好多了。” 原野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又有点上头。 周溟正好看见原野一副痴汉的样子，眉毛皱起。 周礼：“周溟，走吧。” 原野：“我不送你们了，路上小心。” 周溟跟在周礼身后走出去，两人一起往电梯那边去，周溟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 “彦青知道他俩在一起么？” 第094回 她已经够惨了 周礼：“知道。” 周溟对这个答案很意外，“彦青没反应么？他忍耐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周礼：“已经打过了。” 周溟：“……四哥你好像对姜明珠的事情很了解？” 虽然刚才原野出现，打消了一些怀疑，但周溟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 如果只是因为姜明珠在万华工作，根本没必要这么关心。 周礼可不是会干涉员工私生活的上司。 周礼：“在他姐组的局上打的。” 周溟：“……语白姐？” 周礼：“嗯。” —— 原野打开病房的门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周礼和周溟走了，这才回来跟姜明珠说话。 原野：“你脚伤怎么弄的？” 姜明珠把晚上跟周礼吃面，然后他莫名其妙生气这事儿复述了一遍。 原野：“被四哥害的呗。” 姜明珠：“……也可以这么说。” 原野：“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碰上他就生锈了。” 他这话听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那么细的脚腕，现在肿成馒头了，看了都疼。 还有那细皮嫩肉的腿上也缠上了纱布。 姜明珠舔了舔嘴唇，“有点渴，帮我拿瓶水行吗？” 原野去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周溟没看见什么吧？” 姜明珠：“看见周礼抱我了。” 原野：“……” 姜明珠喝了两口水放下瓶子，又把医院这事儿跟原野说了一回。 原野听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我真是个大怨种。” 姜明珠也深有同感，“今晚谢谢你了，出院了请你吃饭。” 原野：“算了吧，我怕四哥弄死我。” 姜明珠：“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原野：“你还是先把你的馒头脚养好吧，医生怎么说的，躺多久？” 提起这事儿姜明珠有点发愁了，“半月二十天吧。” “对了，周溟是他亲弟弟么？”姜明珠和原野打听了下周家的情况。 原野：“不是，是他二叔的孩子，他堂弟。不过你最好小心点儿。” 姜明珠：“嗯？” 原野：“周家人不是吃素的，虽然我今天给你挡了一回，保不齐他还会怀疑。” 姜明珠正好也这么想，周溟从刚才给原野打电话的时候就一脸怀疑，直到走人的时候还是皱着眉。 她记得周溟年龄不大，好像比她还小一岁，心眼子是真多。 姜明珠：“周家人是不是都八百个心眼子？” 原野竟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全是，周礼他亲妈就比较单纯，上次你见过的。” 用单纯这个词来形容长辈不太合适，但姜明珠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不单纯，也不会为了报恩把亲儿子都搭进去了。 而且靳柔对詹语白是真的好，她见识过。 姜明珠：“周夫人为什么会这样？” 原野：“有人宠着呗，她娘家就是名门，周礼有三个舅舅，伯母是最小的那个女儿，没结婚之前全家人宠，结了婚有周伯父宠，所以她跟个孩子似的。” 姜明珠：“……” 原野聊开了，跟姜明珠说了不少周家的事情。 姜明珠一边听一边喝了一瓶水，然后想上厕所了。 原野见她要下床，拦了一把，“你干嘛去？” 姜明珠指了一下洗手间。 原野看了一眼姜明珠的脚，不觉得她现在这样子能自己走进去。 “我扛你吧。”反正周礼又不在。 姜明珠：“也行。” 原野在病床边蹲下来，姜明珠上了他的背，然后他很轻松把她背起来了。 姜明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力气挺大的。” 原野：“开玩笑，我体力可不是盖的。” 姜明珠被原野背去上了洗手间，洗完手又被原野背出来。 两个人嘻嘻哈哈走出来的时候，病房的门也开了，刚才离开的周礼折返。 嘭。 周礼关上病房的门，阴鸷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原野一个激灵，差点把姜明珠扔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道理啊，他今天晚上可是来救火的。 于是原野当着周礼的面把姜明珠背到了病床前。 放下的时候，姜明珠的脚腕碰到了床沿，给原野吓坏了，赶紧动手去检查，“没碰疼你吧？” 姜明珠：“没事啦，谢谢你。” 原野：“快躺下休息吧。” 他很贴心地给姜明珠拽起被子盖上。 刚做完这动作，就听见周礼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完了么？” 原野：“完了完了，一起回去么？” 周礼：“我是让你回去。” 原野皱眉，周礼这意思是晚上要留下来？ 姜明珠都已经摔成这样了，他还不肯放过她啊，真是太禽兽了。 而且刚才姜明珠和他说，周礼莫名其妙和她发脾气了。 这可太危险了。 原野：“不合适吧。” 周礼：“怎么，你留下来更合适？” “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姜明珠受不了他俩鸡同鸭讲了，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有什么可聊的。 原野没啥意见，本来就是要走的。 周礼却黑着脸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透着愠怒。 那表情仿佛在跟她说，走了就不回来了。 姜明珠还没跟他算害她摔倒住院这笔账呢，他还先气上了。 姜明珠：“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周礼：“那你想看到谁，他？” 原野：“……” 姜明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原野感受到周礼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心想姜明珠可真会气人。 但是看到周礼吃瘪的样子，原野又忍不住想看好戏。 周礼：“你闹够了么。” 姜明珠：“我闹？你是不是忘记我为什么会来医院了，明明是你莫名其妙生气不理人，现在还要把原因都归结在我身上，对，我活该，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得脸都不要了，送上门给你羞辱！” 她这句话说到最后都破音了，之后就开始落泪，双手捂住了眼睛。 原野越听越觉得周礼不是人。 他拽住周礼的胳膊，“四哥，走吧，这种时候就别再刺激她了，她已经够惨了。” 周礼就这么被原野从病房拖出来了。 停在走廊，他冷着一张脸甩开原野的手，“你管她的事管上瘾了。” 原野：“你觉得周溟信了我们的话么？” “他脑子转得比什么都快，会想不到我给你俩打掩护么，一旦他开始怀疑，伯父伯母那边就瞒不住了。” 第095回 比我重要 见周礼陷入沉思，原野又说，“还有语白姐，你不要低估了人嫉妒心，如果她出手对付姜明珠，或者是把你和姜明珠的关系告诉你爸妈，到时候姜明珠怎么办？” 回应原野的，是周礼转身离开的背影。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原野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 原野叫了护工安排到姜明珠的病房，这才放心离开。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脑子里还是姜明珠可怜巴巴的表情。 真是造孽，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周礼那座冰山。 —— 姜明珠这一崴脚，又没办法去上班了。 隔天方沁阳来医院看她，看到她馒头一样的脚腕，不由感慨，“你跟周礼认识三个多月，都进几次医院了？” 姜明珠算了算也觉得有些离谱，只能说：“可能他是个扫把星。” 方沁阳：“这次又是为什么？” 姜明珠：“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没什么兴趣谈无关紧要的事情，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詹语白ct报告的事情。 方沁阳：“她真这么狠，做戏做全套，摘了一颗肾扔了？” 姜明珠嗤笑，确实是狠，为了嫁入豪门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方沁阳：“不过也对，周家人不是那么好骗的。但这结果一拿，周礼岂不是不怀疑她了？” 姜明珠：“那不一定。” 狗东西的心眼子那么多，一旦起了疑心就没那么容易消除。 最近詹语白作死的次数有点多，姜明珠明显能感受到周礼对她没有之前的耐心了。 付晓芝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姜明珠住院的消息，下午的时候亲自来了一趟，给姜明珠带了好多补品。 姜明珠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顶得慌，“你带太多了，我都吃完得变猪了。” 付晓芝：“又没让你一次性吃完，你留着慢慢吃，脚腕这伤你得注意，养不好以后就得习惯性拉伤。” 姜明珠：“好的，收到指令。” 付晓芝：“原野怎么没来照顾你？他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啊？” 姜明珠：“他昨天晚上守了我一晚，今天上班呢。” 付晓芝：“这还差不多。” 付晓芝跟姜明珠见面，就少不了吐槽詹语白的。 原本姜明珠没太在意，詹语白明里暗里炫耀周礼对她的“关心”，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但付晓芝说到了一个重点。 她说，看到了詹语白单独去和当年给靳柔做手术的医生见面。 姜明珠：“她和那个医生熟么？” 付晓芝：“可能是吧，溜须拍马她最擅长。” 姜明珠：“那医生挺厉害的吧？” 主刀医生的相关资料，郑凛叙动用人脉查了快一年，都没查出来任何信息。 想必这些东西都被周家专门处理过了，正如付晓芝所说，手术的事情一直很神秘。 付晓芝：“好像是挺厉害的，国际上的专家，现在在搞什么实验室呢，听说周四还要给他投资。” 投资？ 姜明珠忽然想起来昨天整理过的几份资料。 其中有一份是项目说明书，好像就是医生实验室的项目。 姜明珠有些懊恼，那文件是她帮梁聪弄的，不是她负责的工作，因此她没认真去看里面的信息。 —— 詹语白今天又是在万华待了一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守着周礼。 但是这一整天，她都没见过姜明珠。 詹语白问梁聪：“梁助，姜助没来么？” 梁聪：“姜助请了病假。” 詹语白：“生病了么？” 梁聪看了一眼周礼的方向，“这不太清楚，她没有说。” 詹语白没有多问，梁聪就此退下。 下班以后，詹语白挽上周礼的胳膊，笑盈盈地说：“今晚到我那里吃饭吧，我下厨。” 周礼俯首看了一眼手臂，“嗯。” 虽然他口吻很淡，可詹语白却无比兴奋。 没办法，最近周礼对她太冷淡了，偶尔得到回应，她没办法不激动。 詹语白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准备这顿晚饭。 一回到家里，她便换了衣服，手机和包都放在了沙发上，直奔厨房。 周礼则是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的。 整整一天了，姜明珠一个字儿都没跟他说过。 周礼心头有些烦躁，他拽着领带，打开微信找到了姜明珠的聊天框，最后又关掉。 周礼去刷了朋友圈，第一条就看到了付晓芝的更新。 她发了张合影，照片上另外两个人是姜明珠和原野。 这条朋友圈的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 也就是说，原野现在就在姜明珠的病房。 周礼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到一边，正好砸到了詹语白的手机。 而詹语白的手机屏幕正好亮起来，周礼下意识瞟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我查到了，你明天晚上八点来老地方找我，记得带好钱】 周礼的视线盯在这条短信上，一直到手机屏幕灭掉。 他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詹语白在厨房鞍前马后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她解下围裙亲自来客厅喊周礼吃饭。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嗯”了一句，不经意说：“刚才你手机好像响了。” 詹语白走去沙发前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短信后，脸色白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周礼。 周礼：“怎么了？” 詹语白：“……没什么，公司那边有点事情。” 周礼：“现在处理么？” 詹语白：“不用，我让助理去弄就好。” 周礼：“嗯，那就吃饭吧。” 他说完就先往餐厅去了，詹语白删了短信，确信周礼没看她的手机，终于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周礼的状态也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周礼：“明晚有空么？” 詹语白：“……嗯？你有安排么？” 周礼：“有个活动，缺个人陪。” 詹语白：“几点？” 周礼：“七八点。” 詹语白的心往上提了提，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怀疑周礼是不是真的看到短信了。 可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不像。 詹语白：“明天可能不行，我晚上得去见个客户……提前约好的。” 周礼：“什么客户，比我还重要？” 詹语白忽然睁大眼睛，满脸惊讶看着周礼。 周礼：“有问题么？” 詹语白笑得很开心：“没问题，就是有点惊讶，第一次见你吃醋的样子。” 第096回 你才是狗 姜明珠晚上是跟付晓芝和原野一起吃晚饭的。 原野买了好几样吃的，姜明珠最后吃得有点儿撑。 晚饭以后付晓芝就走了，走之前她还叮嘱原野照顾好姜明珠。 原野：“好嘞。” 付晓芝走后一会儿，姜明珠和原野说：“你也回去吧。” 原野：“我又没啥事儿，再待一阵子没关系。” 姜明珠：“我怎么觉得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了。” 原野：“这算什么人情，你长这么漂亮我冒充你男朋友是我赚了。” 姜明珠被原野夸得笑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单方面宣布原野是周礼身边那群人里最顺眼的那个。 原野和姜明珠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才走，他走后没多久姜明珠就睡过去了。 后半夜，姜明珠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身上压着什么东西，沉沉的，搞得她呼吸困难。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周礼那张脸。 此时他正压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的两只耳朵旁边，鼻尖几乎要和她的擦在一起了。 床头的灯打在他的侧脸上，另外一侧的脸在阴影之中，让他阴沉的脸色更显得可怖。 姜明珠起床气都被他弄起来了，“你有病啊。” 然后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蹬他。 还没使上力，就被周礼用膝盖压住了，姜明珠气得扑到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周礼把她按回去：“你属狗的？” 姜明珠：“你才是狗！” 她双眼迷离，眉头紧紧蹙起，被人惊扰了美梦，气得眼都红了。 周礼知道这是起床气，按着她在床上不给她动弹的机会。 几分钟之后，姜明珠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周礼睥睨着她，“清醒了？” 姜明珠把脸转到一边，不理他。 周礼捏住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还要跟我闹？” 姜明珠：“那你和我道歉。” “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生气，我就不会摔倒。”她委屈地控诉，语气比昨天软了不少。 周礼：“没人让你追。” 姜明珠：“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周礼一言不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深邃的瞳孔里都是不知名的情绪。 姜明珠往他怀里钻了一下，“给你个机会，抱我上厕所就原谅你。” 周礼没动。 姜明珠：“要公主抱哦，哥哥。” 周礼：“……” 两分钟后，周礼抱着姜明珠来了洗手间，把人放在了马桶上。 周礼没有看上厕所的兴趣，转身要走。 姜明珠：“你帮我脱。” 周礼：“你手也废了？” 姜明珠：“你刚才弄疼我了，你要负责。”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但她丝毫不觉理亏，理直气壮地命令着他。 周礼又想起昨天原野背她的事，转身过去，一手粗鲁地拽下她的睡裤。 “满意了？” 姜明珠：“太粗暴了，不满意。” 周礼“呵”，“求我打你的时候没听你嫌过。” 姜明珠在洗手间作了快二十分钟，周礼终于把人抱回了病床上。 但她还没停下来作，非扒着他问，“你这么晚跑来看我，是有点关心我的吧？” 她问问题的时候手不规矩，一直在他身上乱摸，处处点火。 周礼按住她，“规矩点。” 姜明珠：“哥哥越来越不经撩了，这就不行了啊。” 周礼：“别找死。” 姜明珠一头钻进了被子里，柔软的手指卡住了他的皮带扣。 周礼按住被子，“出来。” 但他的警告已经晚了。 与此同时，床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赫然是詹语白的名字。 周礼接起来。 詹语白：“周礼，你到家了么？” 周礼：“嗯。” 詹语白：“你已经睡了么？” 周礼：“刚要睡。” 詹语白：“那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周礼挂了电话，两只手按向身上的被子，小臂和手背的血管狰狞地爆起来，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后来周礼又抱着姜明珠去了一趟洗手间，这次是刷牙。 姜明珠不肯坐轮椅刷，非得他抱着。 她拿着牙刷在他怀里刷牙，口齿不清地抱怨，“你今天晚上是从她那里过来的？” 周礼不回答，她越想越气，“你下班之后先去找了她才来找我的，混蛋。” 周礼：“……她今天一整天都在万华。” “咳咳，咳……”姜明珠忽然开始咳嗽，对着水池一阵呕。 周礼拍着她后背，“你慢点。” 姜明珠：“我明天就要出院。” 她漱完口，抡起毛巾用力擦了一把嘴，每个动作都带着怨气，“我要回公司上班。” 周礼：“……别胡闹。” 姜明珠：“坐轮椅我也要去！” —— 周礼低估了姜明珠的闹腾劲儿，第二天一早她居然真的来上班了。 甚至还像往常一样给他送了一杯咖啡过来。 当然，是坐着电动轮椅过来的。 周礼放下手里的文件，眉头皱得很紧，“谁送你来的？” 姜明珠：“这就不用哥哥操心咯，反正我要回来上班的。” 放下咖啡，姜明珠去看桌上的文件，一眼扫过去，好巧不巧，周礼打开的那份文件就是那天她整理过那份。 靳柔主治医生的实验项目。 姜明珠推着轮椅绕到周礼身边，抓起文件举到他眼前，“我可以做你的人形支架哦。” 周礼：“……出去。” 姜明珠：“不嘛。” 周礼：“今天詹语白不来。” 姜明珠怔忡几秒，随后得意地笑了起来，“因我会吃醋所以你不允许她来了吗？” 不需要周礼回答，姜明珠扔下文件，双手枕到他腿上，“哥哥对我真好，好开心哦。” 她枕的不算什么好地方，周礼把她的脑袋挪开：“现在能出去了么？” 姜明珠不依不饶：“你摸我一下我就走。” 周礼看着她凑上来的脸，勉强抬手摸了一下，终于把姜明珠打发走了。 周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累。 姜明珠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刻拿出手机搜索了“谱察医学实验室”的相关资料。 企业查询软件上，实验室拥有者的姓名清晰可见。 有且只有一个，宿珉。 姜明珠立刻又去搜了宿珉的资料。 国内肾脏疾病专家，三十多岁的年纪，研究成果已经远超同龄人。 资料里显示，宿珉曾是航空医院的肿瘤科主任。 姜明珠看到他离职的时间，呼吸一顿。 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姜明珠截下宿珉的资料发给了郑凛叙。 第097回 狗急跳墙 纽約那边正好晚上，郑凛叙有空，消息回得很快。 郑凛叙：【他是？】 姜明珠：【周夫人手术的主刀医生。】 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不需要再补充什么。 郑凛叙当初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查出来宿珉，姜明珠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歪打正着。 郑凛叙：【方便说话的时候给我电话。】 姜明珠不可能在公司给郑凛叙打电话，只能等晚上下班了。 她今天回来得突然，因此没什么工作，姜明珠闲不住去找梁聪给她安排活，梁聪不肯。 “周总的意思是让你好好休息。”梁聪转达了周礼的话。 于是姜明珠在公司摆烂了一天，把宿珉那个实验室的资料整理成了一个文档。 转眼到了傍晚，方沁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来万华接到了姜明珠。 万华有规定不允许闲杂人等进来，因此姜明珠得自己下楼，所以她特意等了二十分钟才走，错开电梯高峰。 轮椅不方便，虽然是电动的，但是不够智能，姜明珠又用得不熟练，拐弯的时候轮子卡住了。 姜明珠弯下腰弄了半天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脸涨红了、头发也乱了、情绪逐渐暴躁。 姜明珠气得砸了一下轮椅扶手，“破东西。” 刚骂完，她突然感觉到身体一阵轻盈，卡在墙角的轮子突然松动了。 姜明珠这才发觉是后面有人推她，一回头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周礼。 她脸上暴躁的情绪一扫而空，露出了甜甜的笑。 周礼目睹了她翻脸的速度，无话可说。 姜明珠：“哥哥是不是放心不下，专门来等我的？” 周礼：“自作多情。” 姜明珠：“口是心非。” 周礼：“闭嘴。” 姜明珠：“我可以坐你的电梯下去吗？” 周礼没回应她，一条胳膊推着轮椅往专属电梯那边走，姜明珠目的得逞，笑得很得意。 进了电梯，周礼问她：“谁接你？” 姜明珠：“我男朋友呀。” 几个字成功把周礼惹怒了，看到他的脸骤然阴沉下来，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 “逗你玩的啦，沁阳来接我。” 出电梯的时候，姜明珠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张旭的电话。 周礼就在她身后，姜明珠马上把电话掐断了。 “烦死了，又是那个4s店的销售。”她自言自语了一句。 周礼：“烦还存号码？” 姜明珠：“你说得对哦，我应该把他拉黑。” 周礼：“你朋友在哪里？” 姜明珠：“北出口。” 周礼推着姜明珠往她说的方向走，姜明珠嘻嘻一笑，“这么舍不得我呀~” 这种无聊的话，姜明珠没指望得到周礼回复，她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调戏他。 到北出口和方沁阳碰了面，姜明珠就跟周礼分道扬镳了。 上车以后，姜明珠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张旭回电话。 姜明珠：“有新情况？” 张旭：“是的，刘培约了詹语白今天晚上见面，诈她的钱。” 姜明珠记得之前詹语白让刘培弄照片的事情，有张旭从中作梗，刘培根本不可能弄到照片。 姜明珠：“詹语白要去？” 张旭：“刚才刘培打了电话，她应该八点到，目前我们的人已经在他们见面的地方蹲着了。” 姜明珠：“拍几张照片发给我。” 张旭：“好。” 跟张旭通完电话，姜明珠还是觉得离谱，跟方沁阳吐槽了几句。 方沁阳：“她这是狗急跳墙了吧。” 姜明珠嗤笑了一声，“现在就跳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方沁阳：“你今天到公司有收获么？” 提及此事，姜明珠收起笑容，她从包里拿出来一个u盘，“都在这里了，回去边看边说。” 姜明珠到家之后先把在公司整理好的资料给郑凛叙邮箱发了一份，然后给他打了电话。 郑凛叙：“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姜明珠：“詹语白私下和他见过面，周礼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郑凛叙：“周礼的朋友？” 姜明珠只好把付晓芝和周礼还有詹语白之间的那些事给郑凛叙说了一遍。 郑凛叙：“这个人我去查，你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免得他怀疑你。” 姜明珠给郑凛叙打电话就是为这个，“嗯，我明白。” 聊完了正事，郑凛叙又例行关心起了姜明珠的身体情况，姜明珠不敢跟他说崴脚的事情，隐瞒过去了。 —— 詹语白把车停在三公里外的停车场，打车到了上次和刘培见面的饭店。 刘培坐在外面的桌上，一看见詹语白就跟她招手。 詹语白走上去，看到陈旧的粉色塑料椅子，眉毛皱起来，表情里带了几分嫌弃。 这状态正好被刘培看见了，他不屑笑了起来，“真行啊，嫁入豪门了就是不一样，连自己之前是什么地方来的都忘了。” 詹语白忍着恶心坐下来。 刘培给了她一双一次性筷子，指着桌上的菜让她吃。 詹语白并不是来和他吃饭的，“东西在哪里？” 刘培：“咱俩怎么说都是一起干过大事的，这点面子不给？” 詹语白：“刘培，我没时间跟你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刘培：“你这么着急查裴烨桉和他妹，是为什么？有人怀疑你了？急着灭口？” 詹语白：“别废话，东西给我。” 刘培：“被我说中了？你还真准备灭口！你够损的啊，我都自愧不如。” 詹语白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到现在她已经发现了端倪。 刘培可能根本就没找到东西，是来找她要钱的。 詹语白起身就走，刘培立马跟上抓住她，“想走可以，把钱给老子留下！” “当初你找我帮忙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了，你飞黄腾达了就想过河拆桥？做梦！你他妈就该做老子的提款机！没有我帮你，你能有今天？” 詹语白盯着刘培看了几分钟，忽然改了态度。 “钱我可以给你，你再想办法帮我查查吧。” 詹语白给了刘培一张卡，转身之后笑容便立刻消失，她提着包走出了巷子，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刘培刚才有一句话没说错—— 灭口，是个好主意。 —— 深夜十一点，周礼邮箱里多了一封新邮件。 他将语音下载下来。 环境嘈杂，不是每句话都能听清，但有一个名字却格外清楚。 裴烨桉。 第098回 你又娶不了她 从港城回来以后，周礼就将“烨桉”这个名字刻在了脑子里。 动用港城所有人脉都查不到这个名字，没想到会在詹语白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里听见。 周礼绷着脸听完了这段不长不短的录音。 裴烨桉、灭口、干过大事、飞黄腾达、过河拆桥。 凭借这些关键词，周礼大致已经能猜到这个男人必定是和詹语白认识很长时间了。 和语音一起发过来的还有照片，周礼在照片里看见了这个男人的长相。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吊儿郎当的，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 特别是詹语白穿着一身昂贵的套装和他站在一起时，对比更为鲜明，两人一看就不是同个阶层的人。 照片正好拍到了詹语白给那个男人银行卡的那一幕。 这张照片有那个男人的正脸，周礼把照片放大盯着看了半分钟。 接着他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 “周先生。”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 周礼：“帮我查个人，要他所有的资料。” 林煜：“是。” 和林煜通完电话，周礼才注意到自己手机里有未读的彩信消息。 他原先以为是什么虚拟号码发来的垃圾信息，准备删除的时候才发现，的确是虚拟号码发来的，但不是垃圾信息。 彩信里是詹语白和刘培见面的照片。 和他邮箱里收到的是不同的拍摄角度，清晰度也更高。 周礼捏着手机，目光盯在屏幕上，讳莫如深。 —— 姜明珠第二天还是很顽强地去公司上班了，依旧是方沁阳送的她。 方沁阳进不去办公楼里头，把姜明珠推到刷员工卡的地方就回去了。 姜明珠等电梯的时候碰上了过来开会的徐斯衍和原野。 原野也就两天没联系姜明珠，看到她坐着轮椅出现在万华，整个人惊呆了。 “你就来上班了？”原野绕到后面去给姜明珠推轮椅，不忘检查她的脚，“没问题么？” 姜明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原野：“你现在就得多闲着。” 姜明珠：“你好啰嗦哦。” 她虽然在抱怨，但听不出不耐烦，更像是撒娇。 原野自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甚至还被她逗笑了，习惯性去拍她的脑袋。 “我这是关心你，小没良心的。” 徐斯衍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眉头皱起，脸上的表情也很复杂。 原野现在跟姜明珠已经这么熟了么？ 听两人的对话，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原野看似好相处，可不是对谁都有这个耐心的。 电梯正好到了，原野推着姜明珠进去，见徐斯衍站在门口不动，出声提醒，“愣着干嘛，进来啊。” 徐斯衍这才进去，他的视线落在了姜明珠身上，眼底带着审视和探究，还有不加掩饰的不屑、不满。 姜明珠早就知道徐斯衍对她不满，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大，无所谓别人怎么看她。 但原野有点儿看不下去徐斯衍这样子：“差不多行了，她又没惹你。” 徐斯衍呵呵笑了一下，视线仍然停在姜明珠脸上，“姜小姐好手段。” 姜明珠无语住了，她有时候觉得徐斯衍和周礼那狗东西还挺像的，都喜欢装逼。 如此一来衬托得原野更顺眼了。 原野刚想反驳徐斯衍，被姜明珠拦下了，她笑着说，“我没事儿。” 虽然她是在笑，但原野并不觉得她开心。 好在电梯很快停了，姜明珠的办公室和周礼在同一层，三人一起出去了，原野计划推着姜明珠把她送到办公室。 走了几步路，就碰上了周礼和梁聪。 两人是从办公室出来的。 周礼看向推着轮椅的原野，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冷了几分。 姜明珠和原野说：“我自己回去吧，你去忙。” 原野被周礼看着也有点发毛，踌躇了几秒后松开了轮椅，“那你自己小心点儿啊。” 姜明珠推着轮椅走了以后，周礼转身回办公室，原野和徐斯衍跟了上去。 这回有正事儿来谈的。 原家是做运输起家的，近几年和万华合作了冷链区块，徐斯衍也有参与。 这个项目让三家都吃到了不少好处，链条也一直在扩张。 三人一起谈工作谈了两个多小时，确立了最新的方案后，结束了工作话题，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徐斯衍提议一起吃午饭，于是三人去了公司附近的餐厅。 吃饭时，原野问周礼，“四哥，你让姜明珠来上班的？” 周礼睨着他，表情很冷。 原野：“她坐个轮椅上班挺惨的，你要不再给她几天假吧。” 周礼喝着柠檬水不说话。 徐斯衍听不下去了：“你不觉得你对姜明珠关心太多了？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原野：“这你得问四哥，要不是给他打掩护，我俩也混不熟。” 徐斯衍还真不清楚之前的事情，原野给他解释了一番他才完全搞明白。 徐斯衍：“语白姐知道了？” 原野：“早就知道了。” 徐斯衍去看周礼：“四哥，我还是得再说一遍，你跟姜明珠纠缠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即便她接近你真的没有其它目的，她对你的感情也不是真的，你别忘了蓝——” 徐斯衍说到这里，被周礼一个眼神呵斥得停下来了。 他反应过来了，有的话不能在原野面前说。 原野现在对姜明珠“忠心耿耿”，保不齐转头就把这些话翻给姜明珠了。 知道原野和姜明珠那点子事情以后，徐斯衍也明白了之前周礼为什么会选择和他一起去港城。 他们三个人之间，竟然因为一个姜明珠有了嫌隙。 徐斯衍更加觉得姜明珠是个祸害，按目前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说不定会导致周礼和原野翻脸。 原野：“你俩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周礼和徐斯衍都没给他回答。 原野：“不过我也觉得四哥和姜明珠纠缠下去没好处，还是趁早分了吧，你又娶不了她，以后事情捅出去她还得被针对。” 虽然和徐斯衍的角度不同，但两人在这件事上算是统一了立场。 不过徐斯衍并没有因此高兴，看向原野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 他总觉得，原野这段话的意思让周礼赶紧放过姜明珠，特别是那句“你又娶不了她”，他怀疑原野的初衷是想跟一句“但我可以”的。 第099回 死一万遍都不够 周礼：“管好你自己。” 他只跟原野说了一句话，就放下杯子转身走了。 徐斯衍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再这么放任下去，周礼和原野之间迟早因为姜明珠出问题。 原野倒习惯周礼这样了，反正他每次跟他聊起姜明珠的事情都这样。 原野没被影响到，继续吃菜。 徐斯衍：“你也喜欢上姜明珠了？” 原野停下筷子，“你别胡扯。” 徐斯衍：“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 原野：“我那是实话实说，四哥本来就不能娶她，上次还被周溟给碰见了他俩在一起，周家一出手姜明珠就惨了，我这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同情。” 说着，原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你说姜明珠挺漂亮一姑娘，什么男人找不到，非得在四哥这棵树上吊死。” 徐斯衍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句“周家一出手姜明珠就惨了”，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原野的后半句话。 —— 姜明珠上了两天半，感觉脚腕受伤的地方疼得更厉害了，第三天去医院复查了一下，医生说她前两天受力过度了，让她再卧床休息几天。 于是姜明珠只能请假在相府别墅休息，每天有护工定时来照顾她。 最近詹语白的生日快到了，姜明珠在各路媒体上看到了好多消息，说周家要为她操办一场生日宴，万华旗下的某度假山庄已经宣布那几日不对外营业了。 虽说是小道消息，但姜明珠看来可信度还挺高的。 姜明珠截图了新闻给周礼发了微信，后面跟了一句话。 【这是真的吗[可怜][哭]】 这种消息当然不会得到回复。 休在家里这几天太无聊，姜明珠没少给周礼发微信骚扰他，聊天窗口翻上去都是她的自说自话。 周礼跟死了一样，一个字都没有回。 姜明珠又去骚扰他：【哥哥，晚上可以来看我吗？我想喝奶茶(*?▽?*)】 没指望他回，姜明珠打算放下手机的时候，付晓芝给她发了微信，证实了她之前看到的新闻。 不过付晓芝带来的消息比新闻夸张多了。 周家不仅把蓝山度假山庄提前三天停业筹备詹语白的生日宴，还宴请了几百人，比普通人的婚礼还要隆重。 靳柔还把之前在拍卖会上拍到的八位数的玉镯拿出来了，计划给詹语白当生日礼物。 姜明珠看着付晓芝发来的消息，冷笑了一声。 难怪詹语白愿意为了做戏亲自摘掉自己的一颗肾，少一颗肾，保了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像她这种爱慕虚荣的人，大概根本不需要权衡也能做出选择。 付晓芝还说，周家这么做是想给詹语白撑腰。 因为詹彦青正式接手了峰合，詹语白在峰合目前只有一个和万华的医疗项目在进行，虽然是大项目，但她手中的权力和在峰合的地位都不比当初了。 詹语白本身就是领养回来给詹彦青铺路的，这事一出，圈内对她的嘲讽不少。 靳柔早就心疼，终于找到个机会替她出头了。 姜明珠吃完了这口瓜，一时间也觉得靳柔挺惨的，被詹语白骗得团团转。 日后她若是知道了那颗肾根本不是詹语白的，不知得被打击成什么样。 下午的时候，周家就通过媒体正式对外宣布了给詹语白操办生日宴的事情。 北城当地的各路媒体争相报道，詹语白成了众人羡艳的对象。 姜明珠以为自己提前听付晓芝说过以后，不会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她终归还是高估了自己。 从网盘里翻出了裴烨桉生前的照片，看着那张清隽和煦的面庞，她的视线还是渐渐模糊了。 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眼泪一滴滴落在屏幕上。 他曾经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她不嫌弃我没有钱，她对我很好。” “她和我们经历过一样的事情，除了你，她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呵呵。 他曾经以为的真爱奇迹，不过是詹语白为了那颗肾布好的局。 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詹、语、白。 姜明珠拿起床头柜的剪刀狠狠插在抱枕里，用力地拧动。 完好无缺的抱枕被她弄得稀碎，一地都是布料和填充物。 方沁阳下班回来看到卧室的景象，被吓了一跳。 “珠珠？”她忙跑到床边去看姜明珠，只见她双眼猩红，嘴角还在微微颤抖。 她的胳膊和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掐痕，睡裤上还看得到血迹。 只有在受刺激的时候，她才会这样。 方沁阳去把姜明珠抱住，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珠珠，我在，我陪着你。” 被方沁阳抱住的一瞬间，姜明珠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方沁阳的衣服。 有时候好友之间并不需要言语，也不必有安慰，只要抱着她陪着她任她发泄就好。 姜明珠状态最差的那段日子里，方沁阳就是这么陪着她的。 这次姜明珠哭了半个多小时，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方沁阳用湿巾给她擦了一下眼睛，“我给你处理一下腿上的伤。” 方沁阳没问多余的问题，她知道姜明珠想说的时候会自己开口。 处理伤口的时候，姜明珠顶着哭哑了的嗓子说话了。 “周家要给詹语白操办生日宴。” 方沁阳下午的时候看见这条新闻了。 姜明珠：“她死一万遍都不够。” 方沁阳：“你说，她少了的那颗肾究竟去哪里了？” 姜明珠抿着嘴唇没说话。 方沁阳：“我觉得那个检查结果不可信，她之前都能在周家人眼皮子下面瞒天过海，现在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能。” 姜明珠想起了周礼那天跟燕北的对话。 检查结果是燕北亲自送过去的，他说全程都是他监督的……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中断了姜明珠的思考。 方沁阳正好给姜明珠上完药，“药晾干一下，我下去开门。” 这个点，正好是营养师给姜明珠送晚饭的时间，方沁阳没看监控直接开了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周礼时，她吓了一跳。 方沁阳满脸惊讶地看着周礼，他手里还提了个纸袋。 ……奶茶店的包装袋。 粉色的包装和他冷面禁欲的样子很不搭。 周礼：“我找姜明珠。” 方沁阳表情有点僵，姜明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周礼。 第100回 杀 方沁阳挡在门口半晌没动，周礼眼中渐渐浮现起疑色，“她不在？” 方沁阳：“……在，在楼上卧室。” 周礼这个人气场太强，被他这么一看，方沁阳不自觉地给他让了路。 然后她就看到周礼走到鞋柜前，从里头拿出了那双男士拖鞋换上上楼了，跟回了自己家似的。 姜明珠听见开门声以为是方沁阳回来了，回头正准备和她说话，结果看到了周礼的脸。 她愣了一下，那一瞬间眼神有些茫然。 周礼则是被卧室里的景象和姜明珠的状态弄得皱起了眉。 木地板上都是棉絮和布料，狼藉一片，还躺着一把尖锐的剪刀，而姜明珠头发乱糟糟的，眼眶又红又肿，腿上还有血痕，胳膊上也被掐得一片青一片紫。 周礼走到床边俯视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复杂情绪。 姜明珠仰起脖子和他对视，“奶茶是买给我的吗？你看了我的微信消息呀？” 她说话的声音都和平时不一样了，哑得很，像是喉咙破了。 周礼把奶茶袋子放到了床头柜上，姜明珠迫不及待打开。 “还是我最爱的芋泥脆啵啵诶！”她像个吃到了糖的孩子，“谢谢哥哥，哥哥对我真好。” 这会儿她笑了，但肿着眼睛笑起来的样子显得有些不自然。 周礼：“哭什么？” 姜明珠拿奶茶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见，头也垂了下来。 周礼坐到床边按住她的肩膀，“我问你哭什么。” 姜明珠：“我在微信上和你说过了。” 周礼立刻便想起了姜明珠发给他的新闻截图。 下午的时候，靳柔通过媒体对外宣布了周家亲自给詹语白操办生日宴的消息，引起了不小的讨论，铺天盖地的新闻。 姜明珠发消息，周礼就知道她会“争风吃醋”，只是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周礼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紧紧盯着她。 姜明珠把头钻到他怀里，声音发抖，“你们快要结婚了是吗？” 周礼没回答。 姜明珠：“我好嫉妒她，为什么她可以和你结婚，我就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陪睡的？” 她的话委屈又激动，带着浓烈的意难平，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的男人一样。 周礼的神色却更复杂了。 姜明珠抱紧他的腰，“我比不过她吗？你和我做ài的时候明明很享受的……” 周礼抬起手来摸上了她的后脑勺，虽然没说话，但姜明珠知道这个动作是安慰。 能让他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男人本质上都喜欢女人示弱，既然被他看到了如此狼狈的一面，她就该收回本来。 “抱下我可以吗？”她窝在他怀里撒娇。 提出要求几秒后，腰上就多出了一条胳膊，姜明珠吸了吸鼻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周礼：“这次的生日宴和结婚没关系。” 姜明珠：“周家都已经给她办生日宴了，结婚还会远么？” 周礼：“……” 姜明珠：“如果我去她生日宴告诉所有人我们上床了，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就结束了？” 周礼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想做什么？” 姜明珠：“或者……我把她杀掉好不好？她死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说着这种狠毒的话，脑袋却在他胸口不停地蹭，像只小奶猫一样，反差强烈。 疯子。 周礼脑海中最先冒出的就是这两个字。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周礼一手把奶茶拿过来，“起来喝吧，你要的东西。” 姜明珠缩着不动。 周礼：“听话。” 姜明珠把脑袋探出来，顶着红红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很招人心疼。 “你喂我。”她说。 周礼插好吸管送到她嘴边，姜明珠咕嘟咕嘟喝起了奶茶，脸颊鼓鼓的。 周礼严肃的面色放柔了几分。 喝了几口奶茶，姜明珠松开了吸管，“腻了，想吃点咸的东西。” 周礼：“……” 她好像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忘记作。 姜明珠：“哥哥可以给我做饭吗？我想吃火腿鸡蛋炒饭。” 周礼：“不会。” 姜明珠：“可以学嘛，哥哥这么聪明这么牛逼，怎么会被区区一个蛋炒饭难倒呢……求求你啦。” 周礼拿出手机交给她，“自己点外卖。” 姜明珠：“不要嘛，外卖哪有你做得好吃。” 说完就抓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晃，嘴巴也没停过，一直在撒娇。 周礼被她弄得头疼，手覆上眉心，“你安静点。” 姜明珠：“那你同意咯？快抱我下去，我要看你做饭！” 紧接着，胳膊和腿都缠到了他身上，像个树袋熊一样贴着他紧紧挂起来。 周礼站起来的时候，冷冷地问了一句：“今天不用公主抱？” 姜明珠开心得不行，“哥哥还记得我喜欢公主抱哦，好开心，爱死你啦！” 脸上被她用力亲了一下，周礼顿时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姜明珠又回到了平时没皮没脸的模样，给点阳光就灿烂。 虽然很聒噪，但比刚才发疯的时候强多了。 —— 自打周礼上楼以后，方沁阳就在楼下坐立难安。 平时她不会担心姜明珠应付不了周礼，但今天她状态不对。 看到周礼抱着姜明珠从楼上下来，方沁阳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多余了。 姜明珠朝方沁阳使了个眼色，方沁阳便能确定她恢复了。 方沁阳：“我去准备下晚饭，周先生晚上留下来吃饭么？” 姜明珠：“你不用管我啦，今晚他给我做饭。” 方沁阳惊讶地看向周礼。 周礼还会做饭么？ 方沁阳：“……那我先回去了，周先生，珠珠就拜托你了。” 周礼：“嗯。” 姜明珠被周礼抱到了餐厅，他把她放到椅子上以后，就去冰箱里拿东西了。 电饭煲里正好有中午的剩饭，节省了不少时间。 姜明珠坐在椅子上颐指气使，“我要吃两颗蛋，一颗放炒饭里一颗煎溏心，火腿要切大块一点哦。” 周礼：“……” 不会做饭，要求倒是不低。 姜明珠第一次看周礼切菜，意外地发觉他动作很熟练，不像第一次。 周礼炒饭颠勺的时候，姜明珠可以确定了，狗东西是会做饭的。 不仅会做，技术还挺好。 很快一份炒饭便放到了姜明珠面前，香味扑鼻，上面也按她的要求放了一颗半熟煎蛋。 第101回 不会 煎蛋色泽很好，看得出来火候控制得炉火纯青，姜明珠把煎蛋戳破，蛋黄流出来沾在了炒饭上，她往嘴里送了一口，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狗东西手艺不错嘛。 周礼也已经在对面坐下来了，姜明珠咽下嘴里这口，毫不吝啬地夸他：“好好吃哦，哥哥技术真好！” 周礼拿勺子摆弄着自己面前的那份炒饭，没回应她的夸奖。 姜明珠：“你明明会做饭，干嘛骗我啊？” “你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呀，和谁学的，你还会什么菜啊？以后可以做给我吃吗？” 姜明珠忽然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问了好几个问题。 周礼：“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他的口吻像是家长教育孩子。 姜明珠鼓起了嘴巴，像只小仓鼠一样，脸颊圆滚滚的，搭配肿着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滑稽。 周礼：“以后别动不动就哭。” 姜明珠：“那要看你咯，你对我好点，我也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她往嘴里送着炒饭，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仔细品却能读出几分苦涩。 周礼看着她低垂的头，长而密的睫毛在她漂亮的眼睛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周礼：“少看点新闻。” 姜明珠：“那不是掩耳盗铃么，我不看不代表它不存在。” 这句话过后，餐厅里陷入了沉默。 周礼不接话，姜明珠也不再说了，周遭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快吃完饭的时候，姜明珠冷不丁来了一句：“如果我一开始没有用那种办法接近你，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周礼没答。 姜明珠：“如果她没有给周夫人那颗肾，你还会娶她吗？” “没有如果。”周礼的语气有些冷硬，“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 姜明珠：“你就不能哄一哄我吗？你明明知道我想听什么答案的……” 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周礼：“别哭。” 姜明珠：“那你回答我，如果没有那颗肾，你会娶她吗？” 周礼：“不会。” 姜明珠的眼泪一下子就回去了，像是听见什么重大承诺一样，开怀地笑了起来。 周礼再次被她变脸的速度惊讶到了。 她有时候算计的模样像个满腹心机的妖精，有时候又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童，两种矛盾的气质堆积在她身上，竟然不会给人矛盾的感觉。 吃完饭，姜明珠又朝周礼张开了手臂：“哥哥抱抱。” 周礼把人抱起来，姜明珠这回没主动跳，差点掉下去。 幸好周礼反应速度快，双手托住了她的臀把人捞了起来。 姜明珠眨巴了一下眼睛，“好摸吗？” 她这一问周礼就反应过来了，她刚才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这一下。 周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欠打。” 姜明珠贴到他耳边：“那哥哥今天晚上留下来慢慢打吧？” 周礼：“……” 抱着姜明珠回到楼上卧室，周礼还是被那一地的狼藉弄得头疼。 姜明珠腿脚不便，指望她收拾是不可能了。 周礼洁癖严重，忍不了周围是这种环境。 把姜明珠放在床上以后，他四处看了下，“扫把有么？” 姜明珠：“好像有。” 周礼：“……” 姜明珠：“平时都是阿姨扫地诶，我问问沁阳。” 身处豪门圈，周礼见过许多没有生活常识的人，但姜明珠绝对排得上前几名。 明明是福利院那种地方长大的，却比世家小姐还要娇。 周礼不禁又想起了和她合影的那个男人。 姜明珠现在的样子，必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在楼下储物间，洗手间隔壁那个门。”姜明珠打完电话问到了位置。 周礼下去拿扫地工具之前，先把姜明珠抱去浴室洗澡了。 等他清理完卧室的一片狼藉，姜明珠正好洗完澡，扯着嗓子在浴室喊他。 “我洗完啦，快来抱我。” 周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推开了门，只见姜明珠穿着睡裙坐在马桶上，整个人像是蒙了水汽，迷离湿润。 她又一次张开手臂，肩带滑落，胸口的肌肤露出了大片。 周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上前把人抱起来，姜明珠用胸口抵住了他的胳膊，周礼身体猛地一僵。 火焰迅速从小腹蔓延向上，直冲大脑。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裙，薄薄一层布料，根本起不到什么隔绝作用。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周礼把姜明珠放到床上之后，她咬着嘴唇撩起了裙摆，两条白花花的腿露在外面。 周礼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姜明珠：“哥哥，晚上留下来陪我吧。” 周礼按住她的大腿，“别发骚。” 姜明珠：“哥哥不就喜欢我这样吗？” 她洗完澡就穿了一条睡裙，周礼那点子恶趣味她早就了如指掌。 感情方面暂且不行，但在床上她还是能拿捏他的。 姜明珠脚腕受了伤，周礼只能抓住她的小腿。 男人遒劲有力的手抓着女人的小腿，指关节收紧，小臂的爆起的每一根血管都透着张力。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姜明珠摸到周礼的手机，看到上面詹语白的名字以后，狡黠地笑了。 “接吗？嗯……” 他在故意惩罚她，姜明珠也就不客气了，不等他回答就接下电话，还开了免提。 詹语白：“周礼，睡了吗？” 周礼：“没。”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即便只有一个字，也透着深沉的欲念。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端倪，电话那头的詹语白短暂沉默了几秒，才又出声。 “伯母安排了品牌定制礼服，明天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量个尺码。” 姜明珠目光阴郁了几分，身体向前弓起，另外一只手挠上了周礼左心房的位置。 周礼捏在小腿上的手又收紧几分，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痕。 “周礼？你在听么？” 周礼：“嗯，明天什么时候？” 詹语白：“下午可以吗，中午我去给你送饭，吃完午饭就出发。” 周礼：“嗯。” 詹语白：“谢谢你，我很开心你能这样为我准备生日会……” 周礼：“嗯。” 詹语白开始和周礼诉衷肠，字里行间都在强调自己在詹家受的委屈，还有在外受的非议。 姜明珠听得笑了，她对着手机，轻轻叫了一声。 詹语白的声音瞬间没了。 第102回 帮我 姜明珠那一声叫并不低，带着痛苦，还有欢愉。 当然，还有浓浓的挑衅和炫耀。 即便周礼面色凛冽看过来，姜明珠也没有任何退缩，甚至还扭了一下腰，张嘴又打算叫。 周礼松开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动作带着一股狠劲儿。 “……你那边，什么声音？”詹语白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了。 姜明珠挑起眉来，期待周礼的答案。 周礼：“在看电影。” 詹语白：“什么电影？我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叫声……” 周礼：“**。” 这两个字一出，詹语白那边又沉默了，她应该是没想到自己高冷禁欲的未婚夫能说出这种话来。 姜明珠则是差点笑出声来，看来狗东西和詹语白私下真的很无趣，难怪一看到她就不行了。 良久，詹语白才说：“那你继续看，我不打扰你了，你……注意身体，早点睡。” 周礼：“挂了。” 他把手机拿过来掐断电话扔到一边，姜明珠舔着嘴唇揶揄，“哥哥好坏哦，骗人不眨眼。” 周礼掐住她的腰给她翻了个面，从后面咬上她的耳朵。 姜明珠：“她好无趣哦，难怪哥哥会对我欲罢不能。” 周礼用力咬着了一口她的耳朵，像是在因为她这句自恋的话惩罚她。 姜明珠白天情绪波动太大，晚上又这么放纵了几个小时，累到澡都没洗，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周礼从床上起来，拽起被子给她盖好，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腕。 之后他捡起地上用过的东西去了浴室，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 凌晨，某高档公寓的地库里。 詹语白坐在宿珉腿上，手臂抱着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放荡。 宿珉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着欣赏了起来。 他拽住詹语白脖子上的铁链玩弄着，“张开嘴。” 詹语白听话地张开，宿珉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她立刻吞了下去。 “帮我……”詹语白上气不接下气，“帮我杀了她。” 宿珉玩味地笑：“短时间内让我替你杀两个人，不好办啊。” 詹语白的表情僵了一下。 宿珉拍了一下她的臀，“上次给你换检查报告，我可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詹语白低头思考了一番，最后下定决心：“你之前说实验室缺人……我可以帮你。” 宿珉笑了起来，虎口掐住她的下巴：“如果媒体知道他们称作慈善天使的私下这么恶毒，会不会失望？嗯？” 詹语白：“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宿珉：“放心，只要你替我做事，我不会阻挡你嫁入豪门的计划。” 他像是主人摸宠物一样摸着詹语白的肩膀，“你一直在这个位置，我的伟大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詹语白：“先杀刘培。” 宿珉：“一个底层的渣滓罢了，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难解决的，是周礼那个小情人。” 詹语白：“她受伤了，最近应该会去医院。” —— 詹语白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周家为她举办生日宴的消息一出，圈内人对她冷嘲热讽的声音都不复存在了，甚至多了些上来拍马屁和她示好的。 詹语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洋洋得意，而是专注做慈善，甚至还在生日之前亲自飞去边远山区的福利院做了志愿者，捐了一大笔钱。 在媒体口中，詹语白已经是天使的代名词了。 姜明珠脚腕的伤比想象中康复得快，八天过去，基本上已经消肿，不需要坐轮椅了。 这天付晓芝和姜明珠一起去医院做了康复治疗，结束后一起吃了个饭。 吃饭的时候，付晓芝刷到了詹语白的新闻，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晦气。” 姜明珠：“怎么了？” 付晓芝：“最近哪哪都是那朵白莲花的新闻，看得人烦，别给她得意死。” 姜明珠马上就知道付晓芝在说什么了。 的确是，自从周家公布生日宴消息以后，媒体好像也找到了财富密码，追着詹语白报道。 詹语白也会趁势，挑在这个时候去山区做慈善，媒体更是把她吹上天了。 说她人美心善，慈悲心肠，天使转世，周礼就是被她的善良吸引了。 付晓芝给姜明珠念了一下新闻稿，呕了一声，“他妈的，老娘要吐了，狗屁的天使，狗屎还差不多。” 付晓芝骂人永远这么暴躁又直接，姜明珠听得很过瘾。 算一算，詹语白的生日好像不远了，就在这周末。 姜明珠：“她生日你会去么？” 付晓芝：“不去，晦气。” 姜明珠：“原野是不是会去？” 付晓芝：“他要带你去么？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姜明珠倒是想去，不过让原野带他过去有点难，她得先问问。 姜明珠：“我决定了跟你说。” 趁跟付晓芝吃饭，姜明珠给原野发了条微信，问他忙不忙。 原野：【你又需要我打掩护？】 姜明珠直接发了个定位给他，【我在和芝芝吃饭。】 原野：【你可真是我祖宗。】 原野：【等着，最多二十分钟。】 原野说到做到，姜明珠和付晓芝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他就来了。 原野在姜明珠身边坐下来，付晓芝挑眉：“你小子跟得还挺紧啊！” 原野：“那可不，这可是我的小心肝。” 付晓芝差点吐了，“你他妈真恶心。” 原野：“你理解不了我们谈恋爱的人。” 付晓芝：“我是理解不了，我只知道，你要敢欺负猪猪，可能会被我打死。” 原野：“我死了她不得心疼死，对吧？” 说到后面俩字的时候，原野看向了身边的姜明珠。 姜明珠十分配合：“嗯，心疼。” 付晓芝：“我要被你俩恶心死了，走了，健身房去了。” 有原野过来，付晓芝也不用担心姜明珠，懒得看他们秀恩爱，收好东西走人了。 付晓芝走后，姜明珠才问原野：“你吃了没？” 原野：“没，你请我啊？” 姜明珠招来服务生，给原野点了几道菜。 原野吃饭的时候，姜明珠就托着下巴看他，视线有些灼热。 原野：“……你再看我该消化不良了。” 姜明珠：“你还害羞啊？” 原野：“笑话，我一铁血硬汉会害羞？” 姜明珠：“铁血硬汉，其实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打掩护，有别的事情求你。” 第103回 一棵树上吊死 姜明珠前半句还像开玩笑，但到后半句，语气明显严肃不少。 原野好奇了，姜明珠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帮忙么？ 姜明珠：“帮不帮？” 原野：“你先说说什么事儿，我能办到肯定帮。” 姜明珠：“你一定能办到。” “詹语白的生日宴，带我过去吧。”在原野好奇的目光下，姜明珠说出了这句话。 原野表情一僵，无话可说：“……” 能办到是能办到，办完之后他能不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就是另外的问题了。 姜明珠这是要让他玩命。 姜明珠：“我保证不会捣乱，只是过去看看。” 原野：“看什么，给自己找刺激受么？” 周家这么风光给詹语白办生日宴，最近北城各路媒体上都是詹语白的新闻，姜明珠看这些就够了，再去生日宴纯粹是自己找虐，真理解不了。 姜明珠被原野说得沉默下来，脑袋缓缓地垂下去，看起来很低落。 原野：“……你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姜明珠：“我明白，不是因为你。” 她越撇清关系，原野反而越愧疚。 姜明珠：“我是想，有些事情亲眼看到了，可能才会逐渐死心吧。” “最近的新闻已经让我明白了，我一辈子都比不过她，她可以秀恩爱，我却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原野听懂姜明珠的话了，她这一说，搞得他也不怎么舒服。 原野不大会安慰人，只能说：“你能这么想，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了。” 他一直觉得姜明珠没必要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周礼身上。 不是因为周礼不够优秀，而是他注定给不了姜明珠名正言顺的地位和身份。 姜明珠好好一姑娘，长得漂亮脑子又灵光，真没必要受这种罪。 原野最后还是答应了带姜明珠去参加詹语白的生日宴，也答应了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第三个人。 姜明珠：“谢谢你。” 她强忍泪水挤出笑的样子，有点让人心疼，原野下意识就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高兴点儿，你还年轻呢，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好男人多的……” 最后一个字，愣是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原野看着走进餐厅的周礼，惊得愣住，手都忘记从姜明珠脑袋上移开了。 原野在脑子里编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想着一会儿怎么跟周礼解释。 姜明珠也看见周礼了，她只觉得自己倒霉。 不过令他们两人惊讶的是，周礼竟然没有上来质问，只是冷淡地瞥了两人一眼，就跟服务生上楼了。 楼上是私密性很好的包厢，看周礼这样子应该是约了重要的人。 原野看着周礼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长吁一口气，“吓死了。” 姜明珠：“你一直这么怕他么？” 原野：“也不是怕，就是尴尬啊，毕竟你俩现在还没断呢。” 要是姜明珠跟周礼结束了，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虚，光明正大地跟她吃饭、见面。 这么一想，原野竟然隐隐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草。 原野往嘴里灌了半杯冰水。 他最近怎么回事儿，跟臆想症似的，每天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 周礼来到了楼上包厢，拉开椅子坐下。 对面的林煜将手中的一叠资料交给了他，“这里是刘培的所有资料，能查到的都查到了。” 资料很厚，也很庞杂，因为涉及面广，林煜查了八九天才全部整理好。 周礼开始翻资料。 林煜：“这个刘培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从老家来了北城打工，做过服务员，做过工人，还当过保安，后来突然辞职了，开始沉迷赌博。” 周礼：“他哪里来的钱？” 林煜：“可能是第一次赌的时候赚了些，庄家都是这样，先放点利润引人上钩，他现在欠了不少高利贷，利滚利，已经有三百多万了，听说地下赌场的人都在找他追债。” 这只是林煜的推测而已，周礼对他的说辞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周礼翻着资料，在看到其中一张照片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照片上是两男人，穿的是某个工厂的工作服，头顶还戴着安全帽。 但五官是能看清楚的。 左边那个男人的脸，他此生都不会忘。 林煜见周礼盯着这张照片看，便给他解释：“这是他们在流水线上工作的照片，工厂内部资料里的。” 周礼：“旁边这个男人，查得到么？” 林煜：“……旁边这个？” 他忽然不理解周礼的用意了。 周礼：“工厂里应该有工人的资料，查查旁边这个男人。” 林煜：“好。” 给钱的是大爷，林煜把自己的疑惑都咽了下去。 林煜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手下忽然给他来电。 林煜接完电话，眉头紧锁。 周礼：“怎么了？” 林煜：“刘培死了。” “尸体是今天发现的，在郊区的一条河里，已经泡发了。” 周礼捏着那张合影，目光愈发冷冽，“怎么死的？” 林煜：“警方还在查。” 但这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刘培一死，有些线索就此就断了，接下来调查照片上的另外一个男人的渠道也少了一条。 —— 因为原野同意了带她去詹语白的生日宴，姜明珠决定去买一套礼服和配饰穿过去。 原野听说她要逛街，多少有些担心她的腿脚，于是决定给她当一下午司机。 姜明珠没拒绝，指挥原野开去了望海汇。 姜明珠选的是平时经常穿的那个牌子，进去专柜后，她直奔最新款区域。 姜明珠问原野：“你觉得哪件比较好？” 原野：“又不是我穿。” 姜明珠：“给你当女伴，当然得按你的品位来咯，快帮我选选。” 原野选了件水蓝色薄纱露肩款，姜明珠拿着礼服去了试衣间。 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原野眼睛都看直了。 姜明珠停在他眼前，笑着问：“好看吗？” 原野压了一下：“……还行。” 好看，太他妈好看了，看得他都想抢人。 姜明珠刷卡包好衣服，又去买了一堆配饰。 两人最后大包小包上了车，后座都被摆满了。 姜明珠刚系好安全带，手机就响了。 虽然没存，但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号码了。 周礼。 姜明珠接起来，还没问好，就听见他阴森的声线，“在哪里。” 第104回 生日 很好，这是来算账了。 听这个声音，姜明珠也猜得到狗东西的脸有多黑。 姜明珠：“在家。” 周礼：“是么。” 姜明珠：“你要来找我么？” 周礼：“等着。” 一句废话都没有，两个字结束就挂了。 原野：“四哥的电话？” 姜明珠看眼时间，“他说去找我，你送我回去吧。” 原野发动了车子，路上有点担心，“今天他餐厅看见咱俩吃饭，回去是不是又得为难你。” 姜明珠：“随便他。” 这话乍一听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原野瞟了姜明珠一眼，没办法，只能叹气。 望海汇离相府别墅有段距离，恰好赶上晚高峰，快四十分钟才到。 原野把车停下来，解开安全带，“后面东西太多，我帮你送回去。” 姜明珠：“好，谢谢。” 她扶着车门下了车，原野去了另外一边，把购物袋一并拎了下来。 原野：“你能走么？要不我把东西送回去再来扶你。” 姜明珠：“没事，我走慢点。” 原野放心不下，特意放慢步伐等着姜明珠一起走。 两人往前走了不到一米，却被忽然出现的人影挡住了去路。 原野：“草！” 周围光线有点暗，他正和姜明珠说话，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来，差点把人吓死。 看清楚他的脸之后，原野更想死了。 “……四哥，你来了？”原野尬笑。 周礼没理会原野，视线落在了姜明珠身上，“在家？” 姜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她又上了周礼的当：“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原野：“……” 这也太阴险了吧。 周礼：“骗我很好玩。” 原野：“四哥，算了算了，她也是怕你生气才撒谎的，我俩什么都没干，就是陪她买了点东西，因为你打电话晚饭都没吃呢。” 周礼：“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原野：“……草，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周礼这个阅读理解能力也太刁钻了，原野想再替姜明珠说几句话都不敢了，生怕周礼再无理取闹大肆解读。 姜明珠：“原野，把东西给他吧，今天谢谢你了。” 原野把手里大包小包递给周礼，“四哥你拿好了，还挺沉。” 周礼：“……” 原野把东西挂到周礼身上就先走人了，他留下来情况只会更乱。 姜明珠看到周礼面无表情挂着大包小包购物袋，有点想笑。 周礼转身就走。 姜明珠不再忍了，幸灾乐祸笑了起来。 结果她这边刚一笑，周礼忽然转过身来，一条胳膊伸过来，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姜明珠：“……哥哥好勇猛哦。” 其实她想说的是，狗东西能不能轻一点儿，腰都快被他掐断了，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回到别墅，姜明珠被周礼丢在沙发上，她那些大包小包则是被放在地毯上。 周礼换了拖鞋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解释。” 姜明珠：“解释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嘛，我和原野约会了。” 成功看到周礼被激怒，姜明珠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心里只有哥哥一个人，怎么会和别人约会。” 周礼：“演够了么。” 姜明珠：“今天我去做复健，芝芝来找我了。” 付晓芝的名字一出，后面的解释不用多说，周礼也能懂了。 周礼：“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和她解释清楚。” 姜明珠：“怎么解释，告诉她原野是在替你做挡箭牌，告诉她我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然后再多一个人来针对我么？你什么时候才能为我考虑一下呢？” 周礼不出意外地沉默了。 就在姜明珠以为这个话题会像之前一样不了了之的时候，周礼忽然说：“那我去说。” 姜明珠愣住，一脸不可思议看向他。 周礼：“不愿意？” 姜明珠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她抬起胳膊来圈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小腹上可怜兮兮地说：“你不可以这样。” “你想让你身边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么？”姜明珠的眼泪说来就来，“我会被他们整死的。” “他们都不会怪你，只会怪我放荡勾引你，而你不过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周礼：“你后悔了。” 姜明珠：“有一点。” 她在他西装上擦了擦眼泪，“我这么聪明又这么漂亮，为什么非要喜欢一个对我冷冰冰的男人呢，多的是人把我当宝贝。” 周礼：“原野跟你说的？” 姜明珠：“这还需要原野说么？我对我自己的实力很清楚。” 周礼：“……那你去找。” 姜明珠：“你最好哄一哄我，不然我真的找别人，哼。” 周礼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适可而止。” 姜明珠：“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做饭。” —— 周六就是詹语白的生日宴了，打从周五开始，周礼就没联系过姜明珠。 姜明珠倒是给周礼发过不少消息，但那边半点反应都没有。 新闻里说，周礼和詹语白已经提前去了假日酒店度过甜蜜时光了。 姜明珠都怀疑记者是不是收了詹语白的钱了，愣是在新闻稿里把周礼写成了一个为了未婚妻丢下工作不管的恋爱脑。 然后评论区还有跟着拍手叫好的人。 姜明珠看笑了。 周六下午，原野亲自来相府别墅接了姜明珠，他来的时候姜明珠刚化好妆下来。 原野看到姜明珠今天的装扮，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 那天买衣服的时候已经看她穿过一次了，但第二次看还是很惊艳。 姜明珠拿起和礼服配套的白色手包，在原野眼前晃动了一下，“干嘛，被我美晕了啊？” 原野咳了一声，“大美女，走吧。” 姜明珠脚还没好，今天选的是平底鞋，但她一米七的身高，没什么影响。 做了一周复健，她走路也利索了不少。 去假日酒店的路上，原野开了广播，结果正好播到娱乐新闻，主持人口若悬河地说着詹语白的生日宴，分析着周礼和詹语白的感情。 原野余光瞟了一眼姜明珠，准备按掉。 姜明珠：“不用按，听听挺好的，醒脑。” 原野：“真拿你没办法。” 然后两人听了一路的八卦。 抵达假日酒店，原野拉着姜明珠去迎宾处签到。 两人牵着手出现，正好撞上詹彦青，后者一脸阴沉地盯着他们。 第105回 吻 那次打过架以后，原野跟詹彦青基本上谁都不见谁。 看见詹彦青原野开始头疼了，他带姜明珠过来的时候忘记考虑这点了。 原野把姜明珠往身后拽了一下，提醒詹彦青：“今天语白姐生日，你想打架咱俩改天约时间。” 詹彦青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了姜明珠。 这时付晓芝和付暮晔过来了。 付晓芝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套装，和平时风格不太一样，姜明珠看得有些惊艳。 付晓芝看见詹彦青以后，挑眉：“你俩又要干架？” 詹彦青：“我先进去了。” 姜明珠被付晓芝拉着问了几句，确认没事儿以后，四个人便进入了宴会厅。 这场生日宴是周家主办的，一进去宴会厅，姜明珠就看见了不少周家的人。 除了周章回和靳柔外，周礼的两个堂哥、一个堂姐以及周溟都过来了，还有几个挺可爱的小孩，原野和付晓芝告诉她那是周礼的侄子们。 周家人丁兴旺，据说家风也不错，兄弟之间各做各的，没有像别家一样勾心斗角。 有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对双胞胎走了过来。 “芝芝，原野，来了。”她笑得温婉大方，看向姜明珠：“这位是？” 付晓芝：“这是原野女朋友。” 随后她又去给姜明珠介绍：“明悦，是大哥的老婆，这两个小朋友是她儿子。” 姜明珠：“嫂子好，我是姜明珠。” 明悦：“原野眼光真好。” 姜明珠：“谢谢嫂子。” 这边刚寒暄完，就听见两个孩子喊：“三叔！” 姜明珠闻声一抬头，就看见了周礼的身影，他一个人过来的，身边没有詹语白。 周礼的视线短暂扫过姜明珠，被两个小侄子拉住了手。 周礼跟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又去喊明悦：“大嫂。” 明悦：“语白呢，没和你一起来？” 周礼：“去换衣服了。” —— 詹语白的生日宴的确场面很大也很热闹，说是婚礼也有人信。 靳柔亲自上去为詹语白站了台，发完言之后还把周礼也叫上去了。 周礼和詹语白两人站在台上，所有的灯光都照在他们身上，在场媒体的闪光灯不断，焦点都对准了他们。 主持人让周礼给詹语白送祝福，还问不少两人的感情话题。 主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二位的好消息呢？” 詹语白欲说还休地笑着，看起来像害羞了，一旁周礼倒很冷静：“有消息会通知各位。” 主持人后来又提议让两人接吻。 话音一落，大部分宾客都开始鼓掌。 付晓芝将视线转到一旁，喝了一口饮料，骂骂咧咧：“辣眼睛。” 台上，周礼转过身去面对着詹语白，双手搭上她的肩膀，微微俯身。 姜明珠的视线盯着台上缠绵的两个人，周礼的嘴唇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 接着，脑袋被按到了肩膀上。 耳边是原野的声音：“别看了。” 姜明珠没有反抗，靠在原野身上没动。 詹彦青看到这一幕之后，拳头收紧，指关节发白，而他身边的徐斯衍脸色同样难看。 周礼和詹语白这个吻没持续多久，原野见俩人分开了，就把手从姜明珠眼上拿开了。 原野凑到姜明珠耳边低声问：“哭没哭？” 姜明珠：“我有那么没出息么？” 原野听她声音还算正常，就把她扶起来了，盯着看了看，表情还算正常，他松了口气。 原野给姜明珠拿了块甜点：“吃点东西。” 姜明珠：“谢谢。” 浮夸的生日仪式结束以后，周礼和詹语白还要去给宾客敬酒，这是他们圈内的规定。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姜明珠所在的这一桌。 詹语白看到姜明珠出现，略感惊讶，“明珠，你也到了？” 姜明珠笑着点头，目光却似有若无向一旁的周礼脸上瞟，“我陪原野来的，詹总生日快乐。” 詹语白：“谢谢，也祝你和原野感情越来越好。” 嘭—— 詹语白话音落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众人齐刷刷看向詹彦青。 詹彦青起身，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詹语白笑着替他打圆场：“彦青可能还没从明珠和原野在一起这件事里走出来，他比较重感情，你们别介意。” 付晓芝听完之后不屑地笑了一声，“装什么逼。” 詹语白脸色发白，“两两……” 周礼打断她：“走吧，去下一桌。” 这个小插曲过去，众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但詹彦青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吃完饭之后是舞会，姜明珠的脚受了伤暂时还不能跳舞，付晓芝则是没兴趣，于是两个人去了露台吃甜点。 付晓芝复盘詹语白刚才的话：“真是个白莲花，你听出她话外音了没？” 姜明珠：“嗯。” 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说詹彦青没走出来，重感情，看起来是在打圆场，其实是把她置于忘恩负义之地。 付晓芝：“老娘看到她那样子就想揍她。” 姜明珠和付晓芝在这边聊天的时候，消失快两个小时的詹彦青过来了。 他站在桌子前低头看着姜明珠，眼底有暗潮翻涌，周身散着凛冽的寒气。 詹彦青：“我们谈谈。” 付晓芝：“都分手了谈个屁啊，你要不爽去找原野打架，别欺负她。” 詹彦青：“珠珠，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哑得不行，细听还能听出来几分颤抖。 付晓芝都惊了，她以为詹彦青只是不服气自己喜欢过的人跟原野好了，没想到他来真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深情了？ 姜明珠：“芝芝，你先去忙吧，我和他谈谈。” 两分钟后，付晓芝走了，姜明珠站起来走到了栏杆前，詹彦青跟在她身后。 他停下来，手臂从她身后伸过去撑住栏杆，把人困在怀里。 “对不起。”是姜明珠主动开口和他道歉的。 这一句道歉她是真心的，打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利用他。 詹彦青：“你说过你会等我的。” 姜明珠：“我骗你的。” 詹彦青：“原野追你的？” 姜明珠避而不谈。 詹彦青：“你喜欢他哪里？他有的我都有。” 姜明珠：“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詹彦青被她的话刺激到，按过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第106回 更衣室 姜明珠感觉到唇上一阵疼痛，这是詹彦青对她最粗鲁的一次。 詹彦青虽然是个二世祖，但对她挺不错的，她以前说不要的时候他从不强迫。 这次应该是真的伤心了。 姜明珠闭上眼睛没有反抗，甚至连呼吸都停下来了。 这和詹彦青预想中的不一样，他以为他上头强行咬下来以后，姜明珠会反抗、挣扎，或者直接朝着他的裤裆来一下，这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詹彦青松开了她，红着眼睛盯着她，“为什么不反抗？” 她的嘴角已经被他咬破了，口红也花了，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还是像一朵娇艳的花。 姜明珠：“詹彦青。” 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詹彦青听着她软软的声音，一颗心却吊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是我先喜欢原野的，你以后不要再找他的麻烦了，有什么冲着我来就行。” 詹彦青捏住她下巴，自嘲地笑出了声。 他如果能下狠心冲着她来，之前何必自欺欺人和原野打架。 他也不是真傻子，上次在聚风阁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对原野的感情。 詹彦青：“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姜明珠：“没多久。” 詹彦青：“他有我对你好么？” 姜明珠：“……” 詹彦青：“算了，你不用回答。” 姜明珠之前没见过詹彦青这么颓废的样子，她有些于心不忍。 詹彦青后退了一步，朝她张开手臂，“过来抱一下，以后我不找原野的麻烦。” 他没说原谅，但姜明珠差不多知道他意思了，她上去抱住詹彦青，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没想到詹彦青成了她这场计划里最大的意外。 詹彦青摸上她的头发，陷入沉思：“你之前让我和我姐争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姜明珠：“……嗯？” 詹彦青：“这件事情，是我得谢你。” 如果不是姜明珠提醒，他大概得很久之后才会发现詹语白的野心，到时候即便他不和詹语白争，詹语白也容不下他。 姜明珠：“峰合现在怎么样？” 詹彦青：“还好，除了和万华的案子之外，其余都在我手上，我也不怎么熟练，慢慢学吧。” 姜明珠笑着说：“我发现你长大了。” 詹彦青被她这说辞逗乐了，揉上了她的脸。 两个人打闹的时候，姜明珠忽然扫到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斯衍？”詹彦青先她一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徐斯衍走上来，视线扫过两人亲密的动作：“詹伯父找你。” 詹彦青还有些舍不得姜明珠，低头朝她看了过去。 姜明珠：“你快去吧。” 几分钟以后，詹彦青走了，但刚才过来喊他的徐斯衍还在对面站着，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明珠要走的时候，徐斯衍抬起胳膊拦下了她。 徐斯衍：“是你挑唆彦青和语白姐争的。” 姜明珠：“徐先生好不体面哦，还听人墙角。” 徐斯衍：“你勾引四哥也是因为他是语白姐的未婚夫。” 肯定句，不用回答，基本上已经给她定罪了。 姜明珠：“你搞错因果关系了。” “是因为我喜欢周礼，才会讨厌她，让詹彦青去和她争。”姜明珠欣然承认了这件事情，“峰合本来就是詹彦青的，他提前掌权有问题么，是有些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徐斯衍看着姜明珠现在张牙舞爪，恣意嚣张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 姜明珠：“和你有关系么？” 神经病，周礼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神经病。 看到徐斯衍拿出录音笔的时候，姜明珠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徐斯衍把录音笔捏在手里玩着，“你觉得四哥听到这个还会留你么？” 姜明珠：“你想怎么样？” 徐斯衍：“离开北城。” 姜明珠：“我不呢？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么？” 徐斯衍：“不装可怜了？” 姜明珠：“徐先生，你是喝高了还是中邪了，我在你面前装可怜你吃这套么？” 徐斯衍：“你不是最擅长靠这个勾引男人么。” 姜明珠：“你想我让我勾引你？” 徐斯衍：“……” 姜明珠看见徐斯衍吃瘪的样子被逗笑了，她一只手搭上了徐斯衍的小臂，忽然凑近了他。 徐斯衍一脸厌恶地将她甩开，姜明珠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我草，珠珠你怎么了！”付晓芝刚赶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她冲上来把姜明珠扶起来，瞪了眼徐斯衍：“你有病啊，打她做什么？” 徐斯衍：“……我没打她。” 付晓芝：“老娘都看见了，你当我瞎啊？” 徐斯衍无话可说。 付晓芝不知道姜明珠和周礼的事情，他也不能卖周礼，只能息事宁人。 徐斯衍准备走，付晓芝不肯放人，“走个屁，道歉！” 姜明珠坐在椅子上，楚楚可怜、善解人意地说：“芝芝，不用了，徐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付晓芝：“老娘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弄伤了人就得道歉！” 徐斯衍捏住拳头，视线转向姜明珠：“对不起。” 姜明珠：“没关系的，徐先生，是我不该惹你不开心……” 说完，她露出了一抹嚣张的笑。 —— 付晓芝和姜明珠去了洗手间的更衣室，检查了一下她的腿脚，确认没事之后才放心。 检查完下面，付晓芝才发觉姜明珠的嘴上破了。 付晓芝：“谁弄的？” 姜明珠：“我自己磕的。” 付晓芝：“欺负老娘没谈过恋爱啊？这明白这是人咬的。” 姜明珠：“……” 付晓芝：“詹彦青？” 姜明珠：“我和他说清楚了，以后不会了。” 付晓芝：“你就是脾气太好了，怪不得徐斯衍平白无故欺负你。” 姜明珠和付晓芝说笑着准备往出走，突然听见隔壁有脚步声。 紧随其后就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不行，不能在这里，会被发现的。” 这个熟悉的声音…… 姜明珠和付晓芝同时看向了彼此。 付晓芝刚想骂周礼是不是有病，非得挑这种地方来闹，结果就听见了个完全陌生的男声。 “这里没人，我看过了。” 付晓芝：“……” “你先别撕……” 这个声音绝对是詹语白。 付晓芝：“我草啊，周四被绿了？” 第107回 狼狈为奸 姜明珠：“……” 别说付晓芝，她也没反应过来，但隔壁两个人动静明显就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詹语白叫得实在太大声了。 付晓芝：“她疯了吧，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得录下来给周四听听，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付晓芝拿出手机开了录像功能，虽然拍不到，但录下隔壁的声音绰绰有余了。 “恭喜啊，未来的周家少奶奶。” “不知道周家人看到你这样，作何感想？” 姜明珠：“……” 詹语白是真的有胆子，在这种场合还玩得这么花。 显然付晓芝也听出来不对劲儿了，她面露嫌弃，低声骂：“草，真不要脸。” 隔壁的两人没持续多久，可能也是场合不允许。 听见脚步声以后，付晓芝开了个门缝探出去看，没看见詹语白，只看见了那个男人的侧脸。 付晓芝火速关上了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怎么是他？” 姜明珠：“是谁？” 付晓芝：“之前给周四他妈做手术的那个医生。” 姜明珠的心口一紧，她之前的某些疑惑和推测都得到了证实—— 从他们两人刚才交谈的内容来看，詹语白和宿珉绝对不是刚搞在一起的，很可能手术之前就有这种关系了，否则她也做不到牌瞒天过海。 包括那份检查结果——宿珉在医学圈的地位，篡改结果不要太容易。 姜明珠能想到的事情，付晓芝自然也想得到：“这两个绝对不是第一天搞在一起了。” 付晓芝：“手术的事情，他绝对给詹语白打过掩护，妈的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姜明珠从付晓芝话里读出了些别的意思：“你怀疑手术？” 付晓芝：“詹语白做完手术之后不到一周，我在酒吧碰见过她。” 刚摘完肾的人怎么可能去酒吧，付晓芝当时就有些怀疑，但后来詹语白又进了一次icu。 那之后詹语白就变得虚弱无比，每天脸白得跟纸似的，付晓芝便也打消了疑惑。 但是今天再去回想这件事情，就觉得不对劲了。 姜明珠：“摘完肾的人，走路都困难，不可能喝酒的。” 付晓芝：“所以我怀疑她和宿珉串通好了。” 想到刚才那件事情，付晓芝挺来气的，她咬着牙骂，“真他妈不要脸，靳姨给她这么大场面办生日宴，她跑来厕所跟男人偷情，周四也是个傻逼，被人绿了还给人数钱。” 姜明珠斟酌了一下，说：“她刚才好像不太情愿。” 付晓芝：“不情愿个屁，字母游戏都玩了，狗男女！” —— 姜明珠和付晓芝回到宴会厅的时候，詹语白已经挽着周礼在跳舞了。 聚光灯打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付晓芝：“傻逼。” 姜明珠：“……” 刚才的事情对她冲击也不小，以至于她现在看周礼身上的那一束聚光灯，都觉得是绿色的。 但恰好也应证了姜明珠之前的猜测。 詹语白喜欢周家的权势超过周礼，她对周礼也没有那么“忠心耿耿”。 原野看见姜明珠就来找她了，“刚才去哪里了，露台都没看到人。” 姜明珠：“去更衣室补妆了。” 原野听她说补妆，目光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阵，结果就发现她的嘴角破了。 原野：“怎么弄的？” 姜明珠：“詹彦青咬的。” 原野：“草，他什么时候找你的？你怎么不跟我说？” 姜明珠：“他没把我怎么样。” 原野：“你嘴都破了。” 姜明珠：“咬了一口而已，本来就是我利用他，我应得的。” 原野：“……” 这时候，周礼和詹语白跳完舞了，詹语白挽着周礼来了姜明珠这边。 詹语白：“明珠怎么没有和原野跳舞？穿这么漂亮，不跳舞有点浪费。” 原野：“她脚伤还没好，跳不了。” 詹语白：“这样啊。” 她的视线在姜明珠脸上打量着，逐渐暧昧了起来，“热恋期就是甜蜜。” 原野：“？” 詹语白：“别那么心急，明珠的嘴巴都被你咬破了。” 原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能不能来个人救救他。 他现在都不用去看周礼，也知道他是个什么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付晓芝听见了他的心声，冷不丁地开口说：“周四，你跟我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周礼：“有什么事儿在这里说。” 付晓芝：“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原野打心眼里佩服付晓芝，只有她敢这么跟周礼说话。 詹语白：“两两，事情很急么，我和周礼等下还要……” “我跟你说话了么？少在我说话的时候插嘴。”付晓芝不耐烦地打断了詹语白，因为刚才的那个事儿，她对詹语白的态度比以前还要恶劣。 詹语白立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周礼阴沉地看着付晓芝：“你又要胡闹？” 付晓芝：“走不走？你要不跟我走，老娘让你知道什么是真的胡闹！” —— 周礼跟在付晓芝身后到了楼上的套房，关上了门。 周礼双手插袋站在地毯上，“说吧。” 付晓芝没直说，而是盯着周礼的脑袋看了半天，冷嘲热讽吐出一句话：“你头顶可真他妈绿！” 周礼的眉头皱起来，眸色渐渐沉下：“把话说清楚。” 付晓芝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微信发你了，自己打开听吧。” 周礼在付晓芝的注视下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了那段视频。 安静的套房里立刻出现了不堪入耳的台词和各种动静。 只要不是聋子都知道两个人在做什么。 难耐不已的声音是詹语白的，而那个男人…… “你听出来那男的是谁了么？”付晓芝说，“就是给靳姨做手术的那个宿医生。” 视频放完，周礼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的表情和神态都很冷静，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付晓芝：“他俩早就背着你搞在一起了，我怀疑当年靳姨的手术就是一场戏。” 周礼：“你有证据么？” 付晓芝：“你还怀疑我？绿帽子都戴你脑袋上了，你傻逼啊！” 周礼：“他们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去查。” “至于当年的手术，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平白无故去怀疑。” 留下这句话，周礼便要转身离开。 付晓芝：“你给我站住，谁说我没证据？” 第108回 好厉害哦 周礼和付晓芝走后，詹语白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站在这边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徐斯衍过来看到这一幕，便问：“语白姐，怎么了？” 詹语白：“没什么，周礼和两两走了，我有点担心。” 徐斯衍还想说什么，就看到靳柔和周章回过来了，身边还带着宿珉。 徐斯衍一一问了好。 靳柔挽住了詹语白，“语白，周四呢，宿医生还想跟他聊几句呢！” 詹语白恢复了平时的温婉大方：“两两找周四有点事。” 靳柔：“周四也真是的，今天什么场合，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詹语白：“两两可能有急事，没关系。” 宿珉：“詹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詹语白朝宿珉看过去，轻轻一笑：“宿医生过奖了。” 姜明珠挑起眉来站在一边看戏，这两个人的演技都可以去竞争一下奥斯卡，不知道他们那档子事儿的，绝对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姜明珠看戏的时候，宿珉的视线忽然转向了她。 姜明珠没有躲闪，大方和他对视，手抓住了原野的袖子。 宿珉：“这位小姐有些面生。” 原野：“这是我女朋友，她今天陪我来的。” 宿珉：“很漂亮。” 原野：“哈哈，那是，谢谢宿医生。” 话题就此结束，因为周礼和付晓芝回来了。 付晓芝看到詹语白和宿珉都在这里，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周礼。 周礼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径直走到詹语白身边停下来。 詹语白挽住周礼的胳膊，“你回来了。” 周礼：“嗯。” 后来靳柔把周礼和詹语白带走了，连同宿珉一起。 姜明珠观察了周礼这几分钟，愣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不知道该说他心理素质好还是耐力过人，知道这种事情还能如此冷静。 —— 周礼被靳柔拉着和宿珉坐在了一张桌上，喝了几杯。 詹语白鞍前马后照顾着周礼，惹来宿珉玩笑：“周公子有詹小姐这样体贴的未婚妻，真是好福气。” 周礼：“宿医生这么优秀，还单身么？” 宿珉：“工作忙，没空谈恋爱。” 靳柔：“宿医生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找找，说不定有合适的呢。” 宿珉：“周夫人客气了，现阶段我还是想以项目为重。” 聊了十多分钟，宿珉就去接电话了，随后周章回也带靳柔走了。 詹语白往周礼身边靠近了一些，举起手里的香槟杯看向他，“今天是我最近最开心的一天，谢谢你，周礼。” 周礼拿起酒杯，和詹语白碰了一下，余光看向了对面。 詹语白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便随之看去。 看到姜明珠和原野打闹的时候，詹语白若有所思：“没想到原野和明珠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彦青看到又该被刺激到了。” 周礼：“又？” 詹语白叹气：“明珠的嘴巴不是破了么，我以为是原野，你走之后还说了他几句，没想到那是彦青咬的……” —— 宴会散场，大部分宾客晚上都住在这里。 周礼和詹语白自然是要睡一起的，而姜明珠和付晓芝被安排到了一个套房，刚好是他们隔壁。 付晓芝进门之后就开始骂骂咧咧：“搞什么，周四还跟她睡一间，不怕得病啊。” 姜明珠：“可能一个睡沙发呢。” 付晓芝：“不知道他咋想的，又被绿又被骗，竟然还不撕破脸，没出息！” 姜明珠：“你还和周总说了当年的事？” 付晓芝：“本来不想说的，结果他非说我没证据冤枉詹语白，气得我只能告诉他了。” 姜明珠：“……”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付晓芝应该是被周礼那个狗东西套话了。 从他设计詹语白拍肾脏ct开始，就已经产生了怀疑，如今又知道了詹语白和宿珉关系匪浅，他那八百个心眼子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付晓芝这种直心眼，不是他的对手。 姜明珠：“他说什么了？” 付晓芝：“他那三句话蹦不出个屁的性子能说什么，哦，知道了，然后就走人了。” 姜明珠：“……” 很好，很符合周礼的作风。 不过付晓芝这算是间接帮了她大忙了，周礼现在对詹语白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了。 如果他着手查这件事情，比她和郑凛叙都要轻松。 姜明珠和付晓芝先后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聊到了凌晨，后来付晓芝困得睡过去了。 姜明珠拽了一把被子，也打算睡。 与此同时，手机里收到了一条微信。 周礼：【1908】 姜明珠：【哥哥不陪未婚妻么，情侣套房都备好了。】 周礼：【五分钟】 姜明珠翻了个白眼，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凌晨时分，大家都睡了，走廊里没有人，姜明珠披了一件外套穿着浴袍就出去了。 电梯门打开，竟然碰上了徐斯衍。 姜明珠直呼晦气。 徐斯衍上下打量着她：“你去哪里？” 姜明珠没理他，走进电梯按了“19”。 徐斯衍：“你胆子真不小。” 姜明珠：“徐先生想去告状么？” 徐斯衍：“你最好规矩点，周家的人都在，被他们看见——” “这话你应该去跟你的好四哥说。”姜明珠拿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徐斯衍看清了聊天界面的内容，目光陡然暗下去。 电梯正好停下，姜明珠带着手机转身走了出去，电梯里都是她留下来的香味。 —— 姜明珠停在房间门口，刚抬起手，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 周礼把姜明珠按在门板上，双眼紧紧盯着她下嘴唇的伤，手指覆了上去。 “詹彦青还做什么了？” 姜明珠怔了一下。 她以为周礼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和她清算，比如质问她为什么要过来。 没想到他不安常理出牌。 姜明珠：“没做什么，就咬了我一口。” 周礼：“你就由他闹？” 姜明珠：“是我对不起他，他发泄一下应该的。” 周礼：“挺有良心。” 姜明珠：“……” 周礼：“用什么话骗原野带你过来的？” 姜明珠：“想亲眼看到你们恩爱，然后死心。” “谁知道呀，最后居然是听见她和别的男人在更衣室偷情了，你不知道动静有多大——她平时和你亲热也这样吗？好厉害哦。” 第109回 深夜幽会 姜明珠这个语气带着真情实感的幸灾乐祸，且毫不掩饰。 原本今天过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她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周礼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声音没什么感情：“你很高兴？” 姜明珠：“我发誓我没有幸灾乐祸。” 周礼：“你已经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 姜明珠：“我才不会那么坏呢，我只会心疼哥哥。” 周礼：“……” 姜明珠抬起手来捧住了周礼的脸，柔软纤细的手指摸着他的下巴，盯着他深沉的双眼，若有所思。 “哥哥是在未婚妻那里受了打击，所以也来找我偷情报复她么？” 周礼：“我没那么无聊。” 姜明珠是懂阅读理解的：“那就是一心一意只想和我偷情咯。” 周礼：“……” 姜明珠：“不过，哥哥都被绿了，居然都没有吃醋么？” 周礼：“我没那么无聊。” 姜明珠的忽然狡黠地笑了，一只手伸进他睡衣的领口去摸，踮起脚在他耳边呵气：“因为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湿热的气息裹挟着人的理智，气血一路翻涌着到大脑，周礼把她拽到怀里，搂着她的腰往床上走。 最后两人一起倒下去，姜明珠被周礼压制在身下，双手被他握住举过头顶，膝盖也被压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任人鱼肉的状态，于是开始挣扎。 周礼：“别作。” 姜明珠：“放我去上面。” —— 凌晨两点半，姜明珠从套房出来，一边整理外套一边步履匆匆往前走。 周礼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你还知道害怕。” 姜明珠：“谁害怕？” 周礼：“谁鬼鬼祟祟谁害怕。” 姜明珠：“你才鬼鬼祟祟！” 忙着和周礼拌嘴，姜明珠差点撞上对面的墙，周礼及时拉了她一把。 没撞到墙，倒是撞他怀里了。 周礼：“走慢点。” 姜明珠得意地挑起眉毛来，“哥哥舍不得我呀？” 周礼：“呵。” 姜明珠：“这么舍不得我，真的不考虑一下踹了她娶我么？我才是最能给你快乐的女人不是吗？” 周礼没回应她，直接把人拉进了电梯，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拐角处的阴影里，一个男人目睹了这两个人的纠缠，眼底透出了几分戏谑。 —— 姜明珠这一晚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回去的时候付晓芝还在睡。 八点多，姜明珠和付晓芝同时醒了，两人先后洗漱，一起去了楼下餐厅吃早饭。 原野已经拿好东西等她们了，而桌上还坐了周礼和詹语白、徐斯衍和周溟。 姜明珠心想绝了，这一桌上没几个看她顺眼的人，幸好她左右两边是原野和付晓芝。 姜明珠安静吃着晚饭，谁都不搭理。 詹语白给周礼剥了颗鸡蛋放在碗里，付晓芝看见以后毫不客气“切”了一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詹语白：“两两，你也要鸡蛋么？” 付晓芝：“我嫌你手脏。” 詹语白：“……” 徐斯衍先看不下去了，“两两，你过了吧。” 付晓芝：“老娘愿意，周四还没说我，轮得到你？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怎么你心疼啊？” 付晓芝的嘴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徐斯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成功把徐斯衍怼到没话说，付晓芝也不放过他：“昨天你欺负珠珠还没和你算账。” 徐斯衍：“……” 原野：“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付晓芝开始跟原野告状，原野听完大致明白了，徐斯衍本来就看姜明珠不顺眼，单独见了她，嘴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 原野俯首凑近姜明珠：“他怎么欺负你的？” 姜明珠：“老样子呗。” 周礼看着对面两个人咬耳朵，端起手边的美式抿了一口，余光扫到了宿珉。 周礼：“宿医生，过来坐吧。” 宿珉接受了周礼的邀请，在长桌的空位坐下来，正好和詹语白面对面。 姜明珠和付晓芝挤眉弄眼，俩人都来劲了准备吃瓜看戏。 结果宿珉突然看向姜明珠，笑着说：“原野和姜小姐真是如胶似漆，凌晨还看在走廊看到你们。” 姜明珠：“……” 原野：“？” 付晓芝：“我草，你趁我睡着偷摸出去跟他幽会了？” 徐斯衍抓住了咖啡杯，余光去瞟周礼。 昨晚原野和徐斯衍一个房间，凌晨的时候，他俩还在打游戏。 只有一个可能，宿珉认错人了。 原野和徐斯衍马上就猜到是周礼干的了，原野拆穿不了，只能把这口锅又揽过来了。 他搂住姜明珠，把她脑袋摁怀里，“我们珠珠脸皮薄，别逗她了。” 周礼喝着咖啡，因为这句话，漆黑的瞳孔又暗了几分。 我们珠珠。 挺会叫。 詹语白低着头切着盘子里的香肠，刀子刺啦一声划过盘子，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她。 周溟：“语白姐？” 詹语白：“不小心手滑了，抱歉，吓到大家了。” 一顿早饭，桌上的人各怀鬼胎。 吃完饭该回去了，原野把姜明珠带上车，刚跟付晓芝分开，就迫不及待问她：“你凌晨出去见四哥了？” 姜明珠：“他叫我过去的。” 原野：“你俩在走廊干嘛了，你没看周围么，幸亏那医生没看清楚，不然你俩玩脱了。” 这事情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原野打着方向盘的手都出汗了。 不过这事光跟姜明珠说也没用，他还得提醒一下周礼，别老是精虫上脑，他俩玩心跳，最后受刺激背锅的人是他。 姜明珠随便答应了原野一句，随后便陷入了深思。 昨天晚上她出来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四周没有人。 姜明珠不知道宿珉是从哪个方向看到她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更不知道他在吃早饭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把原野搬出来的。 这个宿珉有本事把手术的信息藏得密不透风，还能给周礼戴绿帽子，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 詹语白坐在周礼车上，车厢里十分安静，周礼打着方向盘，詹语白看着窗外深思。 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詹语白不经意挡住手机屏幕才打开消息。 屏幕上是几张照片，她一一点开，看到图上的内容之后，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照片后面还跟了一句话。 【这个女人胆子真不小，难怪你急着弄死她。】 第110回 找个日子订婚吧 詹语白没有回消息，她将照片放大，死死盯着那对搂在一起的男女，牙齿在下嘴唇咬出了痕迹。 良久，詹语白汲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周礼。 他打着方向盘，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和疏离，他像坐冰山，在一起好几年了，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照片上那样的待遇。 即便是她主动邀请，最后也逃不过被拒绝的结果。 外界都认为他们感情深厚恩爱有加，只有她自己知道，周礼连她的嘴唇都没碰过一下。 包括昨天在生日会上的那个吻，他都只是做做样子。 可是，他竟然主动抱姜明珠，姜明珠摸他的脸，他也没有推开—— 詹语白捏紧了手机，力道大到几乎要把它给捏碎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姜明珠的名字，咬牙切齿。 如果恨能杀人，姜明珠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 车忽然停下来，詹语白听见周礼问：“怎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詹语白盯着他的眼睛：“周礼，我们找个日子订婚吧。” 周礼没表态。 詹语白：“你不愿意么？你是不是不想娶我了？” 周礼：“不是。” 詹语白：“那你爱我么？我们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了，你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 平时詹语白不会去计较质问这些事情，或许是被照片刺激到了，她有些冷静不下来，咄咄逼人的口吻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周礼：“我以为你知道。” 詹语白的脸一白，眼眶倏然红了，声音接近颤抖：“就只是因为我给伯母捐了肾……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你还是不会多看我一眼，对么？” 周礼没有再理会她。 詹语白：“周礼，可以回答我么？” 周礼：“如果你觉得委屈了，可以分手。” “分手”两个字一出，詹语白立刻清醒了，她闭上嘴不再说话，掐着掌心转头看向窗外。 —— 姜明珠回到相府别墅，忽然接到张旭的电话，得知了刘培意外离世的消息。 姜明珠：“什么时候的事儿？” 张旭：“上周了，这几天我蹲着他，一直没等到他出门，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死了。” 姜明珠：“怎么死的知道么？” 张旭：“听说是被放高利贷的人弄死的，在郊区河里找到的尸体，警方去调查了。” 至于调查的结果，暂时出不来，内部消息，他们暂时也打听不到。 姜明珠和张旭通完电话，抱起抱枕陷入了深思。 方沁阳端着水果出来，见她这样便问了一嘴：“在想什么呢？” 姜明珠：“刘培死了。” 方沁阳：“死了？怎么死的？” 姜明珠把张旭打听到的消息给方沁阳复述了一遍。 方沁阳：“你觉得另有隐情？” 否则她不会是刚才那个状态。 姜明珠：“刘培死之前几天才见过詹语白，詹语白给过他一张银行卡，他拿到这笔钱应该会去还高利贷。”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可能是放高利贷的人弄死的他。 放高利贷的人也不是傻子，就算真的不还钱，有的是生不如死的办法折磨他。 方沁阳：“你怀疑是詹语白？” 姜明珠点了点头。 方沁阳也认为姜明珠的怀疑很有道理，只是按时间推测的话，刘培出事的时候，詹语白似乎是在山区做慈善，媒体每天都在跟踪报道。 即便是警察查到她身上，她也有不在场的证据。 方沁阳正这么想着，姜明珠忽然说：“这次过去，我有重要收获。” 在方沁阳好奇的目光下，姜明珠打开手机找出了那段更衣室里录下来的偷情视频。 一播放，就是不堪入耳的声音。 方沁阳：“……这女的，詹语白？” 男的声音很明显不是周礼，周礼的声音辨识度很高，方沁阳记忆尤深。 “詹语白出轨？”方沁阳得出这个结论后震撼不已，“这男的是谁，居然在这种场合就搞在一起了。” 姜明珠：“宿珉，就是当初做肾移植手术的那个医生。” 方沁阳的脸色瞬息万变，一听对方的身份，之前疑惑的一些问题都冒出了答案。 难怪詹语白能在手术的时候瞒天过海。 难怪后来周礼亲自安排检查，詹语白都能逃过一劫。 方沁阳：“你给周礼听这段视频了么？” 姜明珠：“嗯，付晓芝跟他说的。” 方沁阳：“他什么反应？被绿了还能忍么，他那么精明会考虑不到某些事情么？” 姜明珠看着那段视频，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周礼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只能拭目以待。 —— 詹语白的生日宴办得隆重，媒体争相报道了几天，她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周一中午的时候，詹语白又亲自来到了万华给周礼送午饭。 姜明珠听见秘书办这边好多人在讨论这件事情，讥诮一笑，拿着饭盒去吃饭了。 路过周礼办公室的时候，姜明珠发现门是半开着的，她下意识往里瞄了一眼。 这一看，正好和詹语白对上了。 詹语白突然抬起胳膊搂住了周礼的腰，将脸贴在他怀里，目光仍然是看向姜明珠这边的。 姜明珠收回视线走了。 “干什么？”周礼刚起身，就被詹语白忽然抱住，紧紧皱起了眉头。 詹语白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外，这才松开他。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太情绪化了，不该问你那些问题。”詹语白向周礼道歉。 周礼：“哦。” 这冷漠像是一把刀一样刺在了詹语白的心口，可她连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詹语白：“……那你原谅我了么？” 周礼：“我没生气。” 詹语白猛地掐住掌心。 他说他没生气，不是因为舍不得跟她生气，而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心在哪里？姜明珠那狐狸精那边么？ 他可以不爱她，但也不能爱任何人。 詹语白努力挤出了一抹笑：“你不生气就好，快吃饭吧，今天的午饭是我亲自做的。” 周礼：“哦。” 詹语白看着周礼吃完饭，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礼：“你不走？” 詹语白：“我下午不忙。” 周礼：“我忙。” 詹语白：“……那我先走了，你别忙太晚。” 詹语白苍白着脸走出了周礼的办公室，还撞上了姜明珠。 来到地库上了车，詹语白立刻掏出手机，拨出了靳柔的电话。 第111回 撞见 姜明珠看到詹语白走了，就趁午休时间去了一趟周礼办公室。 进来的时候，周礼正站在落地窗前。 姜明珠走上去和他并肩而立，见他目光深沉，便笑着问：“未婚妻亲自来送饭还是不开心呀？” 周礼：“来说风凉话的？” 姜明珠：“刚才我路过，看到她抱了你。” 姜明珠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她都已经给你戴绿帽子了，你竟然还给她抱……” 周礼：“……” 不提绿帽子的事儿，她仿佛就不会说话。 姜明珠踮起脚来往周礼耳边呵气，“晚上可以和我约会吗？哥哥。” 周礼：“没空。” 姜明珠：“求求你啦。” 周礼：“……” 姜明珠：“我想去买新出的达菲玩偶，晚上下班在地库等你哦，好哥哥。” 周礼拒绝的话还没说，姜明珠已经走人了。 达菲玩偶。 周礼品着这四个字，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日历，猛地发现，两个小侄子的生日也快到了。 —— 临下班，姜明珠又给周礼发了条微信。 【哥哥记得等我哦。】 不出所料，没有回复。 但姜明珠下班之后还是去地库等了，她错峰下去的，站在专属电梯口蹲了五六分钟，终于等到了周礼的身影。 周礼双手插着口袋走出来，看到她以后依然是那张冰山脸。 姜明珠毫不介意，开心地跟在他身后，非常自觉地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 周礼斜睨着她，“去哪里？” 姜明珠：“望海汇。” 周礼踩下油门。 望海汇位于市中心繁华商业区，离cbd不远，不出一刻钟，车已经停在望海汇的地下停车场了。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多，姜明珠一下车就兴冲冲往里走，甚至都忘记去缠着周礼了。 结果没跑几步，就被周礼抓住了后领。 姜明珠回头去瞪他。 周礼视线朝下，扫过她的脚踝，冷冷地说：“脚不想要了。” 姜明珠瞬间变脸，灿烂地笑起来：“原来哥哥是在关心我。” 周礼松了手，对于她厚脸皮的话选择无视。 姜明珠：“我最近复健做得多，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呢，哥哥不用担心。” 周礼：“去哪？” 不想听她说这种废话了。 周礼平时几乎不会逛街，他被姜明珠带去了一楼的一家专柜，一进去就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玩偶和盲盒以及各种周边，看得人眼睛疼。 姜明珠和店员的交流也像是什么特务的接头的暗号，周礼只听得懂“达菲”这个东西，其它的不懂。 后来看到姜明珠拿了个巨大无比的玩偶抱了过来，目测有一米五左右。 她得意地晃着朝他炫耀了一下：“是不是很漂亮？” 周礼：“这是狗么？” 姜明珠：“不会吧，你连著名女明星都不认识？” 周礼：“……” 姜明珠：“她是玲娜贝儿，国际知名女明星。” 周礼被姜明珠喋喋不休灌输了一堆没什么用的消息，比看一天的文件还要头疼。 他揉着太阳穴打断了姜明珠，“帮我个忙。” 姜明珠：“诶？” 狗东西突然这么客气，搞得她还不太习惯。 姜明珠怀里抱着个巨大的玩偶，露出这种懵懂的表情，稚气中又带着勾魂的欲。 周礼：“达菲。” “我两个侄子快生日了，”在姜明珠懵懂的眼神中，周礼解释：“他们好像很喜欢那个东西。” 姜明珠听懂了，周礼是想让她帮忙给他侄子选礼物。 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不到十分钟，姜明珠就把礼物选好了。 门店有闪送服务，之前买的玩偶全部写了地址闪送到周礼的住处了，包括姜明珠的玲娜贝儿。 买完东西姜明珠心情大好，瘾有点上来了，又去楼上逛了箱包专柜。 姜明珠一进来就看中了一款包，她连价格都没看，直接让柜姐包起来了。 周礼习惯性拿出信用卡来往前递，被姜明珠按住了手。 “你干嘛呀？” 周礼没答。 姜明珠抢先一步把黑卡交给柜姐，让她刷这张。 周礼的视线停在那张不限额的黑卡上，眉眼渐渐沉了下来。 从专柜出来以后周礼的脸色就不怎么好，姜明珠挽住他的胳膊问：“生气啦？” 周礼：“谁的卡？” 姜明珠：“我的啊。” 周礼的表情很明显是不信。 姜明珠：“真的是我的，不然我们现在去查查？” 周礼：“谁给你的？郑凛叙？” 姜明珠：“不是哦，是我爸妈给的。” 周礼：“呵。” “真奇怪哦。”姜明珠扒着他的胳膊不放，歪着脑袋看他：“未婚妻给你戴绿帽子你不吃醋，我随便做点什么你都醋成这样，看起来我比较像你的未婚妻呢。” —— 詹语白和季菀拎着大包小包从专柜走出来交谈着。 詹语白漫不经心地听着季菀的话，视线扫过前方，忽然僵住。 詹语白立刻抓住季菀，转了个头朝反方向走去。 季菀：“怎么了语白，不是说去那边看看么？” 詹语白：“肚子饿了，去楼上吃点东西吧。” 季菀：“也好，我也有点饿了。” 詹语白和季菀来到顶层的一家餐厅坐下来，一鼓作气喝了半杯水。 刚刚看到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周礼竟然在陪姜明珠逛街。 他们两个人在商场里就那么高调，一点儿不怕人看见，而周礼竟然也纵着她。 姜明珠这狐狸精，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詹语白咬着牙齿，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捏碎了。 —— 从商场出来，周礼准备送姜明珠回相府别墅，姜明珠却不肯。 “我的玲娜贝儿在你家，我要去拿。” 周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目的，难怪刚才会让店员一并把玩偶闪送到他那边。 周礼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她。 姜明珠：“我就是故意的，要怪就怪你没看出来。” 她气焰嚣张，可看着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又发不出脾气来。 周礼沉默着踩下了油门，姜明珠开心地鼓掌，“终于有机会参观哥哥的房子啦，好激动哦。” 周礼住在御湖湾，是万华早年间的别墅楼盘，寸土寸金。 姜明珠跟在周礼身后走进别墅，四处张望着，这性冷淡的装修风格还真符合他的外表。 家里的阿姨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来，嘴张了一半，看到姜明珠之后，惊得话都忘记说了。 第112回 草莓 张姨御水湾做事有几年了，是从周家调过来的，对于周礼和詹语白的婚约再清楚不过。 御水湾这边，詹语白都没来过几次，结果他今天带着另外一个女人来了。 姜明珠看张姨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落落大方朝张姨挥挥手，“嗨，你好。” 张姨：“……你好。” 姜明珠：“我叫姜明珠，您怎么称呼呀？” 张姨更惊讶了，原本不该对这种女人热情的，但这姑娘看又漂亮又机灵，那双眼睛让人不忍心拒绝。 “姜小姐叫我张姨就好。”张姨又去看周礼，“四少爷，晚饭好了。” 周礼：“嗯。” 姜明珠：“哇，有饭吃啊！谢谢张姨，我都快饿死啦。” 她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扔下大包小包就要去吃饭。 张姨看周礼也没有要拒绝姜明珠的意思，于是就去前面带路了。 比起客厅，厨房这边的陈列稍显得温馨一些，可能是因为光线偏暖的缘故。 一进来就看到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姜明珠说了一大堆夸奖的话，愣是把张姨夸得不好意思了。 周礼再一次见识到了姜明珠的嘴巴有多甜。 之前以为她只是在哄男人的时候是这样，没想到应对长辈的时候亦是如此。 张姨已经笑得合不拢嘴，恐怕不必他开口叮嘱，也不会去周家提起姜明珠来御水湾的这事儿。 张姨晚饭过后收完厨房就下班了。 姜明珠抱着张姨洗给她的草莓，坐在沙发上吃得正欢的时候，忽然发觉一旁的周礼正在死盯着她看。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目光很赤裸，漆黑的瞳孔翻滚着欲念。 姜明珠舔了舔嘴唇，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猛地凑到他面前，鼻尖轻轻擦过。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湿润的双眸是最热烈的邀请。 周礼抬起她的下巴朝那两片嘴唇咬上去，草莓在两人唇舌间被咬开，爆出了汁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脖颈，在灯光下闪着光。 一个吻结束，姜明珠的脸憋得有些红，迷离的眼神看得人心猿意马。 周礼直接把人带去了衣帽间，推着她靠到了墙面镜上。 镜面里映出了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姜明珠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周礼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脖子，一双狐狸眼紧盯着他。 周礼哑声音在她耳边命令：“叫我名字。” 姜明珠马上配合，“周礼。” 只是，和她一同响起的，还有门铃声。 衣帽间的推拉门没关上，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姜明珠不耐烦：“谁啊……不管他，我们继续。” 周礼没来得及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他抱着姜明珠走过去，屏幕上赫然是詹语白的名字。 姜明珠也看见了，“接！” 周礼按下接听，随后詹语白的声音传来，“周礼，你没听到我按门铃么？” 姜明珠：“……” 还真被她猜中了，门铃是詹语白按的。 周礼：“你有事？” 詹语白：“给你买了件衬衫，你帮我开下门吧。” 周礼：“嗯。” 他挂了电话，姜明珠也被他放了下来。 姜明珠赤脚站在地板上看着他整理衣服，哼了一声，“你快点把她打发走。” 周礼：“你安静点。” —— 詹语白等了快五分钟，别墅的门终于开了。 周礼穿着黑色的衬衫和同色的西裤，领带已经摘了，衬衫的扣子开到了胸口。 明明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装扮，詹语白却从他身上看出了一股欲望。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刚才在忙么？”詹语白走进来，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周礼：“在书房。” 詹语白：“有女士拖鞋么？” 周礼：“刚拖过地，你可以光脚。” 詹语白脱了高跟鞋，把衬衫拿出来：“逛街刚好看到，觉得很适合你，试试么？” 周礼：“改天吧。” 詹语白：“那我去给你挂衣帽间。” 她说着已经往衣帽间那边走了，周礼沉下脸跟上去，在她要动手推开门的时候按住了她。 詹语白：“怎么了？” 周礼：“不方便。” 詹语白：“……嗯？” 周礼：“东西有点乱。” 他话音刚落下，衣帽间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周礼的面色更阴了。 詹语白：“……我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是不是有人？” 说完，不顾周礼的阻拦，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衣帽间地上堆着几个玩偶，还有购物袋，的确有些乱。 周礼的视线向衣柜的门瞟了过去。 詹语白看到这些玩偶，右眼皮狂跳，周礼不喜欢毛绒玩具，这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詹语白：“这些……是谁的？” 周礼：“我的。” 詹语白：“……” 周礼：“小左小右马上生日了。” 詹语白猛地反应过来，今天她去周家的时候，靳柔还跟她提了这件事情。 詹语白将衬衫拿出来，“我去帮你挂起来吧。” 周礼：“拿去洗衣间吧。” 詹语白：“瞧我这记性，都忘记了你的习惯。” 詹语白在周礼的注视下离开了衣帽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衣柜。 周礼走到衣柜前拍了一下，姜明珠开了一条缝，探出半颗脑袋：“你再不让她走，我就出来了。” 周礼：“你试试。” 他丢下这三个字就走了。 姜明珠摘下手上的链子，从衣柜缝扔了出去，门没关，她直接扔到了外面。 詹语白把衬衫挂去了洗衣间，又朝衣帽间里瞄了过去。 正看着，便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詹语白弯腰将那串手链捡了起来，她盯着看了几秒，猛地转头看向紧闭着的柜门。 愤怒裹挟着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让她有了撕破脸的冲动。 周礼：“你好了么？” 詹语白：“……嗯，来了。” 詹语白把手链放到兜里，走到客厅穿上了鞋子，体贴地对周礼说：“那我先走了，你晚上早点休息。” 周礼：“嗯。” 他说话的时候整理了一下领口，露出了胸口的一片皮肤，上面清楚地挂着新鲜的齿痕。 从御水湾出来的瞬间，詹语白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她上了车，双手拍上了方向盘，表情狰狞扭曲。 詹语白摸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刚接通就迫不及待问，“你什么时候动手杀她？” 第113回 刺激么 打发走詹语白，周礼回到衣帽间的时候，姜明珠已经从柜子里出来了。 她的领口还是开着的，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周礼走上去把人拽过来，再次压在了镜子上。 这次是从后面。 周礼干燥的手指撩开她的头发，朝着她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用力：“故意的？” 姜明珠一下就听懂了，问的是她刚才发出动静的那件事儿。 她从镜子里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眼神迷离又朦胧，“对哦，我在替哥哥报仇呢。” “嗯……凭什么……她可以绿你，你和我还得躲着她呢？不公平嗯……” —— 凌晨一点多，姜明珠抱着巨大的玲娜贝儿玩偶和一堆购物袋回到了相府别墅。 周礼把她送进家门就走人了，姜明珠快被他榨干了，也没精力像平时一样和他腻歪。 她简单冲了个澡，躺床上睡了过去。 晚上太累了，导致这一觉直接睡过头了，如果不是第二天一早营养师疯狂按门铃，她可能会直接睡到下午。 营养师是八点来的，姜明珠一看时间就快疯了，火速去洗漱化妆，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就开车去上班了。 出发比平时晚了二十多分钟，正好碰上了令人头疼的早高峰，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姜明珠上班就没这么狼狈过。 她提着东西走出电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周礼和詹语白。 詹语白看了一眼时间，笑着说：“姜助今天怎么迟到了。” “姜助？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不是说你今天可以病假么？”梁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停下来看向姜明珠。 姜明珠秒懂，梁聪这是来救火的。 姜明珠：“也没什么大碍就来了，谢谢梁助。” 詹语白：“姜助身体不舒服么？” 姜明珠：“嗯，腰疼。” 詹语白的呼吸一顿。 梁聪：“周总，是您带詹总去办入职还是我去？” 周礼：“我去吧，走了。” 入职？姜明珠看着周礼和詹语白的背影发呆，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姜明珠问梁聪：“什么入职？” 梁聪：“詹总从今天开始要正式进入万华工作了。” 姜明珠：“什么职务？” 梁聪：“商务部主管。” 姜明珠：“周总让她来的么？” 梁聪：“这我就不清楚了。” —— 周礼陪同詹语白去人力资源部办了入职，后来又亲自带詹语白去了商务部报到。 如此一来，詹语白加入万华的消息也传开了。 生日宴在先，入职万华在后，两条消息合并一看，大家都确定了一件事情—— 周礼和詹语白多半是好事将近了。 有周礼亲自庇佑，詹语白在商务部可以说是出尽风头，哪怕是商务部的经理，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毕竟那是未来老板娘。 八卦总是传播得特别快，姜明珠一个上午已经听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了。 秘书办这边离周礼办公室比较近，还不敢讨论得太厉害。 但是一去洗手间，都是周礼和詹语白的八卦。 临午休的时候，姜明珠端了一杯咖啡送到了周礼办公室。 咖啡放下，她人没走，定定站在办公桌前。 周礼合上手里的文件，端起她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 姜明珠：“为什么？” 周礼：“什么为什么。” 姜明珠：“为什么让她来万华工作？” 周礼：“这不是你该问的。” 姜明珠：“我只是在替哥哥不忿罢了，她都已经背叛你了，凭什么理所当然享受你的好？” 周礼：“我也背叛她了。” 周礼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认为没必要和她解释这件事情，对她也没太多耐心。 姜明珠朝周礼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惯常的招数和他撒娇：“可是我不想她在这里。” “她来了，肯定会每天缠着你的，到时候你就没有时间分给我了。”姜明珠拉起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委屈地说，“我想要你的时候，怎么办呢？” 掌心的触感让周礼喉咙有些燥。 他的手指用力一收，姜明珠立即在他耳边轻哼了一声：“哥哥不怕她过来么？” 噔噔噔。 姜明珠话音落下不足一秒，詹语白竟然真的来敲门了。 詹语白只是礼貌性地敲了几下门，没等周礼回应，便推门走了进来。 “周礼，你忙完了么？”詹语白来到办公桌前，“中午一起吃饭吧。” 周礼面色冰冷，嘴唇绷成了一条线，肩膀看起来也很僵硬。 面对詹语白的邀请，他更是一言不发。 詹语白：“周礼？” 周礼：“我还没忙完，你去吃吧。” 他一开口，声音也哑了，听起来像嗓子不舒服的。 詹语白的脸色变了一下，有些担心地问：“怎么嗓子这么哑，感冒了么？” 周礼：“可能。” 詹语白：“那我去给你买点药过来吧。” 周礼：“嗯，谢谢。” 詹语白盯着桌上的咖啡看了几秒，便转身走了。 姜明珠听见关门的声音，停下动作，舔舔嘴唇，仰头看周礼，坏笑着问：“刺激么？” 周礼按住她的后脑勺：“你真是不怕死。” 姜明珠：“只要哥哥喜欢，我愿意为哥哥去死哦。” 她说完又去舔嘴唇，一双狐狸眼痴迷地看着他，像个疯子。 周礼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把她拽起来，扣上了皮带。 看到她胸口的狼藉，周礼指了指休息室：“去收拾一下，赶紧走。” 姜明珠这次倒很听话，收拾完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不过，刚才在办公桌下蹲久了，腿有些麻，走路的时候不太舒服。 从周礼办公室出来没几步，姜明珠便碰上了买药回来的詹语白，詹语白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厌恶。 她现在应该是装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姜明珠主动去问詹语白：“詹总是给周总送药的么？” 詹语白：“你怎么知道我去买药了？” 姜明珠：“刚才去给周总送咖啡，听到他嗓子不舒服，我原本想去买药的，他说你已经去了。” 说完之后也没忘记称赞詹语白一句：“有詹总这样的未婚妻，真是周总的福气呢。” 詹语白头也不回地走了，姜明珠第一次见她被气到说不出话、端不了架子的模样，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办公室。 —— 詹语白来到周礼办公室，没看到他的人，只听见休息室那边有动静。 第114回 等我动手 詹语白朝休息室走过去，正好碰上周礼从洗手间出来。 周礼：“怎么？” 詹语白：“药买回来了，放桌上了。” 周礼：“嗯。” 詹语白：“药不能空腹吃，先去吃饭么？” 周礼：“嗯。” 詹语白和周礼一起来到了公司的高管食堂，吃饭的时候，詹语白和周礼说起了他两个小侄子生日的事情。 周礼只听不说。 詹语白：“晚上下班陪我去逛逛吧，我还没给小左小右选礼物呢。” 周礼：“没空。” 詹语白：“我刚才问了梁助，他说你今晚没什么安排，记错了吗？” 周礼：“我对逛街没兴趣。” 詹语白猛地抓紧了手里的筷子，指关节都在发白，她当然知道周礼不喜欢逛街，这么多年从来没陪她逛过。 但他昨天晚上去跟姜明珠逛了街、还把人带回了御水湾。 詹语白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抹笑：“那好吧，我找季菀陪我。” —— 六点半，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姜明珠从办公室探出脑袋看了一下四周。 保洁阿姨正在往周礼的办公室走。 看来周礼已经下班了。 时机到了，姜明珠拿了一份文件往周礼办公室走，和保洁阿姨打了个照面。 “您来打扫啊，我给周总这边送份文件。” 保洁阿姨没当回事，进去休息室忙活了。 姜明珠回头看了一眼，趁她不注意，从兜里拿出录音笔，钻到了办公桌下面。 在周礼眼皮子下面弄这种东西，挑战巨大，姜明珠跪在下面，脑袋都快贴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放好，一回头，忽然看到了一双皮鞋。 那双皮鞋动了一下，然后旁边的椅子跟着动了。 姜明珠心跳如雷，抬起头来对上了周礼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后背发凉。 周礼：“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 姜明珠当然选自己出来。 她整理好裙边准备起来的时候，周礼又命令：“东西拿出来。” 姜明珠：“……” 果然是被看见了。 见她不动，周礼面露不耐：“等我动手？” 狗东西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姜明珠只能认命一般把录音笔拿出来。 周礼全程注视着她，姜明珠压根没有偷梁换柱的机会，只能飞速运转着大脑。 走神的结果就是爬出来的时候撞了脑袋。 嘭一声，整张办公桌都在跟着震动。 姜明珠疼得坐在了地上，眼眶都红了。 周礼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浓烈的审视，仿佛是在看她是真疼还是装的。 姜明珠：“好疼，快拉我一把。” 她主动伸出手来，周礼顺手搭了一把，把人拽起来。 姜明珠顺势坐在他腿上，哭着说，“都怪你都怪你，我头都肿了，你快道歉。” 周礼把她手里的录音笔夺走，冷冷地说：“先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姜明珠破罐子破摔赌气：“还能怎么回事儿，放录音笔当然是要监听你！” 她的理直气壮把周礼杀了个措手不及：“……” 姜明珠：“她没事就来你办公室，谁知道你们会做什么呢……” 周礼：“你觉得我会信？” 姜明珠瘪嘴。 周礼：“说不说？不说明天离职。” 姜明珠感受到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像之前一样随便说说。 监听这种行为在商圈绝对是大忌，周礼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会纵容。 姜明珠自知自己对他还没重要到那个程度。 “对不起……我错了。”她趴在周礼肩膀上抽噎，“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让她来公司，想知道你会不会质问她劈腿的事情，你不肯告诉我，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周礼：“所以责任在我。” 姜明珠：“不是不是，是我太过分了，我错了，哥哥别开除我好不好？” 她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眼泪沾湿了他的喉结，“我只是嫉妒，她明明劈腿了你对她那么好。” “就因为那颗肾么，可是，她和那个医生搞在一起，你都没有怀疑过么，说不定那颗肾根本就不是她的……” 姜明珠哭泣着，半真半假说了很多话，周礼没什么反应。 姜明珠抬起脑袋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周礼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头：“还疼么？” 姜明珠：“疼，你给我揉揉。” 周礼竟然真的给她揉了几下。 抽手的时候，他说：“下不为例。” 姜明珠乖巧地点头，“我记住了。” —— 姜明珠上了车，烦躁地把包扔去了副驾驶，摸上脑袋上的那个包之后更暴躁了。 就差一步。 周礼破坏了她的计划，还害她撞了脑袋，费劲巴拉演了一场宫斗大戏。 累死个人了。 原本的计划行不通了，姜明珠只能指着过两天从付晓芝那边打听打听情报了。 付晓芝这几天有事不在北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詹语白到万华已经五个工作日了，姜明珠除了第一天有过单独和周礼接触的机会之外，就再也没有私下和他说过话。 詹语白只要有空就会往周礼的办公室跑，美其名曰讨论工作，真实目的不言而喻。 姜明珠也不明白周礼怎么想的，竟然就放任詹语白这么作。 周五下午的时候，姜明珠终于收到了付晓芝的微信。 付晓芝：【我回来了，晚上陪我逛个街有空不？】 姜明珠：【有。】 付晓芝：【那咱们望海汇见。】 跟付晓芝确定了时间地点以后，姜明珠就继续去做手边的工作了。 临下班前，姜明珠去了一趟周礼办公室给他送文件。 她习惯了不敲门进去，结果一打开门，正好看到詹语白在给周礼系领带。 被这阵开门的动静打断，周礼和詹语白都朝姜明珠看了过来。 姜明珠：“周总，合同整理好了。” 周礼：“放桌上。” 姜明珠走上来放下文件，转身准备走的时候，詹语白忽然问：“姜助进办公室好像从来不敲门？” 姜明珠：“周总说可以不敲。” 詹语白看向周礼：“是吗？我记得你最讨厌不敲门的行为了。” 姜明珠挑起眉来去看周礼，她也有些好奇周礼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周礼：“你出去。” 姜明珠：“好。” 姜明珠走到门口，舍不得错过这出好戏，耳朵贴在了门上。 很快，她就听见周礼说：“适可而止。” 第115回 婚房 姜明珠对这四个字可太熟悉了，之前周礼没少和她说过。 看来詹语白在他这里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她还以为周礼真的被戴绿帽子之后，都不怀疑当初的那场手术。 詹语白由此陷入了沉默，半分钟后，姜明珠听她道歉：“对不起，周礼，我……” “你先回去吧，我处理点事情。”周礼没有给詹语白解释的机会。 即便隔着一扇门，姜明珠也听出来周礼的不耐烦了。 不过詹语白倒很听话，周礼让她走，她就听话地答应了，“好，那你别忙太晚，明天见。” 姜明珠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想周礼和詹语白之间微妙的气场。 詹语白的种种行为和试探之后，姜明珠基本上已经确认她知道了她和周礼的关系。 但很显然，詹语白没想过真的因为这事和周礼撕破脸，她是打算和她来算账的。 姜明珠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项链戴上，把衬衫的扣子摘开了两颗，让项链露了出来。 下了班，姜明珠刚走出电梯，就在地库碰上了詹语白。 詹语白的目光一眼就被姜明珠脖子上的项链吸引了过去。 姜明珠撩开了头发，詹语白又看到了她耳朵上的耳钉。 耳钉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但是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姜明珠自然感受到詹语白在看，手指摸上了项链，笑着和她说话：“詹总怎么一个人下班？周总没陪你呀？” 詹语白：“姜助的项链挺好看的。” 姜明珠：“我也这么觉得，其实还有一条配套的手链呢，可惜不知道丢哪里了……” 詹语白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眼底泛着浓烈的恨意。 姜明珠一脸无辜：“詹总，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詹语白理都没理她，转身就走。 姜明珠上车之后还在回味詹语白那个有火发不出的表情，原来当狐狸精真的这么爽啊。 —— 姜明珠在望海汇和付晓芝见了面，付晓芝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南城的特色小点心。 姜明珠：“哇，桂花糕么？” 付晓芝：“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姜明珠：“爱你哟，今晚我请你吃饭。” 付晓芝：“先陪我去给小左小右买份礼物去，明天他们四岁生日呢。” 姜明珠：“是上次那对双胞胎？” 付晓芝：“对呀，他俩特别可爱对吧？” 姜明珠点点头。 上次詹语白生日的时候，她都没怎么太注意这两个孩子，但扫了一眼，就记住长相了。 虽然分不清哪个是左哪个是右，但确实是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周家的基因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姜明珠陪付晓芝去买了几套乐高放到车里，又被她拽去买了两套运动服。 姜明珠：“我的运动服都是和你逛街的时候买的诶。” 付晓芝看姜明珠穿上瑜伽裤，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这么漂亮的屁股就得多露出来看看。” 她摸了一下还上瘾了，又拍了几下，“便宜原野那臭小子了。” 姜明珠：“……” 逛完街，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吃了火锅。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才和付晓芝说了詹语白来万华工作的事情。 付晓芝精致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傻逼。” “周四是不是脑子有泡啊，还是被詹语白下降头了，被绿成这样子居然还让她去万华！” 姜明珠：“……” 付晓芝：“明天见面看我不骂死他。” 听付晓芝的意思应该也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不过她明天去周家一趟，应该就打听得差不多了。 姜明珠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于是开始给付晓芝夹菜弥补一下自己罪恶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和付晓芝坦白了。 —— 周齐左和周齐右的四周岁生日，就在周家老宅举行，只邀请了关系特别好的几家世交。 其中就包括詹家和付家。 詹语白是和詹丹云和柳桃之一起来的，詹彦青有事来不了。 付晓芝和付暮晔还有付家的几个长辈到的。 詹语白一看到他们，便笑着上前打招呼，付家的长辈一一回应了她。 詹语白冲付晓芝笑，“两两出差回来了呀。” 付晓芝本来就讨厌詹语白，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更是看她就想吐。 即便有这么多长辈在，她也没给詹语白面子，抱着乐高去找小左小右了。 詹语白独自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付暮晔忙说：“她早就念叨着小左小右了。” 付晓芝是孩子王性格，这段时间跟俩孩子玩了几次，已经完全混熟了，她买的礼物也受到了强烈欢迎。 付晓芝跟小左小右打得正欢的时候，周礼也回来了。 他姗姗来迟，一出现就是焦点。 不过…… “哇！是达菲！”小左小右一看到周礼手里的玩偶和一堆周边，便放下乐高、兴奋地冲了上去。 付晓芝看到周礼面无表情地抱着两个半身高的达菲，觉得有点滑稽。 周仁和明悦很惊讶，周礼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居然会买这种礼物。 之前，他要么送一支股票，要么送一张支票—— 明悦：“周四果然是要结婚的人了，心思都细腻了，今年送的礼物都有人情味了。” 有长辈跟着说：“这是语白的功劳吧？” 于是关注点又一次转移到了詹语白身上。 詹语白收起僵硬的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下挂上温婉的笑，“周礼一直都很细心，他这次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礼物了呢。” 其他人说什么，詹语白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注视着小左和小右手里的那堆迪士尼周边，指甲陷在了掌心里。 前些天她在衣帽间看到的不止这些，还有一个等身的玲娜贝儿玩偶。 是谁的，不言而喻。 付晓芝听着长辈们对詹语白一通夸，差点烦死，她看向周礼，四目相对的时候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用口型骂了一句“傻逼”。 周礼淡淡收回视线。 靳柔夸奖了一番詹语白后，便叫了周礼一声。 周礼：“怎么了？” 靳柔：“今天语白父母也在，正好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周礼：“您想怎么定？” 詹语白听见这句话，心跳加速，掐着掌心的手更加用力。 付晓芝则是瞠目结舌，周礼这傻逼还真要同意？ 靳柔：“我和你爸给你们选了婚房，先搬进去吧！” 第116回 美男计 周礼：“什么婚房？” 靳柔：“自然是你和语白的婚房，你们订婚的日子我还在让人选，先住一起培养一下感情。” 说着，她将两张门禁卡分别递给了周礼和詹语白。 詹语白看到周礼动手接下，才跟在他后面把房卡收起来。 靳柔对此很满意。 靳柔转首去和詹丹云还有柳桃之表态：“语白以后就是我们周家人了，二位放心，我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的，她在我们周家绝对不会受委屈。” 詹丹云和柳桃之纷纷点头：“这是我们语白的福气。” 对于这幢婚事，詹家这边没什么意见，即便有，也没有发言权。 詹语白本就不是亲生的，之前收养她的时候，詹丹云和柳桃之还挺发愁她的终身大事的。 毕竟圈子里都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得到詹家的继承权，门当户对就是伪命题。 没想到詹语白自己有本事，将周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甭管周礼喜不喜欢她，他一向孝顺，靳柔的话一定会听。 一旦周家和詹家联姻关系确立，詹家也能跟着沾光，这种好事没有人会拒绝。 靳柔：“那，周四和语白，你们就趁周末这两天搬个家，新房那边的东西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们过去住下就好。” 詹语白：“谢谢伯母。” 周礼：“嗯。” —— 周齐左和周齐右的生日结束后，靳柔便催着周礼和詹语白先回去准备搬家事宜。 于是周礼和詹语白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周家宅邸。 直到上车，周礼都没跟詹语白说过一句话。 此时此刻，詹语白根本摸不清楚周礼在想什么。 她鼓足勇气：“周礼，你什么时候搬去新房？” 周礼：“不知道。” 詹语白：“……嗯，没关系的，我先搬过去，这样伯母那边比较好交代，你有空了再搬就好。” 周礼不置一词。 詹语白：“你送我回詹家别墅吧，我去把那边的东西整理一下。” 周礼：“嗯。” 差不多四十分钟，车停在了詹家门口，詹语白邀请周礼进去坐，被拒绝了。 周礼连车都没下，绝尘而去。 詹语白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脸几乎要白成一张纸了，掌心冰凉又透着汗。 詹语白深深汲气，回到了家里，直奔楼上房间收拾东西。 和詹彦青的关系恶化之后，詹语白就彻底从詹家搬出去了，重要的东西基本上都在那个时候带到了公寓。 但还是有些需要收尾。 嫁给周礼，她今后就是周家的人，再回詹家的可能性很小了。 这个家，她本身也不是很想回来。 —— 姜明珠晚上临睡前收到了付晓芝的微信消息。 她应该是刚从周家出来，火气很大，从她发来的文字消息里就能感受到了。 付晓芝自然少不了给周礼一通骂。 文字骂不够，付晓芝直接给姜明珠打了语音电话。 姜明珠接起来。 付晓芝：“我真不知道周四这傻逼怎么想的，詹语白和那个医生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果然，付晓芝每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怒火，“要不是怕靳姨身体受不了，我就把那个视频给她听了，轮得到詹语白这朵盛世白莲装无辜！” 姜明珠：“芝芝你先冷静下。” 付晓芝：“他太傻逼了，我冷静不了。” 姜明珠：“他可能是不想打草惊蛇，毕竟现在掌握的证据还不够。” 付晓芝：“你是觉得他在查这件事儿？” 经姜明珠这一提醒，付晓芝也冷静下来了，她就是脾气爆了点，智商还是在线的。 姜明珠：“嗯，我们都怀疑的事情，周总不可能不怀疑。” 付晓芝：“那也不至于跑去同居吧，美男计？他可真行。”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付晓芝这个形容……还挺到位？ 付晓芝：“他最好是在查，不过他速度也太慢了，我看了都着急。” 姜明珠：“……你要帮他查？” 付晓芝：“你和我一起么？” 付晓芝觉得姜明珠够聪明，并且又在万华工作，肯定能帮她不少。 而付晓芝的提议正中姜明珠下怀，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下来：“好，我和你一起。” “不过，这件事情，我们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为好。”姜明珠说，“原野那边，我也不会说。” 付晓芝：“你说得没错，这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你等我消息，我去把詹语白手机黑了。” 姜明珠：“……嗯？” 付晓芝说黑人手机，说得跟买米饭似的轻松。 付晓芝：“忘记说了，你姐妹我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职业是黑客。” 姜明珠：“哇，好厉害！” 此前姜明珠也想过去找人黑詹语白的手机或是电脑，但风险太大，若是被发现的话，周礼那边也不好解释。 昨天她放录音笔被抓了一次，最近不好在周礼面前作妖了。 这个时候有付晓芝出手真是帮了她的大忙。 和付晓芝通完电话以后，姜明珠给郑凛叙发了条微信：【有空的话回我个语音电话。】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郑凛叙的电话就来了。 姜明珠接起来：“你没在忙？” 郑凛叙：“感恩节，在陪三三做手工。找我什么事儿？” 姜明珠把詹语白生日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郑凛叙听完后，沉吟几秒，给出判断：“周礼开始查她了。” “肯定。”姜明珠说，“连美男计都用上了呢。” 郑凛叙：“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沉得住气，作壁上观即可，他查起来比我们查起来容易，你一个人在那边，不要让詹语白怀疑到你。” 姜明珠：“宿珉的事情你查到了多少？” 郑凛叙：“有点眉目。” 提起这件事情以后，郑凛叙的口吻明显比刚才严肃了许多。 姜明珠：“查到什么了？” 郑凛叙：“他去年在圣迭戈的某个实验基地做过人体实验。” 姜明珠：“……” 郑凛叙：“但他反侦察能力很强，联邦警察去过，没找到证据。” 姜明珠：“我怀疑刘培也是他杀的。” 郑凛叙：“所以你更要保护好自己，不要暴露。” 姜明珠：“明白了。” 郑凛叙：“有任何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擅自行动。” 姜明珠和郑凛叙通完话，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里多了五个未接电话。 全部来自周礼。 第117回 非死不可 姜明珠看着通话界面挑起眉来，狗东西突然给她打这么多电话干嘛？ 姜明珠随手回过去，嘟了一声不到就接通了。 她娇俏地笑起来：“哥哥接得好快哦，这么想我呀？” 周礼：“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姜明珠：“跟男人。” 周礼：“……”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姜明珠完全能想象到他听见这句话的表情有多黑。 当然她也没自恋到认为这是吃醋，周礼对她是有些特别，不过一切都是建立在肉欲关系上的。 他的占有欲比一般男人都要强。 小作了一把，姜明珠见好就收：“好啦，刚才是在跟芝芝微信语音，不信你可以问她。” 周礼：“你们关系很好？” 姜明珠：“明知故问。” 周礼：“没见她对谁这么好过。” 姜明珠：“不会吧，哥哥连女人的醋都吃？” 周礼：“别夹了。” 嗲声嗲气的，听得人心烦意乱。 “不过，芝芝跟我分享了一个消息呢。”姜明珠手指在被子上打转，“你们要同居了？” 周礼：“怎么？” 姜明珠：“羡慕啊，我也想和你住在一起，可惜咯，我见不得光。” 她情绪拿捏得特别好，前半句是期待和殷切，后面半句又多了欲说还休的委屈和隐忍。 周礼心知肚明这个女人有多么会演戏，可依旧被这声音扰乱了心绪、动了恻隐之心。 周礼：“我不搬过去。” 姜明珠：“为什么？” 周礼：“因为我没有绿帽癖。” 姜明珠：“……” 狗东西是有点噎死人不偿命的体质在身上的。 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是把人的路堵死。 或许是她无言以对的样子取悦了他，隐约听见他声音放松不少：“还想问什么？” 姜明珠：“既然没有绿帽癖……为什么不分手？”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哥哥不会是想玩一手捉奸在床吧？” “也是哦，她可是周夫人的救命恩人，周夫人这么护着她，说不定她绿了你也能原谅呢，毕竟是过肾的交情。” 周礼回了一句“呵呵”，就撂电话了。 姜明珠习以为常，还不忘在微信上跟他说几句肉麻的晚安情话，然后倒头就睡。 夜里睡得不怎么好，做了一夜血腥的梦，头昏脑涨。 姜明珠浑浑噩噩起床去上了厕所，冲水的时候，猛然瞥见马桶里鲜红的血，困意全无。 她停下动作死死盯着那片红，被晕染在水里稀释成了浅色，却依旧刺眼。 姜明珠胸腔憋胀，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按下冲水按钮。 她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水温调到最冷，掬起水不断往脸上拍。 头昏的感觉并没有好转。 姜明珠摸到了电动牙刷刷牙，吐水的时候，又带出了缕缕血丝。 姜明珠囫囵刷完牙，回到卧室拿出手机给方沁阳打电话。 “沁阳，你陪我去趟医院。” 方沁阳听见姜明珠虚弱的声音，神经陡然紧绷起来：“你怎么了？” —— 因为收拾东西的缘故，詹语白晚上就在詹家住下来了。 早晨下来吃饭的时候，詹语白在餐桌上碰见了詹彦青。 自从公司的事情之后，他们姐弟的关系就没之前那么好了，詹彦青对詹语白的态度现在越发冷淡。 詹语白：“彦青回来了。” 詹彦青：“哦。” 詹丹云和柳桃之也不愿看他们姐弟走到这个地步，便说：“彦青，你姐马上也要结婚了，以前的事情都翻篇了，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语白你说是不是？” 詹语白微笑起来，“是，之前是我不相信彦青的能力，现在看到彦青把公司经营得这么好，我也很开心。” 詹彦青：“你要和周礼结婚了？什么时候？” 詹语白：“日子还没定下来呢。” 詹丹云：“周家都已经把婚房都备好了让你们搬进去了，日子就不用愁。” 詹彦青：“日子都没定下来，话别说这么满。” 柳桃之：“语白当初可是为了周夫人摘了一颗肾的，周家不可能反悔。” 詹彦青对此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再发表意见。 早饭结束，詹语白继续回楼上房间收拾东西。 昨天把衣柜里的衣服收得差不多了，今天开始收抽屉和书柜里的东西。 这一收就是两个多小时。 詹语白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一枚白色的盒子滚到了角落。 詹语白捡起来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了一对山茶花形状的耳钉，还是全新的。 詹语白目光一沉，这个熟悉的耳钉——她似乎在姜明珠耳朵上看过同款。 周礼办公室里掉的那一枚，也长这样。 这耳钉一看就不是什么名贵品牌的东西，詹语白并不记得自己买过。 她盯着这一对耳钉，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寻着它们的影子，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小白，这是我用这个月的工资买的，你和妹妹一人一对。” “你喜欢吗？” “有点便宜，以后我涨工资了，一定给你买更好的。” 詹语白指关节骤然收紧，将这枚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你和妹妹一人一对。 姜明珠，裴流珠—— 她胸口起伏着，漂亮的眼睛里闪着阴狠的光芒。 这一次，她是非死不可。 詹语白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翻出通讯录发了一条短信。 —— 原野和徐斯衍一起在球馆打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付晓芝来了电话。 原野纳闷地接起来，还没问什么，就听听见付晓芝说：“你快来瑞禾医院，血液科。” 原野人是懵的：“怎么了？” 付晓芝：“珠珠出事了。” 原野的身体一绷，蓦地从地上站起来，“我这就过去！” 挂上电话，原野就要往更衣室冲，徐斯衍见他慌不择路便跟着一起去了。 徐斯衍：“出什么事儿了？” 原野：“你跟我去一趟瑞禾。” 瑞禾是徐氏投资的私立医院，徐斯衍目前是最大的股东，带他去有用。 徐斯衍：“……你去瑞禾做什么？” 原野：“姜明珠出事了，别废话，赶紧走！” 徐斯衍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出声。 他转过身去换了衣服，和原野一前一后开车去了瑞禾，直奔血液科。 付晓芝就在血液科护士站这边。 原野迫不及待冲了上去：“珠珠她人呢？” 第118回 发什么癫 付晓芝脸色也十分不妙，她很少这样：“现在我进不去，沁阳在里面陪她等输血。” 原野：“输血？她受伤了？” 付晓芝摇了摇头，姜明珠那边具体是个什么状况她也不是很清楚。 今天原本是去相府别墅找姜明珠玩的，结果刚到就看到别墅门前停着救护车，姜明珠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了上去，人已经昏迷了。 救护车上只允许跟一个家属，方沁阳急着走，也没来得及跟付晓芝说清楚。 付晓芝开车跟在后面过来，也只能在这里等。 原野听完情况后马上回头看徐斯衍：“你去问问。” 徐斯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过了几分钟，医院的副院长过来了，安排了人带他们去了姜明珠输血的手术室外。 方沁阳等在门口，看着这么大阵仗，不免有些惊讶。 没来得及问，原野就已经冲过来：“她怎么了，为什么输血？” 徐斯衍也朝方沁阳看过去。 方沁阳抿着嘴唇没回答，姜明珠的身体情况不方便往外透露，她自己也不愿意让人知道。 付晓芝倒是没关系，但原野和徐斯衍都是周礼身边的人，知道太多不好。 徐斯衍仿佛洞穿了方沁阳的想法：“这是瑞禾的院长。” 他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副院长陈医生，“就算你不说，姜明珠的病历我也查得到。” 方沁阳：“徐先生大可不必把走后门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这个徐斯衍她是有印象的，姜明珠提过几次，方沁阳知道他瞧不上姜明珠，因此对他也不客气。 徐斯衍：“瑞禾是我的产业。” 方沁阳：“……” 对峙的时候，姜明珠输完血了，这回也不需要问方沁阳了，陈副院长上去关照了几句，给姜明珠安排了单人病房。 刚输完血，姜明珠人还没醒。 她身上穿着病号服，素面朝天，面色发白，和平时摇曳生姿的模样相去甚远。 主治医生看着病房里这么多人问：“哪位是家属？” 其余三人都看向了方沁阳。 方沁阳：“是我。” 主治医生：“血小板减少，这个症状以前有过么？” 方沁阳：“嗯。” 医生：“那麻烦你来一趟我诊室，把患者过往的具体情况和我说说。” 方沁阳：“好。” 付晓芝：“我能一起去么？” 原野：“我也去。” 徐斯衍：“一起吧。” 方沁阳：“徐先生和我们珠珠不熟，就不必了吧。” 原野：“你在这边看会儿人，别凑热闹了。” 最后徐斯衍只身一人被留在了病房。 其他人一走，病房就剩了徐斯衍和昏睡不醒的姜明珠。 徐斯衍停在病床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看着她。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姜明珠不化妆的样子，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那张精致的脸此时看起来很憔悴，嘴唇干又白，凑近一点还看得到她长睫毛在轻轻颤抖。 徐斯衍目不转睛看了两三分钟，忽然转身去了洗手间。 徐斯衍撑着洗手池站在镜面前，抬起头来，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复杂的神情。 —— 来到诊室以后，方沁阳如实和主治医生交代了姜明珠此前的情况。 医生在电脑前做着记录，付晓芝和原野在一旁听得面色越来越难看。 医生：“血小板减少的原因之前做过检查么？” 方沁阳：“嗯，是因为药物过量。” 医生：“什么药？” 方沁阳：“卡马西平。” 医生：“……躁郁症？” 方沁阳：“嗯。” 方沁阳和医生聊了快一刻钟，期间付晓芝和原野憋了一肚子问题，但并没有出声去打断。 离开诊室之前，医生让方沁阳尽可能提供一下姜明珠之前的病历记录。 方沁阳答应了。 从诊室出来，方沁阳就被付晓芝和原野双双围住。 付晓芝：“珠珠怎么会有那种病？” 方沁阳：“……很早前就有，这半年多情况好转了。” 原野：“那她现在还吃药么？” 方沁阳：“药只吃了一年，发现引起血小板减少之后就停药了。” 方沁阳头很疼，姜明珠的身体是郑凛叙花了大心思调养过来的，已经九个多月没有出现过出血现象了，这次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三人回到病房，方沁阳看向徐斯衍，态度不是很好：“徐先生可以先走了。” 徐斯衍：“你对我有意见？” 方沁阳：“你心里有数。” 徐斯衍的面色阴沉了几分，姜明珠身边的人还真是深得她的真传，不阴阳怪气不会说话。 原野：“斯衍你先走吧，珠珠病房的事儿谢了啊，我送你。” 眼看着徐斯衍和方沁阳要吵起来了，一上头，万一说漏嘴就不好了。 原野先赶紧把徐斯衍拉出去了。 两人走到楼梯口停下，原野说：“我留下来照顾姜明珠，你回去吧。” 徐斯衍凝着他，口吻中带了几分嘲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男朋友了。” 原野：“你发什么癫？她就算是我普通朋友，出这么大事儿我也不能扔她一个人。” 徐斯衍：“她是四哥的人。” 原野：“哦豁，你终于知道她是四哥的人了？那我劝你以后对她态度好点。” 徐斯衍：“……” —— 姜明珠是十一点半醒过来的。 刚输完血，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方沁阳看见后，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过来扶她，“有力气么，哪里不舒服？” 姜明珠：“现在好多了，医生怎么说？” 方沁阳：“明天一早空腹做个检查，下午骨髓穿刺，要受点罪。” 姜明珠：“嗯。” 方沁阳：“对了，上救护车的时候刚好芝芝去找你，她后来把原野也带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两个人也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了。 姜明珠听完后半晌没说话，眉眼垂下去，整个人像是染上了一层阴霾。 方沁阳：“对不起珠珠，是我……” “说什么傻话。”姜明珠朝方沁阳笑了笑，“本来就是瞒不住的事情。” 方沁阳和姜明珠交代了一下她昏迷时候的情况，姜明珠听见徐斯衍的名字以后，眉眼间都是不耐烦。 真是冤家路窄，住院都能住进徐斯衍的产业，合着还得承他这个人情呗？ 姜明珠这边刚跟方沁阳聊完，原野和付晓芝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见她醒来，两人放下东西就往病床边走。 第119回 报酬 付晓芝和原野两人都是一脸的心疼。 付晓芝直接抱住姜明珠摸她的后脑勺：“我刚才让我哥联系专家了，一定给你治好。” 姜明珠：“谢谢芝芝。” 因为身体还虚弱，导致姜明珠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嗓子听起来很哑。 原野拿了一盒牛奶过来，打算喂她：“喝点儿东西补补。” 姜明珠：“我自己来吧。” 喝完牛奶好受多了，姜明珠从床上下来，跟他们三人一起坐着吃饭。 午饭以后付晓芝就先走了，她去找付家人给姜明珠联系血液专家了，而方沁阳则是回去打印姜明珠之前的病历了。 就剩下原野留在病房陪着姜明珠。 单独相处，很多话就可以问了。 原野坐在对面的床上盯着姜明珠，话到了嗓子眼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只能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姜明珠：“你可以直接问。” 原野：“你……真的有过那个病？” 躁郁症。 方沁阳和医生谈到卡马西平的之后，原野去搜了药和病的资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姜明珠平时的行为看不出不对，甚至在原野心里，她算得上是个情绪比较稳定的人。 姜明珠：“吓到你啦？” 她的口吻带着浓浓的笑意，像开玩笑。 要是平时，原野肯定就跟着她插科打诨了，但知道她的情况之后，她越表现得轻松、他就越觉得难受。 原野记得她的年龄，才二十四岁，他有个堂妹和她一样的年纪，每天没心没肺的，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而姜明珠呢，年纪这么小就得承受这些。 原野起身走到姜明珠床边坐下，手摸上她的脑袋：“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不用挤笑。” 姜明珠：“其实我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别担心。” 原野没接话，看眼神是不怎么相信。 姜明珠：“真的好了，药都有快两年没吃过了，不知道这次怎么会忽然出血的。” 原野揉着姜明珠的脑袋，陷入了深思。 姜明珠没躲开，他动作不大，甚至还有点舒服。 过了会儿，原野冷不丁地问她：“四哥知道么？要不要通知他一声？” 姜明珠忽然垂下了脑袋，“不用了，他应该在忙和未婚妻搬去新房。” 原野：“什么新房？” 姜明珠：“芝芝说的，周夫人为他们准备了新房，大概很快就会同居了吧。” 原野：“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 “不是。”姜明珠摇头否认，“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但原野不这么认为。 姜明珠否认得越快，他就越觉得姜明珠是在给周礼开脱。 原野忽然按住姜明珠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四哥断了吧，他不值得你这样。” 姜明珠：“真的不是因为他。” 原野：“就算不是因为他，你俩也应该断了，你的大好时光不应该浪费在他身上。” 嘭。 原野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开，对话就这么被打断了。 姜明珠和原野不约而同看过去。 原野看到徐斯衍之后，皱眉质问：“你怎么又来了？” 徐斯衍：“付家让我给她找专家。” 说完，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了原野搭在姜明珠肩膀上的手，再用眼神丈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 姜明珠感受到徐斯衍的打量之后，就跟原野分开了。 徐斯衍这个人有病，保不齐回头去周礼那边瞎嚷嚷，她现在不想惹麻烦。 原野：“所以找到了没？” 徐斯衍：“还没。” 原野：“那你过来干什么？” 徐斯衍把手上的几张检查单放下：“骨髓穿刺和血检的单子，家属签字。” —— “姜明珠住院了？”詹语白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有些惊讶，又藏不住兴奋。 电话那边的宿珉轻轻笑着：“你今晚搬去婚房么？” 詹语白：“你想怎……” 宿珉：“想在你们婚房玩你，你觉得怎么样？” 詹语白抓紧手机，不肯回答。 宿珉：“想让我替你做事情，我总得收取点报酬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贞洁烈女。” 詹语白：“我等你。” 通完电话，詹语白又一次拿起了那个白色的盒子。 —— 周一上午，周礼在办公室里看着周会的概要，习惯性地想要喝一口咖啡。 动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办公桌上没有咖啡。 一看时间，九点半了。 平时这个时候，姜明珠都会来送咖啡。 周礼这边刚拿起手机要找人，就听见敲门声。 但来的人不是姜明珠，而是徐斯衍。 周礼：“找我有事？” 徐斯衍：“姜明珠住院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资料一并放在桌上推到周礼面前。 周礼的面色忽地沉下来：“她怎么了？” 徐斯衍：“血小板减少，送到瑞禾紧急输血了。” 周礼打开资料去看，上面详细完整地记录了姜明珠的病情，还有她过去几年的一些病历。 血小板减少这个情况，两年以前就出现了。 周礼一目十行看完资料，面色越发严厉。 姜明珠昨天上午就被送去瑞禾了，但这期间他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周礼：“你怎么知道她住院的？” 徐斯衍：“出事的时候，两两通知了原野，我和他在一起打球。” 周礼把资料放到抽屉里，拿起车钥匙便往外走。 徐斯衍亦步亦趋跟上去，两人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碰上了詹语白。 詹语白：“周礼，斯衍，你们去哪里？” 徐斯衍看了一眼周礼：“我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四哥帮忙处理。” 詹语白：“原来如此，那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 原野又是一早就来医院了，还带了家里阿姨炖的燕窝羹。 姜明珠见他这么鞍前马后的，有点过意不去：“你不用专门来看我。” 原野：“我这几天闲着没事儿。” 他把东西放下来，“抽过血了么？” 姜明珠：“嗯。” 原野：“那得嘞，快吃，这燕窝是我跟我妈抢来的。”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原野陪同姜明珠一起坐下来，在对面看着她喝燕窝羹，视线一刻都没挪开过。 姜明珠则是和原野说笑。 两人聊得正欢，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姜明珠正对着房门，一抬眼就对上了周礼那双充满厉色的眼。 第120回 偶然与巧合 与此同时原野也回头了，再接着看到周礼身后的徐斯衍，什么都明白了。 原野：“四哥。” 周礼：“你先出去。” 周礼的语气听着很不妙，原野担心姜明珠：“四哥，珠珠她刚抽完血，这会儿身体还虚着，你别为难她了。” 周礼：“斯衍，把他带出去。” 徐斯衍上来强行把原野拽走了，周礼关上病房的门走到餐桌前停下。 他站在原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锐利的目光落在对面姜明珠的脸上。 姜明珠放下勺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就被他捏起了下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明珠：“你在关心我么？” 周礼：“回答问题。” 姜明珠：“没有意义啊。” “我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你会因为我的病就和我结婚吗？”她自嘲地笑，眼眶红了一片，“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的，丑。” 周礼：“怎么晕倒的？” 姜明珠：“我也不知道啊，每次出血都是莫名其妙的。” 周礼：“安心住院。” 虽然周礼今天还是延续着平时话不多的风格，但是姜明珠感觉他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 可能是大男人的同情作祟，毕竟她现在的样子看着真的挺可怜的。 两人没说几句话，周礼的手机就响了，姜明珠看到屏幕上是个没备注的号码。 周礼松开姜明珠去接电话：“什么事？” 林煜：“周总，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找到了点资料。” 周礼：“见面谈。” 林煜：“好，那我在老地方等您。” 姜明珠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但周礼接完电话就要走了。 姜明珠没挽留他，张开手臂和他抱了一下：“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周礼摸上她的脑袋，“今天怎么不作了。” 姜明珠：“身体虚弱，作不动了。” —— 包厢内，周礼看着桌上薄薄的资料和寥寥几张照片，刀锋一般的眉皱成一团。 “这就是你查了半个多月的成果。” 林煜有苦说不出：“周总，我尽力了，厂里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并不多，资料库里翻遍了，只能找到这些。” “这位的资料应该是被做过处理，除了工厂里留下的一些员工资料和影像之外，查不到任何信息。” 周礼目光幽暗不明，林煜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翻开了资料，就先不多嘴了。 资料很薄，工厂基本的员工资料，能看到一些基础信息，附带的还有一份比较详细的入职体检。 【出生日期：1996.8.19，身高：184，籍贯：港城，血型：rh阴性b型……】 周礼的目光被血型这一栏吸引住，眉心突然急速跳动。 靳柔也是这个血型。 资料里附带了一份裴烨桉的身份证复印件。 周礼把那张纸拿起来，端详良久。 身份证的登记地是港城，上面的地址就是蓝天福利院。 周礼问林煜：“公安系统查过么？” 林煜：“查过，他的身份证在两年前已经过期了，没有去续办过，这三年多也没有过任何出行和住酒店的记录。” 周礼：“消费记录也没有？” 林煜：“名下的银行卡、手机号码都注销了。” 周礼眯起了眼睛。 林煜：“……周总，这个人的种种迹象，很像是去世了。” 林煜混迹这行很久，查过的人不下三百，查裴烨桉的时候，心里就有判断了。 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没有手机卡、没有银行卡、没有出行记录？ 周礼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不单是因为裴烨桉三年多没有任何出行消费记录。 周礼双手交叠在一起，脑海中浮现出徐斯衍给他的那一份完整病历。 姜明珠的躁郁症是在三年前确诊的，和裴烨桉记录消失的时间刚好对得上。 周礼两只手的大拇指缓缓摩擦着，眼底的光芒逐渐犀利。 他去问林煜：“他怎么从工厂离职的？” 林煜：“听主管说，那一年的四月中旬请了个假，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话音落下，林煜明显看到周礼的目光变得更可怕了，吓得他后背发凉，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林煜战战兢兢的时候，周礼终于有反应了。 周礼：“去港城帮我盯两个人。” —— 和林煜见过面以后，周礼驱车回到了万华，进办公室后便将门反锁了一道。 周礼把裴烨桉的资料和姜明珠的病历摆在了一起，锐利的目光从两份资料上分别扫过。 裴烨桉比姜明珠大三岁，身份证上的生日和她同一天。 她自己说过，福利院会把带回去的那天当做生日，这一点，他上次去港城的时候也得到了证实。 这足以证明他们两个人是同一天被带回福利院的。 后来姜明珠被收养了，读了国际高中，进了名校，裴烨桉却在北城的工厂里打工。 他们感情那么好，裴烨桉为什么不留在港城陪着姜明珠？ 裴烨桉对姜明珠那么重要，她那性子，竟然会容忍裴烨桉去另外一座城市？ 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裴烨桉的血型、请假的日期、姜明珠确诊躁郁症的时间节点—— 周礼耳边猛地回荡起姜明珠漫不经心的话语。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自己上去捐呢，再找一个配型类似的人来顶替不就好了嘛。” 同样的血型，重合的时间，詹语白和宿珉的地下情—— 不会有这么多巧合同时上演，姜明珠的那句话也绝非随口说说。 从纽約给他下药到现在，姜明珠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裴烨桉，姜明珠。 —— 付晓芝动用了所有关系给姜明珠找医生，这件事儿也惊动了周家。 周二这天，詹语白亲自陪同靳柔来瑞禾做定期复查，两人在医院碰上了付晓芝。 靳柔喊住她，询问了几句情况。 得知还没找到合适的医生，靳柔宽慰：“别急，我帮你联系一下。” 付晓芝：“谢谢靳姨。” 詹语白：“伯母，我们去看看明珠吧。” 靳柔：“也好，两两带路吧。” 付晓芝不耐烦地朝詹语白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里都有她？ 虽然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得给靳柔个面子，付晓芝忍着没骂詹语白，带着她们去了姜明珠的病房。 第121回 恨之入骨 再看去看看付晓芝的眼神，姜明珠大概就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了。 靳柔进来病房以后就在看姜明珠。 先前见过两回，靳柔对姜明珠的印象还算过得去，主要是她长得太漂亮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真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人都喜欢漂亮的，冲这张脸，靳柔也讨厌不起来姜明珠。 特别是她现素面朝天，孱弱病态，更惹人心疼。 靳柔走到床边去关照姜明珠：“身体还好吗？” 姜明珠：“谢谢周夫人关心，好多了。” 靳柔的确是很温柔，待人没有太多架子，姜明珠也关心起了她：“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靳柔：“移植手术的复查。” 姜明珠：“原来如此。” 斟酌了几秒，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我听说，很多人移植手术之后都会有排异反应，看您的状态很好，应该没出现过这种问题，真好。” 靳柔笑了起来：“起初有一些，多亏了我丈夫发现得早。” 姜明珠：“真羡慕周先生和周夫人的感情呢。” 原野说得没有错，靳柔是真单纯，她开口说话，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幸福，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做作。 只是会有些感慨，有的人天生就是活在乌托邦里的，也有资本一辈子不走出来。 不过靳柔这么单纯天真，怎么周礼作为她儿子就八百个心眼子呢？ 可能是随了爹？ 提起到丈夫的时候，靳柔的笑更灿烂了，每个表情的细节都在说：我很幸福。 詹语白：“是呢，伯父最疼伯母了，谁看了都羡慕。” 靳柔：“那让周四和他爸好好学学。” 詹语白不好意思地笑了。 付晓芝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方沁阳则是去看姜明珠。 詹语白跟着靳柔来病房，就是挑衅和警告，现在又诱导靳柔说出这种话来…… 付晓芝看不下去了：“周四可学不会周叔那那一套，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这个形容听得姜明珠想给她鼓掌，太到位了。 本以为靳柔会因为心疼儿子反驳一下付晓芝的话，没想到她竟然点了点头。 “两两说得也对，周四这个人，是缺了点情趣。” 姜明珠：“……” 是亲妈啊，对自己儿子还挺了解。 靳柔：“对了，我听两两说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医生，我帮你联系一下吧。” 姜明珠：“不用麻烦您了。” 靳柔：“不麻烦，我很熟一个医生，他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专家。” 靳柔说完这话，姜明珠就联想到她会找谁了，她用余光瞟了一眼詹语白，她很淡定。 付晓芝：“靳姨，你说宿珉医生吗？” 靳柔：“是呢，我电话问问他。” 靳柔在众人的目光的下掏出手机，给宿珉打了电话。 付晓芝的目光扫过詹语白，看到她脸上虚伪的笑，胃里直犯恶心。 要不是怕伤害到靳柔的感情，她真要忍不住撕破詹语白这张虚伪的嘴脸，所以周礼到底什么时候行动？ 靳柔跟宿珉通了几分钟电话。 聊完之后，她对姜明珠说：“宿医生还真认识个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我让他去约人了，这几天来给你看看。” 詹语白：“宿医生找的人肯定靠得住。” 姜明珠：“谢谢周夫人，麻烦您了。” 靳柔是好意，她又是长辈，姜明珠不可能不给她这面子，但她心里没指望过宿珉真能找来什么好人。 宿珉这个人对她的态度，她还没摸清。 靳柔的检查报告出来以后，詹语白就先陪她走了，付晓芝关心长辈，也跟着出去了一趟。 如此一来，病房里只剩下了姜明珠和方沁阳两个人。 方沁阳：“珠珠，你真的要让那个医生找的人过来？” 姜明珠：“你也觉得他会对我不利？” 方沁阳：“他和詹语白狼狈为奸，詹语白现在对你恨之入骨，不排除会趁这个机会害你。” 毕竟詹语白一直都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 付晓芝跟着詹语白和靳柔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说话的时候，詹语白一直在摆弄手机。 可能是因为看她不顺眼的缘故，无论詹语白做什么，付晓芝都觉得她鬼鬼祟祟的。 后来詹语白又出去接电话了。 还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送走了靳柔，付晓芝跟姜明珠发了条微信，飙车回到家里，打开了电脑。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打。 —— 靳柔今天去医院做复查，周礼下班之后独自回了一趟周家询问情况，顺便留下吃了个晚饭。 晚饭的时候，靳柔接到了宿珉来的电话。 周礼听见靳柔喊“宿医生”之后，便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目光深深地朝对面看过去。 靳柔：“明天有空么？那就麻烦你了。” “对，住在瑞禾呢。” 周礼静静地听着靳柔通完了电话。 靳柔放下手机，就去和周章回说话了：“宿医生这办事效率真高，已经找到人了。” 周章回：“这下你能放心了吧，放下手机吃饭吧。” 周礼：“妈，你找什么人？” 靳柔：“原野女朋友不是住院了么，两两说还没找到合适的医生，我帮忙牵个线。” 周礼：“宿医生？” 靳柔：“他帮忙牵了个线，宿医生的朋友技术肯定差不了。” 周礼对此没有发表意见，锋利的眉微不可察地皱起来。 靳柔：“明珠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呀，生病的模样太惹人心疼了。” 周礼：“您挺喜欢她。” 靳柔：“那可不，这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 周礼：“……” 靳柔：“怪不得原野这小子收心了呢，真是有福气！” 周礼拿起了水杯，喝了半杯水。 —— 姜明珠和方沁阳吃晚饭的时候，付晓芝怒气冲冲地进了病房。 她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火全写在脸上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不约而同：“怎么了芝芝？” 付晓芝拿着电脑在桌前坐下来，一通操作：“我黑进詹语白的手机了。” 姜明珠：“……有收获么？” “詹语白这个垃圾。”付晓芝打开模拟器，翻出了詹语白和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往来。 姜明珠和方沁阳一起看过去，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屏幕上。 看完这些信息，两人也就知道了付晓芝愤怒的原因。 第122回 暴露 虽然另外一个号码是陌生的，但从短信的内容已经足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了。 和之前猜的差不多，詹语白想通过宿珉弄死她。 从对话来看应该是计划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詹语白强调了“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所以……宿珉上次在假日酒店说的话，是故意的。 那个时候詹语白已经想她死了么？她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一如既往，就像当初对裴烨桉一样。 姜明珠和方沁阳都知道詹语白是因为周礼的事情这么做的，可付晓芝不知道。 付晓芝：“珠珠，你是不是暴露了？” 姜明珠：“……嗯？” 付晓芝：“上次咱俩一起撞破了詹语白和宿珉偷情，你是不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否则付晓芝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姜明珠和詹语白也不是情敌，詹语白也不可能为了替詹彦青出头而这么做。 姜明珠的表情百转千回，她虽然脑子转得快，但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 面对付晓芝的时候，她时常会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但这的确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姜明珠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才说：“可能我和你通电话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听见了。” 付晓芝：“呵呵，她有本事来搞我啊，欺软怕硬的垃圾货色，看我不弄死她！” 付晓芝越想越是来气，她直接合上电脑：“我现在去找周四那傻逼给他看。” 姜明珠想劝付晓芝，但找不到理由。 这件事情付晓芝去说，比她说更有分量。 姜明珠抱了一下付晓芝：“谢谢你芝芝。” 付晓芝回抱她一下：“你别怕，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付晓芝风风火火地走了，姜明珠和方沁阳两人看着病房的门呆了很久。 最后方沁阳感叹：“芝芝真好。” 姜明珠轻轻地点头。 她来北城之前没想过自己能在这里交到这样的朋友。 —— 付晓芝上车之后先给周礼打了个电话。 嘟了好久才接通，这导致付晓芝更不耐烦了。 付晓芝：“你人在哪儿？” 周礼：“有事？” 付晓芝：“问你在哪儿，有东西给你看，别磨磨唧唧的。” 周礼：“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付晓芝：“也行，那你来瑞禾吧，我在旁边那个咖啡厅等你。” 付晓芝抱着电脑去了咖啡厅，刚才周礼的态度还算过得去，他要是敢拒绝，她大概会在电话里把他喷成筛子。 半小时不到，周礼就过来了。 他走到付晓芝对面坐下，脸上是一贯淡漠清冷的表情，视线冷冷扫过桌上的电脑。 周礼：“找我什么事儿？” 付晓芝：“詹语白要弄死珠珠。” 听到这话，周礼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目光陡然犀利起来。 付晓芝感受到了：“你不信？” 周礼：“理由呢？” 付晓芝：“你脑子不会转啊？理由当然是她知道珠珠听见她和宿珉偷情、心虚了，现在狗男女联合起来想要把她灭口！” 周礼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了：“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付晓芝直接把电脑推过去，也没忘骂他：“詹语白把你脑子都吃了是吧？我他妈闲得蛋疼了、没事就去造她谣？合着她给你戴了绿帽子，在你心里还是冰清玉洁的小天使呗！” 此时周礼已经听不进去付晓芝的话了，他注意力都在模拟器的短信内容上。 看完这些对话，周礼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周礼凝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深思，眉头紧锁。 付晓芝看他这样子，以为他还在怀疑这东西的真实性：“你还不信？” 周礼：“你从哪里来的这些短信？” 付晓芝：“草，你还真不信？” “你别忘了我本行是什么，黑进她的手机也就是老娘动动手指的功夫，你要是不信，电脑你拿走呗，说不定还能看到你未婚妻和别的男人说骚话。” 付晓芝快要被周礼对詹语白的信任气死了，她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绿帽癖——他还真的把电脑拿过去了。 付晓芝：“你是不是绿帽癖？” 周礼：“……” 这个词，他之前没少从姜明珠嘴巴里听见，她们不愧是好朋友。 付晓芝：“不是，周四，你真不觉得她跟那个医生搞在一起有其他内幕么，那颗肾说不定根本不是她的。” “你要是有点脑子，就应该去查查清楚，别跟个傻逼似的被人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周礼：“带我去姜明珠病房。” —— 姜明珠坐在床上跟原野聊微信的时候，付晓芝带着周礼过来了。 姜明珠放下手机看过去，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周礼侧目朝付晓芝看过去，淡淡开口：“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付晓芝：“也行。” 她也没怀疑什么，很痛快地转身走了。 直到付晓芝脚步声远去，周礼才走到病床边上，姜明珠很热情地拉住他的手，邀请他坐下来。 周礼的视线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姜明珠歪过头：“漂亮吗？” 周礼：“不怕？” 他问的是詹语白想要弄死她这件事儿，姜明珠一下就能听出来。 姜明珠缩到周礼怀里，突然娇弱：“怕，好怕哦，哥哥要保护我。” 周礼呵了一声，“戏过了。” 不会有人害怕的时候是这个反应，她不仅不怕，甚至有些嚣张，像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周礼：“她为什么想杀你？” 姜明珠：“这还用问吗，因为我是勾引他未婚夫的狐狸精呀。” 周礼：“就因为这个？” 姜明珠：“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吗？” 周礼没有回答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病态苍白的脸上，像是在审判着什么。 姜明珠大方地和他对视，没有任何躲闪。 “姜明珠。”周礼难得叫了一次她的全名。 姜明珠：“哥哥叫我的名字叫得真好听呀。” 周礼的手上用力：“不要嬉皮笑脸。” 姜明珠：“你弄疼我了。” 周礼：“你和詹语白以前就认识。” 姜明珠：“如果你问的是我单方面的认识，那的确是，你们订婚的时候我知道她了。” 她撒谎撒得坦坦荡荡，甚至还跟了一句：“所以我恨她，嫉妒她。” 周礼忽然松开她的下巴，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那双漆黑的眸底透出了浓浓的寒凛之意。 第123回 我们 姜明珠仰着脖子和他对视，眼中无所畏惧，只是孱弱的样子看起来像快要凋零的花。 周礼：“今天出血了么？” 姜明珠：“没有。” 周礼：“我会重新给你安排医生。” 姜明珠：“不用。” 周礼没想到她是这个答案，看向她的眼底又多了几分复杂。 姜明珠：“你不想弄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做了什么交易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周礼瞬间就听懂了姜明珠的意思，她是想以身做饵、将计就计，等詹语白和宿珉暴露。 周礼：“我自己会查，你犯不着。” 姜明珠：“也不单纯是为了你啦。” 周礼顿了一下，深邃的双眼眯起来，却听见她笑着说，“也是为了我自己哦，如果他们真的联合起来设计了周夫人的手术，那你们之间的婚约就不存在了对不对？” “到时候你就会娶我了。”她说着说着，又得意起来了，好像这事已经办成了一样。 周礼：“你就这么确定手术是他们设计的。” 姜明珠：“不确定啊，所以才想要尽快查清楚嘛。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骗你了吗？” 周礼：“原来你知道。” 知道他最讨厌被人骗，依旧是满嘴谎言，就连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说不了几句真话。 姜明珠：“对哦，所以我从来不骗哥哥。” 周礼一把推开她，姜明珠狐疑地看过去，这狗东西怎么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姜明珠瘪嘴，不满地和他撒娇：“人家还是病号呢，温柔点好不好嘛。” 周礼：“换个医生。” 姜明珠：“我不换。”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我了，就算换走了这个医生，她也会用其他办法。”姜明珠很理性地为他分析：“而且，你把宿珉找来的医生换走了以后，他们一定会有所怀疑，今后行动只会更隐蔽，我们更是什么都查不到了。” 姜明珠脑子灵光，分析得也句句在理，只是周礼的注意力不在前面。 他嘴唇翕动：“我们？” 姜明珠：“对啊，我们，我爱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要为你考虑。” 冠冕堂皇的深情言论，她简直是信手拈来。 周礼：“你要怎么为我考虑。” —— 城南的婚房，主卧内，床上床下都是凌乱一片。 床下，男人的西装和女人的红色睡裙纠缠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暧昧。 詹语白拖着疲倦的身躯从床上爬起来，将床头的那份资料拿到了手里。 刚才和宿珉的纠缠让她大脑亢奋，导致她翻开资料时，手指都在发软。 资料里是姜明珠在瑞禾的病历，还有方沁阳那边提供给瑞禾的一些国外的诊断书。 因为服用药物不当引起的血小板减少。 除此之外还有躁郁症的确诊报告。 詹语白翻完病历后看向一旁的男人：“你派了谁过去？” 宿珉吐了一口烟圈，斜睨了一眼身侧。 詹语白赤着身体倾身过去，拿起眼镜为他戴好。 宿珉在她后背上按灭了手中的烟蒂。 詹语白闭上了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宿珉：“白溪过去。” 詹语白：“多久？” 宿珉：“你这次太沉不住气了。” 詹语白：“再等下去，周礼要为了她和我毁婚了！” 宿珉：“有周夫人在，你怕什么？” 他抬起手来，血管分明的左右扶了一下眼镜，“那小丫头是嚣张了点，你要是因为她暴露了，就得不偿失了。” 詹语白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宿珉：“说清楚。” —— 第二天上午，姜明珠就见到了宿珉找来的那位专家，白溪。 女的，看年龄和宿珉差不多大，是国外某个制药实验室的专家，已经很多年没出诊了。 据说是宿珉亲自去找，才肯“出山”的。 人是徐斯衍带来的。 徐斯衍为两人简单互相做了介绍。 “姜明珠，是……原野的女朋友。”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徐斯衍的面色有些沉。 姜明珠习惯了，无视了他，去和白溪说话：“白医生，麻烦您了。” 白溪看起来随和，她朝姜明珠温柔地笑了一下，“不麻烦，再做个全身检查吧，我需要看看你的其它指标，避免药物禁忌。” 姜明珠：“好。” 她笑得乖巧又听话，无论白溪说什么，都无条件配合，是个十分好摆弄的病人。 白溪叫来了护士，抽了姜明珠的几管血，又安排了一堆其它项目的检查。 姜明珠到底还是身子虚，抽了血以后再走路，步子都有些虚。 方沁阳和付晓芝一个去缴费，一个下楼去买吃的，姜明珠独自站ct室门口排队，身体摇摇欲坠。 好像低血糖又犯了，眼前发黑。 就在姜明珠以为自己要就此倒下的时候，忽然有人扶了她一把。 “谢谢。”姜明珠一边感激一边回头，没想到看到了徐斯衍的脸。 有点扫兴。 徐斯衍对于姜明珠的感谢没有做回应，他扶着姜明珠到了椅子前安排她坐下来。 接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三明治还有一盒牛奶。 徐斯衍隔了个位置坐下，把吃的放在中间那个空位上。 姜明珠没跟他客气，拿起来直接啃了。 吃点东西下肚，头晕的情况好多了。 姜明珠：“谢了。” 虽然徐斯衍这人挺烦的，但刚才的确帮了她，一码归一码，口头的表示还得有。 不过也仅限于此，姜明珠说完就准备起来继续去排队了。 结果徐斯衍忽然过来她身边把她按住了。 他的手按在她手腕上，力道太大，弄出了红印子。 姜明珠疼得蹙眉吸气。 徐斯衍马上松开。 “你不用排队，里面这批人拍完了，你进去一次性检查。”徐斯衍的语气有些生硬。 她这一说，姜明珠猛地想起来了，瑞禾是他的产业。 “谢了。” 徐斯衍：“和你无关，我是在帮四哥。” 姜明珠：“哦，那让他谢你吧。” 徐斯衍：“……” 姜明珠没兴趣和徐斯衍说话，正好这时手机响了，原野来了电话。 徐斯衍下意识看过去，瞥见名字不到一秒，姜明珠已经接电话了。 她和原野说话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不都说了你不用来吗？” “好啦好啦，那我等你哦。” 软糯娇柔的声音钻入耳蜗，徐斯衍的拳头越攥越紧。 第124回 名义兄妹 原野没多久就到了，看到徐斯衍在这里，他还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徐斯衍：“你能来我不能来？” 原野：“我和你能一样么？” 徐斯衍：“演个男朋友罢了，别当真。” 原野：“诶我说，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啊，谁惹你了？” 姜明珠也觉得徐斯衍今天跟原野说话挺不客气的，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稀罕的。 原野却有些担心：“珠珠，他没欺负你吧？” 姜明珠：“没，我刚低血糖他还给我吃的了。” 原野有点惊，徐斯衍这是良心发现了么：“谢了啊。” 没多久，付晓芝和方沁阳也回来了。 因为徐斯衍的安排，姜明珠后面的检查流程走得非常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结束了。 徐斯衍站在原地看着那另外三个人围着姜明珠一起回了病房，双手插入了口袋。 几分钟以后，徐斯衍去了白溪临时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交谈声—— 徐斯衍一下就认出了詹语白的声音。 詹语白：“用这个药没问题么？” 白溪：“嗯。” 詹语白：“多久会有反应？” 白溪：“分人，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 詹语白到这里没接话。 随后是白溪玩笑的声音，“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威胁到你周家少奶奶的位置。” 徐斯衍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太阳穴处的血管凸起，兜里的手冰凉一片。 他转身就往姜明珠的病房走，连门都没敲，直接闯进去了。 病房里只有姜明珠一个人，她正在吃草莓，看到气势汹汹的徐斯衍之后挑起了眉毛。 姜明珠：“徐先生找我打架的？” 徐斯衍走到姜明珠，看着她眉眼间的笑，胸腔内那股烦躁感更甚。 “死到临头了还笑。” 姜明珠：“嗯？我检查报告出来了？什么绝症？” 徐斯衍：“姜明珠！” 他最烦的就是她这个若无其事的样子。 姜明珠不知道徐斯衍犯什么病，索性就不理他了，拿起草莓送到了嘴里。 徐斯衍：“语白姐知道你和四哥的事儿了。” 姜明珠吃草莓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脸笑意。 徐斯衍：“你不怕？” 姜明珠：“我故意让她知道的啊。” 徐斯衍：“你想死是不是？” 姜明珠：“那你就帮她弄死我咯，反正你老早就看我不顺眼。” 徐斯衍：“你！” 姜明珠往嘴巴里塞着草莓，吃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把徐斯衍的话放在心上。 —— 万华办公室内，周礼打开付晓芝的电脑实时监控着詹语白的手机。 几分钟前，詹语白给宿珉打过一次电话。 周礼打开录音。 “我见过白溪了，她保证不了时间。” “她必须快点死，裴烨桉在哪里，你查了没？” “裴烨桉和裴流珠一个都不能留，她改名字出现就是冲我来的！”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周礼的思路，他合上电脑，就看到徐斯衍一脸凝重走进来。 周礼：“找我有事？” 徐斯衍：“语白姐知道你和姜明珠的事儿了。” 周礼：“哦。” 徐斯衍：“……宿珉找去的那个给她主治的专家，语白姐认识，你不怕她对姜明珠不利？” 周礼眯起眼睛打量他：“你知道什么了？” 徐斯衍把在医院听见的对话给周礼复述了一遍。 结果周礼听完之后还是很淡定。 徐斯衍：“你不管她？” 周礼：“我记得你很讨厌她。” 徐斯衍：“……” 周礼：“我已经派人去医院守着了，谁都动不了她。” 徐斯衍咂摸了一下周礼的这句话，顿悟：“你早就知道了？” 难怪他刚才去找姜明珠的时候，她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徐斯衍想起自己刚才的模样，咬紧了牙关，说不定姜明珠现在正拿他当笑话说。 徐斯衍问周礼：“以后呢，语白姐既然知道了，就不会放过她，你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还有，我们至今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要接近……” 徐斯衍话还没说完，周礼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扔到了办公桌上。 徐斯衍打开档案袋以后就看见了裴烨桉的资料。 徐斯衍并不知道他的全名，档案上有一张免冠照，他看了长相后才认出来的。 “四哥，你——” “人应该没了。”周礼说，“三年前的四月中旬和工厂请假以后就失踪了。” 徐斯衍：“……姜明珠是来北城找他的？” 周礼没回答，又打开手机给徐斯衍放了一段录音。 徐斯衍对詹语白的声音很熟悉，但他没想到自己会从詹语白的口中听见裴烨桉的名字。 还有，那个男人说和詹语白“一起干过大事”、还提到了“杀人灭口”。 裴烨桉的名字正好是和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裴流珠。”徐斯衍把这名字重复了一遍，“是谁？” 周礼：“你觉得呢。” 裴流珠，姜明珠，珠珠。 还能是谁。 徐斯衍掐了一下眉心，大脑有些跟不上节奏：“你是说，他们是兄妹。” 周礼：“名义上是这样。” 至于两个人的感情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同一天被福利院收养的而已。 徐斯衍还是想不通：“那语白姐为什么要杀他们灭口，他们之间有什么仇？” 周礼：“血型。” 经他一提醒，徐斯衍再次拿起裴烨桉的资料端详。 血型那一栏赫然写着“rh阴性b型”，徐斯衍的肩膀僵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周礼。 “他也和靳姨一个血型。” 周礼没接话，又把姜明珠在国外的病历单拿出来推给徐斯衍。 姜明珠的病是在两年半以前确诊的，也就是靳柔做完移植手术的那年十一月初。 徐斯衍的右眼皮疯狂跳动着，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面色凝重，琥珀色的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静默几分钟，徐斯衍堪堪开口，“你是怀疑语白姐当年用了裴烨桉的肾？” 周礼默认。 徐斯衍忽然豁然开朗，如此一来，姜明珠从出现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 “手术不是宿珉做的么，他不……” 话说了一半，徐斯衍忽然顿住，“是他帮忙的？” 只有这一个理由解释得通，但是—— “他为什么要帮？” 第125回 休戚与共 凭借徐斯衍的智商，即便周礼不说，他也能推测到詹语白和宿珉之间有交易。 男女之间的交易无非就是那几种。 可如果只是身体上的关系，绝对不足以让宿珉冒这么大的风险。 唯独的解释是两人的利益捆绑已经到了休戚与共的地步。 徐斯衍忽然想到了一个点，他看向周礼。 周礼：“找人盯着宿珉，我信得过的人不多。” 徐斯衍：“我明白，那姜明珠那边……” 话说了一半，他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及时中断。 对上周礼探究的目光，徐斯衍跟着解释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之前是我误会了她。” 周礼没接话。 —— 姜明珠的全身体检报告是下午出来，白溪拿到报告以后来了病房。 付晓芝和方沁阳一看到白溪，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白溪看起来很随和，和普通的医生没什么区别。 “你的身体整体来看比较虚弱，有点低血糖，平时饮食上要注意一些，作息也要规律。” 姜明珠：“嗯。” 白溪：“我们接下来主要还是采取药物治疗，要用的药是需要肝脏代谢的，你的肝功能没有问题，大概这周我会把药从实验室带来。” 姜明珠：“实验室？” 白溪：“不用担心，是国外进口的药，医院这边没有库存了。” 姜明珠：“麻烦白医生了。” 白溪：“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就不需要我说了吧，我听说你有营养师。” 姜明珠：“嗯。” 白溪关照了姜明珠几句然后就走了，全程没发现什么不妥。 付晓芝：“装得可真像。” 方沁阳跟出去看了一下，周礼安排过来的人还在外面，白溪也没逗留。 方沁阳和付晓芝这几天因为姜明珠住院的事情，都没好好睡过觉。 晚饭之后，姜明珠安排她们回去了，独自躺在病房里玩手机。 打哈欠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开门的动静，姜明珠的脑子骤然清醒了，下意识摸出了枕头下面的那把瑞士军刀。 刀刚握到手里，就看到走进来的周礼。 姜明珠：“……” 周礼关上门走到姜明珠面前，见她手背在身后，目光望过去。 姜明珠觉得有点尴尬，下意识想藏，结果更显得欲盖弥彰。 周礼：“手里什么东西？” 姜明珠：“没什么。” 周礼：“拿出来。” 姜明珠：“……” 两个人推拉了几轮，姜明珠没什么耐心了，把瑞士军刀扔到了地上。 周礼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把玩着。 姜明珠：“满意了吗？” 周礼：“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姜明珠：“是不怕呀。” 周礼：“哦，刀是拿着好玩。” 姜明珠：“……” 狗东西大晚上跑来医院是嘲讽她的么？ 难得见姜明珠如此窘迫的样子，周礼把刀放回到了枕头下面，淡淡说：“外面有人守着，不会让你有事。” 姜明珠钻到周礼怀里，双手抱住他。 周礼似有若无拍着她的后背：“今天有不舒服么？” 姜明珠：“吃过药了。” 周礼：“好好休息。” 姜明珠：“今天怎么这么好？” 周礼：“嗯？” 姜明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起身扒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亲了一口。 “知道关心人了，奖励你的。” 周礼按住她的腰，干燥的掌心贴腰线的位置往下：“再乱动后果自负。” 姜明珠：“哎呀，这么快哦。” 她说着还故意扭了一下腰，膝盖蹭着他的西裤，一脸无辜地看过去。 周礼：“再乱动做死你。” 姜明珠：“试试看？” 回应她的不是周礼的话，而是突然响起的震动声，是她的手机进了电话。 姜明珠摸到手机拿起来，居然是何楚妍的电话。 周礼也看见了她屏幕上的备注：母上大人。 姜明珠：“妈妈。” 何楚妍：“没在相府别墅么？” 姜明珠：“？” 何楚妍：“我在门口，什么时候回来？” 姜明珠：“……您怎么突然来了？” 何楚妍：“来出差，给你带了些东西，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加班？你身体吃得消么？” 何楚妍的问题像机关枪，一个接一个，姜明珠听得头大，“妈妈，我在医院。” 何楚妍的语气马上变了：“怎么去医院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郑总知道么？” 姜明珠：“别急别急，没事啦，就是老毛病犯了，现在很好！” 何楚妍：“医院地址给我。” 姜明珠乖乖报上了地址和病房号。 周礼没去打扰姜明珠通电话，病房里安静得很，她养母在那边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得知姜明珠住院的消息以后，她问了一句“郑总知道么”。 很微妙。 “我妈妈要过来了，你快走吧。”姜明珠和何楚妍打完电话，就迫不及待打发周礼走人。 周礼呵了一声：“你养父母不知道你在北城做什么？” 姜明珠：“知道啊。” 周礼：“那你怕什么？” 姜明珠一脸担忧地说：“我妈妈比较疼我，她觉得你是对不起我的渣男，我怕她会打你。” 周礼：“……” 姜明珠：“我妈妈年轻的时候练过击剑的。” 周礼：“你胡来，她没打你？” 姜明珠：“那当然舍不得啦，我是她的大宝贝。” 姜明珠并不怕周礼和何楚妍碰上，只是觉得麻烦，所以好声好气把周礼哄走了，洗了点水果等何楚妍过来。 周礼从病房出来径直走去了安全通道。 守在里面的几个保镖看到周礼之后，忙打招呼：“周总。” 周礼：“把人看好。” 保镖：“是，周总放心。” 然后周礼半天都不回应，看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周总……我送您？” —— 何楚妍风风火火来了医院，她还没进来，姜明珠就听见高跟鞋的声音了。 她屁颠屁颠下去给何楚妍开门。 门打开，姜明珠探出了脑袋，去和她拥抱：“妈妈~” 何楚妍：“好了，靠撒娇解决不了问题，进去跟我老实交代。” 姜明珠带着何楚妍进了病房，房门关上。 周礼不动声色地走病房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注意力高度集中。 瑞禾的病房隔音好，但夜里太安静。 姜明珠挽着何楚妍坐下来，“我洗了草莓。” 何楚妍：“怎么把自己弄来医院的？” 第126回 入戏太深 何楚妍是非常典型的职场女强人，虽然宠着姜明珠，但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肯定不会惯着。 姜明珠自知瞒不住了，老实交代了一番这次出血经过。 何楚妍：“睡醒平白无故出血？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营养师没提醒你吗？” 姜明珠：“可能是那几天心情不好，现在好多啦，你别担心。” 何楚妍没有接话，一脸严肃地看着姜明珠。 姜明珠被看得有些心虚，挽住何楚妍的胳膊去喂她草莓。 何楚妍把草莓吃下去了，但不改厉色：“郑总知道你进医院的事情么？” 门外的周礼听见“郑总”二字后，锋利的眉不动声色地皱起，目光渐沉。 他紧绷着嘴唇，俯身往门上贴近了几分。 姜明珠半晌没出声，何楚妍看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结局：“我现在就给郑总打电话。” “妈妈，不要。”姜明珠按住何楚妍的手，“我真的没事，他知道了又要大动干戈了。” 何楚妍：“你人都进医院了。” 姜明珠：“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嘛，还能喂你吃草莓呢。” 隔着一扇门，周礼都能听出她的娇气。 他紧绷着的嘴唇不自觉地放松，想到她撒娇的表情，呵了一声。 喜欢用撒娇来转移话题这一点，倒是对谁都一样。 何楚妍：“别来这招，大事上撒娇没用。” 姜明珠：“……” 何楚妍把姜明珠从身上拽下来，严厉拷问：“你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人抢过来了么？” 姜明珠：“……还没。” 何楚妍态度这么强硬，姜明珠更是不可能告诉她自己被詹语白盯上了。 她要知道了这事，大概得直接把她绑回去。 何楚妍：“那你辞职，跟我回港城，别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姜明珠：“我已经找到线索了，很快就可以查清楚了。” 何楚妍：“很快是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姜明珠：“……” 何楚妍：“既然你已经找到线索了，那就把线索带回去交给郑总，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事。” “不是，也是我的家事！”姜明珠第一次反驳她，“那是我哥哥。” 何楚妍：“那你还记得他临终前怎么说的吗？” 姜明珠被问得哑口无言。 提起这件事情，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不少，脑袋也垂了下去，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招人心疼。 何楚妍自然也心软了，她将姜明珠搂在怀里，语气也没刚才强势了。 “妈妈只是舍不得你这样，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调养好，还要再垮第二次吗？” “就算你真的查清楚了，到时候怎么全身而退呢？周礼被你利用一番，他会放过你吗？” 何楚妍没见过周礼，但周家名声在外，周礼又是当权者，他的作风稍一打听就能了解。 姜明珠：“我也算是帮了他，他脑子没那么拎不清。” “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詹语白了，只要我再推波助澜一把，他就会查清楚真相，他最讨厌别人骗他，到时候不必我动手，他自己会对付詹语白。” 周礼在门外站着，姜明珠说出的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了的他的耳膜上。 冷静克制，逻辑圆满，丝毫没有在他面前无理取闹时的充沛情感。 现在的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比他在商场上见过的那些人还要理智。 他被她当做了对付詹语白的一把尖刀，她要不动声色地借刀杀人，然后全身而退。 姜明珠和何楚妍说了很多，何楚妍最后同意再给她一个月的时间。 “不管到时候这件事情有没有结果，你都必须和我一起回港城，我会和郑总谈。” 姜明珠：“好。” 何楚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 姜明珠：“……” 明明是十六岁才被带回去的，但何楚妍怎么比别人家亲妈还要了解女儿。 她想先糊弄过去，一个月后再说，何楚妍一眼就看透了。 姜明珠生无可恋。 何楚妍摸着姜明珠的脑袋：“你没有谈过恋爱，妈妈担心你入戏太深。” 门外，周礼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垂下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板，等待着她的回答。 接着，便听见了一声轻快的笑。 “我才不会喜欢那种无趣的人呢，等我查清楚真相了就一脚踹掉他啦。” 周礼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住院区。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的耳边仍在不断萦绕着那道欢快的声音。 周礼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用力，清透的关节快要穿破皮肤。 途中，手机铃声响起，靳柔打来了电话。 周礼揉了下眉心，接通车里的蓝牙，“妈。” 靳柔：“周末有个商会的活动，到时候你带语白过去参加，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衣服了。” 周礼：“嗯。” 靳柔听见周礼的声音有些疲倦，关心了几句：“还没下班么，工作再重要也得注意身体，别太忙了。” 周礼：“嗯，在回去的路上，先不说了。” 靳柔应了一句，挂电话之前叮嘱他抽空尽快搬去婚房那边，周礼顺嘴答应了下来。 —— 那天晚上之后，周礼就没再来过医院了。 姜明珠起初没发现哪里不对，直到周六那天看到了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出席商会活动的新闻，才发觉已经有四天没见过他了。 新闻是上午看到的，里头明明白白写着活动是晚上，发出来是为了预热。 姜明珠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周礼这些天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微信短信一条都没有。 太不对劲儿了。 连徐斯衍昨天都来了一趟，周礼居然几天都没来。 姜明珠马上给周礼发了一条微信：【哥哥，这两天很忙吗？想你啦。】 等了半天，没回。 姜明珠猜测应该是没看见，于是补了一条：【我看到新闻了哦，哥哥参加完活动可不可以来看看我[可怜][委屈]】 发完微信，姜明珠把手机扔到了一旁，正好白溪来送药了。 姜明珠在白溪的注视下把药吞了下去，白溪关切姜明珠几句就走了。 她一走，姜明珠就去了卫生间抠吐，刚才吃的药和上午的加餐都被吐出来了。 姜明珠已经吐了五天了，这事比她想象中难受多了。 吐完出来，姜明珠拿起手机，周礼还是没理她。 第127回 秀 方沁阳看见姜明珠吐完难受的样子，也有点着急：“周礼不是把芝芝的电脑带走了么，他这几天没进展么？” 姜明珠：“没联系过。” 方沁阳咋舌：“电话微信都没？” 姜明珠点头。 方沁阳：“那你得联系他一下了，打听打听他那边怎么样了，你一直抠吐也不是事儿。” 本来身子就弱，得安生养着，一直这么吐下去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别的问题。 姜明珠：“晚点我打个电话吧。” 姜明珠吐得头晕眼花，躺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 御水湾书房。 周礼在办公桌上摆着一堆资料，手中捏着钢笔，在面前的a4上写着什么东西。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防蓝光的平光镜，无框眼镜让他整个人更添几分禁欲感。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关键词，中间画了复杂的线条和箭头，一眼望过去只让人眼花。 写下最后一个关键词，周礼盖上笔帽，狭长的双眼垂下，目光最后锁定在了纸张中心的那个名字之上。 裴烨桉。 一切的线索都是围绕这个名字展开的。 周礼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钢笔转动，脑海中回荡起了姜明珠养母说的那句“家事”。 随后他的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另外一个名字。 郑凛叙。 周礼放下钢笔，将桌上铺开的资料整理成一摞，那张画满了线索纸被放在了最上面。 接着他打开了一旁的电脑，里面有几条最新的短信和通话记录，但没有一条是来自宿珉的。 这几天詹语白和宿珉都没有联系过，徐斯衍派去跟踪宿珉的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周礼的眼底闪过几分厉色。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 周礼把手机拿过来，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林煜：“周总，您让我跟的人有眉目了。” 周礼：“说。” 林煜：“就在刚刚，何楚妍和她丈夫姜渊去了港城的一片私人墓园。” “门口守卫森严，保安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一个大家族的祖坟。” 周礼：“嗯，继续盯着。” 和林煜通完电话，周礼才发现微信里好多条未读消息，他刚才太过专注，根本没听见声音。 打开界面一眼便看到了姜明珠的头像。 周礼看完了她发来的几条消息，目光更显凛冽讥诮。 耳边立刻回荡起了那熟悉又轻快的声音。 无趣的人。 周礼面无表情地删除了对话框，詹语白的聊天窗口自动跳了上来。 詹语白：【你忙完了吗？我们吃个午饭一起去试衣服吧。】 周礼：【哦。】 —— 姜明珠吃完午饭以后都没收到周礼的微信回复，更加焦虑。 午饭之后，付晓芝过来了一趟，姜明珠因为太焦虑了，和她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 付晓芝不免担心：“珠珠，你是不是在医院住太久憋坏了？” 姜明珠：“……可能是吧。” 然后她又去看微信，狗东西还是没回她。 付晓芝：“那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跟护士请个假。” 姜明珠同意了。 她现在的确需要做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不然死盯着微信，迟早烦死。 姜明珠最近指标很好，请假出去不难，通知过护士长那边之后，她便换了衣服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一起出去了。 付晓芝为了让她心情好点，带她去吃了某家贵的咋舌的下午茶。 只是没想到，她们三个人刚坐下来，竟然正好碰上周礼和詹语白从楼上下来。 很显然他们两个人是一起吃完饭下来的。 詹语白还挽着周礼的胳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好不恩爱。 方沁阳看到后立刻和姜明珠对视了一眼，姜明珠抿着嘴唇没说话。 付晓芝破口大骂：“真他妈晦气。” “那是两两和姜助么？”詹语白朝那桌看过去，“姜助不是生病了么？” 周礼：“不清楚。” 詹语白：“可能是好了吧……我们要上去和她们打个招呼么？” 周礼：“随你。” 付晓芝这边刚骂完不到一分钟，詹语白挽着周礼过来了。 詹语白脸上的笑一如既往地虚伪，和付晓芝说完话，她便去看姜明珠。 “这段时间都没看到姜助去上班，身体好些了么？” 姜明珠：“还在住院。” 詹语白：“那要注意身体啊，不要做不合时宜的事情。” 姜明珠：“谢谢詹总。” 她表现得很乖巧，甚至还点了点头，低头的时候余光瞟向了周礼。 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就任詹语白挽着他在这边兴风作浪。 付晓芝也看得不舒服，她挑眉看向周礼：“你们这是来约会的？” 他还真用上美男计了，问题是见到效果了么？ 反正她只看到詹语白被纵容得越来越嚣张了，真恨不得给她两个耳刮子。 周礼：“嗯。” 谁都没想到这个问题是周礼站出来回答的。 连詹语白都一脸惊讶，惊讶过后又露出了满足幸福的笑，有意无意往姜明珠的方向看。 姜明珠没看詹语白，低头玩着手机。 “你手机是不是响了？”詹语白挽着周礼，自然感觉得到他兜里手机在震动，“电话么？” “垃圾短信，不用看。”周礼拉了詹语白一把，“不是要试衣服么，走吧。” 姜明珠、方沁阳和付晓芝三个人一同目送周礼和詹语白离开。 姜明珠舔了舔嘴唇，方沁阳表情复杂。 付晓芝：“你们觉不觉得不对劲？” 方沁阳：“嗯？” 付晓芝：“他俩今天怎么这么恩爱，周四对着那白莲花又是关心又是动手动脚的。” 方沁阳：“……” 姜明珠：“可能是在演戏吧，好让她放下防备。” 付晓芝：“这么反常，跟个神经病似的，詹语白也不是傻逼，她只会更加防备吧？” 姜明珠：“……” 她刚才想不通的也是这一点。 周礼平时对詹语白哪有这么客气，即便真的要做戏，保持平时的态度就行了。 他刚刚…… “他刚刚像发春了的。”付晓芝若有所思：“就好像故意秀给谁看似的。” 方沁阳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看向姜明珠。 那眼神的意思是：秀给你看的？ 姜明珠皱眉：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方沁阳认真一想也觉得不可能。 付晓芝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我草，他不会是秀给我看的吧？” 姜明珠：“……也有可能。” 第128回 挺般配 方沁阳：“芝芝……何出此言？” 方沁阳问出了姜明珠想问的问题。 实际上姜明珠也没跟上付晓芝的脑回路，不明白她怎么会觉得周礼是在秀给她看。 付晓芝：“他可能是想通过这个给我传递什么暗号？算了我微信问问他。” —— 周礼上车之后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发动车子，微信提示音又响了。 詹语白听见后立刻低头看过去，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是不是有急事？要看看吗？” 周礼摆弄了一下屏幕：“付晓芝，不管她。” 詹语白又看过去，果然屏幕上是“付晓芝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礼的造型比詹语白好做，一套西装换上，简单打理一下头发就算完事了。 詹语白那边礼服还没穿好，几个工作人员跟去更衣室帮她一起。 周礼在外面沙发上坐着，打开微信之后又看到了姜明珠发来的消息。 【为什么】 孤零零的三个字，看时间是在餐厅碰面的时候发的。 周礼又一次动手删除了对话框，随后打开付晓芝的消息。 付晓芝：【你疯了？秀给谁看呢？】 付晓芝：【你要是想给我透露情报就发微信啊，反常得跟中了邪似的，你也不怕詹语白怀疑你！】 周礼：【你们怎么从医院出来了？】 付晓芝：【陪珠珠出来透个气啊，在医院都憋坏了。】 周礼按灭了手机屏幕，不再回了。 —— 跟周礼聊完微信，付晓芝放下手机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居然真的在演，演技也太差了。”付晓芝想起来周礼刚才秀恩爱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姜明珠：“周总回你微信了？” 付晓芝：“嗯，话不投机半句多，吃饭吃饭，不提他了。” 姜明珠又看了一把微信，她发出去的消息还是没回复。 这次她可以肯定了，周礼是故意晾着她的。 生气了？ 原因呢？ 姜明珠真想不通，上次从病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抱着她又亲又摸的，转头就不理人了。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吃完下午茶，付晓芝把姜明珠和方沁阳送回瑞禾，就匆匆走了。 付暮晔临时来电话，让她陪他去个什么商会的活动。 姜明珠听到活动的名字就觉得有点熟悉，她去查了一下，果然就是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参加的那个。 付晓芝走了，方沁阳才问姜明珠：“你们那天吵架了么？” 姜明珠：“没。” 方沁阳：“那他……” “谁知道，神经病。”没了付晓芝，姜明珠骂周礼也不嘴下留情，语气浓浓的不耐烦和厌恶。 方沁阳：“要哄么？” 姜明珠：“哄，晚上再说。” 姜明珠喝着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两分钟，她问方沁阳：“真有人会喜欢周礼这种男人么？怎么想的？” 方沁阳：“……也有的，他长得帅也有钱，现在有人比较喜欢高冷这一款的。” 姜明珠：“他不是高冷，他是阴晴不定神经病。” 方沁阳：“要不你再想想是哪里得罪他了。” 于是姜明珠又仔细跟方沁阳复盘了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 方沁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姜明珠：“你说他是不是神经病？” 方沁阳：“……你说他是不是吃醋了？” 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方沁阳只能大胆猜测，“本来你俩亲热着呢，阿姨来了，你就让他走了，也不介绍他们认识认识，他可能觉得自己没被重视、所以生气了？” 姜明珠：“……” 如果真是这样，只能把付晓芝骂周礼的那两字箴言再送他一次了。 方沁阳：“我瞎猜的，你别压力太大，我看他以前……你随便哄一哄就好了。” 姜明珠：“哪有？他脾气大得很！” 有些话不能跟付晓芝打听，姜明珠思来想去决定跟原野求助一下。 但原野说他晚上要去见个客户，所以没去参加这场商会。 原野：【你找四哥的话直接联系他不就行了？】 姜明珠：【我也想啊，他不理我。】 原野：【你们又吵架了？】 姜明珠：【不是我，他莫名其妙生气。】 原野：【你知道我想劝你什么吧？】 姜明珠：【弃暗投明。】 原野：【知道就好。】 话虽这么说着，但原野后来还是给周礼发微信说了一声。 只不过他的消息和姜明珠的差不多，石沉大海了。 姜明珠颓丧地躺在床上，晚饭都没胃口吃了。 八点钟的时候，付晓芝发来了几张周礼和詹语白的合影，后面配了几个呕吐的表情包。 姜明珠打开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们两人穿的还是情侣装。 周礼的领带和詹语白身上的礼服是同个色系，两人的胸针也是情侣款，叶和飞鸟。 照片上居然不止是詹语白挽着周礼，周礼还把胳膊搭在了詹语白腰上。 有一张是他低头和詹语白说话的，从照片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在亲她的耳朵。 姜明珠划完了几张照片，付晓芝新的消息又来了。 【早知道不来了，眼瞎了。】 姜明珠：【其实挺般配的。】 詹语白长得不差，是那种豪门儿媳的经典长相，温婉大方，如果不知道她的人品和过往的话，她站在周礼也称得上般配。 —— 付晓芝这边和姜明珠聊完微信，一抬头发现周礼秀完恩爱之后，一个人去露台了。 付晓芝立刻跟了上去，过来的时候关了露台的门。 周礼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你来干什么？” 付晓芝把手机递给周礼：“你自己看。” 周礼接过来，屏幕上是他刚才和詹语白站在一起的照片，很明显是付晓芝偷拍的。 付晓芝：“往后翻。” 周礼又翻了几下，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不小心退出去了，他才发现这不是相册，而是微信聊天的界面。 这些照片，付晓芝发给了姜明珠，后面跟了几句骂人的话。 姜明珠说：其实挺般配的。 周礼把手机还给付晓芝：“拍这些干什么？” 付晓芝：“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脑子有泡吧，证据都摆眼前了，别告诉我你还要娶她。” 周礼：“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能给她定罪。” 付晓芝：“我草，你在说什么屁话？” 周礼：“就是你想的那样。”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付晓芝想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129回 抱 九点半，瑞禾医院病房。 姜明珠已经给周礼发了十多条微信消息了，她转发了一张付晓芝拍来的照片给周礼，后面跟了一堆委屈落泪的表情。 接着是一些伤心难过的文字。 不过都是石沉大海。 姜明珠后来忍不住了，去给周礼打电话，结果根本打不进去。 她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情，狗东西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草，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啊，不回微信就算了，手机号码都要拉黑？ 姜明珠气得从床上爬起来，扔下手机去吃桌上的草莓，一口一个。 几分钟后有人敲门了，姜明珠囫囵说了一句“进来”，接着门被打开。 原本以为是晚上查房的护士，结果站在门口的人却是徐斯衍。 鉴于此前跟徐斯衍没有过任何愉快相处的经历，姜明珠的烦躁瞬间翻了倍。 不能和周礼发脾气，不代表不能和徐斯衍发。 “你来干什么？” 姜明珠的不耐烦写在了脸上，不加掩饰。 从前她都是在装可怜、装柔弱，徐斯衍第一次被她这样对待，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 徐斯衍：“你怎么还没睡。”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姜明珠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抬头去看徐斯衍，他今天对她的态度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是看见她生病了太可怜，同情心泛滥了？ 姜明珠：“我在等人。” 徐斯衍：“等谁？四哥么？” 姜明珠：“嗯。” 徐斯衍：“他今晚在参加活动，应该来不了，你还是——” “借一下你手机。”姜明珠忽然打断他的话。 徐斯衍没多想，俯身把手机放到了桌上。 姜明珠用徐斯衍的手机给周礼打了个电话，是能打通的，而且周礼接得很快：“什么事儿？” “我想你了。”姜明珠委屈地问他，“为什么不理我？” 啪。 那边直接挂断了。 姜明珠死死咬住了下嘴唇，洁白的牙齿在唇上留下了齿印。 徐斯衍的视线扫过她的嘴唇，迅速避开。 姜明珠把手机推给徐斯衍，一言不发。 徐斯衍：“你们吵架了？” 姜明珠不回答他。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烦躁地站起来，动作太猛，膝盖撞上了桌角。 徐斯衍看到她痛苦地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膝盖，素面朝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五官也因为疼痛拧成了一团。 徐斯衍走上去蹲下来，手握住她的小腿：“感觉怎么样？” 姜明珠：“……好疼。” 徐斯衍马上叫了值班医生过来。 医生匆匆赶来给姜明珠检查了一下，没伤到要害，只是膝盖处青了一大片，得上点消肿药。 医生：“姜小姐先去床上，我拿点药过来给你用。” 医生说完就走了，姜明珠扶着地板想站起来的时候，身体突然腾空了。 徐斯衍像抱孩子一样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了。 姜明珠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斯衍。 这位吃错药了吧？ 徐斯衍转身从桌上拿起手机便往外走，有点做好事不留名的意思在。 姜明珠没深想，很快医生拿着药来了，给她撞到的地方上药。 太疼了，姜明珠忍不住叫出声来。 医生安慰：“忍一忍，不然明天肿厉害了更疼。” 徐斯衍吹完冷风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好给姜明珠上完了药。 姜明珠攥着被角缩在床头的位置，宽大的睡裤被捋到了大腿处，纤细白嫩的腿有点晃眼，她皮肤太白了，膝盖上的淤青显得十分突兀，又有种病态的性感。 徐斯衍别开视线去问医生：“确定没事？” 医生：“没大碍，按时上药就行。” 后来医生走了，姜明珠见徐斯衍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他：“你还不走？” 徐斯衍：“你朋友没留下照顾你？” 姜明珠：“她不在，你是打算趁没有人的时候揍我一顿么？” 徐斯衍：“……你和四哥吵架了？” 姜明珠：“是啊，他不理我了。” “你应该挺高兴的吧，你不是一直都希望他甩了我吗，你留下来是想看我笑话吗？” 徐斯衍：“你惹他生气了？” 姜明珠：“谁知道啊，你们男人的心思最难猜了。” —— 商会的活动结束，周礼和詹语白一起离开。 走出电梯，周礼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詹语白看到上面是徐斯衍的名字。 “斯衍的电话，不接么？” 周礼直接按掉，“你回公寓还是回婚房？” 詹语白：“婚房。” 詹语白坐在副驾上，看着开车的周礼，也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好像对她格外有耐心。 是靳柔的话起到了作用么？ 詹语白盯着周礼走神的时候，手机突然叮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心脏忽然提了起来。 微信对话框里，一条最新消息。 【我在你们婚房，什么时候回来？】 詹语白下意识瞟了一眼周礼，深吸一口气，【十分钟，你别出来，他送我。】 十分钟后，周礼的车停在婚房门口。 詹语白解开安全带，“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开车小心。” 周礼没回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詹语白：“……怎么了？” 周礼：“今晚我住这里。” 詹语白脸色一白，心跳如雷，手指抓紧了包，脑袋里轰鸣声不断。 周礼：“怎么，不方便么？” 詹语白：“没有，我只是……很惊讶。” 周礼：“未婚夫妻，这么惊讶么，你刚才的表情，我以为你在里头藏了人。” 他的语气难得轻松，像是在玩笑。 詹语白的心脏却跳得更快了，她挤出一抹笑：“怎么可能，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吗？” 周礼：“很清楚。” 说着，他已经拔下了车钥匙，詹语白掏出手机给宿珉发消息，命悬一线。 发完微信，周礼已经下车了，詹语白磨蹭着从车上下来，不小心崴了脚。 她疼得叫了一声：“周礼！” 周礼转过身来：“怎么了？” 詹语白：“我崴脚了，你扶我一下。” 周礼上来把人扶起来，詹语白却怎么都走不了。 “太疼了。”她说，“我怀疑伤到骨头了，你送我去医院吧。” 周礼：“嗯。” 詹语白再次被扶上了车，长吁了一口气。 周礼带着詹语白来到了瑞禾医院。 他扶着詹语白下车，正好和徐斯衍撞上。 第130回 他会来的 徐斯衍惊愕：“四哥，语白姐，你们这是……？” 周礼：“她脚崴了，过来搭把手。” 徐斯衍走上去帮忙，他和周礼一左一右把詹语白扶去了急诊，又找医生过来给詹语白检查。 好巧不巧，医生就是刚才给姜明珠上药的那个。 詹语白的脚腕伤得不严重，医生开了一管扶他林就完事了。 周礼：“没伤到骨头么，她很疼。” 医生：“脚踝都没肿起来，超声看过了没有炎症，您放心。” 周礼：“为什么疼得这么严重？” 医生：“可能是詹小姐不太耐疼。” 徐斯衍看到周礼如此关心詹语白，不由得想起了在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姜明珠。 “语白姐，我和四哥聊几句。” 詹语白：“嗯，你们慢慢聊。” 周礼和徐斯衍出去以后，詹语白马上拿出手机，给对面发消息。 【你走了没？】 —— 安全通道，徐斯衍停下，四处张望后才问：“四哥，你跟姜明珠吵架了？” 周礼：“没。” 徐斯衍：“那你怎么……” 周礼：“你去她病房了。” 徐斯衍：“我晚上来医院办点事，路过。” 周礼：“哦。” 徐斯衍：“她说你们吵架了，借了我的手机。” 徐斯衍跟周礼说了姜明珠磕伤膝盖的事情，看到周礼脸上毫无波澜，忍不住问：“你不去看看她么，语白姐我替你送。” 周礼：“不。” 徐斯衍：“她看起来——” 周礼：“怎么，你也开始可怜她了。” 徐斯衍意识到自己管太多了，就此沉默下来。 周礼：“她嘴巴里能有几句真话，你可怜她。” 徐斯衍：“……既然你知道她嘴巴里没真话，就应该早点把她弄走。” 周礼：“快了。” 徐斯衍眼皮跳了一下，他正准备追问的时候，周礼已经走人了。 —— 周礼和詹语白被狗仔跟拍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媒体放出了他们两个人活动结束以后的轨迹，照片显示两人最后一起回到了婚房，用了“共赴爱巢”这样的形容。 记者还放了几张周礼扶着詹语白到医院的照片，说可能是“有动静”了。 姜明珠吃早饭的时候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心情更烦躁了。 昨天晚上她频繁示好，周礼不理人，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反倒和詹语白打得火热。 这些新闻，如果没他的同意，根本不可能放出来。 方沁阳：“周礼这是什么意思？” 姜明珠啃着包子，轻轻摇头。 做戏做全套没问题，不搭理她究竟是犯什么病？ 发呆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付晓芝带着水果进来，扔下东西就开始骂周礼。 “我看他疯了吧，他居然和我说他要娶詹语白。” 姜明珠：“……什么时候说的？” 付晓芝：“就昨天晚上，给我气昏头了。” 付晓芝和姜明珠说了昨晚露台上的事情，越说情绪就越激动。 “他现在又开始觉得詹语白冰清玉洁了，说什么我没证据，我草啊，他不会以为之前那些东西都是我演的吧？” 方沁阳：“不可能。” 付晓芝：“那他想干嘛？还有这些新闻，都是他放出来的。” 姜明珠抿了抿嘴唇，深思熟虑一番之后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下梁聪。 姜明珠：【梁助，可以帮我跟周总带个话么，有空来看看我，我在等他。】 梁聪的回复是半个小时以后到的。 他说：【不好意思，姜助，刚才在开会，周总今天临时飞去出差了。】 姜明珠：【谢谢。】 梁聪也就是个打工人，姜明珠没刁难他，至于周礼是不是出差了，她也调查不清楚。 —— 姜明珠中午吃药之后又抠吐，吐完之后眼冒金星，她披了一件外套去楼下晒太阳。 午后的阳光晒在脸上很舒服，楼下也没什么人，姜明珠靠在长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睁眼是几十分钟以后的事儿了。 姜明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不是医院统一发放的，看着像新买的。 她四处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这时方沁阳正好回来，姜明珠拿起毯子问她：“你买的么？” 方沁阳：“没啊。” 姜明珠：“奇了怪了。” 方沁阳把毯子接过来看了一下：“这个应该是在旁边商场那个家居店买的，是不是刚才有谁来过？” 姜明珠最先想到的人竟然是周礼。 这种趁人睡着扔下东西就走的行为，确实很符合他闷骚的作风。 姜明珠凑到方沁阳耳边说了一句话。 方沁阳脸色骤变：“不行，你知道你现在出血风险多大吗？” 姜明珠：“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方沁阳：“你不……” “你知道我为什么活到今天，沁阳。”姜明珠打断了方沁阳的话。 方沁阳哑口无言，跟在姜明珠身后回了病房。 姜明珠回到床上之后，就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把瑞士军刀，锋利的刀刃暴露在空气中，她的视线盯住那里，漂亮的眉眼里散着凛意。 方沁阳：“你确定要这样么？如果他不过来呢？” 姜明珠：“他会来的。” —— 傍晚时分，徐斯衍站在走廊的尽头，看到方沁阳提着晚饭走进病房。 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方沁阳忽然跑了出来，大喊：“医生，护士，快过来！” 几个保镖听见声音后率先跑了过来：“方小姐，怎么了？” “快去找医生！！”方沁阳的声音颤抖不已，“她出事了！” 徐斯衍听到这句话，脑袋里的那根弦彻底崩裂，他随医生和护士走过去，看到了一床的血。 病床的下面掉落了一把瑞士军刀，而姜明珠的胳膊和腿上，都是被刀划出来的痕迹。 每一道都很深，皮开肉绽，往外透着血。 医生和护士紧急把姜明珠送去了抢救室，徐斯衍一行人跟了上去。 抢救室外，徐斯衍走到方沁阳面前问她：“她为什么会这样？” 方沁阳：“这要问问周总了。” 徐斯衍：“什么意思？” 方沁阳：“周总平白无故不理她，她这几天都心情不好，我只是没想到她又会选这种极端的办法。” 徐斯衍：“又？” 方沁阳不再说话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保镖走了过来。 方沁阳：“联系上周总了么？” 保镖表情为难：“周总电话打不通。” 第131回 你对她做什么了 保镖也是收钱做事的，周礼的电话打不进去，方沁阳也拿他没办法。 方沁阳转头去看一旁的徐斯衍：“你能帮忙联系一下么？” 徐斯衍拿出手机拨周礼的电话，得到了和保镖那边同样的结果，关机。 方沁阳从徐斯衍的表情就能看出来结果，他也联系不上周礼。 —— 姜明珠的伤口有点深，医生给打了一针破伤风，所有伤到的地方都用纱布包扎起来了。 外伤不是最要紧的，她本身血常规指标就没恢复正常，经这么一闹又失血过多，输了一次血。 在抢救室呆了一个多小时，姜明珠被送回了病房。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整张脸毫无血色，露出来的手都白得像是刚刷过的墙。 手臂的位置还看得到缠着的纱布，病恹恹的样子像是崩坏的玩偶。 方沁阳跟着折腾这一番也已经精疲力竭，可偏偏最想看见的人还没来。 方沁阳头疼地揉上太阳穴。 徐斯衍的目光在姜明珠脸上定了很久，收回视线后，他问方沁阳：“病房里为什么有刀？” 方沁阳：“她的习惯。” 徐斯衍：“……自残也是她习惯？” 他的语气有些尖锐，方沁阳对徐斯衍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自然也不可能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方沁阳：“麻烦徐先生跟周总说一声，得空了来看看珠珠吧，就当可怜可怜她。” 徐斯衍打量着方沁阳，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探究，像是警察在看犯人。 方沁阳走到病床边去给姜明珠盖被子，徐斯衍转身走出病房。 周礼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徐斯衍从通讯录里翻出来詹语白的号码，几经犹豫后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徐斯衍正欲开口，被詹语白抢了先：“斯衍，我正想联系你，你和周四在一起吗，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徐斯衍皱眉，这问题不好回答。 是周礼告诉她和他在一起的，还是詹语白自己猜测的？ 詹语白：“梁聪说他出差了，走得很突然。” 徐斯衍：“……我也联系不上他，正想问你。” 詹语白：“他昨天晚上送我回去就走了，今早我就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徐斯衍和詹语白通完电话，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指关节都要穿透皮肤。 —— 姜明珠早上的时候醒了，除了伤口疼之外，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反应。 睁眼之后，姜明珠立刻去问方沁阳：“他来过么？” 方沁阳：“没有。” 姜明珠：“没人通知他？” 方沁阳：“保镖和徐斯衍都没打通他的电话。” 姜明珠：“徐斯衍？他来干什么？” 方沁阳：“不知道，昨天你出事的时候，他突然就过来了。” 方沁阳出去买早餐的时候，姜明珠一直在想徐斯衍出现的原因。 虽然说这医院是他的产业，但他好像挺忙的，不可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瑞禾。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姜明珠坐在沙发上盯着抱枕发呆，想着徐斯衍过去的种种警告和羞辱……他那么爱多管闲事，不会是来监视她的吧？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姜明珠的思路。 姜明珠抬头看过去，说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是徐斯衍。 姜明珠没跟他说话，但看他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徐斯衍手里带了个保温盒，他放到了沙发前的桌子上，朝姜明珠努努嘴。 姜明珠面露疑色，歪着头看他。 徐斯衍：“早饭。” 姜明珠没动。 徐斯衍只好自己弯腰把盒子打开，他的余光扫过了姜明珠的胳膊，她挽起袖子了，包扎过的地方都露了出来。 徐斯衍带的早餐是鲜肉虾仁小馄饨和炒青菜。 饭盒一打开，姜明珠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鲜香味，她昨天晚上到今早滴水未进，这味道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大诱惑。 徐斯衍看到她吞了吞口水。 徐斯衍：“吃吧。” 姜明珠：“下毒了么？” 徐斯衍：“……” 他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仿佛很惊讶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姜明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徐斯衍这回听懂她的意思了：“你觉得我想怎么样？” 姜明珠：“警告我离周礼远点，他这辈子都不会娶我，他的妻子只会是詹语白。” 她将他从前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徐斯衍被弄得极其尴尬，面色僵硬。 “如果你是想说这些，ok，我听腻了，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我爱他，就算他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徐斯衍忽然笑出了声，他是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笑的。 姜明珠觉着徐斯衍应该是在嘲讽她，为了男人自残，没出息。 姜明珠：“笑完了么，徐先生可以带着你的东西走了。” 徐斯衍：“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明珠：“我没这么以为，徐先生聪明绝顶，什么都知道。” 徐斯衍：“你自残是为了谁，你接近四哥是什么目的，你爱他么？” 姜明珠就知道徐斯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假惺惺送饭过来，目的就是为了嘲讽她。 姜明珠从沙发上站起来，她要往外走，徐斯衍挡住了她。 姜明珠往左边绕，他也往左边，姜明珠往右边绕，他又往右。 姜明珠往中间一走，直接撞上了徐斯衍的肩膀，牙齿磕到了嘴唇。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斯衍情急之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去检查。 姜明珠大力挣扎。 徐斯衍：“别乱动。” 和他的这句话一同响起的，还有开门声。 僵持着的两个人一同转头看过去。 是原野。 “我草，你干什么？”原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一把上来扯开徐斯衍，把姜明珠护在了身后。 姜明珠嘴唇磕破皮了，疼得用舌头去舔伤口。 原野越看越觉得不对。 结合刚才开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 这时候方沁阳也回来了，她没想到自己下去买个饭的功夫，病房里竟然变得这么热闹了。 原野交代了方沁阳一句，就拽着徐斯衍出去了。 他看起来很生气，关门的时候摔了一下门，动静很大。 徐斯衍无动于衷，走到安全通道停下来，才甩开原野。 原野凶悍地看着他，质问：“你刚才对姜明珠做什么了？她嘴巴为什么破了？” 第132回 老子乐意被她利用 徐斯衍皱起眉来。 他心知肚明原野在怀疑什么，但这个语气令人十分不快。 原野表现得好像是姜明珠的男人似的。 徐斯衍的沉默让原野火气更旺：“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啊，我草。” 徐斯衍：“轮不到你问。” 原野：“什么叫轮不到我问？” 徐斯衍：“你以什么身份问？” 原野被徐斯衍噎了一下。 徐斯衍：“假男朋友当久了，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假戏真做了么？” 原野：“你他妈神经病吧，谁说我假戏真做了，少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来想我。” 徐斯衍：“呵呵。” 原野：“姜明珠是我朋友，她现在还病着，为了四哥混到这一步，她够可怜了，你他妈能不能稍微有点同情心，别跑来捅人刀子！” 徐斯衍：“为了四哥？” 他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嘲弄地笑起来，毫不留情：“她就是个满腹心机精于算计的女人，你以为她对四哥有几分真心，还有你，你也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 原野：“闭嘴吧你！老子乐意被她利用，你少管！” 徐斯衍深深盯着他，目光幽暗不明。 半分钟后，他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假戏真做。” 他们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原野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 原野：“少废话了，你能联系上四哥么？” 徐斯衍：“联系不上。” 原野想起来周礼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四哥真渣。” 想起来的人时候来逗一逗，心情不好了就直接不理人，只有姜明珠可怜巴巴地被他玩得团团转。 徐斯衍：“呵，还不是她自找的。” 原野：“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珠珠她做错什么了，不就是喜欢了个没良心的男人么，四哥就没错么，他就是不主动不负责，利用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徐斯衍：“姜明珠在你心里真是冰清玉洁。” 原野：“对，她在我心里就是冰清玉洁小仙女，等她啥时候想开了不要四哥了，我第一个去追她，满意了吧。” 原野说完就要走。 徐斯衍随即跟上。 原野警告他：“以后你少来找姜明珠。” —— 原野回来的时候，姜明珠正在心不在焉地吃饭。 原野关上门到姜明珠身边坐下，端详着她检查了好久：“徐斯衍没欺负你吧？” 姜明珠摇摇头。 原野：“以后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找我，我来救你。” 这句话似曾相识。 姜明珠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她从小就很瘦小，刚去福利院的时候，参加游戏经常会被比她年龄大的人欺负。 每每她被欺负的时候，裴烨桉都会第一时间出现救她。 “有哥哥在，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我马上就出现。” 姜明珠咬住了嘴唇，眼眶湿热。 原野看到她快哭了，不免有些慌张，抽出纸巾来给她擦泪，“乖乖乖，别哭。” 姜明珠：“谢谢你啊。” 她突然这么认真地和他道谢，原野还有些吃不消了，他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和我这么客气干嘛，快吃饭。”原野揉了揉姜明珠的脸，“看你瘦的，多吃点。” 方沁阳一直在旁边没说话。 她原先对原野的印象不算特别好，毕竟是周礼身边的人。 以前姜明珠提起原野的时候，方沁阳也总是提醒她小心一些，多个心眼准没有错。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方沁阳不得不承认，原野是个很够意思的人。 还有他对姜明珠的态度—— 就在刚刚那个瞬间，方沁阳觉得他们两个人极其般配。 如果姜明珠未来和原野在一起，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抱着这样的念头，方沁阳吃完早饭之后就从病房出去了，留下姜明珠和原野单独相处。 原野和姜明珠一并坐到了沙发上，他拉起她的一条胳膊，看了看上面包扎的纱布。 纱布包了一夜，有些已经渗出血来了。 原野看得心口不舒服：“疼不疼？” 姜明珠：“疼。” 原野：“那下次不疼了。” 姜明珠盯着胳膊上的纱布不说话，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睛下打出一片的阴影，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原野：“要爱自己，对吧。” 姜明珠点点头：“嗯。” 原野没有明说，可姜明珠很清楚原野想说什么，劝她放弃周礼这种话，他以前没少说。 但这一次他没挑明了说，姜明珠也知道原因。 实话讲，她有点感动。 姜明珠拉住原野的胳膊：“陪我下去走走吧。” 原野不可能拒绝姜明珠，两人一起去了楼下，今天外面太阳还不错。 两人走了几步路，原野突然问：“两两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 要不是他问，姜明珠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她情绪不佳，大脑运转速度都放慢不少。 原野：“就说我们吵架吧。” 姜明珠：“不行。” 真这么说，付晓芝不得揍死原野。 “我来解释吧，说我犯病了就好，反正以前经常这样。”姜明珠说得云淡风轻。 但原野却因为她的这句话更加难受了，他忽然停下来，按着姜明珠的脑袋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姜明珠没拒绝。 原野身上有一股青草薄荷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对她这样好的人了。 原野：“以后对自己好点儿，记住没？” 姜明珠：“记住啦，听你的。” 几米开外，徐斯衍看着那对抱在一起的男女，插在裤兜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 原野怕姜明珠想不开，后面几天把工作都推了，每天来医院陪着姜明珠。 和原野相处起来是很轻松，可姜明珠一直惦记着周礼。 他到底去哪里了？ 姜明珠再次看到周礼的消息，是在出事的第五天。 那天刚好也是个周日，她在新闻上看到周礼陪同詹语白一起去了詹语白当年待过的那家福利院做志愿者。 不仅如此，两人还给福利院捐了两百万。 媒体把他们两个人吹上了天。 姜明珠看得烦心，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原野洗完水果出来，正好看见姜明珠扔手机，低头一看屏幕上的内容，就明白她的情绪从何而来了。 原野：“知道难受就别看。” 姜明珠：“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133回 我要娶她 原野：“昨天。” 姜明珠自嘲地掀起嘴角。 那就是昨天一回来就陪詹语白去福利院捐款、秀恩爱了。 姜明珠把手机拿回来给周礼打电话，结果是一样的，她被拉黑了，根本不可能打进去。 姜明珠又开始给周礼发微信。 她胡言乱语发了很多，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原野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了，拿出手机给周礼打电话，开了免提。 虽然能打进去，但是周礼好像猜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似的，直接挂断了。 姜明珠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见不到周礼，她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在医院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原野：“我去找他。” 姜明珠：“我要出院。”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来的。 原野最先反应过来：“不行，你这样子出不了院，我去帮你找人。” 姜明珠：“他不会来的。” 原野：“我保证给你把人弄过来，你配合我一下。” 姜明珠：“……？” 原野凑到姜明珠耳边跟她说了几句话，姜明珠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原野拍拍她的肩膀，“你等我消息就行，我去了。” —— 徐斯衍看着手机里高调的新闻，抬眸锁定了对面的男人：“四哥，我有些看不懂。” 周礼：“看不懂什么。” 徐斯衍：“移植手术的事情，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你没必要演到这个份上。” 周礼：“谁说我在演。” 徐斯衍：“你真的要和语白姐订婚？那姜明珠那边怎么办？” 周礼：“和我没关系。” 徐斯衍：“？” 一腔肚子疑惑没来得及问，办公室突然闯进了人。 周礼面露不悦看过去，徐斯衍随他一起，两人看见了气势汹汹的原野。 周礼：“敲门不会么？” 原野：“姜明珠快死了，你去不去看她？” 周礼面色陡然阴沉下来：“话说清楚。” 徐斯衍瞳孔紧缩，肩膀僵硬。 原野：“指标突然不对了，现在戴上呼吸机了，医生说可能用错药了，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徐斯衍闻言，立刻往周礼那边看，两人视线对上。 用错药了。 詹语白要弄死姜明珠这事儿，原野不知道，但他俩清楚—— 徐斯衍：“四哥，去么？” 周礼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原野和徐斯衍一并跟了上去。 半小时以后，三人一起来到了姜明珠的病房门口，徐斯衍下意识要跟进去，被原野一把拽住了。 看到周礼推门进去，原野才压低声音说：“你凑什么热闹。” 徐斯衍的目光瞬息万变，他转首看着原野，最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又是姜明珠撺掇的。” 刚才头脑发热来不及思考，现在脑子稍微一转也看得出其中的端倪。 姜明珠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怎么可能停在病房。 原野：“我也没办法。” 徐斯衍：“四哥不想见她。” 原野：“就算要踹人，也得当面给个理由让她死心，躲着不见算什么？故意折磨人啊？” 原野对周礼这个行为挺不爽的。 如果他真的不喜欢姜明珠，趁早说清楚断了她的念想就是了。 但他偏不，把人留在身边当小三养着，病成这样都不看一眼，说拉黑就拉黑，说失联就失联。 这不是折磨人是什么。 —— 姜明珠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就算不睁眼看，她也知道是周礼过来了。 周礼停在了病床前，姜明珠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呼吸机就被拔掉了，鼻罩也一并被拽下来。 嘭一声，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姜明珠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周礼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 “演够了么？”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厌恶，就像他们刚认识那个时候一样。 姜明珠从床上爬起来，鞋都没穿，赤脚下去往他怀里钻。 她抬起两条胳膊缠上他的腰，委屈地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别这样好吗，我很害怕。”她的声音真的在抖，眼眶红红的，我见犹怜。 可周礼耳边却只有那天在病房外听见的那句话。 周礼的目光愈发冷冽，他抓住姜明珠的胳膊，狠狠将她推开。 这一下刚好碰上了她胳膊上的伤，姜明珠疼得五官都扭曲了，被他推得往后趔趄了一下，好不狼狈。 可周礼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冷眼旁观。 姜明珠：“哥哥，我好疼。” 周礼：“不准这么叫我。” 姜明珠：“……” 她真的不懂周礼在发什么神经，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等詹语白这事情解决了，狗东西求着她、她都不会叫。 姜明珠压下脾气，咬了一下嘴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周礼：“我没生气。” 姜明珠：“可是你都不来见我了，还和她参加各种活动……” 她将争风吃醋的语气演绎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听过她的真实想法，很难想象眼下的伤心和痛苦是演出来的。 周礼：“她是我未婚妻，你最好摆正自己的身份。” 姜明珠：“可是你是因为移植手术才和她在一起的，那颗肾明明就不……” “就算不是她的又如何。”周礼面无表情打断了她，“我一样会娶她，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姜明珠睁大了眼睛，眼底红得不像话，她被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礼冷着一张脸欣赏着她愤怒的表情，无动于衷。 姜明珠：“她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绿你，你还要娶她？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周礼：“对，我要娶她。” 姜明珠：“不行！我不同意！” 她突然又上去缠住他，像个不讲理的孩子，一边哭一边捶打他，“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可以娶她，你们结婚了我要怎么办呢？” 她哭得哽咽了，听起来特别绝望。 只是周礼很清楚，眼泪不是给他的，绝望也不是因为他。 姜明珠无理取闹了一阵子没看到效果，便更进一步，踮起脚去亲他的喉结。 周礼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她知道他这里最敏感，攀上他的脖子继续卖力地吻。 不到三秒，又一次被他推开。 姜明珠被周礼按到了墙上，脖子被他的手紧紧卡着。 第134回 入幕之宾 姜明珠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周礼用的力气很大，像是真的要把她掐死。 姜明珠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管爆起来了，清透的指关节随动作凸起，他眼底有很浓的戾气翻涌上来，席卷着她。 “除了发浪你还会什么，姜明珠。”他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但听起来像阎王爷的召唤。 姜明珠噙着眼泪望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周礼：“你不配知道。” 他不知道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居然又开始发力。 姜明珠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彻底被堵住，这次一句话都说不出了，窒息感让她看起来更加脆弱，像是一碰就会碎的玻璃人。 周礼松开她往后撤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 他的手指整理着袖口，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梁聪明天来给你办离职。” 姜明珠刚开始大口呼吸，因为他的这句话又停住：“……什么意思？” 周礼：“我要订婚了。” 姜明珠：“你不要我了吗？” 周礼：“我没说过要你。” 姜明珠：“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你说翻脸就翻脸？” 周礼：“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姜明珠：“……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该赌气和她结婚。” 周礼：“你也配。” 姜明珠：“那她呢，她配吗，她凭什么呢？” 周礼像是连看她一眼的耐心都要没了，转身就走。 姜明珠毫不犹豫冲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周礼步子停了，但没回头。 姜明珠：“哥哥，别不要我，好吗？” 又是这个称呼。 周礼：“你的入幕之宾多的是，偏要抢，要不要脸？” 他丢下这句话，一把甩开她的手，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从病房走了出去。 姜明珠看着周礼离开的背影，脑袋嗡嗡作响，她像是失重一样倒下去，跌坐在地板上。 姜明珠双手抱住膝盖，目光呆滞，根本理不清楚思路。 —— 原野看到周礼出来，马上走上去：“怎么这么快，你不多陪陪她，她这几……” “以后她的事情别来找我。”周礼冷硬地打断原野的话。 原野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看起来像要杀人的。 原野：“又吵了？” 周礼：“她也配。” 原野：“……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周礼：“我看你扮她男朋友挺上瘾。” 原野：“……” 别说姜明珠了，他也承受不住周礼的阴晴不定，到底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愤怒。 徐斯衍也是一脸疑惑，他走近了几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周礼说：“我和她到此为止。” 徐斯衍：“……” 原野死死盯着周礼看，手握成了拳头，想想姜明珠这一路受的罪，再看看周礼这个态度。 他想打人。 周礼的目光往下扫过，“你要为她动手。” 这一句话让原野冷静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行，你们这样结束了也好，你跟她说清楚了就行。” 原野担心姜明珠想不开，转身就回病房了。 徐斯衍看向周礼，“四哥，你怎么——那件事情还查么？” —— 原野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的姜明珠，她满脸绝望，肩膀还在轻轻颤抖。 原野上去蹲在她面前，轻轻拉住她的胳膊，声音也放柔了不少：“珠珠？” 姜明珠回过神来看他，苍白的嘴唇动了一下，“都结束了。” 原野：“先起来。” 姜明珠头昏得不行，搭着原野的胳膊想起来，又跌回去了。 “算了，我抱你吧。”原野把姜明珠抱起来，带到了床上，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姜明珠看着比刚才冷静了些，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是不是很丑？” 原野：“是挺丑的。” 他边说边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鼻子，“你鼻涕都出来了。” 姜明珠听得出来他是在活跃气氛，想让她开心一些，毕竟她是刚“失恋”的人。 原野：“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姜明珠：“就那些话，还有明天让梁聪给我办离职。” 离职都提出来了，是铁了心要断了。 原野：“离职就离职，正好你好好养养身体。” 姜明珠：“嗯。” 原野：“想不想吃小蛋糕？” 姜明珠：“嗯？” 原野：“你之前说的，吃了心情会变好。” 说完，正好方沁阳回来了，原野正好跟她交班，出去给姜明珠买小蛋糕了。 原野走之后，方沁阳忍不住说了一句：“他人真不错。” 姜明珠：“嗯，我喜欢。” 方沁阳：“周礼刚才说什么了？” 姜明珠的笑容出现一秒钟就消失了，她揉着太阳穴把刚才的事情跟方沁阳复述了一遍。 方沁阳听呆了：“他就这么信任詹语白么？” 姜明珠答不上来，总觉得这个事情哪里不对，周礼的智商看着不像那么好糊弄的。 除非詹语白又做了什么。 方沁阳：“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没了周礼帮忙，首先姜明珠的人身安全就得不到保障，这医院恐怕是呆不下去了。 换别的地方，詹语白也会想办法对付她。 方沁阳：“要不先回港城，或者回纽約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姜明珠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证据都已经有眉目了，凭什么詹语白还能全身而退？ 沉默了很久，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自己的决定：“先出院吧。” 无论如何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周礼不管她了，她就随时可能死在这里。 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跟原野求助。 —— 原野带着蛋糕回来以后，就听姜明珠说要出院。 他没反对，只是说：“给你找个家庭医生吧，你这情况得有个人照顾，你家里有阿姨吗？我也给你安排一个。” 姜明珠：“谢谢。” 原野：“跟我这么客气。” 他顺便把蛋糕盒打开，“先吃再说。” 姜明珠接过来开始吃蛋糕。 吃几口下去，心情确实有所好转，也补了补她刚刚演戏耗费的元气。 周礼要跟她掰，她不愿意是真的，但什么伤心难过，都是借题发挥。 原野看见姜明珠心情好转，欣慰地揉揉她的头发：“真乖。” 徐斯衍停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第135回 如果我做错事 徐斯衍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抬起手来在门上象征性敲了一下。 原野最先回头看过去：“你来得正好，找个人给珠珠办一下出院。” 徐斯衍踱步走进去，清冷的目光扫过姜明珠苍白的脸：“你要出院？” 徐斯衍跟姜明珠说话的态度一向不怎么样，原野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自然听不得徐斯衍这样。 原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徐斯衍：“她现在的情况出院有风险。” 原野：“她住在这里不开心，我给她找个家庭医生就完事了。” 徐斯衍瞥向原野，他看起来大有要把姜明珠的事情都包揽过去的意思。 再看姜明珠，她低头吃着蛋糕，乖巧不已，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 徐斯衍：“好手段。” 这句话是朝着姜明珠说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姜明珠抬起头来，像是忍无可忍了：“够了吗？周礼已经把我踹了，你再来踩我一脚，很痛快吗？我得罪过你吗？” 原野一看姜明珠情绪又不对了，直接黑着脸把徐斯衍拽出去了。 徐斯衍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刚出病房就一把甩开了原野。 原野：“你他妈有毛病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 徐斯衍：“你被她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原野：“玩个屁啊，现在是她快被四哥玩死了，你过来补刀有意思？” 徐斯衍：“你以为她对四哥有几分真心，呵。” —— 姜明珠定在第二天上午出院。 早饭刚吃完，梁聪就过来了，带了一式两份的劳务关系解除合同。 离职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按照劳动法赔了工资，姜明珠不在意这笔钱，草草在上面签了字。 梁聪：“等周总那边签字了，会计会尽快把赔偿打到你工资卡里。” 姜明珠：“谢谢。” 梁聪看着姜明珠憔悴的模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好好一个女人，就这么被抛弃了。 走前，梁聪说：“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姜明珠：“谢谢梁助。” 这就是句客套话，姜明珠没往心上放。 梁聪刚走没多久，付晓芝就到了。 付晓芝：“周四助理怎么过来了？” 姜明珠：“我离职了。” 付晓芝：“挺好，你现在最好别工作。” 姜明珠：“要喝西北风了。” 付晓芝上来搂住她，一副土大款的样子：“有我在，还能让你喝西北风？” 姜明珠心一软，靠在付晓芝肩膀上，低声说：“芝芝，如果我做错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付晓芝：“那得看什么事情。” “问我这个干什么？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付晓芝虽然大大咧咧，但并不傻，她深知姜明珠不会平白无故这样问。 “我今天出院。”姜明珠答非所问：“你陪我回相府吧。” 付晓芝：“好。” 姜明珠：“芝芝，你真好。” 付晓芝：“肉麻死了。” “我来……”原野推开病房的门进来，话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里了。 他看着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表情有些微妙。 不过姜明珠和付晓芝很快就分开了，她从衣柜里拿了常服去洗手间换衣服。 原野凑到付晓芝耳边神秘兮兮地问她：“你不会对珠珠有非分之想吧？啊——草！” 原野话音还没落下，付晓芝便毫不留情朝着他的小腿飞踹了一脚。 原野疼得差点儿跳起来：“祖宗，我要被你踢瘸了！” 付晓芝：“活该，谁让你玷污老娘纯洁的友谊。” 原野：“……” 那还不是因为她对姜明珠实在是太好了。 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了，他可是第一次见付晓芝对一个人这么温柔，哪怕她喜欢周礼，周礼也没有这个待遇，这能怪他多想么？ 十一点左右，姜明珠的出院流程都走完了，原野拖着行李箱跟在三个女人身后，一并走出了电梯。 徐斯衍坐在车里，看着那辆商务车驶出停车场后，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 姜明珠是临时决定和付晓芝坦白的。 这件事情隐瞒不了多久，拖下去只会让她们之间的感情产生嫌隙。 她来北城这一趟，根本没想过交朋友，付晓芝完全是个意外。 起初姜明珠接近付晓芝，多少有点利用的意思，可付晓芝太好了，好到她于心有愧。 吃完午饭，姜明珠带付晓芝到了楼上的卧室。 付晓芝在姜明珠床上躺下来，抱起一边的玩偶摆弄。 姜明珠：“芝芝，其实我没有和原野在一起。” 付晓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挑眉：“这就是你说的错事？不至于。” 姜明珠：“……我其实是和周礼在一起。” 轰隆。 平地惊雷。 付晓芝这次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手里的玩偶也被她扔了出去，砸在对面的沙发上。 “你说什么？”付晓芝一脸震撼，“我他妈是不是聋了？” 姜明珠：“你没听错。” 付晓芝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付晓芝现在可能还有点儿喜欢周礼，她知道这事肯定不舒服。 姜明珠正准备和付晓芝解释缘由，付晓芝忽然拉住她的手：“他大爷的，周四让你给他当小三？他也配！” 姜明珠：“……” 这回轮到她懵了，属实没想到付晓芝的愤怒是因为这个事情。 付晓芝：“是不是他逼你的？草，整天装得跟个没有世俗欲望的和尚似的，恶不恶心！” 姜明珠：“……不是，芝芝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经过姜明珠的一番安抚，付晓芝冷静了一些：“是不是吓到你了？” 姜明珠：“没有，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付晓芝：“哼，是有点儿，建议你赶紧跟我解释清楚。” 付晓芝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姜明珠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 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姜明珠心里负担小了很多，思路也清晰了不少。 姜明珠摸出手机，从网盘里找了一张照片出来给付晓芝看。 屏幕上是一张合影，姜明珠穿着白色的裙子，旁边的男人看起来比她大一些，很清瘦。 “挺帅的。”付晓芝问：“他是谁？” 姜明珠：“是我哥哥。” 付晓芝：“亲哥吗？” 姜明珠：“不是，我们同一天被福利院收养的。” 在付晓芝疑惑的眼神中，她继续往下说：“他之前和詹语白谈过恋爱。” 第136回 结束了 付晓芝的表情由疑惑转为震撼。 一个福利院、毫无背景的男人，就算长得再帅，詹语白也不会去和他恋爱。 付晓芝：“什么时候的事儿？完全没听说过。” 姜明珠：“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让你们知道。” 付晓芝：“她和你哥谈恋爱，什么目的？” 付晓芝太了解詹语白了，要是没点好处她是不会做的，就像她跟宿珉那段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样。 姜明珠：“三年前的四月，詹语白说她失血过多需要输血，骗我哥去了医院。” 付晓芝听见这个时间节点之后，呼吸顿时停住，有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你是说——” “周夫人的肾，是我哥的，他是rh阴性b型血，当年詹语白和我哥的工友勾结在一起骗了他。” 裴烨桉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后就一直辗转在外打工。 后来北城这边的工厂招人，包吃包住，薪资条件也很优越，裴烨桉便心动了。 那时姜明珠在美國读书，下课后接到他的电话，他兴冲冲说找到了月薪很高的工作，等她放假回来给她买礼物。 去北城不到一个月，裴烨桉又和姜明珠分享了他恋爱的消息。 在裴烨桉的描述里，詹语白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他们是在义工活动上认识的，因为有相同的经历，很快就聊到一起去了。 裴烨桉在那段感情中投入了很多，最后血本无归，甚至丢了性命。 付晓芝在震惊之中听完了姜明珠的故事。 “那你哥他……”问题太残忍，付晓芝不忍心问下去。 姜明珠垂下眼睛，声音苦涩：“他过了几个月就去世了。” 付晓芝：“你的病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姜明珠：“嗯。” 付晓芝：“……那你接近周四，是为了查这件事情。” 裴烨桉的事情说清楚了，余下一些问题也不需要再解释，付晓芝很快就想通了一切。 姜明珠是在知道她和詹语白有过节之后才和她结交的，有好几次的活动都是她把人带过去的。 但付晓芝并不在意这些，她的关注点全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上：“詹语白想杀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 姜明珠：“嗯，有这个可能。” 詹语白的主要信息应该是从刘培那边得知的，刘培提过她几次，詹语白发散性思维想想，很容易想到这一层。 但姜明珠眼下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詹语白是否怀疑她的身份。 总之，想要弄死她是真的。 她死了，就是一劳永逸。 付晓芝：“那周四呢？他知道你的身份么？” 姜明珠：“他不知道。” 付晓芝：“你不怕他查你？还有你哥。” 姜明珠：“他查不到的。” “我改过名字，资料都是重新做过的，我哥的资料已经全部删除了，即便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很难查到什么。唯一知道他存在的人，已经被詹语白灭口了。” 趁这机会，姜明珠又把刘培那事跟付晓芝一并说了。 付晓芝听完之后牙痒痒：“狗咬狗，活该。” “不过……资料的事情是谁做的？”付晓芝对这点很疑惑。 姜明珠的语气太笃定了，面对周礼的势力能有这么大的自信，那她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 这个问题涉及到郑凛叙，姜明珠陷入了犹豫。 付晓芝：“算了，不问你这个了。” 姜明珠：“谢谢芝芝。” 付晓芝：“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周四说这些？” “呸，我在说什么废话，他肯定不会信。”付晓芝说完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屁话。 现在证据都有眉目了，周礼还是没去拆穿詹语白，甚至还说什么会娶她，如果姜明珠一上来就说这些，可能会被周礼当成神经病送去警察局。 姜明珠：“他并不认识我，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了解，所以只能先接近他试试看。” 姜明珠把在纽約跟周礼的那一夜也顺便说了。 付晓芝：“他居然没送你去警察局？” 姜明珠：“……他当时的确这么说了。” 付晓芝：“哼，见色起意了，便宜他了。” 姜明珠：“……” 付晓芝：“你喜欢他么？演这么久会不会入戏？” 姜明珠：“不会。” 她回答得很果断，态度也很坦然，看起来毫不在意：“我原本的计划就是把詹语白送进监狱之后就回纽約，但是现在出了点意外。” 付晓芝：“什么意外？” 姜明珠：“他突然有一周时间没理我，昨天要跟我断了。” 姜明珠把周礼昨天在病房里和她说过的话给付晓芝重复了一遍，付晓芝听得想打人。 付晓芝：“狗币死渣男。” 姜明珠：“他渣不渣和我关系不大，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詹语白和宿珉的事情已经摆到他眼前了，他也开始查当年的手术了，所有的证据指向詹语白，我真的不懂。” “除非詹语白又搞什么花样了。”付晓芝接过姜明珠的话，“这事儿我帮你打听一下。” 姜明珠原本不好意思和付晓芝开口，没想到最后是她主动说的。 “谢谢你，芝芝，我现在觉得像做梦一样。”姜明珠再次靠在付晓芝的肩膀上。 付晓芝把她搂过来拍拍肩膀，“你现在就在家乖乖休息，周四那边我帮你看着随时想办法。” “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詹语白兴风作浪。” —— 从相府别墅出来，付晓芝直接开车去了万华找周礼。 推开办公室的门闯进去的时候，梁聪也在。 他手里拿着姜明珠的离职报告，正要交给周礼签字。 付晓芝突然闯入，周礼面露不悦：“不会敲门么。” 付晓芝：“看我不爽建议自杀。” 怼完周礼，她转头去看梁聪：“你完事没，完事就出去。” 梁聪：“……” 幸好周礼快速在离职报告上签了字，梁聪拿好文件之后赶紧走人了，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 周礼：“什么事？” 付晓芝看着周礼一副冷面禁欲的样子就想骂：“装什么逼。” 周礼：“……我没时间和你吵架。” 付晓芝：“你和姜明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周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 但很快就收。 “你知道得晚了。”周礼说，“已经结束了。” 付晓芝听得火大，“你他妈把人踹了还挺得意是吧？” 第137回 她倒贴 周礼：“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付晓芝：“什么她说的，她可舍不得说你一句不好！” 周礼敛眉冷笑，好一个舍不得。 周礼：“如果你是来替她出头的，那可以走了。” 付晓芝：“我不是来替她出头的，反正你就是个渣男，我不会试图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周礼：“……” “喜欢珠珠的人多了去了，大不了我给她多介绍几个帅哥，你算个屁。”付晓芝翻了个白眼，数落起周礼来毫不留情。 周礼整理了一下领带：“说完可以走了。” 付晓芝：“我还没问你正事儿，你最近跟詹语白搞什么啊？” 周礼：“和你没关系。” 付晓芝：“草，什么跟我没关系，那颗肾——” 周礼：“手术的事情我查清楚了，肾就是她的。” 付晓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狗屁她的！她又拿什么东西忽悠你了！” 周礼：“我有自己的判断，不用你教我做事。” 付晓芝：“行，我不教你做事儿，就算手术的事情是误会她了，但她给你戴绿帽子是真的吧？” 周礼：“我也给她戴了。” 付晓芝：“……” 周礼：“问完了？” 付晓芝：“所以你他妈是铁了心了要跟詹语白在一起了？你有病吧！” 周礼：“我妈喜欢她，我无所谓。” 付晓芝：“那珠珠呢？你跟她在一起这阵子就没喜欢过她？亏她对你痴心一片。” 周礼：“她倒贴的。” 付晓芝听见周礼用这种粗鄙的字眼形容姜明珠，拳头硬了：“你真是个人渣。” 周礼：“那就让她滚远点，别来招惹我。” 付晓芝：“傻逼，你就跟詹语白锁死吧！老娘等你被她算计得裤衩子都不剩的那天！” 周礼半死不活的样子把付晓芝气了个够呛，她转身就走，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碰上了詹语白。 付晓芝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听墙角？” 詹语白：“没有，我刚好找周礼有点事情，没想到你也在。” 付晓芝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动作凶狠。 詹语白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 付晓芝对她从来不客气，但动手还是第一次，詹语白见识过她和人打架，很可怕。 “我真的才过来，两两，你冷静一下，这里是公司……”詹语白颤声劝她。 詹语白话音落下，周礼走上来把她拉到了身边：“没事吧。” 詹语白摇摇头。 付晓芝：“狗男女。” 周礼：“闹够了就走。” 付晓芝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走，她怕她忍不住把詹语白撕了。 虽然他们三个人的冲突没持续太久，但秘书办那边不少人都看见了，没多久公司里就传开了八卦。 —— 詹语白和周礼一起进了办公室，把手里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周礼接过来扫了一眼，给了她一份新的合同。 詹语白看到合同上的“谱察医学实验室”几个字后，唇角略僵了片刻，她大致翻看了一下文件，好奇地问：“这是宿医生的那个实验室么？” 周礼：“嗯。” 詹语白：“怎么给我看这个？” 周礼：“这个项目你来跟吧，我事情多，没空。” 詹语白：“这么重要的项目，你不考虑一下么？毕竟我刚来，可能其他人会不满意。” 周礼：“你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样。” 詹语白捏着合同，陷入了犹豫之中，她垂下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 周礼：“你不愿意的话不勉强。” 詹语白忙解释：“我没有不愿意，但这个项目你这么看重，我怕做不好，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周礼：“嗯。” 詹语白把文件放回桌上，视线定在周礼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周礼：“看什么？” 詹语白：“你最近有点不一样。” 周礼：“你是想说我对你比以前好了。” 詹语白：“……嗯。” 周礼忽然发出了一声笑，乍一听有些讽刺：“不对你好点，怎么对得起你在我妈面前告的那些状。” 詹语白尴尬地僵在原地，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缘故。 最近她的确旁敲侧击在靳柔耳边吹了不少风，打从她来万华那时候就开始了。 周礼：“怎么，还不满意？” 詹语白：“……我没有不满意，你对我好，我很开心。” 周礼：“我妈身体不好，少让她操点心，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詹语白猜测他应该是忍她很久了。 詹语白放软了态度：“抱歉，我只是很怕你不要我。” 周礼：“我会和你订婚。” 詹语白肩膀顿住，心跳如雷。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从周礼口中听到“订婚”两个字，而且有主语。 —— 詹语白从周礼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还是不敢相信周礼跟她说了那句话。 不仅如此—— 刚才她停在办公室门口，的确听见了几句周礼和付晓芝的对话。 付晓芝问周礼是不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周礼说：我妈喜欢她，我无所谓。 后来付晓芝还问了姜明珠的事情——詹语白挺意外的，付晓芝知道姜明珠和周礼的关系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为姜明珠鸣不平。 狐狸精不仅会勾男人，也有本事让女人为她神魂颠倒。 付晓芝从小眼高于顶，何时对身边的人这么好过，别人上赶着和她当朋友，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在姜明珠面前却是主动得不行。 付晓芝说姜明珠对周礼痴心一片，这句话的真假有待考究。 但周礼的回应是：她倒贴的。 他还说：让她滚远点，别来招惹我。 听起来他和姜明珠的关系就此结束了，还是他单方面结束的。 是因为靳柔那边的施压么？ 詹语白回到办公室后就收到医院那边的消息，姜明珠出院了。 詹语白脸色一沉，打开另外一个聊天窗口。 —— 周礼坐在电脑前回看着刚才的监控。 詹语白停在办公室门前的之后，他随手按下暂停，看到了下面的时间。 她的确是在付晓芝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来的。 周礼退出了监控，拿起了一旁的手机，在众多堆积的微信消息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聊天窗口。 满屏都是她发来的消息。 看到那句“我只爱你一个人”，周礼冷笑了一声。 手机被扔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138回 你很讨厌我 姜明珠晚点就接到了付晓芝的电话。 听付晓芝把周礼的话复述一遍以后，姜明珠捏紧了手机。 詹语白又做了什么，让他的态度如此急转直下？ 还有周礼形容她的那些词语，以及要求付晓芝转达给她的话，每一句都特别过分。 姜明珠的脸色很难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一直以为，经过了这段时间，周礼最起码对她是有一点点感情了，虽然这感情是建立在身体基础上的，但这也勉强能算作她的筹码。 周礼现在像是对她的身体也没兴趣了。 昨天在病房的那种情况下，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开了。 付晓芝：“我都想打死他，说的什么恶心话，人渣，谁喜欢他谁倒霉。” 姜明珠：“芝芝，能不能查到詹语白做了什么？” 付晓芝：“你介意让我哥知道这件事么？” 姜明珠：“嗯？” 付晓芝：“我哥人脉比我广，他查可能比较容易。” 姜明珠：“……” 她和付暮晔，不怎么熟。 付晓芝：“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先去周家打听打听消息。” —— 晚上，城南别墅主卧室内，詹语白和宿珉办完了事，两人各抽了一根烟。 宿珉戴好眼镜，缭绕的烟雾飘散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儒雅的五官，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周礼要把实验室的项目给你？为什么？” 詹语白：“我暂时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宿珉：“你做什么事情让他怀疑了？” 詹语白：“不可能，我一直做得很干净。” 宿珉吐着烟圈不说话，沉思很久，才问她：“他跟姜明珠也断了？” 詹语白：“是。” 原本她还不怎么相信的，结果去人力资源那边找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主管在给姜明珠走离职流程。 再加上付晓芝的那番质问，和周礼的回答，这个事情足以坐实了。 付晓芝真情实感地愤怒，总不会是演出来的。 “可能是因为周夫人。”詹语白说，“我这段时间经常去找她。” 宿珉抖了抖烟灰，“你真是找了个好靠山，周夫人比周礼靠谱。” 詹语白：“那……这个项目，我接么？” 宿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接？” 詹语白：“我明白了。” “对了，姜明珠出院了，她的药是不是起不到作用？”虽然周礼和姜明珠断了，但詹语白仍然不放心姜明珠的存在，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越想越是不放心，詹语白对宿珉说：“我们错过了弄死她的最佳时机。” 宿珉不屑地轻笑一声，“没了周礼，她能翻出什么花来，你太高看她了。” 姜明珠勾搭了周礼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什么证据让周礼产生怀疑，如今周礼把她踹了，她更是不可能有什么水花。 宿珉摸着詹语白的后背，叼着烟垂眸睥睨着她，不疾不徐：“现在周礼很信任你，我们要抓紧时间进行我们的计划，你再动她，反而会引起怀疑。” 詹语白：“但她是定时炸弹。” 宿珉：“她一时半会炸不了，现在不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 转眼间，姜明珠出院已经有五天了。 这五天时间里，姜明珠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和周礼还有詹语白相关的新闻，媒体好像发现了什么流量密码，连他们两人一起上下班这种小事儿，都能写出一篇报道来。 因为这些新闻，也让更多人期待他们两人的订婚仪式了。 虽然没官宣，但圈子里有人透露，周家已经在做准备了，到时候会办得很盛大。 而付晓芝从周家打听到的消息，也的确如此。 看着靳柔被詹语白骗得团团转的样子，付晓芝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出院第六天，姜明珠要去医院给身上的伤口换药，顺便打破伤风加强针。 方沁阳陪姜明珠去了医院，换药的时候，方沁阳去楼下取药的那边付费拿针，留下姜明珠在这边上药。 伤口快要恢复了，上药的时候还是有些刺激，姜明珠从头到尾都蹙着眉。 刚上完药，隔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姜明珠以为方沁阳这么快就回来了，结果抬头却看到了徐斯衍。 阴魂不散。 姜明珠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就是这个词。 上药的医生认识徐斯衍，徐斯衍对他使了个眼色，医生便退出去了，还顺便把门关上了。 徐斯衍走到病床边，视线定在姜明珠的胳膊上。 纱布已经拆了，伤口也结痂了，但离彻底恢复还有一段距离。 白皙的手臂上，错落盘踞着一道又一道红色的疤痕，带着一种凌乱颓废的性感。 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徐斯衍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深深汲一口气，不经意问她：“你一个人来的？” 姜明珠：“你找我干嘛？” 她不认为她和徐斯衍之间的关系有这么亲近，总不能是专程过来关心她的。 姜明珠话里的敌意和排斥很明显，徐斯衍又想起她对原野时的态度。 徐斯衍：“没事。” 姜明珠：“……” 没事来找她？神经病吧。 徐斯衍：“你很讨厌我？” 姜明珠这回更惊讶了，甚至有些惊恐，跟看到疯子似的往后退了几下。 导致她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徐斯衍一把拉住她的小臂将她拽回来，两个人的身体撞到了一起，姜明珠的头正好抵在他左心房的位置。 徐斯衍闻到了她身上栀子花的香味，很淡，但直冲大脑。 她的头发绕过了他的指尖，很痒。 徐斯衍像触电一样松开她，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他有些僵硬地开口：“你小心点。” 姜明珠：“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儿？” 平时看到她一副瞧不起的样子，今天忽然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徐斯衍：“四哥和你断了。” 提起这事，姜明珠的情绪不大好：“哦，你来嘲讽我的呀？” 徐斯衍：“以后我不会嘲讽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生硬，传到姜明珠耳朵里更是变了味道，更像是在施舍。 姜明珠：“请问我应该谢主隆恩么？” 徐斯衍被姜明珠尖锐的话怼到哑口无言，没来得及回应，姜明珠已经要下床了。 徐斯衍动身把她堵住，一个冲动之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墙角，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 第139回 欺负 徐斯衍也很高，姜明珠没穿高跟鞋，整个人几乎都在他的阴影里。 肩膀上力道很大，压得她动弹不得。 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徐斯衍复杂的眼神。 “你很讨厌我。”这一次他不是在问了，直接用了肯定句。 姜明珠：“难道你不讨厌我？”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她没好脸色的人，怎么好意思问她这种问题的。 徐斯衍听见这话以后，目光更加复杂，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快一分钟才掀动嘴唇。 “珠珠，我们去那……你做什么？” 徐斯衍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方沁阳回来了。 看到姜明珠被徐斯衍压在墙角，方沁阳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走上前准备救人的时候，徐斯衍已经松手了。 徐斯衍从方沁阳身边越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沁阳走到姜明珠面前检查：“他欺负你了？” 姜明珠：“没。” 方沁阳：“肩膀疼不疼？” 姜明珠摇摇头，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去找医生打针了。 打完破伤风从诊室出来的时候，方沁阳还在因为徐斯衍的那件事情生气。 姜明珠回想起来这件事情也觉得离谱，方沁阳问她徐斯衍找她干什么，她压根就回答不上来。 徐斯衍的所作所为，她只能用“犯病”两个字来评价。 回家路上，姜明珠把刚才病房的事情跟方沁阳说了一遍，方沁阳听完之后，眉头紧皱。 姜明珠：“你说他是不是在犯病？” 方沁阳：“你和他以前接触多么？” 姜明珠：“私下没接触过。” 她跟徐斯衍见面的时候基本上都有周礼在场，几次都是周礼短暂离开一下，徐斯衍上来警告她几句，说的也无非就是那些警告她的话。 翻来覆去，她都能背出来了。 方沁阳：“……我觉得他可能喜欢你。” 姜明珠：“噗——” 幸好没喝水，不然她肯定得喷出来：“谁喜欢一个人还天天骂她啊，挺别致啊。” 方沁阳：“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看到你对周礼那么热情所以吃醋了？” 姜明珠：“我觉得是你出现幻觉了。” 徐斯衍根本瞧不上她，没把她当回事儿：“还不如说他是可怜我呢，毕竟我现在看起来挺惨的。” 方沁阳：“唔，也有一定可能。” 姜明珠：“男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啊？看到失足少女就想拯救。” 方沁阳：“还不是因为你这失足少女长得太招人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瞧不上这个女人”和“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矛盾。 方沁阳还是觉得徐斯衍对姜明珠有兴趣，但这件事情没那么重要，两人也就没在这话题上纠结太久。 姜明珠：“还是原野比较正常。” 方沁阳：“你考虑过他么？” 姜明珠：“考虑和他谈恋爱么？” 原野对她这么好，姜明珠不至于迟钝到觉察不出他的心意，“现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 在家憋了几天，姜明珠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周末这天，放假的原野来了相府别墅。 见姜明珠气色还不错，原野便动了带她出去玩的心思，两人一拍即合。 姜明珠：“我去换衣服。” 原野：“你慢慢换，穿漂亮点儿啊。” 姜明珠穿了一件红色的针织衫，下面配了一条黑色的短裙，头发被扎成了丸子头，刘海卷得很精致。 很久没化妆了，姜明珠今天化了一个元气十足的日系妆容，搭配这一套打扮，显得活泼又灵动。 原野看得眼睛都直了，姜明珠去穿鞋的时候扫到他的表情，被逗乐了。 姜明珠：“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没见过美女。” 原野闻声反应过来，嗖一下起身去换鞋，也没忘夸她：“美女见过不少，但你是仙女。” 姜明珠被夸得很开心：“那本仙女今天请你吃饭。” 两人换了鞋，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看到姜明珠心情不错，原野也倍感欣慰，这段时间周礼和詹语白恩爱的新闻就没断过，姜明珠肯定也看见了，他以为她得为这事颓废。 但看起来她恢复得还不错，原野也就不在她面前提周礼的名字了。 姜明珠想去逛迪士尼。 原野觉得有点幼稚，但还是陪她去了。 来到迪士尼后，姜明珠明显更开心了，打从入园区之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原野陪着她玩了不少设施，一转眼就到了中午，两人去园区的餐厅里吃饭。 餐厅门口有卖冰淇淋的，姜明珠拉住原野：“等会儿，我要吃这个。” 原野：“吃什么味道，我排队买，你先去里面坐着。” 姜明珠：“要咖啡和的原味。” 原野：“好，包在我身上。” 姜明珠先去餐厅占了个位置，坐下来拿着菜单研究了一下。 景区餐厅的流量很大，而且很多孩子过来，姜明珠坐下来之后，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停过。 但姜明珠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三叔！我也想吃冰淇淋！” 姜明珠条件反射一般抬头看过去，斜对面，周礼带着周齐左和周齐右两个人站在那里。 周礼也看见她了。 姜明珠这阵子没机会和周礼见面，电话打不进去，微信消息发了也不回，她有点摆烂。 没想到这个时候忽然碰上了周礼。 姜明珠不知道他是单独带两个孩子来的，还是有其他人陪着，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候，正好原野拿着买好的冰淇淋过来了。 原野走进来时候看到了周礼和两个孩子，手里的几份冰淇淋差点掉了。 “四哥……？真巧啊哈哈。” 周礼的视线扫过他手里的冰淇淋，没说话。 周齐左和周齐右也看见了冰淇淋：“原野叔叔，我也想吃诶。” “我去排队。”周礼看了原野一眼，“你帮忙看一下他们。” 于是原野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在自己这桌坐下。 姜明珠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子，心有点软，给他们分了一份原味的。 周齐左和周齐右顿时就和她成为了朋友。 原野原本担心姜明珠碰上周礼会心情不好，但看她没什么反常，松了一口气。 过了十几分钟，周礼回来了，准备把两个孩子带走。 但是两个孩子不干了，周齐左更是直接说：“我想和姐姐一起吃。” 第140回 你在叫谁 周齐右立刻跟上：“我也是我也是，三叔，姐姐给我们分了冰淇淋，我们请她吃饭吧。” 听得出来这两个孩子都很喜欢姜明珠。 周礼的视线往对面看过去，姜明珠坐在原野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撑死二十厘米。 因为周齐左和周齐右的强烈要求，周礼最后同意了这个要求。 原野没什么意见，但他有点担心姜明珠，于是朝她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姜明珠朝原野微笑了一下，随后跟他说了句悄悄话：“我没那么怂。” 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调皮，原野悬而未决的心终于落了地。 姜明珠没有跟周礼说话，指望周礼主动跟她说话，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有两个孩子活跃气氛，氛围也不至于太紧张。 姜明珠一直很讨孩子喜欢，她和三三玩得就很开心，小左和小右又有点颜控属性在身上，更是拒绝不了她。 坐下来这段时间，两人一口一个“姐姐”，就没停过。 周齐左：“姐姐，你是在和原野叔叔谈恋爱吗？” 周齐右：“可是老爸说原野叔叔是个花心大萝卜，最喜欢骗小姑娘，姐姐你要小心哦。” 姜明珠笑得眼睛都弯了，她转身去调侃原野：“看来某些人是花名在外啊。” 原野：“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现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姜明珠：“那你好厉害哦，为你鼓掌。” 周齐左：“我妈妈说，男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姐姐你可别被他骗了。” 姜明珠：“噗。” 之前和明悦见过一次，姜明珠对她的印象就是大方得体，非常典型的豪门儿媳，没想到她私下还会和孩子说这些。 姜明珠和原野跟两个孩子打得火热，周礼却在旁边一言不发，要不是他气场太强大，就被直接当成空气了。 姜明珠娇滴滴的声音钻进耳膜，周礼的心生燥意，余光里就是姜明珠给原野嘴巴里塞薯条的画面。 原野也没避讳周礼，他的逻辑很简单，反正是周礼不要姜明珠的，都分开了，他也没资格管这些。 两个孩子一直叫姜明珠“姐姐”，原野看不下去了，笑着提醒一句：“应该叫阿姨。” 周齐左反驳：“姐姐这么年轻，才不是阿姨！” 原野：“那以后也喊我哥哥呗，我不年轻么？” 周齐右：“如果珠珠姐姐和原野叔叔结婚，是不是也要叫小婶婶啊。” 周齐左：“原野叔叔，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童言无忌，两个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周礼的脸色有多阴沉。 谈及这个问题，姜明珠和原野不约而同瞥了周礼一眼，而后者已经拿着手机往楼上的洗手间去了。 姜明珠不确定周礼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不爽了，但好不容易有了见面的机会，她还是得争取一把。 几分钟以后，姜明珠也起身去了二楼。 姜明珠刚到洗手间门口，周礼已经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的视线再次碰撞在一起。 姜明珠正要上前和他说话，周礼转身往天台的位置走了。 于是姜明珠又跟着周礼来了天台。 餐厅的天台没有人，姜明珠停在周礼面前仰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带着欲说还休的委屈和悲怆，像是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了。 “我想你了。”她带着哭腔开口。 周礼俯视着她，冷漠至极，连接话的意思都没有。 姜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去抓住他的袖子：“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不要我了？” 柔软的手指隔着西装布料缠上来，周礼的肩膀变得有些僵硬，小腹似有火烧起来。 周礼反手甩开她：“滚。” 姜明珠：“你要和她结婚了是吗？” “她背叛你，你也不在乎吗？她根本不像我这么爱你，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周礼的目光更为凛冽，甚至染上了几分厌恶。 姜明珠：“哥哥，我爱你。” 周礼掐紧她的下巴，双眼微微眯起，深不见底：“你在叫谁。” 姜明珠无辜地眨着眼睛：“是在叫你啊。” 周礼忽然松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姜明珠猜测，如果有湿巾，他应该会直接擦手了。 周礼：“别在我面前发浪，恶心。” 姜明珠：“……” 周礼没给姜明珠继续纠缠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姜明珠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再下楼的时候，发现周礼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原野一脸担心地问姜明珠：“你还好么？” 刚才周礼是黑着脸回来的，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姜明珠：“没事。” 原野：“还有心情玩么？” 姜明珠：“当然有。” 碰上周礼本来就是意外收获，她刚才所作所为也就是放手一搏罢了，失败早在意料之中。 她今天是来玩的，烦恼暂时都一边儿去吧。 原野看到姜明珠这个态度，十分欣慰，能感觉到她在慢慢走出来了。 —— 下午姜明珠也玩得很愉快，出来的时候去了一趟迪士尼商店，买了一大堆东西。 商店里不少区域限定的周边，姜明珠给三三也买了一份。 原野最后又沦为了姜明珠的拎包工具人，但他扮演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开心。 姜明珠跟在原野身边，两人轻松说笑着来了停车场，结果又一次碰上了周礼。 这回只有他一个人。 姜明珠看了他一秒就躲开了，手抓住了原野的袖子。 周礼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面无表情。 原野：“四哥，小左小右呢？” 周礼：“在车上。” 原野：“哦，那我们先走了啊，你们路上小心。” 周礼双手插袋目送姜明珠和原野上了车，指尖温度冰凉。 我们，你们。 泾渭分明。 —— 周礼带着周齐左和周齐右回了周家，两个孩子玩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个后备箱的东西。 周仁和明悦看见了，笑着说：“怪不得小左小右喜欢三叔。” 周末晚上，周家一大家会聚在一起吃饭，周礼正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没有理由不留下。 饭桌上免不了要谈到周礼和詹语白订婚的事情。 靳柔：“你今天回来得正好，大师下午把算好的几个日子发过来了，一会儿我给你，你和语白一起选一下。” 周礼：“嗯，知道了。” 第141回 订婚 周礼的态度很淡定，不像是个即将订婚的人。 有些话当着太多人的面不好说，晚饭之后，靳柔和周章把周礼叫去了楼上的书房。 周礼关上门站在他们面前，姿态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靳柔：“周四，你对语白太不上心了。” 周礼：“她说的？” 靳柔：“她哪里舍得说你的一句不是，我是你亲妈，你的态度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周礼：“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清楚了。” 当初手术结束，詹语白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周礼就被靳柔找去谈话了。 他接受了这个要求，和詹语白成了未婚夫妻，但在一开始他就把态度摆得很明确，也直白地和靳柔说过，他不喜欢詹语白，能给她婚姻但给不了她爱情。 靳柔自然也记得这些。 只是她最初抱了点天真的想法，以为周礼和詹语白相处时间长了会培养出来感情。 任何人面对一个对自己一片痴心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除非—— 靳柔的脸色严肃了几分，她认真地看着周礼：“周四，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周礼：“也是詹语白说的？” 靳柔：“你不要打岔，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吗？” 以前对詹语白还有些流程上和面子上顾忌，现在好像连这些都没了，越来越敷衍。 周章回：“语白到底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即便你不喜欢，面子也要给足，订婚以后，不要有什么负面新闻出来。” 周礼：“我在外面没人。” 周章回：“好，那你尽快和语白敲定一下日期，择日公布订婚消息。” 周礼：“明白。” 谈完话，周礼就下楼了。 靳柔还是有些担心：“周四是不是真在外面有人了，他最近很不正常。” 周章回：“他会处理好的，你还信不过儿子的人品么？” 靳柔：“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他们结婚真的会幸福吗？” —— 周礼下楼的时候，小左小右两个人正在和周仁和明悦说着今天在迪士尼玩的事情。 这其中自然就聊到了姜明珠。 两个孩子夸起姜明珠来，词语都不带重复的。 周礼淡淡掀了一下唇角，她骗起人来的确有一手，男女老少通吃。 明悦见儿子这么喜欢姜明珠，随口和周礼聊了几句：“原野这次这个女朋友谈了很久了吧！” 周礼：“不清楚。” 明悦：“好像几个月了，这个姑娘真的讨人喜欢，下次让原野带出来一起玩吧。” 周礼：“下次说不定就换了。” 明悦：“我很看好他们，说不定原野这次浪子回头，和明珠结婚了呢。” 周礼：“……” 明悦没发现周礼的不对，她和周仁夫妻两人询问了周礼几句订婚的事情。 周礼回答完以后就走了。 周礼上了车之后打开了靳柔交给他的那个信封，里面是大师算好的订婚日期。 一共有三个日期可选择，最近的是一月十八号，其次是二月十六号，第三个是三月了。 现在是十一月底。 周礼眯着眼睛，视在三个日期间游走着，最后停在了正中间。 —— 那天迪士尼偶遇之后，姜明珠和周礼又失去了联系，她在这段关系里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隔周的周四，周家忽然对外公布了一则重大消息：周礼和詹语白的订婚仪式将在二月十六号举行。 两人的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官宣之后还是引起了全民关注，一时间所有软件里都漂着这个消息，想不看到都难。 付晓芝看到新闻以后立刻来相府别墅找了姜明珠。 姜明珠和方沁阳坐在客厅沙发上，表情凝重又严肃。 付晓芝认为自己没能帮到姜明珠，有些自责：“我最近什么都没查到，又黑了詹语白的手机一次也没收获。” 姜明珠：“不怪你。” 詹语白既然有本事让周礼打消疑虑，肯定做得滴水不漏，能被人查出来才不正常。 付晓芝：“詹语白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方沁阳：“那个医生帮她的吧。” 付晓芝：“那个医生也没这么大的本事吧，就算有，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帮她？就因为詹语白跟他偷情？” 这理由实在是说不过去。 男人都个顶个的精明，根本不存在什么恋爱脑，宿珉这种智商超群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宿珉也绝对不可能是喜欢詹语白，谁会把自己喜欢的人送去跟别人订婚。 付晓芝提的这个问题，姜明珠和方沁阳之前已经讨论过了。 姜明珠：“我猜是为了钱。” 而宿珉的野心，绝对不止是周家给他投资这么简单，结合郑凛叙调查到那些事情，宿珉很有可能是想吞下周家给他做后盾。 付晓芝：“周四脑子被狗吃了吧。” “这俩人是不是会什么巫术，背地里给他做法了？”除了这个离谱的原因之外，付晓芝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过了半个小时，新闻软件里又多了一段视频。 记者在万华楼下蹲到了周礼和詹语白，围上来采访，詹语白全程挽着周礼的胳膊，笑容洋溢，一脸幸福。 “非常谢谢大家的祝福，欢迎媒体朋友们参加订婚宴。” 付晓芝翻了个白眼，视频播了一半就直接关了：“恶心死了。” —— 后两天，姜明珠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这股不详的预感，在郑凛叙忽然出现在相府别墅的时候得到了应证。 郑凛叙是周六早晨来的，姜明珠下楼没多久，门忽然被推开，一抬头便看见了郑凛叙的身影。 姜明珠：“……” 惊讶之余，郑凛叙已经来到她身边坐下。 姜明珠清晰地觉察到了压迫感。 郑凛叙的脸色很严肃，视线紧紧锁在她的脸上。 姜明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姜明珠：“你怎么过来了？” 郑凛叙：“你说呢？” 姜明珠：“……” 郑凛叙：“如果我不过来，病情复发的事情还想瞒我多久？” 姜明珠：“……我妈妈给你打电话了？” 她早该猜到的。 何楚妍上次给了她一个月时间，现在也快到期了。 这中间她虽然没有过问，但周礼和詹语白订婚的消息一出，也足够证明她“失败”了。 郑凛叙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们订婚了，你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一旦身份暴露还会有生命危险，下周和我回纽約。” 第142回 你喜欢上他了 姜明珠：“……” 她嘴唇紧紧抿着，虽然一言不发，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也是她的一个小习惯，用沉默表示反抗，郑凛叙了解她。 郑凛叙：“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需要我重复一遍给你听么？” 姜明珠：“不需要。” “但是我不想一无所获地回去，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真的不甘心。”她的声音很闷，带着压抑的哭腔。 这个腔调，不免让郑凛叙想起她当年生病的那个状态。 如此一来，他更加不放心把姜明珠留在北城了。 郑凛叙按着姜明珠的脑袋，让她靠在了他肩膀上，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 郑凛叙：“你没有一无所获，宿珉的事情我在查，有了他这条线索，找到证据是迟早的事情。”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让人情绪安定的力量，“他不会希望你为了他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都明白的，对不对？” 姜明珠：“我要杀了他们。” 郑凛叙：“好，按你说的来，但我们需要时间，好吗？” 郑凛叙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一阵开门的动静，他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运动卫衣和紧身裤的年轻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啪嗒。 付晓芝手里的购物袋掉地上了。 她眨了两下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姜明珠和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很多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这个老男人抱着姜明珠坐在沙发上，跟哄孩子一样哄她。 郑凛叙看到对面女人惊讶不已的眼神，也只是颔首致意。 随后，他摸了一下姜明珠的头发，“珠珠，这位是你朋友吗？” 郑凛叙这一问，把姜明珠也问清醒了，她这才想起来给他们两人互相做个介绍。 郑凛叙的身份不太好说，姜明珠没有明说，结果付晓芝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更暧昧了。 付晓芝的视线一直停在郑凛叙身上没动过，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扫描着他。 深灰色风衣，浅灰色毛衣，目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年龄三十五到四十岁，长相清冷儒雅，手腕上的那只表价值七位数，看着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对方像是感觉到她在“审视”，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付晓芝只好跟他笑了一下。 郑凛叙也以笑容回应。 之后他的手机响了，郑凛叙看到上面的号码，手机交给了姜明珠：“三三，应该是找你的。” 姜明珠拿过来接起，果然就听见了三三兴奋的声音：“珠珠，珠珠，爸爸说你要回来了，别忘记给我带好吃的！” 姜明珠不知道该怎么答。 但三三奶呼呼的声音太招人喜欢了，姜明珠也跟着软了下来：“好哦，我们宝贝想吃什么？” 电话那边的三三掰着小手指数出了一堆平时郑凛叙不让她吃的东西。 姜明珠：“你老爸会揍我的。” 三三：“他才舍不得呢，我们都是他的宝贝。” 姜明珠在付晓芝瞠目结舌的状态中和三三说完了话，把手机交给了郑凛叙。 郑凛叙拿过手机去了阳台那边和三三通话。 他这一走，姜明珠的胳膊就被付晓芝狠狠抓住了。 付晓芝：“那个老男人是你什么人啊？” 付晓芝本来以为他可能是姜明珠的男朋友，但又觉得不对啊，男朋友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女朋友去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就算为了报仇也不行。 说是长辈吧……年龄又不太够，相处模式好像也不像。 姜明珠很少看到付晓芝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她玩心大起，压低声音说：“他是我的金主爸爸，我一直是他养着的。” 付晓芝：“……” 在他们圈子里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付晓芝大脑飞速运转，为姜明珠脑补了各种故事。 她肯定不是自愿的，肯定是有苦衷的。 付晓芝：“你马上跟他分开，以后我养着你，老娘有钱。” 姜明珠强忍着笑，露出了为难又哀伤的表情：“可是我和他已经分不开了。” 付晓芝：“我草，什么意思，那个孩子是你给他生的？” “孩子多大了？你才二十四，草，这个禽兽。”付晓芝推算着那孩子的年龄，能口齿清晰地说话，起码四五岁了。 也就是说姜明珠生孩子的时候最多二十岁，但那个老男人年龄很大了啊。 禽兽！男人都是禽兽！ 付晓芝这边刚骂完，郑凛叙刚好打完电话从阳台那边出来。 付晓芝狠狠瞪了他一眼，在他往沙发这边走的时候，蓦地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郑凛叙：“付小姐？” 付晓芝：“有我在你别想威胁珠珠，就算你们有了孩子她也不会一直跟你这个老男人的。” 郑凛叙：“？” 即便他大脑运转速度很快，也不太弄得清眼下的情况，他越过付晓芝看向了姜明珠。 姜明珠笑得肚子有点疼，她爬起来上来拽住付晓芝，“芝芝，我错了，我刚才逗你玩的。” 付晓芝：“？” “好吧，重新介绍一下。”姜明珠重新把郑凛叙的身份给付晓芝说了一遍。 付晓芝听完之后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她刚才那样大概得被郑凛叙当成神经病。 付晓芝：“对不起。” 郑凛叙：“没关系，珠珠和我提过你，我知道你很照顾她。” 付晓芝瞪了姜明珠一眼，姜明珠马上上来缠住她的胳膊：“我错了我错了，但是你刚才维护我的样子好帅哦。” 付晓芝：“哼，拍马屁也不会原谅你，气死了。” —— 经过了那件事情，付晓芝没脸跟郑凛叙说话，方沁阳回来以后，付晓芝就跟她一起去厨房了。 客厅里只剩了姜明珠和郑凛叙两个人。 郑凛叙：“付晓芝人不错。” 姜明珠：“嗯，其实我都没想到还会交到朋友，她帮了我很多。” 郑凛叙：“但这不是你留下来的理由。” 姜明珠：“……我想再等等。” 郑凛叙：“等什么？” 姜明珠：“我不能让詹语白和周礼订婚。” 郑凛叙：“你喜欢上他了？” 姜明珠：“我眼睛没瞎。” “我只是不想看她这么得意，一旦他们订婚，有了周家的庇佑，我们查起来会更难。” 靳柔太信任詹语白了，即便是周礼提出对詹语白的怀疑，靳柔也会无条件护着她。 第143回 船 厨房内，付晓芝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社死。 她玩着纸巾，越想越觉得尴尬，一盒纸巾都快被她撕没了。 方沁阳：“芝芝，你怎么了？” 付晓芝：“别提了，想死。” 付晓芝把刚才被姜明珠“戏耍”的事和方沁阳说了一遍，方沁阳听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付晓芝：“你也笑我！！不理你了！！” 方沁阳：“没没没，芝芝你可真可爱。” 付晓芝：“……那个郑凛叙来找珠珠干什么呀？” 提起这件事情，方沁阳的表情严肃不少：“郑老板应该是来带珠珠回纽約的。” “上次珠珠住院的时候，她妈妈忽然过来了，她妈妈本来就不太希望珠珠过多参与这件事情，所以上次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解决，现在快到期了。” 付晓芝：“他是不是喜欢珠珠？” 方沁阳：“……没有吧，他只是对珠珠比较严格。” 其实“比较严格”这个形容算是克制了。 郑凛叙对姜明珠哪是比较严格，简直就是比她养父母还要夸张的严格，姜明珠大学后两年被他带着修了双学位，硕士期间学业也是由郑凛叙亲自监督的。 包括当年姜明珠因为裴烨桉去世患病、身体出现问题，都是郑凛叙一手调养的，后来还给她的饮食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矩。 付晓芝听方沁阳说完郑凛叙对姜明珠的“严格”，五官皱成了一团：“吃什么都管啊？” 怪不得他女儿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一堆小零食，合着是平时吃不到呗。 方沁阳：“……郑老板的控制欲是强了点，但也是为了珠珠好。” 付晓芝：“珠珠的营养师是不是就他安排的？” 方沁阳：“嗯。” 付晓芝：“他老婆也挺倒霉啊，居然受得了他这样。” 方沁阳：“郑老板没老婆。” 付晓芝：“没老婆他哪里来的女儿？” 方沁阳：“……” 付晓芝：“哦哦，离婚了对吧，这种人是我的话我也要离婚的。” 郑凛叙的感情生活有点神秘，方沁阳也不大清楚他的那些事情，所以没有多说。 付晓芝八卦完之后发现自己忘了重点，郑凛叙要把姜明珠带走！ 她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把姜明珠带走的。 付晓芝嗖一下起身就往客厅走。 —— 姜明珠和郑凛叙斡旋的时候，付晓芝忽然出来了，郑凛叙的话说了一半被打断了。 付晓芝在姜明珠身边坐下，看向郑凛叙：“我不允许你带走我的珠珠。” 郑凛叙：“……” 付晓芝的这种话听在郑凛叙耳朵里显得太幼稚了，像是三三护着小零食的时候才会说出来的话。 “付小姐，我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郑凛叙说，“情况你都了解过了，目前她留在北城有身份暴露的风险，我远在纽約，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确保她的安全。” 付晓芝：“你不行我行。” “我让我哥调人过来保护她就是了，北城是我们付家说了算的，再不济让她和我一起住，谁敢动她先把我弄死！”付晓芝拍了一把自己的胸脯，像个行侠仗义的女斗士。 郑凛叙忍俊不禁。 他这一笑也把付晓芝弄尴尬了：“总之我的意思就是，有我在不会让珠珠出事。” 郑凛叙：“嗯，理解。” 付晓芝：“还有，你不是都已经对他们信息做过清理了么？” 郑凛叙：“世上没有绝对。” 付晓芝：“那你是对自己的实力不自信咯？” 郑凛叙：“……” 付晓芝：“我没别的意思啦，只是想让珠珠留在北城，她自己也想留下，对吧珠珠？” 姜明珠朝郑凛叙点点头，“我不想走。” 郑凛叙揉上太阳穴，看着面前两个年轻相仿的女人，有种在幼儿园哄孩子的错觉。 姜明珠：“周礼查不到我的身份的，詹语白也不可能自寻死路告诉他。” 现在周礼把她甩了，她又不在万华了，订婚的日子还对外公布了，詹语白暂且也不会把她当成眼中钉。 —— 走还是留这件事情，始终没能达成一致，但郑凛叙已经到了，姜明珠决定“尽地主之谊”。 晚上，姜明珠单独和郑凛叙出去吃饭。 来到附近的商场，姜明珠直奔童装区给三三选衣服。 郑凛叙平时给三三穿运动服多，但三三很喜欢小裙子，于是姜明珠一口气给她买了十几条。 “这件你觉得怎么样？”姜明珠拿起一件背带裙问郑凛叙的意见。 郑凛叙：“你穿不错。” 姜明珠：“……这是童装！” 郑凛叙：“你是儿童。” 话不投机半句多，姜明珠气得在他身上捶了两下，“你见过身材这么好的儿童吗？哼！” 郑凛叙握住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捏着上她气鼓鼓的脸，“三三生气的时候就这个反应。” 姜明珠瞪他一眼，没来得及反驳，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姐姐！” 奶声奶气的小男孩。 姜明珠一回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周齐左和周齐右，还有明悦和周仁。 姜明珠马上和郑凛叙分开，整理了一下头发。 明悦和周仁先看了一眼郑凛叙，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略显复杂。 周齐左和周齐右上来把姜明珠围住，“珠珠姐姐，原野叔叔呢？” 姜明珠：“……他没在，应该在忙工作。” 这个回答一听就是心虚加敷衍，明悦又和周仁对视了一眼。 “这个叔叔是谁啊？”周齐左好奇地看向了郑凛叙。 姜明珠：“是我朋友。” 刚回答完周齐左的问题，明悦就走上来了，她笑着和姜明珠寒暄：“明珠，又见面了，上次迪士尼回家，小左小右就一直念叨着你。” 姜明珠：“是吗？哈哈，我也很想他们。” 明悦：“今天怎么没让原野陪着？” 姜明珠：“他忙，正好我朋友过来，陪他给他女儿买几件衣服。” 明悦和周仁刚才一直在看郑凛叙，想必已经把她当成那种脚踏两条船的女人了，但他们不熟，姜明珠不太在意他们怎么想。 说了几句话，姜明珠和郑凛叙就先离开了。 出来的时候姜明珠不小心绊了一下，郑凛叙及时搂住了她的腰，“小心点。” 明悦和周仁正好也看到这一幕。 周齐右突然蹦出来，“哇，珠珠姐姐有两个男朋友吗，好厉害啊！” 第144回 看透 姜明珠和郑凛叙找了家餐厅坐下来，郑凛叙不喜欢吃重口味，所以姜明珠选了潮汕菜。 点完餐，郑凛叙问她：“你和周礼他嫂子很熟？” 还有周礼那两个小侄子，看起来也特别喜欢她。 姜明珠：“不算熟，之前活动上见过几次。” “上周原野陪我去迪士尼的时候碰见周礼两个小侄子了，我跟他们玩了会儿。” 姜明珠一直讨孩子喜欢，郑凛叙倒不意外，只是—— “你最近跟原野走得很近？” 姜明珠：“之前不是让他打掩护么。” 郑凛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睛里已经带了浓浓的探究。 姜明珠：“我觉得原野挺好的，他和芝芝都对我很好。” 郑凛叙：“那你考虑过么？” 姜明珠：“……嗯？” 郑凛叙：“你也长大了，该好好谈个恋爱了。” 姜明珠：“郑老板，你十分钟以前还在说我是儿童！” —— 晚上，周礼带着詹语白回到周家老宅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詹语白和周家的人关系都特别好，打从进门便聊在了一起，打得火热，倒是周礼一直话都不多。 饭桌上，小左和小右两个人钻头嘀咕着，好像就什么问题产生了分歧。 周齐左生气了，“小右你这样是不对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这对双胞胎兄弟身上。 周仁和明悦问：“小左小右，怎么了？” 周齐左：“小右说他要交两个女朋友，还要把我喜欢的同学抢走。” 众人：“……” 詹语白：“小右，每个人只能有一个女朋友哦。” 周齐右才不相信詹语白温柔的花言巧语，他不服气地反驳：“厉害的人都有两个！珠珠姐姐就有两个男朋友呢！” 周礼喝水的动作一顿，目光骤沉。 哪里来的两个？ 詹语白余光瞟了一眼周礼，“小右，你肯定是误会了。” 周齐右：“没有，不信你问爸爸妈妈，他们也看到了！” 如此一来，桌上的人又都看向了周仁和明悦。 靳柔：“老大，这怎么一回事？” 靳柔对姜明珠的印象一直不错，先前还在为原野找到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庆幸，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 周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杯子。 周仁：“今天我和明悦带小左小右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姜小姐和另外一个男人。” 周仁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靳柔听到姜明珠和一个比她大很多、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男人举止亲密时，表情有些复杂。 詹语白不说话，余光一直在瞟周礼。 周礼玩着杯子，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那个男人是不是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穿风衣？”一直没参与话题的周溟忽然问了一句。 众人看向他：“你见过？” 周溟：“几个月前我陪燕兮去看车，在4s店碰上他们了，那男人给她买了辆帕拉梅拉。” 靳柔的表情更复杂了，在这个圈子里怎么会不懂这些。 靳柔看向周礼：“周四，这事你最好还是跟原野提一下，如果是误会就尽快弄清楚，如果是实情，他心里也好有个数。” 周礼：“嗯，我会提醒他。” 詹语白：“伯母您别太担心，应该是误会，明珠不是那种人。” 周溟：“语白姐还是太善良了，我倒一直觉得她心思不纯。” 周溟的字里行间很清晰地透露出了对姜明珠的不满，而他并不是一个会平白无故讨厌别人的人，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詹语白：“嗯？” 周溟下意识地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这一下没逃过詹语白的眼睛。 周章回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周溟：“她不是先和彦青在一起的么，彦青为了她跟家里闹成这样，她转头又跟原野在一起，同时还跟一个有钱老男人纠缠不清，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的人品。”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个周礼。 即便那天晚上原野出现了，周溟始终还是对周礼和姜明珠的关系持怀疑态度。 靳柔去和詹语白求证：“之前闹出事情的那姑娘，就是明珠？” 詹语白点了点头。 靳柔有点失望：“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不像啊。” 周溟：“越有心机的人越会伪装，四哥，你觉得呢？” 问题抛给了周礼，周礼往周溟那边扫了一眼，周溟感受到了他的警告。 周礼：“小五说得没问题，原野那边我会提醒。” 周溟：“这种人留在万华工作，也不保险吧？” 周礼：“她已经离职了。” 周溟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詹语白：“是呢，明珠因为身体不好，已经离职休养了。” —— 因为周齐左和周齐右的一场争论，后来整顿家宴的话题都是围绕姜明珠展开的。 周礼只有在被问到时候说过几句话，除此之外一直冷眼旁观。 而周章回的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周礼身上移开过。 晚饭之后，周礼被周章回单独叫去了楼上的书房。 周礼关上门走进来：“爸。” 周章回：“姜明珠和你什么关系？” 他问得直截了当，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周礼，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周礼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声线也是冷的：“没关系。” 周章回：“知子莫若父。” 周章回的眼睛毒辣不是一天两天了，周礼自认没有表现出任何疏漏，不至于被他看出来。 周礼嘲弄地牵了一下嘴角，“哪个多事的跑你这里嚼舌根了？” 周章回：“没有人嚼舌根，你是我儿子，你想什么我最清楚。” 有些事情周礼能哄骗靳柔，但很难骗过他，“周溟看到过了？” 周礼醍醐灌顶。 原来是从这里听出来的。 他轻笑，老狐狸很久不发威，他的确不太记得有多狡猾了。 周礼：“人已经开了，爸，我的态度你懂了么。” 周章回：“你清楚分寸就好。” “我们周家家风正，你爷爷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在我们家里发生，无论以前什么样，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 周礼：“我做了什么，您也看不到。” 周章回：“你还想让我看到？” 周礼：“不敢。” 周章回：“你喜欢那姑娘么？” 周礼：“我眼睛没瞎。” 周章回：“行，那你自己处理好。” 第145回 又没踩你 周礼下楼时靳柔正在和詹语白聊天，他上前坐下。 靳柔：“父子说什么悄悄话了？” 周礼：“没说什么。” 靳柔：“行吧，你们感情好，我是多余的。” 周礼：“您应该去找爸撒娇，对我没用。” 靳柔撒娇的手段翻来覆去就那几招，从小到大周礼都看得腻了，也就周章回次次都觉得新鲜。 —— 姜明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脚踩几条船的海后了。 郑凛叙来到北城短短两天，姜明珠已经快被他折磨得疯了。 每天六点半，姜明珠就会被郑凛叙叫起来出去晨练，他跑步，她打着哈欠慢吞吞跟在后面。 今天早上一如既往。 不过姜明珠被郑凛叙拖着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付晓芝来找她。 姜明珠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芝芝来找我了，我得陪她，你一个人去跑吧。” 付晓芝：“你们要去跑步么？” 姜明珠来不及给付晓芝使眼色，因为付晓芝根本没看她。 付晓芝：“加我一个！去皖江边上那个跑道，新修的，特别丝滑。” 姜明珠最后被付晓芝和郑凛叙带去了皖江边上跑步。 付晓芝和郑凛叙都是经常锻炼的人，两个人恨不得在这里来一场马拉松。 姜明珠最后骑了辆小蓝车跟着他们。 付晓芝：“珠珠你不行啊，以后跟着我锻炼吧。” 郑凛叙：“付小姐说得对。” 姜明珠：“……” 万万没想到郑凛叙和付晓芝竟然能在折磨她锻炼这种事情上达成高度一致。 姜明珠骑车跟着他们跑完六公里，已经累得不行了，嚎啕着要吃饭。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原野的电话。 姜明珠接起来，原野风风火火地问：“怎么没在家？” 姜明珠：“我在外面跑步。” 原野：“你疯了？” 姜明珠：“提高一下身体素质。” 原野：“赶紧回来，给你带了好吃的。” 接完电话，姜明珠就看见郑凛叙一边擦汗一边投来的眼神，顺嘴解释：“原野。” 郑凛叙早就猜到了：“挺关心你的。” —— 原野提着吃的在相府别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姜明珠回来了。 姜明珠从付晓芝的车上下来并不稀罕，只不过她身边跟了一个……老男人？ 原野定睛一看，几秒的时间就认出他了。 郑凛叙。 之前徐斯衍查过这个人，好像跟姜明珠关系不简单。 原野挺直了腰板走上去，把姜明珠拽到身边。 姜明珠：“干嘛？” 原野：“你没事跑什么步，身体这么虚就该在家里躺着吃吃喝喝。”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姜明珠听的，其实是给郑凛叙听的。 郑凛叙这种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没生气，反倒和气地笑了一声。 难怪姜明珠说原野是周礼身边最讨喜的人。 原野是打算跟郑凛叙硬碰硬的，他心里摸不清这两人的关系，以为是有什么暧昧。 但郑凛叙忽然一笑，给他整不会了。 姜明珠趁机拉住了原野往里走。 原野：“郑凛叙怎么来了，他和你什么关系啊？是不是喜欢你？” 姜明珠：“你查户口啊！” 不过，原野虽然一连三问，但语气不是咄咄逼人那种，反倒是有些担心的意思，像是怕她被人欺负了一样。 之前周礼查过郑凛叙，原野有这种怀疑也很正常。 原野被姜明珠那一怼之后就安静了，直到进屋都没说话。 后来郑凛叙也进来了。 原野又恢复到了战斗状态。 付晓芝差点笑死：“原野，他是珠珠的小叔。” 原野：“……” 付晓芝看到原野露出和自己那天差不多的表情之后，笑得更嚣张了。 短短几分钟，原野感觉自己认知受到了冲击。 他侧头去看姜明珠，一脸懵的表情把姜明珠也逗笑了。 原野：“……有没有人告诉我一下是什么情况？” 郑凛叙是姜明珠她小叔？姜明珠不是领养的么？他们哪来的血缘关系？ 姜明珠和郑凛叙交换了个眼神。 “他是我养父母的好朋友呀，我经常和他女儿玩，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吧。” 郑凛叙：“你好，原野，经常听珠珠说起你。” 郑凛叙很随和地向原野伸出手，愣是把原野搞得不好意思了，他赶紧握上去，“不好意思啊，我之前还以为……” 郑凛叙：“没关系，还得谢谢你对珠珠的照顾。” 原野：“小事小事，小叔您别客气。” 姜明珠和付晓芝惊愕，这叫得真顺口。 付晓芝凑到姜明珠耳边说悄悄话：“瞧瞧他那不值钱的样子。” 姜明珠仔细看了看，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像是挺不值钱的。 原野知道姜明珠和郑凛叙没那种关系，吃早饭的时候开心得合不拢嘴。 郑凛叙饭后有点事情先去处理了，原野提出要带姜明珠出去玩。 付晓芝没当电灯泡，让他们单独走了。 姜明珠想给家里添置一点东西，两人一起去了家居中心。 没想到的是逛到一半碰上徐斯衍了，徐斯衍身边是周溟。 除了冤家路窄之外，姜明珠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人里没有一个是待见她的。 原野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习惯性拉住了姜明珠的手：“没事儿，有我在。” 徐斯衍的目光淡淡往下扫过，嘴唇紧紧绷着。 周溟今天跟徐斯衍见面的时候刚好说了姜明珠这件事，没走几步就碰上姜明珠和原野约会了。 很明显原野还在维护姜明珠。 周溟：“四哥没告诉你么？” 原野：“什么意思？” 周溟这边没来得及说，徐斯衍忽然看着姜明珠，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话：“在几个男人之间游走自如，很有成就感么？” 姜明珠：“？” 原野：“有病就去医院，少欺负她。” 周溟看不下去了：“原野，她在和你谈恋爱的时候还和一个老男人纠缠不清，昨天晚上约会被我大嫂碰上了，几个月前我还看到那个老男人带她去买车了。” 像姜明珠这种人，不仅得离周礼远点，也得离原野远点儿。 心机太重了。 原野闻言，回头去和姜明珠对视，一眼就看懂了。 徐斯衍：“姜小姐是不是很享受这种脚踩几条船的感觉？” 姜明珠：“又没踩你，轮不到你问。” 原野：“享受你妈啊！那是她小叔！” 原野的声音和姜明珠同时响起。 第146回 她是孤儿 显然比起来姜明珠那句怼人的话，原野的这句更劲爆。 徐斯衍和周溟都愣住了。 周溟不知道那个老男人的名字，但徐斯衍很清楚郑凛叙的身份，也见过郑凛叙和姜明珠有过一些亲密的行为。 徐斯衍：“她是个孤儿，哪里来的小叔。” 这女人最擅长撒谎，她都有本事把周礼骗得神魂颠倒，对付原野更是绰绰有余。 “孤儿”两个字对于姜明珠来说很刺耳，她情绪有些上头导致眼睛都红了。 姜明珠死死盯着徐斯衍，嘲弄地开口：“对，我是孤儿，所以你看到我就得踩我一脚，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 徐斯衍：“……” 看着对面女人通红的眼眶和憎恶的表情，他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眉心突突跳着。 姜明珠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足够在场的几个人都听见。 周溟到底年龄不大，姜明珠突然这么可怜搞得他也不好再说。 徐斯衍面色紧绷，表情复杂。 原野狠狠瞪向徐斯衍：“你他妈现在就道歉！” 徐斯衍沉默几秒，视线转向姜明珠，再次看到她红扑扑的眼睛，喉咙发干。 “我没有那个意思，抱歉。”一句话艰涩地从喉咙里说出来。 姜明珠：“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徐斯衍，说完就去抓原野：“我们去买枕头。” —— 原野陪着姜明珠买好枕头，两人在家居中心这边的餐厅一起吃午饭。 打从碰见徐斯衍和周溟之后，姜明珠的话就变少了很多。 她没有哭闹，但原野清楚地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 原野去烘焙区给姜明珠买了两块小蛋糕过来。 姜明珠：“干嘛？” 原野：“吃点甜的，开心。” 姜明珠：“我才没有不开心。” 原野：“那……吃完更开心？” 姜明珠接过来吃了一口，芝士蛋糕浓郁的奶香和甜味混在一起弥散在唇齿间，的确让心情明朗不少。 “好好吃啊。”姜明珠把勺子都舔得很干净，“这两天跟着郑老板吃斋念佛，我都快升天了。” 说到郑凛叙，原野又想起徐斯衍刚才那些话了。 “徐斯衍那人就那样，以后他说什么你当没听见，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姜明珠：“他对别人也这么刻薄么？” 原野被姜明珠问住了，仔细一想，好像不是。 徐斯衍是一直以来都比较清高，寻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他俩同岁，从小就在一个学校，徐斯衍是他们这一届的火车头。 徐斯衍性子很傲，追他的人不少，但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拒绝别人追求的时候也还算绅士。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对姜明珠很刻薄。 姜明珠看原野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答案，她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只对我刻薄。” 原野：“他有病，别搭理他。” 姜明珠：“他看到我身边有条公狗都得觉得我跟狗有一腿，的确有病。” 原野一想还真是：“我帮你揍他一顿。” —— 徐斯衍和周溟分开以后开车去了万华。 周礼合上电脑看着办公桌对面的徐斯衍：“找我有事？” 徐斯衍：“我今天见了周溟。” 周礼：“嗯。” 徐斯衍：“我们在家居中心碰上姜明珠和原野了。” 周礼：“与我无关。” 徐斯衍：“周溟以为姜明珠绿了原野，所以把郑凛叙的事情说了。” 徐斯衍没管周礼的那句话，自顾自地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原野说郑凛叙是姜明珠她小叔。” 周礼眉眼一沉，抚摸电脑的手指停下：“她是孤儿。” 徐斯衍：“……” 就是因为他当时说了同样的话，所以没问出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周礼：“郑凛叙怎么成她小叔了？” 徐斯衍只能把刚才的情况告知周礼，周礼听完后冷笑了一声，“骗原野的话你也信。” 徐斯衍：“……” 原来周礼跟他一个想法。 周礼：“晚上把原野找出来。” —— 原野陪姜明珠在外逛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回到相府别墅。 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了，原野打算在这里蹭一顿。 刚跟姜明珠说完这事儿，就接到了徐斯衍的电话。 徐斯衍：“晚上来永夜，有事找你。” 原野：“没空，有事电话说吧。” 徐斯衍：“你今天不是挺闲的？” 都能陪姜明珠逛街，现在给他说没时间。 原野：“我晚上跟珠珠这儿吃饭。” 徐斯衍：“……四哥也来，他找你有事，你看着办。” 没给原野回话的机会，徐斯衍挂电话了。 原野骂了句“神经病”，姜明珠正好听见：“谁啊？” 原野跟姜明珠说了徐斯衍的话，听见周礼的名字以后，姜明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原野想给自己个大嘴巴，要是说出去的话也能撤回就好了。 “你还是去吧，顺便给我揍一顿徐斯衍。”姜明珠又恢复了笑容。 原野撸起袖子：“得嘞，揍完给你报信。” —— 原野姗姗来迟，抵达永夜楼上贵宾包厢的时候，周礼和徐斯衍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俩人谁都不说话，脸都是紧绷着的，四周气氛也很沉重。 原野上去坐下：“你俩都什么表情啊，怪吓人的。” 徐斯衍没接话。 周礼的视线转到原野身上，上下逡巡，最后停在他手腕的发绳上。 徐斯衍也跟着看过去，瞳孔一缩。 “看什么？”原野顺着他俩的目光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姜明珠的发绳戴过来了。 原野：“我今儿给珠珠整理头发，忘记摘了。” 哦，还整理头发了。 周礼心里冷笑了一声：“你和她最近走得挺近。” 原野：“是啊，她最近心情不好，我陪她玩玩。” 周礼：“拿你以前玩女人的套路陪她玩？” 原野：“当然不是，珠珠和她们又不一样，她可是……” “我对她的事情没兴趣。”周礼打断原野。 原野索性不说了：“所以你们找我出来啥事儿，别卖关子行不行。” 周礼看了徐斯衍一眼。 徐斯衍：“你今天说郑凛叙是姜明珠她小叔？” 原野：“是啊。” 徐斯衍：“姜明珠告诉你的？” 原野：“那不然呢？” 周礼：“呵，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原野恍然大悟：“你们把我找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的？” 第147回 发绳 徐斯衍：“郑凛叙为什么是她小叔。” 原野直接无视徐斯衍，目光看向周礼：“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还说对她的事情没兴趣么？” 周礼：“……” 原野：“哦，之前踹她的时候你也说以后别跟你提她，怎么现在又关心她和郑凛叙什么关系了？不会是觉得自己误会了她，开始愧疚了吧。” 周礼：“别废话。” 原野：“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喜欢她就别招惹她了，挺渣的。” 周礼：“呵，是不及你喜欢。” 原野没否认周礼的话，他本来就挺喜欢姜明珠的，周礼又没对姜明珠用心过，连个女朋友的名号都没给过她，他也没必要避着周礼什么。 徐斯衍看看周礼，再看看原野，神色更为复杂，沉默不语。 原野：“郑凛叙是她养父母的朋友，他女儿出生之后姜明珠经常陪玩，他们都差辈分了，不知道你们咋想的。” 原野也是有点唾弃自己的，之前竟然相信了他们的鬼话，认为姜明珠和郑凛叙有一腿。 这两天看了一下他们的相处模式，这他妈算什么有一腿，郑凛叙在姜明珠面前整个就是一严父的形象。 周礼却忽然报以一声冷笑：“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脑子呢？” 原野：“我脑子当然在了，是你俩脑子有问题吧。” “你们之前都是看偷拍再自己臆想，又没有真的看过她和郑凛叙是怎么相处的。”原野解释得有些不耐烦。 他这话一出来，迅速给周礼和徐斯衍传递了一条信息。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你看过？” 原野：“对啊，我跟郑凛叙见过，他这几天就住她那边。” 原野把他刚见郑凛叙时的反应复述了一遍，最后把自己给说得笑了。 但周礼和徐斯衍的脸色却更复杂了。 原野是大大咧咧，但脑子是有的，如果郑凛叙真的跟姜明珠有什么，他不至于丁点都感觉不到。 只不过……小叔？ 可以肯定姜明珠和郑凛叙绝对没有血缘关系。 周礼沉默不语，忽然想到了港城的那片墓地，眉心和眼皮同时剧烈跳动起来。 郑凛叙是港城人。 林煜说，那片墓地是港城某个大户人家的祖坟。 姜明珠的养父母去那里祭奠过。 他们和郑凛叙关系匪浅。 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抽丝剥茧后，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 周礼猛地起身，快步走出了包厢。 他走得突然，原野和徐斯衍都没有反应过来，准备拦人的时候，包厢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原野一脸疑惑：“四哥怎么跟发病了似的。” 徐斯衍没有接话，视线盯着原野手腕上的那条发绳看着。 没一会儿，服务生来上菜了。 虽然周礼走了，但饭还是得吃。 原野想起来他答应姜明珠的事情，出声警告徐斯衍：“你下次看到珠珠嘴巴收着点，少犯贱。” 徐斯衍：“珠珠？你出不了戏了？” 原野：“谁告诉你老子在演戏了，我他妈认真的好吧？” 徐斯衍：“你喜欢上她了？” 原野：“这不是很明显么。” “之前她跟四哥纠缠在一起，我也不好出手，现在她好不容易想开了我可不得抓紧机会表现么。”在对姜明珠的感情上，原野表现得很坦然。 他喜欢的类型不怎么固定，之前什么样的都谈过，但没有谁能像姜明珠一样让他这么用心。 徐斯衍：“你说了？” 原野：“还没说，等她好点吧。” 但是姜明珠那么聪明，原野觉得这些事情她心里都有数的，她不拒绝他，就说明他机会很大。 原野能想到的，徐斯衍自然也想得到。 徐斯衍端起杯子来喝水。 原野饿死了，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饭途中，徐斯衍忽然洒了他一身水，导致他两条袖子都湿了个透。 “我草，你小心点啊。”原野拿起湿巾擦身体。 徐斯衍：“没拿稳，对不起，找人给你处理一下。” 衣服湿得难受，原野脱了衣服，顺便把手腕上的发绳也拿了下来，转身就去洗手间清理了。 —— 服务生把烘干的外套送回来的时候，原野才发现发绳不见了。 他在包厢找了半天，后来又把服务生叫过来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徐斯衍坐在旁边，一句话没有。 直到服务生离开。 原野：“就这么大地方还能丢，邪门了。” 徐斯衍：“可能他拿出去的时候掉了，又不之前，你重买了赔给她就是。” 原野：“也是。” 原野跟徐斯衍一起走出永夜会所，到停车场以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徐斯衍上了车，一只手放到西装口袋里摸了一下，随后抽出搭上了方向盘。 —— 晚上临睡前，姜明珠收到了原野的消息，他说了弄丢发绳的事情。 姜明珠没在意：【没事，不值钱。】 原野：【明天带你买新的。】 姜明珠：【他们找你什么事？】 原野：【他们以为你和你小叔有一腿，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他们骂了一顿。】 姜明珠觉得他多少有点吹牛了：【你还骂周礼了？我以为你特别怕他。】 原野：【怕倒不至于，他要是真的太过分我也会揍他的。】 姜明珠：【厉害厉害！】 和原野聊完，姜明珠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周礼对她和郑凛叙的关系这么感兴趣，是出于什么目的？ 为了确认一下她之前跟他睡的时候真的没有别人，以此来巩固一下自己的男性自尊？ 倒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呵，他那狗屁的男性自尊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跑出来是吧？ 詹语白给他戴了顶天的绿帽，他都无动于衷。 想到他们订婚的事情，姜明珠又开始烦躁了。 姜明珠晚上想着这件事情，一夜没睡好，郑凛叙没强求她跑步，两人一起去外面散心。 路上，姜明珠忽然问郑凛叙：“男人会被孩子捆住吗？” 郑凛叙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不要做傻事。” “男人绝情起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回头。”为了断掉姜明珠的念想，郑凛叙说得很绝。 姜明珠：“好吧，我随便问问。” 郑凛叙：“你要是敢做，我马上带你回纽約。” 姜明珠：“你的人还在盯宿珉吗，他最近在干嘛？” 郑凛叙：“美國实验室那边没动静。” 第148回 抓 姜明珠低下头走着路，一言不发，郑凛叙将手搭上她的肩膀，“别着急，一旦他在那边有动静，我的人会马上通知我。” 姜明珠：“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连你都查不到么？” 郑凛叙：“他反侦察意识太强了，社会地位摆在那里，形象经营得体，不会有人怀疑他。” 姜明珠：“他花这么多精力帮詹语白，就是为了让詹语白嫁进去周家给他拿钱么？” 这个问题困扰姜明珠很长一段时间了。 先前她跟付晓芝分析的时候，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来又觉得没那么合理。 宿珉如果想要投资，应该也不少人会给他投，毕竟他名气在那里。 除了钱，詹语白应该还可以给他带来其他的东西。 郑凛叙听着姜明珠的话，目光沉敛下来，他没有参与这个话题，而是揉揉她的头发。 “你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情了，我答应你一定查清楚。” 姜明珠看向郑凛叙，眼神明显不怎么信任。 郑凛叙之前从来没有跟她做过这种承诺。 当年裴烨桉离开的时候她没在医院，是郑凛叙陪他走完最后一段的。 姜明珠至今都不知道裴烨桉和郑凛叙说了什么，但郑凛叙一直都不支持她为裴烨桉“报仇”。 后来她轻生了一次，郑凛叙才勉强应允她回北城，但也只是帮她把资料做了封存，避免她的身份暴露。 从头至尾郑凛叙的态度都是不想参与这件事情，后来去查宿珉，姜明珠也觉得他不够积极。 姜明珠就这么盯着郑凛叙看了几分钟。 “你有事情瞒着我。”她用的是肯定句，口吻甚笃。 郑凛叙：“……” 姜明珠：“你知道詹语白和宿珉之间有什么交易。” 郑凛叙无奈地掐了一下眉心，她太聪明了，有些话题只要谈到，就不可能瞒住她。 “有时候真的希望你笨一点。”郑凛叙无奈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她要是不这么聪明，一定过得比现在快乐得多。 姜明珠抓住郑凛叙的手：“我要知道真相。” 郑凛叙牵住姜明珠去了江边，两人停在护栏的位置，并肩而立，眺望着江那边的风景。 郑凛叙：“詹语白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 姜明珠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 全国各地的福利院她都有赞助，特别是偏远地区的，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称作是“天使”。 郑凛叙：“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宿珉在圣迭戈做人体实验的事情。” 姜明珠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有些难看：“你是说——” 郑凛叙：“人体实验，活体是哪里来的呢？这类志愿者少之又少。” 姜明珠：“所以你怀疑詹语白利用做慈善为由，把福利院的孩子带给宿珉做活体实验。” 郑凛叙点点头，她太聪明了，一点就通，根本隐瞒不了。 “只是我的猜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支撑我，所以还需要时间去查。” 姜明珠攥紧拳头，手指掐在掌心里：“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真的死一万次都不够。” 这比詹语白把裴烨桉骗去医院摘肾还要恶劣、狠毒。 福利院都是年龄很小的孩子，姜明珠从小是在那个环境里长大的。 真是两个畜生。 郑凛叙：“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他们发觉了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姜明珠想起来万华还给宿珉的实验室投资了一大笔钱，发出了一声冷嗤：“周礼真是个瞎子。” 郑凛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能确保自己能看透身边的每个人。” “换个角度想，他现在不和你联系，对你是有好处的。”起码詹语白对她的敌意会消失大半，短时间内不会想要她的命了。 姜明珠：“但他们订婚了，詹语白瞒天过海更有门路了。” —— 郑凛叙在北城呆了一周时间，最终还是没能把姜明珠带回纽約。 付晓芝把她家老爷子的保镖调来了姜明珠这边，二十四小时守着。 郑凛叙离开的那天，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去机场送了他。 车停在机场的地库，三人下车时，竟然又碰上了周礼和詹语白。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詹语白手中拎了一个小行李箱。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谁要出差。 姜明珠看到以后和郑凛叙对视了一眼。 付晓芝则是忍不住开骂：“草他大爷的，真晦气。” 郑凛叙：“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付晓芝酝酿起来的怒火一瞬间被这句话弄得破了功：“您老把我当您女儿训了啊？” 郑凛叙：“为你好。” 付晓芝：“好吧好吧，终于知道我们珠珠为什么不愿意跟你混了。” 郑凛叙：“因为太唠叨？” 付晓芝：“高情商表达，应该是严格。” 三个人说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詹语白便主动过来打招呼了。 詹语白：“郑总，好久不见，您来北城怎么没联系我，应该请您吃个饭的。” 之前还在峰合的时候，詹语白和郑凛叙见过几次。 郑凛叙：“私人行程。” 詹语白看向了一旁的姜明珠：“是来看明珠的吗？” 郑凛叙：“嗯。” 詹语白还想说什么，那边周礼已经在催：“时间快到了。” 詹语白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走了。 付晓芝又是一个白眼：“真虚伪。” —— 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把郑凛叙送到了过边检的那边。 临别的时候，姜明珠又听了一番郑凛叙的叮嘱，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付晓芝也服了：“他真的好能唠叨啊，同情他女儿。” 姜明珠：“三三已经习惯了。” 付晓芝：“他老婆不会是被他唠叨走的吧？” 姜明珠：“……” 付晓芝：“被我猜中了？” 姜明珠：“其实三三不是他的亲女儿，他也没结过婚。” 付晓芝满脸问号。 她正准备拉着姜明珠问个所以然的时候，又迎面碰上了周礼。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对面站着，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姜明珠一出现，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赤裸且不加掩饰，像是要把她吞到肚子里一般。 付晓芝看见周礼就来气，拉着姜明珠要从他身边绕过去。 姜明珠刚走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干燥冰凉的触感，异常地熟悉。 姜明珠回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眼。 第149回 更疼 周礼没说话，姜明珠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像一场无声的战争。 最先发火的人还是付晓芝。 “你干嘛？有病啊。”付晓芝看到周礼抓住姜明珠的手腕，气不打一处来，前脚跟詹语白鹣鲽情深，后脚就来纠缠姜明珠，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周礼无视付晓芝的问题，视线仍一寸不动地落在姜明珠身上，“跟我走。” 他的语气生硬冰冷，不像商量，而是命令。 姜明珠的脑子被他弄得有点乱，之前让她滚远点，现在怎么突然又叫她走了？ 姜明珠看着周礼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点别的情绪来，但一无所获。 “走个屁，滚！”付晓芝将姜明珠的手抽回来，狠狠推了周礼一把，“你个渣男给我离她远点儿ok？” 周礼的目光依旧盯着姜明珠：“走不走。” 付晓芝：“珠珠你别……” “走。”姜明珠的声音和付晓芝同时响起。 回完周礼的话，姜明珠贴到付晓芝耳边说：“你先回去，我跟他走。” 付晓芝：“这人渣一看就没安好心！” 姜明珠：“没关系，有保镖跟着我。” 姜明珠打定主意要跟周礼走，付晓芝拦不住她了。 两个人咬着耳朵说完悄悄话以后，付晓芝忽然对周礼说：“你不喜欢她就少招惹她，不要一次次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人渣。” 付晓芝走了，原地一米范围内只剩下姜明珠和周礼两人面对面站着。 姜明珠迎上周礼的视线，勾唇笑着就要往他怀里靠：“哥哥想我了吗？” 周礼没给她投怀送抱的机会，转过身冷冷吩咐：“跟上。” 姜明珠顿时收起笑容，不浪费多余的感情演了。 姜明珠跟着周礼上了车，坐上副驾之后觉得屁股硌得慌，手一摸，摸出了一只口红。 “是她留在这里的？”姜明珠把口红举到周礼眼前。 这种无聊的问题，周礼自然是不会回答的。 姜明珠：“真是每时每刻都要宣誓主权哦，好烦人。” 她按下车窗，对面正好有垃圾桶，手臂一扬，口红便砸进了里面。 周礼发动了车子，对她的这个举措不做任何评价。 车开出了机场，姜明珠的手机开始振动。 周礼用余光瞟见姜明珠拿出了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原野的名字，他的手指不由抓紧了方向盘，干燥的掌心变得湿润。 车厢内十分安静，姜明珠一接起电话，周礼就能清楚听见原野的声音以及他说话的内容。 原野：“你小叔是不是今天回去？” 姜明珠：“嗯，都已经走了。” 原野：“……我给忙忘了。” 姜明珠：“没事，他不介意。” 原野：“那他下次过来，咱俩一起去接机。” 姜明珠：“好啊。” 原野：“我今天有点忙，晚上去找你。” 姜明珠：“没关系啦，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你每天看着。” 周礼的小臂血管更显突出，指关节发白，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姜明珠旁若无人地跟原野通完电话，往包里放手机的时候，忽然听见周礼凛冽的嗓音。 “找到接盘的了？” 刺耳的话让姜明珠手上的动作略有停顿。 很显然周礼是在对她和原野的那通电话做评价，字里行间都在影射她是“二手货”，“接盘的”则是来形容原野。 姜明珠把手机放回包里，头都没抬：“原野是你兄弟。” 周礼“呵”了一声，这就护上了。 姜明珠的脑子转得有多快，周礼早就见识过无数次了，她不可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但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反倒是介意他对原野不尊重。 周礼：“既然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就该避嫌。” 姜明珠：“避什么嫌？” 周礼：“你说呢。” 姜明珠：“我还真是不清楚呢，因为我被你睡过了，就不能再去找别人了么？放心吧，我顶多算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原野不介意，就无嫌可避。” 周礼陷入了沉默，他的视线盯在了后视镜里，瞳孔一缩。 “有人跟着你？” 姜明珠：“保镖。” 周礼：“原野安排的？” 姜明珠：“不是，芝芝安排的。” 周礼：“郑凛叙安排的。” 姜明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姜明珠现在对周礼没有之前那么高亢的热情了，就像做一份工作到了倦怠期，不想再推着自己往前走了。 反正她在周礼心中的形象已经定了性。 不管她怎么折腾，周礼最终还是会跟詹语白订婚的，那她干嘛要去讨好他？ 姜明珠冷淡得太明显，和之前反差巨大，周礼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她刚刚才接过原野的电话。 周礼的气场又阴沉了几分，他猛地踩下油门，车速提了一个档。 身体突然甩出去，姜明珠吓了一跳，她尖叫一声，仓皇失措看向周礼：“你突然开这么快是要死啊！” 周礼不理她，但行动好像在跟她作对，车速又提快了一些。 姜明珠被他晃得头晕又恶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周礼带到了什么地方，一下车就吐了一地。 身体好像还在晃，比坐完过山车还要夸张。 吐完以后，姜明珠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这里是御水湾，周礼平时住的那栋别墅。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是带她来这里。 “你带我……嘶，疼，轻点行么？”姜明珠刚想问周礼带她来这里干什么，手腕就被他拽住了，力道很大。 周礼对姜明珠的要求置若罔闻，扯着她的手腕把她带进了御水湾。 张姨不在，偌大的别墅安静得让人心慌。 周礼把姜明珠带到沙发前用力一甩，姜明珠跌坐在了沙发里，眼前发黑。 狗东西真的像个疯子，对女人下手没轻重，活该沾上詹语白这种败类。 姜明珠在心里刚骂完，周礼已经站在她面前了，她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姜明珠蹙眉，表情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这一抹变化被周礼敏锐捕捉到，他俯身下去，虎口掐住她的下巴。 姜明珠：“你弄疼我了。” 周礼：“你不是很享受我把你弄疼么，找到下家了，演不下去了？” 姜明珠：“……” 她一沉默，周礼的火就更旺：“疼是么，还有更疼的。” 第150回 轻贱 姜明珠从周礼的瞳孔里同时看到怒火和欲火，她对这两种情绪再熟悉不过。 转瞬，周礼的身体压下来，唇贴上她的狠狠咬住。 不消三秒唇齿间就尝到一股铁锈味，接着腥甜的血水吞咽到了喉咙里。 姜明珠刚才吐完只是简单用水漱了一下口，她还没怎么缓过来，又一阵血腥味冲进来，很难没有反应。 于是姜明珠开始挣扎，使出浑身的力气来推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她拳打脚踢，鞋底踹到了他的膝盖上，黑色的西裤上留下了鞋印。 突然的疼痛让周礼松懈下来，姜明珠骤然推开他，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一下唇角的血。 然后发出了几声干呕。 周礼冷冷睥睨着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息，他的下唇还沾染着未干涸的血迹，这一抹猩红让他的侵略性更为突出。 姜明珠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怎么都压不下去。 跟周礼过来就是个错误，姜明珠现在后悔了，她扶着沙发试图站起来。 身体刚一直，又被周礼按了回去。 他的手抓住她左侧的肩膀，关节收紧，力道堪称粗鲁。 “我没让你走。”他说。 姜明珠：“你找我过来干什么？” 周礼：“你觉得呢。” 他的口吻冷漠，语调和平时一样没有起伏，唯有目光是落在她胸口的，目的昭然若揭。 带她来上床的。 再准确一点应该是泄欲，上床还得讲究个互动。 姜明珠垂下双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周礼没有回答。 姜明珠：“我是你的泄欲工具吗？你想要的时候我就得给你睡，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掉。” 她是在以受害者的角度指责他，控诉他，像是个被人辜负了一片真心的痴情女人。 周礼：“抬起头来。” 姜明珠没有动：“我在你眼里毫无自尊是不是？” 周礼：“我让你抬头。” 姜明珠憋出了眼泪，抬起头的瞬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流到了唇角。 周礼眯起眼睛看着她的泪，心更冷了。 连落泪的时间都控制得如此精准。 周礼抬起手来摸上她上扬的眼尾，这双眼睛漂亮又勾人，大概没有人可以拒绝，她也知道自己的资本在哪里，毫无顾忌地滥用。 姜明珠感觉到冰凉的指尖在她脸上游弋，呼吸微微屏住。 “自己脱还是我来？”周礼的手指停在她的锁骨处。 姜明珠：“我不想做。” 周礼手指一顿。 “我不想做。”怕他没听见似的，姜明珠又把话重复一次。 周礼直接扯开她的外套拉链。 “你根本不爱我。”姜明珠没有反抗的动作，面如死灰地看着他，“你只是想发泄欲望。” 周礼：“你只配这样。” 姜明珠：“对，以前是我自不量力想要通过身体征服你，被你踹掉之后我已经清醒了，今天我陪你做了，你会爱我吗？你只会更加轻贱我，认为我是个你勾勾手指就过来的舔狗。” 周礼：“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的爱。” 姜明珠：“既然我没资格，你能不能别碰我？” “如果你今天碰了我，我鱼死网破去找周夫人告你强x。”她此时表现得像是宁死不屈的战士。 周礼停下动作打量着她，良久后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松手，转身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姜明珠脑袋里紧绷着那根弦终于放松。 她动手整理好外套，拉链刚拉好，就听见周礼问：“郑凛叙是你什么人？” 姜明珠：“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周礼：“为什么以前不说？” 姜明珠：“我说过我和他没有那种关系，是你不信我。” 她停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从来不信我。” 周礼：“你不配。” 姜明珠：“我知道我不配，你不用这样反复提醒我，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周礼：“和原野保持距离。” 姜明珠嗤笑出声。 周礼：“听不懂？” 姜明珠：“听得懂，做不到。” “他对我很好，很真诚，就算知道我那样不值钱地倒贴你都没有一丝一毫瞧不起我，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把我当人看的人和他保持距离？” 周礼：“姜明珠，惹怒我对你没好处。” 姜明珠：“那你杀了我吧！” 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猛地抬起脚踹向了茶几，茶几被踹得歪了，嘎吱一声格外刺耳。 茶几上的水杯应声落地，碎成了几片。 姜明珠上去捡起一片玻璃抓在手里，锐利的玻璃将她的手割破，瞬间出了血。 周礼眉眼一沉，站起来走向她。 “来啊，你拿着它杀了我！”姜明珠拿着那片玻璃往周礼手里塞，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背。 姜明珠浑然不觉，“反正我活着又没有什么意思，与其被你这样轻视不如死了痛快。” 姜明珠的情绪失控得厉害，动作也不受控制，周礼狠下心来将她狠狠压在了沙发上，夺过她手里的玻璃扔出去。 他用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按住她后颈，身体贴上她的后背。 后颈处剧烈的疼痛让姜明珠的理智回归了一些，她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最后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 安静的客厅只听得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一个粗沉，一个紊乱。 姜明珠：“放开我。” 周礼：“疯够了？” 周礼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一眼就看到她流血的那只手，衣服的袖口都红了。 姜明珠也是后知后觉才感觉到疼，她刚才太用力，口子很深。 姜明珠走神的时候，手突然被抓了起来。 定睛一看，周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了医药箱。 他找出来药水对着伤口喷了两下，姜明珠疼得表情扭曲，忍不住呻吟。 周礼：“怕疼就别自残。” 周礼拽起了她的袖子，她的手臂露出了一截，上面清晰地留存着几道疤。 姜明珠正好也看见了，嘲弄地说：“上次之后我就记住了，你对我从来不会心软。” 周礼肩膀一僵，眼神又一次冷却下来。 这张楚楚可怜的脸，配上出神入化的演技，稍不留神就会落入她的圈套。 缠好纱布，周礼准备松开姜明珠，却被她轻轻抓住了手腕。 “你的手也伤了。”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上那伤口，“我帮你吧。” 第151回 送你 周礼面无表情看着她拿起药水喷在他伤口上，一口气喷了五六下。 药水刺激性很强，皮肉被刺痛，即便是周礼这种忍耐力极强的人都疼出了汗。 一滴汗水落在姜明珠手指上，她停下来认真看了下周礼的表情：“……很疼吗？” 周礼：“谁教你这么上药的。” 他的气息很沉，声音粗哑，听得出来是在忍着剧烈的疼痛。 姜明珠脸上的表情茫然又无辜：“我以为喷得多就好得快。” 周礼：“缠纱布。” 姜明珠“哦”了一声，拿起纱布给周礼手上缠了一圈，期间不小心又按到了他的创口。 周礼疼得呼吸一紧，姜明珠看到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有些自责：“……我好像真的不太会。” 周礼：“缠好贴上。” 姜明珠照做，勉强给他把伤口遮住了。 她随手把医药箱收拾好：“放哪里？” 周礼指了一下衣帽间的方向。 姜明珠抱着医药箱去了衣帽间，转身之后脸上的担心和自责顷刻不见，嘴角淡淡扬起。 打击报复谁还不会啊。 狗东西不让她痛快，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不过刚才的情绪失控是真的，被周礼激起来的，莫名其妙失控之后，身上肌肉有点软。 早晨吃的东西都吐了，肚子也很饿。 姜明珠放好医药箱以后去了餐厅想找点吃的。 结果冰箱里空空如也，除了鸡蛋和水之外没看到别的东西，外面更干净了，零食都没有。 姜明珠这才想起来，之前新闻里好像说周礼现在和詹语白住在一起了。 姜明珠只能空手回到客厅。 一回来就看见周礼像看犯人一样审视着她，然后发出质问：“你在找什么？” 姜明珠：“肚子饿，想吃东西。” 周礼：“……” 姜明珠：“你还有事么？我想回去吃饭了。” 周礼：“点外卖。” 姜明珠：“……” 她并没有什么兴致跟狗东西一起吃饭，但更没兴致和他吵架，于是点了两人份的外卖。 —— 姜明珠点的是葱油拌面和生煎包，还有中份的炒青菜。 她饿得不行，拿好外卖直奔茶几，在客厅就把外卖盒子全部拆了。 周礼看到这一幕之后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 姜明珠扔给周礼一双筷子就不管他了，端起葱油拌面开始吃。 吃两口面条之后她又想起了生煎，撕开店家配的醋包倒在了装生煎的盒子里。 一瞬间客厅就被醋的酸味儿侵占了。 周礼的眉头皱得更深，手指掐了一下眉心。 姜明珠顾着吃东西，根本没看他。 直到饥肠辘辘的感觉没那么明显了，姜明珠才注意到周礼复杂的神情。 她停下吃面的动作舔了舔嘴唇：“你不吃么，我点了双人份。” 听见姜明珠的声音之后，周礼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她现在说话的语气正常多了。 姜明珠吃完东西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这家店好吃。” 周礼拿起一次性筷子打开了餐盒。 和姜明珠比起来，他的表情明显没那么享受。 姜明珠之前就发现了，周礼吃东西好像只是为了活下去，再好吃的东西都没办法让他有情绪上的波动。 这个人真的太无趣了，跟他分享都觉得扫兴。 还是原野比较有趣，如果她跟原野分享好吃的，原野肯定特别捧场。 姜明珠刚想到原野，原野的微信消息就来了。 原野：【我下午见合作伙伴路过芝乐坊，想吃什么？】 后面还贴心地配了张菜单。 姜明珠在菜单上勾勾选选，挑中了三样给原野回过去，后面发了个小狐狸鞠躬说“谢谢”的表情。 她聊天聊得投入，根本没注意到周礼一直盯着她的手机看，聊天窗口的内容被他尽数看去。 周礼放下餐盒和筷子，转身就往楼上走。 姜明珠听见他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没吱声，对于他的阴晴不定已经习以为常。 周礼走了正好舒心，姜明珠直接盘坐在地毯上继续吃外卖。 刚吃完，门铃响了。 姜明珠蹙眉起身，打开门铃监控看了一下，门口的人是徐斯衍。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开了。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出现在这里，脸色蓦地一僵，视线向下移，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纱布。 姜明珠开门就往里走了，徐斯衍紧绷着下颚走进来，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醋味儿。 转眼一看就看见了茶几上的一堆外卖盒。 徐斯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周礼有洁癖，他是不可能看人在客厅茶几上吃外卖的。 徐斯衍：“你怎么在这里？” 姜明珠早就猜到他会这样问，她没回答，因为余光瞟见周礼下楼了。 他换了一套衣服，看着还是人模狗样的。 徐斯衍走上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周礼，两个人换了个眼神，像是在避讳姜明珠在场。 姜明珠没兴趣知道他们说什么：“我能走了么？” 问题很明显是问周礼的，但徐斯衍的面色却是变化最厉害的，他立刻看向了周礼。 周礼听见姜明珠迫不及待的口吻，又想起她刚才给原野发的那个表情。 他的声音冷下去：“把你糟蹋的烂摊子收好就滚。” 这话并不好听，态度也堪称恶劣，徐斯衍下意识就去看姜明珠的反应，发现她完全没受影响。 正常人听见这种话情绪起码要有些波动的，何况她算不得什么好脾气。 没受影响，只有一个可能——不在乎。 姜明珠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收好打了个包，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徐斯衍想起来外面没有车，他问周礼：“你不送她？” 周礼：“你想送你去送。” —— 姜明珠在垃圾站扔完垃圾之后去洗了个手。 手上受了伤，不小心碰到水特别疼，姜明珠出来的时候爆了句粗口。 “操，疯子一个。” 骂完转身，一辆揽胜在她身边停下，徐斯衍从车上下来。 姜明珠服了，刚骂完一个疯子又来一个疯子。 徐斯衍不会又是来哔哔她勾引男人的吧。 徐斯衍：“四哥让我送你。” 姜明珠：“大可不必。” 她越过他就要走，徐斯衍伸出手臂挡住她：“上车吧。” 姜明珠晓得徐斯衍的意思了，不上车就走不了，她呵了一声，打开后座的门上了车。 第152回 徐斯衍的道歉 徐斯衍很快也上车。 车子发动，徐斯衍一抬眼就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姜明珠的脸。 她低着头在摆弄手上的伤，应该是疼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徐斯衍的手握紧了方向盘，喉咙有些干哑。 徐斯衍：“你怎么在四哥这里？” 姜明珠头都没抬：“你是想警告我，他快订婚了，别白日做梦继续勾引他是吧。” 徐斯衍：“我——” 姜明珠没功夫听他：“那你应该去提醒你亲爱的四哥，既然快订婚了就不要来招惹我，这块狗皮膏药贴上了就没那么容易甩掉了。” 徐斯衍：“你的手怎么了？” 姜明珠：“和你没关系。” 徐斯衍被姜明珠怼得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忽然开口：“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姜明珠：“什么？” 徐斯衍：“家居中心那天，我的那句话没有恶意。” 姜明珠：“哪句？说我孤儿那句么？” 徐斯衍：“……” 姜明珠：“你不用太看得起自己，我对你的话没那么在意。” 徐斯衍骤然抓紧方向盘，前面是红灯，他踩下刹车在后视镜里的和姜明珠对视。 “那你在意谁的话，原野？” 姜明珠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觉得车上有点冷，摸到了一条毯子就随手抓过来缠到了身上。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打开那条毯子，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右眼皮剧烈跳动起来。 姜明珠也是把毯子围到身上以后才发现它有点眼熟，跟她之前在医院楼下睡着时身上突然多出来的那条毯子一模一样。 姜明珠盯着毯子思考的画面，徐斯衍看得一清二楚，他的掌心湿了一片。 红灯过去了，徐斯衍发动车子的同时向姜明珠开口：“原野对一个女人的兴趣维持不过三个月。” 姜明珠：“所以呢？” 徐斯衍：“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姜明珠：“不好意思哦，要让你失望了。” 徐斯衍：“……你什么意思。” 姜明珠：“反正已经勾引不到周礼了，我就去勾引他兄弟呗。” 徐斯衍：“……”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他应该是被气到无话可说了，姜明珠裹了一下身上的毯子转头看向窗外。 这条毯子的来历她也没有再纠结过了，可能只是巧合同款，她不至于自恋到认为医院那条毯子是徐斯衍给她盖上的。 之前方沁阳说徐斯衍可能喜欢她，姜明珠真不怎么看得出来。 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姜明珠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徐斯衍走的不是回相府别墅的方向。 姜明珠：“你带我去哪里？” 徐斯衍跟哑巴了一样，嘴唇紧紧绷着，一言不发。 姜明珠：“我问你话。” 徐斯衍还是不回答。 姜明珠觉得他三句蹦不出个屁来的样子跟周礼还是很像的，可能这就是兄弟吧，相比较起来，原野真是他们三个人里的异类，不知道是怎么跟他们玩到一起的。 姜明珠准备给付晓芝打电话求助的时候，发现车开到了瑞禾医院的大门里。 徐斯衍驶入地库把车停好，熄火后解开了安全带，对后排的姜明珠说：“下车。” 姜明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徐斯衍：“你的手。” —— 姜明珠被徐斯衍带到了医生那边，纱布被打开，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很深，她稍微一动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肉。 徐斯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 医生：“怎么伤的？” 姜明珠：“玻璃碎片。” 医生：“你这个伤口处理得挺干净的，我再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姜明珠：“谢谢。” 看来周礼还是有点东西的。 医生重新给姜明珠包扎的时候，徐斯衍问：“不用打针么？” 医生：“不用。” 去了医院一趟，再出来已经快四点了，姜明珠一上车就接到了原野的电话。 原野：“我在店里给你买蛋糕，茉莉红茶味的没了，买开心果的行不行？” 姜明珠：“行，你已经忙完啦？” 原野：“嗯，买好了就去找你。” 姜明珠：“那我等你哦，你开车小心。” 原野：“我的乖乖，真温柔。” 姜明珠：“……肉麻死了你，挂了。” 徐斯衍在前排把两人通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阴沉着脸打着方向盘往相府别墅开，一路上都没有再和姜明珠说过一句话。 姜明珠本来也不想搭理徐斯衍，他不说话还乐得清净。 狗血的是徐斯衍把姜明珠送回到相府别墅的时候，原野正好也过来，前后脚。 原野一眼就认出徐斯衍的车了，正纳闷他怎么来这里了，就看见姜明珠从他车上下来了。 原野马上提着袋子下了车，“珠珠！” 他迈着长腿走到姜明珠面前，低头检查她的安危，然后就看到了她手上缠的纱布。 原野去问徐斯衍：“你弄的？” 徐斯衍没答，目光落在了原野手里的那个纸袋子上。 姜明珠好像很喜欢吃蛋糕。 原野：“草，问你话呢！” 姜明珠：“不是他。” 她顺势拉了原野一把，“进去说吧。” 原野听姜明珠的，跟着她往里走，没走几步才发现徐斯衍也跟上来了。 原野：“你跟上来干什么？” 徐斯衍：“口渴了，喝瓶水。” 他以这个为理由，很自然地跟着姜明珠和原野一起进了相府别墅。 徐斯衍正要换拖鞋的时候，姜明珠制止了他：“别进来。” 然后她转头跟原野说：“你去冰箱给他拿瓶水。” 她的意思很明确，拿完水就走人，总之是不会让他进来。 原野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立马去厨房冰箱拿水了。 徐斯衍就只能站在门口看看。 环顾四周，他最先看到的就是沙发上的各种玩偶和抱枕，都是迪士尼周边，像是进了幼儿园。 姜明珠已经换上了拖鞋，她的拖鞋是白色的，上面还有两个狐狸耳朵。 正盯着看的时候，原野拿着水出来了，一把把徐斯衍拽了出去。 两人停在车前，原野把水丢给徐斯衍：“你怎么跟她在一起？” 这问题隐隐有“你为什么找我女人”的意思。 徐斯衍拧开瓶盖，“你应该问问她，今天为什么又去御水湾了。” 原野的脸色一僵，徐斯衍喝了一口水，转身上了车。 第153回 电流 原野进来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坐在餐厅吃小蛋糕了。 见他脸色严肃，姜明珠就知道徐斯衍多半是跟他说了她去御水湾的事情。 不用原野问，姜明珠把机场的那事跟原野说了。 原野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还想着他么？” 姜明珠：“我说不想着了，你信么？” 原野没吭声，但心里是有答案的，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快容易放下的。 姜明珠抿了口奶油：“你是不是想说我挺没出息的？” 原野：“谁说的？你又没做错。” 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生来就愿意做“没出息的人”的，原野不觉得姜明珠在这件事情上做错了，倒是周礼表现得有些太迷惑了。 之前是他先把人踹了的，当时放狠话的时候那么绝情，说什么以后都不管她了，姜明珠心灰意冷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一些，他又过来找她了。 这不是摆明了撩拨人么，也太不厚道了。 听了原野这么说，姜明珠很感动，拿没用过的勺子切了块蛋糕喂他。 原野愣了一下：“给我的？” 姜明珠：“不吃呀？” 原野马上张嘴去吃了，焦糖奶油的味道不是他喜欢的，但今天吃起来格外享受。 —— 付晓芝第二天早晨过来看到姜明珠受伤的手，砍死周礼的心思都有了。 听完姜明珠说了具体的过程之后，付晓芝想立刻动手。 付晓芝：“呵，没想到他也跟那些傻逼男人一样，娶了一个还想睡另外一个，他哪里来的脸？” 姜明珠：“鬼知道他怎么想的。” 付晓芝：“从这个方面看，他和詹语白真是绝配，锁死吧。” 姜明珠点点头表示赞同，互相戴绿帽又彼此不拆穿的两个人真是天生一对。 付晓芝看到姜明珠点头时的表情，被逗笑了，抬起手来揉了几下她的脸，“幸亏你不喜欢他。” 周礼现在在付晓芝心里就是纯种渣男形象，已经没救了，谁靠近他就会变得不幸。 姜明珠：“他很无趣诶，真的有人会喜欢这种男人么？” 付晓芝：“我怀疑你在影射我。” 姜明珠：“……” 她怎么就忘记了付晓芝喜欢过周礼这件事情。 “不过，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啊。”付晓芝欣然接受了自己看走眼的事实，“老娘现在看透他了，他不配！” —— 临近年关，万华的年会也到了。 姜明珠仍然是在新闻上看到的消息，年会的主角也是周礼和詹语白。 媒体这边放了不少两人的照片，还有搂在一起的跳舞的，单看照片的话确实是很般配。 姜明珠的注意力没太往这些合影上放，因为她很快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詹语白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表示，她会在春节的时候去滇南某个小镇的福利院给孩子们发“压岁钱”。 这对于经常做慈善的詹语白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新鲜新闻，媒体把这段采访放出来，也只是为了塑造詹语白的美好形象而已，从评论区就能看出来，大家还是更关注年后她和周礼的那场订婚仪式。 滇南。 姜明珠盯着这条采访看了很久，有种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 这个预感在看到周礼做年终报告的视频时愈发强烈——公司年会上，老板对媒体做年终报告属于是塑造公司形象的必然流程。 周礼在报告里提了赞助实验室的事情，没提是哪家，但姜明珠知道他说的就是宿珉的实验室，不仅如此，这个项目还被安排给了詹语白。 姜明珠听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有冲动挖出来周礼的脑子，看看它到底是怎么长的。 明明已经知道詹语白和宿珉有私情，还让她负责这个项目，等于是瞌睡给了枕头。 他是生怕这两个人骗不走他的钱么？ 对她就八百个心眼子、处处疑心，对詹语白就装聋作哑，无条件信任，可真行。 姜明珠看完新闻之后闹心无比，给郑凛叙打了个电话。 郑凛叙听姜明珠说完这些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 姜明珠：“张旭现在忙什么，春节让他跟着詹语白行么？” 如果詹语白真的要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必须找人盯着她留下证据。 郑凛叙：“也不一定就是这次，我安排人跟着看看，春节我带三三回港城，你一起么？” 姜明珠：“好。” 和郑凛叙通电话的时候刚提了过年的事情，没多久，姜明珠又收到了何楚妍的消息。 她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一家人有个微信群。 何楚妍：【@明珠，几号回来？】 姜明珠：【正在看机票。】 距离春节不到十天了，姜明珠可选择的日期不多，挑来挑去选了两天后的票。 她截图发到群里：【两位大忙人有空给你们的宝贝女儿接机吗(*?▽?*)】 姜故鸣：【已休假，欢迎回家！】 在家族群里聊了一会儿，姜明珠的心情都得到了放松。 聊完天，姜明珠打算出去给何楚妍和姜故鸣选礼物，春节总不能空手回去。 姜明珠约了付晓芝逛街，两人直奔去了lv专柜，何楚妍最喜欢这个牌子，且钟爱老花款。 姜明珠挑了个刚上的款，但只有商场的金卡会员才有购买权。 付晓芝之前出国太久，她试了一下自己的卡已经过期了，于是在好友群里求助。 付晓芝：【国金购物中心的金卡会员谁有，借我用用。】 徐斯衍：【你在哪家？】 付晓芝：【一楼lv。】 徐斯衍：【五分钟。】 “借到了。”付晓芝放下手机去拍姜明珠的手：“他马上就来了。” 姜明珠：“谢谢芝芝。” 五分钟以后，姜明珠看着走进专柜的徐斯衍，怔住了。 徐斯衍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姜明珠的脸上扫过，将手中的卡递给付晓芝。 姜明珠这才看明白，原来刚才付晓芝是跟徐斯衍借的卡。 “谢了。”付晓芝拿过卡来，回头跟姜明珠说：“快拿着去刷吧。” 姜明珠接过来金卡去结账，徐斯衍停在原地看向她。 她选了一只carryall。 姜明珠刷完卡就等着柜姐包装了，她走过来把卡还给了徐斯衍，象征性说了一句“谢谢”。 徐斯衍低头看着她的手指，把卡接过来，食指碰上了她的指尖，仿佛有电流从指尖窜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第154回 野哥哥 付晓芝没发现徐斯衍的不对劲，顺嘴跟他聊天：“你怎么在这边？” 徐斯衍：“我姐要回来，给她选礼物，你呢？” 付晓芝：“我也是陪珠珠来给她爸妈选礼物的。” 徐斯衍：“哦。” 姜明珠的养父母都在港城，她来选礼物的意思就是春节要回港城了。 付晓芝这边跟徐斯衍聊了两句之后，姜明珠已经提着包装袋过来了。 付晓芝：“我们先走了啊，春节再聚。” 徐斯衍站在原地看着姜明珠和付晓芝手挽着手离开，他抽出口袋里的那只手，低头端详着指尖，刚才那种触电一样的感觉似乎还有残存。 徐斯衍从专柜离开之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 对方听完他的话之后，轻轻笑了出来：“怎么你和四哥都在查她的行程，这人是谁啊？” 徐斯衍的脸色僵了一下：“四哥已经查了么，我也是替他查的。” 对面的女人：“查过了啊，她六号中午十二点半的航班，飞港城。” 徐斯衍：“嗯。” 挂上电话，徐斯衍将手机攥在掌心，一条胳膊搭在商场的围栏上，陷入了深思。 周礼对姜明珠的态度还是很暧昧，他至今都拿不准。 —— 付晓芝原本是想亲自送姜明珠去机场的，但临近年底家里事情多，没能空出来时间。 最后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原野身上。 方沁阳和姜明珠同天的航班，不过她回的是南城，原野也顺便带上了她。 方沁阳上车以后玩笑了一句：“我是不是太像个电灯泡了。” 姜明珠和原野都被逗得笑了，有些事情他们都是心照不宣，彼此有数。 到机场之后方沁阳就先溜了，她的登记柜台和姜明珠这边比较远，而且也不想留下来当电灯泡。 姜明珠买了很多东西，行李箱有两个，都是原野拖着的。 姜明珠：“要不我拿一个吧。” 原野：“你那小身板还是歇着吧，两个箱子难不倒我。” 姜明珠：“好的呢，高大威猛的野哥哥。” 原野的手抖了一下，心口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样，痒得慌。 野哥哥。 妈的怎么能有人喊他喊得这么好听。 原野一走神，箱子差点扔了，体温都升了几个度。 原野：“你叫我什么？” 姜明珠：“野哥哥，不喜欢啊？” 原野：“草他大爷的，太喜欢了。” 不用几句脏话都表达不出来他有多喜欢。 原野找了个推车把行李放上去，一手推着推车一手搭在姜明珠脖子上把她拽过来。 “再喊一句？” 姜明珠：“你听上瘾了啊？之前没人这么喊你么？” 原野：“谁有你喊得好听啊。”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在机场里走着，直到碰上詹语白和周礼。 詹语白和周礼已经办完登机了，两人正要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买东西，迎面就看到了姜明珠和原野。 还是搂在一起的。 姜明珠碰上他们之后略有意外，但面上没表现出来。 周礼的目光从原野的那条胳膊上扫过，面色寒凛，再慢半拍的人都能感受到。 但原野并没有松开姜明珠，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 詹语白：“原野，你和明珠这是要出去玩么？” 原野：“她回家，我来送她。” 詹语白：“我以为你陪她一起回去见父母呢。” 原野干笑了两声，他现在觉得詹语白也挺能演的，他这都跟着尴尬。 原野：“你和四哥去哪里？” 詹语白：“我去滇南那边看看孩子们，他陪我一起。” 原野：“哦，那你们玩得开心啊，我先去送珠珠了。” 怕姜明珠看着他们两个人糟心，原野先搂着人走了。 周礼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亲热地离开。 詹语白也跟着看过去，顺便感慨一句：“原野和明珠在一起有好几个月了吧，没想到他还真的浪子收心了。” 周礼收回视线：“走吧。” —— 原野陪姜明珠办了托运，他发现姜明珠在碰上周礼和詹语白之后，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托运完以后，原野拍着她脑袋说：“大过年的，开心点儿。” 姜明珠：“我挺开心的啊，刚才的事情没影响到我，放心吧。” 原野：“真的假的？厉害。” 姜明珠点头，她刚才的确走神了很久，但不是因为看到周礼和詹语白同框出现而伤心。 有周礼在场，詹语白敢在他眼皮子下面行动么？这得等会儿路上想了。 姜明珠回过神来看向原野，拍着他的肩膀说：“我觉得你刚才特别拽。” 原野：“嗯？” 姜明珠：“我以为你看到他就会放开我。” 原野挑眉，手又在她头上揉了几下：“怎么可能。” 姜明珠：“我以为你挺怕他的。” 原野：“我那叫好脾气。” 姜明珠：“如果他让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呢？你会听他的么？” 原野：“他要真这么不讲理，我会给他一拳。” 姜明珠倒真没想到原野这么硬气，她以前是真的以为原野挺怕周礼的。 “你打得过他么？”姜明珠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原野摸着下巴，竟然也开始认真思考了：“我一个人要是打不过的话，喊两两一起肯定没问题。” 姜明珠：“噗，芝芝打架是有多厉害啊。” 原野：“小时候三个男孩子都打不过她，你说这些。” 回忆起来付晓芝打架的画面，原野突然有点期待了，要是周礼再来招惹姜明珠，让付晓芝打周礼一顿还挺靠谱的。 就算付晓芝打了，周礼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想想还觉得有点过瘾。 跟原野瞎聊了一会儿，姜明珠去过安检了，之后提着包去了vip候机区。 果然又在这里看见周礼和詹语白了。 他们两个人没坐一起，各自一张单人沙发，詹语白一脸笑意和周礼说着什么，周礼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姜明珠盯着那头看的时候，周礼突然抬起了眼睛。 接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姜明珠迅速收回视线，提着包转身去了洗手间。 姜明珠从包里拿出粉饼和口红停在镜子前补妆，涂口红的时候，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周礼的身影。 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而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最后就这么从后面贴住她。 姜明珠的身体被迫往前倾，小腹抵住了冰凉的台面。 第155回 你的爱真廉价 身后周礼的身体是冷的，身前台面也是冷的，双重夹击之下，姜明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涂口红的动作也就此顿住。 姜明珠从镜子里和周礼对视，嘴唇轻轻抿住，一个字都不说。 周礼的手从身后绕过来掐住她的下巴，姜明珠从镜子里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盖在她的皮肤上，像在拿捏着什么提线玩偶。 周礼：“说话。” 姜明珠：“……” “神经病”三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她吞回去了。 周礼：“话都和原野说完了是么。” 从刚才碰面到现在，他脑子里都是她和原野勾肩搭背说笑的画面，在原野面前话那么多，到他这里就一个字都没有。 周礼这话一出，姜明珠可算弄明白他在发什么疯了。 要不说男人贱呢。 姜明珠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 她今天涂的是正红色的口红，这一笑里带足了风情和性感，像极了狐狸精。 “如果是以前，我会以为你是吃醋了呢。”姜明珠挑眉，“现在嘛，我知道我不配。” 周礼：“……” 姜明珠：“可以放开我了吗？你未婚妻看到的话，只怕又想弄死我了呢。” 周礼：“你不是不怕？” 姜明珠：“你现在又不会护着我，我怎么可能不怕。” 她的话里多了几分幽怨，听起来像是被辜负了一般，“你踹掉我，连一个理由都不肯给。” 周礼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你自己清楚。” 姜明珠：“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爱你。”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消失，周礼不仅松开了她，还往后退了一步。 姜明珠被他的动作弄得眼底多了几分茫然，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周礼冷若冰霜的表情。 周礼：“你的爱真廉价。” 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人了，人走了，但周围的空气还是冷的。 姜明珠蹙眉：“真是疯子。” 姜明珠补完妆出来的时候，候机厅里已经不见周礼和詹语白的踪影了，应该是已经登机了。 眼不见心不烦，姜明珠打开微信跟郑凛叙问了几句进度，紧接着也轮到她登机了。 三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长也不算难熬，落地的时候四点多。 姜明珠取了行李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接机口等待的姜故鸣和何楚妍。 “爸爸妈妈！”姜明珠推着装行李的手推车走过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刚停下来，姜故鸣就接过了她手里的推车：“怎么带这么多行李？” 姜明珠：“给你和妈妈带了礼物呀。” 姜故鸣：“累坏了吧？” 姜明珠：“一点都不累。” 姜明珠去挽住了何楚妍的胳膊和她一起走，何楚妍盯着姜明珠端详了许久。 姜明珠：“你女儿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何楚妍：“比上次在医院是好看了一些。” 姜明珠：“最近我身体很好，你没发现我都长胖了吗？” 何楚妍：“没发现。” 姜明珠：“那给你摸摸肚子~” 何楚妍本来还想着教训姜明珠几句，一被她撒娇就破了功。 —— 回到港城之后，姜明珠的日子比在北城过得滋润得多。 姜故鸣和何楚妍几乎每天都带她出去吃喝玩乐，玩了三天以后，姜明珠和何楚妍去了一趟蓝天福利院。 领养姜明珠之后，何楚妍每年春节前都会来一趟，给这里的孩子们送些吃的或者是文具当做新年礼物。 满打满算，姜明珠已经四年多没有回过蓝天福利院了。 最初是因为在国外读书没空回来，后来裴烨桉出事儿，她一直没能走出来，对这个存有共同回忆的地方天然地抱有逃避心理。 何楚妍对此再清楚不过，早晨出发的时候，还在跟姜明珠确认：“珠珠你想清楚了吗？” 姜明珠笃定地点点头：“你不是也希望我学会面对吗？” 逃避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何楚妍：“如果有不舒服随时离开。” 姜明珠：“好。” 暌违四年，福利院又翻新了一次，基础设施比姜明珠上次来的时候提了一个档。 快过年了，院子里挂着孩子们做的手工灯笼，还有孩子们在春联比赛里写的对联。 这些都是蓝天福利院的春节传统活动，姜明珠看到这些熟悉的东西，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 做灯笼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但她眼高手又笨，每次都得找裴烨桉求助。 裴烨桉就比她厉害多了，不管她要什么形状的灯笼，他都能做出来。 姜明珠先是在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何楚妍时刻在观察她的举止，看到这一幕以后便来拍她的肩膀。 姜明珠：“我没事。” 她吸了一下鼻子，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我去给孩子们分礼物。” 何楚妍看到姜明珠这么快打起精神来，倍感欣慰。 虽然她还没能彻底走出来，但对比刚开始的时候实在是好太多了。 —— 港城气候温暖湿润，节前也有二十多度。 姜明珠在院子里给孩子们分完礼物以后，热出了一身的汗。 志愿者给她递上了水，姜明珠说声“谢谢”以后，接过来喝了几口。 志愿者：“小姐姐，我看过你的照片。” 姜明珠：“嗯？” 志愿者指了指活动室那边：“在走廊上。” 姜明珠不觉得意外，活动室外面的走廊上照片特别多，每个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都会留下影像。 志愿者：“小姐姐你长得太漂亮啦，还有你旁边的帅哥也好有气质，那是你男朋友吗？” 姜明珠的手指僵硬了一下：“不是，那是我哥哥。” 志愿者：“诶？我以为你们是一对呢，他今天没陪你一起来吗？” 姜明珠：“……嗯，他有事在忙。” 志愿者的表情有点遗憾，错过了一次见帅哥的机会。 志愿者离开以后，姜明珠肚子去了活动室那边，进入那条长廊之前，她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一走进来，就满墙的回忆。 姜明珠在优秀人才栏里看到了自己的毕业照，福利院这边竟然给她弄了最显眼的位置，尺寸也比别人的大，一眼就能看到她。 姜明珠径直走向那个最熟悉的位置，在那张青涩的合影前停下来。 她眼眶发酸，抬起颤抖的手指摸了上去。 “哥哥，我好想你。”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无声溢出。 第156回 哥哥还是爱人 这张照片是姜明珠被收养小半年之后拍的。 那时候她已经度过了从公立学校到国际学校的过渡期，成绩也稳定在了全校前五。 高中学习压力不小，时间被压缩得很紧，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抽空和裴烨桉见面。 裴烨桉怕她耽误学习，都是去学校找她，好几次还被学校的保安当成了混混。 这张照片就是裴烨桉某个周五下午去学校找她的时候拍的。 姜明珠记得裴烨桉用一天的工资给她买了一块芝士蛋糕，她感动得又哭又笑。 拍完合影以后，她马上冲洗出来贴在了这里，还在下面写了日期和名字。 在她无父无母的十多年时光里，是裴烨桉和她相依为命度过的。 他们本来可以有光明美好的未来，可以做一辈子的家人，这一切都被詹语白毁了。 何楚妍在门外看到了站在长廊尽头的姜明珠，终归是没有上去打扰她。 在裴烨桉这件事情上，何楚妍和姜故鸣对于姜明珠的干涉并没有那么多。 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郑凛叙兜底，而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都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放她去做，她一辈子都不能跨过那道坎。 作为父母，他们不忍心看她活在过去，一辈子饱受折磨。 —— 十一点半，姜明珠和何楚妍离开了福利院。 姜明珠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何楚妍开着车往订好的餐厅那边去，姜明珠则是盯着后视镜发呆。 盯了十多分钟，姜明珠突然说：“妈妈，我怀疑有人跟踪我们。” 何楚妍被她说得也有点紧张，看了一眼后视镜，但没有发现可疑车辆。 何楚妍：“你说后面那辆宝马？” 姜明珠：“它跟了我们一路了。” 何楚妍：“……宝贝，我们现在走的是高速。” 一路直线畅通到底，这种情况能算什么跟踪。 姜明珠拍了一下额头，看来她真的是精神太紧张了，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 何楚妍：“累了就小眯一会儿，到餐厅了我叫你。” 姜明珠闭上了眼睛，后续就没有再注意后面那辆车了，何楚妍同样没有注意到那辆宝马和他们走了同一个出口。 —— 从高速下来驶入新城区，徐斯衍放慢了车速，保持着安全距离跟着前面的特斯拉。 那辆车最后停在了一家港城当地非常有名的餐厅门前。 徐斯衍找到停车位熄了火，看到姜明珠和何楚妍下了车。 姜明珠的眼眶还是红的，隔着几米都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 徐斯衍眼前又闪过了她站在走廊的照片前落泪的画面，眉头拧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 徐斯衍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吃完饭出来，这才驱车回到酒店。 徐斯衍坐在沙发上，手机捏在手机，界面停留在通讯录里周礼的名字那一栏，久久未动。 过了几分钟，手机屏幕灭了，徐斯衍沉着脸把手机扔去了一边。 —— 徐斯衍大可不必纠结，因为周礼这会儿已经收到了姜明珠和何楚妍去福利院的照片。 彼时，周礼正独自在滇南某个小镇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詹语白并不在他身边。 微信的提示音一经响起，周礼便立刻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林煜发来的照片。 周礼一眼就认出了蓝天福利院的大门。 照片拍了几十张，周礼一张一张看过去。 福利院的院子里过年的气氛很浓郁，挂了一堆孩子们做的灯笼。 其中几张照片就是姜明珠站在灯笼下面笑的。 但最后两张又不单纯只是笑了，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泪光清晰可见。 这眼泪没下来，后面的几张就是姜明珠和何楚妍一起给孩子们发春节礼物时的抓拍。 看得出来孩子们很喜欢姜明珠，姜明珠没有任何架子，轻松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她笑得天真灿烂，稚气未脱，又璀璨耀眼。 连和志愿者说话的时候，都是眉眼含笑的。 后面的照片就不是这样了。 周礼在照片上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长廊，她站在墙壁前，上面是那张他亲眼看过的合影。 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抬起手摸上照片上的男人，脸上的泪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 明明是偷拍的照片，却有电影海报的质感。 深情款款，悲怆动人。 周礼曾一直觉得姜明珠的演技很好，否则怎么能在他面前将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的形象演得出神入化，甚至迷了他的眼，让他产生了她很爱他的幻觉。 直到他看到这几张照片。 看过她真正深情起来的模样，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可笑。 什么是深情，什么是痴心，看这几张照片就知道了。 什么哥哥，家人。 这分明是爱人。 周礼从微信退出来的时候，手机的边沿已经在掌心卡出了深痕。 —— 除夕一转眼就到了。 港城有习俗，除夕夜要去给亲人扫墓。 这也是姜明珠今年回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她已经有几年没有在除夕来看过裴烨桉了。 除夕前两天，郑凛叙也带着三三回了海城，除夕扫墓，他们父女自然也要参加。 除夕的下午，郑凛叙开车来到中心别墅接到了姜明珠。 三三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她并不太清楚这是要去哪里：“珠珠，我们去哪里玩啊？” 姜明珠摸着三三的手说：“去带你看一个重要的人。” 三三：“他会陪我玩吗？” 姜明珠：“……他可能没办法陪你玩了。” 三三似懂非懂地眨了一下眼睛。 直到郑凛叙把车停在墓园门前，三三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姜明珠那边看。 姜明珠从后座里拿了花出来，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三三上去牵住了她的手，小手捏捏她的掌心鼓励她。 姜明珠被三三这个暖心的小动作弄得露出了笑。 祭奠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园区的保安弄了一辆车把东西推到了里面。 墓园里还埋着郑家的其他长辈，郑凛叙先带着三三去祭拜别人，留下姜明珠一个人在裴烨桉的墓碑前。 姜明珠把手里的花放下来，蹲在墓碑前看着上面的照片笑：“哥，我又来看你啦，这次只隔了几个月，是不是很惊喜呀？” 姜明珠每次过来都会和裴烨桉分享自己的生活，不知不觉就会说好多话。 第157回 脚踝 二十几分钟以后，郑凛叙牵着三三过来了。 郑凛叙原本担心姜明珠会哭，但他多虑了，这次过来，姜明珠脸上是挂着笑的。 郑凛叙内心很欣慰，姜明珠这几年的心态变化他是看在眼底的。 三三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以后，捂着嘴巴小声说：“爸爸，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哦。” 姜明珠也听见这句话了，她把三三拉过来，笑着说：“三三来和哥哥打个招呼吧。” 三三学着姜明珠的模样蹲下来，抬起小手朝墓碑上的照片挥了挥，乖巧地喊了一句“哥哥”。 姜明珠抬头和郑凛叙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 从墓园出来，天色已经黯了。 郑凛叙把姜明珠送回中心别墅，三三不肯走了，于是姜明珠留他们父女两人一起吃饭。 何楚妍和姜故鸣和郑凛叙都很熟悉，三三倒是第一次过来。 看到三三，何楚妍和姜故鸣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 除夕前一天，周礼就独自回到了北城。 按惯例，周家除夕是要吃团圆饭的。 除了周礼一家外，其余的叔伯都过来了，包括周礼远在国外的堂姐，今年都回来吃团圆饭了。 周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周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周礼的父亲周章回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弟弟。 周家没有分家，几人成家后都住在祖宅里。 周礼在这一辈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堂哥，周仁和周义，还有一个堂姐，周若。 唯一比他小的就是周溟了，现在还在读硕士。 周礼这一辈里，唯一成家的就是周仁，孩子都有了两个。 如今周礼也传出了订婚的消息，他就成了周义和周若的调侃对象。 周礼一进来就听见周义玩味的声音：“老四回来了，怎么没带老婆？” 周礼：“还不是老婆。” 周义：“迟早的事，还能跑了不成。” 周礼坐下来，目光看向周若，“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若：“昨天。” 周礼：“呆多久？” 周若：“半个月。” 周礼：“难得。” 周若：“好久没回来过了，好好玩玩，对了，詹语白怎么没跟你回来？” 周礼：“她在滇南福利院处理事情。” 周若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周礼一向话少，聊过几句之后就不多言了，周家今天格外热闹，周礼坐在沙发上，耳边就没有安静过。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周礼拿出来看到消息提醒以后，起身独自一人去了阳台。 是林煜在微信上发来的照片。 后面还跟了一段话：【墓园那边只拍到了外面，里面跟不进去。】 周礼打开跟拍的照片去看，今天的主角是姜明珠和郑凛叙，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那孩子应该就是郑凛叙那个母不详的女儿。 郑凛叙去中心别墅接了姜明珠，带着她和孩子一起去了墓园。 虽然只拍到了在墓园门口的那个阶段，但照片上信息量也是很大的。 郑凛叙的后备箱里放了很多祭祀用的物品，满满两个手推车，工作人员分批推进去的。 如果只是祭奠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东西—— 周礼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可以确定这墓园所属于郑凛叙。 但裴烨桉的墓碑也在里面。 原野说郑凛叙是姜明珠的小叔—— 一条条线索在大脑中迅速串联起来，全部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裴烨桉极有可能是郑家人，否则姜明珠没有理由叫他“小叔”。 周礼看完照片之后又给林煜发了一条消息：【去查郑家。】 发完消息，就听见周义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一个人站这里干嘛呢，跟老婆聊天？” 周礼把手机放回兜里。 周义很快走到了周礼身边，双手撑着栏杆感慨：“没想到啊，最后是你比我先结婚。” 周礼：“羡慕？” 周义：“那倒没有，外面整片森林等着我呢。” 周礼：“小心得病。” 周义：“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周礼：“友情提示。” 周义是他们兄弟几个人里玩得最花的，工作原因，到处出差处处留情，老爷子教训过好多次都没用，后来就不管他了。 周义：“那是你不懂男女关系的快乐。” 周礼：“……” 周义拍拍周礼的肩膀，凑近了低声问他：“你就有过语白一个女人吧，她看着就很保守。” 周义这话一出，周礼最先想到的就是姜明珠之前勾引他的时候说过的话。 周礼觉得喉咙热，手指抓住领带拽了一下。 周义：“你喜欢她么？” 周礼缄默不语。 周义：“不喜欢吧。” 周礼：“喜不喜欢不重要。” 周义：“反正我不喜欢，这种道德绑架的手段也就是欺负二婶善良了，要是我，给笔钱就打发了。” —— 除夕夜港城有烟火表演。 晚饭以后，姜明珠就和他们一起出门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搁在平时姜明珠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十一点五十，烟火表演正式开始，姜明珠被挤得和他们走散了，只能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欣赏。 旁边的人都在拿手机拍照，姜明珠也象征性拍了几张，发了一条朋友圈。 烟火很美，整个天空都是绚烂的色彩，小时候福利院附近逢年过节也有烟花，她每次都会拉着裴烨桉一起看。 那时候她因为年龄小，个头小，裴烨桉会把她背起来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姜明珠就走神了，结果就是被人推了一把，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刚支撑住身体，又被人踩了一脚。 姜明珠疼得弯下了腰。 她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结果刚动身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然后就回头看到了徐斯衍。 他穿着一件黑衬衫，有烟花在他头顶绽开，他的瞳孔里五光十色。 不过姜明珠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烦人，怎么过个年都不让她如意。 还没来得及挣扎，徐斯衍已经把她拽出了人群，两人停在了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姜明珠一把甩开徐斯衍的手。 徐斯衍蹲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 姜明珠：“你干什么？” 徐斯衍：“踩到哪只脚了？” 姜明珠：“……” 徐斯衍：“这只么？” 姜明珠：“和你没关系，放开。” 她每个字都透着不耐烦。 第158回 颤 徐斯衍：“去医院看看么？” 他好像个聋子一样，完全听不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姜明珠忽然想起方沁阳说徐斯衍可能是喜欢她，不会真是这样吧？ 姜明珠把脚抽出来转身就走，直奔马路对面的甜品店，原谅她真的对徐斯衍这个人丁点兴趣都没有，和他说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但徐斯衍居然跟过来了，还端了一块蛋糕送到了她手边。 芝士蛋糕。 姜明珠瞟了一眼，无动于衷。 徐斯衍：“吃吧。” 姜明珠：“不喜欢吃。” 徐斯衍：“……原野买了，你挺喜欢的。” 姜明珠：“那是因为是他的买的。” 徐斯衍：“……你这么讨厌我？” 讨厌到连他买来的蛋糕都不碰一下。 姜明珠：“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烦躁的情绪占据了上风，姜明珠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大过年的他来港城干什么？ 徐斯衍：“我家人在这边度假。” 姜明珠没怀疑这话的真假，港城的旅游城市，气候宜人，春节确实不少人过来度假。 不过徐斯衍真的阴魂不散，看个烟花都能碰上他。 姜明珠喝了一口水，当着徐斯衍的面玩起了手机，彻底把他当成了空气。 刚才发的朋友圈收获了很多点赞和评论，原野和付晓芝还私聊她发了红包。 姜明珠领了红包以后，分别又给他们两人回了红包。 徐斯衍低头不经意瞄过去，正好看见姜明珠的屏幕上是原野的聊天界面。 她给原野发了好几个红包，还配了拜年的表情。 徐斯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他连姜明珠的微信好友都没有。 徐斯衍抬起胳膊把蛋糕推到姜明珠手边，盘子撞了一下姜明珠的手腕。 姜明珠抬起头来。 徐斯衍：“不要浪费。” 姜明珠看着蛋糕有点心动，这几天在家她都的吃得挺清淡的，没碰过甜食。 姜明珠：“多少钱？” 她可不打算欠他的。 徐斯衍肩膀僵了一秒，随后漫不经心回：“108，微信转我吧。” 姜明珠：“我没你微信。” 徐斯衍：“哦，是么，没注意。” 姜明珠：“收款码出示一下。” 徐斯衍摆弄了几下手机递上去，姜明珠扫完之后发现这是加好友的二维码。 “不是这个，收款码。” 徐斯衍：“我不太会，要不算了。” 姜明珠不可能算了，懒得和徐斯衍浪费唇舌：“我加你了。” 徐斯衍马上通过。 姜明珠转了钱催促他：“你快点收。” 徐斯衍：“怎么？” 姜明珠：“你收了我就删你好友了。” 徐斯衍：“……” 这个时候姜明珠的手机响了，徐斯衍看到她接起电话，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徐斯衍猛地抓紧手心，心口像是被羽毛反复撩拨轻挠一样，痒得四肢百骸都在颤。 “我在对面的甜品店呢。” “没有偷偷吃蛋糕！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姜明珠接着电话就走人了，徐斯衍拦不住她，只能坐在原地目睹她离开。 盘子里的芝士蛋糕剩了一半，徐斯衍盯着看了很久之后，把盘子拽到了身边。 他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芝士蛋糕，甜味瞬间覆盖了口腔。 —— 姜明珠春节在港城住了五天，年初六就飞回北城了。 何楚妍和姜故鸣马上就要开始上班了，他们工作忙得很，姜明珠不想在家里给他们添乱。 机场道别的时候，何楚妍叮嘱姜明珠：“注意安全。” 姜明珠：“有郑老板呢，他会兜底的。” 何楚妍：“那你也要注意，没事别去找周礼。” 姜明珠：“知道啦，听妈妈的话~” 下午三点钟，姜明珠的航班落在北城，原野亲自来机场接了她，把她送回了相府别墅。 姜明珠一进门就开始拆行李箱，把给原野带的东西拿出来了。 是港城很有名一家老字号酒店的下午茶套盒。 原野：“给我的？” 姜明珠：“不喜欢算了。” 她哼了一声，要去动手跟他抢。 原野：“别别别，谁说我不喜欢了，我这叫受宠若惊。” 原野看了一下包装盒，这家店他是知道的，不仅在港城，全国范围内都很有名。 而且这个下午茶套装是限量的，很难买：“你去排队了？” 姜明珠：“感动吗？” 原野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感动死了。” 姜明珠给了他一拳：“好浮夸的演技。” 原野跟姜明珠打闹的时候，接到了燕兮的电话，她晚上组了个局，叫他一起过去。 原野第一想法就是叫姜明珠一起去。 姜明珠一蹙眉，原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他们不去。” 姜明珠：“嗯？” 原野：“詹语白还在滇南没回来，四哥晚上要去他外祖父那边。” 周礼和詹语白不在，又有原野和付晓芝参加，姜明珠想了想就答应一起过去了。 方沁阳还没回来，她的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没意思。 换了套衣服，简单化了个妆容，姜明珠跟原野一起去了温泉山庄。 这家温泉山庄是燕家的产业，距离市中心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姜明珠和原野一起下车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徐斯衍，徐斯衍看到他们两人之后，眼神一瞬间变得很复杂。 姜明珠注意力没往徐斯衍身上放，转过头去和原野说话。 原野回完姜明珠的话才去看徐斯衍：“你怎么没进去？” 徐斯衍：“我也刚到。” 原野：“哦，那一起进去呗。” 只要徐斯衍没对姜明珠阴阳怪气，原野还是能正常和他沟通的。 徐斯衍跟在姜明珠和原野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上楼期间，原野给姜明珠摆弄了一下刘海：“好像有点儿乱了，现在好多了。” 姜明珠：“谢谢。” 原野平白无故碰了她的头发，她还说谢谢。 徐斯衍想起了除夕夜那天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电梯刚停下就迈步出去了。 原野和姜明珠来得早，坐下来等了十多分钟，人才陆陆续续来齐。 付晓芝是和付暮晔一起来的，她刚到，就直奔姜明珠，一把抱住了她。 几天没见，姜明珠和付晓芝攒了说不完的话，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姜明珠心情大好的时候，忽然听见燕兮惊诧的声音：“四哥？你怎么也来啦？” 姜明珠面色一僵，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第159回 面若桃花 还真是周礼那个狗东西。 他今天罕见地没有穿西装，上身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把他身上的压迫感减轻了一些，不过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表情。 周礼的目光从姜明珠的脸上略过，大概只有一秒不到的停顿。 付晓芝也是知道周礼不来才想让姜明珠一起的，一看他过来就不爽了：“你来干嘛？” 周礼：“和你一样。” 付晓芝：“……你不是说不来？” 周礼没回答付晓芝的问题，因为周义和周若也到了。 周义和周若平时都不在北城，参加聚会的次数很少，他俩一出现，在座的人都上去和他们说话了。 就连付晓芝都冲上去抱了周若一把。 姜明珠很少见付晓芝对谁这么热情，她好奇地看向原野。 原野凑到姜明珠耳边跟她说悄悄话：“那是周若，是小左小右的姑姑，平时在国外，很少回来。” 姜明珠点点头，那算起来就是周礼的堂姐了，跟付晓芝关系好也不奇怪。 “这位是？”姜明珠和原野在这边咬耳朵的时候，周义笑着停在了两人面前。 姜明珠是生面孔，周义会这样问也很正常。 原野和姜明珠交换了个眼神，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给周义介绍：“我女朋友，姜明珠。” “珠珠，这是二哥，平时不怎么回北城。”原野转首又给姜明珠介绍了周义的身份。 周义打量着姜明珠，揶揄：“原野第一次带女朋友参加聚会吧？看来是认真了。” 姜明珠回给周义一个微笑，明智地没有接话。 原野：“二哥，她胆子小，你别逗她了。” 刚说完这句，付晓芝正好带着周若过来。 周若的视线也落到了姜明珠身上，难得夸了原野一句：“你小子这次眼光不错。” 原野：“姐，你这话说的，我眼光一直很行的好吧？” 周若“切”了一声，对此表示不屑。 姜明珠看到周若这个样子，忽然就懂了付晓芝为什么会跟她是好朋友了，她们两人的性格挺像的。 有付晓芝和原野在，姜明珠参加这场聚会还挺开心的。 燕兮一直都喜欢姜明珠，期间也一直跟姜明珠坐在一起聊天，得知她和原野在一起了，还狠狠惊讶了一把。 但也仅限于此，燕兮没有做出什么评价，更没有因此看轻姜明珠。 周若更是喜欢姜明珠：“原野这次算是捡到宝了。” 付晓芝：“那可不，我们珠珠又聪明又漂亮，谁看不上她是谁眼瞎，哼。” 说这话的时候付晓芝特意扯高了嗓子，余光瞟了一眼周礼。 对，就是说给他听的。 周若听这话好像有故事，她好奇地挑眉：“还有人看不上明珠的？谁这么瞎？” 远处听到这句话的周礼：“……” 徐斯衍的余光下意识朝周礼瞟了过去。 原野：“还是我慧眼识珠，哈哈哈。” 周礼捏紧了酒杯，指关节泛白。 周义往姜明珠那边搂了一眼，转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礼的状态。 他轻笑了一声，手指摸了摸下巴。 晚饭吃完就是泡温泉，周若特意让人给他们安排了情侣小院，其余的人按性别分的。 做戏要做全套，周若都安排上了，姜明珠也不能拒绝，所以就跟原野一起回小院了。 原野陪姜明珠在房间坐了会儿，就去徐斯衍那边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走之前原野叮嘱了姜明珠一句。 姜明珠：“好。” 原野出去以后，姜明珠就去里面房间换衣服了，中途跟付晓芝微信汇报了一下情况，耽搁了一会儿时间。 这次酒店准备的浴袍是饱和度很高的粉色，这颜色不好驾驭，但姜明珠穿了却意外地合适。 不仅不显黑，还把她的面色衬得更加娇艳了。 用“面若桃花”来形容也不为过。 姜明珠换好衣服照镜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自恋了一把，拿手机自拍了好几张。 姜明珠玩着手机从卧室里走出来，迎面撞上了一道身影。 惊吓不小，手机扑通一声掉在了榻榻米上。 一抬头，就是周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身上已经换上了浴袍，是深黑色的，领口开得有些深，隐隐能看见胸肌。 狗东西的身材是很好不错，但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姜明珠：“你来唔……” 一个问题只来得及说出前两个字，后面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周礼忽然逼近，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身体拽过来，低头狠狠堵住了她的嘴巴。 姜明珠被堵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张嘴要寻找氧气，却正好给了他机会把舌头伸进来。 于是又是一阵翻天覆地。 姜明珠的双手腕都被他拽着，根本没有反抗的空间，周礼吻得越来越凶，膝盖抵着她，逼着她后退到了墙角，坚硬的身躯死死地贴了上来。 姜明珠觉得胸口的氧气都要被掏空了，窒息感让她的脸颊憋得通红，眼睛一圈也都是红的，身上的浴袍被他压出了褶皱，扎好的头发也被他大幅度的动作弄得散了。 活脱脱一副意乱情迷、被人蹂躏过的模样。 周礼的唇移开的时候，姜明珠的两片嘴唇都是水光，红得快要滴血。 周礼的眼睛也红了，他的呼吸很重，所有的火都聚到了小腹的位置，压抑的欲念快要被彻底引爆。 他是什么状态，姜明珠感受得一清二楚。 “我不想。”她很明确地提出拒绝。 周礼低头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由不得你。” 姜明珠：“做完你会娶我吗？” 周礼：“不会。” 姜明珠：“我不是你的泄欲工具。” 周礼：“我看你当得挺开心。” 他最了解的，大概就是她的身体，最能控制的，就是她的感官。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最多的互动就是上床。 周礼用一条胳膊控制了她的双手，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嘴唇，“原野碰过这里么。” 姜明珠不觉得周礼问这个问题是在吃醋。 他更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地盘有没有被别人占领，说白了都是占有欲作祟。 姜明珠也学着他的方式抬起手来，柔软的手指覆上他的唇瓣，轻轻蹭过去。 他的身体骤然一缩，肌肉紧绷。 姜明珠坏笑，舌尖舔嘴唇的时候正好抵过他的指尖。 与此同时她的手又在他唇上点了一下：“你呢，这里詹语白碰过么？” 第160回 过来亲我 周礼直接咬住她手指。 姜明珠疼得鼻腔内溢出一声哼叫，她想把手抽回来，奈何他咬得实在太用力了。 姜明珠被周礼拖去了院子里，她身上的浴袍被扒掉，只剩下了泳衣。 之后周礼推着她到了池子里。 池里很暖和很舒服，可眼前多了个随时都有可能把她拆吃入腹的男人，姜明珠很难享受这一切。 舌头现在还有点麻，嘴唇也是。 姜明珠缩到了池边，趁周礼没发疯的时候和他拉开距离。 周礼的阴晴不定一般人真的承受不住，姜明珠正这么想的时候，他又发作了。 周礼忽然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赤裸的视线看得人头皮发麻。 姜明珠要站起来躲开，周礼顺势按住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伸到水里抓住她的小腿。 姜明珠就这么被他按了回去。 “你……” 哗啦。 姜明珠只说了一个字，周礼忽然弯下腰，整个身体钻到了水里，另外一只手也抓上了她小腿。 然后他双手用力，她根本没有踢开他的余地了。 …… 姜明珠的身体往后倒，后背贴在了岸上，无处安放的双手在空气中握成拳头，又舒展开来。 温泉池面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荡漾，春意盎然。 一波又一波涟漪反泛起，不知过了多久才平息。 姜明珠靠在池边，双腿无力地蹲下来，手指扣住了池子边沿。 周礼从池里出来，他的头发和脸都湿透了，发丝还在滴水，从落到了下巴，再滴到胸肌。 姜明珠看到他刚刚洗过脸的模样，猛地咬住了下嘴唇。 这个疯子，竟然…… 想起刚才的事情，姜明珠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 准确来说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地方是放松的。 她现在还站不起来。 周礼抬起手来擦了一把脸，睥睨着她，嘴唇动了动：“不想？” 姜明珠：“……” 如果不是软得说不出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在骂脏话了。 他刚才费力伺候她讨好她，就是为了用这个问题羞辱她？ 真是疯子。 周礼从姜明珠的眼睛里看出了不耐烦。 他俯下身靠近她，手指将她锁骨处沾的一片玫瑰花瓣取下来，不动声色地撕碎。 动作危险而性感。 碎裂的花瓣被他扔到池里，周礼看着姜明珠的眼睛命令她：“过来亲我。” 姜明珠：“……” 她又不傻，现在过去亲他不是自寻死路么，他现在什么状态她不是看不出。 之前勾他做那些事情是有利可图，现在…… 周礼：“三秒，不过来我继续刚才的事情。” 姜明珠：“凭什么呢？” 周礼：“你先招惹我的。” 姜明珠：“那你就应该记得我为什么招惹你，我要的是你的完全属于我，你现在要和别人订婚了还对我做这种事情，你对得起谁？” 周礼突然冷笑了一声：“你为什么招惹我，说说。” 姜明珠：“我嫁给你。” “可以。”周礼招了招手：“再给你一次机会。” 姜明珠仰起头来看他的表情，他很严肃，说的跟真的似的。 周礼：“三秒过了，你没机会了。” 他又一次抓住她的脚踝。 姜明珠被周礼带到了岸上，身体正好压住了他的浴袍。 黑色的浴袍和她白里透粉的身体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周礼看得双眼透红，近乎疯狂。 姜明珠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最后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姜明珠清醒过来往门的方向看，“有人敲门，你冷静一下。” 周礼置若罔闻，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过去。 姜明珠不知道是谁敲门的，后来敲门声停了，一旁她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周礼抢先一步拿起她的手机，看到屏幕上原野的名字之后，直接给她按了接听。 草。 畜生。 他绝对是故意整她的，挑在这个时候。 原野：“珠珠，你没在么？敲门没动静。” 姜明珠：“在，可能刚才有点睡着了。” 原野：“困了就出来睡，池子里睡觉很危险。” 姜明珠：“嗯，那先这样，我睡觉了。” 周礼冷着脸听完了姜明珠和原野打电话，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着她。 姜明珠：“满意了？” 周礼：“谎话连篇。” 姜明珠：“否则呢，我要告诉他我在被你羞辱么。” 周礼：“羞辱？” 姜明珠：“我没同意。” 周礼：“有本事现在下去。” 姜明珠：“……周礼你他妈不得好死，畜生一个！滚！” 姜明珠在周礼面前很少说脏话，这次被他恶劣的态度逼到了极致，脑袋发热，真心话就这么蹦出来了。 周礼可能是习惯了她谄媚的话，忽然听见真话之后怒了，掌心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劲很大，把她的眼泪都打出来了。 周礼看到她的泪，呵了一声：“这是你的真心话吧。” 姜明珠已经没时间思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身体忽然腾空被他抱起来，一路去了卧室。 —— 凌晨两点，周礼穿好衣服打开房间的门，视线在走廊内逡巡一圈。 这个点，所有人都睡了，外面分外安静。 周礼关门走出来，低着头走了几步之后，迎面碰上了周义。 周义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四，忙完了？” 周礼：“……” 周义的视线往姜明珠那间房瞥了一眼：“的确漂亮，难怪有本事让你动色心。” 很明显了，周义在这里等很久了。 周礼抬起手抚了一下眉心：“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义：“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谈？” 周礼：“去我房间。” 周礼带周义回了房间，打开灯以后，周义就看到了周礼现在的状态。 恣情纵欲的人对这样的状态再熟悉不过了。 浴袍是皱的，头发是乱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脖子上和胸口处还有牙齿咬出来的痕迹。 周义盯着周礼看了一会儿，笑了：“玩得还挺野。” 周礼：“……我去洗个澡。” 周义坐在沙发上等周礼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才开始审问。 “自己交代还是我来问？” 周礼不说话，看样子是不想自己交代了。 周义：“什么时候有撬墙角的癖好了，原野知道么？” 周礼：“她和原野没关系。” 周义：“嗯？” 周礼：“我和她先认识的。” 周义：“……原野给你俩打掩护？” 第161回 难怪你喜欢得紧 周义这种老海王，一下就能参透其中的门道。 不过他好奇：“怎么认识的？” 周礼：“纽約回来的那晚。” 周义：“你是说他们给你办践行宴会那晚？你不是先回家了么？” 那天晚上周义也在，他当时陪一个刚泡的模特去纽約走秀，得空去参加了那次宴会。 还没散场的时候周礼说身体不舒服，丢下一堆人走了。 周义：“你出去找女人了？” 周礼：“……我身体不舒服是因为喝的酒里有料。” “她下的。”周礼简单粗暴做了一句补充说明。 周义饶有兴趣地挑眉：“仙人跳？” 周礼摇头。 周义：“那是暗恋你？” 周礼继续摇头。 周义：“跟你有仇来索命的？” 周礼：“差不多。” 周义：“这个玩笑可不怎么好笑。” 周礼不可能跟人有仇，他们周家就更不可能了，三代开始这么正的家风，周义算是家里最反骨的一个了，最多也就是浪荡了些，没在外面结过仇。 周礼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垂下眼睛凝着脚下的地毯陷入了深思。 沉默过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我妈当年的手术应该用了她身边人的肾。” 周义原本戏谑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目光犀利了几分：“不是詹语白的？” 周礼双手交叠在一起，没出声。 但周义已经从他的表情看出答案了：“有证据么？” 周礼摇头。 周义：“如果是真的，这事情可不好办，詹语白有这本事？” —— 姜明珠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快死了，浑身哪哪都疼。 周礼一直都不懂怜香惜玉，但昨天晚上比之前更夸张，而且怎么都不肯停。 后面几次姜明珠都是被迫营业。 腰快废了。 姜明珠废了老大力气爬起来去了浴室洗澡刷牙。 看着那一身的痕迹，她只能庆幸现在气温低，而且她带的是高领的针织衫，不至于一出去就暴露。 姜明珠怀疑周礼这段时间都没有碰过詹语白，可能是被她和宿珉的事情恶心到了。 然后憋得无处发泄就跑来找她了。 疯狗一条。 姜明珠想起来昨天晚上他趴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五官皱成了一团。 还有他在温泉池的所作所为——她愿称之为交配季的公狗行为。 但她的确也有享受到就是了，毕竟以前都是她给他服务，没想到周礼也有这一天。 姜明珠穿戴好以后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开窗户通了下风。 没多久原野就过来找她了。 姜明珠：“你起这么早呀。” 原野：“我得营造一下咱俩晚上睡一起那个感觉。” 姜明珠没和原野说昨晚的事情，特别是听见原野关心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心虚。 裴烨桉的那些事情她和付晓芝交代得彻底，但原野一直被瞒着，他还觉得她接近周礼只是因为喜欢。 为了这事原野还跟周礼正面刚过。 姜明珠越想越觉得挺对不起原野的，但原野和付晓芝又不太一样，目前还不好和他说。 “干嘛这么看着我？”原野被姜明珠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姜明珠：“我觉得今天的你格外地帅气。” 原野：“你这夸得我怪害怕的，说吧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姜明珠：“做了你要揍我吗？” 原野：“说不好。” 姜明珠：“那我肯定不说啊，我又不傻。” 她狡黠地往后躲了一下，神态和表情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 原野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拎回来，手在她脑袋上揉了几下。 再开口的时候他声音正经了不少：“我知道你身上很多秘密。” 姜明珠的笑有点僵。 原野：“但我不问你，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我就行。”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确认一下。”原野把姜明珠的脸抬起来和她对视：“你现在对我好不是演的吧？” 姜明珠：“当然不是。” “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是有一点……但现在绝对没有，我发誓。”姜明珠举起手来。 原野：“那就行。” 只要确定了这件事情，剩下的他暂且都能不问。 姜明珠还是挺意外原野会猜到这些的，怪她把原野想得太简单了，又或者是原野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单纯”的形象，导致她低估了他的敏锐程度。 说不好听点，跟周礼混在一起的，哪有真的傻白甜。 姜明珠：“等有合适的时间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原野：“行，饿了吧，带你吃饭去。” —— 姜明珠和原野刚出门就碰上了周礼。 他今天换了一件卡其色的毛衣，跟昨天那件款式差不多，刘海贴着额头，看着有种电影海报的感觉。 为什么是海报，因为他只要张嘴就会毁了这张脸。 周礼是和徐斯衍一起出来的，姜明珠没跟他俩打招呼，但四个人还是进了同一趟电梯。 有姜明珠在，原野注意力也都在她身上，下楼途中都在给她介绍餐厅里哪些菜好吃。 姜明珠期待地搓搓手：“我都要吃。” 电梯停了之后姜明珠就开心地拉着原野下去了。 徐斯衍用余光看了一眼周礼，他脸色很冷，嘴角很僵。 姜明珠昨天晚饭没吃多少，又被周礼弄得半死不活，胃像是个无底洞。 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看着完全不像两个人的量。 周若挽着付晓芝的手走过来，吃惊地问：“你们两个吃这么多呀？” 原野：“……她今天胃口有点好。” “胃口好是你的功劳吧。”周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暧昧地调侃了一句。 原野也不好解释，毕竟别人觉得他俩是一对，开这种玩笑也正常。 周义调侃完之后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果然收到了他警告的眼神。 周义笑笑，目光定在了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双手抱着一个流沙包在啃，两耳不闻窗外事，像仓鼠。 单看姜明珠的言行和外表，很难看出她有胆子对周礼来强的。 不过，要是没有这个反差，周礼也不会对她这么特别。 他这个堂弟从小循规蹈矩一帆风顺，感情生活白纸一张，遇到这样的女人肯定招架不住。 周义在周礼那桌坐下来，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难怪你喜欢得紧，没见过这样的吧。” 周礼：“别胡说八道。” 周义：“你也别口是心非。” 第162回 关于郑家 周礼不再说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余光又瞟见那边姜明珠在给原野嘴巴里塞东西。 原野张嘴吃得很开心，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和谐。 这一幕徐斯衍也看到了，他扫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视线，刀叉齐上阵切开了盘子里的煎蛋。 这时周义突然说了一句：“原野和他小女友真甜蜜。” 周义就比周礼大了一岁，周家这一辈几个兄弟姐妹里，周义周若还有周礼三个人是年龄最相近的，从小就走得比较近。 周义第一次看见周礼为了一个人失控至此，恶趣味上来了，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 周义刚说完这话，周礼的手机进了消息，是林煜那边查完郑家之后发来了资料。 林煜查了快一周，但发来的资料很有限，郑家内部的一些人际关系语不详焉。 这显然和周礼需要的资料有差距。 周礼：【就这些？】 林煜：【郑家在港城的势力不容小觑，我能查到的资料有限，靠谱的办法是找熟人打听。】 周礼看着林煜的这条消息陷入了沉思。 周家势力范围在北城，港城熟人并不多，调查郑凛叙也不方便去惊动太多熟人。 周义见周礼盯着手机发呆，低头瞄了一眼，这一看竟是看到了郑凛叙的名字。 这熟悉的名字让周义漫不经心的面色多了几分严肃。 早餐吃完，周义把周礼单独叫了出去，兄弟两人到了酒店后面的空地。 周义的表情难得严肃，周礼也随之皱眉：“你这脸色怎么了？” 周义：“你查郑凛叙做什么？” 周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周义：“我刚才看到你微信了。” 周礼：“你认识他？” 周义：“……何止是认识。” 谈及郑凛叙的时候，周义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嘲讽，还有一股怨气，听起来像是和郑凛叙有仇。 周礼被勾起了好奇心，他以前没听周义提起过郑凛叙这个人：“有过节？” 周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查他什么，不如直接问我。” 他对郑凛叙的了解可比一般人多得多。 周礼：“关于郑家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于是后面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周义都在跟周礼说郑家的事情。 周义知道的比林煜查到的多的多，也超乎周礼的想象。 郑家祖上一直在港城，世代都做海运生意，到郑凛叙父辈时产业转型，曾经有过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据说郑凛叙的兄长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事的。 郑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郑凛叙在三个儿子里排行最小，但却是手段最狠的一个。 周礼：“郑凛叙他大哥出事是指？” 周义：“被仇家算计了。” “郑家做海运生意的时候几乎垄断了港城所有的产业链，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人当然不会少。”周义和周礼分享自己知道的情况：“当时郑凛域带着妻儿出去旅行，在高速上出了车祸，送到医院不久人就没了。” 周礼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郑凛域的儿子呢？” 周义：“儿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郑家找了很多年一直没找到，应该早就死了。” 周礼：“出事的时候郑凛域的儿子多大？” 周义：“可能也就三四岁的样子，你怎么这么关心他儿子？” 三四岁。 周礼按周义说的时间推算了一下，郑凛域儿子的年龄和裴烨桉是差不多的。 他曾经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认定。 周礼：“我妈移植的那颗肾，应该就是他的。” 这回轮到周义愣住：“你说什么？” 周礼这次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跟周义说了。 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和他一起调查，周义了解郑家，了解郑凛叙，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詹语白那边即便防备也猜不到他，周义常年不在北城，也从不插手周家的事情。 昨天晚上周义就知道了一些詹语白和姜明珠之间的过节。 周义对詹语白向来谈不上喜欢，他性子桀骜不羁又一身反骨，詹语白这种性子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类人，特别是在她用手术的事情道德绑架之后。 也就是周礼这种对感情无欲无求的人能接受这种事情。 周义当时还问过他为什么会同意，周礼的回答是：“我无所谓。” 虽然周义一直觉得詹语白这个人心机深，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良善，但在得知她和宿珉勾结在一起、取走别人的肾害死对方、甚至还有可能在以慈善的名义做人体实验的时候，周义还是免不了震惊一把。 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周义：“祸不及老人和孩子，她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牢底坐穿都不够。” 周礼没说话。 周义：“你有证据了？” 周礼：“上次去跟了一下福利院的人，没什么收获。” 周义：“这种事情他们肯定做得隐蔽，再说了，詹语白要在你面前维持人设，必定得留一手。” 周礼再次沉默。 周义：“你和她订婚也是计划之一？我说呢，之前提这事你一直不给明确答复，这次这么果断把日子定下来了。” 周礼：“结束你去我那一趟，我把手头的资料给你。” —— 周礼和周义回去的时候，包厢里正在打牌。 姜明珠拿着牌，原野坐在她身边指挥，他说什么姜明珠就听什么。 原野：“出这个，这招叫田忌赛马。” 姜明珠按原野教的办法出牌，很轻松就赢了一局，喜不自胜。 她捧着筹码笑得眼睛都弯了：“我赢了诶，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 原野：“还打么？有我在不会让你输。” 这句话传到周礼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十分刺耳。 周礼走到徐斯衍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徐斯衍起来把位置让给周礼。 于是这次牌局成了周礼、姜明珠和燕北三个人的对决。 姜明珠瞄了一眼对面的周礼，狗东西面无表情地摸着牌，还真有点赌神的意思。 姜明珠打牌是个菜鸟，她只知道规则，毫无技巧可言。 姜明珠小声问原野：“能赢么？” 原野：“能，你听我的。” 姜明珠听着原野的要求出牌，两人全程都在咬耳朵。 但最后还是输了。 “王炸。”周礼扔出最后两张牌，宣告了这一局的结束。 第163回 被人玩了 姜明珠：“……” 她看着自己手里还剩的十张牌，有点怀疑人生了。 她明明就是按原野的要求出牌的啊！ 姜明珠是个输不起的，这次还叫了加倍，刚才赢的筹码都要交给周礼了，她一脸的不爽，憋着嘴半天不说话，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燕北已经把筹码都交给周礼了，姜明珠这边还没动静。 徐斯衍：“你输了。” 姜明珠抬起头来朝他看过去，没说话，狠狠瞪他一眼。 输了就输了，要他来提醒啊，他和周礼真是卧龙凤雏，没一个招人待见的。 “不玩了。”姜明珠把筹码推给周礼，不想继续了。 周礼：“输不起么？”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会说话，而且还是这种轻蔑又挑衅的口吻。 摆明了瞧不起她。 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让姜明珠的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了，狗东西在床上赢了她就算了，牌桌上也得跟她争个输赢。 “谁说我输不起了？”姜明珠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继续玩，我一定会赢的。” 周礼：“随你便。” 姜明珠又摸了一把牌，每次出牌都气势汹汹的，手掌拍桌子都拍红了。 但虚张声势并没有让她赢下来，连着打了四局都输了，手边的筹码输没了不说还倒欠了周礼一堆。 姜明珠越想越气，最后直接跑路不打了。 付晓芝忍不了姜明珠被周礼这么欺负，马上接上她的位置：“草，老娘来打，就不信干不死你。” 周礼从容不迫地摸着牌，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错。 周义揉了一下眉心，感觉有点头疼。 把人欺负成这样，真有他的。 —— 姜明珠一个人到了酒店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手里端了杯咖啡。 坐下没多久，郑凛叙来了电话。 姜明珠和他聊了几句，之后电话就被三三接过去了。 和三三聊了几分钟，姜明珠的心情得到了治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忙着和三三说话，姜明珠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栏杆后面的徐斯衍。 徐斯衍在这里站了已经快五分钟了，姜明珠下楼后不久他就跟着过来了。 他看到她坐在了长椅上，一开始还是气呼呼的表情，后来接了个电话就开始笑。 没心没肺，像个孩子。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圈，她穿着白色的毛衣，清纯又性感。 —— 聚会是下午散场的，姜明珠是和付晓芝一起走的。 两人回到相府别墅以后，姜明珠马上把礼物送给了付晓芝，付晓芝开心得不行，抱着姜明珠亲了几口。 付晓芝晚上直接在相府别墅过夜了，姜明珠跟她一张床睡的。 临睡前，抱着手机的付晓芝忽然骂了一句脏话。 姜明珠：“怎么了？” 付晓芝：“被詹语白的朋友圈恶心到了。” 付晓芝把手机递过来，姜明珠凑上去看了一眼，朋友圈是五分钟前发的。 【詹语白：孩子们永远是未来的希望，希望你们健康成长。】 下面是几张她在小镇福利院陪孩子们过年的照片，还有一张大合影。 最讽刺的是，姜明珠看到周礼给她点赞了。 发了不到五分钟就点赞，速度真够快的。 付晓芝也被恶心到了：“草，我他妈现在越来越觉得周四傻逼。” “詹语白做慈善根本不是真心喜欢这些孩子，你看她那个虚伪的眼神，媒体是瞎子么这都能闭眼吹！”付晓芝狠狠翻个白眼。 姜明珠再次看向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其中一张是詹语白蹲下来搭着一个孩子的肩膀说话的。 她的眼神温柔含笑，姜明珠却看得头皮发麻。 姜明珠攥住了被角。 如果郑凛叙的猜测是真，这些年，有多少无辜的孩子死在詹语白手下？ 她真的该死。 —— 散场后，周义随周礼到了御水湾，兄弟两人一起到了书房。 周义看到周礼拿出那一厚摞的资料和手写的线索链条的时候，瞠目结舌。 他知道周礼对这件事情查得用心，但没想到这么用心。 周义把那张对开的纸展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和箭头，揶揄了一句：“你当初不去考警校真是可惜了，这水准堪比刑警破案。” 周礼没有在意周义的调侃，从一摞文件里熟练地抽出裴烨桉的资料扔给他。 周义拿起来迅速浏览了一次，看到血型那一栏的时候，笑了。 “你现在不用怀疑了，他绝对是郑家的人。” 周礼：“嗯？” 周义：“郑凛叙也是rh阴性血，郑家好几个熊猫血。” 周礼：“你连郑凛叙的血型都知道？” 周义对郑凛叙的了解超乎他的想象了，即便是老熟人也很少会对彼此的血型熟悉。 周义：“有个人每天在你耳边念叨，你也会记得。” 周礼：“谁？” 周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冷笑了一声，继续翻着周礼给他的资料。 线索链条很庞杂，即便是周礼用了对开的纸画出来了，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 周义看完以后问周礼：“你赞助了宿珉的实验室？” 周礼：“嗯。” 周义：“需要我做什么？” 周礼：“我派人跟踪了宿珉一阵，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国内实验室的项目很干净。” “先查福利院。”周礼的思路很清晰。 周义认真地听完了周礼的计划，更加觉得他不去做刑警可惜了。 周义：“姜明珠知道你查这些么？” 周礼没回答。 周义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她什么都不知道？” “连你查出她身份的事情都不知道？”问到这里的时候周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和郑家那个小少爷是什么关系？” 周礼直接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扔给周义。 那张照片就是蓝天福利院墙上的合影。 周义看完照片上举止亲昵的两个人之后，又一次看向周礼。 然后什么都明白了。 姜明珠接近周礼，从一开始就是设好了的局。 不是因为喜欢周礼，而是想通过他来报复詹语白。 换句话说，姜明珠勾的就是詹语白的未婚夫，这个人是周礼还是别人，都没那么重要。 周礼人生中第一次动感情，结果被人玩了。 周义：“他俩是一对？” 周礼：“不知道。” 周义：“你没查？” 周礼：“资料里显示是兄妹。” 第164回 妖精 资料里显示能说明什么，同一天被福利院带回去的罢了，又没有血缘关系。 照片上姜明珠看裴烨桉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在看亲人的。 周义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郑家的男人这么有魅力么。” 周义明显话里有话。 周礼：“什么意思？” 周义：“你不是之前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郑凛叙么。” “他跟我抢过女人。”周义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 周礼：“……” 郑凛叙今年都三十六了，跟周义都不是一个年龄段，怎么抢女人？ 周义：“难以置信吧，我居然也被女人甩过。” 周礼：“什么时候的事儿？” 怪他这些年对周义了解太少了，竟然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周义：“也就三四年前吧。” 周礼：“郑凛叙不是有女儿么？” 周义：“你说那个姑娘？那可不是他女儿，那是他小外甥女。” 周礼：“？” 周义：“郑凛叙还有两个妹妹，最小的那个前几年未婚先孕了，他为了把消息压下去才跟媒体这么说的。” 周礼揉了一下太阳穴，郑家内部的事情比他想象中乱得多，周义对郑家的了解也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 节后，方沁阳和付晓芝陪姜明珠去医院做了一次复查。 血检结果里，血小板的指标恢复了正常，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明珠也第一时间把消息跟何楚妍和姜故鸣汇报了，顺便也告知了郑凛叙一声，让他放心。 身体好了，姜明珠不打算每天在家休息了，她才刚毕业，正是应该忙碌的时候。 姜明珠想找点事情做。 吃晚饭的时候，姜明珠在餐桌上提了这件事情。 “我想找个工作。” 方沁阳和付晓芝都不同意：“不行，现在不合适。” 抛开身体情况不谈，人身安全就是首要问题，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就是大事。 姜明珠：“但我现在闲在家里真的很无聊，还容易胡思乱想。” 原野：“要不然你去我那里？” 原野这话一出，其余三个人都看向了他。 姜明珠一脸期待：“可以么？” 原野：“可以啊，你当我助理给我帮帮忙，我不会让你太忙。” 姜明珠：“好啊，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原野：“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姜明珠：“那……明天？” 原野：“行啊，我早上来接你去办入职。” 姜明珠去原野那边上班要比去外面自己找工作强，方沁阳和付晓芝没再拦她了，都知道她是歇不住的性子，而且现在的情况待在家里的确更容易造成焦虑。 晚饭吃完，付晓芝和原野一起从相府别墅出来。 付晓芝：“珠珠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你最好寸步不离守着她。” 原野：“包在我身上，我做事儿你还不放心？” 付晓芝拍了一下原野肩膀，她对原野是挺放心的，比周礼那个傻逼强太多了。 “兄弟，我支持你。”付晓芝和原野承诺，“你和珠珠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我了。” 原野挑眉：“真的假的？” 付晓芝：“你不信我的实力？” 原野：“信，绝对信。” 付晓芝：“现在珠珠对你印象挺好的。” 原野的表情渐渐严肃了几分，沉默几秒后才问她：“那她对四哥呢？” 这也是原野一直在意的问题之一，但他知道这问题问姜明珠并不合适，所以一直没提过。 付晓芝听见周礼这个名字就来气：“谁要喜欢他个渣男！” 原野：“……” 付晓芝：“你信我，珠珠眼睛不瞎。” 原野笑着点点头，“行，信你。” 姜明珠和付晓芝都有事情瞒着他，原野早就有所察觉。 付晓芝这么笃定地告诉他姜明珠不喜欢周礼，肯定有原因。 对于原野来说，原因没有那么重要，这个结果足够让他安心了。 姜明珠不喜欢周礼，就不会因为周礼恶劣的态度受到伤害。 原野并不在意姜明珠之前是不是演的，他甚至巴不得她的伤心难过都是演出来的。 反正他只想看她高高兴兴的。 —— 姜明珠晚上不到九点睡了，第二天一早换了一身小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风衣，全副武装好准备去上班。 原野看到姜明珠踩着高跟鞋、提着手提包迎面走过来的画面，眼睛都直了。 前些日子她养病，都是比较邻家小女生的打扮，今天突然穿这么成熟，简直像个妖精。 姜明珠今天没扎头发，栗色的长发做了大波浪垂在肩膀处，黑色的风衣，红色的嘴唇，走路时高跟鞋和地面摩擦出的声音，让她气场全开，光芒万丈。 姜明珠穿了高跟鞋之后只比原野矮了一丢丢，她停在原野面前戳戳他的肩膀：“干嘛，眼睛都看直了。” 原野：“真漂亮。” 像随时都能把人榨干的妖精，这句话是原野在心里默默补的。 姜明珠：“要给原总当助理，必须拿得出手。” 两人玩笑着上了车。 原野目前是接手了家族企业荣兴集团，公司主要做线上购物和物流相关的业务，前两年开始涉猎医疗和生物科技，这也是原野接手之后的转型。 去公司的路上，原野跟姜明珠简单说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姜明珠之前跟原野一起都是吃喝玩乐，还是第一次聊工作。 今天原野穿着一身西装，谈到工作的时候眉眼锋利了不少，连目光都变得犀利了。 第一次见原野露出棱角的样子，姜明珠看得入神了。 原野：“我脸上有东西？” 姜明珠：“有。” 原野下意识腾出一只手去摸脸：“什么玩意儿？” 姜明珠：“是帅气耶！” 原野：“……” 姜明珠：“是不是土到你了？” 原野：“没有，我心动了。” 土味情话这种东西也得分对象，换个女人这么说，他肯定受不了。 但姜明珠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来到荣兴以后，原野亲自带着姜明珠去办了入职，还特别跟hr说姜明珠不需要打卡。 不仅如此，姜明珠的工位直接被安排在原野的办公室了。 原野这么高调给姜明珠搞特殊，荣兴内部很快就有了各种小道消息。 姜明珠工作上手很快，第一天就帮原野分担了不少压力。 原野很惊喜，晚上下班带她去餐厅吃饭。 两人刚下车，就碰上了周礼。 第165回 扇他 距离那次温泉酒店见面已经过去有一周了，姜明珠期间没和周礼见过面，更没有联系过。 老天爷总是喜欢安排这种狗血偶遇戏码。 不过今天周礼身边的人不是詹语白，而是徐斯衍。 “四哥，斯衍。”原野和他们招了招手，“你俩来吃饭？” 周礼没答，视线径自落在姜明珠身上。 徐斯衍：“我和四哥谈谈新项目，你呢？” 原野：“那你们谈，珠珠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带她吃个饭。” 徐斯衍：“上班？” 原野：“她现在是我助理。” 想起来周礼把姜明珠开除的事情，原野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两句：“这还得谢谢四哥，要不是你把她开了我都挖不过来，珠珠做事是真靠谱，上班第一天就给我排忧解难了哈哈哈。” 周礼冷笑了一声，视线从姜明珠脸上收回，头也不回地进了餐厅。 徐斯衍随后也跟上周礼离开。 原野嬉皮笑脸地问姜明珠：“解气么？” 姜明珠：“你不怕他跟你绝交啊。” 周礼刚才虽然没说话，但看那的表情能杀人了，狗东西那么小的心眼—— 原野：“那倒不至于。” 姜明珠拉住原野的胳膊，“今天晚上这顿饭必须我请你。” 楼上卡座。 周礼刚刚坐下，眼睛往窗外一瞟，就看到姜明珠拉着原野往餐厅里走。 路灯照在她脸上，那笑怎么看怎么刺眼。 徐斯衍的表情没比周礼好到哪里去。 姜明珠和原野本来就走得很近，现在去了原野手下工作，等同于形影不离了。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 徐斯衍：“四哥，原野那里你不管？” 周礼：“管什么？” 徐斯衍：“姜明珠和他……” 周礼：“与我无关。” 徐斯衍：“你真的不喜欢姜明珠了？” 周礼：“我有说过喜欢她么。” 徐斯衍：“……” 周礼：“你很关心她？” 徐斯衍：“……没有，我只是摸不清你对她的态度。” 周礼：“呵。” —— 晚饭吃完，原野把姜明珠送回了相府别墅。 车停下来以后，原野跟姜明珠一起下了车。 姜明珠：“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原野：“明早来接你。” 姜明珠：“我开车去吧。” 原野：“不行，不安全，你要有事儿，两两得揍死我。” 姜明珠还想说什么，原野直接揉上她的脸：“就这么定了，赶紧回去吧。” 原野在原地目送姜明珠进门之后才驱车离开。 他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开着车，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停的那辆宾利。 周礼降下车窗朝那栋亮灯的别墅看过去，眼前都是姜明珠刚才被原野揉脸的画面。 他冷笑了一声，打开车门走下去。 —— 晚上方沁阳不在，姜明珠回来洗了个澡，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发现垃圾没清理。 姜明珠提着垃圾袋打开别墅的门，看到门口的周礼之后，吓得尖叫了一声。 垃圾袋掉了，手里的水也洒了。 全部洒在了周礼那套昂贵的西装上。 半瓶水浇在他小腹的位置，淋到了裤裆，湿了个透。 姜明珠低头看了一眼：“……” 周礼把她手里的垃圾袋扔到门外，推着她的肩膀强势地挤进了客厅，顺手关了门。 客厅的陈列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沙发上多了一只等身的玩偶，是他上次跟她逛商场那次买的。 姜明珠：“私闯民宅犯法呢，哥哥。” 周礼：“你去荣兴了？” 姜明珠：“难道我被万华开除以后就不能再找工作了么？” 周礼：“辞职。” 姜明珠：“辞职你养我么？” 她走近周礼，同时抬起了手臂朝他的下巴探过去。 就在周礼以为姜明珠要像之前一样摸他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下来了，随之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我不是你养的宠物，勾勾手指就跟你走，你对我的伤害我都记得。” 周礼：“伤害？” 姜明珠：“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难道不算伤害么？” 周礼：“你在意？” 姜明珠：“我爱你，为什么不在意？” 周礼听见这三个字之后，目光一瞬间冷下来，他嘴唇刚动，姜明珠就把主动权抢过来了。 “我知道，我不配和你谈爱。”姜明珠自嘲地笑着，“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走了吗？” 周礼：“我反悔了。” 姜明珠被他冷不丁的四个字弄得大脑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因为懵懂微微张开嘴唇的表情，对于周礼来说跟勾引没什么区别。 周礼走上去抓住她的肩膀，拇指从她嘴唇上重重地擦过：“像之前那样。” 姜明珠：“哪样？给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然后不知不觉被你的未婚妻搞死吗？” 周礼：“这次不会。”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容置喙，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不是商量，是单方面的施压。 姜明珠：“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周礼：“你没得选。” 他还是冷着一张脸：“不要连累身边的人。” 姜明珠：“你想怎么样？” 周礼：“我说得很清楚了，辞职，和原野保持距离。” 姜明珠：“如果我不同意，你是要去对付原野吗？” 周礼：“选择权在你。” 姜明珠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威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她一把甩开周礼，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姜明珠：“我没有自不量力到认为你会为了我大动干戈对付原野，你也不可能对付他。” 虽然被威胁了很愤怒，但姜明珠脑袋是清醒的。 周家和原野家里也是三代的交情，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闹掰。 周礼：“很聪明。” “但我说的不是原野。”周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名字：“方沁阳。” 姜明珠：“……” 周礼继续报上方沁阳父母的资料，还有她的工作信息。 姜明珠忍无可忍：“不要脸的卑鄙小人，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得了我？。” 周礼：“她父母不喜欢你。” 姜明珠：“……” 狗东西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周礼：“你自己考虑。” 姜明珠咬住了牙齿，翻涌的怒火噌噌往上冒，看到他那双睥睨天下的眸子之后更是被逼到了极致。 脑袋一热，姜明珠大步迈到周礼面前，扬起手臂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下去。 第166回 器官衰竭 一巴掌打完，姜明珠掌心发麻。 周礼的脸上很快浮现起手印，深沉的眸中噙着厉色。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疼不疼，但她的手越来越疼，痛感袭来也让她的情绪冷静了一些。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之后，姜明珠后怕地往后退。 周礼没给她这个机会，掐着她腰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健硕有力的手臂紧紧钳制着她，姜明珠有种要被他折断腰的错觉。 姜明珠仰起头来，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 “要打回来吗？”姜明珠问。 周礼：“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么。” 姜明珠被周礼问得蹙起眉来，什么利用价值，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那一瞬间姜明珠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随着这些猜想，她的心跳开始突突加速。 姜明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礼呵了一声，“你比谁都清楚。” 姜明珠抿住嘴唇不说话。 周礼：“姜明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心里装着的男人到底是谁。”他把之前演练过无数次的问题抛出口，眼睛紧紧锁定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姜明珠的心跳越来越快，胸腔压抑、呼吸急促。 周礼掐紧她腰：“说话。” 姜明珠：“你查我了。” 周礼：“怎么，你心虚。” 姜明珠：“你查到什么了？” 周礼：“哥哥是在叫谁？” 这个称呼一出，姜明珠的右眼皮立刻开始疯狂跳跃，怎么都止不住。 她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礼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子，嘲弄地发出一声轻笑。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单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举起手机送到她眼前。 姜明珠在手机屏幕里看到她和裴烨桉的那张合影之后，大脑彻底一片空白，连手指都开始发抖。 周礼把手机收回去，推着她的身体把她压到鞋柜上。 后背和柜沿撞在一起，疼痛终于让姜明珠清醒过来，她一把抓住周礼的袖子：“哪来的？” 她的眼眶已经红了，煞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声音和手指都在抖。 周礼睥睨着她一言不发。 姜明珠：“我问你照片哪来的！？” 周礼：“怕什么，他这么见不得人？” 姜明珠：“你去港城了。” 这张照片只有福利院有备份，当初郑家的人去清理裴烨桉的资料时，独独忽略了那几张合影。 姜明珠的大脑反应速度从来不让人失望，周礼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姜明珠：“你还查到什么了？” 周礼：“你在怕什么。” 姜明珠不想和周礼打哑谜，但又不知道他究竟查到了多少，还是说詹语白从中作梗，给他演了一场和真实情况完全不同的戏？ 姜明珠：“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 周礼：“想着一个男人和另外一个男人上床，世界上没有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 姜明珠消化了一下周礼的这句话。 想着一个男人，他是说她想着裴烨桉？ 周礼以为她喜欢裴烨桉？ 所以他之前莫名其妙地和她掰了，是因为看到了这张合影，误会了她和裴烨桉的关系？ 姜明珠：“他是我哥哥。” 周礼：“少在我面前说那两个字。” 姜明珠：“……”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次她喊他“哥哥”的时候，他好像很反感，还骂过他恶心。 也是因为这个？ 一向巧舌如簧的姜明珠在此刻有些失语，她实在很难理解周礼的脑回路。 他反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看来是并不知道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而是在因为“倒贴我的女人居然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情愤怒。 姜明珠：“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我和他是同一天被福利院收养的，对我来说他就是我唯一的家人。”姜明珠看着周礼逐渐舒展开的眉毛，“你之前莫名其妙踹了我，就是因为这个？” 周礼依旧盯着她一言不发。 姜明珠：“你想看照片的话，我这里还有很多。”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吃醋。” 周礼：“凭你？” 姜明珠：“还要口是心非么，看到一张我和其他男人的合影，就让你破防成这样了。” 周礼：“……” 姜明珠：“你去查他了是么？”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你查了，但什么都没查到，对吧。” 都拿到照片了，按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查，如果真的查到了有价值的信息，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能狂怒。 冷静下来以后，姜明珠的大脑又开始像机器一样高速运作，做出了各种推演。 周礼的眼睛往旁边睨了一眼，嘴唇抿住，不接她的话。 就像他时常会看不出姜明珠是否在演戏一样，此时的姜明珠也看不出他在演戏。 姜明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没必要费时费力。” 周礼讽刺地冷笑一声：“你嘴巴里有几句实话？” 姜明珠：“你知道你为什么查不到他的资料么？” 她也没在意周礼的讽刺，在他的注视之下，深吸了一口气：“他去世了。” 可能是这句话让周礼产生了几分愧疚，姜明珠看到他的眉眼和表情在一点点柔和下来。 她垂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我的病就是在他去世之后确诊的。” 周礼：“怎么去世的？” 姜明珠：“器官衰竭。” 和周礼博弈，真话假话要一起说，“他很早就出去工作了，在工厂出了事。” 周礼半晌没有出声，看起来是在斟酌她这番话的真假。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请你不要羞辱我，更不要拿我已经死去的亲人来伤害我。”姜明珠不卑不亢地看着他的眼睛：“既然你没办法给我名正言顺的身份，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的眼泪很懂事，在说完这段话之后流了下来。 周礼的食指擦过那滴眼泪，“你真想我娶你。” 姜明珠自嘲地涩笑：“白日做梦，是吗？” 周礼没有回答。 姜明珠：“你爱詹语白吗？” 周礼：“不爱。” 姜明珠本来以为周礼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干脆。 那一瞬间她又有些心动。 然后周礼一句话杀死了她的冲动。 “这不妨碍我娶她。” 第167回 嫁给我就没有退路 姜明珠有冲动问他为什么突然打消了对詹语白的怀疑，但转念又压下去。 周礼不可能回答，现在他又知道了裴烨桉的存在，问多了只会节外生枝。 姜明珠现在只能扮演好一个被薄情男人辜负一片真心、然后痛定思痛清醒过来的女人。 姜明珠：“好，我懂了。” 周礼的手指停在她眼睑的位置：“给你个机会。” 姜明珠：“什么？” 周礼：“我不会离婚。” 姜明珠还是没听懂。 这个时候周礼的手指已经移到她下巴的位置，“嫁给我就没有退路了，你想清楚。” 姜明珠的身体僵了一下，大脑忽然又卡住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周礼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跟她结婚似的？ 周礼可能是看出她的不确定了，又补了一句：“想清楚给我答案。” 姜明珠：“……你什么意思？” 周礼：“很难理解么。” 姜明珠这回可以确定他就是那个意思了，但是：“你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订婚了。” 周礼：“订婚而已。” 他的弦外之音就是订婚不是最终定下来，他最后可能也不会娶詹语白。 姜明珠还是一头雾水，越跟周礼这个人接触，她就越是觉得他阴晴不定像个毫无逻辑的疯子。 姜明珠：“没有退路的意思是指什么？” 周礼：“这辈子别想我放你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犀利又笃定，气场强大，像是宣告主权的君主。 姜明珠被他看得呼吸顿了几秒钟，他身上透出的占有欲像惊涛巨浪拍打着她。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周礼呵了一声：“怕了？” 姜明珠的确是怕，周礼刚才那句话给她的感觉是，如果嫁给他之后再想跟他分开，可能会被他打断腿关在家里。 姜明珠之前被他拧到胳膊脱臼过，她完全相信周礼做得出打断腿这种事情。 姜明珠：“怕。” 周礼：“你想清楚。” 姜明珠：“好。” 她现在已经放弃去猜周礼在想什么了，先顺着他赶紧把人打发走了才是要紧事：“可以放开我了么？” 周礼：“我没说今晚不做。” —— 姜明珠睡前躺在床上还是心惊胆战的状态。 跟周礼相处实在是太浪费精力，脑力和体力的双重压榨。 刚才在楼下，要不是因为她大姨妈造访，今晚真的逃不过被周礼弄到腿软的命运。 姜明珠第一次这么庆幸大姨妈的到来，也庆幸周礼有洁癖，对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戏码不感兴趣。 大姨妈人使人虚弱犯困，姜明珠没有深想周礼的话，躺下就睡着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被周礼的发疯行为刺激到了，姜明珠到公司以后居然开始痛经了。 原野去开高层会议了，办公室只有姜明珠一个人在。 姜明珠捂着肚子佝偻着身体，感觉快撑不住了，只好在办公室找止疼药。 她记得原野办公桌的抽屉里有药。 就在姜明珠翻翻找找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姜明珠猛地抬头看过去，来人竟然是徐斯衍。 徐斯衍的目光落在姜明珠身上，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怀疑。 “你在翻什么？”他一开口，语气也像是审问犯人。 姜明珠丝毫不觉得意外，她现在的行为换谁看了都觉得有猫腻，更何况是一直看她不爽的徐斯衍。 姜明珠没解释，在徐斯衍的注视一下继续翻抽屉，但很遗憾，抽屉里没有止疼药。 彼时姜明珠已经疼得额头冒汗了。 她关上抽屉捂着肚子往回走，现在只能点外卖送药了。 徐斯衍挡在姜明珠面前，看着她痛苦的神色，表情更严峻了。 他的视线落在姜明珠的小腹上：“你肚子疼？” 那么刚才的行为是在找药了。 姜明珠没回答，绕过徐斯衍往自己办公桌前走，徐斯衍火速跟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他已经抓上了她的手腕。 姜明珠：“不用，你放开我。” 徐斯衍：“你已经疼得出汗了。” 经过前段时间的折腾，徐斯衍对姜明珠的身体素质已经有了解了，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姜明珠：“……我痛经。” 徐斯衍愣了一下，耳尖突然红了。 姜明珠趁这个时候把他推开回了工位，她刚拿起手机，徐斯衍又过来了。 姜明珠抬起头来，就听见他问：“痛经怎么治？” 姜明珠：“我吃个止疼药就行。” 徐斯衍：“等着。”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姜明珠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姜明珠抽出纸巾擦了一把汗。 徐斯衍去买药肯定比外卖快，反正人已经走了，她没必要自己再点了。 徐斯衍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回来了，买了三种止疼药回来。 他把袋子放到桌上：“不知道你习惯哪种。” 姜明珠拿了中间的蓝色盒子，抠下来吞了一颗。 姜明珠吃完药以后徐斯衍就去沙发上待着了，姜明珠则是趴在桌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止疼药起了作用，她终于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姜明珠看着桌上的几盒药，余光瞟了一眼徐斯衍。 姜明珠：“药多少钱？” 徐斯衍：“什么？” 姜明珠：“多少钱我转你。” 徐斯衍：“没多少。” 姜明珠：“我不想欠你的。” 她一直觉得她跟徐斯衍根本不熟，最多就是打过照面而已，彼此也没什么了解。 之前放沁阳说徐斯衍可能喜欢她，姜明珠今天也觉得他怪怪的。 反正不想欠他就是了。 徐斯衍在她说完这话之后突然沉默了下去。 过去快一分钟，他忽然问：“你和原野也算这么清楚么？” 姜明珠：“不会，我算得清楚是因为和你不熟。” 徐斯衍：“我和原野同一天认识你的，我没记错吧。” 姜明珠：“他怎么对我的，你怎么对我的，你也没记错吧？” 姜明珠真的太服气了，男人是什么生物啊，好兄弟还带背后暗戳戳比较的。 徐斯衍忽然站起来走到姜明珠面前。 他双手撑着在办公桌上，俯首弯腰靠近她几分。 姜明珠警惕：“你想怎么样？” 徐斯衍垂下眼睛和睫毛：“以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姜明珠：“……” 他突然低眉顺眼的，给她整不会了。 正沉默的时候，原野开完会回来了。 “草，你搞什么！” 第168回 她心里有别人 原野一进来办公室就看见徐斯衍撑个手臂在姜明珠那边。 他一下子就怒了，火速飞奔过去把徐斯衍拽开。 徐斯衍没说什么，淡淡整理了一下被原野拽乱的衣服。 原野：“你没完了是吧，一天不欺负她你不痛快？” 徐斯衍：“我没欺负她。” 原野：“扯你——” “他确实没欺负我，我没事。”姜明珠的声音和原野同时响起。 姜明珠一出声就有本事让原野冷静下来，他回头看她：“真没有？” 姜明珠：“没有，我痛经了，他还帮我买了药。” 原野一听姜明珠痛经就没空管别的了，上去对着姜明珠一阵嘘寒问暖，恨不得把她送回家歇着。 虽然姜明珠一再表示自己吃完止疼药已经没事儿了，但原野还是把她安排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一关，外面办公室就剩了原野和徐斯衍。 原野的注意力这才到了徐斯衍身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徐斯衍：“南阳医院的采购计划出来了，找你商量一下。” 原野：“哦，那会议室聊吧，别吵着珠珠睡觉。” 徐斯衍和原野去了小会议室，两人坐下来开始谈工作。 原野平时爱玩，但在工作中是极其投入的，脑袋也很清醒。 谈完采购的事情已经快中午了，徐斯衍问：“中午一起吃个饭？” 原野：“你自己去吧，我跟珠珠一起。” 徐斯衍：“你们在一起了？” 原野：“还没。” 但想起姜明珠之前的态度，原野挺乐观的：“不过迟早的事儿。” 徐斯衍：“嗯？” 原野：“你问得太多了，跟你没多大关系的事儿少操心。” 徐斯衍：“怕你被骗。” 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偏激，也不含讽刺的意思，更像是在理性地为原野分析问题。 “她是怎么出现在我们生活里的，你应该没忘，连四哥都能被她算计，你最好留一手。” 原野沉默了半分钟，嘴角轻勾了一下：“你真当我傻。” 徐斯衍的目光变了一下。 原野：“我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她身上有事情瞒着我，我会看不出来？” 徐斯衍：“那你还——” “我不在乎她有什么秘密。”原野猜到徐斯衍要问什么了：“只要她现在对我的好是真的，其他无所谓。” 徐斯衍：“你怎么确定她对你的好是真的？” 原野：“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徐斯衍：“她和四哥好过，你也不在乎？” 原野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我自己是个什么干净东西吗我有脸嫌弃她？” 徐斯衍：“……” 原野不奇怪徐斯衍会问这种问题，男人多少都是在意这些的，说完全不在意那都是放屁。 但在意的前提也得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徐斯衍没谈过恋爱，他在意这个事情，那完全没有问题。 但原野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从读书那会儿就女朋友不断，活脱脱一个浪子，自己都一堆风流黑历史，他哪里有那个脸去计较姜明珠的过去。 徐斯衍：“如果她心里有其他男人呢？” 原野：“我迟早让她忘了。” —— 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周礼和詹语白近期一直在被靳柔安排着试妆、彩排。 订婚宴的流程都是靳柔一手策划的，詹语白也有参与，周礼完全是甩手掌柜，没怎么发表过意见。 这天下午，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去试了订婚时穿的衣服。 衣服也是靳柔定制的，周礼是西装，詹语白是长款的拖地礼服，绚烂又华丽。 只是这样的衣服，换起来实在太麻烦，詹语白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去了更衣室，还是用了二十分钟才穿戴好。 周礼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忽然说：“周总，詹小姐的手机响了。” 詹语白的包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 周礼走过去打开那只白色的包，看到里面陌生的手机以后，目光沉了几分。 如他所料，詹语白不止一部手机。 来电个未知属地的号码，周礼扫了一眼就把包放回了原位，没再动过。 几分钟之后，詹语白换好礼服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帮她提着裙摆摆好，停在了镜子前。 周礼起身走过去。 詹语白笑着问他：“怎么样？” 周礼：“你喜欢就行。” 试完衣服出来，詹语白忽然想起了什么：“原野是不是快生日了？今年他有说怎么过吗？” 如果不是詹语白提起这件事情，周礼几乎要忘记了。 原野的生日是二月四号，就是后天了。 原野是个爱玩的，平时生日都会组织一堆朋友去庆祝，今年暂且还没动静。 周礼：“不清楚。” 詹语白：“那我们先去准备一下礼物吧？” —— 姜明珠是从付晓芝那边知道原野快生日这个消息的。 掐指一算也就这几天。 姜明珠和付晓芝约了下班以后去给原野选礼物。 正好晚上原野有个应酬，姜明珠也不用编理由骗他，下班以后就坐上付晓芝的车走了。 付晓芝：“你想好买什么了？” 姜明珠：“没呢，到了看看吧。” 付晓芝：“友情提示，原野喜欢表和车。” 姜明珠：“哇，他好俗。” 不过付晓芝提醒完以后，姜明珠还真想到要送原野什么礼物了：“他喜欢什么车？” 付晓芝：“这么大手笔？他喜欢法拉利和劳斯莱斯，啧，怎么越说越俗。” 半个小时以后，付晓芝被姜明珠带到了专柜。 她看着柜台里劳斯莱斯幻影的模型，陷入了沉默。 付晓芝：“……老娘刚才以为你真的要给他买车。” 姜明珠：“你看我长得像不像车？” 付晓芝：“这模型也不错，反正你送的他肯定都无条件喜欢。” 原野那不值钱的样子，姜明珠随手递他个苹果吃，他都能开心半天，何况是精心挑选的礼物。 姜明珠刷了自己的卡，将礼物精心包装起来，准备明天去公司就提前送给他。 隔天一早姜明珠自己开车去了荣兴，提着礼物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她笑眯眯地推门进去，把盒子藏到身后。 办公室里没人，但洗手间有动静。 姜明珠：“原野你快出来，我——” 兴冲冲的一句话没说完，洗手间的门开了。 出来的人不是原野，而是周礼。 第169回 是真爱 距离那天晚上周礼去找她已经过去四天了。 姜明珠会记得这么准，不是因为多怀念那个晚上，而是因为她的大姨妈刚好是那天晚上来的。 后来几天姜明珠没有再考虑过周礼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周礼是不太可能和她一起查证据了，理智来说和他保持距离是最佳做法。 偏偏天不遂人愿，随时随地都能碰上。 周礼走到姜明珠面前，低头去看她背在身后的手。 盒子很显眼，她藏不住。 两人对峙的时候，原野回来了，他看到周礼之后也是一惊：“你不是在会客厅么？” 周礼：“用了一下你的洗手间。” 原野没再管周礼，注意力到了姜明珠身上，一眼就看见她手里的盒子了。 姜明珠把盒子递给原野。 原野：“给我的？” 姜明珠：“生日礼物。” 原野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姜明珠挑眉，故意揶揄他：“你不想让我知道啊，好吧那礼物不给你了。” 她作势要把盒子收回来，原野当然不可能让她得逞，嗖一下把盒子抢走了。 周礼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玩闹，幽深的视线逐渐变得冰冷，像淬了冰。 姜明珠感觉到一道死亡视线投射过来，下意识地朝周礼看了一眼。 这是雪山崩塌了。 但姜明珠可以对天发誓，她没有要故意刺激周礼的意思。 周礼的反应有点太大了，他可能觉得跟过他的女人就不能再和别的男人亲近了。 虽然姜明珠知道周礼不可能对付原野，但她也没兴趣在这诡异的氛围里多待。 姜明珠提醒原野：“你快去工作吧，我也要忙啦。” 原野把礼物放到柜子里珍藏起来，跟周礼一起去会客厅谈事了。 —— 午休的时候原野回来拆了礼物，看到里面的车模之后，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原野：“你还研究了我的爱好啊？” 姜明珠：“问芝芝的。” 原野在心里给付晓芝竖了个拇指，够意思啊，说帮他牵线搭桥就来真的，如有神助。 姜明珠：“你喜欢吗？” 原野走近她捧起她的脸，“喜欢，你送的刚好是我没来得及买的新款。” 除了买真车之外，原野也有收集车模的爱好。 姜明珠：“原总的爱好都是烧钱的。” 原野：“也有不烧钱的。” 姜明珠：“什么？” 原野：“你。” 姜明珠一个激灵，搓了一把身上的鸡皮疙瘩：“哇，你土到我了。” 原野：“明天陪我过生日么？” 姜明珠：“你没别的计划么？” 付晓芝说原野之前生日都是开趴的，他爱玩，很符合他的性子。 原野：“本来是想找朋友们聚一聚的，但没啥意思，今年想跟你过。” 姜明珠没有拒绝原野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她还在微信群里喊了方沁阳和付晓芝，邀请她们一起给原野庆生。 结果两个人同时拒绝了。 连发来的话术都一模一样：【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 原野这边今年难得没办趴，朋友们都挺稀罕的，生日那天一早就有人在群里问他怎么回事。 原野：【有约了，改天再补。】 姜明珠经过一番筛选之后决定请原野看一场赛车比赛。 刚好北城近郊那边有一场职业比赛，姜明珠通过付晓芝搞到了门票。 为了保持神秘，姜明珠一直没告诉原野今天要去哪里。 路上原野问了好几次，姜明珠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停在了近郊的赛车场门口。 姜明珠蹦蹦跳跳下了车，转过脑袋去看原野：“票很难搞的，我花了三倍的价格才买到。” 原野：“这么厉害。” 姜明珠：“那是。” 她扬起下巴，倨傲娇矜，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稚气，看得人想揉揉她的脑袋。 原野：“那赶紧让我见识见识。” 姜明珠神气兮兮地带原野进了赛车场，她花大价钱买的还是vip观赛席。 入座以后，姜明珠挑眉问他：“喜欢吗？” 原野：“喜欢，谢谢珠珠带我见世面。” 原野的配合让姜明珠笑得更灿烂了。 正得意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原野的名字。 姜明珠看到一个穿着赛车服的人走了过来，他身上挂着牌子，是今天参赛的人。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那人和原野好像很熟。 姜明珠呆住。 原野：“随便来看看。” “你的票怎么在这边？没去包厢？”对方有些好奇。 原野和对方聊了几句之后，那个人就去为等下的比赛做准备了。 原野回过头来看到姜明珠惊讶又生气的小表情，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姜明珠：“你跟他们很熟？” 原野：“前两年投了个俱乐部，这比赛我算主办方之一。” 姜明珠：“……” 所以她花了三倍的票价给原野准备的惊喜，是他自己办的比赛。 原野看到她懊恼的表情之后再次被逗笑：“这都不重要，我很开心，真的！” 姜明珠：“……你是看我笑话看得很开心吧。” 姜明珠越想越气，抡起拳头揍了原野几下。 原野也不躲，好声好气哄她：“我错了，怪我怪我，辜负了珠珠的一片苦心。” 姜明珠和原野现在状态，特别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女人生气了，男人竭尽全力在哄。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对男女坐在一起，将这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 一旁的宿珉喝了一口咖啡，玩味地笑了：“这两个人，是假戏真做？” 詹语白想到最近的种种事情，若有所思：“可能是。” 对于姜明珠来说，原野没什么利用价值，没必要和他做戏。 宿珉：“这回你不用担心她撼动你的位置了。” 詹语白：“……” 宿珉：“周礼知道么？” 詹语白：“姜明珠去原野身边工作了。” 宿珉：“看来是真爱。” 詹语白：“……你别忘了她的身份，就算她不勾引周礼也留不得。” —— 周礼刚和周义通完电话就收到了林煜的微信消息。 林煜拍到了詹语白和宿珉见面的照片，周礼一张张翻过，没发现什么端倪。 周礼：【继续跟。】 林煜：【周总，今天还碰上了熟人。】 周礼：【谁】 林煜随后发了一段视频过来。 周礼只看了视频缩略图，面色已经瞬息万变。 第170回 他急了 缩略图就是姜明珠和原野坐在一起的画面。 准确来说是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画面。 原野低头靠近姜明珠，像是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 周礼面色阴森地打开视频，就看到姜明珠生气地抬起手打原野的肩膀，力道不大，反倒像是娇俏地闹别扭，小情侣之间腻歪的调情。 原野躲都不躲，甚至还捧住了姜明珠的脸，嬉皮笑脸地哄着她。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姜明珠的表情，应该是慢慢地被原野哄下来了。 整个视频下来，姜明珠的表情从生气别扭，再到瘪嘴傲娇地转头，最后被原野哄得破功大笑。 她的每个动作和表情都是那么鲜活灵动，和从前的矫揉造作判若两人。 在原野面前，她彻底卸下了伪装和假面。 这是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姜明珠在他面前不是没有过绷不住的时候，但大都是发脾气，没有开心过。 周礼回了一句林煜的消息之后，打开黑名单把姜明珠的微信放了出来。 聊天窗口还在，消息停在他们闹掰的时候，都是她发来的。 周礼去打开姜明珠朋友圈看了一下，发现她几分钟前才刚刚更新。 是一张原野的单人照片。 【姜明珠：@原野，大帅哥生日快乐，么么哒~】 下面不少共同好友点赞，原野也赞了，还发了评论。 【原野：么么哒，谢谢我的大美女乖乖。】 周礼直接扔了手机。 —— 姜明珠和原野看完比赛以后就回市区了。 生日蛋糕是姜明珠订的，取完蛋糕以后两人就来了永夜会所的vip包厢。 这个生日对于原野来说非常特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一个异性过生日。 姜明珠把蛋糕端上来点蜡烛的时候，原野偷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原野：二十六周岁生日有大美女作伴，此生足矣，哈哈哈。】 原野是用私人微信号发的这条朋友圈，里面大都是圈子里的朋友。 付晓芝首先过来点赞，还在下面说了几句暧昧调侃的话。 有的人不知道姜明珠的身份，就夸她漂亮。 原野照单全收。 一直到晚上临睡前，这条朋友圈还在不断被点赞、评论。 原野洗完澡拿出手机看消息提示，在众多夸奖和祝福中看到了一条格格不入的评论。 来自周礼。 【那就开启下一世吧】 原野：“？” 他又返回去看了一下自己朋友圈的内容，这才反应过来周礼的话是什么意思。 拐着弯骂他去死呢？ 原野索性没回周礼的这条评论，他只是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晒出了一张他和姜明珠的合影。 发完之后满意地睡去。 —— 姜明珠也是睡觉前才刷到原野今晚的两条朋友圈，他们两人共同好友并不多，所以她看到的评论数量有限。 在那条点蜡烛的照片下面，姜明珠突兀地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过的名字。 确认了好几次，她才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周礼。 周礼不是把她拉黑了么，怎么她这边还能在原野朋友圈下面看见他的评论？ 还有这个评论的内容…… 周礼是不是有毛病啊，大过生日的诅咒原野。 姜明珠给原野的两条朋友圈都点了赞，在原野被诅咒的那条下面发了条评论。 姜明珠：【大帅哥长命百岁，么么哒！】 共同好友点赞评论都会有提醒，姜明珠发完之后，收到了一条点赞提醒，是来自徐斯衍的。 她没仔细看。 刚要放下手机睡觉，微信进了消息。 看到那个被她删除好多天的聊天窗口突然跳出来，姜明珠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诈尸了。 姜明珠打开聊天窗口的时候，只看到连着三条“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姜明珠：“……”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姜明珠骂了一句脏话，不打算理他。 过了几分钟，周礼竟然又发了一句话过来。 【说话】 姜明珠差点笑死，她连他发了什么消息过来都不知道，说个屁啊。 姜明珠：【？】 周礼：【我发的话看到没？】 姜明珠：【你不是撤回了么？】 周礼：【呵】 姜明珠：【有事吗？】 周礼：【答案】 姜明珠无语，他平时话少就算了，微信聊天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谁能精准猜到他的意思啊？ 姜明珠：【？？】 周礼：【我那天的话你忘了？】 有了这个问题，姜明珠终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了。 那天晚上周礼说让她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他，这本来就是个很无厘头的问题。 姜明珠：【呵】 周礼：【。】 姜明珠：【我说答应，下周的订婚宴你会毁约吗？】 姜明珠：【说来说去还是让我给你当地下情人罢了，我不要。】 周礼：【那你要谁，原野么】 姜明珠：【要谁都不要有妇之夫(*^▽^*)】 姜明珠故意在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表情膈应人。 男人可真贱啊，自己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让对方过得好，特别是周礼这种出身的人。 他大概觉得所有喜欢过他的女人都得一辈子把他当做白月光。 如果周礼真的不跟詹语白订婚，姜明珠是会陪他演一演的，但现在没必要了。 —— 隔天是周日，原野和朋友们补了一个生日趴，姜明珠没有参加。 这种时候肯定有周礼和詹语白在，她可不想给自己添堵。 姜明珠给家里阿姨放了假，一个人在家躺了一整天，期间还和郑凛叙通了一次电话。 郑凛叙的人一直在盯着詹语白和宿珉，圣迭戈那边的实验室也有人在关注。 但这段时间下来，两人都没什么动静。 宿珉的实验室最近的几个项目都是关于特效药的，合理合法，毫无漏洞。 这段时间下来，姜明珠的心性被磨得差不多了。 郑凛叙：“别着急，我会一直跟进。” 姜明珠：“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帮我了？” 郑凛叙：“嗯？” 姜明珠：“你说不想我活在仇恨里。” 郑凛叙：“现在不是烨桉一个人的事了。” 姜明珠听懂了，郑凛叙是因为那些无辜的孩子才想正式插手这件事情的。 同理，姜明珠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没有之前那么急切地想要“复仇”了。 调查需要时间，为了那些无辜的孩子，她也要沉得住气。 第171回 别喜欢原野 詹语白和宿珉勾结在一起这么多年，作恶多端，反侦察意思又强，即便是能力再强的人都不可能一朝一夕查出证据。 警方侦破大案都需要以年为单位，冲动只会功亏一篑。 姜明珠：“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我不会冲动的。” 郑凛叙：“之前不帮你，心里有没有怪过我？” 姜明珠：“……当然有啊，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考虑。” 这不单是郑凛叙的意思，更是裴烨桉的意思。 裴烨桉的器官开始衰竭的时候，姜明珠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 裴烨桉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姜明珠，怕她后半生都活在仇恨之中，所以他特意和郑凛叙求了一个承诺：照顾好姜明珠，不要让她余生活在仇恨里。 郑凛叙：“可惜，拦不住你。” 姜明珠：“幸好你拦不住我，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被他们祸害。” 姜明珠的确很想报仇，把詹语白绳之以法。 但比起裴烨桉，那些无辜的孩子显然更为重要——如果裴烨桉还在，他一定也这么想。 郑凛叙：“最近在原野公司心情怎么样？” 姜明珠：“挺好。” 郑凛叙：“看到原野的朋友圈了。”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加他好友的？” 郑凛叙：“你们在一起了？” 姜明珠：“才没有。” 郑凛叙：“他还不错。” 姜明珠：“你干嘛这么着急催我找男朋友呀。” 郑凛叙：“这算催吗？”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已经接近傍晚，姜明珠肚子饿了，咕噜咕噜叫。 她摸了一把肚子，紧急叫了个外卖。 半个小时以后门铃响了。 姜明珠迫不及待地开门去拿外卖，结果发现来的人并不是外卖小哥。 是周礼。 他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风衣外套，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姜明珠懵了。 他现在不应该正在参加原野的生日趴么，怎么跑来她这里了？ 姜明珠站在原地没动，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周礼也绷着脸不说话。 外卖小哥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是仙女珠珠吗？”外卖小哥看着单子念出上面留的名字：“您的外卖到了。” 周礼抢在姜明珠前面动手拿过外卖。 姜明珠：“还给我！” 周礼置若罔闻，直接绕过她大喇喇走进了客厅，姜明珠一脸莫名其妙跟上去。 周礼直接脱了鞋往餐厅走，姜明珠小跑着追上去。 “你又来干嘛啊？”姜明珠问。 周礼低头扫过她的外卖单子：“昨天的蛋糕还没吃够？” 姜明珠：“……” 姜明珠今天点的是一家港式餐点，除了正餐之外这家的甜点也不错，她为了凑满减要了一块蛋糕。 这都能被嘲讽。 周礼：“小心糖尿病。” 姜明珠：“要你管？”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打开外卖计划独自享用。 周礼转身走向了冰箱。 姜明珠看见他从里面拿了剩饭和一袋肉肠还有菜和鸡蛋。 然后他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轻车熟路地走到灶台那边切菜，然后开火炒饭。 还煎了两颗溏心蛋。 整个过程也就一刻钟。 姜明珠看着他端着一盘色泽金黄、用料诚意满满的炒饭坐了下来。 炒饭的最上面放了两颗溏心蛋，稍微戳一下就会流心那种。 姜明珠吞了吞口水，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云吞面不香了。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看着那盘炒饭。 周礼：“看什么？” 姜明珠抬起眼睛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你跑来我家给自己做饭吃？你家厨房塌了啊？” 周礼：“嗯。” 姜明珠：“……” 周礼：“想吃直说。” 姜明珠：“谁想吃了啊，破炒饭哪有我的蛋糕好吃。” 周礼：“呵。” 姜明珠哼了一声，去找旁边的蛋糕吃。 还没找到蛋糕，面前的云吞面就被周礼拿走了。 紧接着，那盘蛋炒饭被推到了她面前。 靠近之后，炒饭的香味更浓郁了，姜明珠又情不自禁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周礼看到这一幕喉咙有些热，脑海中都是过往的某些旖旎画面。 周礼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面。 姜明珠：“……那是我用过的筷子！” 周礼：“怎么？” 姜明珠：“你不是有洁癖么。” 她之前给他喂东西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嫌弃。 周礼：“呵，你舔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有洁癖。” 姜明珠不理他了，找了个干净勺子开始吃炒饭。 周礼坐在对面吃着那碗云吞面，餐厅里很安静。 后来周礼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之后，姜明珠听见了原野的声音。 原野：“四哥，你怎么没来？” 周礼：“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原野：“行吧，那你休息，改天再聚。” 姜明珠看着周礼睁着眼睛说瞎话打完了这通电话，并且在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嘲弄的笑。 周礼还说她爱演，他演起来也不遑多让吧？ 周礼的视线缓慢地移向姜明珠，定在她的唇上，“笑什么？” 姜明珠：“笑有人撒谎不眨眼。” 周礼：“你在说你自己么。” 姜明珠：“说谁谁知道。” 周礼：“有了原野撑腰，演都不想演了是么。” 姜明珠：“看到我和原野在一起，你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是么？” 姜明珠以同样的句式反问了周礼。 她刚才想了半天周礼找上门的原因，靠谱的就这一个了。 从周礼嘴巴里肯定是问不出答案的，跟他相处全靠猜。 周礼：“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 姜明珠：“那我应该怎么对你，像以前一样当你的舔狗，继续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周礼：“别喜欢原野。” 姜明珠：“？” 周礼：“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姜明珠：“说得好像我和你有好结果一样。” 周礼：“你又没试。” 姜明珠愣了一下。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周礼今天太反常了。 准确来说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反常，突然给她发消息，又撤回，说了一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今天的种种行为就更让人迷惑了。 按他的作风，听见她那句话应该是一声冷笑，回她一句：你也配。 居然没有？ 姜明珠突然笑了，促狭地看着他，声音又变得娇滴滴：“你不会是要追我吧？” 第172回 狐狸尾巴 周礼的脸色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了，目光沉沉，整个人透出了几分阴森。 来了来了，姜明珠猜测他很快就会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也配。 但等了快一分钟，他都没说。 狗东西果真是有点反常在身上的。 姜明珠刚这么想着，周礼忽然说：“我碰过的人，别人不能再碰。” 因为他这句没按常理出牌的台词，姜明珠愣了一下。 然后她开始大笑，像听见笑话一样。 她越笑，周礼的脸就越黑：“笑什么。” 姜明珠：“拜托，你这话应该去和詹语白说吧？给你戴绿帽子的人是她又不是我。” 说什么他碰过的人别人不能再碰，实在是太好笑了。 就算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吧，她只和他一个人睡过，还是见不得光的。 周礼：“你让原野碰你试试。” 姜明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似的。” 周礼：“你觉得他比我强？” 姜明珠：“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无论什么时候，姜明珠总是能用最轻巧的话把周礼的怒意拉到极致。 周礼起身走到对面坐下，拽过姜明珠将她按到了自己腿上。 姜明珠第一反应就是挣扎，她的臀坐在他大腿上，这是个很危险的位置。 挣扎了几下，姜明珠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回过头去看周礼。 周礼：“你再乱动试试。” 姜明珠：“你除了这个还会什么？” 周礼：“有本事你别叫。” 姜明珠：“你发情去找詹语白，我们现在没关系了，你再乱来我马上报警。” 周礼的手绕到她的小腹：“我给你完整的证据。” 姜明珠被周礼翻过身来，他的手指干脆利落抬起她的下巴，把她骂人的话用吻堵回去。 姜明珠被他亲得呼吸困难，双手推他也没有力气，只能用牙齿攻击他。 她很快就咬破了周礼的嘴唇，在他嘴角的位置留下了一排带着血痕的齿印。 周礼吃痛松开她，姜明珠瞪着他警告：“再碰我马上报警。” 她一边说一边去摸手机。 周礼按住她的胳膊，眸中的欲色不减反增：“裤子脏了。” 姜明珠：“……” 周礼：“狐狸精。” 他说完又低头去咬她的锁骨。 与此同时，餐桌上的手机再次响了。 周礼听见了熟悉的铃声，眉头不满地皱起，放眼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之后，蓦地松开了姜明珠。 姜明珠由此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忙着整理衣服，也没有注意到那边说了什么。 周礼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知道了。” “我马上到。” 他接完电话，抄起挂在椅子上的风衣，转身就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姜明珠坐在餐椅上，身体发软，身体的反应让她有些头疼。 一定是经验太少了才会这样。 姜明珠拿了换洗的衣服洗澡，水冲在身上，她低头欣赏了一下了自己的身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皮囊有多优越，所以周礼会贪恋她的身体也特别正常。 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人不爽。 姜明珠觉得自己应该去学个格斗拳击之类的，下次周礼再动手动脚的话反手揍他一顿。 洗完澡之后姜明珠就发微信给付晓芝提了这件事儿。 —— 周礼开车回到御水湾，在门前和周义碰了面。 之后兄弟两人一起走进了家门。 周义把他那边查到的最新消息和周礼复述一遍，暂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点。 周礼双手交叠在一起，表情严肃。 周义：“福利院那边我也让人盯着了，有孩子失踪我的人会告诉我。” 周礼：“近期应该不会。” 周义：“你的人跟詹语白有收获么？” 周礼找出微信里林煜发来的照片给周义看。 周义看完几张詹语白和宿珉的照片之后，又看到了姜明珠和原野的那段视频。 视频自动播放了，声音一出，周礼便动手抢走了手机。 周义笑着挑眉：“你还找人跟踪姜明珠了？” 周礼：“凑巧碰上。” 周义：“哦，那可真凑巧。” 周礼：“……” 周义：“昨天我看到原野发朋友圈了，俩人一起过生日了啊，看着跟小情侣似的。” 周义揶揄着说完，成功看到周礼的脸黑了几个度。 作为兄长周义是不忌惮周礼的：“姜明珠这种小姑娘，最喜欢原野这个类型的男人了。” 周礼：“原野什么类型？” 周义：“嘴甜会哄人，没架子又贴心，脾气好长得帅还有钱。” 周礼：“……她又不缺钱。” 周义轻笑了一声，揶揄：“我也没说姜明珠喜欢原野，我是说她这种小姑娘，泛指。” 周礼：“你故意的？” 周义：“是你太在意了。” 周礼：“呵。” 周义：“多跟原野学学，否则你追不到人。” 周义一句话又让周礼想起姜明珠之前的问题，他冷笑：“谁说我要追她。” 周义：“嘴巴上是被谁咬的？强吻人失败了？” 周礼的表情绷得更紧了，一言不发。 周义没指望从周礼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周礼。 他这样的，除非女方真的死心塌地喜欢他，才能忍下去。 指望他主动追人……呵，他甚至不会承认。 周义：“想追人，嘴巴要甜，你话都不说几句是追不到的。” “女人心思细腻，你用不用心她们都感受得到，你知道她的喜好和口味吗，她生病的时候送上过关心和温暖吗？”周义摆出自己多年的经验，喋喋不休地跟周礼分享一番。 说完以后又添了一句：“你再不行动，她就得被原野勾走了。” 周礼：“我暂时不能对她太高调。” 周义知道詹语白对姜明珠动杀心的事情，现在的确不是个示好的关键时机。 他点了点头，随后又笑出来：“你这是承认你要追她了？” 周礼：“……” 周义：“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 周礼：“给点建议。” 周义：“说话好听点。” 周礼：“还有呢？” 周义：“不方便出面还有其他办法，送花，送她喜欢的东西，送她爱吃的食物。” 周礼：“呵，她会得意死。”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姜明珠狐狸尾巴翘起来摇来摇去、得意洋洋的神态了。 第173回 不是追是睡 距离周礼和詹语白的订婚宴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了，北城的各路媒体已经在为这场订婚宴造势。 姜明珠一早起床吃饭的时候就在手机上刷到新闻了。 她看着新闻里周礼和詹语白同框的照片，再想想周礼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示好举动—— “啧，人渣。”姜明珠关闭新闻的同时给出了客观评价。 男人，特别是周礼这种男人，真就是有一身占有欲，家里摆一个应付长辈，外面还得养几个满足自己的兽欲。 昨天晚上她问周礼是不是想追她，周礼没回答，但姜明珠知道答案。 周礼不是想追她，是想睡她。 狗东西一看到她就反应剧烈，脑袋里都是黄色废料。 姜明珠刚骂完周礼不久，阿姨忽然带着一束花来了餐厅。 一大束玫瑰花，阿姨身材比较瘦弱，搬着它都很费力。 姜明珠探过去脑袋看了一下：“您这是要送谁？” 阿姨：“……珠珠，这是有人送你的。” 姜明珠：“送我的？谁送的啊？有说名字么？” 阿姨：“没说名字，有个卡片。” 阿姨把花放在地上，找到那张卡片交给姜明珠。 卡片就是花店送花的时候配套的，上面的话都是打印上去的，毫无灵魂。 姜明珠定睛去看。 【祝愿你天天开心】 就一句话，连落款都没有，肯定是花店顺便捎了一张祝福卡片。 姜明珠蹙眉，想不通谁这么莫名奇妙的：“是不是送错了。” 阿姨：“没送错，名字写的就是你。” 阿姨猜测了一下：“是不是原野送的？” 姜明珠想了想也有可能，不过原野送她东西一般都是当面送，没背后搞过这一套。 姜明珠计划去公司以后问问原野，结果她出门上班的前一秒接到了原野的电话。 “珠珠你出门没，这几天不用去公司了。”原野的声音听起来很匆忙，背景杂音不少。 姜明珠：“怎么了？” 原野：“我临时出个差，得三四天。” 姜明珠：“哦，很麻烦吗？” 原野：“不麻烦，南城仓库那边有点问题。” 姜明珠本来就是跟在原野手下工作的，原野出差她也就没事做了，接完电话放下包坐在了沙发上。 衣服都换好了不出门有点可惜，姜明珠就去给付晓芝发微信。 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出去逛街了。 逛到某个珠宝专柜的时候，冤家路窄一般碰上了詹语白。 詹语白身边跟着季菀。 这两个人付晓芝都看不上，看到以后也不给面子，直接嗤笑着翻白眼。 詹语白则是依旧保持着自己温婉大方的模样：“两两，明珠，好巧啊。” 姜明珠点点头算是回应，付晓芝理都没理她。 詹语白：“明珠，这周六我和周礼的订婚宴，你有空来吗？” 这个语气听起来是很热情很诚恳地在邀请，但姜明珠很清楚她是在炫耀，炫耀她赢下了这场“战争”。 姜明珠：“詹总亲自邀请了，时间是一定要空出来的。” 詹语白笑逐颜开：“那我和周礼恭候你到场。” 姜明珠：“一定。” 后来詹语白和季菀走了，姜明珠把选好的手链买了下来，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付晓芝挑眉：“你真要去啊？” 姜明珠：“有好戏干嘛不看。” 付晓芝：“绿帽癖的订婚宴的确是好戏，诶，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个宿珉也过去。” 姜明珠：“要不然怎么是好戏呢。” 到时候詹语白在订婚宴上和宿珉来个偷情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姜明珠想到这里就露出了坏笑，付晓芝马上猜到了她心思，两人对视了一眼，看乐子的心态愈演愈烈。 付晓芝：“订婚那天我一定全程盯着詹语白，看她会给我们什么惊喜。” 姜明珠：“嘿嘿。” —— 晚上下班前，詹语白来到周礼的办公室和他碰面。 周礼：“你今天不是请假？” 詹语白：“下午正好和季菀在附近逛，就来找你了。” 周礼：“哦，什么事？” 詹语白：“伯母说晚上回去吃饭。” 周礼：“嗯。” 詹语白跟在周礼身后走出办公室，周礼的步伐很快，詹语白有点跟不上。 他们两人一起走的时候，周礼基本上不会照顾到她的感受。 最近周礼对她的态度的确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整体上看还是敷衍，更像是为了应付靳柔。 詹语白心里不舒服，可也不能奢求再多了，惹了周礼对她没好处。 回周家的路上，詹语白不经意和周礼提起了姜明珠。 “今天和季菀逛街的时候碰上明珠了呢。”詹语白一边说，一边细致地观察周礼的表情。 周礼面无表情，他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不到任何波动，仿佛根本没听见这话。 詹语白：“我邀请了明珠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可以吗？” 周礼：“随你。” 詹语白：“那也要和你报备一声嘛。” 周礼：“你看着办。” 全程他都没什么表情，口吻冷冰冰的，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一样。 詹语白猜测周礼应该是真的对姜明珠没兴趣了，姜明珠那边跟原野谈上了，周礼更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的洁癖是绝对不会找一个跟过他兄弟的女人的。 —— 姜明珠和付晓芝逛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带付晓芝回相府别墅吃饭。 两人一进门就碰上了刚下班的方沁阳。 方沁阳：“你们点外卖了？” 姜明珠和付晓芝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外卖？” 方沁阳：“蛋糕啊，我刚下班的时候收到了芝乐坊全家福。” 姜明珠和付晓芝更懵了。 方沁阳：“……不是你们点的？” 姜明珠：“东西在哪里？” 三个人先后来到餐厅，一进来就看到了一桌的蛋糕，琳琅满目。 付晓芝：“我草，全家福。” “不对啊。”感慨完之后，付晓芝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他家根本没外卖，这不可能是外卖点的。” 姜明珠眉头一蹙，立马去找配送单：“是闪送。” 那就是有人买了之后找的小哥送过来的，送错地址的可能性很低。 但配送单上没有寄件人任何信息，里面也没有卡片之类的东西。 付晓芝：“是不是原野送的？可以啊，芝乐坊全家福特别难买，多半走后门了。” 姜明珠马上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原野。 第174回 偷偷摸摸 原野：【？？怎么买这么多？】 姜明珠：【挨个吃一口。】 回完消息，姜明珠就把手机收起来了：“不是原野。” 从原野回的那条消息就看出来了，如果是他送的他肯定会先问她喜不喜欢。 付晓芝：“不是原野还能是谁？是不是还有人暗恋你？” 方沁阳闻言立马朝姜明珠看过去，两个人四目相对，表情都有些复杂。 付晓芝：“你俩当着我的面儿挤眉弄眼合适吗？” 一看姜明珠和方沁阳这样子就有故事，付晓芝的八卦心理都被勾起来了：“快给我老实交代，还有谁暗恋我们珠珠，我看看他和原野谁牛逼。” 姜明珠：“真是他么？” 方沁阳：“……我觉得很有可能。” 付晓芝快急死了：“你俩能不能先告诉我是谁！” 接收到姜明珠的眼神示意之后，方沁阳说出了那个名字：“徐斯衍。” 付晓芝：“啥？你说啥？” 付晓芝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她反复问了好几次之后还是不敢相信：“我他妈没听错吧？你说的是徐斯衍？” 方沁阳：“嗯，就是他。” 付晓芝：“所以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喜欢珠珠的？” 在付晓芝的记忆里，徐斯衍跟姜明珠好像都没什么特别多的接触。 而且他好像挺看不上姜明珠的，之前还听他对姜明珠冷嘲热讽过。 原野还因为徐斯衍对姜明珠的态度和他闹过。 总不能是她记忆出现偏差了吧？ 姜明珠：“随便猜的，也不一定就是他送的。” 付晓芝：“那他喜欢你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不知道？他和你表白了么？” 姜明珠：“……” 方沁阳：“这个也是我猜的。” 付晓芝静静等候方沁阳说理由，她知道方沁阳肯定不会随便乱猜。 方沁阳把之前几次徐斯衍单独在医院堵姜明珠的事儿跟付晓芝说了。 付晓芝听着听着，表情也逐渐变得复杂了。 后来方沁阳又说：“郑老板送机那次，她被周礼带走，回来也是徐斯衍送的。” 付晓芝：“还有这种事情？你们居然没告诉我！” 姜明珠：“……” 她真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单纯觉得和徐斯衍有关的事情不值一提。 付晓芝：“还有呢还有呢，他还干嘛了？” 姜明珠：“他家人今年春节在港城过年，我碰巧和他遇上了，他给我买了一块蛋糕。” 姜明珠把那天晚上跟徐斯衍偶遇的事儿说了。 付晓芝听完之后拍了一下桌子。 “草，这个死变态！” 姜明珠：“？” 付晓芝：“你听他胡扯，他父母年初一还在我家打麻将呢，还出去度假，撒谎不眨眼。” 姜明珠和方沁阳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不是陪家人去的，那徐斯衍为什么去港城，总不能是专门去看姜明珠的吧…… 付晓芝：“还有，他说什么让你给他微信转账，确定不是为了骗你的微信号？” 姜明珠：“……” 这么一想还真是，但她当时真没发散性思维想那么多，后来急着走人也忘记删徐斯衍了。 方沁阳：“他这么有心机啊。” 付晓芝：“切，我还以为他多有出息，喜欢人都不敢光明正大，搞什么偷偷摸摸那一套。” 姜明珠：“……现在也不能确定东西就是他送的。” 付晓芝：“不是他还能是谁，总不能是周四那个渣男的送的吧？” 跟姜明珠有感情纠葛的男人，一个个排除之后，也就徐斯衍的可能性最大了，周礼忙着跟詹语白秀恩爱呢，哪有空去排队买蛋糕。 —— 万华办公室内，周礼坐在椅子上听着梁聪的工作汇报。 几分钟后手机叮了一声，一条短信进来。 【您好，您尾号xxxx的订单已被签收，感谢您选择闪送，期待您的好评！】 周礼看完短信之后直接顺手删除。 梁聪：“周总，那这次的款项您看是？” 周礼：“明天审批。” 他回应完以后，揉了一下眉心，头有些疼。 梁聪：“周总是不是淋了雨感冒了？” 周礼：“去给我买盒布洛芬。” 梁聪接到命令后就去楼下药店买药了。 说来也是挺奇怪的，今天天气不太好，一直阴雨连绵，午休时间下得最大的时候，周礼忽然从公司离开了。 一走就是一个下午，回来的时候头发都被淋湿了，身上的西装也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 看起来就像是专程出去淋了一把雨似的。 梁聪几乎没见过周礼这样，他很好奇，但求生欲告诉他没必要好奇。 梁聪买了药之后给周礼送过来，然后贴心地说：“您换下来的西装，我送去干洗。” 周礼挥挥手示意他去做。 梁聪去休息室的更衣室把周礼换下来的西装整理好，按惯例检查兜里的东西，居然摸到了几张纸，拿出来一看竟然是购物小票。 平时周礼很少自己去买东西，梁聪抱着好奇心看了一下。 ……蛋糕店？ 梁聪看着那长长的一张购物小票陷入了深思。 他记得周礼并没有吃甜食的习惯。 购物小票上的购买时间是五点半以后了，但周礼是十二点半左右从公司出去的。 这家店是以排队出名的，再想想周礼淋成落汤鸡的样子…… 梁聪激灵了一下。 他不会是去排队买蛋糕了吧？给谁买的？ 梁聪把购物小票塞到了兜里，整理好西装从办公室退出去了，绝口没提购物小票的事儿。 他还想活命。 —— 晚餐的时候，姜明珠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三个人一直在讨论这个匿名送蛋糕的人。 经过多方位分析，最终还是把嫌疑人锁定成了徐斯衍。 姜明珠也从付晓芝嘴巴里听了不少徐斯衍的事情。 当她知道徐斯衍没谈过恋爱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她之前一直以为徐斯衍也是个玩咖。 付晓芝：“他从小就眼高于顶，没看他正眼看过谁。” 付晓芝和姜明珠分享徐斯衍的八卦：“之前他们学校的校花追他，他都看不上。” 说完之后付晓芝又跟了一句：“当然，校花肯定也比不过我们珠珠的美貌。” 姜明珠：“……谢谢。” 如果这些东西真是徐斯衍送的，她得找个时间跟他说明白。 别浪费这时间。 不过直到现在，她都不理解徐斯衍为什么喜欢她。 第175回 给谁买的 订婚宴就快到了，本应该是最忙碌的时候，周礼感冒了，还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除了梁聪之外谁都不知道原因。 周礼烧得严重，为了快速退烧参加订婚宴，被靳柔强行安排住院打点滴。 姜明珠是从付晓芝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付晓芝幸灾乐祸：“哈哈哈，报应，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姜明珠：“……他这么虚弱啊。” 付晓芝：“所以我说是报应，哈哈，他身体可太好了，我没见他生过病。” 姜明珠：“……” 付晓芝：“我去医院看看热闹。” 姜明珠：“……去吧。” 如果不是现在过去不合适的话，姜明珠也很想跟过去看看热闹，她想象不出来周礼发烧输液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究竟遇到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底子这么好的人高烧啊？总不可能真的是报应吧？ —— 周礼住院打点滴，最着急的人就是靳柔，一大早她就带着鸡汤过来了。 詹语白马上起身去迎她：“伯母，您不用这么辛苦，这里有我就好了。” 靳柔：“你快回去休息吧，马上订婚宴，你的状态一定要好。” 詹语白已经在这里照顾周礼一天一夜了，靳柔自然担心她的身体，本来就少一颗肾，怎么可能这么熬。 靳柔让司机把詹语白送回去了，她刚走，正好梁聪拿着文件过来找周礼批。 靳柔：“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工作？” 梁聪：“周夫人，这个文件是……” “拿来吧。”周礼打断梁聪的话，用行动给梁聪解围了。 靳柔被气到了，但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周礼处理完那份文件。 梁聪：“辛苦周总。” 靳柔：“梁助，这几天就不要让他批文件了，你看他都病成什么样了？” 梁聪：“是，周夫人。” 靳柔看了一眼油盐不进的周礼，又去问梁聪：“你每天和他在一起，他是怎么病成这样的，你知道吗？” 靳柔这一问就让梁聪想起了那张蛋糕店的购物小票。 梁聪用余光瞟了一眼周礼，从善如流：“可能是被秘书办的人传染了，是我的疏忽。” 靳柔生性温和、平易近人，也不会真的刁难梁聪，问了几句就让他走了。 梁聪从病房出来之后松了一口气，冤枉死了。 “到底是给谁买的啊……” “什么给谁买的？”梁聪这边低着头自言自语完，忽然就听到一个清冽的声音。 一回神就看到付晓芝神采奕奕地站在对面。 梁聪：“付小姐，早上好。” 付晓芝：“你刚自言自语什么呢？周四又压榨你了？” 梁聪：“这是我的工作。” 付晓芝：“能找到你这样的助理真是他走运。” 付晓芝没把梁聪那句话放在心上，调侃几句就去病房了。 付晓芝推门进来就看到周礼坐在床边挨训的画面，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靳柔看到付晓芝之后，才停下来教训的周礼的动作，态度也瞬间温柔了不少：“两两来了啊。” 付晓芝：“您就当我没来，继续继续。” 多骂点儿，她爱看。 周礼抬眸冷冷地看向付晓芝，付晓芝才不怕他：“看什么看，想打架啊？” 周礼：“……” 付晓芝：“你虚成这样，我一只手就能干掉你信不信？” 周礼直接不看她了，不参与她这种无聊的话题。 付晓芝直接略过周礼去跟靳柔打听消息，听到靳柔说周礼是被传染的，差点笑死。 付晓芝冷嘲热讽：“身体这么虚，该不会影响生孩子吧？” 周礼：“……” 付晓芝本来是随口嘲讽周礼的，但靳柔当真了。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是啊，以前周四哪里发烧过，这次是怎么了。” “等订完婚做个全身检查吧，看看缺了什么，我让中医给你调理一下。” 周礼：“……我身体没问题。” 靳柔：“没问题你烧到住院？不许嘴硬！身体虚又不丢人。” 周礼：“……” 付晓芝就在旁边看好戏，周礼被靳柔训到无话可说的样子实在太好笑。 付晓芝中途偷偷拍了两段视频发给姜明珠一起看乐子。 如此一来姜明珠也如愿以偿看到了生病以后的周礼是什么样子。 视频里的周礼穿着病号服，精神看起来没平时那么好，顺毛的发型和垂下的眼睑让他看起来多了……乖巧？ 脑袋里冒出这两个字之后，姜明珠哆嗦了一下，甩了一地鸡皮疙瘩。 疯了吧，周礼跟这两个字边儿都不搭。 不过可以看出来他很尊重靳柔，从头至尾都没有还嘴，还挺孝顺的。 难怪詹语白那么费力讨好靳柔，拿下靳柔还愁拿不下周礼么？ —— 付晓芝在医院看周礼的热闹看得舍不得走，午饭都是在病房吃的。 有靳柔在，周礼也撵不走付晓芝，只能由着她时不时来句嘲讽。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徐斯衍也过来了。 付晓芝看到徐斯衍之后，立马就想起来他对姜明珠做过的那些事儿，挑起眉来打量着他。 徐斯衍：“我脸上有东西？” 付晓芝：“没，随便看看。” 徐斯衍微微颔首，随后去关切周礼：“四哥今天好点了么？” 周礼：“嗯，没什么事。” 徐斯衍：“听声音还是不大好，还是好好养着，这几天就别工作了，免得耽误了订婚。” 徐斯衍这句话算是说到靳柔心坎上了：“还是斯衍有数，瞧瞧他多关心你，有这兄弟是你的福气。” 夸完徐斯衍，靳柔又问：“原野没和你一起来？” 徐斯衍：“他临时出差了。” 靳柔：“十六号能回来吧？” 徐斯衍：“明天就回来了。” 靳柔：“那就好，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可不能缺席。” “对了，他和明珠……还在一起吧？”靳柔想起来自己之前误会姜明珠的事情，还有点过意不去。 徐斯衍听见这个问题后，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复杂。 他隐藏得很好，但没有逃过付晓芝的眼睛。 付晓芝：“当然还在一起，珠珠和原野的感情越来越好啦，我天天都得看他们秀恩爱。” 徐斯衍捏紧拳头去看周礼。 周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付晓芝：“不过珠珠太有魅力啦，觊觎她人不要太多，所以原野直接把人带到身边工作了，不给那些想撬墙角的人任何机会。” 第176回 究竟是谁 徐斯衍掌心有了汗，他斜睨向付晓芝。 付晓芝的话应该是说给周礼听的，他原本没必要紧张，但眉毛还是皱起来了。 周礼还是老样子，冷冰冰不在意。 靳柔：“有人想撬墙角？谁？” 付晓芝：“可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靳柔：“那可要小心点了，不过珠珠她肯定有分寸。” 付晓芝：“肯定的呀，珠珠是不会正眼瞧这些人的，架不住这些人背地里搞动作，每天送这个送那个的，也挺烦人的。” 付晓芝说完之后余光去瞟了一眼徐斯衍，发现这个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好，他居然还一脸疑惑。 要不是知道真相，她就真以为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了。 付晓芝正感慨的时候，周礼上了床掀开被子，冷冷说：“我困了。” 靳柔：“那你赶紧睡。” 好不容易从周礼嘴巴里听见困了这两个字，靳柔没耽搁他睡觉，带付晓芝和徐斯衍一起走了。 有靳柔在场，付晓芝也不好阴阳徐斯衍，这事儿暂且告一段落。 徐斯衍和付晓芝还有靳柔在停车场分开。 上车以后，他一直在回味付晓芝的那段话。 偷偷摸摸送东西，撬墙角……是谁？ 徐斯衍回忆着周礼的神态和反应，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紧方向盘，层层谜团像烟雾一样笼罩在他眼前。 —— 第二天一早，姜明珠又收到了神秘礼物。 这次是一束花，还有一条项链。 姜明珠打开盒子看到那条项链之后，陷入了深思，舌头舔了舔嘴唇。 姜明珠一直不能百分百笃定给她送东西的人就是徐斯衍，所以昨天晚上想了办法做实验。 上次她没来得及删，徐斯衍一直在好友列表躺着。 姜明珠昨天下午发了一条朋友圈，就是这条项链的官方图。 某个高奢品牌出的限量版，需要消费八位数才有购买资格。 姜明珠翻出那条朋友圈。 【好漂亮，想要，嘤嘤嘤。】 这是她当时配的文字。 下面郑凛叙和原野都评论了，原野直接说：哥回去带你买。 所以直接排除原野。 姜明珠合上盒子把项链扔到一边，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破案了，下一步怎么办？ 如果她现在忽然给徐斯衍发条微信说“你别来烦我了”，好像也很突兀，徐斯衍的作风很有可能会死不承认，她手里又没直接证据。 姜明珠去给郑凛叙打电话求助。 姜明珠慷慨激昂且义愤填膺地和郑凛叙说完了徐斯衍的种种迷惑行为之后，郑凛叙并没有觉得意外，甚至还笑了一声。 姜明珠：“你还笑我！” 郑凛叙：“没开窍的小孩。” 姜明珠：“……” 郑凛叙：“年轻的男人在得不到关注的时候喜欢用一些过激的言行为自己找存在感，不用太在意。” 姜明珠：“那他每天给我送东西，我很烦啊。” 郑凛叙：“交给阿姨处理吧，看谁先沉不住气。” 姜明珠听了一番郑凛叙的分析之后心情好多了，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得问问有经验的人。 和郑凛叙聊完天以后，姜明珠独自出去转了一圈，中午直接在商场吃饭了。 姜明珠吃的是一家意餐，餐厅的提拉米苏很有名。 饭后她打算追加一份，但还没点，就有服务生端着一份提拉米苏送过来了。 “女士，您的提拉米苏。” 姜明珠：“我还没点呢。” 服务生：“是那边那位先生送您的呢。” 服务生往对面指了一下，姜明珠抬起眼睛看过去，正好就看见徐斯衍。 他身边还坐了几个人，西装革履的，看起来像是在应酬。 姜明珠：“我不认识他，你还给他吧，重新给我上一份。” 服务生：“……” 姜明珠没要那份提拉米苏，自己点了一份新的吃。 吃了一口，就收到原野的微信。 原野：【我回来了，给你带了桂花糕，等我找你。】 姜明珠：【你到市区了？】 原野：【在去你家路上，大概四十分钟。】 姜明珠：【okk，那我吃完饭马上回去。】 就在姜明珠跟原野聊微信的时候，徐斯衍来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姜明珠猛地抬头就对上他那双复杂的眼眸，探头一看，刚才他那一桌人已经散了。 徐斯衍的视线扫过姜明珠手边的提拉米苏：“我送的也没下毒。” 姜明珠：“是没下毒，但咱俩不熟。” 有点事情没点明，但姜明珠还是提醒了他一句：“拜托你别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很烦人。” 姜明珠的声音很好听，即便是发脾气的时候也是动人的。 徐斯衍垂下眼睛：“我没恶意。” 姜明珠：“但我不喜欢。” 徐斯衍：“一开始我对你有误会，我为我以前说过的话道歉。” 姜明珠吃蛋糕的动作顿了一下。 道歉了，下一步该不会是表白吧？她脑子嗡嗡嗡的，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表白过，完全没有应对方案。 “……以后你可以不用这么防着我。”徐斯衍的话让姜明珠松了一口气。 姜明珠：“哦哦，好。” 分明是有些敷衍的语气，却成功让徐斯衍黯淡的眸光重新亮了起来：“是么？” 姜明珠：“我可以不防着你，但你不要莫名其妙给我送东西了。” 徐斯衍：“……好。”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姜明珠已经把提拉米苏吃完了，她擦了一把嘴就要走。 徐斯衍：“你去哪里？” 姜明珠：“回家。” 徐斯衍：“我送你。” 姜明珠：“不用，原野在等我。” 徐斯衍最后只能看着姜明珠的背影远去，紧紧攥住了拳头，漂亮的瞳孔有挫败闪过。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和姜明珠相处。 —— 姜明珠到家的时候，原野没到，反而又收到了送来的礼物。 这次是一堆玲娜贝儿的玩偶和周边，是上周刚出的新款。 依旧是匿名闪送过来的。 姜明珠刚把东西堆到沙发上，原野就来了。 那一堆东西实在太抢眼，原野一进门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刚买的吗？这么多你怎么扛回来的？” 姜明珠：“不是我买的。” 原野：“芝芝送的？” 姜明珠：“……” 原野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又在茶几上看到那条项链的盒子：“不是说我回来带你买么？” 姜明珠面色严肃了几分：“原野，我有个事情跟你说。” 第177回 兄弟情分 姜明珠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原野的目光顿时随她的面色凌厉了几分。 原野按着姜明珠坐到沙发上：“说吧。” 姜明珠：“这些东西都是有人匿名送过来的。” 她指着沙发上的玩偶还有茶几上的项链，又点了一下对面花瓶里的玫瑰花。 原野：“匿名？” 姜明珠：“对，从你出差那天开始的，今天是第四天了。” 每天早上都有一束玫瑰，九十九朵，除此之外还会有其它的礼物，下午茶时间会有闪送来送蛋糕或者是其它茶点。 无一例外都是符合她喜好和口味的东西。 原野听姜明珠说完这件事情之后目光更严肃了，一向笑容灿烂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阴沉。 原野：“你有怀疑的对象么？” 姜明珠：“有。” 没等原野问，她就先说了：“徐斯衍。” 原野：“……” 姜明珠的这个猜测很离谱，原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他没有去反驳或者是质疑她。 因为他知道姜明珠不会平白无故怀疑人。 原野：“他做什么了？” 姜明珠：“你不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很奇怪么？” 姜明珠的一句话让原野陷入了思考。 原野和徐斯衍是同时认识姜明珠的，起初他和徐斯衍差不多，都对姜明珠有些偏见。 后来他逐渐改变了看法，但徐斯衍还是老样子，针对姜明珠的时候总是很刻薄。 而且基本上都是针对男女关系方面的。 原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对你做过什么？” 姜明珠：“之前我住院受伤，他私下找过我很多次，还有那次周礼带我去御水湾你记得么，是他追出来送我的。” 原野的脸色越来越沉。 姜明珠：“我春节回港城的时候也碰上他了。” 姜明珠把在广场看烟花偶遇徐斯衍那晚的事告知了原野，“我本来没多想，因为他说他是和家人一起去港城过年，但芝芝说他家人根本没出门。” 原野的眉心跳跃不断：“对，没有。” 姜明珠：“还有刚才我在餐厅吃午饭的时候又碰上他了。” 原野听着姜明珠说了徐斯衍送她提拉米苏这个事情，还有徐斯衍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得出答案了。 草，徐斯衍这是打算跟他抢人了。 原野：“妈的，怪不得。” 姜明珠：“怪不得什么？” 听原野这个语气应该是有故事。 原野：“他以前就总问我一些关于我和你莫名其妙的问题。” 说到这里原野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摸摸鼻尖，“你懂的，就那几个。” 姜明珠：“……” 原野：“你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现在还需要时间，我不逼你。” 姜明珠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原野来一句“我不逼你”，反倒让她更感动了。 “我会认真考虑的。”姜明珠说得很诚恳，她一双大眼睛睁得很大，勾人又可爱。 原野在她脸上揉了几下：“徐斯衍这事儿我给你解决。” 姜明珠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奇地探过脑袋：“你要去和他单挑么？” 原野：“是有这心思，等下你把他送过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我回头拿过去砸死他。” 姜明珠：“好！” —— 除了桂花糕之外，原野还给姜明珠带了其他的南城特色小吃。 在相府背别墅待了两个多小时，原野接到了徐斯衍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这个名字，原野脸上的笑瞬间没了。 他黑着脸接起电话：“找我？” 徐斯衍：“四哥在医院打点滴，一起去么。” 原野：“呵呵，行啊，医院见吧。” 徐斯衍：“你在哪里，去接你么。” 原野：“不用，我司机送我。” 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了，冷笑了一声：“算盘打得我在这里都听见了。” 姜明珠：“诶？” 原野跟姜明珠说了徐斯衍的心思，姜明珠的表情有点僵。 他俩搁这儿玩宫斗戏呢？ 后来原野把姜明珠收到的那些礼物一并带去了医院。 五点钟，原野和徐斯衍在医院地库碰了面。 徐斯衍先到的，他认出原野的车以后，径直走了上来，正好后门打开。 徐斯衍看到了后座的一堆迪士尼玩偶，眉头微微皱起，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买的。 徐斯衍正这么想着，脸上忽然被一个巨大的玩偶砸了一下。 徐斯衍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拿着玩偶朝他砸过来的原野：“你有病？” 原野：“老子看你才有病！” 他从车上跳下来，把手里的玩偶砸到徐斯衍身上。 徐斯衍想起相府别墅被宝贝地放在沙发上的那些玩偶，下意识地动手接住了。 原野：“拿着你的东西离珠珠远点儿！” 徐斯衍：“我的东西？” 原野：“装什么逼，你敢说这玩意儿不是你送的？” 徐斯衍：“……我为什么要送。” 原野：“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逼数？真以为你对她的那点心思我看不出来是吧！” 徐斯衍的面色沉下去，重复一次：“不是我送的。” 徐斯衍用了几分钟捋明白了。 前几天付晓芝就提了有人给姜明珠送东西的事情。 今天姜明珠也和他说不要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在这之前，徐斯衍并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那天付晓芝在病房也是说给他听的。 还有姜明珠—— 徐斯衍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手指抓紧了玩偶，关节发白。 她知道了。 徐斯衍脸色变化这么快，在原野看来就是心虚了。 原野：“以后别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不然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徐斯衍：“我说了不是我送的。” 原野：“你他妈还嘴硬！” 徐斯衍懒得和原野解释这件事情，抓着那个巨大的玩偶转身就走。 原野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直到来到周礼的病房，都彼此不说话。 原野推门而入的时候，周礼正在喝水。 周礼闻声抬起头来，先看见原野，脸上一如既往没表情。 紧接着就看到了抱着那款限定版玲娜贝儿的徐斯衍。 “咳，咳——”周礼忽然咳嗽起来。 原野上去给周礼拍了几下：“四哥你没事吧？怎么虚成这样了？” 周礼拂开原野的手：“没事。” 他的视线落在对面徐斯衍身上，扫过他怀里的玩偶：“哪来的？” 第178回 打得不可开交 徐斯衍没有回答周礼的问题，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周礼依旧冷冰冰。 徐斯衍看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原野：“四哥，我有话跟你说。” 来的路上，原野已经考虑过了，他和姜明珠的事情迟早是得让周礼知道的，不如就趁今天摆在台面上掰扯清楚了。 免得以后一堆麻烦。 原野少有这么正经严肃的时候，周礼闻声把视线转向他，看到他郑重其事的表情。 周礼：“你说。” 原野：“我喜欢姜明珠，现在在追她。” 周礼的手一顿。 徐斯衍把手里的玩偶抓得更紧了。 原野的一句话让病房瞬间安静下来，沉默蔓延，气氛诡异。 始作俑者对这样的气氛并不在意，原野看着周礼继续说：“不管她和你之间以前有过什么纠葛，今后你俩都没关系了，这周末你也要订婚了。” “虽然我对珠珠的喜欢很明显了，但还没正式跟你表过态。”即便是和周礼对话，原野气势上也没有被削弱半分。 周礼：“和我表态的意义是什么？” 原野：“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她。” 周礼：“呵。” 原野：“我不在意你们之前的事情，她也走出来了，以后各过各的，她迟早会和我在一起。” 周礼：“你哪来的自信。” 原野：“这就不用你管了。” 周礼：“那就别来找我说。” 原野：“和你说，还想让你当个见证。” 说到这里，原野将目光转向了徐斯衍，最后停在他手里的玩偶上：“因为他也喜欢珠珠。” 周礼蓦地看向徐斯衍。 徐斯衍：“原野，你别血口喷人。” 原野：“我血口喷人？是谁天天偷偷摸摸给她送东西的？你敢说你手里抱着的那玩意儿不是你送的？” “又是制造偶遇，又是匿名送花送蛋糕，你说你对她没意思，你把老子当傻子忽悠？”原野越说火气越大，徐斯衍这做了还不承认的行为简直是在他雷区蹦迪。 徐斯衍：“当着四哥的面我再说一次，东西不是我送的。” 原野：“不是你那是谁？难道是四哥送的？” 周礼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起来。 他抬起手来覆上眉心：“别吵了。” 接着，周礼把视线转向徐斯衍。 徐斯衍见周礼看过来，嘴唇动了一下：“我没送。” 周礼：“嗯。” 因为是他送的。 周礼这一个字惹得原野不高兴了：“你信他不信我？” 周礼：“要吵架出去吵。” 原野：“行，我知道了。” “我就说两点，第一就是我喜欢姜明珠，我在追她，我不管你和她以前怎么样，周礼，”原野很少直接叫周礼的名字，“以后别再找她。” “还有你，徐斯衍。”原野一个个警告：“把你那些肮脏的小心思收起来，既然一开始瞧不上她就别来搞这套！” 徐斯衍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周礼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素净的病号服都遮不住他的锋芒和戾气。 在原野挑衅的言语之后，他轻轻“呵”了一声：“你喜欢她，她喜欢你么？” 原野：“迟早的事。” 周礼：“对自己这么自信就别来我面前叫，吵。” “你俩都走。”周礼直接给他俩下了逐客令。 两人一走，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周礼双手揉上太阳穴，想起原野刚才的话，双目有戾气翻涌。 周礼回身抓起了手机。 —— 原野和徐斯衍从病房出来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到了地库，临别的时候原野把剩下的东西一并扔给了徐斯衍。 “拿着你的东西离她远点！”原野冷言警告。 徐斯衍：“她承诺会和你在一起了？” 原野：“轮不到你管。” 徐斯衍：“你了解她么？” “她的过去，她当初为什么接近四哥，她留在北城是为了什么，她和你坦白过么？”被原野激怒之后，徐斯衍的口吻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而他的问题精准戳到了原野的盲区，也是他的痛处。 原野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姜明珠身上有秘密，并且一直没和他坦白。 徐斯衍：“你像个弱智一样被她玩得团团转。” 原野怒火高涨：“你他妈再说一遍？” 徐斯衍：“我说你是弱智。” “草你大爷！”原野彻底怒了，抡起来拳头就往徐斯衍身上砸。 徐斯衍第一下没躲开，被这一拳头砸在了嘴角，牙齿磕破嘴皮出了血。 但他也不遑多让，反应过来后就拽住了原野的领口。 两个人就在地库里这么打起来了。 原野：“道貌岸然的装逼货，一开始瞧不起她现在又犯贱！” 徐斯衍：“比不过你。” 原野：“可惜你犯贱都没人看！” 徐斯衍：“你以为你们能走到最后？” 两个人在这边拳打脚踢打得不可开交，但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没人敢上来拦，只能偷偷报警。 周义是和警察一起来的。 周义的车刚好和巡逻车停在一起，他一下车就听见警察说这里有人打架斗殴，随意瞥了一眼，竟然看见了原野和徐斯衍。 周义马上走上去，这时候警察已经把两个人拉开了。 原野和徐斯衍脸上都挂彩了，徐斯衍的嘴角都是血，白衬衫的领口都染红了一片。 周义：“你俩打什么？” 这两个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恨不得上厕所都一起，感情深厚无人可及，怎么忽然跟仇人似的？ 原野舔了舔嘴角：“他该打。” 徐斯衍指尖抹去嘴角的血水不接话。 警察：“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 姜明珠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人都懵了。 警察跟她说原野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现在被拘留了，要她过去取保候审。 姜明珠不可能放任不管，拿了钥匙和钱包就出门了。 来到警察局的时候还碰上了周义。 周义：“来保原野的？” 姜明珠点点头。 她还有点好奇周义怎么会在这里。 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一位警察过来了，他交给了周义一张单子：“这是徐斯衍的罚款单。” 姜明珠：“……” 所以原野是和徐斯衍打起来了？ 姜明珠还没深想这件事情，警察来找她了：“是原野的家属么？” 姜明珠：“对对。” 姜明珠被警察带去交了罚款，签了保释单，去外面等原野出来。 五分钟以后，原野和徐斯衍被警察带出来。 第179回 替你背黑锅 姜明珠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挂彩程度之后惊讶到眼睛都睁大了。 原野只是衣服凌乱，嘴角挂了彩，但徐斯衍那边见血了，白衬衫上的红色血迹十分刺眼，他的嘴角也有结痂的痕迹。 徐斯衍穿的还是中午碰面时的那套西装，当时他光风霁月贵公子姿态十足，和现在根本是两个极端。 原野看到姜明珠之后就上来搂过她的肩膀，挑衅一般看了徐斯衍一眼。 姜明珠没推开原野，小声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野：“我把他给打了。” 姜明珠：“……我是问你为什么打的。” 原野提高了声音，余光瞟了一眼徐斯衍：“有些人道貌岸然还犯贱，就该打。” 徐斯衍的脸色全程都是阴森森的，听见原野这句话之后，拳头蓦地收紧。 周义按住了他：“这里是警局。” 徐斯衍没有再动。 周义又看向原野，目光扫过他搭在姜明珠的肩膀上：“走吧，出去说。” 原野搂着姜明珠往外走，很快周义和徐斯衍也出来了。 四个人停在公安局门前，周义发问：“说说吧，究竟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打？二十多年的兄弟情都不要了？” 原野：“我可没见过哪个兄弟和我抢女朋友。” 周义：“……” 姜明珠听懂原野的意思了，他还真是因为徐斯衍偷偷送东西的事情动手的。 虽然原野走的时候说过要揍徐斯衍一顿，但姜明珠纯当他开玩笑了，原野不会平白无故打人，何况他和徐斯衍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在。 周义：“斯衍，你做什么了？” 徐斯衍：“我什么都没做。” 原野：“二哥你看见了没？他就是个孬种，做了还不敢认。” 周义：“不敢认什么？” 原野：“他喜欢珠珠，趁我出差这几天每天给珠珠送礼物，被发现了还不承认。” 周义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礼物还真不是徐斯衍送的。 原野说着说着又来气了，姜明珠赶紧拉住他：“好啦，你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徐斯衍骤然攥紧拳头。 她说“我们”。 姜明珠用一句话就轻松抚平了原野暴躁的情绪，两人和周义打了个招呼就走人了。 原野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姜明珠系好安全带之后看了一眼他嘴角的乌青，“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原野：“不用，回去冷敷一样就行。” 姜明珠：“下次别打架了，毁容了就不值当了。” 原野：“我打赢了。” 他的语气还很得意，像是等着人夸奖一样：“你看见他什么样子没，我把他给打出血了。” 姜明珠：“……你还挺自豪啊。” 原野：“那当然。” 姜明珠：“以后别打了。” 原野：“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动手，他要是承认东西是他送的，拿回去就完事了，这么多年兄弟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他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原野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孬种。” 姜明珠：“他说不是他送的？” 原野：“是啊，嘴硬得很。” 原野跟姜明珠说了在周礼病房里发生的事情，然后添了一嘴，“不是他送的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四哥吧？” 姜明珠心跳停了一拍，猛地踩下刹车。 原野：“活宝，你开车小心点儿啊！” —— 周义把徐斯衍送回去之后赶到了医院。 进来病房的时候，周礼还没睡，他站在窗户前往外看。 听见开门声以后，周礼才转过身来，看见周义之后有些惊讶。 “这么晚。” 周义：“去了趟警察局。” 周礼：“你犯事了？” 周义：“不是我，是原野和徐斯衍。” 周礼眉头皱起来。 周义：“我本来都到医院了，一停车看到他俩在地库打架，被警察弄走了，我跟去善后了。” 周礼：“……” 周义：“你猜他俩为什么打的？” 周礼：“姜明珠。” 周义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来：“你知道？” 周礼：“在我这里吵过了。” 周义：“那你应该也知道，斯衍这次是替你背了黑锅了吧？你欠他一个人情啊。” 周礼：“……” 周义：“你送礼物过去怎么不跟她说？” 周礼：“说什么。” 周义：“起码得让她知道东西是你送的。” 周礼：“然后让原野过来跟我打架么。” 说起来这个事情，周义的表情更加玩味了：“你确定原野只是给你俩打掩护么，我怎么觉得他和姜明珠就是一对小情侣呢，姜明珠对原野也够好，亲自去警察局保释的他。” 周义看着周礼的表情一点点沉下去，不疾不徐跟了一句，“你危险了啊。” 周礼：“……” 周义在周礼肩膀上拍了两下，语重心长：“你再不采取行动，姜明珠说不定都嫁给原野了。” 周礼：“她敢。” 周义：“她有什么不敢的，你一个有妇之夫，能把她怎么样？” 周礼：“你是专门跑来气我的？” 周义：“我这是提醒你一声，做了事情得让她知道，别自己默默付出最后让别人抢了功。” 周礼冷哼了一声。 让姜明珠知道？她不得得意死。 周义：“不知道怎么说是么，我教你，微信有吧，发条消息，问问她礼物喜不喜欢。” 周礼：“不问。” 周义：“为什么？” 周礼：“不想让她得意。” 周义：“……” 这如果不是他亲兄弟，他绝对不管了。 追女人呢还这么爱面子，他干脆别追了，自己一个人过吧。 周义这边正无语的时候，周礼已经转移话题了：“订婚宴，宿珉应该也会到。” 周义：“知道了，我盯着他。” 两兄弟聊了几句之后，周义就走人了。 周礼回到床上坐下来，耳边又回荡起了周义刚才吃谆谆教诲。 周礼脑袋一热，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在微信里找到姜明珠的聊天窗口。 —— 姜明珠临睡前一直在想礼物的事情。 虽然原野那句话是无心一说，但忽然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她的这些喜好，包括那条朋友圈，周礼也都有看到。 但他这周六都要订婚了，送她这些东西算什么？养小三的准备工作么？ 姜明珠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拿起手机给周礼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姜明珠：【看热闹看得开心么？】 周礼一反常态地秒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180回 再不爽也不能抢婚吧 凭借之前和周礼相处的经验，姜明珠一看他这句话就知道东西是他送的了。 姜明珠嗤笑一声，白眼一翻回复他：【你最好是。】 周礼：【你要和原野在一起？】 姜明珠：【关你屁事。】 周礼：【你试试。】 姜明珠：【有这功夫不如管好你的未婚妻让她少给你戴绿帽子。】 周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姜明珠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直接笑出声了，周礼虽然不普通但真的很自信啊，就他这臭脾气谁爱惯谁惯。 姜明珠直接把周礼删了，耳根子顿时清净。 反正周礼已经不可能帮她对付詹语白了，人俩还订婚秀恩爱，她留这好友也没用了。 姜明珠有仔细想过，周礼对她的用处可能只是能帮她纾解一下欲望而已，但这个功能不是不可替代的，她这么漂亮，还愁找不到男人吗？ —— 那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周礼就一直在等姜明珠的回复。 五分钟过去了，没反应。 十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反应。 周礼盯着聊天界面看了这么久，眼睛又干又涩，锋利的眉紧紧拧在了一起。 最后他抬起手来打下一个问号发出去。 接着问号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后面是一行系统的提示。 【姜明珠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操作】 周礼咬着牙捏紧手机，力道大到快要把手机碾碎。 姜明珠把他删了。 把他删了。 删了。 手机忽然又“叮”了一声，周礼马上解锁去看。 是花店那边的消息：【先生，明天的九十九朵玫瑰已经准备好了，八点送到。】 周礼：【扔掉。】 花店：【先生这边是不送了吗？】 周礼：【以后都不送了。】 花店：【但是您订了半年的花呢！】 周礼：【扔掉。】 花店：【……】 发完扔掉的消息，周礼又扔掉了手机。 呵，姜明珠把他删了。 他脑袋里不断盘旋着这句话，最后阴沉着一张脸捡起手机，打开微信把姜明珠的号再次拖进了黑名单。 —— 可能是那天晚上微信上和周礼说的话起到了作用，姜明珠已经两天没收到过鲜花还有莫名其妙的礼物了。 原野觉得这是他警告徐斯衍之后的收获，姜明珠也就没跟他说这东西是周礼送的。 这口黑锅，就暂且让徐斯衍背着吧。 很快到了周六，周礼和詹语白订婚宴。 姜明珠之前答应过詹语白要过去，自然就不会缺席。 原野作为周礼的好兄弟，提前一天就去了紫玉山庄帮忙打点，因此姜明珠是和付晓芝一起去的。 车是付晓芝开的，姜明珠坐副驾。 路上，付晓芝问：“这两天还有收到莫名其妙的礼物么？” 姜明珠：“没有了。” 付晓芝：“看来就是徐斯衍。” 原野和徐斯衍大打出手的事儿已经在他们圈子里传开了，甚至传到了长辈的耳朵里，只是长辈们不怎么清楚两个人是为什么打的。 付晓芝得知原野打赢了之后对他刮目相看。 姜明珠：“……其实，不是他。” 思考很久之后她还是决定跟付晓芝说明实情：“我们都误会徐斯衍了。” 付晓芝：“不是他还能是谁？” 跟姜明珠有关联的男人也就那么几个：“总不能是今天订婚这个人渣吧？” 姜明珠：“嗯。” 付晓芝差点呛死：“啥？周四送的？你确定么？” 姜明珠点了点头。 姜明珠这么笃定，肯定就是有了证据，付晓芝也不再怀疑她的话是真是假，啐了一口骂骂咧咧：“他是不是有病啊，他想干什么？” 姜明珠：“可能贪恋我这美妙的皮囊。” 付晓芝：“你直接说他见色起意精虫上脑还差不多。” 什么贪恋美妙的皮囊，简直就是在美化周礼的兽欲，“他私下跟你说什么了？” 姜明珠：“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结下来就是，他会订婚，但希望我依然能陪他上床，不要和别的男人走太近。” “哦，还说这是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姜明珠想起来周礼的那条微信消息，笑出了声。 付晓芝：“草，他哪里来的自信啊？” 姜明珠：“可能我以前太舔他了，给他造成了错觉，怪我。” 付晓芝：“真他妈不要脸，给你个机会当小三？亏他说得出口！” “草，你跟原野说了没，就应该让原野也像揍徐斯衍一样把他打一顿，傻逼。”付晓芝越想越来气，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 姜明珠：“还是算了，我已经把他删了，以后不联系就行了。” 姜明珠没和原野说，也是怕他真跑去和周礼打架。 付晓芝：“他再骚扰你你告诉我，我和他没什么兄弟情可破坏。”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他可是你喜欢了好多年的白月光。” 付晓芝：“……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黑历史！” 姜明珠：“我都把他删了，他那么要面子应该不会找我了。” 付晓芝打着方向盘思考了几秒，语不惊人死不休：“要不你也和原野订婚吧，不对，你们直接结婚吧。” 姜明珠：“……” 她被付晓芝突如其来的建议弄得瞠目结舌，一脸问号。 付晓芝：“等你们结婚了，管他周礼还是徐斯衍都得断了心思，周礼再不爽也不能去抢婚吧？” —— 紫玉山庄已经被包下来了，虽然是订婚，但是场面比很多人的婚礼都要隆重。 姜明珠和付晓芝签到走进现场，路的两边都是香水玫瑰，空气里透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对面的台上挂着周礼和詹语白的一张合影，詹语白挽着周礼的胳膊，端庄大方，好不登对。 姜明珠走进来没几分钟，就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又恢复了风光，只是嘴角的伤疤还是很显眼。 迎上徐斯衍目光的那个瞬间，姜明珠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愧疚。 不管徐斯衍以前对她做了什么、现在又存了什么心思，但因为她的猜测和臆想挨了打是真。 想着这些，姜明珠对徐斯衍的态度好了点。 “嗨，早上好。”她主动去打招呼。 徐斯衍听见这句话之后眼底风云涌动，目光复杂地紧紧盯着她。 从眼睛，到嘴唇。 过了一分钟，他沙哑着问：“你……和我说话？” 第181回 一个比一个能演 姜明珠被徐斯衍这目光看得发毛，突然就后悔和他打招呼了。 虽然东西不是他送的，但这个人的确不正常。 姜明珠准备开溜的时候，徐斯衍又问了一遍：“是和我说么。” 姜明珠：“……这里难道还有别人？” 徐斯衍：“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话。” 姜明珠无语凝噎的时候，付晓芝回来解救了她。 付晓芝挽住姜明珠的胳膊看向对面，这是徐斯衍挂彩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付晓芝：“嘴角的伤口还挺别致啊。” 徐斯衍：“……我先走了。” 临走的时候，徐斯衍的视线又在姜明珠身上扫了一下的，虽然很短暂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付晓芝：“他和你说什么了？” 姜明珠：“就打了个招呼。” 付晓芝：“啧，眼睛都要粘你身上了。” 姜明珠：“也没那么夸张。” 付晓芝：“以前真没见他这样过，还是我们珠珠有魅力，可惜有原野在前，他没机会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下一秒就听见原野的声音了：“珠珠！” 原野一到，付晓芝就自觉走人了，不留下来当电灯泡。 姜明珠和原野站在一起聊了几分钟之后，周仁和明悦带着周齐左和周齐右过来了。 两个孩子一看到姜明珠就冲上去和她说话，姜明珠也很喜欢两个小朋友，聊得不亦乐乎。 明悦：“明珠见过原叔和纪姨了么？” 原野：“还没呢。” 回答完明悦的问题，原野挑眉去看姜明珠：“要不要去看看？” 姜明珠干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都没了解过原野他父母，直接见面太突兀了。 明悦和周仁带着小左和小右离开之后，原野又问了姜明珠一遍：“要不要见见我爸妈？” 姜明珠：“你先给我做做功课，” 原野：“不用做功课，我爸妈肯定喜欢你。” 姜明珠：“……你爸妈是不是也觉得我们是一对？” 原野：“难道我们不是一对？” 他笑得很痞气，问完之后一根手指头掂起了她的下巴，姿态浪荡不羁。 姜明珠脸有点烫，抬起手来拍他的小臂，“臭不要脸。” 原野：“哎呦，害羞了啊。” 他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一样，捧着她的脸不放，笑得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谁家姑娘害羞也这么漂亮啊，迷死老子了。” 姜明珠：“……滚！” “咳，咳咳。”一阵故意响起的咳嗽声打断了姜明珠和原野的争执推拉。 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回头看过去，面前站立的人赫然是周礼和周义。 刚才那声咳嗽应该来自于周义。 姜明珠的视线不自觉地被周礼吸引过去。 他穿着全新的黑色西装，里面是灰衬衫，打着赭石色的领带，头发梳起来露出了额头，衬得一双眼更为深邃。 剪裁合身的西装让他的比例看起来更完美了，放眼看过去视线范围内都是那双长腿。 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高高在上且面无表情，禁欲中又带着性感。 周礼这个狗东西的皮相是真的够绝的。 姜明珠最初查到周礼的照片之后就很庆幸他有这么一张脸，有助于她进入角色。 看着帅哥表演深情才有代入感，睡帅哥才是赚！ 周义：“你们这打情骂俏，看得我都羡慕了。” 原野：“二哥你这就扯了，你的女朋友都能用卡车拉了，羡慕我干嘛？” 周义：“我那都是玩玩，比不了你，你和明珠这都谈婚论嫁了吧？” 周义用余光瞟着周礼，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原野：“哈哈哈那倒也还没有，她还没同意呢。” 周义：“看来你还得努力了。” 原野笑盈盈地看着姜明珠，手摸摸她的脸，完全没避讳对面还有周礼在场。 “只要珠珠点头，我随时都能跟她结婚。” 周义笑着朝周礼看过去：“老四，你看原野怎么对女朋友的，你学着点，别老是对语白那么冷淡。” 周礼听不下去周义的的话了，转身就走。 周义：“干什么去啊？” 周礼：“找未婚妻。” —— 姜明珠在订婚仪式结束之后吃席的时候和原野父母见面的。 原野的父母和靳柔、周章回、詹青云还有柳桃之这些长辈坐在一桌。 哦，宿珉也坐这里。 詹青云和柳桃之看到姜明珠跟着原野过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妙，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之前姜明珠在詹家的活动上搞出来那么大事情，还把詹青云气到住院，詹家夫妇很难对她有脸色。 姜明珠看到他们的表情就都懂了，但也没怪他们。 原野的父母也知道这件事情。 姜明珠一来，夫妻两人便开始打量她。 原野：“你俩别吓到珠珠。” 原镇宁瞥了原野一眼。 纪云：“是姜小姐吧，早就听说过，终于见面了。” 纪云没有原镇宁那么严肃，笑着朝姜明珠伸出手来。 姜明珠乖巧地递上去和纪云握住，甜甜地开口：“纪阿姨好。” 纪云一看这笑再听这声音，马上被感染到了，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姜明珠今天穿着乳白色的粗针毛衣，下面是条小短裙，头发扎成了丸子头，日系的打扮配上柔和的妆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没几个人能解决。 漂亮的小姑娘，谁都喜欢。 纪云：“下次有空让原野带你到家里玩。” 姜明珠：“好的呀，谢谢纪阿姨~” 纪云一这么说，原野就知道她铁定是喜欢姜明珠，口吻都得意不少：“你儿子这次眼光不错吧。” 靳柔揶揄：“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啊！” 原野：“借您吉言。” 调侃的话刚说完，正好周礼和詹语白过来这边敬酒。 原野看到周礼死死盯着姜明珠看，二话不说先把她给拽走了。 订婚宴的菜品做得很精致，姜明珠看热闹的时候也没忘记享受。 周礼和詹语白正好敬酒敬到宿珉，詹语白巧笑嫣然，客气又大方。 姜明珠去看周礼的表情，也没什么不正常。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能演。 姜明珠跟付晓芝交换眼神，付晓芝跟她差不多的感想。 宴席快散的时候，宿珉起身先走了。 原野和付晓芝都不在身边，姜明珠只能一个人跟上去。 宿珉越过无人的长廊走进了安全通道，一看就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第183回 火气挺旺 姜明珠这个坦然的态度让周礼的脸更黑了：“为什么？” 姜明珠：“……” 删人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想删就删么，哪来那么多原因。 周礼却非要个答案：“说话。” 姜明珠：“因为嫌你烦，这个答案满意了吧。” 周礼：“我烦你了？” 姜明珠：“你莫名其妙给我送东西骚扰我，难道不算吗？” 周礼：“不都是你喜欢的么。” 姜明珠：“我是喜欢，但不需要你送，你已经把我踹了，送东西不觉得可笑吗？” 周礼：“我给了你和好的机会。” 他这一说，姜明珠又想起来那天微信上的话了，当时他就是说了类似的话惹怒了她，她一心烦就把他删了。 没想到他还当面说，真有他的！ 姜明珠：“我谢谢你啊！” 周礼：“作也要有个限度。” 姜明珠想撬开周礼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她听懂周礼的意思了——他认为她拉黑他、跟原野亲近、甚至去见原野的父母，都是故意秀给他看的，为了刺激他。 姜明珠思考的时候，周礼又拿着她的手机摆弄了一番。 等周礼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姜明珠看到周礼的聊天框出现在了微信的最顶端。 姜明珠：“加回来了，我能走了吧？” 周礼：“不准再删。” 姜明珠：“……” 周礼：“再删一次，我不会给你加回来的机会。” 姜明珠：“你他妈神经病啊，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搞得好像她很稀罕加他微信一样，信不信她现在就删掉？ ——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姜明珠还在忍不住对周礼骂骂咧咧。 走回宴会厅，付晓芝朝她冲了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怎么样怎么样，你听见什么了？” 姜明珠：“没来得及听，就被拽走了。” 付晓芝：“你被发现了？” 姜明珠：“周礼拽的。” 姜明珠把周礼刚才莫名其妙的迷惑行为跟付晓芝复述了一遍。 付晓芝听完以后也翻了个白眼：“他有病吧。” 未婚妻在订婚宴上给他戴绿帽子他不管，非得抓着姜明珠问为什么删他微信好友：“他是不是真的小脑萎缩了。” 姜明珠：“他不是小脑萎缩，是自信膨胀。” 姜明珠刚才下楼的过程中认真反思了一下：“算了，他这样我也有责任。” 怪她之前为了达成目的太舔狗了，给了周礼无尽的自信，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在作、闹别扭、争风吃醋刺激他。 付晓芝：“我觉得他喜欢上你了。” 姜明珠：“……说准确一点儿，喜欢我的皮相。” 付晓芝：“他给自己找台阶下呢，怕你真的跟原野好了。” 姜明珠：“……” 付晓芝：“但他这做事方法真迷惑，一边订婚一边给你送礼物，欠打。” 在付晓芝心里，现在周礼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形象：“你就跟原野好吧，你俩赶紧结婚，让周礼滚远点儿。” —— 晚上姜明珠没有在紫玉山庄住，付晓芝也没留，把姜明珠送回了相府别墅。 姜明珠到家之后给原野发了条微信报平安，扔下手机去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 想起来今天在客房部发生的事情，姜明珠就心情烦躁，要不是周礼突然出现，她说不定能听见一两条线索。 姜明珠这边刚在心里嫌弃完周礼，那边手机上就收到了周礼的微信。 周礼：【回去了么】 姜明珠没有回复，转头去看娱乐新闻了。 过了几分钟，又来了一条消息提示。 周礼：【说话】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姜明珠自动脑补出了周礼双手插在口袋、冷冰冰地朝人发号施令的画面。 更不想回了。 周礼：【？】 周礼：【你想怎么样】 周礼：【姜明珠】 周礼：【你故意不回我？】 姜明珠看到对话框里满屏都是周礼的消息，脑袋里只有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跟她之前做的比起来不算什么，之前她给他发几百条消息，狗东西都不见得回一条的。 姜明珠：【真聪明，我就是故意的^_^】 周礼：【呵】 姜明珠：【呵什么，和未婚妻性生活不和谐吗？】 周礼：【怎么，你要帮忙】 姜明珠：【呵，没兴趣。】 周礼：【喷三次的人是谁？】 姜明珠攥紧手机，如果技术能让她穿过屏幕，她一定过去给周礼一耳光！狗东西的嘴巴实在是太贱了，难怪只能找到詹语白这种图他钱的女人！ 姜明珠直接把周礼的信息设置成了免打扰，放下手机睡了。 —— 紫玉山庄，情侣套房内。 詹语白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就看到周礼西装革履、身形板正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好像连她出来都没注意到。 詹语白：“周礼？我洗好了，你去么？” 周礼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顺手把手机放到了西装口袋里。 他从沙发上起身，视线淡淡扫过面前的詹语白，“不去了，你先睡。” 詹语白：“……你是有事么？” 周礼：“二哥找我。” 詹语白：“嗯，那你去忙吧，记得早点回来。” 周礼从房间出来，径直走向电梯，上了三层之后来到了周义的房间。 彼时周义已经洗完澡在房间里享受睡前的红酒了。 打开门看到衣服完好的周礼，周义出声调侃：“没洞房？” 周礼直接越过他走进房间。 周义拿了个高脚杯给周礼倒上红酒，周礼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呼吸都变得沉了许多。 周义：“火气挺旺，欲求不满了？” 周礼：“你教我的办法没用。” 周义：“什么办法？” 周礼：“姜明珠。” 周礼放下酒杯之后又打开微信偷看了一眼，姜明珠还是没回他的消息，“馊主意。” 周义看到周礼偷看手机的动作以后不禁挑眉：“你做什么了，说说。” 周礼：“就你说的那些。” 周义：“我说的哪些？” 周礼：“我和她说礼物是我送的。” 周义：“还有呢？” 周礼绷着嘴唇不说话了。 周义猜测他应该是拉不下脸说，于是勾了勾手指：“手机给我看看。” 周礼冷着脸一动不动。 周义：“你还想不想追人了？手机给我。” 这样的对话反复了几次，周礼终于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给了周义。 第184回 太要脸追不到女人 微信最上面一个对话框就是和姜明珠的聊天记录。 周义从下往上翻，花了快一刻钟的时间才看完全部的聊天记录。 这里不仅存了周礼给姜明珠发的消息，还有之前姜明珠讨好周礼的时候发来的一些。 周义看着那些甜言蜜语和俏皮话，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姜明珠的热烈，只可惜这份热烈是演出来的。 周礼遇上姜明珠，属于是青铜遇上王者，别的不说，姜明珠这撩人的段位是真的高。 周义放下手机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眯起眼睛打量起了周礼。 周礼：“看什么。” 周义：“我要是跟别人说我兄弟这么清纯，别人肯定不信。” 周礼：“你别骂人。” 周义：“我这是夸你呢！这年头像你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周礼：“……” 周义：“聊天记录存了这么久，时不时就翻着回味一下吧？” 周礼的语气变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少说废话。” 周义：“以前对你这么舔，现在爱答不理的，你会伤心难过也很正常。” 周礼：“谁伤心难过？” 周义：“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周礼扔下了手机。 周义觉得逗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开始给他分析：“你态度不对。” 周礼：“我是按你说的做的。” 周义：“……你别砸我招牌，我可没让你这么说。” 周义想起来聊天记录里周礼的态度，开始头疼：“你现在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是你在追别人，姿态放低一点儿才是正道，你倒好，对着人小姑娘颐指气使的，是我我也不理你。” 周礼：“她还把我删了。” 周义：“脾气不好点儿的把你删了也不是问题。” 周礼：“我哪句话错了？” 要是别人这么问，周义可能觉得对方是在嘴硬挽尊，但想想周礼白纸一样的感情经历，这个问题就变得很合理。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 周义只能像做阅读理解一样给他标注聊天记录：“你那句‘给你个机会’，不该说。” 周礼：“给她机会也不对？” 周义：“……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追别人，追别人的时候是得求着对方给你机会的，你这施舍一样的语气，她把你删了也很合理。” 周礼：“……” 周义：“算了，说这么多复杂的你消化不了。” 看周礼那个茫然的表情，周义第一次对周礼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或许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就关了一扇窗。 周义：“简单粗暴点，她以前怎么对你的，你追她的时候就怎么对她。” 周礼：“不可能。”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拒绝的。 周义：“那你就别追了，没救了。” 周礼：“……” 周义：“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男人太要脸是追不到女人的，你看看原野怎么对她的。” 怕刺激不够似的，周义晃动着红酒杯轻飘飘地补了一刀：“再这么下去，这两个人怕是要结婚了。” 周礼：“闭嘴。” 周义：“哟，急了。” —— 周礼和詹语白的这场订婚宴，被媒体追着报道了好几天的时间。 二月十六号的订婚宴，一直到二十号的时候，还有媒体的头版头条在复盘这场仪式。 詹语白春风得意，大概享受死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了。 姜明珠盯着新闻界面看，视线最后定在了日期那一栏。 二月二十号…… 姜明珠猛地想起来，二月二十六号就是三三的生日了，春节在港城的时候她还答应了三三要回纽約陪她过五岁生日。 这几天每天被周礼和詹语白订婚宴消息轰炸，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反应过来之后姜明珠马上开始看机票，二话不说就订了二十三号飞纽約的航班。 出票信息出来，姜明珠把消息转发给了郑凛叙。 郑凛叙：【好，到时我去接你。】 姜明珠：【我给三三买点不健康食品过去，你应该没意见吧~】 郑凛叙：【别买太多。】 三三喜欢吃国内的一些小点心，四五岁的孩子拒绝不了零食和甜食，平时在纽約也没机会吃。 郑凛叙还算有点爱心。 午休的时候，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吃饭，顺便跟他说了请假的事情。 原野：“请假？你不舒服？” 姜明珠：“不是啦，我得回纽約一趟，三三要生日了，之前答应和她一起过的。” 原野：“几号？” 姜明珠：“二十三号。” 原野：“你一个人？” 姜明珠：“郑老板会去接我的。” 原野不太放心：“要不让两两和你一起去吧。” 之前付晓芝和三三视频聊天的时候聊得挺开心的，原野这个想法也靠谱。 吃午饭的时候，姜明珠给付晓芝发微信约了她下班后一起逛街。 五点半，付晓芝来荣兴接到姜明珠，两个人驱车直奔望海汇。 路上，付晓芝才想起来问：“怎么今天突然想逛街了？买什么？” 姜明珠：“给三三买生日礼物。” 付晓芝：“三三要生日了？什么时候？你回纽約给她过么？” 姜明珠：“对哦，你要一起吗？我买了二十三号的机票。” 付晓芝：“好啊，我签证还没过期呢！” 两个人一拍即合，姜明珠打开软件给付晓芝买了一张机票。 到望海汇以后，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奔到三楼儿童区给三三选礼物，两个人合起来买了一大堆。 港城的习俗，孩子周岁生日的时候要送金锁，这种东西国外是买不到的，姜明珠去黄金专柜看了看。 如今的锁做得越来越漂亮了，姜明珠精挑细选，选了一块上面镶嵌翡翠的锁头。 姜明珠被柜姐带去总柜台刷卡，付晓芝在这边等她回来的时候，碰上了周义。 周义：“两两，来逛街？” 付晓芝：“对呀，你也来？” 周义看到了付晓芝手边的那块锁：“送谁家孩子的？” 付晓芝：“是珠珠买的，她小叔的孩子要生日。” 周义：“原来如此。” 两人聊到这里，姜明珠刷卡完回来了，看到周义之后，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义：“不打扰你们了，慢慢逛。” 留下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与此同时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的航班。” 不到三分钟，周义就收到了姜明珠的航班信息。 第185回 你还有这种自信 二月二十三号。 一看这个日期，周义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义从商场出来，给周礼打了一个电话：“下班了么，我去御水湾找你。” 周礼：“还有十几分钟回去。” 周义：“好。” 七点钟，初春的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周义的车停在御水湾门口，步履匆匆走进去。 周礼：“查到线索了？” 周义：“不是。” 周礼眉头微微皱起：“那你急什么？” 周义：“姜明珠二十三号飞纽約，你知道么。” 周礼的脸色一僵硬，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去干什么？” 周义：“那个孩子快生日了。” 周礼：“她一个人去？” 虽然詹语白有一段时间没有对姜明珠有所行动了，但不代表她真的断了弄死姜明珠的念头。 姜明珠一个人去纽約不安全：“你有空跟着么。” 周义：“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事儿的，这趟我会跟着她，宿珉那边换你的人顶上。” 周礼：“嗯。” 谈完正事，周义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他盯着周礼打量了一番：“这几天怎么样？” 周礼：“什么怎么样。” 周义：“别装蒜，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周礼：“……没怎么样。” 因为那天之后他就没再给姜明珠发过消息了。 周义的话他是听进去了，但每次打开姜明珠的聊天窗口他都下不去手，让他说那些话比杀了他还难受。 看周礼这言辞闪烁的模样，周义就猜到了：“你是没再找过她了吧？” 周礼：“……” 周义：“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 周礼：“说不出来。” 沉默几秒，他又跟了一句：“还不如听她说。” 周义：“还不如？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现在理你都懒得理，你还有这种自信？” 周礼：“……一个比喻而已。” 周义：“你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你再这样下去，她迟早真的嫁给原野。” 周义的一句话让周礼沉默了很久。 就在周义以为他要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周礼忽然说：“我和你一起去纽約。” —— 飞纽約的航班是二十三号上午九点，姜明珠二十二号就没去公司上班了。 她和付晓芝一起在市里各个区转了一天，给三三买了不少吃的。 晚上付晓芝也直接在相府别墅住下来了，第二天一早原野来接她们去机场。 十三个小时的国际航班，抵达纽約机场的时候这边也是上午。 姜明珠和付晓芝在飞机上都没怎么睡好，落地之后一直在打哈欠。 两个人取好行李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接机口的郑凛叙。 郑凛叙虽然是东方人，但他的身高在一群老外里也不逊色，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长款风衣，气质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额。 姜明珠之前没和郑凛叙说付晓芝也会一起来，因此郑凛叙看到付晓芝的时候，脸上多出了几分意外。 姜明珠：“芝芝不放心，陪我一起来的。” 付晓芝朝郑凛叙大方地笑了一下，玩笑：“不会撵我回去吧？” 郑凛叙：“怎么会，欢迎你来纽約。” 为了表示对她的欢迎，郑凛叙还伸出了一只手，付晓芝笑盈盈地上去跟他握了一下。 “诶，你的手还挺好看啊！”付晓芝第一次认真看郑凛叙的手，手指很长，关节分明，手背的血管让手掌看起来十分有力。 付晓芝在郑凛叙手上捏了几下，啧啧称赞：“可以去当手模了。” 郑凛叙：“……先上车吧。”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付晓芝手里抽回来，推起行李车往电梯走。 上车回市区的时候，郑凛叙询问付晓芝：“付小姐是和珠珠住公寓还是住酒店？” 付晓芝：“当然是和珠珠一起了。” “哎呀你别一口一个付小姐的，我也算你的晚辈吧，你叫我名字就好了嘛。”付晓芝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客套的称呼。 郑凛叙：“好，芝芝。” 姜明珠：“三三在学校吗？” 郑凛叙：“没有，她妈妈来了，带她出去玩了。” 姜明珠：“她……身体好些了么？” 郑凛叙：“嗯，调养得差不多了，以后应该就留在纽約生活了。” 姜明珠：“那就再好不过了，三三可以天天和妈妈在一起。” 付晓芝听见姜明珠说到三三妈妈，还是改变不了最开始的脑回路，第一反应就是郑凛叙的前妻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之前姜明珠和她说过，三三不是郑凛叙的亲生女儿，郑凛叙也没结过婚。 付晓芝对三三的身份更好奇了，她贴上去和姜明珠咬耳朵：“三三妈妈是什么人啊？” 姜明珠：“你见了就知道了。” 付晓芝：“好吧。” 抱着这个好奇心，付晓芝更期待和三三的见面了。 —— 郑凛叙把姜明珠和付晓芝带回了别墅。 这里是非常典型的美式别墅，院子里一个大草坪，还有个大泳池，别墅一共三层。 郑凛叙跟姜明珠说：“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芝芝这边我让阿姨腾个客房出来。” 姜明珠：“好。” 付晓芝：“谢啦！” 郑凛叙：“那你们先休息，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工作。” 姜明珠：“三三什么时候回来？” 郑凛叙：“可能得下午了。” 郑凛叙离开以后，姜明珠和付晓芝上了楼，简单把行李收了一下，顺便把给三三带的东西一并拿了出来。 付晓芝越见不到三三就越好奇，缠着姜明珠问：“三三的妈妈到底是什么人啊？” 姜明珠：“你猜。” 付晓芝气得去捏姜明珠的耳朵：“你就卖关子吧！” 姜明珠：“你对郑老板的事情好关心啊~” 付晓芝：“有吗？我这是八卦。” 姜明珠调皮地揶揄：“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非得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前妻。” 付晓芝：“开什么玩笑。” “虽然他是长得好，但我不喜欢老男人啊。”付晓芝挥手否认。 姜明珠也就是随口一句玩笑话，没放在心上，调侃完之后就跟付晓芝交代了三三的身份。 “……所以，他其实是三三的舅舅？”付晓芝瞠目结舌：“那三三的爸爸是谁啊？三三妈妈和他离婚了？” 姜明珠：“我也不知道三三的爸爸是谁，三三妈妈突然就怀孕了。” 付晓芝：“听起来也是个渣男，这种爸不认也罢。” 第186回 谁想她了 姜明珠第一次见三三的时候，三三已经半岁了，当时她也以为三三是郑凛叙的女儿。 过了一段时间郑凛叙才跟姜明珠说了三三的真实身份。 关于郑蹁跹怀孕这件事情，郑凛叙一直都没有详细说过，姜明珠年少无知的时候多嘴问过，郑凛叙的回答是不知道。 姜明珠那一次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是郑家的禁忌，于是不再问。 但付晓芝的评价没什么错，玩出来孩子不管不顾的男人确实不能称之为好男人，也难怪郑凛叙会不愿意提起。 —— 中午一点，周礼和周义从纽約机场出来，上了商务车往酒店方向去。 周义：“他们已经回郑凛叙的住处了。” 周礼：“你还知道郑凛叙的住处？” 周义：“毕竟被他抢过女人，知己知彼。” 周礼：“我们住附近？” 周义：“酒店离他的别墅十多分钟。” 周礼拽了一下领口，即便是知道了姜明珠和郑凛叙的真实关系，他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介意。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谁知道郑凛叙会不会心怀不轨。 周礼：“郑凛叙和你抢的女人长什么样？” 周义：“忘记了。” 周礼：“……” 周义：“别这么看我，五六年没见，真忘记了。” 周礼：“那你还记得郑凛叙。” 周义：“这事关男人的尊严，必须记得。” 商务车驶入市区，停在酒店门口的时候，周礼蓦地僵住，开车门的动作停了很久。 周义：“怎么了？” 周礼沉着脸下了车，抬起头来看着酒店熟悉的挂牌。 他和姜明珠在纽約的那次意外，正好就发生在这家酒店。 周礼回房间的路上脑袋里都在回放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有药物作用，但他的记忆没有断片。 进入房间的每个细节和过程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次意外之后，周礼还是第一次去回头复盘，想了一路，回到房间之后浑身燥热。 周礼扔下行李箱坐下来打开微信，找到姜明珠的聊天窗口。 删删改改几分钟，都凑不出一条完整的消息。 周礼烦躁地起身去了淋浴室。 —— 下午五点多，郑翩跹带着三三回来了。 母女两人进门时，姜明珠和付晓芝刚好在客厅聊天。 三三喜出望外：“珠珠！哎，这是芝芝姐姐吗？” 三三之前只在视频里看过付晓芝，见到本人之后不太敢确定。 姜明珠：“对哦，这就是芝芝姐姐。” 付晓芝：“三三你好可爱啊，比视频里还可爱！” 三三：“芝芝姐姐也比视频里漂亮。” 三三的嘴巴最甜了，漂亮可爱又乖巧的孩子，很难有人不喜欢。 付晓芝和三三握了下手，抱了一下，三三身上香香的，惹得人心都要化了。 姜明珠和郑翩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两人不怎么熟，但姜明珠还是叫了一声“小姑”。 郑翩跹：“珠珠气色好多了。” 姜明珠：“郑老板养得好。” “小姑最近在忙什么？”姜明珠顺势和郑翩跹聊起来了。 郑翩跹：“没忙什么，散完心回来，接下来要专心陪三三了。” 姜明珠：“那多好呀，三三肯定很开心。” 之后姜明珠和郑翩跹介绍了一下付晓芝，付晓芝和郑翩跹问好的时候，笑嘻嘻地说：“叫什么小姑，叫姐姐都老了。” 郑翩跹被付晓芝夸得笑了，有点不好意思。 付晓芝：“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诶。” 郑翩跹：“嗯？” 付晓芝：“具体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大美女都长得比较像，哈哈。” 郑翩跹：“芝芝真会夸人。” 郑翩跹虽然和姜明珠差了辈分，但年龄只是比姜明珠大了四岁，过完年二十九。 这么算下来的话，郑翩跹生三三的时候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付晓芝算完年龄之后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三三的亲生父亲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爬远点吧。 郑翩跹性子柔和没什么架子，她长得很美，艳而不妖，身上的气质和郑凛叙有些像，一看就是大家族走出来的。 郑翩跹不化妆，一头黑色的长发很随意地扎起来，素色毛衣穿在她身上也变得亮眼了。 她身上有股江南的女子的气质在。 不久后郑凛叙也回来了，郑翩跹说：“晚上带珠珠和芝芝去外面吃吧。” 郑凛叙：“也好。” 去外面吃饭，最高兴的人就是三三，平时可没这么多机会一天在外面吃两顿。 餐厅是郑凛叙选的，是一家星级酒店对外的餐厅，餐厅就在酒店一旁。 车停下来以后，姜明珠才发现这家酒店就是当时她搞周礼的那家。 一些带颜色的回忆涌进了脑海，姜明珠忽然觉得腰疼，手搭上了腰。 三三：“珠珠，你扭到腰了吗？” 姜明珠：“……没有。” 她赶紧把手拿开了，若无其事牵着三三往餐厅走。 只是余光还是会时不时地瞟一眼旁边的酒店，也不怪她，毕竟那晚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 周礼和周义坐在二楼的卡座吃着饭，心思却不知道飘了多远。 以至于周义和他说了好几次话，他都没听见。 周义只能在他面前晃手：“还想姜明珠呢？发个微信那么难么？” 周礼表情冷淡：“谁想她了。” 周义：“行，你没想。” 周礼转过头去看窗外，原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僵住。 “姜明珠。”他嘴唇翕动着说出这个名字。 周义：“别跟我喊，你——” “她进来了。”周礼打断周义的话。 周义立刻朝楼下看去。 从他们这一桌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餐厅门前的景象。 的确是姜明珠，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而姜明珠前面的一男一女，分别是郑凛叙，还有—— 看到那个女人的侧脸以后，周义的目光凝滞片刻，眸底的笑意渐渐褪去，小臂和手指也变得僵硬。 周礼收回视线去看周义：“楼上有没有出口？” 周义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第一时间回复他，而是一直盯着楼下，脸色也不太对。 周礼很少见周义这样：“不能碰面。” 这一声提醒，终于让周义看过来了。 周义：“那边是出口，你先回去。” 周礼：“你不走？” 周义把酒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我再喝两杯。” 第187回 你们认识 周礼觉得周义有点反常，转念一想，可能是碰上郑凛叙以后回忆起来不开心的往事了。 周礼没再喊他，独自一人从二楼出口走了。 周义又添了一杯酒，目光瞥向窗外，餐厅外已经没有刚才一行人的踪影了。 —— 姜明珠很久没这么热闹地吃过饭了。 桌上有三三还有付晓芝，气氛非常活跃，她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热闹得不行。 姜明珠看得有些吃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相见恨晚吧~” 付晓芝：“啧，好酸啊。” 付晓芝一下子就听出姜明珠在闹别扭了，她拍了一把三三的肩膀：“三三，赶紧去哄一哄珠珠，不然她该以为你不爱她了。” 三三：“怎么会！我最喜欢珠珠啦！” 姜明珠：“有多喜欢？” 三三：“把我的小点心都给你。”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这句话听起来更加可爱了。 姜明珠忍俊不禁，揉揉三三的小脸蛋：“嘿嘿，很乖，明天带你喝奶茶~” 三三一听奶茶就精神了，激动完之后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郑凛叙。 郑凛叙：“可以喝半杯。” 三三：“耶！我爱爸爸！” 得知自己能喝奶茶之后，三三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笑得眼睛都弯了。 郑翩跹也被她感染到，随她笑起来，放松地看着四周。 视线扫到某个身影的时候，郑翩跹忽然定住了，笑容顷刻消失，脸色变得苍白。 姜明珠坐在郑翩跹对面的位置，把她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姜明珠：“小姑，怎么了？” 郑翩跹像是看见什么人了才这样的，姜明珠下意识地回过头，然后就看到周义噙着笑走到了桌前。 这回轮到姜明珠惊讶了。 付晓芝：“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周义：“来纽約和朋友玩玩。” 付晓芝：“你住这个酒店啊？” 周义：“嗯。” 付晓芝：“那也太巧了。” 周义的视线从桌上的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三三的脸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 五岁的孩子，白白净净，被养得很好，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裙，头上戴着蝴蝶结发卡。 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 周义：“这孩子是？” 姜明珠：“是我小叔的小孩。” 介绍完以后，姜明珠回头跟三三说：“三三，跟叔叔问好。” 三三：“叔叔好~叔叔长得好帅啊。” 小朋友的声音奶呼呼的，软得不像话，夸人的话比糖果还要甜。 周义用余光瞟了一眼对面的郑翩跹，难以想象她那沉闷的性子，能生出这样一个活泼嘴甜的女儿来。 周义轻轻地在三三脸上摸了一下，小朋友的皮肤嫩得像豆腐。 “三三也很可爱。” 三三：“谢谢叔叔~” 姜明珠没想到周义还挺会和小朋友玩的，这点甩了周礼几条街。 她刚这么想着，对面郑翩跹忽然起身走了。 姜明珠：“小姑去干什么了？” 郑凛叙：“洗手间。” 姜明珠往洗手间的方向看过去，多少有些担心，她至今还没弄明白刚刚郑翩跹的脸色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难看。 姜明珠正看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周义含笑的声音：“郑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姜明珠猛地回过头来，一眼惊讶。 没等她开口，付晓芝已经替她问了：“你们认识？” 姜明珠好奇地看向郑凛叙等他的答案。 之前她完全不知道郑凛叙和周家的人有交集，听周义这个意思，他们好像认识挺长时间了。 郑凛叙清冷的目光略过周义，口吻平淡：“不熟。” 周义：“郑总贵人多忘事，多年不见的确是生疏了。” 姜明珠怎么听都觉得周义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在，他和郑凛叙是有什么仇么？ 而郑凛叙一向不会与人交恶，此时竟然对周义说：“家庭聚餐，你打过招呼该走了。” 不仅直接下了逐客令，而且连一个称谓都没有。 别说付晓芝了，连姜明珠都没见过郑凛叙这样子。 所以她们两人都挺惊讶的。 周义走之后，姜明珠问郑凛叙：“你和周义怎么认识的？” 郑凛叙：“之前在朋友组的局上见过几次。” 郑凛叙说得很坦然，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但姜明珠当下就可以肯定他在撒谎。 如果只是见过几次的关系，怎么可能态度这么恶劣。 姜明珠去跟付晓芝对视了一眼，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付晓芝也不信郑凛叙的话。 郑凛叙不想说的时候谁都撬不开他的嘴，姜明珠没有白费口舌。 周义走后不久，郑翩跹也回来了。 姜明珠：“小姑，你还好吗？” 郑翩跹：“没事，刚才忽然胃疼。” —— 姜明珠后来一直在想郑凛叙和周义的这个事儿。 但她对周义这个人的了解太少了，所以只能等晚上睡觉前去客房跟付晓芝打听。 付晓芝对周义的了解比较多，但她也想不通周义和郑凛叙之间能有什么过节。 付晓芝：“二哥平时也不怎么出面接触生意，到处游山玩水泡妞……”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总不能是因为郑凛叙跟他抢过女人吧。” 姜明珠：“……他俩差了七八岁，可能性不大。” 而且她和郑凛叙接触这么多年下来，除了郑家这几个有血缘关系的，没见他和别的女人打过交道。 付晓芝：“那我就猜不到了。” 姜明珠：“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付晓芝：“我也。虽然他俩没吵架，但就有那种深仇大恨的感觉。” 姜明珠：“而且他从来没和我提过他认识周家的人。” 这就更可疑了。 付晓芝立马理解了姜明珠的逻辑：“有你哥的事情在先，他怎么都该跟你提一句。” 姜明珠和付晓芝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猜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回头一看没有一个靠谱的。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凌晨十二点多，姜明珠困得眼皮子打架了，才从客房出来。 她拖着身体往房间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二楼和三楼中间有说话的声音。 三楼是郑凛叙和郑翩跹的地盘。 他俩这么晚还没睡？ 姜明珠打着哈欠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停下来之后看到郑凛叙在跟郑翩跹聊天。 郑凛叙：“你今天的反应有点太大了，你觉得他看到后会怎么想。” 第188回 明晚找我 郑凛叙的声音并不高，但能听出来语气是有些严肃的。 姜明珠听见这句话之后瞌睡虫都不见了，她往后躲了一下，竖起耳朵来继续听郑翩跹要说什么。 郑翩跹应该是在思考什么，沉默了好久才出声：“我没想到会碰到他。” 郑凛叙：“嗯，哥没有怪你的意思。” 郑翩跹：“嗯。” 郑凛叙：“很晚了，上楼休息吧，你的身体熬不住。” 这之后姜明珠就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他们应该是一起上楼了。 姜明珠揉着眼睛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一边犯困一边想着郑凛叙和郑翩跹的对话。 担心的事情只会更快暴露……是什么事情？ 郑翩跹说“没想到会碰到他”，这个他指的是周义？ 在餐厅的时候，郑翩跹的确是看到周义之后才有那样的表情变化的，只是姜明珠当时没有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甚至不知道他们认识。 结合一下上下语境，还有郑翩跹碰见周义以后的反应，他们之间绝对不简单。 郑翩跹和周义的年龄好像差不多。 想到这一点，姜明珠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起来，有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 姜明珠时差没倒过来，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郑凛叙去了公司，郑翩跹带着三三去上钢琴课了，别墅里只有姜明珠、付晓芝还有阿姨在。 姜明珠收拾好自己之后就跟付晓芝出去逛街了，但她一直没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 有些猜测没得到应证之前也不好和付晓芝说。 付晓芝对周义的了解也只限于知道他经常换女朋友，具体换过什么人并不知情。 要打听周义的事情，最好是找周家的人。 姜明珠脑袋里最先冒出的人就是周礼，他和周义的关系好像挺近的。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刚这么想完没多久，周礼正好就给她发了微信。 在此之前，周礼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给她发过消息了。 消息来的时候姜明珠在和付晓芝享受下午茶，她吃着胡萝卜蛋糕拿起手机。 周礼：【在哪里】 姜明珠看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思考。 要她主动给周礼发消息打听这件事情，不太可能。 但现在是周礼找她的，她很难放下自己的好奇心，何况这件事情可能和裴烨桉有关。 姜明珠思考的时候，周礼的消息又来了：【说话】 姜明珠一个白眼，狗东西这颐指气使的态度真是万年不变。 姜明珠：【在纽約，怎么。】 周礼：【去干什么】 姜明珠：【有事。】 其实她真正想回的是：你他妈查户口啊！但想到一会儿有事情打听就先忍了。 周礼：【哦，我早上的航班】 姜明珠：【……你来干什么？】 周礼：【工作】 姜明珠没想太多，周礼之前的确经常来纽約，万华在这边还有几个实验室，他作为老板前来视察也没什么问题。 姜明珠：【昨天晚上碰见你二哥了。】 周礼：【你想说什么】 姜明珠：【他和郑凛叙认识，你知道吗？】 周礼：【哦】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礼：【你关心周义？】 姜明珠：【你二哥和郑老板好像有仇，他和你说过这事儿吗？】 周礼：【知道一些。】 看到这句话，姜明珠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这是她最近跟周礼聊微信时最舒心的一次。 连对面的付晓芝都感受到了她的兴奋：“什么好事儿啊？” 姜明珠：“等下和你说。” 她马上给周礼发了一条：【可以展开说说吗？】 周礼：【不行】 姜明珠咬牙切齿，狗东西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周礼又发了一条：【想知道就来找我。】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到？】 周礼：【明晚到这里找我。】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张图片，是酒店的地址。 姜明珠看到酒店的名字之后，骤然抓紧了手机。 周礼：【这地方你应该很熟。】 姜明珠：【不熟。】 周礼：【你下药送上门的地方。】 姜明珠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咽下去了：【我可以请你吃饭。】 周礼：【爱来不来】 姜明珠读出他的弦外之音了：想知道周义和郑凛叙的事儿就到酒店，没得商量。 姜明珠索性不回消息了，放下手机的同时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付晓芝：“谁惹你了？” 姜明珠：“周礼。” 付晓芝：“周四那傻逼又骚扰你了？” 姜明珠：“也不是。” 她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把昨天晚上听见的话跟付晓芝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姜明珠对付晓芝的信任已经和对方沁阳差不多了。 付晓芝听完之后表情有些复杂：“二哥和小姑也认识？” 姜明珠：“我也很意外。” “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和我哥的事情有关系，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姜明珠抿着嘴唇，面色严肃。 付晓芝：“那你要去找周四？” 毫无疑问，现在找周礼打听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但他约人在酒店见面，明显是不安好心。 姜明珠：“还没想好。” 周礼那个人发情的时候什么德行她见识过无数次了，他要真想做什么，不会给她还击的余地。 付晓芝：“这好说，你要去的话我陪你，他敢动你我打废他！” 姜明珠：“对哦，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付晓芝的提议让姜明珠豁然开朗，她拿起叉子继续品尝蛋糕。 —— 和周礼见面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跟郑凛叙说的。 第二天，姜明珠和付晓芝两个人带三三出去喝了奶茶，下午就把人送回去了。 彼时，厨房的阿姨在准备晚餐了。 郑翩跹：“珠珠，芝芝，你们晚上想吃什么菜？” 姜明珠：“小姑，不用啦，我和芝芝晚上去酒吧玩。” 郑翩跹：“注意安全。” 从家里出来，姜明珠给周礼发微信：【房间号给我，我现在过去。】 周礼那边马上回来了一串数字。 别墅到酒店十多分钟车程，姜明珠把车停在地库和付晓芝一起往里走。 付晓芝：“我就在走廊等你，他动你你就叫我，看我不打死他。” 姜明珠上楼之后就和付晓芝分开了，她独自一个人走到了周礼的房间门口。 姜明珠刚要动手敲门，面前的门就被打开了，周礼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后。 第189回 自损八百 看周礼这个表情，还以为他是被人骚扰了，想看到点他的好脸色真是不容易。 周礼为姜明珠让了路，姜明珠走进去之后他立刻跟上，关了房门。 姜明珠：“我人来了，现在能说了吗？” 周礼指了一下落地窗的方向，“去那边。” 姜明珠看过去，那边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还放着咖啡和芝士蛋糕。 姜明珠和周礼在窗边坐下来，目光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暗下来了，纽約的夜景很美。 不过姜明珠现在没什么心思去欣赏。 她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周礼：“说正事吧。” 周礼：“如果没这事你不会来找我。” 姜明珠：“……” 这不是句废话么，她现在看到他恨不得绕开走，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发疯。 姜明珠有股不详的预感，周礼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可能就是发疯的前兆了。 周礼：“呵。” 姜明珠决定，在他开口说正事之前，她这边都保持沉默。 周礼看到姜明珠对他爱答不理的模样，脸色更冷了，鼻腔发出一声冷哼。 以前认为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还会虚情假意地讨好一下，现在直接不演了。 周礼：“吃蛋糕。” 姜明珠：“我不是来吃蛋糕的，你能不能痛快点啊？” 周礼：“不吃就不说。” 姜明珠：“……之前是谁咒我糖尿病的？” 周礼：“……” 姜明珠看周礼哑口无言的表情，解气了些，拿起叉子吃了一口芝士蛋糕。 周礼看到姜明珠低头吃蛋糕的样子，冷硬的眉眼终于有了一点点温度。 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很多。 姜明珠吃着蛋糕问周礼：“现在能说了吧？” 周礼：“你想知道什么。” 姜明珠：“你二哥怎么和我小叔认识的？” 周礼：“不太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姜明珠吃蛋糕的动作停了下来，拿叉子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瞪大，嘴巴因为生气微微鼓了起来。 周礼轻笑了一声。 姜明珠：“你他妈玩我呢！？” 她气得爆了粗口，一把将叉子放下，已经有心思把付晓芝喊过来揍他了。 周礼乜她一眼，口吻不咸不淡：“求人办事态度要端正。” 姜明珠：“你是人么？” 周礼：“……” 姜明珠：“说你是狗，狗都不乐意。” 周礼：“你确定要惹我？” 他阴森的目光停在了她的嘴唇上，眼底某些冲动已经呼之欲出。 姜明珠合理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说：你陪我上床我就告诉你。 他敢这么说，她就敢再扇他一次。 周礼看到姜明珠眼底的愤怒，呵了一声：“你在想什么。” 姜明珠：“我在想，我是脑子抽筋了才过来找你。” 她恨恨地说完这句话，起身准备往外走。 周礼：“郑凛叙和我二哥有矛盾，因为女人。” 他成功用一句话让姜明珠停下了动作。 姜明珠再次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又一次看向对面的周礼：“女人？” 周礼：“周义说郑凛叙和他抢过女人。” 姜明珠：“什么时候？” 周礼：“他没说，应该有几年了。” 姜明珠：“他还说了什么？” 周礼：“应该是郑凛叙抢赢了。” 姜明珠：“……你二哥今年多大了？” 周礼：“二十九。” 姜明珠：“他们差了七岁，你觉得可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么？” 姜明珠觉得这话有点扯，要么就是周礼在骗她，要么就是周义没跟周礼说实话：“况且我也没听说过我小叔有什么喜欢的女人。” 周礼：“说不准。” “周义这方面没什么原则。”周礼跟在后面这句话，乍一听像是在抹黑周义。 但他的确没说谎，周义要是有原则也不可能一个接一个地换。 姜明珠被周礼一本正经的这句话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礼：“笑什么。” 姜明珠：“他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吗？” 周礼：“实话而已，有什么不能说。” 姜明珠再次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就周礼这样子，要不是有钱有背景，可能早就被人揍死了。 姜明珠：“那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么？” 周礼：“不知道。” 他打量着姜明珠，眼底带了几分审视：“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明珠：“随便问问。” 周礼没有追问，但眼中却多了几分犀利，能让她忍着不耐烦跑来酒店找人，绝对不可能是随便问问。 沉默半晌，周礼问：“昨天周义碰上你们了？” 姜明珠：“嗯。” 周礼：“他说了什么？” 姜明珠：“阴阳怪气打了个招呼。” 怕周礼听不懂，姜明珠学着周义昨天的样子给他表演了一遍。 周礼：“……” 姜明珠：“不愧是你们周家的人。” 周礼：“你影射我？” 姜明珠：“这怎么能是影射呢，我这是点名骂。” 周礼：“呵。” 姜明珠：“你二哥住这里么？” 周礼：“怎么？” 姜明珠：“我想和他单独聊一下。” 周礼：“不行。” 看到姜明珠蹙起眉来，周礼又跟了一句，“以你跟我的关系，他不会单独见你。” 姜明珠笑死了：“我和你什么关系？” 周礼：“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姜明珠：“我觉得我和你没有关系。” 周礼的脸又黑了几分，他没有接话，当着姜明珠的面给周义打了一通电话。 “姜明珠和付晓芝可能会联系你，不要和她们见面。”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淡漠的视线再次落在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周礼：“你想打我。” 姜明珠直接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她“嗖”一下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拳砸到他脸上。 这一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成功把周礼的嘴角揍出了血迹。 姜明珠手背撞上了他的牙齿，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手背的关节处磕破皮出了血，疼得要死。 属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姜明珠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比起周礼，她更像那个挨打了的。 周礼把她的手抓住端详着，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迹：“疼？” 姜明珠气愤地瞪着他：“都怪你！” 周礼：“……你打我的。” 姜明珠：“我以为你会躲开。” 而且他明明是有机会躲的，他平时占她便宜的时候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周礼：“躲开你也会生气。” 第190回 荒谬又合理 姜明珠：“……” 行吧，她承认周礼这话也没说错。 周礼：“还疼么？” 姜明珠：“你牙齿那么硬怎么可能不疼！都破皮了。” 周礼：“下次换个地方打。” 姜明珠：“……你有病吧？” 还下次，听起来好像很期待似的。 正常人谁会盼望着被人打啊，姜明珠发现她越来越不懂周礼的脑回路了。 周礼：“你不是要解气么。” 姜明珠一脸狐疑地看着周礼，把他的种种行为咂摸了一遍：“你还没死心？” 周礼的手指僵了一下，心脏猛地往上提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端倪：“死什么心。” 姜明珠：“少装，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当地下情人？” 周礼：“哦。” 姜明珠把手抽回来，挑眉看着他：“死了这条心，别以为你用苦肉计我就会心软。” 周礼：“……” 这话怎么耳熟。 哦，他以前好像这么和她说过。 周礼：“如果我不是让你做地下情人呢？” “如果不是，你选我还是原野。”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 姜明珠：“没有如果。” 都订婚了跟她来这种假设，付晓芝没说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周礼：“给我答案。” 姜明珠：“不管有没有如果，我都选原野。” 咔吧。 周礼骤然收紧拳头，指关节发出了声响，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晰。 姜明珠听到以后低头去看他的手，手背上的关节快要穿透皮肉了。 接着，耳边传来他沙哑压抑的声音：“你喜欢上原野了？” 姜明珠：“不行么？” 周礼：“你说了喜欢我。” 姜明珠：“但你对我不好啊，我为什么要继续喜欢你？” 周礼：“原野就对你好么。” 姜明珠：“你根本不配和他比。” 姜明珠说这话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刺激周礼，但周礼却被她的这句话刺激到了，拽过她的胳膊把她压在落地窗上就往下咬。 电光火石间，姜明珠的嘴唇已经被他堵上，他吻得粗鲁又卖力，恨不得就此把她吞下去。 姜明珠被迫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他滚烫的体温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 周礼在某些时候的反应总是来得很快，两人贴这么近，姜明珠当即就觉察到了。 姜明珠卖力挣扎，周礼压得更紧。 嘴唇分开之后，他捏住她的下巴：“不准和原野在一起。” 姜明珠：“放开我。” 周礼：“说‘好’。” 姜明珠眼睛都被气红了，好个屁啊，不讲道理的狗东西！ “三、二、一……你快进来！”姜明珠扯着嗓子报出了暗号。 周礼被她突兀的行为弄得一脸疑惑，来不及深想，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付晓芝身后带着酒店的保安和大堂经理走了进来。 周礼注意力被分散，姜明珠立刻从他的钳制中逃出来，走到了付晓芝身边。 付晓芝把姜明珠抱住，操着一口英文对酒店的人说：“就是这个男人性骚扰我朋友，请你们马上报警！” 周礼：“……” 酒店的保安来关心姜明珠：“这位女士，请问您有受伤吗？” 姜明珠：“没有。” 保安：“您想报警吗？需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姜明珠：“谢谢，不用了。” 一报警肯定就惊动郑凛叙了，郑凛叙要是知道她跑来酒店跟周礼见面，又要麻烦了：“我和他认识，有一些误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明珠跟酒店这边的人解释完以后，工作人员就一并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姜明珠、付晓芝还有周礼三个人。 门一关上，付晓芝就找周礼算账：“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精虫上脑找詹语白发泄去，少来骚扰我们珠珠！” 和付晓芝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周礼那边一句话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去看付晓芝，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姜明珠，目光像幽深的潭水。 姜明珠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她和周礼短暂对视了一眼，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芝芝我们走吧。”姜明珠拉住付晓芝离开。 付晓芝从房间出来之后就在骂周礼，一直骂到上车。 姜明珠和付晓芝都没吃晚饭，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烤肉店坐下来。 吃饭的时候，付晓芝才想起来问姜明珠正事儿：“二哥和你小叔的事情，周四有说么？” 如果周礼只是以这件事情当借口，把姜明珠骗过去占便宜，她真的会回去揍人。 姜明珠：“他知道得不多。” “他说郑凛叙和周义抢过女人，听那个意思是周义输了，所以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姜明珠把从周礼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付晓芝：“……我那天随口说的话还成真了？” 姜明珠：“但周礼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付晓芝：“你再想想，郑凛叙身边还有什么女人。” 姜明珠陷入了深思，长达几分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付晓芝以为她在排查记忆，没有打扰她。 过了一会儿，姜明珠忽然说：“其实我有一个想法，有点荒谬，但又很合理。” 付晓芝：“什么想法？” 姜明珠将声音压得特别低，凑过去和付晓芝咬耳朵，在她耳边说出了那个从前天晚上开始就盘旋在她脑海中的想法。 付晓芝听完之后下巴都要惊掉了，眼睛瞪了老大：“你怎么会这么想？好离谱又好合理……” 姜明珠：“那天晚上我们聊完之后，我听到小姑和郑老板说话了。” 姜明珠直接把那晚的事情也和付晓芝说了。 付晓芝揉着太阳穴，脑袋快转不过来了。 姜明珠的这个推测的确是很离谱，但如果用这个结论去反推发生过的事情，逻辑又完全说得通。 就比如裴烨桉这件事情。 即便是裴烨桉临终的时候亲口说了不要去报仇，但郑凛叙作为他的小叔叔，不太可能真的一点作为都没有。 不仅没有，之前他还试图拦着姜明珠，不让她接近周礼。 这很玄妙，仔细想想根本说不通。 但如果用姜明珠刚才的那个猜测去反推的话，就变得合理了。 付晓芝：“所以他一直拦着你不让你报仇，是因为……” “对，我是这样猜测的。”看付晓芝波澜起伏的表情，姜明珠就知道她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了。 第191回 我要听实话 付晓芝：“太不可思议了。” 姜明珠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她的震惊也不比付晓芝少，在她看来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 付晓芝：“周四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姜明珠：“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真不知道。” 付晓芝捧着下巴：“那天二哥看到三三之后还摸了她的脸，你说他知道吗？” 姜明珠摇摇头，周义这个人看似没什么架子，总是噙着笑，但他的心思也不好猜。 很难分辨出来他那天对三三的态度是因为喜欢孩子，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付晓芝喝了一口果汁：“我一直觉得我挺聪明的，但现在我的脑子快烧坏了。” 姜明珠：“我也差不多。” 两人绞尽脑汁在这边做了半天推理，最后决定先吃点肉补一补。 —— 同一时间，周礼和周义也在酒店的餐厅碰了面。 坐下来之后，周礼的目光便一直盯在周义脸上没有移开过。 他面色紧绷，眉头拧在一起，眼神中带着审视。 周义：“又在姜明珠那边受气了？” 周礼没回答。 周义：“她找你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还有你莫名其妙给我打那个电话——” “你郑凛叙当时抢的是什么女人？”周礼打断周义的话，抛出问题。 听见这个问题以后，周义脸上的戏谑和笑意顿时消失殆尽：“怎么问这个？” 周礼：“你和郑凛叙之间的矛盾，不止抢女人这么简单吧？” 周义：“的确，有一些其他事情。” 周礼：“郑凛叙为什么不亲自出面给他侄子报仇？” 查到郑凛叙和裴烨桉的关系之后，周礼就开始对这件事情有所疑惑了。 郑凛叙不仅自己没有出面，甚至还不太支持姜明珠去报仇。 周礼微眯起眼睛，手指摸着桌沿：“他不想让姜明珠和周家的人接触。” “郑家和我们家过什么过节，是连接触都要避着的？”周礼的目光渐渐犀利：“郑凛叙在藏着什么秘密怕暴露给周家？” 周义听完周礼的分析之后，手几乎要把酒杯捏碎了，眼皮突突地跳着。 最终，他在周礼的注视之下笑了起来：“老四，太聪明也不好。” 周礼：“我要听实话。” —— 姜明珠和付晓芝回去的时候，郑凛叙、郑翩跹还有三三都已经吃过晚饭了。 姜明珠和三三坐到了一起，捧着她的脸仔细盯着看。 郑凛叙：“以后少去酒吧，不安全。” 姜明珠：“好的，郑老板。” 郑凛叙：“你别嘴巴上答应得快。” 相处这么多年，郑凛叙太了解姜明珠这张嘴多会哄人了，说什么都会乖巧答应，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三三已经被姜明珠捧着脸看了快五分钟了，她奶声奶气地说：“珠珠，我脖子僵了。” 姜明珠这才松开她，顺手给她揉了两下，“对不起哦。” 三三：“珠珠你为什么一直看我呀？” 姜明珠：“因为你长得漂亮呀！” 三三被夸得咯咯笑，在沙发上咕涌了几下。 姜明珠盯着三三的眉眼看着，竟然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眼熟。 是心理暗示导致她出现幻觉了么。 在那个想法出现之前，她从来没觉得有哪里像。 姜明珠又去看了一眼郑翩跹，她正在喝水，即便一个日常的动作也能做得优雅矜贵。 郑翩跹身上有种出尘的美，如果她是男人，可能也会喜欢这样的。 姜明珠没问多余的问题，郑凛叙瞒她这么久肯定不会被她随便套出话来。 除非她手里握了不可否认的证据。 —— 三三的生日这天，郑凛叙没去公司上班，一家人起了个早，陪三三去过生日。 三三之前就立下雄心壮志要自己做一个生日蛋糕，郑凛叙约了一家著名的烘焙教室。 姜明珠和付晓芝跟三三一样对自己做蛋糕这事儿充满了好奇，三个人一起跟着烘焙师进了教室学习。 郑凛叙和郑翩跹两个人参与不进去她们的三人世界。 郑凛叙看着那边玩闹的三个孩子，嘴角微微扬起。 他扫了一眼身边的郑翩跹：“你不去陪三三一起？” 郑翩跹：“有珠珠和芝芝陪着，挺好的。” 她不是热闹的性子，没什么童真，肯定没有姜明珠和付晓芝玩得开。 郑凛叙从郑翩跹的语气中听出了失落，抬起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一家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姜明珠和付晓芝还有三三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做完了生日蛋糕。 三个人都称不上是什么技术流，所幸烘焙师够耐心，教导有方，这蛋糕勉强还能看。 对于三三来说，自己动手做的蛋糕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她非常高兴。 午餐的地点定在一家墨西哥餐厅。 姜明珠这边热闹地牵着三三下了车，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周礼。 周礼的车就停在一旁，他也是刚从车上下来的。 姜明珠简直无语死了，在北城偶遇就算了，回来纽約还能偶遇，周礼是专门查了她的行程吗？ 周礼先盯着姜明珠看了几秒，随后把目光转向了和她手牵手的三三。 周礼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本人，长得很漂亮的小朋友。 周礼正盯着三三看的时候，郑凛叙走上来挡在了姜明珠和三三前面。 周礼和郑凛叙四目相对。 郑凛叙回头和姜明珠说：“你们先进去坐。” 郑凛叙目送她们四个人进入餐厅，随后才转过头来看周礼。 他们两个人之前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更清楚对方做过什么，但一对一碰面是第一次。 周礼从郑凛叙的眼底看到了明显的防备和敌意，还有不悦。 郑凛叙：“你和珠珠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来打扰她。”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开门见山，连一个称谓都不带。 周礼：“你很讨厌我。” 郑凛叙：“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你对珠珠做过的事情，我不过问不代表不知道。”说到这里，郑凛叙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警告：“好自为之，周礼。” 没等周礼回复，郑凛叙就越过他走进了餐厅。 周礼站在原地往餐厅里头看，隔着玻璃看到了姜明珠和三三说话的画面。 随后，他的视线定在桌上那个眼生的女人身上。 第192回 是不是快结婚了 虽然刚才没和对方说话，但周礼判断得出她的身份。 郑凛叙的妹妹之一，那天周义口中的女人。 郑翩跹也就比他大一岁，但她的气质和周礼想象中出入还是挺大的，凭他对周义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这种“素雅”类型的。 还有那个孩子的身份—— —— 付晓芝一看到郑凛叙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问他：“你跟周四说什么了？” 郑凛叙：“打了个招呼。” 付晓芝：“我还以为你要打他。” 郑凛叙：“君子动口不动手。” 付晓芝哼了一声，这也就是郑凛叙不知道周礼前几天欺负姜明珠，就不信他知道这事儿还能不动手。 姜明珠：“好啦，大好的日子不聊他了，吃饭吃饭。” 关于周礼的话题的就此略过。 三三的生日过得很圆满，一家人在外面玩到了晚上才回去。 姜明珠累得洗完澡就躺床上了，没多久原野发来了微信：【什么时候回来？】 姜明珠还没订回程的票：【可能得下周了。】 原野：【这么久，我要闹了啊。】 姜明珠：【这么想我啊~】 原野：【你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姜明珠：【给你带礼物回去，不用谢。】 姜明珠这边和原野聊着的时候，周礼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周礼：【还在生气么】 姜明珠五官皱成了一团，他这是在问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反射弧这么长么？ 姜明珠猜测周礼可能是想找个由头和她说话，他还没死心。 姜明珠没理周礼。 周礼：【我问过周义了】 他这次直接朝她抛出了最强的诱饵。 姜明珠承认自己是有些心动的，但她知道周礼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她，于是还是不理人。 周礼后来发了三四条，姜明珠都装死不回。 —— 酒店。 周礼拿着手机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微信。 快半个小时了，姜明珠都没回他的消息。 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回？ 这个问题在看到姜明珠的朋友圈之后得到了答案。 姜明珠在朋友圈里晒了九宫格，是今天陪三三过生日的照片，最中间的一张是她和三三、郑凛叙还有郑翩跹的“全家福”。 朋友圈是一分钟前发的，原野已经在下面点赞评论了。 原野：【美女永远这么美[飞吻]】 周礼的脸色紧绷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凛冽，藏着怒意。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退出朋友圈，结果又看到姜明珠给原野的回复。 姜明珠：【帅哥你嘴巴真甜，等我的礼物么么哒！】 周礼的愤怒到了临界点，化作一声冷笑从嘴边发泄出来：“呵。” 不回他的消息，却在朋友圈和原野打得火热。 还要买礼物。 周礼扔了手机走到落地窗前，纽約繁华的夜景看得人胸口越发烦躁。 —— 姜明珠在纽約又待了三天，隔周周一上午的航班飞北城。 郑凛叙和郑翩跹带着三三一起去机场送她们，结果又在机场碰上了周礼和周义。 他们两人也拖着行李箱，很明显也是来赶飞机的。 姜明珠：“……” 付晓芝：“草啊，他怎么阴魂不散。” 付晓芝这句话港说完，周义和周礼已经走上来了，周礼拖着行李箱还是那张冰山脸，周义则是面带微笑。 他们兄弟两人一走近，姜明珠的视线就转到了周义的脸上。 周义在看郑翩跹和三三，眼神很暧昧，但他的话是对郑凛叙说的：“郑总，又见面了。” 郑凛叙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平时的温和，琥珀色的眸中闪过了厉色。 姜明珠和付晓芝也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周义去看姜明珠和付晓芝：“你们也是十点半的那趟航班么？” 姜明珠：“嗯。” 周义：“正好，一起办登机吧，有个伴。” 姜明珠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他全程没说话，可能是怕周义看出来什么不对。 几个成年人都各怀心思，三三却什么都不懂：“妈妈，你抓疼我啦。” 她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噘嘴看着自己的手。 郑翩跹表情微顿，赶忙松开去检查：“对不起，妈妈没注意。” 三三：“没关系哦~” 周礼觉得三三说话的语气有些熟悉。 哦，像姜明珠。 郑翩跹的脸色很不好，这一点，姜明珠和付晓芝都看出来了。 姜明珠：“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芝芝该去过边检了。” 郑凛叙：“嗯，一路小心，到了告诉我。” 郑翩跹：“照顾好自己。” 三三则是上去和姜明珠抱了一下，按着她的脑袋，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姜明珠一脸开心享受着。 周礼看得抓紧了行李箱杆。 —— 走完登机流程以后，姜明珠和付晓芝到了vip候机区。 付晓芝去买咖啡了，姜明珠独自一个人坐着。 没过多久，周礼和周义也到了，两个人坐在了她对面。 姜明珠通过周义的种种行为猜测，他多半是不知道她和周礼的那段事情，所以也不好撵人走。 周义：“总听原野提起你。” 姜明珠：“嗯？他说我坏话啦？” 周义：“那倒不是，夸你呢。” 他的口吻中带着几分调侃：“说你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姑娘，跟别人都不一样。” 姜明珠：“真的啊？” 周义：“那当然，否则他怎么会带你见父母。” 姜明珠：“我的荣幸。” 周义：“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是不是快结婚了？” 问完这个问题，周义都不用侧头看，也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传来的寒凛气息。 急了，醋了。 姜明珠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周义的问题，只能打哈哈过去。 幸好付晓芝回来了，姜明珠接过咖啡和甜甜圈开吃。 接下来就是付晓芝和周义在聊了，姜明珠专心吃东西，周礼坐在旁边一声不吭。 没多久就登机了，四个人都在头等舱，周礼的位置正好在姜明珠的斜后方。 只要抬头，余光就能看到她。 国际航班飞行时间漫长，姜明珠和付晓芝上来看了会儿电影就齐刷刷睡着了。 周礼往那边瞄了一眼，按铃叫来了空姐。 空姐：“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周礼指了一下姜明珠。 空姐瞬间懂了：“好的，先生，我这就去拿毯子。” 空姐拿了两条毯子给姜明珠和付晓芝盖上，然后向周礼颔首致意。 周礼：“谢谢。” 第193回 珠珠送的 周义噙着笑欣赏完了周礼的这个举动。 周礼回过头就对上了周义意味深长的表情，但还是一脸淡然。 周义：“做好事不留名是不行的。” 周礼没回应。 周义：“以后别来找我哭。” 周礼：“你还是想想你的破事儿吧。” 此言一出，周义脸上的笑也没有之前那么灿烂了。 周礼少有把周义怼到说不出话的时候，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 落地前半个小时，姜明珠就收到了原野的微信，他已经在来机场接她们的路上了。 落地之后，姜明珠和付晓芝去取了行李，在接机口和原野打了照面。 原野把买的三明治和牛奶分别递给两个人：“先吃点儿东西。” 姜明珠：“谢谢。” 付晓芝：“我跟着珠珠沾光了。” 原野习惯性地去把姜明珠手上的行李箱带过来，顺手要拉付晓芝的，被她拒绝了：“别，我自己来，这个光我就不沾了，免得珠珠吃醋。” 原野被逗乐，挑眉去看姜明珠：“会吗？” “原野，你这男朋友当得很称职啊！”原野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却听见了周义调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接着原野就看到了周义和周礼。 原野：“二哥，四哥，你们去哪里了？” 周义：“我去纽約处理点事情，老四去帮忙的。” 原野：“你们和珠珠一趟航班？” 周义：“是啊。” 原野下意识地去看姜明珠，发现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才放心。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先带姜明珠走人了。 原野牵住姜明珠的手：“那我们先走了。” 周礼停在原地看着姜明珠和原野手牵手地离开，指关节快要断裂了。 —— 原野先把付晓芝送回了公寓，接着就和姜明珠一起回了相府别墅。 到家之后，姜明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行李箱里拿给原野买的礼物。 一瓶香水，一块手表还有一条领带。 手表是传统机械表，一个比较小众的品牌，虽然只有五位数的价格，但不妨碍它好看。 原野也特别喜欢，拿到手以后马上就戴上了，把他之前那块限量版的劳力士都摘了。 姜明珠：“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小气。” 原野：“怎么会，你送的我都喜欢。” 姜明珠：“等我赚钱了送你更值钱的，嘿嘿。” 原野在相府别墅陪姜明珠吃了个午饭，就先走了，没打扰姜明珠睡觉倒时差。 姜明珠睡了一个下午，晚上方沁阳下班过来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彼时，家里的阿姨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 姜明珠也给方沁阳准备了礼物，吃饭之前送给了她。 晚饭的时候，姜明珠和方沁阳说了在纽約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对郑翩跹和周义的那些猜测。 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太离谱了，方沁阳听见之后，勺子掉在了地上。 方沁阳：“你是说，三三的爸爸是……” 姜明珠：“是有点离谱，但正好能解释郑老板为什么不肯让我接触周家。” 方沁阳：“那周家人知道三三的身份么？” 姜明珠：“不太清楚。” 方沁阳：“……我觉得我脑子不够用了。” 姜明珠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郑翩跹和周义有过一段了，也弄清楚了郑凛叙之前一直不肯帮她的缘由。 至于郑翩跹和周义的关系，她掺和不进去。 姜明珠转移话题和方沁阳聊起了其他事情。 方沁阳听到姜明珠提起原野之后，忽然问她：“你现在喜欢上原野了吗？” 可能是因为方沁阳的语气太认真了，姜明珠也被感染到了，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姜明珠没有谈过恋爱，对于爱情的概念多少有些模糊。 她能感觉到原野喜欢她，她和原野一起的时候也挺开心的，但这个能算喜欢吗？ 虽然她之前每天在周礼面前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但那都是演出来的。 姜明珠：“喜欢是什么感觉？” 方沁阳：“看到对方的时候会心跳加速。” “想每天都和他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方沁阳说得头头是道。 心跳加速。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姜明珠脑子里最先闪过的居然是周礼按着她亲的画面。 好像每次他亲上来的时候，她都会心跳加速。 ……她喜欢周礼？ 姜明珠：“我觉得你说得没道理。” 方沁阳：“嗯？” 姜明珠：“你也没谈过恋爱，不准。” 方沁阳：“……” —— 周三早上，周礼和原野还有徐斯衍一起去了工厂视察。 这家器械厂是他们三个人在四年前一起投资建成的，主要做医疗器械的供应。 最近新的生产间刚刚投用。 视察进行了快一个小时，周礼率先走出来，在外面的办公室脱下了身上的无菌服，整理着西装。 徐斯衍和原野很快也进来了。 原野整理衣服的时候，周礼注意到了他戴了块新表。 下一秒，他忽然就想起姜明珠在朋友圈给原野的那句回复：等我给你带礼物。 周礼双手插到口袋里，视线锁在那块腕表上。 徐斯衍也注意到了，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没戴你那块水鬼了？” 原野：“你倒挺关注我。” 先前两个人打了一架，虽然没闹翻，但多少存了些隔阂，原野也一下就能听出来徐斯衍这话是在试探。 他将袖子捋高一些，抬起左手臂展示：“这是珠珠送我的，跟我挺搭的吧。” 徐斯衍：“……” 嘭。 周礼转身出去了，门被他随手关上。 徐斯衍眼神复杂地看过去，原野无所谓地笑笑。 原野又看向徐斯衍：“以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你再骚扰她，兄弟没得做。” 丢下这句话，原野也出去了。 徐斯衍将手揣进兜里，摸上那条发绳，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了隐忍与拉扯。 —— 原野出来之后就找到了周礼。 他一靠近，周礼就闻到了一股香水味。 周礼：“你身上什么味道？” 原野：“哦，新换的香水。” 怕周礼不知道似的，原野又在后面补了一句：“也是珠珠送的。” 周礼：“……” 虽然他在极力隐忍，但原野还是看出他的愤怒了。 身为男人，原野怎么会不懂周礼的心态，他恐怕已经习惯了姜明珠围着他转，即便不喜欢，也看不惯她身边有别人。 第194回 诱饵 周礼：“你在跟我炫耀？” 原野：“那倒不必，你和语白姐不也挺幸福的么。” 周礼：“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和我翻脸。” 原野：“四哥，你这话就不太对了，姜明珠她以前是喜欢过你，但你俩连男女朋友都不是，是你先不理她了我才有机会的。” “我一没撬墙角，二没挑拨离间，还替你背了那么长时间的黑锅，怎么能算翻脸。” 原野面带微笑，语气不疾不徐，不带丝毫惧怕。 周礼对原野的态度并不意外，原野只是天性爱玩乐，并不是没本事的二世祖。 周礼：“你认真的？” 原野：“在你看来什么叫认真？” 周礼：“她喜欢你么？” 原野：“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会喜欢的，她分得清谁对她好。” 周礼没来得及回复，徐斯衍已经走上来了，刚才原野的那句话也传到到了他的耳朵里。 —— 姜明珠从纽約回来的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太舒服，总是头昏脑涨，还伴着恶心。 原先以为是倒时差没缓过来，但这天中午吃完饭突然大吐特吐。 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但干呕的情况没有任何减轻，甚至还开始肚子疼。 直到这个时候姜明珠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姜明珠叫了辆车，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别墅区门口等车来接她。 头昏脑涨导致她看不太清楚车牌号，面前停了一辆车，她就顺手打开门坐上去了。 姜明珠擦着头上的汗，眼睛都没抬：“师傅，麻烦开快点。” “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不是师傅，而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姜明珠猛地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周礼的半张脸。 “……怎么是你？” 周礼没回答她，踩下油门往瑞禾医院的方向开，期间一直通过后视镜看姜明珠的状态。 脸色不好，满头虚汗，手一直捂着肚子，时不时还干呕。 周礼：“胃不舒服？” 姜明珠：“嗯。” 周礼：“让你吃那么多蛋糕。” 姜明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周礼：“什么症状？” 姜明珠：“问这么多干嘛，你又不是医生！” 周礼：“……” 还有力气吼人，看来情况没他想象中严重。 周礼把姜明珠带去瑞禾挂了急诊，经过医生的问诊和检查之后，确认了姜明珠是急性肠胃炎。 医生：“脱水的情况有点严重，挂点葡萄糖和抗生素吧。” 周礼：“住院么？” 医生：“原则上不需要，接下来几天按时来医院挂水就行。” 周礼：“安排住院吧。” 姜明珠：“我不要住院。” 两个人意见不合，为难的人是医生。 但医生最后还是听了周礼的话，给姜明珠安排了住院。 十分钟以后，姜明珠被推到了单人病房，几个护士围着她给她挂上了水。 嘱咐几句之后，护士就退出去了。 周礼关上门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的姜明珠。 姜明珠现在还在生气周礼不经过她同意就安排她住院的事儿，看向他的眼神很愤怒。 姜明珠：“谁让你自作主张安排我住院的？” 周礼：“还有力气吵架？” 姜明珠：“……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周礼：“生病了就少说两句。” 周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姜明珠不打算和他浪费口舌了，拿起手机就要给付晓芝打电话。 屏幕还没解锁，手机就被周礼抢走了。 姜明珠更窝火了，气得眼眶都红了：“还给我！” 周礼：“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姜明珠：“我想要你滚！” 周礼忽然低头靠近她，两个人的鼻尖似有若无地擦上，有一股痒痒的感觉袭来。 姜明珠呼吸顿住，心跳忽然加快，耳边都是“咚咚”的声音。 她忽然想起方沁阳的那句话—— 周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别和我闹了，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硬了，倒是多了几分无奈，乍一听像在哄不听话的小孩。 姜明珠被他反常的态度弄得一顿，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周礼往后退了一下，手掌在她头发上揉了两下就收回去了。 接着他去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抬眼看了一眼点滴瓶：“这个速度行么。” 姜明珠这才从他的反常中回过神来。 她没说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眼底满是求知欲。 周礼：“在问你话。”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硬。 姜明珠：“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在我家门口。” 周礼：“路过。” 姜明珠：“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周礼：“你不是喜欢关心你的么。” 姜明珠的眼皮跳了一下，周礼这话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他为什么非得关心她喜欢什么样的？真的被她迷住了么？ 姜明珠这边稍微有了一丢丢动摇的时候，周礼突然又说话了。 “又生气了？”他问。 很好，一个问题让人狠狠下头。 姜明珠：“什么叫又生气了？你觉得我脾气不好、很容易生气是吗？” 周礼：“你不是？” 他反问得理直气壮，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姜明珠气得想踹他，狠狠地蹬腿。 没想到周礼竟然往前走了几步，姜明珠一脚就踹到了他的膝盖上。 周礼：“解气了没。” 姜明珠：“没有。” 周礼：“再来一下。” 姜明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比刚才更生气了，周礼不由得皱眉，完全不理解她在气什么。 应该是他问她想怎么样才是。 周礼：“我没想怎么样。” 姜明珠：“那你能不能离我远点？烦死，你不会真的要追我吧？” 周礼：“不行么。” 姜明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给你当地下情人。” 周礼：“我说的不是这个。” 姜明珠满脸讽刺：“不是这个是什么，别告诉我你要踹了未婚妻和我结婚。” 周礼：“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如果，又是如果。 姜明珠听这种假设已经听腻了，哪有那么多如果，不过是男人用来骗女人上钩的诱饵罢了。 她虽然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绝对不会恋爱脑！ 姜明珠：“少来如果，想追我可以，等你真把她踹了再来。” 姜明珠没指望周礼回复。 没想到，他竟然在一阵沉默后给了两个字：“会的。” 第195回 我的全部财产 这回又轮到姜明珠惊愕。 答案出乎意料，她好半天没能接上话，大脑有些死机了。 沉默之际，周礼又盯着她开口了：“我父母那边需要时间做思想工作。” 姜明珠：“……” 这是在跟她解释么？她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周礼了。 好好说话可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周礼一直在看姜明珠的表情，一个小细节都没错过，她错愕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错愕之后是怀疑。 周礼：“你不信我。” 姜明珠：“需要时间，你需要多久？” 周礼：“不确定。” 姜明珠：“那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周礼：“你等等我。” 姜明珠扬起嘴角，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了浓烈的嘲讽，“这又是什么新的骗人手段啊？我凭什么要因为你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等你啊。” 周礼：“我可以和你签协议。” 姜明珠：“……” 周礼：“你有其他办法也可以，随便提。” 姜明珠沉默无语的时候，周礼忽然从西装兜里拿出皮夹，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卡。 姜明珠没来得及细看，那张卡就已经被压到了她的手下。 姜明珠看了一眼，那是某个银行黑金卡，一张卡下绑定所有财产。 “密码是090807。”周礼熟练地报出这串很好记的数字。 姜明珠：“你给我……干嘛？” 不会拿这张卡当他承诺的筹码吧？ 周礼：“这是我全部的财产，你现在信了么。” 姜明珠：“你真的喜欢我？” 周礼：“很难理解么。” 姜明珠：“喜欢我但是要和别人订婚，还一脚把我踹开，难道不难理解吗？” 周礼：“说过了，我父母那边需要时间。” 姜明珠：“卡你拿回去吧。” 周礼：“什么意思。” 姜明珠：“我不需要这种承诺和保证，你要是想追我，就恢复单身之后光明正大来追，我不接受你一边和未婚妻秀恩爱一边吊着我、让我等你。” 周礼：“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拒绝得这么果断，无非是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她对他从来就……没有半点感情。 呵。 姜明珠：“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是我痴心妄想。” 周礼：“……” 姜明珠：“快点啦，你把卡拿回去吧，这么值钱的东西丢了我可赔不起。” 不要他的卡，就等于不给他这个承诺。 周礼：“你会和原野在一起么。” 姜明珠：“不知道。” 周礼：“不要。” 姜明珠歪过头去看周礼，发现他的表情的特别认真，而且这次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颐指气使了。 虽然还是很生硬，但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姜明珠懵懵地眨了一下眼睛，对于周礼这种巨大的转变还是没习惯。 周礼：“再给我点时间。” 姜明珠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但她没回答周礼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你真的喜欢上我了？不是幻觉吗？” 周礼：“我分得清。” 姜明珠：“可是为什么呀？” 周礼：“不知道。” 姜明珠：“是因为我睡起来比较爽吗？” 周礼被她直白露骨的话弄得皱起眉来，姜明珠却丝毫不显害羞：“原来男人也会睡着睡着就喜欢上对方啊，见识到了。” 姜明珠稍作思考又觉得哪里不合适，“不对啊，你以前明明睡过那么多……” 姜明珠这番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礼冷硬的嗓音打断：“谁告诉你的？” 姜明珠：“我猜的。” 周礼过完年都二十九岁了，不可能没有经验吧。 他在床上的表现也不像没经验，弄得人要死要活。 周礼：“没有过。” 姜明珠：“……那你除了我只睡过詹语白啊？” 周礼：“没有过。” 在姜明珠诧异的眼神里，周礼补充：“我没碰过詹语白。” 姜明珠觉得大脑有点死机。 没碰过詹语白，也没有过别的女人。 那她岂不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姜明珠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周礼身上直勾勾地看着，最后意味深长地瞟到了他的裤裆。 周礼的肩膀僵了一下，生硬地说：“我没骗你。” 姜明珠：“那你还挺厉害的，有天赋诶。” 说完之后还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周礼：“……” 他说这番话并不是想要她的夸奖，只是想告诉她，他跟詹语白没有什么事儿。 姜明珠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她要去给你戴绿帽子啊，原来真的是你不能满足她。” 她这张嘴又回到之前那样子了，奇怪的是周礼竟然没觉得生气。 他揉了一下眉心：“少说几句。” 姜明珠：“我想喝水。” 周礼去给姜明珠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姜明珠喝水的时候，周礼的视线也没从她脸上挪开。 “刚才我和你说的话，不要和别人提。”深思熟虑之后，周礼才说出这句话。 姜明珠：“哦，也没什么好提的。” 周礼：“……” 姜明珠：“我又不傻，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我就越危险，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就算詹语白找的人弄不死她，传到周家的人耳朵里之后，她可能也会被请去喝茶。 姜明珠并不想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周礼看着姜明珠头头是道分析的模样，又想起之前在病房门外听她和何楚妍的那番对话。 想起她那句“踹掉他”，周礼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沉了几分。 姜明珠被周礼阴晴不定的样子吓到了，呛得咳嗽。 周礼走上去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手掌拍上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姜明珠咳得眼睛都红了。 周礼：“小心点。” 姜明珠：“谁让你突然瞪我的。” 周礼：“没瞪你。” 姜明珠：“你就有。” 周礼：“我只是在想，你没必要这么聪明。” 姜明珠被夸得心情愉悦不少。 比起别人夸她漂亮，她更喜欢听别人赞美她的脑子。 特别是周礼这种几百年都不会夸别人一句的人，讲真，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挺开心的。 姜明珠哼了一声：“傻一点儿的比较好骗对吧，你们男人那点小算盘还想骗过我。” 周礼：“对原野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精明。” 虽然在极力掩饰，但还是冒出来一股浓烈的醋酸味。 姜明珠：“因为他是光明正大追我的啊。” 第196回 怕他误会 “光明正大”四个字，就是在戳周礼的肺管子，让他再度陷入沉默。 姜明珠：“他对我比你好多了。” 周礼：“哪里好？” 姜明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周礼来不及再问什么，姜明珠的手机响了。 姜明珠的手机在桌子上，周礼转过身拿起来，看到原野的名字之后直接接起来。 原野：“珠珠，你没在家吗？” 周礼：“是我。” 电话那边的原野沉默了几秒，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多了几分阴沉：“珠珠呢？” 周礼：“肠胃炎，在医院打点滴。” 原野直接挂了电话。 周礼面无表情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然后对上姜明珠不悦的表情。 姜明珠：“谁让你不经过同意接我电话了啊！” 她的语气也很气愤，还有点着急，就好像是怕原野误会什么似的。 周礼：“怕他生气？” 姜明珠：“你乱动我手机还有理啊，有你这么追人的？” 周礼：“……有的人怕是忘了以前替我接过多少次电话。” 周礼一提，还真让姜明珠想起不少以前的事儿。 她之前恶作剧，好多次都是跟他上床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接詹语白的电话，再看他隐忍着欲念一本正经地跟詹语白说话。 姜明珠的气焰平息了一些：“……” 周礼：“想起来了？” 姜明珠：“不好意思我失忆了。” 没等周礼开口，姜明珠又跟他说：“你先走吧。” 周礼停在原地不动，看表情就知道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明珠头疼了，原野上次跟徐斯衍已经打过一次了，她怕这回再跟周礼打起来。 周礼虽然身材挺好的，但姜明珠总觉得他打架应该不太行，万一被原野打出个好歹来可就完了。 不过周礼根本没把姜明珠的话听进去，他始终不肯走，后来原野来了。 原野进来病房之后直接越过周礼，来到了病床前。 “怎么还肠胃炎了，吃坏东西了？”原野弯腰捧住了姜明珠的脸，“嘴唇都白了，现在哪里难受？” 姜明珠：“没事啦，就是最近吃太油腻了……可能身体受不了。” 原野：“以后我也得像你小叔一样管着你。” 先前原野一直觉得郑凛叙对姜明珠有些太严厉了，即便她身体不好，饮食上也不用这么苛刻。 现在他只觉得郑凛叙明智，以后他也这么做。 姜明珠：“……别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可怜巴巴的，看得人心软。 周礼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拳头渐渐收紧。 这个时候原野正好朝周礼看过来，脸上已经没了笑。 原野：“你怎么在这里？” 周礼：“我送她过来的。” 原野：“我知道是你送她过来的，我问你为什么去找她？” 周礼：“你为什么找她，我就为什么找她。” 原野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确定？” 姜明珠已经感受到了这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姜明珠正担心的时候，周礼先转身离开了。 她还没松一口气，原野跟出去了。 完了，真要打了。 —— 周礼和原野来到了住院部的天台。 关上天台的门，原野跟上去质问周礼：“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礼是不会平白无故去关心一个不在意的人的，他对姜明珠的态度分明是目的不纯。 但之前也是他踹掉姜明珠的，现在反悔有意思？ 周礼：“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原野：“你要追她？” 周礼不置可否。 原野难得露出嘲弄的表情：“之前她对你那么主动的时候你一脚把她踢开了，现在她不要你了，你又后悔，这是什么行为不需要我直说吧？” 周礼：“你知道她为什么接近我么。” 原野：“和詹语白有关。”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又很笃定，“之前我在詹语白电脑里看到珠珠小时候的照片，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我也猜到你会查这件事。” 从原野嘴巴里听到这种话，周礼并不觉得惊讶，有些事情不可能一直瞒着他。 周礼：“那你就应该知道她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 原野：“那她也为此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没有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反倒落了一身伤。” 周礼：“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他锐利的目光落下，嘴唇翕动：“她为什么接近我，她和詹语白之间的恩怨，有和你坦白过么。” 原野：“我知道你想刺激我，没用，她也没和你坦白过，咱俩一样。” 周礼：“……” 原野：“不过你比我强，你去查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周礼手上掌握的证据比他多。 原野的确也动过去查的念头，但姜明珠不说就代表她不愿意让人知道，他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周礼：“我喜欢她。” 原野听见这句话之后愣了片刻。 虽然差不多猜到这个事儿了，但能听他亲口说出来属实是奇迹。 原野：“你已经订婚了。” 他面不改色地提醒周礼：“当年詹语白给靳姨一颗肾是真，只要有这件事情在，周家就不会同意你和她分开。你喜欢珠珠，只会让她四面楚歌。” 周礼：“肾不是她的。” 原野这次彻底愣住，浑身僵硬，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话实在是难让人相信，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周礼不可能平白无故论断。 肾不是詹语白的，姜明珠和詹语白又有过节。 还有姜明珠的身体情况—— 原野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肾是珠珠的？” 周礼：“不是。” 原野：“那是谁的，珠珠接近你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周礼：“她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你知道么。” 原野陷入了沉默。 他连这个都不知道。 姜明珠好像都很少和他提这些事情。 原野握紧了拳头：“肾是他的？” 周礼点头。 原野：“那当年的手术是怎么瞒过你们的？” 原野的眉心和眼皮一起跳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背后牵涉的绝不仅仅是姜明珠的哥哥。 周礼：“你晚点到御水湾。” 原野猜测应该是三言两语说不清，“行，那我先回去看她。” 周礼没回答，跟在原野身后一起走到了病房门口。 原野回头看他：“你还要进来打扰我们？” 第197回 二选一 一到追姜明珠这件事情上，原野对周礼的态度又和刚才不一样了。 周礼：“她不是你女朋友。” 原野：“迟早是。” 周礼：“现在不是。” 原野：“最起码我现在单身。” 周礼：“……” 原野：“不信进去问问她，想见我还是想见你，你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只能让你认清现实的残忍。” 原野推开了病房的门，率先走进去。 姜明珠正准备跟原野说话，正好就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周礼，到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姜明珠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看起来是没有打架的痕迹，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原野忽然开口问她：“珠珠，你现在想看见我还是他？” 姜明珠：“……？” 这什么幼儿园问题？ 原野问出来倒也合理，但周礼不但没有阻止他，竟然还一并看过来，等着她回答。 姜明珠：“你俩怎么了？” 周礼：“没怎么。” 原野：“我跟他说好了，你选一个，另外一个就自动走人。” 姜明珠：“……” 他俩刚才出去那么久，不会就是商量这件事情的吧？ 对于姜明珠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并不算难，只是这个问题本身令她有些无语。 半分钟以后，姜明珠给出答案：“原野你陪我吧。” 原野顿时喜笑颜开，答应完姜明珠之后一脸挑衅地看向周礼：“听见了吧，她选我，你赶紧走。” 周礼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姜明珠一头雾水，直到周礼走人了她才问原野：“你俩搞什么，幼儿园拉帮结派呢？” 原野：“这叫愿赌服输。” 姜明珠：“……” 原野揉了一下姜明珠的头发，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很认真：“你还喜欢他么？” 姜明珠摇了摇头，“没有那么喜欢了。” 原野：“那我呢？” 这应该是原野在这方面问过的，最直接的一个问题了。 姜明珠：“我觉得你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 这个回答听起来有点孩子气，她表情又很严肃，硬生生把原野逗笑了。 原野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姜明珠：“……你嘲笑我！不理你了！” “没没没，我怎么会嘲笑你！我这叫惊喜。”原野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笑得更灿烂了。 清纯和性感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同时出现，却又一点都不突兀。 周礼喜欢上姜明珠也很正常，原野觉得谁喜欢上姜明珠，他都不会意外。 就是竞争压力有点大，所以他刚才有些沉不住气了。 原野：“不过珠珠，你能感觉到我在追你吧？” 姜明珠：“嗯。” 原野：“那就行。” 姜明珠：“我以为你会问我愿不愿意。” 原野：“不会，我知道那天到的时候你会亲口告诉我。” —— 晚上八点，原野从医院来到了御水湾，随周礼一起去了书房。 原野和周礼在会客桌那边坐下，周礼拿起一叠资料交给他。 原野打开文件袋，最先看到就是姜明珠和裴烨桉的那两张合影。 姜明珠小时候就长得很出众了，特别是那双眼睛，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变过。 最后原野的视线落在了旁边那个男孩子身上。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应该是比姜明珠大了几岁，从照片就能看出来姜明珠很依赖他。 原野翻开资料，看到了他的名字：裴烨桉。 血型那一栏是rh阴性b型血，原野对这个血型印象深刻。 裴烨桉的资料很简单，原野浏览几分钟就看完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原野问。 周礼：“去世了。” 原野骤然抓紧了手中的纸张：“因为当年的手术？” 周礼：“嗯。” 原野：“裴烨桉和詹语白怎么认识的？” 周礼摇摇头，这是他目前没查出来的事情之一。 原野：“你还没和我说手术是怎么瞒天过海的，那个医生被收买了？” 但原野觉得这个猜测根本不靠谱，詹语白再有钱，能比周家给得还多么，宿珉凭什么替她担风险？ 念及此，原野的目光犀利了几分：“詹语白和那个医生搞在一起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周礼没否认，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原野：“就这你还和她订婚？你疯了？” 周礼：“她和宿珉不止这一层关系。” 原野忽然反应过来：“你让她负责谱察实验室的投资——” 周礼：“嗯。” 原野：“他们还有什么利益关系？钱？还是其他资源？” 周礼：“活体实验。” 原野：“什么？他们哪里来的——” 说到一半，原野忽然停下来，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他被自己大脑里浮现出的荒谬想法惊到了，如果真是这样…… 周礼看到原野的反应之后，跟了一句：“福利院。” 原野嗓子干哑，半晌没说出话来。 早在詹语白着手对付姜明珠的时候，原野对她的印象就不及从前了，但他没有把“恶毒”一词和詹语白联系在一起。 毕竟打从认识开始，她就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天使形象。 先后知道这些事情，对原野的冲击太大了：“你是说，她可能和那个医生联合在一起，用她资助过的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做活体实验……” 原野艰涩地说出这番话：“你查了么？找到证据了么？” 周礼：“暂时没有。” 原野：“所以你跟她结婚，是为了查这件事情。” “你把珠珠踹了，是……不想让她卷进来？”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再推出这个原因就很简单了。 姜明珠是想给裴烨桉报仇，但詹语白身上的罪名不止这一桩。 詹语白之前已经查过姜明珠了，多半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假设这个时候周礼再让姜明珠留在身边，她的人身安全势必会受到威胁。 周礼缄默不语。 原野：“你为什么不去跟她说清楚？” 周礼：“资料都删干净了，她以为瞒得很好。” 原野：“……那你怎么查到这些的？” 周礼：“意外。” 原野：“你之前是不是误会她和她哥的关系了？” 他随手拿起来那张姜明珠高中时代和裴烨桉的合影，如果不告诉他这是兄妹，他会以为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 周礼瞟了一眼照片，“你没误会？” 第198回 公平竞争 原野会这么问，肯定心里是有点误会的，毕竟两人没有血缘关系。 “珠珠喜欢他？”原野问。 周礼：“她说不喜欢。” 原野：“……意思是你问过了？” 原野才刚平息下来的惊讶又被这句话勾起来了，周礼亲口去问姜明珠这些事情，不就是代表他已经查到这些真相了？姜明珠那边—— 周礼：“她以为我只知道裴烨桉。” 原野：“你还是先跟我说说你怎么查到裴烨桉的吧。” 周礼：“他的资料的确做得很干净。” 周礼陷入了沉思，将自己第一次在福利院看到裴烨桉的照片、再跟踪詹语白得知他的全名、通过查刘培找到工厂、调取资料的整个过程说给了原野。 即便是原野脑子转这么快的人，都有种cpu烧了的感觉。 一环扣一环，一条接一条的线索……普通人可能都不会注意到的细节，周礼竟然串起来做成了线索链。 原野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消化完周礼的话，然后发现了重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詹语白的？”原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给你拍那些照片的时候？”（071回） 周礼：“嗯。” 原野：“但你怎么会怀疑到宿珉身上？他们两个——” 周礼：“我跟踪了她。” 如此一来就解释清楚了，原来周礼是那个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的。 原野算了一下日子，这都过去几个月了，周礼竟然一直忍着，在这个过程里还给詹语白办了生日宴，不断在媒体前秀恩爱，前两天又订了婚。 这演技怎么都能算是影帝级别的了。 原野又沉默了几分钟：“你做这些，是为了珠珠么。” 虽然是疑问句，但原野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你喜欢上她了。” 周礼不置可否。 原野：“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知道你也喜欢她，而且为她付出了很多，让我知难而退。” 周礼：“我和她先认识的。” 他虽然答非所问，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了。 原野并没有因为知道真相之后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谁先谁后没有关系，我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些就放手。” 周礼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无非是他反射弧长了一点，没有去仔细排查罢了。 不过现在詹语白的事情很复杂，原野自知自己是掺和不进去了。 这种秘密调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原野起来拍了一把周礼的肩膀：“我们公平竞争就是了，她选你我也接受。” 周礼原本就紧绷着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原野：“调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么？” 周礼：“不用。” 原野：“我猜也是。” 原野揉了一下太阳穴：“如果靳姨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会挺难接受的，你先想想怎么和她说吧。” 原野一语说中了要害，之前周礼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后来和周义谈了一次也就想通了。 没必要隐瞒，到时候一并把证据摆上去让她接受现实就行了。 “对了，郑凛叙和裴烨桉是什么关系？”原野问。 周礼抬眸瞟他一眼：“你不是都猜到了。” 原野：“郑凛叙是裴烨桉的小叔。” 如周礼所言，原野的确是已经猜到了，只是有一点没想通：“郑家势力范围这么大，裴烨桉被詹语白挖了一颗肾弄死，郑凛叙这么多年放任不管？” 就算是走散了一直没认回来，后来应该也是弄清楚了裴烨桉的身份的。 郑凛叙对姜明珠都这么好，却不给裴烨桉报仇，这逻辑上就有点说不过去。 原野个个问题都直逼要害，但周礼没回答他：“我也不清楚。” 原野：“你没查么，这中间肯定有故事。” 周礼：“没查到。” —— 姜明珠肠胃炎犯了之后，饮食就变得很清淡，已经吃了四五顿阳春面和小米粥了。 输液到第三天的时候，上吐下泻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这中间何楚妍和郑凛叙都给她发过视频，姜明珠不敢接。 要是被他们发现住院，她可能会被五花大绑带回去。 住院第三天仍然是工作日，上午姜明珠一个人在病房里打完了点滴，外面太阳好，她披了外套下楼晒太阳了。 去楼下玩的时候，姜明珠碰上了几个小朋友，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像个孩子王。 徐斯衍站在不远处，看着姜明珠被那群孩子包围着，不知道在玩什么，姜明珠笑得眉眼弯弯，阳光打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像个从天而降的天使，耀眼又迷人。 徐斯衍的驻足站立，久久没能回神。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他才收回思绪，随后迈步朝姜明珠走去。 徐斯衍过来的时候，刚好姜明珠和一个小男孩打闹，小男孩下手没轻重，差点把姜明珠推倒。 徐斯衍不假思索便抬起胳膊把姜明珠扶住。 姜明珠以为自己要倒下的时候被人一捞，她下意识地回头，没想到看到的人是徐斯衍。 徐斯衍：“没事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视线紧紧盯在她脸上，姜明珠自认厚脸皮，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了。 她马上从徐斯衍怀里退出来：“没事儿，谢了。” 刚才那个跟姜明珠开玩笑的小男孩也赶紧和姜明珠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姜明珠朝他笑得很灿烂：“没关系啦！不过以后和别人玩的时候要注意哦，你是大力水手，要轻一点~” 姜明珠一直很喜欢小孩子，也擅长和孩子相处，总是能用几句话就把小朋友哄得很开心。 大大咧咧的小男孩愣是被她夸得红了脸。 “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他好帅哦~”有一个小女孩子的眼睛已经黏在徐斯衍身上挪不开了。 小女孩双手捧着脸的模样像个小花痴，可爱极了。 姜明珠看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回头扫了一眼徐斯衍，“还挺有魅力。” 徐斯衍的气质跟周礼有些像，但他的五官的攻击性没有周礼那么强，应该是校园文男主的配置。 小朋友会喜欢也很正常。 徐斯衍没想到姜明珠会这么说，听完这句话之后他有点僵硬，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领口，耳尖发烫。 这个时候，几个孩子的家长过来把人带走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明珠和和徐斯衍四目相对。 第199回 大半夜来干什么 人走得突然，徐斯衍站在姜明珠面前也显得不太自然，特别是姜明珠看过来的时候，徐斯衍下意识地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徐斯衍：“我来医院处理点工作，碰巧看到你。” 姜明珠听笑了，挑起眉来朝徐斯衍看过去，忽然觉得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本来她也没怀疑徐斯衍是专程过来看她的，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提，倒提醒了她。 姜明珠这一看让徐斯衍更加不自在：“你生病了？” 姜明珠：“哦，肠胃炎。” 徐斯衍：“好点了么。” 姜明珠：“差不多了。” 徐斯衍：“你一个人在医院？” 姜明珠：“你还不去忙你的工作？” 徐斯衍：“……” 他这边没来得及回话，姜明珠已经越过他走了。 徐斯衍嘴唇动了动，想喊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立场，现在他们连朋友都不算。 徐斯衍的手再次攥紧。 —— 晚饭的时候，原野、付晓芝还有方沁阳三个人相继来了一次医院。 姜明珠情况不算严重，晚上不需要人陪床，八点钟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姜明珠洗漱完之后就躺下睡觉。 平时她睡眠质量很好，但今天晚上想起詹语白的事情，大脑皮层兴奋，结果失眠了。 到凌晨十二点都没能睡着。 姜明珠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腰都躺疼了还是睡不着，于是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 姜明珠准备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外面有动静，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呼吸随之一顿。 这声音像是有人在开门，紧接着是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听得出来对方十分小心。 大半夜进她病房，这偷偷摸摸的行为…… 姜明珠脱了鞋，走到马桶那边从卷纸后面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这是她常年的习惯，可能社会新闻看多了，无论住在哪里她都会在卫生间和卧室准备一把刀。 听脚步声，外面的人应该已经走到她的病床边了。 人在紧张的时候五感都会变得敏捷，姜明珠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对方在掀被子。 他很快就会发现没人了。 姜明珠屏住呼吸赤脚走到洗手间门口，精神高度紧张。 她没带手机，求助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脚步声逐渐向洗手间这边靠近，如她所料，对方来这边找她了。 姜明珠握紧瑞士军刀躲在门后面，脚步声逼近，门把被拧开，一道黑色的身影走进来，径直往里走。 姜明珠攥着刀准备行动的时候，那道身影忽然一转。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眼神。 姜明珠持刀的手僵在半空中，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懈。 “你大半夜来干嘛啊！”她瞪了周礼一眼，被他吓得半死，说话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周礼看到姜明珠手里的那把刀子，眉头皱起来：“你哪来的刀？” 姜明珠：“你管我。” 周礼：“你要杀我？” 她回答上一个问题的时候，刀刃还是指着他的，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经周礼一提醒，姜明珠才把刀收回去。 周礼看着姜明珠赤脚把刀藏回到了几卷卷纸里，眼底风云涌动。 随后，姜明珠又从马桶后面把拖鞋拿出来穿上。 周礼抬起腕表去看时间。 从他进门到现在，四分钟不到。 姜明珠不仅能拿出刀来应对情况，还知道脱了鞋不发出动静，躲在门后面等着反击。 周礼早就知道姜明珠聪明，但次次都会被她的行为刷新认知。 姜明珠穿上拖鞋之后就对上了周礼的双眼：“看什么？” 周礼：“谁教你的。” 姜明珠：“什么？” 周礼：“藏刀，脱鞋，反应够快。” 姜明珠这回听懂了，她轻轻一笑，“谁让我聪明呢。” 周礼：“聪明就不应该跟人一对一。” 姜明珠没跟周礼争辩这个问题，她更好奇的是：“你大半夜过来干什么？” 周礼：“你怎么这么晚没睡？” 姜明珠：“睡不着。” 她一边说，一边迈腿往外走，周礼跟在后面和她一起走出去。 姜明珠出来以后就看到桌上摆了两盒草莓，还有牛奶和燕窝。 姜明珠回头去看周礼：“你买的？” 周礼：“嗯。” 姜明珠：“哦，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呢。” 习惯了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他突然变得这么坦然反倒不适应了。 周礼：“草莓吃么。” 姜明珠：“反正睡不着，那就吃吧，我去……诶，你干嘛？” 姜明珠本来想说“我去洗”，但她没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周礼已经把草莓拿起来往洗手间走了。 几分钟以后，周礼端着洗好的草莓放在姜明珠手边。 姜明珠抓起来吃了一颗，周礼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姜明珠：“你不吃么？挺好吃的。” 周礼在姜明珠对面坐下来，依然不说话，保持着刚才的状态盯着她看。 姜明珠：“……干嘛看我啊，我又不能吃。” 周礼：“怪不得你肠胃炎。” 姜明珠：“？” 周礼：“狼吞虎咽。” 姜明珠：“……你还是闭嘴吧。” 本来以为狗东西今天转性了，结果这嘴巴一张又没有什么好话。 周礼：“吃东西太快会加重肠胃负担。” 他还认真给她解释了一遍原理。 姜明珠：“啊对对对。” 周礼：“……” 这个态度不得不让他反思自己究竟哪里说错话了。 周义跟他说要多关心她，他刚才难道不算关心么。 周礼：“你的饮食习惯很不好，得改，唔。” 姜明珠快被周礼烦死了，抄起一颗大草莓，趁他说话的时候塞到了他嘴里。 周礼被堵上嘴，草莓也没来得及咬，就这么叼着，那张高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惊诧和茫然。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狗东西果然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顺眼。 姜明珠一笑，周礼迅速反应过来，咬着一颗草莓咽下去，打算把没说完的话结束。 “如果你不改掉，你以后还……唔。” 半句话以后，嘴巴里又被姜明珠塞了一颗草莓。 这次她动作比上次大，周礼感觉到她的指尖碰上了他唇瓣。 轻轻一挠，痒到了心里。 周礼吃下去第二颗以后试图继续说，几个字之后姜明珠又往他嘴里塞了第三颗。 周礼顺势咬住了她的手指。 第200回 逮个正着 姜明珠的指尖传来厮磨的触感，像疼又不是疼，似痒非痒的感觉仿佛触电。 十指连心，一路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姜明珠猛地把手抽回来，狠狠瞪周礼：“你是狗啊，咬我干嘛！” 周礼：“哦，不小心。” 他的口吻听起来很淡定，面无表情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心虚，好像真的是不小心咬到的一样。 但姜明珠觉得他在演，狗东西的演技她是见识过的。 姜明珠正准备给周礼下逐客令的时候，突然又听见病房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步步逼近的时候停了下来。 很显然，对方是停在病房门口了。 姜明珠和周礼同时皱起眉来。 最后周礼压低声音和姜明珠说：“我去看。” 姜明珠：“我枕头下面有刀。” 周礼没去拿，直接起身往门那边去了，姜明珠的一颗心随之提了起来。 咔哒。 病房的门被打开，周礼和姜明珠同时看到了门口的人。 周礼面色阴沉，姜明珠莫名其妙。 “……四哥。”徐斯衍对上周礼以后，大脑空白了近半分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周礼：“你来做什么。” 徐斯衍：“有个朋友住院了，来看看。” 周礼：“什么朋友，住哪个病房。” 徐斯衍：“……” 别说周礼，就连姜明珠都听得出来徐斯衍是在找借口，他这么晚过来应该就是来找她的。 姜明珠后背有点凉，徐斯衍这个人阴森森的，该不会是想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做什么吧。 周礼回头看了一眼姜明珠，走出病房，和徐斯衍面对面停在了走廊。 凌晨医院的走廊里静得诡异，两人对峙间风云涌动。 周礼：“什么时候的事儿。” 徐斯衍：“你说什么？” 周礼：“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之前原野说徐斯衍喜欢姜明珠的时候，周礼纯当他情绪上头胡说八道了，在他印象中徐斯衍对姜明珠一直存有偏见，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瞧不上的人动情。 但徐斯衍刚才的行为已经证明了原野的话是对的。 周礼紧紧盯着徐斯衍，目光犀利又带着些许愠怒，压迫感十足。 在周礼无声的压力之下，徐斯衍终于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哑：“我也不知道。” 周礼：“你晚上过来想做什么。” 徐斯衍：“没想做什么，只是过来看看。” 周礼盯着他没有回复。 徐斯衍：“我以为你真的对她无所谓了。” 话说到一半，徐斯衍嘲弄地笑了：“之前的那些东西也是你送的吧。” 亲眼目睹今天晚上这一幕，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但徐斯衍唯独弄不清楚一点。 “既然你没打算放手，为什么还要订婚？”徐斯衍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声音压低了不少：“即便是想帮她找证据，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周礼揉上太阳穴，半晌没有接话。 调查詹语白和宿珉这件事情，除了周义之外，他没打算和身边任何人说，原野算是个意外。 没想到现在又多了徐斯衍这个意外。 徐斯衍凝着周礼，看到他的动作后眸色渐渐沉下来：“是不是和詹语白和宿珉的交易有关？” “裴烨桉的肾只是其中一环，是么？” —— 姜明珠有点担心周礼会不会也跟徐斯衍打起来了。 周礼八百个心眼子，徐斯衍那点心思他肯定猜中了，他又是占有欲极强的人，保不齐就咬起来了。 虽然不喜欢徐斯衍，但是姜明珠觉得他也是有点怨种。 正这么担心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姜明珠一抬头看到了周礼。 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和出去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姜明珠：“没打起来啊？” 周礼关上门坐到姜明珠对面，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你早就知道了？” 姜明珠：“知道什么？” 周礼：“斯衍喜欢你。” 这几个字，他说得明显有些艰难。 姜明珠：“差不多是你踹了我的时候知道的吧。”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更觉得莫名其妙：“你不会是觉得我勾引他了吧？” 周礼：“……我没这么想。” 姜明珠：“那你这么看我干嘛，我没让他喜欢我。” 周礼：“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原野那边周礼没什么自信，但徐斯衍这边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姜明珠记仇得很，徐斯衍以前对她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她不会给他好脸色。 姜明珠故意跟周礼作对：“那可不一定，徐斯衍长得挺帅的，他要是光明正大追我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周礼：“……你该睡觉了。” 他这句话很明显是憋了很久才憋出来的。 姜明珠猜测他应该是想发脾气，最后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他这样子还挺好笑的，有种笨拙生硬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恶作剧一番。 姜明珠挑眉：“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 翌日是工作日，周礼早晨去开了高层会议。 散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詹语白在等他。 周礼：“找我有事？” 詹语白给周礼递上一份资料：“这是宿医生实验室最新的项目进度，药物二期实验已经通过了，今年年底之前大概就可以上市。” 周礼坐下去打开资料细心地看，詹语白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礼：“还有别的事儿么。” 詹语白：“我可能要和谱察那边的人去美國实验室那边出差一段时间。” 周礼：“什么事情？” 詹语白：“药物三期实验要去那边做。” 周礼：“哦，你自己安排。” 詹语白：“你不介意就好。” 周礼：“我为什么介意？” 詹语白：“我们才刚订婚，我就出差……” “你是在为万华做事儿。”周礼合上资料，“我没那么小气。” 詹语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这个项目我一定会跟进好的。” 周礼：“我相信你的实力。” 送走詹语白以后，周礼拿出手机分别联系了周义和林煜。 宿珉之前的实验都是在美國做的，这次詹语白要过去，很难不让人怀疑。 周义听完周礼的推断，沉默良久。 “美國那边我派人去盯，福利院你让林煜他们盯紧，记得把滇南的各个码头都守好。”周义说，“他们只有偷渡这一条路径。” 第201回 付晓芝给了他一拳 詹语白从周礼办公室出来之后就收到了宿珉的微信，她面色一沉，拿出车钥匙开去了实验基地。 宿珉带詹语白到了办公室，反锁了门。 詹语白：“我答应你的事情一直在办，你答应我的呢？” 宿珉：“没有我，你能成功和周礼订婚？” 詹语白的脸色难看了几分，语气有些不耐：“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裴烨桉和裴流珠都不能再留了。” 宿珉轻笑了一声，两跟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下唇，“我很不喜欢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詹语白的脊背却窜上一阵寒意，对上那双眼睛时头皮都在发麻。 詹语白把手搭上他的腰：“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可我也是为了我们的以后。”詹语白说，“我最近每天都做噩梦，总是梦到他……” 宿珉低头瞄了一眼皮带，给詹语白一个眼神。 詹语白会意，跪了下去。 宿珉低头看着詹语白的头发，一只手抓上去，另外一只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去查个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找几个做事干净的过来，我有用。” 通完电话，宿珉两只手抓住了詹语白的头发，呼吸粗哑：“人我帮你查了。” “我不喜欢你这个态度和我说话，你最好记清楚，我们的合作是我说了算的。” “唔……嗯。” —— 那晚之后，姜明珠又打了一天点滴就出院了。 恰好碰上周六，原野去接了她出院。 姜明珠回到家里在卧室收拾衣服的时候，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姜明珠看到郑凛叙的名字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他从哪里听说她住院的事儿了。 但郑凛叙带来的是另外一个消息：“詹语白和宿珉下周要飞圣迭戈。” 姜明珠：“他们要去做实验么？福利院那边的孩子是不是……” “暂时还没有。”郑凛叙安抚姜明珠：“这个你放心，我的人在看着。” 姜明珠：“福利院内部谁在和詹语白勾结？” 郑凛叙：“锁定了几个怀疑对象，等他们行动的时候差不多就知道了。” 姜明珠：“小心他们找顶包的。” 詹语白和宿珉的反侦察意识都很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暴露。 姜明珠和郑凛叙通完电话以后，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走上去打开门，原野在外面站着。 原野：“两两说一会儿给你带午饭过来。” 姜明珠：“嗯，你也留下一起吃吧。” 姜明珠继续叠衣服，原野上去帮她帮箱子合上收起来。 他低着头，眼神有些复杂，面色一反常态地严肃。 刚才姜明珠通电话的内容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做实验，福利院…… 一切都和周礼透露给他的讯息对上了。 “诶，干嘛愣着啊！”原野思考的时候，姜明珠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下把原野拍得回过神来，他朝姜明珠笑了下：“在想啥时候能追到你。” 姜明珠：“……” 原野把箱子放到柜子里，回来的时候按住了姜明珠的肩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 “顺便也想想，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身上的那些小秘密。” 原野很少用这种饱含侵略性的目光看姜明珠，姜明珠习惯了和他玩闹，也不太适应被这样看。 她陷入了沉默，半天没有反应。 原野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吓到你了啊？没发现你居然还是个胆小鬼。” 姜明珠：“骂谁呢，你才是！” 原野：“好好好，我是我是。” —— 因为是周末，原野一天都在相府别墅待着了。 中午付晓芝和方沁阳过来之后，带了一堆多肉过来，相府别墅院子里有个玻璃花房，之前一直是空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四个人都在花房里忙活，一盆接一盆的多肉填满了一个花架子。 干了一下午活，四个人都累个够呛。 付晓芝架了三脚架，拉着姜明珠、方沁阳还有原野在花架前拍了张合影。 四人合影拍完之后，付晓芝把姜明珠和原野按住：“你俩先别动，单独拍一张。” 姜明珠和原野留下来一起拍了张合影。 拍完之后，付晓芝就随手发了朋友圈，收获了不少点赞。 郑凛叙不仅点赞了，还在评论里回复了。 【[点赞][点赞][点赞]朝气蓬勃】 付晓芝看着那三个大拇指的表情觉得很好笑，嫌弃地和姜明珠说：“你小叔怎么喜欢和我爸妈用一样的表情包。” 姜明珠：“习惯就好。” 付晓芝：“你之前被他管着可真是辛苦了。” 四个人在花房里聊着天，姜明珠暂且忘记了实验室的事情，心情轻松不少。 —— 周礼在书房里做了一天的线索整理，直到黄昏将至才停下来。 全神贯注一整天，肩膀和头都在隐隐作痛。 周礼看着那一排排的码头地址资料和福利院的详细信息，密密麻麻的文字冲击着视觉，眼睛更花了。 这个时候正好手机响了起来，周礼停下揉眉心的动作接起来。 电话是詹语白打来的，她昨天晚上的航班飞圣迭戈，现在应该是落地了。 周礼：“到圣迭戈了么。” 詹语白：“嗯，我刚到，在回酒店的路上。” 周礼：“注意安全。” 詹语白：“嗯，你今天周末忙么，记得按时吃饭。” 周礼：“好。” 应付完詹语白，周礼收到了周义的微信：【目前在去酒店路上，没发现不正常。】 周礼：【继续跟吧。】 回完周义的微信，周礼打开了朋友圈随手一刷新，就看到了付晓芝在半小时之前发的合影。 照片上姜明珠和原野的笑刺得他眼疼。 周礼按灭手机屏幕，起身走出书房，直奔楼下。 —— 六点钟，厨房阿姨准备好了晚饭。 姜明珠他们正要去餐厅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你们谁点外卖了？”原野一边问，一边走上去打开了门。 结果就看到穿着浅灰色毛衣站在门口的周礼。 客厅里的人看到周礼之后均是一愣，但最先开始骂人的是付晓芝。 付晓芝冲上来拽开原野，挡在周礼面前一脸凶相瞪他：“你来干什么，滚回去找你家白莲花。” 周礼越过付晓芝要往姜明珠那边走，付晓芝直接给了他一拳。 周礼表情痛苦地弯下了腰。 第202回 周家脱不了干系 周礼这一下看起来非常难受，原野皱着眉走上去扶了他一把：“四哥？你没事吧？” 周礼呼吸粗重地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了姜明珠。 姜明珠也第一次见周礼这么痛苦：“原野，要不你送他去医院吧。” 原野也这么想的：“好。” 周礼：“不用。” 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来，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周礼不肯去医院，原野只能把他扶到沙发上让他坐下来，付晓芝看到这画面一脸不爽。 她抬起拳头看了一下，刚才揍周礼那一下根本没怎么用力，他表现得这么痛苦，付晓芝不免产生了自我怀疑。 周礼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厨房的阿姨又出来喊了一次吃饭。 之后周礼就很自然地跟着他们进去吃饭了。 餐桌的中间摆的是火锅，不过看起来很清淡，四周是各种各样的肉和菜，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很热闹。 姜明珠身边一左一右坐了付晓芝和方沁阳，周礼和原野坐到了一边。 坐下来以后原野还有点担心周礼：“你真没事啊？” 周礼摇摇头。 付晓芝：“嗤，原野你别问他了，我看他就演的，老娘根本没用力！” 原野：“……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该说不说，原野之前也怀疑周礼是演的，但作为一个小时候跟付晓芝打架还总输给她的人来说，他最清楚付晓芝的拳头有多硬了。 付晓芝：“打他也是他活该！没事来这里干嘛。” 周礼垂着眼睛，全程都没有说话，颇有逆来顺受的架势。 姜明珠脑海里浮现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周礼这狗东西还有逆来顺受的一天？ 姜明珠又定睛看了一眼，好像是有些可怜。 姜明珠：“好啦芝芝，不生气了，吃饭。” 付晓芝：“周四你是不是被詹语白传染了白莲绿茶神功啊，别给我装可怜！” 周礼：“我今天没吃饭，胃不舒服。” 这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你刚才刚好砸到我的胃。” 付晓芝：“……” 方沁阳：“周先生吃药了没？家里好像有胃药。” 周礼的样子看起来真的挺虚弱的，大家也不会去和一个病人过不去。 方沁阳拿了药交给周礼，周礼吃完药之后就拿起筷子吃饭了。 厨房阿姨听说他胃不舒服，单独给他煮了一碗三鲜小馄饨。 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其他四个人在聊，周礼沉默得像是不存在，唯独视线一直紧紧盯在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现在对周礼早就没了顾虑，也不会在他面前可以去的营造什么形象。 餐桌上的气氛格外热闹，姜明珠几次都笑得捂肚子了。 周礼看着姜明珠毫无形象地大笑，锐利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晚饭之后，付晓芝拽了一把原野，跟他说悄悄话：“你干嘛还把情敌留下来吃饭，傻啊。” 原野：“我又不怕他。” 付晓芝：“我看到他就来气，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要追人就光明正大追，一边跟詹语白不明不白，一边又在这边死缠烂打，烦死。” 原野没有回答付晓芝的问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来。 晚饭后不久，姜明珠犯困了，付晓芝和方沁阳晚上住这边陪她。 原野和周礼一起走出相府别墅。 停在门口以后，原野问周礼：“你为什么不和珠珠坦白？” 周礼：“坦白什么。” 原野：“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周礼：“没什么好坦白的。” 原野：“但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她有知情权，你们这样互相隐瞒算什么。” 姜明珠到现在应该都不知道周礼已经已经把她的真实身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周礼：“肾在我妈身上，周家脱不了干系。” 原野：“那实验室的事情呢？” 周礼：“她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好处。” 原野：“她已经知道了。” 周礼的表情僵住。 原野把上午无意间听到的那通电话告知了周礼。 周礼听着原野说出那些关键词，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紧绷着。 “虽然我不能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情，但她既然是抱着找证据的心回来的，就一定知道宿珉和詹语白的关系，四哥，她脑子转得很快，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她。” 原野这段话刚说完，周礼的手机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周义的电话。 周礼接起来，听见周义说：“刚才他们去了实验室，还真是做三期实验的。” 周礼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周义：“这一招像在引蛇出洞，宿珉对你不怎么信任啊。” 何止是对周礼不信任，他对詹语白应该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 姜明珠晚上睡觉前又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这一次，郑凛叙的口吻很严肃：“收拾一下东西，我去北城接你。” 姜明珠：“怎么了？” 郑凛叙：“宿珉的人在查你和烨桉的资料。” 姜明珠：“这不是很正常吗，詹语白很早以前就查过我了。” 郑凛叙：“……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 姜明珠：“詹语白从来没有打消过弄死我的念头，不管我在北城、港城还是纽約，结果都一样。” “或许在北城还好点儿。”姜明珠理智地给郑凛叙分析了一番：“至少在周家眼皮子下面，她还知道收敛。” 郑凛叙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她的这番话。 姜明珠又费口舌和郑凛叙说了一番，郑凛叙才松口让她留在北城。 纽約这边正是上午十点半。 通完电话，郑凛叙摸着手机，眯起眼睛陷入了深思。 就在刚刚，他派去跟踪詹语白和宿珉的人打来电话给他汇报，说还有另外一批人在盯着这两个人。 会是谁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郑凛叙的思路。 他上前开了门，门口的保镖惶恐地向他汇报：“郑总，二小姐不见了。” 郑凛叙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什么叫不见了？” 保镖：“……今天我跟着二小姐出去逛商场，她去了洗手间之后迟迟不出来，我联系商场的人进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监控被损坏了，什么都看不到。” 郑凛叙目光狠辣地盯着保镖，像是地狱的修罗。 “自己去领罚。”郑凛叙拿着手机转身去了阳台。 第203回 周礼什么时候知道的 郑翩跹的身上有定位仪器，郑凛叙很快将目的地锁定在机场附近。 郑凛叙带着手下的人开车疾驰去了gps显示的定位点，停车之后却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手下的人围着郑凛叙听候差遣。 郑凛叙一声令下后他们开始分散找人。 郑凛叙从兜里摸出来枪，警觉的目光在四下搜寻。 定位点就在这附近不会有错。 几分钟后，一辆车从旁边的小路开过来，刹车刺啦一声，停在了郑凛叙面前。 保镖立刻围住了车，郑凛叙握紧了手里的枪，盯紧面前的越野。 上面下来了一个混血模样的人，郑凛叙看到他之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郑总，好久不见了。”他笑着向郑凛叙送上问候。 郑凛叙周围的几个保镖迅速用枪口对准了他，他也不怕，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拨了个电话。 接通之后，他把手机递给郑凛叙：“周二想和你聊聊。” 郑凛叙周身凛冽如冰，唇齿间吐出两个字：“是他。” —— 郑翩跹坐在别墅的沙发上坐立难安，脸色苍白。 偌大的起居室让她的仓皇和紧张无处遁形。 距离周义把她“绑”来这个地方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来到这里之后，周义就把她独自放在了客厅，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刀子悬在头顶上不落下的感觉比直接来一刀还难受。 郑翩跹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一抬头就看到周义噙着笑往这边走。 郑翩跹屏住呼吸，比刚才还要紧张。 周义在对面单人沙发上坐下，瞟了一眼桌上的水果：“怎么没动，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车厘子。” 郑翩跹：“你带我过来想怎么样。” 即便已经努力调整过状态了，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发抖了。 周义：“不用这么怕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温柔，说完还对她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郑翩跹抿着嘴唇没接话。 周义是只笑面虎，他越笑越没好事儿。 周义忽然起身坐到郑翩跹身边，胳膊探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果盘，捡起一颗车厘子送到了郑翩跹嘴边，“尝尝，我亲自挑的。” 郑翩跹头皮发麻，没有张嘴。 周义的视线转向她的嘴唇，揶揄：“像以前一样用嘴喂你吗？” 他一边说，一边捏着郑翩跹的下巴要往上凑。 郑翩跹往后退了一下：“不用。” 她张嘴咬过了周义指尖的那颗车厘子。 周义看着她吃下去，又把手送到她嘴边：“核吐我手上。” 郑翩跹照做。 周义接着喂了郑翩跹半盘车厘子，动作温柔又细心，一双桃花眼盯在她脸上一刻不曾挪开。 郑翩跹的心理素质没有周义这么好：“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保镖现在应该在找我。”郑翩跹提醒周义，“我哥很快就……” “嗯，他在来的路上了。”周义接过她的话。 郑翩跹：“……” 如此一来她更不知道周义想做什么了。 周义：“还吃么？” 郑翩跹摇头。 周义把果盘放回去，忽然返回来搂住郑翩跹。 郑翩跹身体一僵随后开始推他。 周义将她圈得更紧，埋头贴在她的脖颈间，鼻尖抵着那里的肌肤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久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郑翩跹：“你离我远点儿。” “办不到。”周义吻上她的耳后，“宝贝，我这是在表达对你的思念。” 郑翩跹的身体抖了一下，手指抓住一旁的抱枕：“我们六年前就分手了。” 周义：“我没同意。” 郑翩跹：“不需要你同意。” 周义：“不让我见女儿也不需要我同意？嗯？” 郑翩跹：“……” “单方面分手，单方面不告诉我怀孕的消息，三小姐不愧是郑家最受宠的女儿呢。”周义撩开她的头发，动作像情侣间的互动一样亲昵。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俯首在她耳廓上亲吻了一下：“不枉我这些年这么想你，宝贝，我们又见面了。” 郑翩跹大脑一片混沌，僵在周义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以前可是一点都不怕我呢。”周义摸上郑翩跹的脸，“我哪舍得伤害你。” 郑翩跹仍然在抖，过往的记忆冲入脑海，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僵持的时候，门铃响了。 周义松开郑翩跹起身去开门，没了他的桎梏，郑翩跹才开始起伏不定地呼吸。 郑凛叙一进来就看到郑翩跹苍白的脸色，他凌厉的目光射向周义：“你对她做了什么。” 周义：“我哪舍得对她做什么，郑总可最清楚我多疼她了。” 郑凛叙：“你以为我动不了你？” 周义：“这世上哪有郑总动不了的人。” 周义不管什么时候都噙着笑，他话锋一转：“也难为了郑总，为了不让翩跹见我，连自己亲侄子的仇都可以置之脑后，我这面子真是大呢。” 周义这话一出来，郑凛叙和郑翩跹的面色皆是瞬息万变—— 郑凛叙的目光紧盯着周义，闪着凌厉的光。 郑翩跹的面色苍白如纸张，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 周义看着两人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甚，却不达眼底。 郑凛叙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周义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周礼早就知道了一切。 姜明珠的身份、裴烨桉的身份、手术的真相，甚至是詹语白和宿珉的实验计划—— 他的人说另外一批在跟踪詹语白和宿珉的人，就是周义和周礼的人。 郑凛叙：“你从圣迭戈过来的。” 周义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原来郑总还是惦记自己侄子的深仇大恨呢。” 郑凛叙没接茬：“周礼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四比你们想象中聪明得多，要不是他先动了情，十个姜明珠都玩不过他——” 动了情。 郑凛叙的关注点都在这三个字上。 再联系周礼之前反常突兀的行为，一切都有了解释。 见郑凛叙脸色越来越严厉，周义却笑得更轻松了：“郑总拆散我和翩跹的时候，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巧吧？我得好好谢谢姜明珠，多亏有她。” 郑凛叙年纪摆在那里，不可能失态。 他很快冷静下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第204回 十个姜明珠都玩不过周礼 周义：“郑总不愧是郑总，总是这么轻易就能拿捏人心。” 这话听上去是在夸，但仔细一品还是显得阴阳怪气，郑凛叙知道周义的态度的为何如此。 郑凛叙没有功夫去纠结他的语气：“你想找我合作。” 凭借郑凛叙的经验和手腕，猜这种事情不费吹灰之力。 周义鼓掌：“郑总聪明。” “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与其分散两股力量浪费时间，不如联合起来一起调查，线索共享，效率翻倍，也能早日将害死你侄子的凶手绳之以法。”周义的口吻很自信，他知道郑凛叙不可能拒绝。 宿珉的事情不好查，他们各自跟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点，彼此也都清楚他的反侦察意识有多强，联合起来比单打独斗要好。 —— 圣迭戈。 詹语白从酒店来到实验室找宿珉，但找遍了实验室的办公室都没看到宿珉的人。 詹语白对医学实验并不感兴趣，便上楼去了天台。 詹语白还没走完最后一层台阶，就听见了宿珉打电话的声音，她立刻停下脚步，扶住了扶手。 基地里很安静，因此能够清晰地听见宿珉说的话。 他在说英语，应该是在和美國这边的朋友通话，只是这个内容…… “请你放心，我的实验一定会成功，现在标本们已经到手了。” “资金我收到了，这个伟大的计划一定会成功，到时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詹语白听得拧起眉来，这种话乍一听有些中二病，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脊背发麻。 这个和宿珉联系的人是谁？听起来他一直都知道宿珉的实验计划，甚至在给他提供帮助。 但詹语白和宿珉勾结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詹语白握紧了楼梯扶手，反应过来之后迅速转身下楼，装作自己没有来过。 詹语白再次见到宿珉，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看到宿珉之后，詹语白马上朝他走过去：“刚才在忙什么？找半天没看到你。” 宿珉：“到办公室说。” 他口吻很严肃，詹语白立刻就知道是有正事要说，敛起表情跟上他的步伐。 詹语白关上办公室的门往宿珉那边走，刚走近就被宿珉撕开了身上的衣服，他的动作很暴戾，从以往的经验中就能判断出来他心情不太好。 詹语白：“怎么了？不顺利么？” 宿珉的手揉上她：“裴烨桉的资料有问题。” 提到这个名字，詹语白的精神立刻紧绷起来：“……什么问题？” 宿珉：“你之前说你查不到他的资料。” 詹语白：“是的，但我只是浅查了一下，应该……” “我的人也查不到。”宿珉手上的动作又狠了几分，他很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一张照片都找不到，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詹语白：“他……去世了？” 摘了一颗肾如果不好好休养的确是会有生命危险，而裴烨桉是个体力工作者，哪里有钱养身体。 宿珉：“就算死了也会有生前的信息。” 詹语白身体更僵硬了，恍然大悟之后更加心慌了：“你是怀疑……他的资料被人专门删除过。” 说完这话，詹语白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姜明珠。 可姜明珠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养父母是有钱，但—— 刚想到这里，詹语白心跳一顿，脱口而出：“郑凛叙。” 宿珉：“什么？” 詹语白：“姜明珠身边的一个男人，他们关系很暧昧。” 詹语白把姜明珠和郑凛叙之间的事情和宿珉复述了一遍，之前她心头存有的那些疑虑，也在这一刻解开了。 关于姜明珠和郑凛叙之间的关系，詹语白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没有一样是逻辑上立得住脚的。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反应过来。 “……裴烨桉可能和郑凛叙有血缘关系。”詹语白的声音开始发抖。 以郑凛叙的能力和本事，要删一个人的资料太容易了。 宿珉刚刚已经听詹语白介绍过郑凛叙的背景，现在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几分钟后，宿珉问：“你确定？” 詹语白被问住了，话堵在了喉咙口。 宿珉提出质疑：“郑凛叙本事真这么大，当年裴烨桉被摘了肾，他为什么不查？” “如果真的有血缘关系，谁会让自己的家人白死呢？” 当年手术的事情他们做得很隐蔽，想得到的证据也都销毁了，查不出来是正常的。 但郑凛叙根本没去查，这行为不正常。 宿珉的质问让詹语白哑口无言，同时心乱如麻。 过了很久，詹语白才说：“我去一趟港城。” 姜明珠是港城蓝天福利院，这里是仅有的可能留有裴烨桉资料的地方。 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去。 —— 郑凛叙看着挂在对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线索链条，一贯淡定的眼中透出了几分惊讶。 这线索链一看就是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做的，刑警破案不过如此。 郑凛叙将视线转向周义。 周义吊儿郎当笑着：“不用看我，我没这本事，这是老四做的。” “周礼。”郑凛叙说出这个名字。 周义：“我不是说过了么，老四被姜明珠这姑娘迷住了，为了她都快成刑警了。” 郑凛叙没有接周义的话，走近几步开始仔细看墙上的那张线索链。 看了几分钟之后郑凛叙也不由得赞叹周礼的推理能力和智商，他就是靠着这些推出了他和裴烨桉的关系，还有一些其它的关键破局点。 周义的那句“十个姜明珠都玩不过周礼”，不是空口吹牛。 郑凛叙想起姜明珠之前去勾搭周礼时的态度，顿时觉得觉得头疼。 姜明珠脑子转得是快，但她疏漏了一点，或者说她高估了周礼对詹语白的信任。 从这张线索图来看，周礼对詹语白的怀疑由来已久，他就是在跟踪詹语白的途中知道裴烨桉的存在的。 还有工厂的资料——心思缜密如郑凛叙，当年都没有顾及到这里。 唯一的疏漏就被周礼逮着了。 郑凛叙看图看得入神，没注意到周义已经出了门，反应过来之后只能出去找他。 结果一到客厅，就看到周义挡在郑翩跹面前帮她整理头发。 郑凛叙阴沉着脸色警告他：“离她远点儿！” 第205回 是不是被套头了 话音刚落，郑凛叙已经大步走上去把郑翩跹拉到了自己身边，这画面落在周义眼底就像护着自己女儿一样。 周义笑着揶揄：“难怪古话都说长兄为父，在郑总身上我算是见识到了。” “把二十九岁的妹妹当九岁的女儿养，这样的兄长的确不多见，就是不知道是郑家的特色，还是你们港城独有的传统？”越到后面，周义的笑就越灿烂。 郑凛叙不为所动：“你们六年前就分手了，如果你想借合作调查的事情和她发生点什么，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周义：“看来郑总还是疼爱妹妹多过侄子，也是，毕竟从小就流落在外，能有什么感情。” 郑翩跹：“你可以闭嘴了。” 周义朝郑翩跹看过去，笑中带了些深情：“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郑翩跹：“我和你分手和我哥没有关系。” 周义嘴唇翕动，还想问问题的时候被郑凛叙打断了：“我不是非和你们合作不可。” 周义耸肩：“开个玩笑而已，郑总还当真了。” “男人嘛，都有点劣根性在的，当年翩跹单方面甩了我，我意难平不是很正常吗，我身边不缺女人，大把年轻漂亮的等着我，我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周义笑着说完这些话，眼睛也不再看郑翩跹了：“线索图看完了是么，我们继续谈合作。” 周义转身又回到书房，郑凛叙交代郑翩跹之后也跟着进去。 关上门以后，郑凛叙直截了当和周义说：“我要和周礼通电话。” —— 姜明珠身体恢复之后就回去荣兴上班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她和原野之间越来越默契了。 这天上午开完会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姜明珠去楼下买咖啡的时候，收到了付晓芝的微信。 付晓芝：【你现在方便接电话么？有重大消息跟你说！】 姜明珠戴上蓝牙耳机，直接给付晓芝回了语音电话过去。 姜明珠：“什么重大消息？” 付晓芝：“詹语白被警察带走了！” 姜明珠：“……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姜明珠惊讶得差点把刚买的咖啡洒了：“她不是这段时间在美國出差吗？” 付晓芝：“她前天回来的，昨天下午就被警察带走了。” 姜明珠：“警察为什么带她走？” 付晓芝：“好像是查到她和什么杀人犯罪的团伙有联系，被警方给带走了。” 姜明珠沉默下来开始思考，首当其冲想到的是刘培的那件事情，毋庸置疑刘培就是詹语白弄死的，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会查到詹语白身上？按宿珉做事的风格应该处理得很干净，还是说……詹语白和宿珉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宿珉想借机给她个“教训”？ 姜明珠：“周家那边什么态度？” 付晓芝：“我还不知道，周四好像已经去警察局了。” “如果詹语白真的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周四还保她，那他真是傻逼，我第一个冲上去打死他。”想到这个可能性，付晓芝已经开始愤怒了。 不过她多少还是对周礼存了一线希望：“不过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傻逼吧，警察都找上门了就说明詹语白肯定有问题啊，小屁孩都能猜到的事情。” 姜明珠在这点上是赞成付晓芝的想法的。 虽然不知道詹语白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让周礼忽然恢复对她的信任的，但经过这次警察找上门，周礼肯定会再次对詹语白产生疑虑，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觉得詹语白清清白白了。 付晓芝把知道的情况跟姜明珠说了一遍，说是有最新进展的时候再来找她。 姜明珠拿着咖啡回到办公室，整个午休期间都在想这件事儿。 —— 下午四点，詹语白跟在周礼身后走出了警察局，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上车以后，詹语白小心翼翼地去看周礼的表情。 周礼面色严厉，身上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还看得出些许不耐烦。 詹语白：“……抱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礼打着方向盘没有说话，面色越来越冷，这让詹语白更加慌乱。 她语无伦次：“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杀手，之前联系他们，是处理工厂里闹事的一批人，如果知道他们是这种人我肯定不会找他们做事……” “你了解我的，周礼，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和任何人结过仇，我的身体又不好，怎么可能造杀孽……”詹语白说着说着眼眶已经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仰起头来把眼泪憋回去，余光瞟着周礼的表情，发现他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 周礼：“我有说怪你么。” 詹语白：“……没有，但我真的给你添了麻烦，这件事情是我太不小心了。” 周礼：“消息已经压下去了，记录也删了，以后注意。” 詹语白：“嗯……那你相信我么？” 周礼：“警察放你出来，就说明没问题。” 听到这句话以后詹语白的心暂时放回到了肚子里。 过了二十分钟，周礼的车停在了婚房别墅的大门口。 詹语白：“你不下去吗？” 周礼：“公司有事。” 詹语白：“嗯，那你先回去忙吧。” 詹语白下车之后周礼就发动车子离开了，几分钟之后，手机里进了一条新的短信。 【谢谢周先生提供线索，有消息随时联系！】 周礼在等红灯的时间里回复：【应该的，辛苦了。】 回完短信之后他直接删除了整个对话框，把手机扔到了一旁继续开车。 —— 晚上原野要去应酬，姜明珠没陪他一起，五点多提前下班回到了相府别墅。 六点半的时候阿姨准备好了晚饭，姜明珠吃饭的时候又接到了付晓芝的语音。 刚一接通，就听见付晓芝的破口大骂：“草，周四就是纯傻逼！他是不是真的被套头了？” 姜明珠吃饭的动作放缓下来：“怎么了？” 付晓芝：“他竟然真的相信詹语白没有任何问题，还把人给弄出来了，所有的消息都被压了，听说连警察那边的记录都给删没了，草，气死我了！” 隔着屏幕，姜明珠都能感受到付晓芝的火气有多旺。 姜明珠听完这番话之后放下了筷子，目光渐渐严肃起来。 第206回 自我攻略的周四 付晓芝还在那边不停骂地骂周礼，但姜明珠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体温也在升高，大脑皮层亢奋无比。 付晓芝单口说了很久都没听见姜明珠的声音：“珠珠，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信号不好？” “听见了。”姜明珠回过神来，猛地起身，声音听起来很急切：“芝芝，我先不和你说了，明天你有空来找我，我们见面说。” 付晓芝：“你怎么了？” 姜明珠：“没事儿，放心，明天见面说。” 和付晓芝通完电话，姜明珠上楼直奔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 姜明珠捏着钢笔坐在书桌前，漂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张的白纸看得入神。 不对。 哪里都不对。 周礼就算真的再鬼迷心窍再蠢，都不可能在警察把詹语白带走的前提下依旧对她深信不疑，还大费周章把所有的消息都压下去，记录删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情大怨种都干不出来，周礼这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怎么可能去做。 更何况周礼以前是怀疑过詹语白的。 姜明珠攥着钢笔的那只手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她双眼眯起来去回忆周礼和她闹掰之前以及之后的种种细节。 周礼的态度急转直下是从何楚妍来探病之后的那次，那个时间他消失过几天，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来周礼对她的态度就忽然变了，不见她，每天和詹语白高调秀恩爱，还把订婚的日子决定下来了——之前拖了三年多都没进行，忽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订婚了，对詹语白的态度也明显比之前热络了很多。 姜明珠再去想周礼和她闹掰之前的种种，那些她心存疑惑的操作—— 给宿珉的实验室投资、让詹语白进万华工作。 这两者都是看在靳柔的面子上进行的，但姜明珠之前并不理解，就算周礼再怎么听靳柔的话，也不至于“大度”到给绿过他的人投资。 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更加佐证了姜明珠之前突然冒出来的猜测—— 周礼在放长线钓大鱼。 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詹语白和宿珉之间的交易了。 到这里，姜明珠忽然又想起来，前不久春节的时候，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去过滇南，而他就是最近这几个月才一起和詹语白参加这种活动的。 姜明珠揭开钢笔的笔帽，飞速地将自己掌握的线索一条条写下来，不知不觉就把三张a4纸填满了。 最后一张纸上写着她从诸多线索中得出的结论和推测。 首要的一点，也是大前提：周礼猜到了詹语白和宿珉之间涉及到活体实验的交易，他想要深入去调查这件事情。 所以他才会让詹语白进万华担任要职、为宿珉的实验室提供资金，与其说是他听了靳柔的话，不如说是靳柔的要求给了他顺水推舟又不会让人起疑的机会。 而他后来跟詹语白订婚，是计谋中的一环，詹语白有多想嫁到周家，周礼肯定很清楚。 如此一来詹语白必定得意忘形，因为有靳柔的关系在其中，詹语白也不会想到周礼这么做是想要查她。 至于和詹语白一起参加慈善活动就更好理解了—— 姜明珠唯一没有推出来的点就是：周礼究竟是因为哪件事情对詹语白起疑的。 或许这要当面去问他才能得到答案了。 精神高度集中思考了一个多小时，姜明珠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她放下钢笔，双手揉上太阳穴，虽然头疼却茅塞顿开—— 在此之前，她的思路大体就错了。 当时周礼忽然就不继续调查詹语白了，还因为要和詹语白订婚这件事情跟她掰了，她下意识地就以为詹语白又做了什么事情“修补”了周礼对她的信任。 这件事情一直是姜明珠心头的一根刺，她起初还对周礼有点儿希望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原因，但一直没想到。 后来逐渐死心了，也就不去浪费这个脑细胞了。 经过刚才的一番推理，什么都说得通了。 周礼原本是想查靳柔手术的事情，结果查到了更大的案子，而当时詹语白已经对她起了杀心，周礼把她踹了，可能是良心发现不想让她掺和进这件事情里。 这个推测可以从周礼上次在医院和她说的那番话里得到验证—— 那天他跟她表白的时候说了一句“需要时间”。 更久之前，他也一直在警告她不要和原野在一起，让她留在他身边。 当时姜明珠觉得他是人渣本性，外面还想再养一个，根本没往这里想。 需要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她终于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 凌晨时分，周礼和周义通完电话以后准备休息。 刚躺到床上，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微信的提醒。 周礼随手打开一看，看到最上面的对话框时，手指和表情瞬间僵住，确认了几次才敢肯定，消息的确是姜明珠发来的。 周礼马上打开。 消息一共有三条。 【听说你未婚妻被警察带走了？】 【哇，真劲爆，犯什么事儿了呀？】 【不过犯什么事儿不重要，有周家罩着还怕什么，分分钟把人捞出来~】 周礼盯着屏幕好半天没有反应。 他甚至无心关注消息的内容，也没有考虑姜明珠为什么忽然给他发这些消息。 周礼的关注点只有一个——姜明珠主动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他发过这么长的微信消息了，连在一起的三条。 过了好几分钟周礼才回复：【怎么还没有睡】 姜明珠：【睡不着，想事儿呢。】 周礼：【想什么】 姜明珠：【上面不是说了吗？】 姜明珠：【你真的是报恩届的感动宇宙人物，被绿了不在乎就算了，未婚妻犯事儿了也能一键删除捞出来，我都想给你颁个奖。】 周礼不意外姜明珠会知道这些，付晓芝跟她关系那么好肯定会说。 周礼：【她没犯事，不聊她】 姜明珠：【[鼓掌]明天去给你定制奖杯】 周礼：【你找我就是为了讽刺我？】 姜明珠：【不然呢，总不能因为是想你了吧？】 周礼只看见了“想你了”三个字。 他盯着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勾起来，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嗯，我也想你了。】 第207回 如果可以合作 等周礼反应过来自己出现幻觉、想要撤回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屏幕上“消息无法撤回”的提醒，脸色有些垮。 紧接着姜明珠的回复也来了：【？】 周礼：【看错了】 姜明珠：【虽然你不普通但也别太自信。】 周礼：【早点休息】 姜明珠看到这四个字之后躺在床上笑出了声，她都已经想到了周礼面无表情故作冷静的样子了。 看得出来周礼并不想和她深聊詹语白被警察带走这件事儿，姜明珠把手机扔一旁不回了。 但她还是毫无睡意，盯着天花板开始筹谋下一步的动作。 周礼想查詹语白和宿珉比她轻松太多了，假设她能和周礼达成合作、里应外合，会好办许多。 但合作也代表着她得先和周礼坦白一切，包括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 这不是姜明珠计划之中的事情，她一时间想不好该怎么和周礼开口，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 一晚上都在想这些事情，导致姜明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姜明珠吃早饭的时候配了杯美式提神，喝到一半的时候，原野打来电话说他今天要跟徐斯衍一起去工厂，让她不用来上班了。 —— 九点半左右，付晓芝在微信上找了姜明珠。 付晓芝：【我今天什么时候去找你？你昨天没事吧？】 姜明珠：【我在家，你随时来。】 方沁阳还上班，姜明珠正好缺个人和她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付晓芝十点多就到了，姜明珠带着她上了楼，去卧室坐下来。 付晓芝看到姜明珠憔悴的脸色以后更担心了：“昨天晚上你干嘛去了啊？” 姜明珠：“周礼应该知道詹语白和宿珉用福利院孩子做实验的事儿了。” 她说得直接了当，先摆出了这个大前提，这个话题之前就跟付晓芝聊过，她不会陌生。 即便如此，付晓芝还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她睁大眼睛半晌没接话，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他做那些弱智的事情都是为了让詹语白上钩？”付晓芝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姜明珠：“这得问他了。” “我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姜明珠说：“他踹掉我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法是詹语白做了什么，根本没考虑到这一层。” 说难听点儿就是她低估了周礼的智商和心眼。 付晓芝沉下来思考了半天：“那他把你踹了，是不想你掺和进这件事情里？” 没等姜明珠回答，付晓芝又问：“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知道你为什么接近他了？” 姜明珠摇摇头，“我不确定。” 付晓芝：“他这么做就不怕詹语白怀疑吗？” 姜明珠：“有周夫人在。” 付晓芝：“如果真的是你猜的那样，那周四这个人也太恐怖了。” 姜明珠沉默下来没接话。 过了几分钟，她和付晓芝说：“芝芝，你帮我个忙吧。” —— 詹语白从警局出来以后，周礼让她在家休息几天。 詹语白摸不准周礼的态度，又无法去试探他，唯独的办法就是抓住靳柔。 靳柔生性纯良又一直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只要靳柔信她那么一切都好说。 詹语白一早就开车去了周家，进门后却发现靳柔不在客厅，只有周章回在看书。 “周伯父。”詹语白礼貌问好。 周章回：“找靳柔吗？” 詹语白：“周礼给我放了假，回来陪陪伯母。” 周章回：“嗯，警局的事情处理好了？” 詹语白：“……嗯，周礼都处理好了。” 周章回：“下次找人办事多留个心眼，幸好这次警察查得快、还了你清白，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周章回很少跟詹语白说这么多话，詹语白猜想这次的事情应该是惹来他的不满了。 她马上低下头认错：“是，周伯父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周章回：“罢了，既然已经解决了就不提了，今后万事小心，你现在算是半个周家人，谨言慎行为好。” 詹语白：“伯父教训得是。” 周章回：“靳柔一早出去看中医了，你晚些时候来吧。” 詹语白：“好，那我先走了。” 詹语白出门以后，周章回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詹语白的车子走远，才转身上楼。 主卧室内，靳柔正在沙发上坐着，满脸严肃，看不出平时的轻松和开心。 周章回走到妻子身边坐下将她搂入怀中：“还在想那件事儿？” 靳柔靠在他身上，“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明明以前挺善良的一个孩子。” 周章回：“是你太善良了。” 靳柔：“可她给了我一颗肾是真，我以为……” 周章回：“她给你一颗肾之后得到的回报更多，周太太，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善良的。” 周章回阅人无数，早已知道詹语白捐那颗肾的目的在哪里，但毕竟救了靳柔的命，不好多说。 在詹语白看来肾是可以用来交换的，一颗肾换周礼妻子的位置和一世的荣华富贵，值得。 詹语白在詹家的位置那么尴尬，活在那种环境里造成利益至上的价值观也很正常。 周章回虽然不喜欢，但没有因此觉得她是个恶毒的人，这次的事情也算给他提了醒。 想起之前和周礼的谈话，周章回提醒靳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和你认识的那个人，可能完全不一样。” 靳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周章回：“你性子太单纯，告诉你，你可能就没办法和她相处了，会引起怀疑。” 靳柔：“……” 周章回：“你我很久没出去度假了，想去哪里？” 靳柔立刻就懂了周章回的意思：“我们走了，周四那边……”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不需要父母给他收拾烂摊子。”周章回摸上靳柔的头发：“去迈阿密如何？” —— 晚上七点半，城郊。 周礼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别墅，眉头微微皱起。 来不及思考手机已经响了，屏幕上赫然是付晓芝的名字。 周礼接起来，就听见付晓芝的催促：“你到了没，赶紧进来！” 周礼：“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往防盗门那边走，走近才发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周礼握住把手，推门而入。 第208回 博弈 上 进门的一瞬间，周礼的视线定在对面僵住，下颚和嘴唇绷得死死的。 等他的人不是付晓芝，而是姜明珠。 别墅的客厅有个吧台，旁边是酒柜，姜明珠坐在吧台里面，手中端着一杯酒朝他看过来。 她的脸上挂着笑，像他们刚刚认识那天一样的笑。 虚伪又造作。 周礼很不喜欢。 他站在原地不动，右眼皮却跳了一下，姜明珠之前对他避之不及，突然通过付晓芝约他见面，实在是反常。 姜明珠：“来了啊，过来坐吧。” 虽然是在邀请，但她的声音和态度都算不上热情。 周礼关上门走到吧台前停下来。 姜明珠抄起一个酒杯为他倒了半杯红酒，努了努嘴，“不坐吗？” 周礼坐下来了，但没动那杯酒，他目光犀利地的看着她，周身一阵肃穆。 “你找我。” 姜明珠：“嗯。” 她只回了一个字，但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危险又诱惑。 周礼：“什么事？” 姜明珠没回答，端起自己那杯酒晃动了一下，“干一杯吗？” 周礼没动：“如果不是有事，你不会主动找我。”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心中多了几分自嘲，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几分。 姜明珠听到这句话之后更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他的这句抱怨明显是双层意思。 姜明珠：“嗯，是有事儿想问你。” 周礼：“说。” 姜明珠：“我住院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好，为什么突然就把我踹了？” 周礼：“我回答过了。” 姜明珠：“但我对你的答案不满意，因为根本说服不了我。” 周礼：“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姜明珠：“是不需要理由，还是因为理由不能让我知道？”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周礼的眉头蓦地皱起来，心不断下沉，他清楚姜明珠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她知道什么了？ 四周陷入了沉默之中，本就安静的别墅里现在更是静得诡异。 所有风平浪静背后都是波涛汹涌。 最后是姜明珠一声短促的笑打断了这份沉默：“编不出来了么，我的好哥哥。” 周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样子仿佛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姜明珠不得不感慨周礼的演技，他经常说她演技好，其实跟他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铺垫够了，姜明珠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她在周礼平静的目光里缓缓启唇。 “我一直好奇，像你这么傲的人，怎么会被绿成这样子了还无动于衷，不仅装作不知道和詹语白订婚了，还给她的情夫投资了一大笔钱。” “你在甩我之前消失过几天，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去做什么了？” 周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右眼皮疯狂跳着，心率不断提速。 姜明珠歪过头看着他，“距离你甩掉我也就两个多月，你记得你踹掉我的那天说了什么话么？” 不需要周礼回答，姜明珠笑着继续输出：“你那天表现得那么厌恶我，好像这辈子都不想看见我了，然后前几天又喜欢我喜欢到愿意把装着你所有财产的卡都给我——” 周礼疾言厉色打断她的话：“姜明珠。” 姜明珠：“我觉得你的演技比我好多了，周礼。” “你消失的那几天，是去查了詹语白和宿珉吧，你把我踹掉是因为你怀疑詹语白在利用慈善为由头把福利院的孩子弄过去给宿珉做活体实验。”她一鼓作气直接摊牌，“你想查清楚这件事情但是又不想我参与进来，因为那个时候詹语白已经对我动了杀心，你那么绝情地把我甩了再和詹语白订婚，一方面能获取她的信任方便调查，另外一方面也能暂时打消她弄死我的念头。” 姜明珠每多说一句话，周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一贯不显山露水的他，此时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底血丝遍布，肩膀僵硬至极。 姜明珠：“你让她进万华，给宿珉实验室做投资，只是假借周夫人的由头顺水推舟，放长线钓大鱼，我没说错吧。” “这件事情有风险，一旦不顺利什么危险的情况都可能发生，你怕出事所以不想让我参与进来，但你没想到你踹掉我以后反而导致我和原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看到我跟他发展飞快你急了，所以开始送礼物，又去医院和我说那种话。” 姜明珠往周礼面前凑近了几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说的让我等你，是等你调查完这件事情。” 姜明珠咄咄逼人的时候更像狐狸了，聪明狡猾，洞若观火。 周礼生平第一次被一个人逼出了“无处遁形”的感觉。 他端起旁边的红酒杯一饮而尽，气息不稳：“你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是郑凛叙告诉她的。 周礼之前跟郑凛叙通话谈合作调查的时候，两人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瞒着姜明珠，所以姜明珠不可能知道他在查詹语白和宿珉这件事情。 姜明珠勾起了嘴角，拿起红酒瓶又给他倒了半杯。 准备收手的时候，周礼忽然按住她的手：“回答我的问题。” 姜明珠没有挣扎，笑着说：“因为我有脑子呀。” “你踹我踹得太突然了，当时你明明开始查詹语白了，忽然收手不说还要和她订婚，我以为她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感动了你呢。” 姜明珠的这个说法更符合周礼预设的发展。 他捏紧她的手：“继续。” 姜明珠：“记得我那天给你发的微信么？” 她一提，周礼立刻就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她唯一一次主动找他，连着三条，至于内容—— 周礼醍醐灌顶，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是来试探我的。” 他说的是肯定句。 姜明珠通过周礼的眼神和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推理出来了：“对。” “就算你真的很信任她，也不可能在涉嫌命案调查这种事情上做手脚，我不会天真到认为你是在保护未婚妻，你们的感情没到那个地步。” 说到现在，姜明珠的情绪还是很稳定。 周礼看着她冷静分析的样子，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吧，以前在我面前的崩溃都是演出来的。” 第209回 博弈 中 姜明珠冁然一笑，很坦然：“不全是。” “我的确诊病历不是造假的，大概四年半五年以前，我患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躁郁症，血小板减少也的确是因为服用了卡马西平。”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躁郁症吗？”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因为我哥，之前你查过他，就是合照上的那个人。” 提起裴烨桉以后，姜明珠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失落，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他去世之后我就患病了。” 周礼看到她说到裴烨桉时的表情变化，心里很不舒服。 即便他已经知道姜明珠对裴烨桉没有男女之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姜明珠深深汲了一口气：“上次我和你说他在工厂遇到意外去世，是骗你的。” 周礼一言不发，目光肃穆地盯着她，身上透着凌厉。 姜明珠毫不畏惧跟他对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吗？” 周礼：“你说你喜欢我。”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我骗你呢，你还真的信了啊。” 周礼猛地抬起手来掐住她的下巴，冷冷地警告她：“不准笑。” 即便心里早就有了这个答案，但看到她这个嘲讽的笑他还是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 姜明珠很听话地不笑了，但话没停：“你之前也问过我，以前认不认识詹语白。” 周礼：“你说不认识。”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道，“也是骗我的。” 姜明珠：“真聪明。” 周礼咬着牙，额头的血管凸起来，狰狞无比。 姜明珠：“但不能完全算骗，因为我以前的确没和她见过。” “给你介绍一下我哥哥吧，也不对，我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姜明珠冲周礼象征性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裴流珠。” 周礼没有理会。 姜明珠：“我哥哥叫裴烨桉，他比我大三岁，五年前，我拿到了哥大的offer去纽約准备语言课，他来到了北城打工，交了一个女朋友。” 姜明珠不疾不徐地给周礼讲完了裴烨桉和女朋友的故事。 一个和他有相同背景的女人，一个在他口中像天使一样善良单纯的女人。 姜明珠没说名字，但周礼知道这个人就是詹语白。 她说的这些正好也破除了周礼之前的一个猜测——他以为裴烨桉是被拐骗或者是被强行绑过去做手术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姜明珠再度说话了。 “我哥哥是rh阴性b型血，这个血型你是不是很熟悉？”姜明珠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事情的经过了吧。” “詹语白利用我哥的感情骗走了他的一颗肾，做完手术以后把他丢在小诊所不闻不问，我爸妈找到他之后已经晚了。”姜明珠掐住自己的大腿，想起过去的种种眼泪开始不受控制，“过了半年他就死了。” “而詹语白用他的一颗肾换来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她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不管过去多久，提起这件事情时，姜明珠都没有办法做到冷静。 她现在失控的模样和之前冷静分析的模样对比鲜明惨烈。 周礼看到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角，而她还在努力往回憋。 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掌心，周礼俯首扫了一眼。 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姜明珠在他眼前情绪失控的几次都和詹语白有关，说准确点儿，都和裴烨桉有关。 周礼松开姜明珠的下巴，指腹擦过她的眼尾。 姜明珠吸了一下鼻子：“我都说清楚了。” 周礼：“你接近我是为了报仇。” 姜明珠：“对，至少我不能让她真的嫁给你。” 周礼：“如果她的结婚对象是别人呢？” 如果是别人，她是不是就要把当初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换到别人身上，给别人下药献身，对别人甜言蜜语毫无尊严地“倒贴”。 姜明珠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周礼绕过吧台走到里面转过她的身体：“如果詹语白找的是别人，你也要把对我的这一套用在那个人身上？” “没有如果。”姜明珠声音有点颤，“如果她找的是别人，我哥就不会死。” 逻辑很简单，当初詹语白找裴烨桉的时候就是看准了他的血型，和他谈恋爱也不过是博取信任的一种手段，一切都是为了把他的肾挖走。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詹语白看上了周礼和周家。 所以周礼的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周礼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逻辑，可他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他按住姜明珠的肩膀：“如果是别人你是不是也要跟他上床，姜明珠，你敢说‘是’试试。” 姜明珠：“我为什么不敢？” 她被周礼反复的质问弄得不耐烦：“别说对方是你，就算对方是个糟老头子我也照样会这么做，只要能报复詹语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舔着脸去哄你？” 周礼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力道大到快要她的骨头都捏碎了，关节咯吱咯吱作响。 姜明珠比他想得还要狠。 现在他的耳边不断萦绕着的只剩下她刚才的那几句话。 特别是最后那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舔着脸去哄你？” 一个问题否认了他们两个人过去所有的交集和互动，即便他早就知道她是演戏，还是心有保留地认为她或许有一两分的真心。 她没有。 半分都没有。 悲伤、喜悦、不舍、委屈，都是演出来的，她在他面前做的每个表情说的每句话，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周礼自嘲地冷笑了一声。 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是为了给裴烨桉复仇不择手段演到这个份上的姜明珠悲哀，还是明知道她在做戏却跳进陷阱里的自己更悲哀。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周礼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姜明珠舔了舔嘴唇：“我们合作吧。” “既然我们都在查詹语白，不如就合作，一起把她送进去。”姜明珠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她本以为这场合作会很顺利，但周礼却讥笑地反问她：“是合作还是再被你利用一次？” 姜明珠：“我的人也会查，你不吃亏。” 第210回 博弈 下 既然是合作，肯定不可能是单方面付出的。 来找周礼谈判之前她就想过了，谈妥以后就去跟郑凛叙谈，郑凛叙和周礼一起查等于是强强联手，双赢的局面，周礼没有理由拒绝。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像姜明珠想象中那么顺利。 周礼：“我不会和你合作。” 姜明珠：“为什么？” 周礼：“没必要和你解释。” 说完他就要松开姜明珠走人，转身转得毫不留恋。 姜明珠懵了几秒，几秒之内大脑飞速运转着，之后她站起来，飞奔过去挡住了别墅的大门。 姜明珠双臂张开站在门口成功把周礼拦下来。 刚才跑得太快了导致她现在气喘吁吁，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脸也涨红了。 周礼：“让开。” 姜明珠说什么都不让。 她今天已经跟周礼坦白了所有的事情，如果拿不到想要的结果是不会甘心的。 脑袋一热，姜明珠问他：“要怎么样你才肯合作？你说你的条件，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答应。” 姜明珠可以肯定周礼手里的证据绝对不少，他和詹语白几乎朝夕相处，又投资了宿珉的实验室，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合作。 姜明珠这句自认为诚恳的话传到周礼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道。 又一次让他想起了她刚刚说过的话。 周礼讥讽地冷笑了一声：“不是说只要能报仇要你做什么都行么。” 姜明珠：“你要我做什么？陪你上床、继续给你当情人？” 周礼对她的心思无非就是这些，之前的相处过程中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想谈判就得摆出对对方有吸引力的筹码，作为经济学专业毕业的人她最清楚这一点。 姜明珠：“可以，我答应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我的要求是签协议。” 周礼往前走了一步，一根手指勾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将她的表情一览无遗。 冷静又克制，是真的抱着谈生意的心态在跟他聊这次“合作”的。 他想和她谈感情，她只想和他谈交易。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说他冷漠不近人情、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周礼此时却觉得，跟姜明珠比起来他根本不算什么。 他是输家，且一败涂地。 周礼的目光最后定在了姜明珠的嘴唇上，姜明珠清楚地看到那双深邃的眼里汇聚起了潋滟之色，带着至死方休的光芒。 之前周礼每次在床上亢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她很熟悉。 半晌都没得到周礼的答案，姜明珠沉不住气，踮起脚来用嘴唇去碰他的喉结。 “你想用什么姿势，沙发还是卧室？”她将自己唯一可用的筹码发挥到淋漓尽致。 姜明珠伸出舌头舔过他凸起的喉结，正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周礼突然抵住她的肩膀狠狠一推。 姜明珠整个身体撞到了门板上，后脑勺都碰了一下，大脑嗡嗡作响。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对上了周礼杀意翻腾的目光，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会被他弄死。 但姜明珠想不通他为什么生气，之前不是他一直想跟她睡么。 周礼：“要合作是么，可以，我和你签协议。” 姜明珠：“什么时候签？” 周礼这个人阴晴不定，现在答应下来说不定后面又要反悔，姜明珠只想快点把合作落到实处。 回应她的是周礼的一声冷笑，随后她的肩膀就被人松开了。 姜明珠看到周礼掏了手机，扫过去是拨了梁聪的电话。 周礼把手机放到耳边，步伐朝阳台走去，姜明珠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让法务部给我公证一份协议”。 这句话落入耳膜的一瞬间，姜明珠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贴着门板，无力地瘫坐在原地。 刚才跟周礼对峙已经抽干了她的力气。 —— 凌晨十二点，躺在沙发上小睡的姜明珠被一股力道推醒。 她睁开眼睛，被吵醒之后脸上的表情略有不满，又带了几分懵懂。 姜明珠有点起床气，但对上周礼冷冰冰的视线之后，就算有气也发泄不出来了。 周礼把手里的两份文件扔给姜明珠，姜明珠扫了一眼合同，没想到他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合同拿到手之后姜明珠就开始看了，万华的法务部她是信得过的，况且这种协议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看到第三页的时候，姜明珠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她抬起头去看对面的周礼：“这几条什么意思？” 周礼：“你不识字么。” 姜明珠：“你凭什么让我辞职还不让我和原野见面？就算当你的情人也有交友自由吧？” 周礼：“你可以不签。” 姜明珠：“……” 她憋了一万句骂人的话，甚至想把这两份合同扔到周礼脸上，但最后忍住了：“原野对我很好，我这样莫名其妙不见他说不过去，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周礼依旧默不作声，这一次他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动手就要从她手中夺走两份协议。 姜明珠死死抓着不放。 周礼：“放开。” 姜明珠：“不放，我还没签字。” 周礼：“你不是要讲道理么。” 姜明珠：“……你当我没说。” 周礼松开文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一分钟，不签算了。” 姜明珠最后只能在乙方的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周礼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印泥，还让她在上面按了手印，乍一看过去像是卖身契。 姜明珠嗤笑了一声，确实跟卖身契没什么区别。 姜明珠原先是计划在事情解决完以后再和原野坦白的，但签了这份协议也就意味着她要和原野摊牌了。 一茬接一茬的事情让人心力交瘁，姜明珠软绵绵地靠在了沙发上。 她走神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关门声，堪称震耳欲聋。 姜明珠回头一看，周礼已经走人了。 她吃惊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走了挺好的，今天晚上她也没什么力气去应付他。 —— 车子疾驰在高速上，周礼紧紧抓着方向盘，猩红的双眼盯着前方空旷的路，胸口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耳边不断萦绕着姜明珠说过的那几句话，以及她和何楚妍说的—— “等我查清楚真相了就一脚踹掉他啦。” 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目标都很明确，她要找的不是周礼，是詹语白的未婚夫。 第211回 我打算和他坦白 周礼走之后姜明珠就瘫在沙发上继续躺着了，高度紧张之后肠胃应激有些不舒服，过了半小时才缓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付晓芝发来了微信。 姜明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付晓芝说。 姜明珠：【谈妥了，我晚上先住这里吧，太晚了你就别跑了。】 付晓芝：【谈得怎么样？】 姜明珠：【不太顺利，明天见面聊。】 跟付晓芝聊完天，姜明珠去了楼上的卧室洗了个热水澡，裹了床被子就睡着了。 —— 付晓芝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到的的，郊区这边外卖不方便，她来之前在市区给姜明珠买了早饭带了过来。 姜明珠昨天晚上元气大伤，但没睡多久就醒了。 清醒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接下来的安排，最后决定先去和原野坦白，然后再和郑凛叙说跟周礼合作的事情。 不然周礼那么地精明的人不可能行动。 脑子里盘算着这些事情，导致姜明珠一直在走神，付晓芝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没听见。 “嘿！”付晓芝把手伸到姜明珠眼前晃了一下。 姜明珠这才反应过来：“嗯？” 付晓芝：“你怎么了，从我进门就开始走神，周礼不同意合作？” 姜明珠：“一开始不同意，后来同意了。” 付晓芝嗅觉很敏锐：“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 周礼那种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绝对不会被人用言语说服，他本身就对姜明珠有意思，不可能错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姜明珠：“……就你猜到的那些。” 付晓芝：“草，他有完没完了。” 姜明珠：“还有，以后不能和原野联系。” 付晓芝：“他是不是有病？就因为原野喜欢你？你居然同意了！这根本是丧权辱国！” 姜明珠哪里会不清楚这是丧权辱国：“没办法，他查这件事情最方便。” 付晓芝：“……那你呢？你也要考虑自己的感受呀！” 自己的感受。 姜明珠听到这几个字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扯了下嘴角。 她喝了一勺蛋酒，陷入了沉思，良久以后才开口：“当初我哥哥走了，我就想陪他一起。” “从小到大都有他在我身边的，我去哥大之前还是和他约好了，等我找到工作就把他接过去一起。”她的眼眶酸涩无比，“一个人在那边真的很孤单，我的动力就是好好学习早点毕业赚钱，再把他接过去。” 姜明珠当时被收养的时候十六岁了，何楚妍和姜故鸣要带她走的时候，院长征求她的意见，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因为她很清楚他们要的只有她，没有裴烨桉，而她不想和裴烨桉分开。 姜明珠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她表现得很排斥，但他们一直没放弃。 后来是裴烨桉的话让姜明珠改变了主意。 他说：“我们珠珠学习这么好，这么优秀，以后是要成大事的，听哥哥的话，跟他们走吧。” 她抱着他不撒手，嘴唇抿成一条线，表情倔强却一言不发。 但裴烨桉总是能第一时间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揉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哥哥不会走的，会一直陪着你，等你以后工作赚钱了，我就继续去照顾你好不好？” 后来姜明珠被何楚妍和姜故鸣带回去，虽然他们也很疼爱她，但她内心最亲的人永远是裴烨桉，不可撼动。 姜明珠是从公立学校转去国际学校的，英语口语方面和这边的学生差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后来她一声不吭地追上了所有人，学习学到最痛苦的时候，动力也是裴烨桉的那句话。 很多年没有勇气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了，姜明珠和付晓芝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满脸都泪了。 付晓芝的眼眶也被说红了，她抽了纸巾给姜明珠擦眼泪。 “我也可以啊，现在你还有我和沁阳。” 姜明珠吸了一下鼻子：“当年他走之后我就觉得我活着已经没意思了。” 如果不是何楚妍、姜故鸣还有郑凛叙三个人把她拉回来，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后来她的情况好转了，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就是和詹语白清算。 不惜一切代价。 陪周礼睡算什么？ 付晓芝已经听懂姜明珠的意思了，虽然没有同样的经历但不妨碍她理解姜明珠的选择。 只是…… “原野那边怎么办呢？” 姜明珠如果不给个解释就平白无故跟原野切割，原野那边肯定接受不了。 姜明珠：“我打算和他坦白。” 付晓芝：“嗯，这样最好，你跟他直说了他肯定会理解你的。” 姜明珠：“嗯。” 付晓芝：“等事情查清楚，你和周礼的合约就不作数了吧？” 姜明珠一下子就听懂付晓芝的意思了，付晓芝一直都想让她和原野谈。 姜明珠的确也做过考量，但现在她跟周礼又成了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她没资格要求原野还浪费时间给她。 姜明珠：“我觉得我这种行尸走肉一样的人配不上他。” 付晓芝：“先别管这个，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 姜明珠：“……其实我也不清楚。” 付晓芝：“那你喜欢周四吗？” 姜明珠抿住了嘴唇，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昨天晚上周礼失望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胸口有些不舒服，抬起手揉了几下。 付晓芝见姜明珠不回答，思考片刻：“我换个说法吧，如果詹语白的未婚夫不是周四，你还会不会做这些事情？” 姜明珠：“会。” 她答得毫不犹豫。 付晓芝：“你再想想。” 关键的时候，付晓芝的脑子也是格外清楚：“你现在回答得这么肯定是因为你心里清楚这个人只会是周四。” 姜明珠被付晓芝说得陷入了深思。 的确，她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她很少在没发生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如果是别人…… 姜明珠清点了一下她对周礼做过的事情，试图想象着换个对象……好像很难。 难道她也有什么第一次情结么？ 姜明珠想了一会儿已经开始头疼了，她双手揉上太阳穴：“我想不到。” 付晓芝没逼迫姜明珠继续想，话锋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原野说？” 姜明珠花了快三分钟的时间结束了思考，做出最终决定：“就今天吧，我去公司接他下班。” 第212回 你答应他什么了 因为姜明珠提前联系，原野今天准时下了班，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的姜明珠。 姜明珠的状态看起来很憔悴，原野走近后观察她的脸：“怎么无精打采的，哪里不舒服？” 姜明珠：“没事，我们先上车。” 原野：“行，走吧。” 来之前，姜明珠让付晓芝帮忙在永夜会所订了个包厢，她和原野聊的事情太重要，需要一个私密性比较好的地方。 永夜会所离荣兴的写字楼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但姜明珠一路上都没说话，原野把她的状态看在眼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 打从姜明珠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原野就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平时她坐车的时候很喜欢说话，今天安静得一言不发，而且全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点多，姜明珠和原野在永夜会所包厢坐下来。 付晓芝提前点过菜，他俩刚到，服务生就把菜送上来了，然后关门退下。 姜明珠喝了一口薄荷水，舔了舔嘴唇。 原野：“珠珠，你想跟我说什么？” 姜明珠这个状态看得原野右眼皮直跳，之前她心情低落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原野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这样像是要和他诀别一样—— 正这么想着，姜明珠开口说话了：“我准备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 原野的手指僵了一下，之后又有些惊喜。 虽然他已经从周礼那边了解过姜明珠的秘密了，但是她愿意亲口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姜明珠的身上一直有一层铠甲，很难卸下来，而他始终在等那一天。 原野：“你说，我安静听。” 姜明珠：“徐斯衍之前说我的话没错，我接近周礼是有目的的。” 原野安静听着。 姜明珠：“我在港城蓝天福利院长大，我和我哥哥是同一天被带回去的，他比我大一点，可他很厉害，别人欺负我的时候都是他保护我的。” 原野能感觉到她提起她哥哥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完全不一样了，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状态。 依依不舍又温柔，眼神带着憧憬和崇拜，仅凭这一句话就看得出她对裴烨桉的依赖。 也难怪周礼会觉得姜明珠喜欢裴烨桉，这么特别的待遇很难不让人误会。 姜明珠：“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是我学习的动力，可是他后来被人害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原野：“为什么？” 姜明珠：“因为詹语白。” 原野：“你哥是被詹语白害死的？” 姜明珠：“周夫人的肾就是我哥的，他血型特殊，詹语白找到他假装和他谈恋爱，然后骗走了他的肾，又把他丢在小诊所不闻不问，害死了他。” 姜明珠说的这些都是提前已经准备好的话，但她的情绪还是失控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原野看得胸口不舒服，他抽出湿巾来给姜明珠擦眼泪。 开了这个头，后面的话也不难说了，姜明珠坦诚地和原野说了全部的事情。 她接近周礼的原因、詹语白和宿珉的关系，以及她对詹语白假借慈善为由把福利院的孩子带去活体实验的猜测。 姜明珠说的这些和周礼之前跟原野说的如出一辙。 原野很欣慰姜明珠能这么信任他：“珠珠，我能帮你什么？福利院那边——” “周礼也在查这件事情，他应该很早就怀疑詹语白和宿珉拿孩子们做活体实验了。”姜明珠表情严肃地打断了原野的话。 这一次原野彻底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周礼把这件事情瞒得很好，他不想让姜明珠参与其中。 可姜明珠是怎么知道的？周礼暴露了？还是……她脑子转得太快了？ 姜明珠看到原野惊讶的表情之后和他解释了原因：“前几天詹语白被警方带去调查了，周礼压下了消息还给她删了案底。” 原野：“……” 就这一件事情，她能反推出这么多信息来？ 姜明珠：“之前詹语白生日宴的时候，她和宿珉偷情被我和芝芝听见了，芝芝去找了周礼，后来周礼查了詹语白一阵子，忽然又什么都不查了，还把我踹了去跟詹语白订婚。” “我觉得很反常，但我当时没考虑到这一层，直到这件事情发生——” 原野早就知道姜明珠聪明，但没想到她这么聪明，听完她的分析以后，原野瞠目结舌。 周礼想瞒着姜明珠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昨天晚上去找周礼谈合作了。”原野震惊之余，姜明珠又抛出另外一记重磅炸弹。 原野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合作？” 姜明珠：“嗯，我和他坦白了我接近他的目的，还有我哥哥的事情。” 原野：“……” 姜明珠：“他要调查实验的事情，我要调查手术的事情，我们目标一致，他手上一定有证据。” 原野眉头皱得更紧。 姜明珠的意思是她已经和周礼摊牌了，而且还要和周礼合作—— “他同意了么？” 姜明珠：“我们签了协议。” 原野的右眼皮又跳了两下：“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姜明珠看着原野的眼睛，舔了舔嘴唇：“给他做情人，还有……之后不和你见面。” 原野：“珠珠，你这是在——”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姜明珠接过他的话，“我这是在作践自己。” 原野：“你喜欢四哥么？” 姜明珠：“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没得选择，只要能送詹语白去监狱就好了。” 原野：“他不让你和我见面？” 原野的拳头已经硬了。 周礼早就在查这件事情了，也早就知道姜明珠的身份还有接近他的目的。 即便姜明珠不去找他，也不会耽误这件事情调查进程。 而周礼却趁这机会让姜明珠签了不平等条约，还不让他们见面，这明显是玩阴的！ 原野恨得牙痒痒却不能和姜明珠说明真相。 姜明珠：“对不起啊原野，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现在这样子真的不值得你喜欢，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给我哥哥报仇，如果不解决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去考虑其他。” 原野听到她的话之后心口突然疼了一下，再看她红红的眼睛，更难受了。 “珠珠，你永远不需要和我道歉。”原野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脑袋，“我等你办完这件事情。” 第213回 开花 姜明珠听到原野说要等她，马上就要拒绝，但原野捂住了她的嘴。 原野：“我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在乎这些，不要有心理压力，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姜明珠的眼眶更红了，一滴眼泪砸在原野的手背上，原野松开她，转手去给她擦眼泪。 姜明珠：“除了我哥哥和家人之外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了，谢谢你原野。” 原野：“不哭了，吃饭吧，可能是这段时间我们最后一顿饭了。” 想说的话已经完全说完了，姜明珠如释重负，又被原野宽慰了一番，她的压力小了一些。 这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期间姜明珠也和原野聊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原野听得很认真。 吃完饭之后原野把姜明珠送回了相府别墅。 临别之前，原野忽然叫她：“珠珠。” 姜明珠开门的动作停住，回头看他。 原野摸了一下她的脸：“照顾好自己。” 姜明珠：“你也是。” 原野看着姜明珠下了车，目送她走进别墅大门以后，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 晚上十点，御水湾。 周礼洗完澡穿着睡衣下了楼，和周义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打完，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周礼打开监控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原野。 周礼皱着眉开了门，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原野已经冲上来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原野这一拳砸得火爆、势大力沉，在周礼毫无防备的时候砸破了他的嘴角，有血水渗了出来。 周礼舔过嘴角的血水，冷冷地看着原野：“你发什么疯？” 原野一脚踹上门朝他逼近：“我为什么找你，你不清楚？你周礼的脑子转得多快，谁玩得过你？” 原野字里行间都写满了嘲讽，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原野一直把周礼当做亲兄弟一样敬重，即便之前他对姜明珠做那些过分的事情，他也没有像这次一样说这么难听。 但周礼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根本不把这话放在心上：“疯完了就走。” 原野看到他无所谓的样子更来气，冲上去抓住他睡衣的领口就要砸第二拳。 有了上次的教训，周礼不会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他一把抓住了原野抬起的手，眸底有火光闪烁，“跟徐斯衍没打够，还得跟我打，为了姜明珠你要疯几次？” 原野嘲弄地笑了，“我疯？我有你疯么？” “你明知道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明知道她多在乎她哥的事情，还用这个威胁她，你不就是吃准了她一定会答应吗？”原野猩红着双眼看着他，“你真卑鄙！” 周礼：“那又如何。” 他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原野被激得更怒，咬牙切齿，说出的话更加难听：“你怕她喜欢上我是吧，堂堂周礼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听到这句话以后，周礼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闭嘴。” “呵，戳中你的痛处了？”原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每个字都带着讥讽，“你以为你不让她跟我见面就能阻止她喜欢我了？周礼你搞清楚，她答应你的要求只是因为你手里有证据，和你这个人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周礼被刺激到，猛地捏紧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到发出了一声“咔嚓”的响声。 但原野半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话也没停：“她的执念就是为她哥哥报仇，如果你不是詹语白的未婚夫，你以为她会找你么？” 原野话音刚落，嘴角也挨了周礼的一圈，他的力气不比他刚才那下小。 原野的牙齿磕破了嘴皮，也出了血。 如此一来，两个人脸上都挂彩了，眼睛也都是血红，像争夺猎物的野兽。 周礼：“滚出去。” 原野：“呵，恼羞成怒也没用，就你这样子，姜明珠这辈子不会喜欢你！” 接着，原野脸上又挨了一拳，这次嘴角的血流得更多了。 周礼打架从不虚张声势，但每一下都是往死里打的。 原野也不遑多让，他马上还手，被周礼躲开了。 这下更是让人愤怒，原野咬着牙发狠往他脸上砸，手脚并用。 最后两个人在客厅打成了一团，原野越打越上头，一边骂一边动手。 原野：“卑鄙无耻，用这种事情威胁她，你给老子去死！” 周礼：“你连威胁的资本都没有。” 原野：“你他妈还很得意是吗？” 周礼：“她是我的人。” 原野：“你他妈也配？滚吧！”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谁都不肯让谁，嘴上也彼此不放过。 周礼被这三个字激怒，反唇相讥：“我不配，她照样倒贴送上门。” “草！”原野抄起茶几上的玻璃瓶，朝着周礼头上就闷。 周礼没能躲开，玻璃瓶在他脑袋上砸碎了，满地都是碎片和血，原野的手也被刮破了。 这一下砸下去之后，两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周礼头上的伤口在往外冒血，血水顺着额头滴在了他的睫毛上，下巴和鼻梁上都是血迹。 —— 徐斯衍深夜接到电话，匆匆赶来了医院。 一过来就看到原野浑身是血站在急诊室外，他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挂了彩。 徐斯衍：“你和四哥怎么了？为什么大半夜在医院？” 原野没说话。 徐斯衍：“四哥什么情况？” 原野：“等会儿出来，你安排吧，我走了。” 没给徐斯衍继续问的机会，原野已经走人了。 徐斯衍没追上去问，转身进了急诊室，然后就看到刚缝完针的周礼。 周礼伤的地方是额头的位置，缝了五针，不算严重，但刚好碰到了血管，所以流了很多血。 徐斯衍进来之后才发现周礼脸上也挂彩了，且没比原野好到哪里去。 徐斯衍眉心忽地一跳，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原野为了姜明珠和人打架很正常，但周礼一般不动手，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打成这样？ 缝完针，医生和徐斯衍说了一下周礼的情况，徐斯衍便带着周礼出来了。 下楼期间周礼绷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上了车，徐斯衍才问周礼：“你和原野怎么打起来了？” 周礼还是一句话不说。 徐斯衍：“……因为姜明珠？” 说到姜明珠的名字时，徐斯衍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了个人情绪。 周礼扫了他一眼，冷笑：“怎么，你也想来一架。” 第214回 猎人与猎物 姜明珠在和原野坦白完之后的第二天就没再去荣兴上班了。 早晨起床之后，姜明珠在微信上给周礼发了条消息：【我和原野谈过了，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周礼回了一个字：【哦】 姜明珠不在意周礼的态度如何，只要他看到这条消息并且信守承诺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联系郑凛叙了。 姜明珠找到郑凛叙的微信：【有空吗？你有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我有事情要说。】 —— 梁聪一早接到周礼的电话，听见他说要休息几天，人都惊了。 周礼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天上下刀子都会来公司，梁聪毕业就跟着他混，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梁聪关心了一句：“周总，生病了吗，要不要找家庭医生过去看看？” 周礼：“不用。” 梁聪：“好的，那旁人问起来，我就说您去出差了。” 周礼：“嗯。” 挂上电话之后，梁聪还是很震惊，震惊之余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周礼破例不来上班。 说到破例，梁聪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姜明珠的脸。 这么长时间，周礼就只为她破例过，难不成这次也是为了她？ 和周礼通完电话不久，梁聪就碰上了过来给周礼送早饭的詹语白。 梁聪：“詹经理，早上好。” 詹语白：“梁助早，周礼到了么？” 梁聪：“周总一早临时去出差了，这几天不在公司。” 詹语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虽然周礼一直对她敷衍，但她不愿在人前暴露半分。 未婚夫出差，她这个未婚妻是从助理嘴里知道的，面子往哪里搁？ 梁聪：“周总也是一分钟前刚给我打的电话，应该马上要通知您了。” 詹语白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她笑着把手里的袋子交给梁聪：“既然他不在，早餐就给梁助吃吧，辛苦你了。” 梁聪接过来：“谢谢詹经理，那我去忙了。” 詹语白和梁聪道别之后就拨了周礼的电话，那边接通得很快：“怎么了？” 詹语白：“刚才给你送早饭，梁助说你临时出差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詹语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未婚妻的角色，关心着周礼的事业。 周礼：“嗯，去一趟南城工厂，准备登机了。” 詹语白：“你声音听上去很累，别太辛苦。” 周礼：“好。” 詹语白：“那你登机吧，到了给我发个微信，我也去工作了。” 周礼：“辛苦了。” —— 姜明珠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接起电话，姜明珠有些咋舌，“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都凌晨啦。” 郑凛叙：“今天有点忙。” 姜明珠：“你还是教训我注意身体，你才应该注意。” 虽然是责怪的口吻，但是带着浓浓的关心。 郑凛叙听得笑了起来，“好，听你的，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想和我说什么事情？”郑凛叙言归正传。 谈到这件事情以后姜明珠的表情也严肃不少，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面。 姜明珠看着窗外的景象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我和周礼摊牌了。” 电话那边的郑凛叙静默了几秒。 “为什么？”他问。 姜明珠：“因为我发现他也在查詹语白和宿珉做活体实验这件事。” 郑凛叙这次静默的时间更长了。 姜明珠以为郑凛叙是好奇原因，因此又把自己推理的思路和郑凛叙复述一遍。 电话那头的郑凛叙听得眉头紧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手揉上了眉心。 姜明珠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无奈也没招。 郑凛叙：“你找周礼谈什么了？” 姜明珠：“我说了我哥哥的事情，提了合作，他同意了。” 姜明珠自动省略了周礼提的那些无礼的要求，对于她来这不是重点，她也不希望郑凛叙分心在这些小事儿上。 可姜明珠不提这些事情，话到了郑凛叙耳朵里就变成了：姜明珠坦白身份，周礼同意合作。 没有任何波折。 郑凛叙沉吟思虑的时候，姜明珠说：“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吧，你们先……” “珠珠。”郑凛叙喊了句她的名字，打断她，“其实，前些日子，我和周礼已经通过电话了。” 郑凛叙不知道周礼威胁姜明珠这件事，因此直接和她坦白了。 姜明珠骤然沉默下来，手指攥紧了手机，牙齿咬住嘴唇。 郑凛叙说他和周礼通过话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背后是巨大的信息量。 他们已经达成合作了。 也就意味着周礼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姜明珠捂住手机的话筒，将急促的呼吸调整过来，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 “嗯？他找你聊什么？”姜明珠的话听起来和平时没差。 郑凛叙：“聊的就是合作调查的事情。” 姜明珠：“他为什么忽然找你？” 郑凛叙：“……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姜明珠的身体越来越冷，“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怎么会查到？” 郑凛叙将周礼调查推断、抽丝剥茧的过程复述给姜明珠，姜明珠听着郑凛叙低沉缓慢的声音，手指开始发抖，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咬痕。 郑凛叙说完之后，姜明珠迟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郑凛叙：“不用担心，既然已经摊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和周礼来解决，他手里的证据的确不少，合作查起来会轻松很多。” 姜明珠：“……嗯。” “我明白了，你早点休息，先不说了。”姜明珠强撑着和郑凛叙道了别，结束了这通电话。 她攥着手机盯着院子里的树木，目光聚焦在一个点上，眼睛越来越酸。 周礼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他也早就知道她接近他的目的。 而她还自信地认为他不会查到这件事情，即便是詹语白也没胆子和他坦白。 之前她惺惺作态恬不知耻地对他说那些肉麻的话时，他是什么感想？ 前天晚上她喝着酒和他摊牌的时候，他又是什么心情？ 哦，周礼应该会觉得她是傻逼。 她去坦白，去谈合作，周礼就顺水推舟用这把合作威胁她继续给他当情人，再斩断她和原野的联系。 姜明珠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她以为周礼是猎物，没想到他才是那个看着猎物苦苦挣扎的猎人。 第215回 凭什么我不能报复 姜明珠站在落地窗前呆了快半个小时，她抬起手来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上楼。 四点半，姜明珠在距离万华三公里左右的商场停下。 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出了梁聪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了很久才接通，那边梁聪压着声音：“姜小姐，你找我。” 姜明珠：“周礼今天下班去哪里？” 姜明珠的问题直接给梁聪整不会了，他停顿几秒，cpu飞速运转。 梁聪：“周总今天没来公司。” 姜明珠：“他在哪里？” 梁聪：“周总好像身体不舒服，可能是前段时间累到了，这几天在家休息。” 顿了顿，梁聪补充：“御水湾。” 姜明珠：“谢谢梁助，你忙。” 梁聪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思量一番之后还是给周礼打了电话。 但是没人接。 梁聪打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只能发一条微信给他。 【周总，姜小姐刚才打电话问你，我如实告知了。】 周礼应该是没在看手机，但梁聪这工作是做到位了。 放下手机以后，梁聪还在回味姜明珠刚才的话。 姜明珠对周礼直呼其名，听起来两个人并没有断干净，周礼难道是怕姜明珠在万华待着被周家人盯上，所以才把人弄走的么？ 梁聪猛地想起在周礼西装兜里发现的那张购物小票——蛋糕不会是给姜明珠买的吧？ —— 周礼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皮外伤，挂彩程度严重，又是跟原野打的，说出去惹人笑话。 徐斯衍昨天晚上就把医院那边的人都封了口。 忙完工作，徐斯衍就带着外服药来了御水湾探望周礼。 周礼穿着黑色的卫衣，下面一条灰色运动裤，脸上的淤青比昨天还要严重。 徐斯衍把药交给周礼：“外服的消炎药，防伤口感染的。” 周礼：“哦。” 他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眼神也很空洞，徐斯衍担忧地问：“你头疼不疼？要不我带你去做个脑震荡检查吧。” 周礼：“没事。” 徐斯衍：“……” 周礼：“你还有事么，没事就走。” 徐斯衍停在周礼面前，凝着他看了许久之后还是问了：“四哥，你和原野到底是为什么动手的？” 徐斯衍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他闻声看过去，“我去吧。” 周礼这样子开门了被人看见也不合适。 徐斯衍走上前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姜明珠之后蓦地一僵，眼神都定住了。 姜明珠直接推开徐斯衍大步走进去，徐斯衍关上门，目睹着她走到周礼面前。 姜明珠一眼就看到了周礼额头上的纱布和脸上的伤，他嘴角破相很严重，眼角也有些青。 看起来很狼狈。 周礼的视线阴沉得不像话，他盯着姜明珠冷冷地质问：“谁让你来的。” 姜明珠发出了一声讽刺的笑。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对视之间仿佛都有火光在迸射，硝烟四起。 徐斯衍看得一头雾水。 姜明珠气势汹汹地过来找周礼，是因为知道他和原野打架的事情、来为原野出头的？ 正这么想着，徐斯衍就听见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他定睛一看，是姜明珠朝着周礼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 周礼原本就挂彩的脸上又多了一个手印，他的面色比刚才还要阴森。 周礼扫了一眼姜明珠的手，“来替原野出气的？” 姜明珠：“玩我很有意思吧？” 两个人完全是各问各的，思维不在同一个纬度，徐斯衍都看出来他们说的不是一回事了。 很显然周礼也认为姜明珠是为了替原野出头过来的。 但并不是。 周礼垂下睫毛看着她发红的掌心：“把话说清楚。” 姜明珠：“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理解不了我的意思吗，周总。” 周礼的眉心跳了一下：“不要阴阳怪气。” 姜明珠：“你早就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了。”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徐斯衍在一旁听得心跳飙升，眼底波涛汹涌。 姜明珠：“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哥哥是被詹语白害死的、也知道周夫人用的是我哥哥的肾。” 周礼照旧不说话。 姜明珠：“我找你之前你已经和郑凛叙达成合作了。” 周礼不意外姜明珠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从他这里拿到合作协议之后肯定会找郑凛叙，按她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和郑凛叙说她做出了怎样的妥协。 周礼在姜明珠咄咄逼人的视线下，淡淡地说：“嗯。” 他表现得越淡定，姜明珠就越崩溃，她再次扬起手臂要打他，周礼这次直接抓住她的双腕，将人紧紧锁在怀里。 姜明珠拼了命地挣扎：“放开我，你真恶心，卑鄙下流！” 她这一次表现得比之前还要过激，骂的时候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羞辱一样。 周礼：“你冷静一点。” 姜明珠：“看着我自以为是却被你玩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周礼：“你先找上我的。” 姜明珠：“你说得对，我活该，谁让我先心怀不轨想利用你呢，我他妈犯贱就活该被人耍，你周礼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我算计。” 周礼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他又把胳膊收紧了一些，沉着嗓音提醒她：“姜明珠，你需要冷静。” “你以为我想找你吗？”姜明珠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的眼泪不断往下流，头渐渐垂了下去。 徐斯衍站在姜明珠背后，清楚地看到了她颤抖肩膀，幅度越来越大。 客厅一片死寂，只听得到她压抑的抽噎声，像是快要背过气了。 周礼动手要去给姜明珠擦眼泪。 “我恨你们。”她忽然的一句话，让周礼的手僵在原地。 “对啊，我不该想着算计你，可是詹语白为什么要算计我哥哥呢？因为他没权没势又善良，就要被摘掉一颗肾再抛弃吗？” “你们所有人都风风光光地活着，可是他呢？”姜明珠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了，声音嘶哑又扭曲，“他永远不会回来陪我了，我没有哥哥了……凭什么我不能报复？” 周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额头血管暴起。 他动了动嘴唇，话还没说出口，姜明珠身体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不远处的徐斯衍看到这一幕马上跑了过来：“我送她去医院。” 第216回 真相是假 周礼抱着姜明珠不动，猩红的眼盯在她脸上，仿佛根本听不进外界的话。 徐斯衍重复一遍：“四哥，我送她去医院。” 这一次周礼终于抬头朝他看过来。 徐斯衍：“你现在这样子去医院不方便，叫救护车也会惊动人，我来吧。” 周礼盯着徐斯衍，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他想起来了，徐斯衍也喜欢姜明珠。 他身边的两个兄弟，个个都被姜明珠迷得神魂颠倒，一个来和他打架，一个偷偷摸摸随时准备撬墙角。 “找医生过来。”丢下这句话，周礼直接把姜明珠抱起来上了楼。 徐斯衍看着周礼的背影愣了半分钟，最后拿出了手机。 医生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徐斯衍带着人到了楼上。 周礼守在床边，姜明珠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病恹恹的模样看得人揪心。 徐斯衍给周礼介绍：“刘医生。” 周礼颔首致意。 刘医生询问了一下姜明珠的情况，之后得出结论：“应该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今后要多照顾一下患者的情绪。” 周礼：“她得过躁郁症。” 刘医生：“这样的话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建议去医院做个系统检查，避免旧病复发。” 刘医生办完事就走人了，没多留。 徐斯衍把刘医送走后又一次上了楼。 周礼抬眸扫了他一眼，“你也该走了。” 徐斯衍的目光瞟向床上的姜明珠，神情复杂。 这一幕被周礼尽收眼底，他的情绪更加不悦：“出去。” 徐斯衍：“她都知道了？” 周礼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徐斯衍：“你之前突然不查詹语白，又和姜明珠割裂去订婚，是为了……保护她？” 刚才在楼下目睹了两人吵架的全过程，徐斯衍已经把整件事情复盘出来了。 周礼依旧没有回答徐斯衍，目光转到了姜明珠的脸上。 —— 姜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 姜明珠从床上坐起来，之前扇过周礼耳光的那只手还是很疼。 她只是晕过去了，但没断片，因此下午的那场激烈争吵她记得清清楚楚。 姜明珠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几分钟之后，姜明珠听见了一阵开门的动静，她抬起头来的同时，卧室的灯被打开。 黑暗中呆久了，突然遇到光，她只觉得刺眼。 姜明珠下午哭得歇斯底里，眼睛现在还是肿的，见了光之后又酸又疼。 她适应了快一分钟，才看清了站在床边的周礼。 一看到周礼，她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些自以为是的举动，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提醒她，她有多么地愚蠢。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赤脚下了床，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一秒都不想看见他。 但周礼不让她如愿。 姜明珠刚下床就被周礼堵住了去路，他按住她的肩膀，幽暗的双眸紧紧锁定在她脸上。 姜明珠：“放开我。” 周礼：“哪里不舒服么？” 姜明珠：“你不用再惺惺作态了，我只会觉得你恶心又虚伪，滚开。” 周礼的手劲增大了几分：“今晚住我这里。” 姜明珠：“不可能，凭什——” “凭你和我签了协议。”周礼打断了姜明珠拒绝的话：“你自己答应的。” 他不提这个事情还好，一提这个事情姜明珠的火更大了：“是你卑鄙无耻算计了我，你好意思提协议。” 周礼：“如果你一开始和我坦白，我没机会算计你。” 姜明珠：“我拿什么和你坦白？你会信我吗？你现在马后炮说这些话有意思吗？” 周礼从姜明珠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厌恶和不耐烦，比之前几次更甚。 他拉住她手腕，冷冷地说：“是你在求我办事。” “你走了，我不会再查。”正常沟通无效，周礼只能用她最在意的事情胁迫她。 这对于姜明珠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扬起手臂又扇了他一个耳光，眼眶红得惊心，因为愤怒，眼底已经有了泪水。 周礼没有躲，甚至还问她：“打够了么，够了就下去吃饭。” 姜明珠：“疯子。” 姜明珠被周礼拉着手腕下了楼，直奔餐厅，桌上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菜式很丰盛，应该是张阿姨做的，不过厨房没看到她的人。 姜明珠难得没有胃口吃饭，坐下来以后迟迟没动筷子。 周礼皱眉看着她，生硬地说：“吃饭。” 姜明珠：“不吃的话你不查了是么？” 周礼：“……” 没等他回应，姜明珠已经拿起筷子了。 周礼看到她夹了虾仁和牛肉，又吃了几口米饭，皱起来的眉终于舒展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的情绪镇定了一些，虽然还是生气，但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周礼不打算放过她。 等这件事情调查完，她才能走。 周礼能感觉到姜明珠的情绪在逐渐变平静，晚饭结束以后，他对姜明珠说：“我们谈谈。” —— 姜明珠被周礼带去了书房，电脑屏幕亮起来之后，姜明珠在上面看到了她中学时代的照片。 这就是郑凛叙口中的“最重要的线索”。 就是因为在詹语白那边发现了这张照片，周礼才会查到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周礼：“你还生气么？” 姜明珠：“你说得挺对，我没有资格生气，是我先算计你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的字里行间都带着棱角。 周礼：“这段时间你搬来御水湾。” 姜明珠：“我不要。” 周礼：“签过协议了，你说了不算。” 姜明珠：“……”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掐着掌心，力道大到快要破皮了。 周礼：“不是说只要能报仇做什么都可以么？我记得你以前很想过来住。” 之前姜明珠费心费力勾引他的时候的确提出过“同居”的要求，不过那个时候被周礼无情地拒绝了，如果他不提这茬的话，姜明珠已经想不起来了。 姜明珠：“既然你知道了我为什么接近你，就该知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假话。” “每一句，都是假的。”她的话像是镰刀，一刀一刀剜着他的心。 周礼起身走到姜明珠面前，虎口卡了住她的下巴。 第217回 金丝雀 周礼：“假的又如何，现在还是要被我玩。” “姜明珠，你现在去桌子上坐着。”他冷冷地命令。 姜明珠脸皮厚没有错，但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羞辱式的命令无异于是践踏她的尊严，她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周礼：“做不到了么，以前你不是很得心应手？” 姜明珠知道，跟在这句之后的肯定是威胁。 她深深汲了一口气，扶着书桌坐上去，按他的要求摆好。 这个姿势他们都很熟悉，姜明珠曾经无数次在万华的办公桌上这样勾引过周礼。 风情万种，媚眼如丝。 现在她做了同样的动作，脸上却是愤怒和不甘，甚至带着一抹厌恶。 周礼双手撑在她腿边低头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你就这么讨厌我。” 姜明珠：“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周礼：“所有的话都是假的，是么。” 爱他，舍不得他，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全部都是假的。 姜明珠：“对，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周礼的一只手便按住了她的膝盖，猛地用力，突然的拉伸感让姜明珠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周礼的手从膝盖往上，姜明珠的身体被迫抖了一下，她弯下腰，呼吸紊乱。 几分钟后，周礼把手举到她面前，强迫她去看手指。 “这个总不会是假的。”他把手指塞到她嘴巴里搅动。 姜明珠被他弄得干呕，最后死死咬住他的手指，嘴里很快就有了血腥味。 周礼把手抽出来。 姜明珠：“你要做就痛快点。” ——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在对面的墙壁上打出了人影，女人的手臂缠着男人的肩膀，头埋在了他的肩头，细看还看得到她手臂在发抖。 周礼感觉到了肩膀处的湿润，接着耳边听见了姜明珠的哭声。 她的胳膊抖得更厉害了，为了忍着不出声，甚至屏住了呼吸。 周礼掐住她的腰把人抱起来。 姜明珠哭出了声音，十根手指紧紧抓住他的后背。 周礼俯首看着她，声音沙哑：“和不喜欢的人做也能哭是么，姜明珠。” 可惜姜明珠这个时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她哭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被捞上岸之后濒临死亡的鱼，窒息着挣扎。 —— 姜明珠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她睁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在卧室了。 昨天晚上书房之后，姜明珠就断片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姜明珠习惯性地要找手机，结果翻遍了床上都没找到，于是下楼去找。 姜明珠一下楼就看到周礼和徐斯衍在一起坐着。 听见脚步声之后，两人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身上穿着周礼的卫衣和裤子，手指略微收紧了几分，神色沉重。 徐斯衍的反应被周礼尽收眼底。 姜明珠很快走到周礼面前停下来。 周礼：“厨房有饭菜，微波炉热三分钟。” 姜明珠：“我手机在哪里？” 周礼：“去吃饭吧。” 答非所问、对牛弹琴，周礼这个态度立马惹怒了姜明珠：“我问你我手机在哪里！” 周礼：“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手机。” 姜明珠：“你当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什么叫做不需要手机？ 周礼这语气和状态，就像是包养了金丝雀的金主似的，把她关在这里不让她和任何人联系，整天供他玩乐。 周礼：“我对小猫小狗没兴趣。” 姜明珠：“再说一遍，手机给我。” 周礼：“你想和谁联系，我替你打电话。” 他还是刚才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郑凛叙那边我已经联系过了，合作的事情我会和他谈。” 姜明珠咬紧了牙关，身侧的手收成了拳头，怒火中烧。 赶在动手之前，姜明珠转身去了餐厅。 几分钟后，餐厅就传出了砸东西的声音。 徐斯衍皱起眉来去看周礼，周礼面无表情，像没听见一样。 徐斯衍：“你要把她关在这里？” 徐斯衍话刚说完，周礼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拿着手机走向了一楼的客房。 徐斯衍看着客房的门被关上，抿了抿嘴唇起身去了餐厅。 一进去就看到了一地的狼藉，餐桌上的饭菜都被姜明珠砸了，满地碎渣和饭菜。 而姜明珠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她没有哭，但这样子比哭了更让人揪心。 徐斯衍缓缓朝姜明珠靠近。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之后立刻竖起了浑身的刺，她猛地站起来，二十个小时滴水未进导致她低血糖发作，眼前一黑。 徐斯衍跑上来接住了姜明珠，碰上了她冰凉的手：“你低血糖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颗糖，撕开包装纸之后放到了姜明珠嘴巴里。 徐斯衍：“好点了么？” 姜明珠看着徐斯衍的眼睛不说话。 徐斯衍耳尖发红，低头看着自己搭在她腰上的胳膊，触电一样要松开。 姜明珠一反常态按住了他，还抓住了他的手。 徐斯衍的身体僵得更厉害，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姜——” “你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吧？”姜明珠打断他的话。 徐斯衍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没有回话。 姜明珠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蠢货？” “没有。”徐斯衍否认，“我没有这么想。” 姜明珠沉默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眶都红了。 徐斯衍：“你别哭。” “四哥只是在气头上，他不会真的把你关起来，你们好好谈谈。”徐斯衍不会哄人，只能生硬笨拙地给姜明珠分析情况。 但他一个字都没说到点上。 姜明珠在意的不是会不会被关起来。 姜明珠一言不发，徐斯衍深呼吸后继续：“他是喜欢你的，只是用错了方式。” “喜欢我？”姜明珠笑出了眼泪，“徐斯衍，什么是喜欢？” 徐斯衍：“……我不太清楚，但他喜欢你是真的，否则他不会去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他现在只是被你的话气到了，你们好好谈谈，他……” “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吗？”姜明珠再次打断徐斯衍的话。 徐斯衍的肩膀又一次僵住，他俯首盯着姜明珠的眼睛：“你……不喜欢他么？” 第218回 你真没种 周礼就是在徐斯衍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出现的。 他通完电话之后在客厅找不到人，于是来到了餐厅。 一过来，就看到姜明珠和徐斯衍抱在一起，两个人视线相对，气氛暧昧不明。 周礼走上去，冷冷地睥睨着两人。 姜明珠无动于衷，最后是徐斯衍先松开了她。 被周礼看到这样的画面，徐斯衍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开口解释：“她低血糖犯了，我扶了一把。” 周礼不理会徐斯衍，视线转向姜明珠：“给我个解释。” 姜明珠：“我勾引他的。” 这话一出，周礼和徐斯衍的脸色都是瞬息万变。 徐斯衍：“姜明珠，别乱说。” 她这破罐子破摔的状态明显是为了激怒周礼，他们两人现在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姜明珠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姜明珠：“我没乱说啊，我刚才就是故意摔倒勾引你的，你不是喜欢我吗，没胆子和他抢吗？” 徐斯衍：“……” 和姜明珠讲道理说不通，徐斯衍只好看向周礼：“她在气头上说的话你别当真。”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之间，目光犀利，周身都散发着寒意。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和周礼解释，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徐斯衍你真没种。” 徐斯衍：“你冷静点。” 周礼：“你出去。” 这句话是对着徐斯衍说的。 徐斯衍听出了周礼话里的阴森，“四哥，她——” 周礼没给徐斯衍说完这句话的机会，他直接走上去把姜明珠扛到肩膀上，大步流星往外走。 徐斯衍停在原地揉着眉心，沉着脸走出了御水湾。 —— 姜明珠被周礼扔在了卧室的床上。 虽然刚才吃了徐斯衍给的一颗糖，但被周礼这么一扔脑袋还是晕了。 等姜明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礼已经把她按在床上，身体压住了她。 姜明珠的下巴被他掐住，被迫和他对视。 周礼：“一个原野还不够是么。” 姜明珠：“少提原野。” 周礼：“离别的男人远一点，姜明珠。” 姜明珠：“如果你刚才不来的话，我就要亲徐斯衍了。” 姜明珠不遗余力、口不择言地激着周礼：“可惜他太没种了，连唔……” 话没说完，周礼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唇。 姜明珠被他疾风骤雨一般的吻掠夺了呼吸，缺氧的感觉让她脸颊发烫，加上低血糖的相互作用，整个人又晕又无力。 分开的时候，姜明珠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她的眼底有泪水，看起来孱弱又可怜。 周礼很少见她真实地展露这样一面。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努力把语气放柔，但说出来还是显得生硬：“下去吃饭。” 姜明珠无动于衷。 周礼：“需要我抱你么。” 姜明珠还是毫无反应。 周礼动手把她抱起来下了楼。 姜明珠被周礼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周礼转身去了厨房，姜明珠把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没吃东西，很累，连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十多分钟，周礼端着一份炒饭还有一盒牛奶放在了茶几上。 炒饭上面放了一颗溏心蛋，热乎乎的还在冒气，香气很快就钻到了鼻腔之内。 周礼把吸管插到牛奶里递给她。 姜明珠接过来喝了一口。 周礼：“吃饭吧。” 姜明珠把炒饭端起来放在腿上埋头去吃，她太饿了，吃得狼吞虎咽。 周礼看得皱眉：“慢点吃。” 姜明珠没理他。 —— 付晓芝和方沁阳两天没联系上姜明珠了。 那天姜明珠去找周礼的时候没和任何人说，付晓芝忍不住给郑凛叙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郑凛叙好像并不知道姜明珠和周礼达成了协议，付晓芝忍着没说。 她知道姜明珠肯定不愿意让郑凛叙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这不代表付晓芝会对此置之不理。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以后，付晓芝马上就联系了周礼。 周礼的电话第一次没人接，付晓芝锲而不舍打了第二次，终于接通了。 付晓芝：“珠珠在你那里是吧。” 电话那头的周礼没有说话，付晓芝听见那边有风声，还有鸣笛声—— 付晓芝：“你把珠珠带去哪里了？” 周礼：“这段时间她不会见你。” 付晓芝：“草，你他妈说什么狗屁话？就算她签了协议你也不能约束她的人身自由！” 周礼直接挂了电话。 付晓芝气得脏话不断，但再打过去的时候周礼已经不接电话了。 方沁阳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五官快要皱到一起：“要不要……报警？” 付晓芝：“现在不能报警，会影响他们调查。” “你等我黑进周礼的手机看看。”付晓芝跟方沁阳交代了几句话，就开车回去了。 付晓芝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周礼的手机黑了。 周礼的手机做过了反黑的程序，付晓芝看不到他的通话和短信记录，也看不到各类社交软件的情况，但基础的位置信息是可以看到的。 付晓芝将地图上的那个点无限放大，最后看到了四个大字：远茵庄园。 这个地方她有印象，是周礼高中的时候亲自设计的一栋庄园，位置很偏僻。 付晓芝查了一下导航信息，从她这里开车过去居然要三个多小时。 周礼把姜明珠带去那个地方准没好事儿！ —— 远茵庄园，书房内。 姜明珠被迫坐在周礼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脖子。 周礼掐着她的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哑声命令：“说你喜欢我。” 姜明珠咬着嘴唇不说话，漂亮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眼底写满欲壑难填。 他是故意的。 在这个时候停下，逼她说违心的话。 姜明珠抗拒的神情，周礼尽收眼底。 他将她的身体按过来，两个人的胸口都紧紧贴在了一起，姜明珠尖叫了一声，他又在她臀上拍了一下。 姜明珠掐住他的胳膊，掌心都是汗。 周礼：“说你喜欢我。” 姜明珠：“有意思吗……就算我说了也……” 后面的几个字，她再也说不出了。 姜明珠掐在周礼的胳膊的上的手指收紧，再收紧，最后彻底松开，无力地垂在一侧。 她的脖颈仰起，身体往后倒去，后背抵在了桌沿上，冰凉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冷战。 周礼见状，动手把她捞到了怀里紧紧圈住。 第219回 只要你听话 周礼的嘴唇隔着发丝抵住她的耳朵：“说你喜欢我。” 姜明珠：“我恨你。” 周礼：“恨也可以在我身下抖那么厉害么。” 姜明珠：“你要关我多久？” 周礼摸着她的后背，“等你不会走的那天。” 姜明珠：“你不过是借着调查来威胁我，等事情结束我还是会走。” 周礼的动作停下，“我可以让它永远不结束，信么。” 他的话刚说完，就感受到怀里的姜明珠一阵僵硬，很显然是他的这句威胁起了作用。 之后姜明珠一口咬上了他的胸口。 周礼修长的手指摸上她的头发：“只要你听话，我会尽全力去查。” 姜明珠：“你觉得什么算听话？” 周礼：“你觉得呢。” 他这次直接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他菲薄的嘴唇动了动，“姜明珠，你觉得我想要的是什么。” 姜明珠迎上周礼的视线。 一到远茵庄园，周礼就把她抱进了书房，连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脱掉。 经过了刚才那一番折腾，他身上的西装已经不平整了，衬衫的扣子几乎开到了小腹处，西裤也是松的状态。 他身上没了平时冰冷禁欲的气质，发红的眼尾让他多了几分潋滟和性感，像纵情声色的浪子。 姜明珠抬起手摸上周礼的脸，发出了一声轻笑。 她很久没有主动摸过他了，周礼被姜明珠这个动作撩拨得失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明珠的身体已经往下滑去了，她蹲在了他的腿边，手抓住他的西裤。 周礼居高临下看着她，眉心不断跳跃：“你要做什么。” 姜明珠：“你要的不就是这个，装什么？” 周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 周礼觉得和她讲道理也没用，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警告：“起来。” 姜明珠置若罔闻。 对于周礼来说，她现在的主动根本无法让他愉悦，甚至还会让他心中的愤懑不平加倍，他的脑海中每时每刻都有一道声音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门禁声突然响起。 周礼的意识恢复了清明，他按下一旁的监视器。 一接通，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站在门外的付晓芝。 付晓芝：“草你大爷，周四，给老娘开门！” 周礼：“……你等等。” 他压抑着嗓音说完这句话，一把将姜明珠拽起来。 姜明珠也听见付晓芝的声音了，被周礼拽起来的时候她没有反抗。 周礼给她整理一下头发：“你收拾一下，我下去给她开门。” 姜明珠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礼已经从书房出去了。 姜明珠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扇被他关上的门发呆，她没想到周礼会给付晓芝开门。 她以为周礼不会让她见任何人。 —— 周礼刚打开家门，付晓芝就冲进来质问他：“你他妈把珠珠带到这里做什么，神经病吗？” 周礼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付晓芝骂完人之后才发现周礼脸上挂彩了，额头还裹着纱布。 付晓芝：“你脸上怎么了？” “哪个为民除害的英雄先替我把你揍了？”付晓芝现在只想给那位英雄献上掌声。 周礼冷着脸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晓芝四处逡巡也没看到姜明珠的身影：“珠珠人呢？” 周礼：“你黑了我手机。” 他又一次答非所问，一句话完全是以肯定的口吻说出来的。 付晓芝：“你有意见？” 周礼：“她收拾好会下来。” 这话说完没多久，姜明珠果然下来了。 付晓芝立刻朝姜明珠跑过去，搂着她反复检查：“那变态是不是虐待你了？你们——” “去楼上说吧。”姜明珠打断付晓芝，在周礼的注视之下把她带到了楼上。 付晓芝被姜明珠带来了客房，刚关上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问姜明珠：“周四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们签的协议里还有这一条？” 姜明珠垂下眼睑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付晓芝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和挣扎。 付晓芝动手抱住姜明珠。 姜明珠：“我错了吗？” 付晓芝：“嗯？” 姜明珠：“为了调查真相，为了给我哥哥报仇……我错了吗？” 付晓芝这回听懂了，她又抱紧了姜明珠几分，“当然没做错！错的人是詹语白，她无恶不作，不得好死！” 姜明珠吸了一下鼻子：“芝芝，他早就知道了。” 在付晓芝疑惑的眼神之下，姜明珠说：“周礼早就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他了。” 付晓芝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姜明珠：“我找他之前，他已经和郑凛叙达成合作了。” “他和郑凛叙约好了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和他坦白身份的时候，他又用这件事情让我签了协议。”姜明珠自嘲地笑出声来，“我才是那个被玩得团团转的人。” 付晓芝一颗心如坠谷底。 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需要捋好几遍才能明白。 捋明白之后她只觉得后背发凉。 付晓芝一直都知道周礼心思重城府深，但她没想到他能算无遗策到这种地步。 姜明珠：“大前天下午我给郑凛叙打电话和他说跟周礼合作的事情，我才知道他们早就谈过了。” 付晓芝：“你后来去找周礼问了？” 姜明珠就是大前天晚上开始联系不上的，付晓芝很容易就联想到了。 姜明珠点了点头。 她又想起了周礼说的那句话——“是你先骗我的。” 付晓芝：“然后他就把你关在这里不让你见人？草，这个人渣，我他妈这就——” “芝芝，我做错了吗？”姜明珠很认真地看着付晓芝的眼神，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孩子。 “是我先心怀不轨骗他利用他，才会反过来被他算计……” “你没错！”付晓芝看着姜明珠这个状态，心疼不已：“是詹语白恶毒在先，你为自己家人报仇有什么错？恶心的是他们。” 姜明珠听完付晓芝的话之后，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付晓芝看得更揪心。 她现在的状态和平时差太多了。 姜明珠：“真的没有错么……” 付晓芝：“没有，你别听周礼给你洗脑。” 说傻逼傻逼就到。 付晓芝话音刚落，周礼就端着一碗燕窝走了进来。 付晓芝白眼一翻，拽起姜明珠就要往外走，被周礼动身挡住。 第220回 到底会不会追女人 付晓芝没来得及骂，周礼已经开口：“她不会和你走。” 付晓芝：“她不和我走，留在这里被你囚禁？周礼你别忘了我家做什么的，分分钟把你送进去。” 周礼这次没有回复付晓芝的话，而是看向姜明珠：“去把燕窝喝了。” 姜明珠垂着眼睛看着地板，经过几分钟的踌躇以后，将手从付晓芝手中抽出来。 正跟周礼对峙的付晓芝马上去看姜明珠：“珠珠，你——” 姜明珠：“芝芝，你帮我和沁阳报个平安，让她不用担心我。” 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要留在这里，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姜明珠回去端起了那碗燕窝喝了两口。 付晓芝看到姜明珠妥协的模样，却不忍心责怪她，狠狠地瞪向周礼。 周礼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明珠。 姜明珠很快把一小碗燕窝喝完了：“满意了么。” —— 付晓芝拽着周礼下了楼，来到客厅以后一把甩开了他，愤懑不平地质问：“你到底想怎么样？把人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 付晓芝凶悍的语气并没有震慑到周礼：“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付晓芝这样质问他，就代表她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可实际上她们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姜明珠可以对付晓芝这么信任，对他却不行。 付晓芝：“问这个干嘛？” 周礼：“你黑詹语白手机的时候。” 他的大脑运转速度很快，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有所建树。 付晓芝：“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把她踹掉以后。” 虽然不知道周礼问这个的意义在哪里，但现在大家都摊牌了，也没太大隐瞒的必要：“她告诉我你们的关系的时候说的。” 周礼的眸底露出了一抹嘲弄。 和他想得差不多，姜明珠对付晓芝痛快又坦诚，对他却只会虚与委蛇、撒谎。 付晓芝看到周礼这样子，略显不悦：“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是在怪珠珠没有早点和你坦白身份吧？” 周礼不置可否。 付晓芝：“拜托，你脑子呢？” “你们两个之前根本不认识，詹语白又是你的未婚妻，还被靳姨当成恩人，假设珠珠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上来就告诉你，靳姨的肾根本不是詹语白的，是她哥哥的，你会信么？” 付晓芝的问题十分犀利，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假设姜明珠上来就这么说，他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姜明珠在说胡话。 周礼目光复杂，脸色紧绷。 付晓芝：“无话可说了是吧？如果你会信这种话，她何必牺牲这么多？” 周礼“呵”了一声，“牺牲。” 在姜明珠眼里，找上他本身就是一种牺牲。 周礼笑得诡异，付晓芝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后来他忽然开口：“我喜欢她。” 付晓芝：“……” 她对周礼这句话毫无招架，认识二十多年来也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直接表达想法，给人整不会了。 接着付晓芝盯着周礼观察了很久，他的表情认真又严肃，不像说谎。 付晓芝：“你喜欢她为什么还背后阴她？你早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应该——” 周礼：“应该享受被她利用么。” 付晓芝：“……”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换到周礼的角度去想的话，被人利用的确不好受：“但她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这样做的，是詹语白害死裴烨桉在先，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周礼再次沉默下来。 付晓芝回归正题：“你把她关在这里是想干什么？怕她和原野见面？” 周礼：“她喜欢原野么。” 姜明珠这么信任付晓芝，应该也会和她谈论这种问题。 付晓芝：“在她哥的事情解决之前，她都不会考虑这件事情。” “不过如果你一直这么关着她，天天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打包票她绝对不会喜欢你。”说了这么多，付晓芝还是想让周礼把姜明珠放走。 周礼：“我没有逼她。” 付晓芝：“这还不算逼？” 周礼：“你刚才听见了，她自己选的。” 付晓芝觉得自己快要被周礼气死了，简直没办法跟他沟通，就他这个作风能追到人才怪！ “你觉得你能威胁她多久，等真相水落石出，你还有资本让她留在你身边么？”付晓芝毫不留情地给他捅刀子：“到时候她想找原野还是会找。” —— 姜明珠自己选择留下来，付晓芝劝不动她，最后只能走人了。 送走付晓芝，周礼又去楼上卧室找了姜明珠。 推开门之后才发现，她竟然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礼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缓慢走到沙发前弯下腰，蹑手蹑脚地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 刚迈步，怀里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姜明珠刚眯过去，睡得不稳，感觉到身体腾空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周礼抱在怀里。 姜明珠马上想起之前的那些不悦，身体僵硬了一秒想要挣扎，随后耳边又闪过他的威胁，又忽然停下。 她纠结的动作全部落在了周礼眼底，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周礼把姜明珠抱回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睡吧。” 姜明珠没有回答他，一头钻到到了被子里，拒绝沟通的姿态摆得很明显。 周礼立在床边看着鼓起来的被子盯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 —— 下午四点，周礼推着购物车从超市出来，把采购好的东西搬到了车上。 回去的路上，周礼接到了周义的电话。 周义：“你把姜明珠关起来了？你作什么死？” 周礼：“郑凛叙找你了？” 周义：“是两两。” “姜明珠不让她和郑凛叙说这件事情，否则现在郑凛叙就该找我算账了。”和周礼解释完情况，周义问他：“你在想什么？” 周礼：“……我想让她喜欢我。” 周义：“然后你就把人给囚禁了？真有你的。” 周礼：“詹语白还想杀她，她在我这里最安全。” 周义不否认这个道理，但是：“那你跟她说了么？” 周礼：“没什么好说的。” 周义：“……你到底会不会追女人？” 周礼：“不会。” 纽約的凌晨四点，周义差点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气死。 第221回 理我一下 周义怒其不争地质问：“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不让她知道有什么用？长了一张嘴是摆设么？” 周礼：“……” 周义：“你自己不说，谁猜得到你的心思，姜明珠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周礼：“她只是不想猜。” 以姜明珠的脑子，只要她想猜还有猜不到的么，她本事大得很，他已经领教过了。 周义从周礼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哀怨：“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不值钱的尊严和姜明珠哪个重要，提醒你一句，事情总有调查结束的那天，你不抓紧时间追人，以后别找我哭。” 周礼听完这番话之后沉默良久，最后憋出三个字：“知道了。” 周礼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远茵庄园的时候，姜明珠正好从楼上下来。 周礼：“醒了？” 姜明珠：“哦。” 她的声音很冷淡，听起来没什么和他说话的兴致。 周礼：“我刚才出去买了点东西。” 姜明珠的视线扫过那几个购物袋，隐约看到了里面装着不少生鲜类。 周礼脱掉外套之后又拎起了袋子：“晚饭你想吃什么。” 姜明珠闻言又抬头去看周礼。 周礼在姜明珠的注视下声音显得更不自然：“中午就没吃，你肚子饿不饿？” 被他这么一问，姜明珠的肚子还真的叫了两声。 四周太安静，以至于周礼听得一清二楚。 姜明珠下意识地摸上肚子，表情也有点尴尬，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周礼：“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姜明珠跟在周礼身后去了餐厅，她走得很慢，进来的时候，周礼已经在往冰箱里放东西了。 姜明珠和周礼四目相对之后避开了他，低头就看到了餐桌上摆着吐司片和芝士蛋糕。 周礼：“先吃吐司再吃蛋糕，空腹吃甜食会反酸。” 姜明珠有点不太适应周礼这样子，半晌没能接上来话，于是坐下去打开了吐司袋。 姜明珠撕着吐司片吃的时候，手边突然多了一杯温水。 骨节清透的手指覆在水杯上，姜明珠的视线定在那里。 周礼：“别吃太多，一会儿吃晚饭。” 姜明珠：“……哦。” 姜明珠看着周礼去了厨房忙碌，盯着他的背影，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吐司，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许多。 姜明珠没太懂周礼为什么忽然这么对她，明明上午的时候还在出言威胁。 姜明珠只吃过周礼做的炒饭，没想到他做其它菜也很厉害。 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姜明珠口腔内不自觉地分泌了口水，她探过脑袋去看。 周礼的身体挡在灶台前，严严实实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姜明珠探头探脑的时候，周礼忽然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再次交缠在一起。 周礼：“很快就好。” 姜明珠：“你做的什么？” 周礼：“三杯鸡，可以么？” 姜明珠：“……怪不得味道那么熟悉。” 三杯鸡算得上是姜明珠最喜欢的几道菜之一，没想到周礼随便一做就蒙对了。 周礼：“你喜欢么？” 姜明珠：“嗯。” 周礼：“马上就好。” 周礼明显觉察到姜明珠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不少。 —— 晚饭是四菜一汤，全部出自周礼之手。 一坐下来，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三杯鸡。 周礼看着她咽下去，问：“好吃么？” 姜明珠点了点头。 周礼：“慢点吃。” 姜明珠埋头扒着米饭，总觉得现在她和周礼之间的相处气氛很奇怪。 一顿晚饭在这样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 姜明珠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周礼忽然出声：“我们再谈谈。” 姜明珠：“谈什么？” 周礼没回答，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拉姜明珠去了客厅。 最后两人在沙发上一起坐下来，周礼的手仍然没有松开。 “明天会有人来照顾你。”周礼凝着她的眼睛，“手机我会还给你。” 姜明珠：“哦，要我说谢谢吗？” 她的态度很生硬，还有些嘲讽的意味，毫不掩饰。 周礼：“詹语白还想杀你，你在这里比较安全。” 这句话终于说出口，周礼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放你走。” 姜明珠：“哦，好。” 还是很冷淡。 周礼的心脏猛地一窒：“去休息吧。” —— 周礼在“出差”四天之后回到了万华，正好碰上周五。 开完早会之后詹语白就来到了周礼办公室关心他：“南城那边忙完了么？” 周礼：“嗯。” 詹语白仔细观察周礼的表情，平静冷淡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对她的态度也是老样子。 经过上次被警察带走这件事儿之后，詹语白最近都没有什么行动。 靳柔不在，周家没有人给她兜底。 周礼：“看我干什么？” 詹语白回过神来，温婉一笑，“你看起来有点累，是不是出差没睡好？” 周礼：“嗯，有点忙。” 詹语白：“那……周末一起去泡个温泉吗？我们很久没单独出去了呢。” 周礼：“嗯。” 他答应得很痛快，抬起手指揉了一下眉心之后问她：“三期实验顺利么？” 詹语白：“很顺利，宿医生这周末就回来了，下周我会把实验报告拿回来。” 周礼：“辛苦了。” 詹语白还想和周礼说什么，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周礼直接给詹语白下了逐客令，转身去休息室接电话。 詹语白面色复杂地从周礼的办公室走出来，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 这段时间……她得收着一些。 詹语白回到办公室之后拿出了包里的手机，层层解锁后打开了邮箱。 邮箱里赫然有一封新的邮件。 詹语白看清楚邮件内容之后，目光一沉，马上拿出另外一部手机。 —— 周礼在休息室接完了阿姨的电话。 他今天走得早，离开的时候姜明珠还没醒来。 阿姨刚才来电话说，姜明珠已经醒来吃过早饭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和阿姨通完电话，周礼打开了和姜明珠的微信对话窗口。 删删改改很久，终于发出了一条完整的消息：【照顾好自己。】 消息发出去十多分钟都没有回复。 周礼坐在办公桌前盯着屏幕发呆，无心工作，坐立难安。 几分钟后，他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理我一下。】 第222回 只谈交易 周五晚上下班以后，周礼和詹语白一起去了温泉山庄。 路上是周礼开的车，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话很少，路上詹语白一直在找话题。 说话的同时，詹语白也没忘记观察周礼的脸色。 上次警局的事情，詹语白心里一直没谱，虽然周礼替她解决了麻烦，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詹语白去港城的第二天被警察拦下来的，当时她刚从酒店出来，准备去蓝天福利院。 还没出发，就被警察带走了。 警察说她和一起命案有关，要带她去做笔录和证据，詹语白被带过去之后才知道，警察居然还在查刘培的死因。 刘培当时是宿珉找人弄死的，他没权没势又嗜赌成性，当时又做了自杀现场，詹语白没想过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宿珉当时找的就是这次被警方抓获的这群人，警方在查他们的手机时查到了詹语白的号码。 詹语白被带走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睡不着，后来被带到北城，周礼接到通知去警局找她…… 后来周礼也盘问过她一些问题，詹语白滴水不漏地回答了，但她不认为周礼会信她。 周礼的确没有信，但因为靳柔来了电话让他把事情压下去，所以他还是压了。 有靳柔在一天，周礼就不可能真的不管她，但周礼本人的态度，詹语白一直都猜不准。 从警局出来之后，詹语白自顾不暇，这几天都没有去关注姜明珠的消息，更不可能去动手杀死她了，幸好姜明珠现在勾搭上了原野…… 詹语白的手机震了一下，将她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詹语白回神的时候就看到周礼朝她扫了一眼，再看屏幕上的消息，她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倒过去。 周礼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打着方向盘。 詹语白打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句话：【今晚和他分房睡，我去找你。】 詹语白删了对话框，把手机放回包里：“宿医生回来了。” 周礼：“不是明天么。” 詹语白：“对，就是明天回来，明晚我们一起吃个饭，他和你汇报一下进度。” 周礼：“你安排。” 詹语白：“好。” —— 周礼泡在温泉池里，一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姜明珠的影子。 体温越来越高。 周礼心烦意乱，猛地从池里站起来，湿着身体走到岸边拿起了手机。 微信最上面的对话框就是姜明珠的。 周礼这几天没少给姜明珠发微信，但她一条都没回过，对话框一打开，都是他发出去的消息。 周礼只能从每天和阿姨的通话里了解姜明珠的情况。 拿着手机看了很久，周礼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还想不想查】 不到十秒钟，姜明珠的回复就到了：【想】 周礼捏紧了手机，眼眶发红。 他之前发的那些消息姜明珠都看见了，但她一条都不肯回。 只有涉及到调查的事情，涉及到他们之间的交易，她才会给他回应。 他在她的心里的定位一直都没变过，一个利用工具而已。 现在身份戳穿了，她更是只会和他谈交易。 周礼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看得眼眶都疼了，周身的温度飞速下降。 他气息凛冽地回应：【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姜明珠：【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周礼从姜明珠的这句话里看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周礼：【为了裴烨桉什么都愿意做是么】 姜明珠没回，可能是觉得他在问废话。 可人很奇怪，越是得不到回应的问题越容易钻牛角尖，即便心里知道答案也非得死缠烂打。 周礼：【脱光了给我拍照】 这话很不尊重人，周礼以为姜明珠会骂他或者是直接拒绝。 没想到是，一分钟以后，姜明珠竟然真的按照他的要求发来了照片。 她的照片是洗澡时对着镜子拍的，水雾朦胧，头发被扎起来，白皙的身体在灯光下刺眼无比。 周礼刚打开照片，凸出的喉结便剧烈翻滚了几下，身体内的火焰都被挑逗了起来。 他的大脑有多亢奋，胸腔的怒火就有多高涨。 姜明珠现在完全不挣扎了，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就像她说的那样，只要能报仇，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明明是他威胁她的，现在她顺从的局面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周礼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耳边总是会不断地响起姜明珠的那句话——“别说对方是你，就算对方是个糟老头子我也照样会这么做。” 周礼将手机捏得更紧。 之前原野和周义都问过他，为什么不和姜明珠坦白。 这就是答案。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摆在台面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成了交易，姜明珠连演都不会再演。 周礼猩红着双眼按下视频通话的按钮。 系统快要自动取消的时候，那边终于接起来了。 屏幕上，姜明珠裹着浴巾，头发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水。 周礼绷着脸看着，一言不发。 姜明珠：“你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架一下手机。” 周礼：“架手机做什么？” 姜明珠嘲弄地反问他：“你发视频过来做什么的？” 周礼：“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在她说架手机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姜明珠没有回答他，镜头开始晃动，周礼听见了她在那边翻找的声音。 差不多两分钟以后，姜明珠把手机架了起来，她上了床，解开了身上的浴袍，在镜头前一览无遗。 周礼的眼睛红得更厉害，眼压爆炸。 姜明珠之前不是没有用这种方式勾引过他，但她那个时候的状态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周礼一直觉得姜明珠那个时候很假，可看了现在的她，他竟然开始怀念那个时候。 周礼看到她纤细白嫩的手指覆上了锁骨，极具诱惑的动作，他也的确被勾引到了。 但不对。 都不对。 周礼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粗哑地开口：“停吧。” 姜明珠顿住动作，睁开眼睛冷冷地问他：“怎么了，不满意吗？” 周礼没有给她回答，直接把视频挂了。 他抓着手机直奔浴室，脱掉身上的浴袍，任由冷水从上到下冲着身体。 一闭上眼睛，都是姜明珠那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他宁愿姜明珠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假惺惺地热情，也不愿看她这样冷漠敷衍。 第223回 姜明珠,你在哭么 远茵庄园。 姜明珠看着莫名其妙被挂断的视频，平静地拿起一旁的睡衣穿上。 周礼一向阴晴不定，时间长了她也习惯了，随便他怎么样，只要别影响调查的事情就好。 睡觉之前姜明珠忽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徐斯衍的微信。 徐斯衍：【你身体好点了么？】 姜明珠加了徐斯衍的微信有几个月了，除了给他转钱之外两人谁都没和谁说过话。 姜明珠知道徐斯衍喜欢她，但她对徐斯衍的印象谈不上好。 姜明珠准备把对话框删了的时候，徐斯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真的不喜欢周礼么？】 姜明珠看到这个问题之后嘲弄地笑了，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徐斯衍：【你接近他就只是为了报仇么，为了报仇牺牲这么多值得么？】 姜明珠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了。 方沁阳问过，付晓芝问过，原野也问过……徐斯衍不知道是第几个问的了。 在他们看来，她为了报仇搭上自己是非常不值得的。 姜明珠想到这里，徐斯衍又发了一条过来：【姜明珠，你是不是没有想过活着？】 姜明珠看到这条消息之后，表情忽然僵住，手指攥紧了手机，指尖微微发颤。 徐斯衍：【你不在意这些，是因为你从来没想过活着。】 当一个人不想活下去的时候，什么身体，清白，初夜，都是可以随意糟蹋的。 姜明珠盯着徐斯衍的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久到眼眶都在发胀。 她忽然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你讨厌的人比你更了解你。 姜明珠不喜欢徐斯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她接近周礼是有目的，然后一直对她恶言相向。 但他很多话的确没有说错，比如她真的是打算利用完周礼之后就踹掉他的。 再比如，她也是真的从来没想过活着。 这个时候徐斯衍的消息又来了：【姜明珠，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你活下去。】 姜明珠猛地咬住了嘴唇，时光流转，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裴烨桉苍白着脸揉着她的头发，挤出笑来温柔地对她说：“珠珠，人不应该为仇恨活着。” 姜明珠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憋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下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迹。 几秒钟之后，徐斯衍发来了语音，姜明珠浑浑噩噩不小心点了接听。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徐斯衍那边很沉默，姜明珠虽然在憋着哭声，但还是被徐斯衍发现了端倪。 徐斯衍：“姜明珠，你在哭么？” 直到听到徐斯衍说话，姜明珠才意识到自己按错了。 她准备去挂断，徐斯衍像是猜到她会这么做一样：“先别挂。”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没说够么？” 徐斯衍：“……我不是想看你的笑话，姜明珠你别哭了。” 徐斯衍和女人相处的经验很少，安慰人的手段就更少了，这不是他擅长的事情。 姜明珠：“徐斯衍，你为什么喜欢我？觉得我可怜么？”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哑，还有点抖，“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我不想活了和你有屁的关系！”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姜明珠已经破音了。 就算隔着屏幕，徐斯衍也知道她一定是情绪崩溃了，他不由得想起了姜明珠的病情—— “姜明珠，你在哪里？”徐斯衍问她，“你身边有人陪着么？” 姜明珠：“我被周礼关起来了，怎么，你要来救我么。” 徐斯衍：“……你在远茵庄园？” 姜明珠：“徐斯衍，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少来管我的事情。” 这一次姜明珠没再管他说什么，直接掐了语音。 她整个人无力地趴在床上，脑袋里都是徐斯衍之前发来的那些消息。 这是姜明珠第一次因为徐斯衍的话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可能是因为被人戳中了痛脚。 趴了很久，姜明珠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失态。 —— 凌晨一点钟，徐斯衍的车停在了远茵庄园门口。 徐斯衍刚从车上下来，就被保镖拦住了。 保镖是平时周礼带在身边的人，因此也认得徐斯衍：“徐总？您这么这么晚过来了？” 徐斯衍望二楼的方向瞄了一眼，“四哥让我过来找点东西。” 保镖不疑有他，带徐斯衍进去了。 凌晨，阿姨也已经睡下了，徐斯衍动身去了楼上。 徐斯衍刚走到楼梯拐角，就迎面碰上了姜明珠，她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无精打采地走着路。 徐斯衍停下来，和她四目相对，看到了她红肿不堪的双眼，还有被咬破了的嘴皮子。 徐斯衍：“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明珠打断：“你还真来了，怕我死么？” 徐斯衍：“……” 姜明珠：“詹语白死之前我不会死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语音的时候冷静多了，但嗓音还是带着哭过之后的哑：“你离我远点儿吧。” 说完这句话，姜明珠就要绕开徐斯衍往楼下走。 徐斯衍抬起胳膊挡在她面前，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她：“如果我说做不到呢？” 姜明珠：“这话你敢当着周礼的面说么？” 徐斯衍：“……” 姜明珠对徐斯衍的沉默并不意外，她淡淡一笑，“滚远点吧。” 姜明珠准备推开徐斯衍的胳膊，却被他反握住了手腕抵在了墙上。 徐斯衍的身体笼罩住她，呼吸粗重，“我他妈做不到，姜明珠。” “你以为我想喜欢你么，我如果能控制住自己，今晚我就不会过来。”徐斯衍盯着她的眼睛，“明天四哥就会知道我过来找你了。” 姜明珠：“所以呢？” 徐斯衍：“如果我也和原野一样光明正大追你，你会不会……” “不会。”没等徐斯衍问完，姜明珠就给他答案了。 徐斯衍的眼眶红了几分：“为什么？” 姜明珠：“就是你说的那样。” 徐斯衍停顿了几秒，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你真的没想过活下去。” 姜明珠：“你不如说我早就死了。” 她靠在墙上抬眼看着徐斯衍，眉眼间染上漫不经心的笑：“不过，下地狱之前，我得先把詹语白拖进去。” 她明明在笑，徐斯衍却觉得刺眼。 他抬起手来，指尖触到她的眼角，立刻被泪水沁湿。 第224回 他为什么半夜来找你 徐斯衍感觉心口一窒，他哑声开口：“我也会帮你。” 姜明珠：“不用了，我还不了你。” 徐斯衍：“我不需要你还。” 姜明珠：“那也不用。” 徐斯衍盯着她不放，眼里都是隐忍与拉扯，“姜明珠，我喜欢你。” “徐斯衍，你别说了。”姜明珠垂下眼睛去看地板，她的声音很疲倦，“我处理不好这种关系，你跟我说没意义，周礼不喜欢我和别人走太近，我不想看他发疯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没兴趣知道，真的。”姜明珠第一次和徐斯衍说这么长一段话，“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撕破脸真的没必要，我也不会领情，你离我远点吧。” —— 周六午饭之后，周礼和詹语白一起从度假村往市区走，去和宿珉见面谈话。 三点半，车停在了茶馆门前，两人先后下车。 去包厢等候几分钟后，宿珉也到了。 宿珉穿着一身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朝周礼和詹语白问候了一句，在对面坐下。 周礼：“实验的事情顺利么？” 宿珉：“还不错，等数据传回来，再审核一次，就可以去申专利筹备上市了。” 周礼：“辛苦了。” 宿珉：“周总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没有你的投资，也不会这么快。” 宿珉这话刚说完，周礼的手机响了。 周礼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抱歉，助理的电话，我去接一下。” 宿珉：“周总请便。” 周礼走出包厢到了安全通道才按下接听。 电话是阿姨打来的，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周礼：“她出事了？” 阿姨：“也，也不是，姜小姐挺好的，就是……” 周礼：“有话直说。”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豁出去：“昨天晚上，家里有男人来过，我听保镖说是您的朋友徐先生，但是看了监控好像……” 周礼：“让保镖把监控发给我，立刻马上。” 和阿姨通完电话，周礼站在安全通道没回去，等了五分钟左右，微信里收到了凌晨的监控。 远茵别墅除了卧室和洗手间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有监控。 视频有十多分钟，周礼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是却看到了徐斯衍把姜明珠抵在墙上的画面。 手机在手中快要被捏碎，周礼盯着那屏幕上的画面，眼底烈火燎原。 —— 包厢内，詹语白和宿珉谁都没有说话。 周礼去快二十分钟都没回来，詹语白有些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詹语白起身准备开门的时候，周礼回来了。 詹语白和宿珉同时看向他，两人都发现了周礼的面色很冷，周身散发着凛寒。 詹语白的心脏骤停，止不住地心慌。 宿珉：“周总这是怎么了？” 周礼：“工作出了点问题，我回去处理一下。” 詹语白：“怎么了吗？需要不要我一起回去？” 周礼：“不用了，梁聪陪我去趟南城，你休息吧。” 詹语白：“好。” 周礼：“宿医生，工作你先和语白聊。” 宿珉：“嗯，周总去忙吧。” 宿珉走到包厢的窗户边，看着周礼的车开走之后，陷入了深思。 詹语白走上来问他：“你看出什么了吗？我现在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宿珉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着她的慌乱：“做了这么多年事情，你就这点胆子。” 詹语白被说得哑口无言。 宿珉：“你再这样下去，他就算现在不怀疑你，以后也迟早起疑心。” 詹语白：“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刘明已经把人送过来了，他这样我还怎么把人往外送？” 宿珉：“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这段时间按兵不动就是了，也别去找姜明珠的麻烦。”宿珉眯起眼睛命令她，“规矩点。” —— 姜明珠午饭之后就回房间躺着了，但没睡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她想知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想知道詹语白什么时候才能被绳之以法。 这么思考着，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卧室的光线在一点点黯淡。 姜明珠下地去开灯。 穿上鞋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过去，一眼就对上了周礼那双深邃的眸子。 房间里光线昏暗，把他的气质衬得更冷硬了，还带了几分阴森。 他一出现，房间的温度似乎都比刚才低了。 距离周礼上次出现在这里已经有一周了，昨天晚上他们视频过，但结果并不愉快。 姜明珠思考的时候，周礼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周礼大力抬了起来。 脖子后仰的感觉并不舒服，姜明珠不由得地蹙起眉来。 光线虽然昏暗，但靠近之后，周礼还是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还有嘴上的齿痕。 看到那痕迹以后，周礼脑袋里马上闪过监控的画面，他眼底的愠怒更甚，手上力道猛地增大。 姜明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又发什么疯。 下一瞬，周礼把手覆上了她的嘴唇。 昨天晚上咬破的地方被按住，更疼了。 姜明珠没来得及挣扎，就听见他问：“徐斯衍咬的？” 姜明珠大脑宕机几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 周礼在外面派了保镖守着，楼下也有阿姨在，家里又有监控，徐斯衍这事儿肯定瞒不住。 周礼：“他为什么半夜来找你。” 姜明珠被这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得怒火中烧。 她怎么知道徐斯衍发什么疯，她怎么知道他为什么半夜过来！ 周礼看出了姜明珠的愤怒，他的手指抚过她的嘴唇：“怎么，我问不得你了么。” 姜明珠：“你想听什么回答？” 周礼：“不要打岔。” 姜明珠：“我勾引他的，满意了吗？” 周礼手指一僵，眼神比刚才更加阴森：“姜明珠。” 这三个字是警告。 一般情况下，他喊她的全名就是在警告了。 姜明珠却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你不就是想听这个答案么？” 周礼：“你和他做什么了。” 姜明珠：“你不是都猜到了么，嘴上是他咬出来的，我半夜把他叫过来偷情，满意了？” 话音还没落下，周礼的手便卡住了她的脖子。 伴随着他五指收紧，姜明珠的呼吸渐渐急促。 第225回 溺 周礼看着姜明珠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和微张的嘴唇，声音更哑：“你非要和我作对。” 姜明珠：“不是你这么想的？” 她觉得很累，眼皮子都不想抬了：“我没有读心术，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否则我猜不到你的心思。” 因为被周礼掐着脖子，姜明珠这番话说得也很艰难，断断续续的，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但周礼的眸色却更阴沉了，手指又收紧几分：“猜不到还是不想猜。” 时至今日，周礼已经很清楚姜明珠有多聪明，只要她想猜，岂有猜不到的道理？ 不过是不愿意再费心思在他身上罢了。 姜明珠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她越来越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到一秒，嘴唇处传来了一阵刺痛。 周礼松开她的脖子，捧着她的脸朝她的嘴巴咬了下来，刚好碰到她破皮的地方。 姜明珠疼出了眼泪，却没有费力气去挣扎，因为知道没用。 周礼很快就松开她，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没反应？” 姜明珠：“你想要什么反应？” 周礼：“你以前怎么对我的。” 姜明珠：“你不是觉得虚伪么，现在又开始喜欢那样了么？” 可能是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了，周礼盯着她一言不发。 姜明珠忽然笑出声来，短促却讥讽，“我还真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舔着你的时候你每天都在骂我恶心不要脸，我拒绝你的时候你又觉得我翻脸不认人，我逆来顺受，你照样还是不痛快。” “周礼，你给我指条明路吧，你想我怎么对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看起来病恹恹的。 周礼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让他指条明路，可他自己都找不到他们这段关系的明路在哪里。 姜明珠不爱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一旦调查结束，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把她留在身边了。 除了她的真心，哪里有什么明路。 周礼不开口，姜明珠便自顾自地说：“我明白了。” 周礼：“你明白什么了。” 姜明珠踮起脚去吻上他的喉结，唇瓣抵住，或轻或重碰着，手指在他胸前似有若无地挠着。 和起初勾引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姜明珠对周礼身上的开关了如指掌，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他的反馈。 姜明珠的吻一路往上到了他的下巴，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哥哥是想要我这样，对吗？” 姜明珠笑得摇曳生姿，明艳动人，但是很假。 周礼按住她的腰把她带到了床上。 不需要回答了，姜明珠已经从他的行动中看到了答案，他想要的就是这个。 姜明珠在床上滚了一圈，像以前一样坐在他身上，双手去解他的领带，之后是衬衫的扣子。 姜明珠沉下腰，低头去吻他的胸肌，“这样呢，哥哥，你满意了吗？” 周礼太阳穴跳个不停，血管快要爆炸了，身体里两股力量撕扯着他，快要皮开肉绽。 一边是欲念的洪流，一边是理智的提醒。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是她演出来的一场戏，而他在清醒地沉沦。 甚至在荒唐地渴望她能这样骗他一辈子。 周礼的手移到她的腰上，小臂的肌肉收紧，掌心的温度滚烫。 姜明珠眼神迷离地望着他，肩膀开始轻轻颤抖，这是失控的前兆。 周礼的吻很快落了下来，唇贴在她的侧颈。 姜明珠被他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条手臂下意识地抬起来，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 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救命的浮木。 窗外的天彻底暗下来，漆黑房间里两人纠缠在一起，甚至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黑暗中，周礼感觉到肩头一阵湿润，是她的眼泪在滴落，她的啜泣声压抑又痛苦。 周礼把姜明珠放回到床上，随手打开床头的灯，在她脸上看到了泪痕。 灯一开，所有的情绪和狼狈都无处遁形。 姜明珠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双手无力垂在一旁。 周礼抬起手指碰上她的脸，指尖擦去她的泪痕，目光隐忍，心中五味杂陈。 可能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看见她的真实反应。 周礼收回手来，背对着她穿衣服：“收拾好了下楼吃饭。” —— 姜明珠浑浑噩噩冲了个澡，擦沐浴乳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周礼没做措施。 姜明珠冲干净身体，换了一套衣服，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五分钟后，姜明珠下了楼，正好碰上阿姨：“姜小姐，我正要去找您吃饭呢。” 姜明珠：“他呢？” 阿姨：“周先生已经去了。” 姜明珠：“那我也去啦。” 她笑着和阿姨招了下手，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阿姨停在原地看着姜明珠的背影，倒开始茫然了，之前周礼阴森森地下来，她以为两人吵架了，但姜明珠这么开心，应该是没吵……吧。 姜明珠走到餐厅时，周礼已经坐下来了，餐具和晚餐都准备齐全了。 周礼换上了家居服，应该是洗过澡了。 姜明珠走到对面坐下来，迎上他清冷的视线，言笑晏晏：“哥哥洗完澡啦，真帅。” 周礼：“吃饭吧。” 姜明珠以为周礼不会理她来着，没想到他大发慈悲说话了。 姜明珠拿起筷子往碗里夹菜开始吃。 她今天心情一直不怎么样，导致胃口也不是很好，刚才跟周礼干了几个小时体力活，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肚子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狼吞虎咽。 姜明珠吃得正投入，就听见周礼提醒：“慢点吃。” 姜明珠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停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然后她很快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笑着说：“谢谢哥哥关心我哦，真开心。” 周礼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心情。 他拿起筷子给姜明珠碗里夹了几块肉。 姜明珠马上夹着嗓子和他说“谢谢”。 周礼：“徐斯衍是不是要带你走。” 话题还是回到了这里。 姜明珠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笑嘻嘻地点头，“对哦，但我不会和他走的，我只想一辈子待在哥哥身边。” 听到“一辈子”三个字，周礼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他又给姜明珠夹了两块肉，“以后他不会再找你。” 第226回 梦呓 姜明珠把周礼夹过来的肉塞到嘴里之后就不说话了。 很累。 以前不是没有在周礼面前演过戏，但今天演起来格外地累，可能是因为被关在这里心情压抑的缘故。 周礼不是擅长找话题的人，姜明珠安静下来以后，餐厅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重，气压极低。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周礼的手机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还会和她汇报情况，她看着周礼的身影消失之后就把筷子放下了。 阿姨在客厅收拾沙发，看到姜明珠出来以后忙问：“姜小姐，吃完了吗？” 姜明珠：“嗯，我去休息了。” 周礼通完电话从阳台回来的时候，阿姨跟他说了姜明珠上楼休息的消息。 周礼：“嗯，餐厅收了吧。” 阿姨：“您不吃了？” 周礼：“嗯。” 别墅里空旷又安静，周礼上楼的时候脚步声都有回音，更显得萧条寂寥。 周礼在卧室门口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覆上了门把，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神态复杂，漆黑的瞳孔中像是有千万种情绪在交织翻涌。 “呕——” 一阵干呕的声音传入耳中。 周礼猛地皱眉，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就看到姜明珠冲洗手间蹲在马桶前干呕。 周礼嘴唇翕动一下，没来得及问问题，姜明珠又是一阵干呕。 但没什么东西吐出来。 姜明珠呕了几分钟之后好受多了，她冲了马桶站起来要去漱口，这才发现周礼站在一旁。 周礼：“哪里不舒服？” 姜明珠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没事。” 周礼看着姜明珠漱完口，她抬起头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发白的脸还有泛红的眼眶。 姜明珠的眼睛本来就还没消肿，刚才一呕显得更严重了，眼白里都是血丝。 周礼握住她的手：“带你去医院。” 姜明珠：“我没事，不用。” 周礼：“没事你呕什么？” 姜明珠：“饿久了吃太多肉就会这样，老毛病。” 周礼：“你知道是老毛病还吃。” 姜明珠被周礼的话说得有些烦，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否则呢，有求于人的时候有什么资格反抗？哥哥就算给我毒药我也得吃呀。” 周礼：“……” 她总是有本事把他逼到哑口无言。 姜明珠：“我想睡觉了，可以吗？” 她这个口吻又让周礼心头一刺。 周礼没有回答，直接动手把她打了个横抱从洗手间抱出来。 身体突然腾空，姜明珠习惯性抱上周礼的脖子。 周礼的肩膀僵了一下，俯首扫了她一眼，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地放慢。 周礼把姜明珠放到床上：“睡吧，我一会儿过来。” 听他这意思晚上是要在这里睡了。 姜明珠：“哦。” —— 周礼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他赤身站在花洒下，冷水冲过他的身体，划过身上的每一道肌肉线条。 周礼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姜明珠今天的反应。 周礼动手把水温调到最低，拿着花洒冲上了头发。 这是他今天洗的第二个冷水澡，但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周礼换上睡衣站在镜子前，看到了自己发红的双眼，里面写满了无力。 周礼再回去卧室的时候，床上的姜明珠已经睡着了。 她身上裹着一条被子，能看出来身体是缩在一起的，外面只露了个脑袋。 周礼放缓了脚步走到床边，慢慢躺下来。 与此同时，姜明珠翻了个身，正好把腿搭在了他的身上。 周礼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接着，姜明珠又把手也缠了上来，正好搂住他的一条胳膊，一边的脸颊贴上。 她睡着的时候乖顺多了，长而密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白嫩的脸上甚至看得到小绒毛，餍足的睡相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揉她的头或者是脸。 周礼抬起另外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上她的脑袋，她的头发软软的，手感很好。 周礼忍不住用了一些力，惹得她不满地哼叫了一声。 “哼……不要摸脑袋啦，我都长大了……” 这一句很显然是不清醒状态下的梦话。 周礼抿住嘴唇看着她的脸沉思，她梦到谁了？ 这样软糯撒娇的口吻，肯定不会是对他。 很快，周礼便听见了答案。 “哥哥，我又长高啦。” 周礼的手蓦地僵住，停在她的头顶一动不动，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我好想你哦……” 伴随着这句梦话，姜明珠抱着周礼的两条胳膊也缠得更紧了，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样。 周礼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是“嫉妒”。 他就这样看着她做梦，听着她撒娇，定在原地，呼吸渐渐困难。 —— 姜明珠晚上梦到裴烨桉了。 梦有些美好，美好到让人舍不得醒来。 梦里，她枕着裴烨桉的胳膊睡觉，就像小时候一样，房间里太冷了，他们就挤在一起取暖。 再好的梦都有梦醒的那一刻，姜明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周礼的身上。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身体毫无嫌隙地贴在一起，以至于她的腿能感觉到周礼的身体在早上的自然反应。 姜明珠下意识地要往后退松开他，这个时候周礼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你——啊！”姜明珠刚想问周礼问题，结果他突然翻了个身，她就这么坐在了他身上。 这回感受更强烈了。 姜明珠朝周礼看过去，对上他欲念翻滚的眸子，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视线正停在她的唇上。 姜明珠猜测到他想要什么了。 她一只手落在他的睡裤裤腰上，接着就听见周礼变粗的呼吸声。 姜明珠：“哥哥好敏感哦。” 周礼：“手拿开。” 姜明珠：“你不想要吗？” 周礼：“有事情你可以直说。”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按住了她作乱的手。 姜明珠：“我想知道你们调查到哪一步了。” 这话一出，卧室里立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周礼的双眼紧紧盯着姜明珠，像是愤怒又像是失落。 很多问题到了喉咙口，却怎么都问不出来，堵在胸腔内快要爆炸。 周礼迟迟不说话，姜明珠等得有些急：“要用嘴换么？” 第227回 你是在杀她 毫无疑问，姜明珠的话对于周礼来说又是一刀。 周礼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眼睛依旧死盯着她：“姜明珠，你想怎么样。” 姜明珠：“……应该是我问你吧。” 和周礼认识半年多的时间，她从来没觉得他这么难相处过：“有什么要求你可以直说，这样猜来猜去真的没意思。” 周礼捏着她手一言不发。 没意思么，猜不到他想怎么样么。 哪怕她把放在裴烨桉身上的精力和心力分给他百分之二十，也不至于是这个局面。 周礼的视线逐渐冷却下来，松开她的手把她从身上推开，坐起来整理衣服。 姜明珠：“你还没告诉我调查进度。” 周礼：“你先想想我到底要什么。”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人了。 姜明珠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周礼已经不见人影了。 听阿姨说，他接了个电话，像是出去赴约了。 姜明珠吃早饭的时候一直在想周礼的那句话，他到底要什么？ 用调查合作的事情骗她签了协议，不就是想留她在身边上床么，他用了这种手段，总不能还期待着她对他真诚吧？ 早饭吃完没多久，付晓芝来了远茵庄园。 姜明珠把付晓芝带到卧室去聊天，付晓芝听说了周礼阴晴不定行为之后，五官皱成了一团。 “他又发什么疯啊，好作啊。”付晓芝给出了如上评价。 姜明珠：“我觉得他现在比之前还奇怪，好歹我之前能摸清楚他为什么生气。” 付晓芝：“他是不是觉得你对他太不走心了？” 姜明珠：“应该是吧。” 周礼反复刁难她，很显然是要在她这里寻找存在感，只是姜明珠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骗我签合作协议在先，凭什么要求我对他走心？” 付晓芝：“他可能是怕你跑了吧，找个东西捆住你。” 姜明珠：“……那就捆啊，他捆住我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后果吗，选择了这种方式，我就不会对他真诚。” 付晓芝也很赞同姜明珠的想法，周礼很显然就是既要又要，越听越觉得他作。 —— 周礼在咖啡厅赴了徐斯衍的约。 地处郊区的咖啡厅，位置偏僻，即便是周末也没有几个客人。 周礼和徐斯衍面对面坐着，阴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四周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徐斯衍：“四哥。” 周礼冷笑了一声：“别这么叫我。” 没见过哪个兄弟上门去撬墙角的。 周礼忍到现在不动手，已经是给徐斯衍留面子了。 徐斯衍去远茵庄园找姜明珠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瞒不过周礼，他不意外。 徐斯衍：“我凌晨来过远茵庄园，见了姜明珠。” 周礼抓紧了手里的马克杯，指关节发白，眼底杀意翻腾。 徐斯衍：“四哥，放她出来吧。” 周礼：“徐斯衍，你想死。” 徐斯衍：“你把她关在这里，只会让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僵。” 周礼：“轮不到你管。” 他松开马克杯看着徐斯衍警告：“我念在过去的交情上不和你计较，以后不要再去找她。” 徐斯衍：“你现在的行为是在一点一点杀死她！” 周礼的油盐不进让徐斯衍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在安静的咖啡厅内显得无比刺耳，吧台处的服务生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出去说。” 咖啡厅附近是一片无人的树林，周礼和徐斯衍走到没有人的位置停下来。 周礼整理着领带，冰冷的视线扫过徐斯衍。 徐斯衍：“放了她。” 周礼：“放到你身边么？” 徐斯衍：“你以为你不放她，她就是你的了？四哥，你的脑子不至于这么糊涂。” 周礼的动作一停，手指紧紧抓住了领带。 ——你以为你不放她，她就是你的了？ 徐斯衍的话一刀刀割在他心口。 周礼眼底汇聚起了怒意，血丝密布，整个人笼着一层的阴霾。 即便是这样，徐斯衍仍然没有丝毫退缩，他看着周礼的眼睛说：“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接近你？” 周礼绷着脸不回答。 徐斯衍：“她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为了给裴烨桉报仇，可以做到这个份上，你猜她是怎么计划的？” 周礼咬住牙关，右眼皮因为这句话开始剧烈跳动，一个荒唐的念头钻入脑海。 “她根本没想过活着。”徐斯衍艰涩地挤出这句话，“等报完仇她就没有活的理由了。” 周礼：“她和你说的？” 徐斯衍：“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 徐斯衍的一个问题，再次让周礼的脑海中闪过了种种画面。 以前姜明珠想方设法勾引他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被人发现之后都不会脸红。 他那个时候时常骂她“不要脸”，甚至是用“发骚”“发浪”这种字眼形容她，她也一笑置之。 包括和他签协议的这段时间—— 周礼沉思之际，徐斯衍的声音再次打断他：“她那么讨厌我，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当着你的面和我说那种话？” “远茵别墅有监控，她为什么在知道你会看到的前提下还让我靠近她？” 周礼的手握成了拳头，双颊咬得发酸。 “她在自暴自弃，因为她活下去的信念很快就要消失了。”徐斯衍言辞犀利，字字珠玑：“四哥，你关着她，就是在推她下地狱。” —— 深夜结束了加班，郑凛叙刚上车就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郑凛叙：“你找我？” 和周礼交换过联系方式以后，他们并没有互相联系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通过周义沟通。 郑凛叙对周礼突然来电的行为感到好奇。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接着郑凛叙听见了周礼沙哑又压抑的声音：“姜明珠的病是不是没好？” 郑凛叙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精神立马紧绷起来：“她怎么了？” 周礼：“没好，是么。” 从郑凛叙略显慌张的口吻里已经能得出答案了。 如果彻底痊愈，郑凛叙不会问这种问题。 郑凛叙：“你先告诉我她怎么了。” 周礼：“我把她关起来了。” 郑凛叙眼皮子跳了一下，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说什么？” 周礼：“合作的事情，她瞒了你一部分。” 接着，他和郑凛叙坦白了协议的事情。 第228回 乐园 郑凛叙听完周礼的说辞之后，怒火燃得更甚，如果周礼在他面前，他说不定会动手。 “你吃定了她不会告诉我你威胁了她，是么？”郑凛叙冷声质问。 周礼：“是。” 郑凛叙：“很好，周礼。” 周礼：“我喜欢她。” 郑凛叙：“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威胁她、把她关起来？” 周礼：“不然呢，我要放她去找别人。” 郑凛叙被周礼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周礼，如果她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马上把她放出来，等我动手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看了。”郑凛叙给周礼下了最后通牒。 周礼：“她发病之后是什么反应？需要吃药么？” 郑凛叙：“她不能吃药。” 周礼猛地想起来她之前住院的事情，面色又是一沉。 郑凛叙：“我让她父母带心理医生过去。” —— 付晓芝陪姜明珠聊了一个上午，又陪她吃了午饭，然后就有事先走了。 姜明珠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睡眼朦胧地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周礼。 周礼听见姜明珠的动静之后便转身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礼没说话，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步伐缓缓走近，最后抬起她的下巴亲下来。 姜明珠以为周礼会秉持他一贯狂风暴雨的风格，但没想到他只是碰了一下嘴唇就松开了。 习惯了他的作风之后，姜明珠对这种浅尝辄止的接吻方式还不适应了。 周礼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起来，带你出去走走。” 姜明珠：“去哪儿？” 周礼没回答，只是让她换衣服。 姜明珠被关在远茵庄园很久了，虽然可以玩手机也可以和人见面，但不能亲自出去玩。 听到能出门的消息她还是挺开心的。 姜明珠起来去洗了一把脸，然后换上衣服。 周礼在一旁看着姜明珠穿上了他准备的那件粉色针织外套，还有白色的牛仔裙。 她没有化妆，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又是粉色的衣服，让她看起更显得稚嫩。 周礼凝视着她看了几分钟之后，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姜明珠没有挣脱，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下了楼。 阿姨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见他们两人穿戴好要出门，忙问：“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周礼：“不用了，您下班吧。” 姜明珠从周礼的这个答案里得到了信息，今晚他要带她去外面吃饭了。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是什么安排，从他嘴里得到信息也很难，所以她不再问。 上车之后，姜明珠就转过头往窗外看了。 周礼打着方向盘，余光瞟着她。 她望向窗外的模样像是在笼子里眺望自由天空的金丝雀。 下一秒，他的耳边又闪过徐斯衍的那句话——“你是在推她去地狱。” —— 最终周礼把车停在了一家游乐园门口。 姜明珠定睛一看，发现这家游乐园是她之前在点评软件上刷到过的，好像是新开张没多久的。 那个时候她有计划过来玩儿，但因为离市区实在太远所以搁置了。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会带她来这种地方，她回头看向周礼想确认一下。 然后就看到他在动手解安全带。 周礼：“下车吧。” 姜明珠：“……” 看来是真的带她来这里了。 姜明珠解开安全带把包斜跨到身上下了车，她今天穿了帆布鞋，这样一身打扮的确很适合来游乐园。 新建的游乐园虽然在郊区但周末的时候还是很热闹，基本上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要么就是约会的小情侣。 周礼提前买过票了，检完票以后两人很快便进入了园区，他像刚才一样拉住了她的手。 入园之后最先看到了旋转木马，这是最受孩子们的欢迎的项目了，上面坐了许多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姜明珠被吸引得停下了脚步。 周礼：“想玩么？” 姜明珠点点头。 周礼去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接着旋转木马就停下来了。 姜明珠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周礼便拉着她到了台阶处：“去吧。” 姜明珠：“你玩不玩？” 脱口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她就有点后悔了，周礼跟这些粉粉嫩嫩的可爱小马那是八竿子打不着。 姜明珠决定当做无事发生，自己上去玩。 没想到，周礼竟然跟着她一起上来了。 姜明珠选了一匹彩虹小马，周礼去了旁边那只独角小马身上坐了下来。 周礼面无表情的样子和身下的可爱的小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违和又滑稽。 姜明珠没忍住笑了起来。 周礼正好看到她的笑。 是真的在笑。 应该是她这段时间里最由衷的一次笑了。 旋转木马再次启动，纯真的童谣随之播放，旋转木马上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跟着旋律唱起了歌。 姜明珠被这个热闹的氛围感染到了，很快跟着唱了起来，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周礼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旋转木马上，他一动不动，快要和木马融为一体。 旋转木马一次快十分钟，结束之后，姜明珠脸上的笑还没有消失。 有几个孩子上来和姜明珠说话：“姐姐唱歌好好听呀！” 姜明珠：“你们也是哦，超好听的。” 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亮，夸奖的同时还朝几个孩子比了大拇指。 周礼走上来牵住了姜明珠的手。 他气场太强大，几个孩子看到他之后便露出了胆怯的神情，甚至也不敢和姜明珠说话了。 姜明珠怕吓到几个孩子，和他们道别以后就拉着周礼走了。 走了两三米以后，周礼问她：“你很喜欢孩子么？” 姜明珠：“嗯，喜欢。” 周礼没有回答，牵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路之后，竟然碰上了卖糖葫芦的摊位。 摊位前挤了不少人，姜明珠一眼就相中了糖葫芦，她是港城人，小时候没怎么吃过这东西。 周礼：“要吃么？” 姜明珠点点头，抬起手来：“我想要最大那个。” 周礼看过去，最大那个一串顶得上三串。 他下意识地就想说“糖分超标”，最后把话咽了下去，变成了：“嗯。” 然后，他牵着姜明珠的手走到了摊位前排队。 刚停下来，忽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叔！” 第229回 她不喜欢我 这个声音让周礼和姜明珠同时精神紧绷。 姜明珠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出来，但转头看到带着小左小右的周仁和明悦之后，又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了。 周仁和明悦不约而同低头，视线从周礼和姜明珠相握的手上扫过。 很明显周礼是主动的那个，姜明珠的一只手被他紧紧地包裹着。 看得出姜明珠有抽出去的意思，但周礼不允许。 周仁和明悦都不曾见周礼对谁这么主动过，两人看向姜明珠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 周齐左和周齐右哪里懂这些。 周齐左：“三叔，你怎么拉着明珠姐姐的手？” 周齐右：“你们给原野叔叔戴绿帽子了吗？唔——” 明悦一把捂住了周齐右的嘴巴，眼神提示他不要乱说话。 周齐右还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电视剧里明明说了就是戴绿帽子啊！ 周仁：“姜小姐，晚上一起吃个饭。” 姜明珠之前没有跟周仁说过几句话，但她很清楚周家没有良善之辈。 就算周仁现在对她态度还算客气，后续也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先礼后兵罢了。 周礼：“她没空。” 周仁：“明悦，你和姜小姐带小左小右去玩吧，我和老四聊聊。” 周礼回头去看姜明珠。 姜明珠：“我都行。” 明悦：“正好，小左小右最近总念叨着明珠，那我们先带他们去玩，你们聊。” 周礼没松开姜明珠的手，视线紧紧追随着她，“你确定。” 姜明珠：“你们聊吧。” 既然被发现了，躲也没用，还不如让周礼去跟周仁把话说清楚。 姜明珠自认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也就不可能心虚。 至于明悦，之前接触下来，姜明珠觉得她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有两个孩子在场她也不会问什么。 姜明珠和明悦带着周齐左和周齐右在糖葫芦这边排队，周礼和周仁去了没什么人的地方。 周齐左和周齐右看到糖葫芦之后也忘记刚才的问题了。 姜明珠买糖葫芦的时候给两个孩子各自买了一串，又问明悦：“周太太，你要吗？” 明悦：“谢谢，来一串吧。” 姜明珠自己买了最大的一串，小左和小右羡慕得双眼发光。 姜明珠很熟悉这样的眼神，三三盯着她手里的好吃的看的时候就这个状态。 小孩子总是觉得别人手里的最香。 姜明珠戴上一次性手套拽下来两颗，分别喂了小左和小右，看到他们两人笑之后，姜明珠也跟着笑了起来。 明悦在一旁看着姜明珠的动作，没有说话。 粉色的针织衫和白色的裙子，再加高马尾和帆布鞋，不施粉黛的脸和她刚刚“慷慨”分糖葫芦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明悦身处这个圈子，社交是必修课。 这些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人比她看得更透彻。 圈子里不乏为了从周家得到好处而特意讨好周齐左和周齐右的人，可姜明珠很明显和那些人不一样。 明悦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孩子，也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 明悦：“明珠你带过孩子吗？” 姜明珠：“带过，我小叔的孩子五岁啦。” 说这话的时候，姜明珠脑子转起来算了一下三三和小左小右的关系—— 堂兄妹呢。 血缘关系还是神奇，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小左小右的时候就很喜欢，可能是因为他们是三三的哥哥？ 明悦看着姜明珠脸上的笑，即便知道她和周礼的事情，也很难讨厌她。 小左和小右坐在一旁的座椅上吃着糖葫芦聊着天，注意力不在这边。 明悦看向姜明珠：“小左小右很喜欢你。” 明悦的口吻是很善意的，姜明珠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姜明珠：“我以为你会讨厌我。” 明悦：“在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之前，我不会随便给一个人定罪，只相信自己的眼缘。” 经过这番话，姜明珠对明悦的印象更好了。 —— 周仁站在对面听着周礼说完了他和姜明珠的关系，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严肃。 周仁：“虽然你对语白没感情，但你们终归是订婚了，她又对你母亲有恩在先，你做事要考虑一下后果，你母亲那边你想如何交代？” 周礼：“肾不是詹语白的。” 周仁：“你有证据？” 周礼：“那颗肾是姜明珠没有血缘的哥哥的。” 这话一出来，按周仁的智商和反应力马上就猜到了缘由：“她为这事接近你的？” 周礼：“嗯。” 周仁：“你们掌握证据了么？” 器官移植手术是大事，并且很注重隐私，当初的医生也是找的权威，詹语白一个人是翻不出这么多水花的：“詹语白和宿医生是什么关系？” 打从碰见周仁的那一刻，周礼就知道这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于是用最简短的话和他交代了来龙去脉和人物关系。 周仁：“你是说，这个裴烨桉是港城郑家的人？” 周礼：“嗯。” 周仁：“那郑家怎么会对自家人的惨死置之不理，让一个小姑娘来报仇。” 周礼：“因为周义。” 周仁：“……？” 周礼：“周义和郑凛叙的妹妹有个孩子。” 周仁：“什么！？” 一向冷静自持的周仁被这个消息惊得瞳孔地震。 周义爱玩，这在整个周家都是出了名的，但谁都知道他有分寸，不至于弄出一个孩子来。 周礼：“那个孩子对外身份是郑凛叙的女儿，今年五岁。” 周仁揉上了眉心，这都是什么乱套的关系。 周义的问题暂且搁置到一边，周仁盯着周礼问：“你喜欢姜小姐？” 周礼：“嗯。” 周仁：“她呢？” 周礼：“她不喜欢我。” 周仁竟然从这短短的几个字里听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但等他去看周礼的时候，发现他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周仁：“你让她知道了么？” 周礼：“她知道，但她不喜欢我。” 周仁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礼：“笑什么？” 周仁：“小左和小右吃不到零食的时候，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赌气，委屈，一个人生闷气。 周礼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生硬地纠正：“姜明珠不是零食。” 周仁再次笑了，这次带了几分揶揄：“这就心疼了？” 气急败坏的样子更像孩子了。 第230回 那你恨不恨我 周仁比周礼大了两岁，结婚早，感情方面经验比他丰富得多。 周仁也清楚周礼根本没谈过恋爱，手足无措很正常。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加油吧。”周仁拍了两下周礼的肩膀以示鼓励。 周礼没说话。 周仁：“老二和郑二小姐的事情，二叔那边知道么？” 周礼：“他不让说。” 周仁：“那孩子呢，郑家那边不肯让他认？” 周礼：“嗯。” 周仁：“老二那性子，郑家看不上他也正常。” 虽然是兄弟，但周仁评价起来周义也毫不客气，“如果是若若找上这样的男朋友，我也不会同意。” 周仁和周若是亲兄妹，站在兄长的立场上，他非常理解郑凛叙的行为。 —— 周礼和周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明珠在吃着糖葫芦和小左还有小右玩猜拳。 姜明珠毫无架子地蹲在地上，笑得像个孩子，完美融入到了小左小右之间。 周礼看过去的时候五官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这一幕也落在了周仁眼底。 周仁很理解周礼为什么会喜欢姜明珠。 聪明漂亮是次要的，姜明珠是个很鲜活很多面的人，周礼从小按部就班地过着，连恋爱和婚姻都是被安排好的，遇上这样的女人很难抵抗。 但姜明珠这么聪明的人也不好拿捏，周礼要把她追到手也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还有个詹语白没有解决掉。 姜明珠和小左小右玩得投入，直到周礼叫她名字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回来了。 姜明珠抬起头来去看周礼。 周礼：“走吧。” 姜明珠还没回答，小左小右就先拦了：“三叔，我还想和明珠姐姐玩。” 周仁：“明珠姐姐和三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改天再约她出来玩。” 小左小右不太情愿，但两个小朋友一直以来都很懂事，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和姜明珠道别了。 姜明珠手上的糖葫芦还没吃完，走了几步路之后，她问周礼：“你要吃吗？” 周礼被问得懵了一下，又有些惊喜：“给我的。” 姜明珠：“我吃不下了，你要不想吃的话只能扔了。” 周礼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原来是吃不下了才给他的。 周礼半天没动静，姜明珠正好看到垃圾桶：“那我扔了吧。” 她说完就准备往垃圾桶那边走，结果刚迈步就被周礼拦住了。 周礼从她手里接过糖葫芦：“给我吧。” 姜明珠把糖葫芦交给他，两人继续在游乐园逛。 周礼把糖葫芦拿在手里，眉头微微皱起来。 他不怎么爱吃甜食，糖葫芦这种东西也只有小时候碰过几次。 从小的习惯也不允许他在游乐园这种场合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 “你怎么不吃？”姜明珠给周礼推销：“这个糖葫芦可好吃了，小左小右都喜欢。” 她的语气很热忱也很诚恳，没有半点演的成分在，周礼很少被她这样对待。 听了姜明珠的话以后，周礼拿起糖葫芦咬了一颗到嘴里。 一瞬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跳跃，刺激着味蕾。 周礼慢条斯理地咀嚼。 他今天穿着一身西装，依旧贵气十足，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反差感跟刚才坐彩虹小马差不多。 游乐园人多，有人路过的时候都会看上周礼一眼。 周礼被看得不习惯，姜明珠注意到了他不自然的表情，有点好笑。 她忽然想起来了，周礼这种人应该是不会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 姜明珠：“好吃吗？” 周礼：“还行。” 姜明珠：“我觉得很好吃，而且没有核很方便大口吃。” 说到糖葫芦的时候，她的话明显变多了，这几天她很少会主动和他说这么多话。 周礼：“你很喜欢糖葫芦么。” 姜明珠：“喜欢啊，我小时候没吃过。” “港城卖糖葫芦的很少，也很贵，我在福利院吃不到的，后来我哥哥去做小时工之后，我才吃到糖葫芦。”说到裴烨桉以后，姜明珠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她说“我哥哥”的时候，带着一种天然的偏爱，还有些小炫耀，毫不掩饰。 周礼：“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念书？” 姜明珠：“他不喜欢念书，所以就早早去打工了。” 周礼：“嗯。” 姜明珠：“我出国之后他也到了北城，他和我说，北城的糖葫芦好多，好甜，比港城的正宗多了。”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开始酸了，停顿几秒后才说出后面的话：“原本说好我放假以后就买给我吃的……可惜都没有了，糖葫芦和芝士蛋糕都不会有了。” 周礼握住她的手，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泪光。 “姜明珠。”周礼问她，“你是不是也很恨周家？” 姜明珠抓起他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颗，很快嚼碎吞下去，顶着唇齿间残留的酸甜回答他：“是。” 周礼的手一紧。 但他不意外听见这个答案。 姜明珠：“我哥哥从小就长得高，身体也很好的，他可以背着我爬山，后来打工也一直在做体力活。” “他摘完肾之后，夏天都要穿外套，每天都在发抖，体温特别低，我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把他当成暖炉了。”姜明珠仰起头来看着天空，今天晚上的星星好像特别多，不知道裴烨桉是那一颗，他是不是也在看她。 “后来我爸妈把他接回港城的医院，医生说他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可能以后就这样了……好吧，我当时在安慰自己，只要他在，不给我当暖炉也很好，他照顾我那么多年，我也要一直照顾他。” 周礼不断深呼吸，胸腔压抑沉闷：“抱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裴烨桉的死，周家有逃不开的责任。 姜明珠：“如果你觉得抱歉的话，就尽快把事情查清楚送她进去吧。” “要找非法盗用器官的证据很难了，但活体实验的证据一样可以让她把牢底坐穿。” “好，我会。”这一次，周礼回答得很坚定。 姜明珠：“嗯。” 周礼：“对不起。”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那么着急，如果再严谨一点，可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姜明珠听得出周礼在为什么道歉，她勾勾嘴角：“我现在已经不恨周家了，没有意义。” 周礼：“那我呢，你恨不恨我。” 姜明珠：“你想听真话么？” 第231回 我想陪 周礼：“嗯。” 不止这一次，他今后都不想听她和他撒谎。 与此同时，两个人正好走到过山车下。 “我要去坐过山车。”姜明珠没有回答周礼的那个问题，“你要一起吗？” 周礼：“嗯。”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上了过山车，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系好了安全带。 游乐园的过山车的路线是经过顶尖设计师设计的，以惊险刺激著称，据说是整个北城最刺激的过山车，姜明珠之前在点评软件上就是被过山车吸引的。 周礼发现姜明珠上来之后就很亢奋，好像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周礼：“你不怕么？” 姜明珠：“有一点。” 周礼：“怕了就抓住我。” 姜明珠：“好。” 几分钟以后，过山车启动，最开始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但已经有人开始尖叫了，姜明珠还处于享受期。 风吹在脸上很刺激，她正享受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腕被抓住了。 低头一看，是周礼的手。 他很用力，指关节都白了，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姜明珠侧过头去看，这才发现周礼的脸和嘴唇都是白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姜明珠：“……你恐高？” 周礼：“没。” 他这个字几乎是牙缝里挤出来的，一看就知道在嘴硬。 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上来了，也不可能叫停把他弄下去。 姜明珠：“你抓紧我。” 周礼：“我不恐高。” 姜明珠：“我没说你恐高，让你抓紧我而已。” 周礼没回应，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过山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急转弯的地方，仿佛一瞬间经历天堂地狱，尖叫声此起彼伏。 风吹在脸上，失重的感觉让姜明珠的大脑皮层越来越亢奋，她发泄一般地尖叫出声。 “啊——好痛快！” 吼完以后，姜明珠去看了一眼一旁的周礼，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嘴唇已经发紫了，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了，眼眶也吹红了。 周礼的一只手抓着安全带，另外一只手抓着姜明珠的胳膊，紧紧咬着牙，面色僵硬无比。 不到十分钟的路线，对于他而言仿佛过了一生。 落地的时候周礼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从过山车上下来，他仍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抛起来甩下，头昏眼花。 “小心！”姜明珠看到周礼跌跌撞撞差点栽倒，马上冲上去扶了他一把。 周礼高大的身躯栽到了她怀里。 姜明珠找了一棵树靠上才勉强支撑住他。 周礼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情更僵硬了，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姜明珠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还好吗？” 周礼：“……没事。” 姜明珠：“你要不要照照镜子再说话？” 周礼：“……” 不用照也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像刚死过一样。 他从小就恐高，程度还很严重，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过山车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游乐项目，但刚才姜明珠兴致勃勃地邀请他一起的时候，他不想拒绝。 姜明珠：“你为什么不说你恐高？” 周礼：“你想玩。” 姜明珠：“我可以一个人玩啊，又不是非要你陪。” 周礼：“我想陪。” 他的话还是那么少，但仅有的三个字却每一下都说得很用力。 姜明珠对上周礼认真的目光之后，忽然失语了，不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接着松开扶他的手。 “我去给你买瓶水。”姜明珠转身往自动贩卖机的方向走。 她一边走，一边抚着心口，可能是刚从过山车上下来，心率还没平复。 姜明珠觉得自己一颗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感觉真不妙。 姜明珠给周礼买了一瓶水递给了他，周礼喝完水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走吧，你还想玩什么。” 因为周礼的缘故，姜明珠后来选的都是一些刺激性没那么大的项目。 刺激性没那么大的项目注定了就是小孩子的天堂，所以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姜明珠和周礼一直都在跟小朋友们打交道。 和小孩子玩耍会让心情变好，姜明珠暂且将烦恼抛到了脑后，玩了个尽兴。 后来她肚子饿了，周礼带她去了游乐园附近的一家餐厅。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姜明珠还在笑。 周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是真心在笑，不是装的。 周礼：“你很喜欢出来玩么？” 姜明珠：“我说喜欢的话你会让我出来玩吗？” 她没忘记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过这问题也就随口一问，姜明珠并不认为周礼真的会给她自由。 但下一秒，却听见他说：“会。” 姜明珠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 周礼：“明天我让付晓芝来接你，你回相府别墅吧。” 姜明珠：“什么意思？那你还查……” “其他的一切照旧。”周礼解答了她的疑惑，“你不喜欢在这里就不在了。” 周礼突然放软态度，倒让姜明珠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了。 从他今天忽然回来带她到游乐园开始就很反常了。 姜明珠：“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我不喜欢猜来猜去，你不想说就算了。” 周礼：“你只是不想猜。” 姜明珠：“你非要这么说也行。” 姜明珠现在觉得付晓芝说得很对，周礼这个人很作，他自己不把话说清楚，谁猜得到他究竟怎么想的。 “之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姜明珠转移话题：“现在不恨你了。” 周礼：“之前是恨的。” 姜明珠：“你这个人关注点真奇怪，我都说现在不恨了。” 周礼：“为什么恨我？” 他还是在钻牛角尖。 姜明珠：“你用这件事情威胁我，难道我不该恨你吗？” 周礼：“哦。” 他垂下眼睛，手指玩着纸巾，看起来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很别扭。 姜明珠忍不住笑了。 周礼听见笑声之后立刻看向她，眼神明显是在问她笑什么。 姜明珠：“周礼，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作。” 周礼把手里的纸巾扔到一边，冷冷地回应她，“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姜明珠：“你看起来像是被人戳中肺管子气急败坏到跳脚了。” 周礼：“再说一句明天别想走了。” 被警告之后姜明珠马上埋头吃东西，一句话没有了。 第232回 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姜明珠现在的样子像是个恶作剧不成之后被教训的小朋友，皮球一样泄了气，听话但不服气。 虽然和以前一样都是不服气，但周礼能感觉出来差别。 现在的她更像原本的她。 姜明珠玩得累了，晚饭吃得很饱，周礼牵着她去附近散步消食。 郊区的人很少，江边基本上没多少人，姜明珠走了一会儿就累了，在长椅上坐下来。 周礼很自然坐到她身边。 三月底的风还是有些冷，姜明珠被吹得打了个冷战。 周礼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姜明珠马上闻到了他身上惯有的檀香味，是他经常用的那款香水，名字叫圣木。 姜明珠有点意外，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记下来周礼的这么多小习惯了。 她走神的时候，周礼忽然说：“说点话吧。” 虽然是在主动聊天，但他不怎么擅长，所以口吻听起来很生硬。 姜明珠：“我想知道调查进度，可以么。” 周礼：“詹语白和宿珉上次去圣迭戈出差，没查到什么。” 姜明珠：“那滇南那边呢？” 周礼：“码头没消息，最近应该不会行动，可能要等这期药上市。” 姜明珠知道周礼给宿珉投的就是特效药的这个项目，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你这样给他投资，后续警方介入调查的时候会不会波及到你？” 周礼：“不会。” 姜明珠：“……你报过警了？” 她反应的速度真的很快，周礼忽然就想起郑凛叙之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有时候，真希望她不要那么聪明。” 周礼半晌没回答，姜明珠更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和警察联系的？” 周礼：“你住院的那次。” 姜明珠：“所以你莫名其妙失联的那两天，真的是去查詹语白和宿珉了？” 周礼没有回答。 姜明珠：“上次詹语白被抓，是你和他们一起演的一出戏？” 周礼：“嗯。” 姜明珠：“她重新联系那些人，是想杀我吧。” 这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之前郑凛叙就跟她说过，宿珉的人开始查裴烨桉了。 而且这一次宿珉动用了不小的力量，最后肯定是一无所获。 什么都查不到自然就会产生其他的怀疑，听说詹语白是在港城被抓的，她去那边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詹语白也去蓝天福利院了？” 周礼：“她在去的路上被抓的。” 姜明珠：“你一直派了人跟踪她？” 周礼不置可否。 姜明珠：“刘培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给警方提供的线索？” 周礼按住她的脑袋：“别浪费脑子了。” 姜明珠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现在觉得我妄图利用你报仇，真是自不量力。” 周礼：“我没这么想。” 姜明珠：“算了，懒得想了，好累。” 她放松身体靠在长椅上。 没几秒钟，周礼忽然把她的脑袋按到他肩膀上，“这里靠着好点。” 姜明珠没有拒绝。 靠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说：“小时候经常这么靠着我哥哥。” 周礼：“嗯？” 姜明珠：“港城冬天下雨很多，有时候一周才会碰上一次晴天，院长会组织我们晒太阳，我喜欢这样靠着他，很舒服。” 周礼如鲠在喉，垂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对姜明珠和裴烨桉的过去有一种很矛盾的态度。 一方面他想要了解他们的过去，另外一方面又压制不住的自己的嫉妒心。 周礼：“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姜明珠：“很重要。” 她的回答没有经过一秒的思考，像是已经成为了本能：“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周礼的拳头握得更紧，手背的血管爆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耳边又一次闪过了徐斯衍说过的那番话。 —— 付晓芝凌晨时分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她烦躁地摸出手机，看到周礼的名字之后更烦躁了。 付晓芝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见周礼说：“明天你过来接她吧。” 一句话就让付晓芝满腔的烦躁都变成了疑惑：“什么？” 周礼：“明天你来接姜明珠回相府别墅。” 付晓芝：“你又跟她吵架了？” 大半夜打来电话说这个，付晓芝最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周礼又开始作妖了。 周礼：“……没有吵。” 付晓芝：“那你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你非得把人关着的么？突然开窍了？” 周礼：“她父母很快过来。” 付晓芝：“嗯？” 周礼：“她的躁郁症可能复发了。” 付晓芝：“草！妈的都怪你！” 周礼：“……” 付晓芝：“不用明天了，老娘现在就去接她！” 周礼：“她睡了，你明天来吧。” 付晓芝听见这句话之后稍微冷静了一点，姜明珠还能睡着说明状态没那么差。 但付晓芝还是很多问题想问周礼：“能采访一下你现在怎么想的么？” 周礼：“没想什么。” 付晓芝：“没想什么你关着她干嘛？还不让她和原野见面，你不就是怕她喜欢上原野吗？” 周礼：“那她喜欢么。” 付晓芝：“你跟这儿和我打听情报呢？” 周礼缄默不语。 付晓芝从床上坐起来：“你真的喜欢上珠珠了？” 周礼：“不行么。” 付晓芝：“你他妈能不能正常一点说话啊！我问你就答，次次都反问，搞得我很想打你。” 周礼：“……” 付晓芝：“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喜欢珠珠？” 周礼：“她又不喜欢我。” 这次不是反问了，直接是答非所问，付晓芝瞌睡虫都被他气跑了，根本没有和他聊下去的冲动了：“没救了你，祝你单身一辈子！再见！” 挂上电话付晓芝还是觉得很好笑。 她这个人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也知道追人应该有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周礼简直像个笑话，没见过谁在追别人的时候就先作上的。 就他这样子，要是跟原野公平竞争，绝对被原野秒的得渣都不剩。 除非姜明珠本来已经对他动情，否则他绝对追不到人。 —— 周礼和付晓芝通完电话之后回到了卧室。 卧室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出了姜明珠的睡颜。 她今天是平躺着睡的，一边的腋窝下夹着一个抱枕。 周礼抬起手轻轻碰上她的脸，很滑很嫩。 他盯着看了很久，最后用嘴唇轻轻在她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第233回 现在什么关系 姜明珠忽然动了一下身体，周礼马上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确认她没醒来之后，周礼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来，关了落地灯。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照进来的月光看得见他压抑的不舍与挣扎。 —— 姜明珠次日早晨醒来的时候，付晓芝已经到了，刚下楼两人就打了照面。 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去了餐厅吃饭，发现阿姨没在。 姜明珠：“阿姨出门了吗？” 付晓芝：“没见她来啊。” 姜明珠：“早饭是她准备的呀。” 付晓芝：“这是周四准备的。” 姜明珠怔了一下，惊讶之余又想起来今天早上还没看到过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付晓芝的话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一早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做饭了，弄完就回市里了。” 姜明珠：“……哦。” 她看着手里的三明治，咀嚼的动作放缓了几分。 付晓芝尝了一口三明治之后说：“看不出来他厨艺还真挺不错的，我第一次吃他做的东西，跟着你沾光了。” 姜明珠：“他从昨天开始就挺奇怪的。” 在付晓芝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姜明珠把周礼的反常细说了一遍：“我本来以为他是在追我，但我问他他也没这么说，可能是我太自恋了。” 付晓芝：“那你有什么感觉么？” 她回忆着自己年少无知时看过的小说和影视剧：“那种怦然心动、脸红害羞的感觉有没有？” 姜明珠咂摸了一下：“心跳是挺快的，但当时刚从过山车上下来。” 付晓芝：“别的感觉呢？” 姜明珠：“……生气算吗？” 付晓芝想了一下周礼三句话蹦不出个屁的样子，觉得姜明珠的愤怒很合理。 付晓芝：“就他这个德行还是趁早别追人了。” 姜明珠：“你也觉得他在追我啊？” 付晓芝：“我甚至不愿意把这种行为称作‘追’。” 姜明珠点点头表示赞同，追人都是哄人开心的，哪有惹人生气跟人作对的。 早饭快吃完的时候，姜明珠忽然接到了何楚妍的电话。 姜明珠：“妈妈？” 何楚妍：“从周礼那边出来了吗？” 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把姜明珠问得懵了几秒，大脑当场宕机，一句话回不上来。 何楚妍：“郑总都和我说过了。” 姜明珠：“……他知道了？” 何楚妍：“周礼和他通过电话，他怀疑你病情复发了，我联系了顾医生明天飞过去给你检查一下。” 交代完情况，何楚妍又问：“你自己感觉如何？” 姜明珠：“有一点点，只是心情不太好，没有其他想法。” 和何楚妍通完电话之后姜明珠愣了很久，终于把事情捋顺了。 难怪昨天周礼忽然带她出去玩，又那么迁就她，还不关着她了。 原来是这件事情捅到郑凛叙那里了。 付晓芝：“珠珠？什么情况？” 姜明珠：“周礼不是想追我。” 她回到了之前讨论的那个话题上：“他让我走是因为郑老板知道他关着我了，怕我病情复发。” —— 何楚妍带着顾医生来到了北城。 顾医生的年纪和郑凛叙差不多大，她和何楚妍的私交也很好，对姜明珠的情况了如指掌。 何楚妍和顾医生拖着行李往出口走，正要叫车的时候，忽然被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何楚妍看过去，对方西装革履，儒雅不凡，不像等闲之辈。 脸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您好，我是周礼的堂哥，周仁。” 何楚妍在新闻上看到过周仁：“你好，你找我有事吗？” 周仁：“周礼知道您今天带医生过来，他不方便来接机，所以安排我来替他。” 何楚妍：“不麻烦了，我们的家事自己来解决。” 何楚妍对周礼和周家人没有太大的好感，拒绝的姿态摆得很明显。 周仁：“这件事情因周家而起，周家理应承担责任，姜小姐这次病情反复，周礼更是应该负全责，您不必觉得麻烦，应该的。” 周仁经验老道，情商高又会表达，说出来的话很难让人拒绝。 最后何楚妍带着顾医生上了周仁的车。 周仁将二人送到相府别墅，又帮忙把行李箱的一并送上门之后才离开。 姜明珠看到周仁的时候都愣住了，没想到是他把何楚妍和顾医生送过来的，但她没来得及问什么，周仁已经走了。 何楚妍坐下来之后先捧着姜明珠的脸看了半天。 何楚妍是非常典型的干练女强人，作为一名上市公司的高管，她的气场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姜明珠本来就挺心虚的，再被她死亡凝视一番，更顶不住了。 姜明珠抱住何楚妍撒娇，“妈妈，我错啦我错啦，再也不骗你啦。” 何楚妍还是板着脸，目光严肃地看着她。 姜明珠的认错总是来得很快，她最是懂得能屈能伸，却很难改变选择。 就像裴烨桉这件事情。 姜明珠撒娇卖萌好半天都没用，眼巴巴看着她，“别生气了嘛。” 何楚妍：“我住这边陪你一段时间。” 姜明珠：“……那你的工作呢？” 何楚妍：“工作丢了还能再找，女儿丢了上哪里去找？” 姜明珠哽了一下：“女儿也不会丢的。” 何楚妍：“不想让我在这里陪你也行，那你收拾收拾和我回港城。” 姜明珠死心了，听何楚妍这个语气是一定要把她放在眼皮子下面了：“那好吧……我去拿点喝的出来。” 姜明珠去厨房拿了果汁交给何楚妍和顾医生，之后又被何楚妍按下来“审问”。 何楚妍：“你和周礼现在什么关系？” 姜明珠：“算是合作伙伴吧……他也在查这件事情。” 何楚妍：“只是合作伙伴？” 姜明珠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怀疑，莫名心虚了起来：“对啊，没别的了。” 何楚妍：“那他为什么安排他堂哥去机场接我和你顾姨？” 姜明珠：“啊？他安排的？” 何楚妍：“你不知道？” 姜明珠摇摇头，她刚才还想问何楚妍这个事情来着。 何楚妍看姜明珠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她想到一些事情，目光沉了几分。 “去跟你顾姨聊聊吧，让她帮你看看情况如何。” 姜明珠很乖巧地和顾医生去了一楼的露台。 何楚妍坐在沙发上，想着周仁的那番话，脸色越来越严肃。 第234回 完美假象 经验老道的人之间对话不需挑明太多。 假设周礼真的只是因为周家对这件事情有责任才去接她，安排个司机或者助理足够了。 可是周礼却让周仁亲自接机。 周仁是周家这一辈的长子，身份非同一般。 还有周礼之前用调查协议强行把姜明珠留在身边这件事情—— 何楚妍几乎可以肯定，周礼是对姜明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也是何楚妍最担心的事情，当初她一直不肯松口让姜明珠查这件事情就是怕她到最后假戏真做。 何楚妍现在没弄清楚姜明珠假戏真做了没有，但显然周礼已经是了。 —— 姜明珠和顾淑在一楼的大露台坐了下来，很贴心地给顾淑送上了一瓶水。 顾淑从进入相府别墅起就没有错过姜明珠的每一个表情。 姜明珠的笑很灿烂，情绪看起来也很正常，远没有当年的颓废。 顾淑：“聊聊周礼，介意吗？” 姜明珠：“不介意。” 何楚妍说要带顾淑过来的时候，姜明珠就知道肯定得聊周礼了，这是避不开的话题。 顾淑很直接地问她：“现在周礼在你世界里的定位是什么？换个说法，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姜明珠：“没有感觉，他只是一个一起调查的合作伙伴，非要说定位的话勉强算朋友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并且全程都看着顾淑的眼睛，坦然真诚，看起来没有半点隐瞒和逞能。 是一个完美到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顾淑拿起水抿了一口：“和他相处的时候会有不习惯的感觉吗？” 姜明珠：“您是说亲密接触吗？” 顾淑：“也可以这样理解。” 姜明珠：“没有，他长得挺帅的，身材也很好，我不吃亏。” 顾淑：“嗯，明白你的意思了。” 姜明珠点了点头，就此把这个话题结束。 顾淑：“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 姜明珠：“还不错，虽然做梦但是可以睡够七个小时。” 顾淑：“食欲方面也正常么？有过干呕么？” 姜明珠：“被周礼关着的时候有过，回来这一天没有。” 顾淑：“嗯，那再聊聊你的计划吧。” 她的声音很温和，没有什么压迫感，这是心理医生必备的素质之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凶手被绳之以法，你会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姜明珠：“我会离开北城，回港城或者是纽約，找一份工作。” 顾淑笑着点点头，视线却落在她背到身后的一只手上。 顾淑：“好，我了解你的情况了，这段时间我和你妈妈会陪着你，有任何不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好吗？” 姜明珠表现得听话又乖巧：“好。” —— 午饭是何楚妍和顾淑一同准备的。 何楚妍工作忙，即便是休假的时候也很少动手做饭。 姜明珠看着何楚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笑嘻嘻地上去撒娇：“真开心，又能尝到妈妈的手艺了。” 姜明珠的声音本来就很甜，当她故意撒娇的时候更是软得不像话，无人能够抵抗。 何楚妍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别捣乱，去乖乖坐着。” 姜明珠：“我想帮忙。” 何楚妍：“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的人还是远离厨房比较好。” 姜明珠：“……我现在分得清啦！我进步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厉害，姜明珠从调料柜里拿出了盐举到何楚妍眼前：“这次对吧？” 她这样子像个表现完以后求表扬的小朋友。 何楚妍很捧场地说：“对，真厉害，奖励你今天多吃一碗饭。” 顾淑在一旁切着菜，把她们母女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她余光瞟见了姜明珠的笑，心却越来越沉，眼神也渐渐变得复杂。 午饭很丰盛，何楚妍和顾淑一起下厨做了一桌的菜，姜明珠十分捧场。 每吃一道菜，姜明珠都能想出来好多夸奖的话，灵感源源不断。 姜明珠从小就嘴甜会哄人，何楚妍和顾淑都被她的话说得心悦。 姜明珠中午真的吃两碗饭，吃多之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血糖飙升，眼皮子打架。 把何楚妍和顾淑的房间安排好以后，姜明珠就回房间睡觉了。 何楚妍看着姜明珠房间的门关上，转身去了顾淑房间。 顾淑的这个房间有个阳台，何楚妍和顾淑很默契地去了阳台，把推拉门关上后坐了下来。 何楚妍：“珠珠她怎么样？” 顾淑：“不太好。” 这句话一出，何楚妍的面色顿时紧绷起来，目光肃穆。 顾淑回忆着姜明珠的一举一动，为何楚妍分析：“太完美了，完美意味着假象。” “从我们过来之后，她就表现得很高兴，说话的频率也比平时要多，你记得吗，她最初确诊的时候，就很喜欢碎碎念，很亢奋。” 何楚妍当然记得。 姜明珠对熟人话的确不少，但刚刚被她和姜故鸣带回家的时候是比较沉默的。 裴烨桉出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特别亲密，后来裴烨桉被何楚妍和姜故鸣带回港城救治，姜明珠才渐渐和他们亲近起来。 没过多久裴烨桉就去世了，那段时间姜明珠的话特别多特别密，而且人一直在亢奋状态，一直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有时候还会一边笑一边用脑袋撞墙。 何楚妍和姜故鸣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不对劲的。 如今听到顾淑这么说，何楚妍心中的担忧愈演愈烈：“你是说她……” “她的病情应该一直都没有彻底康复。”顾淑说，“她在演戏。” 何楚妍的眉头皱得很紧，后背发凉。 顾淑的这句话并不只是说姜明珠现在在演戏。 她的意思是，从她“开始康复”，就一直是一场戏。 顾淑：“她太聪明了，连我都被她骗过去了。” 顾淑在应对患者方面的经验十分丰富，不是没有遇到过防备心重的人，但像姜明珠这样滴水不漏骗过她的，的确很稀有。 何楚妍：“你是说，她一直没有康复……？” 顾淑：“是这样。” “之前我就有这样的猜测，但不敢断定我是对的，刚刚和她聊完之后我确认了。” 在何楚妍的注视下，顾淑缓缓说：“她积极的一面都是表演出来的，为了完成她的目标。” 何楚妍的身体越来越冷，沉默良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第235回 他很想她 顾淑：“我刚才问她的问题，她给出的答案都很完美。” 顾淑拿出手机，给何楚妍播放了之前跟姜明珠谈话时的录音。 何楚妍聚精会神听着。 当她听到姜明珠回答“未来的规划”这个问题时，立刻便明白顾淑为什么会说“太完美了”。 录音结束，顾淑把手机收起来：“她每一次回答问题的停顿不超过三秒，说明她已经提前背过答案了，她知道我会问她这些问题。” 何楚妍双手交叠在一起，抿着嘴唇陷入了深思。 半晌，她问顾淑：“你还有其它猜测，对吗？” 顾淑和何楚妍相识多年，私交又很好，有些事情也不必隐瞒：“你需要做心理准备吗？” 何楚妍：“不必，你直说吧。” 顾淑：“她应该是想处理好这些事情就结束生命。” 何楚妍呼吸一顿，手攥成了拳头。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这个可能了，但顾淑真的说出口之后她还是无法冷静。 尤其是从顾淑的结论反推，何楚妍更是觉得恐怖。 姜明珠为了让他们松口不阻止她去为裴烨桉报仇，演出了自己已经完全康复的剧情。 她当时很冷静地和他们说：“如果不结束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开始新生活。” “开始新生活”，是何楚妍、姜故鸣还有郑凛叙经常劝她的话术。 姜明珠演得那么完美，甚至骗过了顾淑，在做诊断量表的时候都选了最标准的答案。 当初姜明珠做完诊断，是何楚妍先松口的，郑凛叙那边反倒一直在劝姜明珠不要去北城。 后来郑凛叙还找何楚妍聊过一次，那个时候何楚妍就知道了郑翩跹和周义的关系，由此也明白了郑凛叙为什么一直拦着姜明珠不肯让她去报仇。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拦住。 顾淑看到何楚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出声宽慰：“先别着急，至少还有时间，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她不会有所行动，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何楚妍精致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快九年了……” 顾淑知道何楚妍说的是什么意思。 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何楚妍和姜故鸣收养姜明珠已经快九年了。 这期间他们一直是把姜明珠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的，甚至大部分人对待亲生孩子都不会这么用心。 姜明珠在出国读书之前对何楚妍和姜故鸣都是比较生疏客气的，后来因为他们救了裴烨桉才开始亲近。 裴烨桉离世之后姜明珠确诊了躁郁症，那段时间何楚妍和姜故鸣一直没有放弃她，何楚妍也是在那个阶段感受到了姜明珠开始依赖她这个妈妈了。 苦难总是能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 经历了过去的种种，他们一家三口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姜明珠也会像普通孩子一样和他们撒娇了。 一切似乎都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幻象都碎裂了。 何楚妍喃喃，“她就没有一点点舍不得我这个妈妈吗？” 顾淑：“当然有，这个你不用怀疑，人心都是肉长的，珠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 她那么在意裴烨桉，就足够说明这一点了。 只是裴烨桉走得太惨烈，他的遭遇也太无辜。 何楚妍：“我只想她能开心健康地活下去。” 顾淑：“裴烨桉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精神支柱，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珠珠已经把他当做生命的一部分了，裴烨桉被人害死，等于剥夺了她的精神支柱。” “你们当父母的对她自然也是重要的，她现在只是陷进这个执念里了，需要一个新的支柱把她拽出来。”顾淑凭借自己的经验分析姜明珠的状况。 只是，新的精神支柱和活下去的动力，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即便找到了，也不可能完全替代裴烨桉在姜明珠心中的地位。 —— 周礼再和原野见面的时候，两人脸上的伤都好了。 周礼额头的伤已经拆了线，头发挡着的时候看不到疤，所以没几个人知道他受伤。 原野是来万华开会的，荣兴和万华不少合作项目，两个人不可避免地要碰面。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在那天打架以后第一次的碰面。 开完会，原野跟在周礼身后进了办公室，把梁聪堵在门前：“别让人进来。” 梁聪：“是，原总。” 原野反锁了门跟上周礼，停在他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气压越来越低。 原野：“你打算把她关到什么时候？你不会以为你关住人就等于关住她的心了吧？” 周礼维持着惯常的风格，一言不发。 原野：“周礼，喜欢一个人不是这么喜欢的，你知不知道她有躁郁症病史，你——” 周礼打断原野的话：“她回相府别墅了。” 原野被周礼干脆利落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礼：“前两三天。” 原野：“……” 原本是抱着吵架的心情来的，现在问题解决了，原野忽然熄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礼：“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原野：“那你还查么？” 周礼：“我没说不查。” 原野：“……好，明白了。” 原野看着周礼，思考了几分钟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动手。” 周礼没回答。 原野看了一眼周礼的额头：“伤好了么？” 周礼：“没事。” 原野：“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占有欲作祟？” 周礼：“你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原野：“你是非她不可么，她不给你回应你还能坚持么。” 原野：“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些问题，如果你真的喜欢她，事情结束以后我们公平竞争就是了。” 原野没多留，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后就先走了。 周礼走到落地窗前站立，眺望着楼下的车流，心中一阵嘲弄。 事情结束以后公平竞争—— 姜明珠这个状态，即便是尘埃落定，他们也不会有竞争的机会。 周礼抬起手揉了几下眉心，掏出手机去看。 距离姜明珠回去相府别墅已经两天半了。 他很想她。 也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心理医生是如何说的。 一整天，周礼都在这些想法困扰着，工作都无法投入。 下班以后，周礼独自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相府别墅附近。 第236回 她可以骗全世界 这边不好停车，周礼最终还是把车开到了别墅门前停下。 周礼下车准备往大门里走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礼回过头去看，只一眼就认出了何楚妍。 早在姜明珠刚接近他的时候，周礼就查过何楚妍的资料了。 思考之际，何楚妍已经走到他面前：“你好，我是珠珠的妈妈，何楚妍。” 何楚妍对周礼的态度虽然礼貌但也很疏离，笑都是公式化的。 周礼微微颔首：“您好，我是周礼。” 何楚妍往别墅大门的方向扫了一眼：“你来找珠珠的吗？” 周礼：“嗯。” 何楚妍：“介意和我聊几句吗？” 周礼：“不介意。” 何楚妍的话并没有很强的压迫感，但周礼却不自觉地收紧了拳头。 何楚妍看了一眼腕表，笑着说：“这里不方便谈事情，去外面找个地方坐吧。” 周礼立刻就听出弦外之音，何楚妍不太想让他找姜明珠。 周礼和何楚妍一起到了相府别墅区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这里消费高，人不多。 点完餐，何楚妍笑着说：“这顿饭我来请，这段时间珠珠给你添麻烦了。” 周礼：“……” 何楚妍这样“客气”地说话，比郑凛叙的警告和质问还让人不舒服。 周礼心知肚明何楚妍一定对他有诸多不满，等会儿逃不过这些话题。 何楚妍：“烨桉的事情，这些年一直是珠珠的心结，她在这件事情上可能会有一些偏激，应该也为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周礼：“……没有。” 何楚妍：“客观来说这件事情你们并不知情，不应该责怪到你们头上。” “既然如今你和郑总已经在联合调查了，珠珠以后也不会再去打扰你了，之前的事情，我以珠珠母亲的身份向你道个歉。”何楚妍态度温和，一字一句都说得十分客气讲究。 但周礼能听出来她的真实用意—— 何楚妍在旁敲侧击提醒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姜明珠的生活。 周礼的呼吸有些困难，他面无表情地消化完这些话，做了个深呼吸。 “我喜欢姜明珠。”周礼在何楚妍的注视之下说出了这句话。 何楚妍不意外周礼会这么说：“你安排你大哥亲自去接机的时候，我已经猜到了。” “你想听听我的真实想法吗？”何楚妍问。 周礼：“您不同意。” 何楚妍：“珠珠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如果是她一心想做的事情，我和她爸爸反对也是没有用的，就像她来北城找上你，我们都拦不住。” “同样地，假设她真的认定了一个人，即便全世界反对，她一样会和他在一起。” 周礼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何楚妍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的。 她不说她反对，而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姜明珠不喜欢他，更不会为了他做什么事情。 这比直接摊牌反对还要让人痛苦。 周礼：“您是来让我放手的。”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 何楚妍将周礼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的隐忍、痛苦、挣扎还有难过，她都看见了。 那张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眼底掀起惊涛骇浪，这个时候他的眼眶已经红得快滴血了。 何楚妍：“你是理智的人，应该知道烨桉对珠珠来说有多重要，虽然你母亲并不知情，但烨桉的肾的确在她的身上，即便是詹语白受到了法律的惩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是你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周礼捏住玻璃水杯，指关节发白，胸口的窒闷感让他眼前发黑。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周礼的声音粗哑沉闷，“可我不想放手。” 何楚妍：“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和事，不是争取就能得到的。” “我很感谢你对珠珠的喜欢，也很佩服你的执着，但我的态度不会改变她的选择。” 周礼：“……” 这个时候服务生来上菜了，何楚妍说：“先吃点东西吧，你刚下班应该很饿。” 周礼：“她怎么样了？” 提到姜明珠的情况之后，周礼明显看到何楚妍的动作略有僵硬和停顿。 周礼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何楚妍：“情况不是很好。” 周礼：“她病情复发了？” 何楚妍深吸了一口气：“准确来说，她的病从来没有康复过。” 周礼皱眉，脸上露出了疑惑。 何楚妍：“康复都是她演出来的戏，为了骗我们同意她来北城调查真相。” 周礼的体温一点点降低，十根手指已经冰凉。 何楚妍：“她很厉害，连心理医生都被她骗过了，测试量表都是她提前背好的答案。” 周礼：“她……骗你们？” 他以为姜明珠只会骗他，没想到她一次性骗了这么多人。 何楚妍看出周礼的不可置信，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为了哥哥，她可以骗全世界。” 周礼说不出话来。 何楚妍：“你可能会觉得，珠珠和我和我先生现在感情特别好，但其实一开始，她是很不愿意被我们领养走的，因为那样就代表她要和她的哥哥分开了。” 何楚妍和周礼说了不少姜明珠和裴烨桉之间的事情。 当周礼得知姜明珠是在何楚妍和姜故鸣给裴烨桉提供医药费之后才开始和他们夫妻亲近的那一刻，指关节都要捏碎了。 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裴烨桉。 何楚妍：“烨桉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这些年她也是为了查清楚真相在活着，否则……” 说到这里，何楚妍的声音变得有些艰难，“她不会这样自暴自弃，赌上自己的所有。” 周礼胸口起伏不定，眼尾已经渐渐湿润。 他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像被人塞了东西，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何楚妍的眼眶也有些红，但她没有哭出来：“她没想过继续活下去。” 周礼咬住牙。 何楚妍的话应证了徐斯衍之前的猜测。 周礼：“有别的办法么？” 何楚妍：“我们在想办法，给她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不希望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这就是她找周礼谈话的最终目的，“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第237回 趋近于无 周礼没有理解何楚妍的心情，但是理解了她的出发点。 因为他是和裴烨桉去世有关的人，因为裴烨桉的肾在靳柔的身体里，所以何楚妍希望事情解决完毕后，他不要再打扰姜明珠的生活。 哦，姜明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否则就不会有当初的那句话。 周礼：“这也是她的意思么？” 何楚妍：“不，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至于珠珠对你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礼自嘲地说：“她不喜欢我。” 何楚妍没有接这句话。 餐桌上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之后，周礼忽然问她：“如果她喜欢上我，您还会反对么？” 何楚妍：“我说过了，珠珠是个主意很正的人，没有人拦得住她。” 何楚妍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晰，她会一直尊重姜明珠的意愿和选择，但是：“你我都明白，客观上分析，你说的那种情况发生的几率趋近于无。” 趋近于无。 周礼被击得无从反驳。 何楚妍没有再火上浇油多说，今晚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何楚妍招来服务生买了单，“我不方便在外面太久，先回去了。” “您等等。”周礼叫了何楚妍一声，艰难地发问，“我能去见她么？” 何楚妍知道周礼这是还没有死心，可能需要姜明珠亲自来斩断他的这些念想。 何楚妍：“可以，珠珠愿意见你的话，没有人会反对。” 周礼：“我真的喜欢她。” 何楚妍没说话。 周礼：“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何楚妍：“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很感动，抱歉。” 何楚妍礼貌地回应完周礼的话之后就离开了餐厅，留下周礼一个人在桌前坐着。 周礼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神经。 姜明珠的、原野的、徐斯衍的，还有刚刚何楚妍的…… 所有人说的都只有一个中心思想。 姜明珠不会爱他。 永远都不会。 —— 何楚妍晚上回来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吃过晚饭了。 姜明珠：“妈妈，吃晚饭了吗，顾姨给你留了菜。” 何楚妍：“我在外面吃过了。” 她脱掉了外套，在姜明珠身边坐下，抬起手臂轻轻揉上她的头发。 姜明珠把果盘端过来：“顾姨买的草莓，特别甜。” 何楚妍拿起来一个送到嘴里。 吃完草莓，何楚妍随口问姜明珠：“这几天有和周礼联系过吗？” 姜明珠：“没有。” 何楚妍：“他平时对你怎么样？” 这是一个姜明珠没有提前想过答案的问题，自然也就没办法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姜明珠在何楚妍的注视之下陷入了沉思，何楚妍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姜明珠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的，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起来，接着又舒展开。 这一思考就是两三分钟。 姜明珠：“不好不坏吧，他的脾气很奇怪。” 何楚妍：“嗯？” 姜明珠：“总是莫名其妙地生气，很别扭很作。” 何楚妍：“有考虑过和他在一起吗？” “没有。”这一次姜明珠的回答依旧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不会喜欢他的。” 何楚妍看着姜明珠的眼睛，她的目光很坚定。 没等她接话，姜明珠又说：“我不恨他们已经很大方了……虽然我知道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 在和靳柔见面之前，姜明珠对靳柔也是有责怪和憎恶的。 对于她而言，靳柔也算是半个害死裴烨桉的凶手。 但后来和靳柔接触过之后，姜明珠的想法逐渐不那么偏激了。 所有的错都是詹语白的错，她应该恨的是詹语白而不是不知情的靳柔。 这是她偏激之中最后的宽容了。 姜明珠表达出来的意思和何楚妍分析过的差不多。 不管从哪个维度出发去思考，周礼都不是那个能把姜明珠从沼泽深渊里拽出来的人。 性格不合适，身份更不合适。 —— 隔天上午，付晓芝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了相府别墅。 何楚妍为付晓芝开了门，姜明珠正好看到：“芝芝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姜明珠和何楚妍都上去帮忙，把几袋东西接过来放在地板上。 付晓芝一边换鞋一边说：“好多都是原野让我带过来的，他把纪姨常吃的燕窝都送来了。” 提起原野，姜明珠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那天见面之后他们就没联系过了，她一直在遵守着协议的条款。 何楚妍并不知道原野的存在：“原野是谁？” 付晓芝：“一个朋友。” 何楚妍回头去瞄姜明珠，看到她欲说还休的目光之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把东西送去了餐厅。 姜明珠：“原野他还好吗？” 付晓芝：“挺好的，我昨天才知道周四额头上那道疤是被原野砸出来的！” 周礼头上莫名其妙多了一道疤，这事儿付晓芝是听他父母说的，应该是从周家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付晓芝去找周礼的时候撩开他的头发验证了一把，还真是有一道新鲜的疤。 付晓芝好奇问了一嘴，周礼说是不小心撞到了。 直到跟原野聊起来这个事情，付晓芝才知道之前她在周礼脸上看到的伤是原野打的。 “你知道吗，原野是因为周四算计你才去跟他动手的。”付晓芝说。 姜明珠：“嗯，知道。” 她原本是不知道的，但她那天找上门的时候刚好周礼挂了彩，周礼和徐斯衍都认为她是去给原野出气的。 付晓芝：“那你看到他头上的疤的没有？伤得挺深的。” 姜明珠揉了揉太阳穴，“没注意。” 她只记得那天去御水湾找周礼的时候他额头上缠着纱布，后来几天好像就看不见纱布了。 再然后她去了远茵庄园，跟周礼见面的频率也不高。 就算见了也无心去关心他额头上有没有疤。 付晓芝：“好吧，谁让他算计你呢。” 姜明珠觉得胸口不太舒服，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感觉闷得慌。 付晓芝被她这样子吓到：“珠珠？你怎么了？” “有点喘不过气来。”姜明珠看着付晓芝说：“你和原野说一声，以后不用送东西来了。” 付晓芝被姜明珠的语气弄得眼皮直跳，心被吊了起来。 她这个状态……非常地不对劲。 第238回 没有人可以取代 付晓芝不愿去做夸张的比喻，但姜明珠说那句话的时候真的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付晓芝抱住姜明珠去看她的表情：“珠珠，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啊，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出去玩吧。” 姜明珠：“我没事啦，就是不想耽误原野的时间，你帮我转告他一下吧。” 付晓芝：“好，我帮你转告，但你别有心理负担啊，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也没人逼他。” 姜明珠：“我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姜明珠和付晓芝在院子里的桌前坐了下来。 四月初了，北城的天气在转暖，明媚的阳光晒在人身上很舒服。 姜明珠和付晓芝后来聊的都是一些轻松开心的话题了。 这个过程里，姜明珠的笑容没断过，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付晓芝暂且忘记了她上午反常的表现。 付晓芝在相府别墅待了一天，晚上她离开的时候，何楚妍亲自送她出门。 这给付晓芝弄得怪不好意思的：“阿姨，您别送我了，太客气了。” 何楚妍：“其实是想单独跟你聊几句，方便吗？” 付晓芝：“方便啊，那咱们去江边坐坐？” 何楚妍和付晓芝去了江边的甜品店坐下来，点了咖啡和蛋糕。 付晓芝：“阿姨您想和我聊什么？” 何楚妍：“珠珠经常和我提到你，她说你对她很好，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付晓芝：“嗨呀，小事儿，我这臭脾气难得有个朋友，珠珠不嫌弃我就行。” 何楚妍：“你之前说的原野是什么人？” 她这一问，付晓芝马上就晓得了这次谈话的中心思想了。 看来姜明珠没和何楚妍提过原野的事情。 付晓芝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原野是我一个朋友，跟周礼关系挺好的。”付晓芝介绍原野的背景：“他现在在追珠珠。” 何楚妍：“周礼的好朋友？” 付晓芝：“嗯，虽然是这样但他对珠珠真的挺好的，以前花心了点儿，现在挺靠谱。” 说完这些，付晓芝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想亲自来看珠珠的，但周礼使了绊子，他不想耽误珠珠办事所以一直没联系她。” 何楚妍听得眉头紧蹙：“周礼做什么了？” 付晓芝：“他之前算计珠珠签的协议里写了不让她和原野见面。” “因为原野和珠珠一直相处得挺好的，郑凛叙也很看好原野呢！” 何楚妍：“芝芝，麻烦你帮我邀请原野过来吃个饭吧。” 付晓芝：“嗯？” 何楚妍：“协议里只说了不让珠珠和他联系，没说我。” 付晓芝被何楚妍的话逗笑了，朝她比了个大拇指，“阿姨，我终于知道珠珠为什么这么怕你了。” 何楚妍：“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付晓芝：“对呀，珠珠说，您有一双火眼金睛，大脑比电脑还快，什么都瞒不住您。” 何楚妍嘴角的笑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她有一双火眼金睛，但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她在演戏—— 付晓芝看到何楚妍的情绪变化之后心脏停了一拍，没来得及问什么，何楚妍已经再次开口。 何楚妍：“你觉得珠珠今天状态如何？” 付晓芝：“整体还挺好的，不过……上午我刚去的时候，她有点奇怪。” 经何楚妍的提醒，付晓芝想起了上午在餐厅里的那次对话，她托着下巴思考了半天该怎么描述那个状态—— “她让我告诉原野不要给她送东西了，那个语气有点像……交代后事。” 付晓芝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这么说了。 刚说完就看到何楚妍的脸色白了几分。 付晓芝：“我的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她……” “你是对的。”何楚妍接过付晓芝的话，“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 付晓芝一颗心提起来：“您是说她……” 何楚妍：“她的病一直没好，连康复都是演出来的。” “她只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活下来的。”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向干练冷静的何楚妍都红了眼眶，“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付晓芝不敢相信：“不会的，阿姨，她说过她会努力活下去的。” 何楚妍和付晓芝说了顾淑的分析和推断以后，付晓芝整个人愣住了，如鲠在喉。 连心理医生都能骗过去的演技，那该有多么精湛？ 付晓芝想着姜明珠今天对她露出的笑容，身体越来越冷。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姜明珠抱着她说了一句“芝芝，认识你真好”。 付晓芝当时很臭屁地说：“那当然了。” 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姜明珠是在认同她的好，可听了何楚妍的这番话之后，她没办法再继续这么想了。 这句话也像是在道别，姜明珠似乎在为自己的生命做最后的清算。 付晓芝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什么办法？顾医生怎么说的？” 何楚妍：“她需要一个人把她拽出来，但我们都不是那个人。” 何楚妍口吻伤感：“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任何人能取代烨桉在她心里的位置。” 付晓芝很聪明地猜到了何楚妍的目的：“您见原野是想让他试试看么？” 何楚妍：“珠珠喜欢他吗？” 付晓芝：“珠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 付晓芝想起姜明珠在原野面前开怀大笑的模样，但有了何楚妍的话之后，她一时也不确定那笑是不是演出来的了。 至于姜明珠喜不喜欢原野这个问题，付晓芝问过好几次，姜明珠没有明确答案。 “我觉得珠珠挺喜欢他的，但……不像是男女关系的那种喜欢。”付晓芝斟酌之后给了答案，“像家人或者好朋友。” 何楚妍捏住了马克杯：“芝芝，麻烦你帮我跟原野通个电话吧。” —— 姜明珠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猛地发现，今天是四月二号了。 清明节快到了。 她得去港城看裴烨桉。 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以后，姜明珠马上给郑凛叙打了电话。 姜明珠：“马上清明节了，你要回港城看他吗？” 郑凛叙：“嗯。” 姜明珠：“那我们港城见？” 郑凛叙：“我明天飞去北城接你。” 姜明珠：“嗯。” 郑凛叙：“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姜明珠：“很好呀。” 郑凛叙那边沉默了十多秒：“嗯，那就好。” 第239回 迷恋 姜明珠和郑凛叙通完电话不久，何楚妍就进了她的房间。 姜明珠：“妈妈，你回来啦。” 她撒娇的时候惯用这样的腔调，配上身上纯白色的睡衣和那双漂亮的眼睛，惹人心软怜爱。 何楚妍走到床边坐下：“怎么还没睡？” 姜明珠：“刚才和小叔打电话了。” 不需要何楚妍追问，姜明珠已经挽住她的胳膊和她交代：“清明节快到了，小叔来接我回港城看哥哥。” 何楚妍最近因为姜明珠的事情忘了这个日子，一算才想起来还有三天就到清明了。 姜明珠每年清明都会看裴烨桉，何楚妍没有拦她。 何楚妍：“陪妈妈聊一会儿？” 姜明珠：“好呀，妈妈想聊什么？” 何楚妍：“聊聊芝芝说的原野，他是在追你吗？” 姜明珠的表情顿了一下。 上午何楚妍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姜明珠就开始担心她会“审问”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姜明珠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楚妍解释她和原野的事情。 正发愁的时候，何楚妍说：“我刚才问过芝芝了，她大致和我介绍了一下。” 姜明珠：“唔，那差不多就是芝芝说的那样了。” 何楚妍：“他在追你，你喜欢他吗？” 问完这个问题，何楚妍的视线就没有从姜明珠脸上移开过，她虽然在笑，但目光中带着犀利，不放过她任何一点眼神的变化。 姜明珠认真思考了很久：“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他很好。” “就像哥哥一样。”姜明珠和何楚妍坦白了自己心境：“这样算是喜欢吗？” 何楚妍摸摸她的头发：“当然算，喜欢分很多种，不是只有男女之情。” 姜明珠：“但是他想让我给他当女朋友，我没办法给他想要的，所以不希望他再来找我了。” 何楚妍：“为什么？” 姜明珠：“他的时间应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我身上。” 何楚妍：“傻孩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付出和回报非要对等的，哪里有绝对的公平。” 姜明珠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我不清楚，但不想欠任何人。” 何楚妍：“周礼不让你和他联系吗？” 姜明珠：“嗯。” 何楚妍：“说实话，你想见他吗？” 姜明珠犹豫了。 不是因为不想见原野。 何楚妍：“假设没有周礼的这份协议，你现在还会不会和原野见面？” 姜明珠思考过后点了点头，她靠在何楚妍的肩膀上说：“和他一起玩的时候，很开心……我会想起哥哥。” 何楚妍摸上姜明珠的头发没有接茬，有了这句话，她足以肯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 姜明珠睡下后，何楚妍和顾淑在楼下露台进行了一次谈话。 聊的就是原野的事情。 何楚妍把姜明珠刚才形容原野的话给顾淑复述了一遍。 顾淑做了记录。 何楚妍：“我和他通过电话，大致说了一遍珠珠的情况，他很愿意帮忙。” 顾淑看着本子的上的文字：“可以尝试一下。” 针对姜明珠现在的心态，他们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原野的存在无疑是个惊喜收获。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试。 何楚妍：“顾淑，你说……如果烨桉没有死的话，珠珠是不是会和他在一起？” 关于姜明珠对裴烨桉的感情，何楚妍一直都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结论。 姜明珠一直喊裴烨桉哥哥，但她对裴烨桉的“迷恋”程度已经没有办法用单纯的“亲情”来解释了，这其中一定掺杂了其它情愫，恐怕她自己也懵懂得没有分清。 姜明珠小时候体弱，朱院长也说过她在福利院里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一开始过去的时候话很少，没存在感，只有和她同一天过去的裴烨桉会时时刻刻照顾到她。 他们两人的名字也是朱院长取的。 烨桉，流珠，一个火一个水。 同样的姓氏把他们绑定成了“兄妹”，实际上他们是没有任何血缘的关系。 后来姜明珠的大小事情都有裴烨桉照料，姜明珠长个子胃口变大的之后，裴烨桉会把自己的鸡腿和鸡蛋都分给她吃。 姜明珠被人欺负嘲笑的时候，裴烨桉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挡在她面前。 后来也是裴烨桉亲自带着姜明珠融入到了福利院的环境里，和周围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姜明珠的性格是由裴烨桉一手塑造起来的。 何楚妍和姜故鸣第一次去蓝天福利院的时候，几乎是一眼就在一群孩子里注意到了她。 当时朱院长给她推荐的都是五六岁的孩子，领养的人一般不会挑选年龄太大的。 但何楚妍和姜故鸣一致决定要姜明珠。 姜明珠当时很排斥，一点都不想和他们走，在朱院长的“教育”下，很勉强地和他们问了句好。 当时何楚妍就觉得，姜明珠一点都不像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她的性子称得上骄纵任性，像被惯坏了的世家小姐。 后来朱院长告诉他们，这孩子从小是被哥哥宠着长大的，她不是没礼貌，只是不想离开福利院和哥哥分开。 想起过去的种种，何楚妍发出了一声叹息。 顾淑合上笔记本：“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我猜他们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了青春期，很容易萌发出来感情，只是珠珠可能在这方面没有开窍，如果烨桉还在的话，她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 何楚妍揉上眉心，疲惫不已。 —— 姜明珠睡了个懒觉，十点半才打着哈欠下楼。 姜明珠走下楼梯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原野时，打哈欠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揉了一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原野站起来朝她招手：“快过来，给你带了蛋糕。” 姜明珠走上去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她看了一眼一旁的何楚妍，又去看原野。 “你怎么过来了？” 原野：“何阿姨邀请我来的。” 他的笑容里多几分狡黠，“周礼只说不让你联系我，没说不让何阿姨联系。” 姜明珠：“……” 这个解释倒没什么问题，但她更好奇何楚妍为什么要让原野过来，于是再次向何楚妍看去。 何楚妍看了眼腕表：“郑总中午的航班，我先去机场接他，珠珠你和原野玩吧。” 第240回 幻视 何楚妍走了之后姜明珠还是懵懵的，她看向原野：“我妈妈怎么联系上你的？芝芝？” 原野：“嗯。” 姜明珠：“……” 何楚妍这意思看着像是要撮合她和原野，姜明珠觉得这个做法不太合适。 姜明珠正准备让原野先走，原野揉着她的脑袋说：“走了，先去吃蛋糕。” 姜明珠被原野拉去了餐厅，原野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芝士蛋糕放在姜明珠手边。 姜明珠看着坐在对面的原野，一时间有点恍惚，他笑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看到了裴烨桉。 明明睡了十多个小时，怎么还脑子不清醒了。 姜明珠抬起手来去拍脑袋，下手很重，拍出了清脆的声响。 原野：“怎么打自己？” 姜明珠：“哦，刚刚有点幻觉。” 听见原野的声音之后，姜明珠的幻视不见了，她拿起叉子切了一块蛋糕送到嘴里，熟悉又浓郁的奶香侵占了味蕾和口腔，回忆也像潮水一样翻涌。 可能是因为清明节快到了的缘故，姜明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频繁想起裴烨桉。 虽然她平时也经常想到他，但没有出现过这么明显的幻视，哪怕是他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都没有过。 姜明珠吸了一口气之后抬头看原野：“你这样过来，他知道了不会刁难你么？” 原野：“是你妈妈邀请我过来的，他能去刁难你妈妈吗？” 原野在尽可能放松地和她玩笑：“那正好啊，何姨的击剑基本功能用上了。” 姜明珠：“我妈妈还和你说这个了？” 看起来何楚妍很喜欢原野，平时很少见她和刚认识的人聊这么详细的事情，连自己的业余爱好都全盘托出了。 原野：“对啊，你没起床，我们就闲聊了几句。” 姜明珠：“我妈妈很少和别人闲聊的。” 原野：“那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讨人喜欢。” 姜明珠再次被逗笑：“你不去上班啊？不务正业。” 原野：“今天我要去工厂考察呢，带你去玩玩，走不走？” 姜明珠好几天没出过门了，原野一提议她就有点心动了：“我跟你过去不耽误你考察么？” 原野：“不耽误啊，正好我缺个人帮我做记录。” 姜明珠听到能帮忙之后立马就答应了，“ok，小意思。” —— 因为是去工厂考察，姜明珠随便穿了一身运动服、扎了个丸子头就出去了，连妆都没化。 工厂在四环外，走高速得半个多小时，路上姜明珠一直在问原野一会儿要记录的数据。 谈工作的时候她总是特别认真。 原野也事无巨细地耐心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原野打着方向盘，用余光看着姜明珠拿着平板做表格的样子，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很难把身边这个人和何楚妍口中的那个“没有活下去的打算”的人联系到一起。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姜明珠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原野都没想过她是真的想去死的。 她笑得那么开心，怎么会毫无指望。 原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心情十分复杂。 抵达工厂以后，姜明珠率先抱着平板下了车，原野跟上去，刷卡带她进了园区大门。 原野先去了生产间，进去之前要戴安全帽、穿防护服。 姜明珠之前没有参观工厂的经验，对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防护服很笨重，穿到身上之后像一只企鹅。 进入工作状态之后的原野敛起了笑容，面色严肃认真，生产间的负责人跟在一旁做汇报，姜明珠聚精会神地听着，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做记录。 在生产间待了半个多小时，姜明珠的记录就没有停下来过，精神也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 出来换上衣服以后，原野给姜明珠递了一瓶水：“辛苦你了，是不是很累？” 姜明珠：“没有啊，我觉得很有意思。” 姜明珠很喜欢有事情做的状态，她喜欢投入到一件事情里，这样可以暂时喘一口气。 特别是在家无所事事一段时间之后，这种机会就更难得了。 原野给姜明珠比个大拇指：“爱岗敬业好员工。” —— 何楚妍开着姜明珠的车到了机场，和郑凛叙碰了面。 郑凛叙是一个人来的，只拖了个很小的行李箱。 何楚妍略感惊讶：“三三没和你一起来？” 郑凛叙：“她妈妈带她直接飞港城了，就不折腾了。” 何楚妍：“她妈妈身体好些了么？” 郑凛叙：“好多了。” 何楚妍和郑凛叙一并上了车，回程路上，两人聊起了姜明珠的现状。 郑凛叙：“我已经找到专攻躁郁症的专家了。” 何楚妍：“专家的治疗方案无非就是那几种，我们之前都尝试过不是吗？” “珠珠的问题不是找专家就能解决的，她需要的是一个人拽她出来。” 何楚妍说的这些道理郑凛叙又何尝不懂，他回国之前跟专家见面沟通过，对方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但这样的人要去哪里找？ 他们这么多人都拿她没辙。 郑凛叙很少在什么事情上感到无力，姜明珠是迄今为止最让他头疼的人。 郑凛叙抬起手揉眉心的时候，何楚妍忽然问他：“你觉得原野怎么样？” 郑凛叙：“你认为他可以？” 何楚妍：“珠珠说他对她的方式有点像烨桉。” 郑凛叙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画面，还真有点。 但郑凛叙和裴烨桉相认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快不行了，那个时候基本上是姜明珠在照顾他了，他只偶尔看过几次姜明珠和裴烨桉撒娇的画面。 郑凛叙斜睨一眼开车的何楚妍：“你是想让原野复刻烨桉的老路？” 何楚妍：“如果他们能在一起，珠珠能过得幸福，未尝不可。” 郑凛叙：“难。” “原野是不错，但他的成长环境和性子和烨桉天差地别，他不可能像烨桉那样无条件为她付出所有。”郑凛叙分析得很理性，“这些你也应该考虑到。” 何楚妍：“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但我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郑凛叙：“我理解你的意思，你和原野谈过么？需要他的配合。” 何楚妍：“昨天晚上电话里谈过了，今天碰面也聊过，他很愿意帮忙。” 郑凛叙：“他和周礼的关系你知道么？” 第241回 你要算账找我 何楚妍：“我知道。” 这也是何楚妍对原野唯一的一个顾虑。 原野和周礼是好兄弟，假设姜明珠真的和原野走到一起，日后不可避免还是会和周礼见面。 何楚妍已经拉扯过一轮了。 郑凛叙：“原野和周礼二十多年的感情，加上两方家族之间的交情和合作程度，不是一个珠珠就能割裂的，我建议你不要把希望放在原野身上，不现实。” 郑凛叙的话不好听，但字字珠玑。 何楚妍又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她自己走出来。” “对了，你那边调查顺利么？”何楚妍话锋一转。 郑凛叙：“我怀疑宿珉背后还有人。” 何楚妍：“嗯？” 郑凛叙：“凭他的能力，在美國做不到滴水不漏。” 何楚妍：“那他背后的人是为了什么？和他的实验项目有关么？” 郑凛叙：“我是这样推测的。” 何楚妍自嘲地笑了笑，以前希望这件事情快点结束，现在她倒希望能再拖一拖。 等红灯的时候，何楚妍和郑凛叙说：“我和周礼见过一面。” 郑凛叙：“你找他了？” 何楚妍：“他去相府别墅找珠珠的时候被我碰上了。” “他和我说他喜欢珠珠，希望我能同意。”想起周礼那天的话，何楚妍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郑凛叙甚至不需要浪费时间问何楚妍，都能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何楚妍是不希望姜明珠和过去有任何交集的，周礼的身份摆在那里，除非姜明珠不顾一切选择周礼，否则何楚妍是不会松口的。 而姜明珠喜欢上周礼的可能性……很低。 —— 午休时间，周礼和詹语白坐在万华楼下的日料店吃午饭。 詹语白为周礼倒了果汁：“伯父伯母还在迈阿密吗，这次去得有点久呢。” 靳柔不在，詹语白等于失去了一个大靠山，这段时间她在周礼面前越发谨小慎微。 周礼：“不清楚，他们过二人世界从不联系我。” 詹语白：“也是呢，真羡慕伯父伯母，三十多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 周礼喝着果汁没说话。 詹语白：“等我们结婚也去迈阿密度蜜月吧。” 周礼：“嗯。” 周礼放下杯子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微信提示音。 周礼很快就在聊天窗口里看到了姜明珠和原野的照片。 拍摄日期就是今天，背景是四环外的工厂。 姜明珠穿着一身运动服，抱着平板跟在原野身边，一脸认真。 照片后面跟了一段话。 【周总，原总好像是被姜小姐的妈妈邀请过去的。】 周礼的目光更加阴沉，他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回兜里。 詹语白看到周礼波谲云诡的表情有些被吓到：“周礼……？怎么了？” 周礼：“梁聪工作失误，给我找麻烦。” 詹语白：“梁助手边工作多，难免有疏漏的时候，严重吗？” 周礼：“不算严重。” 詹语白：“别生气了，梁助跟你这么多年，还是功劳大。” 周礼：“嗯。” —— 姜明珠和原野从工厂出来回到市区餐厅解决了午饭。 之后原野就开车把姜明珠送回来相府别墅了。 姜明珠下车的时候原野很自然地跟了下去，顺嘴和她聊天，姜明珠也回应他。 两个人有说有笑从车上下来，迎面就碰上了周礼。 周礼站在一米开外的位置，幽深的目光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姜明珠从游乐园那天之后就没再见过周礼。 前段时间被他关过一阵子，姜明珠多少产生了些阴影。 看到他站在对面，姜明珠下意识以为周礼是来抓她回去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但这不是最致命的。 姜明珠反应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挡在原野面前。 “和他没关系，是我找他来的，你要算账找我。” 周礼看到姜明珠维护原野的动作，心脏猛地一抽。 刚刚她看到他的时候明明是有点害怕的。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没忘记护着原野。 原野怎么可能让姜明珠替他挡这些事情，他把姜明珠拉过来：“你先回去，我单独和四哥聊。” 姜明珠怎么可能放心，他俩之前才打过一架。 周礼：“先回去吧。” 他的话有些突兀，姜明珠立刻抬头看过去，眼神略显茫然。 周礼在她的注视下承诺：“我不会做什么。” 这个时候郑凛叙刚好从院子里走出来，原野直接把姜明珠交给了郑凛叙。 郑凛叙的视线从周礼和原野身上扫过，最后带姜明珠回了别墅内。 四周没了人，原野直截了当问：“你找人跟踪了她？” 周礼没回答。 不过原野心里有答案了，周礼多半是知道姜明珠和他见面了才过来的。 原野：“是何阿姨邀请我过来的，就是珠珠她妈妈。” 周礼：“她找你做什么？” 原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涉及到姜明珠的隐私，他不确定何楚妍是否希望周礼知道这些。 周礼凝着原野，目光锐利：“因为姜明珠的病情。” 原野一怔：“你知道了？” 周礼：“她和我谈过。” 原野从周礼的几个字里听出了幽怨的意思，不过很好理解。 何楚妍不喜欢周礼，昨天晚上也明确说过不希望姜明珠和周礼在一起，跟周礼聊的肯定也是这些。 原野：“何阿姨和我聊的也是珠珠的病情。” 不管过去多久，从原野口中听到“珠珠”两个字，周礼都会觉得刺耳。 没等周礼有反应，原野接着说：“她希望我能帮珠珠走出来。” 周礼的手在一瞬间握成了拳头。 原野：“我同意了。” 周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资格去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如果不走出来，姜明珠是真的会选择去死，他亲眼目睹过她的自暴自弃。 直到那天何楚妍和他说了姜明珠的心态之后，周礼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随身带刀。 而且不止一把。 她随时都在为离开做准备。 周礼：“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你要和她……谈恋爱？” 最后三个字几乎掏空了他的力气。 原野：“不一定。” “其实她不喜欢我，你没发现么？”有些事情他看得很透彻，特别是在和何楚妍聊过裴烨之后。 周礼没想到原野会这么说，他垂下眼睛：“我觉得她很喜欢你。” 第242回 解药 周礼看地面的动作配合上他的语气更显得委屈和失落，有一瞬间原野都怔住了。 他第一次见周礼这样。 原野之前就知道周礼在感情方面经验匮乏，但没想到能到这个程度。 原野：“她对我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凭借他丰富的经验，判断出来这个事情并不难，“如果你没有钻牛角尖，你就会发现她对我和对两两、沁阳是差不多的。” 周礼抬起眼睛来和原野对视。 原野从周礼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他应该是想问姜明珠为什么没有这样对他。 原野在他问之前已经给出了回答：“其实她是个很单纯的人，你怎么对她，她就会怎么对你。” 原野很清楚姜明珠先前是对他没什么好感的，起初她刚去接近周礼的时候，原野和徐斯衍差不多是同样的想法，认为她不安好心、身份可疑。 后来他们因为医院的那一次“伪装女朋友”事件阴差阳错走近了不少，原野对姜明珠的认识越来越丰富，姜明珠也渐渐对他卸下了防备。 虽然姜明珠一直没跟他坦白那些秘密，但是抛开这点来看她对他真的不错了。 包括付晓芝也是一样。 姜明珠一开始是抱着利用的心态接近付晓芝的，可付晓芝待她好，她就可以交付真心。 “如果你对她的态度不是这样子，她也会像对我和芝芝一样对你。”原野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周礼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看起来是在思考原野的这番话。 过了很久，周礼问原野：“帮她走出来，是什么意思？” 周礼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顾淑正好从院子里走出来。 原野上午和顾淑打过照面，见她出来先出声打了个招呼，又给周礼介绍了一句：“这位是顾阿姨，珠珠的心理医生。” 周礼看向顾淑，朝她颔首：“您好。” 顾淑认得周礼：“你好。” 周礼：“她还好么？” 顾淑：“我就是来和你聊这个的。” 周礼抿住嘴唇。 顾淑：“她哥哥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她在那之后一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病情也一直没有好过，想必那天她妈妈已经和你聊过了。” 周礼：“嗯。”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心理医生给出来的解决方案。 顾淑：“她对裴烨桉这个哥哥的感情很复杂。” 听到这句话以后，周礼的心脏又狠狠抽搐了一下。 接着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姜明珠和裴烨桉的合照、姜明珠在福利院盯着合照流泪的画面以及她被关在远茵别墅那几天的梦呓。 她为了裴烨桉什么都能做，即便她一直说没有男女之情，也很难让人信服。 从顾淑口中听到这句话，对周礼而言更像是一锤定音。 他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酝酿很久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淑：“她在男女感情上没有经验，可能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但我猜想如果裴烨桉不出事的话他们会走到一起的。” “从小到大，哥哥都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现在她深陷泥沼不愿自救，需要一个人把她拽出来，让她有继续活下去的信念。”顾淑的声音很平和，娓娓道来。 周礼的目光从原野身上扫过，开口的时候声音哑得像是含了沙子。 “你们找的人……是他？” 顾淑：“是的。” 她在周礼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也只是尝试，因为她说过和原野相处起来有和哥哥相处的感觉，现在但凡有一点可能性我们就不会放弃。” 周礼如鲠在喉。 顾淑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没有什么是比让姜明珠活着更重要的。 但那个有希望把她从泥沼中拽出来的人不是他。 顾淑把话说完就先回去了，门口又剩下了周礼和原野两个人。 黄昏已至，天空被晚霞和落日的余晖染得血红。 周礼的表情有些可怕。 原野试探性叫他一句：“四哥。” 周礼视线转向他：“你答应了。” 原野：“是，我答应了。” 周礼：“给她做裴烨桉的替身。” 原野：“这不是重点，能让她从过去走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周礼：“你不在意么。” 原野：“可能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 原野知道周礼在意的点是什么，他那么骄傲，连姜明珠利用他这件事情都不能接受，何况是当替身。 周礼没有爱过人，他对感情的要求是至高无上甚至吹毛求疵的，也正是因为他要求太高，所以才会和姜明珠走到这一步。 但原野不同：“有些问题心里有答案就好，没必要非得刨根究底，知道太多只会让自己不开心，感情这玩意儿没有绝对的公平，四哥，你要的太多了。” 周礼：“你为什么喜欢她？” 原野被周礼问得思考了几秒，随后笑着说：“可能是从好奇心开始的吧。” 好奇，同情怜悯，再到后来相处的过程里被她的性格吸引，大概是这么一个过程。 周礼：“如果她以后喜欢上别人——” “那我会让她去喜欢，她开心就好。”原野接过周礼的话：“如果我对她这么好她还是喜欢上别人了，那说明那个人更清楚她需要的是什么。” 原野在感情方面没有周礼的执念，也不会像他一样钻牛角尖。 换句话说，他脸皮厚，即便付出没有回报也不会觉得丢人。 周礼听完之后第一想法就是，他一辈子做不到那样。 周礼没有回答原野的话，转身走进院子。 —— 姜明珠看到周礼进来之后，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周礼清楚地看到了这个细节。 他忍着心口的窒痛，视线转向郑凛叙：“有点事情和你谈。” 郑凛叙点点头，带周礼去了露台，正好他也有话要和周礼谈。 坐下来以后，周礼问郑凛叙：“她的病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郑凛叙：“我联系的专家在做分析。” 周礼：“你们都没有看出来么？” 郑凛叙：“烨桉不希望她去找詹语白，那个时候翩跹怀着孕，我也不希望她和周家有交集，但她一开始比较排斥治疗，所以我告诉她，好好治病可以考虑一下帮她找证据。” 周礼呼吸有些不顺。 姜明珠对裴烨桉的执念这么深，而他的肾在靳柔身上。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绝望。 第243回 他没指望 谈到这件事情以后，郑凛叙的口吻难得多出几分自嘲：“如果我知道她会选这种方式，当初一定不会说那句话。” 那个时候姜明珠不肯吃药不肯去看医生，吃东西就会吐，一个月的时间就瘦到了皮包骨。 郑凛叙和姜明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医院，那次姜明珠因为低血糖昏倒了，去医院吊针。 她憔悴到说话都没底气了，何楚妍和姜故鸣两个人一脸疲倦。 郑凛叙为了让姜明珠好好接受治疗，抛出了这个诱饵。 后来姜明珠真的开始配合治疗了，郑凛叙把郑家的营养师找来给她调养身体，她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转了。 心理医生也说她在渐渐走出来。 没想到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谋划的骗局。 周礼沉默地听完了郑凛叙的话。 几分钟后，他问郑凛叙：“你什么时候知道裴烨桉身份的？” 既然裴烨桉是郑家的人，又被接到了港城，郑凛叙没有任何理由对他袖手旁观。 他对姜明珠都能如此上心，何况是自己的亲侄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发现裴烨桉身份的时候已经晚了。 郑凛叙：“大概在他去世前一个月。” “当时我从美國找了几个医生过来，但也没能把他留住，太晚了。”郑凛叙揉上太阳穴。 周礼：“你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他？” 郑凛叙：“没有。” 有时候世上就是这么多阴差阳错，当初郑屹然一家是在高速路上出的车祸，港城这边郑凛叙一直没有花太多精力找。 郑凛叙和裴烨桉相认还是因为何楚妍和姜故鸣把他接回港城瑞金医院。 那天郑凛叙去瑞金医院探望一位合作方，恰好碰上何楚妍拿着裴烨桉的血常规报告和医生谈话。 郑凛叙听到“rh阴性b型血”几个关键词之后去询问了情况，然后在何楚妍的带领下见到了裴烨桉。 但他们叔侄相认不过一个月，裴烨桉就离开了。 “烨桉走之前，我答应了他，把珠珠当成自家孩子来对待。”郑凛叙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听完这些话以后周礼对郑凛叙和姜明珠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也更加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想法可笑又偏激。 周礼：“你们要让原野替代裴烨桉么？” 郑凛叙：“这是她妈妈的意思，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周礼：“我喜欢她。” 郑凛叙：“我知道，周义说过了。” 周礼：“我能做什么？” 郑凛叙：“你想和她在一起？” 周礼：“嗯。” 郑凛叙：“很难。” 他并不看好周礼和姜明珠的事情，但还算客观地点了点周礼：“就算没有肾移植的事情，你们的性格也不合适。” 周礼：“我知道。” 姜明珠之前就说过他无趣，他对这一切都很清楚。 可即便知道，还是想要强求。 郑凛叙：“如果你在她坦白的时候告诉她一切，或许你们之间还存在一线希望。” “你走了最烂的一步棋。”郑凛叙看着周礼僵硬的肩膀，“当然，从你的角度出发，你这样选择并没有错，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喜欢被算计的，你越爱她就会越计较。” 周礼生平第一次有后悔的感觉。 在他和姜明珠的关系彻底破裂的这段时间，每个不眠的深夜，他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如果他在那天晚上就和她坦白一切，如果他没有反将一军算计她，而是平等地和她展开合作，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姜明珠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没有如果。 他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周礼沉默良久，他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她已经和原野在一起了么？” 郑凛叙：“没有。” “平心而论我并不看好她和原野。”即便是在周礼面前，郑凛叙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首先她对原野没有男女之情，原野对她也一样。” 周礼的眉头拧起来：“什么意思。” 郑凛叙：“原野对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如果你能认真客观地看看他们的相处，不难得出这种结论。” 周礼：“……” 郑凛叙：“与其担心原野非她不可，你不如去担心你的另外一位兄弟。” 周礼当下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徐斯衍：“你知道他？” 郑凛叙：“听珠珠说过。” 周礼的神经绷得更紧了，姜明珠为什么会主动去和郑凛叙谈徐斯衍？ 郑凛叙看出周礼的紧张之后说：“她不太理解徐斯衍为什么喜欢她，有些烦恼。” 郑凛叙想起姜明珠那天的语气，露出了无奈的笑：“在这方面，她的确是个孩子。” —— 周礼和郑凛叙去露台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姜明珠坐在客厅和原野聊天，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露台的方向。 原野看见后问她：“过去瞧瞧？” 姜明珠：“不去。” 原野：“那你一直看。” 姜明珠：“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看到周礼和郑凛叙一并走了出来。 姜明珠的视线正好和周礼对上，他的目光深邃又复杂，像是带着磁力一样，不小心就会被他吸住。 姜明珠很快躲闪开。 周礼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走了。” 话是看着姜明珠说的。 姜明珠虽然刻意避开不去看他了，但还是能意识到这一点。 “哦，拜拜。”姜明珠回得很小声。 周礼的肩膀僵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复杂。 他说出这句道别的话以后没指望过她的回应。 没想到她还会这样回复他。 从相府别墅出来之后，周礼的耳边还在不断回放着姜明珠的话。 她的态度谈不上热络，但维持了基本的礼貌，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样。 周礼忽然又想起原野的话。 ——“她很单纯，你怎么对她，她就会怎么对你。” 走神的时候，旁边的手机响了。 是周义打来的电话。 周礼接起来的时候嗓子还有点哑：“二哥。” 周义：“生病了？” 周礼：“没有，你找我什么事？” 周义：“我回港城了，清明节的时候郑凛叙会带姜明珠回来祭拜裴烨桉，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周礼：“……我能进去么？” 周义：“我带你进去。” 周礼：“你能进去么？” 这个问题不太给周义面子。 周义被问得哽了几秒，才说：“不用担心，我算半个郑家人。” 第244回 带她一起查 周礼从周义的话里听出了些信息量：“你们和好了？” 问的是周义和郑翩跹。 电话那头的周义短促一笑：“我们从来没有分手过。” 周礼：“郑凛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义：“给我插刀子可没什么好处，我搞定郑家也是帮你。” 周礼：“我晚上飞过去。” 和周义通完电话以后，周礼马上买了一张当天晚上飞港城的机票。 周礼回到御水湾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就去了机场。 —— 郑家在港城的祖宅在旧城中心，郑翩跹许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家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 三三出生后第一次回祖宅，对宅邸中的一切都很好奇。 郑翩跹带着三三在院子里看池塘中的锦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郑翩跹转身看过去，对上了周义噙着笑的一双桃花眼。 周义：“晚上我来蹭个饭，二小姐不介意吧？” 郑翩跹：“你随意。” 她没有和周义继续交谈的意思，转过身陪三三一起看锦鲤。 三三：“哇，妈妈，快看那只，好肥啊！” 三三从小在纽約长大，很少见锦鲤这种东西，又大又肥的锦鲤看得她流口水：“妈妈，可以抓来做菜吗？” 郑翩跹：“……” 三三的思维太过跳脱，郑翩跹时常会跟不上她的节奏。 周义：“三三想吃鱼吗？” “诶，帅叔叔你怎么也来了？”三三听见声音之后才注意到周义过来了，有些惊喜。 周义：“叔叔想你妈妈了，就来了。” 三三：“哦……好吧。” 三三偷偷瞄了一眼郑翩跹，妈妈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想这位周叔叔。 电视剧里说的真没错啊，男追女隔坐山。 周义：“三三想吃鱼吗，我会做哦。” 小馋猫听到这句话眼睛都亮了：“真的咩，我想吃红烧鱼。” 周义：“没问题。” 郑翩跹听着一大一小的对话眉头微蹙，她不记得周义会做菜。 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和三三说：“不过得你妈妈同意。” 三三马上去拉郑翩跹的手：“妈妈，让叔叔留下来做个鱼吃好不好？” 郑翩跹：“……” 很少有谁能拒绝三三的撒娇，经过她软磨硬泡以后，郑翩跹只能不情不愿留周义做完饭。 吃池子里的锦鲤是不现实的，管家去旁边的海鲜市场买了现杀的鱼回来。 三三对做饭的过程很好奇，拉着郑翩跹去厨房围观。 周义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切菜配菜的动作都很熟练。 郑翩跹记得他以前是不会下厨的，看来是这些年新学的技巧。 周义用一盘红烧鱼成功俘获了三三的心，以至于后来他要离开的时候三三都舍不得放他走。 郑翩跹：“三三，家里不留外人住。” 三三：“好嘛……可是我还想吃周叔叔做的鱼。” 周义的视线从郑翩跹身上扫过，笑着说：“没问题啊，我们做个约定，等下让你妈妈送我出去，明天我再来给你做鱼。” 三三：“哇！真的吗！妈妈你去送周叔叔吧，他是客人，我们要有礼貌哦。” 郑翩跹：“……” 有些话不好当着三三的面讲，郑翩跹后来还是亲自把周义送出去了。 两人停在老宅门前，郑翩跹转身就要回去。 周义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笑着把人揽到怀里。 郑翩跹眉头紧蹙，排斥的意味很明显。 周义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眉心，温柔又宠溺：“一个多月了，你对我还是这个态度。” 郑翩跹：“我们已经分手了。” 周义：“我没同意。” 郑翩跹：“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在没有和我分手的前提下又交了那么多女朋友？” 面对周义这种话，很难不生气。 周义：“吃醋了么，宝贝。” 郑翩跹：“没有这个必要，我们保持距离，你想探望女儿我不会反对，就这样。” 周义：“我女儿都没喊过我一声爸爸。” 郑翩跹：“没这个必要。” 周义：“那你觉得什么有必要，让他喊舅舅爸爸，喊你妈妈，不知道的以为你们郑家出什么兄妹丑闻了。” 郑翩跹：“轮不到你操心。” —— 凌晨时分，周礼搭乘的航班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 周礼拖着行李箱和周义碰了面。 周义看着周礼疲惫落寞的脸，打趣了一句：“看来最近没少在姜明珠那里受挫。” 周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义：“晚饭吃了没，一起喝一杯？” 周礼：“没兴趣。” 因为这句“没兴趣”，周义没带周礼去外面吃饭，回到酒店之后让客房部送了些吃的过来，在周礼房间解决了夜宵。 周义：“你和姜明珠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她养母带着心理医生过去了，她病情如何？” 谈到这件事情之后周礼的面色更沉了。 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快半瓶，喉结剧烈滚动着，眼眶渐渐发红。 周义看周礼的反应就猜到姜明珠的情况应该不太好：“医生给治疗方案了么？” 周礼：“她的病没好过。” 周义的脸色严肃下来：“没好过是什么意思？” 周礼又灌了几口水才找回声音，把何楚妍之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给周义重复了一遍。 周义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特别是在听到姜明珠对裴烨桉的复杂感情、以及何楚妍找原野“顶替”的计划之后—— 周义：“姜明珠本事这么大，连医生都骗得过？” 周礼：“她只想报仇。” 周义算是阅人无数了，偏激的人见过不少，但到姜明珠这个程度的不多见。 周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句话他说得很无力，现在好像除了看着原野去“拯救”姜明珠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姜明珠看到他的时候不会开心，他甚至都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出现。 一向足智多谋的周义也陷入漫长的沉默之中。 差不多过了快十分钟，周义忽然说：“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周礼：“什么？” 周义：“带她一起查。” 周礼：“不行。”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事风险太大，他和郑凛叙都不希望姜明珠参与进来。 周义当然知道周礼的担忧：“这是最好的办法，至少在这个过程里你们可以平等地相处，她那么聪明，我不认为她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第245回 交换条件 姜明珠的执念这么深，不让她亲自参与解决这件事情，她恐怕是一辈子都放不下。 在纽約的时候，周义从郑凛叙口中听见过一些姜明珠的事情。 姜明珠好像一直都很想参与到调查之中，但郑凛叙怕她有危险所以一直没同意。 周义给周礼分析利弊：“如果你让她参与起来一起查，她至少会心甘情愿和你相处和你沟通，你们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奋斗，搞不好她还会对你有点心动。” “如果你就像现在这样自己埋头去做事情，什么都不她知道，最后你给出结果的时候，你们也就彻底结束了，她要么自暴自弃，要么在你查案的过程里和原野发展出感情投入他的怀抱。”周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磕了一下，“到时候你做的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周义说这些话的时候，周礼的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姜明珠和原野相处的画面。 他的手捏紧了矿泉水瓶，瓶身被挤压得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周义：“默默付出那一套也得分情况，你再默默付出，人就跑了。”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 姜明珠和何楚妍还有郑凛叙一并回了港城。 隔天就是清明节了，为了方便祭祀，姜明珠跟着郑凛叙回了郑家的祖宅。 没想到的是，一进院子，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周礼和周义。 周义在郑家祖宅出现就已经足够意外了，又多了个周礼，姜明珠的大脑宕机了几秒。 郑凛叙看到他们兄弟两人，面色严厉了几分，不欢迎都写在了脸上。 但因为周义和三三玩得很开心，在孩子面前时也不好说什么。 周礼的视线一直停在姜明珠身上。 在周义的一个眼神示意之后，周礼终于和姜明珠说话：“我来找你说点事情。” 郑凛叙闻言便看向周礼。 姜明珠：“哦，你说吧。” 周礼：“我想单独和你谈，行么。” 郑凛叙准备反对的时候，周义笑着说：“郑总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么，这可是在郑家的祖宅，老四能翻出什么花来？” 姜明珠听完周义的话也觉得有一定道理：“去假山那边吧。” 假山这边，四周空无一人，只听得到潺潺水流声。 停下来之后姜明珠没有主动说话。 周礼垂眸看着她。 她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下面是运动裤和帆布鞋，没化妆，头发也扎得很随意。 她比以前安静了很多。 周礼汲了一口气，问她：“你想不想和我一起查这个案子？” 姜明珠本身是兴趣缺缺的模样，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鹅卵石。 但在听见周礼的这句话时，她马上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 周礼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了期盼和希望，他太久没有见过她这么鲜活的样子了。 但这样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姜明珠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 她理智地开口问他：“条件呢？” 周礼肩膀一僵。 平静的三个字，每个都精准无误地砸向他的心口。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有交易可以做。 他提问她想不想要什么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就认为他是想要威胁她。 周礼喉咙一阵酸涩。 姜明珠等待很良久都没听见周礼的回复，只看到他复杂的表情，像是失望，又有点痛苦。 姜明珠：“你的条件是什么？” 她破了例和原野见面，等于是违反了协议，周礼大概又会提一些要求。 也无所谓，她都可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了。 姜明珠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周礼却说：“没有条件。” 姜明珠一怔，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在她惊讶的目光之下，周礼又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想过威胁你，等回北城了，我会给你看所有的线索。” “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查，行动的时候我会叫你。”他很难得地说了这么一大段话。 姜明珠还是不太相信，周礼的态度转换得太突兀，以至于她需要很多时间来消化他的话。 良久，她才问：“为什么？” 周礼：“我说过了。” 姜明珠：“……说过什么？” 周礼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话不说清楚，非要和她打哑谜。 周礼凝着她的眼睛看了快一分钟，嘴唇动了一下：“医院那次，我说过了。” 医院？ 姜明珠在脑海中迅速搜寻着记忆。 她上次住院是肠胃炎挂水那回。 周礼有天晚上去了医院跟她说喜欢她，还把他的卡交给了她。 周礼：“想起来了么？” 姜明珠：“……哦。” 她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好像他的喜欢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周礼攥紧了拳头，指关节生疼。 周义问他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这就是答案。 即便他说了也得不到回应，那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周礼：“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姜明珠：“什么？” 周礼：“你喜欢原野么？” 姜明珠很久都没有说话，周礼就这样盯着她，有点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姜明珠也如他所愿给了答案：“喜欢，就像对家人和朋友一样。” 方沁阳和付晓芝都说爱情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她在原野面前没有这样过。 周礼：“男女之间的喜欢呢。” 姜明珠：“没有的，我没有对谁有过这种感情。” 周礼说不上来听见这个答案是什么心情。 对谁都没有过，他应该感到开心么。 他又想起了何楚妍的话。 周礼：“裴烨桉呢。” 姜明珠条件反射一般说：“他是哥哥。” 这话说得太快，是骗别人也在骗自己。 何楚妍说得没有错，姜明珠对男女之情完全是混乱的状态，或者说，裴烨桉的离开让她完全成为了一个爱无能。 所以就算不喜欢他的前提下，她还是可以跟他上床。 周礼：“明天你去祭拜他，我想一起，可以么。” 姜明珠：“不可以。” 她下意识地就有些排斥。 周礼：“你可以把这个当做交换条件。” 话说出口之后周礼有些后悔，说好不威胁她的，竟然又没忍住。 但为时已晚。 因为姜明珠已经答应了：“哦，随你吧。” 第246回 看她祭奠 周礼沉默几秒和她解释：“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姜明珠没接话。 周礼：“你不想我过去，我可以不去。” 姜明珠：“没关系的，你想去就去吧。” 她只是单方面小心眼地膈应，不想让周礼打扰裴烨桉。 可转念一想，裴烨桉那种性子肯定不会迁怒于周礼，他那么善良，说不定还会觉得周礼和靳柔都很无辜。 但姜明珠这辈子是做不到这么大方了，下辈子她会争取一下。 周礼：“他喜欢什么花？” 祭拜的话，是不可能空手过去的。 何况裴烨桉还是靳柔的“救命恩人”。 姜明珠：“向日葵。” 谈到裴烨桉的喜好，姜明珠的语气和以前不一样了：“哥哥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和满天星。” 她的语气娇滴滴的，和之前故意和他撒娇的时候有七八分的相似。 周礼已经听过无数次她喊“哥哥”，但这一次对象不是他。 周礼：“嗯，好。” —— 中午，周义非常厚脸皮地拉着周礼在郑家老宅蹭了一顿午饭。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发现三三和周义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不少，一口一个叔叔地喊着。 郑翩跹全程都没怎么说话，郑凛叙也很少和周义沟通。 姜明珠知道他们这是担心在她面前暴露什么，她也很配合地一句话不问。 午饭之后，郑凛叙要去准备祭祀用的东西，姜明珠提醒他：“记得要准备向日葵啊，还有他喜欢吃的雪梨、烤鸡、栗子饼……” “算啦，你带我一起去吧。”姜明珠列出很多东西，怕郑凛叙记不住，非要亲力亲为。 周礼听着姜明珠对裴烨桉的喜好如数家珍，嘴里的东西索然无味。 郑凛叙拗不过姜明珠，午饭之后带着姜明珠出了门。 周礼和周义也一并被请了出来。 周礼坐上了周义的车回酒店，上车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周义看着周礼失魂落魄的模样，打趣：“受打击了？” 周礼没答。 周义：“她对裴烨桉的感情，确实有点意思。” 周礼：“你看出什么了。” 周义：“不像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但也不能说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各种情愫杂糅在一起了。”周义问周礼，“她是不是从小到大没接触过其他异性？” 周礼：“上学接触过。” 周义：“那不能算。” 周礼：“哦。” 其它时候，应该没有了。 周义：“那就好理解了。” “她养母说得挺对，如果没有詹语白这个事情，她和裴烨桉大概率会在一起。”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青春期，荷尔蒙最躁动的时候世界里只有彼此，这种情况下很难不产生其它感情，“我猜裴烨桉和詹语白谈恋爱的时候，她心里就不好受了。” “不过她自己应该也不清楚这些。”周义想想姜明珠的种种举动，“怎么觉得，她在这方面还不如你。” 周礼：“……” 周义：“碰上这样的，我也不一定有把握。” 看周礼表情凝重，周义跟他开了句玩笑，“你这个没经验的处男，搞不定也很正常，别自卑。” —— 清明一早，姜明珠和郑凛叙、郑翩跹以及三三一起从祖宅去了墓园。 抵达墓园的时候不过八点半，天气昏昏沉沉的，在这种特殊的日子扰得人心情越发压抑。 姜明珠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周礼和周义已经到了，他们带来的东西被工作人员放到了手推车里。 周礼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各色的满天星作为点缀。 姜明珠昨天和郑凛叙提过了周礼过来祭拜的事情，她不介意，郑凛叙也就没拦。 姜明珠只看了周礼一眼，之后就去后备箱里拿花了。 她走在最前面，周礼无声地跟上她。 郑凛叙和郑翩跹还有三三还要去祭奠郑家的其他人，周义随着一起过去了。 裴烨桉这边就只有姜明珠和跟在后面的周礼。 周礼把花放到墓碑前，视线上移，终于看到了裴烨桉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之前不曾见过的。 裴烨桉剑眉星目，长得很英俊，这张照片比周礼先前见过的那些成熟了不少，五官和脸部的轮廓更深了一些。 周礼盯着看的时候，照片上出现了一只手。 是姜明珠小心翼翼地碰上了照片，像是在擦上面的灰尘。 周礼转眼去看姜明珠。 她跪在地上，头发被风吹乱，正好露出泛红的眼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墓碑上，像呵护着什么稀世珍宝，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分心。 她穿着黑色的裙子，素面朝天，风卷着她的头发飘起，仿佛随时都要把她带走。 “哥哥，今天的向日葵也是我亲自选的哦。”姜明珠笑着问，“你喜欢吗？”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周礼看到姜明珠对这墓碑自言自语，心脏疼得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她每一句话都会喊“哥哥”。 这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称谓。 风卷起了沙子吹到了眼睛里，周礼转过身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她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三三的声音：“又见到哥哥啦！” 周礼回过神来，是郑凛叙他们过来了。 在墓园呆了快一个小时，姜明珠一直跪着。 她从墓碑前起来的时候，长裙的裙角正好被风卷起，周礼一低头就看到了她红肿发青的膝盖。 周礼走上去扶住姜明珠的胳膊。 姜明珠马上把手抽出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裴烨桉的墓碑。 周礼的手僵在半空中。 姜明珠怕被裴烨桉看到。 周礼垂下眼睛把两只手插回到裤兜里，低着头走出墓园。 直到从墓园出来，姜明珠才走到他面前和他说话：“我明天回北城，你呢？” 周礼先恍惚了一下，接着就明白了她这么问的目的。 他之前说过，回北城之后给她看所有的证据，带她一起调查。 周礼：“你航班号给我一下，一起回去吧。” 姜明珠：“哦，好。” 她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微信发你了。” 周礼：“嗯。” 姜明珠：“我先走了，拜拜。” 周礼停在原地看着姜明珠拉住三三的手和她一起上了车，没几分钟，商务车便绝尘而去。 肩膀被拍了一下，周礼回头。 周义看到周礼发红的眼睛，笑着问：“哭了？” 第247回 线索 周礼收回视线：“没。” 周义：“眼睛都红了。” 周礼：“风吹的。” 周义没有跟他继续这场辩论，轻笑一声：“你这心要是有嘴巴一半硬，也到不了今天。” 周礼绕过周义上了车。 周义勾勾嘴角，跟上去开车。 回去路上，周礼忽然说：“我明天回去。” 周义：“行，到时候我送你。” —— 姜明珠从墓园回来之后就回了中心别墅，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过了一天。 姜明珠和何楚妍坦白了跟周礼一起调查的事情之后，何楚妍紧绷的表情就没放松过。 姜明珠：“我会注意安全的。” 何楚妍潜意识里是想阻止她的，但又很清楚自己根本拦不住她。 这个坎买不过去，她永远无法找到活下去的支柱和信仰。 晚上临睡前，姜明珠收到了周礼发来的微信。 周礼：【睡了么】 姜明珠：【正要睡，有事吗？】 周礼：【我买好票了。】 姜明珠：【哦哦，明天到北城以后我们再说，我先休息了。】 周礼：【晚安】 —— 航班是隔天下午两点钟的，姜故鸣开车把姜明珠和何楚妍送去了机场。 办理登记手续的时候，姜明珠和周礼打了照面。 周礼拖着行李箱走上来，先跟何楚妍问了声好。 何楚妍颔首算作回应。 因为是前后脚办的登机，又都在头等舱，姜明珠和周礼的位置就在同一排，中间隔着过道。 但飞行途中两个人全程没有沟通过，姜明珠上飞机之后就开始睡觉。 快降落的时候，何楚妍叫醒了姜明珠。 姜明珠揉了揉眼睛看向周礼。 周礼：“司机在等了。” 即便她没开口，周礼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落地以后姜明珠和何楚妍一起走出去，周礼跟在她们母女身后。 到地库快上车的时候，何楚妍问周礼：“她上你的车不会被人盯上么？” 周礼：“这不是我的车。” 他抬起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出租车，“我坐那辆。” 最后是姜明珠和何楚妍一起上了这辆车，周礼坐的出租车。 司机先把何楚妍送回相府别墅之后，才载姜明珠去了御水湾，滴水不漏。 姜明珠抵达御水湾的时候，周礼已经回来了。 面前的门打开，姜明珠和周礼打了照面。 他为她让开一条路，姜明珠走进去发现她穿过的那双拖鞋就在鞋柜前。 姜明珠上前换了鞋，没来得及问话，周礼已经往楼梯的方向去了。 姜明珠亦步亦趋跟上。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书房。 周礼的书房她来过几次，这里的陈列摆设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姜明珠往沙发前走，准备坐下来和他谈。 她刚迈步，就看到周礼走到书柜前摆弄了几下，接着书柜忽然旋转了九十度。 姜明珠来过御水湾的次数不多，对这里的格局并不清晰，更没想到周礼的书房还有暗室。 惊讶之余，她听见周礼的声音：“跟我来。” 姜明珠跟在周礼身后往里走，里面没有窗户，黑漆漆一片。 周礼轻车熟路地开了灯，姜明珠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对面地上架着的一台白板。 和公司会议室里的差不多。 这里放着一排保险柜，应该是存着比较值钱的东西。 常年不见光的房间温度很低，姜明珠后背发凉，瑟缩了一下。 周礼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毯子披到她身上。 姜明珠：“谢谢。” 周礼没说话，拉住她的手腕带她走到了白板前，把白板翻了个面。 然后姜明珠就看到了上面贴着的一张和白板差不多大的纸，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还有一些被标红的关键信息。 姜明珠很快就看出这些是什么。 盯着看了几分钟之后，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可思议。 接着她转头看向周礼。 “这些……” “是我整理的一部分证据。”周礼接过姜明珠的话：“你可以先看看，哪里不懂再问我。”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整理的？” 这么详细的线索链，绝对不是几天就能做出来的。 周礼：“这几个月。” 姜明珠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礼提醒她：“先看吧。” 姜明珠的注意力回到线索图上，开始认真观摩。 线索图上的很多信息，姜明珠之前都知道，但缺乏一个系统理论的链条。 周礼做出来以后，所有的数据和信息都变得清晰可观了。 姜明珠的视线盯在詹语白和宿珉的名字上。 宿珉的名字被加了粗，还被用红色笔圈了出来，旁边标了一个三角形的标志。 姜明珠：“这个三角形是什么意思？” 周礼：“他一个人办不到这么多事情。” 姜明珠：“……你怀疑他背后还有人？” 周礼：“嗯，郑凛叙也这么想。” “他在美國几次实验都没有被发现证据，只凭他实验室的资本和人脉办不到。” 姜明珠：“他背后的人是要从实验里获益。” 周礼：“我的推测是这样。” 姜明珠：“你之前跟詹语白去滇南福利院，没找到线索么？” 周礼摇摇头。 姜明珠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陷入沉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我想去一趟滇南。”良久之后，姜明珠做出了决定。 周礼：“我的人和郑凛叙的人都在那边，我们过去意义不大。” 姜明珠：“很奇怪啊……” “你们的人都在滇南，但是一点证据都找不到。”姜明珠犀利地问，“是能力不够吗？你和郑老板的人加起来都斗不过詹语白？不觉得离谱吗？” 周礼：“你怎么想的？” 姜明珠：“芝芝之前黑了詹语白的手机，电脑在你手上吧。” 周礼：“她已经换了手机。” 姜明珠本来想说再黑一次，但周礼的话让她打消了念头：“他们现在都是当面沟通。” 刚说完这句话，周礼的手机震了一下。 是林煜的消息。 周礼看完消息之后，目光严肃了几分。 姜明珠：“怎么了？” 周礼：“滇南福利院有个春游活动，目的地是港口的渔村。” 姜明珠听后神经也紧绷起来：“有人在么？你别让他们——” “有，你放心。”周礼已经猜到姜明珠要问什么。 回完姜明珠的话以后，周礼的表情却越发严肃了。 姜明珠：“你怎么了？” 周礼：“你说得对。” 他们是该亲自去一趟滇南。 第248回 去滇南 姜明珠看着周礼的表情，心也跟着提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推测了？” 周礼：“福利院之前取消了很多活动。” “宿珉没有完全信任我。”周礼的视线聚焦在对面的线索图上，“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突然安排春游的目的有待商榷。” 姜明珠也盯住了线索图上宿珉的名字：“你是说这次活动可能是福利院那边掩人耳目的。” 顿了顿，姜明珠又跟了一个问题：“宿珉知道你在查他？” 她以为周礼给宿珉的实验室投了那么多钱，宿珉应该已经被“收买”了。 周礼：“他不知道，他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对谁都不信任。” 姜明珠：“所以詹语白也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说完之后，姜明珠觉得不太合适，“不对，詹语白极有可能连他背后有人都不知道。” 姜明珠的脑子真的转得很快。 周礼听她的这些分析，就越来越后悔—— 如果他在查清楚事情的时候就去和姜明珠开诚布公地谈，或许他们的关系闹不到今天这么僵硬。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还是要让她参与进来一起查，结果不变，但她对他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 周礼走神的时候又听见了姜明珠的声音：“你是不是怀疑他们声东击西，制造完美脱罪的证据？” 假设以后有介入调查，福利院也这边可以摆出证据，那天是带孩子们出去春游的。 周礼：“嗯。” 姜明珠：“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她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定他们的另外一批人会趁这个机会把锁定的实验目标送出去。” 这太残忍了，姜明珠无法在知道这个可能性的前提下袖手旁观。 周礼斟酌了片刻：“明天，你可以么？” 她连续几天旅途颠簸，已经是满脸憔悴，他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姜明珠：“我没问题。” 周礼：“嗯。” 姜明珠：“飞过去是最快的，但航班信息很容易被查到。” 周礼：“我有办法。” 姜明珠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顾虑，但转念一想周礼肯定有本事处理好，她没必要太操心。 周礼：“航班号我会微信发你。” 姜明珠：“嗯。” 她说话的同时还点了点头，周礼看得有些恍惚。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两人都没有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过话，姜明珠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真诚地对他点过头。 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姜明珠对他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两人在暗室里待到了傍晚。 高度集中思考的时候会忘记时间，姜明珠披着毯子走回到书房，才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姜明珠正准备跟周礼道别的时候，他忽然说：“吃完晚饭再走吧。” 姜明珠：“不用，我不饿。” 但肚子很不争气，像是在故意打她的脸，刚拒绝完之后就咕噜叫了一声。 书房里很安静，这一声显得无比清晰。 姜明珠脸上挂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肚子。 周礼：“想吃什么？” 姜明珠：“能填饱肚子就行。” 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能吃到的东西都是有限的，那种环境里根本养不出来挑食的人。 —— 周礼去厨房简单做了几道菜，蒸了米饭，之后把姜明珠叫过来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下，姜明珠肚子饿得很，连菜都没来得及吃，坐下来先空口吃了小半碗的米饭。 周礼看姜明珠吃白米饭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忽然想起来，好像没见她挑食过。 周礼看不下去，给她夹了炒鸡蛋和宫保鸡丁：“吃点菜。” 姜明珠：“谢谢。” 周礼：“你有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姜明珠：“嗯？” 周礼：“我没见过人只吃白米饭可以吃半碗。” 姜明珠这才听懂周礼的意思。 她尝了一小块宫保鸡丁之后随口说：“我们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挑食就得饿着。” 周礼：“蓝天福利院条件应该不错吧。” 姜明珠：“是不错啊，但是那么多孩子要养，有的吃就不错了。” 像周礼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没饿过肚子又对饮食极端挑剔的人，是没办法理解他们的。 周礼沉默了很久：“你小时候经常饿肚子么？” 姜明珠：“还好吧，我胃口比较大经常吃不饱。” 虽然后来条件好了很多，无数山珍海味等着她去挑，但从小养成的习惯一直改不掉。 所以她的肠胃才会出现问题。 晚饭吃完之后姜明珠就准备回去了，她拿出手机打算叫车，被周礼拦下了。 “我送你。”他说。 姜明珠：“不用了，我打车就行了。” 周礼：“不安全。” 他像是猜到了她在顾虑什么，“斯衍的车在我这里。” 姜明珠认得徐斯衍的车，这是她第二次坐上来了。 这次和上一次一样坐的是后座，只是前排开车的人换了。 姜明珠有点好奇周礼和徐斯衍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以为上次徐斯衍去远茵别墅找她之后，他们两个人会闹矛盾，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也是，他们之间二十多年的交情，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她闹到撕破脸的程度。 车停在相府别墅门前，姜明珠跟周礼说了句“再见”就下车了。 周礼捏着方向盘，看着姜明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迟迟没有离开。 —— 周礼订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姜明珠简单收了一下行李就去机场了。 何楚妍亲自开车送她过去的，路上少不了一番叮咛。 过安检分别之前，姜明珠笑着朝她招手：“放心啦，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何楚妍：“有事打电话。” 姜明珠：“好的哦，你回去路上小心。” 和何楚妍道别以后，姜明珠过了安检往贵宾休息室的方向走。 姜明珠刚走进来，就看到了在入口处等待的周礼。 周礼走上来很自然地接过了姜明珠的小行李箱，然后带着她往单独的休息室走。 关上门以后，姜明珠才看到桌子上放着面包和咖啡。 周礼：“先吃点东西吧，还有四十分钟才登机。” 姜明珠坐下来拆开了包装袋，撕着吐司边往嘴里送。 周礼在对面坐下以后，姜明珠随手递给他一片吐司。 周礼僵在原地半天没动。 第249回 摸头 姜明珠见周礼没反应，只好催他，“快拿着呀。” 周礼回过神来，从她手里接过那片吐司：“谢谢。” 他没想到姜明珠会给他递吃的，而且做得这么自然。 姜明珠：“不用谢我啊，这个本来就是你买的。” 周礼：“……” 他低头看着吐司，撕了最中间的那一块往嘴里送。 周礼吃东西很慢，一片吐司吃了三四分钟，姜明珠就看着他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撕，最后剩下了四条吐司边，像是没了玻璃的窗户架。 姜明珠：“你不吃吐司边？” 周礼答不上来。 他吃东西挑剔得很，从小就不爱吃吐司边，周家厨房做三明治的时候都会切掉边角。 姜明珠：“给我吧。” 周礼：“扔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找垃圾桶，姜明珠趁这个机会抢走了他手里的吐司边。 周礼回头看向她，就见她已经扯下来一边往嘴巴里送了，而且吃得很享受。 周礼：“……你喜欢吃边？” 然后他低头去看了一下，那一袋吐司的边都快被姜明珠撕着吃完了，只留下了芯。 姜明珠：“喏，剩下的都归你了，我只喜欢吃边。” 周礼：“……你是我见过的人里第一个只吃边的。” 姜明珠：“那你之前认识的人都没什么品味，吐司边比芯好吃多了。” 周礼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的手机刚好放在桌子上，姜明珠下意识瞟了一眼，屏幕上是原野的名字。 周礼接起来。 原野：“我已经放出去消息了，你这几天和我出差，航班号给梁聪了。” 周礼：“嗯，谢谢。” 原野：“你照顾好她。” 周礼：“会的。” 原野：“她在旁边么？” 周礼看了一眼姜明珠：“嗯。” 原野：“你把手机给她，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周礼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才把手机递给姜明珠。 姜明珠喝咖啡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着他。 周礼：“原野要和你说话。” 姜明珠听见他的解释之后表情更迷惑了，她不觉得这是周礼能做出来的事情。 毕竟他之前口口声声警告她让她离原野远一点儿。 姜明珠机械地接过手机，听见原野的声音之后才回过神来。 原野：“注意安全啊，记得按时吃饭。” 姜明珠：“嗯，好。” 原野：“那我等你回来，昨天发现一家店的可丽饼很好吃。” 姜明珠：“好耶，等我回来一起吃。” 姜明珠和原野聊完之后就把手机还给了周礼，周礼跟原野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就挂电话了。 他们全程都很和谐，好像之前的打架和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明珠有点搞不懂了，但她没有去问周礼。 电话打完没多久就登机了，姜明珠和周礼没有一起办登机，位置也不挨着。 但周礼去找了姜明珠旁边的人换位置，成功和她坐到了一排。 连续几天舟车劳顿，姜明珠人是很累的，她例假快来了，疲惫被放大了数倍，上飞机就裹着毯子倒头睡了。 三个小时以后，飞机在滇南市的机场降落，姜明珠在落地之前就醒了，但一直打哈欠。 周礼：“等下回去睡一觉。” 姜明珠：“哦，我们住哪里？” 周礼：“先住市区，明天再去镇上。” 这次接机是林煜亲自来的，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和姜明珠接触。 虽然之前跟过姜明珠很长一段时间，但姜明珠并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林煜为姜明珠开了车门，把她和周礼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姜明珠很有礼貌地和他说了“谢谢”。 滇南也是旅游城市，以四季如春而闻名，四月份也是旅游旺季，机场出去高速路上车很多。 来到市中心的时候，也很热闹，姜明珠看到了一家很出名的卖鲜花饼的店，眼睛亮了一下。 周礼捕捉到这一幕，对林煜说：“找个地方停车。” 林煜：“啊？怎么了吗？” 他从后视镜里看姜明珠的表情，发现她也是懵的。 姜明珠准备问话的时候，周礼说：“下去买吧。” 姜明珠：“什么？” 周礼指了一下鲜花饼的门店。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还注意到这个了，她确实想买：“那我去了，很快。” 周礼没有回应，但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林煜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往外看，周礼跟在姜明珠身后的样子像只盯着人的巡逻犬。 转瞬他又被自己这个形容吓到了，这话自己想想就行了，可不能在周礼面前说漏嘴。 店面的鲜花饼是刚出炉的，各种口味都很齐全。 除了鲜花饼之外还有一些当地的特色小点心，姜明珠看得眼花缭乱，最后决定买个体验版礼盒。 她准备扫码结账的时候，周礼已经拿着手机替她付过了。 姜明珠回头去看周礼，周礼被她的表情看得脑袋发热，抬起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 “还买什么？”他问。 摸脑袋的这个动作让姜明珠愣了一下，她没顾得上躲开，摇摇头：“不买了。” 这个时候店员刚好给姜明珠包好了礼盒，周礼腾出手接过来。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姐姐，她嘴甜地夸了一句：“两位真是太般配啦，祝两位的爱情像鲜花饼一样甜蜜哦~” 姜明珠：“……” 周礼：“谢谢。” 他一手提着礼盒，另外一只手拉住姜明珠的手腕，带她一起走出去。 上车之后姜明珠才反应过来周礼刚才做了什么。 店员说他们是男女朋友，他居然没否认还说了谢谢。 这跟他平时的作风大相径庭，按姜明珠对周礼的了解，他听见这种话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不回复。 姜明珠盯着周礼看了快半分钟。 周礼：“不吃么？” 姜明珠：“你不是不让别人在车上吃东西么。” 之前她拿了个三明治在他车上吃都被嫌弃了一路。 周礼：“……你想吃就吃。” 姜明珠没动。 前排的林煜看见这场面有点急了，他乐呵呵地给周礼说话：“姜小姐，周总的意思是您对他来说是个特例，所有规矩在您这里都行不通，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吧周总？” 姜明珠看着林煜挤眉弄眼的样子有点想笑。 这个时候，周礼忽然说：“嗯，是这意思。” 姜明珠第二次因为周礼反常的举动意外。 他居然没说林煜多嘴？ 第250回 麦当劳 姜明珠最后还是没在车上吃鲜花饼。 酒店在市中心，地理位置很好，林煜似乎是提前订过房间了，姜明珠和周礼的房间是对门。 林煜把房卡交给周礼之后就先走人了。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上了楼。 出电梯的时候，周礼问她：“午饭吃什么？” 姜明珠想起来滇南的特色米线，有点心动：“我想吃酸汤米线，等下去对面商场看看，你不用管我。” 周礼：“一起吧。” 姜明珠：“你能吃么。” 周礼：“嗯，不挑食。” 姜明珠：“……” 周礼：“放了东西去找你，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姜明珠回到房间整理东西的时候还是觉得周礼今天特别反常，像被夺舍了似的。 没来得及深想，周礼已经来敲门了。 姜明珠上去给他开了门，走回来之后顺手打开了鲜花饼的礼盒，从里面挑了个玫瑰饼递给周礼：“吃不吃？” 周礼接过来咬了一口。 口腔内一瞬间被一股浓郁的甜腻和玫瑰花香侵占，这不是他习惯的口味。 一个鲜花饼吃完之后，周礼觉得自己呼吸的时候都是这个味道。 他是第一次吃，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周礼把目光转向姜明珠，她正拿着一块不知名的小点心往嘴巴里送。 周礼忽然觉得姜明珠和鲜花饼差不多，蛮不讲理地侵占了他的感官，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姜明珠吃的仙豆糕，中间是桂花和板栗一起做的馅料。 桂花和板栗都是付晓芝喜欢的口味。 姜明珠看向周礼：“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到这边么？” 周礼：“怎么了？” 姜明珠：“我想给芝芝买点吃的带回去。” 周礼：“不确定。” 姜明珠：“哦，好吧。” 周礼：“你要什么，我让林煜去买，可以寄回去。” 姜明珠：“对哦，我怎么忘记这个了。” 她拍了拍额头，下一刻露出了一抹笑：“谢啦。” 周礼：“……不客气，去吃饭吧。” 酒店附近六七百米就有滇南市最大的商场，虽然比不了北城的望海汇那么丰富，但商场建设得很有当地特色。 姜明珠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就在看点评软件了，商场里果然有一家很出名的米线店。 “我们就去这里吧。”姜明珠给周礼看手机，“我看旁边还有一家竹筒饭，你可以吃那个。” 周礼：“你想去哪里都行。” 两人聊着天进了商场，直奔五楼餐饮区，中途路过了一家冰淇淋店面。 姜明珠看到几个小朋友捧着脆皮甜筒吃，吞了吞口水。 周礼：“吃么？” 姜明珠：“你等我一下，我去买。” 周礼没来得及回答，姜明珠已经跑过去排队了。 他看到她指着屏幕上的脆皮甜筒笑嘻嘻地和店员说话，结完账之后还甜甜地跟了一句“谢谢”。 周礼看得恍惚，很久都分辨不出来她现在的快乐是发自真心还是在伪装演戏。 单看姜明珠现在的表现，谁会想得到她的病情那么严重？ 周礼走神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忽然出现了一只甜筒。 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姜明珠手上握着两只甜筒，左手的这只给了他。 周礼：“……给我的？” 姜明珠：“你给我买了鲜花饼，我请你吃冰淇淋和午饭。” 虽然她算得很清楚，但周礼心底的惊喜只增不减。 他又想起了原野之前的话。 原野没有说错，是他一直都用错了态度。 周礼很少一次性吃这么多甜腻的东西，先是鲜花饼又是冰淇淋，吃得嘴巴里都是甜味，差点腻死。 但姜明珠好像完全没感觉，她抱着甜筒吃得很开心。 几分钟后两人在米线店坐下来，店里人很多，周礼很少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吃饭。 姜明珠注意到了：“要不你去楼下那家法餐厅吃？” 周礼：“不用。” 姜明珠：“好吧，我要酸汤肥牛米线，你呢？” 周礼：“你帮我点吧。” 姜明珠：“你吃辣吗？” 周礼：“不吃。” 姜明珠：“那吃清炖鸡汤的吧。” 周礼：“嗯。” 等待上餐的时候姜明珠已经把甜筒啃完了，她开始搓着手期待米线。 周礼之前只是听说过米线这种东西，但亲自来吃是第一次。 这个东西的确不符合周礼的口味，他喝了点汤，把里面的配菜吃得差不多了，粉没动过。 姜明珠则是把一份都吃得干干净净，汤都喝得差不多。 结完账出来之后，周礼说：“回去睡觉吧。” 姜明珠点点头，两人谁都没说话，一起走出了商场。 出来的时候，姜明珠忽然一转身，往旁边的麦当劳走了过去。 周礼亦步亦趋跟上：“你还没吃饱？” 姜明珠没回答他，转眼已经走到了自助点餐器前。 周礼：“……暴饮暴食会加重肠胃负担。” 姜明珠点了板烧鸡腿堡。 周礼：“你想吃的话晚上吃，可以外卖。” 姜明珠又点了麦乐鸡块。 周礼：“吃太多会长胖。” 姜明珠扫码付了款。 周礼劝不动，又不能像之前一样粗暴强硬地直接把人带走，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前台取了餐。 直到两个人从酒店的电梯出来的时候，周礼还在盘算着怎么劝姜明珠少吃点。 周礼：“你……” 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姜明珠忽然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他。 周礼的话咽回去，眉头皱起来。 姜明珠：“爱吃不吃。” 她把袋子塞到他怀里，加快步伐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刷了卡就走进去了。 周礼看着姜明珠关上门，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麦当劳袋子。 所以……这个是给他买的？ 姜明珠刚刚注意到他没怎么吃东西了。 —— 姜明珠回到房间冲了个澡。 等她出来在床上躺下来之后，就收到了周礼的微信消息。 他发了一张照片过来，后面跟了一句话：【都吃完了。】 照片是空了的盒子。 姜明珠刚看完，他又来了一条：【你是专门买给我的么？】 姜明珠：【你下次别跟着我吃不爱吃的东西了，浪费粮食。】 周礼：【好】 姜明珠放下手机睡了觉。 而对面，周礼还在盯着聊天界面发呆。 直到周义的电话过来，周礼才回过神来。 但他接电话的时候态度也和之前不一样。 周义好奇：“你今天心情很好？” 第251回 背 也不怪周义稀罕，周礼打小就是个小面瘫，说好听点儿叫宠辱不惊。 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喜形于色。 周礼：“哦，还行。” 周义：“你和姜明珠到滇南了吧？明天去镇上么？” 周礼：“嗯。” 周义和周礼聊了一下后面的安排，正事说完以后，周义又问：“听你这意思是跟姜明珠处得不错？” 周礼：“她送我礼物了。” 周义：“哦？送的什么？领带还是钱包？” 周礼：“麦当劳。” 周义酝酿到嗓子眼的话瞬间吞了回去，想骂他没出息但是忍住了。 一份麦当劳让他高兴成这样，幼儿园的孩子都没他这么好哄。 周义：“她为什么给你买麦当劳？” 周礼说了去吃米线的事情，后面不忘补一句：“她看出来我不喜欢吃了。” 潜在意思就是，姜明珠在关心他。 周义没忍心打击他：“行吧，恭喜你，收获了一点点进展。” 周礼：“我这样做对么？” 周义：“挺好，比你之前死鸭子嘴硬强多了。” 周礼挂了电话，回床上之后把那张麦当劳的照片发给了周义。 周义服了，顺着他的思路敷衍：【啊对对对，知道你不吃辣，买的还是板烧鸡腿堡。】 周礼：【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周义看着消息揉上眉心，他那随口乱说的，还真被当回事儿了啊。 周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周礼：【她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周义：【这边建议你是直接去问姜明珠，我去陪三三了，再见。】 —— 姜明珠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从酒店的落地窗往外看，市中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旅游城市的夜生活都很丰富。 姜明珠趴回床上看大众点评，想找点东西吃。 刚看了几分钟就被敲门声打断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周礼。 姜明珠翻着点评软件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周礼站在门口，他手上提了几个袋子。 姜明珠鼻子很灵，马上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周礼：“买了晚饭。” 姜明珠把周礼带进来：“买了什么？” 周礼把几个袋子放到桌子上，一一打开。 第一个袋子里就是烧烤，后面是一些滇南的特色小吃，还有刨冰和水果盒。 姜明珠：“你去哪里买的？” 周礼：“夜市。” 姜明珠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你穿成这样去夜市的？” 周礼：“嗯。” 姜明珠：“没人看你么？” 周礼拉开凳子坐下来：“没注意。” 姜明珠：“穿西装去夜市买烧烤也是挺别致的。对啦，人多不多？” 周礼：“还好。” 姜明珠说话间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上了，烧烤就得趁热吃。 她拿了一串烤里脊很快吃下去，但对面周礼一直没动。 姜明珠：“你怎么不吃？” 周礼：“不喜欢吃。” 姜明珠：“你没买自己想吃的么？” 周礼：“不饿。” 姜明珠：“要不你再点个外卖吧，或者让酒店送点吃的上来。” 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吃，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但周礼还是重复着刚才的话：“不饿。” 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 姜明珠干脆不问他了，拿起手机又给了他点了一顿麦当劳，照着中午的套餐复制了一遍。 周礼坐在对面，目光漫不经心地瞟过姜明珠的手机屏幕，之后看向落地窗。 麦当劳十分钟之后就送到了，酒店前台帮忙转送到房间。 姜明珠开门取了麦当劳回来，随手放到周礼手边。 周礼：“什么？” 姜明珠：“你的晚饭。” 周礼：“我不饿。” 姜明珠：“那你别吃，给我。” 说着，她就放下手里的烤串动手去拿纸袋。 周礼马上护住：“我的。” 姜明珠没见过周礼这样子，直接被逗得笑了，笑了半天之后吃了一口哈密瓜解渴。 周礼：“笑什么。” 姜明珠：“你刚才的样子特别像护食的狗。” 周礼的脸色顿时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姜明珠以为他要发飙的时候，他却忽然问：“你觉得狗怎么样。” 姜明珠：“……” 她不至于迟钝到听不出来周礼这句话里的意思。 周礼今天的种种行为都特别反常。 可能是因为姜明珠已经习惯了他之前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的状态，现在反倒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了。 憋了半天，姜明珠才说：“你正常一点。” 周礼：“嗯？” 姜明珠：“你今天太不对劲了，搞得人挺不习惯的。” 周礼：“你不喜欢这样么。” 姜明珠：“……” 周礼停下动作盯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姜明珠，我在对你好。” 这次轮到姜明珠动作顿住。 这话换做别人说出口，她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反应，但是周礼—— 姜明珠过了很久才说话：“弥补你之前把我关起来那件事情吗？” 周礼：“对不起。” 姜明珠：“虽然我应该跟你说没关系，但我现在还是挺生气的，就不说违心的话了。” 周礼的手指僵了一下：“好。” 姜明珠：“快吃饭吧。” 她说完就埋头去拿烧烤串了，像是在故意躲开接下来的话题一样。 —— 晚饭在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 姜明珠吃得有点多，周礼以“出去散步消食”为由带着姜明珠下了楼。 两人在酒店附近走了一公里左右，走到了中心广场，晚上好多小孩子在这里玩闹。 姜明珠好像天生就很吸引孩子，她出现之后就会有小朋友主动上来和她说话。 然后姜明珠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周礼一个人被晾在一旁。 过了快二十分钟，姜明珠忽然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周礼的脸色一沉，迈着大步走上去按住她的肩膀。 走近之后他才发现姜明珠的表情很痛苦，额头还有冷汗。 “肚子疼么。”周礼说着就要动手抱她，“带你去医院。” “不是……”姜明珠有气无力，“我好像例假来了。” 周礼：“要喝热水么。” 姜明珠：“……先回酒店吧。” 广场打车需要排队，夜里人多还堵车，周礼索性蹲在姜明珠面前背对着她：“上来。” 姜明珠听见这句话之后恍惚了一下，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周礼缓缓站起来，手托着姜明珠两边的膝盖往酒店的方向走。 第252回 湿 姜明珠很久没被人背过了，她肚子很疼，牵扯得脑袋也晕，整个人浑浑噩噩。 她把下巴抵在周礼的肩膀上，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好像被拉得很漫长。 他们两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太出众，在市中心这样背着走路，回头率百分百。 周礼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已经无暇去顾及路人的眼光。 回到酒店，周礼把姜明珠放到床上，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姜明珠：“谢谢。” 周礼：“我去买东西，还是上次那样么。” 姜明珠：“……嗯？什么？” 周礼：“棉条。” 经他提醒之后姜明珠才想起来上次的棉条事件，当时她“无理取闹”给周礼列过一个单子。 周礼那次挺不情愿的，但还是给她买回来了。 但上次买了什么她都记不清楚了，周礼怎么可能记得请？ 姜明珠正要问的时候，周礼已经开口：“我去买。” 然后他就从房间离开了。 姜明珠双手握着水杯，视线凝着关上的房门，思绪飘了很远。 可能是盯着一个点看的时间太长了，又或者是例假来之后人有点矫情，亦或是刚才周礼背着她走的那段路让她想起了过往。 几种情绪交织作祟导致她的眼眶越来越酸，放下水杯去碰的时候，眼尾已经湿了。 上一个这样背她走路的人是裴烨桉。 —— 周礼按姜明珠上次发的单子买全了东西，还去药店买了一盒止疼药。 药店的药师是个很热情的人，结账的时候还随口和周礼聊天：“这是给女朋友买的吧？” 一向不怎么回答这些问题的周礼破天荒地“嗯”了一声。 药师笑得灿烂又欣慰，一边撕着小票一边说：“你女朋友真有福气，你这小伙子一看就靠谱。” 周礼买好药和面条之后快速回到酒店。 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姜明珠蜷缩在床上的背影。 周礼走上去绕到床的那边，低头就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 周礼的手指收紧了几分：“你哭了？哪里不舒服？” 姜明珠摇摇头。 周礼：“买了止疼药，你先吃一颗。” 姜明珠：“谢谢。” 她坐起来，在周礼的注视之下吃了止疼药，接着就拿着棉条和内裤去洗手间了。 周礼没走，站在洗手间门前等她。 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水流声。 几分钟之后，周礼听见了姜明珠干呕的声音，她本就严厉的脸色更加紧绷。 周礼去敲门：“姜明珠，你还好么。”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干呕。 周礼直接推门进去，下一秒就看到姜明珠撑在洗手池前干呕，倒是没吐出什么东西。 周礼：“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姜明珠红着眼睛回头看向他：“没事，我痛经的时候就会呕。” 周礼默，他并不知道女人在痛经的时候还会有这种剧烈的反应。 姜明珠呕得差不多了，漱完口之后直起了腰。 她整张脸发白，眼眶显得更红了。 周礼有些担心：“明天你在酒店休息吧，别去镇上了。” 姜明珠：“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礼欲言又止。 如果是之前他会很强硬地威胁她留在酒店，但现在不能：“我过去之后会给你更新消息。” 姜明珠：“我真的没事。” “吃了止疼药就好了。”刚才呕吐了一阵导致她的嗓子有些哑，“今天谢谢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阻止不了姜明珠，周礼只能上来把她扶出洗手间。 姜明珠在床上躺下来以后，周礼从袋子里拿了两片暖宝宝撕开交给她。 姜明珠接过来贴在肚子上，周礼为她掖好了被子。 姜明珠原本以为他这就要走了，但他只是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姜明珠小声问他：“你不回去休息吗？” 周礼：“你睡了我再走。” —— 止疼药起作用之后姜明珠没有那么难受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的状况比昨天好了很多。 姜明珠穿了一套运动服，戴了一顶鸭舌帽，背了个挎包，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周礼在走廊等着了。 姜明珠：“你怎么没敲门？” 周礼：“我也刚好。” 姜明珠：“车到了吗？” 周礼：“嗯，先吃饭。” 他很自然地把姜明珠的行李箱接过来，转身走在前面。 姜明珠吃早饭的时候胃口还不错，周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问：“你身体没问题么？” 姜明珠：“我已经没事儿了，以防万一早上也吃过止疼药了。” 吃完饭以后下楼去坐车，司机还是林煜。 上车以后，姜明珠就看到了渔村的地图，她拿起来认真端详。 渔村在滇南下属一个小镇的东南角，三面靠海，建有两个码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条路线可以偷渡。 旅游项目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福利院安排孩子们来这里春游也挑不出毛病。 姜明珠：“我们是直接去渔村吗？” 周礼：“嗯。” 姜明珠：“这个渔村看起来很好玩。” 周礼：“想玩么？” 姜明珠：“不想，办正事要紧。” —— 中午十二点四十，车驶入了镇收费站。 姜明珠探出脑袋往外看，看见了不少当地的居民。 姜明珠眉头一蹙，转头看向一旁的周礼。 周礼被姜明珠看得茫然：“怎么了？” 姜明珠：“你衣服得换一下。” 当地的人都穿得很随便，周礼这西装革履的样子一下车肯定是百分百的回头率，“林煜，麻烦你找家服装店停一下。” 林煜：“好的，姜小姐。” 姜明珠刚说完这话没多久，还真就碰上了一家服装店。 小镇居民淳朴，服装店里几乎都是t恤和大裤衩，花花绿绿的。 周礼跟在姜明珠身后走到服装店门前，被这些图案刺得眼睛疼，眉头越皱越紧。 姜明珠和店主交流了几句之后问周礼：“你有喜欢的吗？” 周礼：“……你选吧。” 姜明珠从周礼一言难尽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嫌弃。 “你忍一忍，入乡随俗。” 周礼：“嗯，听你的。” 姜明珠在诸多花花绿绿的衣服里选了一件黑色的t恤和灰色的大裤衩，另外买了双人字拖。 结完账以后她把袋子交给周礼：“你去车上换衣服吧，换好了我再上去。” 周礼接过来：“……好。” 第253回 很难不让人怀疑 林煜一直在车上看热闹。 周礼带着衣服回来之后他又偷偷看了一眼，有点遗憾姜明珠没给他买那件带着椰子树的大裤衩。 林煜被周礼赶下车之后就去了姜明珠面前和她聊天：“嚯，这衣服还都挺好看的。” 姜明珠：“我也觉得，你要不要来一套？我可以送你。” 林煜：“这怎么好意思，姜小姐太客气了。” 姜明珠：“你辛苦开车一路，应该的，快去选吧！” 林煜还真没客气，选了一套花花绿绿的，姜明珠很大方地扫码付款，一百五十块。 周礼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姜明珠原本是在和林煜说话，余光扫到周礼之后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周礼感受到姜明珠的目光，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林煜拍马屁：“周总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可真帅气！” 周礼：“开你的车。” 林煜：“是是是，我这就来。” 很快三人都上了车，周礼坐在姜明珠身边的时候还是不太自然。 他成年之后基本上没穿过短袖和大裤衩这种搭配。 姜明珠：“挺好看的。” 听见这句话以后，周礼僵硬的表情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前排开车的林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适时地出来说：“姜小姐，周总就等着你这句夸呢。” 没等姜明珠回应，周礼就冷冷地警告林煜：“闭上你的嘴。” 林煜打哈哈笑了两声，像是已经对这种情况习惯了。 过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渔村。 渔村没有什么星级酒店，最好的酒店也就是自建房，类似于农家乐。 姜明珠和周礼住的是单独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间房。 两人各自回到房间收拾了下东西，就去农家乐的饭店吃饭了，这里基本上都是来旅游的人。 林煜安排好午饭之后准备走人，被姜明珠喊住了：“别走了，一起吃吧。” 林煜立马看向周礼。 吃不吃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姜明珠也去看周礼：“他开了一路车，让他在这边吃吧，正好我有些话问他。” 周礼：“嗯。” 最后林煜成功坐下来和姜明珠还有周礼一起吃饭。 姜明珠听说林煜一直在滇南之后，问了他不少福利院的问题。 姜明珠和林煜聊得入神，周礼就成了被忽视的那个。 林煜感受到周礼的死亡凝视之后马上说：“村子里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姜小姐等下可以和周总一起逛一逛，顺便看看明天福利院活动的区域。” 姜明珠：“好呀，他们在哪里活动？” 林煜：“就在这附近的海滩，帐篷都搭好了，周总知道位置，一会儿让他带您去。” 林煜没胆子再做电灯泡了，他担心周礼会让他失业。 —— 北城。 詹语白陪靳柔吃完午饭之后不久，就开车往近郊的方向去了。 上高速之后，詹语白接到了一个虚拟号码的来电。 她戴上蓝牙耳机去接电话：“你好。” 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詹小姐，是我。” 詹语白：“刘院长。” 刘院长：“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大巴来福利院接人，孩子们会在渔村住一晚，这个时间刚好够我们行动。” 詹语白：“好，我会安排人接应你们。” 刘院长：“好的，那新的捐赠款项……” “人成功送过来之后我会把款项打过去，不用担心。”詹语白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合作这么久，刘院长应该相信我的为人。” 刘院长：“那是，詹小姐菩萨心肠，对孩子们一向舍得。” —— 午饭之后，姜明珠和周礼便要一起出发去“侦探地形”。 滇南海拔高，紫外线系数也很高，姜明珠出发的时候又戴上了鸭舌帽。 她背书包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了穿着t恤和大裤衩站在院子里的周礼，踌躇片刻后从箱子里拿了防晒喷雾。 出来之后，姜明珠把喷雾塞给周礼。 周礼：“……给我的？” 姜明珠：“怕你晒伤。” 周礼手指捏着喷雾，“你在担心我么？” 姜明珠：“快喷吧，喷完赶紧走。” 渔村不算大，姜明珠和周礼很快就把两个码头都看过了。 最后一站是海滩，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天空被夕阳染红了一片，海面倒映着晚霞，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整个沙滩都像被镀了一层金。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和海面久久没有回神，小声喃喃：“明天是个好天气。” 周礼：“嗯？” 姜明珠的视线依旧定在远方：“今天的晚霞很漂亮，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我哥哥教我的。”她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周礼一时间接不上话。 半晌后，他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姜明珠：“我们可以在这边吃饭吗？” 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海滩这边有几家大排档。 周礼：“好。” 他刚应完这句话，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徐斯衍的电话。 周礼的目光严肃了几分，他当着姜明珠的面接起了电话。 徐斯衍：“四哥，方便说话么？” 周礼：“嗯，你说。” 徐斯衍：“我今天跟了詹语白一天，她从你们家出来以后去了东郊的一家食品工厂。” 周礼的眉头拧起来。 食品行业是万华从来没有涉猎过的，连峰合也没有相关项目。 徐斯衍：“我查了一下，工厂是四年前成立的，法人是一个名字叫刘芳的女人。” 周礼：“她去那里做什么？” 徐斯衍：“园区人少，我没跟进去，她进去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周礼：“再查一下工厂的业务。” 徐斯衍：“嗯，吩咐人去查了，这个工厂很奇怪，没看到什么运输车往来。” 等周礼挂上电话，姜明珠才问：“詹语白去哪里了？” 周礼：“东郊的食品工厂。” 姜明珠：“峰合和万华好像都没有这个业务吧。” 周礼：“嗯。” 姜明珠盯着脚下的沙滩，眼皮跳了几下，大脑飞速运转。 之前跟詹语白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她去过这个地方。 现在福利院这边有了动静，周礼又不在北城。 这个节骨眼上，很难不让人怀疑。 直到在大排档坐下来，姜明珠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是老板的声音把她的思路拽了回来：“二位吃点什么？” 第254回 一命抵一命 姜明珠来例假肠胃不太舒服，点了白灼虾和烫蔬菜，外加一份炒饭。 姜明珠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工厂的事情，速度都比平时慢了不少。 周礼给她倒了杯热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么？” 姜明珠喝了一口热水：“我总觉得，工厂和福利院有关联。” 但她又想不出来是什么关联，现有的这些线索里并不能证明两件事情有联系。 周礼：“斯衍已经去查了，警方的人也已经去工厂附近了。” 姜明珠：“你一直有跟他们联系？” 周礼：“嗯。” 姜明珠：“如果这次我们查出来，你父母那边——” 周礼接过她的话：“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姜明珠停下动作，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惊讶。 最让她感到意外的不是周礼和他们说明，而是靳柔的态度，以靳柔对詹语白的喜爱程度来看，要她接受这件事情应该是很难的。 而且姜明珠之前也听付晓芝说过了，靳柔身体不怎么好，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姜明珠：“那你妈妈她……没什么事儿吧？” 周礼：“没事。” 姜明珠：“芝芝说她身体不太好。” 周礼：“有些事情迟早会知道。” 姜明珠：“你没有证据，她会信你吗？” 周礼：“我是她儿子。” 姜明珠听懂周礼的意思了。 也是，靳柔就算再相信詹语白，到底也不是亲生的，肯定比不过周礼。 姜明珠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了。 周礼：“她想和你道歉。” 姜明珠愣了一下。 周礼：“我拦下她了，等事情结束再说吧。” 姜明珠“哦”了一声，“其实我没有再怪她了，这件事情是詹语白的错，我之前钻牛角尖的时候想法比较偏激。” 而且她想要的也不是道歉，道了歉又如何，裴烨桉回不来了：“我只想让詹语白一命抵一命。” 周礼：“会的。” 姜明珠：“她会被判死刑么？” 周礼：“应该会，不会的话，律师也会争取，你放心。” —— 直到晚上睡觉前，姜明珠还在绞尽脑汁想食品工厂的事情。 幸好大姨妈傍身才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失眠。 早晨七点半，姜明珠和周礼在农家乐吃了早餐，就往海滩去了。 海滩上早上人还不多，姜明珠和周礼伪装成游客的样子倒是也不突兀。 两人在海滩上走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孩子们说话的声音。 姜明珠和周礼同时看过去，入目的是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孩子，年龄有大有小。 领队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应该是福利院这边的志愿者。 春游活动安排了很多小游戏，孩子们兴奋地排着队，等候着老师的安排。 气氛融洽而欢快，看不出任何端倪。 过了几分钟，孩子们忽然一起拍手，齐声说：“欢迎刘院长——” 姜明珠和周礼不约而同朝那个男人看过去。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个头不高，中等身材，穿着也很朴素，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看起来像个没有架子的长辈。 从孩子们对他的欢迎程度来看，这个刘院长平时和孩子们的关系应该是很好的。 从志愿者到院长，好像都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 但周礼的表情却一直很严肃。 刘院长没有参与游戏，过来和孩子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以工作为由先离开了。 姜明珠看到孩子们分成几队去堆沙子捡贝壳，准备采取行动。 姜明珠：“我上去找他们一起玩，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 周礼：“你自己小心，有事给我电话。” 他的面色很凝重，说完往海滩入口处看了一眼：“我去看看那个院长。” 姜明珠说了句“好”，之后就往孩子里去了。 海滩上还有不少游客，姜明珠戴着帽子背着挎包的样子完美融入其中。 周礼来不及多看，步履匆匆走出海滩。 他穿着t恤和大裤衩还有人字拖，低着头走路看不到他的脸，虽然他身高突出但是不至于被人关注到。 刘院长站在海滩入口处，正在和当地的几个人交谈，聊的是孩子们中午的伙食问题。 其中一个人就是农家乐的老板。 听刘院长的意思，是要安排孩子们午饭在这边吃。 周礼抿了抿嘴唇。 福利院的预算都是有限的，农家乐的消费并不低，春游活动不可能给到这么好的条件。 农家乐的老板直夸刘院长疼爱孩子们。 刘院长笑着说：“这是孩子们有福气，遇到了心善的慈善家，舍不得他们受苦。” 周礼跟了刘院长十多分钟，在附近的一个停车场看到了大巴车。 刘院长上了大巴之后迟迟没有下来。 周礼盯着大巴的车牌，目不转睛。 —— 姜明珠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了。 她坐在沙滩上和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一起堆着沙子，随口问了几句他们在福利院的事情。 五六岁的孩子刚好有记忆、也懂事了，又不太可能撒谎，从他们嘴巴里最好套出消息。 姜明珠：“刘院长对你们真好，你们福利院的孩子真幸福。” 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说：“对哦，院长说是天使阿姨给我们捐款了。” 姜明珠：“天使阿姨？” 另外一个小男孩说：“是詹阿姨，她春节还来陪我们玩了，我还收到了压岁钱！” 姜明珠：“天使阿姨和院长的关系很好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哎！” 双马尾小女孩子却坚定地点头。 姜明珠：“嗯？你怎么知道的呀？” 双马尾小女孩说：“我听到过院长和阿姨打电话……”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好像有五六次。” 姜明珠的眼皮跳了几下，“是吗，他们聊些什么呀？” “好像是在说捐款……实验什么的。”小女孩子堆着沙子仔细回忆着，“那次小瞎子来了之后，阿姨好像要带他去治病，不知道现在治好了没有。” 姜明珠：“你们后来没见过了？” 小男孩跟上说：“他才来第二天就被带走啦！是阿姨找的医生来接的！” 姜明珠抓了一把沙子，指尖收紧，眼色越来越沉。 只是小朋友并没有发现这些，还在七嘴八舌地说：“还有一个小瘸子也是被阿姨带去治病了。” “还有一个小哑巴也是！” “对哦！詹阿姨真的是个好人！” 第255回 你很聪明 姜明珠的心跳越来越快，所有的信息在脑海中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垮了堤坝。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啦？”有个孩子注意到了姜明珠的沉默。 姜明珠笑着抬起头来：“我的城堡快好了哦。” 她一句话就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分散开了，刚才七嘴八舌的小朋友们又回去堆沙子城堡了。 姜明珠给周礼发了一条微信，和孩子们道别，独自走到了昨晚吃的那家大排档门前坐下来。 几分钟之后，周礼回来了。 他走近之后就注意到了姜明珠凝重的神色，周礼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姜明珠：“你刚才有收获么？” 周礼：“找到了大巴停车的地方，刘院长上车之后一直没下来。” 姜明珠：“我刚才问出了一点消息。” 她将嗓音压低了许多，垂头靠近周礼跟他复述了刚才几个孩子说过的话。 周礼倾身靠近她聚精会神地听着，面色越来越冷。 姜明珠：“我们的思路可能错了一步。” “如果她真的是把福利院的孩子作为实验标本运送出去，福利院官方的名单和上面的数据都不能造假——还有，身体健全的孩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会反抗的。” 周礼：“你怀疑他们用残疾的孩子。” 姜明珠：“总有人碰上这种孩子会往福利院送，送的人不会去回访，孩子能不能留下来全看福利院的安排。” 周礼表情肃穆，一言不发。 姜明珠：“你查过那个刘院长的账户么？” 周礼：“查过。” 看周礼的反应就知道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说：“他儿子、他老婆和他父母的账户都有查。” 姜明珠：“都没有不对？” 周礼：“嗯。” 姜明珠陷入了沉默，思路又卡在了这里。 她正思考的时候，周礼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一下。 是短信的声音。 姜明珠用余光看见周礼拿起手机，接着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姜明珠转过头朝他看过去。 周礼拉住她的手：“回去说。” —— 姜明珠和周礼回到院子里，直接去了她的房间。 周礼进门的时候反锁了房门，两人在沙发前坐下来。 周礼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着。 一分钟之后，周礼把手机放到腿上，示意姜明珠来看。 姜明珠凑上去，屏幕上是一份个人资料。 姓名那一栏写着“刘芳”，籍贯地址正是滇南市。 姜明珠：“她是刘院长的亲戚？” 周礼：“堂妹。”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身份。” 姜明珠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许多：“和那个空壳食品厂有关系，是么？” 周礼：“刘芳就是食品厂的法人和注册人。” 姜明珠：“你和郑老板的人是不是只守了滇南的港口？” 周礼：“还有周边几个市。” 姜明珠：“没有北城。” 周礼：“对。” 姜明珠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中性笔和笔记本，弯腰在纸上写写画画。 周礼低头去看，她已经在纸上写下了三个人的名字，接着是已经掌握的信息。 她的每一笔都逻辑清晰、有条不紊。 姜明珠用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的时间完成了这张线索图。 之后她把本子递给周礼：“我写得有点潦草，你凑合看。” 周礼：“你刚才写的时候我看到了。” 姜明珠：“所以你也赞同我的推测？” 周礼：“是。” 姜明珠：“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今天他们会找另外一辆大巴过来——对了，你记车牌号了么？” 周礼：“记了。” “你怀疑他们会换车牌？”他问。 姜明珠：“大巴车都长一个样，换过车牌以后谁认得出呢？” 周礼：“逻辑上说不过去，除非是——” 周礼起姜明珠的本子端详着上面的字迹，眉心忽地一跳：“你是说——” 姜明珠：“我们等等看，如果他们要行动应该就是今晚。” 之前打听的消息是孩子们只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他们一定是计算好了时间的。 渔村的监控覆盖并不多，大巴所在那个停车区就没有监控。 “如果晚上真的来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大巴车，并且换了车牌，那就说明我的猜想是对的。”姜明珠说，“那些孩子就在停车场的大巴里，等着晚上换过车牌之后被送出去。” 这样一来，春游的专用大巴还是之前车牌，一模一样的车，小朋友哪里分得出区别。 周礼听完姜明珠的话之后迟迟没有出声，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盯住她的脸，眼神复杂。 姜明珠：“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吗？” 周礼摇摇头。 姜明珠下意识以为他是没听懂，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周礼忽然说：“你很聪明。” 姜明珠：“……”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听见周礼夸她，夸奖的话她听得多了去了，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挺稀罕的。 周礼：“如果是你推测的这样，北城会有人接应他们。”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礼又谈回了正事。 姜明珠：“我让郑老板——” “不用，我通知警察。”周礼打断姜明珠的话：“他们已经成立专案组了，有线索给他们，他们会行动。” 姜明珠：“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掌握他们做实验的证……” 话说到一半，姜明珠忽然停住，她猛地抬起眼睛来看向周礼：“那个工厂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周礼：“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姜明珠愣了几秒钟之后恍然大悟——难怪之前郑凛叙和周义两个人合起来都没在美國查到证据。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詹语白和宿珉一定会先把人弄到国外、再采取行动。 所有盯梢的人都集中在滇南和周边几个城市的港口，没有人去关注北城。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盯上周礼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周礼：“昨晚。” 姜明珠：“那你是不是也想到了车牌——” “这个没有。”周礼说：“如果你的推测是对的，很快就会有结果。” 姜明珠心率加快，她捏紧五指，掌心渗出了汗水。 “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停车场。”她的口吻不容置喙。 周礼动了动嘴唇，姜明珠像是有预判一样，撕了吐司边塞到他嘴里。 “没得商量，我一定要去。” 第256回 独占 吐司边干涩又无味，周礼却没有像平时一样皱眉。 他咀嚼几口咽下去之后回答姜明珠：“嗯，带你去。” 姜明珠觉得周礼这几天越来越好说话了：“谢了。” 周礼：“该吃午饭了。” 姜明珠：“是哦，你之前是说孩子们也在这里吃？” 周礼：“嗯。” 姜明珠：“那去看看。”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太对，“诶，那个刘院长是不是认识你啊，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周礼之前跟詹语白一起到滇南福利院参加过捐赠仪式来着。 周礼：“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因为这句话，周礼理所应当地在姜明珠的房间里坐下来吃了午饭。 午餐的菜都是姜明珠点的，有鱼有虾，还有几道青菜，以及她很喜欢的炒饭。 吃午饭的时候姜明珠接到了郑凛叙的视频电话，她没在意对面的周礼，就这么接起来了。 接起视频之后，姜明珠和郑凛叙说了她和周礼开拓的新思路，以及他们晚上的计划。 郑凛叙不太赞同姜明珠亲自过去。 姜明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一定要自己去。” 郑凛叙无奈。 他正要继续劝姜明珠的时候，忽然听见周礼的声音：“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郑凛叙：“你和周礼在一起？你不是在宾馆房间吃饭么？” 他的语气很像是那种家里小白菜被猪拱了的老父亲，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姜明珠：“福利院刚好在这边吃饭，他怕被认出来就顺便在我这里吃了。” 郑凛叙：“吃完饭赶紧走。” 这句话很显然是对着周礼说的。 周礼：“嗯。” —— 晚上要去停车场蹲点，注定是要通宵了。 姜明珠原本的打算是睡一个下午，但躺在床上大脑亢奋不已，根本酝酿不起来睡意。 姜明珠戴上帽子走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是饭店。 孩子们已经吃完午饭了，被几个志愿者带回去帐篷那边午休。 刘院长在这里和农家乐的老板聊天，顺便算账。 结账的时候农家乐的老板又例行吹了几句刘院长的彩虹屁，说他对孩子们好，这些孤儿能遇上他这样好的院长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院长笑得和蔼可亲，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姜明珠不疾不徐地跟在刘院长身后去了海滩。 中午太阳很大，海滩这边没几个人，孩子们也都回了帐篷休息。 姜明珠没走近，找了个位置在海滩坐下来，她看起来并不起眼，像个普通的游客。 刘院长先是在帐篷外面跟几个志愿者交流了几句，之后就匆匆忙忙去接电话了。 他接着电话正好路过姜明珠身边。 “对，走没有监控的路，你记得找车接应。” 他是边接电话边走路的，姜明珠只听见了这一句，后面的话被翻涌的海浪声吹散了。 但只有这一句也够了。 这句话足够证实她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姜明珠一路思考着这件事情回到了院子里，猛地抬头看到一脸严肃的周礼，吓了一跳。 姜明珠捂住胸口，“你吓死我了，怎么没睡？” 周礼：“你去哪里了？” 姜明珠：“我去跟刘院长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往周礼面前靠近了一些：“我猜得应该没错，那些孩子们就在停车场的那辆大巴上，晚上会有人过来换掉车牌。” 周礼：“你听见什么了？” 姜明珠把之前听见的话给周礼复述一遍。 周礼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下次不要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姜明珠：“应该没有下次了。” 如果这一次他们成功的话，这件事情会就此结束。 周礼听见这句话之后心脏蓦地一紧。 没有下次了。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太过“和谐”了，麻痹了他的神经，以至于他忘记了他们原本的关系。 这件事情一结束，他和姜明珠之间唯一的纽带也就没有了。 还有姜明珠的病情…… —— 北城。 徐斯衍和原野两个人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透过窗户往外看。 一向没什么动静的食品厂忽然开出了几辆集装箱车。 四周已经有警方的人在暗中埋伏了，他们在这里只是以防万一。 集装箱车开走后没多久，对面又有一辆黑色的奥迪开了到了工厂门口。 原野从座位上抄起望远镜，正好看到车子的窗户降下来。 “我草，还真是他。”他一眼就认出了宿珉。 徐斯衍虽然没有拿望远镜，但也能猜到原野指的是谁。 原野：“副驾还有人。” 徐斯衍：“詹语白？” 原野：“看不清，他们开进去了。” 徐斯衍抿住嘴唇没有接话。 原野放下望远镜问他：“四哥那边怎么说的？” 徐斯衍：“他直接联系警察。” 原野点了点头，想到姜明珠之后忽然又叹了一口气。 徐斯衍：“你叹什么气？” 原野：“我有点担心珠珠。” 徐斯衍捏紧方向盘。 姜明珠是个什么情况他们心里都有数。 对于这件案子，知道姜明珠心境的人都有一种矛盾心理在。 一方面希望案子尽快了结、凶手伏法后解开姜明珠多年的执念，一方面又担心她在办完这件事情之后没有了求生的念头。 徐斯衍：“她的心理医生怎么说的？” 原野：“顾医生的意思是想让我试一试，但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把她拽出来。” 徐斯衍：“怎么试？” 原野：“她说我和珠珠的相处模式有些像她和裴烨桉。” 徐斯衍：“……她对裴烨桉有男女之情是么。” 这一点徐斯衍也早就想到了，不意外。 原野：“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不管她对裴烨桉是什么感情，裴烨桉人走了、回不来了，想办法把她拽出来才是要紧事儿。” 徐斯衍侧过头看着原野，捏在方向盘上的指关节凸了起来。 他的眼底带着探究。 原野：“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徐斯衍：“你不介意她喜欢别人？” 原野：“现在是介意这种破事儿的时候么？有什么比她的命更重要的？” 徐斯衍被堵得哑口无言。 原野：“现在只要有人能让珠珠有活下去的信念就行，对方是谁我都无所谓。” 徐斯衍一直沉默。 他是做不到像原野这样伟大的。 他的喜欢是独占，从来没有成全。 第257回 你后悔么 工厂内。 詹语白穿着无菌服跟在宿珉的身后进入实验室。 实验室内整齐划一地摆放着最顶尖的设备、试剂，还有成箱的手术刀。 实验室的光线冰冷，温度极低。 詹语白走进来之后就开始起鸡皮疙瘩，她看着对面的一排实验床，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血腥画面，胃里开始翻涌，有点恶心。 宿珉却与她不同，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笑。 宿珉走到实验床前停下，回头朝詹语白招了招手，“过来。” 詹语白忍着恶心走上去。 宿珉的笑容有些狰狞：“这次，你立大功了。” 詹语白：“我们之前说好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詹语白有划清界限的念头很久了。 上一次她无意间听见宿珉打电话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念头。 宿珉上面还有人，宿珉是上面那个神秘人的棋子，而她是宿珉的棋子，属于食物链的最顶端。 宿珉心狠手辣，日后如果有什么意外最先牺牲掉的人就是她。 詹语白和宿珉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为了一个宿珉失去周家的信任太不值得了。 宿珉听见詹语白的话之后笑得更猖狂了：“还清了？怎么，这是想回去一心一意做周家的少奶奶了？” 詹语白：“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宿珉：“等东西送到了再说。” —— 傍晚的时候，姜明珠和周礼又一次来到了海滩。 他们找到了昨天晚上吃饭的大排档坐下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大排档收摊的时候，海滩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姜明珠探着脑袋往帐篷那边看，帐篷外面只剩下几个志愿者了。 刘院长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姜明珠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半。 还是有点早。 姜明珠正准备和周礼说话的时候，大排档里突然来了新的客人。 正是福利院的那几个志愿者，其中还有一名是福利院的老师。 姜明珠收回视线凑近周礼：“那是福利院的人。” 周礼用余光往后瞟了一下。 那几个人没有发现端倪，陪孩子们玩了一天他们都很累，点完吃的时候就喝着雪碧聊了起来。 姜明珠聚精会神听了几分钟，终于听见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对了，今天晚上刘院长住哪里？” 姜明珠给周礼使了个眼色。 周礼用眼神和她说话：认真听。 “我问过了，他睡大巴，正好帮我们看着车上的东西。” “刘院长可真好，我还以为他会睡宾馆呢！” “嗐，刘院长可是出了名的好，有钱就想着给孩子们花，对自己抠抠搜搜的。” “是呀是呀，节省下来的经费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 姜明珠听着这些赞不绝口的话，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周礼和姜明珠互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很默契地同时起身走出了大排档。 那几个志愿者和老师还在聊天，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姜明珠和周礼走出了五六米之后才开口说话：“看来这个刘院长平时也装得挺像的。” 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善良和蔼，谁会怀疑他私下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这点倒是跟詹语白挺像的。”姜明珠想起了裴烨桉对詹语白的评价，笑得更加嘲弄：“之前我哥哥也说，她像个善良单纯的天使。” 提起裴烨桉之后，周礼的肩膀僵了一瞬，他久违地从姜明珠的话里听出了杀意。 感觉到姜明珠情绪不对，周礼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五指冰凉。 姜明珠：“她演技可真好啊，明明是个恶毒到下十八层的地狱的人，却被当成了善良的天使。” 周礼把她的手捏紧了几分。 姜明珠：“你是不是也一直觉得她是个善良单纯的人？” 周礼：“不是。” 姜明珠：“不是么，我以为她捐肾的时候你就这么想了。” 周礼：“没有。” “我没有怀疑过肾不是她的，但我没从来没觉得她目的单纯。” 这是周礼第一次和人谈到当年的事情，在此之前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评价过詹语白的所作所为。 姜明珠：“嗯？” “所以你当时猜到了她会用这件事情道德绑架你是么？” 周礼：“嗯。” 但当时靳柔的各项指标已经不太好了，她的血型特殊迟迟找不到配型，为了保证手术尽快进行只能选詹语白。 走到这一步之前周礼就已经想过术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了。 那时候他没喜欢的人，詹语白又因为“摘”了一颗肾身体虚弱，那段时间算得上是周礼对詹语白态度最好的阶段了。 姜明珠：“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她，你们很恩爱。” 周礼：“你以为？” 姜明珠：“之前看过很多新闻。” 周礼：“你接近我之前？” 姜明珠：“嗯。” 周礼：“你后悔么？” 姜明珠：“后悔什么？” 周礼：“认识我。” 姜明珠：“不后悔啊，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后悔的。” “虽然之前你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挺生气的，但我知道这一些源头都是因为我当初先想利用你的，可能就是被人拆穿了之后恼羞成怒吧。” 夜里的风有点冷，一阵海风吹过，姜明珠打了个哆嗦。 周礼把姜明珠环到怀里：“回去穿件衣服吧。” 姜明珠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她的鼻尖刚好抵在他锁骨的位置，整个世界里都是他的味道。 姜明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撞上他的眼睛，风再起时把她的头发吹乱了，沾在了嘴上。 周礼抬起手来为她整理头发。 姜明珠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像是要从嗓子眼跃出来了。 姜明珠像触电一样往后缩了一下，推开周礼转身就走。 周礼亦步亦趋跟上。 —— 姜明珠回到宾馆套了一件外套之后和周礼一起去了停车场。 严格意义上说这里不是停车场，而是一片没有用处的荒地，因为地面不怎么稳，很多私家车是不会在这里停的。 深夜的荒地上只有几辆大巴车和面包车停着。 姜明珠和周礼躲在一辆废旧的面包车后面。 姜明珠想要探出脑袋，被周礼按了回来：“别乱动，安静等。” 四下静谧无声，荒地没有路灯，唯有清冷的月光从头顶照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第258回 到我房间吧 周礼的半张脸在阴影中，这样的角度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立体深邃。 姜明珠盯着他看了很久都没能移开视线。 直到后来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忙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周礼把姜明珠护在怀里往后退了一步，锐利的视线投向远处。 人是从大巴车上下来的，光线太暗，看得不够真切。 “你看清楚了吗？”姜明珠躲在周礼怀里，问得很小声。 周礼：“太暗，看不清。” “车上的人动了，如果你的猜测没错，换牌子的人该到了。” 姜明珠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心跳越来越快。 几分钟之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你到哪里了！赶紧的！” 姜明珠和周礼同时分辨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刘院长。”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周礼：“换车牌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快拍。” 虽然北城那边已经有警察在蹲守了，但证据这种东西肯定是越多越好。 周礼：“嗯，别乱动。” 他们两人的距离贴得太近了，姜明珠激动的时候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蹭出了一身火。 即便周礼很清楚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但他的身体从来抵抗不了她的诱惑。 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周礼的声音有点哑，姜明珠正想探究是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大腿的位置有些不对劲。 姜明珠低头看了一眼，一脸不可置信。 她第一反应就是跟周礼拉开距离，但周礼搂得很紧，他又在拿着夜视摄像头录视频，不好打扰他。 姜明珠只能装作不知道，僵着身体在他怀里缩着。 凌晨十二点刚过，漆黑一片的荒地里突然有远光灯照过来，周礼直接拉开报废车的车门把姜明珠推了上去。 姜明珠来不及问话，周礼已经关上车门了。 她趴在车里往外看。 和她想的差不多，果然是来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大巴。 大巴停在了不远处的位置，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刘院长上去和他交谈了几句。 之后那个人就去拆车牌了。 姜明珠看到他把两辆大巴车的车牌调换了一次，之后新来的那辆大巴上又下来一个人，把原本停在这里的大巴开走了。 几分钟之后，停车场这边又恢复了原样。 还是那辆大巴车，还是原来的车牌，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 那个换车牌的人和刘院长沟通了几句就走人了，刘院长把人送走之后便回到了大巴车上。 如果今天晚上姜明珠和周礼不在这里，那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没有人会发现大巴车被换掉了车牌，更不会有人知道那辆被换走的车里藏着许多无辜的生命。 —— 姜明珠被周礼拉着手走出了停车的这片荒地，两个人小跑了快五分钟才停下来。 姜明珠喘着气跟周礼说：“快把视频发给警察。” 周礼把夜视摄像头和手机蓝牙连到一起导出视频，给警察发了邮件。 然后他又当着姜明珠的面给警察拨了电话。 “陈队长。”周礼说，“和之前的推测一样，他们已经出发了。” 陈队长：“好的，我们的人已经在各个入市的路口等着了，工厂附近也有人在蹲守。” 周礼：“我给您的邮箱发了刚刚拍的视频。” 陈队长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周礼还拍了视频：“太冒险了，周先生你自己小心。” 周礼和陈队长通完电话的时候姜明珠还在喘。 没办法，她体力太差了，刚才应该是她这几年里跑得最快的一次。 姜明珠：“警察怎么说？” 周礼：“放心，他们都有安排。” 姜明珠：“只用这些证据的话，够判刑么？” 办完这些事情之后她才来得及全面思考，只是把福利院这边的人截下来，好像也不足以证明他们是为了做实验。 周礼：“这只是个开始。” 这之前，他已经和警察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人抓起来，线索链条就会越来越多。” 姜明珠的眼睛听得一亮，在昏暗的路灯下，她眼底的光都清晰可见。 姜明珠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腕：“也就是说，当年我哥哥的事情也有机会查清楚？” 周礼低头看着她覆在手腕上的手，“嗯，有可能。” 姜明珠：“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周礼反握住姜明珠的手：“先回去吧。” —— 这一晚上注定是休息不了了。 周礼要随时和警方那边的人联系，而姜明珠满心惦念着抓捕的结果，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 姜明珠为了拿到一手信息，回到院子之后对周礼说：“你来我房间吧。” 周礼肩膀僵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姜明珠对于周礼的这个眼神再熟悉不过，她忽地又想起刚刚在停车场的时候周礼的反应…… 姜明珠：“你不想来的话，有消息跟我发个微信也行。”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房间走了，推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周礼跟了上来。 姜明珠：“你……” 周礼：“我没说不想来。” 姜明珠：“哦。” 然后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坐到了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不少水果和零食，姜明珠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周礼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脸上。 他的意图越来越明显了。 姜明珠跟他做了太多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周礼被欲望裹挟时的状态。 姜明珠垂下眼睛盯着橘子，橘子皮剥下来以后，被她扔到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姜明珠掰下一瓣橘子往周礼身边靠近，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动作来得太突然，原本就在克制隐忍的周礼，现在变得更加僵硬。 周礼：“别靠我这么近。” 姜明珠：“张嘴。” 她非但没有后退，还又往周礼身上贴了几分，差一点就要坐到他腿上了。 周礼：“……离我远点，姜明珠。” 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他也知道她做这个动作不是真心实意想要亲近他。 周礼正要往后退的时候，姜明珠忽然跨到他腿上，手臂绕过他的脖子，嘴唇吻上他，把含在嘴里的橘子用舌头送到了他嘴里。 这个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 汁水在唇齿间爆开，满嘴酸涩的橘子气味。 周礼按住姜明珠的肩膀推开她：“从我身上下去。” 第259回 毒 姜明珠坐着不动，缠着他脖子的手绕得更紧了：“在停车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周礼屏住呼吸，额头上的血管渐渐地显现出来。 姜明珠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漂亮眸子里写满了诱惑和风情，看一眼就足够吞噬人的理智和灵魂。 现在的她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的昙花，美艳动人却也短暂。 这都是凋零之前的狂欢和肆意。 她贴到他耳边，舌尖去舔舐他的耳廓：“你不是很喜欢这样么，来吧。” “我们一直到天亮好不好？”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引人犯罪的毒药。 明知道转瞬即逝，明知道进一步是无尽深渊，却按捺不住饮鸩止渴的冲动。 在姜明珠坐到他腿上的那一刻开始，周礼终于肯定了徐斯衍和何楚妍告诉他的“真相”。 对于一个从未想过以后的人来说，死前的狂欢算得了什么。 她是在用自己的仪式感让这件事情结束，他们的关系从上床开始，也在这里划上句号。 周礼的心脏猛地一窒，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把姜明珠从身上推开，压住她的手臂和膝盖把她按到了沙发上。 周礼猩红着双眼看着她，眸底有湿意泛起。 姜明珠：“你想在上面吗？” 她舔了一下嘴唇，眼波流转，微微张开的两片唇瓣像是最盛大的邀请。 “姜明珠。”周礼压下冲动，声音哑得像大病一场：“我不会和你做。” 姜明珠：“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享受吗？”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拉扯僵持。 周礼松开姜明珠，拿起手机走到了洗手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姜明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上一次她这样度秒如年地等待天亮的时候，裴烨桉还活着。 姜明珠听见周礼接电话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 听内容应该是在和警察通话。 通话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接着就没了动静。 过了几分钟之后她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接着是开门的动静。 姜明珠循声看过去，周礼出来的时候眼尾和耳朵都是红的，他身上散着一股纵欲的味道。 周礼没有往这边来，他在餐桌那边的椅子前坐了下来。 姜明珠没有再去找他。 她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警察的电话吗？” 周礼：“不是，是原野。” 姜明珠：“原野？可是你刚才说的不是工厂……” 周礼：“北城那边，原野和斯衍一直在帮忙盯着。” 姜明珠：“哦，这样啊……原野都没和我说过。” 顿了顿之后，姜明珠又问：“怎么还有徐斯衍？” 周礼：“你不是知道么，他喜欢你。” 姜明珠：“我是问你为什么还让他帮忙？” 这个问题，她上次听见周礼和徐斯衍联系的时候就想问了，始终想不通，“我知道是他主动提出帮忙的，但没明白你为什么同意。” 周礼：“这是他的自由。” 姜明珠突然接不上话，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认识周礼了。 他的做事风格不是这样的。 周礼拧开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打破沉默：“事情结束以后你有什么计划？” 姜明珠翻了个身，“天怎么还不亮啊。” 她抱怨完以后再次坐起来，拿着刚才没吃完的橘子往嘴里塞，吃完橘子之后又开始吃饼干。 周礼看得眉头紧皱。 姜明珠不像是在吃东西，她更像是在通过这种咀嚼吞咽的动作缓解焦虑。 刚才要和他做也是这个目的。 “别吃了。”周礼出声打断她，“跟我说几句话吧。” 姜明珠放下饼干茫然地看着他：“嗯？说什么？” 周礼：“裴烨桉。” 他有些艰难地说出了这个名字，果然成功让姜明珠放下了手里的饼干。 “随便说什么都好，你和他的事情。”周礼补充了一句。 姜明珠：“你想听什么？” 周礼：“他和詹语白谈恋爱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一出来，姜明珠的眼神就变了。 “讨厌，烦人。”她的口吻都不耐烦了很多，带着浓浓的占有欲：“我不喜欢他对别人好。” 周礼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 他之前不是没有听过姜明珠说这种独占欲很强的话，但那都是她故意演出来的。 她对裴烨桉则是完全相反，像是出于一种不自知的本能。 周礼沉默很久之后才说话：“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他。” 姜明珠：“我不喜欢他对别人好就是喜欢他吗？” 周礼：“是吧。” 就像他不喜欢看她对别人好一样。 姜明珠：“那可能是吧。” 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辩解，只是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没什么区别的。” 周礼捏紧旁边的水瓶。 姜明珠的这句话他听得懂。 第一层的意思是裴烨桉不会回来了，不管她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第二层的意思是，她已经做好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喜欢都不会改变主意。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夜晚将沉默放大了数倍，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迎面而来。 周礼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不停地喝水。 滇南到北城，开车七个小时。 大巴是十二点多走的，现在才凌晨两点半。 还有五个小时。 周礼的视线再次移向躺在沙发上的姜明珠，他头脑发热，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姜明珠原本闭着眼睛，但他刚坐下来之后她就把脚搭在了他的大腿上。 姜明珠扶着沙发坐起来，一下凑到了周礼面前，抬头堵上了他的嘴，手往他t恤的下摆里伸。 周礼脑袋里那根弦彻底断裂。 他反手托住她的腰，让她分开腿坐到他身上，就像之前无数次亲密那样。 刚才平息下的火焰又迅速燃烧起来，体温滚烫。 姜明珠的手指很冷，她摸进t恤里，指尖被他滚烫的皮肤灼得微微颤抖。 “你好烫……”她小声喃喃。 周礼按住她的后颈，对准她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姜明珠只顿了一秒就开始回应他，她的体温很快也因为这个吻升高了许多。 空气中仿佛流窜着电流、迸发着火花，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姜明珠紧紧缠着周礼的腰，脸埋在他的肩头，控制不住地抽噎。 第260回 落网 晨光微熹。 进入北城的某条国道上，零零散散通过着大型货车，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已经蹲守一夜，但依然聚精会神。 七点出头，天渐渐亮了，目标中的大巴车终于出现。 陈队长拿出对讲机：“前面的同事，马上行动。” 他干净利落地吩咐完，立刻便有武装车开出来，不讲理地横亘在马路中间，挡住了大巴的去路。 —— 工厂实验室内，詹语白坐立难安地看着时间。 按之前的推算，大巴应该已经进入北城了。 只要把这批人成功送过来，她就能从宿珉这边脱身。 宿珉这丧心病狂的实验不会结束，不趁早抽离的话日后会被他牵连得更惨。 还有刘院长……知情的人她都得想办法灭口。 詹语白在这边头疼思考的时候，宿珉在调试实验数据，他前面的操作台上摆了十几盒药。 这药的毒性很大，一旦染上就会成瘾，吃下药的人基本上都会成为任他操作的傀儡。 詹语白的视线盯在宿珉身上看着，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她猛地回过神来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一条短信：【三分钟后到，来开门接货。】 看到消息之后詹语白的疲乏一扫而空。 “大巴到了。”詹语白和宿珉说，“我出去接人。” 宿珉没有看詹语白，手里还在摆弄着那些药：“去吧。” —— 姜明珠和周礼做了四次。 四次结束，姜明珠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她瘫软在沙发上，双目失焦，她的灵魂好像漂到了上空，俯瞰着地面的一切，过往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一一闪过。 力气越来越小，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让她从这个世界抽离。 姜明珠的眼皮子越来越沉。 她快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体忽然被人拽了一下，这一下让她猛然清醒过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明珠发现自己被周礼抱在了怀里，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眼睑上。 “去卧室睡会儿吧。”他的声音还有未褪却的情欲。 姜明珠摇头，“不要……警察还没来电话吗？” 她转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明媚，“太阳都出来了。” 天已经亮起来很久了吧。 周礼的嘴唇翕动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姜明珠的这个问题，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 周礼马上把手机拿过来接听。 电话是徐斯衍打来的。 姜明珠把耳朵贴上手机去听，她整个人直接挂在了周礼身上。 徐斯衍：“詹语白和宿珉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听见这句话之后姜明珠的神经立马亢奋起来，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周礼的肩膀。 周礼：“孩子呢？” 徐斯衍：“原野去安置了，有一个情况不太好，送去医院了。” 周礼：“找专家去治。” 徐斯衍：“嗯，我通知过了。” 周礼：“好。” 徐斯衍那边沉默了几秒：“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周礼看了一眼身上的姜明珠，她的迫不及待已经写在脸上了。 “很快。”周礼说，“先挂了。” 刚挂断电话，姜明珠就对周礼说：“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去。” 周礼：“你一夜没睡，先休息一下再走。” 姜明珠：“不要，我可以路上睡。” “你不走我自己走。”姜明珠说什么都不愿意改变主意。 最后妥协的人是周礼。 他在姜明珠的注视之下给林煜打了电话，林煜大概一个小时之后过来接人。 后来周礼又买了下午三点回北城的机票。 姜明珠亢奋不已，起身准备去洗澡，结果脚下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幸好周礼从身后接住了她：“疼么？” 姜明珠：“没事。” 周礼直接把姜明珠抱起来送进了浴室。 姜明珠站在花洒下洗澡的时候，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痕迹，水冲过，腿根有些疼，她刚才迈步的时候就发现了。 可能是之前她突然坐下去那一下弄伤了。 姜明珠擦了一下，在卫生纸上看到了淡淡的血迹。 她直接把纸丢进马桶里冲走当做没看见。 —— 一个小时以后，姜明珠和周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周礼换上了西装，和姜明珠一起上了林煜的车。 去机场的路上，周礼接到了陈队长的电话。 陈队长：“人我们已经带回来了，滇南的警方也已经采取了行动，马上我们就会对这个案子展开证据搜集和审讯。” 周礼：“谢谢，辛苦你们了。” 陈队长：“你回来，也来一趟局里吧，还有那位姜明珠，关于当年器官手术的事情有些问题要问她。” 周礼：“好，回去后联系。” 周礼和陈队长通完电话准备找姜明珠说话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她蜷缩着身体靠在车窗上，几天没睡好觉的脸色看起来格外憔悴。 周礼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动手把她的脑袋转过来，让她枕到了自己肩膀上。 —— 北城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詹语白和宿珉涉嫌非法实验被警方带走调查的消息不胫而走。 詹语白作为周家的未婚妻，一举一动都很受媒体关注，这次传出这样的丑闻，媒体都炸开了锅。 峰合和万华办公楼下都蹲守着无数记者。 但距离出事过去半天，周礼这个未婚夫都不曾露面过。 媒体的猜测也越来越离谱。 甚至有人扒出了和詹语白一起被带走的医生和周家交情匪浅这件事。 树大招风，之前一些被万华和周家压制的企业和家族趁机落井下石，还有人买了水军刻意把非法实验的罪名安在了周家身上。 这一举措直接导致万华的股票跌停。 万华的高管和员工都被这件事情弄得人心惶惶，但周礼不在公司，只有梁聪能站出来稳定军心、主持大局。 梁聪分身乏术，像是陀螺一样高速运转着。 —— 詹家那边的情况不比周家好到哪里去，詹彦青被堵在了地库里，四周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詹丹云和柳桃之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夫妻两人直接找到了周家商量对策。 周章回和靳柔对于詹丹云和柳桃之上门拜访这件事情并不意外。 周章回替他们夫妻开了门，邀请他们坐下。 詹丹云：“周总，周夫人，语白怎么会突然被带走，还被安上这样的罪名？” 柳桃之：“是啊，语白不是一直在为万华做事吗？” 第261回 断绝 詹丹云和柳桃之对周家的行为有所不满，他们并不认为詹语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真的做了，也一定是万华本身就有这样的计划。 在他们看来，詹语白对周礼一片赤诚，当年连一颗肾都眼睛不眨地就摘了，便是最好的证明。 靳柔被质问得脸色苍白。 准确来说，从知道真相之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周章回拍着妻子的肩膀安抚了一番之后，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交给了詹丹云，“二位先看看这个。” 詹丹云接过来文件袋打开，柳桃之凑上来一起去看。 夫妻两个人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之后，脸色瞬息万变。 照片是詹语白和宿珉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其放浪程度让年过半百的过来人都看得浑身不适。 詹丹云越来越严肃。 柳桃之失魂落魄：“怎么可能……语白一直对周礼痴心一片……她是不是被逼的？” 但柳桃之这话纯属自我安慰了。 詹语白作为周礼的未婚妻，有几个人逼得了她？ 詹丹云冷静下来之后又去翻看后面的资料，看得越多他的脸色就越紧绷。 詹丹云：“周总，劳烦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语白怎么会和宿医生……是这种关系？” 詹丹云面子上还是挂不住的。 虽然他收养詹语白没几年，但詹语白挂在詹家，对外就是詹家人，出了这种丑闻，詹家必定跟着蒙羞，“周总，周夫人，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也会好好教训语白，她太糊涂了……” 周章回：“警方没有冤枉任何人，这个案子他们会处理。” 周章回的一句话透露了很多信息，等同于肯定了詹语白涉嫌非法实验。 詹丹云眉头紧锁。 柳桃之也崩溃了：“怎么会呢，语白这些年一直在做慈善啊，这中间肯定有误会，说不定她是被宿医生洗脑，一时犯了糊涂。” 周章回毫不留情地击碎了柳桃之的幻想：“她做慈善就是为了活体实验。” 在柳桃之惊诧的目光下，周章回说出真相：“福利院的孩子，就是实验品。” 柳桃之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抖，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詹丹云心理素质比柳桃之好了很多，但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仍是接受不了。 詹语白在商场上或是感情上有一些手段和心机，这些詹丹云都知道，他也一直认为无伤大雅。 要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不可能一辈子做傻白甜。 但他远没有想到詹语白有胆子做这么残忍狠毒的事情。 仅凭她和宿珉的男女关系，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这和摘自己一颗肾不一样，一旦暴露是要被判死刑的。 詹语白不是会为了一个男人冒这种风险的人，除非…… 詹丹云：“周总，语白和宿医生之间，是不是还有其它交易？” 柳桃之听见这句话之后立刻转头看向了詹丹云，眼神更加惊恐。 周章回：“当年小柔手术的那颗肾，不是语白的。” 詹丹云的呼吸都停了几秒，眼皮和眉心同时在跳：“那肾是谁的？” 周家不可能在没有掌握证据的时候下出这种结论来。 詹丹云和柳桃之也不是糊涂的人，即便柳桃之刚才表现得很惊讶，现在也没有再出来反驳周章回的话。 接下来，周章回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把整件事情和他们夫妻说了个清清楚楚。 柳桃之已经说不出话了。 詹丹云艰涩发问：“那颗肾……是姜明珠她哥哥的……她接近彦青也是为了这个？” 周章回：“应该是的，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人就是她哥哥，最后连命都没有保住。” 詹丹云：“你是说，那个时候开始，语白就在给宿珉做事了……” 周章回：“这就要等警方去找证据了。” —— 詹彦青好不容易从记者的层层围堵里把车开出地库，还没转弯，就接到了詹丹云的电话。 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见詹丹云说：“你回家一趟，这几天不要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 詹丹云口吻很严肃，詹彦青不用问也知道他是为了詹语白的事情。 挂了电话以后，詹彦青开车回到了詹家。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柳桃之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而詹丹云则是一脸肃穆。 虽然詹彦青经常被詹丹云训斥，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詹丹云的面色这么难看。 詹彦青：“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 詹语白只是被带去调查了，还没定罪，他们这表情看着像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我姐那个事情，警察还没给调查结果呢，她还是周礼的未婚妻，又是给万华做事的，不至于……” “彦青，你让公司的公关部发一篇声明，从此断绝詹家和她的关系。”詹丹云打断詹彦青的话。 詹彦青不解：“为什么？” 詹丹云：“周夫人的肾不是她捐的，是她从姜明珠她哥哥的身上摘下来的。” “非法实验的事情她跑不掉，这也不是第一次，借慈善为由把福利院的孩子带去做实验，一旦警方提起诉讼，死刑没跑，詹家必须马上和她划清界限。” 到底只是个养女，又做出这种事情，詹丹云不可能让她继续顶着詹家人的名义影响他们。 詹彦青听得愣住了：“你说什么？” 周夫人的肾不是詹语白捐的。 是……姜明珠的哥哥？ 几秒钟之后，詹彦青恍然大悟，过去姜明珠做过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接近他，让他和詹语白争权，“破坏”他们的关系…… 还有……把他当成跳板去靠近周礼。 詹彦青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姜明珠和周礼有什么，但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姜明珠一定会这么做。 詹丹云：“你先去联系公关部发声明，抓紧时间。” —— 姜明珠在飞机上睡了一路，落地之前被周礼叫醒了。 姜明珠揉了一下眼睛看向窗外，已经能俯瞰到北城的高楼大厦和马路。 “我们下去之后直接去警局吗？” 周礼：“……好。” 他原本是想先送她回家的。 飞机降落停稳，舱门一打开，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往外走了。 她太过亢奋，周礼都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 姜明珠走到接机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徐斯衍。 第262回 不一样了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之后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瞄了一眼姜明珠身后的周礼，这才跟她解释：“四哥安排我来接你们。” 姜明珠：“哦，谢谢。” 她知道徐斯衍这次也帮了不少忙，所以顺势感谢了他一句。 姜明珠的态度谈不上太热络，但比之前好了太多，徐斯衍听得抿了抿嘴唇，视线盯在她脸上迟迟没有移开。 直到周礼走上来拉住姜明珠的手腕。 徐斯衍被周礼瞥了一眼之后便迅速收回目光，在前面带路往停车位走。 姜明珠上车之后才想起来开手机。 手机一打开，就收到了付晓芝发来的微信消息。 付晓芝转发的是一条新闻，姜明珠打开一看，竟然是詹家对外公布和詹语白断绝关系的声明。 虽然声明经过公关的润色之后说得比较客气，但背后的意思是个人就能看懂。 詹语白被抓走的消息本来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詹家这个时候发布一条断绝关系的声明，等于是间接承认了詹语白真的做了那件事。 姜明珠在新闻的下面看到了几条拍手称快的评论。 除此之外，剩下大规模的评论都在讨伐周家、周礼还有万华。 宿珉是靳柔的主治医生，和周家交情匪浅，而詹语白是周礼的未婚妻，还是万华的员工。 不仅如此，宿珉的实验室还有万华的一大笔投资。 网络的舆论对周家很不友好，大部分人都在论断周礼也有参与其中。 姜明珠又点开相关新闻看了一下，发现万华的股票竟然在今天跌停了。 她还看到了记者围堵在万华楼下的视频，甚至有记者举着手机现场直播。 骂周礼的评论更是数不胜数，网络上匿名的发言，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姜明珠看得脸色发白，眉头紧紧地蹙起。 周礼注意到这一幕之后，立刻问她：“身体不舒服么？” 姜明珠抬起头来去看他。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看新闻了么？” 周礼：“什么？” 姜明珠把手机交给他。 周礼简单浏览了一下屏幕上的内容，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明珠从头至尾都没看出他有情绪的起伏：“你不澄清一下么，这样对万华不太好吧。” 周礼：“警察会替我澄清。” 姜明珠：“那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澄清？” 周礼：“时候到了就会的。” 徐斯衍在前排开着车，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眼眼睛从后视镜里看着姜明珠，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担忧的表情之后，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方向盘。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去了滇南一趟之后，她对周礼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 刚刚她一定是在担心周礼。 徐斯衍喉咙有些酸，胸腔内憋着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姜明珠身上收回来，专心致志开车。 —— 一路畅通无阻，傍晚时分，车停在了刑警大队门口。 姜明珠刚一下车，就看到付晓芝和詹彦青的身影。 看到付晓芝并不意外，但是詹彦青…… 姜明珠正错愕的时候，詹彦青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一向吊儿郎当的人，现在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姜姜。”詹彦青出声喊了她一句。 姜明珠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她身边的人都喊她“珠珠”，只有詹彦青这么喊她。 姜明珠：“你都知道了。” 詹彦青：“是。” 姜明珠：“对不起。” 詹彦青：“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是。” 想起来詹语白做的事情，詹彦青就觉得羞愧，“如果我和我爸妈早点认清楚她的嘴脸，你哥哥就不会……” 詹彦青话没说完，被付晓芝狠狠抓了一把胳膊，被迫中断。 对上付晓芝的眼神，詹彦青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马上闭嘴，不再提裴烨桉。 这个时候周礼正好走过来，他很自然地停在了姜明珠的身边。 这是詹彦青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其实对姜明珠的感情不至于刻骨铭心，之前他也接受了她和原野“在一起”的事实。 只是想到她为了她哥哥的事情做了这么多，不免动恻隐之心。 周礼和付晓芝还有詹彦青点头致意之后，对姜明珠说：“先进去吧。” “姐……四哥！”詹彦青叫住周礼。 周礼：“怎么了？” 詹彦青：“詹家已经发了声明和她断绝关系，周家现在被影响很大，你赶紧也让万华公关部准备一下，别被她耽误。” 周礼：“嗯。” 姜明珠和周礼被陈队长带去了办公室，付晓芝和詹彦青则只能在外面等着。 陈队长邀请姜明珠坐下来：“姜小姐你好，我这边有些涉及到案子的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 姜明珠：“好。” 陈队长：“你是否有证据证明当年裴烨桉和詹语白的恋爱关系？” 姜明珠摇了摇头。 如果有证据的话她也不必等这么多年了：“当初他出事的时候，詹语白把他的手机带走了。” 陈队长：“人证呢？” 姜明珠：“刘培算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就是之前被詹语白灭口的那个。”姜明珠补充了一句。 陈队长：“其余的人证物证都没有了么？你再仔细想想。” 姜明珠沉默了几分钟。 周礼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看着她。 “有一个，但我不确定。”姜明珠抬起手来摸上耳朵，“我哥哥送过两对一模一样的耳钉给我和詹语白，可是她根本没把他当成男朋友，大概率不会把东西留下。” 陈队长：“什么样的耳钉？” 姜明珠动手把耳钉摘下来放在桌上：“这样。” 陈队长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周礼的视线聚焦在桌上的那只四叶草耳钉上，过去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入脑海。 原来是裴烨桉送的——其实他心里早该有答案了。 陈队长拍了照片之后看向周礼：“我们需要搜一下她住过的地方。” 周礼：“我会通知配合。” 陈队长：“周家和万华的舆论我看到过了，今晚八点钟这边会出声明。” 周礼：“好。” 陈队长：“给你添麻烦了。” 周礼摇摇头：“工厂搜到什么了？” 陈队长很笼统地说了一下，毕竟是涉及到案件调查的保密工作。 但是姜明珠听完他的话之后忽然开始干呕。 第263回 滋生 周礼马上转过头去看姜明珠：“是不是肠胃不舒服？” 姜明珠：“不是，想到那个画面有点恶心。” 周礼：“要不你先……” “不用，我要听。”姜明珠猜到周礼要说什么，率先打断。 周礼无奈却也拦不住她，他又问陈队长：“你们审讯到提起诉讼周期大概多久？” 陈队长：“看这个过程顺不顺利了，顺利的话三个月到半年，像这种比较复杂的案子一年多也有可能。” 周礼：“好。” 他又用余光看向了姜明珠。 姜明珠听见这个期限的时候很明显有些不满，周礼太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她巴不得詹语白明天就被判死刑，这样一来她也可以毫无眷恋地去“找”裴烨桉。 有那么一瞬间，周礼甚至希望警方的诉讼周期能再拉长一点，长到足够让姜明珠从泥沼深渊中爬出来。 —— 姜明珠和周礼从陈队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姜明珠一出来，付晓芝就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詹彦青也停在她面前问她情况。 姜明珠朝他们两个人笑了一下，张嘴正要回答问题的时候，人忽然倒了下去。 周礼面色骤变，直接走上来把姜明珠抱起来：“我送她去医院。” 付晓芝：“我和你一起！” 詹彦青：“我也——” “詹先生，警方这边需要你帮忙配合做一下调查。”詹彦青的话刚说一般，就被陈队长打断了。 陈队长需要詹彦青配合搜寻证据的工作，詹彦青是没机会跟姜明珠去医院了。 姜明珠被送去了瑞禾医院。 付晓芝在路上电话通知了何楚妍，何楚妍带着顾淑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她们过来的时候，姜明珠还在急诊室里没有出来。 何楚妍：“珠珠怎么忽然晕过去了？医生有说原因么？” 这个问题是问的付晓芝。 付晓芝：“我也不知道，她刚出来就晕倒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于是何楚妍又看向了周礼。 前面几天姜明珠都和周礼在一起，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 周礼：“她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没等何楚妍问，周礼已经给了她答案：“这几天晚上她都没睡。” 特别是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几乎做了一夜，她的情绪亢奋得不正常，还把自己弄伤了。 何楚妍揉了一下太阳穴，一向平淡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谁都看得出来她对姜明珠有多好，完全是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在疼爱。 急诊室的门在二十分钟以后被打开。 医生一出来，何楚妍就上前询问：“请问我女儿怎么样了？” 医生：“过度疲劳，低血糖又贫血，身体支撑不住倒下去了。” “挂了营养针，她身体不太好，以后不要过度劳累，好好养养。” 何楚妍：“好，谢谢您。” 姜明珠人还没醒，所有人等在急诊病房也不合适，周礼便说：“我去办住院。” 周礼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姜明珠就被转到了单人病房。 何楚妍看到周礼拿着住院单据进来时，也注意到了他疲惫的表情。 何楚妍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周礼在调查这件事情里付出了许多，她是感激的。 因为詹语白的事情，万华股价跌停了，这新闻她也看了。 何楚妍：“珠珠这边我来照料就好，你去忙你的，别耽误了正事。” 周礼的目光转向了病床上的姜明珠：“等她醒来我再走。” 何楚妍：“万华那边不需要你去处理一下吗？” 周礼：“不急。”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从病床上移开过。 何楚妍看得有些无奈，面对这样的周礼，也说不出什么更过分的话了。 何楚妍没怀疑过周礼对姜明珠的感情，只是他们两人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注定跨不过去。 周礼这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接到了警方那边的电话，因为一些安排不得不先行离开。 离开病房的前一秒，他的视线还没有从姜明珠身上收回来。 何楚妍和顾淑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 当天晚上十点钟，北城公安通过微博公布了詹语白、宿珉涉嫌重大刑事犯罪，被警方紧急逮捕的案件通报。 这则通报的前半部分坐实了詹语白和宿珉的罪名，后半部分则是澄清了万华的嫌疑。 通报里明确写了一句话： 【在此，特别鸣谢率先发现线索、一直协助本案调查的万华集团以及其ceo周先生。】 通报里没有披露太多细节，但一句话已经足够让所有人知道，万华不仅没有参与这起案子，甚至还是最先发现线索的人。 媒体们恍然大悟，原来周礼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配合警方调查！ 这件案子关注度极高，警方通报出来之后，万华和周礼身上的“冤屈”算是洗干净了。 梁聪看到通报后，第一时间就让公关部把准备好的通稿发出去了。 一夜之间，舆论环境天翻地覆，网络上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詹语白和宿珉已经被正义感十足的网友们喷成了筛子，甚至有不少人去请愿公开案件审理进度。 —— 姜明珠昏迷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 病房里只有何楚妍在。 姜明珠：“妈妈。” 何楚妍：“醒了，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保温盒打开，“去刷个牙，来吃点东西。” 姜明珠起来走了两步，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坐在了餐桌前，和何楚妍面对面。 姜明珠吃了一口馄饨：“我要住院吗？” 何楚妍：“不用。” 姜明珠：“嗯，那我们吃完饭就回相府别墅吧。” 何楚妍：“好。” 姜明珠吃着馄饨顺便拿起手机看新闻，一夜过去，头版头条仍然是被这起案子占据。 看到警方通报、万华股价回升以后，姜明珠内心松了一口气。 何楚妍扫到了姜明珠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表情略显复杂。 何楚妍：“这起案件的调查周期应该会很长，你还要一直待在北城吗？” 姜明珠：“嗯。” 很奇怪。 听见这个问题以后，她脑袋里最先闪过的居然是周礼的脸。 然后渐渐地，滋生出了舍不得的念头。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明珠的思路由此被打断。 第264回 找我吗 姜明珠抬起头朝门的方向看过去，便对上了原野的眼睛。 “珠珠。”原野关上门走进来，“你感觉怎么样？” 原野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眼下还有一片乌青，应该也好多天没睡好了。 姜明珠：“我没什么事，你要是吃点儿东西吗？还有馄饨。” 原野：“好啊，我正好没吃早饭。” 何楚妍起身和原野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说：“我去给珠珠办出院，你们聊。” 何楚妍走后，原野坐下来和姜明珠一起吃馄饨。 原野：“好好休息几天，后面的事情交给警察就是了。” 姜明珠：“好。” 原野：“想去哪里玩儿？我和两两陪你去。” 姜明珠：“想睡觉。” 原野：“那就先睡它几天，什么都别想。” 姜明珠埋头往嘴里送着馄饨，一句话都没有接。 原野目不转睛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虽然在吃东西，但她看起来没有平时吃到美食的那种开心的反应，更像是在通过这个动作掩盖焦虑。 打从他进门之后，也没有见过她笑。 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自从知道姜明珠病情从来没有康复过之后，原野就怎么看她怎么别扭。 但他又不能去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 警方在用了三十多个小时把詹语白住过的几处地方彻头彻尾搜寻了一遍。 果然，在詹语白独居的公寓里，找到了不少证据。 除却姜明珠说的那对耳环之外，还在一台已经多年没开过机的平板电脑里找到了詹语白和裴烨桉的合影，以及qq聊天记录。 这些证据对于裴烨桉当年那起案子都至关重要。 周礼接到陈队长电话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处理着堆积了几个星期的事务。 从滇南回来之后，周礼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周礼趁接电话的空档喝了一口咖啡：“陈队。” 陈队长：“我们对詹语白几处住所的搜寻结束了，确实找到了一对耳钉，还有一些其它证据，耳钉取证完可以带走。” 周礼：“好，我到时候去取。” 他回应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哑的，比熬了个大通宵的陈队长还要疲倦。 陈队长：“注意休息。” 周礼：“谢谢。” 和陈队长通完电话以后，梁聪敲门进入了办公室。 周礼揉了一下太阳穴：“什么事？” 梁聪：“周总，这几天不断有媒体电话进来，想要采访一下您案子的事情，还有詹家那边的合作……” “詹家的合作和詹语白没有关系。”周礼打断梁聪的话，“这种事情让公关部去处理就好了。” 梁聪忽然反应过来了—— 当初周礼把詹语白从峰合弄到万华，看似是听了靳柔的话，其实是顺水推舟把詹语白从峰合摘出去。 詹语白来到万华之后也只负责了宿珉实验室的案子。 这样一来，万华和峰合的其它业务都没有受到影响。 梁聪正佩服周礼的时候，被他的声音打断：“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梁聪回过神来，注意到周礼憔悴的脸色，多嘴提醒：“周总，你已经几天没睡了，身体要紧。” 周礼没回梁聪的话，朝他挥了挥手。 梁聪离开以后，周礼去休息室冲了个澡，穿着浴袍坐在了床边，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把玩。 手机屏幕的界面停留在微信上。 回到北城已经有七十多个小时了，姜明珠还没有和他联系过。 周礼看着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反复犹豫几次还是下不了决心去找她。 几分钟之后，周义来了电话。 周礼接起来了，但没说话。 周义：“在哪里？” 周礼：“公司。” 周义意外：“你没去找姜明珠？” 周礼：“……” 周义：“别告诉我你回北城之后就没找过她了。” 周礼：“没什么理由找她。” 周义：“……你还想不想追人了？” 周礼：“想。” 周义：“想追人就自己制造机会，你们前几天不是相处挺好的么？你去找她啊。” 周礼：“她看见我会不高兴吧。” 周义：“这还用我教你？人被抓了，案子还没结，你找她聊聊调查进展不是很正常？” 经周义这么一提醒，周礼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猛地就想起刚才陈队长的话。 和周义通完电话之后，周礼立刻放下手机去换衣服。 —— 姜明珠出院之后真的睡了两天时间，睡到连饭都只吃了两顿。 刚巧碰上周末，付晓芝和方沁阳拉着姜明珠出去玩了一天。 姜明珠表现得还算可以，心情看起来不错，东西也没少吃，回家之前还带了蛋糕。 姜明珠和方沁阳还有付晓芝说着话往院子里走，几步路之后，忽然看见了对面的周礼。 他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那天警察局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没再见过了。 万华虽然从负面舆论从抽身出来了，但姜明珠猜测他最近手头肯定是一堆事情。 没想到他会过来找她。 付晓芝和方沁阳不约而同看向了姜明珠，她俩也摸不准姜明珠现在对周礼是什么态度。 姜明珠：“你来找我吗？” 是她主动问的问题，口吻听起来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周礼：“嗯。” 对于姜明珠主动开口说话这件事情，他有些惊喜，“我想和你谈点事情，能一起吃个饭么？” 姜明珠稍作思考：“好。” “你等我一下，我和我妈妈说一声。” 说完这句话之后姜明珠就先往回走了，方沁阳紧随其后。 付晓芝没跟她俩一起回去，停在了周礼面前，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周礼正准备问的时候，付晓芝忽然开口：“你是在追珠珠吧？” 周礼：“……” 付晓芝：“你们前几天在滇南发生什么了？” 周礼：“没什么。” 付晓芝不怎么相信这个答案。 就从刚刚姜明珠对周礼的态度上看，绝对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没有缓和，姜明珠是不会答应单独和周礼出去吃饭的。 但周礼这张嘴里注定问不出什么答案了。 付晓芝：“算了，你要是真想追她的话就好好对她吧。” 周礼有些意外：“你不是希望她和原野在一起么。” 付晓芝：“……我希望有个屁用。” 第265回 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周礼被付晓芝怼得噎了一下。 付晓芝往别墅的落地窗那边瞄了一眼，叹了口气以后压低声音继续开口。 “我现在就希望珠珠好好活下去，不要自暴自弃，谁有本事把她拽出来我就支持谁。” 周礼：“……她这两天还好么？” 付晓芝：“说不上来。” 她有点头疼：“出院之后睡了两天，谁叫都不起来，今天出去玩的时候也很正常，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但谁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演出来的。” 不单付晓芝，何楚妍和顾淑这两天也在因为姜明珠的状况头疼。 姜明珠不肯回港城也不肯去纽約，何楚妍和顾淑只能继续待在北城守着她。 没有人敢正面提她的病情，生怕刺激到她一分一毫。 姜明珠现在就在一脚迈到悬崖边的人，稍微推一下都有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付晓芝：“她演技太好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能只有和裴烨桉相关的事情才能把她的真实情绪带起来。 周礼对付晓芝的话深有感触。 沉默几分钟之后，他说：“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但结案之前，她应该不会做什么。”周礼这句话说得有些艰涩。 付晓芝：“撑死也就一年多。” 周礼：“……我试一试。” 付晓芝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姜明珠已经背着包出来了，她拍了一下周礼的胳膊，使了个眼色就先回去了。 姜明珠很快就走到了周礼身边：“我们走吧。” 周礼：“嗯。” 车子发动以后，周礼问姜明珠：“想吃什么？” 姜明珠：“吃烧烤可以吗？我之前带你去的那家面馆旁边的大排档你记得吗？” 周礼：“嗯。” 姜明珠：“可以吗？” 周礼：“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姜明珠：“好，谢谢。” 周礼：“……” 他和付晓芝是一样的想法，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 大排档所在的那片区域属于老城区，道路很窄，周礼只能把车停在一公里开外的停车场。 后面的一段路，是他们两个人步行完成的。 姜明珠拽着斜挎包的带子和周礼并肩往目的地走，视线时不时地从他脸上瞄过去。 周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姜明珠：“你是不是几天没睡觉？” 周礼：“这算关心么。” 姜明珠：“当然算了。” 她很坦然地承认了，“我还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周礼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握紧拳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等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说：“我也是。” 希望她也健健康康的。 烧烤摊已经开始上人了，姜明珠拉着周礼坐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兴致勃勃点了一堆烤串。 周礼很少吃这种东西，所以把点餐的任务都交给了姜明珠。 姜明珠要了两瓶雪碧，拧开一瓶交给了周礼，“你先喝。” 周礼愣了一下，半天没动手接。 姜明珠：“你不喜欢雪碧吗？” 周礼：“……没有。” 反应过来之后，他马上动手接过来。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不喜欢，他还跟在后面喝了一口。 之前姜明珠刚找上他的时候没少对他献过殷勤，可现在的性质和之前明显不同了。 她还愿意给他送饮料。 “对了，你找我是不是要谈案子的事情？”姜明珠的声音把周礼的思绪拽了回来。 周礼：“嗯。” 他放下手里的雪碧，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她：“这是警方在詹语白的公寓里搜到的东西。” 姜明珠在看到那个熟悉的盒子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几乎是从周礼手里抢过来的，之后便死死盯着它不放，眼眶红了一圈。 周礼绷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几分钟之后，姜明珠问：“还有其它的么？” 裴烨桉送过詹语白的东西应该不止这对耳钉——只是其它东西都没这对耳钉值钱。 盒子里的耳钉还是全新的，不用猜也知道詹语白根本没戴过。 周礼：“其它东西没了。” 看到姜明珠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周礼心一软：“……有个旧平板里有几张他们的合影。” 姜明珠：“在哪里？可以给我看吗？” 周礼：“我微信发你。” 一分钟后，姜明珠看到了那两张裴烨桉和詹语白的合影。 照片上的裴烨桉依旧穿着灰色的t恤，棉质地的t恤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了。 虽然是合影，但他和詹语白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只是靠在一起。 裴烨桉的眼底都是欣喜，可詹语白的表情却无比地虚伪。 姜明珠把手机扔到一旁，机身和桌子撞出了不小的动静。 “她不配。”这三个字，是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周礼从姜明珠的话里听出了嫉妒和不忿。 他又一次想起了何楚妍的话。 一阵沉默后，周礼忽然问：“你喜欢他么？” 问题来得比较突兀，姜明珠半天才反应过来周礼指的是裴烨桉。 姜明珠：“他是我的家人。” 周礼：“如果他还活着呢。” 他做出了假设，“他还在的话你们会不会在一起。” 姜明珠被问得愣住了，眼神有些错愕。 周礼猜测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在此之前她的执念只有给裴烨桉报仇。 周礼没有强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拿了一串烤鸡翅给她：“吃吧。” —— 可能是因为那个突兀的问题，姜明珠后来吃饭的时候都很沉默。 周礼没有去打扰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喝着雪碧。 晚饭吃完，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中途路过了一个广场。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广场上的人很多，有不少小情侣。 姜明珠低着头走着，身侧的周礼忽然迈步挡在了她面前。 姜明珠的脑袋撞到了周礼的肩膀，抬头就对上了他幽深的双眸。 “你……” “姜明珠。” 他们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周礼的眼睛像是磁铁石一样，吸得人动弹不得，只有嘴唇在翕动：“嗯？” “我们认识快一年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出这句话，身后有几个抓着气球的小孩跑过，耳边都是欢声笑语。 周礼抬起手来，指腹碰上她的嘴唇：“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姜明珠耳朵轰鸣，肩膀僵硬。 几秒钟后，她像是触电一样从他怀里挣脱。 第266回 你舍不得他了是吗 周礼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 看到姜明珠的反应之后，他忽然有点后悔问刚才的那个问题了。 何楚妍说的是对的。 他上一次跟姜明珠说喜欢她的时候，姜明珠的反应之所以没那么夸张，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把他纳入考虑范围内。 那个时候她所有的精力都瞄准了给裴烨桉报仇。 现在詹语白落网了，这个问题对她而言也不再是一种假设了。 姜明珠会把他推开，是因为她已经思考过了—— 就像何楚妍说的一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裴烨桉的肾在靳柔身上是不争的事实。 周礼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你当我没问。” “走吧，送你回去。” 姜明珠点点头，跟周礼一路走回了停车场，一路都是神游的状态。 走到车门前的时候，姜明珠差点撞上去，幸好周礼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点。”周礼为她开了门。 姜明珠：“哦。” 她应完以后马上上了车，因为过于匆忙忘记了系安全带。 周礼看到之后，忽然靠近她，一条胳膊撑在她腿边，另外一条胳膊拽出安全带为她扣好。 姜明珠感觉到他的手臂从她的下巴处穿过，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钻入了鼻腔，她蓦地就想起来从滇南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耳根和脖子都在发烫。 这种感觉对于姜明珠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姜明珠一直觉得自己脸皮很厚，曾经坐到周礼身上去勾他都不会忸怩，可现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浑身发烫、心率加快。 周礼的声音在脑海中闪过——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姜明珠猛地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大口呼吸，又一次对上了周礼深不见底的双眼。 安全带已经系好了，但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他的眼尾有些红，眼底埋藏着汹涌的暗潮，像穿透黑暗的光，让人无处遁形。 姜明珠的耳朵更烫了，她第一次被周礼看得想要躲开。 可周礼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抓住了她的下巴，身体压上来吻住了她。 他的吻急躁又压抑，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留住什么一样。 姜明珠被他亲得大脑空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做出动作，等她再回神的时候，身体已经软了。 周礼的吻由嘴唇移到了她耳边，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脑袋，手指穿过她栗色的发丝。 “我送你回去。”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哑得像含过沙子。 —— 姜明珠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耳边还在不断回荡着周礼的那个问题。 还有在车上的那个吻。 周礼没有解释过是什么意思，但姜明珠大概猜得到。 她曾经无数次逃避过的问题，现在不得不面对了。 姜明珠抬起手来摸上心口，掌心感受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听着听着，忽然眼睛发酸，闭上双眼的时候眼泪流到了耳朵里。 周礼。 为什么偏偏是周礼呢。 姜明珠晚上没有睡好，还做了个噩梦，梦里有裴烨桉。 不同于以往温馨的梦境，今天这场梦里，裴烨桉对她究极冷漠。 他说：“我很失望。” 他问：“珠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好冷，你说要来陪我的不是吗？”他高大身躯挡在她面前，“你舍不得他了是吗？” 梦里的她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连番否认。 裴烨桉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说出的话却不再温柔。 他说：“他也是间接害死我的凶手，你忘记了吗？” 姜明珠马上去否认。 裴烨桉失望地说：“你爱上他了，你要为了他背叛我。”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姜明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冷汗把睡衣浸得湿了个透。 姜明珠摸上心口，那里好像还残留着疼痛。 而她的耳边也一直在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你爱上他了。 你爱上他了。 ……周礼。 姜明珠死死抓住身上的被子，指关节发白。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周礼的，他明明全身上下哪里都不是她会喜欢的样子。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姜明珠的思路。 “珠珠，你醒了吗？”是何楚妍的声音。 姜明珠回过神来：“醒了。” 还没有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导致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哑，何楚妍听得一清二楚。 何楚妍推门进来就看到姜明珠苍白的脸和额头上的冷汗。 她的表情有些担心：“身体不舒服吗？” 姜明珠：“做了噩梦。” 何楚妍：“都过去了，洗漱好下楼吃饭吧，妈妈做了法式吐司。” —— 吃完早饭姜明珠还是心不在焉的。 何楚妍和顾淑把她的状态看在眼底，但又问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何楚妍和顾淑到了露台，坐下来就问她：“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你看得出来吗？” 顾淑摇摇头，姜明珠应该是她目前为止遇到过最难搞的一个病人了。 何楚妍：“我联系一下原野吧。” 顾淑：“也好。” 她思考一番之后给出提议：“除了原野以外，也要给她找点事情做，生活有点盼头和奋斗的目标才不会一直想着以前的事情。” 何楚妍咂摸了一下顾淑的话：“你是说让她出去工作？” 顾淑：“不一定去工作，有其他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或者，我们带她出去走走？” 何楚妍和顾淑在露台聊天的时候，付晓芝风风火火赶来了。 她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还抱着一份文件夹，换好鞋之后就在姜明珠身边坐了下来。 “珠珠，你快帮我看看这个文化衫怎么样？”付晓芝把袋子里的t恤拿出来给姜明珠看。 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logo，有太阳元素。 “好看哎。”姜明珠问：“这是哪里用的？” 付晓芝：“我之前不是说要弄个基金会嘛，我哥帮我找了些人手，现在差不多了，五一就要去做第一次活动了。” 姜明珠：“去哪里？” 付晓芝：“去特殊教育学校，在城北，你一起吗？” 姜明珠：“可以吗？” 付晓芝：“当然啦，我本来就想邀请你加入的！” 姜明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现在需要一件事情帮她转移注意力—— 付晓芝：“那我带你去新办公室看看！” 第267回 怎么是你 姜明珠去楼上换衣服的时候，何楚妍和顾淑正好从露台出来了。 付晓芝趁这空档和她们说了带姜明珠去参加基金会活动的事情。 何楚妍：“谢谢你，芝芝。” 付晓芝：“阿姨您太客气了，应该的，我也希望珠珠能好好的。” 回完何楚妍的话以后，付晓芝又问顾淑：“顾医生，这样帮她转移注意力是不是会好点？” 顾淑：“会，总归是比她独自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来得强。” —— 付晓芝的基金会名字叫“芝麻”，办公区坐落在北城三环中心的写字楼里，离万华的大楼只有不到一公里。 中途路过万华的时候，姜明珠脑海中又闪过了周礼的脸。 时不时的注意力分散让姜明珠情绪略显烦躁，她摸到矿泉水喝了一口，不小心被呛到了。 付晓芝：“你慢点呀小祖宗。” 姜明珠咳得脸都涨红了。 芝麻基金会的办公区并不大，但装修得井井有条。 姜明珠进来的时候碰上了付暮晔。 付暮晔：“明珠你好，欢迎你过来。” 姜明珠：“你好，付先生。” 付暮晔：“你叫我名字就行，两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这么客气。” 付暮晔和付晓芝是龙凤胎兄妹，两人的性格也很像，虽然是官家长大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姜明珠被付晓芝和付暮晔带着参观了一下办公区，又去看了一下他们最近的几个项目策划。 付晓芝：“珠珠，你有什么建议记得给我提一提啊。” 姜明珠：“没有诶，你们的钱款比例都很合理。” 付暮晔：“哎，明珠你是经济学专业毕业的对吧？” 姜明珠点点头：“嗯。” 付暮晔对她发出邀请：“有兴趣来芝麻工作吗？我们正好缺一个管钱的。” 说到这里，付暮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本来是我管的，但我好像不太行，这几个活动都是找我朋友外包做的。” 付晓芝：“珠珠，你来吧，我们一起工作多有意思啊！” 姜明珠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觉得这是个的不错的选择。 反正结案之前她都要在北城的，找点事情做也挺好，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混乱的状态下。 姜明珠的加入对于付晓芝和付暮晔来说是个大好消息。 中午付暮晔请她们两人吃了饭，三个人聊了不少后期赞助的事情。 —— 梁聪已经把午餐送来办公室十多分钟了。 但周礼还在看文件，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周礼昨天晚上就在公司通宵了，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饭。 “周总，午饭到了，您趁热吃。”梁聪好不容逮住一个周礼抬头的机会，忙提醒了一句。 周礼扫了一眼旁边的餐盒，“哦，你先出去吧。” 梁聪：“周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这样下去不行。” 周礼：“知道了。” 他合上文件，拿着餐盒去了茶几那边坐下。 梁聪看到周礼开始吃饭之后才安心从办公室退出去，关上门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个时候他就比较想念姜明珠了，姜明珠在的时候，这种活交给她就行了。 反正周礼也不可能生她的气。 周礼味同嚼蜡地吃着午饭，又想起了昨晚鬼使神差的那个吻，和姜明珠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 周礼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正好刷到了付晓芝几分钟前更新的朋友圈。 是一张她和姜明珠还有付暮晔的合照。 配文是：【欢迎好姐妹加入我的团队~顺便做个小小宣传：芝麻基金会长期招募合作伙伴，欢迎各位老板们前来洽谈[抱拳]】 周礼的手指顿了一下。 付晓芝和付暮晔组建基金会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之前付暮晔还来咨询过他。 周礼退出朋友圈找到付暮晔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万华可以给赞助。】 付暮晔秒回：【真的假的，谢谢四哥！】 周礼：【签合同么】 付暮晔：【是的是的，你什么有空，我带合同去找你】 周礼：【找个懂经济学的人签合同，你行么】 付暮晔那边长达三分钟没有回消息。 然后他发来了一串感叹号。 周礼：【你怎么】 付暮晔：【原来你真的在追明珠！我还以为两两跟我闹着玩！】 周礼看到屏幕上的“明珠”二字，觉得有点刺眼。 他记得姜明珠和付暮晔也就见过一两次，叫这么亲密么？ 付暮晔：【懂了懂了，我安排明珠跟你签合同，时间地点你发我，不用谢！】 —— 姜明珠第二天就正式去芝麻基金会上班了。 基金会刚成立，人手不怎么够，姜明珠除了财务审计方面的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和赞助投资方签合同。 工作忙起来之后她也暂时忘记了那些私人层面的事情。 每天早晨上班，晚上下班，回到家之后和何楚妍还有顾淑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困了就睡。 何楚妍和顾淑都能感觉到姜明珠的状态比之前积极了很多，至少目前看来她是热爱这份工作的。 不管是人还是工作，只要能激起她活下去的念头就行。 姜明珠这周五晚上还要去见一个投资方，但直到见面前半个小时，她都没收到付暮晔发的对面的资料。 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倒是早早就发给她了。 作为乙方，姜明珠肯定不可能迟到，所以就算不知道对方的信息，她还是准时到了餐厅，来到预订好的包厢等候投资方派的人过来。 姜明珠趁等待的时候拿出镜子和口红补了一下妆。 还没来得及收东西，就听见门响了。 姜明珠马上站起来去迎接：“您好，我是——” 话只说了一半就卡壳了。 因为她看到了周礼。 周礼是被服务生带进来的，他对服务生挥了挥手，对方就先出去了。 周礼今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搭配着深酒红色的领带，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更显得高不可攀。 脸上也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周礼：“怎么是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很惊讶，姜明珠猜测付暮晔应该也没提前告诉他是她来谈合作。 姜明珠：“我去芝芝那边工作了。” 周礼：“哦。” “付暮晔和我说，他在这里等我。”拉开椅子坐下来的时候，他解释了一句。 姜明珠：“他可能有别的事情忙，和我谈也一样的。” 第268回 珠珠 周礼没有接话，视线盯在姜明珠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细致地端详她的表情。 姜明珠看起来还算冷静，刚才的惊讶很快就被她隐藏下去了，现在她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周礼：“先吃饭吧。” 姜明珠：“哦，好。” 她按了铃叫了服务生过来，“周总，你先点吧。” 周礼：“……” 他随便点了几道菜之后把菜单推给姜明珠：“你点。” 姜明珠跟在后面加码了两道菜。 服务生离开之后，包厢内忽然就冷了下来，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安静得掉根针听得见。 周礼忽然问：“你怎么去基金会工作了？” 姜明珠：“找点事情做。” 周礼：“哦，你喜欢么？” 姜明珠：“嗯，挺喜欢的啊，我读大学之前就一直想做来着。” 周礼：“公章我忘记带了，下周工作日你去万华找梁聪签合同。” 姜明珠怔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好，具体周几？” 周礼：“梁聪会联系你。” 姜明珠：“好。” 姜明珠觉得她可能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本来以为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周礼可能会以公谋私，但他好像真的是谈公事的态度在跟她聊这件事情，这让姜明珠心理放松了很多。 服务生来上菜的时候，姜明珠才发现周礼还点了一瓶酒，已经开瓶了。 周礼把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满上之后，扫了一眼姜明珠：“喝么？” 姜明珠：“我就不喝了。” 周礼没强求，放下酒瓶端起杯子闷了半杯。 姜明珠在对面看得胃一紧，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劝他一句，但周礼打断了她：“怎么不动筷子，不喜欢么？” 姜明珠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吃饭过程里姜明珠和周礼没怎么沟通过，她安静地吃菜，周礼一个人喝酒。 一瓶四十多度的酒很快就被他喝完了。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脸和耳朵都红了，一副酒醉的样子。 周礼放下杯子起身准备往洗手间走，没走三步路就开始踉跄。 姜明珠起身上去扶住他的胳膊，“你喝多了。” “你要去洗手间吗，我扶你吧。”姜明珠用了两条胳膊才堪堪撑住他身体的重量，很吃力。 周礼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然扬起了嘴角。 可能是因为他平时真的太少笑了，姜明珠看到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有些愣住了。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是喝多了撒酒疯。 姜明珠回过神来之后打算继续扶着周礼往洗手间走，但他忽然一转身，双臂把她圈在了怀里。 姜明珠：“……” 这是在撒酒疯吧？ 周礼抱着还不觉够，又把脑袋垂下来往姜明珠脖子里埋。 姜明珠躲闪不得，一颗脑袋就这么沉沉压住了她的肩膀。 她一低头，只看得见他浓密漆黑的头发。 姜明珠：“周礼，你喝多了。” 周礼一句话都不回。 姜明珠只能听见他粗哑的呼吸声。 她之前没见过周礼喝多了什么样子，也不清楚他酒量如何。 但这次应该醉得挺厉害的。 姜明珠：“我让原野来接你。” “不要。”周礼把她腰抱紧了几分，他力气太大，姜明珠被弄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姜明珠：“你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周礼：“不要去找原野。” 姜明珠：“我让他来接你，你喝多了。” 周礼：“没有喝多。” 他用鼻尖在她脖子里蹭着，“珠珠……” 姜明珠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嘴巴里的那个称呼。 现在姜明珠更加肯定周礼是喝多了：“你先去坐着，我让人接你回去好吗？” 应付醉汉应该和应付孩子差不多，姜明珠的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生硬了。 姜明珠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周礼扶到了沙发上。 她起身准备去拿手机的时候，周礼又一次抱了上来，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开。 “周礼！”姜明珠生气了：“你给我放开！” 周礼：“放开你就跑了。” 姜明珠：“……” 死缠烂打什么的的确很烦人，在这一刻，姜明珠忽然理解之前周礼为什么会拧断她的手了。 因为她现在也挺想给周礼把手拧断的。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跑，你放开。” 周礼：“不。” 姜明珠忍无可忍，开始大力挣脱，胳膊肘往后撞着他的身体。 周礼原本是在和她抗衡的，十几秒之后忽然松了手。 姜明珠一回头就看到他表情痛苦地捂胃的位置，满头冷汗。 姜明珠：“……” —— 瑞禾医院急诊。 周礼已经被送进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有音讯。 姜明珠没想到出来签个合同都能闹出来这么大的意外。 她正头疼的时候，急诊室的医生出来了：“周先生的家属是哪位？” 姜明珠马上走过去：“他怎么了？” 医生：“空腹饮酒导致胃出血，需要住院挂水，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吧。” 姜明珠：“……” —— 姜明珠站在住院缴费窗口的时候还是很无语。 周礼今天喝得那么豪迈，她还是以为他酒量有多好。 结果不仅烂醉如泥神志不清，还把自己搞到了胃出血。 姜明珠办完住院手续准备上楼的时候，在扶梯前碰上了下楼的徐斯衍。 两人正好打了照面。 徐斯衍下了扶梯之后来到姜明珠面前，视线扫过她手里的住院单。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是你啊。”姜明珠把住院单递给徐斯衍：“你在的话正好，周礼胃出血要住院挂水。” 徐斯衍：“四哥？” 姜明珠点点头。 徐斯衍：“……你们一起喝酒了？” 姜明珠：“没有，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交给你了，你通知他家人吧。” 姜明珠把住院单交给徐斯衍之后就走人了。 她一路走到停车位上了车，整个人像泄气了的皮球一样靠在座椅上，不断调整呼吸。 她以后得离周礼远一点。 —— 徐斯衍拿着住院单来到病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他刚一进病房，就听见床上传来一阵嗫嚅：“珠珠……” 徐斯衍关门的手抖了一下，眉毛不自觉地皱起。 床上的人没发现是他，还在继续自言自语。 “别走。” “陪我。” 徐斯衍：“……”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四哥，是我。” 第269回 他还没出院 这句话一出，床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病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几分钟之后，原本烂醉如泥意识不清的周礼从床上坐了起来。 徐斯衍和周礼四目相对，从他的眼底看不到醉意，只有大片清明。 还有藏不住的怒意和肃杀。 徐斯衍：“四哥，你装醉？” 周礼：“你怎么来了。” 徐斯衍：“来处理点事情，下楼的时候碰上姜明珠了。” 周礼：“她呢？” 徐斯衍：“她让我照顾你。” 周礼周身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 徐斯衍：“胃出血严重么？医生怎么说？点滴打几天？” 周礼：“出去。” 徐斯衍扫了一眼周礼手上的输液针，“需要找个护士给你拔掉么，葡萄糖没必要一直挂。” 周礼：“滚。” 徐斯衍这次走得很干脆，但他离开之后没几分钟就来了个护士。 “徐总让我来给你拔针头。”周礼这阴森的气场弄得护士也有点怕，说话都怯怯的。 —— 姜明珠被周礼醉酒这个事情扰得心烦意乱，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到他喝多了撒酒疯喊她“珠珠”。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姜明珠在床上翻了一圈，有点烦躁——她前几天明明都忘记了的。 姜明珠刷牙的时候收到了原野的微信，约她出去玩桌游。 姜明珠同意了，叫了付晓芝和付暮晔一起，原野没意见。 四个人玩桌游正好能组成两队。 姜明珠最近和付暮晔也混熟了，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没有任何压力，一边吃零食一边摸牌。 中途付暮晔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停下来接电话。 “四哥住院了？怎么了？” 姜明珠听见这句话之后，吃零食的动作一顿。 付晓芝和原野也齐刷刷朝付暮晔看了过去，两脸好奇。 “好好，知道了，等会儿我们去看看。” 付暮晔刚挂上电话，付晓芝和原野就迫不及待问他：“周四/四哥怎么了？” 付暮晔：“胃出血，在医院挂水呢。” 付晓芝：“怎么突然胃出血了？” 付暮晔：“不清楚啊。” 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付暮晔扫了一眼姜明珠的方向，“昨天我联系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可能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生活不规律吧。” 原野有点担心：“我过去看看。” 说完以后，他试探性地看向姜明珠：“珠珠，你一起么？” 姜明珠摇摇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付晓芝：“那我留下来陪珠珠。” 姜明珠：“不用，你和他们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去逛逛。” —— 桌游馆正好在一个商场里，走出来没几步就是抓娃娃机。 姜明珠被琳琅满目的玩偶吸引了注意力，扫码付钱之后就开始行动。 可惜她技术太差了，付了两次钱只抓到了一次。 姜明珠拿着唯一抓到手的那只白色小狗玩偶捶了两下，表情气愤又懊恼。 “珠珠姐姐！” 一道熟悉轻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姜明珠回过神来一看，居然是周齐左和周齐右。 周仁和明悦也在。 明悦：“明珠，来抓娃娃吗？一个人？” 姜明珠：“哦……我随便玩玩。” 周齐左：“可是你刚才看起来很生气诶。” 周齐右：“你还打了玉桂狗。” 两个小朋友专注给姜明珠拆台。 姜明珠被说得只能尬笑。 明悦被姜明珠这个样子可爱到了，她挽住姜明珠的胳膊说：“明珠，你想要哪个，让周仁帮你抓。” 周仁？ 姜明珠转头看向了一旁穿着衬衫戴着眼镜的周仁，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明悦：“他抓娃娃很厉害，你让他试试。” 后来半个小时里，姜明珠就看到周仁在抓娃娃机面前大杀四方，小左和小右在旁边挥动着手臂给他送上欢呼和赞赏。 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氛围很好，姜明珠看得有些羡慕。 她又想起裴烨桉了，眼眶忽然发酸。 —— 周日下午的时候，姜明珠接到了梁聪的电话，通知她周一下午四点半去万华签约。 姜明珠记下时间，准时驱车去了万华。 姜明珠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碰上了神色匆匆走出电梯的梁聪。 “姜小姐。”梁聪停在姜明珠面前，“您来签合同是吗？” 姜明珠：“嗯，你不方便吗？” 梁聪：“是这样的，上午我把合同送去医院给周总签字，忘记拿回来了……” “我现在正好去医院给周总缴住院费，姜小姐方便的话可以一起过去。” 姜明珠：“他还没出院？” 梁聪：“周总前阵子几天几夜不睡觉，饮食又不规律，病得有点严重。” 姜明珠：“……” 听梁聪这意思是除了胃出血之外还有其他问题？ 梁聪：“我得走了，姜小姐你不方便的话只能改天了。” 姜明珠：“一起吧。” 姜明珠跟着梁聪的那辆奥迪去了瑞禾。 到住院区之后，梁聪说：“周总在v09病房，姜小姐先过去吧，我去缴费。” 梁聪火急火燎走了，姜明珠只好一个人上楼去周礼的病房。 她敲门之后听见周礼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吧。” 姜明珠推开门之后和周礼打了个照面，他好像刚从洗手间出来。 周礼身上穿着病号服，脸色看起来疲惫又憔悴，姜明珠在他手背上看到了几个输液留下来的针孔。 周礼看到姜明珠之后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姜明珠：“梁聪说他把合同落这里了。” 周礼：“他工作是越来越不认真了。” 姜明珠：“你身体怎么样了？梁聪说你病得更严重了。” 周礼：“他真多嘴。” 姜明珠：“他挺担心你的。” 周礼：“没什么事。” 姜明珠：“詹语白的事情是不是对万华影响挺大的？” 周礼：“也是梁聪说的？” 他的口吻听起来有些危险，好像很嫌弃梁聪多嘴，回头就要跟他算账。 姜明珠：“他没说，但我有常识。” 周礼：“影响不大。” 姜明珠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在嘴硬：“哦。” 周礼：“吃草莓么？” 姜明珠没来得及回答，周礼已经抬起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带她去了茶几那边。 茶几上是刚洗出来的一盘草莓。 周礼：“别人送来的。” 姜明珠：“你怎么不吃？” 周礼忽然咳嗽了一声，面色看起来更虚弱了：“胃疼，吃不了。” 第270回 破坏 姜明珠看得眉头蹙起：“医生怎么说的呀，怎么这么严重？” 那天晚上胃出血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虚弱来着。 周礼：“睡眠不足，免疫力下降。” 姜明珠抿了抿嘴唇。 这个诊断很显然就是前段时间和她一起去滇南导致的。 那几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觉，但她回来北城之后连着睡了两天，而周礼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想到这里姜明珠还挺过意不去的：“那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 周礼没有回应她的话，但目光却落在她身上一刻不肯移开。 姜明珠接连往嘴巴里送着草莓，强迫自己无视他的视线。 梁聪怎么还不回来。 “听你的。”过了好几分钟，周礼突然蹦出了三个字。 姜明珠：“……” 梁聪快点回来吧。 砰砰砰。 梁聪可能是听见了她的召唤，竟然真的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梁聪一进来就对上了周礼冷漠的视线。 他微微颔首，“周总。” 周礼：“合同落在哪里了，自己去找。” 梁聪：“是。” 姜明珠看着梁聪在病房里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在床头下面的抽屉里把合同拿了出来。 梁聪拿着公章在上面盖好，把合同交给姜明珠一份。 “辛苦姜小姐跑一趟了。” 姜明珠：“不辛苦，谢谢梁助。” 梁聪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响了，他匆匆接起电话，说了一句“马上过去”就挂了。 “姜小姐，我有点事情得先走了，能麻烦你个事儿么？”梁聪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姜明珠：“你说。” 梁聪：“等下阿姨来给周总送晚饭，劳烦您去一楼取一趟。” 姜明珠：“……” 梁聪：“辛苦姜小姐了，周总他身体虚弱，医生说得减少走动。” 姜明珠：“哦，好，那我等下去拿。” 梁聪走之后，姜明珠盯着周礼上下打量了好几圈。 虚成这样了吗？ 要去楼下给周礼拿晚饭，注定是走不了了，姜明珠坐回沙发上继续吃那盘草莓。 周礼就杵在对面站着，一动不动。 姜明珠都不用抬头就能余光瞥见他。 几次下来，姜明珠忍不住了：“你去床上躺着吧。” 周礼：“怎么了？” 姜明珠：“医生不是说你身体虚弱吗，你站着不嫌累啊？” 周礼：“不想躺着。” 姜明珠：“那你坐下嘛，总比站着好。” 周礼这次听进去了，往前跨了一步，在姜明珠旁边的空位坐下来了。 姜明珠一回头，周礼突然凑近，她的嘴唇就这么从他下巴处擦了过去。 姜明珠手里的草莓啪嗒一下落在了地板上，滚了很远。 耳边是周礼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带着潮湿的欲念。 姜明珠有点耳鸣，头脑发胀，脑海中闪过了他们离开渔村前一晚的画面。 姜明珠下意识要往后退，周礼忽然搂过她的腰把她抱到了腿上。 姜明珠双腿分开坐在周礼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病号服贴着他的身体。 某个地方的触感让姜明珠身体颤了一下。 周礼按着她的腰往身上贴，深潭一般的眼紧锁着她的脸。 姜明珠挣扎了几次都没挣脱。 这是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该有的力气么？ “你骗我。”姜明珠红唇微动。 周礼：“什么？” 姜明珠：“是你让梁聪骗我过来的。” 她的逻辑很清晰，不到一分钟时间就猜中了来龙去脉：“你根本没生病。” 周礼：“我想见你。” 姜明珠：“周礼，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周礼：“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答案？” 他低头将嘴唇抵上她的锁骨，露出牙齿来咬了一口。 姜明珠的身体又是一颤。 周礼：“你能接受别的男人对你这样么？” 答案当然是不能。 姜明珠甚至想象不出来别的男人这么对她的画面，潜意识就很排斥。 但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你别耍无赖。” 周礼：“不耍无赖就见不到你。” 他没有否认自己用手段，“姜明珠，和我在一起试试看吧。” 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出口了，周礼觉得耳朵有些热，除此之外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只是一秒，很快他又开始紧张了。 姜明珠和周礼的胸口贴在一起，清晰地听见了心脏急促的跳跃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你的心跳得很快。”周礼摸上了姜明珠左心房的位置，指尖感受着她擂动的心跳。 那一个瞬间他忽然就对自己有了信心，甚至是喜不自胜。 “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姜明珠。”他说。 姜明珠：“……” 她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而且她现在的反应否认这句话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四周忽然陷入了沉默。 周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明珠，那目光让她无处遁形。 最后是一道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周礼黑着脸不悦地朝门的方向看过去，姜明珠趁机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像触电了一样。 “进来。”因为心情不爽，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阴森森的。 姜明珠倒是想感谢一下这位“救命恩人”，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徐斯衍提着两个保温盒走进来。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之后略有停顿，他的目光从姜明珠嘴唇上扫了一眼之后很快收回。 姜明珠想起刚才的事情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抬起手整理头发，这样一来更显得不自然了。 周礼问徐斯衍：“你怎么过来了？” 徐斯衍：“来办点事情，刚才正好看到刘阿姨送饭，顺便给你带来了。” 说话间，徐斯衍走到茶几前把两个保温盒放下来。 他的余光又不自觉地往姜明珠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幕正好被周礼看见了，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周礼正准备给徐斯衍下逐客令，还没开口，就听见姜明珠说：“那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先走了。” 周礼：“……” 姜明珠根本没给周礼拦她的机会，抓起包来就跑。 周礼只能一脸哀怨地看着姜明珠离开。 之后他又看向了徐斯衍这个罪魁祸首。 徐斯衍表情没什么变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周礼：“以后没事别来我病房。” 徐斯衍：“我是来给你送晚餐的。” 周礼：“用不着。” 徐斯衍：“哦，破坏了你的计划是么。” 这语气就有一点挑衅的意思在了。 第271回 血 周礼表情危险地打量着他：“你什么意思？” 徐斯衍：“没什么意思，四哥身体不好，晚饭趁热吃吧。” 周礼：“你故意的？” 徐斯衍：“没有。” “刚才碰上梁聪，他说你情况不太好，我来探望一下。” 徐斯衍的话没有什么问题，但传到周礼耳朵里的时候味道就变了，总觉得他是在嘲讽。 周礼：“你是冲姜明珠来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而徐斯衍也没有否认：“她单身，应该有选择的自由。” 周礼：“你要追她？” 他的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周身的肃杀之意愈发浓烈：“徐斯衍，你适可而止。” 徐斯衍：“她目前是单身，你能追，原野能追，我为什么不可以。” “最后的选择权都在她身上，就现在看，你和我也没有区别。”徐斯衍从头到尾都很淡定，相比较而言倒显得周礼有点急了。 周礼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徐斯衍面前，一个大力抓住了他的领口。 徐斯衍躲都没躲，目光扫过他清透发白的指关节。 “看样子四哥已经完全恢复了，我马上让人安排你出院。”他体贴地说。 周礼：“……” —— 姜明珠觉得自己今天挺倒霉的。 从周礼的病房“落荒而逃”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车轮胎破了。 姜明珠在车前转了一周来接受这个现实。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现在说爆就爆。 开车回去是不可能了，还得联系4s店和保险公司。 通完电话之后，姜明珠在停车场里等着4s店的人过来拖车，等得肚子都饿了。 姜明珠肠胃不太好，一饿就胃疼，她捂着肚子难受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便利店的纸袋子。 姜明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徐斯衍的脸。 徐斯衍：“是饭团和豆浆，先吃点吧。” 姜明珠：“谢谢啊。”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吃的过不去，她接过来拆开饭团啃了几口，感觉好多了。 姜明珠专注地吃了几分钟东西，等没那么饿了才反应过来徐斯衍没走。 姜明珠：“你不走？” 徐斯衍：“你呢？” 姜明珠：“我车胎爆了，等店里派人过来。” 徐斯衍凑过去看了一眼：“像被人扎破的。” 姜明珠：“我也不知道。” 徐斯衍：“你怎么来医院了？” 姜明珠：“被骗来的。” 她没跟徐斯衍说合同的事情，解释太多没必要。 徐斯衍：“你知道他骗你还来？” 姜明珠被说得有些不高兴，瞪了徐斯衍一眼：“我是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骗的，你当我蠢啊！” 徐斯衍从来没有见过姜明珠如此鲜活灵动的样子，虽然被她骂了，但他却没有任何不开心，甚至还盯着她看了很久。 姜明珠啃完饭团没多久，4s店的人终于到了。 她跟工作人员做完了登记，看他们把车拖走之后就打算叫车回家。 结果徐斯衍忽然说：“一起吃个饭吧。” 姜明珠：“？” 她和徐斯衍好像还没熟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 徐斯衍：“案子的事情，严格来说我出了一些力。” 这话徐斯衍倒是没撒谎，在滇南的时候，姜明珠经常听周礼和徐斯衍还有原野通电话。 不过她具体不太清楚他们三个人之间是怎么合作起来的。 姜明珠不太喜欢欠人情，既然徐斯衍帮了她，吃个饭也没什么问题：“哦，那我请你吧，算表达感谢。” 徐斯衍：“好。” 他指了指停车位，“上车吧。” 姜明珠没坐副驾，像上一次一样坐到了后座，徐斯衍没勉强她。 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徐斯衍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 他赌对了。 他知道姜明珠是那种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 实际上徐斯衍本来没有想要通过这件事情“道德绑架”她。 但是想到周礼都开始演了，他是真的按捺不住了。 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他不希望以这种方式收场。 餐厅是姜明珠选的，服务生带他们去了靠窗的卡座。 点完餐之后，徐斯衍又盯着姜明珠看了很久。 她的状态比前些日子在远茵庄园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徐斯衍：“你最近怎么样？” 姜明珠：“还好吧。” 徐斯衍：“我听两两说你去她的基金会工作了。” 姜明珠：“哦，反正我要等诉讼也没事干，就去给她帮帮忙。” 徐斯衍：“嗯，听警察说可能得一年左右的周期。” 姜明珠：“现在他们调查到哪一步了？” 聊起案子的时候，姜明珠的话多了，态度也比之前热忱了不少。 徐斯衍：“警方现在在查宿珉实验室的其他员工，人比较多，暂时只查到了他们给詹语白调换检查报告的事情。” 姜明珠用叉子戳了一下牛排：“所以詹语白的肾根本没少是么。” 徐斯衍：“嗯。” 那次燕北给詹语白安排的体检，亲眼盯着报告，还是出了差错。 宿珉的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聊了一会儿案子的事情之后，姜明珠和徐斯衍说话渐渐熟稔了一些。 徐斯衍忍了很久才问：“你现在还讨厌我么？” 姜明珠：“还好吧。” “其实我以前也没有很讨厌你。”因为他骂她的那些话她基本不会当回事。 徐斯衍哽了一下，喉咙口有些苦涩。 他早就想到这个答案了。 之前他对姜明珠恶言相向的时候，姜明珠伤心难过和柔弱基本上都是为了做戏。 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徐斯衍：“姜明珠，我有点忍不下去了。” 脑袋一热，他把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了口：“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姜明珠吃着牛排听见这句话忽然被呛到了。 她放下叉子开始咳嗽，咳了几下之后忽然有点干呕。 姜明珠朝徐斯衍摆了摆手，匆匆跑去了洗手间。 姜明珠对着洗手池咳了很久，最后一下的时候嗓子忽然一热。 一低头，水池里一片血迹。 姜明珠蹙眉，抬起手摸上唇角，指尖沾上了一抹血。 姜明珠盯着指尖，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 —— 姜明珠这一趟去得有些久。 徐斯衍准备亲自去找她的时候，她才回来。 看到姜明珠发白的脸和唇，徐斯衍皱眉：“你哪里不舒服？” 第272回 保密 姜明珠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吐得有点难受。” 徐斯衍的脸色却没有因此缓和。 如果只是被呛到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剧烈的反应。 姜明珠的状态也绝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反应产生的，她的情绪很明显不大对。 徐斯衍：“你最近经常吐么？” 徐斯衍不提的话姜明珠还真想不起来。 经他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她最近好像经常干呕，而且胃疼的频率也比之前高了许多。 姜明珠下意识地摸上了肚子，脸色越发苍白。 徐斯衍的视线落在姜明珠的手上，眉心猛地跳了两下。 呕吐，肚子疼，还有她现在手上的动作…… 徐斯衍：“你去过医院么？”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了，只想尽快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姜明珠不假思索地拒绝。 这样的行为在徐斯衍看来更显得欲盖弥彰。 徐斯衍：“身体不舒服要及时看医生，趁还来得及。” 姜明珠：“我看过医生了。” 徐斯衍怔了一下，拳头微微收紧，“四哥知道么？” 姜明珠：“？”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姜明珠大脑运转的速度也放慢了，她没反应过来徐斯衍的意思。 徐斯衍：“你没说？” 姜明珠：“我为什么要跟他说？” 徐斯衍：“……” 姜明珠喝了一口手边的水，汲了一口气之后对徐斯衍说：“这件事情你别告诉任何人。” 徐斯衍眉毛皱起来，表情更严肃了：“你打算瞒着所有人？” 姜明珠：“时候到了我会自己说。” 徐斯衍：“……”她这意思是要把孩子生下来？ 话到了嘴边，徐斯衍又问不出口了。 姜明珠还不知道自己跟徐斯衍鸡同鸭讲了这么久。 咳了那么多血，这顿饭注定是不能享受了。 从餐厅出来之后，徐斯衍亲自开车把姜明珠往相府别墅送。 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怎么说话。 半小时后越野停在相府别墅门前。 姜明珠说了句“谢谢”就去开门下车，徐斯衍抿了抿嘴唇然后跟她一起下去，整个人挡在了姜明珠面前。 “姜明珠。”徐斯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姜明珠：“嗯，好。” 徐斯衍：“我会替你保密。” 姜明珠：“谢谢。” —— 姜明珠进门的时候，何楚妍和顾淑正在客厅里聊着天。 “珠珠回来了。”何楚妍问，“怎么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姜明珠换了鞋坐到何楚妍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今天工作太累了，车还坏了，心情不好。” 何楚妍：“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姜明珠：“不用啦，在外面吃了顿重口味安慰了一下自己。” 何楚妍：“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今天破例一次，你胃不好，以后还是要少吃重口味……” 听到“胃不好”三个字，姜明珠的表情凝滞了半秒，之后又恢复了笑容。 晚上洗完澡，姜明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她抬起手来摸上唇角，天花板好像都渐渐变成了血红色。 姜明珠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串文字，随手打开一个页面。 看清楚上面的文字以后，姜明珠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再次躺回到了床上。 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场接着一场的噩梦。 姜明珠醒来照镜子的时候差点被自己憔悴的脸色吓死，她在房间里洗漱好，精心化了个妆之后才下楼。 吃早饭的时候，姜明珠在何楚妍和顾淑的注视下打了个哈欠。 何楚妍：“昨天晚上没睡好么？” 姜明珠：“嗯，想着车坏了的事情好烦。” 何楚妍：“4s店那边我来处理，你这两天先开那辆车库里的卡宴。” 卡宴。 姜明珠吃面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辆卡宴是周礼送她的。 自从那次周礼在医院跟她掰了之后，姜明珠就没有再开过那辆车了，它一直停在车库里。 姜明珠囫囵“嗯”了一声，没有跟何楚妍解释那辆车的来历。 —— 转眼到了五一假期。 一号一大早，姜明珠就和付晓芝一起去了特殊教育学校。 下车去和大部队汇合的时候，姜明珠才发现周礼竟然也在。 周礼是和付暮晔一起来的，他身上也穿着基金会的文化衫，白色的文化衫和浅色牛仔裤，他穿了之后有种男大学生的感觉。 不过这个男大学生的脸有点瘫。 付晓芝看到周礼之后就凑上来和姜明珠嘀咕：“周四肯定是冲你来的。” 姜明珠：“……” 付晓芝：“我哥已经被他收买了。” 话刚说完，付暮晔就带着周礼过来了。 付暮晔：“两两，明珠，今天周四作为基金会的投资方和我们一起参加活动。” “那什么，明珠，今天周四就交给你了啊，你之前给他当过助理，你俩配合起来肯定顺畅！”付暮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把姜明珠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付晓芝瞪了付暮晔一眼，这个叛徒！ “珠珠，你行吗？”付晓芝和姜明珠咬耳朵。 姜明珠看了一眼周礼之后才答：“人这么多他也做不了什么，没事。” —— 姜明珠和周礼的任务是陪中班的孩子上一节声乐课。 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是按病症分班的，姜明珠和周礼去的这个班都是先天性聋哑的孩子。 姜明珠和周礼在上课前一个小时，紧急学了下手语。 周礼平时是没什么动作的人，姜明珠看着他和手语老师学习的样子，觉得有点滑稽，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礼听见姜明珠的笑声之后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视线转向她，有些阴沉。 姜明珠吐了吐舌头，跟他打手势：“你继续继续。” 周礼：“为什么笑？” 姜明珠：“当然是因为好笑才笑。” 周礼：“……你好像心情很好。” 姜明珠：“因为平时没见过周总这样啊~” 周礼：“……” 学手语这一个多小时里，姜明珠的情绪都很高涨，周礼被姜明珠嘲笑了很多次，但看到她笑弯了的眼睛之后，就没什么脾气了。 结束的时候，手语老师说：“两位是男女朋友吧，真是令人羡慕。” 姜明珠：“不……” 周礼：“嗯。” 第273回 认真考虑 周礼根本没给姜明珠跟那位手语老师解释的机会，说完就拉住她的手把她带走了。 姜明珠：“你干嘛拽我！” 周礼：“该去上课了。” 姜明珠：“你故意的吧。” 周礼：“什么？” 姜明珠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抬眼盯着周礼看了一会儿。 “啧，你去医院是做了脸皮加厚手术么？” 这不要脸的劲儿和以前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周礼：“……你不喜欢么？” 是周义反复送给他的箴言，不要脸才能把人追到手。 他是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克服自己的。 姜明珠没回答周礼的这个问题，在他认真等待的时候突然加快步伐把他甩到了身后。 周礼反应过来之后马上亦步亦趋跟上去。 —— 另外一边，付晓芝在跟付暮晔算账。 付晓芝：“你故意把周四带来的是吧？你收他什么好处了？” 付暮晔：“什么好处都没收，我只是第一次看周四这么喜欢一个人，想帮他一把。” 付晓芝哼了一声。 付暮晔：“你觉得明珠喜欢周四吗？” 谈到这个问题之后，付晓芝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一些。 过了几分钟，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没问过，我不太清楚珠珠是怎么想的。” 付暮晔意外：“怎么可能，她身边不就你们两个好朋友？” 付晓芝：“你觉得珠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晓芝答非所问，问题还有点无厘头，搞得付暮晔反应了半天。 付暮晔仔细想了一下最近和姜明珠的相处，然后给出评价：“她性格挺开朗的，做事也很有激情，聪明，能力也强。” 付晓芝扯了扯嘴角。 看吧，不知道姜明珠病情的人都会对她有这样的评价。 她就是通过这种高超的演技骗了所有人的。 付晓芝沉默了很久之后，冷不丁说：“我倒希望她能喜欢上周四。” 至少这样能让她有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居然还挺投入的。 班上小女孩很多，他又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老师让自由组队的时候，周礼马上就被一群小女孩围住了。 姜明珠透过人群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微笑。 他蹲在孩子中间，拿自己刚才学过的手语和她们比划着沟通。 姜明珠看着看着就有些恍惚，那张脸忽然又和裴烨桉重叠在了一起。 姜明珠打了个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之后马上收回了视线。 太可怕了。 以前她和周礼天天负距离接触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鬼迷心窍的感觉，现在是怎么了？ 还是说，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无法控制的？ —— 一节课上完，姜明珠刚从教室里出来又有点反胃。 她直奔去了女洗手间，弯腰趴下来干呕咳嗽。 很快嗓子眼又有了腥甜的铁锈味儿。 这次虽然没有吐出来，但她的舌头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 姜明珠出来的时候漱了几次口，她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看不出什么端倪。 还好，这次没有上次跟徐斯衍在餐厅吃饭那次夸张。 姜明珠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碰上了周礼。 周礼走上来挡在她面前：“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姜明珠：“不去。” 周礼：“我跟你聊聊案子的事情。” 这对姜明珠来说是最强的诱饵。 她果然是心动了。 但考虑到之前被周礼骗过的事儿，姜明珠留了个心眼：“聊什么？” 周礼：“警方找到了刘培的前女友，她知道一些裴烨桉的事情。” 姜明珠脑袋里的那根弦立刻绷起来，她一个激动抓住了周礼的胳膊：“她人在哪里？我能见她么？” 周礼：“要等假期过去，陈队长会通知。” “晚上再聊。”周礼往校园里看了一眼：“他们还在等我们，先过去吧。” 姜明珠很清楚周礼现在是在套路她，但她的心情并没有之前那么愤怒了。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走出来，就看到付晓芝在摸着下巴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眼底满是探究。 姜明珠赶紧和周礼分开去找付晓芝。 付晓芝凑上去跟姜明珠咬耳朵：“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周四了？” 姜明珠：“……” 她虽然没回答，但付晓芝发现她的脸和耳朵都有点红。 这可不常见。 付晓芝：“看他最近表现还不错，周四这个人不成天板着一张脸的时候还是挺帅的，你考虑考虑？” 姜明珠：“你在替他说话？” 付晓芝：“我发誓我没被他收买，我是觉得他最近对你还不错。” 至少知道主动出击了，虽然背后搞这些有点不要脸，但要脸的话哪里能追得到人。 有生之年能看到周礼厚脸皮已经是奇迹了，“认真的，珠珠，考虑考虑？” 姜明珠往周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嗯。” 付晓芝听见这个答案多少有点欣慰。 —— 活动结束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 付晓芝想和姜明珠一起去吃饭，被周礼截胡了。 付晓芝一脸疑惑地看着姜明珠。 姜明珠：“我跟他聊点案子的事情。” 付晓芝：“……” 说话间周礼已经把车开过来了，他降下车窗催了一句：“上车。” 姜明珠：“我先走了芝芝，明天再聊。” 付晓芝看着周礼一脸无辜的样子笑出了声：“行啊你周四，陈年普洱。” 姜明珠坐的是副驾，路上她没说几句话，一直低着头玩手机。 车停下来之后，姜明珠才抬头。 她以为到御水湾了，但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家大型超市。 姜明珠：“？” 周礼：“家里没有做饭的菜，去买点。” 姜明珠：“哦，那你去吧，我等你。” 周礼：“一起。” 姜明珠：“……” 周礼：“小左和小右说这家超市的蛋糕很好吃。” 他使出了杀手锏。 姜明珠的肩膀僵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之后，解开安全带和周礼一起下车。 周礼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带着姜明珠进了超市，推了个巨大无比的购物车。 超市一进去之后就是烘焙区，巨大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蛋糕和面包。 姜明珠看得眼花。 周礼停下步伐抬起手在姜明珠的头发上揉了两下：“喜欢哪个，自己选。” 姜明珠掐了一下手心，疼痛袭来后笑着说：“都要。” 第274回 胖肚子 周礼：“也可以。” 他把她玩笑的话当了真，甚至还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地说：“我让梁聪找一辆冷链运输车过来。” 姜明珠按住他的手：“你有病啊！” 周礼：“……” 姜明珠：“我就是有十个胃都吃不完，跟你开玩笑你听不懂啊。” 姜明珠去货架前拿了个提拉米苏放在购物车里，没有要继续选的意思了。 对上周礼疑惑的眼神，姜明珠才说：“我减肥，最近在戒甜食。” 周礼的视线马上在姜明珠身上逡巡了一周，仿佛是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胖了。 看了快一分钟之后，他才说：“好像没胖。” 姜明珠：“肚子胖了。” 周礼：“你的肚子一直挺胖的。” 姜明珠：“……你再说一遍？” 周礼有些疑惑，不明白姜明珠为什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你怎么了？” 姜明珠：“你刚才说我什么？” 周礼：“你肚子一直挺胖的，你自己不也说么。” 姜明珠：“我可以说，你不能说。”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不准说就是不准说！”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转身就走，周礼还是茫然，但眼看她走远了只能推着车跟上去。 姜明珠之前没少被周礼气过，她也早就知道周礼这个人很无趣。 但像今天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她之前只在网上段子里看到过。 原来真的有人会这样气人，气完了还一脸无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周礼趁姜明珠停下来选零食的时候给周义发了条微信说了刚才的事情。 周礼：【我好像没惹她，她为什么生气？】 周义：【……[汗]】 这个表情周礼还是能看懂的：【别废话。】 周义：【你没事为什么说她胖，嫌她最近对你太好是么？】 周礼：【她先说的。】 周义：【她可以说，你不行。】 这句话很熟悉，姜明珠刚才也这么说过。 周礼：【为什么？】 周义：【她说她胖的目的是想让你告诉她：“你不胖，你这样最好看，在我眼里你最美”。】 周礼：【……】 周义：【你现在按我说的去哄哄她。】 周礼直接没回周义的消息，把手机收起来了。 姜明珠正好拿了东西回来，往购物车里扔了几盒饼干。 周礼：“你买好了么，该去买菜了。” 姜明珠：“哦。” 到了生鲜区，周礼拿了两盒牛肉放在购物车里，顺口去问姜明珠：“你还想吃什么？” 姜明珠：“我减肥，不吃。” 周礼想起了周义刚才教他说的那几句话，他尝试动了动嘴唇，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周礼稍微改变了一下言辞：“不用减，肚子上的肉摸起来挺舒服的。” 姜明珠气得在周礼鞋上踩了一脚。 周礼绷着嘴唇，太阳穴跳了一下。 他刚才那话又说错了？ 后来周礼几次尝试和姜明珠说话都没有结果，每次他们两个人的眼睛一对上，姜明珠就会马上把视线挪开。 一直到买好东西推着购物车到地库，姜明珠都不理他。 周礼把东西装到后备箱之后上来开车。 回御水湾的路上，周礼时不时就用余光去瞟姜明珠。 忍了很久之后还是没按捺住：“你还在生气？” 姜明珠：“呵。” 周礼：“我没其它意思。” 姜明珠：“是啊，没其它意思，只是说我胖而已。” 周礼：“……我是想说你这样也挺好，我喜欢。” 他故作冷静打着方向盘，脸上看起来毫无波澜。 姜明珠：“我谢谢你哦，不嫌弃我的胖肚子还愿意喜欢我。” 周礼：“不客气。” 姜明珠：“……” 和他说话就是个错误。 她之前的判断没有错，周礼就应该变成一张海报挂在墙上，不开口的时候一切都好。 —— 回到御水湾以后，周礼换上了运动服去了厨房忙碌。 在此之前，他还洗了一盘水果送到了客厅。 姜明珠看着茶几上的哈密瓜和草莓，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一阵微信提示音响起。 付晓芝：【我下周去临海办点事情，你一起吗？】 姜明珠刚看完消息，喉咙口又是一股铁锈味往上冲。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付晓芝回复：【好啊，一起吧。】 付晓芝马上就分享了她订好的酒店照片过来。 姜明珠在截图里看到了地址，之后把地图切到了临海市。 她飞速动着手指，在酒店附近找到了一家三甲医院。 临海市是二线城市，医疗资源没有那么紧张，姜明珠很轻易地就挂到了专家号。 之后她放下手机端起果盘，连着往嘴巴里塞了几块哈密瓜。 几分钟之后姜明珠又起身去了厨房。 她进来的时候周礼刚好在做白灼虾，他没穿围裙，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也没能遮盖住他优越的身材。 宽肩窄腰翘臀，宽松的运动裤刚好勾出臀部的轮廓。 看得人想上去拍一把。 姜明珠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周礼忽然回头了。 “怎么过来了？”他问。 姜明珠：“随便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往灶台这边走过来，周礼刚好把白灼虾做好，准备做小炒牛肉。 姜明珠看见他熟练地切配菜，有些佩服他的刀功。 周礼的厨艺好像比她想象中还好。 姜明珠：“你是不是很早就学会做饭了？” 周礼：“初中。” 姜明珠：“这么早？” 她瘪了一下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都是好几个厨师做饭的。” 周礼：“家里是有几个厨师。” 姜明珠：“那你干嘛还自己学？” 周礼：“我爸妈要求的。” 姜明珠：“？” 提起来这件事情周礼的表情显得不太自然，他掩着嘴巴咳了一声，“他们觉得男人得会做饭。” 姜明珠：“真的诶，我也觉得。” 周礼：“你喜欢会做饭的？” 姜明珠从他的这个问题里隐隐听到了几分兴奋，不像他的风格。 姜明珠：“做你的饭，我饿了，你赶紧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骄纵任性的态度，甚至有些颐指气使的意思在，但言辞间都能听出她的松弛。 周礼颠着勺回应：“嗯，好。” 不出半个小时，餐桌上便被丰盛的晚餐摆满了。 周礼几乎把在超市买的所有食材都用了一遍。 姜明珠看着暖光下的这一桌，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第275回 厚脸皮 周礼看见姜明珠吞咽的动作之后目光不自觉地放柔几分。 他从抽屉里拿出餐具和餐盘放过去：“吃吧。” 姜明珠：“谢谢。” 她把餐盘往身体这边拉近一些，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白灼虾吃。 姜明珠吃虾不吐壳，去掉虾头之后就把整只虾塞到嘴里了。 周礼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之后眉头一皱：“怎么不去壳？” 姜明珠：“我喜欢带壳吃。” 周礼：“……” 吃了一只虾以后，姜明珠想起正事了：“现在能聊刘培前女友的事情了么？” 周礼：“她和陈队长说，之前刘培带着她和詹语白还有裴……你哥一起吃过饭。” 姜明珠：“还有呢？” 周礼：“刘培有个用过的手机在她那边，但是坏了很久了。” “刑警队那边联系了人做数据修复，目前在等结果。”周礼没有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跟姜明珠说了。 姜明珠听到这里的眼睛忽然就亮了，写满了希望。 如果刘培的手机里能查出来他之前和詹语白的那些勾当，那詹语白非法窃取他人器官的罪名就会成立。 这是她一直以来做梦都想完成的事情。 姜明珠：“数据恢复大概得多久？” 周礼：“不太确定。” 姜明珠：“那你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哦。” 她这句话说得很柔，尾音微微上挑，听起来特别像撒娇。 但又跟以前矫揉造作的那种嗲不一样。 这一次是她原本的样子。 周礼曾经无数次嫉妒过姜明珠在别人面前的鲜活灵动和撒娇，这一次终于轮到他亲自来享受这个待遇。 周礼夹了几只虾到盘子里，动手熟练地包剥去了虾壳、去掉了头尾。 姜明珠吃着米饭看着周礼剥虾，不得不感慨有的人天生就器宇不凡，连去虾壳这种动作都能做得这么优雅矜贵。 姜明珠走神之际，面前的盘子里突然多了几个剥好的虾。 是周礼把刚才处理好的都给她了。 姜明珠：“？” 周礼：“这样更好吃，尝尝。” 姜明珠：“谢谢。” 周礼去洗了一下手，坐回来继续吃饭。 姜明珠吃着周礼剥好的虾，眼睛时不时瞄他一下。 姜明珠和人相处的时候很少冷场，但单独跟周礼待在一起的时候的确找不到话题。 很别扭。 姜明珠闷声吃了一顿饭，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姜明珠：“我先回去了，陈队长给你消息了你记得联系我。” 她朝周礼挥了挥手，提起包来就要走人。 周礼：“等下。” 他去厨房的冰箱把姜明珠刚才买的蛋糕和面包都拿了出来：“这个是给你的。” 姜明珠：“那我带回去，谢谢。” 她没有拒绝周礼的好意，动手就要去接。 但周礼没给她，他提着购物袋换了鞋，抄起车钥匙：“我送你。” —— 周礼打着方向盘行驶在去相府别墅的路上，余光一直没有从姜明珠身上挪开过。 刚才他提出要送姜明珠回去的时候，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姜明珠就这样跟着他上车了。 虽然没说话但是他已经很知足了。 实践过几次之后周礼觉得周义给他的建议还不错，厚脸皮确实能解决不少问题。 于是周礼决定接下来的时间认真贯彻这个原则。 车在相府别墅停下以后，周礼解开安全带和姜明珠一起下了车。 周礼在姜明珠讶异的目光之下平静地说：“东西重，我送进去。” 看似是在送东西，实际目的昭然若揭。 姜明珠：“我妈妈在。” 周礼：“送你进去就出来。” 他很自然地提着购物袋往前走，姜明珠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有一种他才是主人的错觉。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周礼现在一副厚脸皮的状态。 因为姜明珠发呆了一会儿，所以是周礼先走到门口的，他停下之后就抬起手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 门后的何楚妍看到周礼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周礼，你有事吗？” 何楚妍刚问完，正好姜明珠也过来了。 周礼：“我送她回来。” 何楚妍：“辛苦你了，谢谢。” 周礼：“没关系。”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何楚妍，没有过多纠缠：“我先不打扰了。” 周礼一转身又对上了姜明珠的视线，姜明珠抬起手来晃了一下：“拜拜。” 何楚妍去厨房把东西安置好之后回到了客厅，在姜明珠身边坐下来。 何楚妍：“你今天不是去基金会的活动了么？” 姜明珠刚才就猜到何楚妍肯定会问周礼的事情：“他也去了活动，警方那边有点消息，聊天的时候顺便吃个了饭。” 姜明珠给出的依旧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何楚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问：“警方那边是什么消息？” 姜明珠：“他们找到刘培的前女友了，他前女友手里有一部刘培之前用过的手机。” 说到这件事情姜明珠的语气还是掩饰不住的激动：“说不定可以找到当年的证据。” 何楚妍听后也倍感欣慰。 假设真的能查出来证据，詹语白的罪名里多出来那一项，姜明珠一定是最高兴的。 这是根植于她心中多年的执念。 何楚妍之前没想到警方会把大量的精力放在这件事情上，毕竟比起来大规模实验，这起案子的影响不那么大。 而且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想必这其中周礼出了不少力。 他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了。 沉默一阵子后，何楚妍问姜明珠：“珠珠，你觉得周礼怎么样？” 姜明珠条件反射一样回答：“我不喜欢他。” 何楚妍默了几秒：“我没有问你这个。” 姜明珠：“……” 何楚妍：“我只是问你他怎么样，你的回答是你不喜欢他。” 她眯起眼睛，“珠珠，你是不是有些喜欢周礼了？” 姜还是老的辣。 姜明珠提起周礼的时候就会露出各种各样的破绽，跟她平时全副武装的状态截然不同。 何楚妍很轻易就能看出端倪。 姜明珠低下头来陷入了沉默。 何楚妍没有继续再咄咄逼人地追问了，给了她思考和缓冲的时间。 姜明珠这一次的沉默有五分钟之久。 何楚妍看到她的手指缠在了一起，很紧很用力。 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问：“妈妈……哥哥会不会对我失望？” 第276回 良恶 姜明珠虽然是在问问题，但也等于是给了何楚妍一个答案——如果她对周礼没有那个意思的话，何必去担心裴烨桉会不会怪她。 何楚妍听见这个答案还是有些诧异的。 周礼怎么看都不像是姜明珠会喜欢的类型，他看起来太闷了。 何楚妍不太清楚他们两个人是以什么模式相处的，姜明珠的性子看似热烈，其实很难真的对一个人敞开心扉。 何楚妍之前一度以为最有可能被姜明珠喜欢上的人是原野，毕竟她和原野相处的时候更轻松。 姜明珠自己也说过原野像裴烨桉。 何楚妍想，可能是她和顾淑之前的判断错误了，姜明珠对裴烨桉不存在男女之情，自然也就不会对像裴烨桉的人动心。 何楚妍想着这些事情半晌没说话，姜明珠听不到答案之后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一定会怪我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何楚妍还是听见了。 她把注意力回到姜明珠身上，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 何楚妍：“不会的，烨桉不舍得怪你，也不会怪周礼。” 姜明珠靠在何楚妍身上抿着嘴，一言不发。 何楚妍：“如果你喜欢周礼，那就去喜欢，不管你选择谁，妈妈都支持你。” 虽然知道这个消息很惊讶，但何楚妍没打算拦着姜明珠—— 她的态度之前就很明确了，只要能让姜明珠有信念活下去，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姜明珠和周礼之间存在过不去的鸿沟，但她在明知道这个大前提的情况下还是动了心。 何楚妍是个过来人，她很清楚一般到这个境地感情就已经很深了。 不可控、也不是谁能拦得住的。 姜明珠没有想到何楚妍会这样说，表情里多了几分茫然。 何楚妍：“很惊讶吗？” 姜明珠：“我以为……” “我确实不看好周礼。”何楚妍接过姜明珠的话，声线温柔，“妈妈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但是，即便如此，你还是喜欢上了他，那说明他一定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不是吗？”何楚妍为姜明珠分析着，“妈妈希望看到你和喜欢的人开心地在一起，烨桉的愿望也一样，他不会怪你，只会替你高兴。” —— 隔周的周二，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飞去了临海市。 付晓芝这次来临海市是为了后半年开工的希望小学和施工方谈费用的。 姜明珠飞来临海市之后身体就因为水土不服出现了点状况。 付晓芝去楼下给姜明珠拿了早餐送到房间：“你好好休息吧，我今天一个人过去。” 姜明珠：“嗯，你注意安全。” 付晓芝：“没人敢把我怎么样，你等我回来的。” 姜明珠：“好。” 付晓芝：“你别一直强撑，实在不行就找酒店的人送你去医院。” 叮嘱完姜明珠之后，付晓芝才离开。 姜明珠把付晓芝买来的早餐套了个袋子放到包里，等了十多分钟才从酒店出发。 姜明珠提前订了车，很顺利地到了临海大学附属医院。 专家号排队时间有些久，姜明珠空腹等了快一个小时，被叫去诊室的时候低血糖已经犯了。 医生让姜明珠自述病情的时候，她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医生瞧着键盘按姜明珠的口述做记录，当听见她说“呕血”的时候，眉头略皱了一下。 后来姜明珠还交代了自己血小板减少以及营养不良的事情。 医生又去确认了一下姜明珠的年龄信息。 二十五岁，这么年轻，一身毛病。 医生：“血小板减少的诱因查过么？” 姜明珠：“卡马西平。” 医生当然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的。 他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后来医生又问了姜明珠一些问题，姜明珠每答一个，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医生一脸肃穆地给姜明珠开了一叠检查单。 姜明珠动手接过单子的时候，医生问：“有家属陪同么？” 姜明珠：“家属在忙。” 医生：“你这个情况，最好还是让家属来一下。” 姜明珠：“很严重么？” 医生：“不太乐观，但具体怎么样得看报告。” 姜明珠：“胃癌，是么？” 医生：“你做过检查？” 姜明珠：“没有，网上随便搜了一下。” 医生：“不要网上随便搜搜就给自己看病，疾病诊断是很严谨的事情。” 他到底还是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先去做检查，报告出来了再看。” 姜明珠拿着一叠检查单走出办公室，在医院上下穿梭着做检查。 检查窗口的人大部分都有家属陪同，姜明珠这种一个人过来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抽完几管血以后姜明珠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她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吃早餐。 狼吞虎咽吃完之后，继续做下一项检查。 附属医院是临海市最专业的肿瘤医院了，但因为是二线城市，节奏和北城比起来还是慢了点。 全部项目做完之后，要等两个多小时才看得到报告。 姜明珠在医院坐得百无聊赖，就乘公交去了附近的海滩。 工作日海滩上没多少人，姜明珠席地坐在沙子上，望着看不到边的海平面走神。 —— 下午三点半，姜明珠回到医院取走了全部的报告。 报告上都是专业术语，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值，姜明珠看不懂，一眼扫过去就觉得头疼。 姜明珠带着报告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坐下来。 医生打开姜明珠的报告扫了一眼之后，表情立马就凝重了不少。 姜明珠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她收紧了几分手指，掌心不知不觉出了一层汗。 医生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看完了姜明珠全部的报告。 “你家属还是没来么？”他先说的不是病情，而是问她有没有人陪。 这足以说明结果并不乐观。 姜明珠：“和我说就好，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医生：“你之前做检查是不是没有仔细查过胃？” 姜明珠：“嗯。” 她的情况是营养不良，血小板减少，检查都是针对这两者多一些。 胃部检查只在用药有反应的时候做过一次。 医生：“通过目前的几项检查来看你的确是有胃癌的症状，我给你预约下周的超声胃镜，可以判断一下是恶性还是良性。” 第277回 原本的路 姜明珠：“不用了，我是来这里出差的，待不了几天。” 医生：“那你回到你常住的地方找个医院做做，其它的影响报告给医生看看。” “难怪你没找家人跟着，赶紧把情况和你父母男朋友说说，你还年轻，早点治疗的话，康复可能性还是有的。”医生很善良地提醒姜明珠。 姜明珠：“谢谢。” 医生：“最近注意一下饮食，别吃太多重口味，也不要吃太饱。” 姜明珠：“嗯，明白。” 姜明珠一边从办公室往外走，一边把报告塞到了包里。 她几乎是全程没有停顿地走出了门诊大厅，然后停在院子的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那几天连续几次咳血之后，姜明珠就有过这样的怀疑。 今天做了检查算是得到了应证。 像一个翻了重罪等候判罚的嫌疑人一样，被吊着是最难受的，知道是死刑之后反而有了解脱的快意。 姜明珠闭上眼睛靠在长椅上。 挺好的。 她原本给自己定好的路就是这样，确诊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外推助力。 她还是要去和裴烨桉团圆的。 姜明珠大学时代有一位教授就是胃癌去世的，从检查出来到离世大概是不到两年的时间。 足够案子了结了。 —— 临海是海滨城市，五月份到了吃海鲜的季节，付晓芝下午回到酒店看到姜明珠脸色好转之后，就兴致勃勃地拉她出去吃大排档。 付晓芝：“我今天跟那几个建筑公司的老板吃饭的时候，他们给我推荐了好几家饭店，馋死我了！” 姜明珠：“有烧烤吗？” 付晓芝：“有啊，我们今天先去吃烧烤，烤海蛎，想想就香死了。” 聊着聊着，付晓芝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姜明珠也跟着吞了一下。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拉住付晓芝：“今天晚上我请你，随便吃！” 今天的晚霞格外美丽。 姜明珠和付晓芝聊着天看着风景慢慢悠悠地往大排档走。 临海市的生活节奏很慢，这里的人也很会享受生活，空气里都是惬意的味道。 六点不到，大排档已经开始上客了，老板操着一口临海普通话，给她们介绍自己店里的招牌。 姜明珠和付晓芝点了满满一桌，还要了当地很有名的肉饼吃。 姜明珠咬了一口油滋滋的肉饼，眼睛发亮：“哇，这个好好吃啊！” 付晓芝：“真的吗，我试试！” 姜明珠和付晓芝在大排档吃了两个多小时，结完账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撑得要死。 最后决定去海边散步。 后来的两天，姜明珠和付晓芝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回程的时候付晓芝低头看着自己消失的马甲线懊恼不已：“我回去得吃几天草了，这肚子太恐怖了。” —— 下午两点多，航班降落在北城机场。 姜明珠和付晓芝拖着行李箱往出口的方向走。 付晓芝：“我哥应该就在这边等我们，等下我们去吃个牛排——” 付晓芝这边兴致勃勃地和姜明珠说着后面的安排，但来到接机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付暮晔的身影。 付晓芝准备给付暮晔打电话，忽然听到头顶一道熟悉的声音：“走吧。” 姜明珠和付晓芝同时抬起头来。 看到周礼那张熟悉的脸以后，姜明珠蓦地抓紧了行李把手。 付晓芝：“怎么是你？” 周礼：“你哥临时有事儿，我正好路过。” 付晓芝啧了一声，“你骗谁呢。” 还正好路过，他这摆明了就是跟付暮晔商量好了冲着姜明珠来的。 付晓芝回头看了一眼姜明珠，她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甚至都没看周礼一眼，没给他半点存在感。 付晓芝觉得不太对劲儿。 上周一起去学校做活动的时候姜明珠和周礼全程都在一组，后来她调侃的时候，姜明珠的态度很明显是有点点喜欢周礼了，她还害羞了。 相比起那天，今天就显得太冷漠了。 是吵架了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付晓芝马上给周礼使眼色：你惹珠珠了？ 周礼虽然看懂了付晓芝的眼神，但还是很茫然。 他和姜明珠上次分别的时候并没有闹不愉快，那天姜明珠在御水湾吃饭吃得挺开心的。 周礼走到姜明珠面前去接她手里的箱子。 姜明珠马上拽回来：“我自己来。” 周礼：“你怎么了？” 就算反应再慢半拍也能看出来她不高兴了。 姜明珠：“没怎么，只是单纯不想看见你。” 她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以后除了案子的事情之外你别再来找我了。” 周礼停在原地半晌没动作，他的手还在半空中，显得很尴尬。 付晓芝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珠珠？” 姜明珠：“我想回去休息了，就不吃饭了，你们去吧，我自己打个车。” 她说完就拿手机叫了滴滴。 付晓芝夹在姜明珠和周礼中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搞不清楚状况。 要是之前周礼惹了姜明珠，她肯定无条件跟姜明珠统一战线。 但看周礼那个表情，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姜明珠的冷淡确实来得莫名其妙。 按说周礼现在这样追着姜明珠，把她惹生气的概率也不高。 姜明珠叫的车一分钟就到了，司机下来把她的行李箱接过去往后备箱放，扯着嗓子问：“三位吗？” “一位。”姜明珠拉住后排的车门，“芝芝，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付晓芝：“……好，那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姜明珠：“ok。” 接着姜明珠就上车了，出租车在付晓芝和周礼的注视下驶出去。 车刚走，付晓芝就迫不及待问周礼：“怎么回事啊这是，你和珠珠吵架了？” 周礼的视线聚焦在车子离开的方向，出租车一拐弯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 他摇摇头：“没吵过，我不知道她怎么了。” 付晓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她刚刚有点奇怪啊……” 周礼：“她这两天心情不好么？” 付晓芝：“没有啊，她除了第一天到的时候有点水土不服之外都挺好的，我俩玩得很开心啊。” “她刚才那样一看就是针对你的，你再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情惹到她了。”付晓芝提醒他。 “说她胖算么？”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近惹她的点了。 第278回 想清楚 付晓芝被周礼说得五官都皱一起了：“你没事干嘛说她胖？” 周礼：“……我道歉了，她那天没生气了。” 付晓芝也知道姜明珠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儿生气。 所以她突然的情绪和态度的变化就更让人担心了。 但要说病情加重的话看起来又不太像……付晓芝思考了一番脑子也有点疼。 姜明珠真的是个天生的矛盾体，简单又复杂。 付晓芝和周礼上了车。 回市区的路上，付晓芝问周礼：“你是打算一直追珠珠的是吧？” 周礼：“嗯。” 付晓芝：“那你应该也知道你们之间的障碍是什么吧？” 周礼：“嗯。” 付晓芝：“……你应该跟二哥请教一下怎么追女人，学到他十分之一就行。” 周礼：“他没好哪里去。” 教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但郑翩跹好像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周礼不迷信周义的理论，持保留态度。 付晓芝：“其实我觉得珠珠应该有点喜欢你的。” 她难得这么正经和周礼说话，口吻都比平时严肃不少：“珠珠现在的病情到底怎么样我们谁都不清楚，如果她真的打算结案之后就自暴自弃的话，你一定要拽她一把。” 周礼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我会尽力。” —— 周礼说了会尽力，于是当天晚上就给姜明珠发了好多条微信。 但姜明珠一条都没有回过。 于是周礼第二天带着东西去了相府别墅。 周礼走进院子的时候，发现何楚妍和顾淑正在院子里喝茶。 何楚妍的视线扫过周礼手上的奶茶袋，微微笑了一下：“来找珠珠的吗，她出门了。” 周礼：“不在吗？” 何楚妍：“嗯，她和沁阳出去了。” 她随手拉出了一旁的椅子看向周礼：“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周礼的表情多少有些惊讶。 他以为何楚妍会对他下逐客令来着，毕竟之前她表现得不怎么喜欢他。 何楚妍一眼看出了周礼的想法：“之前我误会了一些事情，那些话说得重了一些，很抱歉。” 周礼：“您不用道歉，我理解。” 何楚妍的话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来看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她说的一些话也没有错。 靳柔身体的那颗肾、裴烨桉的死，本来就是很难跨过去的鸿沟。 周礼坐下来之后才看向顾淑，他主动问：“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顾淑：“这几天没看出什么问题。” 周礼：“没有治疗办法么。” 顾淑：“她现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没康复的事情，如果戳破了会造成她的难堪，可能会有更偏激的行为。” 这个可能性周礼之前也有想过，现在在顾淑这里得到了验证。 周礼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拳头微微收紧。 何楚妍：“你最近和珠珠相处是不是还不错？” 周礼：“嗯？” 何楚妍：“得先和你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也很诚恳，“关于我说珠珠对烨桉有男女之情，是我个人层面的揣测，她对烨桉其实并没有这一层的感情，但烨桉是她的精神支柱这一点确实没有错。” 周礼：“她自己说的么。” 这才是他最在意的点，他必须事无巨细地问清楚。 何楚妍和顾淑对视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她不仅说了这个，还说了别的，关于你。”说完这句话以后，何楚妍明显看到周礼的太阳穴跳了一下，额头隐隐凸起的血管都在昭示着他的紧张。 周礼：“……她说了我什么？” 伴随着这个问题，他的心率也不自觉地加快许多。 何楚妍：“她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她微微停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和自责：“怪我，之前很多事情都太想当然了，感情这回事其实并不受控制。” 周礼的一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是她说的？” 何楚妍：“她没有亲口承认，但事实如此。” 何楚妍把那天和姜明珠的对话给周礼复述了一遍。 周礼听到之后情绪越来越高亢不受控，他感觉自己心跳到有些耳鸣。 周礼从不会喜形于色。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追捧被簇拥的那个人，学生时代拦在他面前告白的大有人在。 别人和他说哪家千金喜欢他，他的反应都是冷着脸满不在乎。 这是第一次。 因为姜明珠。 虽然周礼在极力隐忍了，但是何楚妍还是能看出他的兴奋。 何楚妍：“我之前就有说过，假设她喜欢你认定你，我是不会反对的，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付出什么，她的情况——你可能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个过程注定会很艰难。” 何楚妍现在不怀疑周礼对姜明珠的感情——准确来说上次单独见面的时候她就没怀疑过。 不过姜明珠的情况确实很特殊。 感情都是会被消耗的，如果姜明珠迟迟好不起来，对周礼自身也是一种内耗。 假设周礼在中途受不了离开，对姜明珠来说就是第二次致命打击。 所以有些话要说在前面：“和她在一起，你要牺牲付出很多，你和珠珠非亲非故，这世界上也从来没有谁生来就得对谁付出，所以你要想……” “我想清楚了。”周礼难得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何楚妍的话：“我早就想清楚了。” 在他决定和姜明珠吐露心声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们之间注定会走得艰难。 可他舍弃不了。 周礼：“我想先让她接受治疗。” 他问顾淑：“她不能吃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顾淑：“有，催眠治疗，但需要她的配合。” 周礼：“所以现在的任务是让她面对。” 顾淑：“对，是这样。” 周礼：“我试试。” 周礼的这个说辞让何楚妍和顾淑都是一愣。 她们两个人来北城这么久都束手无策，付晓芝、方沁阳和原野也一点办法没有。 何楚妍和顾淑不约而同开口：“你有办法？” 周礼：“警方找到了刘培的前女友，过几天会安排他们见面。” 何楚妍：“你不要太过激，她的情绪——” “明白。”周礼点点头。 何楚妍和周礼聊了半个多小时。 临走的时候，周礼忽然和何楚妍说了一句“谢谢”。 何楚妍愣了一下。 周礼：“谢谢您当她的妈妈。” 第280回 你和四哥 但徐斯衍来不及思考了，姜明珠已经在问他要小零食了：“饼干给我，我带进去。” 徐斯衍回过神来：“嗯。” 他从后排拿出个盒子，姜明珠要去端的时候被阻止了：“有点沉，我来吧。” 姜明珠：“哦，那你带路，我跟着你走。” 姜明珠和徐斯衍保持了半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后面进了医院，这家医院是东郊这边新建的，因为附近住宅区不多，又是私人医院，还挺冷清的。 孩子们被安排在几个不同的病房里。 姜明珠和徐斯衍从第一个病房开始看。 第一个病房里住着四个孩子，有两个是聋哑人，一个眼睛看不到，另外一个是天生的腿脚残疾。 姜明珠进来病房之后就一直带着笑容，她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真诚又温柔。 说完话之后她就开始发零食。 徐斯衍跟在后面给她帮忙。 姜明珠给孩子们发零食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箱里的东西跟她之前在车上吃的不一样。 她吃的是饼干和糖，这里是一些面包和火腿肠还有鸡蛋，不算零食算主食了。 不过孩子们还是很喜欢，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姜明珠不由得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姜明珠和徐斯衍走完三个病房之后就出来了，去找了一趟医生。 不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姜明珠脸上的笑也就不见了，见医生的时候表情更是严肃。 即便是抛开这群孩子们先天性的缺陷不谈，他们身上的其他问题也很严峻。 首先是一些生理上的营养不良，其中还有几个孩子被打过催熟针，体内激素紊乱； 其次是长期遭受圈禁和折磨，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有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特别是眼睛看不见的那几个，只要听见动静后就会发抖，甚至从床上跳起来，一脸惊恐。 姜明珠针对这些情况咨询了医生。 医生：“不用过于担心，徐总已经安排过了，这边会一直给他们做免费的治疗。” 姜明珠：“你们找过心理医生吗？” 医生：“有找过，但这种治疗见效是比较慢的，目前时间还不够。” 姜明珠久病成医，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孩子们是不可能一直住在医院的，等到生理上的病症没那么严重的时候肯定要从这里离开。 这些孩子们后续要如何安置就成了问题。 能够找到合适的领养人那是最好的，但先天性有缺陷的孩子很少能有这么幸运的。 既然把他们救下来了，姜明珠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再跳到另外一个泥潭里。 和医生聊完出来的时候，姜明珠问徐斯衍：“孩子们出院之后怎么安排？是不是要问警察？” 徐斯衍：“嗯。” 他看到姜明珠的眼珠子在转，一看就是在计划着什么事情：“你有想法么？” 姜明珠：“创伤后应激障碍不会短时间内好的，有些人一辈子都好不了。” “他们就算再被送去福利院也很难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福利院也没有条件长期给他们进行心理治疗的。”姜明珠说到这里已经拿起了手机，“我想把他们都接过来。” 徐斯衍想到姜明珠会有所行动，但没想到她做的是这种打算：“接到你身边？” 姜明珠：“不是，基金会。” 徐斯衍反应过来：“你说两两那个基金会。” 姜明珠：“嗯。”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路，眨眼间已经走到了车前。 姜明珠这次还是坐到了副驾上，等徐斯衍上来之后她又问：“是不是问陈队长就行？” 徐斯衍：“应该是。” 姜明珠点了点头。 徐斯衍：“去吃蛋糕么。” 姜明珠：“说了我请你吃饭的啊，走吧。” 就当是谢谢他对这些孩子们的照顾了。 刚才医生也说了，孩子们治疗的一切费用都是徐斯衍出的，对于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绝处逃生的孩子们来说是莫大幸运。 姜明珠没有明说目的，但徐斯衍从她的话里能听出来。 是因为他出手帮了那些孩子，她才会对他这样“热情”。 如此一来之前的疑惑也就解开了。 —— 姜明珠把选餐厅的任务交给徐斯衍了。 路上她没跟徐斯衍说几句话，注意力都在微信上。 她在跟付晓芝还有付暮晔聊刚才的想法，确认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聊起来这个事情时间就过得很快，话题还没结束，姜明珠就感觉到车停下来了。 她抬起头来往窗外一看，是一家法餐厅。 徐斯衍：“就是这里。” 姜明珠下了车，两个人去餐厅找了个卡座坐下来。 服务生把菜单送上来之后，姜明珠忙着聊天，跟徐斯衍说了句“你点吧”。 于是点餐的任务也到了徐斯衍身上。 徐斯衍点完餐之后再看姜明珠，她依旧抱着手机聊得起劲。 徐斯衍没打扰她，又等了几分钟。 直到姜明珠放下手机，徐斯衍才问：“你打算成立新的项目持续资助他们？” 姜明珠：“嗯。” 谈到这件事情她的话比以往要多了：“我现在在基金会做账目合同和策划，之前本来就在选项目，我觉得这个挺有意义的。” 上一次在特殊教育学校上课的时候，姜明珠脑袋里就有一些想法雏形了。 今天的事情让她的想法丰富了一些，刚才她在微信群里说了很多，明天就准备出策划了。 付晓芝和付暮晔都觉得这个项目很好，和其他基金会的项目重合度不高，也是实打实能帮到人。 徐斯衍很认真地听完了姜明珠的话。 然后他给姜明珠倒了一杯薄荷水送过去。 姜明珠：“谢谢。” 她喝水的时候，徐斯衍问：“我可以赞助这个项目么？” 姜明珠：“有人赞助很好啊，你愿意的话我没理由有意见。” 徐斯衍：“好，那等你项目落地我派人去谈。” 姜明珠还没回徐斯衍的话，手机突然响了。 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一亮，徐斯衍看过去就扫了上面的名字。 周礼来的电话。 徐斯衍手指摸着杯子，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就在他做好准备听姜明珠接电话的时候，却看见姜明珠果断地按了挂断，并且顺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徐斯衍的表情这下变得更加微妙了。 他试探问：“你和四哥……吵架了？” 第281回 检查 姜明珠把手机放到包里才回答：“没啊。” 虽然她在否定，但没改变徐斯衍的判断，不肯接电话肯定是吵架了，只是不愿意和他谈罢了。 徐斯衍：“四哥只是没谈过恋爱，不擅长表达，他其实很喜欢你。” 姜明珠突然笑了一声。 她好像觉得这句话很好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她的眼睛好像会发光，带着某种魔力，看得人血液流速都加快了。 徐斯衍捏住杯子，嘴唇抿成一条线。 姜明珠：“你在撮合我和他？你不是喜欢我吗？这么大方啊？” 这语气一听就是在开玩笑，仔细一品还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在。 徐斯衍更肯定他们是吵架了。 他想起来上次的事情，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姜明珠的肚子上：“你和他说过了么？” 姜明珠：“什么？” 徐斯衍沉默了快一分钟以后才下定决心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 “噗——”姜明珠庆幸自己没喝水，否则现在徐斯衍脸上应该都被她喷一脸水了。 徐斯衍：“……” 笑完之后姜明珠还是很震撼，她不理解：“谁告诉你我肚子里有孩子的？” 徐斯衍：“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 经徐斯衍这么一提醒，姜明珠也想起来那个事儿了，但是：“可我也没说我有孩子啊，你怎么想的？” 徐斯衍：“你不是吐了么。” 不仅如此，姜明珠当时还特意叮嘱他别告诉周礼，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之后，徐斯衍才得出她怀孕的结论。 姜明珠没想到上次的事情竟然是鸡同鸭讲，徐斯衍把她病理性的反应当成妊娠呕吐了。 姜明珠：“吐又不代表怀孕，你想太多了。” 徐斯衍：“……你没有？” 姜明珠：“你看我像怀孕的么？” 徐斯衍：“……是我误会了，上次你说让我瞒着四哥，我理解有偏差。” 姜明珠：“我不会怀他的孩子，就算有了也会去做掉的。” 她这话说得果断狠绝，听起来像是不愿意和周礼有任何牵连了。 徐斯衍听得皱起眉来：“你们是为什么吵的？” 姜明珠：“没吵。” “吵架是情侣之间才有的行为，我和他又不是一对，我不喜欢他、也没想过跟他在一起，谈不上吵架，只是交易到期了各回各位罢了。”她一次性说了一大段话。 徐斯衍听过之后目光更显复杂。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候，服务生过来上菜了。 等到服务生上完菜离开，姜明珠拿起刀叉准备开动吃饭。 徐斯衍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你在撒谎。”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向徐斯衍，手里的刀在切牛排。 徐斯衍：“按你的性格和你以往对我态度来看，你完全不必和我解释这件事情。” “可是你刚才说了一大段话，每个字都在否认你对他有感情。”徐斯衍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姜明珠，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催眠自己？” 姜明珠切牛排的动作顿住，刀尖在盘子上划出了刺啦的声响。 刺耳又慌张。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看穿，姜明珠更是如此，她很讨厌徐斯衍这一点。 从他上次问她“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活着”的时候开始，她就很反感和他聊这些话题。 但徐斯衍好像非要跟她作对：“你喜欢周礼，姜明珠。” 哗啦。 姜明珠这次直接扔了刀叉，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你想怎么样？” 徐斯衍：“没别的意思。” 他说，“比起替他报仇，裴烨桉应该更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把日子过得开心一些。” 听见裴烨桉的名字之后，姜明珠的眼眶马上就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愤怒。 姜明珠牙齿咬着嘴唇不说话，还在忍。 徐斯衍：“你的病一直没好吧。” 他完全不怕得罪姜明珠，那么多人都不敢提的事情，他就这么直截了当提出来了：“你活到现在就是在等案子结束，詹语白被判刑之后你就去找裴烨桉，是这样吧。” 砰—— 姜明珠猛地站起来，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椅子一脚和她的膝盖都撞到了桌子上。 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她腿软得差点跪倒在地。 徐斯衍立刻上前要扶她：“你的膝盖——” 他问题还没问完，就被姜明珠一个大力甩开了。 姜明珠跌跌撞撞往外走，徐斯衍马上抓起手机跟着她往外。 两分钟不到，徐斯衍再次挡在姜明珠面前：“我送你回去。” “滚。”姜明珠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徐斯衍：“我说刚才那些话不是为了嘲讽你，我希望你能好起来，你可以过得比现在更好。” 姜明珠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冷静下来：“所以呢，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么，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啊？” 可能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了，姜明珠不仅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喉咙口还有腥甜往上涌。 很可能又要吐血了。 姜明珠不愿意被徐斯衍看见，奋力甩他：“放开我。” 徐斯衍：“对不起，我送你回去。” 姜明珠：“我让你放——” 一句话没说完，干呕收不住了，姜明珠弯下腰开始呕，地面上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一小块。 徐斯衍原本就紧绷的脸色在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之后更显严峻。 “姜明珠，你咳血了。”徐斯衍直接把她扛到肩膀上，“我送你去医院。” —— 急诊的医生问了姜明珠很多问题。 姜明珠回答的态度不是很积极，一副排斥治疗的样子。 她一直在强调自己只是肠胃不好，经常这样，没什么大碍。 医生：“如果经常这样还是做个全面的检查比较好，虽然你还是年轻但是也要预防，免得发展成什么严重疾病。” 姜明珠“哦”了一声就往外走。 徐斯衍马上跟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上了车。 徐斯衍发动车子送姜明珠回相府别墅。 姜明珠全程一言不发。 快到的时候，徐斯衍才说话：“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这种话自然得不到姜明珠的回答，徐斯衍已经习惯了：“我让两两陪你。”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付晓芝打电话。 姜明珠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态度强硬：“这件事情我不想任何人知道。” 徐斯衍：“那我陪你去。” 第282回 毁 姜明珠：“也不需要你陪我去。” “徐斯衍，你别仗着我现在对你态度好点就肆意干涉我的生活，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你大可不必摆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把你宝贵的时间用在别的地方上吧，我对你没兴趣。” 徐斯衍握紧方向盘，许久不吭声，眼皮却在不停地跳。 几分钟之后他才说话：“要么我陪你去检查，要么我告诉四哥或者两两让他们陪你去。” 姜明珠：“你也威胁我？” 她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烦躁。 徐斯衍：“不是威胁，你身体有问题需要做检查，否则会——” “我不去。”姜明珠打断徐斯衍的话，“既然你知道我没想过活着，就别费口舌劝我，反正我迟早要死，我不在乎是自己死还是病死。” 徐斯衍猛地踩下刹车。 姜明珠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甩了一下，安全带都没太能拉住。 她转过头就对上了徐斯衍的目光。 “你做过检查了。”徐斯衍口吻笃定，完全不像是在问问题：“很严重是么。” 所以才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在疏远周礼是么。” 啪—— 姜明珠反复被徐斯衍踩着逆鳞，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扬起手臂朝他脸上砸了一个耳光。 徐斯衍一侧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印子，她自己的手也发麻肿胀。 徐斯衍握住姜明珠的手腕看着她泛红的掌心：“疼么。” 姜明珠试图把手抽回来：“我自己回去。” 徐斯衍：“医生怎么说的。” 他不依不饶，也不肯松开她的手，“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替你保密。” 尽管徐斯衍一再强调是关心，但这种话传到姜明珠耳朵里就是绝对威胁。 她用另外一只手把包拽过来砸到徐斯衍身上，“你最好说到做到！” 徐斯衍打开姜明珠的包翻了两三分钟之后终于在隔层里找到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赫然是医院的检查单，但不是在北城，而是临海。 徐斯衍又一次为姜明珠缜密的心思所震撼，她的防备心太重了，连检查都要去别的城市做。 徐斯衍直接看了确诊单。 看到上面的“中分化腺癌”几个字之后，徐斯衍有几秒钟短暂的耳鸣。 刚才带姜明珠去医院的时候医生提醒过癌变的风险，但他说姜明珠年轻，不太可能。 现在结果摆在眼前，即便是徐斯衍也无法淡定。 他没有办法想象姜明珠是怎么一个人去做检查、又一个人面对这种结果的。 徐斯衍：“做过活检么？” 姜明珠：“没必要了。” 徐斯衍：“为什么没必要？如果是良性的话——” “如果是恶性呢？”姜明珠打断他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我已经给你看结果了，希望你履行承诺，我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吵到现在姜明珠已经很累了，她闭上眼睛，声音疲乏：“你送我回家。” 十五分钟以后，越野停在相府别墅门口。 姜明珠提起包下车。 “姜明珠。”徐斯衍不死心地叫了她一声，“做一次活检吧，去瑞禾做，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回应他的是姜明珠关上车门的声音。 徐斯衍抬起手揉上眉心，脑袋昏昏沉沉。 他缓了几分钟准备开车的时候，猛地摸到了信封——姜明珠刚才下车的时候忘记把报告拿走了。 徐斯衍盯着看了几秒之后，立刻踩下油门朝瑞禾医院的方向开过去。 —— 姜明珠回到家里之后再看手机，上面不少未接电话和未读微信消息。 大部分都来自于周礼。 姜明珠的目光聚焦在那个对话框里，屏幕上的文字越来越模糊，她抬起手来捂住眼睛，掌心湿了一片。 姜明珠把脸埋在枕头呆了很久，后来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周礼新发来了微信消息。 周礼：【明天可以去警察局见刘培前女友，你有空么？】 姜明珠：【嗯，我明天自己过去。】 周礼：【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看着周礼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发来这句话，姜明珠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又起来了。 周礼……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她毁了他、让他变成了今天这样。 姜明珠攥紧手机。 周礼：【我以后不会再说你胖了。】 姜明珠看到这句话突然开始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她甚至能想到周礼因为她突然冷淡的态度、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哪里做错时的画面。 他一定是想了很久，甚至可能是问过付晓芝之后，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然后来郑重其事地给她承诺。 姜明珠把手机扔在床上，起身去了浴室。 —— 第二天早晨九点多，姜明珠给付晓芝那边打了个电话之后，就独自开车去刑警大队了。 到那边的时候十点多，姜明珠进去登记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之前打过照面的一位警察。 警察也认出了她，“姑娘，你来办什么事儿？” 姜明珠：“我找陈队有点事情，他在吗？” 警察：“在办公室呢，那边，我带你过去吧。” 警察很热心肠地把姜明珠带去了陈队长的办公室门前，他走之前，姜明珠说了一声“谢谢”。 姜明珠轻轻敲了两下门，就听见陈队长的声音：“请进。” 姜明珠推开门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和陈队长打招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周礼。 周礼：“开车来的么。” 姜明珠：“……” 陈队长：“证人刚做完最新的笔录，我带你们去会议室。” 周礼很自然地拉住了姜明珠的手腕：“好，辛苦您了。” 姜明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去了会议室，甚至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姜明珠被周礼拉坐到了椅子上，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牵着。 她想收回来，周礼却握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陈队长和刘培的前女友介绍了姜明珠的身份：“这是受害者裴烨桉的妹妹，她有点事情要和你谈。” 陈队长一开口，姜明珠的注意力就到那边了。 姜明珠问刘培的前女友：“你见过我哥哥么？” “见过几次。”她听起来有点愧疚，“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我没发现刘培……” “不是你的错。”姜明珠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那你见过他当时的女朋友么？” 第283回 不要脸 姜明珠看到刘培的前女友摇了摇头。 之后她说：“有几次是约好了要吃饭来着，但她好像都临时有事没去成。” 姜明珠嗤笑了一声。 什么临时有事没去成，分明就是看不上。 詹语白找上裴烨桉就是因为他的稀有血型，恋爱不过是引他上钩的方式罢了。 她那种拜金利己主义者哪里看得上当时在工厂做事的裴烨桉。 刘培的前女友犹豫了几分钟之后又说：“其实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姜明珠：“哪里奇怪？” “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裴烨桉比较主动，每天把她挂在嘴边，但没感觉到她有多在乎，我看到过好几次裴烨桉给她打电话，那边都没接。” 刘培的前女友当时就觉得裴烨桉有点舔狗了，但那会儿詹语白已经是詹家的养女了，她当时以为裴烨桉是想通过詹语白拿到点好处。 哪里曾想到，事情的真相和她猜测的是完全反过来的。 真的的豪门不是詹语白，而是裴烨桉—— 她第一次听说裴烨桉是港城郑家人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姜明珠听见这些话不意外。 只是想起来裴烨桉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关于詹语白的话之后，还是不自觉地掐住了掌心。 后来姜明珠又问了她一些问题，大部分跟案子没什么直接联系。 知道得越多，对詹语白的恨就越浓。 周礼明显可以感觉到姜明珠情绪不对了，从刘培的前女友说詹语白不在乎裴烨桉开始。 她的眼眶越来越红，血丝密布，看起来已经到了情绪的临界点。 周礼再次握住姜明珠的手。 感受到他干燥的掌心之后，姜明珠转头朝他看过来。 她嘴唇翕动：“我要见詹语白。” 她说的“要”，不是“想”，一个字的差别，却足以看出她的决心。 如果是以前周礼肯定会拒绝。 但是想到之前的那个计划，他在斟酌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周礼去问了陈队长，经过同意之后，陈队长安排人把他们带去了拘留室。 周礼原本想跟着姜明珠一起进去，走到门口被她拒绝了。 姜明珠：“我一个人去。” 周礼：“我陪你吧。” 姜明珠：“我要一个人去。” 周礼：“……” 姜明珠：“你怕我对她动手？” 周礼：“……” 他怕的哪里是这个。 他只是知道她现在情绪本来就不好，单独让她面对詹语白就是雪上加霜。 很难想象她出来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但姜明珠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周礼只能站在门口等她。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色凝重，眉头皱在一起迟迟没有松开。 姜明珠被带进去的时候，詹语白已经在等候了。 两人之间隔着栏杆和玻璃，姜明走到詹语白对面坐下来，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着。 拘留所的日子不好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詹语白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她素面朝天，皮肤状态很差，头发也很凌乱。 身上没了精致的服装，只能穿橙色的囚服。 连眼睛都没有光了。 看到姜明珠之后，詹语白的那双眼底露出了强烈的恨意，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弄死她。 但这对于姜明珠来说没什么震慑力。 姜明珠说话的声音也很冷漠：“你害死他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詹语白死死地盯着姜明珠，她的手被拷着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咬牙切齿：“裴流珠。” “是我。”姜明珠讽刺地勾起嘴角，“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不过她知道这是刘培告诉詹语白的，詹语白根本不会记得裴烨桉说过的话。 詹语白：“你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姜明珠：“不然呢？” 詹语白：“是你勾引周礼——你这个狐狸精，在我眼皮子下面勾引我的未婚夫，不要脸。” 詹语白现在已经完全失态了，可能是在拘留所的日子过得太不如意，她没办法再像平时一样装温柔了。 詹语白越愤怒，姜明珠就越觉得痛快。 她纤细的手指摸着桌沿，笑得风情万种：“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勾引的哦，他从美國回来之前，我就把他睡过了，你给他当了这么久的未婚妻，还没成功睡到过人吧？真可怜哦。” 詹语白的表情越来越扭曲，鼻翼都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姜明珠和周礼早就暗度陈仓了，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 周礼在美國的时候…… 那就代表着她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生过关系了。 整个过程都是她被玩得团团转。 詹语白面目狰狞地开口：“如果裴烨桉知道他心爱的妹妹为了给他报仇，甘愿去给别人当小三，下贱到去靠勾引男人来达成目标，你说他会不会气到从坟里爬出来？” 詹语白每个字都在往姜明珠的痛处踩。 姜明珠当然不会在意别人说她下贱不要脸，但她听不得詹语白的这个假设。 詹语白的假设立刻就让姜明珠想到了前段时间经常做的那个梦。 梦里裴烨桉失望的质问言犹在耳。 詹语白看出姜明珠的情绪崩溃之后说出来的话更加过分：“你觉得你用这种方式替裴烨桉报仇了他就会开心了么？哈哈，姜明珠，你真脏，你下辈子都洗不清楚小三的罪名！” 姜明珠呵了一声，“那又如何，没有周礼的配合我也完成不了这项伟大的计划，我下贱我脏，周礼还不是对我欲罢不能，为了我亲手把你这个所谓的未婚妻送进了监狱。” 插刀子这种事情她还没有输过，“怎么样，牢饭好吃吗？比周家的大厨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吧？” “周家少奶奶的梦做了这么多年醒不来了是么，你以为没有那颗肾，周礼会给你正眼？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提不起兴致，哦，他还听过你和宿珉偷情的现场，你猜他什么反应？” 詹语白被姜明珠激得咳嗽了起来，身体都快要向下倒了。 詹语白：“裴烨桉他活该，谁让他蠢！这就是他的报应！” 姜明珠抄起手边的玻璃瓶子去砸面前的防爆玻璃，玻璃没破，手里的瓶子碎了，手背上都是血。 詹语白笑得更嚣张，“废物，没有男人你连扇我一耳光的本事都没有。” 第284回 是你犯贱非要被她勾 詹语白话音落下，拘留室的门被打开，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周礼。 周礼是听见玻璃碎裂的动静之后冲进来的，他进来之后直奔姜明珠，看到她手上的血迹之后表情严肃不已。 “你的手……” 周礼话还没说完，姜明珠就甩开他走出去了。 陈队长看到姜明珠满手是血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忙把人带去了刑警队的医务室处理伤口。 周礼准备出去的时候被詹语白叫住了：“周礼。” 周礼停下来脚步回头看着她，视线冷到可以杀人。 后来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带着彻骨的寒意，“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詹语白听见这句话以后先愣了一下，之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周礼，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姜明珠把我逼到这种境地？” 詹语白这些年其实很少听周礼跟她客气说好话，他对人的态度一直冷淡，詹语白之前可以安慰自己他性格如此，对所有人都这样。 可是他在姜明珠面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周礼冷冷地看着詹语白提醒她：“这是你自找的。”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弄清楚整件事情的逻辑—— 是她违法犯罪丧心病狂在先，这种事情竟然也能怪到姜明珠脑袋上。 詹语白：“我自找的？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如果你肯正眼看我，我根本不需要想这种办法来达成目的，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周礼转身就走。 詹语白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以为姜明珠就是真的喜欢你么，她不过也是为了利用你，她亲口说的，是你犯贱非要被她勾引，如果不是为了给裴烨桉报仇，她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她只是想和我抢人罢了，就算我找的是个糟老头子她也会下贱到去勾引他！” “詹语白。”周礼转过身去再次看向她，这一次他身上满是肃杀之气。 原本处在上头状态的詹语白在看到周礼的这个表情之后忽然冷静了几分。 “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价。”周礼说，“那颗肾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以为你骗周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么。” 周礼给詹语白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还有一句话：“这只是个开始。” 詹语白看着那扇门关上，里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她身体一软，往后跌坐在地上。 —— 周礼到医务室的时候，姜明珠的手刚刚被包扎好。 医生：“一些外伤，伤口不算深，好好养几天就行了，就是伤了右手可能不方便。” 周礼：“她是左撇子。” 医生：“那还好，影响不大，这几天记得别沾水。” 周礼和医生还有陈队长表达了谢意之后就带姜明珠从医务室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情绪不佳、心情低落的缘故，这个过程里姜明珠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反抗。 周礼握的是姜明珠的左手，两个人就保持这个状态走出了警察局。 出来的时候周礼才发现姜明珠开的是他之前送她的那辆卡宴。 周礼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带着姜明珠走到车门口。 “钥匙给我。”他说。 姜明珠回过神来看向他，眼神有些茫然。 很明显是没搞清楚他的目的。 周礼：“我没开车。” 姜明珠从包里拿出钥匙交给周礼，周礼为她开了车门，等她上车了才去那边。 车子开始行驶之后姜明珠再一次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周礼和医生说过的那句话。 ——她是左撇子。 在姜明珠的记忆里，她应该是从来没有和周礼说过这件事情。 唯一的可能就是…… 姜明珠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周礼：“嗯？” 姜明珠：“左撇子。” 周礼：“看出来的。” 他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平时吃饭玩手机拿东西都用左手。” 姜明珠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付晓芝之前经常跟她约着一起吃饭逛街，都没注意到她是左撇子。 周礼竟然会看出这些细节…… 姜明珠沉默的时候，周礼又说：“你右手脱臼那次知道的。” 那个时候他对她狠得不像个人。 有了过往的对比之后，现在的一切显得更加唏嘘。 车里的气氛好像忽然变得沉重了很多，气压也越来越低。 姜明珠一直低着头。 后来是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响的是姜明珠的手机。 姜明珠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周礼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 这一看竟然扫到了徐斯衍的名字。 徐斯衍给姜明珠打了微信语音。 周礼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之后，手骤然收紧，指关节咔吧响了一下。 姜明珠和徐斯衍私下还有联系？ 姜明珠把语音挂了，没接。 徐斯衍不依不饶打来了第二次。 周礼看到她再一次挂断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你和他有联系？”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但这句话传到姜明珠的耳朵里还是充满质问的味道。 姜明珠直接冷暴力不回答，视线转向窗外。 周礼看到她这样顿时有些后悔，跟在后面解释：“我没其他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姜明珠：“我和谁联系也不用跟你汇报吧，咱俩又没关系。” 周礼：“……嗯。” 姜明珠：“把车停在你要去的地方就行了，我自己开回去。”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继续沟通的姿态。 —— 二十分钟以后，姜明珠感觉到刹车的同事睁开了眼睛。 这一看才发现周礼把车停在了相府别墅门口。 姜明珠转头去看周礼的时候她已经下车了，于是她也打开车门下去。 周礼想往院子里走，被姜明珠挡住了：“你走吧，钥匙给我。” 周礼脑子短路了一瞬，脱口而出：“车是我送你的。” 姜明珠：“那你开走吧。” 总是就是不让他进去。 周礼：“……”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僵持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刹车声。 周礼先回头看过去。 看到那辆熟悉的越野之后，他的表情的立刻严峻了几分。 车停稳之后，徐斯衍从驾驶位走了出来。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就知道他为什么事情来的。 刚才她没接语音，所以他直接找上门了。 然后就这样和周礼打了个照面。 第285回 自私自利 虽然之前已经和徐斯衍达成约定了，但周礼这个人太聪明，一旦徐斯衍提到相关话题就有暴露的风险。 所以姜明珠在徐斯衍走上来之前抢先一步往他那边去了。 她这个样子落在周礼眼里就成了她在迫不及待地迎接徐斯衍。 周礼握紧了拳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原本就严峻的面色变得更加紧绷了，眉宇间都是阴翳。 即便是知道姜明珠不太可能喜欢徐斯衍，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妒火。 徐斯衍看到周礼在这里也很意外。 他当然知道周礼的嫉妒心有多强，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 徐斯衍原本是想跟周礼解释的，结果姜明珠挡上来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的意思很明显，不让他和周礼做任何解释。 “你的手怎么了？”徐斯衍一低头就注意到了姜明珠手上缠的一圈纱布，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去看，“这么厚，怎么弄伤的，去看过医生么？” 姜明珠其实不太喜欢徐斯衍这样抓她的手，她本能地就要抽回来，但是却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从斜后方传来。 哦，周礼在看。 姜明珠是最清楚周礼占有欲的人，现在他应该已经快要爆发了，只是怕她更加生气才忍着。 其实她更想看周礼爆发，最好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放弃，以后都别来找她了。 姜明珠咬了一下牙，对徐斯衍说：“你跟我进来。” 她说完就反手抓住徐斯衍的胳膊，拽着他往院子里走。 徐斯衍下意识地往周礼的方向看，看到他额头的血管之后就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周礼不可能这么眼睁睁看姜明珠把徐斯衍带进去，他捏着车钥匙跟上去。 到门口的时候，姜明珠回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可以走了。” 周礼站在原地不动，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木桩子。 徐斯衍很清楚，这已经是他妥协示弱的方式了。 姜明珠却好像因为这个更加烦躁了：“我说让你走，你听不懂人话么？我和他有事情要做。” 周礼这次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做什么？” 姜明珠：“没必要和你交代。” 周礼：“你在气我。” 姜明珠：“你有病吧！” 周礼：“你不喜欢他，除了气我之外我想不到原因了。” 虽然很嫉妒，但周礼的脑袋里还是尚存着一丝理智，姜明珠可能选择原野，甚至詹彦青，但绝对不会是徐斯衍。 徐斯衍听见周礼这么说之后表情有点复杂。 不知道该庆幸周礼没有之前那么冲动钻牛角尖了，还是应该担心姜明珠为了推开他做出更夸张的行动来。 事实证明徐斯衍的担心完全是正确的。 姜明珠：“谁说我不喜欢他？我以前是讨厌他，但自从你把我关着他去找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 周礼的眼睛红得比刚才更厉害，眉心猛跳：“姜明珠。” 这是快到临界点了。 “四哥，你先冷静一下，我回头找你解释，”徐斯衍出来打圆场。 结果姜明珠却又拽了他一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单身，想喜欢谁喜欢谁。” 周礼死死盯着姜明珠：“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姜明珠：“突然么，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我以前说过很多次了。” 周礼：“在滇南的时候，刚回来的时候，你都不是这样。” 姜明珠：“那是因为之前我还需要你，现在案子查清楚了，证人我也见到了，我没有必要再跟你见面。” 周礼的脸色铁青，嘴唇都白了。 很显然，姜明珠的这些话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周礼：“……你之前对我那样，就只是为了查案子？” 他们从滇南回北城的前一天晚上她那么主动，他以为她至少会对他有一点点感情。 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行。 徐斯衍在旁边，周礼说得不清楚，但姜明珠心知肚明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那能说明什么，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乐子罢了。” “虽然说我们后来算是合作，但詹语白刚才有一点没说错，我就是一个靠着身体勾引男人的下贱货色，反正你一开始不也是看中了我这一点么，算是给你的一点回报，没有你的话这个案子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查清楚。” 周礼这次彻底说不出话了。 姜明珠没管他，毫不留情转身就往里走，顺便把徐斯衍带进了院子里，嘭一声关上门。 进到院子里之后姜明珠马上松开了徐斯衍的手，脸上讽刺的笑容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憔悴和苍白。 徐斯衍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再看姜明珠，无声地叹息。 徐斯衍：“一定要这样么？” 他站在一个理性的角度为姜明珠分析：“事情还没有到这一步，你去做一个活检看看结果再做决定不行么？我已经把你的检查报告送到医院了，等专家过来会诊，你只要……” “我早就说过了没必要，你别管我。”姜明珠打断徐斯衍的话，既然他早就把她的想法都看穿了，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装的了：“良性恶性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案子结了我就会死。” 即便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从她嘴里听见“死”这个字，徐斯衍的心脏还是骤然收紧了几分。 他问她：“除了裴烨桉，你想过别人么？” “你的养父母、身边的朋友、你喜欢的男人——你觉得他们要怎么接受这件事情？” 徐斯衍的言辞很犀利，“裴烨桉去世的时候你有多难过，你走的时候他们就会有多难过，你想让所有在乎你的人余生都活在这种痛苦里么，还是说，你希望他们中间也有人像你一样，为了追随在乎的人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姜明珠被徐斯衍问得哑口无言。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徐斯衍：“裴烨桉爱你对你好，你养父母难道对你不好么，她休假这么长时间陪你在北城是为什么，你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么，姜明珠，你不能只是享受着他们对你的爱，连一个念想都不留给他们。” “对，我就是这么自私。”姜明珠忽然又笑了起来，肩膀发抖，“我这种人哪里配被人关心被人爱，死了就好了。” 第286回 过不去 徐斯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裴烨桉也不会希望你这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姜明珠重复了一遍徐斯衍的这句话，她抬起手擦过眼角，笑得更加讽刺：“是啊，对你们来说都会过去，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然过得去。” 徐斯衍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劝别人的人，更别说姜明珠还是个心理疾病患者。 别墅的院子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只听得见春风吹拂新叶的动静。 姜明珠是靠掌心冷静下来的。 她的情绪刚平复下来，正好何楚妍从家里出来，这下也跟徐斯衍打了照面。 何楚妍以前没和徐斯衍说过话，这是第一次，但她认得徐斯衍，也知道他对姜明珠有点意思。 但何楚妍没明白徐斯衍怎么会跟姜明珠一起回来这边。 再看姜明珠，眼睛还是红的。 何楚妍：“珠珠，你这是？” 姜明珠：“我今天去看了一下被救下来的孩子们，正好在他医院。” 这话不仅解释了她为什么和徐斯衍在一起，还解释了她情绪不对的原因。 何楚妍：“他们怎么样？” 姜明珠：“不太好，我有几个其他想法，正好我们回去聊聊，我要请教一下你呢。” 她说着就挽住了何楚妍的胳膊，很明显是撒娇的姿态。 不是没有见识过姜明珠翻脸的速度，但每一次看到，徐斯衍都还是会忍不住地惊讶。 姜明珠是他活了二十多年里见过的演技最好的人，比他应酬时候遇到的那些老谋深算的人演技都要纯熟。 裴烨桉离开的这些年，她究竟有没有对谁露出过真实面目？ 何楚妍和徐斯衍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被姜明珠拽回去了。 徐斯衍盯着她们母女两人的背影看了很久，之后抬起手掐了一下眉心。 他很清楚姜明珠为什么迫不及待把何楚妍拽走，她怕他说她生病的事情。 姜明珠是连何楚妍都不打算说的，她真的够狠够决绝。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她病情的人，徐斯衍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即便现在想不到办法说服他，他也还是要尝试。 —— 姜明珠进门之后就在和何楚妍问救助项目的可行性。 何楚妍是青城资本旗下基金会的负责人之一，在做类似项目上经验丰富。 姜明珠提出的这个项目目前做的人并不多，而且眼下正好有这么多孩子需要帮助，可行性很高。 何楚妍给了姜明珠不少建设性意见，姜明珠一边听一边在手机备忘录里做记录。 谈到工作的时候姜明珠总是很有干劲。 何楚妍也在她身上看到了久违的旺盛生命力，她很欣慰。 现在姜明珠很需要做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并且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感。 姜明珠和何楚妍聊完以后就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的状态，洗完澡以后就打开电脑开始写ppt。 通宵达旦一个晚上，她做好了一份几十页的ppt。 代价就是早晨的时候低血糖犯了，刷牙的时候又开始咳血。 哦，她想起来了。 上次在临海做完检查离开的时候，医生好像特意叮嘱过她不要暴饮暴食，不要熬夜，不要劳累。 不过她一项都没做到。 幸好有熬夜做幌子，早饭的时候何楚妍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 得知姜明珠熬夜写ppt之后，何楚妍说：“今天早点回来休息，下次别这么熬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姜明珠：“昨天晚上刚好有灵感嘛，不记下来可惜了。” 她的语气还是很兴奋，丝毫没有熬夜之后的疲倦：“我做了一份特别完美的ppt，可以直接带出去拉赞助了。” 何楚妍一方面心疼姜明珠熬夜担心她身体吃不消，一方面又因为她对工作充满激情的状态而欣慰。 除了给裴烨桉报仇之外，很久没见过她对另外一件事情有这样的激情了。 —— 姜明珠把ppt给付晓芝和付暮晔看的时候，他们兄妹两个人都惊呆了。 没记错的话姜明珠是昨天才有这个想法的—— 付晓芝瞠目结舌：“这……你什么时候做的啊？” 姜明珠一口喝了半杯美式，“昨晚。” 付晓芝早就发现姜明珠今天脸色不好了，本来以为她是失眠，没想到是通宵做方案了。 付暮晔：“明珠，你太牛逼了。” 付暮晔只看了ppt的目录就已经对姜明珠五体投地了。 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对姜明珠的工作能力已经有清晰的认知了，没想到是他鲁莽了——把她叫来基金会一起工作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姜明珠：“我先给你们大概说说，如果方案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一起讨论。” 姜明珠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我妈妈一直有负责青城基金会的事情，她也给了不少建议。” 姜明珠用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简单给付晓芝还有付暮晔说完了策划案，他们两个人全程都是想起立鼓掌的状态。 倒并不是因为他们兄妹要求低、没经验。 其实不管是付晓芝还是付暮晔都是那种要求高到有些严苛的人，付暮晔是应用数学专业毕业的，也是妥妥学霸，他很少对谁展现出来这种佩服。 付暮晔之前跟姜明珠接触不多，偶尔聚会上见的几次，对她的印象就是漂亮。 人潜意识就受刻板印象影响，觉得这么漂亮的人能力方面可能就会欠缺一些，但姜明珠的能力比她的外表还漂亮。 付暮晔在这个方案里挑不出任何不妥：“我觉得ppt可以直接拿去找赞助了。” 付晓芝：“我赞同，满分方案！” 接下来三个人就开始商议找赞助企业的这个计划，又聊了半个多小时。 中途付暮晔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做宣传。 他微信里加了很多人，宣传一发找过来的人还真不少。 一个下午，付暮晔都在回赞助的相关消息。 这里头好多熟人，也有不怎么熟的，但付暮晔一直等着的那个人的消息没来。 付暮晔觉得这不太科学—— 他朋友圈里那张方案图上可是写了策划人是姜明珠了。 姜明珠负责的项目，周礼居然不赶紧找他来赞助，这不太对劲啊。 第287回 你想让她来介绍是吧 付暮晔正这么想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不对劲的人来了。 抬头看到周礼的时候，付暮晔脑袋里就只能冒出这句话。 不过周礼来了对他和项目都是好事儿，周礼在做慈善这方面一直很舍得，这个方案有万华这个平台孵化也是前途无量。 付暮晔：“四哥，你是为了赞助的事儿来的吧，坐坐坐。” 周礼和付暮晔在会客桌前坐下。 付暮晔：“先看看ppt？” 周礼：“ppt应该是做的人来介绍。” 付暮晔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笑，“懂，我懂，你是想让明珠给你介绍是吧。” 周礼：“她人呢？” 付暮晔：“不巧，她今天上午开完会没多久就先回去补觉了，ppt是她昨天通宵做的……要不你明天过来我让她讲给你听？” 周礼：“你这里工作强度这么大？” 周礼平时说话的声音就冷，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起来更冷了，像是兴师问罪。 付暮晔：“没有没有，我也没想到她通宵一次就能写出这么厉害的方案。” 说起来这件事情他还是有些感慨，“以前我被她的外表迷惑了，居然会觉得她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啧，真该死。” 周礼沉默下来咂摸着付暮晔的话。 就在付暮晔以为周礼会赞同他的话时，周礼却冷不丁问：“徒有其表？” 付暮晔：“都是误会。” 周礼：“你觉得她很漂亮？你喜欢？” 付暮晔：“……” 这是把他当成情敌了？ 付暮晔合理怀疑周礼是被原野和徐斯衍弄出了心病，所以身边随便有个朋友夸姜明珠几句就得被他当成假想敌。 付暮晔的沉默到周礼眼里就成了心虚：“你来真的？” 付暮晔：“四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知道周礼肯定不接这茬，付暮晔直接跟在后面说了：“就像老婆要跟别人跑了的妒夫，看见一个男人就觉得要绿他。” 周礼：“……” 付暮晔：“明珠是两两的好朋友，现在和我是同事，我对她态度好点不是正常的么。” “再说了，我要是真对她有别的想法，之前干嘛帮你通风报信出谋划策，你说是不是？” 付暮晔这一说才让周礼冷静了一些。 他抬起手揉了一下太阳穴，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可能真的是原野和徐斯衍的事情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付暮晔觉得周礼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你最近追人不顺利么？” 周礼想起昨天晚上姜明珠跟他放的那些狠话，手攥成了拳头。 —— 因为去了芝麻基金会工作，姜明珠短期内更不可能离开北城了。 经过商议之后，郑凛叙决定把之前找给姜明珠的医生带去北城跟她做个简单的接触。 这一趟正好赶上了三三春假，于是郑凛叙也给郑翩跹和三三订了机票。 姜明珠在相府别墅睡了一个下午，天黑起来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何楚妍和郑凛叙打电话。 姜明珠只听见了“到机场接你们”、还有“带三三去玩”这两句。 何楚妍通完电话以后，姜明珠才问：“三三要来？” 何楚妍：“三三放春假了，郑总和翩跹带她来北城玩几天。” 姜明珠：“几号来啊？” 何楚妍：“后天到。” 她停顿了一下，才跟姜明珠说：“郑总这次带了个哈佛的心理学教授过来，你跟他聊聊。” 姜明珠：“聊什么呀，我现在不需要。” 何楚妍：“除了你自己的情况，其它的很多可以聊，你计划的方案里不是有心理治疗么，可以趁这机会请教一下他。” 姜明珠这才恍然大悟。 是她太敏感了，形成了思维定式，以为心理医生就一定是找给她的。 顾淑这两天去参加论坛了，家里只有姜明珠和何楚妍两个人吃晚饭。 晚饭的时候，何楚妍忽然和姜明珠聊起了周礼。 姜明珠扒拉米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不少。 何楚妍：“周礼在追你吧？” 姜明珠：“……” 这个回答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太对。 何楚妍：“你感觉怎么样？” 怕给姜明珠造成压力，何楚妍紧跟着说了一句：“不要考虑其它的因素，就看他这个人，你会不会总是想着他，和他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姜明珠前段时间已经想清楚了。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现在她应该可以大方地回答何楚妍“会”或者“有”。 老天爷好像总是喜欢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当年她在国外动力满满读书想要把裴烨桉接过去一起生活的时候，裴烨桉走了； 现在她想要试着放下芥蒂认真和周礼在一起试试看的时候，她快走了。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抱一次期待了。 经过几分钟的沉默之后姜明珠对何楚妍摇了摇头，“周家是间接凶手，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何楚妍：“不考虑这些呢？” 姜明珠：“妈妈，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我也不可能不考虑这些。” “我知道一切都是詹语白的错，可我哥哥的肾就在周夫人身体里，我永远都过不去这一关。” 何楚妍不意外姜明珠会有这样的心结，那天和周礼谈话的时候也聊过了。 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就看周礼的能力了。 虽然姜明珠一直对喜不喜欢周礼这个问题避而不谈，但在何楚妍看来答案已经够明显了。 何楚妍点到即止，没有再深聊这个话题。 晚饭之后姜明珠又回了卧室。 她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微信的提示音忽然响了。 姜明珠摸到手机看到了徐斯衍的消息。 她下意识以为徐斯衍又要劝她去做活检，但仔细一看内容，他竟然是来和她聊项目赞助的。 徐斯衍：【我在木头朋友圈看见ppt截图了，方便发一份完整的给我么？】 姜明珠不会跟赞助过不去。 只要徐斯衍别劝她那些有的没的，他们完全可以正常沟通。 姜明珠马上找到ppt给徐斯衍发过去，一句废话没有。 徐斯衍那边过了两三分钟回了一条消息过来：【你昨天晚上通宵做的？】 姜明珠：【嗯。】 徐斯衍：【你的身体不能熬夜。】 得了，话题又回到这里了。 姜明珠直接关了聊天窗口不回复他了。 第288回 狠 她这边刚关窗口，就收到了群聊的消息。 之前她和付晓芝、方沁阳还有原野拉了一个群，方便出去碰头。 消息是原野发的：【听说你们在找赞助，算我一个啊。】 荣兴这几年也一直有在做慈善，原野会投资也很正常。 姜明珠：【好啊，我给你发ppt。】 正好刚才刚给徐斯衍发过，姜明珠随手把ppt转到了群里。 原野看完之后对着姜明珠夸了好久。 —— 对赞助商宣讲ppt这件事情属于姜明珠的工作。 现在基金会刚运作没多久，为了控制成本，招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是身兼数职。 ppt是姜明珠亲自做的，给别人去宣讲也不合适。 第二天一早开会的时候，姜明珠就接到了付暮晔那边安排的宣讲任务。 付暮晔：“今天有一家有意向的公司派了人过来，大概下午，明珠，辛苦你了。” 姜明珠：“没事儿，下午我把时间空出来。” 付暮晔：“行，那边人到了我联系你。” 付暮晔没介绍对面公司的资料，姜明珠也没多问，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影响不到她的进度。 开完会回到工位的时候，姜明珠一拿起手机就看到徐斯衍的微信了。 徐斯衍：【赞助的事情和你聊么？】 姜明珠：【找芝芝或者她哥都行。】 徐斯衍：【明白了。】 姜明珠准备放下手机工作的时候，徐斯衍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再考虑一下我说的那件事儿吧，想好了联系我。】 徐斯衍没明说，姜明珠也很清楚他说的什么，遇上这种消息她直接删掉不回。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付暮晔找来同事通知姜明珠去会议室准备宣讲。 姜明珠抱着电脑去了会议室，接上投影仪之后就站在一旁等着赞助商过来。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了，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姜明珠闻声看过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您好，我——” 只说了三个字，后面的话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周礼穿着一身西装款款走进来，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摆弄着领结，修长的手指看起来性感又禁欲。 付暮晔之前没跟姜明珠提过这个所谓的赞助商是周礼。 不过看见周礼出现，姜明珠头挺疼的。 上次她把话说得很难听了，按周礼那么骄傲的性子应该不会再找她了，没想到两天不到他又卷土重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赞助是冲她来的。 周礼关上会议室的门走到了姜明珠面前。 他抽出一把椅子来坐下，视线定在姜明珠身上迟迟没有离开。 那双平时淡漠冷静的眼底，现在是好不掩饰的炙热，看得姜明珠的头皮发麻。 周礼：“招呼还没打完。”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 周礼在刁难她，她当然知道。 但这是工作，她摆烂的话涉及到的不止她一个人，所以只能忍。 周礼：“是我让付暮晔安排你来的。” 他这次承认得倒是挺干脆的：“开始吧。” 周礼没聊别的，姜明珠也不可能跟他扯，虽然心里有不爽但还是在他的注视之下开始了宣讲。 姜明珠尽可能地让自己表现得自然，这个过程里她表现还不错。 但周礼的目光太难让人忽略了。 “等到这个模式的学校完全运作起来，就可以帮更多因为先天性缺陷被遗弃的孩子有一技之长，不至于离开福利院之后活不下去，希望这种学校在各个地方都能普及，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宣传。” 姜明珠说完了最后的愿景和总结陈词，她的目光从屏幕转向了周礼。 一看过去便对上了他炽烈无比的目光。 姜明珠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但这样的视线让他招架不住。 姜明珠：“我先走了，周总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投。” 说完她就去收电脑准备走了，单独和周礼待在同一个空间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姜明珠去收电脑的时候，周礼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干燥，温度很高，姜明珠的手是冷的，因此感受得更强烈。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周礼直接握住了她：“手怎么这么冷，你病了？” 姜明珠的心口一沉，几秒停顿后开始挣扎，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礼：“那和谁有关系，徐斯衍？” 姜明珠：“和谁都不可能和你，我工作做完了，你放开我。” 周礼：“我不信你喜欢他。” 姜明珠：“你信不信和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她停顿了一下，后面说出来的话比之前还要狠：“还有，就算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喜欢你。” 周礼：“为什么？”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嗓音明显比之前哑了不少，眼神也逐渐变得复杂。 可能是因为被这句话刺痛了，他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不少。 姜明珠被握得疼了，这一阵疼痛让她的大脑更加清楚了。 姜明珠：“很难理解么？” “那天晚上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之前对你态度还不错是因为我们达成了合作，现在我想要的都拿到了，我也陪你睡过了，不欠你什么。”她用一种冷漠理智谈生意的口吻跟他陈述，“我永远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因为我哥的肾在你妈妈的身体里。” 周礼：“是没想过和我在一起，还是没想过活着。姜明珠，你的病一直没好。” 他拽着她的手把她扯到了怀里，另外一条胳膊按住她的腰怎么都不肯松手，眼底布满血丝。 姜明珠在听见周礼的这句话以后身体瞬间僵住了，大脑空白了十几秒忘记了反应。 她不知道周礼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自己猜到的，还是徐斯衍说的？ 周礼：“你骗了所有人，因为郑凛叙说只有病好了才会同意你来调查。” “等案子诉讼结束，你就要去找裴烨桉。” 他的每句话都是肯定句，根本不需要姜明珠的回答。 被戳穿之后姜明珠的情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姜明珠：“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 周礼：“你承认了。” 姜明珠：“没错，我是装的，我的病一直没好，只是为了快点给我哥报仇演的。” “我也确实是想着看到詹语白被判刑之后就找个地方不声不响地死了去找我哥。” 第289回 你不能 姜明珠欣然承认了周礼说的每一句话。 周礼：“你没想过别人么。” 除了裴烨桉，她生命中还有很多人，何楚妍，姜故鸣，付晓芝，方沁阳，郑凛叙，三三……她身边明明还有那么多爱她的人。 包括他。 她从来没想过他么。 姜明珠听完周礼的这个问题以后突然笑了，嘲弄十足：“想谁，你？” 周礼很想告诉自己她是故意这么说在推开他，但这赤裸的嘲弄很难让人忽略。 一股酸涩从喉咙口涌起，周礼嘴唇翕动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而姜明珠还在笑：“以前我是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值得我留恋了，但现在——你放心吧，为了徐斯衍我也会活下去的。” 周礼的眼睛更红了，那条胳膊骤然收紧，几乎要把姜明珠的腰折断。 但这样的动作并没有换来姜明珠的半分拖鞋，甚至还让她的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上徐斯衍了，所以我打算活下去，嫁给他，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姜明珠。”周礼咬着牙挤出了她的名字，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不能。” 她只能和他在一起。 姜明珠：“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的。” 她没想拿徐斯衍当挡箭牌，但为了事情顺利现在也只能这样赶鸭子上架。 谁让那天去相府别墅找她的人刚好是徐斯衍呢，他还知道了她的身体情况—— 周礼：“你不能。” 他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强势和狠绝，姜明珠也清晰地看到他猩红的眼底酝酿起的疯狂和杀意。 姜明珠把视线转到别处不去和他对视，她知道，她的目的快达成了。 会议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他们两个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僵持。 周礼掐住姜明珠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她看他。 姜明珠被抓疼了下巴，眼底都是不耐和厌恶。 周礼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姜明珠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震动声在安静一触即发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更刺的是上面的名字。 周礼松开姜明珠拿起了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徐斯衍的名字。 周礼直接按了挂断，输入密码解锁手机去查通话记录，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排徐斯衍的名字。 周礼的手指越收越紧，那只手机在他手中快要被碾碎。 之前姜明珠说她喜欢上徐斯衍的时候，他虽然生气但从来没有信过，就算会有短暂的动摇，分析之后也还是觉得不可能。 可是看到这一排通话记录，周礼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姜明珠不可能会和一个毫无兴趣的人如此频繁地联系。 姜明珠没去阻止周礼，看到他翻通话记录的表情之后她就知道，他更怒了。 这一次他应该是真信了她喜欢徐斯衍这件事儿了。 挺好。 没想到徐斯衍最近的“骚扰”还能有这种作用。 “什么时候开始的。”姜明珠听见了周礼沙哑隐忍的声音，仔细品还听得出颤抖。 姜明珠一时间没想好答案，大脑飞速运转。 周礼的耐心支撑不了这么久：“姜明珠，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平静，但是比歇斯底里发怒还要可怖。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吓不到姜明珠，她很平静地给出了答案：“从我被你关在远茵别墅他去找我的时候开始。”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喜欢就喜欢了，哪有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知道吗？” 周礼答不上来。 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他哑口无言，让他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姜明珠：“我那个时候没办法跟他在一起，只能等你帮忙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但徐斯衍也不介意我跟过你，他挺好的，所以我愿意为了他活下去试试看。” 砰—— 周礼直接把手机砸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手机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凹陷，最后落在地面上，屏幕碎得惨不忍睹。 姜明珠扫了一眼，嗤笑：“你这算不算无能狂怒。” 周礼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盛怒和嫉妒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甚至有冲动再像之前一样把她带去远茵别墅关起来。 不，不对。 应该换个真正荒无人烟的地方，谁都找不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又在提醒他不能这么做。 他也想像之前一样告诉自己姜明珠是在骗他，可她在被拆穿了病情的事情之后都没有崩溃失态，甚至还欣然承认了自己之前的确没有想过继续活着。 最讽刺的是，她现在改变主意，是因为徐斯衍。 于是气氛再次陷入僵持。 但这次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付暮晔听见动静之后冲进来了。 付暮晔一进来会议室就看到姜明珠被周礼掐着下巴的画面，她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 再看周礼，双眼猩红，看着跟快要哭出来似的，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怒意，但看得出来在极力隐忍。 付暮晔没看明白，试探性地问：“你们这是……吵架了？” 付暮晔的声音让周礼回过神来，他猛地松开姜明珠，对她说了一句“你想都别想”，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付暮晔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跟上去追周礼也不是，留下来问姜明珠也不是。 就在付暮晔纠结的时候，姜明珠也捡起手机端起电脑走了。 付暮晔人都是懵的，他最后只能给周礼发微信问情况：【你和明珠吵架了？】 没等周礼回，付暮晔又说：【你不是在追人吗，怎么还乱发脾气，你居然把她的手机给砸了，你这样会吓到人的。】 —— 姜明珠跟周礼对峙了一场之后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她从包里拿了一颗奶糖咬着吞下去之后，又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姜明珠关上个隔间的人坐在马桶盖上发呆，双手烦躁地抓着头发。 这感觉太糟糕了。 几分钟之后，腿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这一次还是徐斯衍的电话。 姜明珠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钟之后接了起来。 徐斯衍：“你考虑好了么？” 姜明珠：“周礼可能要去找你。” 她答非所问，“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电话那边的徐斯衍沉默了一瞬。 接着又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第290回 懦弱 要让徐斯衍帮这个忙，就不可能瞒着他刚才的事情。 况且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姜明珠有气无力地和徐斯衍说了刚才的事情。 徐斯衍这次听完之后又沉默了快半分钟。 姜明珠：“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你，如果他找你的话你——” “你连检查都不做就这么给自己判死刑了么。”徐斯衍打断了姜明珠的话，“我没想到你这么懦弱。” 姜明珠：“你说得挺对。” 她的确很懦弱。 她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一次失望了。 如果检查结果是恶性，还不如不知道，按原本的计划结束这一切就好了。 徐斯衍哽得说不出话来。 他那样说其实是想用激将法激一把姜明珠，没想到她就这么认了，她妥协的口吻听起来是真的自暴自弃、完全没想过要活下去了。 徐斯衍：“为什么？只是做一个检查。” “你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我问过了，有治愈的可能性，你为什么非得这样？”徐斯衍考虑了好多天都想不通姜明珠的想法。 姜明珠：“如果我没确诊胃癌，你劝我做检查的时候应该也会说：你还这么年轻，不可能得这种病。” 徐斯衍：“……” 姜明珠：“但事实就是我得了，如果我抱着良性的希望去检查最后得出来结果是恶性，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徐斯衍：“……” 姜明珠：“当年我哥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我总觉得还有希望，最后他还是死了。” “你们都不会懂的。”说到这里她已经放弃解释了，“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迟早要死的，你是觉得我因为胃癌死了他们会比较好受么？” 徐斯衍被姜明珠几次质问问得哑口无言，憋了很久只能想出一句“说不定是良性”。 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了——如果真的是恶性呢，她经历不起又一次的失望了。 “我不会和四哥说，你放心。”徐斯衍最后只能对姜明珠做出这句承诺。 姜明珠：“谢了。” 道完谢之后她又对他说：“对不起啊，实在没办法只能这么做，要是周礼以后工作上为难你的话……” 徐斯衍：“不会，你不用担心这个。” —— 接完姜明珠的电话之后，徐斯衍放下手机走到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市中心车流不断，繁华的景象却被徐斯衍看出了几分萧条来。 他耳边一直不断回荡着刚才姜明珠在电话里和他说过的话，还有他回答不上来的那个几个问题—— 如果不是姜明珠那样说，徐斯衍也不会意识到，这几天找医生的时候，他好像也一直没有预设过最坏的结果，就连医生都说她才二十五岁不可能到恶性晚期。 可万一呢。 如果真的是到了晚期，她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因为癌症去世，会让她身边的人更好受一些么？ 当结果注定的时候，深究原因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姜明珠刚才在电话里反复强调的只有一点：不要告诉周礼。 她不想让周礼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不惜演这么一出戏把他推开，让他觉得她是个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人。 在切身体会过失去裴烨桉的痛苦之后，她不再希望她喜欢的人也经历一次那样的折磨。 想到这里，徐斯衍的拳头不断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把利刃划开口子了一样—— 姜明珠对周礼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程度了，宁愿让他恨她也不愿意让他面对残忍的真相。 徐斯衍在落地窗前站了快半个小时，最后被一道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当他转过身看到周礼过来的时候并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周礼的状态很差，即便隔着几米的距离，徐斯衍都能清晰体察到他身上浓烈的怒火和杀气。 想必姜明珠之前的话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 已经很明显了，周礼是冲着他来的。 徐斯衍的视线在周礼身上逡巡一周，不疾不徐说：“我记得你最讨厌别人不敲门。” 周礼一言不发地走到徐斯衍面前：“你和姜明珠在一起了。” 徐斯衍一时间分不清他这句话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但想到之前答应过姜明珠的话之后，徐斯衍还是说了答案：“是。” 他不仅给了答案，甚至还从容不迫地给周礼捅了一刀，“你跑过来就是要问我这个？” 周礼：“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她。” 徐斯衍：“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喜欢她么？” “据我所知，你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正式男女朋友，她接近你本来就是有目的的，那天她不是都和你说清楚了么？”徐斯衍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她，但她选择谁是她的自由。” 徐斯衍话音刚落，脸颊边就挨了周礼的一个拳头。 周礼打得丝毫不含糊，一下就把他打得嘴角出了血。 徐斯衍用拇指擦去血迹，仍然在淡笑。 虽然被打了，但他还是赢家的姿态，甚至很大度地说：“四哥这一拳我收下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还是尽快接受现实比较好。” 徐斯衍提醒周礼，“我希望你有什么负面情绪都冲我来，不要再去打扰她了，更不要去动什么威胁她的念头，你知道她的身体什么情况，既然喜欢她，就不要把她逼上绝路。” 徐斯衍这话听起来完全就是站在姜明珠男朋友的角度发出的警告。 周礼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冷笑。 “你们不会在一起。”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周礼便转身离开了。 徐斯衍去休息室的洗手间里漱了口，五六次之后还是能吐出血来。 他抬起头照了一下镜子，嘴角和脸颊一侧已经肿起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他都得戴口罩了。 徐斯衍摸上那道伤口，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因为姜明珠，他被原野打过一次，现在又是周礼。 可他竟然还是喜欢她，真讽刺啊。 —— 付晓芝从付暮晔那边知道了姜明珠和周礼冲突的事情，赶在下班之前回到了基金会。 办公室的人走光了，付晓芝才压低声音问姜明珠刚刚的事情。 姜明珠：“没什么，我说我不喜欢他，他无能狂怒而已。” 付晓芝愣了一下，“可是你——” 第291回 他不懂 “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付晓芝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明珠打断了，她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我哥的事情，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 付晓芝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问她病情的事情但是又不方便开口。 万万没想到，姜明珠竟然自己提起来了：“芝芝，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坦白。” “我的躁郁症其实一直都没有好过，这些年都是装出来的。”姜明珠一鼓作气坦白了这件事情，口吻很平静，“当年郑老板说只要我好起来就可以放我去查，我为了快点出来所以骗了他们所有人。” 付晓芝听得瞠目结舌。 瞠目结舌当然不是因为姜明珠说的这些内容，整件事情的经过她之前已经从何楚妍和顾淑那边听过了。 付晓芝惊讶的是姜明珠会主动和她坦白这件事情，而且情绪还这么淡定，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完全释怀了这件事情，甚至是得到了“治愈”。 付晓芝正惊讶的时候，姜明珠继续往下说：“我原本是想结案之后就找个地方安静结束然后去找我哥，但现在我不想死了，因为我遇到了喜欢的人。” 付晓芝脱口而出：“你说周四。” 是肯定句，她觉得自己的答案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但是下一秒却看到姜明珠轻轻地摇头。 伴随着这个动作，她的嘴唇中缓缓溢出一个名字：“徐斯衍。” 付晓芝：“……什么！？” 因为过于震惊，她原本被压低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安静的办公区里甚至响起了回声。 连回声都能听出她的惊讶。 “不是，珠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斯衍是什么鬼，你不是很烦他吗？”付晓芝觉得自己精神都要错乱了。 她要是没错乱，那就是姜明珠错乱了：“我觉得你在胡言乱语，我带你去看医生。” 付晓芝说着已经抓住了姜明珠的胳膊，准备带她去看精神科。 姜明珠把手抽回来，短促笑了一声：“我喜欢徐斯衍这件事情很难接受么？” 她表情和语气听起来都很冷静很正常，看不出任何错乱。 付晓芝：“……那周四呢？” 之前姜明珠提起周礼的时候就会不好意思，她以为她喜欢的人是周礼，“我几乎天天都跟你在一起，我都没见你换和徐斯衍联系过，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姜明珠：“我也不清楚。” 她陷入了思考，很久之后才说，“但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可能也不需要理由，脑袋一热就喜欢了。” “也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看出来我不想活下去的人吧。”姜明珠深深汲了一口气，“我被周礼关在远茵庄园的时候，徐斯衍去找过我。” 这件事情付晓芝还真不知道，姜明珠和周礼都没跟她提过。 付晓芝的眼睛瞪了很大：“哪天去找的？” 徐斯衍胆子这么大，在周礼的眼皮子下面就开始撬墙角了？ 姜明珠：“就是因为他去找我那一次，周礼才让你接我走的。” 付晓芝：“……徐斯衍和他说了你不想活下去？” 姜明珠点了点头。 付晓芝：“你就因为这个……喜欢上他了？” 这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但付晓芝觉得周礼为姜明珠做得比徐斯衍多，“周四那个人吧就是脾气比较古怪，这次案子的事情他做了挺多的。” 姜明珠：“我知道他做了很多，所以我也在努力和他相处了。” 这话有点薄情寡义的味道，“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徐斯衍懂我，他不懂。” 付晓芝：“……” 别说周礼不懂，付晓芝现在也有点看不懂了。 但男女感情这回事儿本来也不是她的强项，除了之前嚣张地喜欢过一段时间周礼之外，她没有任何相关经验了。 憋了半天之后付晓芝才问：“那你和徐斯衍就……在一起了？” 姜明珠：“算是。” 付晓芝：“……” 几分钟内，姜明珠看着付晓芝的表情从难以置信的震惊转变为接受现实的麻木。 付晓芝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姜明珠知道自己的这盘棋下的方向对了—— 周礼能说出她的病一直没好这种话，就说明何楚妍和顾淑早就看出来了。 何楚妍一开始不想她和周礼走太近，最近忽然开始替周礼说话—— 是她之前对周礼的感情太明显了，何楚妍看出来之后开始指望周礼把她拽回来。 姜明珠猜测她身边应该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在她面前提起只是怕刺激到她。 郑凛叙明天带心理医生飞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所以她主动提起并且承认的时候就不会有人怀疑。 虽然她喜欢徐斯衍这件事情很离谱，但在她承认了病情的前提下就显得合理了起来。 —— 姜明珠回到相府别墅的时候，何楚妍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何楚妍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姜明珠也判断不出来她究竟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但这不影响她坦白。 姜明珠换上拖鞋以后走到了何楚妍身边坐下。 她挽住何楚妍的胳膊，主动开口：“妈妈，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 何楚妍：“嗯，你说。” 姜明珠：“当年我骗了你们。” 她开门见山、很诚恳地交代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因为你们都说只有我好起来才会同意我来北城，所以当年的量表是我提前背过答案的，那些表现也是演出来的。” 姜明珠说的时候在观察何楚妍的表情，她全程都很冷静，听到她承认这话之后也没有太惊讶。 姜明珠笑着问：“其实妈妈你早就看出来了对吧？” 何楚妍：“为什么忽然和我坦白？” 姜明珠：“我原本觉得哥哥离开之后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替他报仇后去见他……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好像遇到了让我想要继续留下来的人。”姜明珠的话停在了这里。 何楚妍看着姜明珠的眼睛，说出了那个名字：“是周礼。” 姜明珠：“不是哦，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他呢。” 何楚妍皱起眉来，怎么可能不是他。 姜明珠最近的表现分明—— “徐斯衍，你见过的。”何楚妍的思路被姜明珠的话打断。 第292回 祸 即便是何楚妍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被姜明珠说出的这个名字惊到了。 何楚妍当然知道徐斯衍是谁，但姜明珠怎么可能喜欢他。 可是姜明珠刚才亲口承认了病情没康复的事情—— 沉默了一番之后，何楚妍才说：“之前你和我说了喜欢周礼。” 姜明珠：“嗯，那个时候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就是觉得他好像对我还不错，又帮我调查了案子的事情，有种想要报答他的感觉吧。”姜明珠没有否认自己之前的话，这样一来反倒让现在这些话的可信度也随之增加了。 看到何楚妍复杂的表情，姜明珠就知道她的策略没有用错。 何楚妍：“所以你不喜欢周礼？” 姜明珠：“现在我可以确定地说，对，我不喜欢他。” 何楚妍：“那徐斯衍——” 姜明珠：“我一开始很讨厌他的，他也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笑容里似乎带着无奈：“但喜欢一个人就是来得莫名其妙吧，之前我被周礼关在远茵庄园的时候，徐斯衍来找过我，他是第一个发现我的病没好的人。” 何楚妍：“他怎么发现的？” 问到这件事情之后何楚妍的语气严肃了不少，她之前没怎么注意过徐斯衍。 姜明珠：“因为他懂我啊。” “后来周礼放我走，也是因为徐斯衍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姜明珠说，“但徐斯衍一开始对我态度很不好，还经常讽刺我，所以我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他了。” 何楚妍盯着姜明珠的眼睛，半晌没有接话。 她这些年阅人无数，多的是人在她的这双眼睛下无处遁形，但面对姜明珠的时候她总是有种无力感。 可能是因为关心则乱，也可能是因为姜明珠的演技真的太好了，连她都能被迷惑。 何楚妍沉默之际，姜明珠又问：“你不相信我吗？” 何楚妍：“没有，妈妈只是惊讶。” 姜明珠：“是哦，我发现的时候也很惊讶，没办法接受。” 何楚妍：“那……你和他说过了么？” 姜明珠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很纠结：“他已经知道了，但他没说要和我在一起这种话，我也不好意思去问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何楚妍：“你真的不喜欢周礼？他对你很不错。” 姜明珠：“我试过了，可就是不喜欢……而且论恶劣，他之前对我的态度比徐斯衍恶劣多了。” 姜明珠回答得果断决绝，导致何楚妍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接着姜明珠又说：“为了他，我想试试活下去。” —— 洗完澡以后，姜明珠头发都没吹直接瘫倒在床上，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头顶的灯光好像变得无比的刺眼，刺得她眼皮子又酸又疼，视线越来越模糊。 直到液体顺着眼角流到耳朵里。 姜明珠抓起被子来蒙住脑袋，肩膀轻轻颤抖，下嘴唇快要被她咬破皮。 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醒来的时候完全没有睡完觉的精气神。 今天郑凛叙和郑翩跹要带三三过来，姜明珠请了假和何楚妍一块儿去接他们。 姜明珠和何楚妍刚到接机口这边，就碰上了熟人。 周义也等在这里。 看到姜明珠和何楚妍，周义好像没觉得惊讶，还大方上来打个招呼。 周义：“我来接翩跹和三三。” 姜明珠面上点点头，心中却在腹诽，郑翩跹已经和周义和好了么，不应该吧。 姜明珠不知道他们当年发生过什么，但看郑翩跹的态度应该是不打算和周义有所牵扯了。 但有些话她不适合问。 十分钟不到，郑凛叙和郑翩跹就带着三三出来了。 姜明珠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心理医生，是个和郑凛叙年龄差不多人的华人男人。 郑凛叙一出来就看见周义了，他皱了一下眉，隐约透着不耐烦。 可能是因为三三还在，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三三没心没肺开心得很，看到姜明珠之后先冲上来抱她。 姜明珠闻到了三三身上熟悉的香味，蹲下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三三，好久不见，最近想我了没有？”周义也走了上来。 三三看到周义之后水汪汪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喜，然后去拉住了他的手。 “叔叔你怎么也在？” 姜明珠听到三三这个惊喜亢奋的语气就能看出来小朋友很喜欢周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明珠又回头往郑翩跹的方向看了一眼。 郑翩跹眉头微蹙，虽然良好的修养让她的脸色不至于太难看，但从细节里就能看出她并不想让周义和三三过多接触。 至于郑凛叙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郑凛叙走上前把三三拉到身边，视线看向周义：“不用麻烦你招待。” 周义：“郑总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郑凛叙：“……” 三三：“爸爸，我想和叔叔玩，可以吗？” 郑凛叙：“你不想和珠珠玩了？自己选一个。” 说完他又给姜明珠使了个眼色。 姜明珠当即就看明白了，马上配合。 “我好难过哦，三三不喜欢我了，要和别人一起玩，我原本还想带你喝奶茶吃点心的……” 姜明珠这边还没演完，三三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要和珠珠玩！” 周义：“……” 最后的结果就是三三欢快地牵着姜明珠的手走了。 周义只能在背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等到人走远了，周义才去停车场开车。 刚上车，周义就给周礼打了个电话，他这趟回来得匆忙，还没跟他说。 但周礼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周义联系了梁聪。 梁聪接电话速度倒是快，但口吻却十分凝重：“周总昨天出了一场小车祸，现在在医院。” 周义：“怎么出车祸的？严重么？” 梁聪：“没伤到筋骨，外伤有些重，怀疑有脑震荡的风险，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一下。” 周义跟梁聪拿了病房号，从机场开去医院。 —— 周义一进去病房，就感受到了里面冰冷的气氛。 周礼的胳膊受伤了，缠了一圈纱布，他穿着病号服站在窗户前，整个人都散着寒气。 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能让周礼进入这个状态的人无非就那么一个。 周义上去拍了一把周礼的肩膀：“又在姜明珠那里受挫了？说来听听。” 周礼死死绷着嘴一言不发。 第293回 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周义见过很多次周礼为姜明珠情绪失控的场景了。 但凭他敏锐的嗅觉察觉到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可他明明记得上周联系的时候周礼还说他和姜明珠一起参加了活动，还逛了超市，听那意思相处得挺不错的。 怎么一眨眼就变成这样了？ 周义：“吵架了？因为这个出的车祸？” 周礼还是一句话不说，只能听见他逐渐变粗的呼吸声。 周义：“你好歹跟我说个原因，我才好给你出主意。” 周礼：“没用。” 他这话听起来很丧气，自暴自弃的意思很明显。 周义：“你还没试怎么就没用了，你先告诉我……” “她喜欢上徐斯衍了。”周礼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打断的周义的言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色铁青，有内而发散出的力气浓到化不开。 周义：“谁跟你说的？你别老是自己猜，她怎么可能——” 周礼再次打断周义：“就是她说的。” 周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周礼在周义疑惑又震惊的目光之下跟他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周义听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特别是姜明珠说到想为了徐斯衍活下去的时候。 周义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听得不舒服，很难想象周礼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因为太过惊讶，周义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直到他听见周礼心灰意冷的低喃，“我不懂，为什么。” 周义在这方面比周礼经验丰富得多，像姜明珠和徐斯衍这种一开始互相看不上后来在一起的情况，他见过很多。 但放在这两个人身上，周义很难送出祝福。 其实周义本来不怎么相信姜明珠喜欢徐斯衍这事儿，一开始周礼说起来的时候他想着姜明珠可能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但直到听见周礼说“她说徐斯衍是懂她的人”这句话之后，周义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 姜明珠这种情绪敏感的人是真的很在意这种事情。 而周礼在感情方面本身就没经验，也就不可能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一阵漫长的沉默以后，周义问周礼：“那她现在和斯衍在一起了？” 周礼：“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他好像忽然恢复了斗志，这句话说得笃定又决绝。 周义听他的口吻就知道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你要做什么？” —— 姜明珠回到相府别墅之后单独和郑凛叙谈了半个多小时。 说的差不多就是之前跟何楚妍“坦白”过的那些话，状态也和那个时候差不多。 郑凛叙听姜明珠说了喜欢徐斯衍的原因之后也是盯着她的眼睛看。 好在姜明珠提前做过了准备，毫不掩饰地和他对视着，但情绪上又不是毫无波澜。 “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件事情。”姜明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挫败，“我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就算喜欢也应该喜欢原野这种一直对我好的人，徐斯衍明明一直都看不起我……” 她的语调里有那种小女生的矛盾和拉扯，郑凛叙从来没见她这样过。 又沉默了几分钟，郑凛叙问姜明珠：“那周礼呢，你对他是什么感情。” 姜明珠：“我之前以为我喜欢他……” “我们去滇南的时候，他对我挺好的，这个案子没有他帮忙也不可能这么快，可是感动和喜欢不一样吧，我们的性格不合适的。”姜明珠说得很认真，“我觉得徐斯衍是最懂我的人。” 郑凛叙：“……” 姜明珠的话无从反驳，男女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没有逻辑可循。 要是真的能权衡比例分析那么明白，世上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 但姜明珠喜欢上徐斯衍这件事情，确实不可思议。 虽然姜明珠说得够清楚了，但郑凛叙对这件事情持保留态度，具体如何还是要看两人相处的模式观察一下。 郑凛叙：“晚上让徐斯衍过来吃个饭？” 姜明珠：“……” 看出来她的抗拒，郑凛叙又问：“你们没在一起？” 姜明珠：“他又没提，我才不要主动。” 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小女生姿态十足，倒真的像忸怩恋爱的状态。 郑凛叙眸色深了几分：“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叫他。” —— 原野去万华找周礼谈事情的时候，从梁聪的嘴巴里得知周礼车祸住院的事情。 之后原野立马就驱车前往了瑞禾医院。 原野停在病房门口刚准备敲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周义的声音：“斯衍是不是经常背着你私下找姜明珠，姜明珠的性格不可能突然喜欢上一个人。” 听见这句话以后原野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又听见周义说：“真是红颜祸水，实在不行你换个人吧。” 原野这次可以确定自己没听错了。 只不过，姜明珠喜欢徐斯衍是什么东西？ 原野想起之前姜明珠和他聊起徐斯衍的时候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对他的兴趣。 姜明珠绝对不可能喜欢徐斯衍。 原野动手敲了一下门，病房里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 原野一进来病房就注意到了周礼胳膊上缠着的纱布，以及他铁青的脸色。 原野：“四哥，二哥，你们刚才说什么，珠珠喜欢斯衍？” 周义没回答，转头看了一眼周礼。 这事儿要不要说，选择权在周礼身上。 周礼很久都没有回答。 原野：“四哥，这又是你自己胡乱猜出来的吧，珠珠怎么可能喜欢他，她对——” “她自己说的，我没那么无聊。”周礼打断原野的话。 原野：“不可能，她肯定是为了气你才这么说。” 他宁愿相信姜明珠喜欢他，怎么可能是徐斯衍。 周礼：“呵，我也希望是这样。” 他这一句话里满满的都是自嘲。 原野听完之后情绪也被带得有些低落，周礼这个心灰意冷的态度……他和姜明珠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了？ 问周礼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原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义身上。 后来周义和原野去了楼道，两人停在了安全通道。 周义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跟原野说了姜明珠对周礼表态的那番话。 原野听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他仍然没改变想法：“绝对不可能，我现在去找她问个清楚！” 第294回 你疯了是不是 傍晚时分，徐斯衍把车停在相府别墅门口。 灭了油门，他坐在车上往捏着方向盘迟迟没有下来，垂下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下午的的时候他莫名其妙接到郑凛叙的电话，邀请他来相府别墅吃饭。 徐斯衍当场就猜到原因了，只能答应下来。 郑凛叙在电话里没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句“珠珠不好意思叫你”。 郑凛叙的电话刚结束，姜明珠就主动给徐斯衍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谢谢。】 徐斯衍没有回复，但还是在约定时间来了相府别墅。 砰砰砰。 徐斯衍正走神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敲玻璃。 他一回头，就隔着车窗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姜明珠。 徐斯衍拔了钥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和姜明珠面对面站在一起。 姜明珠：“麻烦你了，一会儿我妈和郑老板要是问什么……” 徐斯衍没等她说完就先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琥珀色的双眼死死盯着她：“非要这样是么。” 姜明珠：“我可以给你钱作为报答。” 徐斯衍：“你觉得我缺钱。” 姜明珠：“那你缺什么，我都给你。” 徐斯衍被姜明珠这个自暴自弃的语气弄得心口发紧，他没忍住把她压在了车上。 姜明珠没躲开，睁着眼睛和他对视着，整个人都很平静。 连心跳都没乱。 徐斯衍自嘲地笑起来，拉住她的手让她按住她左心房的位置：“姜明珠，演戏也要像一点，就这样你觉得谁会信你喜欢我。” 她的心率大概都没超过60。 姜明珠难得被徐斯衍怼到无话可说。 他说得挺对。 她一个人可以在何楚妍和郑凛叙面前表现得滴水不漏，但要在他们面前和徐斯衍相处其实还是有难度的，毕竟她对徐斯衍真的不来电。 如果说她和原野可以做亲人、朋友的话，那徐斯衍在她世界里顶多算是个熟人。 徐斯衍可能是了解她的，但她对徐斯衍没多少了解。 姜明珠沉默之际，徐斯衍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再问你最后一遍，想清楚了？” 姜明珠毫不犹豫地点头。 徐斯衍：“只要我帮你演戏，我要什么你都给？” 姜明珠继续点头。 徐斯衍：“如果我要你像以前对四哥一样对我呢？” 姜明珠下意识想要点头，但在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之后蓦地僵住了。 徐斯衍看到她的反应之后嘲弄地勾起嘴角，“做不到了是不是。” 姜明珠：“我不想再那样了。” 徐斯衍：“是不想再那样了还是因为对象是我？” 姜明珠：“……” 答案其实很明显了。 她接近周礼一开始是铤而走险没得选择，后来在滇南主动的时候是因为对他动了心。 姜明珠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做到身心分开，但扪心自问她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而徐斯衍也很清楚她的答案。 徐斯衍：“不是什么都给么，现在不愿意了是么。” 姜明珠：“换一个。” 徐斯衍：“可以。” “但我有条件。”他说，“如果我的下一个要求你也拒绝，那我不会配合你演戏。” 姜明珠：“除了这个我都能答应你。” 徐斯衍：“好，我带你去南城做活检。” 姜明珠没想到经过了上次的对话之后徐斯衍还想着带她检查的事儿，拒绝的话马上到了嘴边。 但没等她开口，徐斯衍就提醒她：“别忘记你刚才说的话。” 姜明珠抓住他的胳膊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皮开肉绽。 徐斯衍疼得嘴角抽动了一下，眉头紧皱在一起，但始终没有把手抽回来。 他知道她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就任她去。 姜明珠松开徐斯衍的手之后嘴巴里都是血，徐斯衍的手背上被咬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他低头淡淡看了一眼，“想好怎么回答了么？” 姜明珠：“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徐斯衍抬起手来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如果想让你活下来就算逼你的话，那我的确在逼。” “教授回来的时间没定下来，应该就是这周，我会提前告诉你。”徐斯衍说，“到时候我们就对外说我带你去南城散心，不会有人知道。” —— 五点多有些堵车，原野在二环路上被堵了快半个小时才下来。 原野刚拐到相府别墅这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车前贴在一起的姜明珠和徐斯衍。 原野蓦地抓紧了方向盘，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之前坚定的想法忽然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 他并没有提前告诉姜明珠他要过来，姜明珠和徐斯衍这摆明了不是做戏。 原野脑袋里乱哄哄的，他把车停在姜明珠和徐斯衍一旁下了车。 刹车的声音太大，姜明珠和徐斯衍两人齐刷刷朝他看了过来。 原野看见了姜明珠发红的眼眶，还有嘴巴上的血迹，接着又扫到了徐斯衍手背上的伤口。 很明显是姜明珠咬出来的。 他们两个人现在这一副虐恋情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 姜明珠：“原野，你怎么来了？” 原野没回答，他朝徐斯衍努了努嘴，“他怎么来了？” 姜明珠：“我妈妈和郑老板邀请他过来吃饭。” 原野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一改往常的随和，表情变得严肃又犀利：“他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邀请他来吃饭？”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回答么。”徐斯衍搂住姜明珠的肩膀把她护在了身边。 姜明珠就这么靠着徐斯衍的胳膊，一点排斥和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原野的右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珠珠，什么意思，你还真喜欢上他了？” 姜明珠和徐斯衍一听原野这么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野这是知道了什么，特意跑过来问的。 然后就误打误撞碰上了他们两个人在别墅门口纠缠。 姜明珠回想了一下她之前和徐斯衍的对峙，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确实挺像情侣闹别扭。 姜明珠：“……谁告诉你的？” 她没承认，反而是反问了一句，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之后一样难堪。 这样的反应让这件事情的可信度更高了。 如果姜明珠直接点头承认，原野可能还没有现在这么相信。 原野按着眉心看着靠在徐斯衍身上的姜明珠，咬着牙质问她：“你疯了是不是！” 第295回 他们在做什么 原野没觉得姜明珠非得喜欢他，感情这事情本来就强求不得。 他之前甚至都已经接受了姜明珠喜欢周礼这件事情，而且周礼这段时间的确为姜明珠改变了不少。 就算有人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可能去猜姜明珠喜欢的人是徐斯衍。 亲眼看到这一幕，原野唯一的想法就是姜明珠疯了。 但姜明珠的回应却异常清醒：“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说得笃定又认真，“我本来想死的，但我现在愿意为了他试着活下去，他是第一个让我有这种想法的人。” 徐斯衍垂眸看着姜明珠，手渐渐收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明明知道她只是为了做戏才这么说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甚至希望这场戏永远不要落幕。 最初的时候他不理解周礼为什么明知道姜明珠别有用心却还任她留在身边兴风作浪，但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懂了。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为她理智尽失、神魂颠倒。 原野听见姜明珠的回答之后脑子响得更厉害了，特别是她提到了“活下去”三个字。 消化了很久，原野才问：“你认真的？” 姜明珠：“是。” 原野：“……” 姜明珠：“我先带他进去了，改天再跟你说这个事儿。” 原野站在原地看着姜明珠拉住徐斯衍的手把他带进了相府别墅的大门，他抬起两只手来揉着太阳穴，好半天才停下来。 —— 回去的路上，原野给周义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原野就迫不及待地跟周义说：“她好像是认真的，我过来的时候碰上她和徐斯衍了，徐斯衍来相府别墅见她家人的。” “我他妈是错过了什么，她以前完全没跟我提过这种事情，怎么忽然就进展到这里了？草，我之前一直觉得她喜欢的人是四哥。” 原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都没听见那边有回复。 他把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二哥，你听见我说话没？” “是我。”几秒之后，听筒里传来了周礼的声音。 原野：“……” 所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被周礼听见了。 算了，听见也好，省得周义再传话一次。 周礼：“她带徐斯衍去见她家人了？” 原野：“是。” 周礼：“你到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就算隔着电话，原野都能感受到周礼的阴森。 这个时候要是把他看见的画面给周礼复述一次，他说不定真的会疯。 原野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但周礼没打算就此放弃：“在做什么。” 原野：“没做什么，四哥你先冷静一点，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蹊跷——” 事到如今原野也只能这样苍白无力地安慰一下了。 可周礼是谁，他脑子转得那么快，轻而易举就猜得到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原因了。 周礼：“在亲还是在抱。” 原野：“没亲，没到那个程度。” 周礼：“我知道了。” 原野：“……” 没等他说什么，周礼已经挂电话了。 原野听着急促的忙音，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原野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事儿不对劲，于是几分钟之后又跟付晓芝联系了一下，正好付晓芝刚从基金会出来，两个人约了见面聊。 —— 姜明珠没想到徐斯衍应对起来长辈的时候还挺有一套的。 她之前一直觉得徐斯衍跟周礼有点像，但看了他和郑凛叙还有何楚妍聊天的状态才猛地反应过来，其实他们两个人一点都不像。 姜明珠没有在何楚妍和郑凛叙面前刻意跟徐斯衍秀恩爱，相反还表现得有些不自然。 这倒不是完全演出来的，但这样本真的反应却让她的话增添了可信度。 何楚妍看着姜明珠和徐斯衍相处的状态，心情很是复杂。 前不久周礼才来找她表态过，他那个时候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放手。 现在姜明珠对徐斯衍这样…… 何楚妍有点后悔，她当时不应该和周礼聊那一次。 如果姜明珠真的跟徐斯衍在一起了，周礼是最难堪的那个人。 可姜明珠打定了主意，又有人谁能把她拖回来？ 她现在现在的情况，谁都不敢逼她太紧。 因为想着这些事情，所以何楚妍一直没怎么跟徐斯衍交流过，郑凛叙倒聊了不少。 晚饭之后，徐斯衍就以不打扰为由先走了。 姜明珠换了鞋跟上：“我送你一下吧。” 徐斯衍：“天冷，不用了。” 姜明珠：“随便你。” 她冷冷地丢出三个字，明显带着不悦。 徐斯衍：“……生气了？算了，你想送就送。” 最后姜明珠还是去送徐斯衍出去了。 而他们两个人刚才闹别扭的那一幕，何楚妍和郑凛叙都看得很清楚。 就连三三都在说，“珠珠好任性哦~” 何楚妍问郑凛叙：“你觉得怎么样？” 郑凛叙：“不像演的。” 何楚妍：“我前几天才和周礼谈过，我以为……” 郑凛叙：“感情这事情本来就说不好，再看看吧，我明天把张教授找来和她谈谈。” —— 姜明珠把徐斯衍送到了相府别墅门口。 停下来之后，姜明珠很小声地和徐斯衍说了一声“谢谢”。 徐斯衍转过身来和她对视，手按上她的肩膀：“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他说的是活检的事儿，姜明珠知道。 她的目光闪烁了几分，没有当下给出回答。 徐斯衍的手收紧：“姜明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姜明珠：“听见了。” 她深深汲了一口气之后才跟他说话，“我会按你说的做，但结果怎么样你不用告诉我。” 是好是坏她都不太想知道。 徐斯衍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沉默几秒，徐斯衍冷不丁问：“你觉得四哥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会怎么做？” 姜明珠的肩膀僵得像冻住了一样。 徐斯衍：“你是不是觉得他性子傲，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就会放手了？” 姜明珠继续沉默。 然后徐斯衍短促地笑了一声。 姜明珠从他的笑里读出了几分嘲弄的意思。 像是在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姜明珠动了动嘴唇，对面忽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照了过来，她被照得眼皮发酸。 徐斯衍抬起手来捂住姜明珠的眼睛，很快辨认出了那串熟悉的车牌号。 第296回 她和徐斯衍没结果 姜明珠：“谁。” 徐斯衍目视前方，看着那辆车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门被打开。 周礼从车上下来的同时，徐斯衍的嘴唇微微翕动：“四哥。” 姜明珠蓦地抓住徐斯衍的胳膊，甚至没有勇气睁眼去看。 但就算被徐斯衍蒙着眼睛，姜明珠仍然能感觉到那道凛冽的气息在一点点朝她靠近，最后停在了她和徐斯衍的对面。 徐斯衍一眼就看到了周礼缠着纱布的胳膊：“四哥，你怎么受伤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姜明珠身体一僵。 徐斯衍的眼神明暗交杂，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无论怎么听别人生动的言语描述，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刺激大。 周礼在刚拐进这个路口的时候就看见姜明珠和徐斯衍的身影了。 姜明珠被徐斯衍抵在车上亲密，他记得她很不喜欢这种被被人掌控的感觉，但徐斯衍这么做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反抗。 呵。 周礼直接无视徐斯衍的话：“姜明珠，你们在一起了？” 他非常执着地想要从姜明珠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可徐斯衍能感觉到姜明珠现在情绪也不稳定，不太可能给他想要的答案。 徐斯衍：“四哥，你的伤口在渗血，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周礼：“你闭嘴。” 他的视线紧紧盯在姜明珠身上，“姜明珠，我在问你问题。” 姜明珠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齿之后，将徐斯衍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拿开。 遮蔽物被褪去的那一瞬间，她和周礼四目相对，将他眼底的血丝和脸上的愤怒尽收眼底。 姜明珠在周礼的注视之下抓住了徐斯衍的手。 她其实只是想找个东西拽着发泄情绪，但落在周礼眼底就成了她主动和徐斯衍亲密。 周礼又发出了一声嘲弄而短促的笑。 徐斯衍的掌心已经被姜明珠掐得红了，他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姜明珠迎着周礼的目光缓缓开口：“对，我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拜托你以后不要来缠着我，我对你没有兴趣。”她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绝情。 周礼：“呵。” 姜明珠：“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满意了就滚，我不想看到你。” 伴随着这句话，徐斯衍的掌心也被她掐破了，他看着姜明珠面无表情的样子，再一次被她的演技所震撼。 她想要骗人的时候，应该没有谁能幸免。 周礼转身上车绝尘而去之后，姜明珠终于松开了徐斯衍的手。 徐斯衍来不及问什么，就看到姜明珠无力地往后倒去，他赶紧动手把人接住。 “是不是低血糖犯了？”徐斯衍问。 姜明珠：“我没事，刚才谢了。” 徐斯衍：“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要。”就算徐斯衍不说完，姜明珠也猜得到他要问什么。 这个话题他们已经扯皮过无数次了，姜明珠的答案始终没有变：“过了今天他不会来找我了。” 徐斯衍：“……” 姜明珠：“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徐斯衍打着方向盘行驶在回程路上的时候，耳边还在回荡着姜明珠的那句话—— “过了今天他不会来找我了”。 真的会是这样么？ 理智告诉徐斯衍：是的，那可是周礼，他心比天高，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人卑微至此。 可是在感情面前理智算得了什么，如果周礼还理智，就不可能在今天晚上还找上门来问那种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 徐斯衍和姜明珠“在一起”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 但付晓芝和付暮晔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徐斯衍来这边接姜明珠上下班，偷偷观察姜明珠和徐斯衍的相处，好像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付晓芝和付暮晔都看不懂。 姜明珠怎么就忽然喜欢上徐斯衍了？ 除了感情这方面之外，姜明珠其他时候状态都很好，付晓芝甚至隐隐感觉到她比之前开心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徐斯衍在一起了—— 周四这天下午，姜明珠提前下班了，也是徐斯衍来接的。 付晓芝正好和徐斯衍打了照面：“你怎么来这么早？” 徐斯衍：“我带她出去玩几天，晚上的航班。” 付晓芝：“……她怎么没跟我说。” 徐斯衍：“临时定的。” 后来付晓芝就眼睁睁地看着姜明珠被徐斯衍给带走了。 付晓芝虽然平时总说喜欢看周礼的笑话，但这次她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甚至觉得周礼挺可怜的。 前几天付晓芝和原野见面聊的时候才知道周礼出了场小车祸，外伤很严重。 考虑了一下之后付晓芝决定去看看周礼，去之前她先给周礼打了个电话。 这一打电话才知道，周礼已经出院回公司忙了。 于是付晓芝直接开车去万华找他。 万华的人都认识付晓芝，她上楼也没人拦着。 付晓芝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周礼的办公室门口，她刚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女人从里头出来了。 付晓芝跟对方打了照面，愣了一下。 这女人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长得挺漂亮的，气质有些清冷。 对方看见付晓芝之后只是微微颔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先走了。 付晓芝隐约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想半天都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付晓芝走进办公室之后盯着周礼看了好半天。 周礼：“找我什么事？” 周礼还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身黑色的西装被他穿得更高冷了。 因为是长袖，也看不到他胳膊上缠的纱布。 他这样好像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付晓芝：“刚才那个女的是谁啊？” 她都有点儿担心周礼是不是受了刺激破罐子破摔了：“你别想不开啊。” 周礼：“一个朋友，我没那么无聊。” 付晓芝听见这句话之后稍微放心了一些，她试探性地问周礼：“你还好吧？” 周礼：“什么。” 付晓芝：“……我说珠珠的事儿。” 周礼：“哦。” 付晓芝：“……” 她突然有点后悔安慰周礼了，他这个人真的是闷得很，心情不好都得这样压着：“你要是不爽的话我带你去飙车发泄一下？” 周礼：“不用。” 他从头到尾都太平静，平静到让人有些发憷：“你真没事儿？” 周礼：“没。” 付晓芝：“要不你就……” 周礼：“她和徐斯衍没结果。” 第297回 狠 周礼仿佛有读心术一样，已经猜到了付晓芝会劝他放手。 他这句“没结果”说得格外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姜明珠和徐斯衍最后的结局一样。 付晓芝从周礼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狠戾，像快要张嘴吞并猎物的野狼。 付晓芝一直不怕周礼，但第一次看到他疯起来的样子，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 付晓芝：“你要做什么？” 周礼：“不做什么。” 付晓芝才不信他的话，但周礼这三句话蹦不出一个屁的个性肯定是问不到答案了。 于是付晓芝只能提醒他：“违法犯罪的事情你别干。” 付晓芝没跟周礼聊太久，单方面的输出本来就不可能持续很长时间。 付晓芝离开后不久，周礼就接到了周义的电话。 周礼：“怎么了。” 周义：“斯衍带姜明珠去南城玩了，你要找人盯着么？” 周礼猛地捏住手机，快要碎了。 过了很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周义：“也是，看了自寻烦恼。” 怕影响到周礼的情绪，这个话题很快就结束，“刚才阮懿找过你了么？” 周礼：“嗯。” 周义：“她怎么样，同意么？” 周礼：“她没得选。” 周义：“也是，现在阮家那个情况她还能怎么样，好了，我先去找三三，明天见面聊。” 和周义通完电话之后，周礼把手机扔到了一旁，坐在椅子前盯着办公桌发呆。 头脑一热，就想起了姜明珠之前坐在这张桌子上勾引他的画面。 随后又闪过姜明珠握住徐斯衍的手和他亲密的画面—— 体温不知不觉攀升，周礼大力拉扯了一下领口，起身走向落地窗。 他不会这么看着姜明珠和徐斯衍在一起的。 —— 傍晚时分，相府别墅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因为姜明珠不在，何楚妍晚上出去见了朋友，郑凛叙也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在。 所以相府别墅这边只剩下了几个阿姨还有郑翩跹和三三。 周义进来的时候，三三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郑翩跹在后面缓慢地推着她。 三三一如既往叽叽喳喳说着话，郑翩跹不算热烈地回应上几句。 这似乎已经成了她们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 郑翩跹脸上的微笑在看到周义的时候就消失了，连晃的秋千的动作都停了。 可三三却截然不同。 看到周义过来，三三马上朝他招手，热情地喊：“叔叔！” 周义停在秋千前把三三抱了起来，手掌揉上她软绵绵的头发，“想我了没？” 三三：“想啊，叔叔今天是来陪我玩的么？” 周义：“嗯。” 他略作停顿，又看向了郑翩跹，“就是不知道你妈妈欢不欢迎我。” “当然欢迎啦!”三三抢在郑翩跹之前给出了答案，“珠珠不在，都没人陪我玩了，还好叔叔你来了，晚上要吃锅包肉呢！我们一起分享吧~” 周义：“真的吗，这么厉害，我还没吃过锅包肉呢。” 三三开始很得意地给周义描述锅包肉的味道。 他们一大一小聊得热火朝天，郑翩跹站在旁边反而成了插不进去嘴的那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在哄女人和孩子这方面，周义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要强。 三三和周义接触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见面的次数也算不上频繁，但只要提起周义，三三就会是非常亢奋的状态，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郑翩跹心疼女儿，不忍心让三三失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周义吃饭。 周义今天还算规矩，吃饭就只是吃饭，一直都在陪三三，没怎么跟郑翩跹说话。 吃完饭之后三三又和周义去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郑翩跹没跟着。 九点多的时候，周义把睡着的三三从院子里抱了回来。 郑翩跹：“睡着了？” 周义：“嗯，可能太困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她睡哪个房间？我抱她进去。” —— 郑翩跹为三三换好衣服、盖好被子，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 刚才周义把三三抱回卧室之后就离开了，郑翩跹以为他已经回去了。 没想到下楼的时候却看到周义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的脸上挂着能溺死人的笑，可能是因为夜晚气氛作祟，他眼中的深情在灯光之下光芒闪耀。 只是郑翩跹的态度依旧很冷淡。 周义起身朝她走过去，最后停在她面前，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郑翩跹往后要躲开，周义又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 郑翩跹：“你放尊重点。” 周义：“想你了。” 他俯首在郑翩跹的眉心吻了一下：“宝贝，你不想我么。” 郑翩跹：“周义，你再不放手我马上报警。” 周义“啧”了一声，虽然放开了她，但脸上却是依依不舍的表情。 几秒钟后他轻叹一声，听起来有些无奈，“是不是只要和你们郑家沾上关系的人，都这么狠心，你当初说走就走，姜明珠也说变心就变心。” 回应周义的只有郑翩跹的一声冷笑。 这世界上也只有周义有本事在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还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了。 当年她为什么说走就走，他应该最清楚才是。 郑翩跹已经不想和周义翻旧账了：“珠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周义：“所以我弟弟就活该被她利用完就甩么？” 郑翩跹：“你情我愿的事情罢了，他如果介意就不该动心。” 她依旧是毫无波澜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对面的周义却听得眸色一黯，最后皱起了眉。 郑翩跹看到周义这个表情之后讽刺一笑。 这话是他曾经评价过她的，现在别人这样跟他说一下，他受不了了？ “走吧。”郑翩跹给周义下了逐客令。 周义一把抓住郑翩跹的手腕：“你当初为什么走？” 郑翩跹：“因为恶心你。” 周义嘴唇翕动，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别墅的门被推开了。 是何楚妍回来了。 郑翩跹趁机把手抽出来，转身上楼。 何楚妍知道周义和郑翩跹的事情，她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又去看周义。 周义心理素质很好，他朝何楚妍一笑：“您好，我是周礼的二哥。” 何楚妍一听他的自我介绍就猜到他要聊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周义问：“方便聊聊老四和明珠的事儿吗？” 第298回 不知道的事 何楚妍微微颔首，“你说。” 周义：“老四虽然订过婚，但恋爱经验没多少，您女儿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何楚妍没说话。 周义：“明珠应该也没有经验吧，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喜欢老四的，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就算周义不直接说，何楚妍也知道他在提徐斯衍。 谈起这件事情何楚妍也倍感无奈，她揉了一下太阳穴：“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 周义：“这个我明白，我只是觉得，她的态度转变太突然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何楚妍摇了摇头，“我们暂时没有发现。” 最开始何楚妍和周义的想法也差不多，认为姜明珠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才想推开周礼。 但后来看了一下姜明珠和徐斯衍的相处状态又觉得不太像。 “周礼现在怎么样？”何楚妍关心了一句。 周义：“状态不怎么样。” 何楚妍：“抱歉，好好劝劝他吧。” 周义：“您不必道歉，您也说了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这条路是老四自己选的，他理应承担一切风险。” —— 姜明珠和徐斯衍在夜里九点半抵达南城。 南城的温度比北城高了很多，一出机场姜明珠就开始冒汗了。 酒店是徐斯衍早就订好的，车也是他安排好的，姜明珠全程没发表什么意见。 反正这只是一场交易，她只要配合徐斯衍去做活检就可以了，其余的都和她没关系。 徐斯衍坐和姜明珠坐在商务车的后排，余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 打从他下午带她离开基金会起，姜明珠就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她整个人都很沉默，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徐斯衍比不了原野，他不是会活跃气氛的人，所以只能这样冷着。 正这么想着，徐斯衍的手机忽然响了。 姜明珠只听见了手机铃声，至于徐斯衍接电话说了什么话，她没有去细听。 只是徐斯衍接完电话之后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酒店是市中心的希尔顿，姜明珠和徐斯衍的房间是隔壁。 分开之前，徐斯衍才说：“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七点钟我带你去医院。” 姜明珠：“哦。” 回到房间，姜明珠洗了个澡就在床上躺着了。 这几天她总是会有一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好像灵魂飘在上空中俯瞰众生一样。 姜明珠恍惚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付晓芝的微信。 付晓芝：【到了吗？】 姜明珠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眼眶酸了才回复：【嗯，回去给你带礼物。】 付晓芝那边迟迟没有回。 姜明珠看着她的状态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足足有五分钟，付晓芝才发来一句话。 付晓芝：【珠珠，你真的喜欢上徐斯衍了吗，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姜明珠完全能想象到付晓芝是删删改改多久才酝酿出这么一句话的。 付晓芝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对朋友一直都很细心，尤其是对她。 姜明珠在看到付晓芝的这句话以后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到了膝盖里。 偌大的床上只看得到她抽动的肩膀。 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知道，她的隐瞒，推开的不仅仅是周礼一个人，还有她身边的家人、朋友。 付晓芝现在应该也觉得她很莫名其妙，可是又舍不得说她一句不是。 所以她酝酿了很久才敢这样小心翼翼地问一句。 姜明珠哭了太久忘记回复，再次拿起手机之后，又看到付晓芝后面跟了一句话。 她说：【我不问了，只要你开开心心，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你。】 姜明珠刚停下来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 晚上哭了太久，姜明珠隔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就出门了。 走出房间就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的眼睛之后立刻皱眉：“你哭过了？” 姜明珠没打算回答他。 徐斯衍：“热敷过么？” 姜明珠：“去医院吧。” 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情，“你确定不会被人查出来是么。” 徐斯衍：“不去医院，去学校。” 姜明珠：“哦。” 听这样子他像是已经安排好了，“随你，只要你信守承诺就行。” 南城医科大学是国内专攻胃癌方面的高校，学校里有国内最先进的检查设备。 徐斯衍这次找的就是医科大学的教授。 姜明珠甚至没关心自己要做什么项目的检查，只是麻木配合他们的工作。 先是抽血，之后是一些常规的检查拍摄。 超声胃镜打麻药的时候姜明珠都没有喊一声疼。 徐斯衍在旁边看得都跟着难受。 八点钟到的学校，做完全部的检查以后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姜明珠出来的时候还是无精打采的。 徐斯衍：“想吃蛋糕么？” 姜明珠：“不想。” 徐斯衍：“你早上起来还没吃东西，我带你去吃点。” 姜明珠：“哦。” 徐斯衍：“……” 幸好徐斯衍对南城还算熟悉，考虑到教授的意见，徐斯衍最后带姜明珠去吃了南城特色的小馄饨和生煎。 但就算吃到美食，姜明珠的心情还是不好。 徐斯衍很无力，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高兴一点。 她现在油盐不进，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有情绪上的起伏。 徐斯衍：“学校的事情怎么样了？” 实在想不到话题的时候，就只能和她聊工作了。 果然提起工作的时候姜明珠精神了很多：“找了几个赞助方，芝芝他哥哥已经在选址了，看土地局什么时候把地批下来。” 徐斯衍：“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找我。” 姜明珠：“你不是已经投过一笔钱了么。” 徐斯衍：“其他的问题也可以找我。” 姜明珠：“嗯，谢谢。” 徐斯衍：“为了这些孩子也不愿意试一试么？” 他没有具体说试什么，姜明珠吃馄饨的动作却停了一下。 接着她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他们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啦，只要愿意赞助的人还在就好。” 徐斯衍：“……” 姜明珠：“我们现在回去是不是太快了容易被发现？” 她自顾自地说着，“要不再玩几天吧，你想去哪里玩我请你，顺便要给沁阳和芝芝他们带礼物。” 第299回 阮懿 徐斯衍发现姜明珠在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候有两种状态。 一种就是像是之前一样闷声一句话都不说，另外一种就是像现在这样自言自语碎碎念说个没完。 完全是两个极端。 徐斯衍分不清这两者哪一样好一些，但对于他来说，姜明珠说话比不说话要好办。 徐斯衍说了几个地方的名字给姜明珠。 姜明珠：“好啊，你带路吧。” —— 转眼，距离姜明珠和徐斯衍一起去南城游玩已经过了四天了。 第四天晚上的时候，周礼终于看到了姜明珠和徐斯衍的航班信息。 他们两人去了南城四天五晚。 周礼盯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死死地看着，五指收成了拳头，指关节快要穿透皮肤。 周礼完全不敢去想这几天他们做了什么，晚上是不是睡一间房的。 如果姜明珠对徐斯衍做曾经对他做的那些事情—— 想到这里，周礼狠狠一拳头砸在了办公桌上。 梁聪刚进来，周礼的动作吓了一跳，想退回去但为时已晚，只能硬着头皮说话：“周总，活动的策划案出来了。” 周礼：“拿来。” 梁聪赶忙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夹递上去。 周礼动手接的时候，梁聪才看到他手背上通红一片，还渗着血丝。 梁聪：“周总，你的手——” 话说了一半就被周礼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打回去了，梁聪适时地闭嘴。 周礼翻开策划案浏览。 梁聪大气不敢喘。 还好周礼最后说了句“没问题”，梁聪赶紧从办公室逃出来了。 给周礼当助理这么多年，梁聪本来以为自己心理素质已经锻炼出来了。 但周礼最近跟中邪了似的，脾气比之前还要诡异，好像看谁都不顺眼。 如今认真回忆一下，梁聪突然觉得自己最轻松的一个阶段竟然是姜明珠在万华的那段。 梁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姜明珠什么时候再回万华啊。 不当助理，当个老板娘也成啊，让周礼压压火气。 —— 距离那天在相府别墅门口跟周礼对峙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 天气日渐转暖，北城也迎来了夏天。 付暮晔谈好了地皮，学校已经找到施工队开始打地基。 芝麻基金会的其它项目和志愿者活动也在如约进行。 不过这期间姜明珠没有再和周礼见过面，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或者是微信。 姜明珠偶尔能从财经新闻上看到周礼，就像之前一样。 从照片和视频上看，周礼还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到他。 姜明珠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才是他们各自该有的轨迹。 姜明珠想，她和徐斯衍“搞”在一起这件事情应该是彻底伤到了周礼的自尊。 别说让周礼主动来找她了，即便是她日后后悔了跪在周礼面前求他，他都只会一脚把她踹开。 但那句话没有说错，说一个谎要用一千个谎来圆。 姜明珠的确骗过了所有的人，让他们一致认为她爱上了徐斯衍。 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她必须和徐斯衍一直演下去。 所以这段时间，姜明珠几乎每天都会和徐斯衍“约会”，扮演一对热恋的情侣。 而这天就恰好赶上了一个商会的活动，姜明珠被徐斯衍以女朋友的身份带去参加了酒会。 姜明珠去之前没想到过会在这里碰上周礼。 因为她之前给周礼当助理的时候，他是极少参加这种性质的酒会的。 可是周礼今天不仅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个女人。 姜明珠在宴会厅的入口处碰上了他们，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和周礼碰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室内空调开得太低还是别的原因，姜明珠后背一阵寒意窜起。 周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好像还带着不耐烦和厌恶。 这眼神不由得让姜明珠想起了她最开始去勾搭他的时候。 准确来说，现在的周礼应该比那个时候的周礼更加恶心她才是。 姜明珠心口难受得不行，视线挪到一边去看周礼身边的那个女人。 姜明珠之前没见过她，是个生面孔。 但她气质很好，清冷宁静，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周礼和她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但他们两人只要站在一起，气质上就很搭。 姜明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想去问。 最后是徐斯衍开口和他们说了话：“四哥。” 周礼没理徐斯衍，冷漠地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姜明珠心口那种被揪着的感觉愈演愈烈，她低下头抬起手抚上左心房。 徐斯衍：“我不知道他也会来。” 徐斯衍只是单纯想带姜明珠换个环境散散心，不然每天吃饭看电影也很无聊，“我带你回去吧。” 姜明珠：“为什么要回去？” 徐斯衍：“……” 姜明珠好像忽然被激起了斗志，她抓住徐斯衍的胳膊，“走吧，我不能躲他一辈子。” 徐斯衍：“你确定？” 姜明珠不答反问：“他是不是和你闹翻了？” 徐斯衍：“公司的合作没停，私下的确没联系了。” 姜明珠：“对不起啊，可能你还得再忍一段时间，等我死……唔。” 她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斯衍捂住了嘴巴。 他皱着眉严肃地说：“不要乱说话。” 后来徐斯衍松手的时候，姜明珠才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 不止姜明珠和徐斯衍没想到周礼来参加酒会，其他人也没有想到。 周礼身份矜贵，背景斐然，他一出现在这种场合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而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女主角。 姜明珠去洗手间的时候从外面几个女人的口中知道了跟在周礼身边那个女人的名字，阮懿。 单听名字，跟周礼就挺般配的。 听这群人说阮懿父母都是高校教授，但她爷爷是个商人，阮家现在好像遇到了些问题，需要联姻。 现在阮懿被周礼带来这种场合，难免引起诸多猜测。 但周礼的闲话没什么人敢说，所以讨论的点都针对在阮懿身上。 不过听起来阮懿平时应该也不怎么混圈子，姜明珠等了半天都没听见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基本上就是一群人因为嫉妒在造谣。 姜明珠没信这个，补完妆就出去找徐斯衍了。 但宴会厅走了一圈，都没看见他的人。 第300回 丑闻 姜明珠没找到徐斯衍，但是却在露台的位置碰见了周礼。 周礼身边也没了阮懿，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身上依旧散发着浓烈的寒意。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姜明珠下意识躲开，匆匆离开这个位置。 周礼看到姜明珠避之不及的背影之后，眼底溢出浓浓的嘲弄。 周礼没跟上去，而是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腕表。 —— 姜明珠又在宴会厅里绕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找到徐斯衍的身影。 于是姜明珠拿出手机给徐斯衍打电话。 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姜明珠忍不住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涌起。 徐斯衍不是那种会随便不接电话的人。 姜明珠怀疑他是出了什么事儿。 可是除了周礼和原野之外，她好像也不认识徐斯衍身边的其他人。 姜明珠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扫到了梁聪的身影—— 不好和周礼说话，但可以找梁聪。 姜明珠快步走到梁聪面前停下来的时候，就对上了梁聪惊讶的表情：“姜小姐？您怎么也在？” 姜明珠：“你看到徐斯衍了么？” 梁聪：“徐总刚才好像有事先走了，他没告诉你吗？” 姜明珠：“走了？” 梁聪：“是啊，刚才我看到他去地库了。” 姜明珠：“哦，谢谢，那你忙。” 梁聪没必要骗她，姜明珠听见这话后放心了不少，准备先退场了。 虽然徐斯衍不告而别，但是姜明珠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她和徐斯衍本来就是做样子，徐斯衍没必要事事和她汇报。 姜明珠从酒店出来之后拦了辆出租车回了相府别墅。 —— 第二天早晨，姜明珠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何楚妍一脸严肃地站在窗边。 姜明珠陡然清醒过来：“妈妈？” 何楚妍：“昨天晚上真的是徐斯衍送你回来的吗？” 姜明珠被何楚妍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心口一紧，何楚妍平时是绝对不会这么质问她的。 姜明珠：“……怎么了？” 何楚妍把手机递给她，“你自己看新闻。” 姜明珠从何楚妍手上接过手机，只看了一个新闻的标题，右眼皮就开始猛跳—— 《徐氏继承人与阮家三千金酒店过夜，联姻在即》 照片比标题更赤裸。 照片看死起来是昨天晚上拍的，背景就是酒会举行的那个酒店。 从照片上看，是徐斯衍把阮懿拽着抵在墙上亲，手上甚至还在撕扯她的衣服。 看起来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不可能。”姜明珠看到照片的同时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何楚妍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铁证如山，你还替他辩解？” 姜明珠当然不是替徐斯衍辩解，她只是觉得徐斯衍不可能随便对一个不熟的女人做这种事情。 而且他这个疯狂的状态不由得让姜明珠想起了之前她给周礼下药的时候—— 但是，酒会上谁会对徐斯衍这么做？而且还在凌晨的时候就把新闻曝出来。 标题里还在强调联姻。 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刻意策划这一切。 姜明珠猛地从床上起来，她把手机还给何楚妍：“我去找他。” 没等何楚妍拦，姜明珠先说：“徐斯衍不是这种人，他照片上状态不对，我要当面去问他。” 有些话姜明珠不好和何楚妍说，但她必须得找徐斯衍。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徐斯衍岂不是成了这件事情里的无辜受害者？ 何楚妍斟酌了一番之后没有拦姜明珠，只是跟她说：“妈妈希望你清醒一点。” 姜明珠：“我知道。” —— 徐斯衍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他想要抬起手来揉太阳穴，却碰到了一具柔软的身体。 徐斯衍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女人。 与此同时女人也睁开了眼睛，两个人四目相对。 徐斯衍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女人身上寸缕不着，锁骨和脖子上都是痕迹。 昨天晚上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伴随着的回忆涌起，徐斯衍的目光一点点变冷。 阮懿感受到徐斯衍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身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只能抿着嘴唇保持淡定。 徐斯衍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躯压迫感十足。 阮懿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之下。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头皮发麻。 徐斯衍盯着阮懿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菲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周礼让你来的。” 阮懿被问得想要低下头去，下巴却被徐斯衍狠狠扼住。 徐斯衍半点没有手下留情，阮懿的脖子被他粗鲁的动作弄得咔嚓一响。 仅一个动作就能感受出他愤怒有多浓烈。 那一刻阮懿是真的害怕了，她甚至觉得徐斯衍可能会在下一秒杀了她。 徐斯衍：“是不是周礼让你来的。” 阮懿：“对不起。” 徐斯衍直接松开了阮懿，他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找到了手机，未接来电已经爆了。 徐斯衍在诸多号码里看到了姜明珠的号码。 他马上给姜明珠回过去。 那边接得也很快。 姜明珠：“我看到新闻了，你现在在哪里，我找你当面说。” 徐斯衍：“我在昨晚的酒店。” 姜明珠：“周礼安排的是不是。” 徐斯衍没回答。 姜明珠：“你等我去找你。” 徐斯衍：“你别来酒店，找个地方等我，我去找你。” 姜明珠：“那我在望海汇一楼咖啡厅等你。” 徐斯衍：“好。” 和姜明珠通完电话之后，徐斯衍去看了一下新闻。 各个门户网站的头版头条都是他和阮懿的事情，而且是在凌晨的时候就发出去的。 很明显是有人策划好了的。 他父母那边现在肯定也看到了消息。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手刚揉上眉心，手机就再次响了。 这通电话来自于他父亲徐莫言。 徐斯衍接起来：“爸。” 徐莫言：“收拾好了就回家。” 徐斯衍：“……好。” 接着徐莫言就挂了电话。 徐斯衍拿起沙发上的衣服穿到身上，转身的时候视线再次扫过阮懿。 —— 从酒店出来之后，徐斯衍先去了咖啡厅和姜明珠碰面。 他到的时候，姜明珠已经点好咖啡等了。 徐斯衍刚坐下来，姜明珠立刻就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第301回 是他 徐斯衍：“你不用和我道歉。” 姜明珠：“也是，道歉没用。”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问他：“事情闹这么大，你家里是不是会让你负责？” 姜明珠这一说，徐斯衍就想起徐莫言那通电话的态度了。 虽然徐莫言电话里没说，但凭徐斯衍对他的了解，这次的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算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阮懿—— 徐莫言和阮家的老爷子交情匪浅，徐斯衍和阮懿在多年前就曾碰过面，而阮家的老爷子也有将阮懿嫁入徐家的想法。 而阮懿正好就是徐莫言在阮家小辈里最欣赏的一个。 不得不说周礼真的很会选人——发生这种事情，又经过了媒体曝光，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徐莫言都会给阮家一个交代。 而最好的交代就是新闻标题里说的联姻。 徐斯衍的沉默已经给了姜明珠答案，也让姜明珠心里的愧疚更上一个台阶。 姜明珠：“我想想办法。” 徐斯衍：“不用。” 他竟然还朝她笑了一下，“反正我们只是演戏的，我自愿配合你演的，你没欠我什么。” 姜明珠：“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这么想。” 徐斯衍：“没错，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更愧疚。” 他的手指摸着马克杯，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想报答我的话，那就听我的安排去接受治疗吧。” 姜明珠：“……” 她着实没想到徐斯衍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情。 而姜明珠的沉默也已经给了徐斯衍答案，他嘲弄地勾起嘴角：“算了，你本来就没必要愧疚。” 姜明珠正哑口无言的时候，徐斯衍的手机再次响了。 姜明珠下意识地看过去，屏幕上是“爸”。 是徐家的电话。 姜明珠没听见那边说了什么，但却听见了徐斯衍严肃地回了一句“马上回去”。 挂上电话之后，徐斯衍对姜明珠说：“我先回去了，你再想想我说的话。” —— 徐斯衍回到徐家的时候，等候他的不仅有他父母，还有阮老爷子和阮懿。 阮懿穿着一条白裙子，黑色的长发挽起，安静地坐在阮老爷子的身边。 徐斯衍刚进门，就收到了徐莫言警告的眼神。 徐斯衍没说话。 阮老爷子倒是很随和，甚至还笑着跟徐斯衍打了个招呼：“斯衍回来了啊。” 末了，他还推了一下阮懿的肩膀，“阮懿，怎么不跟斯衍打招呼？” 阮懿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看向徐斯衍，不卑不亢说了句“你好”。 徐斯衍直接无视了阮懿。 徐太太万柳对徐斯衍的行为有些不满：“斯衍，阮懿和你说话呢，对你未来老婆客气点儿！” 徐斯衍盯着阮懿的位置看了几秒之后转过头去看万柳：“未来老婆？” 他这句话的语气很冲，带着浓浓的不屑，毫不掩饰自己对阮懿的轻视。 徐莫言闻言便冷下了表情：“今天阮老爷子带阮懿过来，就是商量你们的婚事的。” 徐斯衍：“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她结婚？” 徐莫言：“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想逃避责任？” 徐斯衍：“昨天晚上是谁的责任，她心里有数。” 这句话是看着阮懿说的。 伴随着徐斯衍的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阮懿。 阮懿难堪地抿了一下嘴唇，沉默快半分钟之后才艰涩地的开口：“对不起，如果斯衍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他了，我没关系的。” 阮老爷子没说话，只看着徐莫言和万柳夫妻二人。 万柳：“怎么会没关系，你一个女孩子，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处理好的话你以后还怎么生活？” 万柳和徐莫言一样对阮懿印象很好，而且徐斯衍一直单身没女朋友，已经发生了这种事情当然要负责，“斯衍，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做的事情要承担后果，你也要为阮懿考虑。” 徐莫言的态度就没有这么好了：“你不想娶，昨天晚上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么做事儿？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徐斯衍没回他们两人的话，视线再次看向阮懿。 阮懿低下头不和他对视。 阮懿低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徐斯衍给吓到了，万柳忙安慰：“阮懿你别怕，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徐斯衍离开之后没多久，姜明珠就和付晓芝见了面。 付晓芝也早就看到了新闻，一见面之后就开始问姜明珠情况。 但付晓芝又不敢问太多，怕伤到姜明珠的情绪。 直到姜明珠说：“昨天晚上阮懿是和周礼一起去。” 付晓芝的肩膀僵了一下，大脑停滞几秒钟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都是周礼设计好的。”姜明珠说，“他不想我和徐斯衍在一起。” 付晓芝：“……” 这种卑鄙的手段看起来不像是周礼的风格。 但周礼为了姜明珠做的离谱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好像又很合理。 姜明珠：“你认识阮懿吗？” 付晓芝：“认识，但是不熟，她虽然是阮家人但是不怎么参加圈子里的活动。” 付晓芝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跟姜明珠说了：“不过阮老爷子和徐家关系好，徐家之前好像有意让徐斯衍和阮懿联姻来着，最后没成。” 姜明珠听到这里之后一下子就猜到周礼选中阮懿的原因了。 如果是随便一个和徐家没有交集的女人，说不定徐家就想个其他办法解决了。 但现在是阮懿——之前被徐家相中过的联姻对象。 这是顺水推舟。 姜明珠呵了一声，她放下杯子起身就要走。 付晓芝：“珠珠，你去哪里？” 姜明珠：“万华。” 付晓芝：“……我陪你吧。” 姜明珠：“不用，我自己去。” 没给付晓芝继续的机会，姜明珠转身就走。 付晓芝看着姜明珠上出租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给周礼发个微信提醒一下。 —— 周礼看到付晓芝的微信消息之后不到五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看到姜明珠之后，周礼放下手机起身绕过了办公桌。 等姜明珠停在面前，周礼冷冷地问：“找我有事么。” 姜明珠看到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嘲弄地笑出声来：“我为什么找你你不知道？” 第302回 偏要 周礼：“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姜明珠呵了一声，“是啊，你周礼怎么能是蛔虫，你是别人命运的主宰者，想怎么安排别人就怎么安排。” 周礼垂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姜明珠：“徐斯衍和阮懿是你安排的，是吗？” 周礼：“是。” 他承认的时候倒很坦然，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姜明珠：“他是你多年的兄弟。” 周礼：“那又如何。” “和我抢女人的兄弟么。”他的口吻染上了几分自嘲。 姜明珠：“他没有和你抢，是我先喜欢他的，你有什么不爽冲着我来就行了，你让他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睡，恶不恶心？” 周礼：“你在纽約给我下药的时候恶不恶心？” 姜明珠被周礼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说得没错，她也挺恶心的。 姜明珠死死地咬住嘴唇，牙齿快要把下唇瓣咬出血了。 周礼走近她一步，手覆上她的嘴唇让她松了口。 他微凉干燥的指腹擦着她的嘴唇，声音略哑，“姜明珠，你让我喜欢上你又转身就走，还想和徐斯衍在一起，你做什么梦。” “我说了你们不会在一起。”他轻笑了一声，另外一只手揉上她的头发，“既然你偏要去，我只能想办法拽你回来。” 姜明珠吸了一口气：“你这个疯子。” 周礼：“随你怎么说。” 他这个语气更像个不管不顾的疯子了，“你们不会在一起。” 姜明珠：“你以为徐斯衍和阮懿结婚了我就会喜欢你了？” 周礼被她的话说得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虽然是在反问，但其实语气里已经有了答案。 周礼虎口卡住她的下巴：“但你没办法和他在一起了。还是说你要去给他做小三。” 姜明珠咬牙切齿：“你很得意是吗？” 周礼：“你逼我的。” 姜明珠：“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只有詹语白会喜欢。” 她口不择言地说着戳伤他的话：“你们都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去牺牲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唔——” 话音还没落下，她的嘴唇便被周礼狠狠地堵住了。 周礼应该是被她的话激怒得不轻，这一下是啃上来的，舌头毫不留情地闯入，掀起惊涛骇浪。 姜明珠被堵得呼吸困难，腰上也被他卡着动不了。 周礼吻得太凶了，姜明珠本来就因为情绪激动身体不太舒服，被他这一弄，又开始犯恶心，喉咙口涌起了一股腥甜。 姜明珠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像是发疯一样开始拼了命地推周礼，手脚并用，甚至抬起膝盖在他腿中间顶了一下。 周礼没有防备这里，被姜明珠顶得失神，给了她推开的机会。 姜明珠踉跄地朝洗手间跑过去，门嘭一声被关上。 关门声之后，周礼就听见了姜明珠干呕和咳嗽的声音。 即便隔着一扇门都能感受到她有多难受。 周礼的目光沉下去，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他只是亲了她一下而已，她就恶心成这样了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姜明珠这么短时间怎么会对徐斯衍产生这么浓烈的感情，原本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现在却因为徐斯衍和阮懿的事情亲自来找他对峙。 继裴烨桉之后，徐斯衍又成了她生命里最新的那个例外是么。 是谁都可以，总之不可能是他。 —— 姜明珠这次咳血比之前还要严重，先是黑色的血水，之后慢慢变成了鲜红。 她看着马桶里的颜色，脑袋嗡嗡作响。 姜明珠撑起身体给马桶冲了两次水，然后去了洗手池边漱了好多次口，直到看不到任何血迹了才结束。 照镜子的时候，姜明珠被自己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真的跟快死了一样。 虽然上次检查之后徐斯衍没告诉她结果，但姜明珠看自己这个状态心里已经有数了。 如果情况真的还可以的话，徐斯衍应该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提。 姜明珠用力揉了一下眼睛。 她和周礼必须尽快做个了断了。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洗手间的门已经从外面被推开了。 她一回头就看到周礼站在那里。 他的表情冷冰冰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看到姜明珠像纸一样白的脸色之后，周礼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了？” 姜明珠：“你没听见么，恶心而已。”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的，细听还有几分讥诮。 周礼的心渐渐沉下去：“我是问你为什么恶心。” 姜明珠：“被不喜欢的人碰了恶心不是很正常么。” 周礼攥紧拳头，手臂上血管爆起。 姜明珠真的很擅长在他心上捅刀子，刀刀致命且毫不留情。 周礼过了几分钟才调整过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姜明珠的手腕：“我带你去医院。” 姜明珠的脑子空白了一秒，接着眼睛和鼻头都开始发酸，酸到最后都疼了。 姜明珠屏住呼吸把眼泪憋回去，一把甩开周礼：“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他为什么还要来关心她。 她宁愿看他像以前一样傲气甩开她然后跟她说一句“滚”。 周礼：“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身体为什么不舒服？”姜明珠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你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设计徐斯衍，我至于这样吗？你把我弄成这样现在一副担心我的样子不觉得假吗？” 周礼盯着她，终归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明珠：“放开我。” 周礼：“……我让梁聪送你。” —— 梁聪在前排打着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瞄后排的姜明珠。 刚才周礼让他送姜明珠去医院，但姜明珠死活不肯。 梁聪好说歹说求了半天终于把她弄到了车上。 但姜明珠上车之后就给付晓芝打了电话，梁聪现在只能送她去见付晓芝。 把姜明珠送到芝麻基金会和付晓芝碰面之后，梁聪偷偷跟付晓芝说姜明珠身体不舒服的事儿。 付晓芝回来办公室之后就要带姜明珠去看医生。 姜明珠：“我没事，就是被周礼恶心到了。” 付晓芝：“……他说什么了？” 姜明珠：“一些不要脸的话。” 付晓芝叹了口气，忍了忍还是没克制住。 “其实珠珠，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对周四有点不公平。” 第303回 发现 付晓芝几乎没有在姜明珠面前为周礼说过话。 之前周礼做得过分的时候她也没少骂过。 但最近姜明珠的种种行为都让付晓芝有些同情周礼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你把我打死我都不信他还会这么卑微地追人。” 姜明珠掐着手心，即便是这样穿透皮肉的疼痛也没办法让她平静冷漠地说出一句话。 付晓芝：“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觉得你之前的态度应该是有些喜欢周四的，怎么突然就……” “因为我就是这种人啊。”姜明珠打断付晓芝的话，“芝芝，我就是个自私自利不管别人死活的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和你当朋友本来也是为了利用你的。” 付晓芝：“……” “所以你们不用对我有太高的期待，我就是这么烂。”姜明珠自嘲地笑。 付晓芝：“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别——” “我知道。”姜明珠捂住眼睛，“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徐斯衍的这件事情实属意外，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付晓芝：“你和徐斯衍商量过怎么办了么。” “要不你去和他回去见见他父母吧，坦白了你们的事情之后说不定能改变一下现在的局面。”付晓芝到底还是舍不得姜明珠难受，绞尽脑汁给她出主意。 姜明珠摇了摇头，嘴唇抿起来，沉默着。 周礼已经设好的局，他肯定早就预设过这个可能了。 即便她真的跟徐斯衍回去公开了关系，徐家也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况且姜明珠也没打算真的跟徐斯衍有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演戏的。 —— 徐家和阮家联姻的消息在当天下午就对外发布了。 是徐莫言亲自发布的。 不仅公布了联姻的消息，还直接宣布了结婚的时间，就定在下周。 徐莫言对外的解释是，徐斯衍私下已经和阮懿交往了一段时间，双方原本就有订婚的打算。 但既然赶在这个时候被拍到了，就省去订婚的流程直接结婚。 消息一出，北城本地的媒体就炸了。 炸还有原野。 原野早上就看到新闻了，他一上午没联系上徐斯衍，谁知道下午就来个更爆炸的新闻。 找不到徐斯衍，原野只能先去找姜明珠。 姜明珠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稳定，碰上这种事情她岂不是要崩溃？ 原野先给姜明珠发了微信：【珠珠，在哪里？】 姜明珠发了一个位置共享。 原野看了一下，是他们之前去过的一个甜品店。 姜明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甜品。 原野：【我马上过去。】 —— 五点钟，原野踏入甜品店，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姜明珠的身影。 原野走上去坐到对面，盯着姜明珠红肿的眼睛看了很久。 姜明珠：“你来安慰我的吗？” 原野：“……还好吗？” 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看到联姻的新闻了。 姜明珠：“还好。” 原野：“你联系过徐斯衍么，他怎么给你解释的？” 姜明珠：“不是他的错。” 没给原野反驳的机会，姜明珠先跟他说了：“是周礼给他喂了药，安排了阮懿和他发生关系、又找了媒体拍照曝光，徐斯衍是被他设计的。” 原野：“……”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是这么个路数。 主要是周礼之前从来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原野看见新闻的时候以为是阮老爷子的手笔，阮家最近缺钱，找徐家联姻就等于找到了靠山和长期饭票。 姜明珠：“周礼以前不会这样的是吧。” 原野：“他可能是被你和徐斯衍的事情刺激到了才会用这种偏激的办法。”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周礼辩解的，但原野本身没那个意思。 因为周礼真的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的事儿。 姜明珠：“是啊，是我活该，这是我的报应。” 原野很想安慰姜明珠几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除非她真的不喜欢徐斯衍—— 不过原野到现在都还没彻底接受姜明珠喜欢徐斯衍这件事儿。 原野正思考的时候，姜明珠的手机响了，是何楚妍打来电话催她回家了。 何楚妍的语气很严肃，想必也是看到了相关新闻。 接完电话之后，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问原野：“你能送我回去吗？” 原野：“当然可以，走吧。” 就算姜明珠不提，他今天晚上肯定也得平安把她送回家才能安心。 —— 姜明珠回到相府别墅之后就被何楚妍拉去沙发上坐着了。 何楚妍没有指责她，只是揽住她的肩膀说：“妈妈先带你回港城吧。” 姜明珠：“妈妈你也看到联姻的新闻了吧。” 何楚妍：“……” 她想劝姜明珠不要浪费时间在徐斯衍身上，但面对姜明珠时又说不出这种残忍的话。 姜明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可以吗？” 她问得声音很轻，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像是纠结了很久之后才说出来的话。 何楚妍：“可以，可妈妈希望你不要犯糊涂。” 徐斯衍这么快就结婚，如果不断干净，她就会被旁人视作第三者。 姜明珠：“我明白的，那我先上楼了。” 何楚妍：“好，想不通记得找我。” 姜明珠“嗯”了一声，之后就在何楚妍担忧的目光之下上了楼。 回到卧室关上门以后，姜明珠便无力地倒在床上。 姜明珠的脑子从早上看到新闻之后就一直是乱的，但她很清楚现在不能再乱下去了。 她得尽快把事情全部处理好。 她之前和徐斯衍谈恋爱都没能让周礼放手，可能只有真的找个人结婚了才能让他死心。 但这个节骨眼上她去找谁呢？ 再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么？她可能做不到了。 因为她的自私已经牺牲了太多人。 这个办法行不通。 还有一条路就是直接跟周礼坦白她生病的事情—— 这个念头刚从脑袋里冒出来就被姜明珠否了。 这更不可能。 —— 周礼晚上迟迟没有下班。 保洁过来打扫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站着发呆。 保洁阿姨出来的时候，看着周礼的背影问：“周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礼转过身来：“嗯？” 保洁阿姨：“我刚才打扫的时候，在马桶后面看到了血。” 第304回 你真的要娶她 周礼的表情严峻几分：“血？” 保洁阿姨：“是啊，就在马桶后面那一片，看起来是不小心弄上去的，但还挺多的，门口的垫子洗的时候也一滩血。” 周礼的眉心跳了一下。 除了他本人之外，办公室的洗手间只有姜明珠用过。 姜明珠因为血小板减少的关系之前就有过出血的经历—— 周礼脑海中闪过了姜明珠今天干呕的画面，表情越来越厉。 保洁阿姨走后，周礼拿出手机拨了林煜的电话：“给我查一下姜明珠在北城全部医院挂号记录。” 林煜：“好，多久要？” 周礼：“越快越好。” —— 徐斯衍虽然松口答应了联姻，但跟婚礼仪式相关的流程他一项都没有参与。 联姻公布的第二天，徐斯衍就接到了瑞禾医院这边的电话，是肿瘤科的主任给他打来的。 事关姜明珠的病情，徐斯衍马上就从公司离开去了医院。 上次拿到姜明珠的检查结果之后，徐斯衍就让刘主任去联系国外的专家了。 虽然姜明珠一直没有松口接受治疗手术，可他内心仍留存着一线希望—— 徐斯衍来到瑞禾医院之后直奔刘主任的办公室。 除了刘主任之外，办公室内坐着几位柏林的专家。 徐斯衍一一和他们问了好。 刘主任：“病人的检查报告已经给他们看过了。” 徐斯衍：“怎么说？” 几位柏林的专家是会英语的，徐斯衍坐下来和他们直接对话。 其中一名最为年长的专家说：“从各种检查结果来看肿瘤的确是恶性的，但也不是没有治疗的办法，病人只有二十五岁，发现得比较及时，我们临床上是有过手术根治的案例的。” 徐斯衍死气沉沉的表情在听见“根治”两个字之后终于有了些许波澜：“切除手术么？” 专家：“是的，切除病灶治愈率还是很高的，我们曾经有一名病例是四十五岁接受了手术，现在她很健康。” 徐斯衍：“如果手术的话，是在这里做还是和你的团队去柏林？” 专家：“柏林。” 徐斯衍：“好，我明白了。” 听他们的说辞希望是很大的，可他如何说服姜明珠去接受手术，是个很大的难题。 专家：“病人没和你一起来吗？” 徐斯衍：“没有。” 专家从徐斯衍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表情严肃地提醒他：“现在手术是来得及的，但拖延一段时间可就不一定了，如果癌细胞扩散到腹腔，即便是手术成功了，复发的几率也很大，恐怕得一辈子服药。” 徐斯衍右眼皮跳了起来，“我明白，谢谢提醒。” 专家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这段时间徐斯衍也看过不少资料，几乎所有癌细胞扩散的临床案例都不成功。 送走了几名柏/林的专家之后，徐斯衍单独留下来和刘主任谈了几句话。 刘主任：“徐总，你再费心劝劝吧，我看病人也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不该放弃。” 徐斯衍：“我会的。” 之前活检和超声胃镜结果出来的时候，徐斯衍也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虽然做过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他真的没想到会是恶性。 当时张教授给他的原话是：“我没遇到过这么年轻的恶性患者，你让老刘联系一下的国外的专家试试看。” 那之后，徐斯衍就没有和姜明珠聊过检查结果如何。 只有昨天试探了一下她愿不愿意治疗。 她的答案一如既往。 姜明珠是个死心眼到让人无力的人。 和刘主任聊完，徐斯衍揉着眉心从办公室出来。 他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原野。 徐斯衍的动作停下来，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 原野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平时那张总是挂着笑的脸，现在绷得面无表情。 徐斯衍：“你怎么在这里？” 原野：“你说呢？” 徐斯衍一听原野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应该是听见什么了。 虽然他刚才没有跟刘主任提过姜明珠的名字，但原野也不是傻子，种种信息推测一下很容易就能得出答案。 果真，下一秒就听原野问：“珠珠怎么了？” 徐斯衍不知如何回答。 他之前答应过姜明珠不把她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哪知道遇上了这种意外。 徐斯衍的沉默让原野有些急了：“别跟我打岔了，老刘是肿瘤科的主任，你告诉我她是哪里出问题了，严不严重，有没有救？” 徐斯衍：“……下去说吧。” 看来注定是瞒不住了。 —— 徐斯衍和原野去了医院的地库，直接坐到了车上。 原野关上副驾驶的门以后，徐斯衍从一盘拿起一个文件袋给了他。 原野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叠姜明珠的检查报告。 虽然有很多专业术语是看不懂的，但确诊栏给出的诊断结果他是能看懂的。 【姜明珠；女；25岁；胃肿瘤（中分化腺癌）恶性；未检测到扩散痕迹】 原野死盯着那一栏文字看了很久，这期间大脑一直是空的。 姜明珠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原野怎么都没想到能跟癌症扯上关系。 而且还是恶性。 等到稍微冷静一些，原野才问：“有办法么？” 徐斯衍：“有，柏/林那边的专家做过几次类似的手术，成功率很高。” 原野：“你和她说过了么，她不肯去？” 徐斯衍：“……” 原野：“你怎么知道她生病的？” 按姜明珠和徐斯衍的关系，她没理由瞒着所有人却仅仅告诉他，“你不小心看到她检查报告了？” 徐斯衍：“算是。” 原野：“所以她就顺便拉着你做戏，把四哥推开。” 恢复理智之后，很多事情很快就能理清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迟早要死，所以干脆就让四哥觉得她是个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人，省得她死了对她念念不忘，是这样吧。” 徐斯衍：“差不多。” 原野：“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你之前天天贬低她，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徐斯衍：“……” 原野：“不过四哥也够疯的，居然因为这个把你和阮懿弄一起了——你真的要娶她？” 提到这件事情，徐斯衍掐了一下眉心：“无所谓了。” 他是说，反正最想娶的娶不到，换谁都一样。 原野没想到徐斯衍对姜明珠的感情深到了这个程度。 第305回 你在骗我 原野花了几分钟时间消化了一下这件事情，然后聊回正题：“你准备怎么劝她接受手术？” 徐斯衍：“道德绑架。” 原野：“？” 徐斯衍：“我是因为她才被迫娶阮懿的。” 原野：“……” 徐斯衍：“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原野：“她是不喜欢欠别人的，但她也不喜欢别人对她道德绑架去做她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徐斯衍：“那你还有别的办法？” 他当然也知道姜明珠不喜欢别人对她进行道德绑架，但凡有其它途径，他都不会试图用这一招来规劝她。 原野：“你等我找她聊聊吧。” 徐斯衍：“也是，她比较听你的话。” 原野：“你是在酸我么？” 徐斯衍：“实话而已。” 姜明珠可能对原野没有男女之情，但对他的信任绝对是他比不了的，甚至可能周礼也比不了。 原野对她来说应该是超越了朋友、像亲人一样的存在吧。 原野：“她听我的也是我应得的。” 徐斯衍：“那你去找她谈吧，实话实说就好。” 就算姜明珠最后会怪到他头上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能同意手术，什么罪名他都承担。 原野突然不说话了，歪过脑袋眯起眼睛审视着徐斯衍。 过了很久，原野才说：“你这么喜欢她，之前是怎么忍那么久的。” 可能是已经料到徐斯衍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原野问完就下车走人了。 —— 姜明珠晚上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办法，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了床。 何楚妍不放心她出门，所以替她请了假。 姜明珠一个上午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 十一点多的时候，原野来了。 姜明珠看到原野之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原野：“去基金会找你，木头说你今天没去上班，我就来找你玩儿了。” 他走到姜明珠身后给她推秋千，“出去玩儿么，带你去公园转转，解压。” 姜明珠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 走之前，姜明珠回去跟何楚妍说了一声。 何楚妍和原野对视了一眼，看到他点头之后才稍稍安心一些：“那早点回来。” 原野：“何姨您放心，我回头一定把珠珠给您安全送回来。” 姜明珠被原野带去了市郊的一个体育公园，这里占地面积很大，是之前办国际大赛时建的场地，碰上工作日人很少，只有一些年龄大的人在这边遛狗。 姜明珠走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正好路过一只哈士奇朝着她嚎了两声。 牵哈士奇的老大爷跟姜明珠道了个歉，“它叫着玩呢，不是凶你，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姜明珠：“没关系，它很可爱。” 原野看着姜明珠笑眯眯地和老大爷说话，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总是这样子，有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一个人担着，不管多难受都要笑。 原野这人就看不得这些。 等老大爷牵着狗走了之后，姜明珠果然没再笑了。 原野揉了一下姜明珠的头发，冷不丁问：“累不累？” 姜明珠：“不累，坐一会儿还能走。” 原野盯着她的眼睛：“我是说，在人面前装笑累不累？什么事情都憋着累不累？” 姜明珠的嘴角变得有些僵硬。 她虽然情绪不对了，可原野却比之前看到她笑的时候欣慰了不少。 他其实更希望她能这样真实不压抑地把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开了这个头，有些话也就顺其自然带出来了：“我上午去了一趟瑞禾，正好碰上徐斯衍在肿瘤科刘主任那里，你猜我听见什么了？” 这次姜明珠的身体也僵了，脸色霎时毫无血色，连呼吸都顿住了。 和姜明珠这么聪明的人对话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多事情都不用点得太透。 比如现在，原野只这么一问，姜明珠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野拍了几下姜明珠的肩膀，轻声说，“不用紧张，我会像他一样替你保密。” 姜明珠：“……” 原野：“其实你突然说喜欢徐斯衍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你就算真的不喜欢四哥了，轮也应该轮到我吧，怎么忽然就变成他了？” “你是不想让四哥知道你生病的消息是不是？你怕手术不成功，活不下去，他会伤心。” “……不是。”姜明珠吸了一下鼻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的树，视线渐渐模糊，“我本来就不应该喜欢他。” 原野：“我知道啊，但你明知道不应该喜欢他还喜欢上了，这不是更说明他对你吸引力很大吗？” 姜明珠：“……” 原野：“你这么聪明肯定不需要我和你说这些道理对吧。” 原野猜到了这其中肯定有部分裴烨桉的原因，但这顶多起了个催化剂的作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姜明珠自己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不想让周礼陷太深。 她钻进这个牛角尖出不来了，需要个人让她醒一醒。 姜明珠：“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 原野：“我知道。” “但如果你没有遇到这种病，案子了结之后你会像当初决定的那样果断么？你不会舍不得四哥么？其实你已经在纠结了，只是那个时候确诊结果推着你选了这条路。” 姜明珠被原野堵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你现在跟徐斯衍一样讨厌。” 原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做点儿跟他一样的事儿都不合适了。” 他根本不会因为这种话生气，甚至还又在她头发上揉了几下，“不想知道你的检查结果和治疗方案吗？你这样自暴自弃谁都不管，就算下去和裴烨桉见面了，他可能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了。” 这话大概也只有原野敢说了。 姜明珠听完之后虽然很生气，但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低下头用手捂住了眼睛。 原野本来已经做好被她打的准备了。 姜明珠这个反应在他意料之外，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原野：“你的检查结果不太好，但专家说了你还年轻，癌细胞没有扩散，而且发现得早，只要及时手术，你就能痊愈。” “你在骗我。”姜明珠沉默快半分钟之后才开口说话，她仍然捂着眼睛，“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百分之百成功的手术。” 第306回 你和我结婚 被欺骗的次数太多了，姜明珠已经不相信什么医学上的治愈率了。 原野被姜明珠的说辞弄得无奈：“话是这么说，但专家都说了你手术成功的概率很高，没有把握的话他们不会说这种话的，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失败的风险，你为了裴烨桉报仇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有风险么？可你还是做了。” 原野一个问题成功把姜明珠问到无法反驳。 又一阵沉默后，姜明珠才问他：“如果我不同意去手术治疗，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生病的事儿跟所有人说了？” 原野：“我相信郑小叔也会找到靠谱的专家给你手术的。” 这话就等同于给了前面那个问题肯定答案。 姜明珠：“我就知道你和徐斯衍用一样的手段。” 原野：“真聪明。” 说完他又在她头发上揉了两下。 姜明珠被原野揉得没脾气。 她低着头思考了快五分钟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和原野对视。 原野从姜明珠的眼睛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接着就听见她说：“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要求去治疗，但我也有条件。” 原野：“只要你愿意手术，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姜明珠：“你和我结婚。” 原野差点闪了舌头，下巴都快掉了：“你说什么疯话？” 姜明珠：“我现在很清醒。” 就算专家说了手术成功率很高，她也不会相信，去接受手术不过是她别无选择之后的一条退路。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原野：“你是觉得我和你结婚了四哥就会彻底放手？” 原野很轻易地就看穿了姜明珠的目的，但这不代表他能理解她的行为：“为什么非得这样？” 姜明珠：“如果我死了谁对他负责？” 原野：“……” 姜明珠：“你和徐斯衍都很乐观地觉得手术一定会成功，你们做过失败的打算么，我现在告诉周礼我病了，但手术一定会成功，然后到时候我倒霉出了意外，你们让他迎接我的尸体么？” 那还不如趁现在就先让他死了心，快刀斩乱麻总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强。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那种瞬间了。 这次换做原野沉默。 良久，他才问：“那你想过没有，你现在用这种办法让他死心了，如果你手术成功之后后悔呢？” 姜明珠：“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后悔的风险是我承担的。”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原野知道另外一半的意思——她要杜绝让周礼承担风险的可能性。 原野捧住姜明珠的脸转了几下，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嗤笑了一声。 原野：“以后周礼喜欢上别人有你哭的。” 姜明珠：“你答应了？” 原野：“假结婚而已，我无所谓，你想清楚后果就可以，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姜明珠：“我从来不后悔。” 原野：“签个协议吧。” 姜明珠今天答应得有些太痛快，原野之前已经见识过她有多狡猾了，以防万一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约束她。 姜明珠：“可以，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怎么样任你安排。” 原野：“你就这么怕四哥为你伤心？” 姜明珠：“……” 原野：“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挺喜欢你的，当着我的面儿对别人这么深情，我也挺伤心的。” “对不……” “得了，跟你开玩笑的。”原野见姜明珠要道歉，先行打断了她，“看你太伤心了，活跃活跃气氛。” 姜明珠：“徐斯衍之前说我自私，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本来都不关你们的事儿，我非得把你们拽进来。” 原野：“既然这样你就学着无私点儿，好好手术治疗，就当是回报我俩。” 姜明珠：“你爸妈那边……” 原野：“这个好说，你先想想你怎么和你爸妈还有郑老板解释吧，之前喜欢周礼，后来转眼移情别恋徐斯衍了，徐斯衍一联姻就扭头嫁给我，我要是他们我都得揍你。” 姜明珠再次：“……” 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原野见姜明珠答不上来了，便搭上她的肩膀：“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 姜明珠：“什么？” 原野：“你就算跟我结婚了，出国治疗这种事情也瞒不住他们，还不如在这之前先说清楚。” 姜明珠：“我不想。” 她昨天晚上是有想到这条路的，但不合适，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结婚以后你找个理由把我弄到国外吧。” 原野：“……” 姜明珠：“荣兴不是在国外有分公司么？你就说我去那边工作了。” 原野：“你觉得这样能瞒多久？” 周礼可能会因为心灰意冷不去找她了，但何楚妍、姜故鸣还有郑凛叙绝对不会不联系她，“他们迟早会——”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去手术了，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闹到最后他们都会知道。”姜明珠直接打断原野。 原野被姜明珠摆烂的态度气得够呛，咬牙切齿半天只挤出来一句话：“你是吃定我了。” 姜明珠舔了下嘴唇没接话。 原野：“行，按你说的来。” 姜明珠：“谢谢。” 原野：“你要是不好好配合医生，都对不起我这么惯着你。” 他的语气有生气又有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纵容，姜明珠听着听着又想起了裴烨桉。 —— 姜明珠被原野带去他公寓签了一份合同。 合同是原野自己拟的，他本科辅修专业是法律，拟一份合同对他来说不算难。 原野只打印了一份：“我就得不搞一式两份和公证了，解释权都在我这里，你不配合医生的话我就把合同拿给他看。” 姜明珠接过合同翻看了一遍。 合同的内容基本和他们之前谈话的内容差不多。 姜明珠并不在乎什么其它内容，只要不让周礼和她身边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就行。 确认完这几条之后，姜明珠果断在合同上签了字、按了手印。 然后马上就去和原野确认：“什么时候能开始？” 原野：“给我几天时间，大概得斯衍婚礼办完。” 事关姜明珠的手术，他比谁都想快点儿。 但结婚不是两个人拍脑门就能决定的。 值得庆幸的是，原野并没有和原镇宁还有纪云提他和姜明珠“分手”的事。 这个节点想结婚也不算反常。 第307回 众叛亲离 姜明珠算了一下，徐斯衍婚礼也就三五天的事儿了，她还是等得起的。 姜明珠：“那你快点。” 原野：“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何姨还有郑小叔解释吧。” 之前姜明珠说她喜欢徐斯衍，可能演技精湛一点儿勉强能把两人糊弄过去。 但现在立马改变主意要嫁给他，这两人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了：“珠珠，墨菲定律知道吧，有时候越想瞒的事情越容易被人发现。” 姜明珠脸色白了一下，嘴唇抿了起来。 她虽然没接话，但原野能感觉到她不怎么高兴了：“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假结婚完按你的要求带你出去，但我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 姜明珠的脸更白了。 原野的话不好听，但她没办法反驳。 何楚妍和郑凛叙都是老狐狸，她骗得了一次骗不了第二次。 何况还是这种左右矛盾的事情。 想了很久姜明珠还是没头绪。 原野：“我先送你回去吧，你自己好好想想。” —— 原野送姜明珠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何楚妍。 何楚妍看到姜明珠从原野车上下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但什么都没问。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明珠又从手机新闻推送里瞥见了徐斯衍和阮懿结婚的报道。 报道是拍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试婚纱了。 记者大篇幅渲染着徐家和阮家的联姻，这几天每天都有好几篇报道。 屁大点事儿都要写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是谁的手笔，做给谁看的，姜明珠心里有数。 睡觉之前，姜明珠给原野发了一条微信。 【徐斯衍婚礼我和你一起去吧。】 原野：【你要干什么？】 姜明珠：【我要和你结婚了，现在身份是你未婚妻，和你一起去这种场合没问题吧。】 过了快十分钟，原野的回复才过来：【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姜明珠：【嗯。】 —— 徐斯衍和阮懿的婚礼定在密云山庄举行。 当天下午，姜明珠去工作室换上了提前的选好的礼服裙，又花两个多小时做了造型。 原野过来接姜明珠的时候，她刚好化完妆。 墨绿色的抹胸款礼服裙子穿在她身上，皮肤被衬得更白了。 她的妆容很浓郁，眼线上挑，那双狐狸眼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勾人了。 她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足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野见过的漂亮女人一大把，人们都说美的人都雷同，但姜明珠绝对是那个特例。 至少他目前为止还没见过谁有姜明珠这么大的本事。 原野盯着姜明珠看得入神的时候，她已经走上来了。 姜明珠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勾起红唇，“漂亮么？” 原野：“你这像去砸场子的。” 姜明珠：“那我换个婚纱？” 原野：“……” 原野带着姜明珠上了车。 去密云山庄的路上，原野打着方向盘和姜明珠交代情况。 “我爸妈那边已经说过了，他们没什么意见，今天可能会跟你商量一下日子。” 姜明珠：“嗯。” 原野：“他们选了三个，最快的是半个月以后。” 姜明珠：“不能再提前了？” 原野：“你不会以为婚礼一天就能准备好吧？” 姜明珠哑口无言。 原野：“何姨那边，你怎么说的？” 姜明珠摇了摇头。 她还没说。 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 原野说得挺对的，何楚妍和郑凛叙可能真的信了她喜欢徐斯衍，但绝对不会信她这么快又喜欢上原野。 原野：“怕他们知道？” 姜明珠：“……” 原野：“想不想听听我的想法？” 姜明珠：“嗯。” 原野：“你不如直接和他们坦白，他们就算不赞成你的做法，最起码也会理解一下。” 前面正好红灯，原野踩下刹车转头去看姜明珠，“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众叛亲离。” 姜明珠目视着前方，直到红灯变成绿灯都没给原野回答。 抵达密云山庄时是下午四点半，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都到了。 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到了举办婚礼的草坪上，被他带去和原镇宁还有纪云见面。 巧的是，原镇宁和纪云当时正好在和周章回还有靳柔说话。 周章回和靳柔看到姜明珠和原野挽在一起之后，对视了一眼。 纪云：“明珠来了啊，这是周叔和靳姨，之前见过的。” 姜明珠微微颔首，和周章回还有靳柔打了招呼。 靳柔：“明珠怎么和原野一起来的？” 据她所知最近周礼在追姜明珠，上上周她问周礼的时候，周礼还跟她说进展挺好的。 当时他说姜明珠可能有点喜欢他。 纪云不知道姜明珠和周礼的事儿，自然听不出靳柔的弦外之音。 她笑着和靳柔分享了好消息：“准备好红包了没，原野和明珠马上要结婚了。” 此言一出，即便是一直从容淡定的周章回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靳柔更是不可思议：“什么？” —— 和几个长辈说了一会儿话，姜明珠就有种心累的感觉。 后来原野把她带走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姜明珠坐下来没多久，就看见了周礼的身影。 周礼是和周义还有周仁一家子一起来的。 周礼刚停在靳柔和周章回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靳柔抓住了手腕低声询问。 靳柔：“你和明珠怎么了？” 听见姜明珠的名字，周礼身体僵了一下：“没怎么。” 周章回：“是么，今天她和原野一起来的。” 知子莫若父，周章回马上就能看出周礼在逞能：“原家人说，她和原野马上要的结婚了。” 周义和周仁两个人听见这话齐刷刷看向周礼。 周礼：“……什么？” 靳柔：“所以我问你怎么回事呀！之前你不是说你们挺好的么，怎么她忽然就……” 靳柔话还没说完，周礼已经转身走了。 靳柔想追，被周章回按住了：“让他自己解决。” 年轻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就该自己面对，长辈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 姜明珠在洗手间隔间呆了快二十分钟才出来。 刚才她突然又呕血了。 最近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姜明珠挂着自嘲的笑往外走。 就这状态，她不认为自己做完手术就能痊愈。 思索间已经走出来了，姜明珠调整好状态抬起头来。 然后她迎面碰上了周礼。 第308回 你先招惹我的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姜明珠只看得见周礼发红的眼眶和他瞳孔里的隐忍。 姜明珠猛地用力掐住掌心，疼痛让她渐渐冷静麻木。 姜明珠没有跟周礼说话的意思，绕过他就要走。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放——” 姜明珠只来得及说两个字，嘴巴就被周礼另外一只手捂住了。 之后姜明珠就被周礼这么拖进了一旁的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嘭”一声被关上，姜明珠被周礼抵在墙面镜上，后背裸露的肌肤接触到了冰凉的镜面。 姜明珠感觉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礼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转手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俯身紧紧地盯着她，目不转睛，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看穿她的灵魂。 姜明珠只能掐着自己保持冷漠。 周礼：“谁带你来的？” 姜明珠：“和你没关系。” 实际上当周礼这么问的时候，姜明珠心里就有数了。 他多半是已经从别人的嘴巴里听过她和原野“结婚”的事儿了。 周礼：“我说过你和徐斯衍不会在一起。” 他好像是在故意给她心上插刀子，“他马上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姜明珠：“哦，所以呢，你觉得徐斯衍娶了阮懿我就会喜欢你了？” 她突然笑起来，但笑里满是嘲弄和不屑：“你也配。” 这话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周礼经常挂在嘴边嘲讽她的，姜明珠如数奉还。 成功看到周礼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姜明珠知道他的自尊已经受到了伤害。 不要再忍了，走吧。 这辈子都不要回头再看她，不值得。 姜明珠眼前闪过了猩红的血水，刚才在马桶的水里晕染开的血，像地狱的召唤。 姜明珠再次笑了出来：“跟你分享个好消息。” 她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也要结婚了，和原野。” 话音未落，掐在她下巴上的手就猛地收紧了，姜明珠觉得她的下巴下一秒可能就要脱臼了。 周礼周身散发着浓重的戾气：“为什么。” 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就算这么短暂，姜明珠还是能听得出他话里的杀意。 姜明珠：“我们半个月以后办婚礼，记得来参加。” 周礼：“我问你为什么，姜、明、珠。” 姜明珠：“很简单呀，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没徐斯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没想到吧？最后还是选了你的兄弟呢。”她笑得得意又残忍，“可惜你这次没机会了哦，原野他父母已经在做准备了。” 周礼：“你找死。” 看得出来他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了。 那只原本掐着她下巴的手也移到了脖子上，冰凉的指尖贴上了她的颈动脉。 此时的周礼就像是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但姜明珠依旧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甚至还没心没肺地笑了。 “你想杀了我是么，来啊，用点力一次掐死我好了。”她说，“反正徐斯衍结婚了我也没打算活。” 周礼果然收紧了力道，姜明珠被他猛然发力的动作弄得后脑勺磕在了镜面上。 可能是刚吐过的关系，她现在有点低血糖，眼前发黑。 “是你先招惹我的。”周礼说，“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姜明珠还没来得及放狠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原野的声音：“珠珠，你在里面么？” 周礼听见原野的声音之后，直接动手抓住了姜明珠的裙子。 他用身体压住她的双腿，手扶住她的腰，动作和眼神都接近疯狂。 “原野……原野！”姜明珠有些害怕了。 周礼看起来像只随时能把人吞了的野兽。 姜明珠：“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周礼像是要是把她的腰折断一样，“那随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冷笑，“你也够贱的，恶心我还这么大反应。” 砰—— 伴随着周礼这句话，更衣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原野砸开门之后就看到周礼压在姜明珠身上的画面，很显然他是被姜明珠激怒了，在强迫她。 原野：“四哥，放开她。” 周礼没动。 原野：“喜欢的前提是尊重，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 —— 徐斯衍从新郎休息室出来，走了没几步就碰上了周礼。 周礼一身戾气，眼眶红得跟出过血一样，身上的西装有些凌乱。 徐斯衍：“四哥。” 周礼扫了徐斯衍一眼，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周仁和周义。 周礼被他们两个人带去了休息室。 关上门以后，周仁和周义一起站在周礼面前看他的表情。 周仁：“你去找明珠了？” 周礼没回答，但看表情是默认。 周仁：“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周礼：“没什么突然的。” 姜明珠本来就不喜欢他，之前一直是他自作多情。 周义：“你问了她了么，她怎么想的，突然又要嫁给原野。” 周礼：“呵呵。” 他短促一笑，两个字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悲哀。 周义表情变了一下：“她是为了跟你赌气？” 之前他就跟周义做过这样的猜测了，但现在得到证实的时候还是觉得挺离谱的。 没想到姜明珠能“任性”到这个地步。 当然，她是个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的人，也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揣度她。 周礼后来一句话都不说了，周仁和周义看到他这个状态，脸上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 休息室内，姜明珠坐在一边喝着水，徐斯衍和原野时不时往她这边瞄一眼。 姜明珠和原野的这出“交易”，徐斯衍是前几天从原野嘴巴里听说的。 他当时觉得原野疯了，但当原野反问他“你有别的办法吗”的时候，徐斯衍又沉默了。 姜明珠受不起刺激又不肯配合，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但这样一来，周礼差不多也要被她逼疯了。 姜明珠这会儿不说话，休息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徐斯衍皱着眉走上去打开门，站在门外的人是阮懿。 她已经换好了婚纱，洁白华丽的婚纱配上精致的妆容，让她更多出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开门的时候阮懿就看见姜明珠了，但什么都没问，只是淡淡地和徐斯衍说：“爸妈让我们下去了。” 第309回 熏心 徐斯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原野：“你去吧，等会儿我带珠珠下去。” 徐斯衍“嗯”一声，目光在姜明珠身上停了十几秒之后才和阮懿一起下去。 从婚礼定下来开始，徐斯衍对阮懿的态度就很冷淡。 阮懿看起来倒是不争不抢的，就算看到徐斯衍盯着姜明珠看的时候都没表达过任何不满。 如果不是之前被阮懿算计了一道，徐斯衍可能真的会觉得她是个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的人。 徐斯衍正这么想着，胳膊突然被人挽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阮懿主动缠住他的。 徐斯衍面露不悦，下意识地要抽出来。 阮懿小声提醒他：“爸妈来了。” 徐斯衍往对面一看，果然是双方的长辈过来了。 —— 徐斯衍和阮懿的婚礼不仅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更象征着徐家和阮家对外的形象。 这场婚礼仪式办得盛大无比，徐家甚至特邀了媒体过来全程跟进报道。 婚礼的流程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准备的时间短暂，但阮懿身上的婚纱和婚戒都是找了知名设计师量身定做的。 姜明珠和原野坐在一起目睹了整场婚礼的全过程。 纪云：“斯衍这个婚礼策划得真好，明珠，你和原野的也这么来，你觉得怎么样？” 姜明珠：“好呀，我喜欢。” 和纪云说话的时候，姜明珠的语气还是很轻快的。 原野甚至没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来对未来这场婚礼的期待。 原野盯着姜明珠笑意满满的那双眼睛看着，心底一阵无奈。 她是他见过的演技最好的人了。 真情绝情都演得栩栩如生。 徐斯衍和阮懿的婚宴彻底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密云山庄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大部分的宾客都在这里住。 但姜明珠没打算留在这里。 原野喝了点酒没办法开车送她，就找工作人员安排了个司机。 “珠珠，车牌尾号三个1，在b区。”原野叮嘱了几句不放心，“算了，我送你过去。” 姜明珠：“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原野：“那你到家了发个微信。” 和原野分道扬镳以后，姜明珠去了停车场，很快就找到了那辆加长版商务奔驰。 车前有人等着她：“姜小姐请上车。” 工作人员为姜明珠打开了门，姜明珠刚上去，门就关上了。 等她看清楚坐在驾驶位上的周礼准备逃下车的时候，车门已经被反锁了。 周礼拧开车钥匙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姜明珠：“开门放我下去。” 周礼打着方向盘置若罔闻。 驶出密云庄园停车场以后，是一条环山公路，周礼陡然提高了车速。 姜明珠被周礼疯狂的行为弄得一颗心揪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不顺到脸色发白。 姜明珠很快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回相府别墅的路。 姜明珠：“停车。” 周礼还是没反应。 姜明珠：“我让你停车！” 周礼抬起眼看后视镜，两人的视线通过镜面纠缠在了一起。 周礼从姜明珠眼底看到了惶恐和害怕，甚至看得到她发抖的嘴唇和肩膀。 周礼猛地踩下刹车。 商务车在荒无人烟的郊外停下来。 周礼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打开后排的门坐进去，一把把姜明珠拽到怀里。 他按住她的腿分开，让她坐到了他身上，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商务车后排很宽敞，就算他们两个人以这样的姿态纠缠在一起也不显得局促。 姜明珠被周礼掐着腰按着，根本动不了。 挣扎了一番之后，她裙子的领口开得更低了，几乎要露出胸贴的程度。 周礼眼里的欲念和火焰说明了一切。 姜明珠反抗无果，身下传来的凉意让她的一颗心也越来越冷。 周礼将她按过来，两人毫无嫌隙地贴住，他轻易控制住她起伏的身体。 湿热的气息在耳畔弥散开来，姜明珠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和徐斯衍做的时候也这样么。” 姜明珠的脸埋在他脖颈间，因为他的这个问题喉咙口酸得快发不出声音。 过了半分钟，她才说：“他可比你厉害多了。” 在这种时候跟男人说这种话本来就是不知死活的挑衅，就算是恩爱的时候调情玩笑都是刺激，更何况是他们两人现在的情况。 周礼下一秒就狠狠咬住了姜明珠的耳朵，比之前更加激烈。 姜明珠被逼出了眼泪，但不是因为疼。 言语的刺激和情绪的起伏将感官体验放大了千百倍。 在这点上，她和他都一样。 姜明珠把头抬起来，看到周礼被欲念裹挟的双眼，讽刺地勾起嘴角。 她用手摸上了他的喉结，之后便感觉到他比之前更加亢奋了。 姜明珠笑得更嘲弄，“说什么喜欢我，你不就是想跟我做。” 她一句话就轻易否认了他的感情和真心，将一切归到了原始的欲望之上。 “只要是个漂亮女人坚持不懈地勾引你，你都会上钩的，别给自己的色欲熏心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嘶。” 可能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周礼又在她颈动脉的位置咬了一口。 这一下直接咬破皮肉了。 可他不肯松口，竟然还很变态地在伤口处吮吸了几下。 姜明珠疼得肩胛骨剧烈收缩。 腥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周礼才觉得自己的怒火被一点点浇灭。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冷漠又讽刺的双眼，双手抓住她的大腿。 “你说得对，我就是色欲熏心。” 他的声音哑得像是被洒了一把沙子，“姜明珠，你应该祈祷我不要把你弄瘸。” —— 姜明珠倒在车座上，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着，肩膀和腿还在微微抽动。 她不知道刚刚那场撕心裂肺的纠缠持续了多久。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潮湿，染上了荷尔蒙的味道。 周礼在一旁坐着，身上的西装早已凌乱不堪，裤子松松垮垮地挂着，皮带躺在脚边。 他浑身都透着纵欲过度的味道。 姜明珠不忍去回忆刚才的画面，她转头看向车床外，无人的荒郊野外，天上的星星竟然格外显眼。 今天月亮很圆，月光皎洁明亮，看起来应该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她思考的时候，周礼拿了湿巾过来要给她擦。 姜明珠往后躲了一下。 “上完了，满意了，能让我走了么？” 第310回 上瘾 周礼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原本柔和了一些的情绪，再次被她的一句话轻易挑动了起来。 周礼：“我说不满意，你要再伺候我一次么。” 姜明珠：“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周礼：“可惜我已经倒胃口了。” 他把湿巾扔到她身上，弯腰捡起皮带往裤子上系。 姜明珠擦好身体之后勉强把裙子拉链拉好。 虽然裙子皱得不成样子了，但好歹还能蔽体，现在这个状况下她也没什么选择空间。 咔吧一声，是周礼系上了皮带。 接着他就没动作了，视线一动不动地定在她的身上。 姜明珠嘲弄他：“怎么，这么上瘾？你没见过女人是吧。” “姜明珠。”周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听起来很冷漠，“我不是非你不可。” 姜明珠的心口因为这句话骤然揪紧，指尖发麻，身体冰凉，喉咙发干。 这是她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想听见的话，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欣慰和高兴。 但姜明珠最后还是放肆地笑出了声：“是吗？但你死皮赖脸纠缠不休的行为真的很像是除了我再也看不上别人了呢。” 周礼掐住她的下巴：“很得意是么。” 姜明珠：“是啊，高高在上的周总为了我变成这样子，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她舔了舔嘴唇：“记得我一开始勾搭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么，你说我不配，你一辈子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 “好可惜哦，最后还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周礼清清楚楚地从姜明珠的话里听出了鄙夷，她是真的在瞧不起他，把他的一颗真心当做笑话在说。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 他是喜欢她，但他也是个有自尊的人。 周礼松开她的下巴，“你真看得起自己。” —— 车子再次平稳地驶向回市区的高速路上。 姜明珠坐在后排盯着手机，高速跳动的心脏在几分钟之后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 十一点半，车快开到望海汇了。 姜明珠：“把我放路边。” 这是她最近主动和周礼说的第一句话。 周礼没有回应她，踩下刹车停在路边，等姜明珠下车之后疾驰而去。 姜明珠用余光看着绝尘离开的商务车，深吸一口气之后进了商场。 姜明珠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之后才打车回到相府别墅。 到家的时候，何楚妍还在等她。 今天是徐斯衍结婚的日子，何楚妍担心姜明珠心情不好想不开。 姜明珠回来以后，何楚妍便拉着她坐到身边，“珠珠，还好么？” 她没有明确问是什么事情，但小心翼翼的语气和话里浓浓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楚妍一直是个性子强势干练的女强人，姜明珠见过她工作里手腕有多强硬。 如今听见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姜明珠心里一阵酸涩。 接着她耳边又响起了之前徐斯衍和原野说过的那些话。 姜明珠反手抱住何楚妍，头靠在她肩膀上，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何楚妍揉着她的头发回应：“妈妈在。” 听见何楚妍温柔的回应之后，姜明珠有一瞬间开始因为原野的那个提议心动了。 但今天晚上事情太多，她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目前还开不了口和她坦白。 姜明珠和何楚妍在楼下待了一刻钟就上楼了。 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姜明珠的腿还在发软。 她站在花洒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和淤青，一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周礼的那句话。 ——“姜明珠，我不是非你不可。” 可能是因为睡前耳边一直萦绕着这句话，姜明珠晚上做梦竟然梦到了周礼和别的女人亲热的画面。 说亲热谈不上，只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他们在路上偶遇了。 她上去和他说话，却看到他怀里搂着一个明媚漂亮的女人咬耳朵。 那女人看到她以后立马去问周礼：“亲爱的，她是谁呀？” 周礼冷漠地扫过她，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然后他的嘴唇里冷冷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早晨醒来的时候，姜明珠仍然记得梦里的这三个字有多么冰冷。 —— 姜明珠在床上躺着平静了十多分钟，起床去刷牙。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吃了事后药有些不良反应，刷牙的时候一直在干呕。 和平时呕血的时候不太一样。 姜明珠平时呕血的时候如果刻意控制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但这一次药物反应太大，她根本压制不住干呕的声音，呕得太厉害，导致最后又出了血。 姜明珠正难受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姜明珠马上打开水龙头去冲水，另外一只手去擦嘴角的血水。 可惜为时已晚。 何楚妍都看见了。 何楚妍火速走到姜明珠面前，关上水龙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姜明珠呕得有些收不住，脸是白的，眼是红的，还泛着肿。 何楚妍：“病情反复为什么不说，我带你去医院。” 姜明珠因为服药导致的血小板减少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一个临床表现就是刷牙的时候出血。 只是之前都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何楚妍猜测是徐斯衍的事情给她造成的打击太大。 姜明珠被何楚妍拽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深吸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在何楚妍严厉的目光之下缓缓启唇：“对不起，妈妈。” 何楚妍：“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你马上和我——” “不是因为之前的旧病。”姜明珠垂下眼睛，声音毫无起伏。 何楚妍的右眼皮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目光再次转向洗脸池。 “我要听实话。”何楚妍的口吻不容置喙，“把你瞒着我的事情都说出来。” 何楚妍把姜明珠带出洗手间，母女两个人坐在卧室的木桌前面对面。 姜明珠第一次在何楚妍身上感受到了剧烈的压迫感。 她知道何楚妍是被她逼得急了才会这样。 姜明珠：“对——” “我要听的不是你的道歉，姜明珠，”何楚妍连名带姓叫她，“和我说实话，我不想再看你演戏了。” 姜明珠又想起了原野的那句“众叛亲离”。 来得可真快啊。 何楚妍：“做过检查了是么，什么病？” 姜明珠：“胃癌，恶性，早期。” 第311回 端倪 一向冷静自持的何楚妍在听完姜明珠的回答之后突然失语，眼眶都在瞬间红了。 姜明珠看到何楚妍不断做着深呼吸，像是在把眼泪憋回去。 姜明珠用力掐住掌心，那一瞬间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坦白。 她像是陷入了怪圈一般，不管怎么做都会让身边的人伤心难过。 何楚妍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几分钟之后就冷静下来找回了思路。 何楚妍：“你突然疏远周礼、告诉所有人喜欢徐斯衍，原因就是这个。” 姜明珠：“……嗯。” 何楚妍：“徐斯衍知道你生病。” 姜明珠：“不小心被他发现的。” 姜明珠的回答和何楚妍猜测得差不多，如果不是被徐斯衍拿捏住“把柄”，姜明珠就算是演戏也不会先找他。 何楚妍：“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姜明珠：“他带我去南城做了活检，那之前我不知道良性还是恶性。” 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徐斯衍一直告诉我，我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是恶性，可是结果呢，就是恶性，所以我真的不想做检查啊……” 姜明珠在笑，何楚妍的心却一阵一阵被拉扯得疼。 当年医生时常说裴烨桉还有希望，姜明珠每一次都满怀期待，可最后还是亲眼看着裴烨桉走了。 何楚妍是目睹了这个过程的，她也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给姜明珠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这之后她潜意识里就不信任医生，甚至有些排斥去医院。 何楚妍抱住姜明珠：“妈妈和爸爸会陪你。” 姜明珠：“我不想让周礼知道。” 何楚妍：“好。” 姜明珠：“徐斯衍结婚的事情是他做的。” 何楚妍愣了一下。 之前她不知道这件事，但姜明珠说完之后她很快就理解了周礼的目的。 他这是被逼急了，认为姜明珠真的喜欢上徐斯衍，所以不择手段让他们分开。 姜明珠：“我一定要让他死心。” 她停顿了片刻调整好呼吸，和何楚妍说了自己的决定：“我很快就会和原野结婚。” 何楚妍：“原野同意了？珠珠，你这样对他——” “我答应了他做手术。”姜明珠埋下头轻声打断何楚妍的话：“是假结婚，我们说好了的。” 何楚妍听懂了。 姜明珠的意思是原野也知道她生病的事儿了。 “我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没有办法了。”姜明珠说，“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是个好女儿。” 何楚妍应该很后悔当初选择的人是她。 何楚妍：“珠珠，妈妈和爸爸都会陪着你，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 “你考虑清楚了，是吗？”何楚妍和姜明珠确定了一次，“要一直瞒着周礼吗？” 姜明珠毫不犹豫且坚定不移地点头。 何楚妍：“好。” 何楚妍没有问原因，心里已经明白了。 姜明珠这个情况，即便接受治疗也是有风险的，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 周礼之前为姜明珠做得够多了，何楚妍也不想拖累他。 终于说出了这些事情，姜明珠突然没了力气，软着身体靠在何楚妍怀里起都起不来。 她低着头，眼泪无声地流，何楚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母女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 那天之后原家就开始着手准备原野和姜明珠的婚礼了。 三天之后，请柬已经送到了周礼的手上。 梁聪战战兢兢带着寄过来的请柬走到周礼的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 磨蹭了快五分钟都没勇气进去。 直到周仁和周义出现。 周仁：“梁助，怎么了？” 梁聪：“刚才原家的人送了姜小姐和原总的结婚请柬过来。” 他举起了手里的粉色信封。 周仁和周义同时看过去，最后周义把那信封从梁聪手里接过来，“我顺道带给他，你去忙吧。” 梁聪：“谢谢周先生。” 周义拿着请柬和周仁一起进了周礼的办公室。 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他们两人直皱眉。 周礼虽然是会抽烟的，但他烟瘾不大，很少抽。 今天为什么抽这么狠，周仁和周义心里都有数。 听见动静以后，周礼夹着烟转过身来。 他身上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眉眼的疲倦却出卖了他。 周仁：“抽了多少？” 周礼：“没多少。” 周义：“你这办公室都快成仙境了，还没多少。”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晃了一下手里的粉色信封，成功引起了周礼的注意之后，才说：“原家送来的，婚宴邀请函。” 周礼：“哦。” 周义：“不看看？” 周礼：“没必要。”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淡定的，但这个做事风格明显是在赌气。 周仁：“我和老二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周礼吐了一口烟圈，面无表情：“不用安慰我。” 周义：“没安慰你，这叫客观分析。” “你真觉得姜明珠能突然喜欢上徐斯衍么？你俩前几天还好好的，移情别恋也需要个过程。” 周礼：“演戏而已。” 那算什么好好的，纯粹是他自作多情的错觉罢了。 姜明珠无论是勾引他还是对他客气，都是为了查案子，等他身上没利用价值了，她就懒得演了。 周义和周仁对视了一眼，两人对于周礼这钻进牛角尖的行为都很无奈。 周义：“行，就算她是演的，她真的喜欢上徐斯衍了，那她现在怎么忽然又要和原野结婚？为了报复你让徐斯衍娶了阮懿？这逻辑上都成立不了。” 周礼：“她想恶心我而已，需要什么逻辑。” 她那天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不是吗，她只是不想再接受他的骚扰。 周义：“她如果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恶心你，直接不搭理你就完事了。” 周仁：“就算真的要通过这种方式杜绝你的骚扰，她完全可以选其他人配合，为什么两次都选中了你身边的人。” 周礼掐灭了烟头，眉头皱起，略显不耐烦：“你们想说什么。” 周仁：“她像是在故意刺激你，想让你恨她再彻底忘了她。” 周礼：“她本来就不喜欢我。” 周义：“你是没听我刚才的话么，女人要是不喜欢一个男人，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哪里有必要费这么多心思恶心他。” “要我说——姜明珠不像是不喜欢你，更像是有事情瞒着你。” 第312回 就诊记录 周义问：“你之前和她相处有发现不对劲么？” 周礼：“别安慰我了。” 这种蹩脚的理由，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周义：“……” 这还真钻牛角尖里了，给他分析情况他都听不进去，只会觉得别人在安慰他。 周仁看这状况也知道白费口舌谈这事没用了，没找到证据摆在周礼面前，跟他谈这些都是扯淡。 周仁：“那你下一步什么计划，要看着她和原野结婚？” 按请柬上的时间来看，还有十天。 周礼：“随她。” 他冷冷地说，“我又不是非她不可。” 周义：“老四，你都多大人了，别跟个孩子似的说气话。” 周礼：“你们也觉得我犯贱非她不可。” 周义：“……” 周仁：“……” 这个自暴自弃又不识好歹的态度真的让人完全丧失了沟通的欲望。 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俩还真不想管了。 周礼：“我要工作了，你们走吧。”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周仁和周义知道留下来也没意义，就转身走人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周礼走到木质办公桌前拿起了那张请柬打开。 烫金的纸张厚重又有质感，请柬的创意都是找专人设计的。 周礼的目光最后停在新娘那一栏。 “姜明珠”三个字，每个都像一把刀，直直插在他的心口。 周礼抬起手摸上那串名字，修长的食指摩挲着纸张，目光越来越凛冽。 精致的请柬最终被丢进了碎纸机，化作一摊碎末。 —— 周仁和周义可以笃定姜明珠有事情瞒着周礼。 同时他们也可以笃定，这事儿和姜明珠身边的人打听是不会有结果的。 想要弄清楚就必须自己去查。 周义安排了人盯着姜明珠，但盯了快一个礼拜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明珠除了和原野一起出去试婚纱或者走彩排流程之外，几乎不出门，就待在相府别墅。 一周过去，距离姜明珠和原野结婚的日子还差三天。 周仁和周义找不到证据，周礼那边自暴自弃对姜明珠只字不提。 周义回到周家老宅和周仁碰了面，坐在院子里聊起这件事情。 周义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发现都没有，再没进展真的要亲眼看着姜明珠嫁给原野了。” 周仁：“她可能猜到有人跟她了。” 姜明珠脑子转动的速度有多快，周仁之前有幸见识过几次。 周义对此也深有感悟：“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可能查到了，她精着呢。” 周仁：“由此也能判断出来她的确是有事情瞒着老四，否则不至于这么小心。” 明悦正好过来，给他们兄弟带了水，顺便坐下来听着两人聊天。 这聊天的内容听得明悦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老四没有反应？” 周义：“他赌气呢，被刺激得智商退化了。” 明悦：“……” 周仁：“也不能这样说，老四没谈过恋爱，性子又傲，受挫以后这个反应也正常。” 明悦：“明珠肯定是喜欢老四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忽然要和老四划清界限……” 明悦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周齐左忽然打断她：“这还不好说吗，车祸和绝症。” 三个大人被周齐左的话弄得一头黑线。 周齐左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听见“忽然划清界限”这个关键词。 然后他就自然而然联系到了自己昨天看过的狗血电视剧的剧情。 周仁揉揉眉心：“以后少让小左小右跟着阿姨们看电视剧。” 明悦深有同感。 周义却忽然说：“小左的话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周仁和明悦同时皱眉：“你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明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绝症。” 周义：“我当然希望她没绝症，但你们试着用这个前提去解释一下她的行为，是不是一下子就逻辑通畅了？” —— 从周家老宅出来以后，周义又去找了一趟周礼。 今天周末，周礼没去万华，独自一个人窝在御水湾。 周义按了好久的门铃，门才被打开，但站在里头的人不是周礼，是张姨。 张姨看到周义过来之后像看到救兵一样：“二少爷，你快去看看周总吧，他昨天开始就没吃饭，一直在楼上房间待着，怎么叫都不下来。” 张姨不知道周礼和姜明珠之间的那些事情，但她从来没见过周礼这么颓废的模样。 周义听完张姨的话以后上了楼。 卧室的门敲了十多下都没动静，周义动手去拧门把，打开门之后才发现卧室是空的。 于是周义又转向了下个目的地：书房。 这一次周义直接不敲门了，原以为拧开门把以后能看见周礼的身影，谁知道放眼望去还是空的。 周义只看到偌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纸，这景象不由得让他想起周礼之前为詹语白那起案子当侦探的岁月。 当时他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满桌子的文件。 周义被勾起好奇心，走到办公桌前停下来俯身去看。 定睛看的第一张，就是姜明珠的就诊记录。 想起自己之前那个荒唐的推测，周义马上打起精神一张一张地看。 看到一半的时候，除了之前的血小板减少之外还没发现什么问题。 周义准备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对面的书柜突然转动，即便是周义这种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抬起头来看过去，就见周礼面无表情地从书柜后面的暗室走了出来。 周义：“你书房什么时候做的暗室，我怎么不知道？” 周礼：“你来干什么？” 周义：“你调查姜明珠的医院就诊记录干什么？” 周礼不说话。 周义：“你也怀疑她是身体出了问题？” 周礼：“也？” 周义和周礼说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推测。 周礼先沉默了几秒，然后发出一声短促嘲弄的笑。 周义从这一声笑里听出了不少信息：“检查结果有线索么。” 周礼：“你说呢。” 周义也是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要是周礼真的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在家里憋着了。 但周义对这件事情还是持保留态度：“你才查了这一次，得再深入一些。” 周礼：“第八次了。” 周义瞠目结舌：“什么？” 按周礼这个说法，他早就怀疑姜明珠是因为身体出问题才甩他了？ 第313回 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义猜得没错，周礼的确是早就有了这样的怀疑。 那次办公室的保洁阿姨和他说洗手间有血迹之后，他就让林煜查了一次姜明珠在医院的就诊记录。 那次查的是北城的所有三甲医院和私人医院，但没什么重要信息。 能查到的基本上都是姜明珠之前在瑞禾住院时做过的检查，几次分别是外伤、肠胃炎和血小板减少。 其中大部分的检查报告都是因为血小板减少那次住院做的。 近期姜明珠都没有去过医院。 周礼没死心，之后又让林煜去查别的城市。 一年之内，姜明珠去过的所有城市都查过了。 林煜这段时间什么事情都没做，就在各地医院穿梭着查姜明珠的就诊记录。 港城，纽約，临海，南城，甚至连她坐飞机经停过的城市都查了。 所以才有了这一桌的检查报告。 周礼：“她身体没问题。” 那天他的确抱有过希望，认为姜明珠可能是因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想拖累他才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虽然这种想法很荒唐，但他还是跟个傻子一样去验证了。 事实证明荒唐就是荒唐，永远成不了真。 姜明珠不要他，和任何因素都无关，只是因为不喜欢他而已。 周礼给的这个调查结果也让周义打消了这个绝症的推断，这样一来，原本的思路又断了。 周义：“她和原野的婚礼还有三天。” 周礼没说话。 周义：“这件事情不对，她身体没问题的话那就是其它原因，否则她没理由……” “她的理由就是不喜欢我。”周礼打断周义的话，“挺好。” 周义：“……” 什么挺好？被刺激得脑子出问题了么。 看到周礼去收桌子上的那些检查报告，周义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那句“挺好”指的什么。 他是觉得姜明珠因为不喜欢他疏远他比因为得了病疏远他好。 周义又无奈又心酸，真是没想到他们周家会出一个这样的痴情种，被虐成这样子了都还在为姜明珠做考虑。 —— 转眼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 方沁阳和付晓芝作为伴娘，提前一天晚上来到相府别墅陪姜明珠迎接明天的仪式。 她们两个人都不理解姜明珠为什么要忽然和原野结婚。 可姜明珠油盐不进，谁说都不听，最后她们两人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化妆师晚上来了一趟，方沁阳和付晓芝一起送她离开，然后两个人停在院子里聊了几句。 付晓芝叹气：“我越来越看不懂珠珠了。” 方沁阳也跟着叹了一声，她又何尝不是呢。 方沁阳和姜明珠认识的时间更长，之前姜明珠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的。 可就是最近，她突然喜欢上徐斯衍，又突然决定和原野结婚。 这一系列操作，方沁阳没有一样看懂的。 她去问的时候，姜明珠也都模棱两可不解释，顶多说一句是为了恶心周礼。 可是恶心周礼的办法多了去了，她怎么非得选一个结婚呢。 方沁阳盯着脚下看了很久之后自言自语地开口，“珠珠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 付晓芝：“你也这么想。” 方沁阳：“何阿姨应该也知道。” 否则何楚妍也不会这么任着姜明珠胡闹。 不过从何楚妍嘴巴里注定是问不出什么了。 方沁阳的这句话让付晓芝醍醐灌顶，她猛地抓住方沁阳的胳膊，“我出去一趟！” 方沁阳：“……去哪里？” 付晓芝：“回来跟你解释！珠珠要问的话就说我去找我哥有事儿。” 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徒留方沁阳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 郑凛叙刚和肿瘤专家通完电话，就被一阵砸门的声音吵得皱起眉来。 他拿着手机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就看到气势汹汹站在酒店走廊的付晓芝。 付晓芝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找他算账的，完全没有平时的友好。 郑凛叙：“怎么了？” 付晓芝没回他的话，大喇喇走进了房间。 郑凛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浴袍，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这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真是半点不知道避嫌。 郑凛叙关上门走进去，再看付晓芝的时候，她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了。 郑凛叙：“这么晚找我什么事儿？我得罪你了吗？” 付晓芝：“你为什么同意珠珠和原野结婚？” 郑凛叙：“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同不同意意义不大。” 付晓芝：“我知道，但你连反对都没反对过。” 郑凛叙：“她的状态受不起刺激。” 付晓芝冷笑了一声，她突然往郑凛叙面前走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都他妈是借口。” 郑凛叙下意识地纠正她：“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付晓芝：“呵呵，什么小朋友，老娘一个思想健全的成年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也别以为找点借口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之前珠珠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无条件由她胡闹，现在你跟我说是因为这个？” 付晓芝从来没有这么咄咄逼人地和郑凛叙说过话，郑凛叙听得眉心跳了几下，头有些疼。 他早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特别是身边的人。 郑凛叙迟迟不说话，付晓芝更加步步紧逼：“你们有事情瞒着我，你和何阿姨都知道珠珠的秘密，她突然和周四决裂也跟这件事情有关。” 郑凛叙：“你想多了。” 付晓芝：“少来这套，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弄清楚是什么事情。” 郑凛叙：“有些事情不必要弄太清楚。” 付晓芝：“你别来教训我，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要死了——” 付晓芝这句赌气的话让郑凛叙的眉心跳得更厉害。 他当然知道付晓芝并非故意这样说，但这句话还是成功让郑凛叙的面色深沉了几分。 连带着眼神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付晓芝感受到郑凛叙的变化之后，原本愤怒的表情也一点点僵硬下来。 内心一股不详的预感涌起，随后眼皮开始狂跳不止。 再开口的时候，付晓芝的声音有些艰涩，“我……” 郑凛叙：“我说过，知道太多不好。” 付晓芝：“……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完全没发现……” 郑凛叙：“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314回 他来婚礼了 付晓芝被这件事情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她站在郑凛叙面前呆滞了很久都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成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郑凛叙看了一眼付晓芝干涩的嘴唇，走到水柜那边给她拿了一瓶水拧开递过去。 付晓芝一口气喝了半瓶水之后，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宕机的大脑开始运作。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姜明珠一切诡异反常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明明前面几天提起周礼还会害羞，后面突然就喜欢上了徐斯衍，还和周礼闹到了决裂。 包括这次和原野结婚，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那至少说明，徐斯衍和原野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付晓芝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姜明珠主动说的，至于是什么样的意外，得亲自问他们才能得到答案了。 但能让姜明珠做到如此绝情，那病的程度…… 付晓芝：“是什么病？医生……” 郑凛叙：“都是未知数，多的我没办法再回答你了。” 他很严肃地和付晓芝说，“记住我的话，如果你还想她配合治疗，就不要再问什么，一会儿回去之后也不要和她提一个字，明天的婚礼一定要顺利进行。” 付晓芝：“好。” 从酒店回相府别墅的路上，付晓芝还在努力消化这件事情。 回去面对姜明珠的时候，付晓芝几乎是拿出了毕生的演技。 好在姜明珠也是心不在焉的，没有注意到付晓芝的反常。 —— 同样的夜晚，御水湾。 周礼看着纪云在朋友圈晒出的婚礼场地的照片，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快十分钟。 直到眼前的景象彻底模糊。 周礼把手机扔到一边，走到吧台的酒柜前拿了几瓶伏特加出来。 没有准备杯子，开了瓶便一口气喝了半瓶下肚，胃里像被人点了一把火一样燃了起来。 又烫又疼。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阻止他继续往下喝。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750ml的一瓶伏特加就光瓶了。 周礼红着眼眶打开了另外一瓶，仰头继续喝。 喝完半瓶，他把酒瓶放在一旁，两条手臂撑住吧台，粗喘着呼吸。 头昏脑热的时候，幻觉也随之而来。 他好像看见了姜明珠站在对面朝他笑，就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一样。 她嗲声嗲气地叫他“哥哥”，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随时随地都表现得像个妖精。 “呵。”周礼冷笑了一声，眼梢发热。 他明明最看不上这种主动倒贴的女人了，怎么就栽在姜明珠手里了。 姜明珠那天对他的讥讽言犹在耳，周礼笑得越来越夸张，肩膀不停地颤抖。 他才不是非她不可。 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得执着于一个根本不肯正眼瞧他的姜明珠？ 嫁吧。 她爱嫁给谁嫁给谁。 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么想着，周礼又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 下意识地动手要去开第三瓶的时候，周礼猛地清醒了一瞬间。 他为什么要为姜明珠买醉？她也配？ 周礼抓起手机跌跌撞撞地上了楼，酒精开始上头，一进到卧室，他便倒在了床上。 —— 宿醉让人头痛欲裂。 周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在他有记忆以来，他还没有这么晚起床过。 晚上喝了酒又没有洗澡，整个卧室里都是刺鼻的酒味。 对于周礼这种有洁癖的人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周礼把张阿姨叫上来清理卧室，自己带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里洗了快一个小时。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周礼接到了周义的电话。 周义：“婚礼你去么？” 这个问题被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的意思，像是在特意照顾谁的情绪一样。 周礼冷笑了一声：“你们是觉得我不会去么。” 所有人都觉得他非姜明珠不可了是吧？ 周义：“你自己决定。” 周礼直接挂了电话。 他扔下手机，径直走到衣帽间，拿出了前阵子品牌刚刚送上门的定制西装换上。 墙面镜里是他面无表情系领带的动作。 纯黑色的西装，灰色的领带，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可捉摸的寒意。 —— 婚礼仪式定在傍晚六点举行。 五点钟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化好妆换好婚纱在休息室等候了。 婚礼仪式在度假庄园楼下的草坪上进行，坐在窗前可以看到楼下用心布置的浪漫场地，还有聚在一起聊天的宾客。 明明是今天的主角，但姜明珠却有一种游离在世界之外冷眼旁观的感觉。 盯着楼下走神的时候，姜明珠一眼就注意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用力掐住了掌心。 贴过的甲片陷入了皮肉里，疼得刺骨。 自从徐斯衍和阮懿的婚礼结束之后，姜明珠就没有再见过周礼。 那天晚上她说得绝做得也绝，而周礼也说了“不是非你不可”这种话。 大概就是一切都结束了。 从楼上的方向看过去，周礼依旧风光无限，高高在上，他不需要说话，站在人群里也永远是焦点。 他出现之后，已经有人上去和他搭讪了，只是他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姜明珠不再看楼下，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猝不及防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妆容精致，五官突出。 可是很陌生。 她好像快不认识自己了。 姜明珠还是忍不住去想楼下的周礼。 姜明珠原本以为周礼不会来参加这场婚礼。 他那么骄傲，怎么可能来这种“羞辱”他的场合—— 想到这里，姜明珠忽然笑了一下。 对哦，他都已经不在乎了，就算来参加婚礼又怎么样呢。 对于他来说，这场婚礼跟他平时参加的那些应酬不会有什么差别。 她大可不必这样看得起自己。 后来服务生进来送了一趟吃的，正好打断了姜明珠的思路。 姜明珠说了声“谢谢”，看着面前盘子里的坚果和饼干呆了几秒，然后撕开东西往嘴巴里塞。 她一口气吃了四袋饼干，如果不是婚纱太紧了，她还想继续吃。 姜明珠长吁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之后，姜明珠以为是原野过来了，一边回头一边说话。 “你忙——” 看清楚来人的那一瞬间，她彻底没了声音，大脑也死机了。 第315回 是不是贱 短短几秒，周礼已经停在了姜明珠的面前。 他站着，她坐着。 周礼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定制款的婚纱华丽耀眼，镶着碎钻的裙摆闪着光，穿在她身上更显得高调张扬。 婚纱是收腰的抹胸款，白色的薄纱衬得她像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周礼之前有试着想过姜明珠穿上婚纱的样子。 但他没想到自己是在这个场景下见到的。 姜明珠越美，他的眼睛就越红。 周礼的目光侵略性太强，姜明珠几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头皮发紧。 姜明珠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消化现在的情况。 说真的她没想到周礼还会上来，毕竟他是个那么骄傲的人。 而她之前已经把他的自尊放在脚下践踏了一次又一次。 姜明珠：“来祝我新婚快乐的么？” 她问完这句话，就看到周礼幽深的眸子又阴沉了几分，眼底各种情绪翻涌交织。 姜明珠看得心口发紧，立刻把视线移向别处。 她从椅子上起来，低头整理着身上的婚纱。 周礼的眼睛越来越红。 姜明珠站起来之后，婚纱的款式看得更清楚了。 很漂亮。 穿在她身上尤其漂亮。 可惜不是为他穿的。 周礼一把抓住姜明珠的手腕，一点点逼近她。 姜明珠就这样被周礼的身体逼得步步后退，最后腰窝的位置抵在了梳妆台上。 呼吸相闻。 再靠近一点，或者稍微一个不留神，他们两人就能吻到一起。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了。 姜明珠下意识地要转过头去，但周礼却抢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不让她动。 接着他又俯身靠近了几分，两个人的鼻尖抵在了一起。 姜明珠：“滚开。” 周礼：“我还是想不通，姜明珠。” 他一开口，声音就哑得不像话，“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你是不是有事情不想让我知道。” 姜明珠呼吸一顿，片刻僵硬之后，眼底露出了轻蔑和不耐烦。 周礼：“别这么看我。” 姜明珠：“那你想让我怎么看你？” 她笑出了声音，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我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到这种程度了他竟然还在为她找借口。 周礼盯紧姜明珠不说话，手掐着她下巴始终都不肯放开。 他承认他没出息，来之前明明已经跟自己说了很多次不要再犯贱，但真到这一刻还是忍不住。 别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见了棺材掉泪了都不愿意相信一切已经没了希望。 周礼：“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么。” 她之前在他面前的那些别扭和任性，都是演出来的么，他一次次被刺激之后还是不愿意相信。 姜明珠在周礼的注视下缓缓勾起嘴角，“不如你告诉我你想听什么答案。” 周礼：“一点点也算，姜明珠。” 他这句话的尾音已经在微微颤抖了，“不要和原野结婚。” 这是周礼在心里憋了快半个月的话，终于还是在今天忍不住开口说出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说出这句哀求的话之后等于跌入尘埃。 姜明珠轻笑了一声之后反问他：“当初你踹掉我和詹语白订婚的时候，你怎么回答我的？” 周礼说不出话。 姜明珠：“我跟你的时候你不要，偏要抢，是不是贱？” 她将他当初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最讽刺的是，当初周礼说这句话是为了演戏，如今她还给他也是为了做戏。 休息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空气中像是有硝烟弥漫、一触即发。 直到推门声响起。 “珠珠，我们该下……”付晓芝话说了一半就看清楚了面前的场景，剩下的词语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周礼闻声回头看过去。 付晓芝对上了他冰冷的双眼，没来得及说话，周礼已经松开姜明珠走人了。 付晓芝关上门走到姜明珠面前拉住她的手：“周四和你说什么了？” 姜明珠：“没事，我们该下去了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表情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吧。” 付晓芝抿了抿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姜明珠。 她憋了一万句话想说，但想起郑凛叙昨天晚上的提醒，只能把话都烂在肚子里。 这个时候姜明珠应该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隐瞒的人永远比被隐瞒的人痛苦。 —— 周礼从休息室出来之后迎面撞上了周义。 周义对周礼的行为并不意外，只是上来问了他一句：“仪式还看么？” 周礼：“嗯。” 接着他们兄弟两个人就到了楼下。 婚礼司仪已经站上台为一会儿的仪式做准备了。 双方的长辈也在红毯的另外一端等着仪式开始。 没多久，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出现了。 她挽着原野的胳膊过来的，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乍一看过去还挺般配的。 在座的宾客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纷纷赞许他们郎才女貌。 这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周礼耳朵里。 周义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礼。 自从姜明珠和原野出来以后，周礼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台上。 —— 姜明珠和原野的婚礼进行得顺利而隆重。 婚礼第二天是“回门宴”，姜明珠再次回到了相府别墅。 姜明珠是一个人回来的，一进门就看到何楚妍、姜故鸣还有郑凛叙三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等她。 姜明珠换好鞋坐下来以后的，姜故鸣先开口说话：“爸爸订了三天后飞柏林的机票。” 一说柏林，姜明珠就什么都懂了。 姜明珠早就做好走的准备了，但真到这一刻心里并不舒服。 看到姜明珠沉默，另外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最后是郑凛叙开口做这个“恶人”：“已经任你胡闹这么久了，你承诺的事情也要做到。” 姜明珠：“嗯。” 她只是有点舍不得这里的人。 付晓芝，方沁阳……还有那些基金会的同事们。 听见姜明珠应声之后，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何楚妍：“我和爸爸陪你去，先收一下东西吧。” —— 三天转瞬即逝。 离开北城的日子就这么来了。 走的那天，徐斯衍也来了机场。 柏林的医生是他联系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和郑凛叙在谈医院的事情。 徐斯衍和郑凛叙说完话以后停在了姜明珠面前。 “你听医生的话，好好配合，会好的。” 第316回 两年 周礼得知姜明珠离开北城的消息时，她已经走了一周。 消息是从原家那边传来的，原野刚刚新婚就和妻子分居两地，原家的旁支不免八卦。 周义听到消息之后带给了周礼。 他一边说着消息，一边观察周礼的表情：“你不觉得这事儿很不对劲儿么？案子还没结，她这么在乎这起案子，为什么忽然离开北城？” 周礼低头翻着文件，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是没听见这番话一般。 周义：“我查了一下航班，她养父母和郑凛叙都陪着走了，目的地是柏林。” “据我所知，郑家在柏林没有亲戚，姜明珠的养父母在那边也没有人脉吧，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周义摸着下巴，微微眯起了眼睛。 周礼合上文件，冷冷地说了四个字：“与我无关。” 他这次的语气和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周礼赌气说过不少类似的话，但周义当场就能识别出来他在口是心非。 但是这次…… 周义：“你要放手了？如果她是为了瞒你什么事情——” 周礼：“我没兴趣。” —— 种种迹象表明，周礼这一次的放手不是说说而已。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工作一丝不苟，不近人情，情绪稳定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即便是面对徐斯衍和原野的时候也能做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期间燕兮过了一次生日。 那天圈子里的朋友都参加了。 燕兮原本担心周礼因为之前的种种事情会选择避开这种场合，没想到他带着礼物来了。 不仅来了，还和徐斯衍和原野坐在了一起，甚至能像以前一样聊天。 有种诡异的和谐。 付晓芝看了也觉得很奇怪。 中途燕兮凑上来和付晓芝咬耳朵：“四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装的啊？他这样我好害怕。” 付晓芝和燕兮是一样的想法。 后来周礼去露台那边接电话的时候，付晓芝跟了上去。 周礼接完电话看到付晓芝等在那里，随口问，“你有事？” 付晓芝：“……你最近还好吗？” 周礼：“就那样。” 付晓芝：“你和珠珠……” 她少有在周礼面前这么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一边说还得看他的脸色：“我的意思是，我看你好像跟原野还有斯衍和好了。” 周礼：“我和他俩本来就没问题。” 付晓芝：“……” 周礼：“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提了，犯糊涂而已。” 他没说名字，但付晓芝一听这话就是在说姜明珠。 周礼把姜明珠称作“无关紧要的人”，声音和表情都极其冷漠，好像根本没认识过一样。 因为见识过周礼为了姜明珠“发疯”的样子，对比到现在的时候，付晓芝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这真的是姜明珠想要的结果么？ —— 北城的夏天悄然结束。 八月初的时候，万华投入了最新的药物实验项目，由周礼亲自跟进。 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又碰上了九月中旬的断崖式降温，周礼高烧到昏迷。 幸好梁聪及时发现，马上把周礼送去瑞禾打点滴。 这次的事情惊动了靳柔和周章回，靳柔勒令周礼好好住院休养身体。 于是接下来几天，周礼都在医院待着。 输液三天，高烧已经退了。 北城的气温也回升了不少。 周礼披了一件外套去了天台。 走安全通道的时候，周礼忽然听见了有人在交谈。 原先是没在意的，直到他听见了徐斯衍的声音。 “手术安排在明天么？术前检查都做过了吧。” “我这几天有点忙，可能赶不过去了，等手术结束再去柏林。” 周礼停住脚步，目光盯着脚下的楼梯，眸色渐深。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从徐斯衍的话里提炼出了关键词。 柏林，手术。 他们共同认识的、现在身处柏林的人，只有一个。 —— 柏林，市中心的某家医院内。 早晨八点，手术室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这场重大手术做着准备。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面色凝重，生怕出半点差池。 病房这边，何楚妍、姜故鸣、郑凛叙和郑翩跹都到了。 他们四个人也是一样严肃的状态，还隐隐透着担忧，可又不好在姜明珠面前表现出来。 相比较而言，姜明珠这个马上要上手术台的人倒显得无比轻松。 想活着的人才会因为手术紧张。 对于姜明珠来说，这场手术的结果不那么重要。 她很早以前就丧失对未来规划的能力了。 手术室那边做好准备之后就有医护人员推着床过来了。 姜明珠上到担架床之后，何楚妍上来抱住了她。 姜明珠抬起胳膊反抱住她，“妈妈。” 何楚妍：“会好的，珠珠，妈妈等你。” 姜明珠：“好，我会努力的。” —— 手术进行了快六个小时。 从早晨九点一直到下午三点。 这期间，何楚妍几乎是滴水未进。 姜故鸣和郑凛叙也是表情严肃。 郑翩跹握着何楚妍的手和她互相打气。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煎熬，像是把人架在火架上炙烤。 三点多的时候，手术室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听到医护人员说“手术很成功”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松懈只是暂时的。 手术之前医生就说过，病灶切除手术最重要的是术后的观察和保养。 如果一年之内没有复发的端倪，那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定期检查就可以了。 另外一种可能性，医生没说，但何楚妍和姜故鸣都有心理准备。 —— 两年后。 姜明珠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何楚妍的电话。 何楚妍：“拿到结果了？” 姜明珠：“嗯，医生说没问题。” 何楚妍：“没问题也要注意，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港城？” 姜明珠：“下周吧，我要把手里这个案子做完。” 何楚妍：“不要熬夜。” 姜明珠：“知道啦。” 这几年何楚妍说的最多的就那几句话，但姜明珠每次都会很乖巧地应下。 和何楚妍打完电话，姜明珠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 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眼前忽然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 对方的车停得霸道不讲理，带起一阵风。 姜明珠不满地蹙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车子驾驶座的门被打开，姜明珠抬起头来看过去。 一眼过去，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317回 绯闻 第二眼再确认，姜明珠才肯定了这不是错觉。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从越野车上下来的男人，就是周礼。 这两年里，姜明珠不是没想象过她和周礼再次相见的场景。 可能是在港城，也可能是在北城，但在她的预设里没有柏林这一项。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是为什么来柏林的，而且刚好出现在医院这里，车还停在了她面前。 周礼手里捏着手机，下车看到她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姜明珠甚至都想不出来应该怎么面对他。 当初闹得太难看，上去打招呼好像也不太合适。 而就在姜明珠内心纠结拉扯的时候，周礼已经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可能只在她的脸上停了三秒。 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从她身边离开的时候，也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姜明珠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周礼的背影，他一只手插进了口袋里，身姿一如既往地挺拔。 宽肩窄腰，禁欲又性感。 但这也遮不住他身上的寒意。 姜明珠盯着看了一会儿，手已经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最后收回视线自嘲一笑。 当初她不留情面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 他可是周礼，他那么骄傲，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再多看她一眼呢。 正好这个时候有出租车停下来，姜明珠挥手后上了车，和司机报上公寓地址。 —— 姜明珠完成了手头这个方案之后就没接案子了，开始准备回国的事情。 那天偶然和周礼碰面之后，姜明珠晚上做梦就经常会梦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她忍不住查了一下周礼这两年的动向，发现他做了很多事情。 万华的市值也越来越高了。 国内的八卦杂志评选单身优质男性企业家的时候，周礼断层式排在了第一。 这不是什么官方投票，都是网友们娱乐闹着玩投出来的。 但周礼受欢迎这个事实改变不了。 【真想知道周总最后会找什么样的人当老婆啊，呜呜呜，提前羡慕一下。】 姜明珠盯着这条评论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微信提示音响起。 是微信群里的消息。 方沁阳：【明天我和芝芝就去海城啦，等你回来~】 付晓芝：【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等着吧，哈哈哈！】 姜明珠看到她俩的消息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两年她人在柏林，没交到什么朋友，平时陪伴她的还是方沁阳和付晓芝。 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她们三个人几乎天天都会在微信上聊天，对彼此的情况了如指掌。 方沁阳和付晓芝只要有时间就会一起飞来柏林看她。 姜明珠时常会觉得，她这样的人能遇到两个这么好的朋友，简直是透支了下辈子的运气。 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姜明珠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接着倒是没怎么想过周礼了。 放下手机之后她就继续去收行李了。 —— 九月港城的温度还是很高，姜明珠一下飞机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潮热气息。 她脱掉外套去取了行李箱，到接机口的时候，何楚妍、方沁阳和付晓芝三个人已经在等她了。 姜明珠上去一一和她们拥抱了一下，随口问何楚妍：“爸爸没来？” 何楚妍：“下午公司临时有点事，他现在处理好了，直接去餐厅等我们。” 回市区的路上是何楚妍开的车。 姜明珠坐在副驾，和后排的方沁阳和付晓芝聊得火热，不知不觉就到了餐厅。 到餐厅坐下来的时候，姜明珠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低下头去看亮起的屏幕。 看到上面推送的内容之后，姜明珠的笑僵在了嘴角。 ——《周礼携神秘女子共赴温泉酒店，三天两晚未归》 “珠珠？别看手机了，快点餐。”何楚妍的声音把姜明珠的思绪拽回来。 姜明珠反应过来，随手把手机塞回到包里，拿着菜单点了几道菜。 晚饭气氛很不错，姜明珠刚回港城，所有人都很开心。 可姜明珠却总是时不时想起刚才瞄到的那条新闻。 “对啦，珠珠，过几天和我们一起回北城吗？” 付晓芝这一问，所有人都看向姜明珠等她的答案。 姜明珠原本就是计划回北城一趟的，她跟原野的事情需要和原家那边交代清楚。 姜明珠沉默了快一分钟，才说：“嗯。” 付晓芝：“太好啦，正好带你去学校看看。” 姜明珠：“学校最近怎么样？” 付晓芝：“特别好，之前找的老师也很给力，孩子们越来越开心了，还出了几个小学霸呢！” 姜明珠闻言也勾起了嘴角，听到孩子们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她也为之开心。 舟车劳顿十多个小时，吃完饭之后，姜明珠就跟何楚妍和姜故鸣回家了。 到家洗完澡之后，姜明珠躺在床上再次拿起手机。 那条没有处理过的推送还在通知栏杵着。 姜明珠最后还是点进去了。 不是空穴来风的八卦。 帖子里有视频和照片，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上面的主角之一就是周礼。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穿西装，而是穿了件黑色的t恤，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显得更加扎眼。 不过最扎眼的还是他身边的那道身影。 照片和视频里都看不清楚那个女人的脸，但凭她的身材和穿着就看得出不是什么普通人。 那女人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七，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背了一款lv最新款的斜挎包。 她鼻梁上的眼镜和周礼还是情侣款。 视频里还有他们两人打高尔夫的画面，从穿着上看，跟照片不是同一天拍的。 视频是周礼在教那个女人打高尔夫，从拍摄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都贴在了那女人的身上，结实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的身体，微微俯身贴在她耳边说话。 不知道聊到什么了，姜明珠看见周礼笑了一下。 很淡，很短。 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特别。 让他笑实在太费劲了。 视频也就不到一分钟，姜明珠反复看了五六次，最后把手机扔到了旁边，拽起被子捂住了脑袋。 睡前看了这种糟心东西，姜明珠晚上又梦见了周礼。 再说精准一点，是梦见了周礼和新闻里的那个女人。 第318回 碰 姜明珠早晨起来的时候坐在床上发了十多分钟的呆，脑子里想的一直是这个事情。 其实这很正常。 没有谁真的会受一次挫之后就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他还是周礼。 有些大道理说出口时信手拈来，真的面对现实的时候就成了知易行难。 后来是家里阿姨来敲门，姜明珠的思路才回来。 —— 在港城呆了三天多，姜明珠就跟方沁阳还有付晓芝一起回了北城。 回去之前姜明珠通知了原野，原野亲自来了机场接人。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原野看见姜明珠状态越来越好，也跟着开心。 原野：“想吃什么，晚上带你去啊。” 姜明珠：“吃火锅吧，我几年没吃过正宗的了。” 原野：“行，都听你的。” 姜明珠和原野、方沁阳还有付晓芝一起去吃了火锅，吃完已经九点半了。 姜明珠回到北城之后还是住相府别墅，原野开车送她回去。 两人走到停车场的时候碰见了熟人。 他们吃火锅是在一个大型商场吃的，而周仁和明悦是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玩的。 周齐左和周齐右很久没见姜明珠，但记得很清楚。 一看见姜明珠，他们两个人便争先恐后跑上来：“珠珠姐姐！” 姜明珠同时看到了他们一家人。 对上周仁和明悦的视线之后，姜明珠的心情有些复杂。 周齐左和周齐右缠着姜明珠问：“珠珠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啊？三叔说你走了。” 听两个孩子提起周礼，姜明珠的手指僵了一下。 过了半分钟她才笑着说：“去忙工作了。” 周齐左和周齐右想跟姜明珠一起玩，后来被原野拦下来了。 原野：“她刚回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周齐左和周齐右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很懂事地点了点头，约姜明珠下次再玩。 周仁和明悦全程都没怎么参与话题，道别的时候跟姜明珠说句“改天再见”。 —— 回到北城的第二天，姜明珠就去了芝麻基金会。 刚巧赶上有学校的活动，姜明珠跟着付晓芝一起过去了。 为了丰富孩子们的业余时间，培养他们和人相处的能力，学校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这次是去公园露营加表演，合作的是一个志愿者机构。 姜明珠有很长时间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了，有些期待也有些兴奋。 路上是付晓芝开的车，车在公园门口的停车位停下。 付晓芝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姜明珠和她一起从后备箱往外运输，其中一箱零食让她费了很大的力气。 姜明珠把零食搬出来放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耳膜。 “需要帮忙吗？”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过去，对面是个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的漂亮女人。 姜明珠看着她的身形觉得有些熟悉，但一瞬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可能是因为姜明珠太久没给回应了，对方又说：“我是禾苗志愿中心的志愿者，我叫徐瑛菲。” —— 时隔两年再见当初那场案子里被救下来的孩子们，姜明珠真切地感受到了每个人的变化。 之前他们都惧怕和人相处，对话的时候畏畏缩缩不敢直视人的眼睛。 现在虽然也有些内向，但气质比之前自信了不少。 从孩子们的变化就看得出学校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到位。 活动持续到傍晚时分，孩子们被大巴送回学校宿舍之后，这边的工作人员也要撤了。 付晓芝晚上要请工作人员吃饭。 徐瑛菲：“我就不去了，晚上约了人。” 有人八卦：“是男朋友啊？” 徐瑛菲：“准确来说是未婚夫。” 她很大方，丝毫不藏着掖着：“他在外面等我半天了，我先出去了。” —— 回来北城的第三天，姜明珠和原野一起回了原家。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实际上，早在姜明珠手术成功之后，原野就跟纪云和原镇宁交代过情况了。 两位长辈也生气过，但时间长了怒气也渐渐消了。 纪云挺喜欢姜明珠的，见面之后对她态度也很不错。 姜明珠在原家留着吃了晚饭。 纪云和原镇宁的意思是不大肆宣扬他们“离婚”的消息，圈子里的人知道就行。 姜明珠同意了。 原家对她还能有这么客气的态度，已经是意外之喜。 好在原野的感情生活也不是媒体关注的重点，北城有个周礼打头阵，别人都得靠边。 解决完这件事情，姜明珠的精力就都投到了基金会那边。 付暮晔看到姜明珠以后跟见到救命恩人似的，拉着她看了好几个方案。 付暮晔说忙不过来，姜明珠暂时也没别的事情，就先留在基金会帮忙了。 下周基金会有个慈善义卖活动，是联合几家媒体和品牌一起举办的。 付暮晔把这个活动交给了姜明珠负责。 后面几天，姜明珠都在酒店那边负责场地的布置和流程演练。 慈善义卖活动定在周六晚上在洲际酒店举行。 作为工作人员，姜明珠午饭之后就开始在现场忙碌，连坐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五点半，嘉宾们陆续入场，姜明珠在现场统筹安排，和来人一一打招呼。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周礼出现。 姜明珠习惯性地抬起头来要说话，结果就对上了那张冷漠且面无表情的脸。 姜明珠的大脑空了一瞬，原先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回来北城一周多都没碰见过他，再加上手边要忙的事情太多，她没有时间去为这场偶遇做预演。 而周礼很明显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高高在上睥睨着她，浑身都透着不近人情的味道。 姜明珠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周礼，我好了。” 就在他们两人僵持的时候，一道女声插入。 姜明珠闻声看过去。 徐瑛菲走到周礼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姜明珠呼吸一顿。 周礼也已经转过头去看徐瑛菲，他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嗯。” 徐瑛菲：“明珠，晚上好。” 姜明珠：“……晚上好。” 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不出什么破绽。 徐瑛菲热情地为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我未婚夫，周礼，周礼，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明珠。” 第319回 进退 可能是为了配合徐瑛菲，周礼在她介绍完之后又冷冷地扫了姜明珠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是停在了徐瑛菲身上，反手牵住她的手：“你不是脚疼么，先坐。” 徐瑛菲：“嗯，明珠，那你先忙，待会儿见。” 姜明珠：“……好。” 面前的一双璧人很快就走了，姜明珠却停在原地迟迟没能迈开步伐。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徐瑛菲的时候会有眼熟的感觉了。 原来她就是八卦新闻里的那个女主角。 那个跟周礼去温泉山庄度假的人。 那天活动徐瑛菲提前离开的时候说，她约了未婚夫一起吃饭。 今天他们又一起来了这种场合。 未婚夫。 姜明珠脑袋里萦绕着这三个字，嗡嗡作响。 —— 周礼带着徐瑛菲公开参加这种活动，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前阵子的绯闻大部分人都看过，但以周礼的身份地位也没人敢真的当面问他什么。 万一只是玩玩而已呢？ 但周礼今天把人带来了，就等于是承认了对方的身份。 于是，拍卖会结束后的晚宴上，人们私下交谈的话题就变成了这件事情。 大部分人都在讨论徐瑛菲的身份。 姜明珠在宴会厅里随便站个地方都能听见类似的讨论，她觉得心焦意燥，和付晓芝说了一声就去露台待着了。 姜明珠在露台上吹风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思路。 闻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走近的徐斯衍。 姜明珠：“你怎么来了？” 徐斯衍：“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姜明珠：“我还能怎么样，好得很。” 手术之后，姜明珠和徐斯衍的关系相较于之前稍微好了一些。 准确来说是姜明珠对徐斯衍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 特别是在她接受过心理医生的治疗之后。 现在姜明珠和徐斯衍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平时也保持着基本的联系。 徐斯衍走到姜明珠身边和她并肩站着，头往下低，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徐斯衍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探究与审判，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姜明珠：“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啊？” 徐斯衍：“有。” 姜明珠抬起手来要去找，就听见他跟了一句：“逞强和嫉妒。” 姜明珠的表情马上就垮了。 徐斯衍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徐斯衍：“徐瑛菲是他在美國认识的，他一个合作方的养女，他们……” “跟我没关系。”姜明珠听得烦躁，直接打断徐斯衍。 徐斯衍：“是么。” 他没反驳，但两个字阴阳怪气，听起来就让人火大。 姜明珠自打今晚看到周礼和徐瑛菲一起出现的时候就开始烦躁了，被徐斯衍这么一说有些控制不住。 姜明珠：“你不阴阳怪气会死是吗？” 徐斯衍：“可能是。” 姜明珠没忍住，直接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她用的力气不小，但是没对徐斯衍产生什么威胁。 徐斯衍：“打算怎么做？” 姜明珠：“没打算。” 徐斯衍：“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 姜明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了？” 她快被徐斯衍烦死了，再说下去可能真的要跟他打一架。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姜明珠转身走走。 徐斯衍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来抵在了栏杆上。 怕姜明珠跑走，徐斯衍挡在了她面前。 姜明珠：“你神经病啊。” 徐斯衍：“你确定你可以看着他和别人结婚。” 听见这句话以后，姜明珠原本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板，沉默了很久。 “我自己选的，怎么不可以。”这句话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要没声音了。 徐斯衍按住姜明珠的肩膀去抬她的脑袋，“你哭了？” 三个字让姜明珠再次炸毛。 她一把推开徐斯衍：“你好烦啊！” 这一次她跑得很快，徐斯衍亦步亦趋跟上。 姜明珠擦着眼泪往露台出口走，走得匆忙，直接撞上了人。 “对不……”她一边抬头一边准备道歉。 但看到那张熟悉清冷的脸以后，连三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为什么会在露台口，而且是一个人。 他不用陪未婚妻么？ 之前跟连体婴儿似的，去洗手间都得跟着。 徐斯衍不过十几秒就跟上来了，也跟周礼打了照面。 周礼扫过姜明珠发红的眼眶，接着又看向徐斯衍。 徐斯衍把姜明珠往身边拉了一把。 姜明珠没拒绝。 徐斯衍：“四哥。” 周礼：“出轨选个合适的场合。” 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但姜明珠却从里头听出了警告和鄙夷。 心口一阵憋屈传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礼看都没看姜明珠一眼，但徐斯衍很清楚他是针对姜明珠的。 徐斯衍：“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 周礼：“这话留着给你老婆解释。” 徐斯衍还想说什么，正好就看到阮懿走过来了。 阮懿原本是在笑的，但看到徐斯衍和姜明珠站在一起的时候，嘴角的弧度立刻僵硬了很多。 姜明珠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她跟徐斯衍屁事儿没有，被周礼这么一说倒真的像在这里偷晴一样。 跟阮懿解释一句显得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解释又显得她特别没礼貌。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跟徐斯衍说了句“我去洗手间”，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徐瑛菲来找周礼，周礼也走了。 这边只剩下了徐斯衍和阮懿两个人。 阮懿站在徐斯衍对面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看起来像是要求他解释什么。 徐斯衍：“谁让你过来的。” 阮懿：“陈总有事情找你我才过来，不是有意打扰你们。” —— 姜明珠一个人在洗手间隔间呆了快二十分钟。 心烦意乱。 周礼刚才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但言辞间都是针对她的，态度很恶劣。 姜明珠知道凭她做过的事情，周礼这样对她很正常。 正常归正常，难受归难受。 姜明珠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走出洗手间。 老天爷像是嫌她不够难受似的，一出来又让她碰上了周礼和徐瑛菲。 他们两个人在走廊里贴在一起亲热。 从姜明珠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周礼把徐瑛菲压在墙上亲。 姜明珠抿住嘴唇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第320回 酒 周礼和徐瑛菲亲热的地方就在洗手间门口。 可能是因为这里人比较少。 但姜明珠要从洗手间往宴会厅走的话一定会路过他们。 她不知道周礼和徐瑛菲被撞上之后会不会尴尬，反正她是挺尴尬的。 姜明珠大脑再次陷入了死机状态。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远处亲热的两个人似乎也听见了，被打断之后就分开了。 是付晓芝来了。 刚才徐斯衍跟她说了露台上的事儿，付晓芝马上就放下手边的任务来洗手间找姜明珠了。 没想到的是，她一过来最先看到的人不是姜明珠，而是周礼这个“罪魁祸首”。 而且他还在和徐瑛菲亲热。 付晓芝下意识地朝姜明珠那边看了过去，“珠珠。” 姜明珠“嗯”了一声，她走上去拉住付晓芝的手，笑着说：“我好啦，我们出去吧。” 走之前，姜明珠用余光瞥见了周礼的眼睛。 他的眼底泛着潮湿，眼眶略红。 那是他在动情沉沦之际才会有的状态。 —— 姜明珠和付晓芝在甜品台这边一起坐下。 付晓芝顺手给姜明珠拿了一块半熟芝士，但姜明珠迟迟没有动手去吃。 付晓芝：“珠珠，你还好么？” 早在发现周礼和徐瑛菲一起过来的时候，付晓芝就看出来姜明珠的不对劲了。 只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接。 但刚才在走廊上那一幕实在是冲击太大。 连付晓芝本人都被冲击到了，何况是姜明珠。 姜明珠：“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她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半熟芝士的酸味在舌尖无限放大：“徐瑛菲挺好的。” 付晓芝：“……” 姜明珠：“我忙完这阵子回港城。” 付晓芝原意是想让姜明珠多留一阵子的，也能借机撮合一下她和周礼。 没想到周礼竟然真的平白无故冒出了一个未婚妻。 付晓芝觉得遗憾，但谁都没有立场去责怪周礼什么。 不管当初姜明珠有什么理由，她对周礼的践踏和伤害都是真的。 周礼这期间一直忙工作，身边没什么女人，现在他想通了要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再正常不过。 —— 周一这天，徐斯衍来万华开了个会。 会议结束之后，徐斯衍只身一人前往周礼的办公室。 周礼冷冷瞥了他一眼，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找我有事。” 徐斯衍：“四哥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的。” 周礼：“不知道。” 徐斯衍：“姜明珠。” 他盯着周礼的脸说出这个名字，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微表情的变化。 但很可惜的是，周礼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毫无波澜，就像对陌生人一样。 周礼：“你的事情我没兴趣管。” 徐斯衍：“你不喜欢她了？” 周礼：“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徐斯衍：“这两年你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我以为——” “以为我是为了姜明珠。”周礼呵了一声，“她还不配。” 徐斯衍：“……” 周礼：“我不想再听见这个人的名字，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 他的声音冷漠中带有警告，“至于你们的破事，我更没兴趣。” 徐斯衍哽了一下，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点了点头。 他答应过姜明珠什么都不说，而周礼这个厌恶的态度的确也不好让人说什么。 话题就此终止。 —— 周一下午，姜明珠临时被付暮晔安排去救火。 有个赞助合同要签。 原先是付暮晔本人过去的，但他临时要去一个工地准备检查资料，这任务就落到了姜明珠身上。 姜明珠临时抱佛脚看了一下赞助方的资料，是个做教育和医疗的外企。 见面的地点定在市区的四季酒店餐厅。 姜明珠提前十分钟到了包厢等着。 后来服务生把对方请过来的时候，姜明珠人都傻了。 狗血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觉得不够。 巧不巧，签约的赞助商竟然是徐瑛菲所在的那家公司。 徐瑛菲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跟了一个助理，还有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领导。 看到姜明珠以后，徐瑛菲也很惊讶：“明珠，怎么是你来了？” 姜明珠：“付暮晔临时有事。” 徐瑛菲：“好巧啊，我昨天还在想请你吃饭呢。” 徐瑛菲对姜明珠挺热情的，姜明珠猜测可能是因为之前学校做活动那天她们相处得不错。 那个时候姜明珠还不知道徐瑛菲和周礼的关系，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和徐瑛菲走这么近。 赞助的事情，之前付暮晔已经谈妥了，今天晚上这顿饭就是签约前走个流程。 这种场合免不了要喝酒。 徐瑛菲和她带来的几个人都喝了，但他们没有劝姜明珠喝。 姜明珠自己倒酒的时候，徐瑛菲还拦了一下：“明珠，你不方便的话就不喝，不用勉强。” 姜明珠：“没关系，我挺喜欢喝的。” 这句是在撒谎。 手术之后，姜明珠就进入到了滴酒不沾的模式。 术后恢复不能碰酒，后来姜明珠渐渐习惯了。 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太好，看到酒之后就动了借酒浇愁的念头。 甚至越喝越上瘾。 两年多没喝酒，姜明珠的酒量退步得不是一星半点。 喝了几杯红酒，就上头了。 酒局结束，姜明珠拿着合约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晕晕乎乎的，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倒。 姜明珠以为自己会摔倒，结果没有。 她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硬梆梆的。 姜明珠揉着眼睛往后看，一转头就对上了周礼的眼睛。 姜明珠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一瞬间。 “明珠，你还好吗？”徐瑛菲走上来关心她，“你喝多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徐瑛菲说着已经扶上了姜明珠的胳膊，姜明珠由此从周礼身上移开了。 徐瑛菲扶着姜明珠走了几步路，有些困难，只能和周礼求助：“周礼，你来帮我搭把手。” 姜明珠就这么被周礼和徐瑛菲两个人扶上了车。 上车之后头昏得更厉害，姜明珠报了相府别墅的地址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 四十分钟后，越野停在相府别墅门口。 周礼抬眼看到了后视镜里熟睡的女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几分，指关节发白。 第321回 醉 车在相府别墅停了五分钟，周礼透过后视镜目不转睛地盯了五分钟。 最后他沉着一张脸下了车，打开后座的门在姜明珠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姜明珠没睡得很沉，没反应。 周礼又推了第二下、第三下。 姜明珠终于有动静了。 她扭了一下身子，动作里带着不满，鼻腔哼哼唧唧的，嘴唇微动，“别吵我……” 说完之后，她的手还按住了周礼的胳膊。 周礼垂眸看着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几秒之后，周礼直接把人从车上抱下来，扛在肩膀上走进了别墅院子。 相府别墅是指纹加密码锁，姜明珠搬走这两年一直没变过。 周礼握着姜明珠的手去贴了指纹识别区，成功开了大门。 进去之后，周礼顺手把姜明珠放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了一旁。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还不到一分钟，躺在沙发上的就开始不规矩了，吵着闹着要喝水。 姜明珠胡闹任性的劲儿和之前倒没什么差别。 周礼只是看着，没有言语上的回应。 听不到回应，姜明珠有些生气了，“我要喝水，原野你听见没有？快去啊……” 从她嘴巴里听见原野的名字，周礼的目光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周礼依旧不回应，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几分钟之后，周礼端着一杯温水送到了姜明珠手边。 指望她清醒过来自己喝是不可能了，周礼只能拿根吸管喂她。 姜明珠还算配合，可能也是因为真的渴了，一口气就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等姜明珠喝完，周礼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 他转身的瞬间，姜明珠突然把脑袋枕到了他大腿上。 周礼身体一僵，蓦地回过头看她。 这个时候姜明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周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看她迷离的眼神多半是没有清醒。 “周礼……”她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周礼没反应。 姜明珠吸了吸鼻子，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委屈：“梦里都不理我。” 听见这句话，周礼已经可以肯定她没醒酒。 周礼低头看着她的脸，嘴唇轻轻动了一下，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你有什么资格委屈。” 姜明珠：“是啊……我没有资格。” 她一向牙尖嘴利，但这个时候突然不反驳了，垂头丧气地埋下头，声音抖得有些可怜，“你都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周礼：“你知道就好。” 姜明珠：“嗯……”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坐起来了，一脚跨坐到了他身上。 久违触感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周礼没有做过心理准备，欲望也像突然翻起的浪潮汹涌而至。 他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脸上。 姜明珠环上周礼的脖颈去亲他的喉结。 她的确是意识不清醒，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加上这几天反复受刺激，才会这么放肆。 周礼猛地按住姜明珠的腰。 姜明珠哼唧了一声，“哥哥……好想你，唔。” 话音还没落下，微张的嘴唇已经被堵上，汹涌澎湃的吻落下，呼吸的权利都被掠夺。 姜明珠原本就通红的脸颊现在更艳丽，像是要是滴血一样。 和呼吸一起被夺走的还有意识，她的身体的飘得越来厉害。 —— 清晨六点。 姜明珠是被浑身酸痛的感觉折磨醒的。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下一秒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穿衣服的周礼。 瞌睡虫瞬间就跑走了，姜明珠几乎是当下就恢复了清醒。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低头一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寸缕不着。 姜明珠马上拽起被单遮住身体。 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肩膀和胸口的吻痕了。 还有这浑身酸痛的感觉，她又不是没经验的人，立刻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了。 姜明珠看着对面扣扣子的周礼，脑海里旖旎的画面一幕幕闪过。 昨天晚上……不是梦？ 姜明珠抓紧了被单。 她记得是她主动的。 她以为自己又在做梦，才会那样。 姜明珠的表情有些难堪，她舔了舔嘴唇想说什么，结果周礼的手机响了。 周礼的手机还在床上，姜明珠闻声看过去，屏幕上赫然是徐瑛菲的名字。 姜明珠抓着床单的手攥得更紧了。 现在看到这个名字无异于是在扇她耳光。 姜明珠难堪的时候，周礼已经接起电话了。 安静的卧室里，电话那边徐瑛菲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早安。” 周礼：“早，怎么没多睡会儿。” 徐瑛菲：“我今天想去看房子，睡不着了。” 周礼：“等下去接你。” 徐瑛菲：“你也起床了吗？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周礼：“嗯。” 徐瑛菲：“那我等你哦。” 周礼：“好，很快。” 他们两个人每多说一句，姜明珠的体温就会降低一些。 等周礼结束电话的时候，姜明珠已经有一种置身冰窖的感觉了。 收起手机，周礼瞥了一眼床上的姜明珠，两个人正好四目相对。 周礼：“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喝多了。”姜明珠反应很迅速地接过他的话，“我认错人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的每个字都带着迫不及待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然后还提到了认错人。 周礼立刻就想起她昨天叫他倒水的时候叫了原野的名字。 周礼：“这也是我想说的。” 姜明珠抿住嘴唇没回应。 周礼再次解锁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快一分钟才停下。 —— 姜明珠花了快半小时的时间洗了个澡。 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昨晚的记忆不断侵袭着脑海，她又懊恼又后悔。 喝酒耽误事儿，以后不能再喝了。 浓烈的负罪感快要将她吞没。 姜明珠揉着太阳穴心不在焉地下了楼，却被站在沙发前的周礼吓了一跳。 他怎么还没走？ 姜明珠没来得及问，周礼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他停在她面前，手里递过来一盒药。 姜明珠看清楚药的名字之后，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周礼：“以防万一。” 姜明珠：“好，我知道了。” 她接过来，但周礼还是没走。 姜明珠抬头看过去，看见他冷漠地开口，“我需要看你吃下去。” 姜明珠呼吸一窒。 第322回 没兴趣 以前不是没吃过事后药，但都没有这一次难受。 其实周礼的行为无可厚非，他现在有未婚妻，肯定不会允许任何一点点意外的发生。 姜明珠握着药半天没有反应，周礼似乎有些不耐烦：“赶紧吃。” 姜明珠胸口闷得慌，面对他的催促忽然一句话都回不上来。 周礼：“我不需要原野给我养孩子。” 这句话让姜明珠猛地清醒过来。 她怎么忘记了，现在在周礼眼里，她和原野还是夫妻。 姜明珠拆开药的包装盒，抠了两颗下来，连水都没喝就把药干吞下去了。 药物划过喉管的时候有刺痛感袭来，姜明珠眼眶发酸，强忍着问他：“可以了么？” 周礼：“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姜明珠：“这你放心，我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毕竟我有老公。” 周礼：“有老公还对别的男人发浪。” 姜明珠：“我刚才说了，喝多了认错人了。” 被周礼刺激到了，姜明珠反唇相讥，“我脑子不清醒，你是醒着的吧，昨天晚上你怎么不记得你未婚妻了，你们不是感情很好么？” 周礼：“倒贴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姜明珠：“……麻烦你从我家滚出去。” 周礼：“恼羞成怒么。” 他不甚在意，声音冷冷的没有多少温度，“以前我有未婚妻的时候，没见你道德底线这么高。” 一直到周礼离开，姜明珠的耳边都在反复播放他说的这句话。 周礼说这话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嘲弄她，但徐瑛菲和詹语白能比么？ 当初周礼和詹语白是未婚夫妻的时候，姜明珠勾搭周礼不仅不会愧疚，还会觉得很痛快。 可现在换成徐瑛菲，她做不到了。 第一是因为徐瑛菲和周礼的感情真的好，从周礼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不同。 第二是因为徐瑛菲这个人很完美，她是真的温柔善良没架子，和詹语白那种装出来的大方完全不一样。 就连姜明珠都不得不承认徐瑛菲和周礼极其般配。 —— 周礼走之后没多久，付晓芝和方沁阳带着早餐来了相府别墅。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姜明珠忽然开始干呕。 付晓芝和方沁阳被姜明珠这一呕吓坏了，马上把她送去瑞禾医院做检查。 姜明珠的身体现在容不得半点差池，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考验人的心态。 原野接到通知之后也赶到了医院。 当医生说出姜明珠是因为服用紧急避孕药导致肠胃应激的那一瞬间，整个诊室都沉默了。 原野、付晓芝和方沁阳三个人不约而同看向姜明珠。 姜明珠抿着嘴唇没说话。 原野去问医生：“那她最近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吃脱敏药就行了，肠胃不舒服就吃点清淡的，还有，事后药能不吃就不吃，对身体不好。” 医生认为原野和姜明珠是一对，这话大有说给他听的意思。 原野：“好的，谢谢您。” 从诊室出来以后，谁都没有说过话。 直到走到医院楼下，原野才问：“你去找四哥了？” 刚才医生说事后药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心里就都有答案了。 除了周礼之外，姜明珠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姜明珠：“我明天回港城。” 她避开了这个问题，直接告诉他们她的决定。 原野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对视了一眼，三个人很默契地没有逼问姜明珠，而是尊重了她的决定。 从医院出来，姜明珠第一时间订了明天早上的航班，芝麻基金会的事情也都交待出去了。 她不能给自己找任何留下来的借口了，快刀斩乱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初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现在周礼过得挺好的，她没想过去抢。 —— 隔天一早，原野把姜明珠送到机场之后就直接开车去了万华。 他过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徐瑛菲从周礼的办公室出来。 原野和徐瑛菲点头致意，原本想这样过去了，徐瑛菲却问他：“明珠还好吗？” 原野：“嗯？” 徐瑛菲：“前天晚上出去签合同的时候，她喝多了。” 原野：“没事，现在挺好的。” 徐瑛菲：“那就好，下次一起吃饭呀。” 和徐瑛菲聊完，原野进到周礼的办公室，绷着脸走到了办公桌前。 周礼翻着文件，抬眼瞟了原野一下，“你有事？” 原野：“你对珠珠做什么了？” 周礼没回答。 原野：“四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还有你那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 “放尊重点。”周礼冷声打断原野的话，“徐瑛菲是我未来的太太。” 原野：“你要和她结婚？” 周礼：“你有问题么。” 原野：“……” 他当然有问题，问题还很多：“既然你跟她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去招惹珠珠。” 周礼：“她说的？” 原野：“她昨天因为事后药过敏进了医院。” 周礼：“哦。” 原野：“既然你已经不喜欢她了，为什么还……” “你就这么确定是我么。”周礼又一次打断他，“她亲口承认过么。” 原野：“……除了你还能是谁？” 周礼这话莫名让原野窝火。 周礼：“那你得问她。” 他没给原野继续质问的机会，“是你的老婆，你自己管好，我没兴趣。” —— 姜明珠回到港城已经小半个月了。 离开北城的环境以后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一些，入职之后工作渐渐忙起来，也没太多时间胡思乱想了。 姜明珠接替了何楚妍在青成资本基金会的部分工作，主要负责财政预算，和她的专业对口。 日子一天天步入正轨，姜明珠也没有再看和周礼相关的新闻。 入职之后有全新的社交圈子，姜明珠和同事们相处得还不错。 周末的时候，姜明珠会回蓝天福利院陪孩子们一起活动。 又是一个周六。 姜明珠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大包出发去了蓝天福利院。 车的后备箱里装了不少书和零食，是她每次过来都会带的。 福利院的老师过来帮忙卸货的时候跟姜明珠说，今天有个捐了一笔巨款的企业家要来。 姜明珠没太在意。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 她在院子里被几个孩子围着教口语，无意间听见一旁有人喊了一句“周先生”。 第323回 酒店 姜明珠对这个姓氏很敏感。 她马上抬起头来朝对面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了周礼—— 姜明珠大脑宕机，完全做不出反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带着周礼走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一米多。 刘老师：“周先生，这是珠珠，她是我们蓝天福利院长大的，很优秀。” 刘老师跟何楚妍差不多大的年纪，当时姜明珠被收养之前跟她有过短暂接触。 刘老师完全是把姜明珠当成了晚辈，介绍她的时候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周礼的视线从姜明珠身上扫过，淡漠疏离的模样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面对这样热情的介绍，也只是惜字如金回了一个字：“哦。” 姜明珠反应过来之后朝周礼笑了一下。 不想让刘老师面子受损，姜明珠发挥出了自己最好的演技，乖巧又客气。 “周先生您好，谢谢您对蓝天福利院的支持哦。” 周礼：“哦。” 他的回答还是秉持了一贯的风格，姜明珠习以为常。 后来刘老师把周礼带去别的地方参观了，姜明珠继续跟孩子们练口语。 —— 周礼好不容易来一次，院长和其他工作人员是拿出了一百分的热情招待他。 不仅带他参观了所有地方，汇报了工作进度，还安排了午餐。 姜明珠也被喊着一起过去了，还被安排成了周礼的司机。 姜明珠不太乐意，但她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礼已经先拒绝了。 周礼：“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 他听起来也不太想坐她的车，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姜明珠不发表意见。 刘老师：“这不麻烦，珠珠是自己人，反正她开了车，顺便带你过去就好了。” 刘老师靠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周礼。 几分钟之后，周礼勉强“嗯”了一声，答应了让姜明珠给他当司机这个提议。 姜明珠作为事件另外一方的主角，整个过程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姜明珠的车是刚买的，茶色的奥迪suv。 周礼很自然地拉开后排的门坐上去。 这样一来，姜明珠觉得自己更像司机了。 姜明珠沉默地开着车，没有多少和周礼说话的心情。 周礼坐在后排，视线淡淡在车里扫了一周。 车是全新的，车钥匙扣上的玲娜贝儿，前面摆件放的是达菲。 车座套是星黛露。 后排他旁边的位置上还摆了一个等身的玲娜贝儿玩偶，穿着学院制服。 姜明珠这是在车里搭了个迪士尼乐园。 —— 路上相安无事，吃饭的时候，姜明珠也刻意避开了周礼。 周礼应该是对此求之不得。 席间他基本上是在和院长和刘老师他们聊天。 吃完饭以后，周礼临时接到电话，要回酒店紧急处理一些工作。 于是姜明珠又被安排成了周礼的司机。 刘老师：“珠珠下午有安排吗，你去送送周先生吧！” 姜明珠：“……” 周礼：“我让助理来接。” 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姜明珠猜测他应该是打给梁聪的。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了梁聪的名字。 但好像事情的发展不如她想的那么顺利。 “你真会给我找事。”周礼抛出这句话，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桌上的人都觉察到了气氛的紧张：“是不是助理临时有事来不了啦？没关系，就让明珠送送你吧。” —— 姜明珠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周礼。 上车已经快一分钟了，他还没跟她说他住哪家酒店。 就算是打车也要跟司机说话的，他就这么不想搭理她么。 姜明珠：“周先生，您住哪里。” 周礼没出声。 姜明珠感觉到身后一道视线正紧紧盯着她，如芒在背。 没多久，周礼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姜明珠下意识地抬起眼去看后视镜，视线跟他撞了个正着。 姜明珠：“院长让我送你回去，你如果不愿意可以自己打车。” 周礼：“演技退步了。” 姜明珠：“路口可以打车。” 周礼：“中环的丽思卡尔顿。” 姜明珠顺势踩下油门，不再说话。 她本质上不是个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周礼对她爱答不理她也懒得去多说。 酒店不远，一刻钟就到了。 姜明珠把车停在门口，周礼却迟迟不肯下车。 姜明珠只好出声催他：“到了。” 周礼：“帮我去专柜买支笔送过来。” 他这个颐指气使的语气让姜明珠想起了之前给他做助理的岁月。 姜明珠：“我不是你助理。” 周礼：“1708。” 他说了房间号就下车了。 姜明珠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她当然不会去听周礼的指挥给他买笔，骂完就开车走了。 不到五分钟就接到了院长的电话。 院长：“珠珠啊，周先生好像有东西落在餐厅了，你帮忙送一下吧。” 姜明珠：“……什么东西？” 院长：“是一支电子笔，应该挺贵的。” 姜明珠：“……” —— 四点半，姜明珠拿着从餐厅带出来的那支笔站在了周礼的房门口。 她敲了一下门，周礼很快就开了。 看到姜明珠站在门口，周礼脸上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甚至还像质问梁聪一样问她：“怎么这么久？” 姜明珠：“你的笔落在餐厅了，院长让我给你送过来。” 周礼：“哦。” 他给姜明珠让条路出来，“放书桌上吧。” 姜明珠：“你没手？自己接会不会？” 周礼：“蓝天福利院的人这么没耐心么。” 姜明珠：“……” 狗东西是在存心刁难她，还非得上纲上线扯到蓝天福利院。 姜明珠赌气一样走进房间，把手里的笔扔到了办公桌上，转身就往外走。 “姜……哎！小心！” 姜明珠走得太快，根本没注意到对面提着几杯咖啡进来的梁聪。 姜明珠和梁聪迎面撞上，梁聪怀里的咖啡全部洒出来了，弄了姜明珠一身。 姜明珠：“……” 梁聪：“不好意思，怪我怪我。” 姜明珠：“……没事。” 梁聪认错态度太好了，姜明珠不好意思跟他发火，而且的确是她走太快没看到人。 梁聪：“我去给你买套新衣服吧，你先在周总这里坐一会儿。” 说到这，梁聪停下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周礼，小心翼翼地问：“周总，可以么？” 第324回 你没怀孕吧 梁聪这话一出，姜明珠也下意识地回头往周礼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他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来。 应该是一秒钟都不想让她多待。 姜明珠：“梁助，不用了，我自己……” 周礼：“快去快回。”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自己的老板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梁聪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听老板的话。 梁聪：“那姜小姐你坐一会儿，我尽快回来。” 梁聪说完就走了，房间的门一关，把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姜明珠今天穿的是白色紧身t恤，现在胸口都是咖啡渍，湿透了的布料紧紧贴合着皮肤。 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不舒服还是其次，白衣服湿透了会显得很透，不该露的都会露出来。 姜明珠不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但考虑到周礼现在还有个未婚妻，这么站他面前很尴尬。 姜明珠：“能用一下洗手间么？” 周礼：“随你。” 姜明珠：“谢谢。” 来到洗手间稍微擦了一下衣服上的污渍之后，姜明珠就站在镜子前发呆了。 她决定在这里待到梁聪回来。 在镜子前头站了几分钟，姜明珠开始四处张望。 洗手间里到处都是周礼的东西，看起来他应该已经来港城有几天了。 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他的剃须刀，洗面奶还有一些护肤用品。 他喜欢用的牌子好像一直没变过。 姜明珠走近了几步，又在护肤品旁边看到了一枚男士戒指。 她愣了一下，视线定在那里久久没得能移开。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周礼接电话的声音。 姜明珠听到他喊了一声徐瑛菲的名字，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 不知道徐瑛菲说了什么话，惹来了周礼的一声轻笑。 即便隔着一扇门，姜明珠也能感受到他心情不错。 周礼：“婚纱需要的时间长，你先去。” “嗯，等我回去再陪你看看。” “好，我让梁聪去找找。” “……那我亲自去，行了吧。” 越不想听清楚的话，越是会一字不漏地听清。 周礼从来不是个情感热烈的人，能让他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徐瑛菲对他的重要性。 姜明珠脑袋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婚纱。 再看面前的男士戒指，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姜明珠胸口憋了一口气，呼吸有些困难。 她正难受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是周礼。 “你好了么？”他问。 姜明珠：“嗯。” 周礼直接推门走进来。 姜明珠和他四目相对了一秒，之后立刻把视线转向一旁。 周礼则是像没看见她似的，直奔洗脸池旁边的架子。 姜明珠看到他拿起了那枚男士戒指、戴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无名指。 姜明珠的呼吸又是一顿。 周礼戴好戒指之后再次看向姜明珠，“用完了洗手间就出去。” 姜明珠：“哦。” 她记得周礼的洁癖，洗手间又是个特别隐私的地方，他不乐意让她这个外人进来也很正常。 —— 转眼，梁聪走了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按说酒店附近好几家商场，梁聪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的。 姜明珠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终于是沉不住气了，看向了办公桌前的周礼：“能不能帮我给梁助打个电话？” 周礼：“你没看到我在工作么？” 姜明珠：“……哦，那我先走了。” 等了一个小时，她衣服都等干了。 一直和周礼单独在同一个空间相处，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姜明珠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听见周礼说：“你没怀孕吧。” 姜明珠肩膀一僵。 沉默了快十秒，她才答：“那天我吃过药了，你看着吃的。” 周礼：“凡事无绝对。” 姜明珠：“周总大可以放心，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毕竟还没离婚呢。” 周礼这个质疑的态度让姜明珠心里憋的火一次性发泄了出来。 周礼：“你的保证，我不信。” 姜明珠：“那你想怎么样？” 周礼：“去医院检查。” 姜明珠：“……” 周礼：“我很快要结婚了，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姜明珠：“周总放心吧，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 周礼：“是么，那天晚上你缠着我腰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姜明珠：“床上的话你也信。” 周礼：“明天梁聪去接你做检查。” 姜明珠：“我不去。” 周礼这个行为太羞辱人了。 周礼：“你没得选。” 姜明珠：“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是在找借口接近我，怎么，周总睡上瘾了么？” 情绪上头导致姜明珠有些口不择言。 她这话说出口之后，周礼突然沉默了下来。 半分钟之后，他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姜明珠面前。 他站着，她坐着。 姜明珠整个身体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压迫感十足。 周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姜明珠感受到他的拇指擦上了她的下嘴唇。 这是个暧昧又危险的动作。 姜明珠心跳如雷，后背出了一层汗，连肩膀都在轻轻颤抖。 她只有过周礼一个男人，不管情绪状态如何，生理上的反应都逃不过。 如今感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更是无法抵抗。 而且姜明珠的每个反应都没逃过周礼的眼睛。 他冷冷地掀了掀嘴角，口吻嘲弄，“你确定是我上瘾。” 姜明珠有种被人扇了耳光的感觉，整张脸火辣辣的。 她触电一样想要挣脱周礼，却被他直接压在了沙发上。 他的胸膛抵住她，长腿压住她的膝盖，两个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贴在了一起。 姜明珠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周礼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大腿上。 姜明珠：“你想怎么样？” 周礼：“再装就没意思了。” 姜明珠：“你要结婚了。” 周礼：“所以呢？” 他看起来对这件事情无所谓，手上的动作非但没停，还更过分了。 姜明珠的瑜伽裤被他拽到了膝盖的位置。 她咬着牙警告他：“放开我。” 周礼的眼睛往下瞟了一眼，笑得讽刺：“你擦干净了再说这话。” 没给姜明珠反抗的机会，周礼压到她耳边问：“不是跟原野结婚了么，你们是没夫妻生活么。” 姜明珠：“……” 他明知道她跟原野是假结婚，非要故意说这种话来羞辱她。 第325回 你真恶心 姜明珠气得在周礼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周礼没有躲，手往中间挪了一下，一个动作就让姜明珠的咬在肩膀上的牙齿松开了。 她猛地缠住他的肩膀，身体抖得像筛子。 “沙发脏了。”周礼面无表情地说着令她难堪的话。 姜明珠早就知道周礼闷骚孟浪，在别人面前的高冷和禁欲都是装出来的。 但过了两年，周礼的“功力”明显比之前更深厚了。 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心态和当初不同了，所以才会因为他这种羞辱意味十足的话而难受。 姜明珠：“你有徐瑛菲了。” 她气息不稳地开口提醒他眼前的现实，“你们要结婚了。” 那枚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像是对她无声的谩骂。 姜明珠的提醒只换来周礼的一声冷笑，“那又如何？” 姜明珠：“你这是在出轨。” 周礼：“你的道德底线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他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潮湿的手指抵住她的嘴唇。 姜明珠稍一垂眸，就看见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 “当年我也有未婚妻，你不是一样恬不知耻地勾引我么。”他口吻冷漠。 姜明珠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喉咙口被堵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哦，忘了，你是为了给裴烨桉报仇。”周礼的手指突然用了力。 姜明珠觉得下巴快被掐脱位了，疼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周礼：“卑鄙的事情做尽了，现在想起来用道德约束自己了？姜明珠，你恶不恶心。” 姜明珠仔细品了一下周礼的话。 他好像带着很浓的怨气。 之前他一脸不认识她的样子，她还以为当初的事情他早就放下了。 姜明珠：“你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羞辱我？” 周礼：“你对我还没那么重要。” 他手指再次揉上她的嘴唇，目光赤裸，像在打量一件商品，“不过你的身体很对我的胃口。” 姜明珠愣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地睁大。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惊讶，像是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周礼：“也不是没上过，你饥渴，我有需求，熟人好合作。” 姜明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礼：“是你脑子不清楚吧。” 姜明珠：“你马上要结婚了，你对得起徐瑛菲么？” 周礼：“那是我和她的事情了。” 姜明珠：“你真恶心。”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疯狂地挣扎，对着他拳打脚踢，仿佛要把之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周礼一开始没招架，被她砸中了几下，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轻松把她制服。 姜明珠被周礼掐着腰按下来，整个人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不肯接受这样的姿势，又开始反抗，周礼直接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 “再动直接上了你。” 姜明珠气得眼眶发红：“你这个不要脸的疯子。” 周礼：“随你怎么说。” 姜明珠：“放开我，我要回家。” 周礼：“做完我会让你走。” 姜明珠：“滚，谁他妈要和你做，你饥渴去找小姐，我才不……嗯……” 她慷慨激昂骂人的话被周礼的吻堵了回去。 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下，席卷着她的感官，侵吞着她的理智。 身体的反应永远都骗不了人。 一个吻结束，姜明珠晕头转向，嘴唇被他吸得发红，湿漉漉亮晶晶的。 周礼轻笑了一声：“谁饥渴？” —— 姜明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酒店走出来的。 回程路上开车的时候，也一直是浑浑噩噩的。 姜明珠一进家门，何楚妍就觉察到了她的异常：“珠珠，怎么了？” 姜明珠：“没事，太累了，头疼。” 何楚妍：“吃个饭赶紧休息。” 姜明珠味同嚼蜡地吃了个晚饭，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周礼在酒店对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儿。 如果不是梁聪突然敲门，周礼可能真的就跟她全垒打了。 如果周礼现在是单身，姜明珠对于和他上床这件事情是不会排斥的。 她甚至会主动。 可是周礼快要结婚了。 姜明珠想起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及周礼对徐瑛菲的特别和温柔。 她真的以为周礼是一心一意想要和徐瑛菲结婚、安心过日子的。 谁知道他却说出那种毫无底线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珠觉得自己对他的认识坍塌了。 那种失望和打击，比知道他和徐瑛菲在一起时有过之无不及。 她认知记忆里的周礼不该是这样子的。 徐瑛菲和詹语白不一样。 徐瑛菲是他自己选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周礼对徐瑛菲的关心和呵护比当初对詹语白多得多。 姜明珠躺在床上想得烦躁，拽着被子翻了个身。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拿起来一看，是梁聪发来的消息。 【姜小姐，明早记得空腹，我们医院见。】 姜明珠：【好，知道了。】 —— 姜明珠晚上没睡好，早晨起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但她还是准时到了医院。 周礼不信她没有怀孕，非要她去做个检查。 姜明珠想，做完这次检查之后，她要彻底跟周礼划清界限了。 他要结婚，今后绝对不能有任何交集。 这么想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医院。 姜明珠抵达门诊中心的时候，并没有如约看到梁聪的身影。 来的人是周礼。 姜明珠一看到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周身写满了戒备。 周礼：“梁聪临时有事。” 姜明珠：“哦。” 周礼：“先去抽血吧。” 姜明珠：“哦。” 往采血窗口走的时候，姜明珠刻意和周礼保持了一段距离。 周礼回头扫了她一眼，冷嘲了一句，“怕我吃了你么。” 姜明珠呵了一声，赏给他一个白眼，懒得回复。 不是怕他吃了她，是怕他到处发情。 采完血之后就是b超检查。 姜明珠往超声检查室那边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回头看过去，碰上了熟人。 秦明礼。 是何楚妍之前介绍给她认识的朋友。 说话间，秦明礼已经走到姜明珠面前了：“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搭上姜明珠的肩膀，关心的姿态尽数显露。 周礼将一切尽收眼底。 第326回 资料 周礼的视线先落在了那个男人搭在姜明珠肩膀上的那条胳膊上头，然后一点点挪到他脸上。 周礼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年龄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气质也很成熟。 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看他和姜明珠的互动，两个人似乎挺熟的。 周礼双手插到了裤兜里，冷冷地睨着他们。 姜明珠冲秦明礼笑了一下：“没事啦，过来例行做个检查。” 秦明礼：“一个人来的吗？叔叔阿姨居然没陪你？” 周礼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 哦，听着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也很熟。 姜明珠：“小检查，一个人没事的。对了，你来医院干嘛呀？” 秦明礼：“给崇知来拿药。” 姜明珠：“他最近好点没？” 秦明礼：“嗯，昨天还吵着要找你玩呢，要不等会儿你去我家？” 周礼的指关节收紧，咔吧响了一声。 姜明珠余光扫了一眼周礼的方向。 虽然他低着头，但姜明珠还是能清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阴翳。 可能是男人的那点子劣根性作祟。 姜明珠收回视线，笑着答应了秦明礼的要求，“那我先去检查，等下找你哦。” 秦明礼：“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姜明珠笑着推了他一下，像撒娇又像娇嗔，“不用啦，我又不是孩子。” 周礼看着他们两人分开，面无表情地走上去。 姜明珠没跟周礼说话，拿着检查单去了b超室。 b超结果当场就出来了，没有任何异常或者是怀孕的迹象。 姜明珠从超声检查室出来之后直接把结果丢给周礼，“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周礼看了一眼b超报告，一切都很正常。 姜明珠不可能怀孕，他心里早就有数。 等周礼看完，姜明珠就准备走了。 刚迈步，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姜明珠：“检查都做完了。” 周礼：“急着去找男人么。” 姜明珠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秦明礼，欣然承认：“是。” 周礼：“他知道你昨天和我在一起么。”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姜明珠：“徐瑛菲也不知道昨天你想强睡我吧。” 丢下这句话，姜明珠使出浑身力气甩开了周礼，转身就走。 这回周礼没有继续往上追了。 —— 姜明珠和秦明礼在药房那边碰了面，和他一起取完药之后就去停车场了。 姜明珠开着车跟在秦明礼车后面去了秦家。 秦家的人都认识姜明珠，看到她以后热情欢迎。 秦崇知看到姜明珠更是开心：“嫂子，你来啦！” 姜明珠：“……” 没等姜明珠无语，秦明礼已经出声纠正：“别乱叫。” 秦崇知幽怨地看了一眼秦明礼，小眼神里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嫂子迟早跟人跑了。 姜明珠没太在意秦崇知的话，像他这种十六七岁的中二少年，总是有各种叛逆的想法。 秦崇知很喜欢姜明珠，一看见她之后只想跟她聊天打游戏，连秦明礼这个亲哥都不管了。 一直到康复师过来找他上课，秦崇知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秦崇知前些日子玩越野出了次事故，身上多处骨折，最近进入了康复阶段。 秦崇知走之后，秦明礼端着一杯果汁递给姜明珠：“崇知就喜欢乱说话，你别介意。” 姜明珠：“不会啊，小男生都这样，多可爱。” 秦明礼：“还没来得及问你今天检查结果怎么样？” 姜明珠：“做了个b超，挺好的。” 这涉及到一些隐私问题，秦明礼很有分寸地没有再问，而是关心了一下她的工作问题。 姜明珠和秦明礼认识挺多年了。 秦明礼的父母是港城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更是何楚妍和姜故鸣的好友。 姜明珠刚被收养的时候，就经他们的介绍认识了秦明礼。 据说当年何楚妍和秦太太约定好给孩子定娃娃亲的，后来姜明珠还被调侃过几句。 有几个长辈还说姜明珠和秦明礼是情侣名。 早年间姜明珠对何楚妍和姜故鸣都不亲近，自然也不会去经营他们介绍的关系。 姜明珠和秦明礼真正熟悉起来，是在柏林的那段时间。 她手术完的时候，正好赶上秦明礼在柏林出长差。 那段时间，何楚妍和姜故鸣没没空来的时候，都是秦明礼在照料她，后来还给她介绍了好几个私活。 然后姜明珠和他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好了。 三个月之前，秦明礼在柏林那边的工作结束，先回了港城。 姜明珠知道秦明礼对她有点那个意思，之前她一直没心思找人发展。 可现在……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该谈个恋爱了。 虽然喜欢上别人很难，但总要试一试的。 想到这些事情，姜明珠脑袋一热，直接问秦明礼：“你有女朋友么？” 秦明礼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略感惊讶，之后笑着摇摇头，玩笑似的问：“你要报名么？” 姜明珠：“……没，我随便问问。” 秦明礼这一反问，让姜明珠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之前已经因为一时冲动和糊涂，牵扯了太多人进来，这一次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 秦明礼：“我也和你开玩笑的，说正事，我跟你提的那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明珠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工作的事情。 之前秦明礼在柏林出差的时候，姜明珠帮他处理过一点工作。 秦明礼那会儿就动了挖她去他手下工作的念头了。 但姜明珠回国之后就先去了青城基金会。 秦明礼：“我可以给你开200的年薪，加项目奖金和提成。” 这是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即便是姜明珠这种不怎么缺钱的人都觉得心动。 秦明礼：“不会影响你在基金会那边的工作，我现在手头有几个新项目需要人推进，你是最合适的。” 姜明珠：“……你每次招聘都开这么好条件么？不会破产？” 秦明礼：“要留住人才就得付出代价，你值。” 姜明珠：“我考虑一下。” 秦明礼听见这个答案之后满意地笑。 —— 傍晚。 梁聪把手上的资料递给面色阴沉的周礼，小心翼翼地说：“周总，查到了。” 周礼翻开文件，第一页赫然是一份无比详细的个人资料，还带着照片。 第327回 娃娃亲 看到名字那一栏的时候，周礼的目光更阴了。 秦明礼。 怎么能有人仅仅用一个名字就把他惹到—— 姜明珠、秦明礼，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情侣名。 对面的梁聪仿佛是有读心术一样，正好说起这件事情：“秦明礼的父母是港城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目前公司是做进出口生意的，姜小姐的养父母和秦家长辈关系特别好，据说还有娃娃亲……” 到最后这半句的时候，梁聪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一定不会把这件事情跟周礼说的。 周礼的注意力从秦明礼的资料上转到梁聪身上：“娃娃亲。”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像是淬了冰。 梁聪避重就轻：“是长辈之间的玩笑而已，姜小姐之前和秦明礼不算熟，是这两年在柏林才渐渐接触起来的。” 周礼的下颚紧绷着，周身的寒意尽显。 梁聪被冷得后背发凉。 尽管他在尽可能委婉地表达了，但周礼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可能听不懂弦外之音。 姜明珠和秦明礼很早前就认识了。 应该是她十六岁的那年——比他早。 周礼沉默了大概五六分钟，终于和梁聪说了一句话：“出去吧。” 梁聪麻溜地走了。 房间的门被关上，周礼再次拿起那些调查资料看。 后面还有一些姜明珠和秦明礼在一起的照片。 看背景应该是在柏林的时候拍的。 有一起吃饭的，还有一起逛街的。 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很灿烂，看着像是在谈恋爱。 周礼的手指捏紧照片，指关节收缩，用力到像是要穿透皮肉。 —— 姜明珠经过考虑之后还是接受了秦明礼的提议，去研和集团工作。 现在她的身体恢复得还可以，只要不疯狂熬夜就不会有大碍。 忙起来可以阻止人胡思乱想，她不想再花过多时间在周礼和徐瑛菲的事情上了。 检查做过了，也该彻底划清界限了。 周礼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她没多大关系。 至少她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即便是真的喜欢，也不要去掺和别人的感情。 三天之后，姜明珠去研和集团办了入职。 她的职位是秦明礼的特助，主要工作是和他一起拓展新客户，还有去做一些公司没有涉足过的领域。 入职以后生活一下子丰富起来，比单单在基金会上班充实得多。 一忙起来，姜明珠也就很少想起周礼了。 那天做完检查，姜明珠就没有和周礼见过面了。 他什么时候离开港城的，她也不清楚。 姜明珠再次看到周礼的消息，是在八卦新闻上。 新闻的主角依然是周礼和徐瑛菲。 有狗仔拍到了他们两个人去试婚纱了。 徐瑛菲挽着周礼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和他说悄悄话。 虽然看不清周礼的表情，但姜明珠猜测他应该是在笑，或者是很耐心地听。 已经试婚纱了，那离正式结婚应该也不远了。 姜明珠忍不住去搜了一下相关信息，却发现周礼那边还没有对外公布过婚礼时间。 “珠珠，看什么呢？”秦明礼和姜明珠说了好几句话，都没听见她的回复，只好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终于让姜明珠回过神了。 她马上按灭手机屏幕，“刷了一下八卦新闻，你刚才说什么？” 秦明礼：“你陪我一起去北城出差一段时间吧，有几个新的物流合作商。” 听见“北城”两个字，姜明珠陷入了沉默。 秦明礼：“不方便么？” 姜明珠：“也没有，你这次去多久？” 秦明礼：“半个月到一个月吧。” 姜明珠：“嗯，明白了。” 秦明礼：“给你加出差补贴。” 姜明珠：“你这样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 出差日期定在这周末。 姜明珠来到机场和秦明礼碰头的时候，才发现他还带了个拖油瓶—— 秦崇知的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轮椅和拐杖也可以自由活动了。 在家里闷了一两个月，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看到姜明珠，秦崇知就上去拉她的胳膊，“珠珠，我跟你们一起玩。” 姜明珠：“你腿好啦？” 秦崇知：“健步如飞。” 秦崇知话很多，飞行途中一直拉着姜明珠说话。 姜明珠没觉得他吵，相反地，跟秦崇知聊一聊，心情还挺放松的。 这次到北城出差，姜明珠没提前跟任何人说。 酒店也是秦明礼安排的，他们兄弟住一间，姜明珠独自住一个大床房。 酒店的位置就在北城市中心，高层往下看去风景很好。 来到一个新的城市，秦崇知充满了好奇。 听说姜明珠在这里待过一年多，秦崇知就缠着她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姜明珠叫上了秦明礼一起，去了附近一家北城本地私房菜。 —— 凌晨时分。 周礼坐在书房电脑前，视线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面色沉沉。 照片上赫然是姜明珠和秦明礼、秦崇知三个人。 照片从他们下飞机开始拍，一直拍到了他们晚饭完散步回酒店。 姜明珠不仅和秦明礼关系好，跟秦崇知也走得很近。 十六岁的小男生，虽然身高一米八八了，但还是喜欢屁颠屁颠跟在姜明珠身边。 姜明珠还会像哄孩子一样摸他的脑袋。 这样的关系很明显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的。 看来姜明珠平时没少去秦家。 周礼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抬起手揉上太阳穴。 几分钟之后，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梁聪的电话。 梁聪：“周总，跟研和秦总的见面定在什么时候？那边打电话问了。” 周礼：“一会儿给你回复。” 挂上梁聪电话以后，周礼从通讯录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嘟了好多声才接通：“这么晚？你还没睡吗？” 周礼：“下周几有空，跟我去趟应酬。” “周三或者周四都行。”对面的女人好奇，“什么应酬还需要带我过去啊？” 周礼：“见面再说。” “唔，不用说了，我猜到了。”她笑了一下，“早点睡，晚安。” —— 来北城的第二天，姜明珠就投入到了工作状态里。 她手上拿到了合作方的资料开始研究。 只看了一点资料，就眉头紧皱。 秦明礼专程来跑来北城，竟然是为了和这家成立不到一个月的公司合作？ 这也太不靠谱了。 第328回 修罗场 姜明珠大致看了一下公司的资料之后，忍不住问秦明礼这家公司的背景。 秦明礼：“是万华集团新成立的子公司，他们主要做国外的器械供应，我们如果能拿下船运代理的话利润很高。” 姜明珠听见“万华”两个字之后，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 秦明礼并不知道她和周礼之间的那些纠缠。 客观来说，一家公司背靠万华，那么大的体量确实是块人人都想争取的肥肉。 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又要和周礼有接触了？ 想到这里姜明珠有点烦。 秦明礼：“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明珠：“没什么，这项目不好拿吧，你之前跟公司负责人联系过么？” 秦明礼：“嗯，联系过了，他们对我们挺有兴趣的。” 秦明礼和姜明珠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从他的说辞来看，直接联系的人并不是周礼。 姜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敏感了。 万华那么大的公司，成立一个子公司肯定有专人来负责，哪里需要周礼这个大老板亲自出马。 —— 合作碰面定在周三，地点是北城一家知名的米其林餐厅。 姜明珠作为特助和秦明礼一并抵达。 他们两个人一到，马上就有服务生迎上来带路了。 姜明珠和秦明礼交谈着上了楼，一拐弯，迎面就碰上了梁聪。 姜明珠愣了一下。 她没有预设过碰见周礼，自然也不会想到梁聪。 姜明珠一时间做不出表情来。 倒是梁聪看不出任何惊讶，像往常一样走上来和他们交谈。 梁聪：“秦总，欢迎来北城。” 秦明礼：“谢谢，您是沈总的助理吗？” 秦明礼之前也没跟梁聪接触过。 梁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这个问题。 姜明珠没有思考和躲避的时间，转瞬已经被带进了包厢。 门一打开，入目的就是坐在餐桌上的周礼。 还有他身边的徐瑛菲。 推门的一瞬间，徐瑛菲在给周礼整理领带，动作自然又熟练。 看这架势就不是第一次做了。 姜明珠抿了一下嘴唇，掐着手心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幸好她心理素质和演技都还不错。 这个时候徐瑛菲也正好给周礼整理好了领带，一回头就看到姜明珠。 徐瑛菲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明珠？好巧啊！” 姜明珠：“是啊。” 老天爷好像总是喜欢安排这种狗血的剧情给她。 她明明都对他们避之不及了，没想到来谈个工作都能碰上。 看到她们两人说话，秦明礼有些惊讶地看向姜明珠：“珠珠，你们认识吗？” 姜明珠：“嗯，以前在基金会和徐小姐有些工作上的接触。” 言外之意就是不熟。 这时梁聪又站出来向秦明礼介绍：“秦总，这位是我们周总，今天沈总有事情来不了，周总对合作的事情很重视，就亲自来和您见面了。” 秦明礼怎么可能不知道周礼是谁：“周总，你好。” 周礼：“嗯。” 他维持着自己一贯高冷话少的习惯，但也没忘介绍身边的女人，“未婚妻，徐瑛菲。” 秦明礼：“徐小姐好。” 徐瑛菲：“秦总好。” 她看了一眼姜明珠，笑着问，“也是未婚妻吗？” 秦明礼：“误会了，珠珠是我的特助。” 徐瑛菲：“哈哈，听你叫这么亲密，是我误会了，抱歉抱歉。” 姜明珠：“我和他很多年前就认识，他一直这么喊我。” 这句算是解释。 徐瑛菲挑眉笑起来，看向他们两个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暧昧：“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周礼：“坐吧。” 他这话一出，算是把刚才的话题结束了。 秦明礼教养好，一向很体贴，入座的时候亲手为姜明珠拽出了椅子。 等姜明珠做好以后，秦明礼才在她旁边坐下。 徐瑛菲笑盈盈地看着，羡慕地感慨了一句：“秦总对助理可真好，应该让周礼学着点。” 她半开玩笑看向梁聪，“梁助每天被压榨得够惨。” 梁聪：“……” 希望徐瑛菲下次作死的时候别带上他，他伤不起。 梁聪往周礼那边瞄了一眼，他垂着眼睛，脸上的表情看得不怎么清晰。 —— 合作的事情主要是秦明礼和周礼在聊，姜明珠负责做记录，还有给周礼递合同。 秦明礼和徐瑛菲都在，姜明珠只能装作和周礼不认识。 当秦明礼让姜明珠把合同交给周礼看的时候，姜明珠才跟周礼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周总，请您过目。” 公事公办的客气口吻，好像真的没认识过一样。 周礼也是面无表情地接过去。 两个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感受到指尖微凉又熟悉的温度以后，姜明珠像触电一样把手抽了回来。 她这下的反应有点大，秦明礼和徐瑛菲都朝她看了过来。 秦明礼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徐瑛菲则是嗔怪地和周礼说：“瞧你总是板着一张脸，都把明珠吓到了。” 周礼朝姜明珠看过去，深邃的眼睛盯着她，“是么。” 姜明珠：“……没有，我刚才突然肚子有点疼。” 周礼：“哦。” 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周礼低下头看完了合同，提出了几个有疑问的点。 姜明珠马上打开手机用备忘录记下来。 周礼提的几点确实是合同里写得不太清楚或是存在漏洞的，不算刻意为难。 谈完后，秦明礼说：“谢谢周总提出这些问题，回头改好了，我再亲自找您签合同。” 周礼：“嗯。” 这次谈判至此算是相安无事告一段落。 晚饭也到了收尾阶段。 姜明珠安静地小口啜着果汁，煎熬地等这顿饭结束。 徐瑛菲：“明珠，周五有空来吗？我生日。” 姜明珠：“……” 徐瑛菲：“两两她们也来呢，你也一起吧，我在北城就你们几个朋友。” 徐瑛菲邀请得太过热情，甚至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姜明珠都没组织好语言，徐瑛菲已经说了时间和地点，单方面认为她一定会去。 应酬完，姜明珠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姜明珠不小心踩脱了台阶。 秦明礼发觉得及时，赶紧把她扶住。 姜明珠就此撞到了秦明礼怀里。 秦明礼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问：“也没喝酒，怎么就醉了？” 姜明珠这边还没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暧昧的笑声。 第329回 你想怎么样 听见笑声以后，姜明珠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笑是徐瑛菲发出来的，她身边站的人是周礼。 姜明珠和周礼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和秦明礼分开。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了。 她和周礼什么都不算，跟哪个男人搂搂抱抱也与他无关，没必要刻意去回避什么。 徐瑛菲：“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呀？” 姜明珠：“……” 秦明礼：“误会了，她差点摔倒，我扶一把。” 徐瑛菲：“秦总加油啊。” 她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身边的周礼拉住了她的手腕，“该回家了。” 姜明珠和秦明礼停在原地看着周礼和徐瑛菲上了车。 徐瑛菲很自然地坐在了周礼的副驾驶座，看起来也是习惯了。 —— 姜明珠回到酒店的时候疲惫不堪，冲完澡之后就躺在床上不动了。 脑子里一直都是周礼和徐瑛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之前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可谁能想到过来北城谈个合作都能碰上他们。 姜明珠晚上成功失眠了，第二天起来改合同的时候，黑眼圈都快掉文件上了。 尽管如此，姜明珠还是很敬业地把合同改好了。 傍晚时分，姜明珠拿着合同去秦明礼房间找他，结果被秦崇知告知，秦明礼有事临时飞去海城了，得周末才能回来。 姜明珠：“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秦崇知：“好像是港口的船被查了。” 姜明珠：“……” 要不要这么巧合。 她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有人专门安排的。 秦明礼这一走，去明川送合同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姜明珠身上。 想到可能会和周礼见面，姜明珠心里还是有些排斥，毕竟私下两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周礼总是不干人事。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太自恋了。 姜明珠在这两种拉扯的情绪中做出了决定：先给梁聪打电话打探一下情况。 梁聪接得很快：“你好，请问是哪位？” 姜明珠：“梁助，是我，姜明珠。” 梁聪：“姜小姐找我什么事？” 姜明珠：“合同已经修改好了，你们沈总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送去给他过目。” 梁聪：“沈总去出差了，这次合同周总亲自看。”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姜明珠只能被迫接受，“嗯，那周总什么时候有空？” 梁聪：“周总明天要准备徐小姐的生日宴，只有今晚有空了。” 姜明珠：“……那下周呢？” 梁聪：“下周周总要出差。” 他耐心地跟姜明珠复述着周礼的行程，“周总刚回御水湾，姜小姐可以去那里找他。” 姜明珠：“能不能麻烦梁助帮我约周总吃个晚饭？” 梁聪：“我问问。” 姜明珠：“谢谢梁助。” 和梁聪通完电话，姜明珠就开始坐立难安等他的回复。 合同的事情不快点落地，她的心就一直被吊着，不得安宁。 好在梁聪办事效率一直都很高，十分钟之后就回了电话过来。 姜明珠马上接起。 梁聪：“不好意思，姜小姐，周总说有事就去御水湾找他，晚上不想应酬了，您和秦总如果不想来就先找找其他合作方。” 姜明珠：“……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梁聪转达的时候肯定把周礼的话美化了不少。 —— 姜明珠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套小西装，简单化了个淡妆遮了一下黑眼圈。 去御水湾的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暌违两年多再来，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心情愈发复杂。 七点出头，出租车停在御水湾门前。 姜明珠提着托特包下了车，一路深呼吸走到了门前。 她停下来按了几下门铃。 等了一分钟左右，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周礼穿着黑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后，冰冷的视线淡淡从她身上扫过。 姜明珠：“周总，我来送合同。” 周礼没有接话，让了一条路示意她进来。 他看起来对她爱答不理的，这态度反而让姜明珠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讨厌她总比之前对她动手动脚强。 御水湾的装修陈列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地板干净得掉一根头发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明珠都不好意思穿着鞋进去踩。 她进门之后就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然后看到旁边的一双女士拖鞋。 姜明珠抿了抿嘴唇，没穿。 这个时候，她看到周礼转身往楼上去了。 姜明珠忙喊：“周总，合同你还没看。” 周礼：“书房谈。” 没给姜明珠拒绝的机会，他头也不回地上去了。 姜明珠赤着脚，亦步亦趋跟着周礼进了书房。 关上书房的门以后，姜明珠从包里拿出改好的合同递给了周礼。 周礼接过合同开始翻看。 姜明珠站在书桌前等了几分钟，就看到周礼随手把合同扔到了一边。 姜明珠：“还有不合适的地方么？我们可以再改。” 周礼：“为秦明礼卖命卖得很开心？” 他冷不丁冒出这个问题，问得姜明珠毫无招架。 周礼的语气听起来很冷，书房里窗帘拉着，冷气又开得足，姜明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他是我老板。” 周礼：“哦，你不就喜欢这样玩。” 姜明珠蹙眉，他在说什么？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周礼毫无温度地补充一句，“当初在办公室对我用过的花样，现在都放他身上了么。” 姜明珠脸色一变。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礼单独见她果然就没好事儿。 姜明珠：“我是来谈工作的。” 周礼：“哦，陪他睡觉也是你的工作。” 姜明珠：“随你怎么说。” 周礼：“合同没问题，但我不想签字。” 姜明珠：“那你想怎么样？” 周礼没有说话。 他从椅子上起来，绕过书桌朝姜明珠走过来，一点点逼近。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姜明珠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来不及动作，周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拽。 下一秒，姜明珠整个人被抵在了书桌前，人被他的身影笼罩住。 姜明珠：“你让开。” 周礼岿然不动，手指摸上她的下巴，“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道么。” 姜明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她不想，她也不能。 她狠了狠心，直接说：“我昨晚和秦明礼睡过，没力气应付你。” 第330回 还没到你哭的时候 姜明珠以为，按照周礼的性格，听见这句话之后应该会觉得恶心。 恶心了自然而然就会放开她了。 但周礼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情绪的变化也没有。 周礼的手指停在她的领口去解衬衫的扣子，“那比一比谁让你舒服。” 姜明珠感觉到他的指尖时不时擦过脖颈下方的皮肤，熟悉的触感和温度让她心尖发颤。 人的身体总是这么诚实。 二十七年只跟一个男人肌肤相亲过，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 姜明珠：“你不嫌脏么？” 周礼：“泄欲而已，没病就行。” 姜明珠：“……” 很难想象这是从周礼嘴里说出来的话。 姜明珠被这句话冲击到大脑空白，半天都没能回上话来。 这正好给了周礼行动的时间。 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小西装和衬衫都已经被拽了下来。 那双熟悉的手挪到了她的大腿处，五指收紧。 姜明珠颤着手按住他，“你再接着做，我可以送你坐牢。” 周礼：“你先控制一下自己再跟我说这种话。” 他冷漠的眼底染上了欲念，身体和她紧紧贴在一起，“秦明礼不行么，你怎么这么饥渴。” 姜明珠被他的话刺激到，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究竟谁饥渴？你一看到我就下半身思考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周礼：“既然知道，就好好配合。” 姜明珠：“你再碰我，我会告诉徐瑛菲的。” 周礼：“你可以试试她是信你还是信我。” 他的口吻平静又从容，没有丝毫的慌张，更不会被她威胁到。 姜明珠气得想咬死他。 生理的本能反应和情绪上的失控共同作用，她的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 她不知道周礼这两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他在徐瑛菲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两个人那么恩爱，可他转头就能再和她上床。 并且还一脸无所谓。 姜明珠甚至在想，是不是她当年做得太狠才导致他变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姜明珠低下头，眼眶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有几滴正好滴在了周礼的小臂上。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看到姜明珠发红的眼睛，周礼冷漠地开口，“还没到哭的时候。” 姜明珠没来得及回复，接着就被他的动作席卷、吞没。 毫无还手之力。 姜明珠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是飘起来的，像是被人抛上了云端，又坠入万丈悬崖。 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拽了回来。 姜明珠睁开眼睛，被周礼掐着腰抱着往前走了几步。 接着她就看到周礼拿起了手机，一眼扫过去，屏幕是徐瑛菲的名字。 看到这三个字，姜明珠骤然清醒，像是触电一样要和他分开。 然而周礼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随手将她身体翻了个面，再次从后面抱上来。 姜明珠趴在办公桌前，胸口都被挤压得变了形，手指死死地抠着桌面。 她红着眼睛回头去看周礼，眼底充斥着愤怒和恨意。 周礼毫不在意，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接起了电话。 他很冷静地和徐瑛菲聊着天，同时还不忘折磨她。 姜明珠溃不成军，以至于根本听不清楚他和徐瑛菲说了什么。 接完电话之后，周礼放下了手机，动作依旧没停。 —— 姜明珠觉得自己像堕入了无边无际的地狱，被魔鬼扼住了喉咙。 她记不清这场折磨持续了多长时间。 混沌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周礼的脸。 姜明珠狠狠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被折磨得没有多少力气了。 不足以把他咬伤，只是留下了一排齿痕。 周礼没躲，垂下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姜明珠：“你这个人渣。” 她说话也没什么底气了，只能发出气声。 不过两人距离很近，周礼还是听得很清楚。 “比不过你。”他回了四个字。 经过刚才的事情，姜明珠的衣服已经没法要了，甚至连自己走路这种事情都做不到。 被周礼抱起来之后，姜明珠下意识地挣扎，“你放开我！恶心死了。” 周礼：“哦。” 他直接松了手。 姜明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摔到了地板上。 她表情痛苦，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周礼在一旁居高临下看着她。 姜明珠试图扶着地板站起来，但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她这么做。 周礼冷嘲：“有本事自己站起来。” 姜明珠：“……” 委屈、无力和愤怒一同涌上，泪水夺眶而出。 她受不了自己这样子，更不想在周礼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于是抬起手来狠狠抹过眼睛。 周礼发出了一声冷笑，然后弯腰再次把她抱起来。 姜明珠这回没挣扎了。 周礼把姜明珠带回了主卧的浴室。 姜明珠一身狼藉，的确也该洗个澡。 “你出去。”一进到浴室，姜明珠就对周礼下了逐客令。 周礼没有强留，“哦”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 —— 姜明珠一个澡洗了快半个小时，情绪调整好之后才出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绝不止是周礼一个人的责任。 她是共犯，是同谋。 那种被道德感煎熬折磨，自我谴责的声音一度让她的情绪崩溃。 可现在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 姜明珠一瘸一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就看到周礼站在床边。 床上放着一套衣服。 周礼指了一下，示意她换上。 姜明珠走上去拿起衣服。 没吊牌。 是一条群青色的连衣裙，温婉大方的款式显然不是她会穿的。 姜明珠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徐瑛菲。 周礼的地方会有徐瑛菲的衣服也不奇怪，可姜明珠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把它穿到身上。 姜明珠：“你让人帮我去买一套新的吧。” 周礼：“人都下班了。” 姜明珠：“我不想穿这个。” 周礼：“那你光着出去。” 姜明珠：“……我不习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周礼冷嘲了一声，“别人用过的男人你都用过了。” 姜明珠：“……” 她很少有被人怼到哑口无言的时候。 周礼不止脸皮厚了，嘴好像也更毒了。 姜明珠正这么想的时候，周礼已经把裙子收起来了。 他说：“这么不情愿那就光着吧。” 第331回 嫂子 姜明珠没得选择，最后还是穿上了这件裙子。 比起在这里过夜或者是光着出去，显然穿徐瑛菲的衣服是更好的选择。 去浴室换好衣服之后，姜明珠又出来和周礼打了照面。 姜明珠：“合同你还没签字。” 周礼转身往外走。 姜明珠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一进来，正好就听见手机在响。 这次是她的手机。 姜明珠把包从地上捡起来，拿出手机接电话。 电话是秦崇知打来的：“嫂子，你在哪里啊，怎么还没回来？” 书房里很安静，周礼和姜明珠的距离也就一米。 这句“嫂子”，他听得真真切切。 周礼垂放在身侧的手收紧了几分，刚刚柔和一些的目光再次冷硬起来。 姜明珠：“我这就回去，你先休息吧。” 秦崇知：“嗯嗯，我刚才打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怪吓人的。” 姜明珠：“刚才在聊工作，调了静音，先这样，回去再说。” 和秦崇知通完电话，姜明珠看向周礼：“你签字吧。” 周礼：“我什么时候说过今晚签字。” 姜明珠：“……” 周礼：“我只在公司签合同。” 姜明珠压着脾气问：“那请问周总什么时候有时间赏脸签字？” 周礼：“姜助理真敬业，秦明礼如果知道你为了合同陪男人上床，应该会给你涨工资。” 他讽笑一下，“需要我帮你美言几句么。” 啪！ 姜明珠实在是忍无可忍。 憋了一个晚上，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化成了这个耳光，简单粗暴地扇到了周礼脸上。 清脆又响亮。 周礼舔了舔唇角的血，意味不明地看向姜明珠。 姜明珠：“你真让人恶心。” 周礼：“当初我有未婚妻，你来勾引我的时候不觉得恶心？” 没等姜明珠回答，周礼已经接出了后面的话：“哦，你当时挺享受。” 他这样冷冰冰地提起当年的事情，刺得姜明珠心口一紧。 她深深汲了一口气：“我承认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骗你、利用你，你恨我讨厌我我都接受，但你没必要把自己也拖下水。” 说到这里，姜明珠哽得有些艰难，她掐了一下掌心才得以继续：“徐瑛菲挺好的，她很喜欢你，你们很合适，你好好和她在一起吧。” 周礼的声音比刚才还冷：“你在教我做事？” 姜明珠：“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当年的事情就……” “呵。”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礼一声嘲弄的笑打断，“你觉得我是因为你的刺激变成这样的？” “姜明珠，你真看得起自己。”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钢笔在合同上签了字。 接着，那份合同被扔到了姜明珠的脚下。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说，“我不过是对你的身体有兴趣，随便一个漂亮女人都一样。” 周礼没有还手，但他说出来的话比直接扇姜明珠几个耳光还难受。 姜明珠如鲠在喉，像被人扼住脖子一样。 呼吸困难，说不出话。 周礼：“拿着合同滚。” —— 姜明珠坐在出租车后排，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想起周礼刚才的那些话，她心如刀绞。 从前从觉得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心情过于夸张了，可真到自己身上才晓得有多疼。 其实早在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就料到这一天了。 但该有的难受还是一分都不少。 这其中周礼对她的态度占了三分，剩下的七分是他理所应当的那些劈腿言论。 姜明珠下意识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她开那个头，周礼是不会变成这样的。 想到这里，姜明珠开始抽噎。 后排啜泣的声音把司机师傅都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姜明珠摇了摇头，扭头看着窗外。 这一晚，又是一夜噩梦，惊醒的时候眼睛还在发酸。 姜明珠去洗了一把脸，出来的时候接到了秦明礼的电话。 虽然姜明珠竭尽所能保持平静，但秦明礼还是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了。 秦明礼：“生病了？” 姜明珠：“这两天因为合同的事情没睡好。” 秦明礼：“辛苦你了，后面几天好好休息。”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明礼：“还不确定，这边情况有点棘手，你先和崇知在北城玩几天吧。” 姜明珠：“好。” 跟秦明礼通完电话没多久，秦崇知就来敲门了。 姜明珠换了衣服化了个妆，和秦崇知一起出去玩儿。 秦崇知没心没肺又爱活跃气氛，跟他一起玩的时候很容易被感染到。 一天下来，姜明珠原本沉重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晚上，姜明珠选了一家之前经常去的餐厅请秦崇知吃饭。 没想到，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看起来是和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过来的，看到姜明珠之后，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徐斯衍走过来和姜明珠说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明珠：“前几天，工作有点事情。” 徐斯衍扫了一眼对面的秦崇知。 秦崇知也在看徐斯衍，带着几分敌意。 直觉告诉他这男人是来跟他哥抢老婆的。 徐斯衍：“这是？” 姜明珠：“一个弟弟，我爸妈朋友家的孩子。” 徐斯衍：“方便谈谈么？有点事情想跟你聊。” —— 姜明珠安排秦崇知打车回了酒店，之后就跟徐斯衍一起在路边散步。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十多分钟，姜明珠先开口问他：“你最近还好吧？” 徐斯衍：“老样子。” 姜明珠：“哦。” 徐斯衍：“你呢？” 姜明珠：“我也还好。” 徐斯衍：“是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地问，“他的事情，你不在意了？” 姜明珠：“在不在意都没意义了，他女朋友挺好的。” 徐斯衍：“你确定他们是男女朋友么？” 徐斯衍这咄咄逼人的语气问得姜明珠一愣：“你想说什么？” 徐斯衍：“你在柏林的这两年，他身边没有过任何女人，突然出现一个就要谈婚论嫁，你不觉得突兀么。” 姜明珠：“你怎么知道他私下没有接触。” 听周礼那个语气，这几年应该没少找女人。 还有他床上的表现—— 这种话不方便和徐斯衍提。 徐斯衍不在意姜明珠的辩驳，十分笃定：“他和徐瑛菲是在演戏。” 第332回 为什么不是报复 姜明珠大脑“嗡”了一下。 凭她对徐斯衍的了解，他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下这种结论。 姜明珠：“你知道什么了？” 徐斯衍：“上周我去南城办了点事情，在酒店碰上了徐瑛菲。” 他面色严峻地重复着那天的场景：“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 姜明珠：“……说不定是她的同事或者是普通朋友。” 徐斯衍：“普通朋友会住同一间房？” 姜明珠：“……” 还是同一间房，这就说不过去了。 可徐瑛菲和周礼平时的相处真的挺像一对恩爱情侣的。 姜明珠：“但如果是演戏的话，原因呢？” 周章回和靳柔好像没有催过周礼结婚，周礼没必要拉个女人演给他们看。 如果是徐瑛菲需要一个合作对象来演戏那还说得过去，可周礼为什么要配合她呢？ 徐斯衍凝着姜明珠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扯了扯嘴角，“你说呢？”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清楚。 他相信以姜明珠的智商和反应能力，他一反问，她就什么都懂了。 姜明珠的确是听懂了徐斯衍的意思，但她不相信徐斯衍的推测：“我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昨天晚上周礼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想起他那个嘲讽的语气，姜明珠又开始喘不过气。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露出纠结痛苦的表情，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们私下见过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 姜明珠：“嗯。” 徐斯衍沉默了快一分钟。 他没有去问姜明珠和周礼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些事情很容易就想得到。 沉默过后，徐斯衍又问：“你没想过他为什么偏偏在你离开柏林的时候公开和徐瑛菲的关系么？” 姜明珠再次被徐斯衍问得愣住。 她猛地想到了在柏林最后一次复查时和周礼偶遇的场景。 徐斯衍：“你想到什么了？” 姜明珠：“回国之前……我在柏林见过他一次。” 徐斯衍：“什么时候？” 姜明珠：“回国的前半个月吧。” 她说的时候顺便算了一下日子，发现周礼的绯闻还真就是从那次偶然碰面之后开始的。 徐斯衍：“那就更好解释了。” 徐斯衍的推断结合那次偶遇，逻辑上完全说得通，可姜明珠主观上没有勇气去这样认为。 徐斯衍：“他知道你要回国了，所以拉徐瑛菲和他演一场戏试探你。” 姜明珠：“为什么不是报复？” 徐斯衍：“报复也是放不下的一种。” 姜明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 徐斯衍被姜明珠的这句话逗得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不过比起骂我，你更应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徐斯衍说，“放不下就去坦白，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坦白。 这两个字说得倒是容易。 但她觉得自己很难做到。 徐斯衍看出了姜明珠的抗拒，出声激她：“你现在懦弱到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 姜明珠被徐斯衍的话刺激到，抬起手来给了他一拳。 徐斯衍没躲。 等姜明珠这一拳落下，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好好想想吧。” 姜明珠难得听进去徐斯衍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徐斯衍还想和姜明珠说点什么，抬起头，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阮懿。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西装，拎着一个包，正在往这边看。 看样子应该是来了很久了。 徐斯衍和姜明珠分开，“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明珠没回头，跟着徐斯衍去了停车场。 —— 徐斯衍把姜明珠送回酒店之后，驱车回了月湾别墅。 这里也是他和阮懿的婚房。 只不过结婚两年多，徐斯衍踏进这个地方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徐斯衍把车停在别墅门前，下车的时候刚好和回来的阮懿打了照面。 阮懿看到徐斯衍的时候面色略有僵硬，应该是没想到他会回来。 但她调整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微笑着上来：“你回来了。” 落落大方，温柔体贴，且若无其事。 徐斯衍：“嗯。” 徐斯衍和阮懿一并走进了别墅。 阮懿很体贴地拿出拖鞋放到徐斯衍脚边，然后才去换自己的。 换完鞋，她问徐斯衍：“晚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去准备。” 徐斯衍换上拖鞋，目光四处逡巡一周，沉沉地问：“阿姨呢？” 阮懿：“阿姨半年前就不来了。” 她说话温温软软，永远都是不急不躁的：“家里就我一个人住，平时我都在学校吃饭，不需要阿姨照顾。” 徐斯衍：“我爸妈知道么？” 阮懿：“嗯，和他们商量过的，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徐斯衍听到这句话以后，眉头皱了起来。 阮懿这话的意思他知道。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因为徐斯衍对阮懿“关心不到位”，经常被万柳喊回去教训。 因为这个，徐斯衍对阮懿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后面几乎不回家了。 说是夫妻，但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 除了一些家庭聚会必要的场合做戏之外，他们两人说话的次数都很少。 而家庭聚会也仅限于徐家这边。 阮家那边的活动，徐斯衍不清楚，更是一次都没去过。 除了嫁给他的手段有些卑鄙之外，这两年，阮懿还算安分。 安分到徐斯衍时常会忘记自己还有个妻子。 徐斯衍回过神来，再看向阮懿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上的外套脱掉了。 见他看过来，阮懿又微笑了一下：“我要去煮点面吃，你吃吗？” 徐斯衍：“谢谢。” 他今天晚上应酬没吃多少，现在的确有点饿。 不到二十分钟，阮懿就煮好了两碗面条。 徐斯衍来到餐厅的时候，阮懿已经拿着餐具送到他手边了。 徐斯衍看着碗里的番茄面走了神。 阮懿：“之前几次回家吃饭的时候，你都吃了番茄面。” 徐斯衍“哦”了一声，没接话。 他没想到阮懿还会观察他的喜好。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沉默，阮懿也很贴心地不打扰他。 徐斯衍时不时地看一眼对面的阮懿。 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浑身都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他几乎没有这么认真看过阮懿。 可能是一开始的偏见使然，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她的温婉大方都是装出来的。 徐斯衍突然问她：“你今天去富阳路做什么？” 第333回 挡 徐斯衍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显得像是在质问。 阮懿柔柔地解释：“我去那边有点事情，没有跟踪你的意思。” 徐斯衍：“我没说你跟踪我。” 阮懿：“嗯，抱歉，是我想多了。” 她的态度明明挺好的，但徐斯衍却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儿。 短暂沉默之后，徐斯衍才说：“我和姜明珠没做什么。” 阮懿：“嗯，我明白。” 徐斯衍：“……你明白什么？” 阮懿：“姜小姐不是那种人，你也不是。” —— 姜明珠回到酒店之后，脑子里一直在想徐斯衍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之前她沉浸在周礼找了女朋友的冲击里没有抽离出来，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传绯闻的时机。 还有那次在柏林的偶遇—— 说不定那个时候周礼就已经知道她快要回国了。 徐斯衍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不管他的目的是试探还是报复，出发点都是在乎。 姜明珠分析了一下重逢后周礼的所作所为，觉得他还是报复的意图偏多。 毕竟她当年对他尊严的践踏和伤害是实打实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何况是周礼那么骄傲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姜明珠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可以欣然接受周礼对她的报复，前提是他和徐瑛菲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但徐斯衍只是看到了一次而已，姜明珠现在也没法肯定徐瑛菲真的有别的男人，只能找机会好好查一查了。 —— 姜明珠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的徐瑛菲的生日宴会。 如果徐瑛菲身边真的有别人，这么重要的日子应该不会错过。 徐瑛菲这次生日宴排面很大，周礼几乎邀请了身边所有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付晓芝是其中一员。 付晓芝得知姜明珠也打算过去之后，立刻驱车来酒店找她了。 付晓芝打从进门之后就开始观察姜明珠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话。 但姜明珠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付晓芝：“珠珠，你真的要过去啊？” 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周礼最近跟徐瑛菲秀恩爱秀得太猛了。 虽然没有正面问过姜明珠，但付晓芝可以肯定她是没放下周礼的。 让她过去看周礼和徐瑛菲秀恩爱着实有些残忍。 姜明珠：“徐小姐邀请我了，不去不礼貌。” 付晓芝：“那周四……” 说到一半，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把问题问出来。 不过姜明珠很清楚付晓芝想问什么。 这次她没隐瞒，直接把昨天徐斯衍和她说过的事情告诉了付晓芝。 付晓芝愣了几秒钟之后猛地反应过来：“我草，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周礼这两年身边都没见过女人的影子，忽然来了个徐瑛菲，确实很引人怀疑啊。 付晓芝：“那他这么做是为了刺激你？” 姜明珠：“我猜是想报复我吧。” 她顺便跟付晓芝说了签合同那天晚上的事情。 这事情不方便跟徐斯衍说，但在付晓芝面前没什么不好说的。 付晓芝听完之后笃定地说：“我看他就是想刺激你，看你伤心难过，顺便找点存在感。” 姜明珠没说话。 付晓芝沉思了几分钟，给姜明珠出主意：“你要不要去和他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现在的情况看下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彼此喜欢，只要解开这个误会就能皆大欢喜在一起了。 姜明珠昨天晚上也考虑过这个事情，但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她先摇头，又点头：“我再想想吧。” 在酒店聊了一会儿之后，姜明珠就跟付晓芝一起出去给徐瑛菲选礼物了。 晚上的生日宴，姜明珠也是和付晓芝一起到的。 徐瑛菲的生日宴在永夜会所举行，周礼大手笔地把这里包了场。 会所一楼被装饰得很浮夸，挂满了粉色的气球，到处都是玫瑰花。 一进来，姜明珠就看到周礼和徐瑛菲站在一起。 徐瑛菲凑到周礼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两人的姿态是极其亲密的。 徐瑛菲应该是余光瞥见了姜明珠，马上走上来迎接：“明珠，芝芝，你们来了，欢迎。” 姜明珠：“生日快乐。” 她笑着对徐瑛菲送上了生日祝福，把礼服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周礼正好站在架子旁边。 姜明珠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 她笑得很从容，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甚至能从她的笑里感受到她的放松。 周礼眸色沉了几分。 付晓芝扫过去就注意到周礼在看姜明珠，虽然不明白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他是因为在乎才看的。 放下礼物，姜明珠和付晓芝就去楼上入座了。 上楼的时候，付晓芝往下看了几眼，凑到姜明珠耳边说：“刚才周四一直在看你。” 姜明珠：“嗯。” 付晓芝：“看你这么冷静，他好像挺不爽的。” 姜明珠也感觉到了。 但刚才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并没有让她不适，相反还多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前几次周礼刻意说那些话刺激她、羞辱她，当时她做出那种反应的时候，他心里一定也是很痛快的。 七点，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原野这几天在外地出差，没能来参加。 除了他之外，徐斯衍、周义、付暮晔等人都过来了。 虽然是徐瑛菲的生日宴，但参与的大部分都是周礼身边的朋友，徐瑛菲那边只跟了几个助理和亲信。 姜明珠坐在了付晓芝和付暮晔的中间，正好跟徐斯衍斜对着，而她正对着的位置就是周礼和徐瑛菲。 姜明珠和徐斯衍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两人谁都不避讳，这互动全部落入了周礼眼底。 周义也看见了，他笑了一下，出声调侃，“斯衍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没带老婆？” 徐斯衍：“她今天有事。” 周义：“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这场合不方便带她呢。” 这话一出，谁都能听出来他在内涵什么。 姜明珠作为被内涵的当事人，没什么反应。 这茬很快过去，生日宴正式开始。 大家都在喝酒，姜明珠没参与。 中途，秦明礼来了电话，姜明珠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 姜明珠在安全通道接完了秦明礼的电话，准备折回包厢的时候，被突然进来的周礼挡住了去路。 第334回 这也太刺激了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那一刻稍微惊讶了几秒钟，然后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按照之前的路数，她已经可以猜到周礼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 姜明珠刚这么想完，周礼就往前步步紧逼。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姜明珠就这么被他抵在了墙上。 可能是因为做过了心理准备，所以她的表现比之前几次冷静了许多。 没有躲闪，甚至还抬起头来无所畏惧地和他对视。 周礼的目光更沉了，一手掐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擦着她的唇瓣。 “怎么没告诉他你是怎么签合同的。”他的每个字都透着寒意和嘲讽。 刚才通电话的时候，姜明珠和秦明礼说过几句合同的事情。 这么看来周礼是在她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就跟着来了。 徐斯衍之前的推测可信度又高了几分。 如果周礼和徐瑛菲真的是感情深厚的男女朋友，就算周礼有胆子在徐瑛菲面前这么放肆，徐瑛菲也不可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跟詹语白不是一类人。 想到这里，姜明珠露出了一抹笑。 她这一笑，秋波流转，嘴唇扬起的弧度都像是在勾引人。 “你这么迫不及待跟着我出来，不怕你未婚妻怀疑么？” 周礼：“怎么，你怕。” 姜明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呢？” 她无所谓地笑笑，甚至还抬起手来在他的胸前点了两下：“主动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姜明珠的态度和之前明显不一样了。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礼的表情更加复杂。 姜明珠却笑得更得意了，“怎么，想在这里做么？未婚妻生日宴上偷晴，确实很刺激呢……” 她话还没说完，周礼已经松开她转身走人了。 他的背影都散着凛冽的寒意。 姜明珠短促地笑了一声，她这算不算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了，周礼之前变着法子折磨她，无非是想看她展现出痛苦挣扎的状态。 他想让她备受内心道德的谴责和煎熬，以此达到报复她的目的。 但如果她真的对此无所谓了，周礼的报复也就不成立。 姜明珠没什么心思回包厢了，转身上楼去了永夜会所的天台。 永夜会所的天台被做成了一个很大的观景露台，平时对外营业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坐在顶层俯瞰城市夜景。 因为今天被周礼包了场，偌大的露台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姜明珠走到角落停下来，撑着栏杆往下看。 北城的夜景一如既往地漂亮。 她最近心情混乱，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风景。 姜明珠独自一个人在露台站了快二十分钟。 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姜明珠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付晓芝发来的微信消息。 姜明珠停下来打开，里面是张模糊的照片。 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照片里的主角是徐瑛菲。 而那个被她压在走廊墙上的男人，怎么看都不是周礼。 徐瑛菲今晚喝了不少酒，应该是有些上头了。 照片里高大魁梧的男人被她压在墙壁上，徐瑛菲一只手还拽起了他的领带。 这绝对不是普通朋友关系能做的动作。 姜明珠盯着那个男人的身影仔细辨认的时候，付晓芝已经在后面的消息里给了她答案。 【我惊呆了，这他妈是徐瑛菲那个贴身保镖啊？？？】 姜明珠：“……” 看完付晓芝的文字消息，再去看照片。 姜明珠也很快就认出那个男人了。 难怪之前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男人好像一直在徐瑛菲身边跟着，平时没什么存在感。 今天晚上，姜明珠也没怎么注意过他，只是看到他一直在里外里地忙活。 但姜明珠从来没往这方面想，只当他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付晓芝：【这也太刺激了。】 姜明珠回了一串省略号。 谁说不是呢。 刚跟着付晓芝感慨完，更刺激的来了。 姜明珠听见了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她在角落里抬起头来看过去，嘴角一抽。 刚看完照片，现在可以看真人了。 “你喝多了。”姜明珠听见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嗓子有些哑，听起来状态应该是极度紧绷的，还带着些下级对上级的尊重。 姜明珠竖起耳朵，往外探脑袋。 她看见了徐瑛菲靠在那个男人怀里，正抬起手来摸他的下巴。 但那个男人像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徐总，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 徐瑛菲：“你一点都不在乎是么？” “楼下客人们还在等，我扶你回去。” 徐瑛菲：“你不怕我真的和周礼结婚，嗯？我会和他上床的哦。” “那是你的自由。” 徐瑛菲呵呵笑了起来，“你真没种。” 姜明珠还没来得及消化刚才对话里的这些信息量，就看见徐瑛菲拽着那个男人的领带亲了上去。 姜明珠倒吸一口凉气之后赶紧转身缩回了角落里。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不清楚了，可能过了十多分钟，终于传来了两人离开的动静。 姜明珠这才松懈下来，开始复盘刚才的话。 听徐瑛菲的意思，她应该是喜欢这位保镖很久了。 可能徐斯衍之前说在酒店碰见的男人就是他。 但从刚才这位的表现来看，像个油盐不进的—— 徐瑛菲刚才还故意端出来周礼刺激他，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之后，姜明珠可以百分百肯定，周礼和徐瑛菲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 周礼为了报复她，徐瑛菲则是为了刺激刚才那个男人。 —— 姜明珠回到包厢的时候场子已经快散了。 她一进来，付晓芝就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挑眉问：“怎么一个电话接了这么久？谁打的啊，这么腻歪！” 姜明珠：“老板打的，汇报工作。” 付晓芝：“得了吧，谁家老板还负责给你做饭的。” 付晓芝这话在座的人都听见了。 周义用余光瞟了一眼周礼，笑着问：“明珠换工作了？” 姜明珠：“嗯，去了一个朋友的公司。” 付晓芝：“可不是一般朋友。” 周义：“嗯？” 付晓芝：“之前跟她有过娃娃亲的人。” 周义：“还有这种事情？” 姜明珠：“父母之间说着开玩笑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改天有机会再聚会。” 第335回 暖房 “我真是惊呆了，徐瑛菲还有这一面啊！” 回酒店的路上，付晓芝还在跟姜明珠聊着今天晚上收获的八卦。 姜明珠想起露台上看见的画面也觉得挺惊愕的，徐瑛菲平时看着大方得体，今天晚上属实颠覆。 但这样一来也正好证明了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的位置。 付晓芝：“这下你没有心理压力了吧？” 她打着方向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我说秦明礼的时候，周四那个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笑死个人了。” 付晓芝的笑太有感染力了，姜明珠也跟着笑了出来。 周礼那个表情，她当然看见了。 不知情的人可能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他是秉承一贯面无表情的风格罢了。 但姜明珠之前见识过周礼的恶劣了。 —— 过了一个周末，秦明礼终于出差回来了。 姜明珠看到秦明礼疲惫憔悴的脸色，就知道这次事情不小：“处理好了吗？” 秦明礼：“嗯，差不多了。” 他揉了一下眉心，虽然疲累但口吻还是很温和，“这几天辛苦你了。” 姜明珠：“我也只是签了个合同嘛，职责之内的事情。” 秦明礼：“后面几天没什么安排，叫沁阳和芝芝一起吃个饭吧。” 姜明珠：“好呀，但你先去睡一觉吧，看你黑眼圈都要掉地下了。” 秦明礼白天补了个觉，傍晚时分就恢复过来了。 当天晚上，姜明珠约了方沁阳和付晓芝出来吃饭。 秦崇知要凑热闹，姜明珠和秦明礼一并带着他出去了。 餐厅离酒店不远，他们三个人是走路过去的。 秦崇知挤在了两人中间，一路上都在欢快地闹腾。 跟姜明珠说话的时候，更是一口一个“嫂子”。 秦明礼正色纠正了几次，秦崇知都跟听不见似的，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哇，嫂子，这家餐厅看起来好朋克啊！”秦崇知一到餐厅就被装修吸引了。 姜明珠：“我也觉得他家环境特别有意思。” 秦崇知之所以喜欢姜明珠，就是因为不管跟她聊什么都能得到回应，永远不会冷场。 这边姜明珠和秦崇知聊得火热，秦明礼身为亲哥哥反倒有些插不进去嘴了。 秦明礼正无奈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熟人。 “周总？”秦明礼看着那对并肩走来的男女，脱口而出。 这一声正好传到姜明珠耳朵里，她马上停下来回头看过去。 果然是周礼和徐瑛菲。 姜明珠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人为设计好的。 转眼间，周礼和徐瑛菲已经在对面停下来了。 周礼：“秦总。” 秦明礼：“周总和徐小姐来吃饭吗？真巧。” 周礼：“嗯。” 徐瑛菲看了一眼秦崇知的方向：“这位是？” 秦明礼：“是我弟弟，带他来和朋友们聚一聚。” 徐瑛菲笑着点点头，“弟弟看起来也很乖呢。” 秦崇知：“哈哈哈，嫂子，我被夸了，听见没？” 他得意洋洋地去跟姜明珠炫耀。 徐瑛菲闻言笑得更灿烂了，目光瞟了周礼一眼。 周礼：“我们先进去了。” 秦明礼不疑有他，客套了几句没再继续。 —— 秦明礼和方沁阳、付晓芝的关系都不错。 之前他们几个人在柏林的见面都算愉快，这次见面也是聊得火热。 难得聚在一起，姜明珠心情很好，喝了两杯红酒。 感觉到有点上头，她及时停了下来。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姜明珠虽然没喝多，但走路的步子还是有些飘。 后来她是被秦明礼和秦崇知两个人一起扶出去的。 秦明礼叫了车，陪姜明珠一起坐在了后排。 关上门，车子疾驰而去。 直到车身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周礼才从拐角处走出来。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回忆着刚才姜明珠在秦明礼面前灿若桃花的笑，眼神冷得能杀人。 秦崇知喊姜明珠的那声“嫂子”，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秦明礼不阻止，姜明珠不介意。 呵。 看来是叫习惯了。 路边的灯光和车流在他眼底倒映出诡异的光芒。 这紧张的气氛最后被一通电话打断。 周礼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徐瑛菲的名字，面无表情摁下接听键。 徐瑛菲：“需要我帮忙吗？” —— 合同敲定之后，姜明珠的工作内容就变成了项目落地筹备。 大部分的流程都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但数据方面的统计是要亲自跟进的。 姜明珠下午收到第一天的反馈之后就打开表格做了记录。 刚忙完工作，姜明珠就接到了徐瑛菲的电话。 徐瑛菲：“明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呀。” 姜明珠摸着咖啡杯，眸色深深。 沉默了快半分钟，她才笑着给出答案：“好呀，时间地点你发我。” 挂上电话没多久，徐瑛菲的消息就来了。 姜明珠看了一下那个地址，很明显不是普通餐厅。 没给姜明珠发问的机会，徐瑛菲又跟了一条：【这是我刚买的新房，今天暖房呢。】 姜明珠：【嗯。】 回完消息，姜明珠扔下手机走向了衣柜。 —— 八点整，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云水苑一栋复式楼门前。 姜明珠提着包下车，走向那扇黑色的防盗门。 门铃按了一下，徐瑛菲就来开门了。 她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门后，平时披在肩头的卷发也扎成了马尾。 “来了啊，快进来。”徐瑛菲热情地招呼姜明珠进门。 姜明珠换上拖鞋，四处看了看。 姜明珠：“不是暖房吗，就你一个人？” 徐瑛菲：“周礼原本也要过来，但他晚上临时有事没来，我在北城也没其他朋友了。” 姜明珠：“哦哦，你的助理和保镖之类的也可以一起的嘛。” 徐瑛菲：“他们是同事，你才是朋友。” 姜明珠笑得弯起了眼睛。 晚餐是徐瑛菲叫酒店送来的，桌上还摆了两瓶酒。 姜明珠被徐瑛菲撺掇着喝了一杯。 但她没想到这酒这么猛。 虽然没醉，但头昏得厉害。 徐瑛菲看到姜明珠不停地揉太阳穴，有些担心：“明珠，还好吗？” 姜明珠：“头疼。” 徐瑛菲：“要不今天晚上你就住我这里吧，我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姜明珠：“不用了，应该没事，我打车回去就行。” 徐瑛菲：“你喝了酒，打车不安全……要不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第336回 装什么 徐瑛菲没有强留姜明珠，转身去找手机要打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家里大门被推开了。 姜明珠和徐瑛菲同时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周礼的时候，姜明珠的内心毫无波澜，完全不觉得惊讶。 相比较而言徐瑛菲还更惊喜一些：“周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应酬吗？” 周礼的视线只在姜明珠身上停留了几秒，仿佛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他转向徐瑛菲，声音柔和不少：“提前回来了。” 徐瑛菲会心一笑，往周礼面前走了几步，“回来得正好，你帮我送一下明珠吧，她喝了酒，一个人打车回去不安全。” 徐瑛菲这话说完以后，周礼才又往姜明珠那边看了一眼。 他这一眼依旧没什么温度，“找司机去送就行。” 这语气听起来是不太乐意亲自去送的，还带着几分嫌弃，好像是怕她打扰到二人世界。 姜明珠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徐瑛菲：“你就去送一下嘛，今天晚上明珠是专程来陪我的。” 她放软了腔调，双手晃着周礼的胳膊，像在撒娇。 姜明珠觉得徐瑛菲的演技也挺好的。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她和那个保镖在露台的互动，可能她真的要信了徐瑛菲特别喜欢周礼了。 在徐瑛菲的“撒娇”之后，周礼终于应下来：“嗯，我去送。” 徐瑛菲喜笑颜开，随后对姜明珠说：“明珠，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哦。” 姜明珠：“嗯。” 徐瑛菲亲自把姜明珠送到了周礼的车上，看着车子走远才回家。 车子驶出几百米之后，姜明珠升起了车窗，但视线一直定在窗外。 车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两人的沉默让密闭空间内的气压不断降低。 周礼打着方向盘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 姜明珠的头偏到一边往窗外看着，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像是在发光。 周礼猛地收紧双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走了十多分钟，姜明珠就发现这不是回相府别墅的路了。 但她并没有去和周礼争辩什么。 周礼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又皱着眉看了一眼后视镜。 徐瑛菲说她没喝多少，怎么醉到连路都不认识了？ —— 一路无言。 临近十一点，越野停在了御水湾门前。 熄火后，周礼对后排的姜明珠说：“下车。” 姜明珠“哦”了一声，开了车门就往下走。 周礼的眉头再次拧起来。 随后他也一并下了车。 原以为姜明珠是醉得头脑清醒了，可周礼下车后才发现她走路的步伐非常平稳。 根本不像喝多的。 可是如果没有喝多，为什么被他带回御水湾之后还没有半点反应？ 周礼停在原地思考，半晌没有动。 姜明珠缓缓走到他面前贴过来，手指摸上他的胸口，仰起头来直勾勾看着他，眼底带着诱惑人的笑意。 周礼的目光越发深沉，嘴唇不自觉紧绷。 姜明珠现在的状态让他想起了当年。 她只有在不遗余力主动勾搭他的那段时间里，才会用这种赤裸裸的眼神看他。 还有手上的动作—— 重逢之后，姜明珠对他一直是避之不及的态度，就算是那次醉酒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过。 周礼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姜明珠的手指在他胸口反复轻挠着，虽然隔着西装，但还是让人心痒难耐。 周礼抬起手来把她的手按住，深邃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你想怎么样。” 姜明珠：“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 她唇角扬起，舌尖舔了舔嘴唇，像是无声的诱惑：“你未婚妻让你送我回家，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呢？” 周礼：“你觉得呢。” 姜明珠：“不就是想睡我么，装什么。” 她的口吻听起来得意又很嚣张，一副把人吃死了的架势。 周礼被这语气惹怒了，手上的力道加重，另外一只手掐住姜明珠的腰把她往前拽了一把。 姜明珠撞到周礼怀里之后没有反抗，只是轻笑了一声。 然后促狭地问他：“未婚妻满足不了你么？怎么哥哥一看到我就跟吞了药似的……” 因为这个久违的称呼，周礼十指收紧，额头上的血管都爆起来了。 身体的反应自然也不会骗人。 姜明珠另外一只手往下，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大腿肌肉，“好硬哦。” 话音刚落，姜明珠就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周礼压在了车上，随后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下来。 像是要报复她刚才的调戏一样，周礼对着她的嘴唇又啃又咬。 结束的时候，姜明珠嘴唇红肿，连舌头都被他吸得麻了。 耳边是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一抬起头来，姜明珠又看到了他被欲望裹挟的、猩红的双眼。 “这么急啊。”姜明珠舔了舔晶亮的嘴唇，“要在这里来么？” 周礼还没做出反应，姜明珠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丝毫不在意周礼还在盯着看。 秦明礼的电话。 看到这个名字，周礼心头隐隐有怒意升起。 姜明珠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 秦明礼：“你还没回来？需要我去接你吗？” 姜明珠：“不用啦，我今晚不回去了，住芝芝这里。” 秦明礼：“好，那早点休息。” 姜明珠：“晚安。” 和秦明礼通完电话，姜明珠再次看向周礼，“继续么？” 周礼的妒火和怒火被这一个问题逼到了临界点。 他直接把姜明珠扛到肩膀上，大步流星走进御水湾。 周礼进门之后甚至都没有在客厅停留，脱了鞋之后一路把姜明珠带到了楼上的卧室。 姜明珠被周礼压在了落地窗上，胸口被挤压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高大坚硬的身体从后面压上来，遒劲有力的双手掐住她的腰往后一拽—— —— 姜明珠最后是被周礼从浴室抱出来的。 他们用了同一款沐浴乳，两人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模一样。 姜明珠赤着身体躺在床上，毫不避讳地露出身上的痕迹。 周礼在一旁穿睡衣，深沉的目光从她胸口扫过。 姜明珠挪了一下身体，手指勾住他的睡裤腰。 周礼的动作顿住：“你还不够是么。” 姜明珠：“哥哥的嘴还是这么硬啊。” 她意有所指地看过去，笑得戏谑。 第337回 累死的牛 周礼：“姜明珠，你想怎么样。” 这个问题从她下车的那一刻他就想问了。 只是之前被她的行为诱惑到大脑发热，冲动占据了上风。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折腾，他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 回应周礼的又是姜明珠的一声笑。 接着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这不是你想要的么，我是满足哥哥的诉求呀。” 周礼：“别这么叫我。” 姜明珠：“可是你刚才听得很兴奋呢。” 周礼：“说你的目的。” 之前对他避之不及，今天忽然变得这么主动热情，他很难不去怀疑她的目的。 姜明珠仿佛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下一秒便说：“你现在对我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 周礼的目光骤然冷却下来，“所以呢。” 姜明珠：“没有所以呀，这段时间一直是你不肯放过我呀，有了未婚妻还这样和我纠缠，总会给我一种你还对我念念不忘的错觉呢。” 周礼：“的确是错觉。” 姜明珠：“可是有些人身体的反应不像骗人呢。” 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这不都是你的杰作？” 周礼：“生理反应。” 姜明珠：“嗯，我懂，我的反应也一样。” 周礼的脸色冷了几分。 姜明珠：“今晚睡够了，以后我们互不纠缠怎么样？” 呵。 她一提出这个要求，周礼瞬间就明白了她之前的主动热烈从何而来。 她只有在有事情要他办的时候才会对他有好的态度，用完了就一脚踢开。 从不让他参与她的世界和选择。 以前到现在一直如此。 周礼掐住她的下巴，“你说了不算。” 姜明珠：“那你想怎么样，一边睡我，一边和未婚妻恩爱有加、让我当个阴暗角落里人人唾弃的第三者？” 周礼：“是个不错的提议。” 他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句，“也不是没当过。” 之前姜明珠听到这种话的时候都会变脸，但这一次她无比镇定。 甚至她还看着周礼笑了出来，风情潋滟。 “是哦。”她眼睛往他大腿根瞟了一眼，“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身体的，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就享受咯。” 在周礼阴沉幽深的注视之下，姜明珠缓缓提议，“我接下来可能要在北城出差一段时间，有需求的时候随时联系哦~”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又往下挪了一寸，“哥哥的某些地方还是很厉害的呢。” 周礼捏着她下巴的手收紧：“你拿我当什么。” 姜明珠：“你拿我当什么，我就拿你当什么呀。” 她摆出认真思考的状态，“泄火工具听起来有点不雅，那……p友？就是那种提上裤子谁都不认识谁的关系。” “当然啦，如果你腻了想结束我也不会纠缠的，同理，我有对象以后可能也会考虑跟你断。” 姜明珠之前的那一大段话，周礼都没听进去。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最后半句话上。 周礼：“你想找谁，秦明礼？” 姜明珠：“有可能哦，他长得很帅，身材也很好。” 周礼：“呵。” 还看过身材。 姜明珠：“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周礼：“很好。” 他挤出两个字之后，突然倾身把她压回到床褥里，一只手扼住她的两条胳膊举过头顶。 接着，姜明珠就感觉到锁骨传来一阵痛感。 她被咬得痛哼了一声，但听起来软绵绵的，勾得人心痒。 周礼：“这就不行了。” 姜明珠：“哥哥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嘶。” 周礼心里本来就憋了一口气，再被姜明珠质疑能力，自然不会手软。 姜明珠最后是累到昏睡过去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 姜明珠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看到床头的电子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 昨天晚上纵欲过度，能在十点醒来也是奇迹了。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姜明珠丝毫不觉得意外。 周礼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前一天晚上怎么放肆折腾，他第二天都能跟没事人一样准时起床。 但姜明珠就没那么好运了。 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她腿软了一下，腰更是疼得像是被人斩过了一样。 经过一夜之后，身上的痕迹都变了色，错落交织着，更显得暧昧刺眼。 身上的衣服是没办法穿了，姜明珠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去衣柜找一件周礼的衬衫挂到身上。 她特意选了黑色。 姜明珠身高一米七，周礼的衬衫穿到她身上之后不会大得很夸张。 长度勉强能遮住臀部，但她稍微一抬胳膊或者是提一下身体，就会露出来。 换好衣服之后姜明珠就去洗漱了。 洗完脸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周礼推开卧室的门进来。 看到姜明珠身上的衬衫之后，周礼的眸色凛了几分：“谁让你动我衣服的。” 姜明珠答非所问：“我有点饿，能吃个饭么？” 没给周礼拒绝的机会，姜明珠已经开始得寸进尺地点菜：“我想吃炒饭。” 周礼：“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明珠：“想吃你做的嘛，那个味道我还挺喜欢的。” 周礼：“所以呢。” 姜明珠：“我这么饿，你是罪魁祸首。再说了，昨天晚上你也爽到了吧，给顿饭当报酬是你赚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强词夺理。 周礼冷冷看着她，没有表态。 姜明珠捂住肚子：“我都饿得胃疼了，哥哥不会连一口饭都舍不得吧？” 周礼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转身就往外走。 姜明珠知道他这反应等同于妥协，她露出了笑容，眼睛亮亮的，赤脚跟着他下了楼。 姜明珠要往厨房走的时候，周礼忽然转过身来挡住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冷冷地说：“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 姜明珠去拿了一次性拖鞋换上，再去厨房的时候，周礼已经在备菜了。 姜明珠看到了操作台上的咖啡机，走上去摆弄：“诶，你换咖啡机了呀？” 周礼没理她。 姜明珠对新咖啡机好奇心十足，旁边拿了个杯子准备做杯拿铁。 她刚要动手去接咖啡液，周礼直接夺走了。 姜明珠：“不会吧，咖啡都舍不得给我喝一杯？” 周礼没回她，直接把咖啡液倒到洗碗池里。 姜明珠：“……” 第338回 等你哦 姜明珠正无语的时候，周礼指着洗碗池里的浓缩杯命令：“洗干净。” 姜明珠：“不洗。” 周礼：“那你别吃饭。” 姜明珠：“……” 这刁难的意思还能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儿么。 姜明珠不知道周礼哪来的这么多气，看着像是欲求不满的。 但他昨天晚上明明就做了个爽。 姜明珠后来很敷衍地洗了一下浓缩杯，视线又落在了咖啡机上。 这个时候周礼已经快把炒饭弄好了。 他扫了一眼姜明珠命令：“拿一下餐具。” 姜明珠的注意力被分散，拉开抽屉拿了盘子和勺子。 两盘炒饭很快被端到了餐桌上。 周礼走到冰箱前，从里头拿了一盒牛奶出来往杯子里倒。 姜明珠看得有些纳闷，周礼一个非美式不喝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养生”了？ 不仅要喝牛奶，还放微波炉里头加热了。 可能是感觉到姜明珠一直盯着看，周礼的面色紧绷了几分，“怎么。” 姜明珠：“我也想喝牛奶，能帮我倒一杯么。” 周礼：“不能。” 姜明珠：“真是提上裤子不认人呢。” 周礼：“昨天晚上没喝够是么。” 姜明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礼在说骚话。 她并没有因此害羞，挑眉狡黠一笑：“是哦，有人不太行，当然是喂不饱的。” 周礼呵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微波炉。 姜明珠放下勺子跟上去，总归还是混到一杯牛奶。 昨天晚上被周礼压榨得够呛，坐下来以后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了。 周礼能够非常明显地看出来她的速度放慢了很多，咀嚼的次数也增加了。 周礼收回视线，随手端起牛奶喝了一杯。 姜明珠：“你现在改口味了呀？” 周礼：“什么。” 姜明珠：“牛奶，我记得你不爱喝诶。” 周礼：“哦，徐瑛菲喜欢。” 姜明珠：“……这样啊。” 预想中的失望没有出现，她甚至都没有停顿过，“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咯。” 周礼：“和你无关。” 姜明珠：“放心啦，我记得我们的约定。”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干涉彼此生活。” 周礼这次直接不回复她了。 姜明珠这顿饭吃得有些撑，习惯性地摸上胃部。 周礼看到这个动作之后眸色一沉。 姜明珠：“吃饱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说话间她已经松了手，口吻和状态看起来都很正常。 周礼：“随你。” —— 姜明珠走后没几分钟，外面忽然又响起了门铃声。 周礼从餐厅走过来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周义之后皱了一下眉。 周义倒是一直保持着笑，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周礼。 周礼：“找我什么事？” 周义：“刚才停车的时候看到有人出去了。” 周礼：“……” 不用明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周义：“昨天晚上她在你这里？” 周礼：“哦。” 孤男寡女一起过夜会发生什么，没有人比周义更清楚了。 周义又盯着周礼看了一会儿，多的没问：“她跟你解释了么？” 提到这件事情，周礼的脸色比之前更沉了。 沉默快半分钟才憋出一个字来：“没。” 周义：“你呢，也没问？” 周礼：“没必要。” 这三个字说得没什么温度，仔细品一品还有些赌气的意思在。 不过周义没觉得周礼幼稚或是小心眼。 这种事情换到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周义：“那她现在什么态度？你有个未婚妻她还——” “嗯。”周礼把姜明珠昨晚的态度跟周义复述了一遍。 越往后说，声音就越低。 周义很清楚周礼的失落和失望从而何来—— “她前几次也这样？”周义摸着下巴推测，“是不是你把人逼得太紧，她破罐子破摔了。” 周礼：“可能是。” 周义：“菲菲那边没暴露吧？” 周礼：“应该。” 周义：“就算没暴露你们两个也应该想想下一步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的神色严肃不少，“有些话迟早要摊开了在台面上说。” —— 因为研和和明川的项目，姜明珠留在北城常住了。 她没有回相府别墅，直接把酒店的房间续了一个月。 北城的相关工作，秦明礼一并交给了姜明珠，他自己又呆了一礼拜就带着秦崇知回港城了。 送走秦家兄弟之后，姜明珠和方沁阳还有付晓芝一起约了一顿火锅。 吃饭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聊到了周礼。 上次的事情，方沁阳和付晓芝那晚之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方沁阳问：“那天以后你们联系了吗？” 姜明珠：“没有。” 方沁阳：“我之前看到新闻说他们都在选婚礼场地了，真的假的？芝芝你知道吗？” 付晓芝：“这还用问，肯定是假的。” 自从知道了徐瑛菲和那个保镖的事情，付晓芝就丝毫不担心这些问题了，“这一看就是做给人看的，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方沁阳：“珠珠，你不说吗？” 姜明珠低头喝了一口果汁，陷入了沉思。 说是肯定要说的，但那天晚上之后周礼就没再找过她了，她现在也没有周礼的联系方式。 想说也没渠道去说。 只能等下一次见面了—— 付晓芝：“你们最近见了没？” 姜明珠：“没。” 付晓芝：“要不我把他手机号给你？” 姜明珠：“嗯。” 付晓芝很快就把周礼的手机号转发过来了。 姜明珠试探性地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哥哥晚上好呀。】 她没有自我介绍，相信看到这个语气，周礼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但消息发出去很久，那边都没有回应。 一直到这顿火锅结束，姜明珠都没收到周礼的回信。 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 唯一的不同是那个时候她不在乎，现在被无视之后心里多少不舒服。 姜明珠回到酒店已经十点半了，洗完澡出来之后，她又一次拿出手机。 还是没有回复。 姜明珠瘪着嘴思考，要不要再发一条。 正纠结的时候，突然进了电话。 是周礼打来的。 姜明珠马上接起来。 周礼：“在哪。” 姜明珠：“怎么，要来找我呀？” 周礼：“地址。” 姜明珠：“三环的洲际，2108，等你哦。” 那边直接挂了。 姜明珠摩挲着手机，也不太确定周礼是什么意思。 第339回 接 姜明珠去酒柜前开了一瓶红酒，端着高脚杯坐在吧台前等周礼。 不知道他从哪里过来，要多久时间。 她想趁今天晚上和周礼喝杯酒，再好好聊聊之前的事情。 不过姜明珠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拉过去才不显得突兀。 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聊“隐私”。 正思考的时候，门铃已经响了。 姜明珠蹙眉上去开门，看到门后的周礼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么快？”姜明珠问。 周礼没回答她，越过她直接走入房间，目光落在了吧台的红酒上，眸色沉下。 姜明珠晃了下红酒瓶提议：“一起喝吗？” 周礼冷冷地回：“我找你不是为了喝酒。” 姜明珠：“知道，来上床的嘛，喝点酒助助兴……唔。” 话没说完，姜明珠被忽然逼近的周礼按在墙上堵住了嘴唇。 他的吻粗鲁又强势，像是要把人吞进肚子里一样。 一个吻结束，姜明珠睡裙的吊带都掉了下来，双颊涨得通红，身上出了一层汗。 她摸上周礼的下巴，喘着问：“这么急啊？最近和未婚妻不和谐吗？” 周礼盯着她的眼睛：“应该我问你。” 姜明珠：“是哦，暂时没找到比你的身体的更对我胃口的人呢。” 姜明珠停下动作拉住他的手腕，软绵绵地说，“一起喝一杯。” 周礼没有回应。 姜明珠就这么拽着他走到了吧台前。 她拿了个干净的高脚杯出来给周礼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面前。 随后就端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喝一口。 然而，杯子举起来的瞬间，周礼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扼住她的手腕。 高脚杯里的酒全部都洒到了身上。 白色的丝绸睡衣被红酒染红了一片，身体的曲线更是被毫无保留地勾勒出来。 姜明珠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周礼已经从身后压上来。 他整个人像一座山一样从后面笼罩住她。 姜明珠双手抓着吧台桌沿，转过头对上他阴沉的脸，“你又发什么疯？” 周礼：“我对和你喝酒没兴趣。” 他的一只手搭在她腰上，动作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任何和她进行其它方面沟通的意思。 周礼过来的时候，姜明珠就知道他为什么来。 但他这么直奔主题多少让人接受不了。 真是个不懂怎么取悦女人的直男。 姜明珠：“我还没准备好。” 周礼发出一声嘲弄的笑：“我看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姜明珠：“……” 周礼又加大力道掐住她的腰。 —— 姜明珠原先的计划是想跟周礼喝几杯，看看有没有时机和他解释清楚当年的事情。 结果周礼一进来就直奔主题。 这个计划彻底泡汤了。 酒店套房的吧台周围狼藉一片，地上都是红酒渍，桌面上的酒瓶和酒杯倒了一片，地上还有一只碎掉的高脚杯。 四分五裂。 姜明珠差不多也是这样的状态。 最后一场是在床上来的，结束之后她快散架掉了，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周礼坐在一边整理着衣服，大有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架势。 姜明珠：“这就走了？赶下一场啊？” 周礼扣上最后一颗衬衫扣子，回头冷冷地看了姜明珠一眼。 他没说话，应该是没有兴趣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虽然他泛红的眼眶还透着情欲的余韵，但周身的气息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冽。 大概是刚做完的时候人都比较脆弱，看到周礼这样子，姜明珠胸口有些酸。 她挪了一下身体，抬起手抓住周礼系领带的手：“你真要走啊？” 周礼：“已经做完了。” 姜明珠：“……” 周礼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你觉得你对我还有什么额外价值么。” 姜明珠：“也对哦。”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手收回来之后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以后别来找我了。” 周礼的视线停在她脸上，虽然没说话，但质问的意思很明显。 姜明珠：“有点腻了。” 周礼：“轮不到你选。” 姜明珠听得有些憋屈，没有回他的话了。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床起来，赤脚走到了吧台那边。 酒柜里的红酒已经没了，姜明珠拿了一瓶果酒出来准备继续喝。 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没走几步，周礼忽然走上来狠狠拽了她一把。 姜明珠转过头看着他。 周礼：“看来你还很饥渴。” —— 这一次完事，姜明珠是哭着睡过去的，躺在床上软得眼睛都睁不开。 周礼冲完澡坐到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姜明珠。 她刚才哭得太厉害，现在睡着之后肩膀还是一抽一抽的。 眼梢和脸上都挂着泪痕。 周礼盯着看了一会儿，抬起手缓缓擦去她脸上的痕迹，晦暗不明的眸底各种情绪交织翻涌。 几分钟以后，周礼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来，关了房间的最后一盏灯。 一室黑暗。 姜明珠睡觉不怎么规矩，翻了个身之后一条腿骑在了他身上，胳膊扒着他的肩膀不放。 接着，鼻腔内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 这个臭毛病和以前如出一辙。 月光透过窗帘的罅隙打进来，隐约看得见她精致迷人的五官。 周礼抬起手来在她头发上摸了几下，缓缓闭上眼睛。 —— 早晨，姜明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以的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扒在周礼身上。 两条腿夹着他的一条腿，胳膊挂在他脖子上。 应该是把他当成抱枕了。 这是个极其亲密的姿势，不太适合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 距离太近了，周礼一睁眼，两人的视线便自然而然地纠缠在一起。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会这样“惯着”她。 视线撞上之后她愣了几秒，感受到他早晨的反应之后，她像触电一样往后退。 周礼没有拽她，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意。 气氛有些僵持。 姜明珠酝酿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最后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 是她的手机。 姜明珠的手机正好在周礼这边，一响起来，周礼就随手拿起。 接着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徐斯衍”三个字。 姜明珠也扫到了来电显示。 她咯噔了一下，蹙眉伸手：“你把手机给……”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周礼替她按下了接听键。 第340回 她昨晚睡得不好 姜明珠的眼皮跳了一下，万一徐斯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最近徐斯衍正好在帮她查徐瑛菲的事情。 戳破了就很尴尬了。 姜明珠紧紧地攥住被子，这一幕落在周礼眼底就变了味道。 周礼盯着姜明珠发白的指关节将手机放到了耳边，他一句话没说，等着那头的徐斯衍开口。 徐斯衍：“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起床了我去酒店接你。” 周礼还是没有说话。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关心晚上睡得怎么样。 他眼底透出了几分嘲讽，毫不掩饰。 姜明珠也听见徐斯衍的那句话了，看周礼的表情就知道他铁定是误会什么了。 姜明珠动手想去抢手机，可惜被周礼躲开了。 徐斯衍听到这边一直没动静，又跟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你身体不舒服？” 周礼按住姜明珠挣扎的手，淡淡地回应：“她昨天晚上睡得不怎么好，太累了。” 这话一出，酒店房间和电话那头都是一片死寂。 姜明珠想弄死周礼的心都有了。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周礼，眼眶因为愤怒逐渐变红。 反观周礼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最后是电话那边的徐斯衍打破了这份沉默：“四哥，帮我把手机给明珠。” 这一句话姜明珠也听见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再次冲上去抢手机。 这一次周礼没有再躲，直接把手机给她了。 姜明珠：“你现在过来。” 因为周礼的那番话，姜明珠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徐斯衍一听就知道她情绪不对。 徐斯衍知道有些话不方便电话里说，马上回应：“你等我。” 姜明珠：“……嗯，快点。”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掐了电话。 今天是周六，姜明珠原本就计划和徐斯衍见面的。 挂上电话之后，姜明珠听见头顶传来了一道讽刺的笑声。 她闻声抬头看过去，和周礼四目相对。 原本是应该解释的，但想起周礼刚才恶意羞辱的那句话，姜明珠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的沉默里透着抗拒，周礼看得一清二楚。 他掐住她的下巴：“当徐斯衍的小三感觉如何。” 姜明珠心脏一揪，大脑木了几秒钟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她嘴角扬起，眼底透着风情和娇俏，“感觉很好呀，说不定他很快就要为了我离婚呢。” 周礼：“你比以前更不要脸。” 姜明珠：“是呀，不要脸才能让你一夜做了一次又一次，欲罢不能。” 说完这句话，姜明珠明显感觉到周礼手上的力道翻了倍。 应该是真的很生气。 可姜明珠丝毫不怕，依旧坦然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像得意洋洋的狐狸精。 周礼：“你脏不脏。” 姜明珠：“哦？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吗？” “以我们的关系，也轮不到你来评判我脏不脏吧。”刚才被周礼激怒，姜明珠嘴巴里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话。 她自认为这段时间在周礼面前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了。 私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周礼说什么恶劣的话她都不会生气。 可他刚才是跟徐斯衍说的。 姜明珠受不了这种委屈和羞辱。 —— 徐斯衍匆匆赶到酒店找姜明珠。 没想到，刚走出电梯，迎面就碰上了周礼。 经过刚才的那通电话，徐斯衍再看周礼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周礼冷冰冰的视线略过徐斯衍，全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徐斯衍：“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礼：“你以什么身份问我，姜明珠的情夫？” 徐斯衍：“……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周礼呵了一声，越过他直接走进了电梯。 徐斯衍看着电梯门关上，揉上太阳穴，头疼得不行。 他已经几次忍不住想把之前的事情跟周礼说清楚了，如果不是怕姜明珠跟他发火的话—— 正好，徐斯衍原本也是想和姜明珠好好谈谈这件事。 徐斯衍来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姜明珠已经穿好衣服了。 她没化妆，但面色看起来还过得去，没有像周礼说得那么疲惫。 姜明珠没吃早饭，徐斯衍跟她到了楼下的餐厅边吃边聊。 姜明珠端了一杯拿铁喝了几口。 徐斯衍忍不住提醒：“你尽量不要空腹喝咖啡。” 姜明珠没回他的话，转手撕着吐司边往嘴里送。 徐斯衍：“我刚才碰上四哥了，你们两个昨天晚上——” 姜明珠：“别提他。” 她的语调看似平稳，细听就能听出来不对劲。 徐斯衍猜测她是因为周礼接电话的那句话才这样：“所以要尽快把你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 姜明珠：“我不想说了，随便吧。” 她咽下去嘴里的吐司，觉得又干又涩，“反正今天这样子都是我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就这样吧，不管他和徐瑛菲是真的在一起还是演戏，都和我没关系了。” 徐斯衍：“别说气话。” 姜明珠：“我没有。” 徐斯衍：“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当初的事情？” “如果你说不出口，我可以帮你。”他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你不主动解释他永远不可能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姜明珠：“我觉得我们之前想错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应该不喜欢我了，只是我当年真的伤了他的面子，他现在用这种办法报复我。” 从昨天晚上周礼的所作所为和今天早上他和徐斯衍电话里说的话，足够认清楚现实了。 之前姜明珠还能自我催眠一下，现在她彻底被打醒了。 她想和周礼喝酒谈心，他不肯，只想着和她睡觉。 如他所言，他只是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毕竟她这幅皮相是公认的好。 但凡有一丁点的感情，都不会对徐斯衍说出那种话。 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算了吧。”姜明珠的情绪还算平稳，只是声音难掩失落。 徐斯衍：“就算你想算了，也应该先把话说清楚。” “你已经吃过一次不把事情解释清楚的亏了，难道还想吃第二次么？姜明珠，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徐斯衍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一针见血，不给人留任何狡辩的余地。 姜明珠垂着脑袋半天没说话。 徐斯衍思考了一番之后说：“他和我说那句话应该是因为吃醋了。” 第341回 晚上有空吗 徐斯衍在来酒店的路上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从他的角度出发，他并不知道当年你是因为生病和我演戏，所以你更应该跟他说清楚。” 姜明珠依旧不说话。 徐斯衍没有咄咄逼人地逼迫她，给了她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让她去斟酌。 过了快五分钟，姜明珠在徐斯衍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徐斯衍：“他还喜欢你，否则不会在你回来之前找徐瑛菲演戏。” 姜明珠：“我想不到他听完的反应。” 徐斯衍：“比起责怪你，他应该会关心你的手术和康复情况。” 这两年徐斯衍时常会有冲动去和周礼说清楚当年的事情。 从姜明珠的手术成功之后就开始酝酿了。 姜明珠手术之后几天，徐斯衍去柏林探望她，特意提了这个事情。 那时候姜明珠刚手术完还特别虚弱，说话的腔调都是软绵绵、有气无力的。 唯独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忽然就像刺猬似的，疾言厉色跟他说：“你敢说试试。” 徐斯衍不敢试。 姜明珠那个时候不仅身体虚弱，精神心理状态也是极其不稳定的。 所有人都要小心翼翼顺着她的心意，生怕哪里做得不合适刺激到她。 幸运的是这些付出和妥协都是有收获的。 术后姜明珠有配合心理疏导治疗，可能是因为手术成功给她的鼓励也不小，那之后她的状态明显比术前好转了。 姜明珠的真正好转，应该是在国内传来詹语白被判刑的消息之后。 姜明珠术后快三个月，北城公安局正式对詹语白提起诉讼。 一审，詹语白数罪并罚被判了死刑。 詹语白后来提起上诉也被官方驳回了。 姜明珠那天哭了很久。 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的眼泪不再是因为悲怆，更多的是对过去的告别。 一直以来的执念被放下了，才好开启新的篇章。 这个新的篇章，理所应当是和周礼有关的。 —— 姜明珠和徐斯衍聊完这一次之后，就在找合适的机会和周礼坦白。 差不多过了三天，姜明珠要去物流仓库进行实地考察。 前一天晚上，姜明珠从梁聪那边得到消息，周礼也会过去。 仓库在北城市郊的位置，从市中心这边过去起码要两个小时。 明川那边安排了专车来酒店接姜明珠。 早上九点，姜明珠从酒店餐厅下了楼，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等候的商务车。 前排的车窗降下来，姜明珠才发现开车的人是梁聪。 姜明珠没来得及往后排看，梁聪已经开口：“姜小姐，不好意思，原先安排来的司机临时有事，只能辛苦你和周总一起走了。” 姜明珠：“哦，没事。” 梁聪：“那您坐的后排吧，位置腾出来了。” 他刚说完话，后排的自动门已经打开了。 姜明珠转头就看到了面无表情坐在车里的周礼，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是冷的。 靠门的这个位置正好是空的，姜明珠上了车坐下。 商务车后排这两个座位是独立的，不过中间隔的一条走廊稍显狭窄。 隔着一段距离，姜明珠还是能感受到周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 车子渐渐驶出市区。 车厢内的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姜明珠和周礼谁都没有主动说话，梁聪一看这状况也不好随意参与。 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在沉默之中渐渐过去了。 十一点多，商务车停在物流仓库门口，仓库这边的领导已经在等着接待。 姜明珠一下车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她去和仓库这边的工作人员问了好，做过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拿手机记录情况。 周礼的视线时不时从她身上扫过，眸色沉沉。 姜明珠工作的时候干脆果断又投入，效率很高，脑子转得也快。 梁聪在一边看着都有些呆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姜小姐这么厉害。” 梁聪本身是自言自语，可正好被路过的周礼听见了。 周礼冷冷地看他一眼，“那你去让她给你发工资。” 梁聪：“……” 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周礼丢下这句话已经走人了。 梁聪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真是看不懂周礼现在的想法，明明合作是他一手促成的，现在又在姜明珠面前端得跟什么似的。 可能真的要等姜明珠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才会着急吧。 —— 午饭是在仓库的食堂吃的盒饭。 短暂休息之后，姜明珠又投入到了下午的工作之中。 考察结束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 姜明珠趁周礼不在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梁聪：“梁助，你们接下来有安排么？” 梁聪：“周总今天没有其它行程了。” 姜明珠：“谢谢。” 梁聪很上道：“姜小姐想和周总一起吃个饭么，需不需要我去安排餐厅？” 姜明珠：“不用，我自己来吧。” 姜明珠刚才看到周礼去仓库的办公室了，她索性去门口守株待兔。 等了不到十分钟，周礼就出来了。 这一整天下来，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过几句话。 而周礼看她的眼神也一直是清冷陌生的。 姜明珠：“晚上有空么？” 周礼没回应，但眼神像是在问她：有什么事？ 姜明珠：“我有点事情跟你说，是你去酒店还是我跟你回御水湾？” 周礼：“我没空。” 他的拒绝干脆果断又冷漠。 姜明珠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不太舒服。 她努力调整好情绪：“梁助说你晚上没安排。” 周礼：“哦，所以呢。” 姜明珠：“我真的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话。” 因为着急，她脑袋一热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是她撒娇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 周礼低头看着她的手，眼底有什么翻涌着。 姜明珠：“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行么。” 周礼把手抽出来，越过她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随便你。” 几分钟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梁聪：“姜小姐，回酒店吗？” 姜明珠：“不回，把我和他一起送就行。” 梁聪从后视镜里瞄向周礼：“周总，是回御水湾么？” —— 五点半，商务车停在御水湾门口。 周礼头也不回地朝大门的方向走。 姜明珠提着包，亦步亦趋跟上。 第342回 再见,周礼 御水湾没人。 姜明珠走进来发现这一点之后，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没人最好，她可以直接开诚布公和周礼聊，不用担心外界的影响。 进门之后周礼一直没管姜明珠，姜明珠也懒得找拖鞋了，赤脚站在地板上。 周礼解开西装的扣子脱下来，视线略略从姜明珠身上扫过。 接着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姜明珠没往周礼身边坐，而是找了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这样一来两个人刚好面对面，更方便沟通。 姜明珠低头从旁边的包里找出几张纸，朝周礼递过去。 周礼垂眸看了一眼，但没动手接。 姜明珠：“你先看一下。” 她主动开口以后，周礼才很勉强地抬起手来把东西接过去。 这个过程里，姜明珠一直紧紧地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掌心都是汗。 周礼只看了不到两分钟，手里的几张纸就被他放下来了。 他看过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是冷淡的，“所以呢。” 姜明珠一直知道周礼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 她之前设想过周礼看到这些诊断书的反应，他的情绪可能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但她没想过是这么冷淡。 冷淡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姜明珠哽了很久，才掐着掌心继续说：“我去柏林是为了手术。” 周礼再次拿起那几张诊断单捏在手里。 姜明珠：“之前从滇南回到北城之后我就一直在吐血，所以我瞒着所有人去临海做了检查。” “医生说是胃癌，我那个时候本来也不想继续活了，手术的失败几率也不小，我不想手术，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两年多，姜明珠很少去回忆当年的事情，这样一字不漏用语言表达更是第一次。 过去的时间并不久，当初的挣扎和痛苦还历历在目。 想到这些，姜明珠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但后来被徐斯衍发现了……所以我才会想到拉他演戏，我不喜欢他。” 她停下来看着周礼冷淡的眼睛，重复：“我不喜欢徐斯衍，没喜欢过。” 周礼：“哦。” 姜明珠：“我以为我和他演戏就可以让你放手，但你一直不放，后来他又结婚，我没办法只能找原野来陪我演戏，他那个时候刚好也知道了我生病的事情，我答应他手术，他答应我办婚礼。” “我们没有领证，只是婚礼，他爸妈那边也已经说清楚了，你应该知道。”终于把这些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姜明珠内心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周礼的表情和之前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听见这些事情，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还很冷漠。 姜明珠抿住了嘴唇，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周礼把手里的诊断书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姜明珠心口一窒。 这个时候，周礼冷冷地开口问她：“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姜明珠：“我那个时候，是想过和你在一起的。” “但我还没有考虑清楚就检查出生病，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会选这种办法。” 周礼：“哦，我应该感谢你么。” 他的态度从头至尾都很冷淡，听到消息的时候不觉得惊讶，她解释完，他也是兴趣缺缺。 甚至这个时候还来了一句致命的讽刺。 姜明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眶酸得厉害，她低下头抬起手来随意揉了一把。 还是不太想在他面前哭，显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周礼：“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姜明珠揉眼睛的动作顿住，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周礼看过去。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平静和冷漠刺得人眼皮都在抽。 姜明珠：“你……” 周礼：“既然瞒了，就该瞒一辈子，我现在没兴趣知道你的心路历程。” 姜明珠：“我那个时候只是——” “只是什么，不想让我担心还是不想让我难过？”周礼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台词：“不想让我因为病情难过，所以和徐斯衍做戏、和原野结婚，你觉得我更好接受这种事情，是么。” 周礼很少有言语上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 他字字珠玑，一贯巧舌如簧伶牙俐齿的姜明珠都答不上来。 在这段话之后，偌大的客厅气压骤降，沉默无边无际蔓延。 最后，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周礼：“没必要。” 姜明珠：“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私了。” 周礼：“姜明珠，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非你不可。” “你今天和我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我现在这么对你，你受不住了？你觉得你勾勾手指头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对你是么。” 姜明珠：“我没这么想。” 周礼：“最好是。”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拒绝和冷漠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姜明珠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她缓缓站起来，不死心地问：“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我想听一句实话。” 周礼：“我有未婚妻。还是说你抢上瘾了？” 姜明珠没有拆穿他和徐瑛菲的那场戏，换了一种问法：“假设没有她呢？” 周礼：“不会。”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姜明珠，地球不是随着你转的。” 姜明珠的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她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挤出一抹笑。 “好，我知道啦。”她朝他挥挥手，“再见，周礼。” 姜明珠用最快的速度换上鞋，死死抿着嘴唇走出了御水湾。 深秋的傍晚气温已经很低了，老天爷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情一样，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姜明珠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区，雨势越来越大。 她浑然不觉，耳边眼前都是周礼刚刚说的那番话。 不会和她在一起。 地球不是围着她转的。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她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早就想到了。 应该接受的。 为什么要垂死挣扎、自取其辱？ 她和周礼的故事早在两年多以前就画上句号了。 姜明珠浑浑噩噩走了很久，雨水打湿了全身都浑然不觉。 直到一辆越野急刹车停在她面前。 第343回 姜助发烧了 姜明珠被突然闪出来的车拦住去路，这才抬起头来看过去。 “你怎么淋成这样？”徐斯衍打开车门下来，上来就拉着姜明珠往车上走。 姜明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已经忘记了挣扎。 徐斯衍从后排拿了一条毯子递给姜明珠，“先擦擦。” 姜明珠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 徐斯衍知道让她动手是不可能的了，索性亲自帮她擦了擦脸和头发，接着把毯子披到了她身上，挡住她湿透了的衣服。 发动车子以后，徐斯衍才问姜明珠：“怎么样？” 姜明珠：“说清楚了。” 徐斯衍：“四哥怎么说？” 姜明珠呵呵一笑，反问：“我现在的样子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么。” 徐斯衍：“……” 的确如此。 他看到姜明珠淋着雨走在御水湾附近的这条路上，基本上已经猜到答案了。 只是人总是不死心，忍不住就想多问：“所有的细节都说清楚了么？” 姜明珠：“嗯。” 徐斯衍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个时候，姜明珠挤出了一抹笑，“没事儿，你不用安慰我，我当初做选择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天了。” 徐斯衍：“那你……” 姜明珠：“我争取过了，也解释清楚了，其余都是他的自由啦。” “对了，你别去找他啊。”姜明珠完全猜得到徐斯衍会怎么做，“给我留点最后的尊严吧。” 徐斯衍说不上话来。 姜明珠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打喷嚏了。 她经历过一次大手术，身体比不了普通人，淋雨着凉很容易生病。 徐斯衍把姜明珠送回酒店之后马上去附近药店买了感冒药，看着姜明珠喝下去之后才被她撵着离开。 感冒药药效上来之后，姜明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睡觉的过程中高烧了。 —— 凌晨十二点。 周礼洗完澡，带着一身潮湿气息走走进书房。 他走向书柜，动作熟练地打开了暗室的开关，只身走进去。 周礼停在密码柜前，修长的手指输下六位数的密码。 柜门被打开之后，周礼把里面的一叠文件全部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医院的诊断书和检查报告，有英文也有德文。 周礼随手拿起其中一张诊断书，和姜明珠今天交给他的那一份一模一样。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去柏林之后第一次系统检查过后，医院给出的诊断书。 桌上摆的是姜明珠在柏林的所有就诊记录和检查报告，时间跨度有两年。 周礼是在八月初才拿到这些资料的。 他盯着手里的诊断书看了很久，眼底的自嘲越来越浓。 当初姜明珠和原野结婚，婚后立马飞去柏林的时候，他就很清楚姜明珠是为了躲他。 后来他无意间听见徐斯衍的那通电话，对姜明珠飞去柏林的原因已经一清二楚。 但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道。 姜明珠遇上这么严重的病，可以让徐斯衍知道、可以让原野知道，但一定要瞒着他。 从头至尾，他都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之中。 正如她所说，如果不是为了裴烨桉报仇，她根本不会和他这样的人待在一起。 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他也必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姜明珠可能是对他有过好感的，但也仅此而已，否则她不会这样果断地放弃他。 徐斯衍的那通电话之后，周礼再没有查过姜明珠任何的事情。 他告诉自己，她是死是活，手术成功与否，都与他无关。 这中间，他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在工作上了。 身边的人也很清楚姜明珠这个名字是他的逆鳞，所以从不会有人提起。 忙碌起来的时候，周礼想起她的次数也不多。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时候，就会有一场梦境来提醒他那场回忆有多深刻。 周礼对姜明珠“不闻不问”快两年的时间。 直到八月份，一次朋友聚会上，原野和徐斯衍一起出去说话，被他无意间听到。 原野说，姜明珠下个月的就要回来了。 后来他们两个人聊了不少姜明珠的事情，提到了医院，治疗，检查之类的字眼。 那次无意间得知的消息，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将他两年间锁在深处的欲望全部释放了出来。 他动用了在柏林的关系查到了姜明珠所有的就诊、检查以及手术的记录。 从这些记录上看，姜明珠当初的手术很成功。 术后她还接受了心理治疗，不仅克服了胃癌、还克服了躁郁症。 单从诊断书上看，姜明珠已经成了一个生理心理都健康的人。 可周礼看到这些结果的时候并不怎么相信—— 毕竟她是有过欺骗心理医生前科的。 所以他几经挣扎之后还是买了飞柏林的机票，在她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制造了那场偶遇。 她的确过得很好。 在没有他的平行世界里，快乐又健康。 想到这里，周礼自嘲地笑了一声，随手扔下那份诊断书。 周礼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在旁边的茶几上开了一瓶烈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灼烫的酒液顺着食管一路流到胃里，他盯着远处的墙壁，脑海中回放着姜明珠之前坦白的那番话。 今天姜明珠主动提出要和他谈谈，周礼并没有想到她要提的是这件事。 他以为，以她骄傲的性子会瞒他一辈子。 直到她把医院的诊断书交到他手上。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说完了当初的心路历程。 她说得那么好听，那么坦诚。 周礼想，这应该是姜明珠在别无所求的前提下对他最坦诚的一次了。 可他应该开心么。 或者是像别人认为的那样，她勾勾手指就贴上去原谅一切。 周礼抓起酒瓶又喝了一口，这次直接干掉了半瓶。 —— 第二天明川和研和这边有一场会。 原定是姜明珠来参加的，但临时换成了另外一个同事。 梁聪看到来人不是姜明珠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去瞄周礼的表情。 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 梁聪直接去问那个人：“怎么不是姜助？” 同事说：“姜助发烧了，让我来替她一下。” 梁聪又去瞄周礼：“发烧了？昨天下午还好好的呢。” 同事：“这个不清楚呀，实在是不好意思。” 刺啦。 周礼从椅子上起来，“我有点事，会议取消。” 第344回 听 周礼走得很干脆，甚至显得有些没礼貌了。 与会人员里除了梁聪之外都是一脸懵逼。 明川其他高层都是跟着周礼干了好多年的，从来没见他这么“不敬业”过。 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任务就落在了梁聪身上。 好在梁聪最近渐渐习惯了，他对明川的那位同事解释：“辛苦你了，周总家里临时有些事情比较急，先回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听是家人的问题，对方也理解。 梁聪亲自把人送出了会议室，态度极其诚恳，那位同事哪里还好意思生气。 梁聪送完明川的同事以后，又去会议室遣散其他人。 做完这些事情，梁聪独自坐在会议室揉上发胀的太阳穴。 周礼再不和姜明珠和好，他这条命也快被折腾没了。 —— 医院病房里，姜明珠被方沁阳和付晓芝围着吃早饭。 昨天晚上烧到了快四十度，姜明珠打了120，后来医院联系家属联系到了她俩。 姜明珠后半夜烧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下了猛药，体温才渐渐将下去。 早晨体温三十七度三，低烧。 早饭是鸡蛋汤馄饨，姜明珠吃得出了一身虚汗。 没多久，原野也过来了。 看到虚弱的姜明珠，原野马上问，“怎么把自己搞来医院了？” 姜明珠：“昨晚淋了点雨。” 原野：“退烧没？” 姜明珠：“还有点低烧，没什么事了。” 原野来以后，方沁阳和付晓芝安排他先守着，两人各自出去办事。 姜明珠着凉得很严重，一直打喷嚏。 原野听见这声音都难受：“你昨天晚上怎么就淋雨了？干什么去了？” 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姜明珠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一这么笑，原野就知道没发生什么好事儿：“出什么状况了？” “也没什么。”姜明珠说，“我昨天去找周礼说清楚了。” 原野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突然—— 他下意识地想问结果如何，但姜明珠淋雨发烧住院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礼那么骄傲的人，会做出这种选择倒也不意外，只是看见姜明珠现在的状况，原野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原野：“我帮你再谈谈？” 姜明珠：“不用啦，我们假结婚之前你就提醒过我的。”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看起来有些逞强，“我也该为当初的选择负责的。” 原野：“他怎么说的？” 原野还是很好奇周礼的反应，他笃定周礼还是在乎姜明珠的，否则也不可能专门去找个徐瑛菲来刺激她。 姜明珠：“也没说什么，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原野：“但他肯定还在乎你啊。” 姜明珠：“在乎不代表要回头。” 原野被姜明珠这句话说得哽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过了半天，原野才问：“那你后面什么计划，就这么算了？” 姜明珠：“嗯，等工作推进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港城了。” 原野：“你真的要放手了？” 姜明珠：“他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我再死缠烂打也没有意义，只会让他更烦我吧。” —— 周礼停在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之后，目光渐冷。 他来这里还不到一分钟。 是从原野问姜明珠后面什么计划开始听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姜明珠果决的答案。 她要放手，回港城，从此在他的世界消失。 周礼内心讽刺地冷笑了一声，特别是在听见她那句“死缠烂打”之后，更觉得可笑。 他只不过是拒绝了一次而已，她已经要“知难而退”了。 当初有求于他的时候倒没有这样的骨气。 后面的内容，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周礼沉着脸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住院区。 他一路都紧绷着下颚，周身透着凛冽的气息，在北城的深秋显得更加寂寥。 “四哥？”周礼朝停车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闻声看过去，只见徐斯衍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徐斯衍停在周礼面前，眼底情绪有些复杂，“你来看姜明珠的。” 这是个肯定句。 只是这样的口吻让周礼更加不痛快，好像所有人都笃定他一定会舍不得姜明珠。 周礼：“姜明珠病了？” 徐斯衍：“她昨天晚上从御水湾出来的时候淋了雨。” 徐斯衍说这话是为了告诉周礼，姜明珠昨天晚上受了打击情绪不佳。 但这话传到周礼的耳朵里，味道马上就变了。 他的关注点在于，徐斯衍知道姜明珠昨天晚上的计划，而且姜明珠淋雨之后还跟他说了。 呵，他们的关系倒是很好。 周礼阴沉着脸色许久没说话。 徐斯衍：“你去看她了么，一起吧。” 周礼：“没兴趣。” 徐斯衍：“如果没兴趣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周礼：“随你怎么说。” 徐斯衍：“她当初的决定的确不是最合适的，对你伤害也很大，但她出发点是为你考虑，她当年经历过她哥的事情，不希望身边的人再——” “怎么，我应该感恩戴德么。”周礼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徐斯衍：“……你真的要和徐瑛菲结婚？” 周礼：“是。” 徐斯衍：“……” 他强忍着没有拆穿他们两人演戏的事情，“你喜欢她吗？” 周礼：“结婚不需要喜欢，我以为你深有感触。” 徐斯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周礼的这句话里感受到了讽刺和怨气。 可能还是因为他当年伙同姜明珠一起骗他，他耿耿于怀。 后来周礼没给徐斯衍继续说话的机会，越过他就走了。 —— 姜明珠从同事口中得到了会议取消的消息，有些惊讶，问她怎么回事。 同事：“听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临时走了。” 姜明珠：“好的，今天麻烦你了呀。” 同事：“没事没事，你好点没？” 和同事通完电话，徐斯衍就来了。 姜明珠：“我不是说你别来吗，发个烧而已。” 徐斯衍：“我正好来医院处理点事情。” 姜明珠：“哦。” 徐斯衍：“退烧了么？” 姜明珠：“有点低烧，好多了。” 她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稳，情绪也是正常的，可徐斯衍回想起周礼的态度，看姜明珠的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第345回 要不你劝劝他 姜明珠看到徐斯衍这个眼神之后不由得蹙起眉来，“干嘛这么看着我。” 徐斯衍：“四哥那里……” 姜明珠：“我真的没事。” 她耸了耸肩膀，“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脆弱，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要死要活的，他说得很对，没有谁会一直等谁的。” 徐斯衍：“不再试试么？” 姜明珠：“我觉得死缠烂打挺烦人的。” 至少她是不喜欢被人死缠烂打的，越缠反而越烦，仅剩的一些好印象都没了。 徐斯衍听过姜明珠的话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原野冷不丁接了一句，“说不定四哥就是想看你死缠烂打呢。” 姜明珠：“……” —— 姜明珠住院的第二天，烧已经完全退了。 外面太阳很好，她披了一件外套去楼下坐着晒太阳。 没想到，刚坐下来没一会儿，竟然碰上了神色匆匆的梁聪。 梁聪是从门诊部那边出来的，手里还拿着几盒药，表情很是严肃。 看到姜明珠之后，梁聪的脸色才有所缓和：“姜小姐，你生病了？” 姜明珠：“嗯，有点发烧来打点滴，你哪里不舒服？” 梁聪：“不是我，是周总。” 他似乎很为这件事情烦心，长叹了一口气，“他最近总是胃疼，还咳了几次血，让他看医生，又不肯来，只能先买点药给他了。” 因为有过经验，姜明珠一听到“胃疼”、“咳血”这样的字眼，一颗心马上提了起来。 周礼因为工作的关系吃饭时间一直都不怎么规律，应酬的时候时常会空腹喝酒。 这些都是可能引起病变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儿——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尽可能自然地和梁聪说：“你应该多劝劝他。” 梁聪：“我也想啊，但周总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说两句，可能就被开除了。” 姜明珠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让他身边的人劝劝。” 梁聪：“哎，谁说都没用，周总父母劝，他都不听。”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要说这个，这么多年，还真就见周总听过你的话，要不……姜小姐，你帮忙劝一劝？” 姜明珠：“……” 梁聪一个问题把她整不会了，姜明珠憋了好久都没能给出答案。 后来梁聪拍了拍额头，歉意一笑，“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现在的确不合适。” 姜明珠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一直到梁聪离开，姜明珠脑袋里还在不断回荡那几句话。 梁聪没什么理由在她面前说谎，那担心的语气也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姜明珠想着想着就心生烦躁，手指揉上了太阳穴。 —— 后面的两天，姜明珠都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 第三天烧退了，第四天一早，姜明珠就出了院，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梁聪打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马上去和周礼汇报。 他拿着研和的项目企划交给了周礼，摆出汇报工作的姿态，不经意地提到了姜明珠。 “这是明川那边修改过细节的企划，您再看看，下次开会可以直接和姜助那边对接。” 听见姜明珠的名字以后，周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梁聪也没有因此心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定。 几分钟后，周礼才说：“明天开会。” 梁聪：“是，我这就去安排。” —— 姜明珠接到会议通知之后，马上应下来：“好的，我明天会准时到，辛苦梁助了。” 梁聪：“应该的。” 他笑着说，“那先这样，我一会儿要陪周总去应酬，先去准备一下。” 姜明珠：“……好。” 她没多问什么，但心中却是疑惑不已：周礼现在的应酬这么多了么。 姜明珠之前在万华给周礼做助理的时候，就是负责他的行程安排的。 周礼一向不喜欢应酬，除非必要出席的，否则他一概安排别人去顶替。 现在他的胃已经这么糟糕了，不仅不做检查还要去应酬喝酒，是不想活了吗。 姜明珠想起梁聪那天说的，让她劝一劝他。 她的确的动了这个心思，可她并不觉得自己开口劝能有什么效果，说不定周礼会更烦她。 一直到去明川那边开会之前，姜明珠都在纠结这件事情。 这次开会，姜明珠是和几个同事一起到的。 可能是因为惦记着梁聪的那些话，姜明珠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就到了。 她过来的时候，会议室还没有人。 后来明川这边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差不多也到了会议要开始的时间。 可就是没看到周礼的身影。 姜明珠记得周礼一直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很讨厌别人迟到，自己更不会迟到。 除非是遇上什么大事儿——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就被一阵推门声打断了。 她抬起头来看过去，进门的是梁聪。 一看到梁聪，姜明珠就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的位置看，但逡巡一周都没找到周礼。 恰好这个时候，梁聪开口：“今天的会议周总远程出席，他身体不太舒服，在家休息。” 姜明珠：“……” 这是不舒服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周礼这种人缺席会议甘愿在家？ 姜明珠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嘴唇却紧紧抿着，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和姜明珠一起参会的几个人倒是关心了几句周礼的情况：“周总生病了吗？” 梁聪：“老毛病了，胃疼。” 明川的一个领导跟着说：“还真是老毛病了，周总就是工作太拼了，上次应酬我都见他喝得吐血了。” 马上又有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周总工作一直这么拼。” “万华这几年蒸蒸日上，少不了周总的功劳。” 姜明珠脑子嗡嗡的，后来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会议开始。 梁聪接通了周礼的视频，会议室的投屏上出现了周礼的脸。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线衫，还算正式。 周礼的表情是很严肃的，可是也掩饰不住他脸色的苍白和憔悴，还有眼底浓浓的疲倦。 他这样子让姜明珠想起了前些年他唯一一次住院的场景。 周礼开口和与会人员打了招呼，接着就轮到姜明珠发言。 要工作了，姜明珠强行把状态调整回来，扯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为了方便沟通，梁聪把摄像头对准了姜明珠。 第346回 探病 姜明珠看着平板屏幕上的周礼，两人隔着视频对视了一眼。 姜明珠舔了舔嘴唇，压下那些有的没的情绪把注意力拉回来，开始做企划案的介绍。 姜明珠的心理素质一直以来都不错，她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 开始工作之后，就是全神贯注投入的状态。 姜明珠进行讲解的时候，周礼的视线一直盯在屏幕上。 看到她自信从容且投入的模样，周礼握紧了一旁的水杯。 姜明珠表现得太自然了，即便是经过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工作场合碰到他之后也是如此淡定。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们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自愧不如。 周礼走神之际，姜明珠已经完成了方案的讲解。 等了快半分钟没等到周礼的回应，姜明珠只好问：“周总，您这边还有其他想法吗？” 被她喊了一句“周总”，周礼的注意力才回笼。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屏幕，姜明珠脸上挂着微笑，标准且公式化的八颗牙。 看得人刺眼。 周礼：“没有，继续。” 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但在座的人都习惯了他这个态度，并没有想太多。 这场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事情敲定完之后，周礼那边兀自挂断了视频。 梁聪赔笑和姜明珠解释：“周总身体不太舒服，见谅。” 姜明珠点点头表示理解。 身边几个同事说：“理解理解，回头有空我们去探望一下周总。” 这在行业里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合作伙伴生病了去探视是基本的礼貌。 梁聪闻言笑了起来，“各位有心了，不过周总喜静，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 同事说：“让姜助代表我们过去一下就好了。” 秦明礼说过，他不在北城的日子，需要他做的事情都交给姜明珠。 同事们会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梁聪：“姜助，方便么？” 姜明珠：“……我都可以，看周总的安排吧。” 姜明珠没有去假意推辞。 一来是因为从合作方的角度看，她确实有义务过去探视。 二来……她自己也想过去的，梁聪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梁聪：“那我和周总确认一下时间。” 梁聪秉持着一贯的高效率，在和姜明珠交谈完之后就马上离开会议室给周礼打电话。 姜明珠的目光追随着梁聪，等待的时候心情竟然有些紧张。 过了几分钟，梁聪通完电话回来了。 梁聪：“姜助，今天下午周总时间方便，您随时可以过去。” 他看了一眼姜明珠身边的同事，公事公办：“我把周总的地址以短信形式发给您。” 姜明珠：“……好。” —— 徐瑛菲匆匆赶到御水湾，看到面色苍白的周礼之后，被吓了一跳。 她将手里的保温盒交给周礼，“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周礼没回答，扫了一眼保温盒问她：“这什么？” 徐瑛菲：“给你带的大补汤啊，你生病了，我作为未婚妻送点吃的过来不是应该的么。” 周礼：“你做的？” 徐瑛菲：“我亲手倒进去的。” 周礼：“……” 转瞬，徐瑛菲已经换上了拖鞋，“你还没吃饭吧，试试啊，这家餐厅我觉得很不错。” 周礼“嗯”了一声，指了指一楼客房，“衣服在里面。” 徐瑛菲点点头，转身进了客房。 她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就换好了衣服，然后去了餐厅找周礼。 看到周礼新买的咖啡机之后，徐瑛菲上去摆弄着去做拿铁。 徐瑛菲：“我身上衣服之前有人穿过么？” 周礼：“没。” 徐瑛菲：“但我怎么觉得它好像有点旧了？” 周礼低头喝了一口蔬菜汤，没有回答。 徐瑛菲：“……等等，你不会是买来新的专门洗旧了的吧？” 周礼：“你问题太多了。” 他虽然没正面回答，但这个狡辩的态度正好证实了徐瑛菲的猜测。 徐瑛菲端着做好拿铁在周礼对面坐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周礼：“蒋劲不够你看了？” 徐瑛菲：“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惊讶。” 周礼：“什么？” 徐瑛菲：“你好闷骚。” 周礼：“闭嘴。” 徐瑛菲：“恼羞成怒啊。” 她搅拌着咖啡，若有所思，“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德行，喜欢得要死，嘴巴上又不敢承认。” 周礼不回答。 徐瑛菲：“你要再这样端着，信不信最后会没老婆呀。” 周礼：“这话你去和蒋劲说。” 徐瑛菲：“你一天不拿他刺激我不痛快是吗？” 周礼：“你先开头的。” 徐瑛菲：“……” 也罢。 既然周礼嘴硬，那她一会儿就好好配合。 —— 姜明珠决定下午两三点钟过去。 从明川开完会出来以后，姜明珠先去花店订了一束花，接着自己一个人去吃了顿午饭。 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两点出头，姜明珠去花店取好了鲜花之后，就打车去了御水湾。 鲜花很大一束，姜明珠订花的时候特意说了是去看生病的客户，因此店员选的话是黄玫瑰、康乃馨、满天星还有几支向日葵。 看起来就是生机勃发的状态。 临近三点，出租车停在御水湾门前。 姜明珠抱着一束花下车走到防盗门前，深深汲了一口气才按下门铃。 开门的速度很快。 门打开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做好了准备把自己打过的腹稿的念出来了。 可她刚刚动了动嘴唇，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徐瑛菲。 徐瑛菲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起来，看起来像是长期在这边生活的。 看到姜明珠以后，徐瑛菲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明珠，你来找周礼？” 姜明珠：“……哦，听说周总生病了，我代表公司来探望一下。” 徐瑛菲不疑有他：“你太有心了，快进来吧。” 徐瑛菲的表现很像这里的主人。 姜明珠看到徐瑛菲之后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 但这个不舒服和之前的失落不是同一个出发点—— 她很清楚徐瑛菲所爱另有其人，只是在配合周礼做戏。 姜明珠不舒服的点在于，周礼为了“报复”她，竟然会精细到这个程度。 可想而知当年她给他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姜明珠进来之后正好跟从餐厅出来的周礼打了个照面。 第347回 身体不好 四目相对，姜明珠面色尴尬，周礼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徐瑛菲：“明珠是代表她们公司来看你的。” 周礼：“哦。” 徐瑛菲忙出来打圆场，邀请姜明珠坐下。 姜明珠坐到沙发上以后一眼就看见了咖啡杯，里面剩了半杯拿铁。 她下意识地蹙起眉来。 周礼不是胃疼么，还喝咖啡？ 他可真是知道怎么花式作死。 徐瑛菲：“明珠，喝咖啡吗，我去给你做一杯。” 姜明珠：“不用啦，谢谢。” 徐瑛菲：“真的不用吗，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的那杯看。” 姜明珠得知这杯咖啡是徐瑛菲的之后，短暂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想起了点不愉快。 上次她在御水湾过夜之后，早上想喝杯咖啡，周礼都不肯。 小气鬼。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周礼已经走上来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徐瑛菲说了一句“我去拿点水果”之后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客厅只剩了姜明珠和周礼面对面坐着。 两人的距离比刚才靠近了许多，因此姜明珠也更清楚地看到了周礼苍白憔悴的脸色。 连嘴唇都在发紫。 姜明珠抿了抿嘴唇，公事公办地开口：“我代表研和来探望一下周总，周总身体怎么样了？” 周礼：“哦。” 他连多说一个字的欲望都没有。 姜明珠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面对不在意的人倒无所谓。 可是周礼…… 她酝酿了好久，才说：“我听梁助说，你经常空腹喝酒，还会胃疼咳血。” 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姜明珠明显看到周礼的眼底闪过了不悦。 就好像是被人侵犯了隐私一样。 姜明珠：“是我问的，梁助不会随意和别人透露你的情况。” 周礼：“你想说什么。” 姜明珠：“……你去做一下检查吧，如果总是咳血话情况应该比较严重了，我当初就是这样。” 其实这些话不该说的，或者说，她没有立场去说。 但话赶话，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自觉地就都跟出来了。 姜明珠的好言相劝换来了周礼的一声冷笑，“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给人留面子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是真的难听，几个字就能让人陷入尴尬境地。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掐了一把手心：“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吧，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 周礼：“你不是。” 姜明珠：“……” 对话进行到这里，徐瑛菲端着水果出来了。 徐瑛菲热情招待姜明珠吃水果，姜明珠硬着头皮吃了几颗草莓，味同嚼蜡。 余光里，姜明珠瞥到周礼捂住了肚子。 徐瑛菲正好也看见了，她赶在姜明珠之前问：“你又胃疼了？不是刚吃过药么？” 周礼：“我上楼休息一下。” 徐瑛菲：“……真的没事么，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周礼：“不用。” 徐瑛菲：“我扶你。”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在姜明珠的注视之下把周礼扶上了楼。 姜明珠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无比复杂。 —— “你还好么？”卧室的门刚关上，徐瑛菲就压低声音询问周礼。 周礼把胳膊从徐瑛菲的手里抽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没事。” 徐瑛菲扫了一眼周礼的胃部，“你刚才真的是演的啊，我都被你吓到了。” 周礼没回应。 徐瑛菲：“其实我刚才偷偷听你们说话了。” 她双手环胸，笑眯眯地看着周礼：“明珠还是很关心你的呀，你说话真伤人的心。” 周礼还是没回应。 徐瑛菲：“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别怪我没提醒你哦，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她都主动来探望你了，你再这样端下去就不好了。” 周礼：“她不是来看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研和跟明川的合作，他就是死在家里，姜明珠应该都不会踏入御水湾一步。 虽然周礼只说了一句话，但徐瑛菲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徐瑛菲头疼地揉了一下眉心：“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她只是在按照你编排的剧本走啊。” 周礼：“你不懂。” 徐瑛菲此时此刻是真的不懂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应该要走了。” 周礼：“随她。” 徐瑛菲：“你自己在别扭什么啊。” 周礼：“……” 徐瑛菲之前经常听人抱怨什么女人的心思难猜。 她倒是觉得男人的心思更难猜一点，特别是周礼这种闷骚的男人。 徐瑛菲盯着周礼看了半天、分析了半天，这才说出推测：“你是想让明珠对你死缠烂打，百折不挠地追你？” 周礼：“我没说。” 徐瑛菲：“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呀。” “可是你要想想现在的情况哦，她以为我是你的未婚妻，并且我们都要结婚了。上一次她跟你坦白，你的反应又是那样，她肯定觉得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啊。”她语重心长地给周礼分析着现在的情况，“明珠还是个很骄傲的人，你不能……” “让她走吧。”没等徐瑛菲说完，周礼就把她打断了。 —— 姜明珠在楼下坐立难安了十多分钟，终于等到徐瑛菲下楼了。 徐瑛菲下来之后先跟姜明珠致歉：“不好意思啊明珠，没好好招待你。” 姜明珠：“没关系，周总他怎么样了？” 徐瑛菲似乎是有些头疼，疲惫地揉上太阳穴：“不太好，但他又不配合去看医生，拿他没办法。” 姜明珠：“……” 在这点上，徐瑛菲应该没骗她。 她的说法和梁聪如出一辙。 姜明珠沉默间隙，徐瑛菲已经在继续无奈叹息了：“刚才上楼又咳血了，我都担心他有个三长两短……” 姜明珠的手攥成了拳头。 这个咳血的频率未免有些太高了。 “抱歉，今天可能没办法招待你了，我得上去照顾他了。”徐瑛菲说得很委婉。 不过姜明珠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起身去换鞋。 她现在的确没有什么资格留在御水湾。 而且徐瑛菲还在的情况下，她和周礼之间也没办法进行什么有效沟通。 从御水湾出来，姜明珠打车去了芝麻基金会和付晓芝一起去吃晚饭。 打从坐下来之后，姜明珠就一直郁郁寡欢。 付晓芝看得担心：“你心情不好吗？” 姜明珠：“周礼这两年身体是不是不好？” 第348回 哄 付晓芝听见这个问题先愣了一下，快十秒才问：“身体不好？” 姜明珠把梁聪之前告诉她的情况给付晓芝复述了一遍。 接着付晓芝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这两年周礼的确是个工作狂，不是经常加班就是到处出差，饮食肯定不规律。 饮食不规律导致胃出问题是很正常的现象，但付晓芝印象里还真没见过他胃疼或者是生病。 按说这两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很频繁，一周起码三四次。 如果周礼的身体问题真的这么大，付晓芝不可能看不出来。 综合考虑了一番之后，付晓芝才给姜明珠回答：“反正我没见过他生病。” 姜明珠蹙眉：“梁聪说得很严重。” 付晓芝：“两种可能。” 她摆着手指头给姜明珠分析：“第一种就是周礼这个人爱逞能，就算生病了也不会被人看见，只有梁聪这种贴身助理才知道内幕；第二种嘛……说不定是他授意梁聪这么跟你说的呢，在你面前找找存在感。” 姜明珠听完之后就先排除了第二种可能：“他不至于这么幼稚。” 付晓芝：“那可说不好啊，呵，男人。” 姜明珠：“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看我关不关心他么。” 这个目的很轻易就能猜到了，但是：“我下午去看他的时候，他也爱答不理的啊。” 付晓芝：“？” 姜明珠又把下午的事儿跟付晓芝说了。 付晓芝听完之后五官都快皱一起了。 周礼为了演这场戏居然还特意把徐瑛菲给叫过去了。 如果他知道姜明珠已经清楚徐瑛菲和那个保镖的关系，会不会想穿越回去打死自己。 这个行为实在是太三岁小孩了。 付晓芝：“我看他病也装出来的吧。” 姜明珠：“可他脸色挺难看的。” 付晓芝：“那他就是借题发挥，想让你讨好他。” 姜明珠托住下巴：“但是他之前说了不想看见我类似的话啊，搞不明白。” 付晓芝：“这还有什么搞不明白的，男人都口是心非啊，嘴上说着不想看见你而已。” 如果是别的男人直说这种话可能真的是在表达自己内心所想，但周礼本身就是个别扭的性子，他的想法都得靠猜的。 姜明珠：“你的意思是他想让我对他死缠烂打？” 付晓芝：“差不多。” 姜明珠：“……不觉得烦人么，我还以为他挺讨厌这个的。” 付晓芝：“这个分人啦，他可能巴不得你对他死缠烂打呢，可能想享受一下被你追的过程。” 虽然这种行为特别幼稚，但付晓芝想想周礼当年经历过的事情也就理解了。 付晓芝也很难得有站在周礼那边的时候：“要不你试试？” —— 因为工作的关系，姜明珠和周礼自那天开会之后几乎隔一两天就会见一次。 周五这天下午，姜明珠和明川那边的人一起去视察新建的物流仓库，周礼也在。 物流仓库建在机场基地附近，这块地是周礼之前费了不小力气才拿下来的，现在为明川建成了仓库。 明川虽然刚成立，但绝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了，资源比一些奋斗了十多年的公司都好。 仓库里满满当当都是各种医疗耗材，有人在清点库存准备带去机场。 这些耗材都是出口的，先走国内的航班运输到港城，再由港城那边转海运。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这个流程已经走得很顺了。 视察途中，姜明珠一直拿着手机拍照做记录，微信上发给秦明礼汇报。 姜明珠工作的时候极其投入，甚至都不记得周礼还在身边了。 直到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句：“周总，您怎么了？” 姜明珠马上放下手机，朝周礼看过去。 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很难看，虽然不至于憔悴苍白，但眉头紧皱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这个时候梁聪正好也跑过来了：“周总，是不是胃疼了？我去车上找药。” 梁聪行色匆匆，说完这话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姜明珠：“姜小姐，辛苦你先扶周总去办公室坐一会儿。” 梁聪走得很聪明，以至于姜明珠根本没有机会回应他的话。 她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礼，耳边不由得响起了之前付晓芝跟她说过的话。 踌躇片刻后，姜明珠深吸一口气朝他走去：“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下吧。” 没等他同意，姜明珠已经挽住了他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腰。 周礼眼色一沉。 姜明珠：“这样可以么？” 周礼没回复，但动作上是配合的。 姜明珠顺利地把周礼扶到了办公室，然后去饮水机那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先喝点水吧，梁助应该很快就拿药来了。” 周礼接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身体的确不舒服，所以对姜明珠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不管是刚才她扶他的时候，还是现在给他递水，他都很配合。 虽然嘴上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周礼这个态度让姜明珠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如果总是这样胃疼还是要看医生的，拖下去真的会出事。”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点像哄孩子：“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 周礼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好意思说这话。” 姜明珠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在因为当年的事情对她冷嘲热讽。 她没生气，欣然受下：“就是因为我自己伤害过他们，所以不希望看到你也这样子，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的呀。” 周礼：“成年人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句话还是在讽刺她。 姜明珠：“我现在就是在为当初的选择负责。” 她眨了一下眼睛，表情带了几分狡黠和戏谑，“不然你以为我脾气多好，在这里乖乖被你嘲讽？” 周礼：“那你走。” 姜明珠：“不走。” 周礼：“……” 最后是梁聪回来打断了这场唇枪舌战。 梁聪拿着药交给周礼，周礼抠下来两颗吞了下去。 梁聪余光看着姜明珠：“周总，晚上和宋总的局还去不去？” 周礼：“照旧。” 梁聪：“可是你的身体……” “我说照旧。”周礼冷冷打断他。 姜明珠：“梁助，他不去。” 她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你替他去，或者安排其他人过去，送他回家。” 第349回 离我远点 梁聪闻声转过头朝姜明珠看过去。 看完姜明珠，他又去看周礼。 突出一个左右为难。 梁聪：“周总，要不晚上我安排陈总过去吧，你胃疼还是不要喝酒了……” 周礼：“谁是给你发工资的人。” 梁聪只好再次看向姜明珠，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姜明珠看到周礼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生气，也顾不得去分辨他是演的还是真的，说话的态度比之前强硬了不少。 “梁助你考虑清楚，他要是喝死了就没人给你发工资了。” 梁聪：“……” 周礼闻言蓦地转头看向姜明珠，面色沉沉，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但姜明珠根本不怕：“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梁聪：“周总，姜小姐也是关心你才这么说的，你就听她的吧，今晚别去了，我送你回去。” 周礼还是不耐烦的表情，他沉默了半晌，转身往外走：“我自己开车回去。” 梁聪马上跟上，“那怎么行，你身体不舒服……” 劝阻的话刚说了一半，梁聪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抓住了。 回头一看是姜明珠。 姜明珠：“车钥匙给我，我送他。” 梁聪为难：“可是周总……” “我保证他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姜明珠打断梁聪的话，“给我吧。” 梁聪经过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把钥匙给了姜明珠：“那就麻烦你了。” 姜明珠拿过车钥匙就小跑着出去了，梁聪看着她的背影，长吁了一口气。 —— 姜明珠赶到停车场的时候，周礼已经在车身前站着了。 看到来人是她，周礼的表情愈发不悦：“你来干什么？” 姜明珠晃了一下手里的钥匙：“仓库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梁助留下来工作，我送你回去。” 周礼：“我自己开。” 姜明珠：“你不是胃疼么，胃疼怎么开车呀？” 她停下来，视线扫过他的胃部，“除非你刚才是演的。” 周礼：“我没那么无聊。” 姜明珠按了中控锁，指了指副驾的门，“那就上车吧，胃疼的时候开车容易出车祸，你应该也不想英年早逝吧。” 周礼：“……” 姜明珠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自己转身去驾驶座了。 周礼站在原地迟迟没动。 姜明珠降下副驾的车窗朝周礼挑眉：“不上来？那我把你的车开走咯？” 周礼最后还是黑着脸上了车。 但他坐上来之后就没动了，一副被人威胁完之后烦到不行的样子。 姜明珠余光扫了一眼，嘴角噙起笑意。 接着，她忽然挪动身体，整个人朝他贴了过去。 周礼面色一僵：“离我远点。” 姜明珠置若罔闻，一只手从他的腰边上探过去拽出安全带。 咔哒一声，安全带系好。 姜明珠全程都没碰到他的身体，但周礼的身体已经紧绷得不像话。 姜明珠装作没看见。 她朝周礼微笑了一下，那笑看起来很无辜：“我以为你胃疼到连系安全带的力气都没了。” 说完，她回到位置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 姜明珠也没有问周礼要去哪里，直接从空港这边往御水湾的方向开。 开车的时候她余光时不时往周礼那边瞟一眼。 周礼看起来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扭头看着窗外。 他不说话，姜明珠也就沉着气没跟他说话。 车很快驶入了回市区的高速上。 空港这边到御水湾，走高速一个小时出头。 五点半的时候，姜明珠把车停在了御水湾门前。 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去看周礼，没说话，只是朝他挑了挑眉。 周礼秉持着一贯冰山高冷的模样下了车，姜明珠拔下车钥匙之后跟上。 她很自然地跟着周礼进了御水湾的大门。 经过这一系列的试探，姜明珠认为付晓芝之前的猜测是有一定道理的。 周礼可能真的是口是心非，就想看她死缠烂打。 “你可以走了。”姜明珠正走神的时候，周礼已经对她下了逐客令。 姜明珠回过神来，看到周礼那张冷漠的脸之后，勾起嘴角笑了笑。 周礼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应该是没想到她为什么突然笑。 姜明珠不仅笑了，还朝他挥了挥手：“那我走了，周总，照顾好自己，希望我们的合作案顺利进行哦。” 等周礼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关门走了。 周礼看着紧闭着的家门，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刚才说什么？ 周礼辗转反复细细品了一下姜明珠的那句话。 他认为自己的理解能力没有出错—— 姜明珠送他回来、“关心”他的身体，是怕他再生病影响到合作进度。 不是真的关心他。 周礼握住拳头，指关节咔嚓作响。 半晌后，他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也是，她今天在空港的时候一直没忘记实时跟秦明礼汇报，可想而知对这个项目多重视。 —— 从御水湾出来以后，姜明珠约了付晓芝和方沁阳见面。 晚上这顿吃的是火锅。 姜明珠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这勾起了方沁阳的好奇心：“遇到什么好事儿啦珠珠？” 姜明珠：“我今天试探了一下周礼。” 她这么一说，方沁阳和付晓芝都来了精神，开始八卦：“怎么试探的？” 姜明珠喝了几口酸梅汤之后才开始给她们复盘下午在仓库的事儿。 听到姜明珠送周礼回家之后，付晓芝翻了个白眼：“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装的。” 方沁阳：“……胃疼也是装的啊？” 方沁阳对周礼的了解不算特别深，总觉得装生病这种事情跟他的画风不太符。 付晓芝：“我觉得是。珠珠你呢？” 姜明珠：“胃疼应该不是。” 她摸了摸下巴，“我现在在想，梁聪是他授意的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付晓芝：“这还用想啊？肯定是他授意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梁聪年薪多少？” 姜明珠：“多少？” 付晓芝比了个八的手势。 方沁阳：“……周礼还招人么，我也可以配合他演。” 姜明珠想了一下梁聪之前给周礼打掩护的事情，也觉得付晓芝的推测有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 “芝芝，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思考几分钟之后，姜明珠才开口说话。 付晓芝：“你说。” 姜明珠：“我想和徐瑛菲身边的那个保镖认识一下。” 第350回 秦明礼来了 付晓芝秒懂姜明珠的意思：“好说，我找人跟着他。” 徐瑛菲经常会和基金会这边一起参加志愿活动，那个保镖对她则是寸步不离，所以付晓芝私下也没少见。 方沁阳：“徐斯衍之前查徐瑛菲的时候没发现他们的关系吗？” 姜明珠摇摇头。 说起来这个事情，她好像连徐瑛菲的详细背景都不怎么清楚。 上次徐斯衍只来得及说徐瑛菲是美國那边知名华商的养女。 付晓芝：“他们两个人应该挺注意的，那天生日徐瑛菲是喝多了才那样。” 她那天亲眼看到的画面是徐瑛菲比较主动的，那个保镖很客气地扶着她。 只不过那保镖身材是真的不错，又高又壮的，身上还带着几分野性，所以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性张力很足。 付晓芝在那个瞬间就可以肯定徐瑛菲和周礼是演的了。 他俩站一起根本没这个气场，徐瑛菲在周礼面前也不是这样。 姜明珠的想法和付晓芝差不多，她那天看见的画面更刺激、甚至还听见了对话。 姜明珠涮着肉说：“现在摸不清楚他对徐瑛菲是什么态度。” 方沁阳：“我猜他也喜欢吧，但是迫于身份差距不好挑明了，否则徐瑛菲也不会找个人刺激他了。” 付晓芝：“我也这么想。” 今天晚上这顿火锅就是围绕徐瑛菲和她身边那个保镖的关系展开的。 姜明珠和付晓芝、方沁阳讨论出了几种不同的可能。 不过这一切都得等见面亲自求证了。 —— 周日下午的时候，秦明礼飞来了北城。 他是临时决定来的，姜明珠提前并不知情，因此在酒店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秦明礼是放好行李之后来姜明珠房间敲门的。 姜明珠打开门之后瞠目结舌：“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秦明礼：“给你个惊喜。” 他笑着走进来，“不过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惊吓了。” 秦明礼手里带着一个点心盒子，姜明珠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港城那家她很喜欢的茶餐厅的包装盒。 秦明礼把盒子放到茶几上，“阿姨让我给你带来的。” 姜明珠：“你见我妈妈了？” 秦明礼：“嗯，昨天叔叔阿姨和我爸妈去徒步了。” 姜明珠不觉得意外，何楚妍和姜故鸣和秦明礼父母几十年的好友了，私下爱好也差不多，有时间就会聚。 姜明珠有些馋，打开点心吃了一口之后才继续和秦明礼说话：“晚上请你吃饭要不要？” 秦明礼是不可能拒绝的：“求之不得。” 姜明珠决定带秦明礼去北城的一家网红餐厅吃墨西哥菜。 两人在房间坐着聊了几句就出去了。 路程不远，所以选了走路的方式过去。 路上姜明珠不可避免地和秦明礼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她认真地汇报着近况，秦明礼也听得用心。 等姜明珠说完了，秦明礼笑着说：“有你这样的员工我很欣慰。” 姜明珠：“我总要对得起自己拿的工资嘛。” 周末大街上车多人多，姜明珠和秦明礼聊着天走着，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车跟着。 —— 越野最后停在了餐厅几米开外的位置。 周礼熄了火，视线定在那对有说有笑的男女身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姜明珠有多开心。 这一路上她都在手舞足蹈地跟秦明礼说话，秦明礼则是带着一脸宠溺的笑看着她。 怎么看都是一对情侣。 姜明珠和秦明礼进入餐厅之后，也消失在了周礼的视线范围之内。 周礼捏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把手里的东西捏碎了一般。 三个小时前，他临时接到航空公司的消息，秦明礼要飞来北城了。 航班是下午四点落地。 周礼四点钟就等在了酒店附近，一个多小时后果然看到了秦明礼的身影。 除了行李箱之外，他手里还拎着一盒点心。 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的。 呵。 不到半个小时，姜明珠就有说有笑地和秦明礼下楼了。 秦明礼这一趟很明显就是冲着姜明珠来的。 与其说是视察工作，不如说是来看望姜明珠，生怕她受委屈似的。 周礼咬着牙，死死盯着餐厅的大门，车里的气压因为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 后来是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看到屏幕上周义的名字，周礼揉了一下眉心接起电话。 周义：“看到人了没？” 周礼：“哦。” 他的语气听起来沉闷又压抑，只一个字都听得出沙哑。 不必多说，周义也知道他大概率是受刺激了：“在哪里？我去找你。” —— 吃过晚饭以后，姜明珠和秦明礼去附近的商场逛了一下，当做消食。 秦崇知刚好快生日了，姜明珠打算选个礼物让秦明礼帮忙带回去。 秦崇知酷爱打游戏，姜明珠决定送他一款新的游戏机，拉着秦明礼去做个参考。 没想到的是，两人刚进专柜没多久，竟然碰上了周义。 周义看到姜明珠之后便噙着笑走上来，“珠珠，真巧，来买游戏机？” 姜明珠：“嗯，你也是么？” 周义：“嗯，过几天三三回来，她点名要的。” 姜明珠：“三三要回来么？” 昨天晚上她还在跟郑凛叙打电话，也没听他提过这事儿。 “是啊，我也很久没见她了，”说着，周义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秦明礼：“这位是？” 姜明珠：“是我朋友，也是上司，秦明礼。” 周义：“原来就是这位啊。” 他笑着朝秦明礼伸出手来，“久仰大名了。” 秦明礼很礼貌地和周义握了手，但眼神中还是略有疑惑。 姜明珠解释：“他是周总的堂哥。” 秦明礼：“原来如此，周先生好。” 周义：“之前就听他们说你很关照珠珠，看来传言没错，你们私下关系也这么好，刚刚我差点以为珠珠找了新男朋友。” 姜明珠：“……” 她觉得周义这话挺阴阳怪气的。 但秦明礼还是保持着笑，“我父母和珠珠父母是多年好友，应该的。” 周义后来接了个电话走了。 姜明珠和秦明礼选好礼物之后，就从专柜出来了。 走了几步路，秦明礼忽然问姜明珠：“你和周总的堂哥很熟吗？” 姜明珠不意外秦明礼会这样问。 她低下头思考了几秒，“找个地方坐吧。” 第351回 真不容易 关于裴烨桉和周礼的事情，姜明珠一直没跟秦明礼提过。 虽然何楚妍和姜故鸣和秦家父母关系好，但事关姜明珠隐私的事情也不会在没经过她同意的前提下对外说。 之前姜明珠和原野假结婚的这个事情，秦明礼是知道的。 姜明珠没有多谈原因，秦明礼本身又是边界感比较重的人，所以从来没问过。 打从研和跟明川合作，姜明珠就觉得她跟周礼的事情不可能瞒过秦明礼。 姜明珠和秦明礼到了一家甜品店坐下，点了两杯柠檬茶。 姜明珠在说完“找个地方坐”以后，状态就很严肃。 秦明礼：“你有话和我说？” 姜明珠：“嗯。” 她用吸管搅着柠檬茶，“是关于我之前感情生活的事情。” 秦明礼：“你说，我听着。” 姜明珠：“我跟周礼很早以前就认识。” 她先抛出了这个结论，去观察秦明礼的表情时却发现他并没有特别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情绪控制力太强了。 姜明珠正这么想的时候，秦明礼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原来真的是他。” 姜明珠：“……嗯？” 秦明礼：“来北城和周礼签约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若有所思考：“那次我去医院拿药，b超室外见过他。” 只不过那个时候周礼和姜明珠之间有一定的距离，秦明礼自然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他后来一直不太确定那个时候看到的人是不是周礼，事关隐私也没有去求证。 听到姜明珠说了刚才的话，他才得以确认。 秦明礼：“那天是他陪你去医院做检查的？你们是分手了吗？” 不怪秦明礼有这样的疑问。 姜明珠一直都觉得，她跟周礼之间的事情要说给别人听的话特别复杂。 除非是跟着她经历过所有事情的人，否则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虽然已经尽量长话短说了，但和秦明礼说清楚这件事情，还是用了半个多小时。 秦明礼是个心理素质很不错的人，但听完姜明珠说的这些故事之后还是好长时间没能把情绪平复下来。 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秦明礼才问：“需不需要换个人来顶替你在北城的工作？” 姜明珠和周礼过去的纠缠那么深，现在时不时就要见面，很容易造成情绪上的波动。 秦明礼一直都知道姜明珠躁郁症的事情，术后姜明珠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他也算是全程参与了。 真的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归成一个情绪稳定的人。 但这种病复发的几率很高，医生也特别提醒过，尽量不要让她接触一些会激发她负面情绪的人。 姜明珠和周礼之间的那段纠缠实在是和愉快扯不上边。 “不用，我和你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离开北城。”姜明珠拒绝了秦明礼的提议。 秦明礼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你对他还有意思？” 姜明珠点了点头。 秦明礼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只是：“……他现在不是有未婚妻了？” 姜明珠：“他们做戏的。” “他在我回国之前去过柏林，所以找了个人配合他演戏给我看。” 经姜明珠这么一提点，秦明礼也开始回忆周礼和徐瑛菲的互动。 好像是有些刻意。 更准确来说是相敬如宾。 不像是谈恋爱情侣，更像那种家族联姻双方的配合。 秦明礼：“他想报复你？” 姜明珠：“也不能算报复吧，我当初伤害了他，他心里不舒服很正常。” 她对这件事情倒很乐观，甚至笑了，“我都看穿他的手段了，就报复不到我啦。” 之前的确是伤心难受过，可周五那天试探完之后，姜明珠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秦明礼被姜明珠的笑感染，跟着她一起笑起来：“你要追他？” 姜明珠：“算是吧，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跟他好好玩玩。”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一双眼中闪过了狡黠的光，像只调皮的小狐狸。 秦明礼：“需要我帮忙么？” 姜明珠：“不用啦。” 秦明礼：“嗯？” 姜明珠：“以前为了刺激他，我用过太多次这种办法了。” 她瘪了一下嘴，老实和秦明礼交代：“不瞒你说，我真的这么想过，就是问你有没有女朋友那次。” 秦明礼：“那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了？” 姜明珠：“对你不公平啊，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意思，就更不行了。” 她在这方面特别坦然，坦然到让秦明礼无奈发笑。 秦明礼的确是对姜明珠有点好感，但眼下得知她和周礼的事情之后，他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介入这段关系之中了。 趁感情不深的时候抽身，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明礼：“那位徐小姐出于什么目的配合他演戏的？” 姜明珠：“他们目的一样。” 秦明礼：“……” 姜明珠：“所以我打算去找她喜欢的那个人合作一把。” —— 晚上临睡前，姜明珠接到梁聪的电话，明天上午有一场临时会议要开。 姜明珠记下了时间，定了早起的闹铃。 秦明礼已经来了北城，自然要跟姜明珠一起去参加这场会议。 两人在酒店自助餐区吃完早饭之后，就一起出发了明川。 坐电梯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周礼和梁聪。 他们四个人很自然地进入了同一趟电梯。 秦明礼看到周礼之后简单问候一句，便将视线转向了姜明珠，和她眼神交流。 姜明珠也朝秦明礼眨了一下眼睛。 电梯面积就这么大，周礼和梁聪都把两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 梁聪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明礼感受到周礼阴森的气场之后又冲姜明珠挑了一下眉毛。 如此一来姜明珠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梁聪：“……” 幸好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他赶紧说：“周总，到了。” 然后又给后面的秦明礼和姜明珠赔笑，邀请他俩出去。 秦明礼彬彬有礼地应下，和梁聪道过谢之后，低头凑到姜明珠耳边说：“梁助真不容易。” 姜明珠笑得的眼睛都弯了，“谁说不是呢。” 几分钟后，四个人已经到了会议室。 一进门，姜明珠和秦明礼就很自然地坐到了一起。 刚好在周礼斜对面的位置。 刺眼得很。 第352回 阴阳 梁聪觉得周礼可能要亮刀子杀人了。 怕被血溅到，他赶忙说：“我去准备咖啡。” 丢下这句话，梁聪匆匆走出了会议室。 一瞬间就剩下了三个人。 秦明礼：“周总，好久不见了，最近辛苦了。” 周礼：“什么时候来的？” 秦明礼：“昨天下午到的，其实这次来原本不是为了工作，就是来看看她。”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姜明珠，“这段时间她也很辛苦。” 姜明珠：“……” 周礼“哦”了一声，“秦总对下属很关心。” 他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的，秉持着平时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态度。 乍一看，还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但秦明礼在知道某些大前提的情况下再听，很轻易就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 秦明礼：“明珠是我好不容易才挖过来的，不多关心一点，她怕是要跟别人跑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周礼的目光又冷却了几分。 姜明珠给秦明礼使眼色：“别胡说八道了。” 秦明礼：“好，听你的。” 两人沉浸在对话中的时候，对面的周礼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姜明珠和秦明礼同时看过去。 周礼：“看来研和是助理说了算了。” 姜明珠：“……” 他可真酸啊。 秦明礼：“明珠虽然是我助理，但我们私下是多年好朋友，她十六岁那年我们就认识了。” 周礼：“秦总，现在是工作场合。” 这个时候，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过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被化解。 姜明珠松了一口气，真是谢谢他们了。 按周礼刚才那个状态继续下去，他可能要单方面和秦明礼吵起来了。 想到这里，姜明珠又往秦明礼那边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秦明礼朝她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就像是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姜明珠在他身上看到了秦崇知的影子，不愧是兄弟。 —— 会议是针对这次船运的流程展开的。 积累过几次经验之后，就要开始想优化方案了。 作为乙方，这种事情自然是由研和来做的。 姜明珠早在几次去仓库实地考察的时候就想过优化方案了，周礼提起之后，她就把自己想到的几个点说出来了。 但周礼好像对她的方案并不满意，眉头紧皱着。 过了一会儿，他冷冷地说：“不够，再想。” 姜明珠：“会的，再运输几次我们会根据具体情况一直跟进优化方案的。” 周礼：“目前这个方案我不满意。” 姜明珠：“哪里有问题呢，您可以提出来，我回头去做改进。” 姜明珠在工作里脾气还是挺好的，被甲方刁难是经常碰见的事情，而且周礼本身是个对工作严格的人，她不认为周礼在找茬。 周礼：“姜助工作能力这么强，连问题都发现不了么。” 姜明珠听到这句话之后有点想收回之前的想法了。 她笑了一下：“我能力再强肯定也不如周总犀利独到，谢谢周总提点，我散会后马上去找方案的问题，三天之内一定把优化方案交给您看。” 周礼听着姜明珠一口一个“周总”、“您”，说着这些阿谀奉承的假话，胸口无名火翻涌。 “明天。”周礼说，“姜助，我对下属一向没有秦总那么仁慈。” 姜明珠：“好，那就按周总说的办。” —— 开完会从明川办公楼出来，姜明珠跟秦明礼说：“你可把我害惨咯，今晚还得加班。” 秦明礼：“我帮你。” 姜明珠：“不用啦。” 她眨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说，“其实提交优化方案的时候我就留了一手的，今天给他们看的本来就不是最终版。” 姜明珠是在柏林接案子的时候学会的这一招。 聪明的乙方在给甲方交方案的时候都会留点余地，毕竟这年头没有一次就满意的甲方。 如果一上去就给完美的方案，也还是得改的，改来改去用回第一版。 经过了一次教训之后，姜明珠就学聪明了。 秦明礼听完姜明珠的话笑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看来是我多虑了。” 姜明珠和秦明礼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休息。 秦明礼喝了一口拿铁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笑了一声。 姜明珠：“笑什么？” 秦明礼：“看不出来他这么幼稚。” 姜明珠：“……” 秦明礼学着周礼的语气说话：“我对下属一向没有秦总那么仁慈。” 姜明珠不想笑的，但秦明礼学得栩栩如生，她没忍住。 差点被牛奶呛死。 秦明礼：“他有点沉不住气啊，表现得这么明显，是怕人看不出来么。” 姜明珠：“你下次还是少说两句吧。” 秦明礼：“你心疼了啊？” 姜明珠：“……” 秦明礼：“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啊，平时我不就这样跟你说话的么，是他太敏感了。” 姜明珠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她和秦明礼一直都是这个相处模式，其实根本谈不上暧昧。 只不过周礼钻进牛角尖，看什么都觉得不对。 姜明珠正笑的时候，冷不丁瞥见了落地窗外从车上下来的徐瑛菲。 给她开门的人，就是跟她关系不一般的那个保镖。 姜明珠眯起了眼睛。 徐瑛菲从车上下来之后，像是站在附近等人。 几分钟之后，周礼到了。 姜明珠嘴角勾了起来。 秦明礼和她一起看了全程：“这是来和我们偶遇的。” 姜明珠的注意力没在周礼和徐瑛菲身上停留，而是全程看着那个保镖。 徐瑛菲在周礼过来之后，就热情地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去给他整理领口。 那个保镖看起来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瑛菲和周礼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他也没跟上，跟个树桩子一样站在外面等着。 姜明珠抬起手摸上了下巴。 她正费神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思路被徐瑛菲的声音打断了。 “明珠，好巧啊，你也在。”徐瑛菲精致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向她，“是呀，好巧。” 简单寒暄了几句，姜明珠就准备走人了：“我们还有点别的事情，先走了哦。” 道别完，姜明珠当着周礼和徐瑛菲的面把秦明礼拉走了。 徐瑛菲马上转过头去看周礼的表情。 第353回 蒋劲 周礼的表情和徐瑛菲想象中差不多，冷得让人心惊胆战。 胆子小点儿的人应该会被他吓得说不出话。 徐瑛菲正打算往外面看，结果被周礼拽了一下袖子。 周礼直接把徐瑛菲拽去了咖啡厅最角落的那张桌子前，两个人就此坐下。 —— 姜明珠和秦明礼走出来之后就在车后面看见了蒋劲的身影。 他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像个纪律严明的哨兵。 姜明珠之前见过蒋劲几次，除却在生日宴上不小心听见过一次徐瑛菲和他说话之后，就再没有听过蒋劲的声音了。 付晓芝也说过，蒋劲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徐瑛菲吩咐什么做什么，最多点个头。 姜明珠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和蒋劲这种人沟通肯定会比较困难。 为了方便说话，姜明珠先让秦明礼走了。 送走秦明礼以后，姜明珠走到了蒋劲面前停下来。 蒋劲看到姜明珠之后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毕恭毕敬向她点点头。 这样子更像是哨兵了，话都不说。 姜明珠：“我有点事情和你聊，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吗？” 她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就看到蒋劲的眉头皱了一下。 应该是想不到她会和他聊。 蒋劲扭头往咖啡厅的大门看了一眼，之后才回答姜明珠的问题：“我在等徐总出来。” 姜明珠：“你和你们徐总一刻都分不开呀。” 她似笑非笑地揶揄着，听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玩笑，但眼睛一直没忘记观察蒋劲的表情。 蒋劲：“这是我的工作。” 姜明珠：“你在徐总身边工作多久了呀，一直这么敬业吗？” 蒋劲：“姜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他不答反问，避开了刚才那个问题。 姜明珠猜测他应该是不想回答，因此也没有不依不饶继续问：“想聊聊你和徐总的关系。” 蒋劲没有说话。 可能是因为经历得多了，他心里素质很好。 即便是听见这种话，他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目光比之前犀利了许多。 姜明珠从包里拿了一张名片交给蒋劲：“你时间方便的时候联系我，我等你。” 蒋劲垂下眼睛盯着名片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来了。 —— 和蒋劲道别以后，姜明珠去芝麻基金会找了付晓芝。 付晓芝正好刚拿到徐瑛菲资料，于是姜明珠和她一起去办公室研究。 徐瑛菲是徐家的养女，她的养父是底特律知名的华商，做汽车制造起家的，后来业务逐渐拓宽，发展到了医疗生物科技行业。 徐瑛菲很小就被养父母收养了，一直按亲生女儿和继承人的标准被培养。 据说是因为她养父没有生育能力。 原本这一切都发展得挺顺利的，徐瑛菲从小学习优秀，能力突出，高中就开始接触公司业务。 但就在两年前，徐瑛菲的养父凭空冒出来一个私生子，今年三十岁。 还是个商业奇才。 听到这里，姜明珠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狗血啊，她养父不是没生育能力么，哪来的儿子？” 付晓芝：“没生育能力可能是因为之前纵欲过度吧，呵，男人。” 她讽刺了一句之后就继续往下说：“多了亲儿子之后他就不想把公司交给徐瑛菲了，徐瑛菲跟她这个哥的矛盾也不少，好像之前俩人在董事会上吵了一架，她就被分到分公司了。” 姜明珠听了也只能感叹世态炎凉：“卸磨杀驴。” 付晓芝：“幸亏她养母还是支持她的。” 自己亲手养大的养女，和丈夫在外出轨留下的私生子，分得清是非的人都会选择前者。 但无奈徐夫人没什么发言权，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徐瑛菲被“流放”。 “不过徐瑛菲牛啊，分公司在她手上发展也特别好，再过几年说不定体量就超过总公司了。”付晓芝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跟姜明珠分享，“不过她那个哥哥不安好心，我听说已经在计划跟她抢了。” 姜明珠刚才听到付晓芝说分公司发展好的时候就猜到了。 这是豪门争财产惯用的戏码。 徐瑛菲和周礼之间的合作，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徐瑛菲的养父这么现实的一个人，肯定会把徐瑛菲的婚姻价值最大化。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付晓芝说：“她和周四演情侣，估计就是为了打掩护，她养父那种利益至上的人怎么可能看她跟保镖在一起。” 付晓芝停顿了一下之后，摸着下巴说：“怎么回事，我已经脑补了一出狗血的情感大戏。” 姜明珠的想法跟付晓芝差不多。 但关于蒋劲对徐瑛菲是个什么感情，现在为止他们还不好定论。 —— 姜明珠在芝麻基金会一呆就是一下午。 她正跟付晓芝商量晚上去吃什么东西的时候，郑凛叙突然来了电话。 付晓芝正好也看到姜明珠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她把头扭到了一边，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姜明珠忙着接电话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电话接通，郑凛叙的声音传来：“在哪里？” 姜明珠：“在北城啊，那天不是才说过吗？” 郑凛叙：“我是问你在北城哪里，酒店没看到你。” 姜明珠：“……你真来北城了？” 之前周义跟她说的时候，她以为是没话找话。 没想到过了一天，郑凛叙还真过来了，“三三和你一起的吗？” 郑凛叙：“嗯，她被明礼带去玩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三三一过来就嚷着要见你了。” 姜明珠：“好，马上。” 通完电话，姜明珠和付晓芝分享了这个消息：“芝芝，郑老板和三三过来了，晚上我们和他们一起吃饭吧。” 付晓芝：“我就不去了。” 姜明珠听见这个答案略有惊讶。 如果是之前，付晓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是很喜欢和三三玩的。 付晓芝看到姜明珠惊讶的眼神之后哈哈笑了两声，“改天改天，咱俩到时候带三三去逛街，我今天晚上跟我哥回家看看，刚才我妈喊我了。” 姜明珠：“嗯，好。” 付晓芝把姜明珠送到基金会楼下，看着她上了出租车之后，嘴角的笑再次消失。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对话框里的消息，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354回 男人不能太惯着 姜明珠回到酒店之后直奔郑凛叙房间。 一进来就听见三三和秦明礼玩闹的动静。 郑凛叙看到姜明珠之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看。 郑凛叙：“一个人？” 三三：“芝芝呢？我想她了！” 姜明珠：“芝芝今天晚上回家了，改天我和她一起陪你逛街。” 她说话的同时已经上去牵住了三三的手。 郑凛叙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深沉的眸色看起来略显复杂。 三三今年八岁了，个头窜了很多，已经一米五出头了。 姜明珠摸着三三的头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三三很得意：“我现在是我们班上最高的，嘿嘿嘿。” 姜明珠和三三这边说话的时候，秦明礼已经起身准备走了。 郑凛叙看到后，直接叫住他：“别走了，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秦明礼：“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说话了，改天我再单独请您吃。” “你是珠珠的男朋友，和我们也是一家人啊。”三三嘴巴快，马上就把秦明礼的话接过来了。 姜明珠：“……” 没等她说什么，秦明礼已经解释：“三三，我不是珠珠的男朋友，我们是好朋友。” 三三眨了一下眼睛：“我爸爸说了，仇人也能变成男朋友呢。” 姜明珠：“……” 周义一天天都在教三三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去往郑凛叙那边看，果然郑凛叙的脸色也很难看。 唯独秦明礼无奈地笑起来。 最后是郑凛叙发话了，秦明礼还是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这顿饭了。 —— 晚饭是在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吃的。 因为没订到包厢，只能在一楼的大厅吃。 没想到的是吃到一半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爸爸，三叔~”看到周义和周礼之后，情绪最为兴奋的人就是三三。 周义在哄孩子这方面是有一套的，虽然这两年他跟郑翩跹的关系很紧张，可三三被他吃得死死的。 郑凛叙和郑翩跹也不好不让他们父女见面。 三三不知道姜明珠和周礼的事情，这几年被周义带着见过周礼几次。 因为周礼长得好，三三特别喜欢他，每次见面都很激动。 看到周礼之后，郑凛叙和秦明礼同时看向姜明珠。 郑凛叙的眼神是有些担忧的。 但姜明珠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甚至还和周义打了招呼：“坐下来一起吃吗？” 周义挑眉：“可以吗？” 姜明珠直接拿餐具挪了一下位置，在秦明礼身边坐下来，腾出这边的两个位置。 周礼看到姜明珠和秦明礼并排坐着，眼神冷了几分。 最后是周义拉着他坐下来的。 三三和周义聊完之后，突然关注起了周礼：“三叔，我看到新闻说你快结婚了，真的假的？” 周礼：“嗯。” 三三：“那你可以带我和你女朋友玩吗？” 周礼：“改天。” 郑凛叙：“三三，认真吃饭，少说几句话。” 提醒完三三以后，郑凛叙下意识地往姜明珠那边瞄了一眼。 姜明珠看起来没太在意周礼的话，一直在和秦明礼凑在一起聊天。 郑凛叙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很清楚这几年姜明珠一直没忘记周礼，这趟过来北城也是放心不下她的状态。 但她似乎并没有因为周礼有未婚妻的消息伤心。 —— 这顿饭在有点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晚饭的时候三三被周义哄得一愣一愣，吃完饭就跟周义回了周家。 这正好也给了郑凛叙单独和姜明珠交谈的时间。 回到酒店之后，郑凛叙和姜明珠留在楼下坐了一会儿。 姜明珠看到郑凛叙探究的眼神，马上就能猜到他想问什么：“周礼那个未婚妻是拉来演戏的。” 郑凛叙：“演给你看？” 姜明珠点点头，之后跟郑凛叙说了一下她回国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郑凛叙听完之后对周礼做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幼稚。” 姜明珠：“是有点幼稚，但之前确实是我太自私了，现在他这样也很正常。” 道理是这么说，但人不可能完全没有自己偏向的立场，尤其是亲眼看到姜明珠这两年治病受的苦，郑凛叙还是心疼她。 郑凛叙：“你做的决定我支持，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 他从来不反对姜明珠和周礼在一起，周礼的人品他也信得过，只是：“男人不能太惯着。” 姜明珠：“我知道呀，我不会惯着他的。” 这个局，她已经想好怎么破了。 郑凛叙：“你确定徐瑛菲是在和他演戏么？徐家的背景可不简单，她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姜明珠扬起嘴唇笑了笑，表情有些狡黠，“确实不简单。” 郑凛叙看到姜明珠坏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嗯？” 姜明珠：“她喜欢的人是她身边的保镖。” 郑凛叙：“……” 姜明珠：“怕被发现，所以找个周礼打掩护，还能帮她发展事业。” 郑凛叙：“你查过徐家了？” 如果不知道徐家的背景和那些内斗消息，不可能得出这种结论。 姜明珠：“嗯，芝芝帮我查的。” 听到付晓芝的名字之后，郑凛叙交叠在一起的手略顿了一下。 之后他顺口问，“她最近怎么样？” 姜明珠：“挺好啊，基金会的工作她做得特别棒。” 郑凛叙：“嗯。”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又问：“找男朋友了没？” 这回愣住的人是姜明珠。 她抿了抿嘴唇，然后眯起眼睛来看向郑凛叙，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打量和探究。 好在郑凛叙是久经沙场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注视心虚。 姜明珠：“你怎么突然对芝芝的私生活感兴趣了？” 郑凛叙：“随口问问，她也不小了。” 姜明珠：“你是不是对芝芝有意思？” 郑凛叙：“……她还小。”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郑老板，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郑凛叙也是说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前后多么矛盾。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没逻辑。 郑凛叙揉了揉眉心，“可能赶飞机太累了。” 姜明珠可不会被这种借口敷衍过去：“你真的对芝芝有意思啊？什么时候的事儿？” 郑凛叙：“没有。” 姜明珠挑眉。 从郑凛叙这老狐狸嘴里肯定是问不到了。 但她可以去问付晓芝。 这两人铁定有事情瞒着她。 第355回 咖啡 姜明珠晚上洗完澡准备发微信给付晓芝“审问”一下。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微信，就被进来的电话打断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姜明珠接起来：“你好。” “姜小姐，是我。”听筒里是蒋劲的声音。 姜明珠听见这个声音之后精神不少，眉毛微微挑起。 蒋劲联系她速度比她预设的快多了。 这说明了什么？ 姜明珠：“这么晚，看来你真的关心徐总。” 蒋劲：“我只是想告诉姜小姐，我和徐总的关系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希望你不要造谣影响她的名声。” 姜明珠无声地笑起来。 都关心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说是单纯的上下级。 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看起来还挺眼熟的。 姜明珠：“既然只是单纯的上下级，问心无愧又何必担心我造谣？” 蒋劲：“姜小姐找我是为了什么？” 姜明珠：“徐瑛菲喜欢你。” 蒋劲沉默。 姜明珠：“你也喜欢她。” 蒋劲：“姜小姐不要信口开河，徐总喜欢的人是周总。” 他在尽可能让自己的态度客气一点，但言辞间的犀利已经藏不住了：“姜小姐身为女性应该知道有些谣不能造，如果影响到徐总和周总的婚事——”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会结婚呀？”姜明珠笑着打断蒋劲，丝毫没有被他威胁到。 蒋劲再次沉默。 姜明珠：“好了，我不拐弯抹角了，我找你是来谈合作的。” 蒋劲：“我不认为我和姜小姐有什么需要合作的地方。” 姜明珠：“其实呢，徐瑛菲生日那天，我在永夜的露台上看到你们了。” 她不疾不徐地抛出这句话，笑着问，“当时你们在做什么，不需要我重复一遍了吧。” 这次姜明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姜明珠听见那边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唔，这是慌了。 姜明珠也不催促，悠然自得倚在床头等着蒋劲说话。 过了有一分钟，蒋劲终于开口：“徐总一直拿姜小姐当朋友对待。” 虽然在故作镇定，但蒋劲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听得出来他在激励隐忍。 姜明珠：“我也拿她当朋友。” 蒋劲：“那姜小姐是在做什么？” 姜明珠：“因为我把她当朋友，所以才想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问题吗？” 蒋劲：“周总是最适合她的人。” 姜明珠笑了：“为什么，因为周家能保她在徐家的位置？” 蒋劲：“……姜小姐直说目的吧。” 他没想到姜明珠连徐家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姜明珠：“我的目的很简单呀，就是撮合你和徐瑛菲在一起。” 蒋劲：“姜小姐既然查过了，就该知道我和她不可能。” 姜明珠：“如果我说我可以保她在徐家的位置呢？” 蒋劲：“……” 姜明珠：“你知道郑家吗？” 之前付晓芝查的资料里有显示，徐瑛菲的养父曾经试图找过郑凛叙合作投资一个项目。 姜明珠刚才也和郑凛叙求证了这件事情。 这也不意外，哪家公司不想攀上青成资本。 蒋劲：“姜小姐，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姜明珠：“我喜欢周礼。” 她本身就没想过隐瞒这件事情，说得很坦然，“徐瑛菲在演戏，周礼也在演戏，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就算我今天不找你，他们也不会结婚的。” 姜明珠听见蒋劲的呼吸重了几分。 虽然他没说话，但从这反应能看出来，蒋劲不知道这俩人在演戏。 那他应该挺难受的。 姜明珠趁热打铁：“左右他们都不会结婚，你不如为自己争取一把，还能得到我的帮忙。” 蒋劲：“为什么？” 他好奇，“既然你和周总关系匪浅，你何必多此一举做到这个份上。” 姜明珠：“因为我在欲擒故纵啊。” 她笑得像个调皮的孩子，“我主动追他的话，多没有面子啊。” 蒋劲：“……” 姜明珠：“你要知道女孩子主动追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哦，好好珍惜吧，等她不要你了有你后悔的。” 蒋劲：“你承诺的事情说到做到？” 姜明珠：“如果你不相信口头承诺，我们可以签个协议。” 蒋劲：“好。” —— 姜明珠一早就春风得意。 吃早餐的时候，郑凛叙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喜悦：“心情很好？” 姜明珠：“嗯哼。” 郑凛叙：“什么好消息？” 姜明珠：“蒋劲基本上同意我的合作提议了。” 郑凛叙：“基本上？” 姜明珠：“他说考虑一下，但我知道他百分之百会同意。” 郑凛叙看着姜明珠运筹帷幄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我昨天的担心多余了。” 姜明珠这么擅长拿捏人，周礼在她这里嚣张不了几天。 姜明珠：“那到时候徐瑛菲就交给你了哦。” 郑凛叙：“好。” 和郑凛叙吃完饭，姜明珠就去明川那边交方案了。 早晨刚起床她就发微信给梁聪说了这个消息，想必梁聪已经第一时间汇报给周礼了。 果然，姜明珠到明川的时候，是梁聪亲自迎接的她。 姜明珠被梁聪亲自带到了会议室。 周礼还没来。 梁聪：“周总处理一点私事，等下就来。” 姜明珠：“好。” 她往会议室头顶的监控扫了一眼，笑着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梁聪，“哎呀，忘记了，给你的。” 梁聪：“……？” 姜明珠：“咖啡。” 她嘴角噙着笑，态度那叫一个热情：“最近多亏梁助的照顾了，这家咖啡挺不错的。” 梁聪余光瞟了一眼监控，干笑着接过来：“谢谢姜助。” 姜明珠：“不客气啦，下次请你吃饭哦。” —— 办公室内。 周礼坐在办公桌前，视线一动不动盯着屏幕上的监控录像。 梁聪离开之后，周礼鼻腔内发出一声冷笑。 他直接折上电脑，推着桌沿起身。 刚起来，就听见敲门声。 周礼冷冷回了一个“进”字，接着就看到梁聪走进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姜明珠刚才递给他的那个袋子。 看到那个袋子，周礼的目光更冷了。 梁聪战战兢兢走上去，把袋子放在了办公桌上：“这个……姜助买的。” 周礼：“关系真好。” 梁聪：“……这只是对工作伙伴的客套而已。” 周礼：“呵。” 只跟一个人客套是吧。 “拿走，碍眼。” 第356回 戏 梁聪：“……” 要不是他跟在周礼身边这么多年，他就信了。 刚才姜明珠送他咖啡的时候，他就想到接下来得应对这个画面了：“周总，姜助下次再买咖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周礼：“你在警告我么。” 梁聪：“……周总，我想起来会议还有一些资料没准备，我先去了，您喝完咖啡去会议室就好，别让姜助等太久了。” 他一鼓作气说完这番话，就赶紧走人，免得再被周礼当成靶子。 周礼看着办公室关上的门，视线渐渐移到了那个纸袋上。 纸袋上正好就是前天姜明珠和秦明礼去的那家。 周礼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冷嗤了一声，拿起袋子就要往废纸篓里丢。 动作做了一半又顿住。 —— 姜明珠在会议室等了二十多分钟，周礼终于过来了。 梁聪拿着笔记本跟在周礼后面。 他把电脑放在桌面上之后就走人了：“姜助，你和周总聊，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 姜明珠：“好，梁助去吧，辛苦你啦，记得喝咖啡哦。” 梁聪干笑了一下之后赶紧走了。 会议室的门一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里头只剩下了姜明珠和周礼两个人。 周礼看过来的时候，姜明珠笑得很灿烂，眼睛弯弯的，眸底都是笑意。 她把旁边的文件拿起来推给他，“这是我修改过的方案，周总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周礼盯着姜明珠看着，半晌没动。 姜明珠挑眉：“周总，我脸上有东西吗？” 周礼：“没。” 姜明珠：“周总一直这么看着我，我会害羞的哦。” 她话音刚落，周礼马上收回视线低头翻开了文件。 姜明珠托着下巴，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和嘴唇，笑得更灿烂了。 周礼虽然低着头，但余光还是能看到姜明珠的笑。 碍眼。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转到另外一边专心致志看文件。 姜明珠瘪了一下嘴，没打扰他，毕竟还是谈工作的场合。 姜明珠这次给方案很完美。 在看到一些补充细节条款的时候，周礼猛地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思路完全一致。 他能想到的东西，姜明珠都想到了。 所以即便他想找毛病都找不出来。 周礼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把方案看完了。 姜明珠看到他合上文件之后，第一时间就去问：“周总觉得怎么样？” 周礼：“可以。” 姜明珠：“周总没有改进意见吗？” 周礼：“嗯。” 姜明珠：“真难得啊，终于得到了一次周总的肯定。” 周礼：“没事你可以走了。” 姜明珠：“这方案需要你盖个章，方便吗？” 周礼：“哦，等等我让梁聪送来。” 姜明珠乖巧地点点头，“辛苦啦，那我在这里等梁助。” —— 周礼离开以后，姜明珠在微信上跟付晓芝约了中午的饭。 聊了几句之后，姜明珠打开开心消消乐玩了几把。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 周礼没过来，梁聪也没过来。 姜明珠早就猜到周礼会这样，所以故意等在会议室里消磨了一会儿时间。 姜明珠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拎起包来离开了会议室。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周礼的办公室。 姜明珠走了几步之后正好在走廊碰上了梁聪。 梁聪：“姜助，你要回去了吗？” 姜明珠：“周总找我，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姜明珠一边说一边看梁聪的表情。 果然，周礼那狗东西根本没跟梁聪说盖章的事儿，就是在磨她。 梁聪并没有怀疑姜明珠的话，甚至还给她指了周礼临时办公室的方向。 姜明珠笑着和梁聪说了“谢谢”，然后就拎着包往那边去了。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但姜明珠延续了之前的习惯，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门打开的一瞬间，姜明珠迎面就看到了喝咖啡的周礼。 四目相对，周礼有几秒钟的愣怔。 接着姜明珠就看到他放下了咖啡杯，皱着眉不悦地看过来：“谁让你来的。” 姜明珠浑然不在意他的质问和愠怒，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 她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周礼手边的那杯咖啡，笑着说，“周总把我晾在会议室那么久不闻不问的，我当然是过来问你要盖章方案的。” 周礼：“我不是说了梁聪会送过去么？” 姜明珠：“可是我刚才来的路上碰到梁助了，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哦。” 她善解人意地说，“可能是梁助工作太忙了，所以我就亲自过来了。” 周礼没有回复姜明珠的话，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盖到文件上。 这一下力道用得很大，“嘭”一声，办公桌面似乎都要被砸穿了。 姜明珠听见声音之后，吓得叫了一声。 周礼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没说话，但皱起的眉头很明显是在问她一惊一乍的原因。 姜明珠：“周总盖章的动作好暴躁，吓人一跳。” 周礼冷冷地把公章放回抽屉里。 姜明珠：“周总最近心情不好吗？” 周礼：“关你什么事。” 姜明珠：“哇，好重的怨气，听起来像是被人绿了呢。” 周礼：“……” 姜明珠看到他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心情大好。 好像自打他们认识开始，她就特别享受这种把周礼怼到无话可说的场景。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姜明珠拿过文件，视线再次扫过那杯咖啡，笑着说：“周总也喜欢这家的咖啡啊，今天我正好送了梁助一杯……诶？好像也是澳白。” 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姜助没给周礼任何“狡辩”的时间，愉快地走了。 —— 从明川办公楼出来，姜明珠打车去了芝麻基金会找付晓芝。 关于付晓芝和郑凛叙的那些小秘密，她还没来得及“审问”。 姜明珠到芝麻基金会的时候正好快午休了。 姜明珠等了几分钟，就跟付晓芝一起去了订好的餐厅。 点完餐之后，姜明珠就托着下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付晓芝。 付晓芝被她盯了几分钟，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摸了一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姜明珠：“有，你的脸上有冷漠还有无情。” 付晓芝：“……周四又怎么刺激你了？” 姜明珠：“和他没关系。” 付晓芝：“那请问姜女士为何发疯？” 姜明珠：“嗯……最近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第357回 周家 付晓芝原本准备端起水杯喝水，听见姜明珠这句话之后停了下来。 付晓芝：“谁挑拨离间了？你和周礼的事情我可没——” “说的不是我和周礼。”姜明珠纠正她的话，“我指的是你感情方面的事情。” 付晓芝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姜明珠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一双眼睛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和郑老板。” 付晓芝：“……” 听到郑凛叙的名字之后，付晓芝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更僵了。 付晓芝平时在外不会这么容易把情绪外露，但对面坐的人是姜明珠。 打从她俩认识以后，付晓芝没有任何事情瞒过她。 这是唯一一次。 付晓芝不是刻意想瞒姜明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跟她说。 姜明珠看到付晓芝这样的状态和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你喜欢他是不是？” 付晓芝听完这个问题以后沉默了快半分钟。 最后她挤出一抹笑来：“我俩差太多了，不太可能。” 姜明珠：“他用这个理由拒绝你的？” 按她对付晓芝的了解，她从来不是会被年龄差距这种问题弄到退缩的人。 倒是郑凛叙动不动就喜欢拿年龄说事儿。 付晓芝在姜明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姜明珠：“十岁而已，这年头差十岁算什么大。” 付晓芝还是没说话。 她很少有这样沉默的时候。 姜明珠看得出这件事情对她的影响应该是挺大的：“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付晓芝：“你生日的时候。” 姜明珠：“……在柏林？” 付晓芝：“嗯。” 那次之后她跟郑凛叙就没见过了。 姜明珠听到付晓芝的答案之后，大脑飞速运转了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如果只是单纯的表达心意被拒绝，付晓芝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和郑凛叙碰面。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郑凛叙把事情做绝了。 姜明珠正这么思考的时候，付晓芝开口说：“好了好了，你别操心我的事情了，现在你和周四的事儿才是关键。” 姜明珠：“需要我帮忙吗？” 付晓芝：“别别别，不就是个男人么，没了他我还能找别人。” 怕姜明珠不放心似的，她又在后面跟了一句，“那天我回家我爸妈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呢，兵哥哥，嘿嘿嘿，这不比老男人香。” 姜明珠摸了一下下巴：“如果老男人喜欢你呢？” 付晓芝：“不可能。” 她回答得无比坚定，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姜明珠越来越好奇郑凛叙拒绝付晓芝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依稀记得那天过完生日，付晓芝喝高了，是郑凛叙带她一起回酒店的。 付晓芝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跟郑凛叙吐露心声的。 —— 吃完午饭，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回了芝麻基金会。 下午她没什么工作安排，就留在这里给付晓芝帮帮忙。 四点多的时候，姜明珠接到了三三的电话。 三三：“珠珠，你在忙吗？” 姜明珠：“没有，怎么了？” 三三：“那你可以来找我和小左小右玩吗，我们晚上要吃烤肉~” 姜明珠：“……” 三三昨天被周义带回周家了，听这语气应该是玩得很嗨，她和小左小右年龄相仿，小左小右每次见她都很兴奋。 三三回周家的次数不多，周家上下对她也格外好，每次她都很愉快。 但姜明珠还没去过周家。 加上她之前和周礼之间的那些纠葛，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家的人。 姜明珠沉默间隙，三三继续说：“珠珠，来嘛，我都和小左小右吹牛了，说你一定会来的。” “对啦对啦，可以带芝芝一起来吗？我也想她了！” 架不住三三的软磨硬泡，姜明珠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挂上电话以后，姜明珠和付晓芝说了这件事情。 付晓芝也是很想三三的，三三现在在周家，身边没有郑凛叙，也是她最好的机会。 于是付晓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姜明珠的提议。 五点钟下班之后，姜明珠坐上付晓芝的车去了周家。 姜明珠第一次到周家老宅，之前只是听付晓芝提过几次，真正过来之后才发现周家这么大。 像一个巨大的庄园，里面好几栋别墅。 院子里花花草草种了不少，还有个独立的花房。 这配置让姜明珠想起了郑家。 付晓芝：“周家没分家，周四他爷爷的三个儿子都住这边。” 姜明珠点了点头。 能做到不分家，说明一整家人关系都挺不错的。 这点从周礼和周仁还有周义的关系上就能看出来。 付晓芝停好车，姜明珠和她一起下来，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来接待了。 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面善。 付晓芝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带姜明珠进院子了。 一进来，就听见了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姜明珠和付晓芝往前走了几步，三个孩子就看到她们了。 三三放下手边的玩具朝着两个人扑过来，一手拉住一个，“珠珠，芝芝，你们来啦。” 姜明珠和三三说了一句话，之后小左和小右也过来了。 姜明珠和小左小右有两年多没见过了，他们变化还是很大的。 长大了很多。 小左和小右看到姜明珠之后，停在原地互相推搡着，两人看起来都有些踌躇。 姜明珠笑着问：“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小左和小右异口同声。 听见姜明珠这句话以后，他俩齐刷刷地跑了过来。 姜明珠：“好久不见，小左小右都长高了。” 小左：“我比他高3厘米！” 小右：“那又怎么样，我以后肯定会超过你的，哼。” 兄弟两个人因为身高的问题开始拌嘴，但并没有吵架那种紧张的气氛。 姜明珠被可爱到了，捂着嘴笑了出来。 姜明珠在这边跟三个孩子玩的时候，周仁、明悦还有周义从里头出来了。 姜明珠和周义之前见过了，并不觉得尴尬。 周仁和明悦是很久没见了，姜明珠点了点头，有些生硬地问了句好。 周仁：“最近还好吧。” 姜明珠：“嗯，挺好。” 明悦：“那就好，我看你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呢，晚上留下来一起吃烤肉吧，人多了热闹。” 姜明珠：“好。” 她这边刚答应完，就听见明悦略显惊讶的声音：“老四，你怎么回来了？” 第358回 气急败坏 明悦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看向姜明珠身后的方向的。 于是姜明珠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果然是周礼来了。 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竟然没把徐瑛菲带过来做戏，也是奇迹。 姜明珠看了一眼周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明悦看到姜明珠这个反应之后，又去往周礼那边看。 周礼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他走上来之后才回答明悦刚才的问题：“我妈找我有点事。” 明悦：“原来如此，正好啊，晚上我们吃烤肉，你要不要一起？” 周礼：“不了，晚上有约。” “一起嘛三叔，你都好久没回来了！”小左走上来，一把拽住周礼的袖子，依依不舍。 很快小右也跟上来了：“三叔，晚上一起吃烤肉嘛。” 明悦：“老四，晚上留下来一起吃吧，不然他俩该伤心了。” 可能是多人的挽留起了作用，周礼最后点了点头，但没在院子里多留，先回去找靳柔和周章回了。 这个过程里，周礼都没看过姜明珠一眼，仿佛她只是个不认识的人。 周礼回去之后，付晓芝凑到姜明珠耳边说：“他可真能装，故意的吧。” 姜明珠看了一眼周礼离开的方向，不置可否。 反正周礼每次见她都是这么刻意，她都习惯了，也不至于为这点事情伤心。 —— 周礼进到客厅的时候，靳柔正在沙发上坐着吃水果，周章回在旁边和她聊天。 看到他回来，两人都很惊讶：“怎么回来了？” 周礼：“回来看看。” 他秉持着平时的风格，回应得很简单，但靳柔和周章回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 靳柔透过落地窗往外看了一眼，“是看我和你爸的，还是看别人的。” 周礼：“……” 周章回：“你还没把话说清楚？” 他很少这样直接去干涉周礼的决定，“三十多的人了，不要每天都用幼稚的把戏刺激人，人真走了就没你什么事了。” 周礼被教训之后选择了沉默。 他和徐瑛菲的事情是突然曝出来的。 当时靳柔和周章回看到新闻马上打电话问了他。 周礼只说了是帮徐瑛菲打掩护，没说他自己的目的。 后来靳柔和周章回得知了姜明珠回北城的消息，就什么都知道了。 靳柔被周礼的沉默弄得有些急，“你爸问你呢，快回答一下。” 周礼：“我没刺激她。” 靳柔：“那你和她说你是在演戏了吗？” 周礼：“没。” 周章回：“你是想怎么样？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沉不住气、就当年的事情跟你道歉？” 这倒很像是周礼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从小就是这样，想要一个东西的时候从来不会直接表达，“你应该主动去问。” 周礼再次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只要姜明珠跟他道个歉，当初的一切就能轻而易举翻篇了。 连他父母都是这么觉得。 可能在别人眼里他真的就被姜明珠吃得死死的了，除了她之外根本不会考虑别人。 姜明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对他也这个态度。 周礼沉默的时候低下了头，视线盯着脚下的地板。 靳柔当即就感受到了周礼身上散发出的悲伤。 她对周章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了。 —— 姜明珠在院子里帮忙一起准备烤肉的东西。 期间明悦一直时不时和她聊天，问她这两年的过得怎么样。 最后自然是不可避免地问到了感情生活。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礼正好出来了。 付晓芝看见周礼出来，马上替姜明珠回答：“我们珠珠很多人追的，虽然还单身，但什么帅哥都找得到。” 明悦听见答案之后马上笑了，余光瞟了一眼周礼，“猜到了，珠珠一直很讨人喜欢。” 周礼转身去旁边搬架子了。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姜明珠还是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怨气。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烤肉也要开始了。 付晓芝跟着周义一起张罗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肩膀也就此僵住了。 付晓芝明显能感受到脚步声在靠近，但她完全没有转身的勇气。 郑凛叙的视线在付晓芝身上停留了几秒，之后就被三三喊过去了。 安排座位的时候，姜明珠和郑凛叙坐到了一起。 付晓芝原先是打算和姜明珠一起坐的，但看到郑凛叙之后，她直接选了周礼旁边的空位。 付晓芝坐下来的时候，周礼一直盯着她看，眼底多了几分惊讶。 付晓芝：“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周礼扫了一眼郑凛叙的方向，“你在躲郑凛叙？嘶。” 他话音还没落，付晓芝直接动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她力气很大，周礼被掐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付晓芝眼神警告他不准再问。 周礼：“气急败坏。” 付晓芝：“……” 周礼原本只是有点怀疑，因为他刚才无意间瞟到付晓芝偷瞄郑凛叙了。 按付晓芝和姜明珠的关系，今天晚上肯定会挨着她坐。 但郑凛叙一来她就换了位置，很明显是在躲人。 他随便问问，然后付晓芝就气急败坏地掐他，基本上坐实了他的推测。 —— 晚上吃烤肉吃到一半，姜明珠收到了蒋劲发来的短信。 不出意料，蒋劲同意了她之前的提议，问她什么时间来签合同。 姜明珠看着短信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 周礼看到她笑着凑到郑凛叙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心神荡漾地按着手机屏幕。 看起来像是在回消息。 看到这一幕，周礼最先想起的人就是秦明礼。 他端起杯子捏在手里，指关节收紧凸起。 姜明珠沉浸在协议达成的喜悦里，没注意到周礼的反应。 回完蒋劲的消息，姜明珠开心地吃了好几块肉。 周义注意到了周礼的反应，主动和他聊起来：“怎么今天没带菲菲过来？” 周礼：“她有点忙。” 周义：“你俩还真都是工作狂，般配。” 他说完特意用余光瞟了一眼姜明珠。 原以为姜明珠会介意这句话，谁知道她却笑着接过周义的话：“确实如此。” 周义：“……” 咔嚓。 周礼的指关节响了。 姜明珠：“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人各方面都很般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到喜酒。” 第359回 越来越像 姜明珠说完这话之后还朝周礼那边看了一眼，眼底的笑只增不减。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姜明珠依旧能清晰地觉察到周礼身上的戾气。 过了快半分钟，周礼拿起手机转身走了。 周义站出来打圆场：“又去工作了，他就这样。” 姜明珠也没拆穿，点点头以后继续低头吃肉。 周义看着姜明珠这样子也有点茫然，她之前明明已经跟周礼坦白了当年的事情想要和好的，结果现在又变成了这幅不在意的样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连他这种情场高手都看不太透的事情，周礼这种小白肯定更茫然。 —— 晚饭结束，姜明珠还是坐付晓芝的车回去的。 回去路上，付晓芝回想起来周礼阴沉别扭的状态还是觉得很好笑：“他跟个三岁孩子似的。” 姜明珠觉得这个形容挺到位的，他反复折腾着求关注的样子的确很像三岁的孩子。 付晓芝嘲笑完周礼之后才进入正题：“不过我也理解他啦，你有机会还是稍微哄一哄他吧。” 姜明珠：“嗯，我知道。” 该哄的时候还是得哄的，“等我去把蒋劲的事情解决一下。” 付晓芝：“他联系你了？” 姜明珠：“嗯。” 付晓芝啧了一声：“那这么看来他也很喜欢徐瑛菲啊，怕自己耽误她才一直忍着。” 姜明珠：“嗯。” 付晓芝：“……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说话做事风格越来越像周四了？” 姜明珠：“嗯？” 这句问完，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风格确实有点像周礼。 付晓芝：“你也感觉到了吧？不止说话，做事也像。” 她摆事实举例，“就拿徐瑛菲和蒋劲这事儿来说，你这手段和当年周四设计徐斯衍和阮懿结婚多像。” 姜明珠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付晓芝这么说，她还真联想不到这个方面。 提起阮懿之后，付晓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过最大的不同就是蒋劲和徐瑛菲互相喜欢，但徐斯衍不喜欢阮懿。” 姜明珠想起来之前几次和阮懿的碰面。 她对阮懿不算熟悉，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心里是有些愧疚在的。 姜明珠：“阮懿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付晓芝：“还好吧，她结婚以后就在大学做讲师了，阮家的危机也过去了，平时我们聚会她都不怎么参与的，我其实也对她不太了解。” 她顺便把之前听说的一些八卦跟姜明珠说了，“不过我听说，她不是阮夫人亲生的，从小也没在阮家生活，当初好像是阮家出事，为了拉投资想把她嫁给一个二婚老男人……总之她跟徐斯衍结婚之后还自由了很多呢，起码不用被阮家操控了。” 提起来阮家人，付晓芝就没什么好话。 姜明珠之前还真不知道阮懿有这样的背景。 —— 付晓芝去姜明珠的房间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来到地库开车的时候，她在车前碰上了等候多时的郑凛叙。 毫无征兆地单独碰面，付晓芝原本从容的姿态变得有些局促。 憋了半天才和他打招呼：“嗨。” 郑凛叙深沉的目光盯在她脸上：“最近怎么样？” 付晓芝：“挺好的。” 她有问必答，但态度明显不如之前热络了，这点郑凛叙也感受得到。 同时他也很清楚这转变是因为什么。 郑凛叙：“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所以才会那么冲动，你放心吧，我事后吃药了。”付晓芝抢过了郑凛叙的话茬，笑着跟他说：“你看我肚子现在还这么平，不可能怀孕的，放心啦。” 郑凛叙听完她说这番话，神情有些复杂：“……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付晓芝：“啊？不是这个么？其他的你也不用担心啦，这事儿我没跟珠珠提，就咱俩知道，就上个床嘛我也不会要求你负责的……” “芝芝。”郑凛叙往前走了一步，“那天晚上是我不对。” 付晓芝：“你不用跟我道歉，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嘛。” 她还是很坦然，“哎呀总之没关系的，我都翻篇了你也别纠结了行不行？” 没给郑凛叙继续说话的机会，付晓芝绕过他上了车，踩下油门就往外开。 开出酒店地库的时候，付晓芝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把车开了几公里，停在路边降下了车窗，双臂搭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 姜明珠和蒋劲约了第二天在酒店的餐厅见面。 姜明珠提前十几分钟就到了，她带着合同坐在包间里等蒋劲过来。 蒋劲还是和之前一样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 他和姜明珠颔首致意后，关门坐了下来。 姜明珠把合同推给蒋劲：“你看看，有问题的话我现场改。” 合同并不长，就一页的内容，清清楚楚写着他们的“交易”。 只要蒋劲成功让徐瑛菲和周礼“分手”，她就帮徐瑛菲牵线拿下青城资本的合作，并且稳住徐瑛菲现在在徐家的位置。 交易的内容很简单，从条款上看，受益的那一方百分之百是徐瑛菲。 既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还能保证事业不被破坏。 这种极具诱惑力的条款，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视而不见地拒绝。 蒋劲看完了合同：“我没有问题。” 姜明珠：“嗯，下面有公证处的章，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签字了。” 蒋劲：“你要我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分手？” 提起这件事情，姜明珠露出了狡黠的笑。 蒋劲跟姜明珠并不熟，可看到她这么笑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看到了狐狸。 他眉头皱起，隐约觉得没什么好事儿。 果然，下一秒就听姜明珠说了一个离谱到极点的要求。 “不行。”蒋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不接受这个办法。” 姜明珠：“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么？” 蒋劲：“……” 姜明珠：“何况你们又不是没做过。” 她纤细的手指叩了一下桌面，笑容里多了几分戏谑，“她生日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差点么？” 在姜明珠的撺掇之下，蒋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姜明珠看着他拿起签字笔在落款处签下名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她拿起手机打开日历看了看。 距离十月二十九号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第360回 我偏要管 蒋劲刚签完合同，就接到徐瑛菲的电话了。 “马上过去。”他简单明了地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姜明珠笑着说：“路上小心，合作愉快。” 蒋劲：“希望姜小姐说到做到。” 姜明珠：“那是一定，我也很期待你的表现啊。” 蒋劲离开以后，姜明珠拿着合同去了郑凛叙那边。 郑凛叙扫了一眼合同上的内容：“他用什么办法让徐瑛菲和周礼分手？” 姜明珠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凛叙：“你还可以笑得再缺德一点。” 姜明珠：“这怎么能叫缺德呢，我这是在帮助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她掰着手指头，“徐小姐既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还能拿下青城资本的合同，我简直就是个无敌大好人。” 郑凛叙知道姜明珠这话是说着玩的，他笑着在姜明珠脑袋上拍了一下，动作就跟逗三三的时候差不多。 “你还是想想到时候怎么跟周礼摊牌吧。”郑凛叙提醒了姜明珠一句，“他那性子，知道自己演了这么长时间无用的戏份，又该闹别扭了。” 姜明珠：“放心啦，我知道怎么办。” 郑凛叙：“你别玩太过就行，该哄还是得哄。” 他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姜明珠，“不要低估了男人的自尊心。” 姜明珠：“郑老板听起来感情经验很丰富的样子，但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谈恋爱？” 郑凛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 姜明珠：“现在为什么不谈？” 郑凛叙：“工作太忙。” 姜明珠：“借口。” 郑凛叙：“既然知道是借口，那就应该猜到真实的原因是不想谈。” 姜明珠：“有人追你吗？” 郑凛叙：“没有。” 姜明珠：“怎么可能啊。” 郑凛叙：“今天怎么突然关注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姜明珠：“那当然啦，连芝芝这种坚定不恋爱的人都开始相亲了，我身边光棍一条的就剩你了。” 郑凛叙听见这话之后，脸上笑容非常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姜明珠很难得看到他这种状态。 不过这份僵硬转瞬即逝，郑凛叙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相亲？” 姜明珠：“是啊，听说是她家里介绍的，对方也在部队，应该门当户对吧。” 郑凛叙：“那还不错。” 姜明珠：“……” 果然男人都差不多。 郑凛叙教起她来一套一套的，真到自己身上了也是嘴硬装无所谓。 可能真的得等到付晓芝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才知道后悔俩字儿怎么写。 郑凛叙：“我去给三三买几件衣服送周家，你忙你的。” —— 郑凛叙和三三在北城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走了。 这期间姜明珠和周礼除了工作场合的必要碰面之外，只在周家见过那么一次。 私下没有任何联系。 这天最近一批货抵达目的地之后，姜明珠理性来明川对数据、开会。 会议室里，姜明珠又和周礼碰了面。 梁聪照旧跟在周礼身边，但他看起来很紧张，一副刚被骂过的状态。 姜明珠没猜错，梁聪这一周确实没少被周礼摧残。 而他非常清楚周礼对他的一系列摧残都源于姜明珠没来找他。 梁聪在今天开会前就发誓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 看到姜明珠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看到了救命恩人，她的身后像是挂着圣母的光环。 姜圣母：“嗨，梁助，最近工作是不是挺辛苦的。” 梁聪：“没有。” 姜明珠：“看你气色不太好，还是要注意休息呀。” 梁聪：“好的，谢谢姜助。” 两个人就这么在周礼的眼皮子下面寒暄了起来。 姜明珠的视线越过周礼，跟没看到他似的，自顾自地和梁聪聊着天。 梁聪这边还想跟姜明珠说点什么，就被周礼打断了：“你时间很多？” 梁聪赶紧闭了嘴，拿着文件坐下来。 姜明珠看周礼这个状态就知道今天少不了被他刁难一通。 果然，对数据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周礼认为姜明珠提供的数据信息不详细，要求她把所有器材的数量分门别类重新整合一次。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工程，根本不可能当场完成。 但工作上的问题姜明珠并没有太过激：“好，我一会儿过去重新整理。” 周礼没说话。 姜明珠：“周总有什么高见？” “姜助，为了方便核对，你还是留在这边整理吧。”没等周礼开口，梁聪就先接话了，“周总办公室刚好有一张空桌子。” 梁聪不放过任何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 姜明珠都被梁聪的拼搏精神感动了。 她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周总方便么？” 后面这半句是看着周礼的眼睛问的。 不出所料，周礼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随便你。” 姜明珠对此早已习惯，她露出笑容：“那就谢谢周总啦。” 梁聪长吁了一口气，开完会之后拿来一台笔记本，第一时间把姜明珠送去了周礼的办公室。 —— 姜明珠打开电脑做了几分钟数据表格之后，周礼回来了。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往对面看了一眼。 她笑眯眯开口：“嗨。” 周礼不理人，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了。 姜明珠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点不高兴了，干脆不理他了，认真做数据表。 这一做就是一个多小时，直接到了午休。 姜明珠工作的时候容易投入到忘记时间，现在就是如此。 她刚保存了一次数据，突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姜明珠抬起头来看过去。 只见周礼正在皱着眉拽抽屉，似乎是在里头翻找什么东西。 他呼吸粗重，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青。 姜明珠一看到他这样顿时反应过来了—— 她马上起身朝周礼走过去，停下来之后就去弯腰拽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胃疼？” 姜明珠的手搭上来，正好阻止了周礼的动作。 周礼停下来，视线定在了她的手上，没有回答。 姜明珠：“我让梁聪带你去医院。” 她话还没说完，周礼忽然一个大力甩了她。 姜明珠：“你得去医院。” 周礼：“轮不到你管。” 姜明珠：“我偏要管，你拿我怎么样？” 她脾气也被激起来了，再次拽住他的胳膊，“不用梁聪了，我亲自带你去！” 第361回 喂 周礼还想推开她，姜明珠反应很迅速，马上加大了力道，两只手去抓他。 周礼可能是胃疼身体虚，这次彻底挣脱不开了，但看他的表情还是没放弃的意思。 姜明珠狠狠瞪他警告：“你再乱动一下试试看！” 她的语气很凶狠，听起来像是在训斥小孩子。 虽然凶但是很有效，周礼被她训过之后明显安分了不少。 姜明珠原先是打算把周礼拽出办公室的，但考虑一下又觉得不合适。 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周礼现在还是有“未婚妻”的人。 姜明珠：“你能自己走么？” 周礼不说话。 姜明珠：“我先放开你，免得别人看见说闲话。” 她说话的同时松了手。 没等她反应，周礼马上转身往办公桌的方向走。 姜明珠刚刚平息下来的火一下子又燃起来了，她跑过去拦在周礼面前再次拽住他。 这次姜明珠也管不了别人怎么看了，就这么拽着周礼往外走。 果然，一走出办公室就碰上了几个人。 是和他们一起开过会的高管。 看到姜明珠这么拽着周礼的时候，他们眼底纷纷闪过了惊讶，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有人问：“周总身体不舒服么？” 姜明珠这边没来得及回答，梁聪过来了。 梁聪看了一眼周礼之后开口：“真是麻烦姜助了，我来吧。” 姜明珠：“不用，梁助你忙你的，我今天没安排了。” 姜明珠现在已经不放心把周礼交给梁聪了。 梁聪那么怂，铁定没胆子像她一样押着周礼去医院做检查，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梁聪听见姜明珠这么回答之后又看了一眼周礼。 接着才说：“好，那就辛苦你了。” —— 姜明珠连拖带拽把周礼带到地库。 走出电梯之后，她转头问：“你车停在哪里？” 周礼抬起手来指了个方向。 姜明珠：“钥匙给我。” 周礼没动。 姜明珠：“没拿？” 周礼：“我自己可以开。” 姜明珠：“你是觉得你疼到腰都直不起来还能开车？厉害哦。” 周礼：“……” 姜明珠：“赶紧把钥匙给我，别耽误时间了。” 周礼还是不动。 姜明珠不再和他浪费口舌，简单粗暴直接去摸他的裤兜，成功从里面抢到了钥匙。 周礼的身体一僵，大腿的肌肉瞬间紧绷，额头的血管凸得夸张。 姜明珠以为他是胃疼的反应，拿了钥匙拽着他上了车。 目的地是瑞禾医院。 周礼有瑞禾医院的股份，加上私人医院人流量不是很大，过来没多久就开了检查单。 医生问：“现在是空腹吗？” 周礼：“哦。” 医生：“嗯，那先去采血室抽血吧。” 姜明珠拿着一叠检查单带周礼去了楼下的采血室。 周礼全程都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不愿意配合的样子。 采血室前面有几个人排队，等了五六分钟才轮到周礼。 周礼进去采血以后，姜明珠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面包和牛奶。 采血的过程很快，三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周礼按着针口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姜明珠的身影了。 他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遭都没有看到姜明珠的身影，原本就阴沉的面色变得更加严峻。 周礼盯着某个点发呆的时候，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定睛去看，就看到姜明珠站在眼前。 “便利店排队的人有点多。”姜明珠把面包撕开递给他，“吃吧。” 周礼的视线盯在她手上，紧绷的面色有所缓和。 ……所以她刚才是去便利店买吃的了。 周礼半天没反应，姜明珠催他：“不吃等着我喂你啊？” 听见这句话之后，周礼原本要抬起来的手立刻停了下来。 他冷着脸说：“不吃。” 姜明珠：“不吃也得吃。” 周礼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再次把姜明珠惹怒了。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面包就往他嘴里送。 周礼不肯张嘴，姜明珠就去捏他的脸：“你吃不吃？” 周礼：“手拿开。” 姜明珠：“你吃我就拿开。” 周礼：“……” 这场斗争最后的赢家当然是姜明珠。 看到周礼张开嘴咬下面包之后，姜明珠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顿早饭就是姜明珠亲自喂着周礼吃完的。 中途姜明珠给周礼喂牛奶的时候，旁边有一对父母带着一个小朋友路过。 小朋友三四岁的样子，他看到这一幕之后，大声和爸爸妈妈炫耀：“爸爸妈妈，你看那个叔叔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喂吃饭，好羞羞啊。” 周礼：“……” 姜明珠笑着给那小朋友比了个大拇指。 —— 后面的检查项目进行得都还算顺利。 做完检查的时候快两点半了，姜明珠觉得肚子有点饿。 检查结果出来得一个多小时，她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周礼吃过面包牛奶之后脸色倒是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姜明珠：“你现在疼么？” 周礼：“饿。” 姜明珠：“正好，我也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她挑了挑眉，“我请你。” 周礼没说话。 姜明珠：“你想吃什么？我看看附近都有些什么店……” 选了几分钟，姜明珠把目标锁定在了一家潮汕菜上。 周礼这个情况也只能吃吃清淡的东西了。 姜明珠也没征求周礼的意见，直接拽着他往医院外面走。 餐厅离医院就一公里左右的距离，赶上中午堵车，走路过去是最明智的选择。 路上姜明珠问周礼：“你经常不吃早饭么？” 周礼：“没有。” 姜明珠一下就听出来他在狡辩了：“梁聪都跟我说了，装什么。” 周礼呵了一声：“你们关系倒是好。” 他这句话阴阳怪气的味道就很明显了。 姜明珠被逗笑：“你吃醋啊？” 周礼：“你真看得起自己。” 姜明珠反诘：“我没说你吃我的醋啊，我的意思是，你看到自己的助理跟别人关系这么好心里不舒服。” 周礼：“……” 成功把周礼逗到无话可说，姜明珠心情大好。 来到餐厅，姜明珠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拉着周礼坐下来。 周礼坐下来之后拿着手机摆弄了几分钟，餐都是姜明珠点的。 她这边点完餐，周礼的手机突然响了。 上面是徐瑛菲的名字。 这电话来得可真巧啊。 而周礼就这么当着她的面接了。 第362回 演技 姜明珠喝着茶竖起耳朵听他们通话的内容。 餐厅里环境多少有些嘈杂，她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徐瑛菲说了什么，但可以从周礼的回应里听出来他们是在聊过生日的事情。 姜明珠对此不觉得意外。 周礼和徐瑛菲这么“恩爱”，之前徐瑛菲生日的时候周礼弄了那么大排场，徐瑛菲肯定也会礼尚往来。 姜明珠已经做好被徐瑛菲邀请的准备了。 想到这里，姜明珠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嗯，你安排，我没想法。”周礼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挂电话了。 放下手机，就看到姜明珠歪着头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姜明珠：“你要过生日啦？” 周礼：“和你没关系。” 姜明珠：“随便问问嘛，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一副开玩笑的语气，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他要不要过生日这件事情。 聊到这里服务生正好把砂锅粥上来了，姜明珠直接让服务生把砂锅放到了周礼面前。 “这个挺好喝的，你试试。”她像是在跟寻常朋友聊天一样，还顺势给他递了勺子。 周礼接过来喝了一口，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好喝。” 姜明珠直接无视了他，筷子对准了水晶虾饺，美美地往嘴里送。 拖着周礼看病真是个体力活，姜明珠很久没这么饿过了。 —— 午饭快吃完的时候，姜明珠手里就收到了报告生成的提醒。 结束之后她立刻带周礼回了医院，从打印机那边取走了所有的报告。 下午坐诊的医生跟上午是同一位。 拿到报告以后，医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姜明珠在旁边站着还有些紧张，手攥成了拳头，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姜明珠：“医生，指标怎么样？” 医生：“一切都很正常。” 他翻看着报告，从头至尾都没看出来什么异常，“病人的胃挺好的，是不是其他地方疼弄错了？” 姜明珠听得蹙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礼。 周礼：“我早说了没事。” 姜明珠：“但是他疼到脸色发白、还咳血，这也没问题么？是不是报告有误诊？” 医生：“有时候胃会平白无故抽痛，咳血可能是咽炎导致的，不一定是胃有问题，检查结果来看的话周先生的胃是很健康的，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约一个全身体检。” 姜明珠：“好，谢谢您。” ——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姜明珠就一直没有说话。 她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大脑以最高速度运转着，很快就猜到了某种可能性。 ——梁聪之前真的就是在忽悠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授意的。 姜明珠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周礼，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装得可真像啊。 也是，周礼本来就是个演技派，他真演起来，她也得自认不如。 姜明珠现在深刻意识到今天被耍了，她心情不太爽。 走到停车场，姜明珠直接把车钥匙递给了周礼。 周礼扫了一眼，没动手接。 姜明珠：“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礼：“谁开来的谁开回去。” 姜明珠：“你舍不得我呀？” 周礼：“……” 姜明珠看着他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叛逆心也上来了。 她直接拿出手机给梁聪打电话。 “梁助，瑞禾医院地库，来接周总回去，我下午还有事情，再见。” 姜明珠一鼓作气说完这句话，没给梁聪回应的机会，直接挂电话了。 梁聪和周礼沆瀣一气，这种时候一定会找各种借口来拒绝。 打完电话，姜明珠把钥匙扔在了车头，潇洒转身。 周礼全程没叫她一句。 —— 晚上姜明珠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一起吃打边炉。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把今天带周礼去医院的事儿说了。 方沁阳认真听完之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真的是装的？这么多次？”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这么幼稚的做法，怎么看都跟周礼的风格不怎么搭。 付晓芝：“我就说啊，他那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忽然就咳血了……合着是演呢。” 姜明珠：“演技还挺好的。” 如果不是今天强行拽他去做了检查，她可能会一直被骗下去，整天为他的身体提心吊胆。 方沁阳：“这是不是代表他没什么安全感，想确定一下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分析到这里，方沁阳眉头一蹙，“那你今天就这么把他丢下了，他岂不是又认为你不要他了？” 付晓芝摸上太阳穴：“他怎么这么难搞。” 她转头去看姜明珠，“珠珠你打算怎么办？还哄吗？” 姜明珠摇摇头，“给他惯的。” 她脾气的确还不错，之前一直是理亏的那个，最近这段时间对周礼可以说到了极尽纵容的程度。 姜明珠是从来没追过男人的，她不知道别的男人追起来是不是这样。 但周礼真的太难搞了。 不管做什么都哄不好。 方沁阳和付晓芝也都没太多恋爱经验，给不了姜明珠什么太好的建议。 最后付晓芝一个微信把原野叫来了。 原野正好出差回来有空，来了餐厅和她们一起吃打边炉。 原野坐到了姜明珠身边，第一件事情就问她：“你和四哥最近怎么样了？” 之前付晓芝跟原野说了周礼和徐瑛菲做戏的事儿，原野知道以后更肯定周礼从来没忘记过姜明珠。 所以他俩重新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儿。 关键就看周礼这个别扭的劲儿什么时候能过去。 姜明珠：“不怎么样。” 原野：“怎么了？” 没等姜明珠回答，付晓芝和方沁阳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跟原野说了最近的事儿。 付晓芝说完之后更觉得周礼离谱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作为男人，能不能来给我分析一下周四这是什么心态？他到底想怎么样？” 方沁阳：“他因为当年的事情没有安全感也好理解，珠珠也在努力哄他了，但他还是装得很冷淡。” “既然知道是装的，那还急什么。”原野悠哉地喝着凉茶，“哄不好就不哄了呗，反正急的人肯定不是珠珠。” “四哥现在这样折腾无非就是自己拧巴，一边想让珠珠哄他，一边又不想这么容易被她哄好，给他点时间想明白就是了。”原野给姜明珠建议，“距离产生美，懂吧。” 第363回 来港 姜明珠的想法和原野不谋而合，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经过原野刚才这一番分析之后她更加坚定了自己想法。 姜明珠：“嗯，你说得有道理。” 原野：“但四哥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全怪他作，主要还是当年的事情给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很怕你这次还是随便玩玩，所以要拼命作死找存在感，他需要确认你是认真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再离开他。”原野一本正经地分析起了周礼的心路历程。 姜明珠点点头。 方沁阳和付晓芝对视了一眼。 最后由付晓芝发出感叹：“周四好像那个言情小说女主。” 原野：“男女都一样，四哥没谈过恋爱嘛，可以理解。” 付晓芝：“啧，但他演戏玩套路的时候可熟练得很。” —— 那天医院出来分别之后，周礼连续三天都没见过姜明珠。 梁聪明显感觉到周礼这几天又心情不好了，于是马上安排了一次仓库视察。 原本以为这次视察肯定能跟姜明珠打照面，结果来的人是姜明珠的同事。 梁聪：“姜助没来吗？” 对方答：“姜助前天下午回港城了，这边的工作暂时交给我。” 周礼就在旁边站着，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聪就算不回头都能感受到周礼冷冽的目光。 梁聪：“姜助还回来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秦总说把她调回去处理一些其他工作。” 听见“秦总”两个字，周礼的目光更冷了。 多问多错，梁聪说了句“谢谢”就回到了周礼身边，“周总，管理在那边等我们了。” 整个视察的过程，周礼都板着一张脸。 研和被派过来顶替姜明珠位置的那个同事被周礼的态度弄得大气不敢喘，全程小心翼翼的。 幸亏有梁聪在旁边打圆场，否则这位同事可能会被这压抑的气氛吓死。 —— 姜明珠回港城是为了给姜故鸣和何楚妍过结婚纪念日。 就算没有周礼闹的这一出，她本身也要在这几天回去的。 姜故鸣和何楚妍结婚二十五年了，他们每隔五年都会过一次比较大型的纪念日。 这一次纪念日是在安心别墅附近的一家庄园举行。 姜明珠提前两天回去，每天都在奔波着为他们布置场地。 这中间秦明礼和秦崇知也没少帮忙。 特别是秦崇知。 小男生精力旺盛，来回穿梭都不知道累的，而且他脑袋里总是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 纪念日前一天晚上，姜明珠订了餐厅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一起吃饭。 何楚妍和姜故鸣都深感欣慰，一向雷厉风行的两个人眼睛都酸了。 姜明珠十六岁被他们收养，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对他们的纪念日这么上心。 何楚妍和姜故鸣并不是想要她的“回报”，只是看着她一点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姜明珠给他们两个人分别倒了酒，然后举起杯来送上祝福。 “爸爸妈妈，纪念日快乐。” 姜明珠小口抿了一下，没喝太多。 一家人有几个月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最近姜明珠又一直在北城，不可避免地就聊到了周礼。 姜明珠在知道周礼和徐瑛菲演戏这件事情之后就跟何楚妍聊过。 何楚妍听她说想和周礼在一起时，并没有反对，只让她想清楚，不要再重蹈覆辙。 姜故鸣更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作为父母，他们一直都尊重姜明珠的选择，也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强迫。 何楚妍：“你和周礼聊过当年的事情了么？” 姜明珠：“聊了。” 何楚妍：“他还是生气对吧。” 姜明珠：“嗯。” 何楚妍：“猜得到。” 当初周礼找她时说过的那些话，何楚妍至今都不曾忘记，一个那么高傲的人放下了所有自尊想要留住她，结果却那么残忍。 伤害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释怀的。 何楚妍：“嗯，你要多一点耐心、给他一点安全感才是……对了，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已经清楚他演戏的事情了？” 姜明珠神秘地笑了一下：“马上就知道了。” 姜故鸣：“感情最重要的是坦诚，猜来猜去演来演去没有用，你们两个都要牢记这一点。” 姜明珠：“好啦，我明白。”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姜明珠陪他们两个人聊起了别的事情。 晚饭快吃完的时候，姜明珠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摸出来一看，是秦明礼发来的消息。 【周礼来港城了。】 姜明珠：“……” 秦明礼：【明天的周年纪念要邀请他么？】 姜明珠盯着这个问题看了半分钟，然后笑了。 不管她邀不邀请，周礼都会到的。 —— 威斯汀酒店。 梁聪推门走到周礼面前，开始和他汇报情况：“姜小姐这次是为了她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回来的，待客地点就在碧云庄园，不过听说是小型宴会，邀请的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没有邀请函。” 周礼捏着手机没说话。 梁聪试探性地问：“周总，要去么？” 周礼：“你先出去吧。” 梁聪：“……好。” 关门声响起后，周礼才拨出周义的电话。 周义接得很快：“找我什么事？” 周礼：“在港城么。” 周义：“你在港城？” 周礼：“姜明珠她爸妈明天结婚纪念日，在碧云庄园。” 周义：“我知道啊，翩跹明天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你想去？” 周礼：“你行么？” 周义：“你明天到碧云山庄等我就行，对了，记得准备礼物。” 周礼这边没来得及问礼物的建议，周义就挂电话了：“我还有事，先这样。” 周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夜色下的港城灯火阑珊，热闹繁华。 中环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商场。 周礼盯着夜景看了几分钟，随后套上外套走出了酒店。 —— 姜故鸣和何楚妍的纪念日晚宴定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 六点钟的时候，已经有朋友们陆陆续续赶来了。 秦明礼和秦崇知是和他们父母一起来的。 姜明珠赶上去迎接，和他们站在一起寒暄。 几个长辈说了几句话就去那边聊了，秦明礼留下来帮姜明珠整理了一下礼物台。 秦明礼随便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轻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姜明珠说：“来了。” 第364回 准备好了 秦明礼没说名字，但姜明珠知道他指的是周礼。 她没有转头去看，只是跟秦明礼笑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台面上的东西。 直到身后传来周义含笑的声音：“明珠，忙着呢？” 姜明珠闻声转过身，这才发现周义旁边不仅有周礼，还有郑翩跹。 “小姑。”姜明珠和周义颔首致意之后就去跟郑翩跹说话了，“你最近在港城吗？我妈妈都没告诉我呢。” 郑翩跹：“嗯，下周在这里有展。” 郑翩跹生性清冷，但和姜明珠说话的时候语气柔和了许多。 周义在旁边听得都有些不舒服—— 对他能有这十分之一他都满足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细节的场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周义：“听你小姑说今天是你父母的结婚周年庆，正好老四也在港城出差，我就拉他一并过来了，不介意吧？” 姜明珠毫不意外周义会cue到周礼，她露出笑容看向周礼：“当然不介意，周总愿意过来是我的荣幸。” 姜明珠直接喊的“周总”，一副对待合作伙伴的口吻。 周礼听到这个称呼之后下意识地就要皱眉。 接着秦明礼又过来在火上浇了一把油：“周总来港城怎么没有提前说，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的。” 周礼：“不用麻烦。” 他刚说完这句话，何楚妍和姜故鸣就过来了。 两人过来之后是先和郑翩跹说话的。 郑翩跹这两年回港城的次数不少，跟何楚妍走得很近。 “恭喜。”郑翩跹把礼物交到何楚妍手上，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祝二位感情越来越好。” 何楚妍：“谢谢翩跹。” 姜故鸣：“展览的时候我们一定去捧场。” 和郑翩跹聊完以后，何楚妍和姜故鸣的注意力都到了周礼身上。 周礼见他们看过来，也带着礼物上去了：“恭喜。” 周礼送的礼物放在一个黑金的包装袋里，他说话的同时把袋子递给了何楚妍。 何楚妍很大方地接过来：“谢谢。” 接着她又随口问：“最近还顺利吧？听说明礼说你们有合作。” 周礼：“嗯。” 何楚妍没和周礼说几句，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姜明珠也有其他任务，秦明礼跟着她一起走了。 郑翩跹不愿意和周义待在一起，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去坐了。 如此一来这边只剩下了周礼和周义两个人。 人走光了，周义才问周礼：“你对未来岳父岳母就这个态度？” 周礼：“不然呢？” 礼物都送了，招呼也打了，他还能做什么？ 周义被周礼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头大了，他抬起手来揉上太阳穴：“你最好认真想想你和明珠接下来怎么搞，菲菲的事情你早点跟她说清楚。”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回应。 周义：“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一直放不下，你要因为这个跟她闹别扭我也理解你。” 他凑近周礼几步，语气是难得的严肃，“但是你得搞清楚，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一直拉菲菲进来也不是事儿，总不能指望她在明知道你有未婚妻的前提下还来对你示好吧？” 周礼：“为什么不能。” 周义：“……你还真这么想？” 周礼：“她以前不就是那样。” 周义：“以前她不喜欢你，那能一样么？” 周礼：“……” 周义：“她那个时候不喜欢你，接近你又不是真的想跟你结婚过一辈子，调查完就甩手走人，她当然不在乎你有没有未婚妻。” 当年的事情就是周礼心头的一根刺。 周义的这句话让周礼的脸色越来越黑。 周义看在眼底：“别怪我说话难听，这是事实。” 周礼：“哦。” 周义：“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捅你刀子，我是想告诉你，她现在喜欢你，是想跟你结婚过一辈子的，你这边一个未婚妻摆在这里，你让她怎么追你？” 周礼在这段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低声吐出一句话：“她没说想和我结婚。” 周义头更疼了：“你先把未婚妻的事儿解决了再说这句话。” —— 何楚妍和姜故鸣的纪念日宴会流程很简单，两个人简单上去说了几句话就开席了。 姜明珠作为女儿一直在陪他们招待好友。 何楚妍和姜故鸣的朋友们都知道姜明珠和秦明礼的“娃娃亲”。 如今看到两个人都单身，又同时在一个场合出现，免不了就要调侃上几句。 长辈们也没恶意，姜明珠笑笑就算过去了。 何楚妍和姜故鸣则是说：“我们说着开玩笑的，有没有意思得看孩子的想法。” 周礼把这些玩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整个晚上都面色沉沉。 散场的时候，秦明礼和姜明珠一起送宾客离开。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又开始有人说般配。 虽然秦明礼出来解释过了，但周礼耳边只剩下了夸他们般配的话。 周义看到周礼的阴沉的面色，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想想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吧。” —— 何楚妍和姜故鸣的纪念日过完以后，姜明珠又在港城呆了一天。 十月二十六号一早，姜明珠去了机场准备回北城。 候机的时候很巧合地碰上了周礼和梁聪。 见面的时候，姜明珠刚买了一杯拿铁出来。 梁聪：“姜助，好巧！” 姜明珠微微一笑，视线从周礼身上扫过：“是呀，好巧，你们飞哪里？” 梁聪：“要回北城了，姜助呢？” 姜明珠：“我也是呢，就九点半那趟。” 梁聪：“那真是巧了，我们是一趟航班。” 姜明珠：“那我和周总真是有缘分呀。” 她说完之后又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但没有停留太久。 姜明珠喝着咖啡，拿出手机来给蒋劲发了几条消息问他进展。 蒋劲回得很快：【准备好了。】 姜明珠看到这句话之后，嘴角扬起，满脸愉悦的笑。 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呢。 周礼把姜明珠的笑尽收眼底，垂在一侧的手握成了拳。 她是在和谁聊天，盯着手机屏幕都能笑那么开心。 呵。 姜明珠买的是头等舱的票，这趟航班头等舱比较空，她的位置跟周礼刚好隔了一条走廊。 但姜明珠没理他。 周礼看到她拿起手机打电话，立刻将视线转向窗外。 第365回 绿 虽然视线挪了，但周礼还是听见了姜明珠打电话的声音。 当她喊出“妈妈”的时候，周礼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梁聪在一旁坐着，把周礼前后的反应尽收眼底，一句废话不敢多说。 —— 航班在北城降落时正好十二点。 姜明珠飞行途中都没跟周礼说过话，倒是一直在和梁聪聊天。 下飞机的时候，梁聪跟上来问：“姜助，有人接吗，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姜明珠：“不用了，我已经约了车。” 梁聪：“好。” 走到接机口，姜明珠迎面就看到了徐瑛菲的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来的。 徐瑛菲对姜明珠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明珠，你坐我的车吧。” 姜明珠拒绝了几次，最后还是架不住徐瑛菲的热情，跟她上了车。 梁聪坐公司的车走了，徐瑛菲车上只有姜明珠和周礼。 周礼坐在了副驾，姜明珠很自然地坐在后排，上车之后就安静得没什么存在感。 徐瑛菲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姜明珠，之后和身边的周礼说：“对了，你生日的酒店我订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周礼：“不用，你选就行。” 徐瑛菲：“你一点都不上心，搞得好像我在过生日似的。” 她笑着“抱怨”了一句，“那我就去发邀请函了啊。” 周礼：“嗯。” 姜明珠在后排看着窗外的风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很快话题就转向了她。 徐瑛菲：“明珠，周六晚上有空吗？到四季酒店吧，周礼生日，一起庆祝一下。” 姜明珠：“好啊，没问题。” 她答应得很干脆，搞得徐瑛菲当下都没反应过来。 徐瑛菲原本以为得拉扯几轮才能达成目标。 正讶异的时候，又听见姜明珠说：“周总是我们研和的合作伙伴，生日是该表示一下的，到时候我一定送周总一份大礼。” 最后四个字，姜明珠咬得很重，话里话外笑意都藏不住。 —— 车在洲际酒店门前停下，姜明珠道别之后就拖着行李箱下车了。 徐瑛菲看着姜明珠走进酒店，才转过头看周礼。 从下飞机开始，周礼的脸色就一直这样，跟别人欠了他钱似的。 徐瑛菲：“去港城这几天受刺激了？” 周礼：“开你的车。” 徐瑛菲虽然发动了车子，但还是没忘记打趣他，“你说明珠会送你什么大礼？” 周礼回忆了一下姜明珠刚才的态度，呵了一声：“没什么好事。” 以前他经常听姜明珠用这种语气说话，每次都没好事。 她使坏之前一般都是这个态度。 徐瑛菲挑眉：“你真了解她。” 周礼自嘲地笑了一声，这算什么了解。 徐瑛菲：“你今天听起来很丧气啊，发生什么事儿了？” 周礼：“徐家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件事情，徐瑛菲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大半，语气也由轻松转为严肃：“我暂时还没找到证据。” 周礼：“徐朗擎能藏这么多年，证据一定不好找。” 徐瑛菲：“他现在都没有彻底掌握徐家的资源，我们都查不到证据，如果他翻盘了，我们的机会更渺茫了。” 周礼：“不一定。” 徐瑛菲：“嗯？” 周礼：“过完生日我会让公关部发声明。” 周礼虽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声明，但徐瑛菲非常清楚。 徐瑛菲：“ok，需要我做什么么？” 周礼：“徐家看到新闻应该会联系你。” 徐瑛菲：“肯定的，徐朗擎不会放过这个上位的机会，我手上的分公司他觊觎很久了。” 说到这里，徐瑛菲勾唇笑了下，“这次他要得意了。” 周礼：“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 徐瑛菲：“那当然，我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和你合作对吧。” 她打着方向盘，余光去看周礼：“没猜错的话，你这招是放长线钓大鱼？” 周礼默认。 徐瑛菲：“也是，如果他大权在握，应该会不遗余力做他的实验项目。” —— 徐瑛菲尽心尽力地的组织了周礼的这场生日宴，他身边的每个朋友都受到了邀请。 生日前一天，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去给周礼选礼物。 付晓芝不是第一次给周礼买礼物了，他们认识时间长，付晓芝送周礼的都是一些户外运动的装备。 姜明珠就没这么“高雅”了，她送礼物向来简单粗暴。 付晓芝陪着姜明珠去了劳力士专柜：“你之前都送他什么呀？” 姜明珠被付晓芝问得一愣。 她之前好像没给周礼送过礼物。 这么说来是挺不靠谱的，难怪周礼会一直作一直作。 付晓芝也从姜明珠的沉默中看出了答案：“……没送过啊？” 姜明珠：“没。” 付晓芝：“但我记得你好像给原野送过诶。” 姜明珠：“……” 付晓芝：“怪不得周四成天跟个怨妇似的，突然理解他了。” 姜明珠：“……我这次多送点。” 姜明珠挥金如土一般给周礼买了一只绿水鬼。 这个礼物是她老早前就想好的，主要是为了突出一个“绿”。 买完手表以后，姜明珠又去另外一家专柜给周礼买了一条领带。 也是墨绿色的。 付晓芝看着绿色两件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嘲讽值拉满了啊，周四要被你气死。” —— 十月二十九号下午五点半，姜明珠来到四季酒店参加周礼的生日宴。 徐瑛菲的对这次生日宴策划得很用心，酒店的宴会厅这一层被包下来了。 姜明珠到了楼上就看到徐瑛菲和周礼站入口处迎接客人。 姜明珠走上去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把手上的礼物袋交递给了周礼。 “生日快乐。” 她这次没有喊那些多余的称呼，只说了四个字。 周礼“嗯”了一声，把她递来的东西接过来。 徐瑛菲：“怎么有两份呀？” 姜明珠：“还有一份是秦总的，他听说周总过生日让我替他表示一下。” 徐瑛菲：“原来如此。” 姜明珠：“那我先进去了，不打扰你们。” 姜明珠来得比较早，宴会厅还没什么人，她选了靠走廊和露台的位置坐了下来。 六点出头，宾客到齐，宴会正式开始。 姜明珠吃着饼干坐在位置上，看着蒋劲走到徐瑛菲耳边俯身说话的画面，勾唇笑了出来。 唔，时间差不多了。 第366回 好玩么 “走了走了。”付晓芝也在陪姜明珠一起看戏。 这个时候徐瑛菲和蒋劲已经从正门走出了宴会厅。 其余的人也都没注意到这一幕。 周礼这个时候正和周仁、明悦还有两个孩子说话。 聊到一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周礼习惯性地拿出手机随意一看，脸色蓦地一僵。 周仁：“怎么了？” 周礼：“工作的事。”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恢复了冷静：“我去外面回个电话。” 周仁不疑有他：“去吧。” —— 楼上客房门前。 姜明珠修长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房卡，慵懒地靠在墙边，红唇勾起。 走廊内很安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得无比清晰。 姜明珠置若罔闻。 她一直低着头玩着房卡，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姜明珠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他：“哥哥来得真快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还倚在墙上，夹着房卡的那只手抬起来靠近他的胸口，房卡的边沿似有若无地划过去，带着十足的暗示和诱惑。 但这都不及她刚才发的那条微信刺激。 周礼按住她的手腕：“你又想怎么样。” 姜明珠眨巴了一下眼睛，顺势起来往他怀里蹭过去，“我都说得这么直接了，哥哥还装正经啊……” 她朝房卡努了努嘴，“进去继续？” 周礼低头看着房卡，没做反应。 姜明珠：“你喜欢在走廊里也可以哦，反正又没人……” 咔哒。 姜明珠话音刚落，对面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周礼习惯性地按住姜明珠的脑袋把她护到怀里，然后视线往对面看过去。 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徐瑛菲和蒋劲的时候，周礼的太阳穴跳了两下。 周礼和徐瑛菲交换了一个眼神，下意识看向姜明珠。 姜明珠已经趁周礼走神的时候把脑袋探出来了。 看到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徐瑛菲和蒋劲，姜明珠先是惊讶，之后马上从周礼怀里退了出来。 蒋劲看到姜明珠这一系列动作，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 徐瑛菲在给周礼使眼色。 周礼对她摇摇头，接着拿走了姜明珠手里的房卡，拽着她进了对面的房间。 —— 姜明珠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水，之后就一直盯着周礼看。 她眼神很赤裸，勾引里还带着些戏谑和嘲弄。 周礼被弄得不自在，刚想警告他，就听见她说：“哇，好绿啊。” 周礼：“……” 姜明珠：“真是没想到哦，我居然有幸亲眼见证两次你被绿的现场。”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她的视线往下瞄了一眼，“该不会是哥哥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周礼：“你不清楚么。” 姜明珠：“我不一样啊，我又没吃过好的，说不定有了对比之后就感觉到差距了呢。” 她摸着下巴所有所思：“那个蒋劲看起来就特别壮，难怪……唔。” 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姜明珠就被周礼捂住了嘴巴。 他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再说一句试试。” 姜明珠呜呜呜着摇了摇头，瞬间乖巧。 周礼这才松开她。 姜明珠摸上自己刚才被他捂过的地方，一脸不满：“未婚妻都把你绿了，你不找她算账反而来欺负我，真不讲道理。” 周礼没有接话，幽深的视线锁在她脸上，带着浓浓的审视。 姜明珠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周礼反应这么敏锐的人，稍加思考一下就能觉察到刚刚的那些事情的反常程度。 姜明珠从来也没想过瞒周礼，她很坦然地对上周礼的视线，看不出任何心虚。 姜明珠：“你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哦。” 周礼：“你知道了。” 这四个字，他说得无比笃定。 姜明珠在在周礼的注视之下挑眉一笑，“知道什么？” 没等周礼说，她接着继续：“你和徐瑛菲演戏的事情，还是徐瑛菲喜欢蒋劲的事情，又或者是你帮她在徐家夺权的事情？” 姜明珠每说一句，周礼的目光就严厉几分。 到最后，他的面色已经阴郁得不像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但姜明珠看到他这样子并不觉得害怕。 她甚至往他身边挪了一下，手摸上他的下巴，笑着问：“生气啦？” 周礼：“你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才转变态度的。” 这句依然是肯定句。 姜明珠：“不然呢，你真想我给你当小三啊。” 周礼：“蒋劲呢。” 提起来这件事情，姜明珠的笑更灿烂了几分：“徐瑛菲生日那天晚上，她喝多了。” “当时我在露台接完秦明礼的电话准备回去，正好看到他们过来了。”她舔了舔嘴唇，“所以就顺便看了一场好戏咯。” 徐瑛菲的生日。 周礼算了一下日子，眉心跳跃不止。 原来姜明珠从那天开始就知道了。 怪不得她忽然改变了态度，甚至还说什么要跟他当炮友。 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怪不得她看到他和徐瑛菲“恩爱”的时候还会笑着说“般配”。 那天在周家吃烤肉的时候，她甚至还说出了喝喜酒这种话。 想到这些，周礼的胳膊猛地卡住姜明珠的腰，顺势把她抱到了大腿上。 姜明珠也没拒绝，直接两条胳膊缠住他的脖子。 两人的身体刚贴到一起，周礼的呼吸就沉了几分。 姜明珠：“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呢。” 周礼：“好玩么。” 姜明珠：“什么？” 周礼：“别装无辜。” 她那么灵光的脑子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姜明珠：“那你先回答我，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周礼没出声。 姜明珠：“哦~我懂了。” 她贴近他耳边，唇瓣若有若无擦过他的耳廓，很快就看到那里红了，“哥哥是要我追你，对不对？” 周礼强忍着冲动把姜明珠拽回来，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姜明珠。”他连名带姓地叫她，“我不是你想玩就能玩的人。” 姜明珠：“我没玩。” 周礼：“你说了不算。” 姜明珠：“好嘛，我知道你没安全感。” 她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周礼被姜明珠笑得一阵烦躁，他低头在她嘴巴上狠狠咬了一口，像是在泄愤。 松开的时候，姜明珠下唇都破皮了。 姜明珠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凶啊。” 第367回 不回酒店 周礼冷冰冰地回她：“我一直这么凶，不喜欢就下去。” 姜明珠不但没下去，还把他抱得更紧了：“我就不下去，哥哥好凶我好爱。” 周礼：“……” 厚脸皮这方面他一向不是姜明珠的对手。 周礼这次虽然好半天没回复，但姜明珠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在渐渐缓和。 应该是被她刚才那句话哄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明珠更想笑了—— 周礼这个人很神奇，说他好哄吧，别扭起来能把人折腾死； 但说他难哄吧，好像也没有很难。 姜明珠靠在周礼怀里窝了好半天，脸埋在他的肩膀里蹭啊蹭，一刻不带停的。 周礼盯着她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又问：“今晚是你安排好的？” 姜明珠抬起头来：“嗯？” 周礼：“蒋劲。” 姜明珠：“当然啦。”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做错事的心虚：“蒋劲不敢和徐瑛菲在一起无非就是怕她失去在徐家的地位嘛，这好说，郑老板让青城递个合同就解决掉了。” 周礼听见姜明珠的这个答案之后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前后反差太大，姜明珠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个变化不在她的意料范围内，姜明珠思索半天都没明白：“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想我帮他们？” 但是不应该啊，周礼和徐瑛菲做戏不也是为了拿周家的背景帮她夺权么？ 周礼的眉头越皱越紧。 姜明珠没有催促，等着他开口解释缘由。 这期间周礼的手机响了。 是周仁打来的电话。 周礼思路被打断，接起电话之后就听见周仁问：“老四，在哪里？这么多人客人在等你。” 周礼：“嗯，马上过去。” 刚才跟姜明珠说话说得太投入，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样的场合。 接完周仁的电话，周礼对姜明珠说：“晚点再说这个，先下去。” 姜明珠“嗯”了一声，跟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出现在楼下的宴会厅时，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除了付晓芝、徐斯衍和原野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姜明珠今晚上的计划。 对于姜明珠和周礼突然“和好”这件事情，其余的人都很惊讶。 饶是周仁和明悦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也露出了震撼的表情，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 不过姜明珠和周礼两个人都没解释什么。 姜明珠和周礼说了句话，就先回到位置上坐了。 她刚坐下来，付晓芝就迫不及待凑上来问：“怎么样怎么样，搞定了没？” 姜明珠笑着喝了一口果汁，“搞定。” 她抿了一下嘴唇，付晓芝定睛一看就注意到了她下唇被咬破的伤口了。 付晓芝：“你俩也太狠了。” 姜明珠：“……” —— 周礼和徐瑛菲一起来到了露台。 刚才蒋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徐瑛菲心中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有了推测。 和周礼一起停在围栏处之后，徐瑛菲笑着对他说了句“恭喜”。 周礼：“明天我让公关部发声明。” 徐瑛菲：“ok，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通知我就好。” 她答应得爽朗又干脆，但也没忘记正事：“对了，明珠是不是和蒋劲有什么协议？” 周礼：“蒋劲担心没了周家你会夺权失败，姜明珠承诺他给你青城的合同。” 徐瑛菲：“青城？” 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外：“明珠认识青城的人？” 周礼：“……董事长是她小叔。” 徐瑛菲：“原来如此。” “你放心，一会儿我会和蒋劲说清楚我们的计划，你也和明珠解释一下吧。” 周礼：“嗯。” 他和徐瑛菲合作除却一些客观原因之外，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因为徐瑛菲足够聪明。 周礼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也不爱解释。 和徐瑛菲沟通起来不需要浪费太多口舌，即便言辞简短，徐瑛菲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和徐瑛菲说完话以后，周礼双手撑在露台上陷入了深思。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眉头也渐渐拧在了一起。 徐瑛菲：“还有别的事情么？” 姜明珠已经为了追他做到这个份上了，他应该开心才是，怎么还绷着一张脸？ 周礼：“没了。”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回去吧。” —— 生日宴会快散场的时候，姜明珠又给周礼发了一条微信。 十一点半，姜明珠在地库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等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了周礼的身影。 他一过来，姜明珠就张开手臂朝他扑了过去，一下跳到他身上。 周礼虽然没有做准备，但还是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姜明珠：“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周礼：“有点事情处理。” 他没有具体解释是什么事情，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先下来，上车。” 姜明珠扒着不放：“不下，你抱我上去。” 周礼：“……得寸进尺。”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把她抱上车了。 姜明珠被周礼放到副驾之后还不肯让他走，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周礼停下来看她。 姜明珠：“你要给我系安全带呀。” 周礼：“……你多大了。” 姜明珠：“不管，反正你要系。” 周礼拽出安全带来给她系好。 系安全带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很自然地就靠近了。 周礼个头高，需要把腰弯得很低才能插进那个扣里，他摆弄了快半分钟才扣好。 伴随着“咔哒”声响起的，还有一声“吧唧”。 柔软的唇瓣贴在脸颊一侧，毫无征兆的一个吻让周礼后退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姜明珠会在这个时候亲他。 她亲过他的下巴，亲过他的嘴唇，甚至更过火的事情都做了无数次。 但在周礼的记忆里，她没有亲过他的脸。 “你耳朵红了哦。”姜明珠手指戳了戳周礼的耳廓，“哥哥害羞了呀？” 周礼被她戏谑的声音拽了回来，拂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副驾的门。 姜明珠看周礼落荒而逃的样子，心情愉悦地笑了出来。 周礼上车之后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开了几分钟，姜明珠才发现这是回酒店的路。 “我不回酒店。”姜明珠趁红灯的时候握住他的胳膊，“你带我去御水湾。” 第368回 背后 周礼的视线定在姜明珠的手上，半晌没给回复。 姜明珠：“好不好嘛。” 她的声音本身就偏娇，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更是撩得人心痒难耐。 周礼把手抽回来，前面正好绿灯了，他把车开到了左转的变道上。 这是回御水湾的路。 姜明珠满意地笑了。 过了快半小时，周礼的车停在了御水湾门口。 姜明珠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小跑着来到周礼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每个小动作都写满了热情。 周礼没给什么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两个人就这么进去了。 御水湾晚上没有其他人在，安静得很。 姜明珠进来换鞋的时候，看到了鞋柜里的女士拖鞋，嘴角微微勾起了起来。 姜明珠最后还是换上了一次性拖鞋，但也没放过那双女士拖鞋，直接把它丢进了客厅的废纸篓里。 周礼被她的这个动作弄得皱眉：“你干什么？” 姜明珠：“我看它不爽很久了，哼。” 周礼：“……” 姜明珠：“还有上面衣柜里的那些衣服，我一会儿也要全部扔掉。” 周礼：“……” 可能是太久没接受过姜明珠“无理取闹”的洗礼了，他头疼的同时竟然有些不习惯。 沉默了一会儿，周礼对姜明珠说：“上楼说正事。” —— 姜明珠被周礼带去了书房。 “你坐这里等我一下。”周礼把姜明珠安排在沙发上之后，只身一人去了书柜后面的暗室。 姜明珠托着下巴在外面等了几分钟，就看到周礼拿了一叠资料走出来。 姜明珠的视线聚焦在周礼手上的那些文件上，眼皮跳了几下，心跳的节奏也不自觉地加快。 刚刚在四季酒店的时候周礼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他的样子就是不想让她出手帮徐瑛菲。 姜明珠猜测周礼手里的这些文件就跟这件事情有关。 正这么想着，周礼已经拿着文件坐到了姜明珠对面。 手中的文件被他放到桌子上，缓缓推向了姜明珠。 姜明珠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去翻，而是问他：“这是什么？” 周礼：“他们有跟你说过案子的事情么？”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周礼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姜明珠的脸上移开过。 果然，在提起案子的时候，姜明珠的表情比之前更为凝重了。 姜明珠沉默快一分钟才给他回答：“说过。” 当时她因为手术的关系匆忙离开了北城，但是对案子的执念一直没有放下。 案子是在她术后恢复期开庭的，最后詹语白被判了无期，宿珉是死刑。 官方对外公布的信息里，这起案子已经结案了。 但周礼不会莫名其妙提起。 想到这里，姜明珠的表情更严肃了：“案子怎么了？有人要翻？” “不是。”周礼否认了姜明珠的这个猜测，“警察这几年一直在找宿珉背后的人。” 姜明珠：“你是说在美國给他提供资源的人。” 这点她以前就有所怀疑了，单凭宿珉的背景绝对不可能把证据掩盖得那么完美。 只是当初他们的精力都在宿珉和詹语白身上，美國那边没有查过。 警方这边进行跨国调查也是巨大无比的工程，姜明珠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调查。 姜明珠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和徐家有关？” 没等周礼回复，姜明珠已经继续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和徐瑛菲合作不仅仅是为了试探我，还有这个原因？” 周礼揉了一下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快到让人无奈。 听完周礼的回应以后，姜明珠才动手去翻那些资料。 资料上的名字她也很熟悉，徐朗擎。 徐瑛菲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她养父的私生子，跟她争家产的人。 姜明珠之前也有查过徐朗擎的资料，但她查到的和周礼交给她的这份完全不一样。 周礼给她的这份上，大都是徐朗擎之前投过的一些药物实验项目。 其中有不少是阿片类和成瘾药，价格昂贵，上市之后取得了可观的利润。 他就是靠着这方面的“才能”俘获了董事会不少高管的心，高昂的利润让他们倒戈向徐朗擎，后来徐瑛菲在这个过程中渐渐被边缘化、下放到了分公司。 主公司的业务几乎都聚焦在了药物开发项目上，大概三年前，徐朗擎开始投入一项实验。 有了之前成功的经验，他这次更加大胆，肆无忌惮往里投钱。 最后赔了个血本无归。 姜明珠仔细看完这份调查资料，右眼皮再次跳起，“徐朗擎就是背后支持宿珉实验的人？” 周礼：“嗯。” “现在掌握的证据不够充分，还需要继续调查。” 周礼的表情一直很严肃，这句话说完之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姜明珠抬眼对上他复杂的目光，眼皮颤得更厉害。 “这件事情就算要查也是警方亲自去找线人。”姜明珠拿起资料，几乎是用笃定的口吻说出了后面的话：“当年我哥哥的事情和徐朗擎也有关系是吧。” 周礼：“……嗯。” 这件事情发生得突然，但他依旧在短时间内做出了决定：把真相告诉她。 姜明珠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我就说呢，宿珉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瞒天过海。” 周礼绕过桌子来到姜明珠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掌心已经有汗了。 她情绪不佳或者是紧张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反应。 周礼：“我会解决他的。”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 她问：“你和徐瑛菲是怎么计划的，能告诉我么？” 周礼在姜明珠的注视之下把他和徐瑛菲合作方案以及接下来的计划全部说给了姜明珠。 这期间他一直在担心姜明珠的情绪。 但姜明珠却在听到他说“计划在生日后让公关部公开解除婚约的消息”时，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来得有些突兀，周礼看向姜明珠的眼底多了几分担忧。 他以为她是情绪不稳定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下一秒，却听姜明珠遗憾地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找蒋劲谈判了。” 周礼：“……” 姜明珠：“如果我今晚没这么做，你公布消息以后会来追我吗？” 周礼不回答。 姜明珠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不满地“哼”了一声。 第369回 领带 周礼低头去看姜明珠的表情。 她瘪着嘴，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一副骄纵任性的模样。 但她眼底是带着笑的。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心情好的时候眼睛就会弯弯的，很有感染力。 不过她有前科，周礼时常会分辨不出她是真的开心还是演的。 毕竟刚才说到了裴烨桉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姜明珠用手指戳了一下周礼的下巴，“我还在等你哄我呢。” 周礼：“……你没事？” 姜明珠：“啊？” 她歪了一下脑袋，被他问得一脸茫然。 周礼：“你哥的案子。” 他这么一解释，姜明珠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在担心提到裴烨桉的事情之后，她的情绪会受影响。 参透这件事情之后，姜明珠忽然嘻嘻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啊，我真开心~” 周礼：“……” 姜明珠：“你这么在乎我为什么不追我？之前我跟你坦白你还那么对我……” 虽然知道周礼的出发点，但姜明珠每每想起那件事情都会有点委屈。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坦诚地想要和一个人道歉、挽留对方。 结果被他那么冷漠地拒绝了。 周礼：“你觉得你勾勾手指我就会找你。” 姜明珠：“倒也不是勾勾手指啦……” 她坏笑了一下，手往他皮带的位置摸过去，“还是要稍微努力一下的。” 姜明珠一向是最知道怎么撩拨周礼的那个人。 她只要有心使坏，周礼就无从招架。 姜明珠笑得更得意了，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他：“好像也不用努力呢。” 周礼：“让开。” 姜明珠：“哥哥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周礼：“姜、明、珠。”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但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了，额头上的血管也快要爆破皮。 —— 姜明珠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睁眼之后下意识地抬起胳膊要揉眼睛，发现自己胳膊都绵软无力。 翻身的时候更是腰酸腿疼。 这就是昨天晚上撩拨挑衅周礼的代价。 姜明珠撑着床勉强坐起来，看到对面的柜子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周礼的卧室。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姜明珠的记忆只停留在浴室，里面雾气缭绕，热水冲在身上让她头昏脑涨，后来就不省人事了。 但是看身上的这些痕迹，她不省人事的时候周礼应该也没闲着。 姜明珠刚在心里骂完周礼，就听见了开门的动静。 罪魁祸首来了。 和她狼狈的模样不同，周礼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身材挺拔，走路的时候从容自若。 看到他那张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脸，谁能想到他昨天晚上纵欲了。 姜明珠盯着周礼看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床边。 他一只手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了一套西装出来放到了床上。 “洗漱完下去吃早饭。”周礼终于开口和姜明珠说话。 姜明珠：“吃什么？” 周礼：“你下去就知道了，别磨蹭。” 姜明珠答非所问：“你要换衣服吗？” 周礼：“怎么？” 姜明珠：“我走不动，你抱我去刷牙。” 她说这话的同时，冷不丁从床上起来，一下跳到了周礼身上，胳膊绕住他的脖子，腿环上他的腰，“都怪你昨天晚上那么过分地欺负我，害我今天连床都下不了了……”‘ 周礼“呵”了一声，“下不了床，但上得了树是吧。” 她刚才身手矫健像只猴一样跳到他身上，哪里像什么下不了床的样子？ 周礼惩罚似的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就这么喜欢骗人。” 姜明珠：“那你还不是每次都被我骗到，有本事把我扔下去呀~啊！你疯了是不是？” 姜明珠原本只是想嚣张一把，谁知道周礼竟然真的要把她往下扔。 身体的失重感吓得姜明珠尖叫出声，她凭借本能使劲儿地往周礼身上缠。 周礼看着她扑腾了十几秒才把人捞回来。 “我扔了，是你缠着不放。” 姜明珠：“……” 她脑子这么灵光，当下就听出了周礼这句话的两层意思。 理解到位之后，姜明珠翻了个大白眼，想从周礼怀里跳下来。 周礼掐住她的腰不肯放：“想来就来想跑就跑，你做什么梦。” 姜明珠最后是被周礼这么抱去了洗手间。 站在洗脸池前刷牙的时候，姜明珠脑袋里一直在想周礼刚刚说的那些话以及他的反应。 她之前就知道当初的事情给周礼留下的阴影不小，也从来没有想过逃避责任。 姜明珠原本的计划就是拆穿周礼和徐瑛菲的事情之后再光明正大地追他的。 但她发现自己低估了那件事情对周礼的影响。 刚才他们不过是随意打闹玩笑，他都能不自觉地联想到那件事情上。 想到这里，姜明珠叹了一口气，差点不小心把牙膏吞下去。 要让周礼释怀当年的事情，她可能真的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姜明珠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周礼已经换上了西装。 他穿的是平时最常穿的搭配，黑衬衫黑西装，领带还没来得及配。 姜明珠看到他空空的领口，眼睛一亮：“我昨天送你的礼物呢？” 周礼翻着领带盒回答：“楼下。” 礼物是昨天晚上一并带回来的，他一回家就带姜明珠去了书房，所有东西都没来得及拆。 姜明珠上来按住周礼的手，“别选了，你先拆我的礼物。” 她根本不给周礼拒绝的余地，把他的手拽出来之后就关上了柜门。 周礼就这么被姜明珠拽到了楼下。 昨天晚上生日宴收到的一堆礼物都在客厅的沙发上摆着。 一下楼，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冲到那一堆礼物里找到了她的那两件。 周礼看到姜明珠挑出两个礼物袋摆到茶几上，脸色有些难看。 姜明珠把礼物递到他手边。 “快拆开。”她催促。 周礼：“哪个是你的？” 姜明珠：“都是我的啊。” 她猛地反应过来，“我昨天晚上说秦明礼是当挡箭牌的，这两样都是我买的。” 她狠狠拿捏了周礼的心思：“是我在柏林做项目赚的钱，不是秦明礼发给的工资哦。” 听她解释完这两句话，周礼果然动手把礼物接过去了。 姜明珠小声骂了一句“幼稚鬼”。 第370回 亲到你做 姜明珠早就猜到了周礼现在肯定很介意她在秦明礼手下工作这件事情。 昨天晚上她说礼物有一样是秦明礼送的，当时周礼那个表情她都看在眼底。 周礼接过礼物之后，先拆开了领带那个盒子。 黑色的盒子一打开，墨绿色的领带就映入眼帘。 领带是纯色的，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 “好看吗？”等周礼拿出来，姜明珠就走到他面前去比划，“要不要我帮你系？” 说着，姜明珠动手去从周礼手里拿领带。 但周礼捏得很紧，没有松开。 不仅如此，他也没表态要不要她帮忙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姜明珠：“那算咯，你自己来。” “和谁学的。”周礼终于开始说话了。 他这一问，姜明珠恍然大悟，原来他又脑补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明珠一看见周礼这个别扭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调戏他两句：“你说系领带啊，好像是和秦明礼学的。” 果然，这话一出，周礼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紧绷起来。 那速度肉眼可见。 像闹情绪的小朋友似的。 姜明珠忍不住笑出声来，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捏啊捏。 周礼：“放开。” 因为刚才的刺激，他说话的语气都阴沉了不少。 但姜明珠并不怕他：“不放。” 周礼：“……” 姜明珠：“你吃醋啦。” 周礼：“别胡说八道。” 姜明珠：“嘴巴还是这么硬。” 她动手在周礼脸上拍了两下，“好啦，逗你玩的。系领带是跟我爸爸学的，之前也没给别人系过。” 听完这句解释之后，周礼的脸色略有缓和，但不悦依旧很明显，看起来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姜明珠：“真的，没骗你。” 她指尖摸着他的下巴，笑容里带着得意和狡黠，“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哦，开个玩笑就这么吃醋啦。” 她说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 周礼感觉她柔软的手指在下巴上脸上摸来摸去，心口也被撩拨得痒了。 周礼按住她的手：“别乱动。” 姜明珠：“那我帮你系领带？” 周礼：“随你。” 姜明珠瘪嘴，都这种时候了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除了她大概没人受得了他这样了吧。 姜明珠和周礼有十多厘米的身高差，不穿高跟鞋要给他系领带多少有些难度。 姜明珠把领带绕到周礼脖子上的时候就开始踮脚了。 她以为自己会踮着脚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周礼忽然弯下了腰。 姜明珠露出笑容，“这么体贴，心疼我呀？” 周礼：“……动作快点。” 姜明珠对他的口是心非习以为常，笑着为他系好了领带。 墨绿色的领带还挺挑人的，但周礼系上特别好看，黑色的衬衫搭配这个颜色，让他的气质看起来更矜贵、高不可攀。 姜明珠盯着周礼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催他去拆另外一个礼物盒。 周礼在姜明珠的催促之下拆开了那只盒子，看到了里面的绿水鬼。 姜明珠：“喜欢吗？” 周礼看着表，半天没回复。 看到这个礼物的一瞬间，他脑子里最先蹦出的居然是姜明珠之前送给原野的那只机械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年他也没有主动去想过，没想到竟然记得这么清晰。 姜明珠：“怎么不说话？” 周礼：“你很喜欢送男人表？” 姜明珠：“……诶？” 她被问得懵了，开始回忆自己以前还送过哪个男人。 没来得及深想，周礼已经给了她答案：“原野。” 姜明珠：“……” 碰上这么小心眼爱吃醋的男人真的很心累。 姜明珠摆烂不想哄了，“我肚子饿了，我想吃三明治香肠和煎蛋，你快去做饭。” 周礼没回应。 姜明珠蛮不讲理往他身上跳，像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做不做？” 周礼：“不做，怎样？” 吧唧。 姜明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周礼：“……” 姜明珠：“那我只好亲到你做啦。” —— 十分钟后。 姜明珠坐在餐桌前看着在厨房煎蛋的周礼，露出了满意的笑。 她拿起手机偷拍了张周礼的照片，去看微信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未读消息。 付晓芝和方沁阳都在群里问她怎么样了，原野、徐斯衍还有郑凛叙也在问。 姜明珠一个一个挨着回复。 回完了消息，正好周礼端着餐盘放到了她面前。 姜明珠放下手机的同时，周礼正好把叉子递给她。 姜明珠马上笑出来：“哥哥真贴心~” 她仿佛有读心术似的，跟在后面说：“哥哥是叫你的哦。” 这次完全没给周礼吃醋的机会。 周礼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走到对面坐下来开始喝咖啡。 姜明珠闻到咖啡的香气之后也有些馋了，她看着自己手边的牛奶瘪嘴。 “为什么我不是拿铁？”姜明珠问。 周礼：“没有为什么。” 姜明珠：“我猜你是在关心我。” 她翻出了旧账，“上次你把我咖啡液倒掉也是在关心我吧，不想我空腹喝咖啡对不对？” 周礼拿起叉子不接话。 姜明珠不依不饶：“对不对？” 周礼：“食不言。” 姜明珠：“好啊，谁说话谁是狗。” 她哼了一声，好像真的被气到了，端起牛奶大喝了一口，转头又去吃煎蛋。 周礼看到她姜明珠吃饭的速度不由得皱眉。 下一秒，姜明珠就被呛到咳嗽。 周礼：“慢点吃。” 他一开口，姜明珠忽然就不咳嗽了，挂着一脸坏笑去提醒他：“你说话了，周狗。” 周礼：“……” 每次都是这样。 当他意识到自己被姜明珠摆了一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 吃完饭，周礼要回万华去处理工作。 今天公关部要对外发布他和徐瑛菲“和平分手”的消息，舆论注定不会太平。 还有徐家那边的动作，都需要他亲自盯着。 姜明珠跟着周礼一起走出御水湾，上了他的车。 周礼：“送你去哪里？” 姜明珠：“你今天什么安排？” 周礼：“公司有不少事。” 姜明珠：“我想和你一起去。” 姜明珠软磨硬泡了一番，成功让周礼妥协让步。 姜明珠有一段时间没来过万华了，之前跟周礼都是在明川的办公室见。 两个人才刚下车，就在万华地库碰上了徐瑛菲。 第371回 饿 徐瑛菲看到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出现之后并不意外，甚至还很大方地和姜明珠打了招呼。 徐瑛菲：“明珠，早。” 姜明珠：“早啊。” 周礼：“办公室说。” 徐瑛菲点点头，跟着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到了楼上。 刚进办公室，徐瑛菲就跟姜明珠解释：“之前我和周礼演戏属于互惠互利，他不是我的菜，而且他心里只有……” “你和蒋劲说清楚了么。”周礼适时地打断了徐瑛菲的话。 聊到正事，徐瑛菲暂时也忘记了调侃，表情严肃了不少：“我昨晚说过了，你呢？” 徐瑛菲余光瞟了一眼姜明珠，不知道周礼这闷声不吭的性子会不会和姜明珠解释来龙去脉。 姜明珠看到徐瑛菲的眼神就什么都懂了，她笑着接过来：“我已经知道了。” 徐瑛菲：“抱歉，徐家那边——” “你干嘛抱歉，又不是你的错。”姜明珠笑着说，“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徐瑛菲听见姜明珠这么说，多少有些惊讶。 之前周礼虽然没有详细和她说过姜明珠的情况，但从她因为这件事情轻生的角度上看，已经可以想象到她的在意程度。 但姜明珠现在的态度好像比她想象中坦然得多，听起来像是放下了。 徐瑛菲下意识地看向了周礼。 周礼：“我已经让公关部去准备声明了。” 徐瑛菲：“今天发布，最迟明天徐家就会知道了，徐朗擎不会放过这个整我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我要扮演一段时间失败者了。” 周礼：“辛苦你了。” 徐瑛菲：“你太客气了，我这也是为自己嘛，徐朗擎进去了，对我的好处更多。” 她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很坦然，丝毫不否认自己的野心。 姜明珠很欣赏徐瑛菲的态度，听完之后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那我们一起把他送进去。” 周礼：“你什么时候回去？” 徐瑛菲：“看他们什么时候联系我吧——对了，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们。” 她的表情比之前严肃了一些，“这段时间先让蒋劲留在万华吧。” 周礼：“嗯？” 徐瑛菲：“徐朗擎一直想把他挖过去，蒋劲也没什么自主权，他在你这里比较好，徐朗擎不敢和你抢人。” 周礼：“蒋劲同意？” 徐瑛菲：“他不同意还能怎么样，跟我回去我也保不了他。” 周礼：“你们自己去商量，他同意的话我这里没问题。” 姜明珠在旁边认真听了几分钟，大概明白徐瑛菲的意思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回去必定会被刁难，但不想蒋劲被卷入，所以想让他独自留在北城。 客观上来说这个决定也没什么错。 蒋劲只是个助理，徐瑛菲的势力一倒，手下的人必定是任人差遣。 徐朗擎不是什么手段磊落的人，蒋劲落在他手上没好处。 万一徐朗擎再知道徐瑛菲和蒋劲的关系，那等于是送了个把柄到他手上。 不过从蒋劲的角度来看，他不一定会接受这个安排。 徐瑛菲：“他没得选，你同意就行。” 周礼：“你真是独断专行、自以为是。” 他难得对别人的选择做出质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是在保护他？” 徐瑛菲被周礼问得答不上话。 姜明珠在一旁站着，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周礼是在旁敲侧击内涵她—— 现在徐瑛菲做的选择，确实跟她之前的有点像。 但徐瑛菲远没有她过分。 徐瑛菲和周礼聊完之后就先走人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姜明珠和周礼两个人。 周礼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淡淡扫了姜明珠一眼，之后就去办公桌前工作了。 姜明珠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周礼也太难搞了。 姜明珠没什么恋爱经验，她并不太清楚感情中的“安全感”是怎么来的。 于是她开始求助万能的社交软件，在上面浏览了不少人的经验。 有个人说：安全感就是不管怎么作都不会被踹掉的底气。 如果一个人反复作死、折腾，可能是因为ta在感情里没有安全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找到自己的定位和价值。 只要伴侣一直没放弃ta，ta就会收获到安全感，变成一个极其体贴的人。 姜明珠看完之后似懂非懂。 所以……只要她不放弃周礼就行了？ 不需要想别的办法哄？ 姜明珠摸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微信里突然收到了何楚妍的消息。 何楚妍：【我看到新闻了。】 这条消息的后面跟了一张截图。 姜明珠打开看了一下，是万华集团几分钟前发表的声明。 声明里说周礼和徐瑛菲和平分手了。 何楚妍：【你和周礼现在怎么样？】 姜明珠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何楚妍的操心。 没想到她工作这么忙还随时关注着她的动向—— 姜明珠吸了吸鼻子，偷瞄了一眼周礼之后给何楚妍回复：【说是说清楚了，但他还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我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姜明珠第一次主动向何楚妍咨询感情方面的问题：【妈妈，我要怎么追他才能给他安全感呀？】 何楚妍：【在真诚面前，所有的手段和技巧都没有用。】 姜明珠：【嗯？】 何楚妍：【正常和他相处就好了，你刻意去对他好只会让他更没有安全感。】 姜明珠看着这条消息之后陷入了沉思。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和周礼相处的细节，发现还真是这样。 思考完以后，姜明珠叹了一口气，给何楚妍回了一句话。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啊。】 —— 午休时间很快到了。 姜明珠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再往办公桌的方向看。 周礼还在工作，看起来很投入的样子。 但姜明珠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她原本是想忍一忍不想打断他的，但想起何楚妍刚才的提醒，姜明珠决定还是去找他。 姜明珠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周礼头都没抬。 姜明珠敲了第二下。 周礼停了一下，但还是没抬头。 姜明珠有点生气：“周礼！我肚子饿了。” 这次他终于抬头了：“梁聪会送午饭过来。” 姜明珠：“你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周礼：“你叫我名字了么？” 第372回 醋 姜明珠大脑停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周礼的意思。 他现在闹别扭的理由简直越来越离谱，不叫他的名字竟然都能成为生气的理由。 姜明珠正无语的时候，梁聪带着午饭过来了。 周礼的午饭每天都是梁聪从公司高管食堂那天拿过来的，今天同样的规格拿了两份。 姜明珠一看到梁聪进来，马上上去从他手里接过了饭盒。 “谢谢梁助，辛苦啦。”姜明珠笑着和梁聪道谢，声音又软又甜。 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梁聪跟着一同笑起来，“不客气，姜助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记得告诉我，明天我让食堂那边按你口味准备好。” 姜明珠：“这么好！谢啦！” 梁聪：“应该的应该的。” 周礼：“想聊天就出去聊。” 姜明珠和梁聪的对话被这道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 两人不约而同朝周礼看过去。 梁聪刚才听见周礼的声音之后就心凉了，看到他不悦的表情之后更是意识到了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怎么能当着周礼的面跟姜明珠这么热络呢。 “别理他。”姜明珠压低声音宽慰了梁聪一句，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谢啦，梁助你先去忙吧。” 梁聪感激地看了一眼姜明珠，这回连周礼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看，就溜之大吉。 姜明珠端着两份午餐来到茶几前坐下。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周礼，他依旧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像是等人请他。 姜明珠哼了一声，偏不让他如愿。 她这次直接无视了周礼，打开自己的那份饭开始吃。 快三年没在万华吃饭了，姜明珠发现万华的食堂又升级了。 菜比之前还要精致丰富。 今天的虾仁又嫩又脆。 姜明珠尽情享受着午餐。 果然，几分钟之后，周礼就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姜明珠这才朝他看过去：“你不是在生气吗？” 周礼：“我没说。” 姜明珠：“但你的表现就是在生气啊，我和梁聪说话你都吃醋。” 周礼：“……” 姜明珠：“梁助可真不容易，工作上忙就算了，还得陪着你一起演戏……” —— 徐家的电话比徐瑛菲想象中还要早。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徐瑛菲就接到了父亲徐实的电话。 这个时间美國应该是凌晨。 徐瑛菲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徐实质问：“你和周礼分手了？你惹他不高兴了？” 徐瑛菲：“没有，我们和平分手的。” 徐实：“连个男人都留不住，我要你有什么用！” 徐瑛菲没有反驳。 徐实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虽然一直在西方生活，但观念迂腐陈旧，否则也不会一直扶徐朗擎这个“亲生骨肉”上位。 徐瑛菲和周礼在一起之后，徐实就看上了周家殷实的背景，想借此来给徐朗擎造势。 徐瑛菲把徐实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平时聊到这种话题都是沉默。 果然，下一秒就听徐实说：“你也别在北城给我丢人了，赶紧回来，分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你哥，你在家给我好好相亲。” 徐瑛菲很平静地答应下来，“是。” 接完徐实的电话，徐瑛菲马上打开订票软件买了晚上飞加州的机票，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刚把行李箱关上，房间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徐瑛菲一抬头，就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蒋劲。 蒋劲看到徐瑛菲的行李箱之后，冷峻的目光沉了几分，“收行李去哪里？” 徐瑛菲：“你说呢？” 蒋劲：“董事长联系你了。” 徐瑛菲：“是，很生气，让我回去反思呢。” 蒋劲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要一个人回去？” 徐瑛菲：“对，我回去之后你暂时就住我这边，先跟着周礼在万华工作一段时间，等我把事情解决好了再说。” 蒋劲：“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句话。 徐瑛菲：“理智点，你和我回去只会给我添麻烦。” 她走到蒋劲面前，手指整理着他的领口：“徐朗擎一直想把你挖到他身边，他又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你出现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 蒋劲：“董事长让你回去不止是反思那么简单吧。” 蒋劲在徐家的年岁不短了，对徐实的为人特别清楚。 徐瑛菲对于他来说就是换取利益的工具。 现在徐瑛菲和周礼“和平分手”了，徐实恐怕很快就会给她安排“下家”，以此给徐朗擎铺路。 徐瑛菲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还是你了解他。” “但你应该更了解我，我不会任他这样安排，只要这次把徐朗擎送进去，徐家就是我说了算，你先委屈一下行不行？”徐瑛菲认真地和蒋劲商量。 蒋劲沉默快半分钟之后才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瑛菲：“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是吗？你跟我回去会给我添乱。” 蒋劲：“那你让我等你多久？给我一个时间。” 徐瑛菲：“这要看徐朗擎什么时候……” “那就是没有确切时间。”蒋劲打断徐瑛菲的话，“在这期间，董事长让你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你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徐瑛菲被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 蒋劲：“我和你一起回去。” 徐瑛菲：“但是徐朗擎——” “我到他身边工作不是更方便给你找证据么。”蒋劲已经知道徐瑛菲要说什么，兀自打断了她。 他说的这点，徐瑛菲之前早就想到了。 但高收益都伴随着高风险。 徐朗擎是个不择手段丧心病狂的人。 一旦蒋劲暴露、落在他手上……是死路一条。 —— 姜明珠跟着周礼在万华待了一天。 晚上下班的时候，姜明珠问周礼：“今晚你有安排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周礼盯着她没回答。 姜明珠：“我明天要工作了，后面几天整理数据都会比较忙。” 她没完整表达完，但周礼听懂她的意思了。 后面几天忙，没空来找他，今天先请他吃个饭。 无事献殷勤。 周礼：“哦，那你忙吧。” 姜明珠：“今晚一起吃饭嘛。” 周礼没回答她，兀自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之后就往洲际酒店的方向开。 洲际酒店距离万华办公楼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 不到六点半，周礼的车已经停在了酒店的地库。 第373回 蜡烛 但姜明珠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礼。 周礼：“下车。” 姜明珠：“走不动了。” 她舔了舔嘴唇，“你背我上去吧，周礼。” 周礼动了动嘴唇，正准备拒绝的时候，姜明珠忽然捂住了肚子。 周礼目光一凛：“怎么了？” 姜明珠：“不知道，突然好疼……你背我上去看看吧好不好？” 周礼：“……” 他当然知道姜明珠可能是骗他的。 但这件事情的结果赌不起。 周礼下了车，绕到副驾门前，屈膝半蹲下来。 姜明珠成功趴到了周礼背上，两条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下巴往他的肩头埋。 闻着周礼身上熟悉的味道，姜明珠露出了笑。 总是被拒绝是会有点难受的，就算知道周礼只是在闹别扭也还是会不舒服。 她不是圣人。 但被周礼背着走的这一段，她忽然觉得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很明朗。 周礼把姜明珠背到了酒店房间。 六七点钟酒店电梯和走廊里的人都不少，他们两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中途还碰上了周礼的一位合作伙伴。 对方看他的眼神都极其暧昧。 进到房间以后，周礼把姜明珠放到了沙发上，视线转向她的小腹：“哪里疼？” 姜明珠：“现在好多了。” 周礼：“……骗我很有意思么。” 姜明珠：“不骗你怎么让你跟我上楼啊？” 她一点都不介意去承认自己在骗人，说话的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缠住他的胳膊晃来晃去，“陪我吃完饭再走吧，好不好？” 她一边晃着他的胳膊，一边朝他眨眼睛，明明是一脸孩子气的表情，却带着致命又危险的吸引力。 周礼：“为什么。” 姜明珠：“因为我在追你呀。” 周礼：“我还没同意。” 姜明珠：“所以我在努力让你陪我吃饭啊。” 她不管说什么都是无辜的口吻。 周礼冷笑了一声，“你追人都是用骗这一招的。” “什么叫‘都’，我明明只追过你一个人！”姜明珠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太难追了，我不骗你你都不会跟我上来。” 周礼听见她说“我只追过你一个人”这句话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低头扫了一眼姜明珠缠在他胳膊上的手，“吃个饭就走。” 姜明珠：“好耶，那你等我哦。” 她松开了他，兴冲冲地跑去拿手机了。 周礼：“我不吃垃圾食品。” 姜明珠：“知道啦知道啦。” —— 姜明珠点好外卖等待的时候，周礼接到了徐瑛菲的电话。 看到姜明珠兴致勃勃的样子，周礼走到房间的露台去接电话。 电话一接通，徐瑛菲就开门见山说：“我今晚飞加州。” 周礼：“徐家已经联系过你了？” 徐瑛菲：“下午三点的时候就联系过了。” 周礼：“嗯，有事联系我。” 徐瑛菲：“你拦住蒋劲就行了。” 听见徐瑛菲这么说，周礼眼皮子跳了一下，“什么意思。” 徐瑛菲：“我给他下了药，他醒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加州了。” 她没详细解释怎么回事儿，但周礼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原本想和你一起回去？” 徐瑛菲：“他要去徐朗擎那边做卧底找证据，我不可能让他去冒这个险，你一定要帮我拦住他。” 周礼：“你确定这是他想要的么。” 徐瑛菲：“我只确定他和我一起回美國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她的声音很理智，“蒋劲和你不一样，他没有靠山，徐朗擎要弄死他易如反掌，我不能——”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去招惹他。”周礼打断了徐瑛菲的话，言辞犀利，“不要自以为是替别人做决定。” 徐瑛菲被周礼说得哑口无言，陷入了沉默。 她这一沉默，也让周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你想清楚后果就好。” 徐瑛菲：“谢谢你，先这样。” 和徐瑛菲通完电话，周礼站在露台上迟迟没有回去。 徐瑛菲擅自替蒋劲做决定这件事情，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了当初姜明珠瞒着他病情的那段过去。 当初天堂地狱一般的心境起伏，折磨了他这么多年。 过往的阴影残留至今仍然笼罩在心上。 即便姜明珠现在对他已经称得上“死缠烂打”，他依然没有自信。 未来遇上类似的情况，他可能还是会被她放弃。 —— 周礼一个人在露台上发了十几分钟呆。 后来一阵冷风吹过，他才反应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姜明珠叫的外卖应该也快到了。 想到姜明珠刚才扒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地看向他的画面，周礼心头的烦躁不安被抚平了不少。 他整理好情绪，从露台回到了酒店客厅。 走出来的时候，周礼发现客厅的灯已经灭了。 周礼对酒店的布局并不熟悉，只能用手机的光源照着路往前走。 “姜明珠。”周礼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 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 周礼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周礼皱起眉来，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姜明珠，你在么。” 还是没有回应。 周礼的表情更冷了。 他捏着手机加快步伐，朝房门的方向走过去。 绷着脸走到房间门口，周礼刚要抬起手来去摸门把，旁边衣柜的门忽然被打开。 冷不丁的动静把周礼吓了一跳，他立刻转身看过去—— 最先看到的是蜡烛的光亮。 借着光，他看到了姜明珠的脸。 那一个瞬间，周礼感觉到自己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可当他看清楚她手里的蛋糕时，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 无法克制，分分钟都像是要冲破喉咙。 姜明珠捧着蛋糕，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最后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她开始唱歌。 无比熟悉的旋律。 《生日快乐歌》。 周礼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唱完了一整首歌。 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以至于他半晌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直到姜明珠笑着出声催促他：“快点许愿吹蜡烛呀！” 周礼回过神来，一步一步向姜明珠靠近。 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个蛋糕。 周礼被姜明珠催促着许愿、吹蜡烛。 蜡烛一灭，房间的灯亮起来。 第374回 秘密 光明回归，周礼更清楚地看到了姜明珠捧着蛋糕的模样。 蛋糕不大，小小一个却很精致，上面的裱花很漂亮，看起来应该是提前订的。 再想想姜明珠从下班之后就一直缠着说要一起吃饭，周礼恍然大悟。 他盯着蛋糕看了几秒之后，抬起头看向姜明珠。 姜明珠笑得眼睛弯弯的：“喜欢我送你的惊喜吗？” 周礼：“我生日已经过了。” 姜明珠：“但是我还没单独给你过啊，我想补上不行吗？” 她把蛋糕放到了桌子上，转回来拉着他坐下。 周礼这才注意到，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中间还摆着蜡烛和玫瑰。 周礼：“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姜明珠：“秘密。” 周礼：“……” 姜明珠：“喜不喜欢嘛？” 这个问题她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但周礼没给答案，她不依不饶又开始问。 周礼看着她殷切期待的表情，最后在她注视下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姜明珠已经非常满意了。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挑眉跟周礼说：“如果做我男朋友的话，时不时就会有这样的惊喜哦。” 周礼：“哦。” 姜明珠：“……干嘛这么冷淡。” 周礼：“你想让我说什么。” 姜明珠：“你明明都知道啊。” “姜明珠。”周礼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叉子，他没抬头，眼睛盯着手边的盘子，声音低沉，“有些事情除非能做一辈子，否则就不要开始。” 不然他会习惯的。 就像今天的惊喜。 姜明珠马上就明白周礼话里的意思了：“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做不了一辈子呢？” 这次周礼直接沉默。 他一直低着头，这次的沉默都显得没有锋芒。 不是因为不愿意理会。 姜明珠从她低垂下的双眼看出了不自信和失落，还有浓浓的压抑。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姜明珠：“好啦，我不逼你相信我，但我真的会一直这样对你的。” 她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周礼，我很喜欢你。” 周礼在听见姜明珠说这句话之后，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几秒之后，他抬起头来。 周礼拿起旁边的酒把面前的杯子满上，然后一口喝完了一杯酒。 姜明珠没有拦他。 喝完酒之后，周礼起身走向了落地窗。 姜明珠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马上站起来跟上去。 她刚刚停在周礼面前，只动了一下嘴唇，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忽然被他拽过去按在玻璃上堵住了嘴唇。 这个吻来得汹涌急切，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都强势。 一分钟不到，姜明珠就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胸口不断起伏着。 窒息感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然而周礼感受到这个动作之后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只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不给她任何空间和余地。 下嘴唇传来的疼痛让姜明珠蹙起眉来，鼻腔内发出一声哼吟。 这个吻持续了三四分钟的时间终于结束了。 分开的时候，姜明珠的嘴唇再一次被周礼啃出了血印子。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呼吸相闻。 周礼一垂眸就看到了姜明珠唇瓣上的伤，他抬起手来碰上去，指腹缓缓擦过。 “好疼。”姜明珠委屈地抱怨了一句。 周礼听到她用这个腔调说话之后，手上动作放缓不少：“后悔么。” 姜明珠：“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考验我的话，那也太瞧不起我了。” 她摸上他的脸，“你心情不好是吗？” 虽然周礼平时就是这样别扭的性子，但刚才在饭桌上的表现和平时还是有所区别的。 姜明珠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来想去可能和他接过的那个电话有关。 周礼没有回答姜明珠的这个问题，而是将她抱到怀里摸上了她的后脑勺。 “抱歉。”他向她道歉，“我刚才情绪不是很好。” 姜明珠：“我知道啊，我没生气的。” 她反手抱住他的腰，“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你愿意告诉我么。” 周礼这次又陷入了沉默。 姜明珠没有催促他，耐心地靠在他肩膀上等。 过了快一分钟，周礼终于开口：“刚才徐瑛菲来电话了。” 周礼用了几句话讲清楚了徐瑛菲给蒋劲下药，独自一个人回美國的来龙去脉。 不需要再详细解释什么，姜明珠已经猜到他情绪不佳的原因：“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周礼没接话。 姜明珠：“好嘛，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和你解释过几次了，说多了像狡辩……但你要相信我，以后我都不会那样了。” 周礼盯着姜明珠的眼睛看了很久。 她这话说得诚恳又坦然，看着她的表情和神态很难不相信。 可她前科太多了。 周礼捏住她的下巴，踌躇很久之后终于问了一个最想问的问题。 “你的病怎么好的？” 姜明珠：“做了手术啊。” 周礼：“我说的不是胃癌。” 姜明珠恍然大悟。 提起来心理治疗那一段，她的表情也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轻松了。 那是一段痛苦又很挣扎的回忆。 “是术后开始找医生治疗的。”姜明珠舔了舔嘴唇，“我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情况不是很好，昏迷了一天多才有意识。”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我爸爸和我妈妈在哭。”想起来那个画面，姜明珠的眼眶也红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这样。” 就是那个瞬间，姜明珠耳边突然闪过曾经徐斯衍质问过她的话。 还有他说的那句“自私自利”、“懦弱”。 她觉得她比徐斯衍说得还要恶劣。 姜明珠就是被这个画面触动到，术后几天就开始了躁郁症的治疗。 她没办法吃药，靠的就是心理干预。 当时秦明礼刚好在柏林出差，她出院之后秦明礼时常带着她去参加一些户外活动。 姜明珠一直觉，秦明礼在她的康复过程里发挥了重要作用。 周礼很认真地听着姜明珠的话。 可她说到干预治疗的时候忽然停了。 周礼：“怎么不说了？” 姜明珠：“……你得先保证你听完之后不会闹别扭。” 周礼：“嗯？” 姜明珠：“你应该有查到吧，我术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秦明礼都在柏林。” 果然，周礼的脸一秒黑。 第375回 我从来不吃醋 姜明珠说这话之前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她拽住周礼的袖子：“你到底还要不要听了？” 周礼：“……你说。” 姜明珠：“那你先保证你不会乱吃醋。” 周礼：“我从来不吃醋。” 姜明珠被他嘴硬的样子气笑：“你最好是。” 周礼：“说不说。” 姜明珠：“那我说了哦，你记住你的话。” 在去柏林手术之前，姜明珠和秦明礼算不上熟。 秦明礼比姜明珠大了四岁，姜明珠之前被何楚妍和姜故鸣领养回去的时候，秦明礼在国外读书。 他们两个人就有过几次打照面的机会。 姜明珠那个时候对陌生人也比较排斥，没什么心思和秦明礼做朋友。 后来是秦明礼从他父母那边知道姜明珠在柏林手术，代替他父母过来探望了一次。 渐渐地也就跟姜明珠熟悉起来了。 得知秦明礼要在柏林出长差，何楚妍嘱托他帮忙照顾一下姜明珠。 秦明礼答应了，也做到了，姜明珠术后经常跟他一起户外活动。 秦明礼带着她爬过山，徒过步，还在户外露营过。 假期的时候他们还一起飞过西西里看过海，还坐火车去过丹麦。 姜明珠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接触过大自然。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她才切身体验到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和大自然亲密接触能让心情变好。 在这个过程里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积极了。 就算秦明礼不是“头号功臣”，也是个关键角色。 所以姜明珠自然而然把他划到了好友圈里，秦明礼挖她去研和，她也同意了。 姜明珠虽然在尽可能客观地讲述她和秦明礼之间的关系，但周礼是没办法客观听这些话的。 姜明珠看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马上学着他冷硬的语气说：“我从来不吃醋。” 周礼：“……” 姜明珠：“好啦，我都告诉你了。” “对于我来说秦明礼是和沁阳、芝芝差不多的好朋友，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不然我就不会回来找你了。”她很诚恳地对周礼送上了解释。 周礼知道姜明珠没撒谎。 就像她说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上秦明礼，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只是想到秦明礼陪她走完了整个康复的过程，周礼没办法不嫉妒。 周礼正沉默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了起来。 姜明珠拍了他一下，“你手机响了，快接电话。” 周礼走到桌前拿起手机，上面是靳柔的名字。 姜明珠过来的时候正好也看到了。 周礼这次没有回避，直接当着姜明珠的面接起电话：“妈。” 靳柔：“我看到公司的声明了，你这边和明珠怎么样了？” 房间里很安静，姜明珠和周礼的距离又不远，靳柔在那边说的话她都听得很清楚。 周礼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姜明珠，“没怎么样。” 靳柔：“你和她解释过你是在拉人演戏了吗？她怎么说？” 周礼：“……” 靳柔：“老四，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但该抓紧机会就要抓紧，明珠要是被别人追走了你就惨了。” 姜明珠一字一句听得清晰，她被靳柔的话逗得笑了，朝周礼挑了挑眉。 那意思是：听见没，我可是会被你作跑的。 周家家风很好，周礼从来都不会顶撞长辈，即便靳柔这么说，周礼也只回她：“我知道了。” 靳柔：“那我等你带明珠回来吃饭。” 周礼：“……暂时应该不会。” 靳柔：“她不同意吗？那你还不快哄一哄？” 她根本不给周礼回答的机会，“我听你二哥说，明珠有个很优秀的青梅竹马，她父母和对方父母关系也很好，你要是再不抓紧，就等着哭吧！” 周礼：“随便她。” 靳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周礼：“妈，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你早点休息吧。” 姜明珠双手抱胸听完了周礼和靳柔的电话。 等他挂上电话，姜明珠笑盈盈地凑上去问：“怎么样，要不要抓住这个当我男朋友的机会，不然有你哭的哦~” —— 翌日一早，周礼开车到了徐瑛菲的复式公寓。 虽然周礼对徐瑛菲的种种行为并不赞同，但合作关系还在，答应过徐瑛菲的事情他得做到。 周礼来得很早，他输入密码进去的时候，蒋劲刚好从楼上下来。 他身上穿着昨天的西装，看起来很皱了，头发也是凌乱的。 看到周礼出现在楼下，蒋劲什么都明白了。 “她让你来的。”蒋劲扯了扯嘴角，“她昨天晚上走的？” 周礼：“徐瑛菲的意思是让你这段时间跟在我身边工作。” 蒋劲：“周总应该看得出我并不想这样。” 周礼：“嗯，但我和她是合作关系，这属于协议的一部分。” 他跟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答应她不让你回美國。” 蒋劲：“周总的意思我明白。” 他欠了欠身体，“我不会让周总为难。” 周礼：“我会保住徐瑛菲，她不会有事。” 蒋劲淡淡笑了一下，他相信周礼有能力做到这样，但也仅此而已。 他的“保住”，指的是保住她的性命。 一阵沉默后，蒋劲对周礼说：“我不会去万华。” —— 姜明珠今天有不少工作。 早上起床之后，她和同事一起去楼下餐厅吃了个早饭，就去仓库那边做数据摘录了。 忙了一天，姜明珠也没来得及跟周礼联系。 下午，姜明珠和同事从仓库出来准备打车回去。 没想到在仓库附近碰上明悦了。 明悦是独自开车来的，看到姜明珠之后很惊喜：“明珠？你在这里工作吗？” 姜明珠：“嗯。” 明悦：“我也回市区，上车吧，顺路送你们。” 明悦态度很热情，盛情难却，姜明珠和同事一起上了明悦的车。 四点半的时候，车停在了洲际酒店门口。 姜明珠准备跟着同事下车的时候，明悦忽然拦下了她：“明珠，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吧？” 姜明珠：“……” 都回来酒店了肯定是有空啊，明悦这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最后同事一个人回去了。 姜明珠原本以为明悦会带她去餐厅吃。 车开了一段之后，姜明珠才发现不太对—— 这好像……是回周家老宅的路。 第376回 惊 姜明珠猛地想起来昨天靳柔让周礼喊她回去吃饭的事儿。 今天跟明悦的碰面应该不是巧合。 姜明珠抿了抿嘴唇，开口问明悦：“我们去哪里？” 明悦：“啊，瞧我这记性，忘记跟你说了，今天回家吃。” 明悦说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特别自然，但姜明珠做不到像她这么坦然。 姜明珠这边刚想拒绝，就听明悦说：“你上次也来过，今天家里吃火锅，人多热闹。” 姜明珠：“不太方便吧，要不改天吧。” 那天她过去是因为三三和郑凛叙也在，现在只身一人过去……不明不白的。 明悦心思细腻，即便姜明珠没深说，她也马上就能猜到姜明珠的顾虑。 明悦大方地笑了一下：“那我说实话了哦，其实今天是我查到你的行程，专程去接你的。” 姜明珠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被弄得懵了：“嗯？” 明悦：“是老四妈妈想见你，托我帮个忙。” 姜明珠：“……” 明悦：“别紧张，就是想和你吃个饭，他们都很支持你和老四。” 这话姜明珠是信的，昨天晚上听电话的时候，靳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明悦见姜明珠沉默，踌躇片刻后才说：“其实她之前就一直想单独见见你，但因为你哥哥的事情，总是过意不去，非常抱歉。” 姜明珠：“没关系的。” 关于这件事情，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已经想通了：“不是她的错。” 明悦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很惊喜：“谢谢你，明珠。” 姜明珠：“……我不是因为这个不想见他们。” 明悦：“嗯？那是？” 姜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周礼还没同意当我男朋友，我这样不清不楚去周家不太好。” 这回惊讶的人是明悦。 一向淡定的明悦，在听见姜明珠说出这句话之后差点闯红灯。 踩下油门平静几秒钟之后，明悦不可置信地问：“老四没同意你当你男朋友？你的意思是……现在是你在追他？” 姜明珠点点头。 明悦：“……” 他们一直以为是周礼在追姜明珠来着。 今天把姜明珠叫回家里也是想“讨好”一下她，帮周礼涨涨分。 没想到现实情况竟然是反过来的。 惊讶之余，明悦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周礼有点东西啊，现在竟然都学会欲擒故纵这一招了。 —— 姜明珠最后还是被明悦带回了周家。 刚一下车，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左小右叽叽喳喳的声音。 姜明珠走进去之后，小左和小右就齐刷刷朝她跑了过来。 不过很快就被明悦打断了：“小左小右，明珠姐姐还有其他的事情，你们自己玩。” 说完，明悦就拉着姜明珠去了周章回和靳柔的那栋别墅。 姜明珠不是第一次和周礼的父母的见面，但以这样的身份单独聊天确实是头一回。 而且她也不是很清楚周章回和靳柔对她和周礼过去的事情知道多少。 虽然谈不上紧张，但坐在两个长辈对面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 明悦把姜明珠送过来之后就走了。 靳柔温柔而热情地招呼姜明珠坐下：“明珠，快坐，那边有水果，不要拘束。” 姜明珠点点头，“嗯，谢谢您。” 周章回：“找你随便聊聊，不用紧张。” 怕姜明珠太拘束，周章回也放缓声音跟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靳柔：“最近老四有联系你吗？” 姜明珠如实回答：“嗯，我们昨天见过。” 靳柔：“他跟你表白了没有？” 姜明珠：“……” 靳柔：“我就知道没有，老四这闷葫芦打小就什么都不愿意往外说……” “伯母。”姜明珠小声接过她的话，舔了舔嘴唇说：“您搞错了，现在是我在追他。” “什么？”靳柔惊得睁大了眼睛。 就连旁边一直很淡定的周章回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愣了几秒之后，靳柔迫不及待追问姜明珠：“那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对吧？这臭小子居然还瞒着我……” “没有在一起。”姜明珠又认真地给靳柔解释了一次，“我在追他，但他目前还没有答应。” 靳柔：“……？” 周章回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周礼这是又在作什么。 反观姜明珠这个当事人的表情倒比他们两个人淡定得多，甚至还在为周礼解释。 “因为当年我对他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现在没有安全感也很正常，我不着急，给他时间他总会考虑清楚的。”姜明珠笑着说，“我只要知道他也喜欢我，这就够啦。” 靳柔听见姜明珠这善解人意的态度之后更是一阵心疼，“他还拽起来了。” 周章回也觉得有点头疼。 姜明珠的性子讨喜，靳柔一直都喜欢她，两个人相处起来没什么隔阂。 尤其是在知道姜明珠“追”周礼之后，靳柔对姜明珠的怜爱达到了顶峰。 姜明珠晚上在周家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晚饭的时候，周礼的堂姐周若也回来了。 姜明珠之前只跟周若玩过一次，后来就没见过了。 两三年不见，周若和之前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依旧干练漂亮。 听说过姜明珠在追周礼，周若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多睡他几次，看他还嘴硬不。” 姜明珠：“……” 明悦咳了一声，“三儿，你别什么都教。” 周若：“成年人不就那点事，老四比谁都闷骚。” 说闷骚闷骚就到。 姜明珠正吃着虾仁听她们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周礼回来了。 周礼的表情很严肃，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姜明珠身上。 周若嘴角勾了勾，直接起身把姜明珠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了。 见周礼不动，她挑眉：“不过来坐呀？那我继续了。” 周礼这才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姜明珠身边。 姜明珠平时在周礼面前没皮没脸的，但今天桌上坐着一桌周家的人，加上周若在一边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他们，搞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周礼说话。 姜明珠低下了头。 靳柔看到这一幕之后马上瞪周礼，“不准欺负明珠。” 周礼：“……您哪只眼看到我欺负她了。” 靳柔：“你还说？你平时要是不欺负她，她会看到你就吓成这样吗？” 第378回 今晚来吗 靳柔本身就很喜欢姜明珠，加上因为裴烨桉的事情，对姜明珠必定偏爱。 特别是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姜明珠在追周礼之后，靳柔怎么看都觉得姜明珠太“卑微”了。 那么张扬骄傲一个姑娘，刚才跟大伙聊得好好的，周礼一来就不说话了。 这反应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周礼被靳柔训得揉上了额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还是姜明珠出来替周礼说话：“伯母，他没有欺负我。” 姜明珠本意是好的，但这话传到靳柔的耳朵里就成了委曲求全。 这导致她对周礼更加不满了，于是又瞪了他一眼。 周礼秒懂靳柔的意思，他侧目看向姜明珠，眼神提醒她别说话了。 姜明珠：“……” 周章回看到这一幕之后，表情严肃地教训周礼：“老四，别太过分。” —— 晚饭吃完，周礼就被周章回和靳柔两个人一起带到楼上书房了。 姜明珠则是被小左小右拽去院子里玩耍。 周家老宅的院子很大，小左小右带着姜明珠去了秋千那边。 过来没多久，小左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姜明珠：“珠珠姐姐，你在和我三叔谈恋爱吗？” 姜明珠：“还没有，我在追他。” 小右听见这句话之后，开始给姜明珠出主意：“女追男隔层纱，珠珠姐姐，你要再热情一点啊！” 姜明珠：“……” 周齐右这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的表情太好笑了，姜明珠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齐左可不怎么赞同周齐右的想法：“我觉得不能太热情，女孩子要矜持一点，太主动了男人都不知道珍惜的。” 姜明珠：“……你们都从哪里学的这些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跟小孩相处起来没什么代沟的，但听见周齐左和周齐右“成熟”的言论实在太惊讶了。 而关于这个问题，周齐左和周齐右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默契：“我们都是自学成才。” 姜明珠：“……” 很好，如果周礼也能稍微学习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里，姜明珠的手机响了。 是郑凛叙那边来的电话。 姜明珠走去了个安静的角落接起来。 郑凛叙是来跟姜明珠说徐家的事儿的。 徐瑛菲刚回美國就被徐实停掉了公司的职务，现在分公司已经由徐朗擎接管了。 姜明珠听郑凛叙说完这件事情，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最重要的信息。 姜明珠：“我们暂时不用出手了。” 郑凛叙：“嗯？” 姜明珠：“徐朗擎就是当年支持宿珉实验的人。” 宿珉在国外有人支持，郑凛叙多年前就知道。 听到姜明珠这么说，电话那头的郑凛叙沉默了快半分钟。 “周礼是为这个找的徐瑛菲。”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姜明珠：“嗯。”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姜明珠放下手机准备回去。 刚要迈步，就看见周若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姜明珠正要打招呼，却发现周若在打电话。 “我说得很清楚，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那又如何？这样的话我不知道和多少男人说过，你不会以为你比较特别吧？” “那就去死吧，再见。” 姜明珠：“……” 她这边正惊讶的时候，周若已经挂上电话看到她了。 “怎么在这里？”周若很自然地走到姜明珠面前。 姜明珠：“我来接个电话，正准备走。” 周若：“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听的。” 她笑着撩了下头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无所谓。” 姜明珠干笑了一下。 她跟周若之前不熟，也没听过周若的八卦。 之前只知道周若是在国外读博，好像还做过很厉害的项目。 没想到在男女关系里也这么厉害。 这么看下来，好像周家这一辈里，周礼是最小白的那个了。 周若从上次见的时候就挺喜欢姜明珠的，她拍拍姜明珠的肩膀：“老四在跟你端着呢，他这种没经验的男人，多睡几次就拿下了。” 姜明珠：“……好的。” 周若挑眉：“几年前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你们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姜明珠：“……” 周若：“我就说那个时候他怎么老盯着你看呢。” 姜明珠脸皮还算厚，但对上周若的时候时常招架不住。 就在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听见了周礼的声音：“周若，你够了。” 周若转身看过去，对上周礼严肃的表情之后还是在笑，“心疼了啊？” “得嘞，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周若挥挥手，很潇洒地走了。 她这一走，这边就剩下了姜明珠和周礼两个人。 周礼停在姜明珠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但一句话都没说。 姜明珠：“生气啦？” 她以为周礼在为她来家里见他父母的事情生气：“我提前不知道的，今天从仓库出来正好碰上你大嫂，她说请我吃个饭——” “没生气。”周礼打断她的话，往前走了一步按住她的肩膀，“你不用讨好他们。” 姜明珠愣了一下：“嗯？我没有讨好他们啊。” “你爸妈都挺好的，他们对我很客气。”姜明珠没想到周礼会这么想，“你是在担心我哥哥的事情吗？” 听见她这么问，周礼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不少。 虽然没有回应，但姜明珠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 “周礼。”姜明珠很正式地叫了他的全名，“我是考虑好所有的事情以后才来找你的，在我决定活下去的时候，有些事情就已经翻篇了。” 周礼听完姜明珠的解释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快一分钟，他才勉强吐出一个字：“嗯。” 气氛有些沉重，姜明珠拉住他的胳膊转移话题：“对啦，我好喜欢你姐啊。” 周礼：“……嗯？” 姜明珠：“她刚才教我怎么追你，你猜她怎么说的？” 周礼皱了一下眉。 周若风流作风俨然是当年周义的翻版，她嘴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不用听她的。” “干嘛不听，我倒是觉得很有道理呢。”姜明珠突然抬起胳膊圈上周礼的脖子，踮起脚贴近他的耳朵。 潮热的气息在耳边弥散开来，周礼的肩膀一紧。 “她说……多睡几次就好了。”姜明珠将唇瓣贴上他的耳廓，“哥哥，今晚要来吗？” 第378回 亲口 这个问题不需要周礼用言语给出答案，姜明珠已经从他的身体反馈得到了想要的回应。 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得意：“就这么喜欢我呀。” 周礼按住她作乱的手，哑声警告：“别乱动。” 姜明珠：“今晚去我那里吗？” —— 姜明珠没想到周礼今天晚上比之前更沉不住气。 从周家出来之后，他竟然把车停在了附近的路边。 姜明珠当下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然而，她刚动了动嘴唇，周礼已经下车了。 他绕过车身来到副驾这边，把姜明珠拽下来塞到了后座。 车门刚关上，姜明珠便被周礼压倒在真皮座椅上，他坚实有力的身体笼罩住她。 看到周礼那双潮湿发红的眼睛，姜明珠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勾起嘴角，一个笑容风情娇媚，又带着调皮和狡黠：“哥哥这么沉不住气呀。” 周礼在这个时候很少说话，一般都是直接用行动说话—— 姜明珠身上的外套已经被他手法粗鲁地解开了，衬衫被拽下来，露出了白皙圆润的肩头。 周礼咬上去，牙齿磨着她的皮肉。 姜明珠疼得哼了一声，手抵住他的肩膀，“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粗暴。” 周礼停下来看着她，声音沙哑：“你不就喜欢这样。” 他的目光往下瞟了一眼，“有本事别抖。” 姜明珠听见这话之后并没有害羞，反而直勾勾看着他、舔了舔嘴唇。 她解开周礼的衬衫扣子，柔软的手指在他的胸口抚摸游弋，每一下都带着撩拨。 “哥哥学坏了哦，但是我好喜欢。” 周礼呼吸一顿。 三秒之后，姜明珠被周礼掐着腰抱起来，整个人就这么坐在了他身上。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又有些粗暴，姜明珠的衣服和头发都被弄乱了。 这样更显得诱人。 姜明珠攀上周礼的脖子，“哥哥还是喜欢这样来呀。” 说完，她故意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暗示性十足。 周礼按住她的腰，声音里写满警告，“你再动。” 姜明珠一点都不怕，非但没停反而更过分了，甚至凑到他耳边说：“我就喜欢你不讲理的样子。” 周礼：“……” —— （这段过程已经删除，请各位自己进行畅想。） ………………… ……………… 结束后。 姜明珠抱着周礼的肩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整个人瘫软无力地坐在他身上。 周礼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腰上。 后座的位置上是两人缠在一起的衣服。 事后沉默了十多分钟，周礼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披到姜明珠身上：“送你回去。” 余韵未消，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哑的。 姜明珠像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窝在他身上，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惯了她叛逆使坏的状态，难得露出这一面，倒让周礼的目光柔和不少：“坐这里还是去前面？” 姜明珠：“要去前面，要挨着你。” 周礼说了句“幼稚”，但动作还是还是很诚实。 姜明珠被周礼抱去了前排，安全带都是周礼帮忙系好的。 车子发动以后，路途有些颠簸，姜明珠感受到了什么，蓦地低头朝大腿看去。 刚才他们两人都上头了，没做措施。 姜明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声正好被周礼听见了：“不舒服？” 姜明珠：“等下路过药店给我买一盒药吧。” 周礼：“你怎么了？” 姜明珠：“……你刚才没做措施。” 她话音刚落，周礼蓦地踩下刹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快要捏碎。 刹车来得太突然，即便姜明珠系了安全带还是被甩出去了。 她反应过来之后就去看周礼。 对上他冷冽中透着愤怒的双眸，姜明珠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吃药会怀孕的。”姜明珠用手指戳他的下巴，“你想当爸爸啊？” 周礼抿着嘴唇没回答。 姜明珠：“唔，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呢，如果我大着肚子去找你爸妈，他们肯定会让你对我负责的。” 她说这样子的时候理直气壮的，看起来像是要“母凭子贵”的架势。 “那就负责。”周礼接过姜明珠的话，平静得根本不像是听到威胁的话，“总之别吃药。” —— 凌晨一点半，姜明珠被周礼送回了酒店房间。 周礼把她送回来之后并没有离开。 姜明珠去洗澡的时候，周礼就在外面等着。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的思绪已经飘了很远。 姜明珠上次吃事后药过敏住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是不可能再看她吃药的。 但今天晚上欲望上头，车里没有套，他也没控制住。 基本的生理常识他是有的，姜明珠不吃药的话很有可能会怀孕。 而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如果他们有个孩子的话，性格会比较像谁一些呢？ 周礼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姜明珠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周礼抬起头来朝姜明珠看过去。 她洗完澡换上了睡裙，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是他刚才留下的吻痕和咬痕。 姜明珠：“很晚了，要不你晚上睡这边吧。” 周礼：“嗯。” 姜明珠：“那你去洗个澡。” 周礼：“嗯。” 他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姜明珠还有点不习惯。 周礼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姜明珠已经躺在床上了，身边空了个位置出来。 姜明珠都没来得及喊，周礼已经很“自觉”地来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怎么突然这么……唔，干嘛呀。”姜明珠话问了一半，周礼忽然搂住她，亲上了她的脖子。 热情得都不像他了。 “如果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吧，姜明珠。”周礼说。 姜明珠愣了一下：“你想要孩子？” 周礼：“还好。” 他跟在后面补充，“如果有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如果没有呢？”姜明珠反问，“没有孩子的话就不要我，对吧？” 周礼：“……” 姜明珠气得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刚才突然这么温柔也是因为想到我可能会怀孕是吧，呵，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母凭子贵呢。” 周礼：“不是那个意思。” 被咬之后他也没有躲开，“吃那种药对身体不好，今晚是我不对。” 姜明珠挑眉：“还有呢？” 周礼：“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姜明珠：“但我就是要你亲口说出来。” 第379回 早知道 周礼再次陷入沉默。 姜明珠又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你说不说，不说我马上外卖叫药。” 周礼：“你敢。” 姜明珠：“那你看看我敢不敢呀。” 她的气势上一点都没弱。 最后败下阵来的人自然是周礼。 周礼看着姜明珠的眼睛：“我只会相信你这一次了，姜明珠。” “我答应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男女朋友。” 虽然说得艰难又生硬，但他好歹完整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姜明珠太了解周礼的个性了，也知道要他说出这种话来是多么不容易。 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姜明珠听完之后就开心地笑了起来，兴奋得睡意全无，四肢缠到了周礼身上，又是蹭又是拍。 周礼：“……你别乱动。” 姜明珠：“早知道让你不戴t做一次就能追到你，我干嘛还费那么多功夫。” 周礼：“你哪来的歪理。” 姜明珠：“难道不是吗？” 没等周礼回答，她又坏笑起来，“哦~我知道了，其实你早就想答应我了，但碍于面子没有合适的台阶下，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就要努力抓住，对吧？” 周礼扯住被子盖在姜明珠身上：“睡觉。” 姜明珠：“我不管，不回答就是承认了。” 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咄咄逼人。 周礼：“……嗯。” “现在能睡了么。”他按住她的脑袋。 姜明珠嘻嘻一笑，捧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晚安哦，男朋友。” —— 晚上的体力消耗再加上愉快的心情，姜明珠这一晚上睡得无比香甜。 今天白天要去明川开会，姜明珠是七点半起来的。 睁眼的时候，她习惯性去看身边的位置，发现已经空了。 姜明珠马上下床去找人。 她正往洗手间的方向走时，房间大门传来了刷卡的声音。 姜明珠停下来看过去，是周礼带着早餐回来了。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瞬间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扑腾着跑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胳膊：“你是专门去给我买早餐了呀？” 周礼略过这个问题：“洗好了来吃饭。” 姜明珠习惯了他这样子了，丝毫不介意，甚至贴上去要亲他。 周礼来不及反应就被姜明珠亲了一口嘴巴。 她还亲得特别用力，整个房间都听得到声响。 周礼被她亲得心猿意马，按住她的后脑勺紧盯着她的唇瓣。 一触即发。 “我还没刷牙哎。”姜明珠忽然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 然后她推开周礼跑去了洗手间。 留下周礼站在原地咬牙。 又被她玩了。 姜明珠站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脑子里还是周礼刚才的表情，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原来谈恋爱这么有意思啊。 姜明珠洗漱好出来的时候还在哼小曲。 周礼：“过来吃饭。” 姜明珠笑着坐到他对面，不用她动手，周礼已经把早餐送到她手边了。 姜明珠的早餐是简单的燕麦奶和三明治。 摸上去杯子，姜明珠发现燕麦奶还是温的，应该是周礼特意给她加热过。 姜明珠喝了一口，眉头微微蹙起：“好甜哦。” 周礼动作一顿：“没有另外放糖，是不是弄错了，我去……” 姜明珠：“不是因为糖，因为是男朋友买的所以才这么甜。” 这一句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让他如鲠在喉，半晌没接上话来，耳廓倒红了一圈。 姜明珠笑得更灿烂了。 —— 因为要去明川开会，姜明珠直接坐了周礼的车过去。 两个人是卡在会议开始前一起过来的。 梁聪在会议室门口站着，看到姜明珠和周礼并肩走过来，眼神马上有了变化。 今天这两个人的气场都很不一样。 姜明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周礼虽然没在笑，但明显没有前几天那么阴沉了。 梁聪想，他的好日子快来了。 很快姜明珠已经走了过来，她笑着朝梁聪挥挥手，“梁助，早安~” 梁聪：“姜助早上好，你和周总一起来的？” 姜明珠：“是呀。” 想法得到了证实，梁聪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 更八卦的问题他也不敢问了，赶紧带着两人去开会。 会议的流程和平时差不多，姜明珠虽然沉浸在恋爱的喜悦里，但开会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 梁聪则是一直在偷偷观察周礼。 周礼表现得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目光一直没有从姜明珠身上移开过。 会议的一个多小时都是如此。 散会的时候，梁聪及时地说：“姜助，周总那边有点数据需要你去更新一下，有空吗？” 姜明珠瞟了一眼周礼，“周总都放话了，我当然有空。” —— 姜明珠跟着周礼到了他在明川的临时办公室。 刚关上门，她就钻到了周礼怀里，两条胳膊缠着他的腰不肯放。 周礼：“办公室，别动手动脚。” 姜明珠：“说得好像以前没在办公室做过一样。” 周礼：“……” 姜明珠在他胸前挠了一下，“我们现在是不是有种见不得人的感觉呀？” 周礼沉思了几秒：“你想公开。” 姜明珠：“那当然啊，我才不要委屈和你玩地下恋呢。” 周礼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这边刚对外公布了和徐瑛菲分开的消息。 如果这个时候再公开姜明珠，闲话肯定不会少。 姜明珠之前还和原野办过婚礼，外面不知道会怎么传。 周礼本人对这种事情无所谓，他不在意外界怎么评判他，但如果对象换成姜明珠，那不行。 想到这里，周礼表情严肃了几分：“暂时不行。” 姜明珠：“因为徐家？” 周礼：“不止。” 姜明珠：“哦，还有原野的事情对吗？” 周礼：“嗯。” 姜明珠：“这些都是我当初做的选择，就算现在被指手画脚也很正常啦，况且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议论我。” 周礼：“我在乎。” 姜明珠：“……” 周礼在姜明珠后背上拍了两下，“等一段时间，我会把影响降到最低。” 姜明珠想了想之后还是答应了。 但她有点不甘心：“那可不可以先让我们认识的人知道？” 周礼：“嗯。” 姜明珠开心地笑了，“那我要请他们吃饭分享这个好消息。” 周礼：“……你这么高兴？” 姜明珠：“那当然啦，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呀。” 她笑得张扬，像吃到糖的孩子。 第380回 有我甜吗 周礼被姜明珠的笑感染到，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但他并没有笑得很明显，甚至很快压下去了。 听见她这样热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的还是这么肉麻的话，周礼板着脸说：“巧言令色。” 姜明珠丝毫没觉得被泼了冷水，还娇滴滴地纠正他：“这明明就是甜言蜜语。” 周礼：“有什么用。” 姜明珠：“甜言蜜语会让人开心啊。” 她两只手摸住周礼的脸，“虽然有的人表现得一副不爱听的样子，但我猜他心里已经开心死啦。” “没有。”周礼下意识地出声否认。 姜明珠的笑里多了几分狡黠：“我也没说是你呀，干嘛对号入座。” 周礼：“……” 他发现他的脑子在碰上姜明珠的时候，反应总是会慢半拍。 准确来说是面对她的“调戏”的时候。 每次都是完事之后看到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才会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恼羞成怒—— 周礼反手握住姜明珠的双手，低头就往她嘴唇上咬。 听见姜明珠疼得叫出声来，周礼心头那股憋屈的怒火终于得到了宣泄。 但他没松口，两只手挪到了她的臀上按住，重重拍了两下。 —— 午休时间，姜明珠缠着周礼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厅吃饭。 趁吃饭的时间，姜明珠给朋友们拉了个群，准备在这里通知他们周六晚上聚餐的消息。 姜明珠摆弄着手机的时候，周礼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 姜明珠：“我把你也拉到群里了。” 周礼：“嗯。” 姜明珠：“就去永夜会所可以吗？” 周礼：“随你。” 姜明珠：“那就去那边好啦，你记得去订包厢。” 周礼：“嗯。” 跟周礼商量完，姜明珠就在群里分享了她和周礼的好消息。 她不是忸怩的性格，群里都是跟她比较熟的人，说话也不需要太讲究。 【周六我和周礼请大家吃饭，记得来哦。】 姜明珠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有几分钟的时间，群里都没人回应。 姜明珠猜测他们应该是被惊讶到了。 周礼见群里没回应，跟在姜明珠后面解释了一句：【我们刚在一起，她想和身边的人庆祝一下。】 等周礼解释完以后，群里终于有了动静。 付晓芝：【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行啊你们，居然瞒着我！】 方沁阳：【恭喜珠珠！】 原野：【@周礼，四哥你要好好珍惜。】 徐斯衍：【知道了。】 等上菜的时候，姜明珠在群里跟他们聊得火热。 周礼看着群里姜明珠回复原野的消息，眉宇间隐隐露出了不悦。 最后出声提醒：“吃饭，别玩手机了。” “来啦来啦。”姜明珠倒是很配合，周礼这边一提醒，她就乖乖放下了手机。 中午吃的是日料。 午餐临近尾声的时候，服务生把甜品大福送上来了。 姜明珠看到粉粉嫩嫩白白胖胖的大福时，眼睛马上亮了。 盘子一放下，她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大福往嘴里送，咬了一大口。 “呜，好好吃。”姜明珠惊喜得都要拍手了，“你要不要尝尝？” 周礼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姜明珠已经把她咬过一半的大福递到他嘴边了。 周礼只能张嘴吃下去。 这种甜腻的糯米制品一向不是他会喜欢的东西。 草莓味的奶油，入口之后都是甜味，整个口腔都被这个味道侵占了。 跟姜明珠这个人一样，霸道不讲理。 “是不是很好吃？”姜明珠问。 周礼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喝了一口茶：“太甜了。” 姜明珠：“有我甜吗？” 周礼：“……” 他实在回答不上来这种问题：“你做过手术，甜腻的糯米制品最好不要吃。” 姜明珠：“我都好久没吃过了，今天心情好嘛。” 她噘着嘴有点发脾气的样子，“况且我男朋友根本不会甜言蜜语喂我吃糖，我只能自己找点甜的东西吃咯。” 周礼：“……那你去找个会的。” 姜明珠：“不，我就喜欢哥哥这样的。” 周礼觉得嘴巴里那股腻歪的甜味又开始作祟了。 跟周礼开完玩笑，姜明珠就说起了正事：“对啦，一会儿吃完饭我先走了。” 听见这话，周礼目光沉了沉：“去哪里。” 姜明珠：“我去基金会找芝芝，晚上和她还有沁阳一起吃饭。” 她笑眯眯的，“她们要审问我呢。” 这意思是今晚不找他了。 周礼的目光更沉了。 姜明珠：“吃完饭你来接我好不好？” 周礼：“不好。” 姜明珠：“接嘛接嘛。” 她绕过桌子坐到了周礼身边，完全不在意这是在餐厅，缠上他的胳膊就开始撒娇。 一边晃胳膊一边把脑袋往他怀里蹭。 他们两个人这形象来店里本来就回头率高，姜明珠再这么一闹，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耳廓微微发红：“行了，姜明珠。” 姜明珠：“不行，你还没答应我。” 周礼：“……知道了，我去接你。” 他看着她的头顶，“你先起来。” 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姜明珠才笑盈盈地从他身上起来。 但她也没走，而是拉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哥哥你真好，我爱你哟。” 周礼：“……闭嘴。” 姜明珠：“你又害羞啦。” —— 姜明珠觉得调戏周礼这件事儿还是挺有意思的。 周礼虽然午饭的时候被姜明珠逗得够呛，但吃完饭还是亲自开车把她送去芝麻基金会了。 车停在基金会楼下，姜明珠解开安全带又凑上去亲了周礼一口。 “谢谢哥哥专程送我过来，晚上见啦。” 周礼：“我只是顺路。” 姜明珠：“好好好，那谢谢哥哥专程顺路来送我，爱你哟。” 她挥挥手和周礼道别，心情愉悦地下了车。 周礼把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车窗看着姜明珠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升起车窗。 之后他抬起一只手来摸上了面颊。 刚才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仿佛还有残留。 想到姜明珠刚才的所作所为，周礼板着的脸终于有了表情。 —— 下午六点，姜明珠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一起来了餐厅。 刚坐下来，她们两个人就对姜明珠展开了一系列“审问”。 方沁阳：“你们怎么突然在一起了？他不是前几天还不肯松口吗？” 第381回 你居然不生气 付晓芝也托着下巴看向姜明珠，等着她回答。 下午的时候基金会那边有事情忙，姜明珠也一直帮着她弄工作，两人没谈这个。 付晓芝的好奇可不比方沁阳少。 姜明珠不急着回答，悠哉地点了几道菜。 之后，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吐出一句话：“也不突然，他被我睡服了。” “噗——”正在喝水的付晓芝被呛了一下。 方沁阳：“请问姜女士采用了什么技巧？” 姜明珠也没再开玩笑了，把昨天晚上从周家回来路上那个事儿简略说了一下。 方沁阳和付晓芝听完姜明珠的描述之后不约而同看向了她的肚子。 方沁阳：“你真的没吃药？万一有了……” 付晓芝：“所以周四是因为怕你怀孕才答应的？他是想要你还是想要孩子啊？” 付晓芝有点受不了这种委屈，已经开始替姜明珠鸣不平了：“你居然不生气！” 姜明珠瘪瘪嘴：“有一点点。” 方沁阳：“这种情况碰上了确实让人不舒服。” 姜明珠：“但是还好啦，因为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他就是想通过这个事情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嘛。” 方沁阳：“……那如果真的怀孕了，你要生下来吗？” 姜明珠：“肯定呀，如果孩子健康的话一定要生的。” 付晓芝：“靠，你都做好准备当妈妈了？” 姜明珠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由得挑眉调侃的付晓芝：“所以你也要抓紧啊，找个男人享受享受恋爱的滋味。” 姜明珠一开口就戳中了付晓芝的痛处：“别提了，最近我家老头子天天给我介绍对象。” 姜明珠：“不去见见么，说不定就遇到对你胃口的了呢。” 付晓芝：“没兴趣没兴趣。” 姜明珠：“是没兴趣还是心里有人呀？” 付晓芝：“我心里有什么人！别胡说八道！” 她忽然把声音提高了不少，坐在旁边的方沁阳都被吓了一跳。 方沁阳也聪明得很，当即就看出了付晓芝的反常。 她摸着下巴，变身侦探：“芝芝你不太对啊。” “你这样子像极了被戳中痛处之后恼羞成怒跳脚……你心里真的有喜欢的人啊？” 付晓芝：“……” 说好的审问姜明珠，怎么变成审问她了？ —— 七点出头。 周礼把车停在餐厅门口，往外瞄了一眼。 姜明珠说让他八点以后来接，周礼晚上没什么心情吃饭，所以提前到了。 他坐在车里等待的时候，徐瑛菲来了电话。 周礼接起来：“怎么了。” 徐瑛菲：“我联系不上蒋劲，他在你那边么？” 周礼：“不在。” 徐瑛菲的声音明显慌张了不少：“他去哪里了？” 周礼：“走了。” 他没有瞒着徐瑛菲，“他不接受你给他的安排，我不能捆他在这里。” 徐瑛菲：“那他有没有说他去哪里了？” 周礼：“总之不会回美國。” 徐瑛菲：“……好。” 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着对周礼说：“徐朗擎那边有消息我会再联系你。” 周礼：“好。” —— 姜明珠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不知不觉就到八点多了。 姜明珠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她想起来之前和周礼约定好的时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结果，外套还没穿，就看到周礼的身影停在了桌前。 “我聊忘啦。”没等周礼问，姜明珠就先开口解释了。 付晓芝看到姜明珠这么“讨好”周礼，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去警告周礼：“你别太得意啊周四，你要是敢欺负珠珠，我可是会揍你的。” 周礼扫了付晓芝一眼，没接她的话。 这个时候姜明珠已经穿好衣服了，她拎起包来走到周礼身边，习惯性地缠住他的胳膊。 “我先走了啊，你们回去路上小心。”姜明珠出声和方沁阳还有付晓芝道别。 方沁阳和付晓芝目送姜明珠挽着周礼离开的背影，直感慨她重色轻友。 跟周礼上车之后，姜明珠说：“送我回酒店吧。” 周礼：“哦。” 姜明珠：“生气啦？” 周礼：“没。” 姜明珠：“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还说没生气。” 她哼了一声，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今天跟沁阳和芝芝聊得太投入了，忘记看时间了，下次我注意。” 周礼：“聊什么。” 姜明珠：“就聊我和你的事情啊，她们怕你欺负我呢。” 她嘿嘿笑起来，“芝芝说了，你要是对我不好，她第一个收拾你。” 听见这句话以后，周礼短促地笑了一声，“她还是先收拾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吧。” 姜明珠：“什么烂摊子？” 周礼：“郑凛叙。” 姜明珠听见周礼这么说，眼睛瞪了很大：“你怎么知道的？” 周礼：“你比我早知道。” 听姜明珠这个语气应该是早就清楚了，而且比他知道得还详细。 这个涉及到郑凛叙和付晓芝的隐私，姜明珠不好详细说。 她正踌躇的时候，周礼又开口了：“那次吃烤肉的时候她忽然和我坐一起。” “正常逻辑来看她应该坐你身边，当时你身边是郑凛叙。” 姜明珠：“……你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啊。” 周礼：“没兴趣。” 姜明珠：“这件事情我也问过芝芝，她不太想提，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她。” 周礼：“你可真关心她。” 姜明珠：“……连芝芝的醋都要吃啊？” —— 因为晚上吃饭的时候聊到了郑凛叙，付晓芝回到家里的时候，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她烦躁地去冲了个澡，但出来之后仍然平静不下来。 付晓芝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坐立难安。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付晓芝看着屏幕上的“爷爷”两个字，头更疼了。 老头子找她准没什么好事儿，可从小被他宠着，付晓芝还不能不接这电话。 付晓芝：“爷爷。” 付老爷子：“乖孙女，还没睡呢？今天工作忙不忙？” “爷爷刚才见了个大帅哥，跟你特别合适，怎么样，想不想谈一场恋爱？” 付晓芝：“……” 付老爷子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付晓芝听懂了中心思想：老头把她的微信给对方了，让她好好聊聊。 第382回 靳仰慎 果然，跟老爷子通完电话打开微信的时候，付晓芝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付晓芝通过了，习惯性看了一下对方的朋友圈。 然后付晓芝就发现他的朋友圈比脸还要干净—— 干净得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哦，他们的微信头像也都是风景系列的。 付晓芝不禁开始怀疑对方的年龄。 正这么想着，对面的人已经给她发了消息过来：【你好，靳仰慎。】 付晓芝：【hi，我是付晓芝。】 靳仰慎：【嗯，我知道。】 付晓芝：【哈哈，我爷爷比较爱操心，希望没给你造成困扰哈！】 付晓芝觉得对面是个聪明人，她一这么说，他肯定就懂什么意思了。 谁知道，对面却回复：【是我拜托老爷子找的你。】 付晓芝看到这条消息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她沉默的时候，靳仰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你好像不记得我了。】 —— 很快就到了周六。 周五晚上，姜明珠就跟着周礼回了御水湾。 周六白天，两个人在家里腻歪了一整天，下午才出发去永夜会所。 周礼直接很豪气地把三楼包下来了，整个晚上只接待他们。 姜明珠和周礼来得很早，在包厢里等着朋友们过来。 最先来的人是方沁阳。 她还带了一束鲜花作为礼物。 姜明珠开心地接过来，“哇好漂亮啊。” 周礼微微颔首，“谢谢。” 方沁阳：“太客气啦，希望你好好对我们珠珠啊。” 周礼：“嗯。” 周礼话不多，方沁阳来之后，基本上都是姜明珠在跟她说话。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之后，原野也到了。 原野买了蛋糕过来，姜明珠一看到那熟悉的包装，眼睛都亮了。 姜明珠冲到原野面前把蛋糕拿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他家！” 原野：“这还用猜么。” 他们两个人的互动自然、熟络又默契，说是好朋友之间的互动完全不夸张。 但周礼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黑了脸。 原野一朝周礼那边看过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向周礼挥挥手，“四哥，别什么飞醋都吃啊，我现在对珠珠可没那个意思。” 周礼不说话，阴恻恻地看着他。 原野拍了一下姜明珠的肩膀，“珠珠，赶紧去哄哄，我真怕了。” 姜明珠这会儿正好放下蛋糕，她马上走到周礼身边环住他的胳膊。 就在周礼和原野都以为姜明珠会“责怪”周礼无理取闹的时候，姜明珠却瞪了原野一眼。 她凶巴巴的，一副护短的样子：“原野你怎么说话呢，周礼是那种随便乱吃醋的人吗？” 原野：“……” 周礼：“……” 他来不及去想姜明珠为什么这样，姜明珠已经朝他看过来了。 和周礼说话的时候，姜明珠的声音又恢复了甜腻：“我帮你教训过他啦，我知道你才不是那种人呢，对不对？” 周礼：“……嗯。” 他所有的脾气和醋意都因为姜明珠的这两句话压了下去。 之后周礼往原野那边看了一眼，“坐吧。” 原野：“……得嘞！” 原野走到方沁阳身边坐下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逼逼：“这一招可真牛。” 方沁阳刚才也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给姜明珠比大拇指。 两句话就把周礼的醋意解决掉了，甚至还杜绝了他接下来再乱吃醋的可能性。 不仅如此，还在朋友们面前给足了周礼面子。 方沁阳现在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是姜明珠把周礼拿捏得死死的。 几分钟之后，徐斯衍也到了。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阮懿。 姜明珠看到阮懿之后多少有些惊讶—— 不止姜明珠，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如此，就连周礼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谁都知道徐斯衍和阮懿婚后的关系并不好，两个人虽然是夫妻，但其实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徐斯衍婚后不回家、对阮懿也不闻不问，把“冷暴力”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徐斯衍竟然会带阮懿来参加这种私人的聚会？ 最近也没听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姜明珠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来啦，欢迎，快坐吧。” 徐斯衍看到姜明珠的笑之后，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恭喜你们。” 阮懿递给姜明珠一个小盒子：“姜小姐，周先生，恭喜你们。” 姜明珠接过来盒子，“谢谢你啦，太客气了。” 阮懿：“是我自己编的手链，希望你喜欢。” 入座的时候，徐斯衍和阮懿很自然地坐到一起。 徐斯衍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的，原野凑上去，一脸好奇地问他：“你怎么把你老婆带来了？你俩最近感情挺好？” 徐斯衍直接略过原野的问题。 姜明珠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徐斯衍把阮懿带过来就够劲爆的了。 没想到更劲爆的还在后面等着—— 付晓芝是最后一个到的。 当她带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出现时，整个包厢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姜明珠和方沁阳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原野沉不住气：“卧槽，两两，这谁啊？” “各位好。”那个男人彬彬有礼地上前对众人做自我介绍，“我是靳仰慎，两两的朋友。” 原野挑起眉来。 朋友会带这种场合？鬼才信。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保不齐人家在暧昧期，也不好戳穿。 原野很够意思地没有再问。 姜明珠正思考的时候，付晓芝带着靳仰慎来到了她和周礼面前，单独为他们介绍了一下。 靳仰慎和姜明珠打完招呼之后，朝周礼点点头：“好久不见。” 周礼：“什么时候回来的？” 靳仰慎：“上月底刚回来。” “等等！”付晓芝惊愕，“你们认识？” 她问出了姜明珠想问的问题。 靳仰慎笑着说：“我和周四是本科同学。” 付晓芝：“……真巧啊。” 人到齐了，聚会正式开始。 除了靳仰慎和阮懿之外，桌上都是熟人，气氛很融洽。 靳仰慎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很快就能融入。 阮懿话很少，安静地坐在一边不争不吵，也算和谐。 姜明珠等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和方沁阳一起把付晓芝拽去了露台，一停止下来就开始盘问。 “你和靳仰慎什么情况？你们在一起了？” 第383回 别怕 姜明珠和方沁阳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付晓芝了。 明明平时她们几乎天天都在微信上聊天，付晓芝这性子也很少瞒她们什么事儿。 结果今天弄了一出大的。 付晓芝：“没在一起，就试试看呗。” 她承认得很坦然，并且还跟她们说了情况：“他好像以前就对我有点意思，不过我不记得他了，他伯父和我爷爷认识，所以通过我家老头牵了一下线。” 姜明珠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方沁阳则是好奇：“你们以前认识啊？” 付晓芝：“……他说认识，但我没印象了，好像是我高中跑马的时候见过。” 姜明珠怎么听都觉得靳仰慎这个人有点子奇怪。 像是有什么其他目的似的。 但付家老爷子亲自介绍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复杂的背景才是。 姜明珠看着付晓芝的眼睛，问出了自己此时最关心的问题：“那你对他有意思吗？” 付晓芝：“不讨厌，反正也没事干，随便玩玩咯。”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随意，云淡风轻的，有种游戏人间的态度。 姜明珠盯着付晓芝看了半晌，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连方沁阳都看出来姜明珠的眼神不对劲了：“诶，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付晓芝虽然大大咧咧，但脑子反应一直很快。 姜明珠欲言又止且一直盯着她看的时候，她马上就明白缘由了。 付晓芝：“哎呀，别担心，郑凛叙的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 姜明珠还是不说话。 这回轮到方沁阳瞪大眼睛：“什么事？” 付晓芝：“……我之前是对他有点意思，但也不能说非他不可吧，而且我们年龄真的差挺多的，算了算了，强求不来。” “等等。”方沁阳听付晓芝说完这句话，脑子已经乱了：“你喜欢郑老板？我居然不知道！” 付晓芝干笑了两声，“我追人家失败了，没脸说。” 姜明珠等方沁阳问完付晓芝几个问题之后，才开口说话：“你想清楚就好啦，别冲动。” 付晓芝：“那当然咯，我就是看你跟周四天天腻歪，自己也想试试散发酸臭味。” 姜明珠：“……” 她和周礼倒也没有天天散发酸臭味吧。 —— 今晚的聚餐整体来说还算的愉悦。 聚会是在十一点钟结束的，姜明珠和周礼带着礼物上了车。 回御水湾的路上，姜明珠还是忍不住跟周礼打听了一下靳仰慎的情况。 姜明珠：“你觉得靳仰慎这个人怎么样呀？” 周礼打着方向盘，嘴唇微动：“还可以。” 姜明珠：“他以前谈过女朋友没？” 周礼：“没听说。” 姜明珠：“他没有什么不良习惯吧？” 周礼：“……你这么关心他？” 他的语气已经逐渐变得有些危险了。 姜明珠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又会莫名其妙地吃醋：“我是替芝芝操心啊，芝芝好像打算和他谈恋爱了，万一他人不好呢。” 周礼：“付老爷子应该比你更操心。” 付家是什么背景，能过付老爷子那一关就说明没什么问题。 姜明珠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是关心则乱。 沉默一番后，姜明珠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周礼：“怎么了？” 姜明珠：“不知道郑老板和芝芝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觉得怪怪的。” 她说到一半又哎了一声，“但芝芝不愿意说，我就不追着问了，希望她和靳仰慎在一起能开心吧。” —— 姜明珠来北城本身就是为了出差，和明川的合作项目正式步入轨道以后，她就该回港城工作了。 隔周的工作日，姜明珠一早就接到了秦明礼的电话。 得知要回港城的消息之后，姜明珠并不觉得意外。 上周和她一起来的几个同事都陆续回去了，她当时就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这一天。 听完秦明礼的通知，姜明珠欣然答应：“好，那我订明天的票回去。” 秦明礼：“好的，辛苦了。” 跟秦明礼通完电话以后，姜明珠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秦明礼暂时还不知道她已经和周礼在一起了，姜明珠打算回去之后再说。 周礼的事业和人脉根基都在北城，姜明珠没有考虑过让他离开这里。 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最后肯定是她辞职来北城陪他。 虽然在研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姜明珠还挺享受这份工作的。 想到辞职，她心里多少舍不得。 姜明珠纠结了一个上午，午休的时候，拿起手机给周礼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晚上你来酒店找我吧，我有事情和你说。】 可能是因为她的语气太正式太严肃了，周礼那边几乎是秒回。 【你遇到麻烦了？】 即便是隔着屏幕，姜明珠都能感受到他的担心。 姜明珠：【没有啦，不算什么很大的事情，我等你哦。】 周礼：【嗯。】 —— 不去实地考察的时候，姜明珠都是在酒店直接办公的。 午休时间简单吃了些东西之后，姜明珠一个下午都在归纳报表数据。 忙起来，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姜明珠把整理好的表单保存好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她合上电脑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去找了一杯水喝。 一边喝水，一边挑附近的餐厅。 万华六点下班，周礼再有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忽然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她放下水杯去开了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周礼时，姜明珠眼睛瞪了很大：“你不是六点才下班吗？” 周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走进来关上门，“你找我什么事？”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紧绷，自打进来之后，视线就紧紧盯在她脸上。 姜明珠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焦躁。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这么大连锁反应，一时间有些错愕。 愣神之际，周礼忽然按住她的肩膀，“姜明珠，我在问你话。” “你别这么紧张呀。”肩膀上的触感让姜明珠回过神来，她反手抱上他的腰，“我又不是要和你分手，别怕。” 解释完这句话之后，姜明珠明显感觉到周礼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姜明珠笑着摸上他的脸：“就这么怕我离开你啊？你好爱我哦~” 周礼：“……” 第384回 再叫一遍 姜明珠说出这句话以后，周礼也意识到自己草木皆兵了。 但事实就是中午收到她的微信以后，一个下午他工作都心不在焉，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在姜明珠之前，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扰乱他的心神，让他连工作都不管不顾。 周礼低头看着怀里的姜明珠，情绪渐渐平稳：“你要说什么。” 姜明珠：“我现在肚子有点饿，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好吗？” 周礼：“嗯。” 姜明珠最终没来得及认真选餐厅，去了酒店附近一家之前去过的日料店。 为了方便谈话，姜明珠要了楼上的包厢。 点完餐，姜明珠对周礼说：“我在北城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明天要回港城一趟。” 她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周礼的脸色阴沉下来。 周礼就这么看着她，对于她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姜明珠知道他这是在等她继续表态。 “我只是回去处理工作的事情，还会回来的。”姜明珠先给周礼喂了一剂定心丸。 接着，她看着周礼的眼睛说：“要离职的话，也要先把手边的工作交接一下，秦明礼给我开那么高工资，我总不能直接跑路对吧。” 听见“辞职”两个字，周礼皱起了眉：“你要辞职？” 姜明珠：“不然呢？你想和我异地恋啊。” 她停下来瘪瘪嘴，“你愿意我可不愿意，谈恋爱就要每天都看到你。” 周礼陷入了沉默。 姜明珠会主动辞职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曾经不止一次有过这样自私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突破那层障碍说出口。 没想到最后是她先做了。 “干嘛不说话啊？”姜明珠见周礼走神，抬起手在他眼前晃，委屈巴巴的，“你不想每天都看到我呀？” 周礼：“你考虑清楚了。” 姜明珠：“你不想我辞职吗？” 周礼：“想。” 他毫不犹豫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但你也要考虑自己。” 姜明珠：“嗯？你的意思是我辞职跟你来北城，你还会不要我吗？” 周礼：“不是。” 客观上说姜明珠现在做出的选择是他最想要的。 只是周礼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她这里受骗的次数太多了，迄今为止都没能把相处模式转换过来。 思考了很久之后，周礼才说：“怕你后悔。” “才不会后悔呢。”姜明珠回答得很果断，“不辞职的话你肯定不开心啊，你不开心我才会后悔。” 她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他，丝毫不掩饰眼底的炽热，“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谈恋爱。” 周礼：“……” 姜明珠看到周礼的耳廓隐隐透着红，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 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来上菜了。 姜明珠就给周礼盘子里夹了一个寿司。 周礼：“明天几点的航班？” 姜明珠：“上午九点半，你要送我吗？” 周礼：“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 周礼临时做了陪姜明珠回港城决定，两人吃完晚饭去酒店这边收了行李，就一起回了御水湾。 姜明珠洗完澡躺在主卧的床上，抱着手机和何楚妍在微信上分享了这个消息。 何楚妍：【你带他回家吗？】 姜明珠：【一会儿我问问他哦。】 何楚妍：【嗯，定下来时间通知我就好，我和你爸爸会把时间空出来。】 姜明珠给何楚妍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 刚聊完，周礼正好洗完澡出来了。 他穿着深灰色的睡衣，身上带着潮意，棱角分明的脸看着比平时还要性感。 周礼刚走到床边坐下来，姜明珠就凑过来缠上了他的腰，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他身上。 周礼：“怎么还不睡。” 他说话的时候顺便动手给她理了一下在他身上蹭到凌乱的头发。 姜明珠：“要你抱着睡。” 周礼：“你多大了。” 姜明珠：“不管多大都要你抱着睡呀，谁让你是我男朋友。” 她的嘴巴真的很甜，脸皮也够厚，不管说什么肉麻的话都信手拈来。 这一点周礼可能这辈子都比不过她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如她所愿，抱着一起睡。 姜明珠成功钻到周礼怀里，把他的胳膊当成了枕头，像只小狐狸一样团在他身边。 “我妈妈说，要我带你回家。”姜明珠小声问他，“你要去吗？” 周礼：“嗯。” 姜明珠：“那你知道被我带回家会怎么样吗？” 周礼：“怎么样？” 姜明珠：“要和我结婚的哦，不能反悔。” 她抬起手来，一只手挠上他的下巴，眼底都是狡黠的光。 周礼：“……” 姜明珠：“你不想和我结婚啊？” 周礼：“想。” 姜明珠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早就想当我老公了。” 周礼身体一僵：“……你叫我什么？” 姜明珠很清楚他的震撼从何而来，但她还是没羞没臊贴到他耳边重复了一遍。 “现在的男朋友，不就是未来的老公么，唔——” 话音没落，身体被周礼反压住，接着是汹涌澎湃的吻落了下来。 姜明珠被周礼亲得呼吸都困难了。 周礼今晚没想纵欲，可这扇门一旦被推开了，就不是随便一个吻能结束的。 姜明珠双手撑在枕头上背对着周礼，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腰窝处。 姜明珠像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声音软得像一滩水。 “不要停，我好喜欢你啊……” 周礼眸色深谙涌动，“再叫一遍。” 姜明珠茫然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转过头来，湿润的双眸直勾勾看着他，红唇翕动，喊了一句“老公”。 —— 晚上的早睡计划最后还是被这一场擦枪走火打乱了。 姜明珠凌晨才睡过去。 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又被周礼晃着肩膀给叫醒了。 浑身疲累导致姜明珠起床气有些大。 她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挥手去打周礼，嘴里还在抱怨，“都怪你，我好累好困……” “飞机上再睡，先吃饭。”虽然被打了，但周礼的声音还算有耐心。 姜明珠被他说得勉强睁开了眼睛，但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她孩子的时候很可爱，周礼抬起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起来了，赶紧。” “你抱我。”姜明珠朝周礼张开手臂。 周礼把人接过来熟练地抱起，习惯性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满意了么。” 第385回 女人 这一个早晨过得兵荒马乱，好在并没有错过航班。 办好登机手续，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去了贵宾休息室。 坐下来没几分钟，周礼就收到了徐瑛菲发来的微信消息。 【我听到徐朗擎在和我爸聊实验。】 看到这条消息之后，周礼原本轻松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 【知道了，我派人去盯。】 徐瑛菲：【徐朗擎性格自大，没了我这个障碍，他一定会大肆投入资金和人力做他的实验项目，只要盯得紧，这次一定能找到证据。】 周礼不怀疑徐瑛菲的话。 虽然没有和徐朗擎接触过，但在这之前周礼已经对徐朗擎研究得很透彻了。 徐朗擎属于是那种没什么实力却自视甚高的人。 他一直认为自己能力比徐瑛菲突出，而且仗着自己是徐家的亲生儿子，从来都瞧不上徐瑛菲。 徐实对这个亲生儿子极尽纵容，自然是他想做什么就支持。 徐瑛菲和周礼汇报完那边的情况之后，这次的聊天就算结束了。 这个过程姜明珠都在边上看着。 等周礼放下手机，她才问：“要我联系一下郑老板帮忙吗？” 周礼：“嗯。” 美國那边有郑凛叙的帮忙的确会顺利很多。 姜明珠眼珠子转了一下，“我去给郑老板打个电话。” 先前郑凛叙已经知道徐家这边的情况了，沟通起来不算困难。 听说徐朗擎的动向以后，郑凛叙马上就有了想法：“嗯，跟周礼说一声，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他直接让警方跟我联系。” 姜明珠：“好。” 聊完这件事情，郑凛叙不免要关心一下姜明珠和周礼的感情：“最近你们怎么样？” 姜明珠：“挺好的呀，我现在要带他回港城了呢。” 隔着电话，郑凛叙都能听出姜明珠言辞间洋溢出来的幸福。 一路看着她从自暴自弃走到今天，郑凛叙作为长辈内心是十分欣慰的。 他笑着说：“等我空了回去一起吃个饭。” 姜明珠：“好呀。” “凛叙，我换好了。” 姜明珠话音刚落，突然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虽然声线不高，但姜明珠听得很清楚。 姜明珠眼皮子跳了一下，这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听郑凛叙身边有女人的动静。 姜明珠听见那边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郑凛叙对她说：“我这边有点事，先这样。” “你谈恋爱了？”姜明珠到底还是没忍住。 郑凛叙：“没有，一个朋友，好了，我要去忙了。” 这次他直接挂了电话，没有给姜明珠留下任何追问的机会。 姜明珠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屏幕陷入了深思。 周礼：“怎么了？” 姜明珠把郑凛叙刚才的安排给周礼转述了一次，之后才说出自己失神的缘由：“郑老板那边好像有个女人。” 现在美國时间是深夜，一男一女在一起本身就很暧昧。 周礼的反应倒是很平静：“然后呢。” 姜明珠：“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诶，怎么突然……” “不突然。”周礼打断姜明珠的话，非常理性地提醒她：“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郑凛叙今年四十岁了，阅历背景摆在那里，怎么可能一个女人都没有过。 姜明珠不知道，无非是因为郑凛叙把她当成了晚辈。 长辈从来不需要向晚辈汇报感情生活。 姜明珠听完周礼的话之后醍醐灌顶：“好吧，你说得也对。” 她耸了耸肩膀，“我之前还以为他能和芝芝走到一起呢，看来不可能了。” —— 姜明珠晚上累得够呛，飞行途中都是睡过去的。 航班降落在港城时，已经十二点半了。 酒店安排了车来接机，姜明珠先跟着周礼回了威斯汀。 回程途中，姜明珠给何楚妍打电话报了平安，顺便跟她确定了一下和周礼见面的时间。 何楚妍：“我和你爸今晚没什么安排，四点以后都可以。” 姜明珠眼睛一亮，看向身边的周礼：“那我今晚就带他回去。” 何楚妍：“可以，我去订个餐厅。” 跟何楚妍通完电话，姜明珠马上跟周礼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周礼抿着嘴唇，好半天没接话。 姜明珠缠上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在紧张？” 周礼还是没回答。 姜明珠：“别紧张啦，我爸妈都很随和的，我喜欢的人他们都会喜欢的，你就当是随便吃顿饭啦，不用那么正式。” 周礼：“……好。” 话虽这么说，但周礼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喉咙口。 之前不是没有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见过面，他们的确是比较随和的人，相处起来不算困难。 只是现在转换了身份，或许标准又会有所变化。 姜明珠陪周礼去酒店放下行李之后，就拉他一起回安心别墅放行李了。 威斯汀酒店和安心别墅都在港城中环，一刻钟不到就能过去。 周礼早就知道姜明珠家里的地址，只是一直没有进来过。 姜明珠熟练地输入了门上的密码，带着周礼走进家门。 别墅内是极简的装修风，以黑白灰为主，很符合何楚妍和姜故鸣的气质。 一层是客厅和衣帽间，角落里的书架上都是财经杂志。 餐厅的吧台上放着咖啡机，后面是个酒柜。 姜明珠：“你喝咖啡吗？我妈妈买的豆子还不错。” 周礼：“你房间在哪里？” 姜明珠：“楼上呢，你要去看看吗？” 周礼不动声色地拉过姜明珠的行李箱，“带路。” 姜明珠的卧室在二楼最边上。 她的房间和楼下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门一打开，里面扑面而来的少女气息。 房间的主色调是米黄色，家具都是这个色系。 但是定睛一看…… 沙发上是成堆的迪士尼玩偶，床上也是。 就连书桌上都摆满了迪士尼手办，达菲和星黛露跟她的照片摆在一起。 周礼：“……” 他走到书桌前去看相框里的照片。 这张照片周礼之前并没有见过，是她高中的时候拍的。 她穿着国际学校的校服，背景是一片草丛，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 很可爱。 “这是我哥哥给我拍的。”姜明珠见周礼拿着照片看，上来给他介绍：“是不是很漂亮？” 周礼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可否认，现在听见裴烨桉的名字，他还是会有些吃味。 第386回 想好了么 而姜明珠在看到周礼的这个小动作之后，马上就明白他的小心思了。 “你也帮我拍一张吧。”姜明珠把手机递给周礼，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我打印出来放它旁边。” 周礼的脸色略有缓和，轻轻“嗯”了一声，从姜明珠手中接过手机。 姜明珠是个很有镜头感的人，她拍照的时候每个动作和表情都很自然。 但周礼并不擅长拍照，他只会不断地按快门。 姜明珠摆了几分钟的造型，已经有些累了，只好问他：“你拍了吗？” 周礼：“拍了。” 姜明珠：“那你怎么不说？你都没告诉我你要拍啊。” 周礼：“……说什么？” 姜明珠：“拍照之前你要说321呀，不然我怎么摆漂亮的姿势？” 周礼：“……”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门新鲜的学问，他不适合发表任何意见。 姜明珠看周礼这样子也知道他多半不擅长拍照，于是走上来拿过手机检查他刚才拍的照片。 周礼的确拍了很多，可能有七八十张。 技术不行，数量上是过关的。 这么多照片里还是能挑出几张好看的。 姜明珠选好之后瘪着嘴说：“幸好我天生丽质。” 周礼：“还拍么。” 姜明珠：“不拍啦，我觉得这几张就挺好看的。” 她把自己选出来的照片给周礼分享了一下，免不了自我夸奖一番。 周礼就安静地听着她说自恋的话，视线定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港城今天阳光明媚，下午的太阳透过落地窗照进房间，打在她的脸上，把她明艳的五官衬得更加灵动鲜活。 她笑得很开心，和以前的笑有本质区别。 就是这一刻，周礼感觉到自己心底的那股不安全感仿佛一下子被冲淡了—— 姜明珠兴致勃勃地和周礼说了很多话，但都没得到他的回复。 长时间的冷场让她有些不开心：“我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理我。” 抱怨的话音刚落，周礼忽然低头吻了上来。 姜明珠被他按住了肩胛骨，铺天盖地炽烈的吻落下，呼吸被他吞没，唇齿纠缠。 姜明珠在亲热这方面从来都不会忸怩。 愣了几秒钟之后她就开始缠上周礼的脖子回应他，不仅如此，还习惯性地往他身上挂。 周礼似乎也被她培养出了条件反射，她一跳，马上就托住了她的臀部。 —— 晚饭时间定在六点，地点是何楚妍和姜故鸣之前经常去的一家米其林餐厅。 因为是会员，才能享受临时订位的服务。 姜明珠从安心别墅的车库开了车，载着周礼去了餐厅。 在停车场泊车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何楚妍和姜故鸣。 姜明珠带着周礼走到他们面前。 姜故鸣看到周礼之后，朝他颔首致意，算是打招呼。 何楚妍此前和周礼接触的次数不少，更熟络一些：“来了，进去边吃边聊吧。” 周礼：“好。” 何楚妍和姜故鸣走在前面，姜明珠和周礼跟在身后。 姜明珠牵住周礼的手时，发觉他的指尖很冰，掌心还在微微冒汗。 姜明珠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他：“这么紧张呀？” 周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虽然没有回复，但动作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以前和詹语白做未婚夫妻的时候，不是没见过詹家的长辈，但他好像从未因此挂心过。 “放心啦，有我在。”周礼感觉到姜明珠在他的掌心捏了一下。 一侧目，就看到她笑眯眯的眼睛：“如果我爸爸妈妈为难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周礼并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深究姜明珠这句话的真伪。 转瞬，他们已经走到了包厢。 包厢是个四人的方桌子。 姜明珠很自然地选择了和周礼同边坐。 即便是有两个长辈在场，姜明珠也丝毫没有避讳，还是像平时一样和周礼亲昵。 何楚妍和姜故鸣知道姜明珠性格如此，没有太介意，只是多看了几眼。 这几眼倒是让周礼不好意思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姜明珠手里抽出来，和对面的两个长辈问候：“打扰两位了。” 何楚妍看到周礼这个动作之后和姜明珠相视一笑：“不打扰，不用这么拘束，你和珠珠在一起了，我和她爸爸都很开心。” 何楚妍这句话算是在给周礼喂定心丸。 周礼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何楚妍知道周礼是不善言辞的性子，也没指望他主动挑起话题。 接下来的交谈基本上都何楚妍在找话题，周礼则是有问必答。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何楚妍擅长交谈，又有姜明珠在活跃气氛，氛围被调和得很不错。 —— 晚饭结束，姜明珠想亲自送周礼回酒店，但被姜故鸣阻止了。 姜故鸣：“你和你妈妈回去，我去送周礼。” 他的口吻听起来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但姜明珠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 姜故鸣今天晚上话挺少的，总共也没和周礼聊几句。 姜明珠虽然不认为姜故鸣会反对她和周礼在一起，但她担心周礼应对不了姜故鸣的“谈话”。 姜明珠正准备出声阻止，何楚妍已经抢先开口了：“珠珠，让你爸爸去送吧，他们男人之间有些话要聊。” 姜明珠蹙眉看向周礼。 周礼在众人的注视下点点头，朝姜故鸣微微鞠躬：“麻烦您了。” 最后姜明珠只能目送周礼上了姜故鸣的车。 等车子开出去，姜明珠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何楚妍笑着拽了一下姜明珠的胳膊，“你爸爸看到你这样，该吃醋了。” 姜明珠：“爸爸要找他聊什么呀？” 何楚妍：“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 周礼正襟危坐在副驾。 车厢内沉默蔓延着，密闭的空间里气压越来越低。 周礼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却发现这并不是回酒店的路。 这个时候，姜故鸣已经开口了：“去江边坐一会儿，不介意吧。” 周礼：“不介意。” 这句短暂的交谈过后，又是一路的沉默。 二十分钟以后，奔驰停在了江边。 夜晚江边散步的人不少。 周礼跟在姜故鸣身后，两人来到护栏前停下。 姜故鸣望着江边看了一会儿，出声问：“想好了么？” 周礼被问得懵了一下：“……嗯？” 姜故鸣：“珠珠是个死心眼，和你在一起就是冲一辈子去的。” 第387回 男朋友 周礼这下明白过来姜故鸣的意思了。 没等他做出回应，姜故鸣又说：“珠珠不是个普通人，她的情况你都清楚，任何人和她在一起都会过得比较辛苦，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再做决定。” 周礼这次回答得很笃定：“您不用担心。” 姜故鸣：“你父母那边知道么？” 周礼：“知道。” 姜故鸣：“那你有想过定下来么？” 他并不是个喜欢催婚的长辈，也不觉得结婚就等于安定。 但这事情落在姜明珠身上的时候，即便是一向理性的姜故鸣都无法站在一个极其客观的角度看待。 周礼大概也是没想到姜故鸣会直接“催婚”，听见这话后半晌没有回答。 姜故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说：“抱歉，不是催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态度。” 周礼：“会的。” 他只是惊讶姜故鸣会催婚而已，并不会改变他对姜明珠的态度：“除了她我没想过别人。” 周礼的这句话说得不高不低，语气也很平稳，但却带着很深的执念。 姜故鸣听完之后沉默几秒，随后笑了出来。 他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多了几分无奈：“你和珠珠的性格真是像。” 一样地死心眼、谁劝都不听。 —— 姜明珠自打回到家里之后就一直坐立难安。 何楚妍把姜明珠的担忧和焦虑看在眼底，又好笑又无奈：“你爸爸又不会欺负他。” 姜明珠：“我知道啦，但他那个臭脾气根本不会哄人开心。” 想到周礼和姜故鸣单独相处的画面，姜明珠已经头皮发麻了。 周礼回答问题的时候永远那么直接，乍一听真的很像在故意和人作对。 而姜故鸣本来就对他有点意见—— 姜明珠正担心的时候，姜故鸣回来了。 “爸爸。”姜明珠马上看向他，“你回来啦？” 姜故鸣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一眼就看穿了姜明珠的心思：“这是怕我欺负你男朋友了。” 姜明珠：“……我怕他那张笨嘴惹你生气啦。” 姜故鸣：“我倒不觉得他嘴笨，挺会说的。” 想起刚刚和周礼聊天的内容，姜故鸣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这一笑让姜明珠更好奇了：“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姜明珠缠着问了很久，姜故鸣都没回答。 最后话题转移到了工作的事情上。 当姜明珠说要辞职去北城的时候，何楚妍和姜故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何楚妍：“这是周礼的意思吗？” 姜明珠：“他没有这么要求我，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种时候，她肯定不能把周礼搬出来，“我不想异地恋啊，辞职去那边找份工作比较好。” 何楚妍：“……” 姜故鸣：“你的工作才刚刚稳定下来，再考虑一下吧。” 虽然知道姜明珠做的决定很难改变，但姜故鸣还是劝了两句，“就算辞职，也等你们结婚了再说。” 何楚妍：“我和你爸爸的想法一样，先缓一缓吧，你现在不是长期在北城出差吗，没必要辞职。” 经过何楚妍和姜故鸣的轮番劝说，姜明珠之前打定的主意也有点动摇了。 最后她决定明天去公司之后再和秦明礼商量一下。 —— 隔天一早，姜明珠就按时去了研和办公楼上班。 她到的时候，秦明礼已经在了。 姜明珠带了杯咖啡去了秦明礼的办公室。 秦明礼之前已经知道了姜明珠和周礼在一起的消息，因此，一看到她就先说了一句“恭喜”。 姜明珠把咖啡交给秦明礼：“谢谢祝福。” 秦明礼：“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 姜明珠：“上班期间谈恋爱，我怕你把我开除。” 秦明礼：“那倒不会，我对优秀的员工容忍度一直很高。” 姜明珠成功被他的话逗笑。 和秦明礼相处起来没什么负担，在他面前姜明珠也不必去装客气。 寒暄完之后，姜明珠把北城那边的工作跟秦明礼汇报了一遍。 投入工作状态以后，两人都没了玩笑样子，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秦崇知忽然来了秦明礼的办公室。 看到姜明珠以后，秦崇知眼睛都亮了：“珠珠，你终于回来了！” 姜明珠：“你不上学？” 秦崇知：“我这几天参加物理竞赛，请假了。” 他过来拉住姜明珠的胳膊：“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姜明珠：“好啊。” 她原先也是计划跟秦明礼一起吃午饭的，顺便聊一下辞职的事情。 最后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中午吃饭的餐厅，姜明珠和他们兄弟两个人来过好几次。 秦崇知到现在还没放弃让姜明珠当他嫂子的想法，坐下来的时候一直想办法让姜明珠和秦明礼坐一起。 目的昭然若揭。 秦明礼觉得头疼，直接说：“崇知，你过来坐我身边。” 最后姜明珠是一个人一边坐的。 秦崇知坐到秦明礼身边之后还在给他使眼色，仿佛是在说他不懂争取。 秦崇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姜明珠看透了一切，于是趁这机会和秦明礼说：“你可能得着手找人接替我的职位了。” 秦明礼：“嗯？” 姜明珠：“我在港城和周礼见面不方便。” 秦明礼：“你们要结婚了？” “结婚？什么结婚？”秦崇知一听见这两个字就开始激动了，“珠珠姐，你有男朋友了？” 姜明珠：“嗯。” 秦崇知：“……” 他还想问什么，被秦明礼眼神打断了。 解决完秦崇知之后，秦明礼示意姜明珠继续说。 姜明珠：“结婚暂时还没有计划，但我不太想和他异地恋。” 秦明礼：“你想什么时候辞职？” 姜明珠：“等你招到人吧。” 秦明礼斟酌了一会儿之后，跟姜明珠说出自己的决定：“这样吧，我接下来尽可能安排你在北城工作、减少你们异地恋的时间，等你们定下结婚的日子再说辞职的事儿。” 姜明珠点头答应了下来。 秦明礼这个要求还挺合理的。 聊完这件事情，话题就轻松多了。 秦崇知还没从刚才的消息里缓过来，刨根究底地问：“珠珠姐，你男朋友是谁啊？” 姜明珠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秦崇知的问题，手机就响了。 说男朋友，男朋友电话就来了。 第388回 证人 姜明珠马上接起来：“怎么啦？” 她和周礼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会不自觉地多出几分撒娇的味道来。 这点姜明珠自己感觉不出来，但秦明礼和秦崇知都听得出。 秦崇知因此更加好奇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打败他哥抢走他马上到手的嫂子。 周礼：“我在研和附近，你午休么。” 姜明珠：“诶？你怎么过来了？” 周礼：“随便走走。” 姜明珠听见这个答案就笑了，嘴巴这么硬倒是他风格。 但因为对面还坐了秦家兄弟，姜明珠没拆穿他，直接报了餐厅的地址：“你要过来找我吗？我在和秦明礼他们吃饭呢。” 电话那边的周礼沉默了几秒，最后只回了两个字：“等着。” 姜明珠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被逗笑了。 秦明礼也是第一次见到姜明珠这样笑，典型的沉浸在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状态。 或许也只有周礼有本事让她这样。 挂上电话，姜明珠和秦明礼说：“周礼马上过来。” 秦明礼：“好。” —— 周礼来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不到十分钟就进了餐厅。 他一走进来，就在餐厅靠窗的座位那头找到了姜明珠。 周礼加快步伐走上去，很自然地在姜明珠身边停下。 他一过来，桌上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姜明珠习惯性地抓住周礼的胳膊，“你来啦，我让服务生加一份餐具给你。” 周礼“嗯”了一声，最后是被姜明珠拉着坐下来的。 秦崇知看得有点不爽，姜明珠这男朋友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冷淡，看不出来哪里比他哥好。 秦明礼等周礼坐下来之后才开口和他说话：“周总，好久不见。” 周礼：“嗯。” 回完秦明礼的话，周礼的视线转向了秦崇知。 打从进来之后，他就发现秦崇知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好。 原因不言自明。 秦崇知见周礼朝他看过来，便问：“你就是珠珠姐的男朋友吧？你好。” 虽然不爽他，但秦崇知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周礼：“嗯。” 秦崇知：“……” 姜明珠：“他话比较少，你别管他。” 周礼来之后，姜明珠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到他身上了。 午饭结束，姜明珠和秦明礼请了一下午假，没有回公司，直接把时间用去陪周礼了。 姜明珠开车把周礼送回了酒店，跟他一起进了房间。 周礼这一路上话都很少。 关门之后，姜明珠上去抱住他，抬眼和他对视：“干嘛一直不说话，不开心啊？” 周礼：“你什么时候辞职？” 姜明珠：“……暂时可能辞不了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有些心虚，一边说一边观察周礼的表情。 他的脸色果然比刚才更加紧绷了。 姜明珠马上跟在后面解释：“离职本来就要交接的嘛，我手边很多事情不可能马上扔下，秦明礼暂时招不到人，我就先顶着，但我后面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北城工作的。” 周礼还是沉默。 姜明珠：“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会肯定会辞职的，放心啦。” 周礼：“……” 姜明珠这一表态，直接杜绝了他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 徐朗擎案子的事情不结束，他们两个人就不可能无所顾忌地结婚。 别说结婚，现在他甚至无法对外公开姜明珠是他女朋友这件事情。 “你要是这么着急的话，不如先跟我结婚？”姜明珠往周礼面前凑近了几分，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明天和我结婚，我明天就辞职。” 她这一说，让周礼清醒了不少。 “现在不是谈结婚的时候。”他说，“等我把案子的事情解决好。” 姜明珠：“这不就对了嘛，我们都有要解决的事情，你不能只要求我理解你却不要求自己理解我，是不是？” —— 如秦明礼所言，姜明珠后续的工作都被安排在了北城。 回港城待了一周以后，姜明珠在周末的时候又飞去了北城。 这次要常住，姜明珠索性就搬回了相府别墅住，生活也渐渐恢复了规律。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北城的气温降低了许多。 姜明珠早晨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徐朗擎被美國警方带去调查的消息。 姜明珠呛了一下，随后马上放下了勺子专心去看新闻。 新闻里说了徐朗擎是涉嫌非法实验被逮捕的，因为还有过往的案子，所以是两国的警方共同调查。 虽然知道周礼和郑凛叙一直在盯着徐朗擎，但姜明珠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这么快。 快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上周问周礼的时候，周礼还说没有什么眉目。 姜明珠看完新闻之后马上给周礼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问：“徐朗擎被警方带走调查了？你们什么时候……” “不是我。”周礼打断了姜明珠的话，他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了。 姜明珠：“诶？那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礼沉默了几秒钟，说了一个名字：“蒋劲。” 姜明珠：“……” 蒋劲不就是徐瑛菲身边的一个保镖吗，他有这么大本事？ —— 美國，圣迭戈。 徐朗擎被带走调查以后，徐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徐朗擎此前大肆投入资金和财力进行项目实验，实验室被封停之后，徐家主公司和分公司的业务都陷入了瘫痪。 不仅如此，所有涉及到实验的人都被带去调查了。 徐家没有一个人幸免，包括徐瑛菲在内都被带走了。 徐瑛菲被带去警方调查的时候没收了手机，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周礼取得联系。 前天她跟周礼通电话的时候，周礼还没跟她提起任何线索的事情。 没想到今天忽然就暴雷了。 直到被警方带去联邦调查局，徐瑛菲都没能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联邦调查局带人的时候是分开带的，徐瑛菲单独被带去了审讯室，在里面等待她的是北城那边的警方。 徐瑛菲此前跟刘队长见过一次，刘队长非常清楚她线人的身份。 刘队长：“配合走个流程，等一下做完记录你就可以走了。” 徐瑛菲：“是周礼那边有动作了？” 刘队长：“不是，我们有了新的证人。” 徐瑛菲一头雾水。 但这个涉及到了案件机密线索，她深知自己无法再问。 第389回 绑 配合警方做完调查之后，徐瑛菲就暂时被放出来了。 和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她养母温婉，也就是徐实的妻子。 短短一天时间，温婉已经憔悴了不少。 徐瑛菲被收养的这些年，温婉对她一直视如己出，两个人和亲生母女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温婉在徐家没有什么发言权，之前徐朗擎这个私生子突然被带回家，温婉也有多短暂的不满，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接受。 看到徐瑛菲出来，温婉也不忘上前关心她：“菲菲，警察怎么说？你有事吗？” 徐瑛菲：“我没事。” 她拍拍温婉的胳膊，“妈，我们先回去，公司的事情您交给我解决。” 温婉叹了一口气，她没有的回应，但颓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徐家被卷入这么严重的案子里，公司很有可能彻底被关停。 即便徐瑛菲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从调查局回家的路上，温婉一直在后悔：“都怪我，当初你爸爸要你哥哥接管公司的时候，我就应该劝着他一点，否则也不会……” “妈，和您没关系。”徐瑛菲打断了温婉的自责，“是爸糊涂。” 温婉：“你爸他只是太认死理……” 即便到这种时候，温婉还是会忍不住替徐实说话。 徐瑛菲觉得悲哀，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温婉：“菲菲，你说这中间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公司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会有非法实验，你哥他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去做这种犯罪的事情——” “没有误会。”徐瑛菲中断了温婉的美好幻想，“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警方不会这么大动作调查。” “而且徐朗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徐瑛菲告知温婉，“国内的警方过来，是为了调查他过去几年的案子。” 温婉：“……你一直都知道？” 她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徐瑛菲：“我们回去谈。” —— 徐瑛菲早就知道，警方一旦开始调查，她和周礼的“合作”就一定瞒不住。 温婉是整个徐家和她最亲的人，徐瑛菲更是不可能瞒她。 温婉虽然性子软，但并不是没脑子、是非不分的人。 回到徐家之后，徐瑛菲便用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跟温婉坦白了她和周礼合作的来龙去脉，以及徐朗擎多年前在国内国外犯过的事。 温婉听得倒吸凉气，整个人都僵了。 她消化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以为他只是心术不正、爱争权夺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恶毒……怎么能对孩子们下手。” 温婉的声音都在发抖，身体越来越冷，“你应该早点说的，菲菲。” 徐瑛菲轻笑了一声，犀利地反问：“如果没有证据，我说这些，爸爸会信吗？” 徐瑛菲一个问题就把温婉问得噤了声。 别说徐实了，连她都不会信。 即便是徐瑛菲之前就有证据递上来，徐实也只会认为她是为了抢走“继承权”而陷害徐朗擎。 溺爱害人。 “爸爸暂时出不来，公司那边的事情最近就由我来处理。”徐瑛菲和温婉说了自己的决定。 温婉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她本身就觉得徐瑛菲比徐朗擎更适合管理公司。 只是现在公司遇到的问题很棘手，她担心徐瑛菲处理不好而已。 安抚完温婉的情绪之后，徐瑛菲去院子里给周礼打了一通电话。 第一次打过去，无人接听。 徐瑛菲等了几分钟又去打第二次，依旧无人接听。 —— 姜明珠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经历一次绑架。 早晨和周礼通完电话以后，姜明珠就去了南郊的仓库做实地考察。 南郊属于北城的工业区，四周人烟稀少。 冬天的北城天黑得早，四点半不到，外面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姜明珠拖着疲惫的身躯得走到停车场，低头从包里找钥匙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她想要出声求救的时候，人已经没有意识了。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四周都没有窗户的房间。 姜明珠被绑在椅子上，房间里一股潮湿的味道，阴冷的环境让人瑟瑟发抖。 没有开灯，又没有光线来源，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会将人内心深处的恐惧放大。 姜明珠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率，和因为紧张而沉重的呼吸。 她飞速运转着大脑，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来绑她。 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周礼？ 她在北城没什么人脉，得罪人也不可能。 因为周礼的话……可能性也不大。 她和周礼现在还是地下恋——除非绑她的人知道她和周礼的关系。 姜明珠马上开始在脑子里一个个过名字。 想到一半的时候，思绪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姜明珠循声看过去。 对面的门被打开，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姜明珠视线聚焦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身上。 对方在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姜明珠终于在距离一米左右的时候，借着微弱的光芒看见了他的脸。 “是你？”姜明珠蹙眉看着面前的人，“你绑我干什么？” 男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姜明珠看到他的动作之后，面色一沉，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想法：“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答案。 但姜明珠并没有因此放弃：“你把我绑过来是想干什么？报我之前威胁你的仇？” 还是没有回答。 姜明珠：“还是说你想用我威胁周礼？你——” “姜小姐，你的话太多了。”对面的男人可能是被她吵到了，终于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姜明珠：“……那你给个准话，你把我绑过来是想怎么样？” 她刚问完这个问题，门口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凑到男人耳边说了句话，之后两个人便一起离开了。 姜明珠：“……” —— 周礼几乎是一路飙车来到了南郊。 车停在别墅门口，周礼马上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重重地摔上车门。 这一声响在四周安静到诡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下车后，周礼面色森冷地朝别墅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进去的时候，之前打电话给他的人已经提前站在院子里等候了。 第390回 身份 周礼走到男人面前，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吐息都带着危险：“她人呢？” “周总应该知道，我不会对姜小姐做什么。”对面的男人说，“只是想找你谈谈条件。” 周礼：“什么条件。” “不要保徐家。”他说得直接又笃定，甚至有些绝情。 周礼的眉头皱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和探究：“你到底什么身份。” 停顿数秒后，他跟着叫出那个名字：“蒋、劲。” 被这样质问之后，蒋劲的表情并没有很大的起伏，他表现得和平时一样冷静：“这不是重点。” 周礼不说话，冷睨着他。 周礼是从刘队长那边知道蒋劲提供证据的事情的。 但刘队长并没有详细跟周礼说明蒋劲的身份。 周礼下意识地以为蒋劲是跟去徐朗擎身边工作、卧薪尝胆之后反扑了。 但现在蒋劲的所作所为来看，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蒋劲早就知道周礼不会这么简单被糊弄过去。 被周礼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蒋劲主动说：“我知道你们的约定是替她保住徐家。” “不仅是万华和周家，青城资本也会帮她。”蒋劲提出自己的条件，“只要周总答应我不出手，你马上就能见到毫发无伤的姜小姐。” 这对于周礼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出尔反尔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之前徐瑛菲答应他的事情都做到了，如果这个时候他坐视不理，徐瑛菲的处境会异常艰难。 一番沉默后，周礼问：“你和徐家有过节？” 蒋劲：“没有。” 周礼目光一沉，“因为她丢下你不管？” 蒋劲没有正面回答周礼的问题：“她想要的一样都不会少，周总不必担心自己失约。” 周礼：“……” 这次他听明白了。 蒋劲这么做还真是为了“惩罚”徐瑛菲之前丢下他一个人回美國。 至于他的身份—— 能如此笃定地说出“她想要的一样都不会少”，又这么高效率地从徐朗擎那里找到证据，蒋劲的背景必定不会简单。 但看这样子，徐瑛菲大概率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周礼沉默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蒋劲看着周礼拿出手机，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徐瑛菲的名字。 蒋劲：“不要接电话。” 周礼：“你不打算告诉她。” 看蒋劲这个意思是要把徐瑛菲逼到绝境了。 周礼原先的计划是和徐瑛菲把事情说清楚的，毕竟他们之前的合作一直很愉快、顺利。 可能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所谓的误会重重，因此周礼并不喜欢再看别人上演同样的戏码。 不过他不是一个擅长劝说别人的人。 蒋劲显然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淡淡说：“她也从未告诉过我。” 周礼这次彻底听明白了：“带我去见姜明珠。” 蒋劲：“周总这算答应我的条件了么。” —— 房间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姜明珠很讨厌这种压抑的感觉。 而且她肚子饿了。 刚才蒋劲只来了一会儿，姜明珠迄今为止都没弄明白他把她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用她来威胁周礼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联系过她男朋友了吧？ 砰。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对面的那扇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了。 剧烈的响动迫使她马上抬头看过去。 入目的就是那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明明四周光线昏暗，但姜明珠仍然能够一眼就分辨出来人是周礼。 大概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这样的黑暗中交融过太多次，只要他出现，她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周礼大步走到姜明珠面前。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姜明珠也看到了他的脸。 “你终于来了。”姜明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周礼的脸色本身就不怎么好，在看清楚姜明珠身上绑的绳子之后更是阴沉。 他阴着脸、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解开了姜明珠身上的绳子，握住她的手腕检查。 姜明珠的皮肤特别嫩，被绑了这么长时间，手腕的位置已经留下印子了。 周礼：“疼不疼。” 姜明珠：“疼。” 她像是受委屈之后找到途径告状的孩子，一把抱住周礼，“要亲亲才能好。” 周礼：“……” 没等他反应，姜明珠已经抱上来亲他了。 而这个时候，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室内一片光明，姜明珠一抬眼，正好看到了蒋劲在不远处。 周礼并不习惯在人前和姜明珠亲密，回头看到蒋劲之后就按住了姜明珠肩膀，不让她乱动。 周礼去跟蒋劲算账：“谁让你用绳子绑她的。” 蒋劲直接看向姜明珠：“抱歉，姜小姐，多有冒犯。” 姜明珠没太在意这个，她到现在仍然很好奇：“所以你绑我到底是为什么？” 从蒋劲那里得不到答案，姜明珠便去看身边的周礼：“他和你谈什么条件了？钱还是……” 姜明珠的问题刚问了一半，周礼的手机又响了。 他拿起来，姜明珠马上就看到了徐瑛菲的名字。 不用想也知道，徐瑛菲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徐朗擎和徐实都被查了，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之前周礼答应过她帮她保住她的事业的。 但手机响了很久，周礼都没接电话。 姜明珠：“你怎么不接电话？她现在肯定很着急。” 周礼没回答，顺手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蒋劲。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姜明珠的眼睛。 姜明珠本身就聪明，加上她和周礼的默契，再结合蒋劲先前的沉默，她猛地想到了什么。 姜明珠转身看向蒋劲：“你用我威胁他、不让他帮徐瑛菲？” 蒋劲答非所问：“周总，姜小姐，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就是最好的答案。 姜明珠：“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让她走投无路失去一切？” 蒋劲仍然不说话。 姜明珠眯起眼睛看着他：“你的身份不是保镖那么简单吧？” 蒋劲看到姜明珠这模样，顿时想起了刚才周礼质问他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像。 不过蒋劲还是没有回答姜明珠的问题，他把目光转向周礼，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让他尽快带姜明珠离开。 周礼本身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他拉住姜明珠的手，越过蒋劲走出了房间。 第391回 致命 姜明珠一路被周礼拉着出了别墅，一直到上车了才有机会问周礼问题。 姜明珠：“蒋劲的条件是不让你帮徐瑛菲？”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要让徐瑛菲一无所有，报复她么？” “不对啊，他之前明明很喜欢徐瑛菲啊。”没等周礼给出答案，姜明珠先自己把自己的推测否认了一遍。 上车之后几乎都是姜明珠一个人喋喋不休地在说话。 等她停下来之后，周礼才说：“蒋劲有背景。” 姜明珠：“……嗯？什么背景？” 周礼：“不清楚。” 他发动了车子，驶出别墅区：“我一开始以为徐朗擎的证据是他卧底到公司发现的。” 姜明珠：“不是吗？” 周礼：“不是。” 姜明珠的表情严肃了一秒，之后又换成了好奇：“他不会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出来给人当保镖体验生活的吧。” 周礼：“……少看点电视剧。” 姜明珠：“但你不觉得我的推测很有道理吗？算啦这不是重点，他不让你帮徐瑛菲的话，她现在会很麻烦，我先联系一下郑老板吧。” 她说着就要拿出手机给郑凛叙打电话。 但动作刚做一半，就被周礼按住了：“不用打了。” 姜明珠：“嗯？” 周礼：“我答应蒋劲的条件里也包括你小叔。” 姜明珠蹙眉。 蒋劲这个做法是要断了徐瑛菲所有的路啊。 “他不会是想让徐瑛菲走投无路了去找他吧……”姜明珠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周礼想起蒋劲之前给过的承诺，点了点头：“应该是。” 姜明珠摸上下巴，露出了玩味的笑，“怎么办，我现在对蒋劲的兴趣越来越浓了呢。” 刺啦。 她话音刚落，周礼便狠狠踩下了刹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姜明珠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甩了一下，她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嗔怪：“干嘛突然刹车，吓死人啦。” 周礼：“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语气阴沉又僵硬。 姜明珠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吃醋了。 她笑得眼睛都弯了：“哥哥真是敏感啊。” 周礼：“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你要是敢说，我马上弄死你。 吃醋的男人真可怕啊，姜明珠瘪嘴：“干嘛这么凶，小心眼的臭男人。” 周礼：“呵，说得对。” 他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姜明珠：“好啦好啦，只喜欢你。”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哄，周礼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姜明珠凑到周礼身边去亲他的脸，“我只是想八卦一下而已，你才是我最有兴趣的男人。” 她特意咬住了“兴趣”二字，手还往他大腿上摸了一下。 很显然是在暗示什么。 做完这个动作，姜明珠明显感觉到周礼的身体一僵。 再去看他的耳朵也红了。 姜明珠发现调戏周礼这件事情真的会上瘾，虽然他每次的表现差不多，但她就是看不腻。 这次的结果当然还是姜明珠赢了。 周礼最后拂开了姜明珠的手，丢下一句“规矩点”，就去开车了。 刚才的事情就此翻篇。 —— 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姜明珠才发现这并不是回相府别墅的路。 她转头去看周礼：“你要带我去御水湾？” 周礼：“你搬过来吧。” 原先是没想过这么快同居的，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周礼彻底改变了主意。 这一次是蒋劲，没有对姜明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换做别人再来一次呢？ 姜明珠只有在他眼皮子下面才是最安全的。 不需要他多解释，姜明珠也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了：“你怕我再遇到危险啊？” 周礼：“明天下班我去和你搬东西。” 姜明珠沉默了几秒，反问他：“那我们现在这样同居算什么呢？” “现在除了身边朋友都没有人知道我们在一起，我搬来你这里肯定会被拍的，你想好到时候怎么办了吗？” 姜明珠的几个问题把周礼问得沉默了下来。 他捏紧方向盘，半晌没能给出答案。 最近恋爱上头，甜蜜日子过多了，导致他渐渐忽略了这个最致命的问题—— 他和姜明珠的恋爱关系还没有对外公开。 现在是徐家被调查的敏感期，选在这个时候公开，对姜明珠的非议和揣测只会更多。 “要不我们先公开吧。”在周礼的沉默之下，姜明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公开这件事情她想了很久了，打从他们刚在一起就开始盘算。 并不是为了和周礼要个身份，她只是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至于那些所谓的揣测妄议她根本不在乎。 即便她身上没有之前的那些事情，只要和周礼在一起，背后议论的人就不会少。 姜明珠想到的这些，周礼心里也有数。 经过一番斟酌后，周礼说：“我去安排。” 听见这个答案，姜明珠马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快回到御水湾的时候，姜明珠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一声正好被周礼听见了。 姜明珠捂着肚子觉得有点丢人。 周礼：“胃疼么？” 姜明珠：“没有……就饿了。” 她舔了舔嘴唇，往车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超市的招牌：“我们去逛超市买菜吧，晚上你做饭给我吃好不好。” 周礼：“嗯。” 他在路口调了个头，直接把车开去了超市的地库。 这家超市，他们之前一起来过一次，不过那是两年多以前了。 姜明珠一下车就拽了一个巨大的购物车，周礼很自然地接过来充当苦力的角色。 姜明珠不算是一个喜欢逛超市的人，但她真的很喜欢和周礼一起逛。 一起选东西的时候，总有一种他们是新婚夫妻的感觉。 她很享受。 超市的陈列这几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姜明珠走到烘焙区的时候就走不动路了。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货架上的蛋糕，口水都要下来了。 周礼看到她蠢蠢欲动的样子，毫不留情地浇了一盆凉水：“少吃甜食，对胃不好。” 姜明珠吞了吞口水，“可是我好想吃啊。” 周礼：“你不怕长胖了？” 姜明珠：“你是在嫌弃我胖了对吗？” 她听起来有些生气了。 第392回 成就感 周礼没来得及说什么，姜明珠已经开始了发挥：“果然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在一起之后就嫌这个嫌那个，床上缠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胖呢，真是唔唔……” 最后半句话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嘴巴已经被周礼捂上了。 超市里的人不少，身边时不时有人路过，姜明珠刚才的话就被路人听见了。 周礼红着耳廓提醒她：“在外面别乱说。” 姜明珠被捂着嘴巴没办法反驳，只能睁大眼睛瞪他。 周礼：“……蛋糕可以选一种，别太大。” 听见这句话，姜明珠的眼睛马上亮了，先前的哀怨一扫而空，变脸的速度跟三岁小没区别。 周礼看着姜明珠蹦蹦跳跳拿了一个千层蛋糕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购物车里。 他嘴唇掀动，淡淡吐出两个字：“幼稚。” 姜明珠拿到蛋糕心情很好，难得没有和他斗嘴，乖乖跟着他去了蔬菜生鲜区选晚饭的食材。 这部分就是周礼比较擅长的了。 他选了牛排和虾，还有不少绿叶蔬菜，姜明珠就看着他往购物车里丢东西。 只是看着都觉得很幸福啊。 姜明珠一直都比较喜欢会做饭的男人，周礼在各个方面都太对他的胃口了。 以前姜明珠经常觉得那些热恋中的男女很奇怪，寻常的一件小事都能借题发挥出一堆感想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逛完超市，姜明珠和周礼推着购物车来到地库，往后备箱装东西。 这种事情当然是周礼来做的。 但姜明珠也没直接上车，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看。 等周礼把最后一件东西放到车上，姜明珠凑上去，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周礼愣了一下，正准备提醒她这是公共场合，就听见她说：“周礼，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他半晌只憋出一个字：“……嗯。” 姜明珠对他的这个反应有些不满，手臂缠着他的脖子：“就这样？” 周礼：“嗯？” 姜明珠：“那你喜不喜欢我？” 周礼：“……喜欢。” 姜明珠：“那你要说出来呀，完整说一次嘛。” 姜明珠是个极其擅长撒娇的人，一旦她用这个腔调说话，即便是无理取闹也很难让人拒绝。 周礼听得脑袋有些热，暂时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也是，喜欢你。” “哟呵，小年轻，感情真好！”周礼刚说完这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感慨的声音。 他猛然抽离出来，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一对老夫妻。 那句感叹是老太太发出来的，此时此刻她正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的这对小情侣。 周礼被弄得有些尴尬，只能微微颔首。 姜明珠倒是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甚至笑着说：“嘻嘻，是啊，我们感情超级好。” —— 回到御水湾，周礼就去厨房忙着做饭了。 姜明珠想给他打个下手，无奈技术有限，最后被周礼从厨房赶出来了。 于是姜明珠就趁这时间上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姜明珠特意换上了周礼的睡衣下楼。 姜明珠再次来到厨房的时候，周礼已经在做晚饭的最后一道菜了。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扫到姜明珠身上的睡衣时，目光顿了一下。 “怎么没穿你的衣服？”他之前有给她准备新的睡衣和家居服。 姜明珠：“因为穿你的衣服才好勾引你啊。” 周礼：“……你嘴巴里能不能有几句正经话。” 转眼间，姜明珠已经走到了周礼面前，柔软的手指摸上他的肩膀：“可哥哥不就喜欢我这种不正经的样子吗？” 哗啦。 周礼手里的炒菜勺掉进了锅里。 姜明珠被这个反应逗笑，正准备继续逗他，人已经被他推开了，“别打扰我做饭，去那边坐着。” 姜明珠很配合地回到餐桌前坐下来，但视线一直没有从周礼身上移开。 她托着下巴看着周礼的背影，心想怎么能有人做饭都这么帅啊。 —— 晚饭的菜很丰盛。 煎牛排、白灼虾、炒青菜还有一道紫菜蛋花汤。 姜明珠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夸奖着周礼的手艺。 周礼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嘴角的弧度在听见她的夸奖之后柔软了不少。 实际上周礼并不是一个喜欢做饭的人，当初学做饭也是迫于生活。 国外的中餐着实太难吃。 姜明珠正津津有味吃晚饭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放下筷子去拿手机，竟然是郑凛叙来的电话。 姜明珠马上接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候，就听见郑凛叙问：“怎么还没回家？” 姜明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来北城了？” 郑凛叙：“嗯，在相府别墅。” 姜明珠：“……” 郑凛叙：“你在周礼那边？” 姜明珠：“……嗯。” 郑凛叙：“今晚回来么？” 姜明珠：“就不回去啦。” 虽然姜明珠平时脸皮挺厚的，但回答郑凛叙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自然。 有种偷偷做坏事被长辈抓包了的感觉。 郑凛叙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批评她，只是笑着说：“那我先回酒店了，有空了给我打电话。” 姜明珠：“好的，那我明天联系你哦。”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姜明珠长吁了一口气，抬起手拍着胸口。 周礼难得看到姜明珠紧张的样子，不断打量着她，“你还会紧张。” 姜明珠：“你还嘲笑我！” 周礼：“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姜明珠：“……我揍你哦信不信。” 周礼看着姜明珠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理解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招惹他了。 看她这样，他也挺有成就感的。 —— 郑凛叙刚从相府别墅出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凛叙，你到了吗？”电话那边的女人说，“我刚忙完，一起吃个饭？” 郑凛叙：“好，在哪里？” 女人说：“我现在在从南郊回市区的路上，大概半个小时到，就在你酒店的餐厅的见吧。” 郑凛叙：“可以。” 通完电话，郑凛叙便准备离开这里。 他刚迈步，对面就有一道远光灯照了过来，刺得人眼前发白。 郑凛叙挡了一下眼睛，再定睛去看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那辆车。 第393回 劲爆消息 深灰色的牧马人，和付晓芝的性子一样张扬霸道。 车里的人应该是已经看见了他，远光灯灭了，一道急刹车。 轮胎和地面发出了摩擦的声响。 惯性使然，此时越野已经停在了郑凛叙的身前。 郑凛叙的视线很自然地朝车前面的挡风玻璃看过去，隔着一扇窗和付晓芝四目相对。 付晓芝是来给姜明珠送东西的。 她提前没联系过姜明珠，自然不会知道郑凛叙过来的消息。 否则今晚她一定不会来。 思索间隙，郑凛叙的视线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付晓芝大脑飞速运转期间，郑凛叙已经走上来敲了一下车窗。 看来是不得不下去打个招呼了—— 付晓芝也觉得自己没必要躲了，上次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既然说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该摆出来坦然的姿态。 他们两个人不可能这辈子都不碰面。 付晓芝下了车，像平时一样笑着跟郑凛叙打招呼：“哈喽，好久没见啦，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她的声音欢快轻松，就像是问候普通朋友一样，看不出任何不自在。 郑凛叙却目光深沉，视线始终盯在她脸上，闪着捉摸不透的光。 过了快半分钟，他不答反问：“来找珠珠？” 付晓芝：“对啊，我妈新买了点燕窝还挺不错的，我给她拿点。” 郑凛叙：“她不在。” 付晓芝：“诶？不在啊……行吧，那我改天再来。” 既然姜明珠不在，她更没有继续在这里和郑凛叙聊下去的必要了：“我先走了哈，拜拜。” 付晓芝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但紧接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是郑凛叙跟上来了。 郑凛叙走到了副驾门前，修长的手指摸上门把，声音随意：“我没开车，方便带我一程么？” 付晓芝：“你去哪里？” 她不至于小气到连蹭车这种事情都拒绝。 拒绝反而显得在意。 郑凛叙：“三环的洲际。” 付晓芝：“ok，你上车吧。” —— 付晓芝打着方向盘开车的时候，余光还是会不自觉地被郑凛叙吸引。 北城进入了冬天，郑凛叙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毛呢风衣。 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韵味，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性感。 在郑凛叙之前，付晓芝对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印象。 这个年纪的男人，功成名就的，大都油腻又爱算计，话又很多，挺招人烦的。 可郑凛叙身上完全没有这些毛病。 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气质清雅且彬彬有礼，虽然做事有些古板，但是架不住他长得帅。 加上他是港城传统豪门出身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 付晓芝之前听过郑凛叙说粤语，很性感。 “最近怎么样？”付晓芝走神的时候，被郑凛叙突然响起的声音中断了思路。 她回过神来之后下意识地往郑凛叙那边看了一眼。 郑凛叙也在看她，眼神很温和。 付晓芝：“我挺好的呀，你呢？” 郑凛叙：“老样子。” 付晓芝：“三三呢，最近怎么样啦？” 郑凛叙：“也是老样子。” 付晓芝干笑了两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像每次和郑凛叙对话都是这样，聊着聊着就会终结。 以往是她主动找话题，今天她也有点没兴致了，便就此陷入沉默。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付晓芝的手机连着车里的蓝牙，一响起来，车面前的屏幕上就同步来电显示。 郑凛叙本能地看了过去，上面是一串英文缩写：jys。 分辨不出男女，也确定不了身份。 可是男女之间用字母缩写作为备注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带着暧昧的。 郑凛叙眉心跳了一下，余光朝付晓芝看过去。 付晓芝找到耳机才接电话。 郑凛叙听不见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但从付晓芝的话里可以窥得一二。 “啊？明天吗？” “那好吧，你明天到基金会找我。” “嗯……开车呢，先不聊啦。” “到家了微信找你哈，拜拜。” 听起来像是要准备约会，而且这语气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郑凛叙静静地听完了全程，没有出声。 付晓芝和靳仰慎通完电话之后，下意识地用余光瞟了一眼郑凛叙，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是。 郑凛叙对她的事情本来就不好奇，说不定知道她身边有男人之后还会松一口气。 付晓芝没主动解释，提高了车速，不出十分钟就停在了洲际酒店门口。 “辛苦了。”郑凛叙下车之前跟付晓芝道了谢，“回家路上小心，到了发个消息给我。” 付晓芝：“好的，拜拜。” 付晓芝就这么看着郑凛叙走进了酒店大堂。 她升起车窗准备离开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郑凛叙走进去之后，有一个女人走到他身边挽住了他胳膊。 然后他们两人一起往里走了。 付晓芝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郑凛叙身边有女人。 一起出现在酒店，动作这么亲密，肯定关系不简单。 付晓芝愣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之后就踩下刹车离开了。 回程路上，脑袋一直乱糟糟的，呼吸都显得紊乱。 —— 第二天一早，姜明珠就跟周礼一起去明川开会了。 他们两个人这次开会的时候没有像之前一样避嫌。 因为是一起去的公司，所以在地库的时候就碰上了几个明川的项目管理。 抵达会议室的时候，旁人看姜明珠和周礼的眼神都暧昧了不少。 姜明珠不怎么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开完会，今天基本上没什么别的工作了。 周礼昨天就说了要给姜明珠搬家，因此会议一结束两人便一起坐电梯离开了。 这么高调更是被不少人看见了。 有几个高管忍不住去跟梁聪打听：“梁助，周总和姜助这是……？” 梁聪对此只是神秘一笑，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 这样一来更是让人抓心挠肝地好奇。 —— 姜明珠上车跟周礼回相府别墅的路上，随手刷了一下娱乐新闻。 没想到这一刷就刷到了劲爆消息—— 姜明珠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周礼：“怎么了。” 姜明珠趁红灯把手机递给他。 周礼扫了一眼屏幕，眼神一顿。 第394回 配合 新闻里是关于原野的新恋情—— 原野的私生活一向很精彩，以前找小网红小明星之类的没少被狗仔拍过。 但这两年他相对来说低调了很多，娱乐新闻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他的身影了。 时隔这么长时间再看到之后竟然不太习惯了。 新闻标题里的女主角是最近正当红的一位女明星，上半年播了一部校园剧一炮而红。 周礼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对这位女明星不熟悉。 但姜明珠是有了解一些的，因为那部校园剧她在柏林无聊的时候全部都看完了。 姜明珠当时就觉得女主角长得挺漂亮挺灵动的，她好像才刚毕业，年龄并不大。 没想到竟然和原野在一起了。 狗仔是拍到了原野开车送她回家，然后一夜没有出来。 这条新闻曝出来之后马上被挂到了热搜第一位，压都压不下去。 姜明珠：“原野这次眼光还不错嘛，我觉得俞宁长得特别招人稀罕，不过她刚出道，不知道对事业有没有影响。” 俞宁是走那种青春初恋路子的女明星，这种新闻爆出来不利于她的人设。 原野那边应该会出面把新闻压下去吧。 周礼听完姜明珠的话之后，很久都没出声。 姜明珠被无视了有点不爽，戳戳他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走神想什么？” 周礼：“公开。” 姜明珠：“……嗯？” 周礼：“我们很快就可以公开。” —— 原野接到周礼电话的时候，正在跟俞宁经纪公司的老板就八卦新闻的事情谈判。 经纪公司的老板和原野也是老相识，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刚聊完公关初步方案，就被周礼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原野接起来：“四哥，你找我？” 周礼：“我看到新闻了。” 原野：“嗐，那个都是误会，小姑娘最近签了我们公司的一款代言，那天被灌多了，我顺便把人送回去了，我俩都不熟……” “不，你们在一起了。”周礼没给原野说完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 原野：“？” 周礼因为八卦新闻的事儿来打电话问他就够稀罕了。 这会儿非要“撮合”他和俞宁在一起就更反常了。 原野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周礼说：“我把新区的项目利润都分给你，帮我一个忙。” 原野：“卧槽，什么忙让你送我这么大的礼？” 新区那个项目是万华和荣兴一起投入的设备基地，利润高得令人发指。 项目原本分成是万华七、荣兴三。 即便是这样，利润也已经非常可观了。 在原野惊讶的质问下，周礼不疾不徐地和他说了要他配合的事情。 原野听完之后又惊讶又觉得很合理：“……” 周礼：“考虑好了么。” 原野：“等等，这事儿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虽然周礼提出来的条件诱惑力真的很大，但他也没忘记这件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去跟人小姑娘商量一下，看看她什么想法。” 周礼：“嗯。” 和周礼通完电话之后，原野对经纪公司老板说：“这事儿先缓缓，你帮我把俞宁和她经纪人找过来聊聊。” —— 姜明珠去了一趟厨房，转身出来就不见周礼的人了。 找了一圈，终于在客房的阳台找到了他。 这个时候周礼刚刚通完电话。 姜明珠瘪嘴，语气有些嗔怪：“跟谁打电话啊，还得背着女朋友。” 周礼：“原野。” 姜明珠：“你问过他啦？他真的和俞宁在一起了呀？” 周礼把手机放回兜里，“嗯。” 姜明珠：“那他认真的吗？” 周礼：“应该。” 姜明珠：“下次见面我要好好跟他八卦一下。” 姜明珠内心还是倾向于原野是认真的，毕竟他这两年多真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了，堪称“洁身自好”。 周礼没接姜明珠的这茬，握住她的手说：“先搬家吧。” 姜明珠刚搬回来相府没多久，东西并不多，收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正好赶上午餐时间，周礼先带姜明珠去附近的日料店吃了顿午饭。 等待上餐的时候，姜明珠又刷到了关于原野和俞宁的新闻。 这次是原野那边和俞宁的经纪公司共同给出的回应。 大概内容就是说原野和俞宁在工作中相识，是正常的恋爱，对网上所有诽谤的传闻追究法律责任。 之前有不少八卦营销号在质疑原野的已婚身份，原野也回应过了。 声明里写了他在结婚后半年和当时的“对象”和平分手了，只是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并没有对外公开。 这样一来也就驳斥了一部分人说俞宁是小三或者是被包养的谣言。 不仅如此，原野还放出了最重磅的证明。 国内民政系统里，他一直都是未婚身份。 一桩接一桩的证据发出来，舆论对于这段恋爱关系的质疑声也在渐渐消失。 姜明珠是第一次见原野如此认真地回应这些八卦传闻。 她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全部的回应，忍不住和周礼感慨了一句：“看来这次他很认真哦，每个点都回应到位了。” 周礼：“哦。” 姜明珠：“诶，他回应完之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公开了呀？” 周礼：“嗯。” 姜明珠眼睛一亮，语气都兴奋了不少：“那我也要这么大的排面。” 周礼：“好。” 姜明珠：“嘿嘿，原野这次恋情来得可真巧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呢。” 周礼：“……嗯。” 他并没有和姜明珠提原野和俞宁之间的真实关系，更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他之手。 所谓“维护名声”的行为，一直都是周礼单方面的执念。 他知道姜明珠从来不担心公开之后的负面评价，可他做不到像她一样洒脱。 他不可能在明知道她会被人质疑、被人造谣的前提下还不顾一切地去公开。 而原野“谈恋爱”，就是最佳的时机。 吃饭的时候，周礼趁姜明珠不注意，在和靳柔还有周章回一家三口的群里发了消息。 周礼：【爸妈，麻烦你们一件事。】 靳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儿子还有事情需要麻烦我？】 周礼：【……】 周章回：【说。】 周礼：【我和姜明珠想公开，需要你们出面。】 靳柔：【没问题啊，你想怎么安排，我和你爸马上着手去办。】 第395回 同居 姜明珠并不知道周礼背着她做了什么事情，吃过午饭之后就随他一起回了御水湾。 回到御水湾收行李的时候，姜明珠才意识到她和周礼真的要同居了。 同居和偶尔在一起过夜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想到今后要吃喝拉撒都在同一个屋檐下，每天晚上闭眼之前、早上睁眼之后都会看到周礼，姜明珠的心情很复杂。 开心是肯定的，但还多出了几分忧虑。 “怎么了？”姜明珠站在床边发呆的时候，周礼正好端着水进来。 他把温水放到姜明珠手里，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哪里不舒服？” 姜明珠摇了摇头，端着水往嘴里送了几口，把杯子放到一旁。 刚回到周礼身边，姜明珠就一头钻到了他怀里。 动作来得突然，周礼当即没做出反应。 姜明珠：“你抱抱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了，仔细品还能感受到颤抖。 周礼马上反应过来，抬起手手臂把人抱在怀里，手指摸上她的脸：“我惹你生气了？” “没有啦。”姜明珠窝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柏木香之后稍微心安了一些。 “就是突然在想，以后我们每天都见面的话，你会不会烦我？” 周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姜明珠：“可是你要每天给我做饭哎。” 周礼：“那又怎么样。” 姜明珠：“我还喜欢欺负你。” 周礼：“习惯了。” 姜明珠：“那如果外面有人比我温柔体贴年轻漂亮呢？” 感情让人患得患失这句话果真没骗人，她问完这问题之后狠狠被自己矫情了一把。 可没办法，冲动上来就是想问。 周礼也是第一次见姜明珠这样。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手在她脸上重重揉了一下：“这问题不像你会问的。” 姜明珠：“为什么呀？” 周礼：“你不是全世界最漂亮么，你自己说的。” 姜明珠：“……” 她开玩笑说的话，他居然记到现在。 “我不管，你要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姜明珠蛮横不讲理地抱住他的腰撒娇，“快说点我想听的。” 周礼：“没有如果。” 他说，“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两年多都一个人。” 姜明珠听完这句话之后满意地笑了，“我也是，就算别人比你帅比你懂浪漫，我也只喜欢你。” —— 姜明珠傍晚时分才想起来郑凛叙来北城这件事儿。 反应过来之后，姜明珠马上联系了郑凛叙，打算和周礼一起跟他吃个饭。 郑凛叙很快接了电话：“珠珠。” 姜明珠：“郑老板，今晚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呀。” 郑凛叙：“忙完了？” 他只问了三个字，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和揶揄。 像是在控诉她重色轻友似的。 姜明珠：“我今天搬家了，一直在忙。” 郑凛叙：“你爸妈知道么？” 姜明珠：“……还没来得及说。” 该说不说，郑凛叙对她可比何楚妍还有姜故鸣严厉多了。 特别是这种时候，回答郑凛叙问题的时候，姜明珠压力巨大。 郑凛叙：“我在永夜会所，309，你们直接来吧。” 郑凛叙听起来像是有其他的安排，但因为知道她和周礼同居之后，迫不及待想见面“教训”他们，所以直接让他们上门挨骂。 姜明珠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郑凛叙丢下那句命令式的话就挂电话了。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姜明珠还是决定先带周礼过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迟早都要面对的。 —— 六点半，姜明珠和周礼来到了永夜会所门前。 没想到的是，两人刚一下车，竟然就碰上了付晓芝和靳仰慎。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也是来这里约会的。 付晓芝最近和靳仰慎相处得好像挺愉快的，姜明珠时不时会听付晓芝说起靳仰慎。 “诶，你们也来吃饭？”付晓芝走上来和姜明珠还有周礼说话。 姜明珠：“嗯，你们也是吗？” 付晓芝：“靳仰慎他姐来了，一起吃个饭。” 姜明珠挑眉，有些意外地往靳仰慎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他们发展这么快，竟然已经到了单独和家人吃饭的程度了。 姜明珠和付晓芝聊着天走进了永夜会所。 进电梯的时候，姜明珠才发现付晓芝和靳仰慎的目的地也是三楼。 这倒也没什么意外的，三楼本身就是贵宾区，想来靳仰慎的姐姐招待他们的话条件也不会差。 直到走出电梯往包厢的方向走的时候，姜明珠才发觉了不对劲—— 姜明珠眼皮子跳了一下，转头去问靳仰慎：“你们是哪个包厢？” 靳仰慎指了指姜明珠面前的那扇门，“就这里了，你们呢？” 姜明珠抬起眼看着门上面的“309”，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声音都是僵的：“我们也是这里。” —— 姜明珠活了二十多年，狗血的事情已经遇到过很多了。 但今天晚上这一出，任凭她此前想破脑袋，都预料不到。 “真没想到，阿慎和明珠竟然认识。”纪景熙得知姜明珠和靳仰慎认识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笑。 姜明珠礼貌地干笑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付晓芝。 姜明珠根本不认识纪景熙，但听见她的声音之后马上就想起了先前和郑凛叙通话时无意窜入耳膜的女声。 纪景熙的声音辨识度挺高的，姜明珠马上就猜到那个女人是她。 郑凛叙身边的女人，是付晓芝现在交往对象的表姐。 姜明珠盘了一下这个关系都觉得脑袋疼。 但她觉得现在脑袋更疼、更尴尬的人，应该是付晓芝。 郑凛叙倒是还好，他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态的。 可付晓芝……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就看见纪景熙热情地在和付晓芝打招呼：“你就是两两吧，老早就听阿慎提过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付晓芝笑了一下，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不对，但姜明珠知道，这是她挤出来的笑。 付晓芝勉强和纪景熙握了一下手，“你好。” 纪景熙：“既然大家都认识就好办了，之前凛叙说明珠带男朋友过来，我还担心会拘束呢，快坐吧。” 纪景熙女主人的口吻，仿佛她已经和郑凛叙结婚了。 姜明珠听这番话听得挺不舒服。 第396回 白月光 人与人之间相处是很看眼缘的。 客观说纪景熙这个人似乎找不到什么致命的问题。 她年龄看着没有郑凛叙那么大，漂亮、成熟有韵味。 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闺秀的矜贵和温婉。 对人也足够热情，没架子。 可姜明珠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面对纪景熙的热情，姜明珠也只是点了点头，拉着周礼坐在了付晓芝身边。 坐下来以后，姜明珠马上转头去看付晓芝。 付晓芝的状态现在还很茫然。 应该是还没从这件事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姜明珠还没来得及问付晓芝，靳仰慎已经低头靠近去关心她了。 “两两，紧张么？”靳仰慎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几乎是贴着付晓芝的耳朵说的，“不要拘束。” 付晓芝被他呵出来的热气弄得不自在，下意识拉开了些距离，余光往对面的郑凛叙身上瞟过去。 然后就发现郑凛叙也在看她。 付晓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笑着跟靳仰慎说：“我就是惊讶，太巧了。” 靳仰慎：“可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 他也跟着笑，手轻轻拍上了付晓芝的肩膀，动作里都带着宠溺。 姜明珠和周礼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默契地同时看向郑凛叙。 郑凛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甚至都没表现出来自己和付晓芝认识。 姜明珠瘪嘴，忽然就觉得付晓芝和靳仰慎在一起也挺好的。 郑凛叙这种老男人的城府实在太深了，一点不像周礼这么好拿捏。 而好拿捏的周礼马上就迎来了郑凛叙的审问：“周礼，珠珠搬到你那边了是么？” 周礼：“是。” 郑凛叙是明知故问，周礼回答得也简单粗暴。 郑凛叙：“你们的关系才定下来，会不会太快了，你是怎么考虑的？” 他的声音不高，口吻也是不疾不徐的，但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压迫感。 姜明珠听了已经有些紧张了。 她马上站出来替周礼解释：“这是我俩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前两天我遇到点事情，一个人住不安全。” 郑凛叙的表情比之前更严肃了：“什么事？” 姜明珠：“徐家那边的事情。” 她斟酌了一番，觉得这里有外人不好说：“回头我再详细跟你说，反正他是担心我出事才让我搬去他那边的。” 郑凛叙看着姜明珠维护周礼的模样，脑袋里只能想到一句话：女大不中留。 跟姜明珠谈这话题必定谈不出什么结果来，郑凛叙的矛头依旧对准周礼：“希望你知道同居代表什么，尽快把你们的未来计划好。” 郑凛叙虽然没有担心周礼会“不负责任”，但作为姜明珠的长辈，该表明立场的时候还是不能心软。 周礼表现得很听话：“会的。” 郑凛叙刚跟周礼结束这个话题，服务生就来上菜了。 纪景熙笑着出来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大家先吃饭，轻松一点，凛叙你也别太严肃了，把他们吓到了。” 郑凛叙看了一眼纪景熙，朝她点了点头。 纪景熙的注意力很快又到了付晓芝的身上，开始问她一些关于她和靳仰慎交往的问题。 纪景熙：“之前阿慎经常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本人比他说得还要优秀。” 付晓芝对纪景熙的感觉也很奇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她的夸奖也只能笑着说“谢谢”。 —— 这顿晚饭姜明珠吃得很不自在，中途她找了个机会把付晓芝拉出了包厢。 周礼看在眼底、没问什么。 贵宾包厢附近没什么人，姜明珠和付晓芝一起到了露台。 停下来之后，姜明珠就问付晓芝：“芝芝你还好么？” 付晓芝揉了一下太阳穴，“还行，我就是惊讶，觉得太狗血了。” 她本质不是什么精神脆弱的人，不至于因为一次暗恋没成功就黯然神伤这么久。 只是真的没想到靳仰慎的表姐和郑凛叙是这个关系。 来之前，靳仰慎跟她说的是：“我带你去见见我表姐和未来的表姐夫。” 也就是说，郑凛叙和纪景熙应该是要结婚的。 姜明珠：“……我都不知道他身边怎么突然有女人了，毫无征兆。” 付晓芝：“也很正常啦，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有。” 上次在柏林的时候，郑凛叙已经身体力行地提醒了付晓芝这件事情。 那次之后付晓芝才反应过来，郑凛叙从来不是他在外面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会有生理需求。 而他的条件注定了他身边不会缺女人。 他们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郑凛叙瞒得好，毕竟在他眼里他们这些人都是晚辈。 姜明珠在听完付晓芝的话以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那你还喜欢他么？” 付晓芝想回答“不喜欢”，可话到了嘴边忽然说不出来了。 她不是会欺骗自己的人。 最后还是改了说辞：“暂时还有点吧。” “但喜欢他不代表我还有想跟他在一起的想法，”付晓芝跟在后面说，“他之前一直说我俩不合适，我也觉得挺不合适的，他应该喜欢纪景熙那个类型。” 说到纪景熙，姜明珠瘪嘴说：“但我不喜欢，好假呀。” —— 这顿晚饭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了。 付晓芝上车之后，有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靳仰慎看到她长吁一口气，笑着问：“这么紧张吗？” 付晓芝：“跟不熟的人吃饭有点拘束。” 靳仰慎：“那下次不带你过来了。” 他发动了车子，顺便说了一句：“不过，你和姜小姐关系那么好，和她小叔不熟么？” 听见这个问题，付晓芝玩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就那样吧，不算熟。” 回家路上，靳仰慎跟付晓芝提了几句纪景熙和郑凛叙的事儿。 据靳仰慎说，纪景熙很多年以前就跟郑凛叙谈过恋爱。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分开了，现在属于是旧情复燃。 付晓芝下车上楼回公寓的时候，脑子里还在一直盘旋着靳仰慎的话。 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旧情复燃，想必是白月光了。 她扯起嘴角自嘲一笑。 电梯停下，付晓芝低着头走出去，被忽然出现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抬头看清楚来人的瞬间，她的肩膀马上变得僵硬。 第397回 更衣室 搬来御水湾住之后，姜明珠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和周礼在这边吃早餐。 这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周礼出去接了个电话。 然后就一脸严肃地回来了。 姜明珠看到他深沉的表情以后，下意识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周礼：“没。” 他拉开椅子坐回来，“我爸妈办了个活动，这周末，一起去么。” 姜明珠：“什么活动呀？” 周礼：“不太清楚。” 姜明珠：“反正也没事干，就一起去咯。” 她答应得很干脆，但之后没忘记调侃几句，“不过现在没名没分的，过去之后可能要被嘲笑咯。” 周礼喝了一口牛奶没接话。 距离原野公开恋爱的消息已经有三四天了，周礼之前说过要趁这机会把他们的关系正式对外公布，但到现在都没反应。 姜明珠是有点着急的，她下意识地想去追问周礼，突然想起了什么。 接着她马上露出了笑容。 姜明珠这变脸的速度有点快，周礼原本做好了被她“抱怨”的准备，没想到她忽然笑了。 后来姜明珠自动略过了这个话题，和他聊起了别的事情。 —— 周家。 靳柔一大早就拉着周章回去了紫云山庄开始布置场地。 这次宴会是他们夫妻以慈善的名义举办的，这在圈内不是新鲜事。 他们圈内经常通过这种慈善宴会进行聚会，用来联络感情或者是宣布一些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靳柔和周章回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力亲为。 台上台下的每个细节和流程都是靳柔亲自审过的。 靳柔去视察了一圈，和周章回一起坐下来，笑着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一定要给明珠最大的排面。” 周章回：“最大的排面还是等婚礼的时候再给吧。” 靳柔：“那不一样。” 她看着华丽的场地，“婚礼肯定就不在这里了，总之每一步都要做到位，得让她感受到我们的重视。” 周章回：“老四都那么大了，他有数。” 靳柔：“他有什么数呀，老四真是半点都没遗传你的浪漫细胞，明珠心思那么细腻一个小姑娘，要不是喜欢他，真没办法忍。” 靳柔说着已经忍不住再次站起来去指挥布置的人了。 周章回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无奈地笑了起来。 —— 参加宴会的前一天，周礼先陪着姜明珠去专柜选了一次衣服。 虽然是比较正式的场合，但姜明珠并不计划穿得太华丽。 她选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v领修身的款式，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简单又大方。 姜明珠和店员沟通完以后，店员就去准备更衣室了。 姜明珠拉住周礼：“你和我一起去试吗？” 周礼低头看着姜明珠的手：“你自己去。” 姜明珠：“不要嘛，我想你陪我。” 她一言不合就开始撒娇，娇软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挠得人心痒痒。 周礼听得脑袋有些热：“你小孩么，换衣服都得人陪。” 姜明珠：“对呀。” 周礼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弄得无奈。 这个时候店员出来了：“姜小姐，更衣室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姜明珠：“谢谢哦。” 她道完谢，也不管周礼愿不愿意，就这么拉着他去了更衣室。 专柜的更衣室很宽敞，门关上之后三面墙上都是镜子。 裙子被挂在了落地衣架上，但姜明珠进来之后并没有要上去拿衣服的意思。 她环顾四周，手指摸上了面前的镜子，从镜子里和周礼对视。 两个人的视线通过镜子纠缠在一起，平白无故多出了几分暧昧的火花。 姜明珠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压低声音说：“我们好像还没有试过更衣室哦？” 她这句话简直就是明示。 周礼：“你该试衣服了。” 他在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可沙哑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面对姜明珠的时候，他总是很容易就能被撩拨起来。 “假正经。”姜明珠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手指去挠他的胸口，一双狐狸眼噙着笑看他，“难道你进来的时候没想过吗？这里都是镜子，肯定很刺激——啊！” 她话音还没落下，周礼冷不丁地抬起手来在她屁股上抽了一下。 很用力。 姜明珠叫得很大声，之后嘴巴又被周礼给捂住了。 姜明珠只能瞪着眼睛看他，这下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在。 周礼的声音更哑了：“安静点。” 等姜明珠点头，他才松开。 周礼一松手，姜明珠又故技重施和他撒娇：“哥哥帮我脱好不好嘛。” 周礼：“……嗯。” 他指了指镜子，“趴过去。” 刚才被她撩拨了那么长时间，周礼已经不太能忍得住了。 姜明珠很配合地撑着手臂抵在镜面上，然后转过头看周礼。 她的头发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乱，一缕发丝沾到唇边，配上娇媚的眼神，是最致命的药。 周礼的手摸上她的腰，手心滚烫的温度隔着打底衫都感受得到。 姜明珠：“哥哥的手好烫哦。” 周礼：“你的功劳。” 姜明珠：“先脱裙子吧。” 周礼：“……嗯。” 姜明珠穿的是包臀裙，拉链被拽下后，裙子挂在了膝盖处。 周礼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托着臀很轻松地把人抱起，抵在镜面上。 —— 三面的墙面镜里都是男人和女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更衣室里的氛围暧昧而热烈。 姜明珠整个人挂在周礼身上，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像是在攀着救命稻草。 一触即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推门声。 周礼的动作一停，猩红的双眼转向了门板。 姜明珠也随之看了过去。 紧接着，门外出现了匆忙的脚步声以及解释的声音：“不好意思，您的更衣室是那边那间，这里有人了。” 姜明珠：“……” 人走远了，她到嘴边的肉也飞了。 经过刚才那一出，周礼已经冷静下来了。 姜明珠被他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他转身去衣架前把裙子拿过来，示意她换。 姜明珠瘪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周礼：“先试衣服，回家再说。” 姜明珠非常不情愿地配合着周礼换上了裙子。 黑色的连衣裙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周礼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喉结滚了一下。 姜明珠刚想调戏周礼，就被他按在镜面上堵住了嘴巴。 第398回 公开 姜明珠和周礼这趟试衣服一共去了快四十分钟。 出来的时候，专柜的店员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暧昧。 姜明珠脸皮厚并不在意，反观周礼，虽然一如既往绷着一张脸，但耳尖却看得到红晕。 从专柜出来之后，姜明珠踮起脚来摸了一下周礼的耳朵。 她娇滴滴地笑着：“哥哥真可爱。” —— 在更衣室那样撩拨周礼的后果很严重。 姜明珠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才醒过来，睁眼的时候依然腰疼腿酸。 她勉强爬起来去洗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周礼还算有良心，啃她的时候还是讲究了分寸。 至少她今天能安全地穿上那条裙子。 姜明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周礼正好回来卧室。 “早饭准备好了。”周礼说，“吹个头发下去吃饭。” 姜明珠在沙发上坐下来，“你给我吹，我没力气了。” 周礼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这阵子姜明珠时常提这种要求，他渐渐已经习惯。 周礼很熟练地把吹风机取出来，走到沙发前开始给姜明珠吹头发。 姜明珠靠在沙发上闭眼享受着这至尊待遇，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姜明珠的头发很软，吹干的速度比较快。 周礼关掉吹风机放到一旁，“好了，下去吃饭。” 姜明珠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朝周礼张开手臂。 周礼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车熟路弯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刚抱起来，姜明珠就贴着他的耳朵亲了一口：“哥哥学得真快，现在都不用我说了。” 周礼：“就知道撒娇。” 姜明珠：“那你会一直让我撒娇吗？” 周礼：“嗯。” 姜明珠：“我发现你有进步诶。” 周礼：“什么？” 姜明珠：“在我的谆谆教导之下，我家男朋友好像终于会说点好听的话了。” 周礼：“……” 姜明珠被周礼抱来楼下餐厅吃早饭。 周礼早上起得早，已经吃过一顿了，桌上一份是专门为姜明珠准备的。 但周礼把人放下之后并没有离开，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对面陪她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周礼一直摆弄着手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情。 姜明珠吃着面包看着他专注的神情，越来越期待今天晚上的宴会了。 那天她就隐约猜到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 宴会是晚上六点开始，紫云山庄不在市区，所以姜明珠和周礼四点钟就出发了。 姜明珠换上了昨天那条黑色的裙子，外面搭配了一件浅色风衣。 她今天的妆容比较干练，比平时多了几分凌厉和攻击性，但站在周礼身边时依然和他很搭。 临近六点，周礼把车停在了紫云山庄停车场。 两个人刚下车，就在停车场碰见了不少熟人。 其中就包括原野和俞宁，他们俩人是和原野的父母一起来的。 原野父母会来，姜明珠并不觉得意外，但她没想到原野居然把俞宁也带过来了。 看来这次是真的很认真啊。 原野和周礼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把搂住旁边的俞宁开始给姜明珠介绍。 原野：“珠珠，我女朋友。” 他说完之后朝俞宁挑了一下眉，示意她开口说话。 俞宁马上朝姜明珠伸出手：“你好，我是俞宁。” 姜明珠笑眯眯地去和她握手，“我知道，我看过你的那部电视剧，超级好看，你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诶。” 俞宁被夸得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俞宁的性格挺讨人喜欢的，没有什么明星的架子。 姜明珠朝原野看过去，眼神跟他交流：你这次眼光真不错。 原野看懂了姜明珠的意思，哈哈笑了两声，“走了走了，咱该进去了。” 这次的宴会是周家主办的，作为周家人，周礼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人物。 周礼和徐瑛菲和平分手之后就一直没传出来什么新的绯闻，不少人都想趁这个机会介绍自家晚辈和周礼认识。 但谁知道抱着这样的心情过来之后，却看到了周礼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进入了宴会厅。 女人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气场相当，看起来十分般配。 姜明珠和周礼走在人群里的回头率本身就很高，在今天这种场合更是如此。 两人一出现，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讨论的声音。 圈子里的人就那些，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姜明珠。 “那不是原家之前的儿媳妇？” “听说两个人都没领证，而且早就分手了？” “那是怎么跟周礼走到一起的？不会是撬墙角的吧？” “年轻人换男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真撬墙角了，原家人还能来？” 周礼隐约也听见了这些话。 因为原野和俞宁公开恋情的关系，对于姜明珠的评价的确比想象中友好了很多。 姜明珠和周礼很快走到了靳柔和周章回的面前。 靳柔原本在和明悦聊天，一看到姜明珠过来之后，两人马上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姜明珠身上。 靳柔当着众人的面挽住姜明珠的胳膊：“明珠，来啦，你今天真漂亮。” 靳柔身旁也站了不少宾客，一看她对姜明珠如此热情，便也清楚姜明珠的地位了。 姜明珠被夸得笑起来：“谢谢伯母。” 靳柔瞄了一眼周礼，“便宜老四这块木头了。” —— 六点整，宾客基本上到齐了。 宴会正式开始。 按照规矩，举办人要先进行一段上台致辞。 靳柔和周章回一起走了上去。 靳柔：“今天举办这场活动的目的，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 她一开口，场下便安静了，等着她宣布好消息。 姜明珠就坐在最前排，听见靳柔这句话之后，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被“承认”、“公开”。 而这时候，靳柔的视线也看向了姜明珠，她笑得很温柔，声音却十分坚定。 “相信大家刚才也看到了，周礼有了女朋友，也是我和我先生认定的儿媳人选。” 靳柔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就姜明珠和周礼。 姜明珠虽然脸皮厚但也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周礼忽然搂住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 “我在。”他只简单说了两个字，但姜明珠心口的焦躁忽然就被抚平了。 第399回 诚实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 在周礼之前，能用短暂两个字就让姜明珠平静下来的人也只有裴烨桉了。 台上，靳柔还在继续介绍姜明珠。 听得出她的每句话都是经过精心考虑的，大方承认了姜明珠的身份不说，字里行间还都带着维护。 甚至关于姜明珠和原野的那段“过去”也提到了，虽然不算直接，但在场的人精们都听得懂。 况且今天原野也是带着女朋友和父母一起来的，人家双方都不觉得有什么，看客们也没权利发表意见。 周家和原家也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姜明珠被周礼握着手听完了靳柔的话。 靳柔说完之后也再次朝他们两人看过来，她对周礼使了个眼色。 周礼靠近姜明珠的耳朵：“上去么？” 姜明珠：“嗯？” 周礼：“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接着就有点不讲道理地拉着姜明珠起身往台上走。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台上，彻底成为了现场的焦点。 这绝对称得上是姜明珠此生最忸怩的一次—— 来到台上站着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牵着手里的手微笑。 周礼太难得看到姜明珠这样，侧目盯了她几秒之后，嘴角扬起来，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这一幕被台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周礼这个人性子清冷不常笑，如此温柔的笑容更是没几个人见过。 凭他这个笑，已经能看出他对姜明珠的特别。 周礼揽着姜明珠走到话筒前，微微倾身开口：“姜明珠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未来的妻子，请各位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台下有人附和着。 周礼虽然之前有过两任“未婚妻”，但没有一个人被他这样公开亲口承认过，还说了“请各位多多关照”这种话。 在周礼说完这番话之后，靳柔上来拍了一下姜明珠的胳膊，笑着说：“明珠不说几句吗，大家应该很期待你说话。” 经过刚才一番缓冲，姜明珠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 她朝靳柔点了点头之后就走到了话筒前。 不用她动手，周礼已经很贴心地为她扶住了话筒。 这种小细节是最戳人的。 姜明珠：“大家好，我是姜明珠，这是我男朋友周礼。” “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伯父伯母办的活动、谢谢大家赏脸过来，”她停下来看向周礼，“更重要的是要谢谢我的男朋友。” 姜明珠是个不吝啬于表达爱意的人。 即便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也没有半点掩饰。 她这样热烈的表达，让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倒是周礼被弄得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声，耳尖红了一圈。 靳柔和周章回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欣慰无比的。 最后两人作为长辈又说了几句总结的话，公开关系这个流程就算走完了。 宴会正式开始之后，不少人都过来对姜明珠和周礼送上了祝福。 这种场合是免不了要喝酒的，姜明珠都已经做好喝的打算了，结果周礼不肯。 姜明珠拿了香槟要跟别人碰杯的时候，周礼抢走了。 “她喝不了酒，我来吧。”周礼是这样解释的。 他都这么放话了，其他人肯定也不会再为难姜明珠了，跟周礼喝完酒的时候，还不忘夸奖一句他体贴、会疼人。 又送走了一个过来祝福的人，周礼杯子里的酒已经空了。 姜明珠从手边的盘子里拿了一块马卡龙送到了周礼嘴边给他吃。 周礼看到粉色的马卡龙之后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但最后还是张嘴吃了。 整个口腔里都是甜腻的味道。 周礼不爱吃甜食，吃半个马卡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姜明珠没逼着他吃，剩下的半个送到了自己嘴里。 周礼：“今晚不能再吃甜食了。” 姜明珠把马卡龙吞下去之后，突然拽着周礼的袖子直勾勾看着他。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勾人心魄。 周礼：“看什么？” 姜明珠：“我男朋友真好看。” 周礼：“……” 姜明珠：“你刚才替我挡酒的样子真的好帅，嘿嘿，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她真的很会夸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听到这种话，定力再好的人都很难不开心。 周礼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油嘴滑舌。” 姜明珠：“哥哥不喜欢吗，心里开心得要死了吧？” 周礼：“嗯。” 他这次没有口是心非，很坦然地承认了。 姜明珠笑意更甚，“哇，怎么办，你突然这么诚实我好不习惯哦。” 周礼：“……” 他们两人在这边腻歪的时候，原野带着俞宁过来了。 原野手里端着一杯酒，停下来之后就开始调侃：“恭喜啊，接下来我就等着吃席了。” 周礼拿起一杯香槟和原野碰了一下，视线扫过他旁边的俞宁，“谢了。” 这句“谢了”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 原野爽朗地笑了两声，“四哥你可太客气了。” 姜明珠习惯性地跟原野开玩笑：“说不定我们先吃你的席呢，搞快点啊。” 她朝俞宁的方向看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她跟原野般配。 原野依旧在笑，一把抬起胳膊把俞宁搂过来，“得嘞，我争取。” 俞宁可能是不习惯在人前这样亲密，被原野搂着之后脸有点红。 —— 这场宴会进行得很成功。 一夜过去，姜明珠和周礼恋爱的关系不仅在圈内传开了，还被媒体报道了。 媒体那边都是靳柔和周章回亲自把关联系的，放出去的自然都是对姜明珠有利的消息。 不过消息放出去之后，仍然有人扒出了姜明珠的背景。 原先是想吹毛求疵找点问题的。 但后来发现姜明珠的家庭背景和学历都挑不出什么问题。 甚至还是个学霸。 加上姜明珠长得是真的漂亮，跟周礼站在一起的时候太过般配，质疑的声音已经被拍手叫好的声音盖过去了。 这是周礼在私人感情方面最高调的一次。 媒体连着报道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就连远在美國的徐瑛菲都看到了报道。 看到这篇新闻的时候，徐瑛菲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联系上周礼了。 周礼曾经承诺过她的事情并没有办到。 而徐家此时四面楚歌，徐瑛菲应付各种情况已经心力交瘁。 看到新闻后，徐瑛菲拿起手机试图联系周礼。 第400回 折断 多年勾心斗角的经历下来，徐瑛菲已经不太信任别人了。 但她潜意识里总是对周礼抱有一丝希望，认为他不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 可这一次，她仍然是没能联系上周礼。 徐瑛菲头疼欲裂，车停在路边发呆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徐瑛菲一个激灵，马上去摸手机。 看到屏幕上温婉的名字之后，她原本亮起来的眸子再次黯淡下去。 徐瑛菲接起电话：“妈。” 温婉：“菲菲，你在哪里？我刚才接到你陈叔的电话了，他说可以帮我们投资一笔钱……” 温婉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徐瑛菲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高兴。 温婉口中的陈董她之前接触过。 是个不折不扣利益至上的人。 徐家出这样的事情，先前真正和徐实交心的人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表示，更何况是陈董这种势利眼墙头草。 徐瑛菲正要和温婉说明的时候，就被她打断了：“你陈叔约你明天见面详谈，我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你去见见，说不定就谈成了呢！” 徐瑛菲：“……好。” 和温婉解释陈董的势利基本上不会有用了，徐瑛菲暂且答应下来，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虽然知道陈董并不会帮忙，可她现在并没有其他途径可走。 不如先去见一面，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 和陈董的碰面约在隔天傍晚。 徐瑛菲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来到约好的酒吧，被服务生带到了楼上的独立包厢。 徐瑛菲来时，陈董已经坐在包厢内喝酒等待。 只有他一个人在。 徐瑛菲看到包厢内只有陈董一个人后便立刻提高了警惕。 陈董看到她过来，笑着说：“菲菲，来了啊，快过来坐。”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热情，脸上的笑却看得人十分不适。 徐瑛菲经历得多了，当即便能看出陈董的笑不怀好意。 “陈叔晚上好，您一个人跟我谈投资么？”徐瑛菲并没有上去坐，客套地和他聊正事。 陈董表情一顿，像是对此有所不满，但很快便继续笑：“是啊，我跟你爸也是老朋友了，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来来来，坐下来边喝边聊。” 徐瑛菲最后被陈董按着坐到了沙发上。 她坐下来以后，陈董便坐到了她身边，距离靠得特别近。 绝对不是长辈和晚辈之间该有的距离。 不仅如此，陈董还抬起手来覆上了徐瑛菲的肩膀，“最近你们家遇到了这么多麻烦，你也挺辛苦的吧？” 这过分的亲密让徐瑛菲更加不适，到现在她已经可以确信陈董找她出来是为了什么。 徐瑛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于陈董的话，她也没有给出回应。 陈董目光沉了沉，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菲菲啊，你是聪明人。” 徐瑛菲：“陈叔，我本人愚钝，您不如有话直说。” 陈董：“那我就直说了。” 他视线赤裸地在她身上打量着，“你呢，从小就聪明漂亮，我喜欢得紧，只要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可以考虑考虑给徐家投钱，听说你最近为了投资的事情处处碰壁？” 徐瑛菲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以前只觉得陈董是势利眼墙头草，没想到还有这种恶心的癖好。 陈董今年快六十了，男人果真不进棺材就不会安分。 更可悲的是即便对上这么猥琐的言论，徐瑛菲也不能和他硬碰硬。 现在她已经得罪不起任何人了。 徐瑛菲调整过情绪之后挤出了一抹笑，“陈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不合适，您还是找别人吧，我不打扰您的雅兴了，先……” 徐瑛菲话还没有说完，陈董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嘴脸已经不复当初：“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徐家就是个无底洞，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蹚浑水？” 陈董原形毕露，徐瑛菲也不和他假客气：“那您也别蹚浑水了，我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 陈董：“你还真把自己当徐家的千金了，搞那套气节？一个被带回来小野种，也就是伺候男人命。” 这种近乎侮辱的话，任谁听了都不会高兴。 徐瑛菲的脸色也更难看了，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陈董的侮辱，甩开他就要走。 这一下更是惹怒了陈董，他直接掐着徐瑛菲的脖子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徐瑛菲脚下一崴，毫无征兆地倒下，还没做出反应，陈董已经拿起一杯酒往她嘴巴里灌。 徐瑛菲看了太多肮脏的事情，她当即就反应过来这酒一定不简单。 于是她开始大声求救。 只是酒吧外面环境本身就嘈杂，楼上包间隔音又特别好，外面的人能不能听见都是未知数。 虽然在极力往外吐，但陈董掐着她的脖子，徐瑛菲还是吞了不少酒下去。 身体热起来的时候，徐瑛菲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切的绝望。 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之前总是守在她身后高大的男人。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了，她甚至都联系不到他—— 如果蒋劲还在，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冲进来救她。 砰。 身上的西装被扯开的时候，徐瑛菲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踹门声。 作恶的陈董也就此被打断，不满地朝门外看过去。 徐瑛菲头脑发热，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联邦警察，有人报警你涉嫌强奸猥亵，请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没有给陈董任何解释或是辩驳的机会，当机立断把人带走了。 闹剧过后，包厢内恢复了安静。 徐瑛菲撑着茶几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始终没有从对面的男人身上移开过。 可她无法确认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徐瑛菲试图往他面前靠近，可刚走几步，脚下已经发软。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倒的时候，对面的人走过来接住了她。 她的脑袋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肌，鼻腔里都是他身上荷尔蒙的味道。 “蒋劲……”徐瑛菲气若游丝地叫出他的名字，“你去哪里了？嘶……好疼。” 她话还没说完，腰上的力道忽然一紧。 蒋劲像是要把她的腰折断一样：“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么？” 第402回 情侣装 姜明珠说这种哄人的话总是信手拈来，且面不改色。 不过每一次这种话的作用都很明显。 周礼的表情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姜明珠没有继续在蛋糕冷货架这边停留，跟周礼一起去面包区选了几样面包之后就去生鲜区买其它食材了。 姜明珠在被收养之前没怎么逛过超市，以前她并不能体会到逛超市的快乐。 也就是最近和周礼同居之后才明白两个人一起买菜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生活本质就是平淡、细水长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可能日日轰轰烈烈。 姜明珠和周礼从超市出来，又是推了一个购物车的东西。 回御水湾的路上，姜明珠突然雄心壮志：“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做饭吧。” 周礼打着方向盘朝她看过来，眼底多出几分怀疑：“确定？” 姜明珠很明显从周礼眼底看出了不信任，她有些不高兴：“干嘛这么看着我，你瞧不起我啊。” 周礼：“分不清糖和盐的人很难让人信任。” 姜明珠：“……” 所以他真的是数算盘的对吧，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他竟然还记得。 “周礼。”姜明珠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很小心眼？” 周礼：“有。” 姜明珠：“谁啊？我们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周礼：“你。” 姜明珠：“……” 当她意识到自己被周礼戏耍之后，气得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你又欺负我！” 周礼嘴角微微扬起来，即便被她打了也没有生气，倒是浑身散发着喜悦。 —— 姜明珠到家换过衣服之后，还真跟周礼一起去厨房了。 她还穿上了自己为了圣诞节准备的围裙，大有要干一番大事的意思。 姜明珠身上穿的围裙是之前网购的情侣款，上面有圣诞元素在，但款式很像女仆装。 红白搭配的围裙，上面有铃铛和蝴蝶结，她头发用发带扎起来，配上这一身，别有一番韵味。 周礼看着姜明珠这个样子，忍不住就想到了那些有的没的。 周礼一直都觉得姜明珠把头发扎起来之后更符合他的口味，她的脖子很漂亮，又白，又纤细。 因为想到了这些，周礼的目光不自觉灼烫了几分。 姜明珠感受得真切。 她笑着走到周礼面前，手指在他胸口划过，刻意压低声音：“哥哥又在想什么带颜色的东西啦？” 周礼：“……你说呢。” 姜明珠：“我穿这个围裙这么好看的吗？” 没等周礼回答，她就接着说：“那我今晚也穿这个哦，怎么样，你女朋友我是不是很体贴？” 周礼：“狐狸精。” 姜明珠对这句赞美欣然接受：“好啦，狐狸精现在想先学学做饭。” 她走到灶台前看着上面的一堆食材，“我帮你洗菜吧。” 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她做不了，洗菜这种小事情还是可以的。 周礼见姜明珠这么想要参与感，也就没拦她。 姜明珠洗菜洗得很开心，后来周礼做菜的时候她也一直站在旁边帮忙递东西。 虽然没有一道菜是她做的，但这样也算是参与了全程。 晚饭很丰盛，姜明珠特意拿来了之前买的蜡烛点上，还准备了两只高脚杯摆在一旁。 餐厅的其它地方也早就被她装饰过了，拍出来的照片都充满了圣诞氛围。 拍完照吃饭的时候，姜明珠刷到了徐家的新闻。 徐实和徐朗擎被调查之后，徐家一直处于四面楚歌、风声鹤唳的状态。 因为周礼和郑凛叙都没有出手相助，徐瑛菲一直过得很艰难。 大概半个月之前，姜明珠还看到了徐家接近破产的报道。 但今天的报道，风向已经完全变了。 新闻里写到，徐家北美地区的华商巨头温家达成了合作协议。 温家给了徐家几十个亿美元的投资，旨在扶徐瑛菲上位、彻底把徐家交到徐瑛菲手上。 风向变得太快，姜明珠看到新闻的时候惊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和周礼分享。 周礼并不惊讶于徐家得到帮助，看到这条新闻他更惊讶的是蒋劲的背景。 他猜到蒋劲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他和温家有关系。 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挽救徐家，想必蒋劲在温家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姜明珠看完新闻之后感叹：“所以蒋劲果然是什么豪门公子哥来体验生活了啊……” “蒋劲不会也是他的假名字吧？”姜明珠脑洞大开，“也不对啊，说不定他是什么大家族的私生子，之前卧薪尝胆为了夺权……” 周礼听到姜明珠这么长时间都在说蒋劲，口吻不自觉沉了几分：“你对他还是很有兴趣？” 姜明珠瘪嘴：“人都有八卦心理嘛，我只是想听故事。” 周礼：“那你去找他给你讲。” 这回的语气比之前还要醋。 姜明珠：“好主意哦，上次我还留了他的联系方式来着，明天我就去找他。” 这次她不哄了，故意顺着周礼的话气他。 果然，周礼马上跟上：“你试试。” 姜明珠：“我试试的话，哥哥今晚打算怎么收拾我呀？” 周礼闷着声音不说话了。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最喜欢你这样了，好可爱。” 关于徐瑛菲和蒋劲的话题很快就过去了。 姜明珠非常满足地吃完了一顿饭，饭后还吃了三个蛋挞作为小甜点。 晚上洗完澡，姜明珠拉着周礼换上了之前买的情侣睡衣。 睡衣也是圣诞元素的，红绿搭配，颜色很跳跃，是周礼从来不曾挑战过的款式。 但他底子摆在那里，穿什么都不可能难看。 这睡衣男女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长袖长裤。 姜明珠换好之后拉着周礼一起在一楼的衣帽间照镜子。 周礼看着镜子里花花绿绿的衣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姜明珠：“别皱眉啊，这样多帅。” 周礼低头看了一眼：“你确定？” 他光是看这个颜色搭配都觉得眼睛被刺到了。 太亮了。 姜明珠：“确定，我喜欢你这样。” 她说着拿出了手机，指着对面的镜子说：“咱俩拍张合照吧，这是我们第一次穿情侣装诶。” 周礼：“嗯。” 周礼并不擅长拍照。 整个过程都是姜明珠在指挥他。 “别绷着脸啊。” “靠近一点。” “拜托我们是情侣诶，能不能抱我一下？” 第403回 单独见面 在姜明珠指挥之下，总算是拍出了一张满意的合影。 姜明珠在照片上加了几颗爱心，连同晚饭的照片一起晒到了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点赞和评论。 大部分的人关注点都是周礼身上花花绿绿的睡衣。 连靳柔都来评论了：【上次见老四穿这么花哨的衣服还是他幼儿园的时候。】 姜明珠被逗得哈哈大笑。 周礼和姜明珠微信里很多共同好友，姜明珠那条朋友圈下的评论他自然也看见了。 看到姜明珠笑得那么高兴，周礼也顺手存了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周礼的朋友圈没有配文案，简单粗暴晒了两张照片。 姜明珠看到之后马上去点赞评论了。 周礼微信里加的人比姜明珠这边杂得多，他把这照片发出去没多久，朋友圈就被媒体的人搬运出去了，两个人又上了一次八卦新闻。 周礼和姜明珠公开得比较高调，加上周礼的背景摆在那里，他的感情生活一向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两人公开之后，媒体没少跟拍过，但周礼在外一直都很克制，也拍不到什么秀恩爱的举动。 这次的朋友圈秀恩爱可算是让媒体逮到了。 而且还是穿着情侣装的照片。 这一发出去，舆论马上沸腾。 毕竟比起自己谈恋爱，现在的看客们更喜欢看别人谈恋爱。 —— 姜明珠没想到她那天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对蒋劲的事情感兴趣，蒋劲就真的来找她了。 周一去仓库例行检查的时候，姜明珠接到了蒋劲的电话。 今天周礼有其它的工作安排，没跟姜明珠一起来仓库。 姜明珠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接起蒋劲的电话。 按说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和蒋劲之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蒋劲忽然找她能有什么事儿？ 姜明珠接起电话之后没有主动出声，是蒋劲先开口的：“姜小姐，你在听吗？” 姜明珠：“嗯，你说。” 蒋劲：“方便见个面吗，我有话和你说。” 姜明珠：“嗯？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呀。” 蒋劲：“需要见个面，看你时间，我最近都在北城。” 姜明珠考虑了一下，“那我和周礼一起去吧。” 蒋劲：“你一个人。” 他说，“有些事情我只想单独和你谈。” 姜明珠：“……” 她和蒋劲好像没熟到这种地步吧？单独谈？ 因为上次被蒋劲“绑架”过一次，姜明珠对于单独和他见面这件事情并没有兴趣。 所以姜明珠没给蒋劲回答，挂上电话就回仓库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仓库这边的视察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姜明珠收好资料走出大门，没几步路，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抬起头来，就看见了挡在面前的蒋劲。 蒋劲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穿着深色西装，但现在这套的价格明显比之前高出了十几倍。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姜明珠觉得他的气场和之前都不太一样了。 姜明珠盯着蒋劲看的时候，蒋劲也在看她。 蒋劲的视线盯在姜明珠脸上不放，眼神里带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姜明珠：“你跟踪我？” 她被蒋劲的眼神看得不舒服了，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敌意：“你找我究竟什么目的？” 蒋劲：“姜小姐跟我上车吧。” 姜明珠：“你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绑架过我的人上车啊。”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姜明珠往后退了一步，防备的姿态很明显了。 蒋劲沉吟片刻，抛出了最致命的诱饵：“你不想知道徐家案子的进展么，我这里有周礼查不到的信息。” 姜明珠目光一顿。 对于她来说这的确是吸引力极强的条件。 看出姜明珠的动摇，蒋劲乘胜追击：“这是我的护照，作为筹码交换给你。” —— 姜明珠最后拿着蒋劲的护照上了车。 她坐在副驾驶上，想起蒋劲的身份之后，好奇打开护照看了一下。 蒋劲在护照上面就是这个名字。 姜明珠：“你不姓温？” 蒋劲：“我随父姓。” 姜明珠：“诶？那温家是你妈妈家里啊？” 蒋劲：“嗯。” 姜明珠：“没想到哦，你背景这么厉害。” 蒋劲：“……” 姜明珠：“所以你之前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吗？” 蒋劲：“……不是。” 姜明珠：“哦，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富家少爷觉得自己生活太无聊了所以隐瞒身份去给人做保镖。” 蒋劲：“姜小姐的想象力很丰富。” 姜明珠：“虽然想象力丰富，但我还是想不到你找我为了什么。” 蒋劲把车停在了一家甜品店前。 这家甜品店位置比较偏，他们来的时候没什么人。 蒋劲选了个位置坐下来：“不知道姜小姐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这顿我请。” 姜明珠要了一份芝士蛋糕，配了杯豆乳拿铁。 蒋劲简单粗暴要的美式。 实际上姜明珠昨天晚上才吃过蛋挞，但蛋糕上来之后她忍不住先偷吃了一口。 蒋劲看到姜明珠吃蛋糕的样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姜明珠吃了一口蛋糕就对上蒋劲欲说还休的眼神。 她的动作一顿。 姜明珠觉得自己没到自恋的程度，但蒋劲看她的这个状态真的很像看上她了。 姜明珠放下叉子：“现在能说你找我什么事儿了么？” 她的态度比之前冷漠了很多。 到底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她不会对周礼之外的男人太热络。 蒋劲：“我听说姜小姐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姜明珠：“哦，是啊，然后呢。” 蒋劲：“姜小姐记得自己怎么去的福利院吗？” 姜明珠：“如果我记得的话还需要在福利院长大吗？” 蒋劲被姜明珠反问得哑口无言。 姜明珠并不排斥谈论自己的出身，但问题在于她和蒋劲不熟。 蒋劲问这些问题在她看来就很莫名奇妙。 姜明珠逐渐失去的耐心的时候，蒋劲又问了一个更离谱的问题：“那姜小姐是否想过找自己的亲人？” 蒋劲问完这个问题以后，姜明珠沉默了。 但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蒋劲，原本不耐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这个问题，再结合蒋劲先前反常的行为，以姜明珠的脑子，立刻便发觉了不对劲。 她说：“你来求证我身份的。” 第404回 求证 蒋劲早在被姜明珠威胁谈判的那次就知道她的脑子有多灵光。 来找她之前，蒋劲就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住。 蒋劲在姜明珠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 姜明珠：“你是替别人求证的，还是说……我和你有血缘关系？” 从蒋劲刚才看她的眼神来说，姜明珠心里最先出现的答案是后者。 但这种事情仅凭感觉确定不了，她需要蒋劲给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如果她和蒋劲有血缘关系，温家常年在北美，她怎么会在港城走丢？ 蒋劲没有直接给姜明珠答案，而是跟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姜明珠猜测这故事多半跟她的身世有关，于是点了点头，安静地聆听他开口讲述。 蒋劲讲的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的故事。 富家小姐出身在一个背景强大的家族内，且是独生女，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样的经历，也就养成了浪漫不拘甚至有些任性的性格，在感情上尤其如此。 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爱上了一个旅行途中偶遇的文艺男青年，两个人迅速坠入爱河。 但这段感情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 她的父母得知这件事情之后，马上用了强硬的手段致使两人分手。 后来那个文艺男青年被遣送离开了美國，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 富家小姐在郁郁寡欢了半年多之后，被父母安排了一场联姻，嫁给了的家室背景相当的青年才俊。 两个人在万众瞩目和铺天盖地的祝福中结了婚，所有人都觉得她的婚姻生活很幸福，丈夫全心全意爱着她、呵护她，而她很快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甚至连她的父母都认为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孩子出生之后，她与丈夫有过短暂的蜜月期。 直到孩子三岁那年，她在一次旅行途中又一次碰上了当年被迫分手的爱人，两人重新在一起。 这一次她毅然决然和对方一起私奔，丢下三岁多的儿子离开了约束她的牢笼。 只是这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并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贫贱夫妻百事哀。 富家小姐的家人一直在找她，她和所爱之人只能过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习惯了稳定的环境，在一段时间的流离失所之后便开始爆发，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 而在这期间，她肚子里也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两人乘私人船只漂流到港城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 但那时两人根本没有任何经济实力去抚养一个孩子。 孩子出生之后，男人趁着她在熟睡时把孩子丢弃在福利院外。 这件事情直接致使两人的矛盾彻底爆发，一场争吵之后，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差。 这次的矛盾也让家里找到了思安所，这场轰轰烈烈的私奔，最终以大小姐被接回家里告终。 总共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大小姐家族背景强大，在那个信息不甚发达的年代，这桩丑闻被捂得严严实实。 而大小姐的丈夫也并没有和她离婚，两个人依旧像以前一样对外扮演着恩爱夫妻。 对于孩子，他们的解释是“妈妈去了外地出差忙工作”。 说到这里的时候，蒋劲突然笑了一下，但声音是涩的：“然后那个孩子就被骗了很多年。” 姜明珠听得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蒋劲没有明确告诉她答案，但这故事里的主角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姜明珠如鲠在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是没考虑过自己亲生父母的身份，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后来裴烨桉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她渐渐觉得自己不需要父母了，有哥哥就很好。 她从小到青春期，身边一直是裴烨桉在扮演着父母的形象。 后来裴烨桉走了，这几年姜明珠和姜故鸣还有何楚妍也相处得很好。 她很喜欢现在的家庭氛围，对现状满意的情况下更不会去考虑什么身世问题。 没想到身世竟然主动找上她了。 后面的事情，蒋劲没有再和姜明珠说。 他停下来看着姜明珠问：“你愿意和我回去做个亲子鉴定么？” 姜明珠：“和谁做？那个……大小姐？” 她斟酌了几秒之后还是用了这个称呼。 蒋劲：“不是，和我做。” 他停顿一下之后才补充了后半句：“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姜明珠再次说不出话了。 虽然对亲生母亲这个身份没什么概念，但在听见她去世的消息之后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蒋劲：“大概是我十七岁那年。” 他喝了一口咖啡，美式的酸苦在舌尖翻涌，“她走之前才和我坦白了这件事情。” 那时她说，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蒋劲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讽刺。 姜明珠大概听得出来蒋劲对他母亲的复杂情感，用爱恨交织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但姜明珠此时更多的是被真相冲击之后的茫然失措。 她沉默良久之后才想起重点：“你是怎么怀疑到我身上的？”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蒋劲应该还没有查到她身上。 那会儿的态度跟现在完全不像一个人。 蒋劲：“朱院长。” 姜明珠：“……” 朱院长是当初把她和裴烨桉那批孩子一起带大的人，姜明珠当然记得她。 后来为了保护裴烨桉的信息，朱院长被郑凛叙安排到了温哥华养老。 温哥华……北美…… 蒋劲：“她的遗愿就是找到当年被丢掉的那个孩子，但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去世了，几乎没什么线索，前些日子我父亲去学校参加捐赠仪式的时候，偶然结识了朱院长，从她那边得到了一些消息。” 这么解释完之后就说通了。 但姜明珠还是很感慨，世界上这么多狗血的事情怎么都让她给碰上了。 姜明珠捧着下巴仔细去看蒋劲的脸。 她最初对蒋劲每什么印象，会注意到他纯粹是因为发现了他和徐瑛菲的奸情。 后来姜明珠在周礼面前夸过蒋劲几次，他长得的确很好看。 蒋劲是偏野性的那种脸，谈不上矜贵高冷，但会给人压迫感。 但他们好像不怎么像。 姜明珠看半天都没觉得自己哪里和蒋劲相似。 蒋劲被姜明珠看得不自然，掩住嘴唇咳一声：“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第405回 捉奸 姜明珠：“你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蒋劲：“……我没仔细看。” 又或者是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姜明珠就是温倚当年在外面的那个孩子，所以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就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 姜明珠是漂亮的、耀眼的，可蒋劲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身上分散太多。 被姜明珠这一问，蒋劲也开始仔细盯着姜明珠观察。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就变成了两个人“深情对视”。 经过一番观察之后，蒋劲惊喜地发现，姜明珠和温倚的眼睛、嘴唇甚至是脸型都很像。 温倚脸上最有特点的眼睛，姜明珠百分百遗传了。 奇怪的的是他之前竟然完全没注意过。 看了一会儿以后，蒋劲说：“眼睛很像。” 姜明珠：“有她的照片吗？” 蒋劲：“稍等。” 他拿起手机找了几分钟之后递给姜明珠。 姜明珠接过来便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看年龄应该跟姜明珠现在不相上下，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手里拎着包。 笑容灿烂。 如果不是照片年代感有些重，姜明珠可能真的会恍惚间把照片上的人认成自己。 姜明珠没有切身体验过血缘的神奇，原来真的可以长这么像。 或许不需要做亲子鉴定都能确认身份了。 姜明珠盯着照片看了几分钟之后把手机还给了蒋劲。 蒋劲见她没有表态，便接着说：“最近你有时间的话，和我回温家一趟吧。” 姜明珠：“然后呢？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计划。” 让她回温家，从此接管她的人生？ 如果是这样那她是无法接受的，她已经有姜故鸣和何楚妍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们陪着，她根本挺不过来。 蒋劲从姜明珠的眼神中看出了排斥和敌意，也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回去一趟，不会有人逼你做其他决定。” “母亲的遗愿就是找到你，外公外婆年龄也大了，希望能有多点时间和你接触接触，仅此而已。”蒋劲从容不迫地解释了原因。 姜明珠“哦”了一声，“我回去考虑一下吧。” 蒋劲：“好，我等你联系我。” 蒋劲没有逼姜明珠当下就做出选择，而是给了她足够思考的时间。 这个话题聊完以后，蒋劲关心了几句姜明珠的感情状况：“我看到你和周礼公开的新闻了。” 提起男朋友的时候，姜明珠的笑马上藏不住了：“原来我们公开这么轰动啊。” 蒋劲：“周家人对你怎么样？” 姜明珠：“挺好的啊，他家人都非常不错。” 蒋劲：“什么时候结婚？” 姜明珠话锋一转：“你呢？现在身份转变之后是不是很痛快？” 可能是话题跳脱太快，蒋劲被问得愣了几秒：“什么？” 姜明珠：“徐瑛菲。” 她看着蒋劲说出了这个名字，不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温家总不会是义务给徐家提供帮助的吧。” 蒋劲没有接话。 姜明珠：“让我猜猜，你是在怪她当初把你丢下来不管，自己回徐家解决问题，所以把她逼上绝路再亮出身份让她求你。” 她摸着马克杯，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像个侦探，“下一步你不会还想找个女人刺激她，然后告诉她：你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吧？” 蒋劲：“……” 看他说不出话，姜明珠眉毛一挑：“真被我猜中了？” 蒋劲咳了一声：“这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有机会再谈。” 姜明珠：“好吧，我只想劝你一句不要作死。” —— 周礼今天很忙，一整天都在新的合作公司开会。 下午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一散会，周礼下意识地就要摸出手机联系姜明珠。 结果，周礼这边刚拿起手机，突然就看到梁聪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梁聪的脸色特别不好，沉重又带着慌张，仿佛天要塌了。 周礼看到他这样子，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停住，眉头微皱：“出什么事了？” 梁聪欲言又止，表情十分为难。 周礼：“直接说。” 梁聪：“额，刚才有八卦记者发来了些照片，可能需要周总你处理一下……” 终于说出口了，梁聪像赴死的勇士一样把平板电脑递给了周礼。 周礼从听到“八卦记者”四个字开始，眼皮就跳了。 梁聪把平板递上来之后，周礼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上面的照片。 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周礼神情凛冽地往后一张一张翻看。 前面的几张是姜明珠和蒋劲站在车前沟通的画面，那背景很显然是姜明珠今天去视察的物流仓库。 两个人在车前没说多久，姜明珠就上了蒋劲的车。 坐的还是副驾，是蒋劲亲自开门的。 后面的照片，背景就变成了甜品店。 姜明珠面前摆着咖啡和芝士蛋糕，她和蒋劲面对面坐着，蒋劲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脸上。 再往后，是姜明珠托着下巴盯着蒋劲看的。 她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蒋劲，像是在仔细观察他。 然后蒋劲也在跟她对视。 从照片上看，两个人简直就是一对旁若无人秀恩爱的小情侣。 梁聪站在一旁，清晰觉察到了周礼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屏住呼吸，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八卦记者把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周礼那是什么人？ 姜明珠平时跟他这个助理多说几句话，周礼都给不了他好脸色。 现在直接背着他和另外一个男人见面，还这么亲昵…… 血是一定会溅到他身上了。 “多少钱。”周礼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梁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地狱的召唤。 但还是得硬着头皮答：“那边开价是三百万。” 周礼：“去处理。” 梁聪：“好的周总，我这就去让公关部处理。” 周礼：“我不想再看到这些照片。” 梁聪：“……是。” 他赶紧把平板接过来。 很巧，他也不想再看到这些照片了。 姜明珠这祖宗以后能不能别找事儿了。 他这好日子刚过没几天，又被她几张照片送入了炼狱模式。 梁聪正想问周礼等下去哪里，结果周礼根本没给他这机会，丢下平板就转身走人了。 连背影都带着杀气。 梁聪想，周礼这是要去捉奸了。 第406回 做了什么 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姜明珠和蒋劲就没聊太久了。 看时间，周礼应该也快忙完了。 姜明珠想回去陪周礼一起吃晚饭，顾不上蒋劲。 蒋劲看姜明珠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她对周礼的感情有多深了。 蒋劲：“我送你吧，这里不好打车。” 姜明珠想了想也是，她没跟蒋劲客气，跟着他一起上了车，报上了御水湾的地址。 蒋劲之前跟徐瑛菲在一起时没少听过这个地方，他知道这是周礼的房子：“你们已经住一起了？” 姜明珠：“对呀。” 蒋劲：“你确实很喜欢他。” 姜明珠：“那当然了，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她欣然承认自己对周礼的感情，完全不会忸怩不好意思。 蒋劲听着姜明珠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从她身上看到了温倚的影子。 这点上看……她们母女挺像的。 蒋劲话不多，但打从知道姜明珠的身份之后就在努力跟她寻找话题。 姜明珠是个比较好聊天的人，不至于让他冷场。 两个人正聊的时候，姜明珠的手机响了。 看到周礼的来电，姜明珠的眼睛马上亮了，她第一时间就接起来：“你忙完啦？”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把沉浸在恋爱中小姑娘的那种骄纵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电话那边的周礼却好像不吃这一套，他声音很冷：“你在哪里。” 蒋劲不是故意去听周礼说了什么，但车厢内太过安静，声音自动钻入了他的耳膜。 周礼这个冷冰冰质问的态度和姜明珠的热烈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蒋劲那种娘家人的心态突然出来了。 姜明珠也觉得周礼语气不对，“干嘛这么凶呀，你心情不好吗？” 周礼：“我问你在哪里。” 姜明珠：“我在回去的路上了呀，你呢？” 周礼：“你去哪里了。” 姜明珠：“……去仓库了啊，你不是知道吗？” 姜明珠有点担心周礼那边什么情况，是工作不顺利么？ 但周礼没有给她问的机会，她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周礼已经直接挂断了。 姜明珠只听得见一阵忙音。 姜明珠：“……” 刚才围观了全程的蒋劲也被周礼这个行为弄得有些不满，他拧着眉询问：“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 周礼性子冷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平时他对旁人这样也无所谓，可姜明珠是他女朋友。 周礼刚才的行为称得上是冷暴力了。 姜明珠：“当然不是，平时他不会这样对我。” 她下意识地就为周礼找理由，“他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好，你开快点，我要回去哄他。” 蒋劲：“……他心情不好就能冲你发脾气？” 他觉得姜明珠对周礼的忍耐和纵容有些过了。 男人可不能这么的惯着。 姜明珠：“可以啊，我是他最亲密的人，他有情绪的时候我当然要第一个感知到。” 她说得理所应当，虽然刚才被周礼那样恶劣地对待，但她完全没有生气难过的意思，只想着赶紧回去哄他。 蒋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你太惯着他了。” 姜明珠：“他没有安全感，应该的呀。” 蒋劲：“……” 姜明珠：“我就是喜欢哄着他，你干嘛问这么多呀。” 蒋劲：“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他吃得死死的。”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呀，明明就是他被我吃得死死的。” —— 六点半，蒋劲的车停在御水湾门口。 车刚停稳，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下来了。 蒋劲有点担心周礼会对姜明珠做什么，下意识跟了下来。 姜明珠刚下车，就看到了面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的周礼。 他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了。 姜明珠马上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今天心情不好吗？要不晚上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我陪你散散心。” 周礼低头看着姜明珠缠上来的胳膊，没给什么回应，视线看向了对面的蒋劲。 蒋劲也往周礼面前走了几步，停下来之后朝他颔首致意。 实际上蒋劲这会儿已经有点想骂周礼了，但还是努力保持了体面。 姜明珠给蒋劲使眼色：“你先走吧，我回头再联系你。” 蒋劲：“你确定？” 姜明珠点头：“嗯嗯，你快走。” 虽然不放心，但因为姜明珠一直催促，蒋劲最后还是走了。 姜明珠看着蒋劲的车子驶远，收回视线的同时，突然在周礼脸上亲了一口。 周礼没招架，冷不丁被亲一下之后，下颚都紧绷了起来。 姜明珠晃了一下他的胳膊：“吃醋啦？” 周礼：“你和他在一起做了什么。” 他语气阴森森的，姜明珠却忽然笑出了声。 她非但没有被吓到，还抬起手来在他脸上捏了两下，“你现在好像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在质问出轨的妻子哦。” 周礼按住姜明珠的手：“回答我的问题。” 姜明珠：“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们回家说好不好嘛？” 她后半句话又开始撒娇了。 微微上挑的尾音，像羽毛一样划过心口。 周礼被弄得心痒，态度不自觉地就放软了一些：“嗯。” —— 回到御水湾，姜明珠换了鞋拉着周礼在沙发前坐下来。 周礼的表情还是跟之前一样严肃：“说吧。” 姜明珠知道周礼的症结所在，所以简单粗暴先说了结论：“虽然听起来很扯，但我和蒋劲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姜明珠话音一落，客厅内一片死寂。 她就这么看着周礼的瞳孔紧缩，接着地震。 他很少有这样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刻，想必也是真的被惊讶到了。 过了快三分钟，周礼才出声：“什么意思？” 姜明珠：“……我也觉得很离谱。” 她往周礼怀里靠了一下，这才开始跟周礼讲之前蒋劲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 故事比较长，姜明珠说了十多分钟才表达清楚。 虽然她也和蒋劲一样没说清楚故事主人公的身份，但凭周礼的脑子不可能猜不到。 周礼听着姜明珠的讲述，眉头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姜明珠说完之后，手指摸上周礼的眉心，“是不是很狗血呀？” 周礼：“没搞错么？” 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一时半会儿很难相信。 姜明珠：“我看了下照片，确实很像哎。” 第407回 小气 周礼：“蒋劲找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明珠：“他想找我做个亲缘鉴定，然后让我去见见……外公外婆。” 姜明珠的生命里还没有过这两个角色，叫出来这称呼的时候感觉很奇怪。 周礼：“然后呢？”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些戒备森严的敌意了，仿佛是在怕有人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姜明珠一下钻到他怀里：“没有然后啊，就算我真的是温家人也不影响我们谈恋爱啊。” 周礼的手搭上姜明珠的肩膀，声音发紧：“你要和他去么？” 姜明珠：“应该会吧，做个鉴定再去见个人好像也没什么。” 她跟在后面补充：“但我肯定不会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的，在我心里爸爸妈妈都只有一个，我的家乡就是港城。” 周礼不怀疑姜明珠这话的真实性，但他的表情依旧很严肃：“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回去？” 姜明珠：“你要陪我一起吗？” 周礼：“嗯。” 虽然他对温家了解并不深入，但他知道温家早年起家并不清白，能在北美立住脚跟，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流落在外的孩子被带回去，怎么可能轻易放出来？ 如果姜明珠单独一个人跟蒋劲回去，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关在温家回不来了。 周礼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周礼这个想法正中姜明珠下怀，她本身也是打算让周礼跟她一起走的：“那我们找个你有空的时间，定下来之后我去给蒋劲答复。” 周礼“嗯”了一声，随后考虑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爸妈那边怎么说？” 姜明珠：“等下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这种事情她没想过瞒，不仅不瞒，而且还要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当年生病那件事情之后，姜明珠就吸取了经验教训，几乎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何楚妍和姜故鸣了。 在这过程里她也体验到了有家人一起面对困难时的支撑感和归属感。 这种感觉还挺上瘾的。 “对了，”姜明珠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天电话里这么生气，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蒋劲见面了？” 周礼：“下午记者给梁聪发了照片。” 姜明珠：“……诶？我和蒋劲的照片吗？我看看！” 周礼：“处理掉了。” 姜明珠：“你花钱处理的？” 周礼：“嗯。” 姜明珠已经开始心疼钱了：“你干嘛不先打个电话问我啊，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啊。” 周礼没回答。 但他当时真的完全不想问。 看到照片的那个瞬间，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当初姜明珠带着徐斯衍到他面前说的那些话。 他怕听到和当年同样的答案。 人的心态就是这么可笑，仿佛不问就不会被伤害。 姜明珠在周礼的沉默中读出了他的答案。 她捧着周礼的脸看着他深沉的双眸，凑到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她说，“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一直缠着你，你就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吧，我是牛皮糖哦。” 周礼：“不会不要你。” 姜明珠：“就知道你最爱我啦！”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做饭吃了吗，我特意饿着肚子回来的。”她跟他撒娇，“想吃炒饭。” 周礼抬起手在她头发上揉了一下：“嗯。” —— 周礼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姜明珠去阳台上给何楚妍拨了个视频。 何楚妍这几天在休年假，跟姜故鸣在巴厘岛度假。 姜明珠视频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酒店歇着。 何楚妍和姜故鸣问了几句姜明珠的近况，姜明珠一一答了。 聊完以后，姜明珠清了清嗓子说正事：“妈妈，爸爸，其实我今天找你们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情，关于我的身世的。” 一提到“身世”两个字，何楚妍和姜故鸣的神色都严肃不少。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问姜明珠：“你查到身世的线索了？” 姜明珠：“不是我查到的，是他们来找我的。” 何楚妍：“做过鉴定了么？” 姜明珠：“还没有，但他们是找了朱院长那边得到线索联系上我的，我也看了照片，八九不离十吧。” 何楚妍沉默了几秒：“我和爸爸尊重你的想法。” 姜明珠：“对于我来说，你和爸爸才是我的家人。” 她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何楚妍和姜故鸣知道她的态度：“血缘关系没有那么重要，我对重新参与一个大家庭也没有兴趣，我们一家三口就挺好的。” 何楚妍和姜故鸣听见姜明珠这么说之后，都很感动。 姜明珠：“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该瞒着你们，怕你们想太多啦，所以要先说一下。” “我答应了他们回去做个亲子鉴定，然后去看看家里的老人，周礼会陪我一起去，你们不用担心。” 何楚妍听见周礼会陪着一起去的时候，的确松了一口气。 能在时隔二十多年之后再找到姜明珠，对方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背景。 如果强行把姜明珠留下，他们作为养父母也不好去“抢人”。 幸好有周礼在。 —— 姜明珠和何楚妍还有姜故鸣聊完微信回来的时候，周礼刚好把炒饭做好了。 除了炒饭之外，他还炒了一道青菜，旁边放了一杯牛奶。 周礼每次做饭搭配得都特别好，姜明珠跟他在一起几乎不用动脑子去想吃什么。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周礼随口问姜明珠：“跟你爸妈说过了？” 姜明珠：“嗯，说完啦。” 周礼：“我明天让梁聪把行程空一空。” 姜明珠“嗯”了一声，随口和周礼聊：“好神奇啊，我说我之前怎么看蒋劲觉得他特别帅呢，原来我们还有血缘关系诶。” 她有些好奇地问周礼：“你看到你的兄弟姐妹们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很好看呀？” 周礼：“没仔细看过。” 姜明珠：“……” 真是好冷漠哦。 周礼原本都暂时忘记那些照片了，姜明珠这一夸蒋劲帅，他马上就想起来了。 周礼：“帅到你托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不放了，是么。” 姜明珠：“……所以你今天就是看到这种照片被气到了？” 周礼不置可否。 姜明珠：“小气鬼。” 周礼：“对，我是。” 他这次直接承认了：“不喜欢你盯着任何人看。” 第408回 荡漾 姜明珠听见这话之后甜丝丝地笑了。 或许这就是恋爱的上头之处。 即便是这种不讲道理的话，都能听出来浪漫的弦外之音。 笑完以后，姜明珠才跟周礼解释：“其实我当时是在看我和他像不像。” “你觉得我们像吗？”姜明珠挑眉问周礼。 她一个问题把周礼问得陷入了沉思。 周礼平时对蒋劲的关注也不多，冷不丁甚至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半晌之后，周礼说：“你是女的他是男的，不可能像。” 姜明珠：“那不一定啊，我觉得你和周若就很像。” 周礼：“哪里像？” 姜明珠：“眼睛和鼻子。” 她第一次见周若的时候就有这个感觉了，只是周若的五官比周礼柔和一些，加上她性格和周礼大相径庭，所以一般不会有人把他们联想到一块儿去。 周礼：“哦，想起来了。” 姜明珠：“想起来什么了？” 周礼：“你也挺喜欢周若。” 姜明珠：“……” —— 平白无故冒出几个亲人这件事情，对于姜明珠的生活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除却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她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了。 但是，姜明珠跟付晓芝和方沁阳说了这件事儿以后，她们两个的反应都挺大的。 付晓芝：“他大爷的，我看的小说都没这么狗血！” 方沁阳：“……蒋劲？徐瑛菲的那个保镖么？你之前还去威胁了他……” 付晓芝：“靠，所以蒋劲根本他妈的不是保镖，他是个豪门继承人？那他为什么想不开去徐瑛菲身边当保镖啊？” 方沁阳跟着付晓芝开了脑洞，神色忽然严肃：“不会是两大家族之间有什么仇吧？” “……你俩先停一下。”姜明珠被她俩的推测弄得一阵无奈，头都晕了。 付晓芝和方沁阳虽然停了，但没忘问姜明珠：“那你快说说嘛，满足一下姐妹的好奇心。” 姜明珠：“我目前还不知道蒋劲他为什么去徐瑛菲身边做保镖，可能得跟他回去一趟才能弄清楚。” “但是我可以确定，他家和徐家没什么仇。”姜明珠提醒她俩，“所以你们的狗血雷达可以暂时关闭一下了。” 方沁阳：“你要跟蒋劲回去么？” 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方沁阳的口吻比之前严肃多了，“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情了没有？” 付晓芝的表情也跟着沉下来，等姜明珠的答案。 姜明珠：“蒋劲找我的那天晚上我就跟他们说了。” 知道她俩在担心什么，姜明珠先亮明了立场：“我不会跟蒋劲回去的，温家也别想管我的事情。” 姜明珠的这个答案让付晓芝和方沁阳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在得知周礼会跟她一起去美國做鉴定的时候，付晓芝和方沁阳悬着的心才回到了肚子里。 不知不觉间，她们对周礼的信任度已经这么高了。 姜明珠和付晓芝方沁阳吃下午茶的时候，周礼来了条微信。 周礼：【后天一早出发，机票买好了。】 姜明珠：【辛苦男朋友啦，亲一个。】 周礼：【在哪里？】 姜明珠拍了张下午茶的照片发给了周礼。 周礼：【你又吃甜的？】 看到周礼的灵魂一问，姜明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脑袋一热干了蠢事。 想撤回图片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周礼：【蛋糕、马卡龙、布丁、奶茶。】 姜明珠：【我没有都吃！我只尝了一下。】 周礼：【春节期间的甜品额度用完了。】 姜明珠看到这句话，发出了仰天长叹。 她冷不丁来这一下，把对面的付晓芝和方沁阳吓了一跳。 俩人齐刷刷看向她：“怎么了？” 姜明珠：“翻车了。” 她声泪俱下地和对面的两个人讲述了自己刚才的遭遇。 方沁阳听完之后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变相秀恩爱。” 付晓芝则是给姜明珠比了个大拇指。 姜明珠：“？” 付晓芝：“我服你了，这都能忍。” 代入了一下姜明珠一秒，她已经开始崩溃了，“我最烦的就是别人管我吃这个玩那个了，这简直就是找了个爹。” 姜明珠托着下巴思考：“我以前也这么想，但被周礼管着我就很开心呀。” 她笑眯眯地说，“他也是因为我身体出过问题才这样管着我的嘛，说明他在乎我呀，别人让他管他都懒得管呢。” 这回轮到付晓芝搓鸡皮疙瘩了。 也不怪她反应这么大。 跟姜明珠认识也好几年了，付晓芝真是第一次看到她接近“荡漾”的状态。 果然智商再高的人谈起恋爱来也是一个样子。 方沁阳等付晓芝搓完鸡皮疙瘩之后，笑着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珠珠就是在秀恩爱。” 秀完恩爱，姜明珠给蒋劲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他机票的时间。 蒋劲应下来：“那到时候机场见。” 姜明珠：“好。” —— 下午茶结束的时候，才四点半。 姜明珠正好就是在万华办公楼附近吃的下午茶，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分开以后，姜明珠直接去万华找男朋友了。 万华的前台这些年都没换过，姜明珠一进来，就被认出来了。 前台习惯性地想要叫她“姜助”，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姜小姐”。 现在姜明珠是周礼的女朋友，而且是公开被周家人承认了的那种。 前台恨不得直接抱着她大腿叫老板娘呢。 姜明珠本人没什么架子，热情地和前台问了好，就直奔电梯去找周礼了。 姜明珠走到周礼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灰头土脸出来的梁聪。 梁聪看到姜明珠的那一瞬间，眼神很复杂。 好像是带了些哀怨。 姜明珠：“梁助，怎么了？” 梁聪：“……姜小姐，你和周总是不是吵架了？” 姜明珠：“嗯？” 梁聪：“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你去看看吧。” 姜明珠秒懂：“所以他又平白无故把你当出气筒了？” 梁聪：“……” 姜明珠：“这个人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我替你去教训他。” “别别别。”梁聪赶紧拦住姜明珠，“只要你们别吵架就行了。” 他哪敢让姜明珠给他出头，今天姜明珠给他说话，明天轮到他失业。 姜明珠看到梁聪卑微的样子，笑着拍他的肩膀，“八位数年薪真不好赚啊。” 第409回 老板娘 梁聪被姜明珠的话噎了一下。 他有点好奇姜明珠是从哪里打听到他的年薪的，但又不能直接问。 梁聪：“姜小姐去看周总吧，我去忙了。” 说完他就赶紧躲开姜明珠走人了，好像多跟她说一句话都得受惩罚似的。 姜明珠看着梁聪的背影忍俊不禁，给周礼当助理可太辛苦了。 姜明珠去周礼的办公室习惯性地没敲门，果然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周礼气场阴沉地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翻看什么资料。 反正就是一脸不满意的表情。 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之后，他的气场更为凛冽，抬头的时候大有要狠狠算一笔账的架势。 但在看到姜明珠之后，质问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姜明珠关上门走到了办公桌前，停下后笑盈盈地看着他。 周礼：“你怎么来了。” 很冷淡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欢迎的样子。 不过这难不倒姜明珠。 姜明珠马上绕过办公桌来到他身边，像以前无数次一样，一屁股坐在了他大腿上。 根本不给周礼推开的机会，姜明珠的胳膊也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 接着她又亲了一口他的下巴：“当然是来哄你的。” 周礼：“哄我做什么。” 姜明珠：“因为偷偷背着你吃甜品惹你生气了呗。” 她在承认错误这方面从不逃避，只不过承认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的。 周礼：“呵。” 姜明珠又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别生气了嘛。” 周礼：“知道我会生气还吃。” 姜明珠：“……我暂时忘记了嘛。” 周礼：“哦，我说过的话可以随时忘记。” 姜明珠：“……” 总觉得他们两个人有种拿错剧本的感觉，周礼这台词分明应该是给她说的啊。 周礼成功把姜明珠问到无话可说，“春节期间的额度用完了。” 姜明珠委屈地瘪嘴：“好吧。” 最要紧的是哄男朋友开心：“那你现在能原谅我了吗，我亲爱的男朋友？” 周礼：“嗯。” 姜明珠：“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碰上梁助了，你又拿他当出气筒了啊？” 周礼顿了一下，皱眉：“他这么说的？” 姜明珠：“他哪敢说你的不是，我猜的。” 周礼：“嗯？” 姜明珠：“你不是总拿人家当出气筒吗？” 周礼：“……有么。” 姜明珠：“有啊。” 她给周礼举了几个例子，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梁助工作那么认真，为了你的事情操碎了心，这样的助理就算你开更高的价格都不一定找得到，而且他跟你这么多年了，你不要总是这样啦。” 姜明珠说得很认真，周礼被她带动了情绪，也认真反思了起来。 想了想刚才的确是因为情绪不佳波及到了梁聪。 不止刚才，他之前和姜明珠没确认下来关系的时候，梁聪更加辛苦。 几分钟后，周礼说：“我会给他一笔奖金。” 姜明珠知道周礼是听进去了，神情也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 她笑着说：“真羡慕梁助理有个这么大方的老板，又要加薪咯。” 周礼：“那你也来。” 姜明珠到现在还没辞职，周礼不放过任何一个挖墙脚的机会。 姜明珠：“除非你让我当老板娘。” 周礼：“……”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意思。 谈到结婚的时候，周礼忽然沉默了。 他看起来有些逃避这个话题，姜明珠前几次就发现这一点了。 可能是婚前恐惧。 姜明珠对于结婚这件事情也不怎么迫切，刚才只是玩笑一句，没想着逼婚。 周礼不回复，这个话题也就此过去了。 —— 出发的那天，姜明珠和周礼在北城机场的地库和蒋劲碰了面。 知道了蒋劲和姜明珠的关系后，周礼对他的敌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但防备依然在。 那是一种出于天然的本能。 只要有人靠近姜明珠，他的雷达就会启动。 而姜明珠也格外配合，全程都挽着周礼的手臂又笑又哄，就怕他生气。 蒋劲先前对周礼没什么意见，但换个身份再观摩周礼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姜明珠过分惯着他了。 办完登机手续，蒋劲去询问姜明珠：“喝咖啡吗？” “不喝。”没等姜明珠出声，周礼先替她拒绝了。 他的语气很强硬，带着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蒋劲：“……” 姜明珠：“你帮我要一杯燕麦奶或者杏仁奶就好啦，我胃不好喝了不了咖啡。” 她习惯性地向蒋劲解释：“周礼他是担心我的身体才会这样的，你别介意哦。” 蒋劲朝姜明珠点点头，又问周礼：“拿铁还是美式？” 姜明珠：“拿铁，少冰。” 她把周礼的习惯记得很清楚。 —— 因为是一起办的登机手续，蒋劲和姜明珠还有周礼的位置只隔了一条走廊。 姜明珠很自然地被周礼安排在了靠窗的位置，起飞没多久，她就睡过去了。 蒋劲看到周礼拿了毯子给姜明珠盖到身上，动作很轻柔。 盖好以后，还细心地替她调整了一下头的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蒋劲是第一次看到周礼这样照顾人，如此一来的确能看出他对姜明珠的在意。 周礼给姜明珠盖好毯子回头的时候，正好和蒋劲的目光对上。 蒋劲：“你很照顾她。” 周礼：“她是我女朋友。” 言外之意就是，怎么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蒋劲：“她身体不好么？” 他回忆起之前姜明珠的话，好像不止一次听她这么说了，“是哪里不好？看过医生么？” 周礼：“胃癌。” 这两个字一出，蒋劲的脸色马上紧绷。 那张平时严肃到没什么波澜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礼跟在后面补充：“已经好了。” 蒋劲觉得不可思议：“她这么年轻，怎么会——” 周礼：“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以前经历过什么。” 蒋劲被周礼说得沉默下来。 这话是真的。 见蒋劲哑口无言，周礼又开口：“亲缘鉴定在北城也可以做，你一定要她跟你回加州，目的是什么？” 周礼这么一问，蒋劲终于知道他对他的敌意来自何处：“你怕温家把她带走？” “你完全不必担心。”蒋劲看了一眼姜明珠，“就算温家真的有这个心思，她也不会为了我们这凭空冒出来的亲人和你分开。” 第410回 走投无路 周礼听完蒋劲的话之后沉默了几秒，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对自己的定位挺清晰。” 蒋劲笑了。 当然很清晰。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姜明珠不是那种会被“血缘”裹挟的人。 找上她的时候，蒋劲就没想过去干涉她的人生和选择，不过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和外公外婆的夙愿。 蒋劲：“二老那边的确有让她留下来的意思，但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留吗？” 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就算她单身，都不可能留，更何况还有了你。” 这话的意思就复杂了。 周礼：“有我怎么了？” 蒋劲：“你不觉得她对你很纵容么。” 他斟酌了一下，“换个说法，她现在的生活几乎是围着你转的，并且她也乐在其中。” 蒋劲的话让周礼陷入了思考。 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他并没有觉得姜明珠现在在围着他转。 蒋劲看周礼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意识到，他轻笑，“之前我有些不理解，不过现在觉得，你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也值得她这样围着你转。” 周礼没有回应蒋劲的夸奖。 沉默几分钟之后，周礼冷不丁地把话题转移：“徐家怎么样了？” 提到徐家，蒋劲的表情深沉不少：“案子的影响基本上过去了。” 周礼：“徐瑛菲呢？” 蒋劲：“老样子，在做属于她的工作。” 周礼：“你用徐家威胁她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根本不需要蒋劲回答。 蒋劲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有些排斥。 周礼：“你是温家人，为什么会去给徐瑛菲做保镖？”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蒋劲，“还有，你是怎么那么快联系上警方的？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趟航班头等舱里人很少，一只手数得过来。 除了周礼和蒋劲之外，其余的人基本上都在睡觉。 他们两个人的交谈声音压得很低，几乎不会被人听见。 —— 航班在圣迭戈机场降落时，当地时间是上午十点钟。 姜明珠在落地前半个小时就被周礼叫醒了。 圣迭戈气候温和，冬天温度没有北城那么低，空气里都带着湿润和温暖。 鉴定是安排在明天做，姜明珠和周礼没跟蒋劲一起回温家，而是直接去了酒店。 正好趁这个机会过一过二人世界。 姜明珠在飞机上睡够了，加上之前经常飞美國，几乎没有倒时差的问题。 两人在酒店稍作休息之后就去外面吃饭了。 餐厅是姜明珠好早之前就被同学推荐的一家，是圣迭戈的网红餐厅。 姜明珠和周礼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碰上了徐瑛菲。 徐瑛菲身边跟着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从两个人交谈的姿态来看，应该是好朋友。 迎面看到姜明珠和周礼，徐瑛菲显然很惊讶，盯着他们看了半晌都没反应。 姜明珠这趟来美國本身也是想找徐瑛菲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 姜明珠主动问徐瑛菲：“下午有空吗？我们喝杯下午茶。” 徐瑛菲点头同意了。 她同样有很多疑惑和猜测需要和周礼还有姜明珠求证。 吃过午饭以后，徐瑛菲身边的朋友先走了，她独自一个人过来和姜明珠还有周礼碰面。 餐厅的旁边就有一家咖啡厅，三人走到楼上坐了下来。 周礼给姜明珠要了一杯植物奶，他和徐瑛菲喝的是咖啡。 徐瑛菲看到周礼这么自然地给姜明珠点餐，笑着说了一句“恭喜”。 “前段时间你们公开的新闻我有看到。”徐瑛菲笑着说，“等着吃你们的喜糖了哦。” 她的态度很温和也很大气，全然没有提起周礼出尔反尔这件事情。 这么一来，姜明珠被搞得挺过意不去的。 她转头去看周礼。 周礼看向徐瑛菲，和她说了一句“抱歉”。 为了之前不接她电话的事情道歉。 但徐瑛菲要的不是道歉：“我更想听听原因。” 她从容不迫地说，“蒋劲应该有找过你吧。” 周礼：“嗯。” 徐瑛菲摸着咖啡杯，眼睛微微眯起：“他是怎么和你谈判的？” “他把我给绑了。”姜明珠接过徐瑛菲的话，“他的条件就是让我和周礼都别帮徐家，也不要跟你联系。” 那个时候姜明珠还不知道蒋劲这么做的目的，但后面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就很容易推测出来了：“他要你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去求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之间应该达成了什么协议吧？”姜明珠盯着徐瑛菲问。 徐瑛菲心理素质一向不错，也没有因为姜明珠的问题难堪：“嗯。” 姜明珠的八卦心理被勾起来了：“方便透露一下吗？” 徐瑛菲：“……” 姜明珠看她很为难，便笑着摆摆手：“好啦，不说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你骗他丢下他一个人回徐家，他应该特别生气，男人赌气小心眼起来是很恐怖的，你懂的。”姜明珠朝徐瑛菲挤了挤眼睛。 徐瑛菲马上瞄了一眼周礼。 姜明珠字字不提周礼，但字字说的都是周礼。 周礼被内涵之后，闷声喝了一口咖啡。 姜明珠看见了，但没哄他，继续跟徐瑛菲说：“蒋劲要是说什么刺激你的话，你就当没听到，他就口是心非，其实心里在乎得要死。” 徐瑛菲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来圣迭戈做什么？为了案子么？” 姜明珠：“没有啦，有点其他事情。” 徐瑛菲踌躇了一番，跟姜明珠说：“那你小心一点蒋劲，我之前好像听见他……” “其实吧，我也有一件事情得告诉你。”姜明珠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跟徐瑛菲说：“我跟蒋劲好像是那个同母异父的兄妹。”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徐瑛菲的表情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 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么巧。” —— 徐瑛菲一个下午都没能消化这件事情。 直到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她脑子里还都是蒋劲和姜明珠的兄妹关系。 徐瑛菲心不在焉地走进客厅，停在鞋柜前弯腰换鞋。 刚俯下身，腰突然被人从身后掐住，她吓了一跳。 直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徐瑛菲回头：“你不是说不回来么？” 第411回 温家 徐瑛菲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复，蒋劲直接把她的身体转过来，人抵在鞋柜上吻下来。 徐瑛菲刚脱了鞋，两个人的身高差被拉得更大，她整个人几乎是被蒋劲给罩住了。 蒋劲这次吻得很凶猛，徐瑛菲有好几下都觉得自己眼前发黑了。 分开的时候，徐瑛菲气息不稳地问他：“你心情不好么？” 蒋劲照旧没回答，松开她往厨房走，“我去做饭。” 徐瑛菲：“……” 姜明珠跟她说，要主动认错示好，还要真诚热烈。 其实这种类似的行为，徐瑛菲没少对蒋劲做过。 但蒋劲的性子一向如此，从前闷声不跟她沟通，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后情况更是严峻。 就连蒋劲和温家的那些事情，徐瑛菲都是下午从姜明珠嘴巴里听见的。 蒋劲此前一句都没跟她提过。 徐瑛菲只知道他是温家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鉴定的医院是温家提前安排好的。 次日一早，姜明珠就在周礼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分别做了毛发和血液的鉴定。 鉴定的结果要等上四十八小时左右才能出来，这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他们得一直在圣迭戈待着。 从医院出来，蒋劲对姜明珠说：“外公外婆他们在等你了，现在回去么？” 姜明珠：“好呀。” 她的语气很平静，完全没有要见到亲人的那种兴奋感，“我带周礼一起去。” 蒋劲点头同意了。 她和周礼恋爱的事情，温家早就知道了。 温家的别墅不在城区，开过去路程略远。 回程途中，蒋劲接了好几个长辈的电话，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次的碰面很是期待。 相比起他们而言，姜明珠的情绪就显得不那么高涨，她的注意力甚至都在周礼身上。 蒋劲从后视镜里看到姜明珠靠在周礼肩膀上和他撒娇嬉笑的画面，心里有些无奈。 外公外婆一会儿看到她之后怕是要失望了。 —— 抵达温家，姜明珠和周礼一起下了车，跟随蒋劲走进了庄园的大院子。 温家很大，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环境很不错。 才走了几步路，就有一个女人走了上来，亲昵地拉住了蒋劲的胳膊。 “你们终于回来了，外公外婆念叨好久了呢。”女人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一头黑色的长发，看起来很有江南女子的气韵。 姜明珠无心去欣赏她的气质和长相，注意力全在她搭在蒋劲胳膊上的那只手上。 这女人看起来跟蒋劲的关系很亲密，而且还跟着蒋劲叫外公外婆。 蒋劲之前可没说过他还有什么另外的兄弟姐妹。 姜明珠正这么想着，那女人已经上来和她打招呼了：“你就是珠珠吧，本人比照片还好看，欢迎回家。” 姜明珠：“你是？” 女人：“瞧我，都激动糊涂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沈沐。” “好朋友”这个词就很意味深长。 姜明珠挑起眉来看了一眼蒋劲。 蒋劲：“是之前工作的同事，和外公外婆比较熟。” 姜明珠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八卦，她跟周礼使了个眼色，最后被周礼拉住了手。 沈沐很自然地跟在蒋劲身边，和他并肩带着姜明珠和周礼往里头走。 乍一看过去，会觉得他们是一对。 姜明珠凑到周礼耳边问：“你觉得怎么样？” 周礼：“麻烦。” 他说得不甚明了，但凭姜明珠和他的默契程度，马上就能理解他的意思。 姜明珠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是啊，真麻烦。 —— 温家今天很热闹。 姜明珠和周礼刚被带进客厅，就看到了一堆人。 坐在最中间的，自然就是温老爷子温擎厉和他的太太白玉芳。 二老看到姜明珠之后情绪明显很激动。 特别是白玉芳，更是直接上来把姜明珠搂到了怀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着这张和女儿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老太太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平白无故被抱住，姜明珠觉得有些尴尬，站在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这个人对熟人撒娇信手拈来，但刚见面就这样着实吃不消。 “外婆，您吓到她了。”这个时候，蒋劲出来提醒了一句。 白玉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姜明珠。 老太太擦着眼泪，还不忘小心翼翼地问：“吓到你了吧，都怪我都怪我……” “……没有啦。”姜明珠实话实说，“第一次见面，我不太知道要怎么和你们相处。” 她这话说得十分坦诚，现场的人倒也没有不舒服。 最后是蒋戍南说：“先坐吧。” 姜明珠听见声音之后才朝蒋戍南看过去。 就算对方没自我介绍，姜明珠仍然能一眼分辨出他的身份。 因为蒋劲跟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蒋戍南对姜明珠的态度比她想象中好得多，最起码没在他的脸上看到敌意。 可能过去这么多年，他也逐渐释怀了吧。 姜明珠牵着周礼一起坐下来之后，几个长辈的注意力都到了周礼的身上。 温老爷子盯着周礼上下打量的时候，姜明珠已经开始为他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周礼，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温老爷子点点头，“周家很有名。” 周礼开口做了个自我介绍：“周礼，姜明珠男朋友。”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其他身份，唯独强调了“姜明珠男朋友”这个点。 姜明珠深深地被取悦到了，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跟他秀恩爱。 沈沐看了之后，露出了羡慕的表情：“你们的感情可真好，看得我都羡慕了。” 姜明珠往沈沐那边看了一眼：“找到对的人就是这样的嘛。” 沈沐没听出来姜明珠的弦外之音，还在浅笑。 姜明珠瞟了一眼蒋劲的方向，给他使了个眼色。 —— 温家人的态度没有周礼想象中那么强势，两位长辈虽然对姜明珠很热络，但没表现出要干涉她生活的意思。 就连姜明珠表态说以后会和养父母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都只略作沉默，没有反对。 他们只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希望姜明珠有空的时候多来圣迭。 还有…… 希望日后姜明珠和周礼办婚礼的时候，他们能在现场。 这不算什么离谱的要求，姜明珠都答应了。 第412回 婚 姜明珠和周礼从温家回酒店的时候，依旧是坐的蒋劲的车。 出来的时候，沈沐还亲自送了他们。 车子开出去，姜明珠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沈沐依依不舍的表情。 当然，她知道这不舍不是对她。 姜明珠探过脑袋去看前排开车的蒋劲：“那个沈沐喜欢你吧？” 姜明珠原先就对蒋劲的事情有些八卦心理在，但之前觉得两人关系没到位不好八卦。 现在不一样了。 多了这一层身份，她好像有了八卦的合理条件。 只是蒋劲并没有回答姜明珠的这个问题，搞得姜明珠更好奇了：“她怎么会一直在温家？你不会是想这种幼稚的手段来刺激菲菲吧？劝你别作死。” 蒋劲：“没有。” 这次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说完之后，蒋劲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周礼。 两人视线相对，心照不宣。 之前在飞机上的那次交谈过后，周礼对蒋劲的一些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短暂沉默后，蒋劲才跟姜明珠解释沈沐的身份：“她哥哥是我的同事，之前任务的时候去世了，托我照顾她。” 姜明珠：“……任务？什么任务？” 她懵了几秒，火速反应过来：“你真是警察？” 蒋劲：“现在不是了。” —— 姜明珠回到酒店之后还没从蒋劲的身份中缓过劲儿来。 但看周礼好像全程都很冷静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情震惊。 姜明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礼：“不算早，过来的飞机上知道的。” 姜明珠：“你俩趁我睡觉偷偷聊天？” 周礼：“……”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姜明珠：“他还和你说什么了？” 周礼：“他去徐家，就是去卧底查案子的。” 姜明珠：“这个我猜到了，我比较好奇他为什么会去当警察。” 蒋劲这样的出身，放着亿万家产不继承，跑去做警察，挺想不开的。 周礼：“因为喜欢吧，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事情。” 姜明珠仔细回想了一下蒋劲的话，“他说现在不是了……是不是为了让温家帮徐家做了交换条件？” 周礼：“怎么这么聪明。” 这个问题，飞圣迭戈的航班上，周礼和蒋劲也已经聊过了。 周礼感叹完以后揉了一下姜明珠的头发，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扩大。 姜明珠却高兴不起来，忧心忡忡的：“我总觉得他还答应了其他事情。”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事情多半和沈沐有关…… 沈沐在温家那么受欢迎，看几个长辈对她的态度，完全是拿她当蒋劲未来的妻子了。 这一点上温家人表现得很明显，周礼也看得出来。 周礼看着满面愁容的姜明珠，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这是他们的事情，多想想我们。” 姜明珠反手抱住他：“我们明天去哪里玩？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 姜明珠和蒋劲的鉴定结果是在两天后出来的。 几乎没什么悬念，他们的确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看到结果的时候，姜明珠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这次到圣迭戈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姜明珠和周礼没有多呆，隔天就飞回了北城。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姜明珠也要准备回港城过年了。 同居的这段时间，姜明珠和周礼成天都腻在一起，突然要分开了，两人都很不习惯。 周礼并不想让姜明珠回港城。 看着姜明珠忙前忙后地收拾行李，周礼沉着脸，表情有些闷。 姜明珠把裙子扔到行李箱里，一抬头就看到周礼板着的脸，笑着上去问他：“舍不得我呀？” 周礼没回应。 姜明珠：“假期过完我就回来啦。” 周礼：“我和你一起吧。” 姜明珠：“不要。” 她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回去陪一下叔叔阿姨好啦。” 周礼：“……” 姜明珠：“况且，人家都是结婚后才一起过年的。” 周礼盯着姜明珠的眼睛看了半天：“你很想结婚么。” 最近她总是会提起结婚的事情，不管谈论什么话题，落脚点都能拐到结婚上。 周礼虽然没有正面回应过，但不代表他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姜明珠：“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啊？” 周礼：“结婚了你还会这样对我么。” 姜明珠：“什么意思？” 周礼：“听说考完试就不会再看书了。” 姜明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网上的那个段子：“……”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 之前她提结婚的时候周礼总是逃避，姜明珠以为他是没想好，或者是婚前有些恐惧。 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姜明珠正色，踮起脚捧着周礼的下巴看他的眼睛：“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我对你不够好吗？” 周礼摇头，“不是。” 她对他够好了，好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他才会觉得缥缈。 姜明珠：“你怕我结婚之后就不这么用心对你了是吗？” 周礼：“是。” 姜明珠笑着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哥哥这个患得患失的样子真的让我很有成就感呢~” 周礼：“……” 姜明珠：“看来我还表现得不够热情，才让你有这样的顾虑。” 她扑腾一下跳到他身上，像平时那样四肢都缠了上来。 这样的事情做得久了，周礼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他反应很快，马上就托住了她的臀。 姜明珠缠着周礼的脖子就往下吻，嘴唇依次吻过他高挺的鼻梁、人中、嘴唇、下巴，最后停在喉结上。 她轻轻含住咬了一口，之后用舌尖沿着轮廓打转。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睛也没忘记勾他。 潋滟的目光仿佛自带磁场，吸得人无法抽身。 周礼大脑发胀，浑身的气血都在往上涌。 他顶着粗重的呼吸把姜明珠抱到了落地窗前。 姜明珠被周礼抵在玻璃上，娇笑了一声。 这一笑更让人难以自持。 —— 结束后，姜明珠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 她躺在床上，头枕着周礼的胳膊窝在他怀里。 姜明珠的手指在周礼胸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软绵绵的。 周礼刚平息下去的火又快被戳起来了。 他按住她的手，“别乱动。” 姜明珠：“你说，这次会不会怀孕啊？” 第413回 对戒 刚才那一场来得突然，周礼没做措施。 上一次他没做措施的时候就考虑过怀孕的事情了，但那次之后姜明珠的例假来得很准时。 于是两个人心头隐隐的期待都被打破了。 后来周礼每次都很注意，没有失算过。 今天算是个特殊情况，正好又赶上姜明珠不那么安全的日子。 姜明珠这一问，又成功让周礼对孩子抱起了期待。 周礼：“有了就要。” 姜明珠：“你喜欢小孩吗？” 周礼：“还可以。” 姜明珠：“我很喜欢。” 被周礼一说，她开始陷入了畅想：“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应该也会像三三和小左小右那么可爱吧。” 周礼：“嗯。” 姜明珠：“那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呀？” 周礼：“……不知道。” 她想得未免有些太远了。 但没等周礼提醒，姜明珠竟然真的开始畅想孩子的名字。 睡着之前姜明珠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最后竟然说要把孩子的小名叫“芝士”或者“蛋糕”。 周礼：“……” —— 这次春节假期，周礼到底还是没能跟姜明珠一起回港城过年。 公司放假以后，周礼便按照往年的惯例回到了周家。 周家注重团聚，每年春节，在外的人都会回来，就连总是浪在外面的周义和周若都提前回来了。 周礼刚回来，周若的视线就探向他身后四处张望。 发现没人之后，周若挑起眉来：“怎么一个人回来的？珠珠呢？” 周礼：“回港城和她父母过年了。” 周若：“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被抛弃了？” 周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周若：“跟你开个玩笑还急了。” 她拍了一下周礼的肩膀，“你呢最好还是抓紧机会把人拐回来，快狠准，懂？” 周礼：“你这么快狠准，没见你拐个人回来。” 周若：“我跟你们这种认真恋爱的人不一样。” 她笑着说，“男人对我来说就是个消遣，论文才是我的毕生追求。” 跟周若聊了一会儿之后，周义跟周溟也回来了。 周溟正好在缠着周义打听三三的消息：“二哥，三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我还给她带了礼物呢！” 周义似乎在因为这件事情烦恼，掐了一下眉心：“她和郑家人过春节。” 周溟：“二嫂还没原谅你啊？” 周义：“……” —— 比起周家，姜明珠在港城明显就没有那么热闹。 港城的习俗是除夕这天祭奠。 姜明珠早上起床之后，就花店取了花，带着一车的祭品前往了墓园。 算起来她也有几个月没来过了。 上次是刚从柏林回来的那阵子来过。 港城四季如夏，墓园的花草树木永远生机勃勃。 郑家的墓园里又种了不少树，环境比之前更好了。 姜明珠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了裴烨桉的墓碑前，像往常一样把花放下，擦着墓碑和她说话。 这些年她来过这个地方无数次，之前是悲恸难耐，后来渐渐好转，但一直到现在，才转换为真正的释怀。 姜明珠擦完墓碑，盯着上面裴烨桉的照片笑了起来。 “哥哥，我来看你啦。”她说了这句每次来时都会说的话。 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极了裴烨桉对她的回应。 姜明珠蹲在墓碑前和裴烨桉说着自己的近况。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吗？我以为我以后都没机会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我们现在真的谈恋爱了呢。” 提到周礼的时候，姜明珠的声音里都染上了甜蜜，四周的空气中仿佛都透着奶油的香甜。 “他真好呀，我特别喜欢他。”她说，“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所以我打算和他求婚啦。”姜明珠双手合十，“哥哥你也会替我开心的吧。” 照片上的裴烨桉笑容灿烂。 姜明珠停在墓碑前和裴烨桉说了很多话。 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周礼展开的。 后来郑凛叙来了，姜明珠才停下来。 郑凛叙是一个人来的，手里带着一束花和一盒祭品。 姜明珠帮郑凛叙把东西放下，两人停在原地交谈起来。 郑凛叙：“我刚才听见你说，要和周礼求婚？” 姜明珠：“……你怎么偷听我说话？” 他问这么直接，属实是让姜明珠没招架，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郑凛叙也少见她这样，笑着说：“你现在还知道害羞了。” 姜明珠：“谁害羞了，不可能。” 郑凛叙：“说说吧，你的求婚计划。” 关于这件事情，姜明珠只是大概想了个雏形，正好也需要人帮她参谋。 于是她跟郑凛叙大概说了一下：“我想在情人节的时候跟他求婚，差不多就半个月了。” “我想在家里布置一下，给他个惊喜。”姜明珠问郑凛叙：“你觉得怎么样？” 郑凛叙：“求婚这种事情应该是男方来。” 虽然姜明珠和周礼的情况比较特别，但郑凛叙看到她这么主动还是有种自家白菜受委屈的感觉：“你也别太惯着周礼。” 姜明珠：“要惯着的，我男朋友我不惯谁惯啊？” 郑凛叙：“……你现在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谁能想到姜明珠之前对周礼那么绝情过呢。 姜明珠：“他肯定也会和我求婚的啦，但我想先求一次，这样他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从墓园出去的路上，姜明珠临时决定去买戒指。 郑凛叙给她介绍了一个知名的设计师，并且带着她一起去见了面。 好巧不巧，设计师最近的新作品就是一对婚戒。 尺码正好合适她的无名指。 至于男方那枚…… 姜明珠拿起来在自己手上比划两下，感觉周礼戴上应该没有问题。 于是她愉快地用自己的工资买下戒指。 设计师的专柜里还有很多其它作品，三月份付晓芝就要生日了，姜明珠就想顺便在这里给她挑个礼物。 郑凛叙见状，随口问了一句：“想买什么，我送你。” 姜明珠：“不是我啦，我给芝芝买生日礼物。” 郑凛叙微顿了一下：“她生日不是还有一个多月么？” 原本正在挑礼物的姜明珠的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郑凛叙。 “你怎么记芝芝的生日记这么清楚啊？” 郑凛叙：“可能是记性比较好。” 姜明珠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走进专柜的纪景熙。 第414回 筹备 “凛叙。”纪景熙很亲昵地叫出郑凛叙的名字，自然走到他身边停下来。 看起来应该是专程来找郑凛叙的。 姜明珠实在是很难对纪景熙提起好感，看到她之后就没有兴趣继续跟郑凛叙聊了。 但纪景熙本人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很热情地跟姜明珠打招呼，还说要送她礼物。 姜明珠这才知道，纪景熙是个设计师，在时尚圈还挺有名的。 “不用啦，谢谢。”姜明珠说，“我已经选好礼物了，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郑凛叙：“中午一起吃个饭？” 姜明珠：“不了，我回去陪我爸妈。” 郑凛叙：“开车小心。” 姜明珠带着戒指还有给付晓芝选好的那对耳钉走出了专柜。 开车回家的路上，姜明珠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她因为纪景熙的事情心情有些不爽，忍不住和周礼吐槽了几句。 当然，姜明珠省略了在专柜买戒指的那部分，只说了她和郑凛叙一起的时候碰上了纪景熙。 姜明珠对纪景熙的态度，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老爹找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后妈一样。 即便纪景熙对她热情相待，她依然压不住内心深处的排斥。 可能还是出于对付晓芝的维护吧。 —— 春节期间，姜明珠基本上每天都是跟何楚妍还有姜故鸣待在一起。 一家三口吃饭、逛街，偶尔去拜访一下朋友。 初三这天，姜明珠和何楚妍、姜故鸣一起去了一趟秦家。 秦明礼的父母看到姜明珠之后，还问了几句她和周礼的感情状况。 虽然之前双方父母开玩笑给秦明礼和姜明珠订过“娃娃亲”，但现在姜明珠有了男朋友，他们权当玩笑过去了。 不过秦明礼的父母一向都很喜欢姜明珠，对她热情不减。 秦明礼本人也已经欣然接受了姜明珠和周礼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姜明珠和秦明礼坐在一起，顺便跟他提了一嘴辞职的事情。 秦明礼吃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你们要结婚了？” 之前姜明珠和他做过约定，下次提离职的时候就是她和周礼结婚的时候。 这个约定姜明珠也记得。 姜明珠笑眯眯地放下勺子：“快了，我情人节就和他求婚啦。” 秦明礼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求婚？” 姜明珠：“对呀。” 她知道秦明礼惊讶的原因：“又没有人规定女孩子不能求婚，我就想给他最好的。” 秦明礼：“……嗯，周礼遇到你很幸运。” 姜明珠：“我遇到他才幸运呢。” 她托着下巴说，“你们只看到我对他好，但没有看到他为我做的事情，和他做的比起来我现在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啦，所以以后我要让他做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秦明礼自认为对言语的接受度很高，但听见姜明珠这么说的时候，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崇知刚才已经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了，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秦崇知：“我的天啊珠珠姐，你也太恋爱脑了吧？” 姜明珠被秦崇知的感叹吸引过去，视线看向他，挑眉：“我哪里恋爱脑？” 秦崇知：“你那个男朋友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我觉得他冷冰冰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怎么到你嘴里变成温柔体贴好男人了，你这滤镜也太厚了吧！” 秦崇知倒也没乱说，毕竟他和周礼见面的几次，周礼都挺黑着脸的。 准确来说，周礼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个没表情的面瘫。 姜明珠并没有因为秦崇知的话生气，而是笑眯眯跟他说：“因为他只温柔给我看呀。” “你还小，你不懂。”姜明珠拍拍秦崇知的肩膀，“比起那种对全世界都温柔的男人，我还是喜欢我男朋友这种对别人都板着脸但是只对我笑的，嘿嘿。” 秦崇知搓了一下鸡皮疙瘩。 看到平时聪慧过人的姜明珠在恋爱时变成了这个状态，秦崇知忽然对恋爱这件事情产生了恐惧。 但姜明珠乐在其中。 —— 姜明珠打算和周礼求婚这个事情，何楚妍和姜故鸣在除夕夜那天就知道了。 何楚妍很支持姜明珠的决定。 感情这事情，本身就是相互的。 曾经周礼为姜明珠付出了很多，在两情相悦的时候，姜明珠主动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 何楚妍对周礼一直还算欣赏，也信得过。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顺眼，可老丈人这边就没那么乐观了。 姜故鸣对姜明珠和周礼的恋爱关系没有意见，甚至也是支持他们结婚的。 但他对于姜明珠主动求婚这件事情颇有微词。 倒不是认为女孩子不能主动求婚，只是周礼那边没有任何表示的前提下这么做，显得她好像很着急和周礼结婚。 万一周礼觉得姜明珠被他吃死了，日后不好好对待她怎么办。 因此，在送姜明珠回北城的路上，姜故鸣特意和姜明珠谈了几句。 姜故鸣：“求婚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吧，还有几天时间。” 姜明珠：“嗯？爸爸你有建议给我吗？” 姜故鸣：“我不反对你和周礼结婚，你想求婚的想法也很好。” 他先肯定了姜明珠的做法，“但我觉得，你求婚应该在他向你表达结婚意愿之后再行动。” 姜明珠：“我懂了，爸爸你怕他觉得我太着急太主动，所以就不好好珍惜。” 姜故鸣：“嗯，是这个意思。” 姜明珠：“他不会的。” 这四个字，她说得无比笃定，“如果是别人或许会这样，可他是周礼。” “他以前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总不能一直都享受他对我的好却一点都不主动，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我要把他的安全感一点点找回来。” 求婚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步骤。 何楚妍听完后马上表达了对姜明珠的支持：“嗯，你的这个想法是对的，妈妈支持你。” 姜明珠：“所以爸爸你不用担心啦，我做这些都是建立在他爱我的前提下的。” 姜故鸣最后还是被姜明珠弄得无话可说了：“好，只要你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爸爸都支持你。” —— 距离情人节还有一周的时间。 姜明珠回到北城之后，就开始背着周礼为求婚那天的场地布置做准备了。 第415回 前奏 时间紧任务重，姜明珠一个人完成不了，叫了方沁阳和付晓芝帮忙买东西、收快递。 所有购买来的东西都在方沁阳和付晓芝那边暂存着，等情人节前再运到御水湾这边装饰。 情人节那天是周五，白天周礼要去公司上班，姜明珠还是有时间背着他布置的。 关于求婚场地如何布置，姜明珠特意画了个设计图。 求婚几大必备元素：玫瑰，气球，彩带。 姜明珠原先想学着网上的攻略里弄一面照片墙，后来发现这一招在她身上行不通。 周礼不喜欢拍照，他们两个人的合影少得可怜。 于是姜明珠打算把照片墙换成漫画墙—— 画画这种事情她不擅长，但方沁阳是学这个的，于是姜明珠跟她约了稿子。 正好方沁阳也比较了解姜明珠和周礼这一路走过来的历程，不需要再花费额外的时间和她讲故事。 方沁阳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两三天的时间就把稿子画完了。 这些事情都是背着周礼进行的。 姜明珠虽然很小心了，但还是会有不留神暴露的时候。 因为筹备求婚的事情，微信消息很多，跟周礼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也逃不过。 这天晚上，周礼又做了一桌菜，姜明珠刚坐下来尝了一口，微信就进了消息。 周礼原先要问她“味道怎么样”的，结果就这样硬生生被打断了。 姜明珠捧起手机看得格外认真，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连个余光都不肯给他。 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几次了。 周礼的表情变得有些沉，一动不动盯着她。 姜明珠是在回方沁阳的消息。 方沁阳刚才把稿子成品发过来了，她画的居然是小狐狸和猎人的故事。 姜明珠觉得这个创意太厉害了，看得津津有味，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去。 她笑得越开心，周礼的脸色就越阴森。 放下手机以后，姜明珠才发现周礼脸色不对。 姜明珠：“你怎么啦？” 周礼：“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姜明珠：“嗯？” 周礼：“你这几天好像很忙。” 乍一听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但仔细品就能感受到他的怨气有多重。 姜明珠马上就意识到他是在怪她聊微信忽略他：“我刚才是在跟沁阳聊天，最近有点事情拜托她帮忙。” 听见方沁阳的名字，周礼脸色略有缓和。 这个时候，姜明珠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周礼下意识低头瞟了一眼，上面还真是方沁阳发来的消息。 姜明珠没骗他。 可能是因为之前被姜明珠骗的次数太多了，现在一旦她表现出丁点的反常，周礼就会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给她足够的信任，但内心的不安全感很难彻底卸下。 姜明珠转移话题和周礼聊起了情人节的安排：“你情人节那天几点能回来呀？” 周礼：“六点以后吧。”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周礼虽然不是那种特别有仪式感的人，但对这个节日也很重视：“你下午去公司找我？下班了直接去过节。” 姜明珠：“我不想去外面过节诶，我们还是在家过吧，外面人肯定很多。” 周礼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我回来做饭。” 姜明珠：“甜品店新出了情人节蛋糕诶……” 她没说完，但周礼一看她渴望的眼神就清楚她要干什么了。 姜明珠掰着手指头和他算账：“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蛋糕了。” 周礼：“二十三天而已。” 姜明珠：“……” 他上辈子肯定是个算盘。 周礼：“过节可以吃一次。” 他难得纵容了她，“我给你带回来？” 姜明珠马上换上了笑容：“好呀好呀，哥哥真好~” —— 二月十三号的这天，姜明珠才把求婚的事情跟身边其他朋友提了。 姜明珠不仅邀请了朋友，还邀请了周家的人。 姜明珠是通过微信跟明悦分享的这个消息。 当她问明悦要不要过来见证一下的时候，明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接着她马上去找周家其他人分享了这个消息。 靳柔和周章回听见姜明珠计划跟周礼求婚的时候，都懵了一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靳柔：“老四怎么回事，之前要明珠追他就算了，现在求婚也要女孩子主动，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忸怩成这样。” 靳柔话里话外都是嫌弃。 作为母亲她并不怀疑周礼对姜明珠的真心，只是周礼这不擅表达的性子着实令人着急。 靳柔早就畅想过周礼和姜明珠结婚的画面了。 春节期间靳柔和周章回夫妻两人还在催周礼求婚的事情，当时周礼的回答是在挑时间了。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姜明珠主动求婚。 明悦笑着安抚靳柔：“这不要紧，回头老四再补个求婚就好了，明珠她肯定也是想给老四个浪漫惊喜。” 靳柔：“老四这木头，还好遇上的是明珠，别的女孩子可不这么惯着他。” 明悦赞许地点了点头。 姜明珠的热烈主动的性格，跟周礼很互补，两个人还挺搭的。 这么大的事情，周家的人自然从上到下都不会错过。 就连周若这个不爱凑热闹的人听了消息之后要过去围观。 小左小右一听求婚更是兴奋了，直接问自己能不能去当花童。 周溟被逗得肚子疼：“结婚才要花童，你见过谁求婚需要花童的。” 周溟这一说结婚，倒提醒了靳柔，她马上开始回头跟周章回商量婚礼的事情。 姜明珠都求婚了，周礼不可能不答应。 下一步就该筹备婚礼了。 靳柔本身就喜欢姜明珠，求婚这事上又有点亏欠，她必定是要把婚礼的排面拉满的。 靳柔和周章回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周章回虽然很耐心地听完了，但并没有采取她的想法。 周章回：“婚礼还是按明珠的意思来吧，我觉得她应该有自己的主意。” 周章回一句提醒让靳柔醍醐灌顶：“也是啊，那我明天问问明珠，都按她的想法安排。” —— 姜明珠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因为求婚这种事情紧张的。 但真的到这天晚上，她居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不仅紧张，还很亢奋。 躺在床上快一个小时了，她还是在翻身。 旁边的周礼似乎是被她吵到了，睁开眼看她：“怎么还不睡？” 第416回 求 姜明珠当然不可能跟他说是因为太兴奋。 她索性采用撒娇大法：“你抱着我就好啦。” 姜明珠撒娇成性，周礼习惯了，并没有因为她的行为想太多。 周礼抬起手臂来把姜明珠抱过去，摸着她的后颈说：“好好睡觉。” 姜明珠：“好，晚安。” 周礼：“晚安。” 姜明珠靠在周礼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 隔天早晨的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姜明珠辞职之后就不早起了，周礼每天先起来弄好早饭才会过来叫她吃饭。 两人一起吃完早饭以后，周礼就会去上班。 姜明珠要么一个人在家，要么去基金会那边给付晓芝帮忙。 今天这个早晨的节奏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姜明珠像往常一样把周礼送到了门口，分别之前上去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记得给我带蛋糕回来哦。”她娇滴滴地说，“等你。” 周礼非常不浪漫地反问：“等我还是等蛋糕。” 姜明珠：“一起等，因为你和蛋糕一样甜呀~” 周礼：“……” 最终还是抵不过姜明珠甜言蜜语的诱惑。 似乎每次想要找茬的时候都是以这个结果告终，周礼摸了一下姜明珠的脸就上车了。 姜明珠站在原地朝周礼的车挥手，等他走远之后才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今天装饰场地的任务有些紧张，单单找方沁阳和付晓芝来帮忙还不够。 姜明珠索性把原野、徐斯衍还有付暮晔也一起喊来了。 他们几个人来得很快。 付晓芝和付暮晔是一起来的，俩人开了一辆商务车，把之前邮寄到那边的东西一并带过来了。 九点多的时候，姜明珠之前订的鲜花也都到位了。 御水湾的院子不小，姜明珠按照之前画好的设计图开始和大家商量着布置。 一行人一起动手，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御水湾已经焕然一新。 除了院子之外，家里也被重新装饰了一遍。 一进门就是遍地粉玫瑰，电视墙上都是粉色的气球，上面挂着姜明珠亲手写的明信片。 扑面而来都是粉红色泡泡。 付晓芝走到明信片前看了一下上面写的话，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姜明珠的肉麻程度总是能刷新她的认知。 最牛的是不管什么肉麻的话，她都能以一种非常坦然的态度说出口。 快五点钟的时候，周家的人也过来了。 虽然他们早就想过姜明珠肯定会把这场求婚弄得很隆重，但是看到御水湾的装饰之后还是狠狠惊讶了一把。 小左和小右看着那面漫画墙，瞬间就亢奋了起来，走上去围观。 “明珠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哇？”两个孩子很好奇漫画的寓意。 姜明珠：“狐狸是我，猎人是你们三叔。” 小右：“哇，这个狐狸和明珠姐姐好像啊。” 明悦听到两个孩子还在喊这个称呼，笑着提醒了一句：“现在得叫三婶了。” 小左和小右同时拍脑门，之后马上改口喊“三婶”。 姜明珠顿时觉得自己被喊老了几岁。 小左和小右很快就跑去玩了，周若和明悦两个人一左一右围着姜明珠站着。 两人的视线围绕四周看了一圈，周若笑着跟姜明珠说：“老四看到得高兴死了。” 明悦：“那可不，到时候我拍照记录下来。” 姜明珠这边刚跟她俩说几句话，靳柔和周章回就过来了。 周若和明悦先走了，留下他们单独沟通。 姜明珠：“伯父伯母来啦，我去拿喝的给你们。” 靳柔：“刚才喝过了，你别忙活照顾我们了，最近很累吧？” 她拉住姜明珠的手臂关心：“身体吃得消吗？” 姜明珠：“还好啦，大家都有在帮忙，就是昨天晚上有点紧张得睡不着。” 靳柔：“不紧张，老四他敢不答应你，我就把他赶出家门。” 姜明珠被靳柔的话逗笑了。 靳柔：“你也是的，别这么惯着老四，求婚这种事情就应该是他这种大男人来。” 不管姜明珠要不要，靳柔先表态了：“回头我得督促他给你补一个。” 姜明珠笑着回应：“好呀，谢谢伯母。” 靳柔：“还叫伯母，该改口了。” —— 为了给姜明珠买蛋糕，周礼提前半个小时就从公司下班了。 姜明珠爱吃的那家甜品店总是很多人排队。 周礼是提前打电话预订的，对方听见是他，开了个后门。 周礼没有排队，顺利拿到了情人节特别款的蛋糕。 非常纯正的法式甜品，淋面是调过色的巧克力镜面，心形的蛋糕做得艳丽又漂亮，单看外表就是姜明珠会喜欢的风格。 周礼已经能想象到姜明珠看到蛋糕之后兴奋的小表情了。 想到这里，周礼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他把蛋糕盒子放在副驾上，开车往御水湾的方向走。 回到御水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周礼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不太对。 院子里的灯都开了，还有说话的声音。 听起来有不少人。 但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姜明珠不太可能叫这么多人过来。 周礼拧起眉来，拎着蛋糕走进了院子。 刚推开门，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说不出话了。 原本空旷的院子一天之间被装饰得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气球和玫瑰花，对面的墙上挂着巨幅漫画，一张接着一张像是连续剧。 最后一张是狐狸坐在猎人肩膀上比“v”。 那狐狸和姜明珠的神韵实在是太像，不需要深究就知道是她。 至于那个猎人—— 周礼正思考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音乐。 思绪被中断，他循声看过去，一眼便望到穿着粉色小礼服走过来的姜明珠。 她身后站了很多人，周礼来不及细看，姜明珠已经停在他面前了。 “你怎……” 周礼刚说了两个字，姜明珠已经单膝下跪在他面前。 手里的戒指盒被举到了他面前。 周礼看到盒子里的戒指时，醍醐灌顶。 姜明珠是在和他求婚。 她竟然和他求婚—— 周礼捏紧手里的手提袋，大脑几乎是空白的，眼前的一切都像梦境。 “戒指我早就准备好啦，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姜明珠抬起头来，歪过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417回 亲一个 在听见姜明珠的这个问题以后，周礼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思绪。 院子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精致的面庞衬得更加诱人，那双勾人眼睛仿佛带着让人发疯的魔力。 眼前的画面，是周礼之前做梦都不敢去梦的。 他根本没想过姜明珠有朝一日会主动跟他求婚。 她说，戒指早就准备好了。 周礼看着姜明珠的眼睛给出答案：“愿意。” 思绪虽然整理好了，但嗓音还是哑的，即便只有两个字也藏不住的暗哑。 姜明珠听见答案之后笑得更灿烂了。 看着周礼的左手：“那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戴好戒指。” 周礼的左手刚好提着蛋糕，他直接把蛋糕放在旁边的桌上，听话地把左右伸向姜明珠。 很快，她柔软的手指包裹住他的手背。 周礼感觉到一枚冰凉的金属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我就知道我没估算错。”姜明珠看到戒指这么合适，露出了得意的笑。 姜明珠给周礼戴上截止以后，旁边围观的人群开始鼓掌。 小左和小右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周礼：“……” 他无视了两个熊孩子的起哄，反手握住姜明珠的手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姜明珠起身以后，周礼下意识地蹲下来去检查她的膝盖。 她皮肤娇嫩，穿着裙子这么一跪，膝盖果然红了。 周礼看得皱眉：“疼不疼？” 姜明珠摇头，“不疼，超级开心。” 周礼还想说什么，结果小左小右跑上来了。 “亲一个，亲一个！” 周礼：“……别闹。” 他难得对两个侄子这么严肃。 周礼严肃起来挺吓人的，但对小左小右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 毕竟他们是接了周仁和明悦的任务来的，有人给他们撑腰，硬气得很。 所以起哄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 夜色下，姜明珠看到周礼的耳尖红了。 她抿着嘴笑出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那就只能由她来主动啦。 姜明珠和平时一样圈住周礼的脖子往他面前凑。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周礼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动作甚至有些仓皇。 周礼：“别闹。” 姜明珠：“他们这么想看，就亲一个给他们看嘛，又不是没亲过，干嘛害羞。” 周礼咳了一声。 他私下和姜明珠玩过的花样很多，但在人前总是很克制。 但是姜明珠都这么说了，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可能不给姜明珠这个面子。 于是最后还是答应了。 姜明珠再凑上来的时候，周礼扶住了她的腰，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小左和小右看到他们亲上去的那一刻就开始鼓掌欢呼。 其余的人在忙着拍照拍视频记录这一刻。 这个吻周礼进行得很克制，和他们私下缠绵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可姜明珠很享受，贴着他都舍不得放开。 最后是周礼贴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姜明珠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两个人分开以后，周围的人才上来说话。 付晓芝和方沁阳是一起过来的，付晓芝一过来就拍了一把周礼的肩膀，“我们珠珠就交给你了啊，你最好对她好点，不然……”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掰了一下手指头，摆出了揍人的姿态。 周礼习以为常，对此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哦。” 方沁阳和周礼没有那么熟，说的话稍微礼貌一些，不过中心思想差不多：“希望你好好对珠珠，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了。” 周礼：“会的。” 周礼这边刚回应完方沁阳的话，就被靳柔和周章回给喊走单独谈话了。 一家三口来到御水湾院子的角落里停下来，靳柔习惯性地往姜明珠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就开始“教训”周礼：“哪有你这样让女孩子主动求婚的，你回头必须给明珠补一个求婚。” 周章回也跟着说：“一定要补，你们之间感情深厚，明珠或许不计较这些，但她父母那边肯定得给一个交代，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家女儿吃亏了。” 周礼点点头，“我明白。” 他本身也没打算让姜明珠主动跟他求婚，只不过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暂时没什么思路。 回应完以后，周礼才问他们：“你们早就知道了？” 靳柔：“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明珠打电话给你大嫂说要跟你求婚，让我们来当个见证，其实就是为了给你争面子的。” “明珠对你这么用心，你最好给我好好珍惜，你要敢对不起她惹她伤心，我跟你爸就没你这个儿子！”靳柔很强硬地跟周礼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周礼：“……” —— 因为今天日子特殊，而且姜明珠又刚和周礼求婚成功，所以大家都没继续打扰他们，凑完热闹就走了。 把二人世界留给他们单独过。 送走人以后，姜明珠马上转身去拿起了周礼给她买回来的蛋糕。 “真漂亮。”姜明珠仔细看了一圈，越看越喜欢。 周礼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进了家门。 进来之后才发现，家里也被她精心布置过。 除了花和气球之外，还有一排她亲手写的明信片。 周礼走上去挨个看了个明信片上的话。 基本上都是姜明珠平时甜言蜜语的风格，每句话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 她的字很工整，一笔一划像小学生。 周礼随手摘下一张，上面写的是——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打火机，不然我怎么一靠近你就被点燃了(???)?】 周礼：“……” 又土又肉麻。 他捏着明信片看的时候，姜明珠已经换了拖鞋走过来了。 她停下来之后就来抱他，手捏住他的左手，仔细端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周礼：“什么时候买的？” 姜明珠：“春节回港城的时候。” 周礼停顿了一下：“你最近鬼鬼祟祟的就是因为这个？” 姜明珠：“什么鬼鬼祟祟，人家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她晃着他的胳膊，狡黠地笑，“是不是很惊喜，哥哥开心吗？” 周礼：“嗯。” 姜明珠：“那……都求婚成功了，要求你喊个老婆不过分吧？” 周礼抿了一下嘴唇。 姜明珠以为他要惯常忸怩的时候，他忽然“嗯”了一声。 然后耳边传来他低沉缓慢的声音：“老婆。” ——正文完—— {{{}}}Gt8N8aoTO3ViEBsRn/4g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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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3yrrfh3bvi= 第420回 酸 这一天还是来了。 付晓芝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明明已经想过各种结果和台词了，但是真的面对郑凛叙和他聊这件事情的时候心理上还是不太舒服。 或许是因为她天性骄傲，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跟她说这种划清界限的话。 就算是一样的结果，主动权也应该在她手上。 付晓芝抬起头的来和郑凛叙对视，在他的注视之下勾起了嘴角，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谈什么呀？那天晚上的事情啊？” 郑凛叙神色微顿，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过了几秒他才开口：“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好，对不起，你——” “你不用和我道歉。”付晓芝打断郑凛叙的话，把主动权抓回来：“都是成年人了嘛，无所谓的，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况且也是我喝多了主动的，你要是能忍着那才不正常呢。” 郑凛叙：“……” 付晓芝：“哦，你是因为没做措施那个事情担心我怀孕吗？放心啦，我吃过药了。” 她坦然的态度更是让郑凛叙神色复杂，凝着她看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付晓芝这次可以肯定了，郑凛叙找她就是为了“划清界限”来的。 如果他是想就上次的事情“负责”，就不会任她输出这些观点了。 有些事情提前有认知是一回事，真的面对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她真的确认郑凛叙从未因为那晚的事情改变任何观点的时候，心理上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毕竟对面的是她暗恋了挺久的人。 付晓芝：“说完了吗？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她再没心没肺，现在也有点站不下去了。 郑凛叙依旧垂眸看着她，眼神越发复杂，欲言又止。 好像是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 付晓芝恍然大悟：“放心吧，这件事情珠珠不知道，我也没打算跟她说，不会破坏你形象的。” 她咧嘴笑了一下，“现在能让我走了吧？” 郑凛叙没想到付晓芝会考虑得这么周全：“谢谢。” 付晓芝：“客气啦，那我走了。” 她潇洒地挥挥手，绕过郑凛叙就往停车的方向走。 付晓芝能感受到郑凛叙从身后投过来的目光，所以她故意让自己的背影都透出潇洒。 直到上车，成功驶出停车场，付晓芝才开始大口大口喘息。 心跳的速度很快，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似的。 甚至眼眶还有酸。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付晓芝竟然在眼梢摸到了眼泪。 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付晓芝，竟然也有为男人哭的一天。 恐怖如斯。 —— 付晓芝并不喜欢被爱情操控头脑和情绪。 在郑凛叙之前，她大概只“喜欢”过周礼一个人。 付晓芝后来认真考虑过，她年少时对周礼的那种感情可能称不上是喜欢，更多是一种征服欲和占有欲在作祟。 因为从小就被身边的人玩笑着说他们是娃娃亲，是一对，所以她天然觉得周礼应该是她的所有物。 但周礼对她不冷不热的，导致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于是开始想要征服他。 后来周礼和詹语白订了婚，付晓芝最大的感受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了。 那个时候她的负面情绪都来自愤怒。 伤心难过还真没有过。 和面对郑凛叙时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付晓芝不喜欢恋爱脑，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恋爱脑。 她不会容许自己在明知道郑凛叙不打算和她有所发展的前提下，还去对他主动，甚至是倒贴。 只不过，那次地库碰面之后，她和郑凛叙之前的那一夜，终归是没能瞒过姜明珠。 姜明珠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有动过撮合付晓芝和郑凛叙的念头，但付晓芝把她拦下来了。 她并不喜欢这样一厢情愿的撮合。 她和郑凛叙的情况，和姜明珠跟周礼完全没办法比。 强扭的瓜不甜，还是算了。 —— 被老爷子介绍男朋友的时候，付晓芝内心是拒绝的。 老爷子先前没少给付晓芝介绍过男朋友，个个条件都不错，身家背景也和她很般配。 但付晓芝不是很喜欢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很少遇到能聊到一起的。 没想到，随便聊几句竟然还有惊喜。 靳仰慎喜欢户外运动，喜欢越野爬山，付晓芝很快就和他找到了共同话题。 聊着聊着还发现，两人高中竟然是一个学校的，而且还参加过马拉松比赛。 付晓芝对靳仰慎观感还不错，所以约了他出来见面。 靳仰慎长得付晓芝想象中差不多，见面的那天，他居然是骑车来的。 靳仰慎是老爷子给付晓芝介绍的这么多男人里，第一个没有西装革履、没有开车，来跟她见面的。 靳仰慎穿的是骑行服，在人群中很拉风很显眼。 他身材是真不错，看起来健硕又阳光。 付晓芝原本也不是把这次碰面当相亲的，但对比靳仰慎，她身上这套小西装还是太正式了些。 付晓芝盯着靳仰慎看了半天都没说话，最后还是靳仰慎先开口的：“好久不见。” 付晓芝这才回过神来：“你好帅啊。” 靳仰慎：“谢谢。” 他半真半假地说，“我猜你应该不会喜欢我穿西装开豪车来跟你见面，所以想以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付晓芝十分配合地拍上他的肩膀：“很好，男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靳仰慎被付晓芝逗笑，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就被拉进了。 靳仰慎是个骑行爱好者，付晓芝最近正好对骑车有点兴趣，两人一拍即合，吃完饭就去车店选车了。 那天之后，靳仰慎和付晓芝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靳仰慎也是唯一一个和付晓芝有后续发展的相亲对象。 虽然两人还没有正式确立情侣关系，但付老爷子俨然已经把靳仰慎当做了孙女婿，付家有什么活动都会带着他。 靳仰慎很有分寸，没有和付晓芝提过确立关系的事情。 他不提，付晓芝也就不主动说。 她觉得她现在和靳仰慎这种相处模式挺好的，不必非得寻找一个“定义”。 靳仰慎这段时间带付晓芝参加了不少朋友局，所以，姜明珠和周礼确认关系请吃饭的这天，付晓芝也顺便把靳仰慎给带上了。 第421回 表姐 付晓芝没有和身边的人提过靳仰慎这个人的存在，突然带他来参加这种局，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最令人惊讶的是，靳仰慎和周礼竟然是本科同学，两人看着关系还不错。 付晓芝没来得及深究这问题，就被姜明珠和方沁阳拉去审问了一番。 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 付晓芝把她的和靳仰慎认识还有相处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姜明珠听着听着，表情却渐渐变得复杂了。 踌躇了很久，姜明珠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问题：“那你对郑老板……” “我俩又不可能，我总不能这辈子就吊在一棵不可能的树上吧，多接触接触别人挺好的。”付晓芝没有谈自己现在对郑凛叙究竟是什么感情。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谈不清楚，而且没有太大的意义。 方沁阳是今晚才知道付晓芝和郑凛叙在柏林那一夜的事情，震惊了很久。 反应过来之后，方沁阳才问付晓芝：“那你和靳仰慎……算在一起了么？” 付晓芝：“不算吧，现在顶多算暧昧。” 方沁阳：“……” 付晓芝：“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跟谈恋爱没什么区别，彼此又不干涉太多，自由。” 方沁阳拍了拍手，“看不出来我们芝芝还有点子当渣女的潜质。” 付晓芝不否认这一点，她甚至觉得这种不负责任的关系的挺爽的。 感情从来就不该成为让她束手束脚的累赘。 特别是这一路上看着姜明珠和周礼互相折磨坎坷不已走到今天，付晓芝更觉得她不适合谈感情。 何况她现在还没确定靳仰慎是不是对的那个人，等考察完了再深入考虑也不迟。 姜明珠倒是很支持付晓芝的决定：“靳仰慎暂时看着还不错，回头我跟周礼打听打听他以前的作风，你也再慢慢观察一下。” —— 芝麻基金会这两年渐渐步入正轨，付晓芝平时的工作也越来也繁忙。 需要解压的时候，付晓芝就会和靳仰慎一起去骑车或者是爬山，效果很显著。 在这个过程里，付晓芝和靳仰慎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靳仰慎家三代都是保密单位的，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付晓芝连靳仰慎在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 靳仰慎没说过，付晓芝也没主动问过，更是很少提及他的家人。 付晓芝很喜欢这种互相不过问的关系，比起之前那些见面就查户口的，她更愿意和靳仰慎这样的人相处。 姜明珠和周礼打听了一下靳仰慎的私生活，发现他这个人人品还可以之后，就有点看好付晓芝和他谈下去了。 临近春节，基金会这边的工作暂时不忙了，付晓芝又和靳仰慎约了一次骑行。 两个人骑到了北城下属一个县级市，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 吃饭的时候，靳仰慎接到一个电话，付晓芝隐约听到他提起了她的名字。 果然，挂电话之后，靳仰慎就问她：“明天有空吗？” 付晓芝：“怎么了？” 靳仰慎：“我表姐和她未婚夫回国了，约我吃个饭，想顺便见见你。” 付晓芝：“好啊，到时候我请他们吃饭好了。” 靳仰慎：“不用，他们已经订好餐厅了，就在永夜会所。” 付晓芝：“你表姐还挺懂。” 靳仰慎：“她年轻的时候在北城呆过几年。” 付晓芝被靳仰慎这个说法弄得笑了：“什么年轻的时候，你表姐多大了啊？” 靳仰慎：“比我大九岁，三十六了。” 付晓芝：“那也没有很大嘛，你说这话让她听见要揍你。” 靳仰慎也笑了，“那你得救我一把了。” 靳仰慎后来跟付晓芝聊了些他表姐的事情，中途自然不可避免聊到了感情。 靳仰慎说，他表姐现在这个未婚夫，是她二十岁出头时谈过的初恋，当时两人闹矛盾分手了。 他表姐赌气，结了一次婚，后来离了，兜兜转转，还是跟最初这个人在一起了。 付晓芝好奇问了一句：“那男的也离婚了？” 靳仰慎：“不，他一直没结过婚。” 付晓芝：“那他还挺深情，一直在等你表姐。” 靳仰慎：“那可不一定。” 付晓芝：“嗯？” 靳仰慎：“他不结婚，不代表在等我表姐，他那个身份，身边不会少女人的。” 付晓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说不定只是换着女朋友，不想结婚而已：“果然还是男人了解男人。” 靳仰慎听出了付晓芝的揶揄和调侃，但没有辩解或是反驳。 这一点也让付晓芝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 隔天傍晚，靳仰慎开车去付晓芝公寓接了她出门赴约。 路上，靳仰慎跟付晓芝介绍了他表姐的名字。 纪景熙。 付晓芝觉得这名字还挺好听，听一遍就记住了。 越野停在永夜会所门口。 付晓芝和靳仰慎交谈着下了车，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姜明珠和周礼。 付晓芝：“珠珠？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姜明珠：“郑老板来北城了，喊我和周礼见个面。” 有阵子没想起来郑凛叙了，忽然听见他的名字，付晓芝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恢复正常了：“靳仰慎他表姐过来，约了吃个饭。” 包厢都在楼上，付晓芝就跟姜明珠一起上去了。 停在包厢门口之后，付晓芝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和姜明珠找的是同一个包厢。 这个疑问在靳仰慎对郑凛叙喊出“姐夫”的那一刻得到了解释。 付晓芝如遭雷劈，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靳仰慎拉着她一起坐下来，她还没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抽身出来。 浑浑噩噩。 靳仰慎分别为付晓芝介绍了纪景熙和郑凛叙。 付晓芝反应过来，和纪景熙问了好。 视线转到郑凛叙的时候，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半天都发不出声音。 最后只能点头致意。 郑凛叙也只是朝付晓芝微微颔首，仿佛他们并不熟悉。 纪景熙得知付晓芝和姜明珠是好朋友之后，很惊喜，感叹巧合之余，不免又问起来靳仰慎：“阿慎，你和两两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好消息呀？” 靳仰慎看了一眼付晓芝，巧妙地把话题转移：“还是先听你和姐夫的好消息吧。” 第422回 赌气 付晓芝喜欢和靳仰慎相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这个人有分寸感。 他回答纪景熙的这个方式，让付晓芝很舒服，至少不需要去考虑给他们的关系一段正式定义。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沉迷暧昧是有原因的，因为真的很爽。 对于付晓芝来说，这应该是她少有的吃得比较煎熬的一顿饭。 靳仰慎应该是看出了她的不自然，所以散场之后率先带她走了。 付晓芝上了靳仰慎的车之后，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下来。 大概是表现得太明显了，靳仰慎问：“紧张吗？” 付晓芝干笑了两声，敷衍地把话题带过去了。 靳仰慎猜测付晓芝应该是被郑凛叙的气场弄得不自然了，今天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郑凛叙，他本人的压迫感比新闻里要强得多。 明明看起来是温和又绅士的作风，但相处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压力。 靳仰慎带着付晓芝在外面兜了一圈风之后才把她送回去。 车停在公寓楼下，付晓芝跟靳仰慎聊了五六分钟才和他道别上楼。 进电梯之后，付晓芝脑子里又不自觉地浮现起了郑凛叙和纪景熙在一起时的画面。 还有从靳仰慎口中听到的那些关于他们过往感情的八卦。 想着想着就有些心烦意乱，走出电梯的时候，付晓芝的思绪还在远处飘着。 付晓芝拎着包往家门的方向走，几步之后，被一道忽然出现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付晓芝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看清楚对面的人之后，肩膀瞬间变得很僵硬。 刚才还在永夜会所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郑凛叙，现在忽然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付晓芝不太明白郑凛叙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 半天只能挤出一抹笑来。 郑凛叙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付晓芝家的门，“先进去吧。” 付晓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去输密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过于听话了。 明明是她的地盘，最后被郑凛叙反客为主了。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防盗门被打开，郑凛叙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付晓芝才发现郑凛叙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平时经常吃的一家轻食外卖店的包装。 看到付晓芝在看，郑凛叙把袋子放到了茶几上，温声解释：“看你晚上没怎么动筷子，要的是你喜欢的西冷。” 付晓芝心口莫名一酸。 她不知道郑凛叙为什么要对她这么“体贴”，明明已经有女朋友了，招惹她干嘛？ 付晓芝：“我最近换口味了，不爱吃这个。” 沉默片刻后，她说出了这句话。 一语双关。 郑凛叙好像没听出来：“那再买点你最近喜欢的吧，晚上别饿肚子睡觉。” 付晓芝：“不用，我最近减肥，饿着睡挺好的。” 郑凛叙：“胃会出问题，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随意作。” 他说话的口吻和以前大差不差，大概是常年管着姜明珠和三三，他对付晓芝说话时也总是教训小孩的口吻。 付晓芝以前觉得没什么问题，可经过之前的事情再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很烦躁：“谢谢你，但我真不用你管，我胃出不出问题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郑凛叙：“别说这种赌气的话。” 付晓芝：“我没有和你赌气，我们的关系没到赌气的程度。” 赌气这个词应该是小情侣之间用的，他们算个什么，付晓芝自认没有资格跟他赌气。 郑凛叙刚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原本要说的话被铃声打断，郑凛叙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付晓芝本身无心去窥探他的隐私，但两人距离太近，她稍微一瞟，就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电话是纪景熙来的。 这个名字让付晓芝的面色更加难看。 郑凛叙已经接起电话了，他完全没有要避讳付晓芝的意思，就在她面前接了。 付晓芝甚至能听见电话那边的纪景熙说什么：“你怎么没在酒店房间？” 郑凛叙：“有点事情。” 纪景熙：“嗯？我还想找你单独喝一杯呢。” 郑凛叙：“改天吧，先这样。” 他和纪景熙没聊几句，就挂电话了。 郑凛叙收回手机，又问付晓芝：“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郑凛叙你是不是有病。”付晓芝忍无可忍，直接开骂了。 虽然郑凛叙上次跟她发生关系之后不想“负责”，但付晓芝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认为他“渣”。 本身就是她主动的，郑凛叙顺势而为，谈不上什么渣不渣，人类本能罢了。 可是郑凛叙现在所作所为真的膈应到她了。 一边跟纪景熙举案齐眉，一边又来关心她吃没吃饭。 怎么看都像是要吊着她的。 郑凛叙第一次被付晓芝直呼大名骂，眉头微微皱起。 付晓芝：“我们没有那么熟，别总摆个长辈的姿态来管我，有这功夫多关心关心你的未婚妻吧！” 原本不想和他聊纪景熙的，但话赶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郑凛叙沉默了快半分钟，才出声：“好。”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付晓芝听着门关上的声音，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火气莫名越来越大。 郑凛叙真的迷惑，不喜欢她还非得来招惹她，是上次和她睡完觉之后良心不安吗？ 付晓芝烦躁了一会儿，视线被茶几上的那份外卖吸引过去了。 刚才她是故意嘴硬骗郑凛叙的，其实这套套餐她真的很喜欢。 而郑凛叙有一句话也没说错——她今天晚上真的没吃饱。 付晓芝的食量一直不小，今晚那点不够她塞牙缝的。 郑凛叙虽然烦人，但粮食无罪，付晓芝最后还是把这份沙拉碗吃完了。 —— 郑凛叙回到酒店，刚到房间门口，又一次碰上了纪景熙。 她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等候很久了。 郑凛叙：“怎么还不休息？” 纪景熙：“刚才市场部来了电话，能源投资那边有点问题。” 谈到公工作，郑凛叙神情严肃不少：“进去说吧。” 纪景熙随郑凛叙去了房间，两人坐在办公桌前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远程会议。 会议结束后，郑凛叙神色略有疲倦。 纪景熙见状，习惯性动手去帮他揉太阳穴。 刚动了一下，就被郑凛叙拂开了，“你先回去吧。” 第423回 再见 郑凛叙的态度很冷淡，纪景熙的手就此僵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她很快就笑出来了：“不需要我帮你揉一下吗，这些年我手法没退步呢，我记得你以前很享受。” 郑凛叙：“不必了。” 他平视着纪景熙，提醒她：“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我没有和你重修旧好的计划，你不必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虽然合作之前就已经有过类似的协议，但那个时候郑凛叙的态度并没有现在这么强硬。 纪景熙内心多少抱了些希望。 没想到他今晚忽然说得这么决绝。 纪景熙：“听你这个意思……有喜欢的人了？” 郑凛叙：“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纪景熙：“如果没有的话，你对我应该不是这个态度。” 她说得很笃定，“我了解你。” 郑凛叙并没有浪费唇舌和她辩论，下逐客令让她先走了。 纪景熙离开后，酒店的房间内恢复了安静，郑凛叙从书桌前起身，走向了落地窗。 虽然已经深夜，可北城街道上的车流却只增不减，夜景繁华。 郑凛叙揉着眉心，脑海中都是那个活泼闹腾的身影。 还有在柏林那晚的纠缠—— 旖旎艳丽的片段一幕幕闪过脑海，郑凛叙发觉自己的喉咙和小腹都涌起了燥热感。 他低头看了一眼，牙关微微咬紧，下颚几乎绷成了一条线，五官都透着犀利。 郑凛叙此前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活了快四十年，竟然会对一个被他当做晚辈的女人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之前那次是意外，这次呢。 这次付晓芝根本没有主动，她甚至是排斥他的，是他自行有了想法。 郑凛叙从来就不是感情至上的人，也早就过了冲动的年纪。 二十几岁的时候谈过不少恋爱，但都无疾而终。 作为郑家的家主，他有太多比感情重要的事情要做，爱情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排不上号。 妄图接近他的女人不少，肖想他太太身份的人更多。 早年间三三的身份没有曝光的时候，即便外人知道他带着一个母不详的孩子，仍然愿意上赶着当后妈。 至于付晓芝对他的那些小心思，郑凛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比她大了八岁，付晓芝本身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在他面前时堪称白纸一张。 那天晚上付晓芝大胆勾他的时候，他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甚至就那样把持不住，和她发生了关系，连措施都忘记做了—— 这是他二十多岁时都不曾有过的情况。 可郑凛叙又非常理智地知道他和付晓芝之间的差距。 不仅仅是年龄和阅历，更多的是背景。 郑家早年起家，家底并不算清白，可付家却是根正苗红的背景。 付家是不可能允许付晓芝和他在一起的。 一旦跨过那道坎，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 这次之后，付晓芝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郑凛叙。 中途，郑凛叙有来过北城几次，付晓芝没有碰到过他。 以前郑凛叙来的时候，姜明珠会习惯性喊上付晓芝一起吃饭。 但柏林的那件事情之后，姜明珠就开始很注意这一点了，尽量不让他们两人碰上。 情人节的时候，姜明珠在众多亲友的见证下和周礼求了婚。 五月份的时候，周礼亲自筹备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求婚还给了姜明珠。 那次求婚规模很大，是在北城著名的中心广场进行的，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拉风元素。 led大屏，烟花，灯光秀。 付晓芝跟周礼打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了，第一次见他行事如此高调。 那次求婚也被媒体追着报道了好长时间，过去两个月了，还总是有营销号在社媒复盘。 五月份求完婚，姜明珠和周礼就去领证了，然后就进入了婚礼的筹备阶段。 付晓芝和方沁阳作为好友，没少给姜明珠出谋划策。 毕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盛大的仪式，所有的细节都要按姜明珠的喜好来安排—— 没错，姜明珠和周礼的婚礼最终定在港城的迪士尼乐园举行。 这应该是每一个迪士尼狂热爱好者的愿望了，但不是谁都能达成。 据姜明珠说，这中间郑凛叙没少出力。 港城毕竟是郑家的地盘，要办到这种事情，对于郑凛叙来说不过也是走几下人脉。 付家作为和周家交情深厚的家族，自然也接受到到了邀请，更是全家齐出动为周礼捧场。 靳仰慎作为周礼的本科同学，加上这一年半载时常被付晓芝带去参加聚会，因此也得到了邀请。 婚礼前一天，付晓芝和靳仰慎被付家的长辈叫去威斯汀酒店的餐厅一起用餐。 两人刚一过来，就有长辈拿他们开玩笑了。 说的无非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些问题。 付晓芝的父母对于她的终身大事倒不算很急，急的是付老爷子。 付老爷子把付晓芝和靳仰慎安排着坐了下来，聊了几句，便开始内涵付晓芝：“你从小跟周四一起玩，现在周四都要结婚了，这把比拼，两两你好像输了啊。” 付老爷子虽然常年身处高位、受人敬重，但对家人时丝毫没有架子。 年纪越大，越有老顽童的架势。 付晓芝从小就不怕他：“输就输吧，这把我输得心服口服。” 付老爷子：“那怎么行，你又不是没男朋友，抓紧安排上啊。” 他说着便看向了一旁的靳仰慎，满脸的欣赏。 靳仰慎被付老爷子夸奖之后也只是淡笑，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这半年多，靳仰慎和付晓芝的关系一直是老样子，谁都没跨出去正式那一步。 靳仰慎是想的，可付晓芝却不表态。 一旁的付暮晔也跟着催：“就是啊两两，赶紧结婚生个孩子给我玩玩。” 付晓芝白了付暮晔一眼，“你怎么不自己生。” 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拉下水：“爷爷，我看我哥挺想结婚的，要不你也给他安排几次相亲吧。” 付暮晔：“咱不是在说你和阿慎吗？你俩都好了快一年了——” 第424回 粤语 付暮晔话音还没落，就扫到了一道身影。 他怔了一下，“诶，郑老板？” 听见这三个字，付晓芝的心脏忽然一缩。 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付暮晔这一出声，桌上的人都朝郑凛叙看了过去。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打扮得很正式，无论何时何地他身上的矜贵和儒雅都不减半分。 付晓芝承认她是个外貌协会。 郑凛叙的长相和气质都太符合她的口味，以至于她每次看到他都会忍不住多盯着看几眼。 这次也一样。 郑凛叙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付晓芝的心跳忽然顿住，她马上收回视线低头去喝果汁。 喝得太着急，不小心呛到了。 靳仰慎马上去动手拍付晓芝的后背，俯首去关心她：“怎么样了？” 付晓芝咳了好几声，“没事。” 靳仰慎：“小心一点。” 郑凛叙将他们二人的亲密互动看在眼底，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但没人察觉。 郑凛叙这趟过来，是以姜明珠娘家人的身份前来致以问候的。 郑凛叙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和桌上的付家人一一打了招呼，接着就先行离开了。 他走得潇洒，付晓芝的一颗心却被搅得一片凌乱。 她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忘记郑凛叙。 压抑了一段时间之后，感情反而比之前爆发得更狠了。 —— 见过郑凛叙以后，付晓芝的心情一直乱七八糟的。 她有意无意和靳仰慎打听了几句郑凛叙和纪景熙的事情，却意外得知他们已经分手了。 是郑凛叙提的，原因不详。 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靳仰慎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姐为了一个男人这样。” 付晓芝半晌没有接话。 从男女关系的角度看，郑凛叙真的算不上一个好男人，甚至有点渣。 理智告诉她不该继续喜欢这种渣男，可她的冲动和心跳却与之背道而驰。 心情实在是太烦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付晓芝索性去了酒店附近的那家酒吧借酒浇愁。 港城夜生活丰富，晚上十点半的酒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付晓芝穿着运动背心和牛奶短裤来的，出来之前她已经洗过澡了，脸上也没化妆，头发随便扎了个马尾。 在酒吧的男男女女里，这样的装束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身材极好，运动背心把她身体的曲线完全展现出来了，坐在吧台这种位置，仍少不了人和她搭讪。 付晓芝无心应付，喝着酒打发走了几个。 她发现一个最致命的事情——当有男人接近她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拿对方和郑凛叙进行比较。 然后就会发现，在她的审美里，好像郑凛叙已经是极致了。 靳仰慎也是帅的，但她很难觉得靳仰慎性感。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甚至不会对靳仰慎产生什么肢体亲近的想法。 可是在郑凛叙面前的时候，她总是会抑制不住靠近他的冲动，想亲他的下巴，摸他的喉结。 想看他褪下儒雅斯文的面具，在夜里回归野性。 就像柏林那晚一样。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心理作用，付晓芝觉得自己身体燥热无比，额头和脖颈陆续渗出了汗。 她用手指摸上脖子，骂了一句脏话。 再要酒的时候，付晓芝特意让酒保加了双倍的冰块，但还是压不下去火。 这个时候正好又出现一个男人和她搭讪。 付晓芝早先就看到有人过来了，连细看的心思都没，扫了一眼就打算继续喝酒了。 直到对方开口跟她说了一句粤语。 付晓芝握着酒杯的动作一顿，马上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男人个头很高，穿着黑衬衫，看起来是成功人士的打扮。 年龄应该有三十多了，眉眼深邃成熟。 长相算好的，但付晓芝更关注的是他的声音——他说粤语的时候，和郑凛叙太像了。 付晓芝对粤语研究不深，听不懂几句，刚才那男人说的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你不是港城人？”对方见她不回应，马上换成了普通话。 付晓芝答非所问：“你说粤语真好听啊，能多说几句吗？我请你喝酒。” 男人最后在付晓芝身边坐下来，陪她一起喝酒。 他说粤语，付晓芝偶尔听得懂几句。 越听越觉得很像郑凛叙。 付晓芝听郑凛叙说粤语的次数并不多，但印象极为深刻。 他的嗓音本就偏低沉，说粤语的时候会放大这个特质，像是贴在耳边低喃一样。 —— 付晓芝听着男人说粤语，又喝了两杯酒。 那男人看到付晓芝笑得这么开心，好奇地问：“你很喜欢粤语？” 付晓芝点点头，“对，喜欢。” 男人自然地抬起胳膊搭在付晓芝的椅背上，头微微俯下靠近她，“那今晚找个地方，我认真教你几句？” 付晓芝不至于听不懂这句话里的暗示。 酒吧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一夜情高发区。 她本身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可听着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失神、冲动。 付晓芝头脑发热，正准备点头的时候，忽然被一道深沉的男声打断。 对方说的也是粤语：“很晚了，我带你回家。” 付晓芝猛地清醒过来，这个声音—— 她抬起头看的时候，刚才说话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带了起来。 郑凛叙的力道很大，付晓芝感觉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 这个力度，不禁让她想起了在柏林的那一晚。 付晓芝脑袋有些空，身体又很热，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听见郑凛叙对刚才那个男人说了几句粤语。 听不懂内容，但他的语气很强势，听得人心痒痒。 亲耳听到原版的时候，付晓芝忽然觉得刚才那个男人其实也没有很像郑凛叙。 还是郑凛叙的声音更好听。 付晓芝被郑凛叙带着走了几步，步伐有些踉跄。 她身上的运动背心皱了，下面的边被卷起来不少，肚脐和小腹都露了出来，隐约看得到马甲线。 腿上的裤子，有些太短了。 郑凛叙皱眉：“你喝了多少？” 他对她的酒量是有认识的，到这个程度应该是没少喝。 付晓芝笑着摇头，用粤语回：“一点点啦。” 她说得并不标准，但却让郑凛叙想到了刚才那个男人。 第425回 现在算什么 想到这里，郑凛叙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拖着付晓芝继续往外走，“粤语是跟刚才那人学的？” 付晓芝喝高了，没太听出来郑凛叙话里的阴森，还是在笑，“哈哈，粤语，真好听，但没你好听。” 她笑起来的时候阳光灿烂，嘴角扬起，眼神明亮，有种热烈的美感。 付晓芝身材练得好，那腰臀比只要看到的人大概都会忍不住多停几秒。 郑凛叙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付晓芝露在外面的那一截腰上，喉咙口的燥热快要压不住了。 两人走出酒吧的时候，郑凛叙压下声音说：“不要一个人来酒吧喝这么多，港城不比北城。” “如果我刚才不来，你会很危险。”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付晓芝扬起下巴看着他，头脑发热之下，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她直接动手摸了郑凛叙的喉结。 指尖凸起的触感让她很满意：“你在担心我呀？”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付晓芝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黏糊了很多，像是在跟人撒娇。 郑凛叙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酒店。” “可是我不想回去诶。”付晓芝往郑凛叙面前走了一步，踉跄之后，身体撞到了他怀里。 付晓芝没退开，另外一只手搭上他的腰：“你坏了我的好事，要赔我的。” 郑凛叙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好事？ 他目光深沉了几分：“你觉得这是好事？” 付晓芝：“那个男人很帅的呀，我又不吃亏，一夜情而已嘛，又不是没有过……” 郑凛叙的表情更严肃了。 他在感情方面虽然不是什么要求颇高的人，但听见付晓芝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莫名地生气。 郑凛叙直接按住她的腰：“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郑凛叙。”付晓芝忽然喊了他的全名。 没等他回应，她的手指又从他的喉结往下摸到了胸肌，食指在他胸前打转。 “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管我？”她说，“别告诉我是因为珠珠，我不是三岁小孩。” 原本要找的理由被堵死，郑凛叙陷入了沉默。 付晓芝却因为他沉默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听靳仰慎说，你和纪景熙闹掰了。” 郑凛叙没有和付晓芝解释这件事情：“你想说什么？” 付晓芝：“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你。” 她的表达方式一如既往地直接热烈，在此期间目光也一直直勾勾望着他：“我想睡你。” 郑凛叙：“……” 他这一生遇到过很多对他示好的女人，妄图用男女之间那点事情吸引他的人从来不少。 但付晓芝是唯一一个把话说得这么直接的人。 而且她的主语是“我”，不是“你”。 郑凛叙正想着该如何回应的时候，付晓芝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皮带，“你也想。” “别闹了。”郑凛叙头皮发麻，趁还有理智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 付晓芝：“你不做，我就随便找个人做。” 她说着就要抽手出来，往酒吧的方向折回。 郑凛叙一把将她拽回来，手指掐住她的下巴：“你想好了？” —— 别墅客厅内。 刚一进门，男女的身影便纠缠在一起。 付晓芝脚上的鞋凌乱地躺在地面上，她整个身体被郑凛叙架起来抵在了门板上，吊带的领口被拽得有些变形。 郑凛叙可能是被她激怒了，也可能只是表现出了他在床笫间正常的模样。 他力道很大，谈不上温柔，甚至可以用粗鲁来形容。 那张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只看得到他额头爆起的青筋。 可付晓芝不觉得害怕，甚至还认真欣赏了起来。 她觉得郑凛叙这样子很性感，比平时风度翩翩、端着大人姿态教训她的时候性感多了。 大概是觉察到她走神了，郑凛叙略有不满，惩罚性地咬上她的肩膀。 付晓芝疼得叫了一声，思绪就此回笼。 郑凛叙：“想什么？” 付晓芝：“我在想……你粗暴的样子好性感，我喜欢。” 郑凛叙：“……”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 声音是从付晓芝短裤的兜里传来的。 这种时候被打断，付晓芝原先是没打算理会的，可郑凛叙却直接动手从她兜里掏出了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靳仰慎的名字。 付晓芝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郑凛叙已经替她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被开了免提放在一旁的鞋柜上。 靳仰慎：“你没在房间么？” 他的声音也很清晰地传到了身后郑凛叙的耳朵里。 郑凛叙无声地轻笑，深沉的眸底是意味不明的光，用力箍住了她的腰。 “怎么了？”付晓芝强迫自己无视郑凛叙，专心去回应靳仰慎的话。 靳仰慎：“没什么，想下去逛逛，叫你一起。” 付晓芝：“嗯……我困了。” 郑凛叙忽然低头吻上了她的脖子，牙齿在脖颈处留下了一个浅印子。 付晓芝猛地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发出惊呼。 “已经睡了？”靳仰慎听出了付晓芝声音和平时不一样。 付晓芝：“嗯，明天当伴娘我得早起。” 靳仰慎：“那你继续睡，晚安。” 付晓芝：“……晚安。”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付晓芝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她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郑凛叙，没等她说话，郑凛叙已经带着她到了沙发上。 付晓芝坐到他腿上，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亲昵得像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郑凛叙从身后吻上来，嘴唇抵在她耳边，“你很会说谎。” 付晓芝反唇相讥，声音带着喘，“你不也是……你说对我没兴趣，现在算什么？” 简直像饿久了的狼要把人吞了似的。 郑凛叙不回答这个问题，“和靳仰慎试过这样吗？” 他指的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 很显然，郑凛叙也和别人一样把她和靳仰慎当做一对了。 付晓芝没有跟他解释，为了刺激他，甚至还顺着他的话说了：“嗯，他年轻，比你厉害多了。”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在这方面的挑衅，即便是郑凛叙这种成熟稳重的人也难逃这个定律。 付晓芝的挑衅换来了惨重的代价。 她之前以为郑凛叙到这个年纪了，应该不至于有那种年轻气盛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没想到他的表现有过之无不及。 第426回 婚礼1 付晓芝没累，洗完澡之后她体力恢复了不少，酒意也消了大半。 郑凛叙刚才把她放到卧室的浴室之后，没有和她一起洗，去外面解决了。 付晓芝洗好之后，裹着浴巾坐在床边等着他。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接下来郑凛叙应该又会跟她进行一场“谈话”。 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果然，等了快十分钟之后，郑凛叙也洗完澡出来了。 付晓芝跟郑凛叙认识这么多年，今晚是第一次见他穿睡衣的样子。 郑凛叙穿着深灰色的睡衣，头发还没吹干，看起来没有平时给人的那种距离感了。 多了几分居家体贴的感觉。 郑凛叙看到付晓芝还坐着，精神头不错的样子，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 “你说呢。”付晓芝的声音都比之前清明了不少，带着星星点点笑意，“等你啊，我猜你应该想和我谈谈。” 郑凛叙关上门走到床边，在付晓芝身边坐下，“嗯，猜对了。” 付晓芝：“我先说我的想法吧。”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已经想得差不多了，“我想以后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 之前的经验来看，付晓芝已经知道郑凛叙不会考虑跟她结婚或者是安定下来，不管是出于年龄还是其他的原因，这是既定的事实了。 而她也不屑于因为睡过几次就让郑凛叙负责。 可时隔一年的时间，她还是很怀念和郑凛叙睡觉的感觉——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找到过同样的感觉。 付晓芝不钻牛角尖。 她觉得，如果得不到郑凛叙的心，得到他的身体也还不错，至少能满足一个层次的需求。 郑凛叙被付晓芝的话惊到，没想到她会这么表达：“这样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付晓芝：“就是上床睡觉的关系呗。” 她说得很坦然，没有一点害羞：“我觉得你应该也很喜欢我的身体吧，不然也不会碰我。” 郑凛叙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就再次被付晓芝打断：“好啦，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这是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我都知道，但我觉得能让你这种人的本能占据上风的话，也说明我挺有本事的。” 郑凛叙被付晓芝弄得无话可说。 没错，她字字句句都属实。 不管是今天还是柏林那晚上，但凡换个女人，郑凛叙都不会冲动至此。 可理智又在不断提醒他，他和付晓芝根本不合适。 沉默良久，郑凛叙问她：“靳仰慎呢？” 付晓芝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告诉我你吃醋。” 郑凛叙没有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有男朋友不要随便做糊涂事。” “他还不是我男朋友。”付晓芝说，“我俩最多算暧昧。” 郑凛叙听见这话以后表情严肃了不少。 很显然，他并不喜欢付晓芝这样对待感情的态度。 付晓芝看郑凛叙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要教训他了，抢先一步说：“你自己的感情生活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还是别来说我了。” 郑凛叙：“……你想清楚了？你知道这种关系的定义么？” 付晓芝：“只上床，互不干涉，我知道。” 她说完又补了后面那句，“不谈以后，更不可能结婚。当然啦，如果我们其中一方有男女朋友或者是计划结婚的话就干脆断了，我不会没品到纠缠你的。” 付晓芝说得极其潇洒，如果不是郑凛叙了解她的感情经历，大概会以为她是个老手。 这种提议很难让人拒绝。 郑凛叙必须得承认，他是心动的：“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付晓芝：“其实，我一直也没把你想得很好。” 她耸耸肩膀，“男人嘛都差不多的，你这么大年纪了都没结婚，肯定不简单啊，但谁让我喜欢你呢。” 郑凛叙一时间不知道该在意那句“这么大年纪了”，还是那句“谁让我喜欢你”。 他靠近付晓芝一段距离，按住她的肩膀去盯着她的眼睛看：“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付晓芝：“外表吧。”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想了半天，“嗯……我还喜欢你说粤语的样子，很性感。” 郑凛叙：“这么肤浅。” 付晓芝：“我本来就是个肤浅的人——所以，你同意了吗？” 郑凛叙短暂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跟她强调了一遍：“想清楚，我和你不会有结果。” “明天珠珠和周礼结婚，你跟我，永远不可能那样。”这后半句话，听起来着实有些绝情了。 付晓芝听见郑凛叙用如此冷静谈判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忽然停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现实，就不会为这种事情忧愁幽思了。 没想到亲耳听见他说的时候还是有点反应的。 但这并没有影响她最终的决定。 付晓芝缠住郑凛叙的脖子去亲他，“都睡过了就别把我当小孩子了。” 郑凛叙刚平复下去的火又被她的一个动作撩了起来。 他直接把凑到怀里的女人按到床上，扯开她的浴巾，“好。” 付晓芝虽然没多少经验，但完全没有被郑凛叙的动作吓到，甚至笑着调侃他，“郑老板很厉害啊。” 郑凛叙的眼底充了血，手指抓紧她的大腿，“叫我什么？” “郑老板——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和珠珠一样叫你？”付晓芝胆子越来越大。 —— 港城的婚礼习俗，婚宴和仪式都是在晚上开始的。 但新娘新郎、伴娘伴郎都得早早开始忙碌。 六点钟，付晓芝被郑凛叙送回了酒店。 两人的状态和平时看不出什么区别。 走到楼上的时候，付晓芝正好碰上了周礼。 周礼的视线分别从付晓芝和郑凛叙的身上扫过，幽深的目光更显得晦涩。 但他什么都没问，简单和郑凛叙打过招呼后，就对付晓芝说：“化妆师已经来了。” 付晓芝：“那我先去换衣服。” 周礼：“嗯，靳仰慎在更衣室等你。” 他说完这话之后，目光往郑凛叙那边瞟了一眼。 不过从郑凛叙的表情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付晓芝匆匆离开后，郑凛叙问周礼：“珠珠呢？” 周礼：“在那边化妆。” 郑凛叙：“嗯，我去看看。” 周礼微微颔首，跟在郑凛叙身后一起去了姜明珠的化妆间。 第427回 婚礼2 姜明珠现在还没换婚纱，在做白天在酒店吃饭的基础造型。 造型都是她提前跟化妆师造型师一起沟通的，这一套妆容并不复杂，也没有太多头饰，只是简单做了个卷发，配了一条浅蓝色的鱼尾裙。 周礼刚才出去的时候，姜明珠还没换上裙子。 回来看到她这样，周礼的视线黏在姜明珠身上有些移不开了。 姜明珠从镜子里看到周礼的眼神，毫不在意旁边还有郑凛叙和化妆师，笑着问他：“被我美到啦？” 周礼：“……嗯。” 姜明珠：“这么漂亮的人以后是你老婆啦，开心吗？” 周礼：“嗯。” 化妆师一边给姜明珠涂腮红，一边笑着感慨他们感情好。 姜明珠笑着点头，对于夸奖照单全收。 反观周礼被夸得不太自然，掩着嘴唇咳了两声。 姜明珠从镜子里看到这一幕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的恶趣味就是看周礼不好意思。 跟周礼秀了会儿恩爱，姜明珠才想起来问郑凛叙：“对啦，昨晚你去哪里了，给你打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郑凛叙：“嗯？打电话做什么？” 姜明珠：“三三晚上想回去拿东西。” 郑凛叙：“昨晚临时有点事情去处理了。” 姜明珠：“好吧。” 郑凛叙：“我先去找三三和翩跹问问，你继续。” 姜明珠不疑有他，和郑凛叙道别以后，继续坐在这里化妆。 周礼的装扮比姜明珠简单得多，早起换个衣服，简单弄了一下头发之后就完成了。 于是后来他就跟望妻石一样坐在化妆间里等着姜明珠化完全妆。 化妆师化完妆就赶紧走人了，生怕自己待在这里成为两人的电灯泡。 姜明珠很享受这种被周礼盯着看的状态。 化妆师离开后，她起身走到周礼面前拉住他的手，“哥哥今天真帅呀~” 周礼的耳尖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红了，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刚才发现一件事情。” 姜明珠：“嗯？什么？” 周礼：“两两刚才是和你小叔一起来的。” 姜明珠：“说不定是在楼道碰上的呢。” 周礼：“我看到他们从一趟电梯出来的。” 他分析的样子像极了侦探：“他们两个人一个房间在这一层，一个房间在楼上，为什么要坐上行的电梯过来？” 姜明珠闻言，眼睛马上眯了起来：“你是说……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可能根本没在酒店睡！” “怪不得我和三三轮番给他打了五个电话都没人接。”姜明珠醍醐灌顶：“他很少不接电话的。” 姜明珠这一说，周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刚才郑凛叙和付晓芝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对。 直觉这个东西是很恐怖的。 姜明珠：“你说他们去哪里了啊？” 周礼：“一男一女能去哪里。” 姜明珠：“……” 很好，问住她了。 并非她单纯到不往那个方面想，只是付晓芝真的很久没和郑凛叙联系过了。 付晓芝这一年多大部分时间都跟靳仰慎在一起，虽然没确认关系，但看他们玩得挺开心的。 姜明珠：“我去化妆间找她探探情况。” —— 姜明珠的婚礼有两个伴娘，付晓芝和方沁阳。 但她们两人各自有独立的化妆间，正好是对门。 姜明珠去方沁阳那边看过之后，就到了付晓芝这边。 进来的时候，付晓芝刚刚换好伴娘服出来。 伴娘服也是姜明珠亲自挑选的，是白色系，抹胸款，这个款式很适合付晓芝。 姜明珠上下打量着付晓芝，视线最后落在了她胸前露出的那一片皮肤上。 姜明珠的眼神里带着些暧昧，付晓芝被盯着了会儿，莫名心虚了起来。 她抬起手来摸上锁骨，低头去检查。 ……好像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啊。 郑凛叙昨天晚上没在她身上乱啃，因为知道她要当伴娘，他都是换别的地方咬的。 但姜明珠这个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付晓芝检查的时候，姜明珠忽然笑着问：“干嘛这么心虚，你不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付晓芝：“我能背着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抢你老公啊？” 姜明珠：“别说，你现在的状态还真挺像出去偷人了的，顺便检查检查有没有留下来偷吃的痕迹。” 她半真半假地揶揄付晓芝，同时也没忘观察她的表情和反应。 付晓芝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这两年进步了一些，至少面对这种情况能挺直腰板了。 —— 九点半到十点，宾客就陆陆续续过来了。 因为婚礼挪到了港城举行，因此北城那边的亲朋好友大都是提前过来的。 姜明珠也履行了自己之前对温家人的承诺，给他们发了邀请函。 温家的一行长辈提前三天就到了，但蒋劲一直到婚礼这天上午才赶过来。 和蒋劲一起来的人，是徐瑛菲。 他们两个人带了结婚礼物送给了姜明珠，姜明珠欣然接受，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一段时间了，但姜明珠对着蒋劲还是很难喊出那个称呼。 不过蒋劲对于这件事情并不介意，和姜明珠聊几句之后，转头看向周礼：“好好对她。” 周礼：“嗯。” 徐瑛菲：“恭喜你们！” 她和周礼还有姜明珠都算熟的，聊起天来没有蒋劲那么生硬，“早生贵子啊，期待你们的宝宝。” 徐瑛菲一直觉得，姜明珠和周礼俩人长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是极品。 所以她特别期待。 姜明珠难得害羞地抿了抿嘴唇，“嘿嘿，我也很期待。” —— 下午四点，酒店这边的人启程陆续前往迪士尼乐园。 付晓芝作为伴娘，理所当然地和姜明珠坐了同一辆车。 按照规矩，婚礼仪式之前，姜明珠和周礼都不能再见面了。 靳仰慎作为付晓芝的“男朋友”，也被安排在了这辆车上。 第428回 婚礼3 付晓芝原本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问题，直到郑凛叙忽然打开副驾的门坐到了前排。 上车之后，郑凛叙对姜明珠说：“那辆车满了，我跟你们一起。” 姜明珠点了点头，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的付晓芝。 付晓芝在郑凛叙上车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和平时昂首挺胸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用多问，姜明珠就知道他俩昨天晚上绝对有事儿。 靳仰慎应该也是发现了付晓芝的不对劲，便开了一瓶果汁递给她，“是不是有点低血糖，喝点东西缓一缓。” 付晓芝被靳仰慎的声音唤回神来，接过果汁喝了一口。 清甜的味道在口腔散开，付晓芝不自觉地笑起来，“真好喝。” 靳仰慎：“你今天没吃多少东西，还是需要点糖原的，不然等下会更累。” 方沁阳在一旁听见靳仰慎的话之后，拍着手开始揶揄：“哇哦，真体贴，芝芝，你好幸福啊~” 方沁阳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她也没少这么调侃过付晓芝和靳仰慎。 都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说完就算过了。 付晓芝和靳仰慎同样只是笑笑，没放在心上。 付晓芝还跟着说了一句：“既然这么羡慕，那就考虑一下我哥呗，我觉得他谈起恋爱来绝对体贴。” 一提到付暮晔，方沁阳的笑有些僵硬了，表情瞬间一言难尽，看着像害羞了。 姜明珠也跟着笑了起来：“沁阳，说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哦。” 方沁阳：“你们饶了我吧，再这样开玩笑我以后没脸见他了。” 方沁阳和付暮晔之间本身没什么暧昧，愣是被他们说出来的。 他们这群人平时经常在一起聚，而且基本上都是成双成对的。 唯独方沁阳和付暮晔是单身，所以平时有什么双人活动都是他俩直接搭伙了。 方沁阳不知道付暮晔对此是什么心态，但她这边很别扭，甚至已经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了。 —— 靳仰慎和付晓芝一起相处的时候，一直都扮演着那个照顾她的角色。 去迪士尼路上短短二十分钟，郑凛叙坐在前排目睹了靳仰慎给付晓芝递饮料、整理头发、拎包、递手机等等行为。 而看付晓芝的状态，应该也是习惯了被靳仰慎这样照顾。 郑凛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路，直到司机将车停在大门口，他才收回注意力下车。 因为姜明珠和周礼的婚礼，迪士尼今天不对外开放，主园区搭了临时的草坪和舞台，红毯四周除了玫瑰花之外，就是各式各样的迪士尼玩偶。 婚礼的场地设计都是姜明珠的创意，小到一个贴纸的细节都是她亲力亲为敲定的。 一进来，就像走进童话故事里一样。 付晓芝和方沁阳虽然提前看过了图纸和照片，但亲身走进来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 方沁阳看到婚礼指引牌上的小狐狸和猎人卡通画，很惊喜：“你居然把我送你的画都印过来啦？” 姜明珠：“对啊，是不是很搭？” 她指着上面的字体，“这个也是我找人专门设计的。” 方沁阳狠狠点头，“太可爱了。” 方沁阳跟姜明珠审美观上比较类似，她俩喜欢粉色的东西，少女心满满。 但付晓芝从小很少接触这类东西，看到这童话镇一样的装扮，只能比起大拇指发出最纯粹的感叹：“真牛逼。” 付晓芝的目光四处张望，所及之处不是粉色就是粉蓝色，要么就是粉紫色。 如果是早些年有人告诉她，周礼以后会在迪士尼办这种婚礼，她肯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问题。 所以爱情这个东西真伟大，不仅能改变性格，还能改变审美。 百分之九十九的宾客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别致的婚礼。 不少和靳柔关系好的太太都在问她，怎么会选在迪士尼办婚礼。 靳柔笑着回复，“珠珠喜欢呀，就办一次婚礼，都听儿媳妇的。” 靳柔和周章回一直都这么给姜明珠面子。 特别是在人前的时候，这种公开场合，只要聊起来，靳柔都会把姜明珠的位置抬得很高。 所以现在北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周家对姜明珠十分满意，甚至有些纵容。 靳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周礼费劲巴拉才找到了姜明珠这么宠他的媳妇，当然要把地位摆到最高。 —— 在园区逗留了一会儿，付晓芝和方沁阳就跟姜明珠一起去休息室了。 新娘和伴娘的休息室是分开的。 她们需要各自换妆、换衣服，进到休息区之后，付晓芝就去了挂她牌子的那间更衣室。 晚上的这套伴娘服是浅紫色的吊带款。 可能是为了配合迪士尼的氛围，这套伴娘裙比白天的那套少女得多。 付晓芝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次穿这种公主裙是什么时候了。 裙子的构造特别复杂，拉链都分了好几处，付晓芝人都要麻了。 她觉得自己需要找个人帮忙。 正这么想着，更衣室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应该是化妆师来了。 付晓芝：“是化妆师吗，麻烦你进来帮我拉个拉链呗——” 那边没回应她，但脚步声明显是往这边来了。 付晓芝马上过去开了门，正要说话的时候，却对上了郑凛叙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个瞬间，付晓芝失声了。 郑凛叙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少女感十足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把她的英气遮掩了几分，多了些娇滴滴的味道。 裙子的拉链还没拉上，她正捂着胸口。 看起来像害羞了。 郑凛叙喉咙有些热。 这样盯着付晓芝看几分钟，他的眼底不自觉地便展现出了男人看女人时最原始的侵略性。 付晓芝自然也有感受到他眼神的变化。 “……你怎么过来了？”付晓芝吞了吞口水，“我以为是化妆师呢。” 郑凛叙直接关上门走进来。 他忽然逼近，付晓芝被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 没几步路，后背就抵在了墙面镜上。 郑凛叙的手指覆上她光裸的肩膀，绕到身后去摸她的后背。 干燥温热的触感，激得付晓芝肩胛骨一缩，“你别——” “不是拉拉链么。”郑凛叙按住她，“我帮你。” 第429回 婚礼4 郑凛叙的手指很快覆上了拉链，动作熟练地替她拉上了。 付晓芝感受着他轻车熟路的动作，脑子里最先出现的居然是纪景熙的脸。 郑凛叙这么上道，以前应该没少给女人拉过拉链。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酸。 付晓芝推开他：“谢了，你先出去吧。” 郑凛叙没有回应这句话，视线在她身上逡巡许久，像是在欣赏。 付晓芝：“看什么？” 她轻笑了一声，调侃他：“郑小叔不会看着我就来感觉了吧？” 付晓芝故意叫了这个称呼，郑凛叙的目光果然更深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攥住她的手腕再次把人抵在镜面上，微微俯首去找她的耳朵，“你说呢。” 说话的同时，郑凛叙有意把身体和付晓芝靠得很近。 这动作一出，一切都有了答案。 付晓芝感觉到之后，脸有些烫，但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此害羞，便硬着头皮损他：“你以前一副禁欲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呗。” 郑凛叙这边还没回答，外面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付晓芝想，这次应该是化妆师过来了—— 然而，下一秒，外面却传来了靳仰慎的声音：“芝芝？” 听见靳仰慎的声音之后，付晓芝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就要推开郑凛叙。 她这样子落在郑凛叙眼底就成了为了靳仰慎推开他。 郑凛叙目光沉下来，或许每个男人都逃不开这样的劣根性。 付晓芝的力道的比一般女孩子大得多，但如果郑凛叙有意不松手，付晓芝也无法挣脱。 两人僵持的时候，付晓芝的肩膀不小心撞上了镜面。 这一声动静传到了外面，靳仰慎听见后，声音里都多了几分担心：“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付晓芝：“没事，不小心撞了下肩膀，你找我干嘛？” 挣脱不开郑凛叙，又不想让靳仰慎发现异常，付晓芝只能这样隔着一扇门和他对话。 靳仰慎：“给你带了点吃的过来，你等下化妆的时候填填肚子。” 付晓芝：“好的，你先放外面吧。” 靳仰慎：“嗯，你换衣服……需要帮忙么？” 付晓芝：“不用啦，谢谢。” 靳仰慎很有分寸感，付晓芝拒绝之后，他便不再问什么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靳仰慎离开后，付晓芝终于松了一口气，而郑凛叙也松开了她。 付晓芝甩开他的胳膊，“你快走。” 郑凛叙答非所问，手指覆上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上，“你穿这样很漂亮。” —— 郑凛叙走后没多久，化妆师就来了。 付晓芝坐那里化妆的时候，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放刚才更衣室里发生的事情。 虽然付晓芝早就知道她之前对郑凛叙的了解很片面，但是现在真的站在男女关系的角度跟他相处的时候，还是会被他的一些行为震撼到。 不对，准确来说是撩拨—— 付晓芝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浪漫过敏的人，她此前从未对男人的某些小行为心动过。 但刚才郑凛叙那一系列动作，让她怀疑自己心律失常了。 郑凛叙说她穿这样很漂亮。 付晓芝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镜子。 化妆师给她做了卷发造型，头发被扎起来，留了部分在脸颊两边，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都露了出来。 她肩颈的线条很好，身姿又挺拔，穿成这样很性感。 付晓芝瘪嘴，男人果然都是肤浅的，就喜欢皮相好的女人。 就算是郑凛叙也逃脱不开这个魔咒。 付晓芝底子好，化妆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边结束之后，付晓芝就去新娘化妆间和姜明珠碰面了。 付晓芝来的时候，方沁阳也已经到了，她随口问了一句：“芝芝怎么化了这么久？” 付晓芝：“化妆师到的有点晚了，没耽误事儿吧？” 姜明珠：“没有啦，我这里才一半。” 作为新娘，姜明珠的每一套妆容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她本身就爱美，如此重要的场合更是不可能怠慢，每个细节都得化到她满意。 为了配合迪士尼的氛围，姜明珠的婚纱是白色和粉蓝色相间的，光这个配色就很有迪士尼的感觉。 结婚穿的几套衣服，都是姜明珠和周礼提前找设计师设计好的，婚礼仪式穿的这套更是融入了许多姜明珠自己的想法。 正式华丽，细节里又透着小俏皮。 姜明珠今天的妆是亮片妆，脸上亮片的形状都是迪士尼人物的剪影。 付晓芝和方沁阳看着姜明珠的妆容逐渐成型，都不免开始感叹—— “诶，珠珠，别说，你这样真的挺像小公主的。”付晓芝说。 方沁阳：“该说不说，突然觉得周礼配不上珠珠了。” 付晓芝：“这话要是被他听见了，以后你得被他阴死。” 方沁阳吐了吐舌头，“谁说不是呢。” 不过，几分钟之后，前来探望姜明珠的靳柔发出了和方沁阳一样的感慨。 接着一个化妆间的人都被逗笑了。 姜明珠的妆造就是在这样异常欢乐的氛围中做完的。 打扮好了，也差不多到了仪式开始的时间。 虽然和温家相认了，但姜明珠并没有让温家人参与婚礼仪式的任何环节。 红毯前那一段路，是姜故鸣陪她走的。 证婚人则是郑凛叙。 姜明珠挽着姜故鸣站在红毯尽头出现的时候，是周礼第一次看到姜明珠完整的妆容。 他原本在和身边的原野的交谈，但后来，视线黏在姜明珠身上怎么都移不开了。 不止周礼，连原野往那边看了一眼都被惊艳到了。 只是他的表达一向比周礼直接：“草，珠珠好漂亮啊，简直仙女。” 周礼猛地回头看过来，递给原野一记眼刀。 原野之前对姜明珠什么心思，周礼一直都记得。 原野被周礼瞪了之后，壮着胆开了句玩笑，“四哥，你这么爱吃醋的人，那结婚以后可得看好了，珠珠这么漂亮，一出门少不了被人看的。” 他朝宾客的区域努嘴，“你瞧，现在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看她。” 周礼被原野说得往宾客区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这样。 半分钟之后，周礼再次将视线转向姜明珠。 这一眼，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姜明珠原本的笑容更灿烂了，她的一双眼睛像是在发光。 周礼看到她用口型说：“好激动啊。” 第430回 婚礼5 和姜明珠对上眼以后，周礼身上的戾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原野在旁边目睹了周礼这过山车一样的变化，最后只能得出三个字的结论：恋爱脑。 越是观察周礼和姜明珠的相处模式，原野就越觉得用这个词形容周礼最为准确。 放在以前的话，他是没法子把这个词和周礼联系到一起的。 但姜明珠就是有本事让周礼整个人翻天覆地。 婚礼仪式在六点正式开始。 付晓芝和方沁阳作为伴娘，站在了姜明珠身后。 姜明珠挽着姜故鸣的手臂站在花门外，周礼在红毯开端等候着姜明珠过来。 而郑凛叙作为证婚人，已经和主持人等在了红毯尽头。 付晓芝跟在姜明珠身后走红毯的时候，看到尽头的郑凛叙，竟然莫名地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婚礼的氛围感染到有些上头了，居然在幻想自己结婚时的场景。 姜明珠挽着周礼的手臂走完了红毯。 两个人刚上台停下来，下面的宾客便开始不停地鼓掌，闪光灯闪烁不断。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用“视觉盛宴”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一个清冷，一个热烈，比起相似的气质，这种对比鲜明但又互补的气质更有冲击力。 周礼身板挺得很直，嘴唇紧紧抿着。 姜明珠则是很放松，嘴角一直往上扬，甚至还有一些小表情和小动作。 她趁着主持人和双方长辈沟通的时候，凑到周礼耳边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紧张呀？” 周礼捏了捏正在出汗的手掌。 这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 周礼从小到大大场面见得多了，但他从不是会平白无故紧张的性子。 婚礼前夕也并没有这种紧张感，谁能料到走上红毯的那一刻忽然心跳加速，连肩膀都是紧绷的。 或许紧张是源于期待。 姜明珠见周礼不说话，抬起手拉住他的胳膊晃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别紧张，我在呢。” 虽然现在是双方长辈发言的时间，但姜明珠和周礼的这些小互动还是被宾客和媒体捕捉到了。 任谁看了都得感慨一句小情侣感情好。 付晓芝和方沁阳在一旁更是看得清楚。 方沁阳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跟付晓芝咬耳朵：“看到珠珠的状态突然就觉得谈个恋爱也不错。” 付晓芝听见这话之后，视线下意识地转向了郑凛叙。 方沁阳没注意到这一点，还在跟付晓芝说：“下次应该就是给你和靳仰慎当伴娘了吧。” 付晓芝忙着看郑凛叙，没怎么听清楚方沁阳的这句话，随意“嗯”了一声。 这句话，付晓芝没听清，郑凛叙却听见了。 当付晓芝给出肯定回答的时候，郑凛叙含笑的目光忽然下沉了几分。 —— 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婚礼，仪式和流程基本上都不会变化。 姜明珠和周礼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完成了交换戒指，讲话以及亲吻的流程。 流程走完就到了扔捧花的环节。 新娘的捧花向来是很受欢迎的，大家都觉得接到捧花的人运气会很好。 这么多年也流传着一个美好的传说，接到捧花的人就是下一个结婚的人。 前来抢捧花的人不少，付晓芝是没什么兴趣凑热闹，她和方沁阳很默契地一起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人群。 但没想到的是，付晓芝这边刚停下来跟方沁阳说了几句话，捧花竟然被扔到了她手上。 花束是朝她砸过来的，出于本能反应，付晓芝一下子就抓住了。 她这一抓，瞬间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主持人在台上笑着说：“那就要恭喜我们的伴娘接下这份好运了，希望下一次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就是你！” 付晓芝：“……” 方沁阳跟着在旁边调侃：“命中注定啊，看来你很快就要和靳仰慎结婚了。” 付晓芝简直无语，她甚至想调查一下这花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婚礼仪式结束没多久，宾客们便来到了迪士尼酒店开始吃席。 付晓芝和方沁阳作为伴娘，也要帮着姜明珠招待宾客。 靳仰慎很自然地就跟在了付晓芝身边。 两人走了几桌之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付老爷子所在的这一桌，付家的长辈也都坐这里。 巧的是，付晓芝和靳仰慎过来的时候，郑凛叙刚好也到了。 付晓芝的视线再次和郑凛叙对上，短暂交缠之后便迅速移开。 所幸四周没人发现。 郑凛叙是来给付家人送伴手礼的，他手里拿了好几份礼物。 放下来之后，自然要聊上几句。 郑凛叙和付老爷子聊天的时候，付暮晔冷不丁开始拿付晓芝打趣：“两两，你今儿接到捧花了啊，下次就该吃你和阿慎的喜酒了吧？” 付暮晔一提这个事情，话题马上就转移到了付晓芝和靳仰慎的身上。 付老爷子刚才就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来着，现在被提起来，精神都足了：“我看靠谱，这就叫命中注定，到时候你和阿慎也来个这么有创意的婚礼。” 靳仰慎听到这种话之后只是淡淡地笑，没有过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付晓芝则是有些无语，“你们太迷信了，接个捧花而已。” 付老爷子：“你看看周四和明珠的婚礼，你不羡慕？” 付晓芝选择沉默。 沉默之余，她又下意识地往郑凛叙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发现郑凛叙竟然在跟着其他人一起笑，好像也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付晓芝心里有些不舒服，索性一把拉住靳仰慎，“懒得和你们扯，我们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付暮晔哈哈大笑，“我看两两这是害羞了。” —— 姜明珠和周礼的婚礼结束以后，付晓芝在港城停留了大概一周的时间。 这是作为伴娘的特有“礼物”。 何楚妍和姜故鸣为付晓芝和方沁阳安排了酒店，让她们在港城好好放松一下。 靳仰慎临时有事飞回了北城，付晓芝便和方沁阳一起到处吃喝玩乐。 以前来过港城很多次，但没有这样静下来仔细玩耍过。 港城和北城的气质完全不同，美食也都是之前没尝试过的。 何楚妍替她们俩人订了一家茶餐厅。 这一天一早，付晓芝和方沁阳便来到了餐厅。 没想到的是，刚在大厅坐下，就看到了郑凛叙的身影。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第431回 想见or想睡 不是纪景熙。 女人看起来年龄明显比郑凛叙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裙，红唇浓妆，身材很好。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性感和风情。 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娇软。 她一看就是男人会喜欢那个类型。 进来的时候，她跟在郑凛叙身边说话，郑凛叙听得很耐心，后来那女人直接挽住了郑凛叙的胳膊，郑凛叙也没有推开，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 付晓芝吃早茶的热情都被冲淡了一半。 不止付晓芝，方沁阳也看见了这个画面，备受冲击的同时，她下意识地去看付晓芝的表情。 之前付晓芝喜欢过郑凛叙，看到这种画面心里肯定不太舒服。 方沁阳：“……芝芝，你还好么？” 付晓芝：“还行。” 她不至于去否认自己短暂的负面情绪，“男人不都这样吗，别对男人有幻想。” 方沁阳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平时跟他相处真的看不出来。” 方沁阳和郑凛叙接触并不少，当初姜明珠最艰难的那一阵，她陪姜明珠一起治病的时候，几乎天天跟郑凛叙见面。 方沁阳认知里，郑凛叙是那种温文尔雅气质脱俗的人。 他整个人很平心静气，又爱锻炼，给人一种很佛系很养生的感觉，所以方沁阳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的私生活肯定很干净。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过于单纯了。 郑凛叙身份地位阅历摆在那里，他这年纪也不可能真的就当和尚。 私生活干净，多半是因为处理得干净，港城虽然八卦小报盛行，但郑家权倾一方，怕是没人敢在背后嚼他的舌根。 付晓芝和方沁阳随便聊几句，就把郑凛叙的话题略过了。 郑凛叙应该是没看到她俩，直接带着那个黑裙女人到了楼上的贵宾包厢。 虽然付晓芝一直告诉自己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难受，可不得不承认，这场偶遇的确影响到了她的胃口—— 连方沁阳都发现了。 付晓芝平时食量不小，至少是比方沁阳吃得多的。 这家早茶是她期待已久的行程，但一顿饭吃下来还没方沁阳吃得多。 从餐厅出来以后，方沁阳忍不住问付晓芝：“芝芝，你是不是还对郑老板……” “珠珠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和他睡了。”可能是心情太压抑，付晓芝直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方沁阳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之前付晓芝说她不打算继续喜欢郑凛叙了，而且她表现得也足够潇洒。 而且她和靳仰慎相处得那么开心，方沁阳一度以为付晓芝已经喜欢上靳仰慎了。 付晓芝短暂地沉默了几秒，之后很坦然地说：“就是……下半身思考了？” 方沁阳：“……” 付晓芝：“我活了这么多年了，他好像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有冲动的男人。” 她这话说得很直白，但因为听的人是方沁阳，她们之间聊这个话题从不避讳，所以也不会怎么样。 方沁阳认真思考了一番之后开始问她：“靳仰慎也没有？我觉得他身材也挺好的诶。” 不仅身材好，靳仰慎那人看着也挺有性张力的，方沁阳还以为他俩已经有过了。 但听付晓芝这意思，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付晓芝摇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到处玩，差不多就像我跟原野他们几个一样。” “有几次他帮我揉伤口，我都觉得很不舒服。”付晓芝说着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方沁阳：“人和人之间的磁场，还真说不准。” 付晓芝：“但我看到郑凛叙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她耸了耸肩膀，“那天晚上正好喝多了上头，就去勾引他了，然后又睡了一次。” 方沁阳挑眉：“我怎么觉得他对你也不对劲啊？” 郑凛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自制力差的人，付晓芝本人又没什么经验，不至于勾一下就上套。 方沁阳咂摸了一下这件事情，“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你，但是碍于你俩的身份年龄有点顾虑？” “喜欢谈不上吧，最多有点兴趣。”付晓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毕竟姐妹我也是有点资本的。” 方沁阳：“那你们有聊以后什么安排吗？不会是要……” 付晓芝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嗯，就那样。” 成年男女之间维持这种关系并不稀奇，但方沁阳有些担心付晓芝：“郑老板比你大那么多，你这方面肯定玩不过他的，他身边女人又没断过，你没想过以后吗？” 方沁阳一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那天晚上是冲动的产物，她喝了酒头脑发热，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但“以后”“未来”都是很抽象的词，规划起来并不容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付晓芝只能这样告诉自己，“说不定睡一段时间，我对他就没多少兴趣了。” —— 心情不佳，付晓芝和方沁阳逛到下午就回酒店了。 付晓芝冲了个澡之后，开始坐在电脑前处理基金会那边的邮件。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付晓芝刚合上电脑，一旁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郑凛叙电话。 一看到他来电，付晓芝又想起来白天那个女人了，接电话时的语气也不太好：“有事吗你？” 郑凛叙：“在哪里？” 付晓芝：“酒店。” 郑凛叙：“有空吗？” 付晓芝：“什么事？” 郑凛叙：“想见你。” 付晓芝呵了一声，什么想见她，想睡她还差不多。 这个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付晓芝这边半晌没回答，郑凛叙很有耐心地问：“方便我去酒店楼下接你吗？” 还挺体贴。 付晓芝忍不住问：“郑老板对每个炮友都这么体贴呀？” 郑凛叙当然听得出付晓芝的阴阳怪气，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说：“我十五分钟到，酒店楼下等你。” 挂上电话，付晓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问多了。 她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 付晓芝并不想让郑凛叙觉得她会为他争风吃醋。 但到底年龄差摆在那里，她很难做到像郑凛叙那样随时随地都冷静。 付晓芝冷静了一下，扎了个头发，穿着一身运动服拎着包下了楼。 第432回 措施 付晓芝是赶在十五分钟之前下来的，她以为自己下来得等上几分钟才能和郑凛叙碰面。 没想到，刚走出酒店大门，就看到了郑凛叙的车。 他的车像是在这里停很久了。 车窗降下来，付晓芝看到郑凛叙的脸：“这么快？上车吧。” 付晓芝直接绕过去上了副驾。 发动车子之后，郑凛叙问她：“晚饭吃过了么？” 付晓芝摇了摇头。 郑凛叙：“那先去吃个饭。” 付晓芝没什么意见：“你早就来酒店了？” 郑凛叙：“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来的。” 付晓芝：“你就这么确定我会下来？” 她有种被人吃死了感觉，挺不爽的。 郑凛叙打着方向盘浅笑，“不确定，但我的诚意得体现到位。” 付晓芝告诉自己，不要相信老男人的花言巧语，这话他指不定跟多少人说过。 路上付晓芝没吭声，埋头玩手机，正好靳仰慎发来了微信，付晓芝便跟他聊了起来。 付晓芝聊得正投入的时候，突然听见耳边一道声音：“你和靳仰慎相处得很不错。” 付晓芝放下手机侧目朝郑凛叙看过去。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不像是吃醋或者是质问。 也是，他这种人字典里可能就没这些词。 付晓芝：“是挺不错的，跟他一起玩很开心。” 郑凛叙：“我听景熙说，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付晓芝：“哦，我知道。” 郑凛叙：“你家人也挺喜欢他。” 付晓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郑凛叙：“靳仰慎的出身背景、年龄阅历和你都很相衬，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说到这里的时候，郑凛叙已经有种长辈替晚辈分析的架势了。 付晓芝知道他的出发点并不坏，可这种话就是让她心情不爽。 可是在郑凛叙面前表现出炸毛只会显得自己幼稚，于是她强压下不爽，勾起嘴角歪过头看他：“要不然我和靳仰慎结个婚，再出来和你偷情？唔，听起来挺刺激的。” 刺啦。 伴随她话音落下，郑凛叙猛地踩下了刹车。 付晓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总算是在郑凛叙这边找回了些场子。 郑凛叙沉默了半晌，才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付晓芝：“不是你先说的么？” 她无辜地看着他，“你一边喊我出来跟你睡，一边又劝我结婚，我也是顺着你的逻辑在思考啊，听说现在他们出来玩都喜欢找已婚的，这样可以避免负责。” 郑凛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东西。” 付晓芝：“成年人的世界，有问题么。” —— 郑凛叙带付晓芝去的是一家米其林餐厅。 进来之后，就有服务生招待他们去了包厢。 付晓芝今天一整天胃口不怎么好，到晚上这顿已经很饿了，所以吃了不少。 晚饭之后，郑凛叙带付晓芝回了那天晚上那栋别墅。 那晚之后，这里像是被赋予了另外一种意义。 刚一进门，付晓芝便把包扔到沙发上，双手摸上郑凛叙的皮带试图解开。 只是她之前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摆弄了好几下才成功。 头顶能够听见郑凛叙渐渐粗沉的呼吸声，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付晓芝刚解开皮带，没来得抽手，郑凛叙就反手抓住她把她压在了门板上。 随后，火热的唇舌落在她的肩膀上。 付晓芝今天穿的是运动背心，下面是条瑜伽裤，穿脱都很方便。 衣服很快被扔到了地毯上，没有开空调的客厅里，气温越来越高。 辗转换了几个地方，付晓芝最后躺在了地毯上，浑身是汗。 她的头发湿到跟跑了十公里差不多，额头鼻尖都还在往外冒汗，四肢都是黏糊糊的。 郑凛叙身上的衣服还在，衬衫的扣子开到了最下面几颗，西裤也还在，只是皮带松松垮垮的。 此时他坐在一旁，手指夹了一根烟，整个人透着一股纵欲之后的张力和性感。 付晓芝看得移不开眼，来不及感叹自己没出息，手已经朝他的下巴摸过去了。 只是，刚做完有些没力气，探了好久都没摸到。 付晓芝：“你凑过来一点，给我摸摸。” 郑凛叙：“我在抽烟。” 付晓芝：“不管，要摸。” 她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但不影响她的蛮不讲理。 郑凛叙无奈应了一声“好”，之后掐灭了烟头，微微俯身往她面前靠了一些。 这样一来，付晓芝稍一抬手就能摸上他的下巴。 郑凛叙下巴上有很硬的胡茬印子，但付晓芝很喜欢这样的手感。 “我明天回纽約。”付晓芝摸着郑凛叙的下巴欣赏的时候，郑凛叙忽然开口说了这个消息。 付晓芝的动作顿了一下，“哦，然后呢？” 郑凛叙：“会有点忙，应该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见你。” 付晓芝没说话，手放回了身边。 郑凛叙：“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他时时刻刻不忘强调：“和我纠缠在一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付晓芝：“谁说没有好处的，我爽到了呀。” 她从地毯上起来，把散开的头发简单整理了一把。 明明是很随意飒爽的一个动作，偏生郑凛叙却看出了潋滟的风情，只一下就开始喉咙发燥。 他内心一阵自嘲，没想到这个年纪了，竟然比二十岁的时候冲动了几倍。 不过，始作俑者对此浑然不知，甚至还抬起手来在他胸口点了两下，“我也只是贪恋你的身体罢了，以后遇到比你更有感觉的人……唔。” 郑凛叙没有给付晓芝继续挑衅的机会，按住她的后颈强势地堵住了她的嘴唇。 后面的话，全部被化解在这个吻里。 —— 晚上不得消停，折腾结束，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这一次，郑凛叙没有走开，和付晓芝用了同一间浴室洗澡。 两人站在花洒下，郑凛叙的视线习惯性扫过那两条腿，视线忽然顿住。 这两次，他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郑凛叙蓦地抓住了付晓芝的手腕。 因为着急，他的力道有些大，付晓芝毫无招架被抓了，疼得蹙眉：“你干嘛呀！” “这两次都没做措施。”郑凛叙隔着雾气凝着她的眼，“上次你是不是没来得及吃药？” 被他一问，付晓芝也愣住了。 第433回 捉 上次的确是没有吃药—— 那天付晓芝从郑凛叙的别墅出来就回酒店了，忙着为姜明珠的婚礼做准备，哪里有时间去想药不药的问题。 要说这个事情也是很讽刺。 付晓芝和郑凛叙做了三次，三次他都没做措施。 虽然付晓芝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她也知道正常人都会做措施的，郑凛叙懂的可比她多。 想到这里，付晓芝的脸色沉了几分，“你自己不做，让我吃药？” 郑凛叙知道付晓芝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马上解释：“抱歉，是我没控制好。” 付晓芝：“你每次都控制不好吗？” 郑凛叙：“以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情况。” 他是在非常认真严肃地解释，谁知道付晓芝听完之后突然很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这过山车一般的情绪变化，倒是让郑凛叙都招架不太住了，一贯沉稳的脸上多了几分茫然。 付晓芝的笑容有些沾沾自喜的意思：“那这么说起来是我吸引力比较大咯，让你昏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她笑得太开心了，郑凛叙被感染到，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浴室里缭绕的水雾，都挡不住她明媚、生机勃勃的面庞。 如付晓芝所言，郑凛叙接触过的女人很多。 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女人，各方面的条件都不会太差，但类似的人也很多。 付晓芝是这些人里最独特的一个。 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出身，也和一些外在的元素没有关系。 她的独特主要体现在她有一身旺盛的生命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有激情，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 甚至，认识的这几年，他都没有见过付晓芝展现过任何负面的情绪，眼泪更是没有见过。 她看起来强大，内心更强大。 —— 洗完澡出来，付晓芝便拿起手机开始摆弄，看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看起来像在研究什么。 郑凛叙随口问：“在看什么？” 付晓芝头都没抬：“事后药，我叫个外卖送过来。” 郑凛叙哽了一下。 刚才他并没有提过让付晓芝吃药，虽然吃药是个很正确的选择，但听见她说出来时，内心多少有些愧疚。 踌躇半分钟之后，郑凛叙还是和付晓芝道歉了：“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 付晓芝研究了几种药，选了一种下了单，之后才抬头看郑凛叙：“就算你不说，我想起来也会吃的。” 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产生很大的情绪波动，“我的人生计划里暂时还没孩子这一项，比起意外怀孕做手术还是吃事后药的伤害比较小。” 郑凛叙：“……” 过了半个小时，付晓芝叫的药到了，郑凛叙下楼帮她取了药，顺便带了一瓶水上去。 吃完药，付晓芝就睡过去了。 郑凛叙看着她熟睡的模样陷入了沉思。 他的视线定在那张清丽的面孔上，久久没能回神。 —— 付晓芝早上起床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知道是不是事后药的副作用，她居然睡到了八点半才起来。 这个时间，郑凛叙不在床上也很正常。 付晓芝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之后就下楼了。 楼下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郑凛叙的身影。 付晓芝正找人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付晓芝下意识地以为是郑凛叙回来了，没太思考就走上去开门了。 结果，一打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是昨天跟郑凛叙一起去茶餐厅吃饭的那个。 昨天在茶餐厅的时候虽然没有近距离观察，但她的外表实在太过突出，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对方看到付晓芝之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之后眼底马上露出了敌意，上下打量着她。 付晓芝此时正穿着郑凛叙的睡衣，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脖颈露出的地方还残留着吻痕。 即便是没什么经验的人看了也能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是谁？”那女人走进来质问付晓芝，“你为什么在这里？” 付晓芝此前并没有想到过，自己有生之年还会碰上这种情况。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脑抽开门，这里是郑凛叙的地盘，他进门哪里需要按门铃。 “我问你是谁，你听不懂人话？”那女人半天没等到付晓芝回答，语气明显不悦。 付晓芝向来不是什么吃亏的性子，平时生活环境里也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付晓芝：“我还想问你是谁。” 她视线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人，“别没事找事，我懒得跟人吵架。”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付晓芝会这么嚣张，脸色更难看了：“你喜欢他？” 付晓芝没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对方又说：“你喜欢他也没用，他对你只是玩玩而已，我才是他——” “啊对对对。”付晓芝根本没耐心听她说完，甚至都没有因为她的挑衅产生任何愤怒，只是敷衍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说完了能闭嘴了么。” 对面没想到付晓芝会是这个态度，差点被噎死：“你！” 郑凛叙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之后，那女人马上转身，看到郑凛叙便立刻圈住了他的胳膊。 付晓芝双手抱胸在一边看着。 郑凛叙穿着t恤和运动裤，还在出汗，看起来是刚跑完步回来。 “我一身汗，你先放开。”郑凛叙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女人手里抽出来。 她被拒绝之后有些不开心，但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指着付晓芝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凛叙答非所问：“你来找我什么事？”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很生气，“你们是什么关系？” 郑凛叙揉了揉眉心：“文琪，这是我的私事。” 付晓芝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唔，果然是无情的老男人，对谁都是一个样。 没有人能在他这里讨到特殊待遇。 想要他的偏爱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被叫做文琪的女人气得眼睛都红了：“但你答应叔公会对我负责。” 郑凛叙：“我只是说会照顾你，像照顾晚辈一样。” 他说出来的话很残忍，“至于我的私生活，不希望你关注太多。” 文琪最后被郑凛叙给弄走了。 走的时候还是一脸委屈。 第434回 你有喜欢的人吧 付晓芝就这么站在对面看完了全程。 文琪走之后，郑凛叙才走到付晓芝面前问她：“文琪是不是说话挺不好听的？” 付晓芝：“还行，我不在乎她说什么。” 这话并非逞能，她从来不是会争风吃醋那种人。 付晓芝虽然没什么感情经验，但她也很清楚，面对郑凛叙这种淡漠寡情的男人，女人撕破了脸皮都不会是赢家。 而且她对雌竞没什么兴趣。 郑凛叙：“饿吗，我去弄个早餐给你。” 付晓芝不是第一次吃郑凛叙做的饭了，因为她跟姜明珠和三三都玩得很好，经常有机会品尝郑凛叙的手艺。 郑凛叙弄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当早饭，还给付晓芝备了一份拿铁。 弄好早饭以后，郑凛叙去楼上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和付晓芝坐一起吃饭。 吃饭期间，郑凛叙竟然主动跟付晓芝说起了文琪的事情：“文琪是一个世交长辈的外孙女，父母走得早，叔公照顾她长大的，早两年叔公病重，把她交给我照顾了。” 付晓芝兴趣缺缺地点了点头。 郑家这样的背景，又是在港城，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文琪看着的确像是被惯坏了的那种娇娇女，还有点幼稚—— 不然也不至于凭这点就想让郑凛叙对她特别。 郑凛叙对文琪是长辈照顾晚辈的心态，但文琪很显然是把郑凛叙当成自己的男人了，莫名其妙地多出那么些占有欲。 郑凛叙见付晓芝半天没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跟在后面说：“以后不会给她烦你的机会。” 付晓芝：“你担心担心自己吧。” 郑凛叙：“嗯？” 付晓芝：“我看她可不是简单把你当成长辈，是想嫁给你。” 郑凛叙被付晓芝说得沉默了下来。 这段时间，文琪言辞间确实透露过不少类似的信息，甚至好几次都搬了她叔公出来。 碍于她年纪小，又有长辈间这一层交情在，郑凛叙不能把话说得太决断。 —— 付晓芝这次在港城玩了一周多，就跟飞回北城回归正常生活了。 郑凛叙已经回了纽約，姜明珠和周礼结婚之后就又回芝麻基金会工作了，付晓芝跟她几乎天天见面。 因为周礼结婚的关系，付晓芝被家里催得特别狠。 连平时不怎么操心她感情生活的父母，都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问她跟靳仰慎的感情近况。 十一假期前，付晓芝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看到老母亲的名字，付晓芝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了。 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得接。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闵庭便问她：“两两，国庆假期跟阿慎去哪里玩呀？” 付晓芝：“我假期有个赞助要谈呢，对方是外企，人家不休国庆。” 闵庭：“……每天都忙？最近都没怎么听你提起阿慎，你俩这都一年了，是不是该有点突破了？” 得嘞，七拐八拐说了那么多，落脚点还是来催婚的。 付晓芝已经习惯这个套路了，但反复被催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她也做出决定了—— 这么吊着靳仰慎不是回事儿，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比较好。 虽然她跟郑凛叙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但她心理上还是接受不了睡着一个，身边还吊着一个。 如果靳仰慎是个渣男、找她只是为了随便玩玩也就罢了。 但很显然不是，靳仰慎是认真的，并且一直在尊重她的意愿，没有做过任何令她不适的行为。 再这么继续耗着他的话，付晓芝会觉得自己渣了。 接完闵庭的电话，付晓芝就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跟靳仰慎开这个口。 她发呆的时候，姜明珠正好过来了。 姜明珠跟付晓芝说了好几句话，付晓芝都没回，姜明珠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动了好几下。 付晓芝这才反应过来。 姜明珠：“想什么呢，丢了魂似的。” 付晓芝：“靳仰慎。” 姜明珠：“嗯？” 付晓芝：“我决定还是不耽误他时间了，培养不起来感情。” 姜明珠听见付晓芝这么说之后并没有太惊讶，早在她港城办婚礼的时候就猜到迟早会这样。 最近付家人催付晓芝催得太厉害，反倒推着她对这段关系进行了深度思考。 姜明珠：“靳仰慎不是那种会无休止纠缠的人，但你家老爷子那边可能比较难交代。” 付晓芝叹了一口气：“就因为你和周四结婚，我爸妈都坐不住了，天天催我。” “你说，人干嘛非要结婚啊，一个人不是挺爽的吗？” 姜明珠：“当然是因为爱啊。” 她刚结婚，完全就是沉浸在爱河里的状态，说出来的话都腻得慌：“如果是对的人，就不会这样想啦。” 付晓芝看见姜明珠的状态之后又忍不住搓了一下鸡皮疙瘩。 —— 和赞助商的见面定在三号。 在此之前，付晓芝决定把靳仰慎约出来，先解决完这件事情。 付晓芝约了靳仰慎一起吃饭，靳仰慎和之前一样，是骑车过来的。 他刚坐在付晓芝对面，便发现了她的异常。 今天付晓芝的状态显然比之前正经不少，甚至可以用严肃来形容。 她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眯眯的，今天连笑都没有了。 靳仰慎的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付晓芝开口说话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儿。”付晓芝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况且这些话她已经酝酿很多天了：“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但我对你培养不起来男女之间的感情。” “作为朋友我觉得你特别好，跟你一起玩特别开心。”付晓芝说到这里及时停了。 但即便她不往下说，靳仰慎也猜得到她后面一句是什么。 靳仰慎沉默了快半分钟，最后轻轻笑了一下。 意外吗？ 其实并没有。 付晓芝反复逃避那些问题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靳仰慎一直知道付晓芝对他没什么男女之情，但他总带着点希望，觉得感情能培养出来。 这一层泡沫到今天终于还是破了。 付晓芝：“对不起啊，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她很不好意思，“你没问题，就是我单纯不来电，再浪费你时间的话我都得良心不安了。” “你有喜欢的人吧。”靳仰慎很笃定地跟出了这句话。 第435回 玩物 这回沉默的人轮到了付晓芝。 她早就知道靳仰慎这个人很聪明，但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付晓芝沉默的反应已经给了靳仰慎答案。 他又笑了一下，“应该是在你爷爷的介绍我们认识之前就喜欢了。” 付晓芝这次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靳仰慎：“猜的。” 他沉稳地分析，“最初我加你微信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不算太好，后来出去见面之后才好一些，我一开始以为是那次见面我给你的感觉还不错，但现在想想应该是你前后的观念发生了变化。” “你后来愿意和我相处，可能是因为你内心知道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概率非常低，你不是一个喜欢被感情操纵的人，所以会想办法让自己摆脱束缚。”靳仰慎一鼓作气分析了很多，说到这里的时候略作停顿，微微一笑，“现在看来，你好像失败了。” 付晓芝：“……” 她很少有被人说到如此哑口无言的时候。 但靳仰慎分寸感很好，分析完这些之后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也没有问她喜欢的人究竟是谁。 靳仰慎：“你说的这些，我记下了。” 付晓芝：“那我们以后……” “以后希望我们还是朋友。”靳仰慎率先接过她的话，“就像你和周礼一样的朋友，介意吗？” 付晓芝自然不可能说介意。 靳仰慎都表现得这么大气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很没品。 —— 十月三号这天，付晓芝起了个大早，去基金会把之前做好的ppt又精修了一遍。 和赞助方的碰面定在下午，付晓芝直接在基金会这边解决了午餐。 这次合作的跟进是付晓芝全程负责的，因此谈判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到了。 付晓芝拿着印好的ppt来到约定好的餐厅，作为乙方，她提前到了十多分钟在包厢里候着。 坐下来几分钟之后，赞助方那边的人也到了。 付晓芝马上起身去迎接，却在开门看到来人的瞬间愣住了。 ……文琪？ 这次赞助商是海外的一家老牌科技公司，据说是想进军国内市场，所以需要慈善活动作为公关素材。 这在行业内是很常见的事情，付晓芝去谈合作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更是不会想到这家科技公司的负责人是文琪。 而文琪看起来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定了她会过来。 付晓芝看到文琪的表情之后差不多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上次在郑凛叙的别墅碰面之后，文琪多半是去查她了，然后策划了这次合作和碰面。 付晓芝有点无语。 但工作这么长时间，她深知自己不能把私人情绪代入工作。 付晓芝其实不讨厌文琪，只是觉得她太幼稚，为了一个男人花这么些心思…… 有这时间干点啥不行。 文琪挥挥手把助理和服务生都赶走了，她拎着限量款的包走到付晓芝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付晓芝：“坐吧。” 文琪坐下来之后，付晓芝把打印出来的ppt递给了她，公事公办：“这是芝麻基金会未来两年间一些慈善项目的策划，我们会给每个合作方定期汇报款项去向，你请过目。” 文琪接过ppt一目十行地翻了几下，之后就把文件扔到一边了。 文琪：“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事。” 付晓芝：“哦，你说。” 她现在觉得周礼那招噎死人不偿命的冷暴力画风挺有用的。 尤其是对文琪这种被宠坏了的人。 果然，付晓芝这边一开口，文琪就沉不住气了：“你和郑凛叙是什么关系？” 付晓芝：“没关系。” 文琪：“没关系你们会睡一起？” 付晓芝：“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文琪：“……” 看到文琪哑口无言的样子，付晓芝继续：“我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聊太多私事，如果你是为了赞助来和我谈的，我很乐意陪你说个够，如果是别的事情，那我们没什么好聊。” 虽然文琪那边给出的赞助金额很可观，基金会也正好在需要款项的节骨眼上，但付晓芝是真不喜欢在工作里掺和这么多破事儿进来。 她已经可以想到文琪接下来会怎么威胁她了。 文琪没想到付晓芝会这么拽，竟然连她的赞助款项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她的基金会已经有钱到这个程度了么？ 文琪：“你觉得他和你上床就是喜欢你吗？他身边的女人多了去了，我知道的就两只手数不过来了！他答应过会照顾我一辈子，我叔公对他有恩，他永远都不可能放弃我。” 付晓芝：“哦哦哦，知道了。” 文琪：“……” 付晓芝：“我看你没有什么心思跟我谈合作了，那我先走了哈，就不浪费彼此时间了。” 她收起来ppt，连饭都懒得吃了，丢下文琪转身就走。 文琪看着付晓芝的背影被气了个够呛。 来之前她查到了付晓芝是一家基金会的主理人，所以让手下的人联系这边促成了这次的合作。 原本是想借机狠狠威胁付晓芝一把，谁知道付晓芝的身板竟然这么“硬”。 难道她背后还有人？ 文琪气得咬牙，把门外的助理叫进来：“你去给我查她，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背景。” —— 付晓芝从餐厅出来还是很无语。 她找了家咖啡厅坐下来准备喝杯咖啡冷静一下。 几分钟之后，姜明珠的电话来了。 付晓芝心情不太好，索性就把姜明珠约出来一起吃晚饭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付晓芝才跟姜明珠说了文琪的事情。 之前在港城偶遇文琪那两次，付晓芝没跟姜明珠提过，她本来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没想到，文琪竟然不依不饶。 姜明珠听完之后忍不住皱起眉来：“他怎么这么能招惹女人啊？” 付晓芝耸了耸肩膀。 姜明珠：“你们最近联系过吗？” 付晓芝：“港城回来之后就没联系过。” 姜明珠：“……你居然忍得住？” 付晓芝垂下眼睛：“又不是男女朋友，有什么忍不住的。” 姜明珠从付晓芝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苦涩和哀怨。 她正要开口安抚的时候，付晓芝却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我现在只想搞好我的基金会，男人什么的，只是我的玩物。” 姜明珠：“……” 第436回 潮 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即便是付晓芝这种平时性子爽朗直接的人，在摊上这种事情之后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姜明珠没拆穿付晓芝，但这段时间因为付晓芝的事情，她对郑凛叙有了全新的认知倒是真的。 大概是自从认识以来对郑凛叙的定位就是长辈，先前又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女人，所以姜明珠没想过郑凛叙对待男女关系竟然是这个态度。 如果脱离身份客观评价一下，或者是换个这样对付晓芝，姜明珠应该已经破口大骂对方渣男了。 付晓芝并没有和姜明珠聊太多郑凛叙的事情，两个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的基金会的学校扩展计划上了。 没了文琪的这笔投资，芝麻基金会这边接下来需要再找一个潜在的赞助方。 正好过几天芝麻基金会这边有个发布会，到时候北城不少企业家都会过来。 发布会是和一场时尚杂志举办的慈善拍卖晚宴一起进行的，所有的款项都会用于特殊教育学校的建设。 芝麻基金会这两年口碑一直很好，做的项目也都很独特，付晓芝和付暮晔兄妹两个人很擅长公关造势的，加上付家的背景加持，愿意合作的企业一抓一把。 所以文琪用赞助这件事情威胁付晓芝，本身就是个笑话。 —— 纽約。 午休时间，郑凛叙接到下属的电话，喝咖啡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眉头微微皱起：“她去北城做什么？” 下属：“文小姐的助理说，是要去投资什么慈善活动……” 郑凛叙的目光沉下来，眉心一跳：“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本就深沉的表情此时变得更加严肃了。 文琪此前一直没有涉猎过慈善领域，按她的作风应当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项目专门飞去北城。 文琪的目的昭然若揭。 这时，刘助刚好来敲门给他送午餐。 郑凛叙回过神来看向他：“准备一下，和我飞一趟北城。” 刘助一愣：“是姜小姐那里出什么事情了么？” 郑凛叙没回答，转身去了休息室收拾行李。 —— 文琪在一天之后拿到了付晓芝的资料。 付家在北城乃至全国范围内都赫赫有名，付老爷子特殊的身份摆在那里，要查付晓芝的背景并不难。 文琪看完资料之后，顿时明白了付晓芝嚣张的原因—— 之前她只把付晓芝当成个普通有钱人家出生的人，只查了她的事业和人脉，没有在意过她的家庭背景。 文琪猜到付晓芝家里条件不差，但她身居高位久了，不认为谁能比她更有钱。 没想到她家里是有红色背景的。 这种家庭…… 文琪盯着付家那些人的单位资料，漂亮的眼底渐渐露出了得意。 他们要是知道付晓芝和郑凛叙搞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据文琪所知，像付晓芝这种出身的人基本上都会找个同圈层的，或者是门当户对的世交。 就算是政商联姻，也不会找郑凛叙这种。 第一是因为郑家起家的背景并不清白，第二是郑凛叙的年龄和付晓芝差了太多。 文琪抬起手玩着资料，脸上的笑越来越灿烂。 —— 因为是主办方之一，付晓芝在活动当天穿了一套正式的小西装，妆容也比平时浓烈了不少。 付晓芝和杂志那边的几个工作人员在活动现场入口处站着，一一和前来参加的人打招呼。 现场闪光灯不断，媒体从里到外围了几层。 活动也来了不少演艺圈的人，付晓芝站了一会儿之后碰上了俞宁。 俞宁和原野公开之后资源一直很好，这种活动又是形象造势好时机，自然不会错过。 付晓芝跟俞宁见面次数虽然不多，但还挺喜欢她的，两人停下来聊了几句。 关心了几句俞宁的工作以后，付晓芝就打算和她道别了：“那你先进去，等下——” 话说了一半，付晓芝就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后半句话就此被卡在了喉咙里。 一直到俞宁离开，付晓芝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这个时候，郑凛叙已经闲庭信步走到了她面前。 他对上她惊讶的眼神，淡淡笑了一下，“不认识了？” 付晓芝：“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郑凛叙：“前天。” 付晓芝：“你来干什么？” 问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但郑凛叙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回应。 付晓芝觉她问多了，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该追究这么多：“我随便问问，你不方便说就算了，欢迎你哈，先进去坐吧。” 郑凛叙：“嗯。” 付晓芝看着郑凛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刚刚加快的心率逐渐平缓了下来。 她不至于自恋到认为郑凛叙来北城是为了她，可能是为了姜明珠也可能是为了三三。 工作场合没考虑太多这类事情，付晓芝很快又进入了状态。 —— 慈善活动结束时已经深夜。 付晓芝身为主办方，自然要等所有宾客都退场之后才能离开。 她并不是很喜欢这类应酬的活动，但今晚确实谈妥了几个不错的赞助。 付晓芝心情很好，哼着歌走到了酒店停车场。 临近凌晨，停车场几乎看不到人影了。 付晓芝停在车前翻包的时候，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一只手。 常年健身打拳的习惯让她神经倏然紧绷，快要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 “是我。”和声音一起来的，还有他贴近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散开，付晓芝脑袋有些发昏：“差点被你吓死，你在这里干嘛啊？” 郑凛叙按着她肩膀把她的身体转过来，“你说呢。” 付晓芝从他深邃的眼底看到了翻滚的欲，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已经可以看出他的目的。 付晓芝勾唇笑起来，手臂搭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凑到了他耳边：“车里还是酒店？” 郑凛叙的喉结滚了一下，手抓住她的胳膊：“我住洲际。” 他声音又哑又沉，“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付晓芝最后跟郑凛叙回了洲际。 一进房间，两个人便纠缠在了一起。 付晓芝被他抵在穿衣镜上，面色潮红：“今天怎这么急？” 郑凛叙不回答，低头吻她的锁骨。 第437回 跪下 郑凛叙平时大部分时候都太淡定了，除了上床的时候，付晓芝就没见过他失控。 所以每次这种时候看到郑凛叙失控，付晓芝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付晓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同时也没忘记调侃：“郑老板今天有点急呀。” 郑凛叙：“吓到你了？” 付晓芝：“我倒没那么脆弱，就是好奇……” 她的手绕到他耳边，手指捏着他的耳垂撩拨，声音压低了许多，“你这段时间没找女人啊？嗯……” 郑凛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接下来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 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付晓芝洗了澡，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光线让人脑袋发沉。 郑凛叙洗完澡出来，在付晓芝身边躺下来。 付晓芝习惯性地往郑凛叙身边靠了一下，手指抓住他有力的小臂，“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郑凛叙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她问的是什么。 这段时间有没有过女人。 郑凛叙：“你没感觉到么？” 付晓芝：“说实话哦，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郑凛叙：“……” 付晓芝：“你三十七了对吧，我听说男人到你这个年纪就不行了诶。” 郑凛叙：“平均和个体值不能对等。” 付晓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郑凛叙自夸的时候都这么严谨。 跟郑凛叙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付晓芝就困得睡过去了。 郑凛叙看到熟睡的付晓芝之后，轻轻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反手关了床头灯。 原本今晚找她是为了谈文琪的事情，结果见面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放在以前，是完全不敢想的事情。 —— 凌晨三点多才睡，付晓芝一早自然不可能起太早。 但郑凛叙的生物钟习惯了六点多起来，到了时间，他很准时醒来走出了房间，去外面处理工作。 八点半的时候，付晓芝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付晓芝还没醒彻底，被打扰之后难免有些起床气，不耐烦地摸到手机，甚至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摁下了接听键。 付晓芝：“谁啊……” “你现在回家。”电话那边，是付齐成的声音。 身为父亲，付齐成对儿女一向宠溺，从小到大，付晓芝就没听他用这个口吻说过话。 付齐成严厉的声音让付晓芝意识清明了不少：“爸，怎么了？” 付齐成：“收拾好自己，半个小时回来，别等我派警卫兵接你。” 他丢下这句话就挂电话了，完全没有给付晓芝继续反问的机会。 付晓芝坐在床上愣了几秒，付齐成刚才那个话…… 他说“收拾好自己”、“接你”。 付晓芝右眼皮剧烈跳动了一下。 付齐成严肃的的口吻再加上这些话……已经足够她推测出某件可能发生的事情。 付晓芝猛地清醒过来，抓起衣服套上。 付晓芝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洗漱好，就匆匆忙忙走出了卧室。 出来的时候郑凛叙并不在客厅，对于付晓芝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她不需要浪费时间解释什么，也不必告知他，转身就走。 —— 付家的大院距洲际酒店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付晓芝开着车回到大院的时候，付暮晔已经在大院门口等他。 一向喜欢说笑的付暮晔，此时都是一脸凝重严肃。 付晓芝一下车，付暮晔便走上来挡在了她面前。 付晓芝：“你怎么也回来了？” 付暮晔：“我怕你被爷爷抽死。” 他神色严厉，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了兄长的一面：“你和郑凛叙去酒店干什么？你知道他多大了吗？” 付晓芝跳了一路的右眼皮，在听见付暮晔的这句话之后更猛烈地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 付暮晔：“你还想瞒我？照片都被人送到家里了。” “爷爷被你气得半死，说要关你禁闭。”付暮晔想起长辈的态度就咬牙，“两两，你疯了是吧。” 付晓芝难得地沉默下来，垂下眼睛看着地面，没有回应付暮晔的话。 兄妹两个人来不及多说什么，已经有人来叫他们进去了。 虽然付暮晔的话已经给了付晓芝不小的提醒，但付晓芝走进客厅被付老爷子把照片甩到身上的时候，还是愣怔了几秒。 付晓芝在付家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付老爷子对她尤其疼爱，从小到大几乎没和她说过一句重话。 像现在这样动手把东西砸在她身上更是第一次。 照片划过了脸颊，在嘴角留下了痕迹。 付晓芝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过。 照片拍的是她昨天晚上和郑凛叙在地库的画面，当时周围没有人，他们两个人亲密的时候没有避讳。 郑凛叙从她包里拿钥匙的时候，她还用胸拱了他一下。 这一幕也被拍下来了。 后面的照片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进酒店的，走廊的监控都被截了图。 付晓芝不知道照片是谁拍的，她这会儿脑袋完全是空的，毫无招架发生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出反应。 付晓芝从来都没想过让付家人知道她和郑凛叙的事情。 严格点说，她跟郑凛叙之间的那些，也就姜明珠、周礼和方沁阳三个人知道。 就连从小无话不谈的付暮晔，付晓芝都不曾和他提过半句。 付晓芝走神的时候，付老爷子声音冷冽地吩咐：“给我跪下。” 付晓芝站在原地没动。 付家家法森严她知道，她从小就被教了这些，但她一次都没真的跪过。 付晓芝的反应让付老爷子更生气：“怎么，现在我说不动你了是吗？” “两两，跪下。”付齐成也跟着命令。 付晓芝最后还是跪下了。 付老爷子：“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拒绝了仰慎？” 付晓芝：“不是。” 付老爷子：“证据摆这里了你还嘴硬！” 付晓芝：“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不是。” 付齐成：“付晓芝，做错事情了态度就给我端正点。” 身为父亲，付齐成的脸色没比付老爷子好到哪里去。 虽然付晓芝一直被他们宠着长大，他们付家也没有像其他同样背景的家庭那样森严，但看到付晓芝和另外一个和她差了辈分，背景、经历和出身都如此复杂的人纠缠在一起，付齐成和闵庭夫妇两人都无法冷静。 第438回 不知廉耻 连一贯护着付晓芝的闵庭都生气了：“付晓芝，你知道什么是自重吗？” 付晓芝到现在脑袋还是很空，耳鸣一直没停过。 付家人的盘问，任何一个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 郑凛叙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听他们的语气也是调查过了郑凛叙再来问的。 很多问题都不需要她回答，答案昭然若揭。 付老爷子：“你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付晓芝：“不记得了。” 付老爷子：“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出门了，在家给我反思。” 付晓芝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付老爷子：“等会儿就去后院祠堂跪着，一个礼拜起步。” 付晓芝：“我这周有很多工作要忙。” 付老爷子：“你的工作可以不做了。” 他态度强硬，“如果我知道放你出去自由工作就是这个结果，当初我就安排你进部队，至少不会让你变得这么不知廉耻，和一个能当你叔叔的男人暗度陈仓！” 付晓芝以前不觉得付老爷子迂腐，可听见“不知廉耻”四个字的时候，她什么都懂了的。 付家的开明也是有条件的。 她没有触及红线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可一旦真的出了什么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们只会比别人家里更严厉。 付晓芝：“我只不过是跟男人上了个床，怎么就不知廉耻了，照你这么说，你生我爸和几个叔叔姑姑也是不知廉耻呗。” “付晓芝！”没等付老爷子回应，付齐成已经疾言厉色地吼她。 付齐成看向一旁的警卫兵，“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去祠堂跪着。” 付晓芝知道这一跪是不可避免了，跪可以，但她从未想过为自己的所做所为道歉。 付晓芝被几个几警卫兵带走之后，付暮晔看了眼老爷子，开口说：“爷爷，两两她就是脑子发热，一时糊涂，你别把她的话当真，回头我好好劝她。” 付老爷子：“她那驴脾气我还不清楚？你劝有个什么用。” 付老爷子被这件事情弄得头疼，抬起手来揉着眉心，对付齐成和闵庭说，“接下来她也不必出去工作了，先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我明天安排仰慎过来。” 付齐成和闵庭对视了一眼，“爸，您的意思是——” 付老爷子：“仰慎不错，他们应该尽快完婚。” —— 姜明珠上午有个工作要找付晓芝和付暮晔商量，结果等了一个上午都联系不上他们兄妹。 午休的时候，姜明珠正拿着手机继续给付晓芝发消息，就看见了付暮晔的身影。 姜明珠马上收起手机走上去找付暮晔，停下来就看到了他一脸严肃紧绷的表情。 这表情看得姜明珠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出事儿了？” 付暮晔：“你跟我来下小会议室。” 姜明珠跟付暮晔在会议室坐下来。 进来以后，付暮晔的脸色被刚才还要凝重。 姜明珠动了动嘴唇，没来得及问出问题，就听付暮晔问：“你知道两两和你小叔的事么？” 姜明珠的右眼皮猛跳了一下。 付暮晔怎么知道的付晓芝和郑凛叙的事情？ 付暮晔在姜明珠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你早就知道。” 姜明珠：“……你怎么知道的？是出什么事儿了？” 付暮晔：“有人寄了她和你小叔的照片回去，爷爷和我爸妈都看到了。” 姜明珠蓦地站起来，“那芝芝呢，她现在在哪里？” 付暮晔：“被关在祠堂了，他们都很生气，觉得之前给她太多自由了。” 姜明珠：“……” 付暮晔：“那是你小叔，我就不跟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这件事情上我们两个人都各自有立场，但珠珠你也知道我们家的背景，你小叔和两两不合适，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出后半句：“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小叔也没打算和两两来真的。” 如果是真的喜欢，郑凛叙不可能这么藏着掖着。 照片虽然是静态的，但看那些内容也看得出来这段关系明显是付晓芝主动一些。 付暮晔看到照片的时候都觉得颠覆，也难怪付老爷子会被气得暴跳如雷。 姜明珠无法反驳付暮晔的话。 她低头沉思了很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几分钟后，她才问到重点：“照片是谁寄过去的？” 付暮晔：“匿名快递，放在我家邮筒里了。” 姜明珠再次抿住嘴唇，没来得及深思，手机忽然响了。 姜明珠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郑凛叙的电话。 她马上接起来，同时走出了会议室。 郑凛叙：“今晚你下班后——” “你和芝芝的事情被付家人知道了。”姜明珠压低声音打断郑凛叙，步履匆匆往电梯的方向走，“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说。” 半小时以后。 姜明珠在基金会楼下的咖啡厅和郑凛叙碰了面。 郑凛叙来得很匆忙，一向淡漠冷静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慌张的神情。 他拉开椅子在姜明珠对面坐下，连咖啡都没来得及喝：“她现在怎么样？” 姜明珠：“被关在祠堂跪着反思，付老爷子要停掉她的工作，现在谁都联系不上。” 郑凛叙的表情更严肃了。 姜明珠盯着郑凛叙观察了十几秒：“之前一直没跟你聊过这个问题，你喜欢芝芝吗？” 郑凛叙：“我只是把她——” “你可别再说你只是把她当成晚辈了，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是你给自己找的台阶。”姜明珠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郑凛叙，“只是晚辈的话，你会一再跟她上床么？” 郑凛叙被姜明珠犀利的问题问得沉默。 姜明珠：“如果你喜欢她，就和她结婚，就算付家不同意，只要你们两个人足够坚定，芝芝她是不会退缩的，一般这种拖到最后，长辈都会妥协。” 郑凛叙：“我们不合适。” 姜明珠：“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图合适的，爱情不就是明只不行还偏要么？” 郑凛叙：“我和你们不一样。” 他没有深说，沉默几分钟之后，对姜明珠说：“这件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 姜明珠：“文琪是谁？” 郑凛叙：“你问她做什么？” 姜明珠：“前段时间她以赞助为由找过芝芝一次，谈判条件是让芝芝离开你。” 她叩了叩桌面，眯眼问：“你觉得照片是谁寄到付家的呢？” 第439回 招惹 郑凛叙才刚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时间去理这些线索。 但姜明珠的提醒很快就让他反应过来了：“文琪还在北城？” 姜明珠：“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见过她，更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郑凛叙拿出手机给刘助发了条微信，看到回复之后迅速起身：“你和周礼能去付家么？” —— 即便郑凛叙不提，姜明珠也会去找周礼说这个事情。 虽然付晓芝在付家很得宠，但往往越这样，出事的时候长辈失望的程度越高。 姜明珠之前和付老爷子接触的时候就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到底是那个位置退下来的人，再慈祥，手腕上都是强硬的，不然当初也上不去。 付家虽然说不太在意所谓的门当户对，但从付老爷子之前给付晓芝介绍过的对象就能看出来，他们还是介意的。 至少郑凛叙这种背景，他们得掂量掂量。 不是因为钱，而是郑家早年前起家并不算清白，而且郑凛叙的事业版图又在美國。 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实在是太敏感了。 姜明珠和郑凛叙见完面之后就直接去了万华找周礼。 来之前她没提前通知，周礼看到她之后很惊讶：“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明珠关上门走到周礼面前，习惯性地和他抱在一起，“芝芝出事了，你能带我去趟付家么？” 周礼：“她怎么了？” 姜明珠：“有人把她和郑老板的照片寄到付家了。” 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和周礼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周礼听完之后表情也严肃不少，沉吟几秒后他又问：“那郑凛叙怎么说。” 姜明珠：“……” 周礼：“我知道了。” 姜明珠因为这件事情，内心也有些愧疚。 毕竟付晓芝和郑凛叙是因为她才认识的，到这一步虽然不是她一手促成的，但她难辞其咎。 周礼从姜明珠的表情看出了她的内疚，握紧她的手：“不关你事。” 姜明珠：“话是这么说，但是我真的不太舒服。” 她问周礼：“付老爷子真的会一直这么关着芝芝吗？” “短时间应该是。”周礼答。 姜明珠：“短时间是多久？” 周礼：“三个月到一年。” 姜明珠：“这么久？” 周礼：“那是付家。” 姜明珠：“我知道，但付老爷子对芝芝不是一直很好么……” 周礼：“如果郑凛叙愿意负责，抗争到最后他或许会妥协。” 周礼问得很犀利，“他愿意么？” 姜明珠：“……” 周礼：“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他是你的长辈，我得保持尊重。”周礼强行把原本想说的话压回去，后面跟了一句：“如果他做不到，就不要再招惹。”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专程去提醒郑凛叙，凭他的脑子肯定比谁都懂。 说不定他早就想好解决办法了。 姜明珠很容易就听得出周礼的潜台词，她把脑袋往周礼怀里靠了一下。 姜明珠叹气：“不用尊重，我也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很渣，如果他一开始处理好外面的男女关系，芝芝根本就不会被算计。” 周礼：“算计？什么意思。” 姜明珠：“我怀疑这次的照片是喜欢郑老板的一个女人寄到付家的。” 周礼：“靳仰慎那个表姐？” 他印象中郑凛叙身边喜欢他的女人好像只有这个。 姜明珠：“不是他。” 周礼：“还有。” 姜明珠：“我也是听芝芝说了才知道的。” 她把文琪的身份背景跟周礼详说了一次。 实际上她并没有单独和郑凛叙聊过文琪的事情，作为一个晚辈，她对郑凛叙私生活方面的了解太少了。 可能还没付晓芝知道得多。 周礼：“她见过付晓芝。” 姜明珠：“之前她顶着公司的名义跟基金会谈过赞助，但因为她用郑凛叙威胁芝芝，所以谈崩了。” 就算姜明珠说得简略，周礼也猜得到文琪找付晓芝谈判的内容。 多半是把她当成了普通出身的人，以赞助为由威逼利诱。 付晓芝那暴脾气怎么可能吃这一套，想必文琪在她名下没讨到什么好话。 照片寄回付家，应该就是她的报复。 周礼沉思之际，姜明珠又问他：“我们今天能去么？” 周礼：“至少要后天。” 撞到付老爷子气头上过去，不仅可能见不到付晓芝，还会火上浇油。 姜明珠猜到可能今天没法过去，但听见答案之后还是越发担心了。 —— 付晓芝第一次跪祠堂。 她身体素质不错，跪了十多个小时，除了腰疼腿麻之外没有特别明显的不适。 可到晚上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跪祠堂为什么是家法。 后院夜里很冷，深秋的夜风已经有了透心凉的感觉。 付晓芝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祠堂四周的窗户都开着，穿堂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人在寒冷的时候，疼痛和疲倦就会被无限放大。 付晓芝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硬撑。 她酷爱各种极限运动，忍耐力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撑过这一夜没什么难度。 后半夜，快到凌晨的时候，付晓芝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睁开眼睛一回头，就看到付暮晔抱着一条被子、带着一袋食物朝她走过来。 付暮晔在付晓芝面前蹲下，看到她这样子，眼底不免多出几分担心。 付晓芝笑了一下，有气无力：“不骂我了？” 付暮晔：“你也知道你该骂。” 比起白天的质问和责骂，这次他的口吻中明显多出了几分怒其不争。 付暮晔把被子打开披到付晓芝身上，从袋子里拿了面包撕开递给她。 付晓芝一天滴水未进，接过来面包就开始狼吞虎咽往下吃。 付暮晔给她开了一盒奶送上去，“明天你去跟爷爷认个错，从此以后别跟郑凛叙联系了。” 付晓芝一口气喝完了一盒奶，盒子直接扔给付暮晔，不回应他的话。 付暮晔：“你还不死心？” 付晓芝：“我凭什么要认错，我跟男人上个床而已，被他们说得好像干了什么天杀的缺德事儿。” 想起那些难听的话她就觉得火大，“骂我还想让我道歉，做什么春秋大梦。” 付暮晔：“他们骂你是因为你和男人上床吗？是因为你找的人是郑凛叙！” 他的话毫不留情：“你觉得郑凛叙会娶你么？” 第440回 规矩 付暮晔和付晓芝不亏是双胞胎兄妹，随便一个问题就能问到最痛处。 付晓芝哑了几秒，才说：“不会，那又如何，又不是睡个觉就要结婚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付暮晔冷笑了一声，直接拆穿她的逞能：“你俩要是正常恋爱那我也没什么意见，问题就是现在你俩偷偷摸摸的，我也是男人，我要是喜欢一个女人，可不会这么对她。” 付晓芝：“……” 付暮晔：“你别嘴硬跟我说你不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他会跟他这样？” 付暮晔可太了解付晓芝了。 她在这方面是特别有原则的一个人，之前就算是跟靳仰慎相处得那么愉快，两个人在肢体上也一直保持着距离。 付暮晔记得有一次付晓芝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梯踩空了，靳仰慎扶了她一把，俩人身体因为这个动作贴在了一起。 但付晓芝站稳之后马上就把靳仰慎给推开了。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都能感受到她很注意，不想越过某条线。 再看看付晓芝对郑凛叙—— 付暮晔起初看到照片上付晓芝主动的样子，真的有种世界观坍塌的感觉，以前付晓芝吵闹着要嫁给周礼的时候，顶多也是捏捏周礼的脸和胳膊。 付晓芝听完付暮晔的话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关于郑凛叙是否喜欢她这一点，她其实没有深入去想过。 可能是出于一种本能的逃避，不愿意面对残忍的真相去自寻烦恼，但现在付暮晔毫不留情地戳穿之后，她也开始认真地去回想她和郑凛叙的相处。 的确，郑凛叙应该不喜欢她，和她上床可能也是凭借着男人对女人的那点兴趣。 而且，她说了不需要负责，能省去很多麻烦。 付晓芝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了，但想到这个层面的时候，心口处竟然传来一阵钝痛。 付晓芝抓住身上的毯子裹紧。 这个时候，付暮晔又开口：“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在这里为了他跟家里赌气受罚，他在干什么？他比咱们大那么多，又是个做生意的，心眼子比谁都多。” 付晓芝：“我也没想过和他谈恋爱结婚，我就喜欢跟他偷偷摸摸不行啊？” 付暮晔气得在付晓芝脑袋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付晓芝：“你才进水了。” 付暮晔：“我迟早被你气死。” 付晓芝：“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付暮晔：“爷爷的意思是你不认错就一直把你关这里，你觉得你还能撑几天？你服个软会死啊。” 付晓芝：“不会死，会难受。” 她往嘴里塞了半个面包，“爱关就关呗，没做错我是不会认错的。” —— 姜明珠在担心和焦躁中过了一天，终于能和周礼一起来付家了。 姜明珠是第一次来付家大院，车一进来，就被周围戒备森严的架势震撼到了。 周礼和姜明珠在入口处便被拦下了车，降下车窗后，有警卫兵过来。 警卫兵是认识周礼的，和他点头致意之后，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姜明珠：“这位是？” 周礼：“我老婆，带她来拜访付老爷子。” 警卫兵：“第一次过来，配合做一下登记吧。” 周礼：“嗯。” 姜明珠跟着警卫兵下去做了个登记，耽搁了几分钟的时间才再次上车往里走。 上车之后，姜明珠忍不住跟周礼感慨：“我很难想象芝芝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 周礼：“嗯？” 姜明珠：“她的性格……不像。” 不止付晓芝不像，付暮晔也不像。 他们兄妹两个人都没架子，很随和，如果不事先知道他们的背景，很难把这种家庭环境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在姜明珠的刻板印象里，这样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 周礼：“付老爷子比较宠着她，没想给她太大压力。” 姜明珠：“……” 周礼：“这次是她过了。” 姜明珠哑口无言，反驳不来。 郑凛叙那边很显然没有和付晓芝认真走下去的计划，付老爷子生气也是正常的。 姜明珠和周礼来到付家，刚下车就在院子里碰上了靳仰慎。 靳仰慎看起来也刚到的。 看到他俩以后，靳仰慎上来打招呼：“你们也来看两两。” 姜明珠：“你也是吗？” 靳仰慎：“嗯，付老爷子和我说过了。” 他没说是什么具体的事情，但话里的内涵，姜明珠和周礼都听得懂。 姜明珠尬笑了一下，靳仰慎接着又说：“我有点惊讶。” 周礼：“付老爷子叫你来劝她？” 靳仰慎：“不是。” 他摇了摇头，“他希望我和两两结婚。” 周礼听见这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他甚至也不用去问靳仰慎的想法。 他已经过来了，就是最好的答案。 周礼和姜明珠跟靳仰慎一起走进了付家的客厅。 进来的时候，付老爷子、付齐成和闵庭三人都在。 姜明珠此前跟三位长辈碰过面，见面之后笑着鞠躬打了个招呼。 三个长辈对姜明珠的态度也不错，并没有因为姜明珠和郑凛叙的关系而迁怒于她。 倒是姜明珠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先跟他们道了个歉。 付老爷子：“这跟你没关系，是两两她自己糊涂。” 姜明珠：“芝芝她现在……在哪里？” 付老爷子：“我知道，你和周四过来肯定是给她求情的。” 老爷子说话也很爽快直接，不搞那套虚的：“但是这是我们付家的家事，她从小到大，家里都没逼着她做过不想做的事情，但不代表付家没有规矩，我作为长辈，不会这样看她犯糊涂。” 姜明珠点点头，手却不自觉攥成了拳头。 听付老爷子这话是不打算让她和付晓芝见面了。 周礼：“能见见她么？” 付老爷子：“等她想通了，你们会见面的。” 周礼：“您的意思是？” 付老爷子对姜明珠和周礼说出了一个惊天消息：“什么时候她同意和仰慎订婚，你们什么时候就能见面。” 姜明珠：“……” 付老爷子的意思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威胁付晓芝和靳仰慎在一起。 但付晓芝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受人威胁。 她听到这个条件肯定会爆炸，逆反心理丛生、抵死不从。 到时候恐怕会闹得更难看。 姜明珠下意识地往靳仰慎那边看过去。 第441回 誓死抗争 既然付老爷子要求他们订婚，那一定会安排靳仰慎去跟付晓芝见面。 有些话只能拜托靳仰慎替她带给付晓芝了。 靳仰慎应该是感觉到了姜明珠的视线，也朝她看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差不多就明白彼此的意思了。 付老爷子心意已决，态度强硬且不肯松口，姜明珠和周礼此番过来并没有得到什么正面的反馈，因此也就没有多在付家做逗留。 姜明珠和周礼走的时候，靳仰慎正好也要去后院祠堂和付晓芝碰面。 靳仰慎顺便把姜明珠和周礼送出去。 三人刚在门口停下来，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对靳仰慎说：“芝芝那边就拜托你了，你见到她以后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 “付老爷子的意思是，不能带手机过去。”靳仰慎的声音略显无奈。 姜明珠：“……” 付老爷子这次还真是铁了心要斩断一切付晓芝和外界联系的可能性。 靳仰慎：“付老爷子在气头上，理解一下。” 姜明珠：“那你帮我跟芝芝带个话，让她照顾好自己，该服软的时候服个软，别一直硬撑着。” 靳仰慎：“这也是我想和她说的话。” 姜明珠：“谢谢你。” 靳仰慎：“你一直都知道她和我姐……你小叔的事情么？” 靳仰慎习惯性地想叫郑凛叙姐夫，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之前他对郑凛叙的认识一直是纪景熙的男朋友，未婚夫，结果现在天翻地覆。 姜明珠：“算是吧。” 靳仰慎没有去问姜明珠“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让他心理上更不舒服：“我比较想知道，他对芝芝是什么心态呢？玩玩还是认真的？” 姜明珠：“……”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她不自觉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靳仰慎在姜明珠的表情里隐约看到了答案。 他沉默片刻后，对姜明珠说：“如果他做不到某些事情，我希望他能和芝芝说清楚，也好让她死心。” 姜明珠：“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他的。” —— 送走姜明珠和周礼以后，靳仰慎去了后院的祠堂找付晓芝。 后院门庭冷落，安静得有些诡异。 靳仰慎进来祠堂的时候，付晓芝跪在地上，眼睛是闭上的。 应该是累得睡过去了。 她在这里跪了快三天了，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造作。 现在她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红润了，装束看起来也有些凌乱。 靳仰慎蹲下来，把带过来的吃的放在了一旁。 这一下，直接让付晓芝身体一个哆嗦，接着她就醒过来了。 付晓芝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看到了靳仰慎，一瞬间恍惚得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确认了好几次之后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靳仰慎：“老爷子让我来看看你。” 他从袋子里拿了果汁给付晓芝拧开，“你嗓子有点哑，先喝点东西吧。” 付晓芝跟靳仰慎说了句“谢了”，接过来果汁喝了半瓶。 靳仰慎看着她喝完，才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付晓芝：“也没，我本来就睡得不熟。对了，我爷爷让你过来干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靳仰慎的面色严肃不少，他在付晓芝身边坐下来，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 靳仰慎很少用这种赤裸热烈的眼神盯着她看，付晓芝被看了一会儿之后有些不自在。 她正准备问问题的时候，靳仰慎冷不丁说：“我都知道了。” 付晓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哦，我爷爷跟你说的吧。” 靳仰慎：“之前带你一起和我姐吃饭的那次，我就很觉得很奇怪，你的性格即便看到陌生人应该也不会那么拘束。” “……那个时候，你们就已经有联系了吧？”他的问题问得很委婉，但背后的意思大家都懂。 付晓芝：“嗯，算是。” 靳仰慎：“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付晓芝：“谁说我喜欢他的？” 靳仰慎：“那你为什么跪在这里？” 付晓芝：“……” 这个人拆穿她的样子像极了付暮晔。 靳仰慎算了一下时间。 果然，他带她去吃饭的那次，他们已经—— 付晓芝：“那次吃饭是那件事情之后我第三次跟他见。” 靳仰慎：“你很喜欢他吗？非他不可？” 付晓芝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爷爷叫你过来问我这些的？” “不是。”靳仰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深邃的双眼和她对视，“爷爷的意思是，希望我和你订婚。” 付晓芝这回彻底僵住，眼睛瞪了很大。 她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看了太多人被家里逼着联姻。 前些年她就听说过，某某部长的女儿谈个了个普通人家的男朋友，但家里不同意，愣是把两人活生生给拆散了。 听说当时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甚至女方以死相逼，她父母都没能同意。 最后是男方那边顶不住压力先分了手。 付晓芝后来还跟着家里长辈参加了她的婚礼。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新娘真可怜啊，连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都没有。 但她那个时候又自私地庆幸了一把，幸好付家在这方面还算开明，至少她不需要担心这些。 没想到的是，今天，相似的戏码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付晓芝：“你同意了？” 靳仰慎答非所问：“老爷子铁了心要这么做，你不同意的话，就要一直被关在这里。” 付晓芝：“那就关呗，爱咋咋。” 靳仰慎：“你想和他结婚吗？” 付晓芝：“我没想过。” 靳仰慎：“有些事情我们心里都有答案，值不值得也有衡量。” 他在劝人的时候都有很分寸感，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但付晓芝都听得明白。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靳仰慎，你手机借我一下。” 她想给郑凛叙打电话问问。 他要不要陪她疯一把。 只要他愿意给个肯定的答案，她会誓死抗争到底。 靳仰慎已经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声音略显无奈：“老爷子说了，不允许带手机进来。” 第442回 虚张声势 付晓芝在这个决定里再一次感受到了付老爷子的决心。 他是真的要逼她妥协了。 付晓芝：“他还让你跟我说什么？” 靳仰慎：“没什么，只是让我传达刚刚那个想法给你，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付晓芝：“我不会考虑，随便他怎么关我。” 靳仰慎：“……” 付晓芝：“你就这么让他利用你么？又……” “对我来说这不是利用。”靳仰慎已经猜到付晓芝要跟他说什么了，他再次盯住她的眼睛，目光比之前还要热烈，“这是机会。”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对他来说都是曙光。 靳仰慎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即便付晓芝是根木头，都能感受到他的深情。 在这之前，付晓芝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说是完全没有触动也不可能：“不懂，我有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欢的，你明知道我对你没那意思还答应我爷爷这种条件，值吗？” 靳仰慎：“值啊。” 付晓芝：“但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他越逼我我越不可能妥协。” 靳仰慎：“刚刚明珠和周礼来过。” 付晓芝眉心一跳，一颗心悬了起来：“他们知道了？” 靳仰慎：“嗯，是来替你求情的，但老爷子婉拒了，没同意他们来见你。” 付晓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姜明珠和周礼都知道她被关起来这件事儿了，肯定不会瞒着郑凛叙。 已经三天了，郑凛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现在在想什么？ 付晓芝的手掐住身上的毯子，用力到指关节都在发白。 靳仰慎低头看到，眼神有些复杂，不用问也知道付晓芝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了。 靳仰慎内心是替她不值的。 他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到否认“情敌”一切的人。 可郑凛叙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情敌，同样是男人，他最是清楚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是什么样的状态，至少在听见付晓芝被关起来的消息之后不会无动于衷。 已经三天了，再权衡利弊都应该有个答案了。 假设郑凛叙也像付晓芝喜欢他一样喜欢付晓芝，靳仰慎也不会答应付老爷子的这个提议。 付晓芝是他从多年前就开始喜欢的人，他把她视为珍宝，郑凛叙却将她的感情当成草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在付晓芝面前直截了当地说一句“郑凛叙不配”。 靳仰慎：“先吃点东西吗？我过来的时候带了点你喜欢的那个绿豆酥。” 他主动地转移了话题，从袋子里拿出甜品给付晓芝吃。 付晓芝直接从靳仰慎手里夺走了盒子，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动作很是机械。 像是要通过这种往嘴里狂塞东西的行为来宣泄情绪。 靳仰慎没拦着她。 付晓芝吃了很多东西，肚子撑了才停下来。 “你先走吧。”付晓芝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心不在焉的，“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靳仰慎：“好，注意身体。” —— 靳仰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付晓芝直接躺在了身下的垫子上，四肢打开，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姜明珠和周礼一定会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跟郑凛叙说的。 如果郑凛叙真的想要管她，或者是跟她有个“结果”，完全可以在今天跟着姜明珠和周礼一起过来付家。 他有那样的胆识和能力。 可他并没有来。 其实这个选择已经说明一切了。 想到这里，付晓芝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伴随着笑流出了眼眶。 付晓芝从小就不是个矫情的人，她不爱哭，受委屈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反击。 身份和出身也注定了她很难真的受委屈。 像现在这样心口绞痛、呼吸困难的感觉，是第一次经历—— 即便是之前几次为了郑凛叙的事情烦心，也不至于夸张到这个地步。 真可怕啊。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人。 付晓芝浑浑噩噩在地上躺了很久，她一直没擦过眼泪，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耳边。 视线越来越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付晓芝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可她已经没心情动了。 直到那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来，付晓芝隐约间看到了闵庭的脸。 闵庭看见付晓芝颓废落泪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眼底又有几分心疼。 闵庭动手把付晓芝从毯子上扶起来，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泪，“哭什么，瞧你那点出息。” 付晓芝难得没有反驳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擦着眼泪。 身为母亲，闵庭也是第一次见付晓芝这个样子，看到她如此难受，闵庭内心对郑凛叙的意见就更大了。 闵庭：“两两，有些话很难听，但作为你妈妈，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你为了一个根本不想对你负责的人，和家里闹成这样子，在这里跪祠堂反抗，伤心难过，值得吗？”她字字珠玑，“如果他对你有一半的认真，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问题。” 付晓芝咬住了牙。 她又不是恋爱脑，闵庭说的这些道理，她之前自己也想到过了。 闵庭：“他是明珠的小叔，今天明珠和周四已经来过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因为这件事情被关起来了，如果他是认真对你的，至少要上门来表个态。” 付晓芝说不了反驳的话，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闵庭：“退一万步，假设今天你和他是真心相爱，他很在乎你很爱你，即便你爷爷一开始因为他的出身背景有所反对，最后也会考虑你的感受松口。” 她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两两，你们两个的问题从来就不是我们的反对，而是他根本不喜欢你、不在意你，你懂吗？” 付晓芝的拳头收紧，指关节嘎巴响了下。 拳头都快捏碎了。 闵庭拍了一下付晓芝的肩膀，“你也不要怪妈妈说话难听，他在这件事情上沉默，已经足够表达他的态度了，你为了他和爷爷较劲至此，不值当。” 付晓芝：“……不是为了他。” “你说的这些我跟他一早就说清楚了，我也没想过跟他结婚，谁说上床了就一定要结婚的。” “我就是受不了老头子说我不知廉耻，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她的声音很高，可到最后已经在颤抖了。 有种虚张声势的逞能。 第443回 长痛短痛 知女莫若母，付晓芝从小就性子骄傲，闵庭知道她这是在努力给自己找面子。 所以闵庭并没有去拆穿她，而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让她把这些发泄负面情绪的话一次性说完了。 等付晓芝说完以后，闵庭才跟她说：“仰慎是个好孩子，和他在一起错不了的。” 付晓芝：“你也是来劝我的？” 闵庭：“你爷爷决定的事情，谁都忤逆不了，两两，你从小被他宠坏了，不知道他强硬起来的时候多吓人。” 付晓芝倔强地不肯回应。 闵庭看到她的表情之后无奈地摇头，祖孙两个人硬起来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她夹在中间，劝不了老的，也说不动小的。 —— 从付家出来以后，姜明珠单独去酒店找了郑凛叙一趟。 姜明珠过来的时候，在郑凛叙的房间里见到了文琪。 郑凛叙一脸严肃，文琪则是有些生气，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跟他理论什么。 这是姜明珠第一次跟文琪打照面，因为付晓芝的关系，姜明珠很难给她好脸色。 姜明珠上下打量了文琪一番，只看她的装束就知道是个被惯坏了的无脑千金。 没脑子还坏。 文琪对郑凛叙身边的一切异性都有天然的敌意，特别是看到姜明珠用那种眼神打量她的时候，更是愤怒。 文琪狠狠瞪了姜明珠一眼：“你是谁啊？谁让你这么盯着我看的？” 姜明珠：“你是电氧焊器么，盯着看会损害视力？” 文琪被她怼得更气了：“你——！” 她转头去问郑凛叙：“她是谁，她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姜明珠：“我还想问你是谁，为什么总是喜欢犯贱。” 文琪气得要上去抓姜明珠，被郑凛叙一把抓住，疾言厉色呵斥：“你适可而止！” 看得出来文琪还是挺怕郑凛叙的，经郑凛叙这么一呵斥之后终于规矩了。 训完文琪，郑凛叙看向姜明珠：“找我什么事？” 姜明珠：“有重要的事情单独跟你聊，让无关人士滚一滚。” 郑凛叙直接打电话叫人把文琪带走了。 文琪走得很不甘心，红着眼睛看着郑凛叙，一脸哀怨。 关上门之后，郑凛叙抬起手揉了一下眉心，“你跟她较什么劲。” 姜明珠：“不然呢，她又蠢又坏害我姐妹被关了禁闭，我还得给她好脸色啊？” 提到付晓芝，郑凛叙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刚才我已经说过她了。” 姜明珠：“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护着她咯？” 郑凛叙：“她叔公对我有恩，答应了会照顾她，以后她不会过来北城了。” 姜明珠听见郑凛叙这么说就来气，“所以呢？那你想过芝芝吗，你自己的恩凭什么要她来承担责任吗，她现在被关在祠堂里第三天了，付老爷子根本不放她出来！” 郑凛叙：“她怎么样了？” 姜明珠：“原来你还会关心她？” 她冷笑了一声，强忍着骂郑凛叙渣男的冲动，“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跟周礼再去付家一趟，去跟她家人把话说清楚，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去付家的意义是什么，郑凛叙比谁都清楚。 他沉吟片刻后才说：“我不出现就是最好的态度，她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了。” 姜明珠：“……你喜欢过她吗？” 郑凛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不合适，也不会有结果。” 姜明珠：“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你——” “说过。”郑凛叙打断姜明珠，“不过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我的责任多一些，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该跟着她胡闹，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和她见面了，有她的场合我会避开。” 姜明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 郑凛叙：“这是最好的结果。” 姜明珠：“付老爷子现在在逼她和靳仰慎结婚。” 她挣扎着问了最后一次，“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郑凛叙：“挺好的，他们合适。” 姜明珠：“很好，你最好不要后悔。” 郑凛叙没有说话。 他想，现在这个情况，他非要和付晓芝在一起，才会后悔。 文琪好解决，可她背后的那些人不好解决。 他复杂的背景注定他不可能完全脱离某些圈层，可付家是干干净净的。 跟他在一起，付晓芝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 付晓芝年轻可以不考虑这些，可不代表他也能一样冲动。 —— 付晓芝在祠堂跪到第五天的时候，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发烧到40°，不省人事。 付暮晔晚上给付晓芝送吃的的时候看到了昏迷在地的付晓芝，直接把人扛出了祠堂，联系司机送去了医院。 付家其他的人也吓坏了—— 付老爷子虽然气付晓芝，想给她点教训，但其实除了把她关在祠堂之外，并没有苛待她什么。 吃的照样给，而且付晓芝没有时时刻刻跪着，他没有计较过。 本以为付晓芝身体素质不错，关着她除了磨磨心性之外，身体不会出问题。 没想到她竟然昏迷不醒了。 付晓芝这次病得很严重，被送去瑞金医院急诊做了检查，结果显示是急性肺炎。 医生给的建议是住院挂水。 付晓芝是晚上出事的，姜明珠隔天一早从付暮晔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姜明珠马上就急了，迫不及待要去收拾东西探望付晓芝。 她刚起身，就被付暮晔按住：“等等。” 姜明珠：“怎么了？付老爷子还是不让我见她吗？” 付暮晔在姜明珠担忧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沉默几秒后，像下定决心一样对她说：“你让郑凛叙去看看她吧。” 姜明珠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且不说付暮晔的态度如何，付家人怎么都不肯允许郑凛叙去跟付晓芝见面的吧？ 付暮晔：“是我爷爷的意思。” 姜明珠：“……嗯？” 付暮晔：“你知道两两那性格，不到黄河心不死，有些话亲自跟她说了才能明白。” 这回姜明珠听懂付暮晔的意思了。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做法对付晓芝来说有些残忍。 付暮晔：“我和你一样心疼她，但没办法。” 他揉着眉心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你小叔根本没那个意思，不如早点说清楚。” “好。”姜明珠深吸一口气，“我给他打个电话。” 第444回 断 作为好友，姜明珠也是最不想伤害付晓芝的人。 但如付暮晔所说，付晓芝虽然明面上从来没有说过她有多么喜欢郑凛叙，可只要了解她的性子就知道，若非爱到无法自拔，她这么骄傲的人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人都是这样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姜明珠拨通了郑凛叙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珠珠，你找我。” 姜明珠：“你在酒店是么，我去找你，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郑凛叙：“你身体不舒服？” 他的声音里明显多出几分担忧，正要继续盘问的时候，却听见姜明珠说：“芝芝肺炎高烧住院了。” 郑凛叙：“……” 姜明珠：“付家的意思是，希望你去见面，跟她把话说清楚。” 郑凛叙沉默了一番，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十分严肃：“好。” 姜明珠：“那我去酒店接你。” 和郑凛叙通完电话，姜明珠跟付暮晔说了一声，之后就开车去洲际酒店接郑凛叙了。 姜明珠到的时候，郑凛叙已经在酒店门口等了。 她的车停下来之后，郑凛叙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来。 姜明珠一侧目，就看到他严肃凝重的面色，周身的气压都很低。 此时此刻姜明珠有些看不懂他，如果他真的对付晓芝没有感情的话，完全没必要这个状态。 郑凛叙系上安全带之后冷不丁开口：“她怎么肺炎了？” 在郑凛叙印象里，付晓芝身体素质是很好的，这应该不是他单方面的错觉。 至少认识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她生病。 姜明珠：“在祠堂呆了一周，吃不饱睡不好又跪着，铁人都得生病。” 郑凛叙：“医生怎么说？” 姜明珠：“住院挂水。” 郑凛叙：“付家就计划一直这么关着她？” 姜明珠：“付老爷子这次铁了心要磨她的性子，在她同意和靳仰慎订婚之前，都不会松口。” 郑凛叙听完这句话之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姜明珠发动了车子。 付晓芝住在瑞金医院，离洲际酒店并不远，有二十分钟足够了。 姜明珠开着车，时不时瞥一眼身边沉默的郑凛叙，路程过半，她才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芝芝么？” 郑凛叙答非所问：“等下我会跟她说清楚。” 姜明珠抿了下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 郑凛叙：“靳仰慎不错，适合她。” 姜明珠不是第一次听郑凛叙说这种话了，她已经放弃了说服郑凛叙：“那你等会儿跟她说清楚吧，以后我会避免让你俩碰面。” 郑凛叙：“嗯。” —— 付晓芝高烧昏迷了一整夜，早晨八点多的时候才醒过来。 睁眼的时候烧还没退，脑袋很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付晓芝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要揉太阳穴，一动才发现自己正在打点滴。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吊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挂水是什么时候了，没想到一生病就来个大的。 付晓芝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注意力回笼，视线看向门口，发现是家里厨房的阿姨来了，手里拎着个保温盒。 “两两小姐，你醒了。”阿姨说，“我带了小馄饨紫菜汤，先吃点东西吧。” 付晓芝昨天发烧之前就没吃过饭，肚子已经很饿了，可是提不起来什么胃口。 阿姨贴心地把馄饨和餐具都送了过来，为她摆在了面前。 付晓芝喝了一口汤，随口问：“我爸妈他们呢？” 阿姨说：“昨天晚上老爷子和你爸妈守了一夜，今天一早回去了，老爷子身体吃不消。” 付晓芝没说话。 阿姨：“老爷子很担心你，早饭还是他特意叮嘱的呢，他从小就疼你，祖孙之间有什么矛盾过不去的呢，你服个软，他就不气了。” 付晓芝喝着汤，依旧不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付晓芝示意阿姨去开门，门打开之后，付晓芝习惯性一瞥。 她手里的勺子直接掉在了碗里。 阿姨不认识郑凛叙，但看着这个人有些面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回头去看付晓芝，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付晓芝：“让他进来，您先出去吧。” 阿姨得令后便邀请郑凛叙进了病房，自己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一关，病房里就只剩下了付晓芝和郑凛叙两个人。 付晓芝看着不远处的郑凛叙，故作轻松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郑凛叙缓缓朝她走近，最后停在了病床前，视线略过她手上的吊针，“还在发烧么？” 付晓芝：“有点，不过还好。” 郑凛叙：“抱歉。” 付晓芝：“跟你没什么关系，老头子罚我是因为我跟他……”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没等付晓芝说完，郑凛叙已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句话一出，整个病房顿时陷入了死寂。 四周气压骤降。 付晓芝死死地盯着郑凛叙，脸上逞能的笑已经消失殆尽：“你什么意思。” 郑凛叙：“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会和你结婚。” “那时候没想过会闹到你家人知道，既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今后还是不见面为好。”他的语气冷静理智，像是在跟她谈论什么生意似的。 付晓芝早就知道他没有很在意她，但没想到他能冷漠到这个地步。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个礼拜的抗争都是笑话。 虽然付晓芝没说话，但她的眼神藏不住心事，只看她的眼睛，郑凛叙都能感受到她剧烈的情绪，还有对他的失望。 是该失望的。 只有彻底对他失望了，才能重获新生。 郑凛叙：“我听珠珠说，付老爷子希望你和靳仰慎订婚。” 付晓芝：“……所以呢？” 郑凛叙：“靳仰慎对你很不错，你们各方面都很般配，付老爷子不会害你。” 付晓芝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子，“你也希望我跟靳仰慎在一起呗？” 郑凛叙：“不是希望，是建议。” 付晓芝嗤笑了一声，眼睛酸得快要睁不开：“有什么区别么？” 郑凛叙：“那就按你说的来。” “郑凛叙。”付晓芝忽然喊了他的全名，她抬起头来死盯着他，苍白的嘴唇翕动，“你喜欢过我没有？” 第445回 玩 问完这个问题，付晓芝抓着被单的手收得更紧了，指关节发白，掌心都是冷汗。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脸上都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耳光一样。 她觉得自己很悲哀，可是却依旧不受控制一般问了出来。 和她比起来，郑凛叙的反应要冷静得多，他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似乎没有任何惊讶。 沉默片刻后，他才说：“没有。” 付晓芝觉得自己的脸更疼了，鼻头和眼睛酸得缓不过来。 她低下头咬紧牙关，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而郑凛叙还在继续往下说，“在某些方面，我也只是个庸俗的男人，面对你这种年轻漂亮主动的女人，一时控制不住很正常，如果没闹到你家人知道这个程度，我可以陪你再玩一段时间，但到现在这样，就不值得了。” 他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或者是一桩商业合作案，“你和珠珠是好朋友，她也看不得你受委屈，我更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你们，抱歉，这次的事情责任在我，当初我不应该被欲望支配，我向你道歉，如果你需要什么赔偿，我也可以……” “玩。”付晓芝呵了一声，咬着牙打断他的话，“你一直在跟我玩。” 郑凛叙：“这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你不必这么在意。” 付晓芝：“你和纪景熙是玩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纪景熙。 可能是因为之前听说过纪景熙是他二十多岁时谈过的女朋友，两个人分分合合几轮—— “你和她不一样。”郑凛叙给出的答案依旧很残忍。 付晓芝：“哪里不一样？” 郑凛叙：“她是女朋友，你不是。” 付晓芝讽刺地笑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啊，明明知道答案了还要送上门受虐。 郑凛叙成功让她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人。 他可以用最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最践踏她自尊的话，让她所有的伤心愤怒变得更像笑话一场。 付晓芝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好，我知道了。” 郑凛叙：“那你好好养病，以后就不见面了。” 道别的话说完，他微微颔首，没等付晓芝回应，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付晓芝盯着他的背影，看着病房的门被关上，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 付晓芝用没吊针的那只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耳边不断回荡着郑凛叙刚才冷漠又残忍的话。 笑话。 她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如此浓烈的感情和依赖，最后成了他伤她的利刃。 付晓芝想，她是没资格怪郑凛叙的，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是她自以为清醒，却在这个过程里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下该醒了。 —— 姜明珠在走廊外坐立难安地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了郑凛叙的身影。 一看到他，姜明珠马上走上去抓住他的胳膊。 没等她问什么，郑凛叙已经交代：“说清楚了。” 姜明珠：“那她现在……” 郑凛叙：“后面几天你多陪陪她吧。” 从郑凛叙这话就能听出来，付晓芝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姜明珠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那你——” “我自己回酒店，你去陪她吧。”郑凛叙拍了拍姜明珠的肩膀，“明天我启程回港城。” 和郑凛叙道别后，姜明珠马上朝付晓芝的病房冲了过去，停到门口的时候她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了。 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付晓芝在抹眼泪。 姜明珠心脏一紧，马上关门走到了病床边，握住付晓芝的手。 满打满算，姜明珠和付晓芝认识有四年的时间了。 四年里，这是她第一次见付晓芝哭，她哭起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声音，只有肩膀在颤抖，可眼泪却停不下来，眼底和眼眶都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芝芝……”姜明珠搂住她，声音温柔而缓慢，“想哭就哭吧，我陪你。” 这种情景之下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无济于事，不如安静陪伴来得妥帖。 那些劝人不要伤心难过的大道理谁不懂呢，可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 姜明珠很清楚付晓芝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付晓芝靠在姜明珠肩膀上，脸埋了进去，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肩膀在微微抽动。 姜明珠很快就感觉到肩头湿了一片。 她抬起手来轻轻摸着付晓芝的后背，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在付晓芝身上感受到了“脆弱”二字。 两个人维持这个状态大概十几分钟。 后来，付晓芝吊瓶里的水快没了，姜明珠按铃叫了护士过来处理。 护士给付晓芝拔完针以后，付齐成和闵庭还有付暮晔也过来了。 看到付晓芝通红的眼眶，他们就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找郑凛叙亲自斩断付晓芝的念想，是付家人经过商议之后共同做出的决定。 虽然看到付晓芝这样子十分心疼，但如果能换来她以后的潇洒，那也是值得的。 闵庭并没有问付晓芝为什么哭，只是关心她：“两两，还烧吗？” 付晓芝摇了摇头，“麻烦护士给我测个体温吧。” 护士拿了耳温枪一测，付晓芝的体温还是三十八度五。 闵庭有些急：“怎么打了点滴还是这样？” 护士：“点滴可能还没生效，要先注意休息。” 闵庭：“好。” 护士叮嘱了几句，就先出去了。 付晓芝在床上躺下来，“我好像又困了，先睡会儿。” 她说完就用被子蒙上了脑袋，一副拒绝和任何人沟通的姿态。 病房里其余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一起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付晓芝独处。 姜明珠跟随两个长辈还有付暮晔走出住院区。 停下来之后，姜明珠说：“他来过了，已经跟芝芝说清楚了。” 付齐成：“麻烦你了。” 姜明珠被这声道谢弄得不好意思，“以后我尽量不让他们碰面。” 闵庭：“这也怪不得你，两两就这性子，不见棺材不掉泪，说清楚就好了。” 第446回 清醒 付齐成看了一眼冰饭感动方向，语气有些担心：“我就怕她见了棺材也不掉泪。” 姜明珠愣了一下：“……应该不会的，芝芝性子还是很傲的。” 郑凛叙应该把话说得很绝了，付晓芝再怎么喜欢都不会毫无自尊再去倒贴。 付暮晔沉思了几分钟，说：“先等几天看看吧，我给仰慎打过电话了，他应该快到了。” 付暮晔这个时候把靳仰慎叫过来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现在付晓芝正是精神脆弱的时候，靳仰慎过来陪着她是很容易加分的，说不定付晓芝就真的被他打动、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虽然姜明珠觉得感动和感情不是一回事，但现在的付晓芝的确是很需要像靳仰慎这样的人陪着她。 —— 从付晓芝的病房出来以后，郑凛叙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医院。 他独自一个人在医院楼下踱步，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钟。 最后是接了一个电话，才反应过来要从医院离开。 郑凛叙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和过来的靳仰慎打了照面。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这是靳仰慎知道郑凛叙和付晓芝的事情之后，第一次跟他正式碰面。 靳仰慎和郑凛叙原本就不算熟，此前对他的认知就是纪景熙的初恋男友，未来的表姐夫。 再后来多了一层身份，是姜明珠的小叔。 靳仰慎盯着郑凛叙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主动和他说了话：“是来看两两的么？” 付家那边想要通过郑凛叙让付晓芝彻底死心，这个计划靳仰慎是知道，所以在医院看到郑凛叙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他是为什么来了。 靳仰慎一问这个问题，等于是把某些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郑凛叙并不介意跟他聊：“嗯，我和她谈过了。” 靳仰慎：“其实我很意外。” 郑凛叙：“以后我不会和她见面了。” 靳仰慎：“你和她纠缠的时间也不短了，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其实他没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但看到郑凛叙如此冷静的状态，多少有些忍不住。 郑凛叙：“我已经不是谈感情的年纪了，一开始我就跟她说过，我和她不会有结果。” 靳仰慎：“……” 郑凛叙：“既然付老爷子看好你，就好好对她。” 郑凛叙并没有跟靳仰慎聊太久，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先走了。 靳仰慎也没有多做停留，匆匆朝住院大楼的方向走过去。 —— 付晓芝这次肺炎挂水挂了一周的时间。 这应该是她从小到大病得最严重的一次了。 住院期间，身边的朋友都陆陆续续过来看过，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能看见靳仰慎在这边陪着她。 靳仰慎话也不多，别人过来的时候他简单打个招呼就过去了，不会随便参与他们的话题，给人留下的的印象很好。 原野对靳仰慎赞不绝口，时不时就撮合撮合他们。 而靳仰慎面对这些撮合和玩笑，都是一笑置之。 即便是每天在医院照顾付晓芝，他也没有以此作为筹码来要求付晓芝给他什么回报。 那天和郑凛叙谈完之后，付晓芝有两天的时间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后来可能是因为来的朋友渐渐多了，加上自己思考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情绪方面恢复得还不错。 临出院的时候，付老爷子来到病房，和付晓芝单独进行了一场谈话。 付晓芝住院的这段时间，付老爷子都没来过，祖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有缓和过来。 付老爷子过来的时候，付晓芝原本是在跟靳仰慎说话的，侧目看到付老爷子，脸上的笑有些僵。 付晓芝没跟付老爷子主动打招呼，最后还是靳仰慎出来缓和了气氛：“爷爷，您来了。” 付老爷子点点头，“仰慎，你先出去，我跟她单独聊聊。” 靳仰慎答应下来，他看了一眼付晓芝，“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回来。” 付晓芝“嗯”了一声，朝靳仰慎挥了挥手。 靳仰慎离开之后，付老爷子的视线转向了付晓芝，祖孙两个人对视着。 见付晓芝还是不说话，付老爷子问：“还跟我闹气？” 付晓芝摇了摇头，“没，我哪敢。” 付老爷子：“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付晓芝都明白，她瘪了下嘴，没反驳。 付老爷子：“你从小到大哪里生过这么严重的病，烧了四五天，现在脑子清醒了没？” 付晓芝：“清醒了清醒了。” 她有点不耐烦，连着说了两次，但并不是吵架的口吻，听起来跟撒娇没差。 付老爷子听完之后终于露出了点笑，“这才是我付家的孩子，为了个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 付晓芝：“嗯，挺丢人的。” 她想起了郑凛叙来的那天，她不依不饶缠着问的那些问题，真的很跌份。 付老爷子：“你想通了就行，人就应该找个喜欢自己的，对自己好的，你说你放着仰慎那么好的人不要，非得自己找不痛快——” 付晓芝没说话。 付老爷子：“仰慎这一周天天照顾你，你就没什么想法？” 付晓芝低着头想了很久，小声说：“我不想和他订婚。” 付老爷子急了：“为什么不想，你别告诉你还想着——” “没有啦，您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回头得高血压了。”付晓芝打断了付老爷子的话，“我没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就是觉得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想再考虑考虑。” 付老爷子：“你们可以订婚了慢慢培养感情，仰慎那么帅气优秀，你愁什么。” 荷尔蒙这件事情很难去用语言解释清楚，付晓芝也没跟付老爷子硬抬杠。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再想想吧。” 付老爷子：“你得想多久？一周？半个月？” 付晓芝：“哎呀，我会尽快的。” 付老爷子勉强点点头，答应了。 这些陈词滥调付晓芝以前是听不进去的。 但经过了最近的事情，她忽然觉得这番苦口婆心的话其实很有道理。 第447回 未婚妻 如果最后一定要结婚的话，靳仰慎肯定是个能打九十分的选项。 但付晓芝良心上会有些过不去，因为她迄今为止对靳仰慎都不怎么来电，跟一起玩耍当朋友是没问题的，但如果真的做情侣会很奇怪。 而且感情这种事情总不能一直让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付出久了谁都会有累的时候。 付晓芝脑袋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后来自己都被自己这些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的想法给吓到了。 她以前哪里是这样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了，果断利落。 付晓芝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到一边，朝付老爷子点点头，“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好好考虑的，尽快想清楚。” 付老爷子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的眼底露出了欣慰，抬起手摸摸付晓芝的脑袋，“现在还生我的气么？” 这是他们祖孙之间经常有的互动方式，付晓芝随后挽住付老爷子的胳膊，哼了一声，“还气，你说我不知廉耻我还记得呢。” 付老爷子噎了一下，有些理亏：“当时被气得神志不清了，别和我这老头子一般见识。” 付老爷子并不是特别迂腐的人，如果是看到付晓芝和靳仰慎这样亲密，他不但不会生气还会感到开心，但那个人是背景复杂且对付晓芝没有任何感情的郑凛叙。 任谁看自家宝贝这么“倒贴”都不会高兴。 当时骂那句话也是怒其不争，口不择言了。 —— 付晓芝出院之后就回芝麻基金会工作了，生活回归到之前的轨迹，看起来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那次之后，就没有人在付晓芝面前提郑凛叙的名字了。 姜明珠接郑凛叙电话的时候，都会避开付晓芝。 郑凛叙平时不在北城活动，他为人处世又比较低调，新闻上也很少见到他的身影。 然而，付晓芝出院不到一周，各路媒体突然铺天盖地开始报道郑凛叙订婚的消息。 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北城这边自然不会缺席。 付晓芝是在app的推送里看到的这条消息。 时隔快半个月没看到过郑凛叙的名字，再次想起他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更让她恍惚的是新闻的标题。 标题里明晃晃“未婚妻”三个字，刺得付晓芝眼睛发酸。 理智告诉她不该打开这条新闻，可手却没忍住，最后还是点开了。 接着，付晓芝就在新闻里看到了郑凛叙和纪景熙的照片—— 他们两个人一起出席了一个活动，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郑凛叙直接介绍纪景熙是他的未婚妻。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媒体面前承认一个女人的身份。 一石激起千层浪，郑凛叙公开了纪景熙的身份以后，就开始有人扒这两个人的过去了。 相关新闻推荐里都是些八卦消息，付晓芝一个个点进去看着。 有知情人士自称是郑凛叙和纪景熙的大学同学，他出来爆料说这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郑凛叙还是纪景熙的初恋。 据说当时郑凛叙对纪景熙特别好，大四的时候就带她飞回港城见长辈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人会就此在一起，但后来两人因为工作观念不合分开了，没过几年纪景熙就结婚了。 这个时候大家又以为，这对神仙眷侣就此错过了。 没想到过了几年，纪景熙又离婚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跟郑凛叙在一起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郑凛叙自从和纪景熙分手之后，身边就没有出现过任何女人，没谈过恋爱，也没结婚。 这样一来免不了就有人脑补推测说郑凛叙是因为放不下纪景熙，所以一直在等他。 网友们一向都喜欢看这种多年以后破镜重圆的戏码，任何故事都能被他们美化成一部爱情至上的电影。 付晓芝看完之后讽刺地笑了出来。 她不知道这些爆料和推测是真是假，对于郑凛叙和纪景熙的那段过往她也知道得不多。 但，郑凛叙对着媒体镜头公开了纪景熙的身份，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介绍纪景熙是“未婚妻”。 可他之前明明有跟她说过，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直到他跟她说那些绝情的话的时候，付晓芝都觉得，郑凛叙应该是真的不想和任何人结婚。 现在看来，应该只是不想和她。 如果对象是纪景熙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大方在媒体面前直接公开。 所以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原则，每个人的底线都是因人而异的。 还能坚持原则，无非就是因为不够喜欢。 付晓芝退出了app，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靳仰慎刚好来了电话。 她收拾好情绪按下接听键：“哈喽，找我呀。” 靳仰慎：“明天天气不错，去骑车吗，有一条路线可以去明川县吃到懒龙和小砂锅。” 付晓芝：“好啊，但是我的车好像好久没动了。” 靳仰慎：“我已经给你带去处理过了，没问题。” 付晓芝：“那明天见。” 付晓芝这边刚跟靳仰慎通完电话，就看到姜明珠过来找她了。 姜明珠也是不久前才看到了郑凛叙和纪景熙公开关系的新闻，她刚给郑凛叙打电话质问过。 虽然这段时间都没跟付晓芝提过郑凛叙，但姜明珠还是有点担心付晓芝看到新闻之后会不舒服。 付晓芝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笑，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 姜明珠：“谁的电话呀？” 付晓芝：“靳仰慎，明天带我去骑车。” 姜明珠：“你俩最近如胶似漆啊。” 她调侃了一下，顺便观察付晓芝的表情，发现她还是在笑，看不出什么失落。 姜明珠猜测她可能是还没看到新闻。 斟酌片刻，姜明珠顺嘴问付晓芝：“所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跟靳仰慎谈个恋爱？” 付晓芝：“你觉得呢？” 姜明珠：“我觉得没用啊，你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付晓芝：“如果你是我呢，你谈不谈？” 姜明珠：“我应该会谈吧。” 付晓芝：“我有点想谈了，又有点不好意思。” 姜明珠：“不好意思？” 付晓芝：“他一直单方面付出，万一烦了怎么办？” 第448回 为什么 这就是付晓芝最近一周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去享受别人对她好，然后半点回应都不给。 但如果要她现在一下子喜欢上靳仰慎，也不现实。 姜明珠：“不会呀，你都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就说明他不可能一直都单方面付出的。” 她一针见血地点出了问题所在。 付晓芝现在已经有这个意识了，按她的性子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当局者迷，姜明珠一句话点醒了付晓芝：“好像还真是这样。” “所以，你只要听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行了。”姜明珠拍拍付晓芝的肩膀，“靳仰慎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试试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付晓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先跟他聊聊。” 姜明珠：“嗯？” 付晓芝：“感觉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姜明珠：“其实吧，某些事情他心里是有数的。” 付晓芝：“那不一样。” 后来付晓芝跟姜明珠聊了不少关于靳仰慎的话题，这期间两个都没有提过郑凛叙半句。 —— 晚上下班，是周礼来基金会这边接的姜明珠。 姜明珠上车之后脸色就很严肃，周礼开着车用余光瞟她：“你心情不好么。” 姜明珠：“你看新闻没？” 周礼：“嗯。” 凭默契也知道她说的肯定是郑凛叙订婚的事情。 姜明珠憋了一个下午，现在终于找到了人谈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理解，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渣啊，既然这么喜欢初恋为什么还要招惹别人。” 周礼：“别带上我，我不是。” 姜明珠：“……这不是重点！” 周礼：“你以前觉得郑凛叙是好男人么？” 姜明珠：“……” 年少无知的时候，她还真这么想过。 毕竟郑凛叙身边是真的没见过女人的影子，加上他带三三带得那么用心，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 周礼：“付晓芝知道么。” 姜明珠：“我没问，下午我们没聊这个事情，不过芝芝应该是打算和靳仰慎正式谈了。” 周礼：“挺好。” 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足够表明态度—— 周礼不喜欢掺和别人感情的事情，在付晓芝和郑凛叙的关系上也没有发表过意见。 但他内心其实并不看好他们。 付晓芝单纯气盛，不是郑凛叙的对手。 —— 周末一早，付晓芝就穿戴好衣服跟着靳仰慎出门了。 两人上路的时候，才六点出头。 付晓芝还没吃早饭，于是两个人先骑车找了家早餐店吃饭，完事之后才继续往目的地骑。 付晓芝是被靳仰慎带进骑行这个坑的，在此之前她经常徒步或者马拉松，不过跟骑车的感觉不太一样。 车子经过靳仰慎的改装和保养之后骑起来更顺畅了。 靳仰慎是老手，骑行路线都是他选的最适合骑车的路，离开市区之后，道路两边都是大片绿色的树。 九月下旬，北城的天气刚刚凉快了一些，是最适合骑行的季节。 付晓芝一边骑车一边欣赏道路两边的风景，这条路上没几个人，她的心情变得很通透。 亲近大自然真的会让人变得愉悦且放松。 明川县距离北城大概四十五公里左右，骑车的话三到四个小时。 付晓芝和靳仰慎的车速没有提得特别快，抵达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靳仰慎对明川很熟，带着付晓芝到了一家临街的小餐馆。 赶上饭点，餐馆的人特别多。 付晓芝一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香味，看着老板从蒸屉里拿出一个个大懒龙，肚子更饿了。 靳仰慎：“坐外面行么？” 餐馆面积不大，里头已经满了，外面还空了一两张桌子。 付晓芝没那么多架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之后就赶紧去占位。 点餐的任务就交给靳仰慎了。 靳仰慎回来的时候不仅端了好几个懒龙，还另外带了炸糕和油墩子，这些都是北城的传统特色小吃。 不过付晓芝好些年没吃过了，市区那些店，味道都不怎么正。 靳仰慎把几个盘子放下，“丸子汤得等会儿。” 付晓芝喝了一口水，搓搓手，“我先吃个懒龙。” 骑了四十多公里，付晓芝早上吃的那点东西都消化完了，她拿起一个懒龙就开始啃。 付晓芝性子大大咧咧，不像其他豪门千金那样端着，她吃东西的时候吃得很香。 就算是大口吃，也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反倒会把人感染得也想跟她一起吃一点。 付晓芝吃到懒龙之后很惊艳，她眼睛睁大：“我靠，这个味道好好，像我小时候在我爸单位食堂吃的！” 靳仰慎：“你喜欢就好。” 付晓芝：“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啊？” 靳仰慎：“其实这家店的老板就是之前市政食堂后厨师傅的儿子，我小时候也跟着我爸吃过几次，很惦记这个味道。” 付晓芝更惊讶了：“然后你居然就找到他们了？” 靳仰慎被付晓芝的表情逗笑，“也不是专程找的，去年年初参加个骑行活动，正好到这里吃了一顿，觉得味道很熟悉就去问了问。” “炸糕你也试试，虽然不太健康，偶尔吃吃还不错。”靳仰慎把炸糕的盘子推到付晓芝面前。 付晓芝平时的确不碰油炸食品，但这个炸糕真的好吃，她尝了一口之后就吃完了一整个。 后来丸子汤也上来了，里面大把的粉丝、豆泡还有香菜，也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 付晓芝和靳仰慎闲聊着吃完了午饭，之后就骑车去了明川县的桃林附近。 明川向来以产桃闻名，不过遗憾的是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桃子成熟的季节，没办法进去采摘了。 付晓芝和靳仰慎锁了车在桃林里头闲逛着。 午后的阳光洒在靳仰慎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他面部硬朗的线条更显得流畅英俊。 付晓芝很少这么认真地盯着靳仰慎看。 靳仰慎很好看，放在人群中绝对是回头率百分百的那种长相。 付晓芝看着他逐渐走神。 靳仰慎也感受到了付晓芝的目光，他笑着问她：“我脸上有东西？” 付晓芝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回过神来，问他：“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靳仰慎：“你好奇原因吗？” 付晓芝：“有一点，能说吗？” 第450回 别把我想得那么没出息 付晓芝这回说得很果断，而且她的表情挺冷静的，看起来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但靳仰慎还是跟着说：“没关系，还有时间，后面慢慢做决定也不迟。” 他说完之后去跟付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个话题最后不了了之，就此略过了。 晚饭过后时间不早了，付晓芝直接留在家里住了，靳仰慎独自一个人离开。 舟车劳顿一天，付晓芝身体比较疲惫，上楼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才舒服了一些。 付晓芝洗完澡没多久，闵庭就来敲门找她了。 闵庭上来的时候端了一杯牛奶：“这是你刘叔家送来的水牛奶，你试试。” 付晓芝喝了一口：“挺甜的。” 她放下杯子，朝闵庭挑眉：“您不是专程来给我送牛奶的吧。” 闵庭：“就你聪明。” 付晓芝：“我猜你是想问我靳仰慎的事儿，对吧。” 闵庭在付晓芝身边坐下来，视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昨天我们都看见新闻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决定跟仰慎在一起的？” 付晓芝：“有一点这个原因。” 她不至于虚伪逞能到说她做出这个决定完全跟郑凛叙订婚的消息无关，但也不能说百分百因为这个：“出院这一周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新闻算是推了我一把吧。” 闵庭：“仰慎是个好孩子。” 付晓芝：“我知道，我既然跟他在一起了就会认真谈的。” 闵庭点了点头，经过一番思量之后，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问题：“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没提名字，可她们彼此都清楚指的是谁。 付晓芝：“我说不是，您也不会信。” 三四年的时间了，哪那么容易就能放下。 闵庭听见这个答案之后，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 付晓芝：“但我也是要脸的，妈，你别把你女儿想得那么没出息，人家都把话说那么难听了我还非得倒贴。” —— 付晓芝和靳仰慎在一起的消息，没几天就在朋友圈里传开了。 虽然两个人没有特别高调地去参加什么活动官宣，但付老爷子这个大喇叭一宣传，他们圈子里的人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不过，即便是在一起了，付晓芝也不清楚靳仰慎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早前听说过一些保密单位的事情，但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挺奇怪的。 毕竟是男女朋友，靳仰慎对她的工作了如指掌，她却完全不知道靳仰慎的工作内容，甚至上班时间都不清楚。 付晓芝和靳仰慎恋爱，姜明珠也特别开心，希望她能就此开始新生活。 十一假期，姜明珠安排了一场聚会，把朋友们都叫上了，还单独去邀请了靳仰慎。 靳仰慎跟付晓芝在一起之后，还没正式跟他们这群人出去玩过。 对于姜明珠的单独邀请，靳仰慎很有礼貌地表达了感谢：“谢谢，有心了。” 姜明珠：“应该的啦，你和芝芝恋爱的话的，以后肯定要经常和我们玩的。” 靳仰慎：“好。” 姜明珠：“你们最近怎么样？” 靳仰慎：“挺好的。” 姜明珠嘿嘿笑了一下，“那就好，享受恋爱吧。” 这场聚会定在二号，地点是北城近郊的度假区。 十月初天气还不冷，付晓芝和姜明珠一起安排了室外烧烤，还有一场篝火晚会。 烧烤从下午四点钟就开始了，付晓芝跟姜明珠还有方沁阳一早就在烧烤架前忙活了。 烧烤架是靳仰慎帮忙搭起来的，他之前有不少户外活动的经验，轻车熟路。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仿佛自带光环，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 俞宁的嘴巴已经成了“o”型，她一边拍手一边夸赞：“哇塞，靳先生，你好厉害啊！” 俞宁眼睛都在发光。 原野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看到她这样子，抬起手拍上她的脑门，“发什么花痴。” 俞宁被拍疼了，捂着额头委屈巴巴地看他。 付晓芝看不下去：“原野你别欺负俞宁，小心我揍你！” 付晓芝和原野总是拌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他俩在，场子就冷不下来。 架子搭好，付晓芝就要上去烤肉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都兴致勃勃跟上来。 姜明珠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要行动，付晓芝一把按住她：“要不你歇会儿。” 姜明珠：“不用啊，我又没事干，我今天给大家服务。” 她话音刚落，就被走上来的周礼握住了手腕。 周礼：“他们恐怕享受不起你的服务。” 姜明珠：“？” 周礼：“烧焦的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 姜明珠：“……你小看人是吧？我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烤的东西不能吃？” 被周礼弄得逆反心理上来了，姜明珠甩开他，非要自己试试。 周礼：“……” 付晓芝和方沁阳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那等会儿珠珠烤的就你来吃。” 周礼：“……” —— 姜明珠的发挥一如既往地稳健。 所有经她手的烤串都烤黑了。 中间夹杂着几串没烤焦的，但因为调料放得过于重口味，也很难的下咽。 姜明珠被打击得够呛：“我看靳仰慎烤起来很简单啊，翻一翻就好了。” 怎么她就不行。 付晓芝看姜明珠挫败的样子，索性就找来靳仰慎辅导她。 靳仰慎很有耐心，亲自打样守着姜明珠教了半个多小时，姜明珠终于烤出了几串像样的烤串。 这样一来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 徐斯衍是一个人来的，来之后一直拿着手机处理工作，话也很少。 付晓芝忍不住问他：“你老婆呢，怎么没带她一起呀？” 徐斯衍：“学校活动。” 付晓芝：“好吧，我好像很久没见她了，你俩最近怎么样啊？” 徐斯衍：“就那样。” 提起阮懿的时候，徐斯衍的口吻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淡。 掐指一算他俩结婚也有三年出头了，居然一丁点感情都没培养出来。 不过也是，徐斯衍连家都不回，谁能跟他培养出感情啊。 徐斯衍应该是不太想提阮懿，主动把话题转到付晓芝和靳仰慎身上聊了几句。 总体来说，朋友们聚在一起氛围还是很轻松的。 姜明珠那边正在拿着自己烤的几串羊肉串跟周礼显摆，“我厉害吧？” 第451回 激素六项 周礼：“嗯。” 姜明珠：“那你尝尝。” 她把肉串送到周礼嘴边，嗲声嗲气地问：“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哦，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哦。” 姜明珠跟周礼撒娇的时候不分场合，她这一声成功让付晓芝和方沁阳同时搓起了鸡皮疙瘩。 周礼咳了一声，“我自己来。” 姜明珠：“不，我就要喂你。” 最后妥协的人还是周礼，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姜明珠喂着吃了一串羊肉串。 等周礼吃完，姜明珠又缠着他问：“好不好吃？” 周礼：“好吃。” 姜明珠：“嘿嘿，我就知道我这方面的天赋也可以。” 她拿起了一串准备往嘴里送，但闻到味道，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干呕。 姜明珠这一呕，成功让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周礼更是一脸紧绷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怎么了？” 姜明珠：“……我也不知道，有点恶心。” 刚才那几下干呕太厉害，姜明珠声音已经有些破碎了，她随手放下手里的烤串，“想吐。” 徐斯衍：“叫救护车吧。” 姜明珠之前有过胃癌病史，她一出现这种情况，所有人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了。 徐斯衍说完之后就马上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付晓芝和方沁阳想跟上一起走，但车上坐不了那么多人。 靳仰慎拉住付晓芝安抚：“先别急，我开车带你们跟后面。” —— 周礼跟着姜明珠一并上了救护车。 上车之后，姜明珠就一直被周礼抱在怀里，他的手臂紧紧地缠着她的身体，浑身紧绷。 姜明珠靠在他身上都能听到他快要穿透胸膛的剧烈心跳声。 她抵住周礼的肩膀，有气无力地宽慰他：“你别这么紧张。” 周礼：“疼么？”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遇上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紧张。 因为姜明珠之前的病史，周礼现在哪怕听见她咳嗽都会直接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就怕拖出来什么事情。 姜明珠低头看了一眼肚子，摇了摇头：“不疼，就是刚才突然恶心。” 她小声猜测，“可能是羊肉太膻了……没什么事。” 叫救护车什么的还是太夸张了。 姜明珠没有阻止，主要是想周礼安心：“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礼：“先去医院做检查。” 救护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三甲医院，姜明珠被送去了急诊。 医生了解过姜明珠的情况之后开了一堆检查单，基本上都是针对消化系统的检查。 开完单子之后，医生猛地想起了什么，打量着二人问：“是夫妻么？” 周礼：“是。” 医生点了几下鼠标，又印了一张检查单出来，“再去做个b超和激素六项。” 周礼和姜明珠都怔了一下。 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检查意味着什么。 医生以为他们是不懂，便说：“无缘无故干呕也有怀孕的可能，先做个排查。” 周礼：“好。” 他拉住姜明珠的手，陪她一起到检查室那边挨个项目做检查。 —— 付晓芝一行人过来的时候，姜明珠和周礼已经去做检查了。 他们找不到两人的身影，只能在急诊大厅里坐着等。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姜明珠和周礼的身影。 他们两个人是一起从走廊那边出来的，周礼的手上拿着一叠检查单。 但仔细看两人的表情……不是很好。 付晓芝看到周礼紧紧皱着的眉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还有姜明珠失魂落魄的表情，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右眼皮都跟着跳了好几下。 付晓芝和方沁阳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起身朝姜明珠和周礼冲上去。 “怎么样了，医生咋说的？” 周礼没说话，依旧脸色严肃。 姜明珠自言自语地呢喃，“怎么会这样……” 付晓芝和方沁阳听见姜明珠这语气之后更着急了。 付晓芝马上去抓住姜明珠的手，“到底怎么了珠珠，你跟我说，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和沁阳——” “你小心点。”付晓芝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礼拂开了手。 付晓芝正疑惑的时候，就听周礼来了一句：“别弄到孩子。” 付晓芝先是一愣，之后眼睛瞪了很大。 方沁阳直接惊呼：“什么孩子？珠珠你——” “怀孕了。”姜明珠现在终于能回过神来说话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医生说是刚才干呕是妊娠反应。” 付晓芝：“我靠，不是吧，这么快？” 满打满算，姜明珠和周礼办完婚礼也就俩月的时间。 付晓芝还没从他俩结婚这件事情里反应过来，他俩已经坐火箭一样有孩子了。 付晓芝转头看向了周礼，上下打量着他，别有深意：“挺厉害啊你周四。” 周礼一下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付晓芝：“所以孩子多久了啊？” 姜明珠：“三周半。” 付晓芝摸了一下姜明珠的肚子，“诶，感觉不到啊，还是很平。” 姜明珠：“医生说得再等几个月才能感觉到。” 方沁阳也跟着摸了一下，“没想到珠珠这么快就当妈妈了。” —— 因为怀孕的事情，周礼和姜明珠从医院出来之后就临时回市区了。 两个人回到御水湾之后，坐在沙发上，再次拿起了检查报告。 b超上还看不清楚孩子的存在，但下面的鉴定结果写得清清楚楚。 姜明珠的指尖摸过那串字，还是不可置信，“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诶……” 周礼：“你不是一直很想么。” 姜明珠：“想是想啦，但之前一直没做措施都没来，我还以为……” 周礼：“孩子看缘分。” 姜明珠摸了下肚子，“不知道他以后长得像谁。” 周礼：“像你吧。” 他也把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小腹，“是个像你的小女孩最好了。” 姜明珠：“管他男孩女孩呢，只要像我肯定特别好看。” 周礼：“……嗯。” 姜明珠转头去摸手机，“我要跟我爸妈分享这个好消息，嘿嘿。” 虽然很晚了，但姜明珠还是拍了张b超报告发到了一家三口的群里。 不过何楚妍和姜故鸣都没回，应该是睡觉了。 姜明珠瘪嘴。 她看着旁边无动于衷的周礼：“你不跟你爸妈说呀？” 周礼：“明天回老宅说。” 他直接把姜明珠抱起来，“睡觉，医生说不能熬夜。” 第452回 家事 姜明珠怀孕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传到付家那边，长辈们又是一阵羡慕。 只不过这一次被催的对象不再是付晓芝，而是成了付暮晔。 付晓芝假期收尾的时候带着靳仰慎回家吃饭，一进门就听见付老爷子在念叨付暮晔。 “现在两两跟仰慎都谈上了，人周四孩子都有了，你们仨同岁，就你还在打光棍了。”付老爷子的话里有些嫌弃，“你是不是一次恋爱都还没谈过？” 付暮晔：“爷爷，不带您这么瞧不起人的。” 付老爷子：“你谈过？” 付暮晔：“……我那是属于心思不在恋爱上，像我这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付老爷子直接给他一个白眼：“我看你是还没开窍。” 付晓芝和靳仰慎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之后才走上来。 付老爷子刚才忙着“教训”靳仰慎，一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俩。 “爷爷。”付晓芝笑着喊了付老爷子一声，又去看付暮晔：“既然你这么着急，要不我给我哥介绍个对象吧。” 付老爷子：“你有合适的人选？” 很显然他已经心动了，“只要是家庭背景简单一点的都行，性格好一点，能处得来的——” 付晓芝：“您记得沁阳吗？” 付老爷子：“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 付老爷子之前见过方沁阳几次，而且对她的印象不错，“她没有男朋友吗？” 付晓芝：“没有啊，我觉得把我哥介绍给她还不错。” 她停下来，又一次看向付暮晔，“哥，你觉得呢？” 付暮晔：“……” 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更是坐实了付晓芝的某些想法。 后来几分钟都是付晓芝在跟付老爷子对话，付老爷子觉得方沁阳挺不错的，让付晓芝帮忙撮合撮合，付晓芝也同意了。 付老爷子离开后，付暮晔揉着额头跟付晓芝说：“你可饶了我吧。” 付晓芝挑眉：“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 付暮晔要是真对方沁阳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早在她跟付老爷子提这事儿的时候就拒绝了。 根本不可能给她聊下去的机会。 靳仰慎也看出了付暮晔的意思，笑着上来拍了一把付暮晔的肩膀：“喜欢就要主动出击。” 付暮晔：“……” —— 姜明珠怀孕，肯定也不会瞒着郑凛叙。 郑凛叙得知消息以后，便敲定了时间来北城探望姜明珠。 这个时候，姜明珠已经怀了三个多月了，肚子渐渐地能看出来一些了。 十二月二十三号这一天下午，付晓芝和姜明珠坐在办公室里商量着一个志愿活动流程。 聊到一半的时候，姜明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付晓芝跟姜明珠并肩坐着，视线不自觉地瞥过去，屏幕上赫然是郑凛叙的名字。 姜明珠见付晓芝看过来，心不自觉地沉了沉。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避免在付晓芝面前提郑凛叙，甚至接电话都会避开她。 没想到郑凛叙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了。 付晓芝当然看出姜明珠的担忧了，她笑着拍了下她肩膀，“正好渴了，我倒杯咖啡去，一会儿继续。” 她说完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付晓芝离开以后，姜明珠才接起郑凛叙的电话。 郑凛叙：“在忙么，这么久才接。” 姜明珠：“刚才在开会，怎么了？” 郑凛叙：“我一会儿带三三出发，大概明天下午到。” 姜明珠“嗯”了一声，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只有你和三三吗？” 纪景熙是他未婚妻，前阵子看新闻说他们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姜明珠有些担心纪景熙会跟郑凛叙过来。 果然，郑凛叙的回答和姜明珠的推测一样：“景熙也去。” 姜明珠：“……” 郑凛叙：“她给你带了些孕期吃的补品。” 姜明珠：“哦。” 郑凛叙：“怎么这么冷淡？” 姜明珠：“你真要跟她结婚啊？” 郑凛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安心养胎吧，明天见。” 姜明珠跟郑凛叙通完电话还有些烦躁。 她承认她从来就不是个客观的人，她就是没有原则地帮亲不帮理。 即便纪景熙什么都没做，姜明珠也对她喜欢不起来。 —— 纽約。 郑凛叙刚放下手机，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抬头一看，是纪景熙进来了。 纪景熙：“三三的东西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郑凛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半小时以后吧。” 纪景熙停在郑凛叙面前，笑着说：“给明珠的东西都规整到一起了，到时候我亲自带给她。” 郑凛叙：“可以。” 纪景熙还想说什么，阿姨忽然出现在了门外，一脸凝重：“先生，文琪小姐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郑凛叙揉了一下眉心。 接着他便把视线转向了纪景熙。 纪景熙看出了郑凛叙的担忧，抬起手替他揉上太阳穴：“交给我吧。” 郑凛叙：“先下去吧。” 楼下。 文琪看着纪景熙挽着郑凛叙的胳膊走下来，原本就黑着的脸色更难看了。 三三在一旁摊手，和郑凛叙对视了一眼。 郑凛叙给三三使了个颜色，三三就先去厨房了。 纪景熙面对黑着脸的文琪，还是保持着优雅温和的笑：“文琪来了，好久不见。” 文琪一直对纪景熙没什么好脸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纪景熙依旧在笑，很宽容，一副不和小孩子计较的状态。 郑凛叙的神色却严肃不少，他揽住纪景熙，“文琪，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景熙是我未婚妻，你对她客气点。” 文琪：“你这么在乎她，她呢？她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根本配不上你！还不如那个付……” “配不配得上我自有考量。”郑凛叙打断她：“你来做什么？” 他这一问，倒是让文琪想起了正事：“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北城。” 郑凛叙：“不行。” 文琪：“为什么？” 郑凛叙：“我回北城是为了家事。” 文琪不依不饶：“家事怎么了，你之前说过我也是你的家人，你忘记了？” 第453回 下血本 “文琪。”这次开口的人是纪景熙，她温柔地说，“凛叙是答应了你叔公照顾你没有错，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眼下我和凛叙已经订婚了，你也不好像以前一样粘着他了，免得别人说闲话，你说呢？” 话音落下，纪景熙余光去瞟了一眼郑凛叙。 郑凛叙对于她的这番说辞没有表态，纪景熙知道，他的沉默就代表是满意的。 只不过，文琪那边已经炸毛了：“你算个屁啊，订婚了又怎么样，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纪景熙：“文琪，你年纪小，这种不懂事的话最好不要乱说，被人听到要笑话的。” 文琪被纪景熙惹怒了，正要发脾气，郑凛叙疾言厉色开口：“让老张送你回去。” 文琪：“你在为了她凶我？” 郑凛叙：“是你做得太过分。” 文琪：“你越护着她我就越要欺负她！” 郑凛叙这次直接不回她了，掏出手机给老张打了电话。 老张是文琪叔公生前的亲信，叔公离世之后，老张一直跟在文琪身边。 实际上，今天文琪过来，老张也是知道的。 所以老张不出十分钟就赶过来了。 一进到别墅，就感觉到了一股低气压。 老张五十多岁的年纪，郑凛叙尊称他一声“叔”，因为叔公的关系，他对老张也很敬重。 “张叔，您先带文琪回去吧，我这边要去机场了。”郑凛叙说。 老张：“好的。” 郑凛叙：“辛苦你了，我送你们。” 知道老张搞不定文琪，郑凛叙亲自拉着文琪走出了家门。 把文琪塞到车上关门之后，郑凛叙停在老张面前说：“下次不要由着她胡闹。” 老张：“凛叙，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文先生的话？” 他的口吻比之前多了几分严厉，能够听出质问的意思。 不过这并没有对郑凛叙产生任何威胁：“文老对我有恩，我自是不会忘。” “我答应了他会照顾文琪，便会履行承诺。” 老张：“那你应该知道，文琪她对你存了什么心思，她这性格，想要的就要得到，你——” 郑凛叙：“我的未婚妻是纪景熙。”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应该懂，回去多劝劝她。” 丢下这句话，郑凛叙就离开了。 老张上车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文琪说：“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老张：“上次查的资料已经拿到手了。” 文琪：“你现在就带我回去看！” —— 解决了文琪这个麻烦，郑凛叙和纪景熙带着三三一起去了机场。 路上，三三一直捧着手机和姜明珠聊天。 纪景熙趁三三走神的时候，随口问郑凛叙：“你想好怎么解决文琪了么？” 郑凛叙揉了一下眉心，没说话。 虽然说着忧心忡忡的话，但纪景熙的话却带着笑意，“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她，没有她的话，还拿不到这比投资。” 郑凛叙：“不用高兴这么早，以后有你受的。” 文琪那个性子，现在恐怕已经准备去折腾纪景熙了。 纪景熙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我没关系，最多也就是她联系我前夫出来抹黑我一下，我都这把年纪了，舆论对我影响很小。” “比起别人评价我是个毫无瑕疵的人，我还是更在意我手上的项目能不能顺利推进。”纪景熙的头脑逻辑都很清醒，她父母都是商人，家庭环境注定不在意舆论。 话说到这里，纪景熙就不自觉地想起了付晓芝。 她下意识地把头转到一边去看郑凛叙，盯了好久都没移开视线。 郑凛叙和付晓芝的事情，纪景熙还是无意间知道的。 几个月之前，好久没联系的郑凛叙忽然说对她手上的项目感兴趣，要跟她做个交易。 纪景熙去公司找他的时候，正好听见郑凛叙接电话。 当时他提到了付晓芝的名字，纪景熙好奇心作祟，便多听了几句。 然后就听到了爆炸消息—— 通过郑凛叙的称呼可以判断出来对面是姜明珠。 郑凛叙当时说“嗯，你说得对，是我下半身思考了”。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纪景熙都被这个消息弄得惊了好久。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任谁和她说郑凛叙和付晓芝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她都不会信。 而且付晓芝还是她表弟靳仰慎喜欢的人。 纪景熙当时转出去给靳仰慎打了个电话，作为表姐，有些事情还是得提醒他一下的。 没想到的是，她说完这些话之后，靳仰慎哑声回她：“我知道。” 纪景熙再次震撼。 后来她从靳仰慎口中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付晓芝和郑凛叙之前一直偷偷摸摸搞在一起，前阵子郑凛叙去北城的时候去找付晓芝，被人拍了照片送到了付家。 付家那种带颜色的背景肯定是看不上郑家这种复杂的家庭的，加上郑凛叙比付晓芝大了那么多，更是雷区。 然后付晓芝因为这件事情跟家里闹了好久，还被关了祠堂。 跟靳仰慎通完电话以后，纪景熙思考了几分钟，大致已经猜到了郑凛叙找她的目的。 果然，后来见面的时候，郑凛叙就提了交易条件。 他给她手上的医疗开发项目投资，而她需要充当他的未婚妻一段时间。 纪景熙明知故问：“之前我想和你和好的时候，你可是明确拒绝了我的，怎么现在又要我假扮你未婚妻？这是为了刺激谁啊？” 郑凛叙：“你不用知道这么多，拿钱办事就行。” 纪景熙内涵一笑：“能让你下血本花这么多心思，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呀。” 郑凛叙这次直接沉默。 纪景熙看他这意思是不打算主动说了，便随口无意说：“刚才跟仰慎通了个电话，听说付家最近出了大事。” 聪明人之间对话从来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郑凛叙视线朝纪景熙看过来，眼睛眯起：“你知道了。” 纪景熙答非所问，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年龄太小的。” 郑凛叙：“嘴巴严实一点。” 纪景熙：“你这个人真是一点没变，当初我们分手的时候也是这样。” 她玩着手指甲，“没猜错的话，你让我扮演未婚妻，是想再推她一把、让她跟阿慎在一起？” 第454回 毫无征兆地碰面 郑凛叙没有答她的话，但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 这个做派确实很有郑凛叙的风格，只是她很好奇：“你确定你不会后悔么？” 郑凛叙：“这是最好的结果。” 纪景熙：“希望她真的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你也能这么想咯。” 郑凛叙：“这与你无关。” —— 纪景熙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侧目再去看旁边的郑凛叙，好奇问了一嘴：“这次回北城会不会碰上她？” 郑凛叙：“珠珠不会安排我们见面。” 这个事情在他去北城之前就能肯定的。 姜明珠之前也说过，那次之后她就不会在付晓芝面前提他了。 郑凛叙觉得姜明珠的做法和选择没有任何问题，有些人就是不提才好忘记。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纪景熙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我怎么觉得有点刻意呢。” 她缓缓地说，“真正的放下应该是见面之后也无所谓吧，你这样……嗯，是怕自己见了她之后会控制不住吗？” 因为纪景熙的这番话，郑凛叙的目光变得有些冷，他递给纪景熙一个警告的眼神。 纪景熙笑着挽住郑凛叙的胳膊，揶揄：“干嘛呀，我可是你未婚妻，你最好对我温柔一点。” 郑凛叙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回来，“别乱说话。” 纪景熙看着的自己扑空的双手，话里话外的笑意更明显了，“以前我挽你的时候，你可是不会躲的，现在……是心里有人了，接受不了了？” 郑凛叙：“你很烦。” —— 今年的平安夜是周五。 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靳仰慎亲自来基金会接了付晓芝出去吃饭。 平安夜撞上周五，北城的商场都是人满为患，幸好靳仰慎比较明智，五点钟的时候就在手机上叫了号。 晚上这顿饭吃的是烤肉，付晓芝想了很久了。 平安夜餐厅里有活动，每一桌上都会被赠送苹果和小甜品。 付晓芝还看到隔壁的情侣交换了礼物。 她盯着看完了全程，再看靳仰慎的时候略微有点尴尬：“……我好像没给你准备礼物。” 这两天事情太多，加上她一直没把平安夜圣诞节当回事，自然就不记得。 幸好靳仰慎并不介意：“没关系，你可以补上。” 付晓芝：“你说得对，等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选礼物！” 她豪言壮志完，又发现自己完全没思路：“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靳仰慎笑着反问她：“哪有人送礼物还问收礼的人？” 付晓芝：“也是啊。” 不过她的确没有给男朋友送礼物的经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群里问问姜明珠和方沁阳的意见。 付晓芝：【我一会儿去给靳仰慎买圣诞礼物，给我点建议啊姐妹们。】 方沁阳：【@珠珠不是猪猪，我没送过，爱莫能助】 姜明珠可能是手头有事，过了几分钟才回：【来了来了，我想想。】 付晓芝：【坐等。】 姜明珠发了张图片过来。 图上是一款户外运动手表，很大的表盘，表带是深灰色的，整个造型设计都很硬朗。 付晓芝一看就觉得这表和靳仰慎很适配。 付晓芝：【爱你！！我一会儿就去专柜。】 付晓芝觉得姜明珠这个人真的是有点谈恋爱的天赋在身上的，碰上这种问题文她准没错。 聊完微信，付晓芝打开软件搜了一下，附近商场里还真有手表的专柜。 吃过饭可以直接带靳仰慎过去。 付晓芝放下手机去看靳仰慎：“我知道要送你什么了。” 靳仰慎：“什么？” 付晓芝神秘一笑，“暂时保密，等会儿带你过去就知道了。” —— 晚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八点钟，付晓芝拉着靳仰慎到了附近的skp商场。 时值圣诞，商场门口摆了一棵巨大无比的圣诞树，上面挂着灯，边上还有圣诞老人。 不少人都在拍照。 付晓芝和靳仰慎一并走进商场，直奔专柜的方向。 停在专柜门口的时候，靳仰慎抬头一看品牌名，露出了笑容。 付晓芝：“你觉得我选得怎么样？” 靳仰慎：“深得我心。” 他笑着跟她说，“其实我高中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品牌的手表，正好最近刚想换。” 付晓芝：“那太好啦，我送你！” 她拉住他的胳膊走进专柜。 付晓芝挑给靳仰慎的那只表不足两万，这个价位的表戴在他身上正合适。 工作关系，靳仰慎并不适合穿戴过于昂贵显眼的东西。 付晓芝拿了那块表给靳仰慎试戴，果然非常适合他。 她握着靳仰慎的手腕仔细欣赏了一番，毫不吝啬地称赞：“跟你太搭了，又拽又帅。” 靳仰慎被付晓芝夸得笑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 “阿慎？”靳仰慎的手还没从付晓芝的脸上挪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而这个声音…… 付晓芝觉得声音很熟悉，猛地抬起头来看过去，迎面就撞上了纪景熙含笑的眼。 而她身边，还站了另外一个人。 毫无任何心理防备的前提下，付晓芝又一次见到了郑凛叙。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两个人上次在医院病房碰面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可一看到他，那天那些残忍的场景和言语，还是能很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 她不去想，可记忆就在那里，根本不会消失。 靳仰慎也回头看到了纪景熙和郑凛叙。 他下意识地去看付晓芝，看到她僵硬的面色之后，伸出手臂把人搂在了怀里。 被靳仰慎这么一搂，付晓芝回过神了。 她很快就把自己状态调整好了，直接无视对面的两个人，笑着跟靳仰慎说：“那就这个啦，你就别脱了，我去刷卡。” 靳仰慎：“好。” 付晓芝从包里拿了卡去找柜员，只留了个背影。 纪景熙看着付晓芝的背影远去，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郑凛叙。 风雨不动安如山。 “姐。”靳仰慎叫了纪景熙一声，看到郑凛叙时稍有犹豫，但还是叫了声“姐夫”。 郑凛叙：“嗯。” 他们两个人默契地仿佛医院的那次谈话不曾发生过一般。 第455回 憋出病来 纪景熙看了一眼靳仰慎手腕上的表：“这是女朋友带你来选圣诞礼物了？” 靳仰慎：“嗯。” 纪景熙：“看来是用心做过功课的，我记得你高中开始就喜欢这个牌子的运动手表。” 靳仰慎点点头，“芝芝一直都很用心。” 他的语调虽然很平稳，但怎么听都有些炫耀或是秀恩爱的意思在，可能每个沉浸在恋爱中的人都避免不了这样的情况。 靳仰慎没有跟纪景熙聊太多他和付晓芝的事情，而是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纪景熙挽住了郑凛叙的胳膊：“我们也是下午刚到，陪他来看珠珠的，珠珠不是怀孕了吗，带了些东西过来。” 靳仰慎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正好看见付晓芝结完账过来了。 靳仰慎：“那你们逛，我和芝芝还有其他安排，先走了。” 纪景熙：“好，你们快去约会吧，就不打扰你们恩爱了。” 纪景熙故意把“约会”和“恩爱”两个词咬得很重，像是专门说给谁听的。 郑凛叙当即就能理解她的用意，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置身事外的模样就跟完全不认识付晓芝似的。 而付晓芝也没有跟郑凛叙说话，直接当他不存在，和纪景熙说了句“再见”，就跟靳仰慎拉着手走了。 纪景熙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姿态亲昵地离开，等那对身影走远了，才回过头看身边的郑凛叙。 郑凛叙还是老样子。 纪景熙：“什么感觉？” 郑凛叙：“你还买不买表？” 纪景熙：“有时候我挺佩服你的。”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我猜你刚才看到她对阿慎那么用心，心里应该挺不舒服的，毕竟不久之前她心里还都是你。” 郑凛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郑总，太理智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哦。”纪景熙抬起手来在郑凛叙胸口戳了两下，“小心憋出什么病来。” —— 从专柜出来之后，付晓芝的心跳一直没有平息下来。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好透过橱窗远远地看见纪景熙在戳郑凛叙的胸口。 很显然是恩爱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作。 付晓芝想，郑凛叙肯定是很爱纪景熙，所以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为她让位，跟她相处的时候也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不一样。 就算知道他俩这辈子没可能了，但再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付晓芝心里还是有几分悲凉。 靳仰慎按了一下付晓芝的肩膀，“要不要看看我给你的礼物？” 付晓芝听见他的声音之后马上回过神来，“我也有礼物？” 靳仰慎笑着问她：“哪有只让女朋友送礼却一毛不拔的男朋友啊？那等着被踹吧。” 付晓芝也被逗笑了，她能感觉到靳仰慎是有在活跃气氛的，但他只字不提刚才的那场偶遇。 是真的很用心了。 付晓芝对于自己刚才的失态走神很歉疚，于是对靳仰慎的态度比先前更热络了。 她缠住靳仰慎的胳膊，难得摆出了几分撒娇的姿态来，“所以男朋友你打算送我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靳仰慎：“好，现在就带你去。” 付晓芝缠得更紧了，两个人就这么亲密地走出了商场。 忙着跟靳仰慎说话，付晓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一道幽深复杂的视线。 靳仰慎带着付晓芝到了他的公寓。 付晓芝还是第一次过来。 靳仰慎的公寓是一百三十平的普通小区，但家里收拾得格外整洁，让付晓芝想起了部队里的宿舍。 靳仰慎家的客厅很大，角落一处台阶，是通往地下室的。 付晓芝被靳仰慎带去地下室，才发现地下室的面积不比家里小。 靳仰慎地下室里放着的都是他参加户外活动用的一些东西，然后就是一大堆的自行车。 场面颇为壮观。 正好付晓芝最近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看得眼睛都发光了。 付晓芝很快就注意到了最中间位置的那辆车，很熟悉。 付晓芝原先是想去别的城市问一问的，但正好赶上基金会工作忙，暂时就搁置了。 没想到靳仰慎竟然把车买回来了。 付晓芝的表情很惊喜。 看她这样，靳仰慎也跟着笑起来。 他走到车前，一只手搭上把手，“我调试好了，过来试试？” 付晓芝马上走上去。 地下室面积不小，可以骑一段。 付晓芝上去试了一下，车座和踏板的位置都是她感觉最舒适的。 靳仰慎连这些细节都记得，真的是个非常合格的男朋友了。 从车上下来，付晓芝好奇地拉住靳仰慎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藏得够深的啊！” 前几天聊天的时候她跟靳仰慎说，忙完了这阵子一定要去周边城市看看车。 当时靳仰慎还跟了一句“我陪你去”。 说不定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偷偷把车买回来了。 靳仰慎：“半个月前。” 他说，“联系了一个认识很多年的店主，走了走后门。” 付晓芝：“那你还说要陪我去买！哼，骗人是吧。” 她的语气虽然是凶巴巴的，但不像生气，倒更像撒娇。 靳仰慎很少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把她拽过来抱在了怀里。 付晓芝还在闹别扭，习惯性地要挣脱。 如此一来，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蹭来蹭去，很快就出了事儿。 靳仰慎的目光沉下了不少，呼吸都变得粗了许多，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付晓芝的嘴唇。 付晓芝也不是什么没经验的小白，看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靳仰慎：“可以么？” 付晓芝直接用行动给靳仰慎答案。 她用手臂缠上靳仰慎的脖子，嘴唇主动贴上去吻他。 靳仰慎的身体僵了一秒，随后便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反客为主。 靳仰慎双手托着付晓芝的身体，一边吻一边把她带到了桌子前。 付晓芝坐到了桌面上，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唇舌却始终没有分开。 —— 深夜十一点，远洋公寓楼下。 郑凛叙坐在车里，降下车窗，再次看向那熟悉的楼层。 两个多小时了，灯始终没有亮起来。 他揉上眉心，眼前都是付晓芝挽着靳仰慎胳膊的画面。 这么恩爱，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第456回 身心 自打今天在商场和付晓芝还有靳仰慎偶遇那次之后，郑凛叙脑海中挥之不去都是二人亲密无间的画面。 即便心里早就知道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后一定少不了亲昵，可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已经快到不惑之年，又经历过多段感情，郑凛叙心中对男人的那点子劣根性知晓得清清楚楚。 只是没想到，曾经年轻时才会有的情绪，竟然因为付晓芝和靳仰慎的亲热再次涌动。 付晓芝从来都是个热烈的人，她既然已经决定和靳仰慎在一起，必定是会拿出所有的主动和热情来对待他的。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在床上。 郑凛叙沉思之际，手机响了，铃声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是姜明珠的电话。 郑凛叙：“珠珠。” 姜明珠：“诶，睡了没，明天你几点过来呀？” 郑凛叙：“准备睡了，你和周礼几点方便我几点过去。” 姜明珠：“明天花房翻新，一整天都在。” 郑凛叙：“那上午过去。” 他话音落下，外面正好响起了一阵鸣笛声，被电话那边的姜明珠听见了。 姜明珠：“你不是准备睡了吗？” 郑凛叙：“在酒店楼下走走，抽根烟。” 姜明珠：“我记得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抽烟。” 郑凛叙：“嗯，工作有点问题。” 姜明珠：“哦，是吗？” 郑凛叙：“不早了，你是孕妇，早点休息吧。” 跟姜明珠通完电话，郑凛叙摸到烟盒和打火机，去了公寓楼下的吸烟区点了根烟。 姜明珠说得没有错，郑凛叙的确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而且抽得很猛。 不到一刻钟，已经是第三根了。 —— 付晓芝到靳仰慎那边拿了礼物之后，又跟他打了几把游戏，时候不早了才回公寓。 回来的时候，交通工具是靳仰慎新买给她的那辆车。 明天要去跟靳仰慎骑一百公里，付晓芝今天先试了下脚感。 车是真不错，靳仰慎完全是按她的小习惯配置的，每个细节都考虑得到位。 付晓芝回到小区之后特意绕了个大圈。 她一边骑车，一边欣赏风景。 路过吸烟区的时候，却猛地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付晓芝捏下刹车，视线定在某个点上。 直到郑凛叙夹着烟头转过身来和她四目相对，付晓芝才确信自己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那一刻，付晓芝脑袋里最先冒出的问题就是：郑凛叙来这里干什么？ 已经到凌晨，小区里没有人，两人就这么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站着。 夜色和他的双眸一样，浓稠得化不开。 付晓芝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刹车，指关节发白。 看着郑凛叙的脸，她脑子里都是之前在医院里的那番对话，他的冷漠和绝情历历在目。 付晓芝得承认自己不是个大方的人，她还没从这件事情里走出来。 再说严格一点，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对郑凛叙笑脸相迎。 付晓芝决定装瞎，直接骑车离开。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凛叙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韵味。 郑凛叙停在了车前，距离靠近，他视线的温度仿佛都攀升了一番。 付晓芝踏上脚蹬，准备顶开他走人。 郑凛叙看出了她的意图，手握住了她的车把。 他力气大，付晓芝这次蹬不出去了。 郑凛叙：“靳仰慎让你一个人骑车回来？” 他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差，像是普通的聊天。 可这种模式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付晓芝看到郑凛叙之后本身就有些烦躁，她从来就不是好脾气，他这一问马上就把她点燃了。 付晓芝：“关你屁事。” 郑凛叙：“晚上骑车不安全。” 付晓芝：“是不安全，容易碰上疯子。” 这个疯子明显是在说他。 郑凛叙没有反驳什么，视线忽然下移到了她的脖颈处，路灯下，她脖子上的吻痕十分明显。 郑凛叙觉得那痕迹很是刺眼，手指碰了上去。 付晓芝没想到郑凛叙会对她动手动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郑凛叙的指尖抵着那枚吻痕问她：“你和靳仰慎上过床了？” 付晓芝怒极反笑，一把拍开郑凛叙的手，一脸嘲弄地看着他：“怎么，你也喜欢公狗划地盘那一套啊，跟你睡过的女人就不能再跟别人睡了？” 郑凛叙：“上过了，是么。” 他好像很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不清楚原因。 付晓芝：“不然呢，你以为我俩谈什么牵牵小手的纯情恋爱。” 实际上她完全没必要回答郑凛叙的这个问题，但可能是被他的质问激怒了，她也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怎么，你接下来不会想要问我你俩谁厉害吧？” 没等郑凛叙回答，付晓芝便兀自说：“那肯定是靳仰慎比较厉害，有的人还不配跟他比呢。” 郑凛叙的眉心突兀地跳了几下。 他不至于听不出来付晓芝这话是故意刺激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一张一合，喉头一阵燥热。 郑凛叙松开车把，“早点回去吧。” 再不走，他大概要控制不住。 虽然在极力压抑，但郑凛叙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沙哑。 付晓芝和他紧密的次数多了，当即就能听出不对劲。 她讽刺地笑了一声：“怎么，又有感觉了啊？” “原来你对我的身体这么怀念呢。”付晓芝嘴角勾起，视线往下扫过，“你真是很会把身心分开，我佩服。” 付晓芝丢下这句话就踏下脚蹬走了，她毫不客气，车轮撞了一下郑凛叙的小腿。 但付晓芝全程头都没回。 郑凛叙站在原地看着付晓芝疾驰而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裤腿上的痕迹，眉宇间透出几分无奈。 —— 付晓芝回到家里洗澡的时候，脑袋里还一直在想郑凛叙这件事儿。 她早就知道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但郑凛叙这一系列操作真的让她非常幻灭。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即便结果不好，她内心仍对他存有一些滤镜。 郑凛叙对她绝情可能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她以为他至少会对纪景熙好些。 结果一边跟纪景熙秀恩爱一边来楼下等她。 第457回 胡作非为 这种行为不就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既要又要的渣男么。 港城的环境和北城不太一样，那里娱乐行业和八卦媒体都很发达，早年间港城的八卦小报致力于报道各种豪门密辛，付晓芝学生时代看了不少。 那会儿她身边的同学都说，港男都是玩咖，渣得很。 如今想想看，郑凛叙的种种行为跟之前看过的那些八卦报道里的主角也差不多。 他的那些“风光往事”没有被曝光，可能只是因为郑家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给他在媒体前塑造了个神秘禁欲的形象。 付晓芝自嘲地笑出来，不知道是在笑郑凛叙的虚伪还是在笑自己的眼瞎。 —— 这还是郑凛叙第一次当面看姜明珠的肚子，怀孕三个月出头，肚子只是微微凸起而已，但姜明珠的脸上已经有孕像了。 姜明珠检查出来怀孕之后就不怎么化妆了，可她容光焕发，满脸都洋溢着幸福。 一个人的生活状态是能从眼神中看出来的，看姜明珠眼睛就知道周礼平时把她照顾得很好。 “来啦。”姜明珠上去挽住郑凛叙的胳膊跟他打招呼。 她的视线从纪景熙身上扫过的时候，有片刻凝滞，最后还是出于面子跟纪景熙点了点头。 郑凛叙：“景熙给你带了些补品，你回头安排着吃一些。” 姜明珠：“好，谢谢。” 郑凛叙：“周礼呢？” 姜明珠：“他在花房那边呢，等下回来，你们先坐，我给他发个微信。” 接到姜明珠没多久，周礼就回来了。 郑凛叙和他们夫妻两个人简单聊了几句，无非就是叮嘱周礼好好照顾姜明珠这类的话。 周礼一一应下。 聊完，姜明珠视线扫过纪景熙，不经意地问：“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纪景熙笑着说：“也快了。” 姜明珠：“哦，那恭喜你啦。” 纪景熙：“谢谢。” 跟姜明珠聊了几句，纪景熙接了个电话出去见朋友了。 她走之后，姜明珠终于没有之前那么不痛快了，她直截了当问郑凛叙：“你真的要跟纪景熙结婚啊？” 郑凛叙不答反问：“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姜明珠：“对啊，没有眼缘，所以你以后还是少带她见我了。” 郑凛叙：“……行。” —— 郑凛叙在御水湾看望姜明珠的时候，港城的媒体对外曝光了纪景熙上一段婚姻的内幕，以及她当初和郑凛叙分手之后的几段恋爱。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郑家虽然这些年一直在美國发展，但青成资本的根基在港城，郑凛叙和初恋女友复合这个消息一直是港城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此前也不是没有人想探究，只是郑凛叙似乎专程做了打点，消息被瞒得很紧。 郑凛叙有意去保护，媒体也不愿意得罪郑家，这料一直没放出来。 这一次大规模地爆料，口径几乎是统一的，一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姜明珠原先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放下了筷子，面色凝重地看向郑凛叙：“出事了。” 郑凛叙和周礼异口同声：“怎么了？” 姜明珠：“新闻。” 她这边刚说完，郑凛叙的手机就接到了张助理的电话：“郑总，港媒那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把纪小姐前夫和前任的事情都挖出来了，还有她引产和潜规则的传闻……” 郑凛叙眼皮一跳，“去把消息处理掉。” 张助理：“但这个事情恐怕压不下去，传播规模太大了。” 郑凛叙：“先压，再准备公关。” 和张助理通完电话，郑凛叙马上打开手机去看了八卦新闻。 几乎所有渠道的报道都是统一了口径的，报道里提到的内容大都一样。 报道里把纪景熙塑造成了一个私生活放浪形骸的女人，当初郑家遭遇困境的时候，甩掉郑凛叙，转头勾搭上了迈阿密的华人富豪，之后又以对方为踏板，认识了前夫。 纪景熙的前夫比她大了十二岁，是个银行家，在她之前已经有过一段婚姻。 媒体少不了在这里做文章，说纪景熙是小三上位的。 在这些报道里，纪景熙的形象已经没办法看了—— 姜明珠不太清楚报道内容是真是假，她虽然不喜欢纪景熙，但媒体这种用私生活给女性造黄谣的行为的确令人不齿，背后策划的人更是恶毒。 等等，背后策划的人……？ 姜明珠蓦地拿起手机，看了几个发布的媒体背景。 她眼皮跳了一下，直接问郑凛叙：“是那个文琪做的？” 郑凛叙扫了一眼姜明珠，揉了下太阳穴，表情无奈。 姜明珠：“还真是她。” 即便他不回答，这个反应也说明一切了。 “上次给付家寄照片，这次直接给港媒曝光……”姜明珠不解地看着郑凛叙：“她叔公到底对你有什么恩情，你就这么任由她胡作非为？” 郑凛叙没说话。 这个时候，旁边的周礼忽然看向郑凛叙，冷不丁开口：“你是因为这个推开付晓芝的。” 这话一出，郑凛叙和姜明珠同时朝周礼看过去。 周礼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周礼和姜明珠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 刚刚姜明珠也动了这样的念头。 她甚至在想，假设郑凛叙没有推开付晓芝，可能今天在港媒被造谣的人就是付晓芝了。 付家的背景再一曝光，就不是压下消息澄清能解决的事儿了。 姜明珠：“你为什么由着文琪这么胡闹？” 文老一辈子没孩子，文家背景复杂，到这一辈子，只剩了文琪一个孩子。 文老临终的愿望，其实是希望郑凛叙能娶她为妻，但郑凛叙拒绝了，只答应会好好照顾她。 姜明珠听完这其中来龙去脉后，有些失语：“意思是你也拿文琪没办法，是吗？” 第458回 订婚宴 郑凛叙：“文琪年纪小，被惯坏了，等她想通了就行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严肃了不少，目光锐利，“我会让她彻底死心的。” 姜明珠从郑凛叙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狠绝，后背有些冷。 姜明珠从来没有从内心这样害怕过郑凛叙，可他刚刚那个状态的确看得人瘆得慌，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周礼的手。 周礼握住姜明珠的手安抚了她一句，随后再度看向郑凛叙：“解决掉她以后的事情呢，考虑过么。” 虽然周礼没有具体去问，但郑凛叙和姜明珠都听得出他是在说付晓芝。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认郑凛叙是怕文琪疯起来做什么继续伤害付晓芝的事情，所以才跟她断掉的。 假设郑凛叙对付晓芝半点感情都没有的话，不至于这么为她考虑—— 周礼和姜明珠夫妻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郑凛叙，那眼神像是在审问犯人，咄咄逼人。 郑凛叙：“就算没有文琪，我和她也不合适。” 姜明珠：“在一起是为了合适吗？” 周礼：“不后悔就好。” 显然是男人更懂男人，周礼并没有像姜明珠一样试图去跟郑凛叙辩解，直接用简单的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周礼这话一出，郑凛叙脑海中最先闪过的就是付晓芝和靳仰慎亲昵的画面。 他交叠的十指收紧了几分，最后“嗯”了一声：“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 —— 新闻闹得沸沸扬扬，靳仰慎和付晓芝骑行途中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同时看到了手机上的推送。 这个时候距离新闻发布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 打开评论区一看，几乎都是在骂纪景熙不要脸的，偶尔也有几条说郑凛叙瞎了眼喜欢这样的女人。 靳仰慎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眉头越皱越紧。 付晓芝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这种新闻不管真假，曝出来就挺缺德的。 靳仰慎：“港媒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付晓芝没有说话。 她刚刚下意识想接一句“郑凛叙肯定会处理的”，但莫名地不想在靳仰慎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靳仰慎：“我姐是交过不少男朋友，离过婚，但这不是媒体造这种谣的理由，她前夫和她认识的时候已经离婚半年多了。” 付晓芝很难去客观看待纪景熙，但她也不想去随意给人泼脏水：“要不你问问你姐？” 靳仰慎：“我打个电话。” 靳仰慎当着付晓芝的面拨了纪景熙的电话。 纪景熙那边接得很快：“阿慎，你找我？” 纪景熙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完全不像碰见这种事情的人，靳仰慎忍不住说：“你还笑得出来，新闻看到了吗？” 纪景熙：“看到了，不用担心我，凛叙已经去处理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付晓芝和靳仰慎的距离不足一米。 电话那边，纪景熙的声音，付晓芝听得一清二楚。 靳仰慎：“他要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压下去也没用，新闻已经传开了，以后被人指指点点的还是你。” 纪景熙笑着说，“随便他们呗，我又不是为了别人的评价活着。” 靳仰慎：“……” 纪景熙：“换个角度想，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她好像笑得更开心了。 靳仰慎不理解：“什么意思？” 纪景熙：“下下周，记得来港城参加我和你姐夫的订婚宴。” “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凛叙来找我了。”纪景熙那边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动静，她应该是忙着去和郑凛叙说话，丢下这句就直接挂断了。 靳仰慎收起手机，下意识地看向了对面的付晓芝。 这里这么安静，他们的距离又这么近，刚刚纪景熙说的那些话，付晓芝应该都听见了。 靳仰慎：“两两，你……” “聊完啦？解决了么？”付晓芝直接当没听见，笑着询问了几句。 靳仰慎：“他们打算办订婚宴，在港城。” 付晓芝：“那挺好的，问题解决了就行了。” 她走到车前跨上去，戴上墨镜，“咱们继续走吧。” 靳仰慎一眼就看得出付晓芝并不想谈郑凛叙，因此他也默契地没有再提，两人继续上路往目的地骑。 北城的十二月风都很冷，萧瑟凛冽的风迎面吹来，吹得人大脑无比清醒。 付晓芝耳边不断回荡着刚才纪景熙在电话里说的那的几句话，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 原来郑凛叙也是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原来文琪惹到纪景熙的时候，郑凛叙也是会爆发的。 上次照片的事情，郑凛叙不可能不知道是文琪做的。 但文琪并没有因此付出任何代价，甚至郑凛叙还跟她说过，他不能不管文琪的感受。 这次纪景熙遭遇的事情和她上次那件事异曲同工，付晓芝看到新闻时大概就猜得到是出自文琪之手。 唯一不同的，是郑凛叙的处理方式。 付晓芝内心一阵讽笑，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纪景熙对于郑凛叙来说事白月光，朱砂痣，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但她不是。 付晓芝想起昨天晚上郑凛叙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楼下，还有那些问题，以及他身体的反应——那不是爱，那是最原始的欲望。 —— 郑凛叙当天下午就对外公布了和纪景熙在港城订婚的消息。 连时间和地点都一并说了，还特意在现场留了媒体席位。 这很显然是要为纪景熙站台了。 这消息一出，又把热度推上了一个高度，媒体讨论的点都变成了郑凛叙对初恋的“一往情深”。 纪景熙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和郑凛叙在酒店的餐厅一起吃饭。 她看着这些讨论笑出声来，放下手机看向对面的郑凛叙：“这些人说的我都要信了。” 郑凛叙：“连累你了。” 纪景熙：“我说郑总，就别假惺惺了，你当初跟我合作的时候不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么。” 郑凛叙：“好处不会少。” 纪景熙：“那当然，其它都好商量，钱你可不能缺我的。” 纪景熙并不在意媒体对她私生活的讨论，别人的评价又不会影响她挣钱。 骂狠点才好，她说不定能借着“名誉受损”多在郑凛叙这边捞捞好处。 不过…… 纪景熙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眼底多了几分玩味和狡黠。 第459回 像吃醋呢 “今天阿慎给我打电话了。”纪景熙切着牛排，余光观察着郑凛叙的表情，笑着说，“我邀请他到港城参加我们的订婚宴，不知道他会不会带女朋友去呢？” 郑凛叙怎么会看不出来纪景熙看热闹的意思，“他的事情，随意。” 纪景熙：“你不后悔？” 郑凛叙吃着沙拉，直接无视她的问题。 纪景熙：“你不是都想借着这个事情解决掉文琪了么，她彻底死了心，不管你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出来作妖了，没了这个阻碍你还担心什么？” “郑家现在的背景干干净净，这年头政商结合也不是稀罕事了，你的事业版图不在北城，反而不会落人口实，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 “她是你表弟的女朋友。”郑凛叙打断了纪景熙，“你是在怂恿我撬你表弟的墙角？” 纪景熙：“但我也不想看着我表弟一辈子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在一起啊。” 可能是因为纪景熙的语气太伤感了，郑凛叙没有再说什么戳她心窝子的话。 纪景熙这话里的意思郑凛叙是知道的。 纪景熙跟前夫离婚，其实没有什么出轨之类的原则性问题。 对方比纪景熙大了很多，纪景熙年轻的时候是有些恋爱脑在身上的，她对前夫算是一见钟情，两人认识没多久就进入热恋状态了，结婚速度也特别快。 但她那位前夫实际上一直对前妻念念不忘，纪景熙那会儿年轻，以为自己有本事抚平他的伤，让他把心里的位置腾出来。 结果就那么过了几年。 离婚之后纪景熙反而如释重负，虽然她后来也谈了不少恋爱，但都是以消遣为主。 因为自己经历过那种痛苦和煎熬，所以纪景熙并不希望靳仰慎重蹈覆辙。 郑凛叙：“我看她很喜欢你表弟，你的担心多余了。” 郑凛叙说完这句话以后，纪景熙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上郑凛叙疑惑的目光，纪景熙挑眉：“郑总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吃醋呢。” 郑凛叙：“不至于。” 都快四十的人了，吃醋这种事情他做不来。 纪景熙：“行吧，你想嘴硬就嘴硬。总之，我作为姐姐，还是要替阿慎考虑的，我可不想他今后过得太憋屈。” 郑凛叙：“她不是那种人。” 纪景熙：“哟，你可真了解。” 郑凛叙：“……你今天说话很刺。” 纪景熙：“是么，我怎么觉得还好，可能是正好刺到你痛处了吧。” 纪景熙话音刚落，郑凛叙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震动声急促而突兀。 郑凛叙直接把手机推给纪景熙。 纪景熙看到屏幕上的“文琪”二字，就知道郑凛叙让她做什么了。 纪景熙拿过手机接起：“文琪，你找凛叙吗？” 文琪听见纪景熙的声音之后，本就激烈的情绪更夸张了：“谁让你接电话的，你把手机给他，我要跟他说话！” 纪景熙：“凛叙在洗澡，你稍等一下哈。” 文琪：“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是在跟我炫耀么？” 纪景熙：“你想多了。” 纪景熙站起来走了几步，直接无视了文琪在那边发脾气时骂的话，过了一会儿之后把手机交给了郑凛叙。 郑凛叙拿过手机，声音冷漠疏离：“你找我。” 文琪：“你为什么——” 郑凛叙：“没有为什么。” 他像是已经预判了文琪的问题：“我要和谁在一起，和谁订婚都是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文琪：“可是你答应了叔公会照顾我的，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郑凛叙：“我也明确说过我对你没兴趣。”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漠，“上次的照片我不和你计较，没想到你变本加厉，文琪，我不提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让老张在背后做的事情，桩桩件件我心里都有数。” 电话那边的文琪突然陷入了沉默。 郑凛叙：“我确实答应过文老照顾好你，所以，这件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但帮你做过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这话一出，电话那边的文琪马上慌了：“你想干什么？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有本事就冲我一个人来！” 郑凛叙：“没本事，所以只能冲着别人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从今天开始，我会给你身边换一批人，好好照顾你。” “郑凛叙！”文琪咬牙喊他的名字，“你把他们弄去哪里了？你要是敢动他们，我——” “如果不想让他们出事，就安分一点。”郑凛叙冷漠地丢下这句话，也不给文琪任何反驳质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 文琪嗓门挺大的，加上周围没人，刚才她在电话那边说的内容，纪景熙听得一清二楚。 等郑凛叙挂了电话，纪景熙笑着说：“小姑娘还挺讲义气。” 郑凛叙没说话。 文琪本质上并不坏，只是被惯得无法无天，又比较自私。 她身边的亲信本身就不多，如果真的出什么事情，她是没法接受的。 对于郑凛叙来说，想拿捏文琪不是什么难事儿。 纪景熙：“既然你早就知道这样能治她，为什么上次不行动？” 她说的上次，指的就是文琪给付家寄照片的那次。 郑凛叙：“我和她的问题不在文琪。” 纪景熙被这回答逗笑了，“行，我知道了，在你自己矫情。” —— 郑凛叙和纪景熙的订婚宴定在一月七号在港城举行。 举行地点是郑家老宅。 选在这个地方进行，足以证明郑凛叙对此次订婚的重视。 姜明珠和周礼毫无疑问是要过去的，而靳仰慎作为纪景熙的表弟，自然也在受邀行列内。 如此一来，姜明珠不想和付晓芝聊这事都不行。 这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姜明珠约了付晓芝吃烤肉。 吃饭途中，姜明珠正纠结怎么开口问付晓芝的时候，付晓芝主动问她：“你和周礼订机票了没，要不我们订一天的呗？” 姜明珠：“……你要去么？” 第460回 我们习惯住一起 付晓芝：“嗯，我答应了靳仰慎跟他一起去的，他父母也去。” 付晓芝的口吻听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的，相反她很坦然，看起来已经完全放下了。 姜明珠：“我们计划五号过去。” 付晓芝：“那我们订同一班好了，正好靳仰慎在跟我商量时间。” 她随手拿起手机给靳仰慎发了微信。 姜明珠盯着付晓芝看了一会儿，“你见过靳仰慎父母了？” 最近她们没怎么聊过感情问题，姜明珠怀孕之后，周礼管她管得更严了，加上付晓芝恋爱，两人几乎没时间一起吃饭。 付晓芝放下手机，“嗯，前两天才见他的，他爸妈去看我家老头子了，一起吃了个饭。” 姜明珠：“你俩最近怎么样？” 付晓芝：“挺好的。” 姜明珠没来得及深问，付晓芝就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了，“你这肚子好像比前几天又大了点儿诶，最近孩子能听见动静了吗？” 谈到孩子，姜明珠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她不自觉地摸上了肚子，嘴角勾起来：“暂时还听不到，医生说再等几周就可以了。” 付晓芝被姜明珠的笑容感染到：“瞧瞧，你这一脸母性的光辉。” —— 今天上完班，就到元旦假期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靳仰慎来基金会这边接了付晓芝，两人一起去给纪景熙选订婚礼物。 最后选了一条项链完事。 约会结束，靳仰慎把付晓芝送到公寓的时候，已经临近十点。 付晓芝在楼下和靳仰慎挥手道别的时候，被他握住了手腕。 付晓芝一抬头，就对上靳仰慎略显复杂的眸子，他幽暗的双眼里，似乎有情绪在翻涌。 付晓芝：“怎么了？” 靳仰慎：“我送你上去。” 付晓芝同意了。 男女朋友去彼此家里太正常了。 付晓芝带着靳仰慎回了公寓，关上门之后，她下意识要出声招呼靳仰慎：“你喝什唔……” 一个问题还没问完，靳仰慎忽然抱住她的肩膀和腰低头就吻了下来。 后面的话就此被堵在喉咙里。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付晓芝有种自己要被他吞下去的错觉。 分开的时候，她有些缺氧，两人纠缠的唇舌牵出了银丝。 靳仰慎手指覆上她的唇瓣擦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么？” 付晓芝：“……嗯？” 可能是刚才那个吻太猛了，她大脑现在还有些空，没反应过来靳仰慎这问题的意思。 靳仰慎：“港城，他们的订婚宴。” 这次他说得够直接，付晓芝马上就懂了他刚才的反常从何而来。 这段时间他们从未聊过关于郑凛叙的任何问题，她不提，靳仰慎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也在刻意回避。 但逃避没有用，眼下订婚宴在即，不得不提了。 付晓芝：“你不希望我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靳仰慎：“你还在想他么？” 他的手停在了她的下巴处，轻轻捏住，指腹抵着她的肌肤摩挲，声音已经有点哑了。 付晓芝：“……” 她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跟郑凛叙的事情过去的时间并不长，要说完全不想是不可能的。 靳仰慎被她的沉默弄得有些失控，低头又去吻她：“如果他来找你，你会不会和他好，嗯？回答我。” “不会。”付晓芝这一次回答得很坚定，“靳仰慎，你信不过我？” 靳仰慎亲吻的动作停下来，或许是付晓芝的回答让他清醒了不少。 “抱歉。”他放软了声音主动致歉：“是我想太多了，刚才——” 付晓芝：“我知道，你没安全感。” 代入一下靳仰慎的位置，没安全感是很正常的，可她真的没有再对郑凛叙抱有任何期待。 付晓芝垂下眼睛沉思了片刻，随后跟靳仰慎说：“开春我们也订婚吧。” 靳仰慎：“……嗯？” 付晓芝：“之前我爷爷不是就说开春吗，我下次再跟他说一声，我们订婚。” 她握住靳仰慎的手，目光认真地看着他，“这样的话你能不胡思乱想了吗？” —— 一月五号，付晓芝和靳仰慎跟姜明珠、周礼一起飞往了港城。 付晓芝这次是作为靳仰慎的女朋友以女方娘家人的身份过来的，他们所住的酒店是郑家安排的。 付晓芝和靳仰慎到酒店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在这里招待客人的郑凛叙。 郑凛叙身边跟着个助理模样的人。 再次碰上郑凛叙之后，付晓芝的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波动了。 大概是因为来港城之前就做过了心理准备——既然是他的订婚宴，肯定是避免不了见面的。 思考之际，郑凛叙也看到了他们。 郑凛叙很快走到了付晓芝和靳仰慎面前停下来，他脸上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扫过。 虽然他的表情神态都很温和，可靳仰慎却觉察到了一股压迫感。 郑凛叙的穿衣风格和以往如出一辙，他高挑的身材和黑色的风衣是绝配，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郑凛叙：“来了。” 他主动开口问候，说话时，视线再次瞟过了两人的手。 靳仰慎直接将付晓芝搂到怀里，笑着回应：“姐夫。” 郑凛叙听见这个称呼后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对身后的助理说，“开两间套房。” 助理应了一句，转身要走的时候，靳仰慎拦住了他。 靳仰慎：“不用那么浪费，我和芝芝住一间就行。” 郑凛叙：“不浪费。” 靳仰慎：“我和芝芝出门都住一间的。” 他微笑、不疾不徐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四周忽然陷入了沉默，气压骤降。 郑凛叙的视线落在了付晓芝脸上，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 即便一旁有个靳仰慎，郑凛叙依旧毫不在意，这样紧盯着她不放。 付晓芝感觉到靳仰慎的手在收紧。 她迎上郑凛叙的目光，开口说：“我们习惯住一间。” 这是她今天和郑凛叙说的第一句话。 郑凛叙听完之后微笑了一下，对助理说：“就按她说的来吧。” “谢谢姐夫。”靳仰慎客套了一句，“我先带芝芝上去休息了。” 第461回 打 靳仰慎说完这话，也没等郑凛叙回应，就搂着付晓芝绕过他离开了。 郑凛叙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目送着两人离开，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付晓芝的背影。 他对那道背影很熟悉，特别是不穿衣服时的模样。 想到那些旖旎的画面，郑凛叙的喉咙有些热。 他抽出手来揉了下眉心，被自己荒谬的想法逗笑了。 他并不算是重欲的人，前面好些年身边没有女人也都过来了，可现在竟然一看到付晓芝就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 付晓芝和靳仰慎拿了房卡一起回了房间。 酒店的房间是套房，有两个卧室。 进来之后，靳仰慎很自觉地指着主卧说：“你住那里，我住对面那间。” 付晓芝点头同意了。 刚才在郑凛叙面前不过是逞能嘴硬乱说的，其实她和靳仰慎根本没有在酒店同住过一间房。 付晓芝带着行李回到卧室收拾了一通，有点累了，便躺在床上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黯下来了。 她一看手机，才发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六点钟。 付晓芝忙从卧室出来，但在外面没有看到靳仰慎的身影，打开微信准备问他的时候，才看到他五点多发来的消息。 【我去接我爸妈，晚点回来。】 付晓芝：【你怎么没叫我？】 靳仰慎：【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 付晓芝看着这条消息，被逗笑了。 靳仰慎是个很浪漫的人，也很会说情话——他的浪漫是那种浑然天成不经雕琢的，真诚热烈，但不会给人刻意油腻的感觉。 这气质其实很难拿捏。 付晓芝和靳仰慎发完消息之后，准备出去透透风。 没想到的是，刚走出房间，竟然在楼道里撞上了郑凛叙。 付晓芝出来的时候刚好见他收起手机。 酒店已经被郑家包下来了，没有其他客人，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付晓芝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和郑凛叙对视着。 郑凛叙随手整理了一下风衣领口，不疾不徐地停在了付晓芝面前，一双深沉的眼直勾勾盯着她看，视线最后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男人看女人的嘴唇，暗示意味很明显。 毕竟有过肌肤之亲，付晓芝对于郑凛叙这个眼神很熟悉。 曾经她还因为郑凛叙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骄傲过，如今只觉得讽刺。 付晓芝连和郑凛叙说客套话的欲望都没有，绕过他就要走。 刚一迈步，身后的男人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付晓芝转过身来。 她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愤怒，但即便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还是没有说话。 郑凛叙笑着问：“现在连跟我打招呼都不愿意了？” 付晓芝还是不说话。 郑凛叙：“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过来？” 他越问，付晓芝就越烦躁。 当初是他说以后尽量不见面，她不过是在按照他的要求做事情罢了。 可郑凛叙最近很多迷惑行为——上次去她公寓楼下堵她，今天又在酒店堵她。 付晓芝：“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是为了你过来的？” 她冷笑一声，“我是为了陪我男朋友。” 郑凛叙：“喜欢他吗？” 付晓芝：“不喜欢他喜欢你？” 郑凛叙：“那就早点嫁给他。” 他说完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付晓芝看着郑凛叙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又抬起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腕看了一眼，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好像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猜不到郑凛叙的心思，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 郑凛叙和纪景熙的订婚宴进行得盛大无比。 现场被邀请了许多媒体过来，闪光灯不断，甚至还有记者直接开了订婚宴的视频直播。 这场订婚宴，文琪也被邀请过来了。 她身边的人被郑凛叙换了一批，曾经跟在身边的心腹生死未卜，文琪连闹事都不知道该怎么闹。 这场订婚宴，文琪原先是不想来的。 可郑凛叙最近一直不肯见她，也不接她的电话，她想跟他谈老张他们的事情都找不到机会，所以只能来订婚宴找他。 仪式结束，文琪去了走廊里守株待兔。 没想到的是，没等到郑凛叙，竟然等到了付晓芝。 付晓芝是从洗手间出来的。 刚走了几步路，就被人拦去了去路。 看到站在面前的文琪时，付晓芝忍不住蹙起了眉，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揍她的冲动。 但文琪根本不知道这点，她上下打量了付晓芝一番，露出讽刺的笑：“我早就说过，你跟他根本不会有结果，现在你知道了吧？” 付晓芝不想搭理文琪，绕过她要走。 偏生文琪不肯放人，她这种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样被人无视。 文琪一把抓住了付晓芝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付晓芝：“滚。” 文琪：“你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吧？你今天来干嘛的？不会是想求他不要订婚吧？” 付晓芝：“再说一遍，滚。” 文琪：“该滚的人是你才对，你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凭什——啊啊！” 辱骂的话还没说完，原本被她抓着手腕的付晓芝忽然反手擒住了她，另外一只手同时按上她的后颈。 文琪整个人被付晓芝掼在了墙上，额头和墙壁撞在一起，“嘭”一声，墙都震了一下。 “老娘忍你很久了。”付晓芝冷冷地掀动嘴唇，“既然你送上门找打，我就满足你。” 付晓芝打人从来不手软。 小时候她就有本事把同龄的男生打趴下，对付一个文琪更是绰绰有余。 付晓芝一肚子的火，之前受的委屈也全都算到了文琪头上，下手越来越狠。 “救命，救命呜……”文琪扯着嗓子嘶吼。 “吼你大爷，现在怕了，嘴贱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付晓芝掐住文琪的下巴，“寄照片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文琪：“你不勾引他我哪里来的照片？还不是你自己犯贱不值钱……啊啊！！” 文琪嘴硬了不到三十秒，脸上又被付晓芝扇了一耳光。 绝望之际，文琪看到了付晓芝身后的身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郑凛叙！你快救我……” 听见这个名字，付晓芝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第462回 扇 视线和郑凛叙对上之后，付晓芝不免走神，这正好给了文琪逃走的机会。 文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甩开付晓芝，跌跌撞撞地跑到郑凛叙身边，一下撞到了他怀里。 文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跟郑凛叙告状：“她打我，你看我身上都是她打的，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就被她打死了，呜呜呜……郑凛叙，你说过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郑凛叙收回视线打量着文琪的伤。 那张平时像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上现在已经挂踩，嘴角都是血迹，鼻青脸肿的样子看起来甚是狼狈。 额头也鼓起了大包。 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没好到哪里去。 郑凛叙一直都知道付晓芝打架厉害，不会手下留情，文琪这种小身板根本经不起她打。 文琪从小到大被娇惯着，也没受过这么严重的皮外伤。 郑凛叙拍着文琪的肩膀安抚了她一下，随后叫来了服务生带她去医院。 文琪被带走之后，郑凛叙上前伸出一条胳膊拦住了付晓芝的去路。 他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与生俱来带着一股压迫感。 走廊的灯刚好在头顶，灯光打下来，付晓芝的影子和他的重叠在一起，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可付晓芝从来就不怕他，她讽刺地笑起来，“怎么，找我算账？” 郑凛叙：“为什么动手打她？” 付晓芝：“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犯贱。” 她毫不留情地说，“她寄照片回去这件事情的账我还没算清，今晚她主动跑我面前犯贱，不打她打谁？” 郑凛叙：“照片的事情错在我，如果我不找你，她没有机会拍。” 啪！ 郑凛叙话音刚落，付晓芝直接在他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这一下打得极其用力，付晓芝的掌心已经麻了。 “你说得对，所以我应该连你一起打。”付晓芝看着郑凛叙脸上的巴掌印，眼睛发酸，“满意了吗？” 郑凛叙：“你现在太激动了，先冷静一下。” 和她不同，即便是被扇了一耳光，郑凛叙的声音依旧是平稳的，好像任何事情都没办法造成他情绪的波动。 付晓芝绕过他就走。 刚走一步，就碰上了过来找她的靳仰慎。 靳仰慎看到付晓芝发红的双眼和身后的郑凛叙之后，脸上的笑几乎是瞬间消失不见。 他拉住付晓芝的手，“芝芝，怎么了？” 付晓芝很疲累，“没事，走吧。” 靳仰慎很清楚地看到了郑凛叙脸上的巴掌印，这绝对不像没事的。 斟酌片刻，靳仰慎对付晓芝说：“我们先去休息室吧。” 付晓芝同意了。 郑凛叙就这么看着靳仰慎把付晓芝带回了休息室，直到手机响起来，他才收回思绪。 “你的脸怎么了？”纪景熙刚一过来，就看到郑凛叙脸上的手印子，被吓了一跳。 “……别告诉我是文琪打的。”思来想去，订婚宴上最有可能发疯的就是文琪了。 郑凛叙：“不是。” 纪景熙：“那是谁啊？算了，你这有点严重，我先给你上个药吧。” 郑凛叙这样子注定是没办法再出去招待客人了，纪景熙直接把他带去休息室，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给靳仰慎打个电话让他去拿药。 能联系上的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他了。 —— 靳仰慎陪付晓芝进来休息室已经快五分钟了。 付晓芝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戾气。 她不主动说，靳仰慎便不去追问，等她冷静下来亲自开口。 安静的房间内，手机铃声响起时显得十分突兀。 靳仰慎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目光沉了几分，他对付晓芝说：“芝芝，我出去接个电话。” 付晓芝：“嗯，你去吧。” 她的声音很哑，但情绪听起来是平静的。 靳仰慎走出休息室接起电话：“姐。” 纪景熙：“凛叙的脸伤了，你帮我弄点药过来，809休息室。” 靳仰慎：“嗯，知道了。” —— 十分钟后。 靳仰慎从酒店服务部取了药过来，进入了郑凛叙和纪景熙所在的休息室。 纪景熙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接过药之后便开始给郑凛叙上药。 房间里的灯光比走廊亮了很多，如此一来，靳仰慎看郑凛叙脸上的那个印子更真切了。 现在比之前还红得厉害，他的嘴角甚至还隐隐看得到血迹。 足以证明付晓芝是下了狠劲儿打的。 靳仰慎平时经常会跟付晓芝一起运动，他很清楚付晓芝的力气有多大。 但她不会随便打人，除非是对方触及到她的底线。 靳仰慎盯着郑凛叙看了很久，沉沉地开口：“我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先把纪景熙弄懵了。 纪景熙看看郑凛叙，再去看靳仰慎：“这是怎么了？” 靳仰慎答非所问，视线依旧盯着郑凛叙：“芝芝不会随便对人下这么重的手，姐夫，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这次问得很明确，纪景熙也听懂了。 她愣了一下，再次看向郑凛叙脸上的这个印子。 ……付晓芝打的？下手可真够狠的。 纪景熙也开始好奇了，郑凛叙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付晓芝这么愤怒。 郑凛叙：“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的解释只有这一句，言简意赅。 靳仰慎：“既然什么都没做，她为什么打你？” 郑凛叙：“打人的是她，动机是什么，你问她更合适不是么。”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退让，空气里硝烟四起。 纪景熙自然不会这么放任他们吵起来，忙出来打圆场：“阿慎，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先回去哄哄芝芝，别让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了，就放得彻底一点，不要一边不想负责一边又去纠缠她。”靳仰慎无视纪景熙的话，往郑凛叙面前走了几步。 他面无表情，字里行间都带着警告。 靳仰慎性情一直还算温和，纪景熙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惊了半晌。 反应过来的时候，靳仰慎已经走了。 关门声让纪景熙回过神来，她马上看向郑凛叙，“你脸上是芝芝打的？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会是没把持住，对她……” “没有。”郑凛叙打断她的猜测，“刚刚她把文琪打了。” 纪景熙：“……” 第463回 跟她道歉 即便是纪景熙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花了一分多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但她仍然对原因很好奇：“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凛叙：“你说呢？” 纪景熙：“上次照片的事情？” 文琪把付晓芝和郑凛叙的照片寄回郑家这个事情她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人暂时应该分不开，“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 郑凛叙：“文琪应该还说了其它的话。” 至于内容不用猜也知道，无非就是取笑付晓芝倒贴之后还是没有成功。 文琪被惯坏了，说话一向过分，付晓芝和她身边那些平时纵着她的人不一样。 纪景熙：“那她打你是为什么？你替文琪说话了？” 郑凛叙没有回答，但这不妨碍纪景熙推测出答案：“你还真说了？” —— 靳仰慎回到休息室的时候，付晓芝仍然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靳仰慎关上门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拽到怀里用力抱住，动作强势且不容拒绝。 他抱得很用力，导致付晓芝呼吸都有些困难。 付晓芝不太舒服，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听见他说：“别动。” 靳仰慎的声音听起来压抑又沙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刚才对你做什么了。” 付晓芝挣扎的动作停下来，仔细品着靳仰慎的话，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 刚刚她情绪失控得厉害，还没来得及跟靳仰慎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做什么。”付晓芝主动和靳仰慎说，“我先打了文琪，他来质问我，所以我没控制住跟他动手了。” 靳仰慎盯着她的眼睛，“他真的没做什么？” 付晓芝：“今天是他的订婚宴，你觉得他能做什么？” 靳仰慎沉默了片刻，随后力道放缓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说：“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即便平时不提，郑凛叙也是他永远的心病。 —— 文琪伤得不轻，需要住院观察。 被安排在医院之后，文琪就开始不停地闹腾了，非要郑凛叙亲自来看她。 在接了无数个电话之后，郑凛叙终于来到了私人医院。 此时距离昨天晚上的闹剧不过过去了十多个小时，郑凛叙脸上的痕迹也没有消退。 文琪一眼就看到了郑凛叙脸上的手印，“你的脸怎么了？也是她打的？” 郑凛叙不置可否，“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文琪：“她打了我，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她跟我道歉！” 郑凛叙：“你不去招惹她的话，她怎么会动手打你。” 文琪听见这句话以后脸色马上难看了：“你是要护着她？我现在被人欺负了你居然不管？” 郑凛叙：“照片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不代表你做的是对的。” 他的声音严厉了不少，“如果你只会用这种手段来解决问题的话，今后不会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郑凛叙严厉起来的模样还是很吓人的，文琪看到他的表情之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她想起了已经一段时间没见过的老张他们：“你把张叔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你现在安排在我身边的人，根本不了解我，你让他们回来吧好不好？”有事情相求，文琪的声音也软了不少。 “可以。”郑凛叙看着她说，“你去道歉，我考虑一下。” 文琪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道歉？你让我跟付晓芝道歉？” 郑凛叙：“还有纪景熙。” 文琪瘪着嘴不说话，满脸不情愿的表情。 郑凛叙也不催促她：“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找我。” 文琪：“我和纪景熙道歉可以，但付晓芝凭什么？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郑凛叙：“我说了，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打你，如果你到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的错，那就再好好反思一段时间。” 文琪委屈得快要哭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是忘了答应我叔公的话了吗？” 郑凛叙：“文老应该也不想看着你变成一个刁蛮无理的人。” 他看了一眼腕表，“想清楚了联系我，好好养伤吧。” “我道歉了，你就让老张他们回来吗？”文琪匆忙叫住郑凛叙，咬了咬牙，“好，我道！” —— 付晓芝和靳仰慎在外面逛街的时候，纪景熙来了电话。 是打给靳仰慎的。 靳仰慎接完电话之后，回来对正在结账的付晓芝说：“我姐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在郑家老宅。” 说了这个地点，付晓芝自然而然就知道另外一个主角是谁了。 她半晌没说话，靳仰慎便跟在后面说，“不想去就不去。” 付晓芝：“去啊，为什么不去。” 她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弯起来，带了几分趾高气扬的气势。 靳仰慎看着付晓芝恢复战斗力的样子，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傍晚时分，付晓芝和靳仰慎被司机接去了郑家老宅。 靳仰慎是第一次来，但付晓芝在此之前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对于这里的布局构造十分熟悉。 付晓芝牵着靳仰慎的手下了车，轻车熟路地往里头走。 靳仰慎低头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目光微微沉了下来。 人太聪明太敏感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从下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付晓芝不是第一次来。 付晓芝和靳仰慎刚走到院子里，便碰上了郑翩跹和三三。 三三一看到付晓芝就冲了过来，习惯性地拉住她一边的胳膊，“芝芝你来啦！昨天你都没陪我玩！” 付晓芝搂过三三，摸着她的脸说：“明天跟珠珠一起带你去吃香喝辣。” 三三：“一言为定哦！你不能放我鸽子。” 两人刚聊完，郑翩跹也走过来了，她和付晓芝说了句话，之后看向了一旁的靳仰慎：“这位是？” 付晓芝：“我男朋友，靳仰慎。” 她很大方地和郑翩跹介绍了靳仰慎的身份，还跟三三说：“他骑车很牛哦，下次让他教你玩。” 三三听得眼睛都亮了：“真的吗真的吗？” 靳仰慎和郑翩跹微笑着颔首：“你好。” 郑翩跹：“你好，欢迎来家里做客。” 付晓芝和靳仰慎刚跟郑翩跹说完话，便听见了门口一阵骚动。 付晓芝抬起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郑凛叙和纪景熙下车。 跟在后面的还有……文琪？ 第464回 你累吗 文琪今天穿得没平时那么高调，一件再简单不过的连衣裙，妆也很淡。 她下车之后往院子里看了过来，正好和付晓芝四目相对。 不过文琪今天的表现没有之前那么嚣张，看起来像刚被教训过。 付晓芝不太清楚郑凛叙把文琪带过来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想让她为了昨天的事情道歉？ 想到这个可能性，付晓芝的脸色当即就垮下来了，周身多了几分戾气。 她已经做出决定了，如果郑凛叙真有这个心思，她就再扇他一个耳光。 付晓芝正思考的时候，郑凛叙和纪景熙已经把文琪带到她面前了。 此时，三人就站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的位置上。 先开口的人是纪景熙：“阿慎，芝芝，你们来了。” 付晓芝点了点头。 靳仰慎则是扫了一眼旁边的文琪：“姐，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纪景熙听出了靳仰慎话里的防备，笑着跟他解释：“别误会，凛叙让文琪过来主要是想就之前的事情给芝芝道个歉。” 这话一出，靳仰慎和付晓芝同时朝郑凛叙看过去。 郑凛叙：“文琪被惯坏了，做事不经考虑，我也让她和景熙道过歉了。” 他没深说，但付晓芝马上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了。 跟纪景熙道歉才是主要目的，至于她，就是个捎带着解决的。 付晓芝没接郑凛叙的话，习惯性地抓住了靳仰慎的手。 郑凛叙稍微一垂眸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扫过，之后便看向文琪，“道歉吧。” 文琪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付晓芝说：“对不起。” 毫无诚意。 实际上付晓芝并没有什么兴趣听文琪的道歉，她嗤笑了一声：“就这？” 文琪下意识地要和付晓芝吵，最后被郑凛叙一个眼神警告过去。 来之前郑凛叙跟文琪说了很多话，一个眼神过去，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文琪强行压下脾气：“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以后我不会再惹你了。” 付晓芝呵了一声，根本没回她的道歉。 文琪的脸上更挂不住了，她回头去看郑凛叙。 郑凛叙拉过文琪的胳膊，“先让司机送你回医院，我忙完了去看你。” 文琪今天变得异常乖巧听话，点点头之后就乖乖跟着司机走了。 这场道歉也就此告一段落。 —— 来都来了，必定是要留下来吃饭的。 晚饭的时候，三三和付晓芝还有靳仰慎坐在了一起，整个过程都在跟他俩聊天。 三三本身就很喜欢付晓芝，对于她的男朋友自然也是爱屋及乌，况且靳仰慎又懂得多，三三越聊越喜欢他。 “芝芝，你俩是不是也要结婚啦？”三三化身催婚小达人，突然口吻老练：“珠珠和你一样大，她都有孩子啦，你也该急一急了。” 付晓芝被这过来人的口吻逗笑了，“你还学会催婚了，厉害啊。” 三三：“这怎么能叫催婚，这是在关心你的幸福呀~” 付晓芝：“等着吧，快了。” 三三：“诶？” 付晓芝：“我们先订婚，就这几个月了，到时候让珠珠带你过来。” 原本低头喝汤的郑翩跹，在听见付晓芝的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抬头往对面郑凛叙的方向看过去。 不过，从郑凛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 晚饭结束后，付晓芝和靳仰慎就一起走了。 他们离开后，郑凛叙让司机把纪景熙送回了公寓，郑家老宅只剩下了他们兄妹两人，还有三三。 三三九点多就去楼上睡觉了，郑翩跹却一直坐在客厅没有上楼。 郑凛叙洗完澡下楼喝水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郑翩跹，习惯性问了一嘴：“还没睡？” 郑翩跹：“想和你聊个天。” 郑翩跹少有这种时候，她开口一般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郑凛叙揉了下眉心：“你和周义怎么了？” 郑翩跹：“不是我的事情，去露台聊吧。” 郑凛叙微微颔首，兄妹两人一同到了露台。 郑凛叙拿了一瓶水拧开，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郑翩跹问：“你累吗？” 郑凛叙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今天忽然关心起我累不累了？” 郑翩跹：“二哥，我们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你的一些想法瞒不过我。” 郑凛叙握着水瓶，没吭声。 郑翩跹：“你喜欢芝芝。” 郑凛叙：“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郑翩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你和景熙订婚，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吧。”她的声音很平缓，“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郑凛叙这次直接沉默，他一只手扶着露台的栏杆，目光看向了远方。 郑翩跹：“大哥去世已经快十七年了，你累不累？有时候我想起你以前的样子，都觉得那好像不是你。” 郑翩跹和郑凛叙是郑家几个孩子里关系最好的。 郑翩跹比郑凛叙小了六岁，她出生之后，郑凛叙就时常和她在一起玩。 郑凛叙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郑翩跹上面也有一个姐姐，不过郑家另外两个孩子从小就有“事业心”，不像他俩，对学习和家产都没什么兴趣。 郑凛叙从中学时代开始，就偏爱运动，特别是极限运动。 大学时代，他已经是港城极限运动俱乐部的知名人物了，跟纪景熙恋爱，也是在那个时候。 郑凛叙原先的人生计划中并没有继承家产、发展事业这一项，父母在世时，时常说郑凛叙是个没事业心的人，他也欣然承认。 可世事难料，大哥和大嫂在一场车祸中意外丧生，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身上。 只因为他成了郑家唯一的男丁。 那个阶段，青城资本内部乱得一团糟，不知道多少有心人士想借此机会上位。 郑凛叙毫无管理经验，那段时间堪称四面楚歌。 郑翩跹曾经无数次看到他在凌晨一身疲倦地回来，独自坐在院子里抽烟。 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抽烟的习惯。 文老爷子在那时候对郑凛叙伸出援手，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郑凛叙对文琪照顾有加，也是情理之中。 第465回 不结婚的原因 只是，郑翩跹并不认为照顾文琪需要郑凛叙彻底牺牲自己的感情，并且把付晓芝推开。 郑翩跹陷入回忆良久，回过神之后，她再度看向郑凛叙：“你接管公司之后，我们好像就没有这样聊过天了。” 郑凛叙笑了笑，“是么。” 郑翩跹：“是啊，所以我现在都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想的了。” 郑凛叙：“我和她，不合适。” 郑翩跹：“年龄不合适么？其实你们差得并不多，现在很多……” “不是。”郑凛叙否认，“她的背景你知道的。” 郑翩跹：“那又如何？政商结合不是很普遍的事情么？” 郑凛叙听见郑翩跹的话之后无奈地笑了下，“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你以为，当年我是怎么斗赢那些人的？”他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你觉得，郑家真的清清白白，经得起层层审查么？你认为，当年被我处理掉的那些人，不会借此机会卷土重来么？” 郑凛叙每多问一个问题，郑翩跹的脸色就凝重几分。 如郑凛叙所言，公司的事情她这些年从未参与过，甚至在大哥去世之后，郑凛叙将她保护得更好了。 郑凛叙问的这些事情里，郑翩跹唯一知道一些的就是郑家一些起家的传闻。 但那是三代往上的事情了，即便真的是层层审查，也没办法归罪给郑凛叙。 所以问题并不在此—— 郑翩跹抿了抿嘴唇，“当年公司那些人，他们还盯着你吗？” 郑凛叙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郑翩跹：“你当初怎么处理他们的？他们现在没权没势，怎么会……” “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郑凛叙打断她，“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懂么。” 郑翩跹被说得陷入沉默。 还真是这样。 没有退路没有留恋的人，是真的会跟人玩命的。 刚想到这里，郑翩跹又听见郑凛叙说：“我曾经也以为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郑翩跹：“他们……做什么了？” 郑凛叙：“纪景熙之后，我谈过两任女朋友，其中一个快要结婚的时候分手了，你记得么。” 郑翩跹：“记得，当时分得很突然，我还以为你们……” “她被应济的人绑架过，差点被轮。”谈到这件事情，郑凛叙的目光阴沉不少。 郑翩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次郑凛叙运气还不错，把人救出来了。 应济的人被港城的警察带走了，事情处理得还算干净。 可郑凛叙还是跟当时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分手了，在那之后就彻底没有谈过恋爱了。 郑翩跹听完这件事情之后沉默良久，终于反应过来：“你这些年一直不结婚……是因为这个？” 郑凛叙：“你永远都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眼睛盯着你。” 郑翩跹：“那你和纪景熙是……” “演戏的。”郑凛叙接过她的话，但没解释出发点。 郑翩跹：“是因为文琪么？” 郑凛叙：“一半一半。” 郑翩跹：“……别告诉我你是想用这种办法激芝芝订婚。” —— 付晓芝和靳仰慎在港城呆了三天的时间，就跟姜明珠和周礼一起回北城了。 临近年关，付家已经在为春节做的准备了。 付老爷子退休之后就格外爱热闹，春节前半个多月就开始张罗着装饰家里了，一进大院，就能看到一串又一串的灯笼。 按照以往的规矩，付晓芝春节过年都是要回付家的，而靳仰慎也要陪父母回去过年。 这也代表着，两人春节是要分开过的。 靳仰慎的父母不在北城住，放假之后他便飞去了金城。 春节这几天，付晓芝和靳仰慎进入了短暂的异地恋状态。 付晓芝还算适应，她和靳仰慎平时也不算是天天粘在一起的那种情侣，偶尔分开保持一下新鲜感也不错。 除夕这天，北城天气不错，阳光晴朗，万里无云，午后的温度也不算低。 付晓芝在家待得无聊，便出去骑车了。 春节路上人很少，付晓芝一路骑得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市区。 肚子有点饿了，付晓芝便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要了份三明治和拿铁的套餐。 套餐刚上来，付晓芝正准备吃的时候，却扫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咖啡厅。 付晓芝的动作停在半空中，胳膊僵硬。 穿着深灰色毛呢风衣的男人，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郑凛叙是一个人来的，付晓芝本来无心去仔细观察他，可是他的疲态和紧皱的眉头实在太过显眼。 不仅如此，他的脸色和嘴唇都透着苍白，看起来像是生病了的。 郑凛叙应该是太难受了，他一直低着头走，正好是往付晓芝坐的方向来的。 付晓芝看到郑凛叙一只手捂着胃，顿时便明白了什么—— 郑凛叙胃不好，之前她见识过好几次他胃病发作的场景了，按理说他应该随身带药的。 付晓芝抬起头来朝郑凛叙看过去。 这次郑凛叙也看见她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付晓芝从郑凛叙的眼底看到了讶异。 接着，付晓芝又看到郑凛叙将捂在胃部的手放了下来，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几分。 只是，这么做完之后，他的脸色更白了。 这个时候服务生正好走上来，问他需要什么。 郑凛叙：“美式。” 付晓芝：“一杯热燕麦奶，谢谢。”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服务生一脸为难地看着两人，不知道该听谁的。 郑凛叙没有想到付晓芝会在这个时候开口，目光朝她看过去。 付晓芝直接对服务生说：“我跟他认识，听我的，去吧。” 服务生最后还是听了付晓芝的，上了一杯热燕麦奶，放在了付晓芝对面的位置上。 郑凛叙在付晓芝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她身上，迟迟没有说话。 付晓芝低头吃起了三明治，也没有要跟他聊天的意思。 郑凛叙喝了一口燕麦奶，主动出声：“谢谢。” 付晓芝：“你自己结账。” 郑凛叙招来服务生，直接把付晓芝那份套餐也结了，还给她要了一份蛋糕作为饭后甜点。 付晓芝喝了一大口拿铁。 她正想骂郑凛叙莫名其妙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再次捂住了胃，表情十分痛苦。 付晓芝到嘴边的话马上改了口，她拧眉：“你带药了没？” 第466回 你受伤了 郑凛叙摇摇头，“来得急，忘记带了。” 付晓芝：“你助理呢，让他给你买啊。” 郑凛叙没有说话。 付晓芝往外看，搜寻四周一圈发现门外没有他的车：“你助理呢？” 郑凛叙：“来处理一点私事，没有带人。” 付晓芝：“哦，那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她拿出了手机，找了附近的一家药店买了郑凛叙平时经常吃的那款胃药，“这钱还你刚才结的账。” 郑凛叙听到付晓芝算得这么明白，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这也很符合她的性子，当初他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她若是再拖泥带水那就不是付晓芝了。 点过外卖之后付晓芝就继续吃饭了，完全没有要跟郑凛叙继续交谈的意思。 外卖的药很快就到了，郑凛叙接过来吃了药，跟付晓芝说了一句“谢谢”。 付晓芝喝完最后一口拿铁，对于他的感谢不予回应，挎上单肩包就要离开。 走的时候，付晓芝突然瞥见了地上的血迹。 她的眉心一跳，脚步就此停顿下来。 刚才她来的时候地上很干净，这血一看就是新鲜流出来的。 付晓芝敏锐地转头看向郑凛叙：“你受伤了？” 距离近了，付晓芝才看出来郑凛叙身上的风衣有一块被染了色，因为是深灰色，不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 付晓芝习惯性地抬起手来去摸了一下，果然碰到了一手血。 她的表情比之前更严肃了：“我给你打个120。” “不用。”郑凛叙阻止了她，但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嘶哑到不行了，听着都很虚弱。 “方便的话，送我回相府别墅吧。” —— 付晓芝骑车跟着在出租车后面，停在了相府别墅门口。 郑凛叙从车上下来之后，按指纹开了大门，付晓芝把车推进去，两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郑凛叙进入客厅之后才脱掉身上的毛呢大衣，他里面是一件浅色的毛衣，此时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半。 即便是付晓芝这种胆子大的人都被面前的画面吓了一跳，她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那被血水浸透的毛衣，“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郑凛叙：“帮我拿下医药箱吧。” 付晓芝：“拿个屁的医药箱，再不去医院你要死了，我还是给你打120吧。” 她说着又要去拿手机。 郑凛叙直接按住她的手：“我不能去医院，没什么大事，医药箱拿过来就行。” 付晓芝的动作就此停住。 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温度和触感都很熟悉。 尘封回忆忽然破土而出。 有那么一瞬间，付晓芝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热。 但传到鼻腔里的血腥味很快叫醒了她，她猛地把手抽出来，转身走向了对面的柜子。 之前姜明珠住在相府别墅的时候，付晓芝没少来，因此她对这里东西的摆放十分熟悉。 付晓芝很快就把医药箱放到了茶几上。 郑凛叙说了句“谢谢”之后，就这么当着付晓芝的面脱掉了身上的毛衣。 付晓芝一眼就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看起来像是被人用刀子捅的，伤口不深不浅，但可能是刚好碰到了动脉，所以出血特别多。 付晓芝盯着伤口看的时候，郑凛叙已经打开医药箱处理了。 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十分熟练，看起来像是经常受伤的那种人。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郑凛叙已经把伤口包扎好了。 最后剪医用胶带的时候，他动作不太方便，付晓芝下意识地走上去搭了把手，拿着剪刀替他剪断了。 郑凛叙：“谢谢。” 付晓芝：“你被人追杀了？” 她的问题乍一听有些无厘头，还很不客气，但这确实是她一贯的风格。 很久没听过她用这样寻常的语气说话了，郑凛叙竟然无意识地笑了出来。 他半真半假地说，“也可以这么说，要不你先跑？等下他们来了连累你就不好了。” 付晓芝“嗤”了一声，“开什么国际玩笑，谁有胆子追杀你。” 她并没有把郑凛叙的话当真，只当他是不愿意跟她说真相，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郑凛叙不愿意说，付晓芝自然也不会死缠烂打去问：“那我让珠珠过来找你。” 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再继续待在这里也不方便。 “不用。”郑凛叙打断付晓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北城。” 付晓芝：“……” 郑凛叙这么一说，她真的觉得他是被人追杀了。 付晓芝没来得及问，郑凛叙的手机响了。 他起身走到阳台去接电话，一副怕人听见的样子。 付晓芝也懒得去听，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郑凛叙出来的速度还算快。 郑凛叙出来之后，又跟付晓芝说了一次：“不要跟珠珠提你见过我。” 付晓芝：“哦哦，知道了。”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过这大过年的，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郑凛叙不置可否。 付晓芝原本还想问他几个问题，但看郑凛叙这个态度又觉得没必要，今天她已经帮他够多了。 “那我走了。”付晓芝挥挥手。 郑凛叙：“春节快乐。” 付晓芝：“哦。” 郑凛叙：“靳仰慎没陪你过年么？” 付晓芝：“他陪他父母去了。” 郑凛叙：“我以为你们会一起过。” 付晓芝听不出他说这句话的动机，只是淡淡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过。” 这话的意思他们两个人都明白。 郑凛叙：“要结婚了？” 付晓芝：“跟你有关系么？” 郑凛叙：“路上小心。” 付晓芝直接摔门走了，从她关门的声音就听得出来她很生气。 郑凛叙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付晓芝骑车离开的身影，视线久久没有收回。 一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郑凛叙看到屏幕上“纪景熙”三个字之后，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我到了。”纪景熙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促，“你伤到哪里了？他妈的文家那群走狗是失心疯了吧！” 郑凛叙：“没事，小伤，辛苦你了。” 纪景熙：“我出机场了，你还在咖啡厅是么，我去接——” 郑凛叙：“不用，你直接来相府别墅。” 纪景熙还没来得及问郑凛叙是怎么过去的，郑凛叙这边已经挂电话了。 —— 付晓芝从相府别墅出来之后，骑车一直心不在焉的。 第467回 拜访 郑凛叙的伤看起来真的挺严重的。 至少在付晓芝的印象里还没见过他这么虚弱的状态。 如果通知了姜明珠和周礼还好，至少有人能照顾他一下，但他谁都不肯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待在相府别墅—— 虽然不想咒他，但付晓芝真觉得他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发现。 付晓芝想了一会儿之后踩下了刹车，掏出手机点了一堆外卖，地址写了相府别墅。 点外卖的时候，付晓芝才猛地发现，几年的相处下来，她好像已经把郑凛叙的口味喜好记得很清楚了。 他口味很清淡，不喜欢吃刺激性很强的食物。 正好附近有家港式餐厅，付晓芝点了一顿正餐之后，又换了一家买了点水果。 留电话的时候直接留了郑凛叙的。 付完款之后她就继续骑车了。 付晓芝想，这就当她是送佛送到西吧。 —— 付晓芝走后，郑凛叙独自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严肃，周身气压极低。 偌大的客厅内安静得有些萧索，明明应该是团圆的好时刻，他却独自一人坐在这里。 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郑凛叙低头看着缠在上面的纱布，想起刚刚付晓芝的话，嘴角微微掀动了一下。 最近发生的事情，更加让他坚定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他这样的人，结婚只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郑凛叙闭上眼睛，手覆上眉心，脑海中开始不自觉地回放过往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上面是个陌生号码。 郑凛叙接起来：“哪位？” “你好，是z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来门口拿一下。”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 郑凛叙皱眉：“外卖？” 外卖员：“春秀路38号相府别墅，不是这个地址吗？” 郑凛叙：“马上出去，稍等。” 他挂断电话，披上外套走到大门口，果然看到了拎着一个大保温盒的外卖员。 郑凛叙刚接过这个外卖，门口又停了一个外卖小哥。 “z先生吧？您的外卖。” 郑凛叙拎着两个外卖回到客厅之后才来得及看。 一个是饭，另外一个是水果和面包香肠这类生鲜。 知道他在这里的人的只有两个，外卖是谁订的，郑凛叙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看着茶几上的两个大袋子，心口忽然传来一阵钝痛，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紧接着，耳边回响起了许多人问过他的一个问题：“你不怕自己后悔么？” —— 外卖来了没多久，纪景熙也到了。 纪景熙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看到茶几上的东西之后愣了一下：“你还出去买东西了？” 郑凛叙：“不是，外卖。” 纪景熙：“我记得你没有点外卖的习惯。” 郑凛叙没有回应纪景熙的这句话。 正事要紧，纪景熙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她走到郑凛叙面前去检查他的伤口：“真没事么？要不要联系个医生过来处理一下。” 郑凛叙：“不用，我有数。” 纪景熙：“伤你的人呢，查到了么？文琪背后那些人不是都——” 郑凛叙：“文家的人脉不止这些。” 他坐回沙发上，谈到这事的时候眉眼严肃了不少：“张鑫是文老生前最信任的亲信，文老的人脉都掌握在他手里了，上次我对他出手的时候就猜到他会这样。” 纪景熙蹙了一下眉，“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来个一网打尽？” 郑凛叙不置可否。 纪景熙：“虽然你这个办法是挺不错的，但你好歹也考虑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万一下次——” 郑凛叙：“更应该小心的人是你。” 那些人会对他动手，但到底不会太过分，最多就是像这次一样试探一下。 他们喜欢玩的手段是拿他身边的人威胁他，纪景熙现在身份是他的未婚妻，必定是他们首要的攻击对象。 所以郑凛叙才会让她飞来北城。 纪景熙听懂了郑凛叙的意思，半开玩笑说了一句：“我这戏演得真辛苦，不小心就把命搭里了。” 郑凛叙：“等了结了，带你做个医疗项目。” 纪景熙：“郑总大气。” 她笑着夸了一句，之后便认真了起来：“文家的那群人这么对付你，不单是因为文琪吧？” 郑凛叙：“嗯。” 文老对郑凛叙的帮衬这些人都一清二楚，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郑家发展到今天都是因为文老的支持。 郑凛叙之前已经分过不少资源给他们，只是他们并不满意。 这次不过是借着文琪的事情，顺势联合之前就对郑家虎视眈眈的人针对他而已。 也只有文琪认为这些人是在为她的爱而不得鸣不平。 —— 付晓芝骑车回到家里，打开外卖软件看的时候，那边已经显示签收了。 家里来了客人正是热闹的时候，付晓芝来不及分神，被叫去打麻将了。 四点钟，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已经做好。 这个时候，付晓芝正好收到了靳仰慎发来他家年夜饭的图。 付晓芝顺手拍了一张自家的，给靳仰慎发过去。 靳仰慎：【想飞过去吃。】 付晓芝：【那你来啊。】 靳仰慎：【真去了啊。】 付晓芝以为靳仰慎在开玩笑，却看到他在后面跟了一句：【我跟爸妈商量了一下，初二到你家拜访，你问问爷爷和伯父伯母方不方便。】 付晓芝看着靳仰慎的这条消息陷入了沉思。 “两两，看什么呢？”付暮晔一走近就看到付晓芝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好奇地瞟了一眼屏幕，“仰慎他爸妈要来？” 付暮晔这话声音不小，他一问，正好被付老爷子给听见了。 付老爷子直接问付晓芝：“什么时候过来？” 付晓芝：“他们计划初二，不过先让我问问你们有没有时间。” 付老爷子：“有时间，他们怎么过来，到时我让人去接下他们。” 付晓芝：“……我问问。” 她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靳仰慎这件事，结果付暮晔狠狠推了她一把。 这次见面，必定要商量订婚结婚的事情了。 第468回 可笑 付齐成和闵庭也是一样的想法，三个长辈很快聊了起来。 付晓芝低头给靳仰慎发消息：【你们初二怎么来？】 靳仰慎：【我开车，金城过去也就两个小时。】 付晓芝：【我爷爷说找人去高速口接你们。】 靳仰慎：【替我谢谢老爷子，不用了，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家的路。】 除夕夜，付家很热闹。 年夜饭吃了三四个小时，之后又是一家人聚在客厅里头看春晚。 付晓芝坐下来没多久，就接到了靳仰慎的视频，她直接回楼上跟靳仰慎聊天了。 付老爷子看到之后，露出了欣慰的笑。 这才是年轻人恋爱该有的样子，看着付晓芝和靳仰慎感情越来越好，他也能放心了。 —— 付晓芝和靳仰慎视频聊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之后就没有再下楼了。 她去冲了个澡，出来之后躺在床上，脑海中又浮现起了郑凛叙受伤的画面。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一个人待在相府别墅么？ 付晓芝得承认，她对郑凛叙的了解真的少之又少。 又或者说，郑凛叙从来没有想过对她敞开心扉。 郑凛叙受伤之后不去医院、不让任何人知道，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真的很像是被人追杀的。 郑家在港城的地位那么高，郑凛叙也会被人追杀么？ 付晓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抄起手机打开了几个港媒小报的网站，开始搜郑家的新闻。 排在前面的都是一些青城资本这两年的大动作，风光无限的新闻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付晓芝一路往后翻，翻到一百多页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内容—— 这些新闻差不多是十多年前的了，报道的内容是青城资本内部高层陷入内斗的事情。 付晓芝打开新闻看了一下内容。 这篇报道里，郑凛叙还是刚刚接手青城资本的新人，港媒用了“菜鸟”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付晓芝很难把这个词和运筹帷幄的郑凛叙联系到一起。 这篇报道里写到，郑凛叙此前从未接触过集团的任何工作，甚至都不是商科出身。 付晓芝又反应过来，她好像从来没问过郑凛叙大学的专业。 他们相识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成功的资本家了，付晓芝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一定是这个专业毕业的，像周礼一样一路稳稳地走上道。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付晓芝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看了不少当年的陈旧报道，新闻虽然不详细，但也能捋出个所以然来。 这里也写到了文老对郑凛叙的帮衬。 付晓芝看完之后大概明白了文琪为什么会那么嚣张，也知道了郑凛叙为什么会惯着她。 这么大的恩情，确实该惯着。 之前郑凛叙和文琪还真的有传过几次绯闻——港媒没有指名道姓，只说了文老的侄女。 想来文老生前应该也是有想过撮合两个人的，不然新闻不会这么被放出来。 付晓芝看得累了，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打哈欠。 郑凛叙的人生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难怪他说她根本不了解她。 的确不了解，也不合适。 老爷子应该也是有查这些事情，所以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吧。 付晓芝长吁了一口气。 好吧，在某些事情上，老爷子做出的选择的确更合适。 她确实更适合靳仰慎这样简单一点的人。 这样定下来也挺好的，付晓芝想。 —— 靳仰慎的父母是年初二这天中午上门来拜访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靳仰慎的父母此前和付老爷子、付齐成还有闵庭都见过面。 这次见面不算生疏。 靳言成和纪南带了不少伴手礼过来，摆了一排。 付家也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招待他们一家，午餐很丰盛很讲究。 席间，双方长辈自然而然地聊着起了付晓芝和靳仰慎订婚的事情。 付老爷子：“仰慎这孩子我喜欢得很，两两跟他的事情，咱们今天商量着定一定。” 靳言成：“两两性子好又优秀，能追到她是我们阿慎的福气。” 双方长辈见面必定少不了这种吹彩虹屁的环节，付晓芝和靳仰慎对视了一眼。 靳仰慎笑着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付晓芝小声说：“商业互吹。” 靳仰慎：“这是肺腑之言。” 两个人说悄悄话的画面正好被几个长辈看见了，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 付暮晔更是直接调侃：“哎呀，我看我可以不吃饭了，看你俩在这里喂我狗粮就饱了。” 付老爷子之前就对订婚的事情有了个大概的规划，这碰面主要是和靳言成还有纪南商量一下，求同存异。 靳言成和纪南都是好说话的人，一切以付老爷子的安排为上，他们极力配合。 一顿饭下来，付晓芝和靳仰慎订婚的事情差不多也商量得七七八八了。 日期订在了四月份，在北城举行。 那会儿北城的天气刚好转暖，是办事情的好时候。 “两两，你有什么想法吗？”靳言成去征询付晓芝的意见。 付晓芝摇摇头：“我都行，听你们的。” 纪南：“到时候把景熙叫过来给你们参考一下吧，她刚订婚，有经验。” 付晓芝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忽然听见纪景熙的名字，她愣了一下。 一提纪景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郑凛叙。 “妈，不用，我姐她挺忙的，两两回头跟她几个好朋友商量就行。”付晓芝还没回应的时候，靳仰慎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 纪南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也好，我这不是想着你姐刚好也在北城。” 她这话一出，靳仰慎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姐在北城？” 纪南：“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说在北城陪未婚夫呢。” 付晓芝反应了几秒，内心一阵自嘲。 突然就觉得她之前对郑凛叙的担心很多余—— 也是，他跟纪景熙相亲相爱，所谓不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的行列里自然不会包括纪景熙。 是她犯贱杞人忧天了。 郑凛叙那天收到外卖的时候，应该也觉得她挺可笑的。 第469回 外卖订单 午饭后，靳言成和纪南夫妇先回去了。 靳仰慎和付晓芝一起出了门。 上车之后，靳仰慎侧目盯着副驾上的付晓芝看了许久，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付晓芝：“怎么了？” 靳仰慎：“我妈不知道那件事情，别管她说什么。” 付晓芝笑了一下，“我哪有那么脆弱。” 靳仰慎：“看你一直不说话。” 付晓芝：“就不能是因为要跟你订婚了太激动？” 靳仰慎：“是么。” 付晓芝：“你不信就算了，我好不容易说句肉麻的话。” 靳仰慎被她别扭的样子逗笑，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挠了一下，“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个话题就这么在两人的玩笑里过去了。 付晓芝翻着大众点评头疼的时候，靳仰慎忽然提议：“要不去你那里吧，我做饭。” 付晓芝：“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她随手打开外卖软件，“我先叫外卖送食材，我们回去的时候差不多东西也到了。” 付晓芝在做饭这件事情上没多少天赋，但靳仰慎的厨艺是真不错，之前付晓芝吃过几次他做的饭，味道特别好。 食材都是按靳仰慎的要求买的，他在一旁报食材名字，付晓芝挨个添加到购物车，最后结账。 付晓芝的公寓离商场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回到公寓的时候食材还没到。 付晓芝到家之后先去了洗手间，她随手把手机扔在了茶几上，对靳仰慎说：“你记得看一下骑手的位置啊，他应该快到了。” 靳仰慎：“好。” 靳仰慎在沙发前坐下来，拿起付晓芝的手机，界面刚好停在配送页。 骑手距离还有一公里左右。 靳仰慎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退出的按钮。 退出配送页面之后，就是订单页，能看到付晓芝最近点过的几单外卖。 下面的两单，都是除夕夜那天点的。 靳仰慎看到订单的内容之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付晓芝除夕夜一直在付家呆着，点这么多外卖做什么？ 而且，付家所在的大院里是不方便收外卖的，她之前也说过在家的时候不会点。 出于好奇，靳仰慎打开了其中一单外卖。 接着就看到了地址那一栏的“相府别墅”四个字。 这个地方他自然是知道的，姜明珠没跟周礼结婚之前一直住在那里。 而这里……是郑凛叙的房产。 靳仰慎再仔细看，看到了收件人的名字：z先生。 后面那串手机号码他虽然不熟悉，但凭借这个收件人已经可以确认这外卖是点给谁的。 付晓芝给郑凛叙点了外卖。 也就是说他们在除夕夜那天已经见过面了，地点是相府别墅。 是谁先联系谁的，在一起的时候做了什么…… 靳仰慎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内容，眼底凝聚起了血丝。 这份戾气，最后被门铃声打断。 靳仰慎退出外卖软件，去给骑手开了门。 “外卖到啦？”靳仰慎刚关上门，付晓芝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笑着走上来，看了一眼大袋子，拍拍靳仰慎的肩膀，“那就辛苦你做饭啦，我给你打个下手。” 靳仰慎看着付晓芝的眼睛，没有回话。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付晓芝被盯着看了快半分钟，也发觉了不对劲：“怎么了？你这眼神怪吓人的。” 靳仰慎这才淡淡一笑，“没事，你头发散开很好看，看呆了。” 付晓芝也恢复了平时轻松玩笑的口吻，“那你多看看，走咯，做饭去，我要饿死啦。” 靳仰慎点点头，和付晓芝一起去了厨房。 付晓芝虽然没有厨艺可言，但打下手还是有些经验的，一进来就去帮忙择菜洗菜了。 两人围着灶台忙活的画面，看起来倒是温馨十足。 付晓芝择菜的时候，靳仰慎随口跟她聊起来：“放假这几天都干嘛了？” 付晓芝：“能干嘛呀，过年就是吃吃喝喝长肉。” 靳仰慎：“没出门么？” 付晓芝：“除夕出去骑了会儿车。” 靳仰慎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去哪里骑了，那天你好像没跟我提。” 付晓芝：“也没去哪里啦，就在家附近骑了几个小时，到市中心喝了杯咖啡就回来了。” 靳仰慎的目光沉了几分，“嗯。” 她绝口不提相府别墅的事情，靳仰慎也没有去问。 “好了，我要炒菜了，你要不要先出去休息一下？”靳仰慎从付晓芝手里接过洗好的胡萝卜，“辛苦你了。” 付晓芝：“那我先去冲个澡，一会儿过来。” 靳仰慎看着付晓芝走出厨房，随手关上门，拿出手机给纪景熙发了一条微信。 【姐，我听我妈说你在北城？】 纪景熙：【嗯，我跟凛叙有点事。】 靳仰慎：【你什么时候到的？】 纪景熙：【除夕那天下午，怎么了？】 靳仰慎：【没事，你们住酒店吗？】 纪景熙：【住他房子里。】 —— 付晓芝到楼上冲完澡之后，换了一身运动服下楼。 她坐到客厅捧着手机跟姜明珠和方沁阳聊了一会儿天，顺便跟她们说了四月订婚的事情。 姜明珠和方沁阳的反应当然是替她开心，还说到时候包个大红包给她。 付晓芝每次跟她俩聊天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不知不觉聊了二十多分钟，靳仰慎那边晚饭也做好了。 付晓芝和靳仰慎一起吃过晚饭，时候已经不早了。 十点半。 付晓芝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催靳仰慎早点回去。 然而，她还没开口，靳仰慎忽然逼近她，把她抵在了墙壁上。 他的小臂从身后穿过，伸到外套里，掌心毫无嫌隙地贴上她的腰。 付晓芝有点被靳仰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你……唔。” 靳仰慎没给她问话的机会，低头在她嘴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今晚我不想走。”他抵着她的嘴唇，目光潮湿，声音嘶哑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锁骨。 付晓芝身体一抖。 第470回 今天不想忍了 严格意义上说，付晓芝和靳仰慎正式谈恋爱的时间并不算长。 之前他们有过亲密动作，但做到今天这个份上还是第一次。 靳仰慎之前几次的态度也不是这样，虽然他会有强势的表现，但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带着浓浓的掠夺意味，仿佛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付晓芝按住他的手，“你今天怎么了？怪吓人的。” 靳仰慎：“两两，我们马上要订婚了，之前我忍了太多次，今天不想忍了。” 他这句话算是把自己的意图重申了一遍，而且说得比上次还要直接。 这下付晓芝就算不想回应都不行了。 付晓芝这边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思考之中。 付晓芝觉得自己不是思想封闭的人，她跟靳仰慎都已经要订婚了，那一步迟早要迈出去的。 况且这本身也是男女之间沟通的一种方式，是能让感情得到升华的。 付晓芝本身不排斥这件事情，可是想到是和靳仰慎做，莫名觉得很奇怪。 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有感觉。 哪怕是现在被他以这样极其暧昧的姿势搂在怀里，身体相贴，她的心跳都四平八稳。 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自己调动起来。 跟她面对郑凛叙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种时候想到郑凛叙，付晓芝内心自嘲更甚，甚至觉得有些难堪。 她不会是有什么雏鸟情结吧，只对第一个发生关系的男人有感觉。 付晓芝深深汲了一口气，迎上靳仰慎的目光，“好，那就不要忍了。” 靳仰慎怔了几秒钟，之后马上托着腰把付晓芝抱起来，大步朝卧室的方向走。 —— 夜已深，郑凛叙却还在书房接电话。 纪景熙在楼下守着医药箱等着郑凛叙下楼换药。 等待期间，纪景熙接到了纪南的电话。 纪景熙：“小姑？您找我。” 纪南：“嗯，明天有空么，我和你姑父想请你和你未婚夫一起吃个饭，好不容易见一次。” 纪景熙：“他这次可能不太方便，下次吧，我们去金城的时候请你们。” 纪南：“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是正好想起来，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了……” 纪景熙：“你和姑父来北城，是来拜访亲家的？” 提到这件事情，纪南忍不住给纪景熙分享起了好消息，话里藏不住的笑意。 电话那边的纪南刚说到这里，纪景熙正好瞥到郑凛叙从楼上下来，她目光沉了沉，声音提了几分：“是吗，阿慎要订婚了啊，真是好消息。” 郑凛叙原本并不在意纪景熙的电话，但听见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纪景熙：“嗯，到时候需要帮忙您跟我说。” 纪景熙：“阿慎从高中开始暗恋，不容易呀。” 纪景熙：“好，早点休息，先这样。” 纪景熙挂上电话的时候，郑凛叙已经停在了沙发边上。 纪景熙随意将手机放到一边，笑着说，“忙完了吗，来，我先给你换药。” 郑凛叙“嗯”了一声，在纪景熙身边坐了下来。 纪景熙熟练地拆掉了郑凛叙肩膀上的纱布，打开医药箱给他上药，顺便检查伤口，“你这恢复能力可真不错，看着比之前浅了不少。” 郑凛叙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纪景熙看着他冷静自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你没设呢么要问我的？” 郑凛叙：“有话直说。” 纪景熙：“你这个人，刚才不是都听见了吗？” 她笑着放下棉签，“说真的，有时候我还挺想念咱俩刚认识的那个时候的，那会儿你可比现在像个人。” 郑凛叙：“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纪景熙：“这怎么叫骂，这叫实话实说，你自己不觉得么？” 郑凛叙：“人不能一直活在二十岁。” 纪景熙：“也是，我现在也不像个人了。” 纪景熙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郑凛叙的表情，这次终于看到了一点变化。 他的下颚绷得很紧，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纪景熙：“我还以为你听完这个消息都没有反应呢。” 郑凛叙：“挺好的。” 纪景熙：“我提醒你一句哦，他们两个人的订婚可跟你我之间合作不一样，他们一旦订婚，就跟结婚没什么差别了。” 郑凛叙：“我知道。” 纪景熙：“你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纪景熙也算得上是淡定的人，但即便是她这个性子，看到郑凛叙此时的状态都不免替他着急。 他对付晓芝明明就有意思，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她。 郑凛叙不答反问：“你确定要一直怂恿我撬你表弟的墙角？” 纪景熙：“现在撬，总比以后撬好。” 郑凛叙：“……” 纪景熙：“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觉得你迟早沉不住气回头去找她。” 郑凛叙：“拒绝赌博。” 纪景熙：“你不敢？” 郑凛叙：“如果你输了，给我免费打工三年。” 纪景熙：“如果你输了，你免费给我三年工资。” 郑凛叙轻笑一声，拽起衣服，“我不会输。”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来，带了几分傲气，纪景熙看了几秒之后略微有些恍惚。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从郑凛叙身上看到了当初的影子。 纪景熙当年刚和郑凛叙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不郑家的继承人。 他们是在户外活动上认识的，那会儿郑凛叙二十岁，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他很傲，气质又比旁人出众，站在人群中一直是最显眼的那个。 纪景熙当时就是被他的傲气吸引的。 不过少年终究是会长大的，残忍的现实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即便是郑凛叙也难以逃脱。 十几年，他一步步褪去青涩，收起锋芒，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强大的外表之下。 他从羽翼下的鸟变成了羽翼，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以他被付晓芝吸引，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付晓芝像极了二十岁出头的他。 第471回 火花 人总是会爱上和自己相似的人，或者是爱上自己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纪景熙应该是郑凛叙身边这些人里，少数看过他年纪小的时候是什么状态的人。 盯着郑凛叙看了一会儿，纪景熙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刚刚差点以为看到二十岁的你了。” 郑凛叙：“怎么？” 纪景熙答非所问：“说真的，这些年你过得挺累的吧？” 郑凛叙拿起茶几上的水瓶，拧开抿了一口，淡淡说：“习惯了。” 纪景熙：“其实我倒没觉得你和付晓芝不合适。” 她在郑凛叙疑惑的眼神中继续往下说，“难道你不觉得，她的状态跟你大学时候挺像的吗？你会喜欢她真的太正常了。” 郑凛叙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纪景熙话音落下后，他陷入了沉思。 在此之前他自己都不曾站在这个角度想过问题，对于对付晓芝的兴趣，他归结于荷尔蒙作用。 但纪景熙的这话像是点醒了他。 郑凛叙想起了之前跟付晓芝一起跑步、徒步、爬山的场景。 她自由得像是一阵风，无拘无束，明朗阳光。 她生来就是自带光环的人，大概很难有人不被吸引。 纪景熙见郑凛叙沉默，就知道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情了，于是趁热打铁：“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解决完这些事情，你们想在一起完全没有问题。” 郑凛叙思绪回笼，他看向纪景熙，随口问：“你上次说，你表弟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 纪景熙：“嗯，高中的时候。” 这件事情，在没和付晓芝见面之前她就知道了：“听他说是因为高中一次打群架，有个贫困生被欺负了，当时很多人围观但是没人出手，是付晓芝冲上去出头的。” 郑凛叙听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纪景熙这么一描述，他脑海中已经浮现起了当时的画面。 甚至都能想出来付晓芝是说话的腔调。 “这么多年，她没变过。”郑凛叙说。 纪景熙双手环胸看着他，“你大概不知道，你这语气有多肉麻。” 郑凛叙：“……” 纪景熙：“还有两个月，你仔细考虑考虑吧。” —— 付晓芝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想法，随他们安排。 春节假期一晃而过，初七这天，付晓芝就准时回基金会开工了，靳仰慎也回了单位。 靳仰慎开工以后要去滇南出差一段时间，归期未定，这期间也不能和外界联系。 他的工作性质如此，付晓芝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出差之前，付晓芝和靳仰慎一起吃了一顿饭。 和付晓芝的轻松态度比起来，靳仰慎的表情要显得凝重许多，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开口说过几句话，和平时的状态大相径庭。 晚饭结束后，付晓芝拉着靳仰慎出去散步，见他状态这样，终于忍不住问：“你心情不好吗？” 靳仰慎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忽然停下脚步，绕过她，身体挡在她面前。 “两两。”他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手按上她的肩膀，“你会背叛我吗？” 付晓芝：“……你到底怎么了？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做什么？” 她显然是被问懵了，眼神里都透着茫然。 靳仰慎：“随口问问，可能是我太患得患失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这么多年终于跟你在一起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付晓芝在恋爱方面有些粗线条，但靳仰慎这么说完之后她也想到了某些事情。 付晓芝：“是不是因为上次我……” “是。”没等她问完，靳仰慎已经欣然承认，“我承认我有些被打击到了。” 付晓芝：“那个不是你的问题。” 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脸色也有些为难。 付晓芝咬了咬牙，拉住靳仰慎的胳膊说：“你再给我点时间，等你出差回来我肯定不这样了，我可能就是还没把咱俩的相处模式切换过来。” 她这番话说得很诚恳，全程都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靳仰慎很难不心软。 最终他还是笑了出来，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温和了许多，“好，我相信你。” —— 姜明珠怀孕快五个月了，肚子越来越大，周礼不放心她出去办公，所以春节之后，姜明珠一直都是在家处理工作的。 这也直接导致付晓芝和姜明珠见面的次数没有那么频繁了。 开年的事情堆积得比较多，付晓芝一直忙到周末才有空去御水湾找姜明珠。 这趟过去，方沁阳刚好也在。 三个人在阳台坐着吃零食聊天，付晓芝顺势跟她们聊起了靳仰慎的事情。 她这次过来找姜明珠，主要也是想“请教”这个问题。 毕竟姜明珠是她们三个人里相对经验最丰富的那个。 付晓芝咳了一声，“珠珠，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付晓芝很少露出这种忸怩害羞的神情，姜明珠和方沁阳都看得一愣。 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什么事情啊，居然能让我们芝芝脸红。” 付晓芝：“就……你跟周礼有没有倦怠期？” 姜明珠：“倦怠期？哪方面？” 付晓芝：“x生活。” 她回忆了一下，“就是不管怎么调情都没感觉。” 姜明珠：“……我又不是x冷淡。” 方沁阳：“不对，芝芝你问这个干嘛，你和靳仰慎那方面不和谐？” 付晓芝：“我俩还没试过。” 在她俩面前，付晓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把那天晚上靳仰慎留宿在她公寓的事情说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两个人几乎是瞠目结舌听完了这件事情。 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姜明珠斟酌了很久才问：“你以前会这样吗？” 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跟郑凛叙的时候会不会这样。 付晓芝这么聪明，当即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摇了摇头。 经她这么一回答，姜明珠和方沁阳的表情更复杂了。 其实这件事情很好解释。 身体没感觉就说明没有火花，不来电，不喜欢。 但话到了嘴边，姜明珠又有点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方沁阳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芝芝，你现在对靳仰慎什么感觉？你喜欢他吗？” 第472回 站在男人的角度 付晓芝被方沁阳问得陷入沉默，从她的表情来看，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 于是方沁阳又不怕死地换了一种更直接的提问方式：“你对他有对郑老板的那个感觉吗？你跟郑老板睡的时候会不会冷淡？” 方沁阳这两个问题每个都很犀利，而付晓芝在她提问的过程中已经第一时间得出了答案。 没有，不会。 付晓芝向来不惮面对自己的内心。 一阵沉默后，她有些无力：“所以忘记一个男人这么难么？” 别人不都说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就能放下过去么，她跟靳仰慎也开始挺长时间了，但感情方面好像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她不讨厌靳仰慎，也会欣赏他的外表和性格，甚至很愿意跟他一起出去玩，但亲热的时候就是没有那种荷尔蒙迸发的感觉。 姜明珠和方沁阳再次对视一眼。 付晓芝刚才那句话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她迄今为止都没有放下郑凛叙。 姜明珠很懂这种感觉，当年她一度以为自己能彻底忘记周礼，但两年不见非但没有让她淡忘，反而让她的感情愈演愈烈，难以克制。 付晓芝现在的情况跟她那个时候有点类似。 “订婚也没什么感觉，就像完成任务一样。”付晓芝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别人订婚是不是也这么淡定。” 方沁阳：“当然不是啊，我要是跟喜欢的人订婚我会激动死的。” 一辈子。 付晓芝之前从来没具象化考虑过这个词。 经方沁阳的提醒之后，她开始试图把这个词量化一下。 今年她二十九周岁，假设她能活到七十岁，那么一辈子还有四十年。 和靳仰慎一起过四十年……是什么概念？ 她突然有些退缩了。 付晓芝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特别是在姜明珠和方沁阳面前也没想过要藏。 所以姜明珠和方沁阳马上就看出她的踌躇和退缩了。 姜明珠：“要不，订婚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 姜明珠原本是希望付晓芝能跟靳仰慎发展一下的，当然前提是两个人能培养出来感情。 可付晓芝现在对靳仰慎不来电，再勉强自己跟他亲近也是一种折磨。 还有郑凛叙那边…… 姜明珠决定再抽时间跟他好好谈谈这件事情。 但她没有跟付晓芝提这个。 方沁阳也跟着劝：“对，我同意珠珠，你趁订婚的消息还没放出去这段时间先好好想想吧，千万不要冲动，这可是终身大事。” 付晓芝长叹了一口气，抓起旁边的星黛露抱住，“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 付晓芝直到吃过晚饭离开的时候，情绪都不怎么高涨。 姜明珠看得十分担忧，临睡前都在惦记这个事情，以至于周礼跟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没听见。 连续被无视之后，周礼心情不怎么痛快，按住姜明珠的肩膀把她转过来：“你在想什么。” 姜明珠这才回过神来，“郑老板。” 周礼：“想他做什么。” 姜明珠：“站在男人的角度，你觉得他喜欢芝芝吗？” 这个问题姜明珠自己想过很多次了，她得出的结论是喜欢，但还是想跟周礼求证一下。 周礼被姜明珠问得拧起眉来：“他又做什么了。” 姜明珠：“他什么都没做，是我不想看芝芝这么难受。” 周礼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姜明珠索性跟他说了一部分今天跟付晓芝聊天的内容。 太过隐私的没说，只是提了付晓芝对靳仰慎不来电：“我觉得如果就这样迁就下去，对靳仰慎也不太公平对吧，谁会希望自己的妻子整天想着别人啊……” 周礼：“你想撮合他们。” 姜明珠默认了。 周礼：“郑凛叙不是订婚了么。” 而且他未婚妻还是靳仰慎的表姐，关系这么复杂，要真的闹大了会很难看。 姜明珠被周礼一针见血的话堵得无话可说，低着头半晌都没憋出一句来。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周礼冷不丁来了一句：“喜欢。” 姜明珠蓦地抬起头来。 周礼：“站在男人的角度，我觉得他喜欢。” 否则，郑凛叙一个那么理性的人不可能一再靠近付晓芝，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沉沦其中。 分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不是文琪把照片送到付家，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还在纠缠。 姜明珠：“你也这么想，对吗？” 周礼：“我想没用。” 姜明珠：“……” 周礼：“你想撮合他们就得先弄清楚他为什么推开付晓芝。” 姜明珠：“不是都弄清楚了吗，因为他们的家庭背景……” “这应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周礼说，“能说出口的就都是借口。” 姜明珠的右眼皮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原因？” 周礼不置可否。 姜明珠大脑飞速运转着：“二哥最近在么？我想跟他见个面。” —— 姜明珠在第二天就见到了周义。 她原本以为周义在港城或是纽約守着郑翩跹和三三，没想到他在北城。 周礼把周义叫来了御水湾。 周义还是老样子，见到人脸上就噙着笑。 他在对面坐下来，视线扫过姜明珠的肚子，关心了一句：“你和孩子都好吧？” 姜明珠：“嗯，挺好，谢谢二哥。” 周义：“老四说你有事情问我？” 姜明珠开门见山：“二哥应该挺了解郑家的吧。” 周义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姜明珠：“那你知道郑凛叙以前的事情吗？” 周义：“你想听哪方面的？” 姜明珠：“所有。” 周义：“这么笼统啊……你让我想想。” 姜明珠：“或者，从你第一次见他开始说？” 第473回 他在北城 姜明珠这话倒给周义提供了思路，他马上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跟郑凛叙见面的场景。 那应该是郑凛叙刚接手郑家的第三年，郑家内部的斗争刚刚稳定下来。 见面之前，周义已经从郑翩跹的口中听过太多关于郑凛叙的事情。 他们兄妹两个人一直都感情好，刚出事那阵子，郑翩跹几乎天天把郑凛叙挂在嘴边。 身为男朋友，即便是知道他们是亲兄妹，周义都时常被搞得吃味。 郑翩跹经常说的话就是“郑凛叙为郑家牺牲了太多”、“二哥本来不是这样的”、“二哥对生意根本没兴趣”。 在郑翩跹的描述里，郑凛叙从小就是个热爱自由、对家族事业不上心的人。 听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学骑马、射击了，中学的时候开始攀岩，搞户外运动，大学时的女朋友也是因为户外运动认识的。 说到这里，周义停顿了一下，跟姜明珠解释：“哦，就是跟他订婚那个纪景熙。” 姜明珠握着水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周义笑着问她：“是不是不敢相信这是他？我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时候，也觉得不像。” 姜明珠干笑，不是不敢相信，她是完全没办法把那些形容词和郑凛叙联系到一起。 姜明珠一直觉得郑凛叙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豪门掌权人，他一路应该都是按部就班过来的，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承担自己该有的责任，绝不可能离经叛道。 周义：“你不知道么，一开始郑家指定的继承人是长子，就是你哥的父亲。” 他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跟姜明珠加以说明，“后来他们夫妻出事了，郑家内乱不断，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了，只能他来接手，当时他应该二十三二十四的样子。” 关于郑凛叙刚接手郑家之后遇到的那些困难和阻碍，周义大都是从郑翩跹口中知道的，并不算详尽，但一些比较关键的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比如：“青成资本体量太大，郑老大一出事，有心思分一杯羹的人很多，郑凛叙被整得四面楚歌，后来据说是有个长辈出手帮了他不少，才挺过去。” 听到这里，姜明珠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文琪。” 之前她只知道文琪的叔公曾经帮过郑凛叙，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 现在正好和周义说的内容对上了。 文老对郑凛叙做的事情已经不能简单用“帮助”来形容了，听周义这意思，如果没有他，郑凛叙已经被人算计得一无所有了。 难怪郑凛叙对文琪会那么纵容。 周义断断续续说了不少郑凛叙刚接手郑家时遇到的事情，姜明珠听得心惊胆战。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些明面上的人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姜明珠：“明面上？也就是说还有人暗地里盯着他？” 周义：“那当然了，灭不尽的，树大招风啊。” 他陷入回忆之中，“我听说他当时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那群人盯上她把她绑了，差点出意外。还好郑凛叙那边发现得及时，人是活下来了，不过俩人最后还是分了，那之后就没听说他身边有女人了。” 姜明珠听得头发发麻，一把握住了周礼的手。 她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周礼感觉到之后，反手握住了她。 听了这么多，他们两个人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判断——郑凛叙为什么会纵容文琪兴风作浪、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恋爱结婚。 还有……为什么要推开付晓芝。 姜明珠转头看着和周礼，用眼神和他交流。 很显然，她想到的这些东西周礼也想到了，他们之间就是这么默契。 周义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对视，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们是叫我过来看你们秀恩爱的吧！” 姜明珠：“谢谢二哥跟我说这些。” 周义：“客气了，不过……郑凛叙没跟你提过以前的事情？” 姜明珠：“从来没有。” 周义笑了一下，“也是，要在你面前端长辈范儿呢。” “不止对你，在你小姑面前也一样，她前几天还在跟我抱怨郑凛叙受伤了都不告诉她，要不是发现他在北城……” “他在北城？！”没等周义说完，姜明珠已经打断了他。 周义：“春节就在，受伤了养病呢，你不知道？” 姜明珠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礼：“拜年的时候，他说他在纽約。” —— 送走周义以后，姜明珠彻底坐不住了：“周礼你去帮我查一下他住哪家酒店，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她一边说一边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准备去换衣服。 周礼拉住她的手腕：“你觉得他会住酒店么。” 姜明珠恍然大悟。 也是，郑凛叙这么怕人发现他在北城，肯定不会高调到住酒店。 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你现在送我去相府别墅。”姜明珠看着周礼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 周礼俯首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沉声说：“你冷静一点，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姜明珠马上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好，我尽量。” 碰上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冷静。 姜明珠披了一件外套，换上平底鞋和周礼一起出了门。 去相府别墅的路上，姜明珠笃定地跟周礼说：“我觉得他在拉纪景熙演戏，就像你当初找徐瑛菲一样。” 周礼：“……” 其实可以不用带他的。 姜明珠：“虽然我不知道纪景熙为什么愿意跟他演戏，但他应该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刺激芝芝跟靳仰慎订婚。” 周礼：“嗯。” 姜明珠：“他是怕当初那些人再找上芝芝，你觉得呢？” 周礼：“有可能。” 姜明珠：“我就说他喜欢！他迟早会后悔的！” 二十分钟不到，周礼的车已经停在了相府别墅门口。 姜明珠下车之后直奔大门，她站在门口的密码锁前，正准备抬手输入密码的时候，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姜明珠和周礼就跟纪景熙打了个照面。 纪景熙看到他们两人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僵硬片刻之后总算挤出了笑。 “我来北城出差，凛叙说让我暂时住这里，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她绝口不提郑凛叙。 姜明珠直接越过她看向院子里，“他在里面么？” 第474回 借口罢了 纪景熙这么聪明的人，一听姜明珠这样问就猜到她多半是知道郑凛叙在北城了。 但她还是垂死挣扎地替郑凛叙找补了一下：“他？谁？” 姜明珠很直接：“我知道他在北城。” 纪景熙：“……” 姜明珠：“在里面么？他的伤怎么样了？” 纪景熙这次更不可思议了，连郑凛叙受伤这个事情都知道了么？ 垂死挣扎没用，纪景熙只好给姜明珠和周礼让路让他们进去：“进去再聊吧。” 姜明珠“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拉住周礼的手，和他一起随纪景熙往院子里走。 纪景熙走在前面，最先进了客厅。 郑凛叙正在客厅坐着，听见纪景熙回来的动静之后习惯性地问：“你不是出去买——” 问题刚问了一半，郑凛叙就看到了跟在纪景熙身后走进来的姜明珠和周礼。 他一向从容平和的眼底闪过了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便冷静下来：“珠珠，周礼，你们怎么过来了。” 姜明珠松开周礼的手走到郑凛叙面前，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检查，“你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已经好多了，不是大伤。”郑凛叙按住姜明珠的手，“你大个肚子，别激动。” 话是这么说，但姜明珠怎么可能不激动，她现在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跟郑凛叙求证。 纪景熙看这状态也知道他们必定有话要聊，便很识趣地说：“那你们先聊，我出去买点东西。” 郑凛叙：“路上小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顺便和纪景熙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纪景熙走后，郑凛叙看着对面坐下来的姜明珠和周礼，随口问：“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姜明珠：“我要是不来这里，怎么知道郑老板年前就躲北城了呢？” 她说话一向直接，本来就是过来“审问”郑凛叙的，更加不会拐弯抹角了。 果然，这话一出，郑凛叙的眼皮跳了一下。 知道他在北城的人少之又少，可能和姜明珠透露这个消息的人也只有一个—— 但付晓芝此前答应过他不会告诉姜明珠，郑凛叙不觉得她会出尔反尔。 应该是不小心说漏嘴的。 郑凛叙这边不说话，姜明珠便继续说：“芝芝和靳仰慎定在四月份订婚，这消息你听说了么。” 郑凛叙：“挺好的。” 姜明珠：“真心话？” 郑凛叙：“他们两人很合适。” 姜明珠听见这话莫名来气，周礼感觉到她的愤怒之后按了她一下，低头瞟了一眼她的肚子示意她冷静。 姜明珠想到孩子之后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周礼看向郑凛叙，他说出的话比姜明珠更加直接：“你非要跟两两分开，不单是因为文琪吧。” 郑凛叙凝着周礼不说话。 周礼：“文琪是个显而易见的借口和幌子，可能只占了百分之二十，剩下那百分之八十你应该不愿意被人知道。”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是稳操胜券的口吻。 郑凛叙和周礼对视着，眼皮又猛烈跳动了几下，心底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郑凛叙的视线从周礼和姜明珠脸上缓缓扫过，“还有什么要说的，继续。” 姜明珠：“你这些年一直没结婚，是因为当年你的一个女朋友被人绑架过，差点丢了命。” 姜明珠说完这话之后，郑凛叙的瞳孔里酝酿起了风暴，额头的血管凸了起来，原本搭在大腿的手骤然收成了拳头。 这么多年，姜明珠第一次看到郑凛叙有如此剧烈的情绪反应。 足以证明当年那件事情给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提起来，他还是会这么失态。 郑凛叙沉默了快半分钟，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谁告诉你的？”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只有他的亲信和家人才晓得，郑翩跹那边都是瞒不住了才不得已说的。 姜明珠答非所问：“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瞒就能瞒一辈子的，别人迟早会知道。” 郑凛叙揉上了太阳穴。 姜明珠：“所以你找上纪景熙和她一起合作推开芝芝，是因为怕当年的事情重演。” 郑凛叙：“不是，只是因为我和她——” “别说你们不合适，也别说你对她没感觉。”姜明珠仿佛已经猜到了郑凛叙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有没有感觉你自己心里清楚，找你的女人不少，你为什么明知道不合适还选了她，失控成这样还说没感觉那就太假了。” 姜明珠的这张嘴一向厉害，她看别人的事情又看得那么透彻，字字珠玑，即便是郑凛叙都能被她说到哑口无言。 郑凛叙现在已经不好奇是谁告诉姜明珠这些事情的了。 重点是她已经知道了，而他无法逃避，必须面对。 沉默良久后，郑凛叙开口：“郑家的情况，比你想象中复杂得多。” “当年烨桉他父母去世，我遇到的麻烦比较多，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暗处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话说到这里，郑凛叙没有继续了。 姜明珠和周礼都很聪明，有些事情不需要他点得很透。 周礼：“你是觉得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护她周全。”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冷，“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跟姜明珠结婚之后，周礼跟郑凛叙说话的态度都很尊重，少有如此冷冽的时候。 这话是完全站在男人的角度做出的评价，“借口罢了，你只是不想负责。” 郑凛叙不反驳。 姜明珠：“你在北城呆这么久，是不是有事情要做？” 姜明珠的嗅觉一向敏锐：“你要引蛇出洞？” 郑凛叙答非所问：“你这段时间不要找我，大个肚子不安全。” 他看向周礼，“你把她照顾好，尽量不要放她一个人出去。” 周礼现在本身就对姜明珠寸步不离，郑凛叙这提醒之后他更为严肃：“好。” 姜明珠完全无视这个问题，兀自跟郑凛叙说：“芝芝还喜欢你。” 郑凛叙听见这句话之后手微微顿了一下。 姜明珠：“如果你也喜欢她，就不要自以为是替她做选择，像我当初那样瞒着他走，最后还是放不下要回来。” “当年你怎么劝我的，你还记得么？”姜明珠看着郑凛叙的眼睛：“等你解决掉这些人，看她和靳仰慎结婚，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第475回 和郑凛叙没关系 同样的问题，这几天纪景熙已经问过郑凛叙很多次了。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过，但心里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设想。 姜明珠见郑凛叙沉默，便继续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这种家庭，一旦芝芝和靳仰慎公开订婚，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付家不会允许之后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了。”姜明珠一字一顿，这话像是在对他下最后通牒。 郑凛叙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久久没有说话。 姜明珠和周礼都这么聪明，从他的沉默中大概已经看得出答案了。 周礼：“既然舍不得就直面。” 郑凛叙：“这样做，对靳仰慎不公平。” 姜明珠：“那你觉得怎么样公平？等他们结婚之后你突然反悔了，给他送一顶绿帽子？” 郑凛叙：“……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她”说的是付晓芝。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里的维护意味多么明显。 但姜明珠和周礼都听出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周礼说：“订婚的时间还没有对外公布，现在来得及，你自己考虑。” —— 姜明珠和周礼在相府别墅呆了快一个小时，临走的时候纪景熙回来了。 虽然知道纪景熙在和郑凛叙演戏，但之前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姜明珠对纪景熙很难热情起来。 不过纪景熙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她对姜明珠很热情，放下购物袋之后亲自送她和周礼出门。 停在相府别墅后，纪景熙瞄了一眼姜明珠的肚子，笑着说：“辛苦你了，怀着孕还要操心凛叙的事情。” 姜明珠：“他是我家人，应该的。”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并不算热络，甚至谈得上冷漠。 纪景熙：“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很直接地戳穿了这一点，“前几次我就感觉到了，是因为芝芝吗？” 姜明珠没想到纪景熙会这么问，难得哽住了，半天没有回应。 纪景熙：“看来凛叙没有告诉你我和他合作的条件。” 她这么聪明，当然知道症结所在：“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感情早就变质了，他找我合作也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不会找一个对他有意图的人自寻烦恼。” 姜明珠：“你们合作的条件是什么？” 纪景熙：“钱啊，他出钱我出力，这是最稳定的关系。” 姜明珠：“……” 纪景熙：“你今天是来劝他的吧？” 姜明珠不知道纪景熙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正和周礼眼神交流的时候，又听纪景熙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劝他。” 这回又轮到姜明珠惊讶了—— 纪景熙看到她睁大眼睛的模样，再次笑起来：“很意外么？” 姜明珠：“靳仰慎是你表弟。” 纪景熙：“正是因为他是我表弟，我才不希望他和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人共度余生，太辛苦了不是吗？” 姜明珠：“……” 纪景熙：“他值得一段两厢情愿的感情。” 姜明珠无法反驳，靳仰慎人品性格那么好，如果付晓芝一直对他不来电，过一辈子确实很不公平。 纪景熙：“所以我也会帮你们的，加个微信么？” —— 这次靳仰慎出差之后，付晓芝跟他就是失联的状态。 这一点走之前就知道了。 联系不上靳仰慎，正好给了付晓芝认真思考这段关系的时间和空间。 付晓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人，非得跟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上床。 可就算睡，至少身体上也要有感觉——她之前以为这感觉能慢慢培养起来的，毕竟和靳仰慎接了几次吻，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感觉。 但真的到了调情的那一步，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付晓芝觉得自己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这段关系了。 如果连身体的契合都做不到，那他们订婚结婚的意义在哪里，只为了找个陪伴么？ 靳仰慎也是个正常男人，付晓芝之前已经感受过他的需求有多强烈了。 这样彼此耗着，对他也不公平。 满足不了他的爱情需求，也满足不了他的生理需求，何必要继续坚持呢。 谁也不是圣人。 付晓芝思考了三天的时间，最终还是决定等靳仰慎回来之后跟他开诚布公聊清楚。 所幸现在订婚的时间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付晓芝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正打算和姜明珠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姜明珠的微信也来了。 姜明珠约她下午去御水湾。 付晓芝下午正好没什么工作，午休之后就驱车去了御水湾，到的时候还给姜明珠带了一盒饼干。 因为这甜饼干，付晓芝被周礼瞪了有五分钟。 饼干后来自然是被周礼给“没收”了，付晓芝跟姜明珠到了楼上卧室，进门之后就忍不住吐槽：“哎呀周四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控制欲爆棚，也就你能忍他了。” 姜明珠却在微笑：“他也是怕我不舒服啦。” 付晓芝“啧”了一声，“得嘞，我多嘴了，你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和姜明珠一起坐下来，“对啦，你找我过来什么事儿啊？” 姜明珠：“郑老板在北城。” 付晓芝听见这话之后愣了一下，接着开始盘算时间。 都已经半个多月了，郑凛叙竟然还在？那他的伤…… 付晓芝咳了一声，看向姜明珠跟她坦白：“其实，我之前就知道这个事儿。” 这回轮到姜明珠惊讶：“之前？” 付晓芝：“除夕那天我出来骑车，在咖啡厅碰见他了。” 付晓芝把那天她跟郑凛叙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姜明珠。 包括离开后帮他点外卖的细节。 姜明珠听完之后，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付晓芝的脸，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把她的心声表达得异常清晰。 姜明珠表达的是：你还是放不下他。 付晓芝没否认这点，她想起了自己今天找姜明珠的目的。 “珠珠，我想了好多天还是觉得我没办法跟靳仰慎订婚。”付晓芝看着姜明珠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姜明珠眉心跳了一下：“……嗯？是不是因为……” “和郑凛叙没关系。”付晓芝说，“我跟郑凛叙也不可能在一起，这个我是很清楚的。” 第476回 他为什么一直不结婚 “但是我连跟他上床都做不到。”付晓芝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一次两次就算了，一直这样下去他也忍不了啊，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跟一个对他没反应的人做吧。” 这个事情姜明珠也想不出来别的办法。 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就是很微妙，荷尔蒙作用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她自己已经切身体验过了。 “所以我觉得还是及时止损吧。”付晓芝说，“性生活是婚姻的基础了，我给不了他爱情就算了，这个都给不了，就别耽误他的时间了。” 付晓芝一鼓作气跟姜明珠说了自己的决定，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出来我舒服多了。” 姜明珠：“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付晓芝：“那天跟你和沁阳聊过之后就开始考虑了，差不多是今天上午决定的吧。” 前后也就三四天的时间，确实很符合付晓芝果断的性子。 姜明珠：“你跟家里说了么？” 付晓芝：“还没，他们最近在做邀请函，不过要等靳仰慎出差回来才送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盘算，“我打算先跟靳仰慎说明白再去找我爷爷。” 姜明珠：“……我怕你再跪祠堂。” 付晓芝：“那就跪吧，总比耽误人家一辈子强。” 姜明珠沉默了快一分钟之后，对付晓芝说：“其实我今天找你过来，也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严肃，付晓芝马上紧张了起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肚子。 姜明珠一说有事，付晓芝最先想到的就是孩子。 姜明珠：“不是孩子，我带你去见个人。” —— 郑凛接完电话回到客厅，就碰上了在门口换鞋的纪景熙。 郑凛叙：“你要出门？” 纪景熙：“嗯，我出去买几件衣服，天转暖了没得穿。” 郑凛叙：“嗯，去吧。” 纪景熙：“你一个人ok的吧？有事记得电话。” 跟郑凛叙道别后，纪景熙离开相府别墅来到了餐厅。 服务生那边应该是提前接到了通知，看到纪景熙进来后马上前来迎接：“纪小姐，请跟我来。” 纪景熙微微颔首，随服务生一同上了楼，来到了包厢。 包厢的门被打开，纪景熙刚好和付晓芝视线相对。 付晓芝并不知道姜明珠要带她来见的人是纪景熙，原本正在跟姜明珠说笑的动作就此顿住，眼神渐渐冷却下来。 纪景熙从付晓芝的眼中看到了排斥和敌意，但她并未在意，笑着关上门在对面坐下来。 付晓芝看向姜明珠，不太理解她安排纪景熙过来的意思。 纪景熙开门见山：“我是来跟你聊凛叙的。” 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付晓芝的眼神更冷了，“没什么好聊的。” 纪景熙笑了下，“看来明珠还没告诉你。” 姜明珠：“还是你亲自说吧。” 毕竟纪景熙和郑凛叙具体的合作内容她也不清楚，还有郑凛叙年轻时的那些事情，纪景熙这个亲历者比她更有资格说。 付晓芝完全看不懂姜明珠为什么会和纪景熙这么和谐。 正疑惑的时候，就听见纪景熙笑着说：“我和凛叙只是合作关系，他让我扮演他的未婚妻。” 付晓芝闻言蹙起眉来。 纪景熙看着她：“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付晓芝：“你是想说他找你演未婚妻是为了推开我？” 她这么聪明，马上就理解了纪景熙的引导。 纪景熙：“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推开你吗？” 付晓芝：“不喜欢呗。” 什么不合适，年龄背景的差距都是借口，她也不打算以这个为理由给自己挽尊。 只是不被喜欢而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纪景熙看到付晓芝潇洒的态度之后，再次笑起来，这样飒爽热烈的女孩子，很难不喜欢。 难怪郑凛叙和靳仰慎都对她念念不忘。 纪景熙：“错了。” 她不疾不徐地对付晓芝说，“他推开你，是因为他太喜欢你，怕你成为众矢之的。” 这回轮到付晓芝不屑轻笑。 她笑得短促却讽刺，“这种哄孩子的话还是别跟我说了，我脑子挺正常的。” 什么叫做因为太喜欢她才推开她，听了都觉得好笑。 纪景熙：“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再做判断。” 付晓芝没回应她，只是眼底的嘲弄半分都没有减弱。 姜明珠坐在旁边没有说话，而纪景熙则是在付晓芝讽刺的注视下缓缓地开始讲故事。 纪景熙对郑凛叙的了解，比姜明珠从周义那边知道的要多得多。 “有一个男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有开明的父母和比他年长不少的兄长，兄长负责了一切家族事务，让他有足够的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需要像别的豪门子女一样去商科，不需要联姻，不需要从小勾心斗角，他的喜欢极限运动，唯一的追求就是自由。” 付晓芝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手指微微收拢。 纪景熙：“但是后来这一切都被摧毁了，因为他的哥哥出了事故离开，虎视眈眈的人倾巢出动，想要瓜分蚕食这个家族，他作为唯一的男丁必须站出来，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说之前那一大段还有所疑惑的话，那么，听完这一段，付晓芝百分百可以确定她说的是郑凛叙了。 她抿住了嘴唇，注意力都放在了纪景熙身上。 付晓芝之前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过一些郑家过去的事情，新闻里说文老给郑凛叙提供过帮助，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语言表达有时候是很苍白的，纪景熙后来说了很多，可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把郑凛叙那时四面楚歌的绝望处境精准描述出来。 在纪景熙说完郑凛叙成功护住家产、成为郑家掌舵人之后，付晓芝接过她的话：“所以，他这辈子就要为了报恩活着了。” 纪景熙：“他推开你也不全是因为文琪。” 之前都是铺垫，后面的话才是重点：“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么？” 第477回 不为人知 付晓芝：“当然不知道。” 她如果知道原因的话也不至于跟郑凛叙闹到这个程度了。 纪景熙：“其实，我当年跟他谈恋爱的时候，他是个对婚姻很向往的人。” 回忆起来过去，纪景熙的声音和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他父母关系不错，兄弟姐妹之间也很和睦，他很喜欢小孩子，刚在一起没多久，他就在计划结婚的事情了。” 纪景熙的笑是因为怀念年轻时的单纯，可落在付晓芝眼底就变了味道。 付晓芝的拳头攥得很紧，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把她认识的郑凛叙和纪景熙话里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自打她跟郑凛叙不清不白开始，郑凛叙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我们不会有结果。 她下意识地就以为他一直是这样。 没想到郑凛叙也会有“恋爱脑”的时候。 纪景熙看到付晓芝攥在一起的拳头，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跟你炫耀，只是想告诉你，他对婚姻和家庭原本是什么态度。” “不过，看他对翩跹和三三，甚至是对珠珠，应该都看得出，他是个对家人很重视的人，会尽全力保护好他们。” 这点倒是真的，付晓芝没反驳。 纪景熙：“我跟他分手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太忙了，情绪也不好，当时都比较年轻，我适应不了他的新身份和新的相处模式。后来他也很长时间没有恋爱，一直在处理郑家的事情。” “一直到处理好这些事情，他才开始考虑个人感情。因为他大哥去世，他反而对家庭更向往了，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这个时候又出了意外。” 纪景熙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都严肃了不少。 付晓芝的眼皮子也跳了一下：“……她怎么了？” 纪景熙：“被人绑架了。” 付晓芝：“……是之前跟他斗的那些人？他不是处理掉了么？” 纪景熙：“处理不干净的。敌暗我明，树大招风。” 付晓芝：“那她后来……” “差点被轮。”纪景熙说，“幸好警方去的及时，就差一点了。” 付晓芝听了也觉得后怕。 纪景熙：“后来她被吓得不轻，凛叙去看她她都不肯见，两个人没多久就分手了。” 那之后，郑凛叙再也没谈过恋爱，媒体也没有拍到过他身边有任何异性。 所以才会多了个“洁身自好”的名号传出来。 纪景熙的这番话对于付晓芝的冲击很大，她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包厢里静得有些诡异。 姜明珠和纪景熙很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付晓芝。 过了很久，付晓芝才问：“他这次受伤是不是因为这个？” 纪景熙：“你知道他受伤？” 付晓芝没回答。 纪景熙却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怪不得，外卖是你点的。” 付晓芝：“那些人为什么对他动手？” 纪景熙：“他对文家出手了。”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他那个人就是喜欢瞒着人搞事情。”谈到这里纪景熙也有点无奈，“他对文家动手正好引了那些人出来，这次要彻底清算了。” 彻底清算。 这四个字坐起来绝对没有说着那么容易。 付晓芝：“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纪景熙：“他这么多年都不费力去做这件事情，你觉得挑在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 付晓芝：“你不会说是为了我吧？我没那本事。” 纪景熙：“你有。” 她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你想象中重得多。” 付晓芝哽了一下，还是没明白纪景熙告诉她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想撮合她和郑凛叙吧？ 付晓芝藏不住事儿，纪景熙从她的眼神里已经读出了疑惑，“你是觉得以我的身份，不该撮合你和凛叙在一起是不是？” 付晓芝：“靳仰慎是你表弟。” 纪景熙：“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 话题转得太快，付晓芝没反应过来。 “你们的家庭，要离婚也很难，与其结婚后相看两厌互相折磨，不如从一开始就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对你对他都好。” 纪景熙的这番话和付晓芝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沉默十几秒后，付晓芝对纪景熙说了自己的决定：“我本来也是想等他这次出差回来说清楚的。” 纪景熙笑着点点头，“这样最好。” 末了，她又问付晓芝：“那另外一个人呢？” 付晓芝没回答。 纪景熙：“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他一时半会儿可能也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纪景熙看了一眼时间，“我还得去买点东西，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纪景熙很潇洒，说完该说的就要走人。 “等等。”付晓芝叫住她，看着她的背影郑重其事地说了句“谢谢”。 纪景熙只轻笑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包厢里只剩了付晓芝和姜明珠两个人。 付晓芝转头看向身边的姜明珠，心跳还没有彻底平息下来。 付晓芝：“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姜明珠：“上次你跟我聊了之后，我就想确认一下郑老板对你到底是什么心态。” “我跟周礼还是觉得他是喜欢你的，但可能是因为文琪那边不好解决才推开你。”姜明珠说，“所以就找二哥打听了一下他以前的事情。” 一提这个，付晓芝又想起纪景熙刚才的那番描述了。 她扯了扯嘴角，“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他。” 姜明珠：“二哥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不敢信，不过……纪景熙比二哥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付晓芝喝了一口茶水。 姜明珠盯了她一会儿，试探性地问：“如果他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还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付晓芝摇了摇头。 姜明珠不知道她的答案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没来得及深问，付晓芝的手机忽然响了。 思绪被打断，付晓芝摸出手机看到了上面闵庭的名字。 第478回 捎他一程 闵庭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跟付晓芝说订婚宴的一些安排：“邀请函的样本做好了，你明天下班了回来瞧瞧？” 付晓芝“嗯”了一声。 刚刚听过纪景熙说那些话，付晓芝的情绪并不高昂，隔着电话，闵庭都感受到了她的低落。 闵庭：“两两，心情不好？” 付晓芝：“没，就工作太累了。” 闵庭：“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跟闵庭通完电话，刚刚姜明珠问的那个问题也被就此忽略过去了。 姜明珠：“靳仰慎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姜明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很多事情是无法去评价的，即便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也没有资格去替她做选择。 姜明珠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跟付晓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付晓芝听完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 付晓芝和姜明珠一起吃了晚饭。 付晓芝原本是想送姜明珠回去的，但轮不到她。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周礼已经过来找人了。 付晓芝看着周礼拉着姜明珠嘘寒问暖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调侃：“周四你可越来越有爹系老公那个味道了。” 周礼：“有意见？” 付晓芝：“没没没，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锁死吧。” 三个人一边开玩笑一边走出了餐厅。 付晓芝看着周礼为姜明珠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上车，又弯腰去给她系安全带。 在那一刻她是有些羡慕的。 付晓芝一直都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已经享受了太多优待，所以很少去羡慕什么人。 但姜明珠和周礼现在这个相处的状态，她偶尔真的会稍稍羡慕一下。 特别是看到从小就对人高冷的周礼在姜明珠面前低眉顺眼“伺候”她的时候。 周礼对所有人都冷冷清清的，唯独面对姜明珠的时候像一团火。 人都希望自己是对方生命里最特别的那个存在，本性如此。 付晓芝看着周礼的车走远之后才上车，她今天心情有些混乱，分别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在市区漫无目的地绕行。 脑袋里不断回荡着纪景熙说的那些话，她开始想象二十多岁的郑凛叙是什么样子。 可惜她真的很难描摹出那样的形象，应该是因为她对郑凛叙的了解太少了吧。 想着这些事情，付晓芝竟然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相府别墅附近。 看到路口的路标后，付晓芝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她马上踩下了刹车。 付晓芝降下车窗往外看，对面的那条路上安静得没有一个人。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相府别墅关着的大门。 —— 又一周过去。 靳仰慎不在，付晓芝周六白天出去跑了一场马拉松，晚上一个人去了酒店的宴会厅。 没想到的是，这一趟过去，三三竟然也在。 三三是被周义带过来的，付晓芝找了半天没看到郑翩跹的影子。 看到三三，付晓芝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郑凛叙。 三三并不知道付晓芝和郑凛叙之间的事情，她许久不见付晓芝了，看到她以后便拉住她的手，“芝芝，好想你啊。” 付晓芝回过神来在三三脸上摸了下，“我也想你，你妈妈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三三：“我妈妈去找舅舅了，今晚不来。” 付晓芝：“嗯。” 三三：“舅舅好像受伤了，你知道吗？我早上偷听我妈妈打电话听见的。” 付晓芝：“不知道诶。” 三三：“好像是因为那个文琪姐姐。” 三三跟付晓芝一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付晓芝面前她也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文琪姐姐喜欢我舅舅，想跟他结婚，但我舅舅不喜欢她，她就像个疯子。” 付晓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三三看人还挺准的。 文琪的确像个疯子。 三三后来跟付晓芝说了不少文琪在纽約时找上门跟郑凛叙和纪景熙吵架的事情，单听她描述，付晓芝已经头疼了。 付晓芝觉得文琪挺没脑子的，如果真的玩勾心斗角她根本不算一盘菜。 就是因为她没脑子，才会被那群有心之人利用。 付晓芝正这么想的时候，三三忽然拉住她的手说：“芝芝，你明天能陪我去逛街吗，我想给舅舅买礼物。” 付晓芝：“……嗯？” 不过付晓芝还是答应了三三的要求。 —— 隔天一早，付晓芝去周家接了三三，带着她一起去了商场。 三三心里已经有主意，要送郑凛叙一款钱包，付晓芝直接带她去了专柜。 付款的时候，三三轻车熟路地从自己的miumiu包里掏出了黑卡。 刷完卡从专柜出来，付晓芝问三三：“吃蛋糕么，我请你。” 三三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转瞬，她又想起了什么：“诶，芝芝，你不给我舅舅准备礼物吗？” 付晓芝：“……我为什么要准备？” 三三：“你们不是关系很好的吗？” 付晓芝：“……” 三三：“你之前总是缠着他，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哈哈哈。” 三三拉住付晓芝的胳膊说：“我觉得他现在那个未婚妻没有你漂亮耶，要是你能当我舅妈就好了。” 付晓芝笑了一下，“走了走了，吃蛋糕去。” 付晓芝陪三三在外面玩到了傍晚。 一直到郑翩跹给三三打了电话，付晓芝才送她回去。 这次郑翩跹给的是酒店的地址，付晓芝直接开去了洲际。 车停在地库，付晓芝和三三一起下了车。 没想到，等在这里的不仅有郑翩跹，还有郑凛叙。 付晓芝的视线和郑凛叙对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郑翩跹往这边看了一眼，“芝芝，你有空吗？” 付晓芝：“有，怎么了？” 郑翩跹：“他没开车，你捎他一程吧。” 第479回 失控 郑翩跹这话一出，付晓芝和郑凛叙同时看向了她，两人似乎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郑凛叙的视线短暂在郑翩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看向了付晓芝，像是在等待她的答案。 但付晓芝并没有给出回应，她的表情甚至有些冷漠，拒绝写在了眼神里。 郑凛叙看得很清楚，他的一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郑翩跹也看得出，她笑着说：“他受伤了，不太方便打车，芝芝，麻烦你了。” 付晓芝最后还是给了郑翩跹一个面子，让郑凛叙坐上了她的车。 郑凛叙很自然地走到副驾坐了下来，付晓芝想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付晓芝的车是suv，前排的位置还算宽敞。 郑凛叙之前没坐过付晓芝的车，这是第一次。 进来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旁边的几张邀请函，随手拿了起来。 这邀请函是上次付晓芝被闵庭喊回去拿过来的，闵庭让她在这几款设计里选个中意的。 付晓芝没什么兴趣选，随手就把东西放在车里了。 没想到今天正好被郑凛叙给看见了。 郑凛叙看到了邀请函上付晓芝和靳仰慎的名字，两人名字并排放在一起时，显得格外般配。 郑凛叙：“恭喜。” 他这两个字在静谧的车厢内显得有些突兀。 付晓芝觉察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其它原因。 听着郑凛叙的这句“恭喜”，再想想纪景熙先前说过的那番话，付晓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真虚伪。” 郑凛叙：“祝福的话是真心的。” 付晓芝：“行，那我谢谢你。” 话题就此终止。 付晓芝打着方向盘继续开车，过了两三分钟，手机响了。 来电自动连上了车里的蓝牙，屏幕上是靳仰慎的名字，前排的两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郑凛叙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拢紧了几分，余光瞟向一旁的付晓芝。 付晓芝也没有想到靳仰慎会在这个时候来电话。 不过转瞬一想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她直接戴上耳机接电话。 靳仰慎：“在哪里？” 付晓芝：“回去路上，你解禁啦？” 靳仰慎：“嗯，明天到。” 付晓芝：“什么时候，去接你。” 靳仰慎：“单位买了下午的机票。” 他交代了时间，又问她：“想吃什么，我买了给你带回去。” 郑凛叙坐在副驾上，余光一直没有从付晓芝身上移开过。 她戴了耳机，郑凛叙听不见电话那头的靳仰慎说了什么话，但从付晓芝的回应和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他们两人相处得很好。 最后临挂电话的时候，付晓芝说：“那你晚上直接住我这里吧，没事的。” 郑凛叙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北城的冬天萧条又寂寥，路两边的树木都已干枯。 一路无言。 路上有些堵车，过了二十几分钟，付晓芝的车终于停在了相府别墅门口。 可停车后，郑凛叙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付晓芝正打算出声催促他，却看到他弯腰捂住了胃，额头的血管快要穿透皮肉爆裂。 郑凛叙的胃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和他认识几年，付晓芝也很清楚。 付晓芝：“你胃疼？” 她往别墅的方向看了一眼，“里头有药么？” 郑凛叙没回答，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付晓芝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相府别墅。 原本是想着把他交给纪景熙就完事，没想到进来之后发现纪景熙根本不在。 郑凛叙进门之后就坐到了沙发上，屋里光线充足，他额头的虚汗更是看得清晰。 付晓芝虽然脾气不太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赌气计较的时候：“你带药了没？赶紧吃啊！” 郑凛叙这次摇了摇头。 付晓芝：“……算了，我出去买。” 她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付晓芝没开车，直接走路过去的，相府别墅一公里开外的位置就有一家药店。 付晓芝走得十分匆忙，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把药丢给了郑凛叙，“你赶紧吃。” 付晓芝说这话时语气不算好，因为她的脚被鞋磨破了。 付晓芝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弯腰检查自己的脚，一伸手便碰到了血迹。 有点想说脏话。 今天是正式场合，付晓芝难得穿了高跟鞋。 但她一直不习惯穿高跟鞋，每次穿了走几步路必然会把脚磨破，刚才为了给郑凛叙买药，她几乎是穿着高跟鞋在竞走。 这样一来不破才怪。 付晓芝检查了一下，两只脚都破了，不贴个创可贴她可能会疼死。 付晓芝起身准备去找医药箱的时候，忽然被人握住了脚腕。 她身体一僵，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郑凛叙蹲在她面前。 她的左脚被他的手握住，脚腕处传来他的体温。 这个熟悉的温度马上唤起了某些记忆——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动作太亲密了。 付晓芝像触电一样用力把脚抽回来，结果伤口的位置刚好碰到郑凛叙的手。 付晓芝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都有些扭曲。 “弄疼你了么。”郑凛叙看着她的脚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付晓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她起来就要走，郑凛叙忽然按住她的肩膀。 付晓芝讨厌他这种没有分寸的亲密，于是又开始挣扎。 她力气大，但郑凛叙身高体重都强于她，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付晓芝直接抬起脚去踹他的膝盖，郑凛叙身体往前，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 两人胸口相贴，起伏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在安静的客厅里无限放大。 因为愤怒，付晓芝的眼尾有些红，带着几分潮意。 像极了她在动情时波光潋滟的模样。 胸前是柔软的触感，紧紧抵着他。 郑凛叙觉得自己胃部的抽痛似乎在一点点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从喉头蔓延至每一根血管的燥热。 付晓芝今天难得地穿了一条裙子，藏青色的款式，包裹着她近乎完美的身材。 头顶的灯光洒下来，她饱满的双唇都在闪着润泽的水光。 郑凛叙的身体越来越热，脑子也是。 他捏起她的下巴，低头便失控地往下吻。 第480回 不要脸 强势的吻和潮热的气息很快席卷了感官。 付晓芝和郑凛叙接吻的次数不少，却是第一次被他堵到呼吸困难，胸腔内的氧气似乎都被他吸走了，双眼发黑，挣扎的力道都在渐渐放缓。 他粗哑的呼吸声在耳畔回荡，像是在周遭的空气里点了一把火。 唇齿纠缠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就此结束。 郑凛叙的另外一只手揽上了付晓芝的腰，将她的身体调转了一个方向，她整个人正好躺在单人沙发里，双腿搭在扶手上。 裙边已经卷起，她圆润饱满的大腿露了出来，灯光的照耀下甚至隐隐看得出肌肉线条。 郑凛叙抬起她的腿低头吻上去，眼底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付晓芝颤抖得很厉害，不是因为害怕。 她一碰上郑凛叙就会激动，这仿佛是身体形成的肌肉记忆，可她又在因为这样的反应愤怒。 一个男人而已，她付晓芝何至于此？ “滚开。”付晓芝抓住郑凛叙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掐破他的皮肉。 但郑凛叙半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仿佛被掐的人不是他。 他甚至还吻得更投入了，像个虔诚的信徒。 客厅里温度攀升，气氛迷离火热。 她的身体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郑凛叙此时已经不知道理智二字怎么写，只想在她的世界里沉没，狠狠地占有她。 他眼底的欲念愈演愈烈，双手抓住她的小腿将人拽到身边。 皮带扣解开的声音和推门声一并响起。 “门口怎么——”纪景熙提前回到家里，被眼前的画面的震得说不出话。 原本要问的问题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也被眼前刺激的画面惊得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纪景熙的突然闯入，将客厅里暧昧的氛围打得稀碎，也让郑凛叙骤然清醒过来。 他看着身下眼尾发红的付晓芝，松了手，拿起旁边的西装外套盖到了她身上。 付晓芝从来没想过自己人生中还会经历这种丢人的瞬间。 就算纪景熙和郑凛叙只是在演戏，但纪景熙和靳仰慎是表姐弟，而靳仰慎现在还是她的男朋友。 那一刻付晓芝觉得自己真不要脸。 她咬着牙，直接把身上的西装外套扔了，穿上高跟鞋跌跌撞撞走出了别墅。 纪景熙看到付晓芝走路步伐不稳，下意识要去追人，但她没来得及反应，郑凛叙已经跟出去了。 纪景熙回头看了一眼凌乱不堪的沙发，抬起手轻轻揉了一下眉心，决定不再参与他们的事情。 —— 付晓芝脚上有伤，郑凛叙很快便追上她的脚步，在她开门上车之前拦下了她。 郑凛叙把付晓芝抵在车上，低头凝着她的脸，嘴唇翕动。 啪。 不等他开口说话，付晓芝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不是付晓芝第一次打他了，郑凛叙没有躲，被打之后仍然灼灼地看着她。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和她抵在一起，哑声问：“解气了么，要不要再来几下？” 他们的十指紧扣在一起，这姿态像是热恋的情侣似的，对于付晓芝来说，这更是羞辱。 可是郑凛叙握得太紧，她根本甩不开。 付晓芝：“郑凛叙，你他妈拿我当什么，你想摸就摸想睡就睡？” “我他妈有男朋友你不知道吗！”付晓芝咬着牙，因为愤怒，她的眼睛比之前更红了，“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别人碗里的比较香？” “你可以这么想。”郑凛叙在一阵沉默后回应她，“我以为你已经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付晓芝：“但我没想到你能恶心到这种程度。” 人在愤怒的时候，说出的话也是口不择言：“刚才我应该让你死在路边。” 付晓芝骂完以后又开始用力推他，“放开我。” “我送你回去。”郑凛叙轻车熟路地从她包里拿出车钥匙，“你现在的状态开车不安全。” 付晓芝：“我就是死了都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 郑凛叙没有接话，直接把她扛起来放到了后座。 付晓芝来不及继续闹，郑凛叙已经坐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他从容不迫地搭打着方向盘，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刚才胃疼时的狼狈了。 付晓芝看着他的状态，已经开始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在演戏了。 郑凛叙把车停在了付晓芝公寓的地库，下车时，他习惯性地要跟付晓芝一起上楼。 付晓芝停下来一脸厌恶地看着他，不耐烦地问：“你有完没完？” 郑凛叙：“送你上去就走。” 付晓芝：“你恶不恶心啊郑凛叙？” “你现在装什么好人，我怎么样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当初是你说以后不要再见面，现在动不动来我面前恶心我是想怎么样？你是觉得我不值钱到看到你就张开腿给你——” “芝芝，别说了。”眼看着她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郑凛叙打断了她的自我贬低。 他看着她愤怒的双眼，哑声说：“抱歉，是我太冲动了，我这就走，你记得处理伤口。” 付晓芝讽刺地笑了一声。 郑凛叙：“今晚的事情——” 付晓芝：“我只会当做被狗啃了，你赶紧给我滚！” 付晓芝从郑凛叙手里抢走了车钥匙，受伤的脚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郑凛叙站在原地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关上，迟迟没有离开。 —— 付晓芝从电梯出来输入家门密码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回到家里，来到自己的舒适区，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瞬间爆发了出来。 付晓芝靠在沙发上，想起刚刚在相府别墅发生的一切，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她从小正直骄傲，最不齿的就是偷偷摸摸。 可今天晚上却被纪景熙撞了个正着。 纪景熙早就说过不希望靳仰慎一辈子守着一个心里没有他的人，她亲眼看到这一幕，必定会跟靳仰慎说的。 付晓芝掐住大腿，试图用疼痛感让自己冷静。 可是没有用。 她嗤笑了一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的不要脸。 虽然她已经计划明天和靳仰慎把话说清楚，但在此之前他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在这个前提下，她和郑凛叙纠缠在一起就是恶心。 付晓芝深深汲了一口气。 她要把一切都跟靳仰慎坦白。 她不配他的付出。 第481回 打火机 郑凛叙回到相府别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别墅内很安静，刚刚凌乱的沙发也已经被整理好了，纪景熙坐在那里，看到他回来之后抬起头注视着他。 郑凛叙没有说话，纪景熙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抽出了一支烟递向他。 郑凛叙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抽烟，纪景熙对于他的这个习惯记得很清楚。 郑凛叙接过烟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打火机的火焰窜动跳跃，在他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火光。 纪景熙看到郑凛叙深深吸了两口烟，才问他：“人送回去了？” 郑凛叙：“嗯。” 他只说了一个字，缭绕的烟雾从鼻腔内散了出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纪景熙：“如果我今天没有提前回来，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郑凛叙没接话。 他不至于虚伪到反驳这种事情，如纪景熙所说，当时他被欲望支配着大脑，如果没有被打断的话必然已经做到最后一步了。 到时候付晓芝只会更恨他更厌恶他，一发不可收拾。 这件事情他还要感谢纪景熙的突然出现。 纪景熙猜到了郑凛叙在想什么，她淡淡笑了下：“你不会觉得这样就可以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吧，骗自己就不好玩了。” 郑凛叙：“我的错，和她没关系。” 纪景熙：“你觉得，她和阿慎的订婚宴，还能如期举行么？” 郑凛叙的目光严肃了几分：“你想做什么？” 纪景熙：“不是我想做什么，即便我不说，按她的个性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她本来就没那么喜欢仰慎，今晚你这一冲动，说不定正好推了她一把呢。” 付晓芝已经知道了郑凛叙不结婚的原因，虽然那天跟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没有做出决定，但纪景熙知道她内心并不是毫无波动。 郑凛叙听完纪景熙的话以后又吸了几口烟。 他知道纪景熙不是危言耸听，付晓芝那性子，这么做的可能性很高。 想到后果，郑凛叙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头脑发热—— 纪景熙：“你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些人最近跟文琪联系过么？” 郑凛叙的目光阴森了几分，他随手磕了一下烟灰，“快了。” 纪景熙：“文琪这脑子真是白长了，被当成枪使了都不知道。” 郑凛叙：“这次以后，我不会管她了。” 纪景熙：“再管，你命都要没了。” —— 付晓芝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连续不断地做着噩梦。 这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经历。 早晨付晓芝很早就醒了，起来的时候一身冷汗，外面的天还是漆黑一片。 她梦到了靳仰慎。 梦里她提了分手，靳仰慎拿着她和郑凛叙亲热的照片骂她不要脸。 接着她又被老爷子关去了祠堂，老爷子这次还拿鞭子抽了她，恨铁不成钢地骂她—— “这世界上没有男人了！偏要去喜欢一个把你当玩物的！你看你死在这里他会多看你一眼吗！” 这个梦太累太混乱，付晓芝醒来的时候浑身虚弱无力。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浴室，照镜子的时候被自己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 付晓芝冲了个澡，换上衣服直接冲去了健身房。 在健身房泡了两个多小时，大汗淋漓，她终于找到了点多巴胺分泌的快感。 这时天已经大亮。 付晓芝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收到了靳仰慎的微信。 他发来了照片，是给她带的吃的。 付晓芝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发酸。 靳仰慎的航班下午到，付晓芝提前四十分钟就去机场等候了。 四点出头，靳仰慎拖着行李箱来到接机口，和付晓芝碰了面。 二十多天的时间没见，靳仰慎一看到付晓芝，便笑着上来跟她来了个拥抱。 付晓芝被靳仰慎抱在怀里，抬起手来轻轻碰上了他的腰。 对于许久没见的情侣来说，这个动作着实冷淡了一些。 靳仰慎目光微微沉了一下，并没有戳穿这件事情，他松开付晓芝，笑着说：“走吧，先上车。” 付晓芝：“好。” 两人牵着手来到停车场，靳仰慎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之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的位置。 车子发动后，付晓芝说：“我送你回公寓。” 靳仰慎：“好。” 从刚才在机场碰面，付晓芝的状态就和平时不太一样，她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靳仰慎对她的情绪很敏感，况且她本身就不是擅长隐藏的人。 靳仰慎想，付晓芝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 他的眼皮跳了两下，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到脚边的打火机时，得到了应证。 靳仰慎并没有弯腰去捡，但他可以肯定那打火机绝对不是付晓芝会用的东西。 付暮晔不抽烟，也不可能是他的。 靳仰慎的视线盯着脚边的打火机看了很久，脑海中猛地闪过了之前看到过的外卖订单记录。 身侧的手骤然握成了拳头。 付晓芝并没有觉察到靳仰慎的异常，她一边开车一边想着等下要怎么跟靳仰慎开口说清楚。 不知不觉，车已经来到了靳仰慎的公寓楼下。 付晓芝停下车去开后备箱。 靳仰慎等到她下车之后才有所行动，顺便把脚边的打火机捡起来放进了上衣外套。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乘电梯进了公寓。 虽然有段时间没人住过，但靳仰慎的公寓依然干净清爽，客厅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你先坐，我去把行李箱安置一下。”靳仰慎贴心地为付晓芝拿来了水，还把带给她的小点心一并放在了茶几上。 付晓芝看着那些点心，提不起任何食欲。 靳仰慎带着行李箱来到卧室，并没有去收拾衣服，而是从兜里掏出了那个打火机。 钢质的打火机，上面是机械齿轮的形状。 靳仰慎将打火机每个面都看了一遍，在底部摸到了刻字。 郑。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姓已经说明了一切。 —— 靳仰慎这次收拾的时间有些久，倒也给了付晓芝足够的思考时间。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说。 拐弯抹角从来不是她的风格。 开门声打断了付晓芝的思路。 靳仰慎从卧室的方向走过来，像平时一样，自然地坐在她身边。 “靳……” 付晓芝刚说了一个字，靳仰慎忽然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来。 第482回 摊牌 他以前还没有这么粗暴过，付晓芝的大脑顿时空了。 付晓芝很长时间没能做出来下一步的反应，直到靳仰慎在她的下唇咬了一口。 这一下直接咬破了，两人唇齿间都是铁锈味。 接着靳仰慎就把她松开了，他抬起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血迹，眼底暗潮涌动。 靳仰慎在付晓芝面前时大部分都是温柔体贴阳光的，他总是笑，付晓芝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子。 忽然看到他露出复杂深沉的表情，被他这样注视着，有些不适应。 付晓芝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靳仰慎似乎是觉察到了这一点，他的手渐渐挪到了她的心口，掌心覆盖上去。 感受了十几秒之后，他忽然轻轻笑出来。 在付晓芝茫然疑惑的眼神中，他薄唇微微掀动，“第一次。” 他像是在自嘲，“以前我碰你的时候，你的心率没有这么高过。” 大概，连70都超不过吧。 但很显然，这一次她心跳加速也不是因为心动，“刚刚吓到你了么？” 付晓芝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靳仰慎：“你刚才好像有话和我说。” 他松开了她，坐回原先的位置，两个人都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姿态。 付晓芝看着他说：“我是有话跟你说。” 靳仰慎：“嗯，我在听。” 付晓芝：“我们不用订婚了，就此打住吧。” 靳仰慎听见这话之后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好像已经猜到了她会这样说。 这和付晓芝预想中的走向不太一样。 但短暂沉默后，付晓芝还是选择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虚伪，但你真的挺好的，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很喜欢你的人，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 “你不喜欢我。”靳仰慎很自然地接过了她的话，声音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你在这个时候和我提分手，是发生了什么。”靳仰慎的手伸到兜里，摸到了那只打火机，指关节发白，快要穿透皮肉。 靳仰慎这个问题出来之后，付晓芝沉默了很久。 而靳仰慎也足够耐心等待着她。 过了几分钟，付晓芝才说：“昨天晚上我差点跟郑凛叙睡了。” 四周一片死寂。 付晓芝浑身冰凉，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第一次没有勇气直视靳仰慎的双眼。 沉默放肆蔓延，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许多，温度越来越低，冷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靳仰慎看着面前的付晓芝，静静地看了很久，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只打火机，扔到付晓芝手边。 这一下动静在安静到诡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付晓芝看向了那只打火机，接着又听见靳仰慎说：“所以，这打火机是那个时候掉在你车上的。” 付晓芝的身体又冷了几分。 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郑凛叙的打火机是什么时候掉在她车上的。 反应了很久，付晓芝才说：“不是在车上。” “行了，够了。”靳仰慎咬着牙打断了她的话。 他声线沙哑，短短几个字里，藏着愤怒、失望和厌烦。 付晓芝攥紧拳头，破罐子破摔一般跟他说：“是我自己犯贱控制不了身体对他的反应，如果不是纪景熙回来我跟他就做到最后了，可能下次再有同样的情况我还是会控制不了。” “所以我们不要订婚了，就此打住吧。”她最后重申了这句话，如释重负。 靳仰慎就这么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眼底血丝像蜘蛛网一样交错密布。 过了很久，他终于问出一个问题：“这么长时间，你把我当什么了？” “付晓芝。”他鲜少地连名带姓叫她，“你对我认真过么？” 付晓芝：“我想认真，也有把你当男朋友，但是……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之前的事情闹得那么大，我住院那段时间老头子经常跟我说人应该找个喜欢自己的，婚姻总归会归于平淡，那会儿我以为自己能跟你培养出来感情，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我跟你亲热的时候……没有感觉。” 付晓芝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忸怩，“性是感情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连这个都给不了你，那对你来说真的太不公平了——当然，我这样说的话你会觉得我很虚伪，你就当是我受不了这方面不和谐吧。” 付晓芝的反应如何，靳仰慎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种事情，单方面投入确实是很扫兴，前面几次他都是因为她的冷淡和无动于衷止步喊停了。 靳仰慎是个生理功能健全有需求的男人，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但没有。 可能以后也不会有。 这样的生活能坚持一辈子吗，他没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靳仰慎这次又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比之前还要哑：“不和我订婚，然后呢，你要去找他？” “不会。”付晓芝很肯定，“和他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再去找他。” 靳仰慎沉默，不知道信了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想过后果了么？” 现在付家已经在为订婚宴筹备了，之前他俩恋爱的消息也都传出去了，付老爷子早就认定了他们会结婚。 付晓芝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分手，付老爷子必定被气得够呛。 付晓芝：“大不了就再跪一次祠堂。”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管后果多么严重我都不能继续耽误你的时间了，靳仰慎，你信不信，如果咱俩订婚，以后我们会一起后悔。” 靳仰慎自嘲地笑了起来，“或许吧。” 他整理了一下领口，“你想清楚后果就行，我爸妈那边我会去说。” 付晓芝：“好，我爷爷那边我也会说。” 她郑重其事地跟靳仰慎说了一句“谢谢”。 靳仰慎：“需要我和你一起么？” 付晓芝：“不用，我等你回来只是想先跟你说清楚了再去跟他们提。” 第483回 你又在折腾什么 靳仰慎之前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付晓芝觉得这种时候还是别把再把他拉上了。 这边跟他说明白了，剩下的自己一个人面对就行了。 靳仰慎“嗯”了一声，“如果改变主意了记得打电话。” 他表现得越随和，付晓芝内心就越是对他愧疚。 幸好她及时停在了这里，不然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付晓芝：“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靳仰慎：“我是怕爷爷他——” “怕什么，大不了就抽我一顿。”付晓芝接过他的话，挤出一抹笑，“本来就是我做错了，错了就得承担责任，他们怎么处罚我都受着，再说了，亲生的，总不能真的弄死我。” 靳仰慎：“……” 付晓芝：“这段时间真的对不起。” 靳仰慎：“你不用道歉，我们最多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付晓芝：“……” “甜点你还要么，要的话拿着走吧，不要的话出去丢垃圾桶。”靳仰慎对付晓芝下了逐客令，“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付晓芝：“好。” 她回去把茶几上的甜品拎上准备离开。 靳仰慎：“等等。” 付晓芝回头的时候，靳仰慎抄起了打火机递给她，“这个也拿走吧。” 付晓芝：“……嗯。” 她能看出来靳仰慎是故意做这些的，但她并不觉得生气，甚至还觉得靳仰慎表达愤怒的方式太过温和了—— 如果靳仰慎能跟她大吵一架，或者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亦或是干脆给她几个耳光，她都会比现在好受。 付晓芝从靳仰慎公寓出来之后，坐上车，迟迟没有动作。 她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埋头进去，大脑轰隆作响，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急促的震动声响起。 付晓芝摸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付老爷子的电话。 付晓芝接起来：“爷爷。” 付老爷子：“你接到仰慎了吧，你们回去放个行李就赶紧回来，晚上商量一下订婚的事情，赶紧定下来我要发请柬了。” 付老爷子声音里都是喜悦，很显然是对她和靳仰慎的喜事格外期待。 付晓芝捏紧了手机，“嗯，这就回去。” 和付老爷子通完电话，付晓芝深吸了一口气，拧下车钥匙。 本来也是计划今天去说的，刀悬在头顶，迟早要落下来，早死早超生。 只是想到付家为了她和靳仰慎的这场订婚宴付出的心血，付晓芝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很愧疚。 虽然她从小的志向并不是做个“好孩子”，但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付晓芝的车刚驶到大院门口，守门的警卫立刻就为她开了门。 付晓芝开到停车处停了车，独自一个人背着包走进了院落。 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付暮晔，付暮晔看到付晓芝一个人，下意识地往她身后张望。 付暮晔：“仰慎呢，后面拿东西呢？我去帮——” “他没来，就我一个人。”付晓芝抓住了付暮晔的胳膊，没让他往外走。 付晓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哑，听起来垂头丧气的。 付暮晔这才注意到她的面色有些发白，跟之前生病了有些像。 付暮晔的声音里立马多了几分担忧：“怎么了？吵架了？” 付晓芝：“没。” 没等付暮晔继续问，付晓芝就直接跟他说了：“我俩分了，不订婚了，我回来是跟爷爷还有爸妈说这个的。” “草。”付暮晔忍不住飚了一句脏话，这次轮到他反握住付晓芝的手，声音都严肃了不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付晓芝：“我知道。” 她很冷静，“我对靳仰慎不来电，我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也不想把他后半辈子都浪费掉。” 付暮晔：“感情那都是培养出来的，你……等等，你还喜欢他？” 话说到一半，付暮晔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按住付晓芝的肩膀：“郑凛叙又来招你了？” 只有碰上和郑凛叙有关的事情，付晓芝才会忽然变成个没出息的恋爱脑。 付晓芝：“我和靳仰慎分开不是因为我要和他在一起。” 她选择性忽略了前面那个问题，直接问付暮晔：“你受得了跟一个对你性冷淡的人过一辈子么？” 付暮晔被付晓芝直白犀利的问题问得一哽。 他虽然不是什么情场高手，但也是个正常人，正常人谁能受得了这种事情。 但付暮晔不理解，付晓芝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性冷淡。 付晓芝从付暮晔的眼底看出了疑惑，直言不讳：“我对他就是不来电，没感觉，荷尔蒙培养不起来，懂了么？” 付暮晔：“……那你对郑凛叙就有感觉？” 付暮晔一个问题就问戳到了付晓芝的痛处，付晓芝直接不回答他，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付暮晔跟在后面：“你等会儿要怎么跟爸妈还有爷爷说，老头最近都在张罗这事儿，你要是说了……” “实话实说就是了。”付晓芝说，“反正又不是没跪过祠堂。” 兄妹两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门口。 付晓芝刚一进来，就看到付老爷子、付齐成还有闵庭三人都在客厅坐着。 茶几上是之前摆着的邀请函的小样。 付老爷子见来人只有付晓芝和付暮晔，便问：“仰慎呢，在后面？” 付晓芝把包挂在衣帽架上，“他没来，只有我一个人。” 付老爷子：“临时有事么？” 付晓芝：“不是，是我刚才跟他提了分手，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她秉承着自己一贯的风格，直接抛出了这记重磅炸弹。 付暮晔原本想稍微铺垫一下都没来得及。 付晓芝这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沉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付齐成：“两两，你说什么胡话，吵架归吵架，别动不动就把分手挂嘴边。” 闵庭也跟着说：“两人相处有摩擦很正常，你们多沟通一下就是了，仰慎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不是吵架。”付晓芝再一次无情地击碎了他们的幻想，“是分手了，订婚的事情你们可以不用准备了，趁现在还没对外公开，及时止损吧，对谁都好。” “胡闹！”付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又在折腾什么？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第484回 得失 付老爷子一发脾气，周遭气压瞬间被拉低了。 老爷子身处高位几十年，即便是已经退休颐养天年了，气场也不减半分。 平时他发脾气的时候，付家所有人都要震一震的。 付暮晔站在旁边，已经被这紧张的气氛弄得头皮发麻，他拽了一把付晓芝，给她使眼色，想提醒她别硬碰硬，说话稍微拐个弯。 但付晓芝像没看懂他的意思似的，直接跟付老爷子对线：“我没有胡闹，也不是在折腾，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刚才我已经跟靳仰慎说清楚了，他也同意了。” “所以，我回来不是跟你们商量的，只是通知你们一声，这个订婚宴不用准备了。” 付暮晔无奈扶额。 付晓芝这个倔脾气真是让人半点法子都没有。 付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暴起的青筋和眼底的怒意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闵庭忙站出来，“两两，都到这种时候你别意气用事了，仰慎这么好的人不是随随便便能遇到的——” 付晓芝：“我知道他很好，所以我觉得他没必要把一辈子耗在我身上，我对他真的不来电，难道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一辈子吗？” “那你对谁来电！那个郑凛叙吗？”一直没说话的付老爷子在这个时候彻底爆发了。 郑凛叙这个名字在付家称得上是禁忌，特别是上次闹过那一出之后，几乎没有人再提起过。 付齐成也疾言厉色地看向付晓芝：“上次的事情不够你长记性是么，你要为了一个不把你当回事的男人犯糊涂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你不跟仰慎订婚，他就会回头找你了？他和他未婚妻的新闻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付家人并不怎么关注娱乐八卦，但郑凛叙和纪景熙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 闹得那么大，人人都在讨论，想不了解都难。 本来以为郑凛叙订婚的消息出来之后，付晓芝心底就算有点希望的小火苗也应该被扑灭了。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订婚宴板上钉钉了竟然还要取消。 付晓芝：“跟郑凛叙没关系，上次我已经认清现实了。” “我知道你们不会信，但我跟靳仰慎分手不是因为这个，我对他没感觉，没感觉你们懂吗？夫妻生活都没办法过，订婚结婚有意义吗？”付晓芝一鼓作气把原因说出来了。 跟长辈聊到这个话题多少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付晓芝说完之后，对面三个人都沉默了。 作为过来人他们也很清楚这件事情代表着什么。 闵庭更是惊愕不已，“两两，你……” 付晓芝：“对，是我的原因。” 她欣然承认，“我找过办法克服，但是没用，我们俩到现在什么都没做过，就算他真的不介意，我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之前你们总跟我说婚姻最后都会归于平静，但平静不代表是一潭死水吧，这样结婚有什么意义？”付晓芝说，“你们给我点时间吧，遇上合适的人我会再考虑。” 付老爷子沉默良久，呵了一声，“我这条老命迟早被你折腾没。” 付晓芝：“……” 这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他肯这么说就代表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一旁的付暮晔也松了一口气。 付老爷子：“你心里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他说，“既然你和仰慎说清楚了，他也同意了，那我不逼你们继续在一起，你去找个时间亲自和他父母道歉。” 付晓芝：“我知道。” 付老爷子：“还有。” 他的目光骤然犀利了许多，“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同意你和郑凛叙在一起，不该有的念头趁早断了。” 付晓芝：“我知道。” 付老爷子：“你最好是。” 他看了一眼时间，“去祠堂跪着，明天早上七点之前不想看到你。” 付晓芝欣然答应，“行。” 她原本预计的是跪一周呢，老爷子只让她跪一晚上，还没没收的手机，真是莫大的仁慈。 付晓芝答应下来之后就往祠堂走了。 付暮晔跟在她身后跟她一起走，看到付晓芝无所谓的状态，他又气又无奈，“你怎么想的？” 付晓芝：“我以为老头会像上次一样生气呢，他罚我一夜，是我赚了。” 付暮晔：“你真的不想着郑凛叙了？” 付晓芝没回答这个问题。 付暮晔：“逃避就说明还想着。” 付晓芝：“我不会主动找他的，不至于。” 付暮晔：“意思是他如果主动找你，你就要继续跟他好了是吧？” 他脑子转得特别快，马上就找到了盲点。 付晓芝听见这话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自嘲：“他主动找我？你觉得可能吗？” “我跟他之前那点关系都是我一直死缠烂打发展出来的，他心里算计得失算计得比谁都精明，就算他对我有点兴趣，你觉得他会为了我浪费那么多精力对付老头子么？” 这回轮到付暮晔沉默了。 郑凛叙如果真的有那个心思，上次也不会放任付晓芝一个人面对那种窘境了。 付晓芝：“现在想通了？少操这些没用的心。” 付暮晔在付晓芝肩膀上拍了一下，恨铁不成钢：“既然心里门儿清，为什么还惦记着他？你自虐呢？” 付晓芝再次自嘲地笑了一下，“也不会一直惦记的，可能时间久了就忘了。” 付暮晔：“那你还跟仰慎分手。” 付晓芝：“因为我不知道多久啊，万一我一直忘不了，难道要他一直等我？” —— 纪景熙吃早饭的时候，就接到了纪南的电话。 纪景熙：“小姑，有什么事吗？” 纪南：“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上次你联系的那个设计师，暂时不需要了。” 纪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但是里头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纪景熙喝咖啡的动作顿住，“怎么了吗？” 纪南叹息一声，无奈地说：“仰慎和两两分开了。” 纪景熙对于两人会分手这件事情早有预料，但她没想到付晓芝竟然这么迅速—— 距离那天和郑凛叙纠缠，满打满算不到两天。 果然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纪景熙：“怎么忽然分手了？” 纪南：“哎，我也不清楚，可能……还是不够喜欢吧。” 她说，“也怪不得两两，我就是担心仰慎。” 第485回 哪怕一秒 感情这事情勉强不来，过来人是最知道的。 纪景熙“嗯”了一声，随后问她：“阿慎现在怎么样？” 纪南：“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自己一个人闷着，我就怕他这次被打击得走不出来，毕竟这么多年了……” 纪景熙：“我等等去找他聊聊，他这几天休假吧？” 纪南：“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他平时跟你聊得多，你说的话他也听得进去。” 纪景熙：“您放心。” 郑凛叙坐在对面听完了纪景熙打电话，虽然听不清那边的人具体说了什么，但纪景熙刚才一句“分手”，已经把最重点的内容说了。 纪景熙放下手机就看到郑凛叙在盯着她看。 纪景熙：“我等会出去一趟。” 她没跟郑凛叙说是为了什么事情。 郑凛叙平时对纪景熙的安排也不那么关心，今天却破天荒地问：“他们分手了？” 纪景熙听见这个问题之后露出了一抹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郑凛叙：“什么原因？” 纪景熙：“你说呢？” 郑凛叙这次陷入了沉默。 原因是什么他们彼此心里都有数了，想起那晚的冲动，郑凛叙的拳头微微收紧了一些。 付晓芝的性子他还不清楚么，她骨子里那么正直的人肯定受不了这个，经过那天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再心安理得地和靳仰慎订婚。 但就这么分手，付家那边—— 郑凛叙想起上次付晓芝肺炎高烧的事情，她住院时苍白的脸色历历在目，他的眉心跳了几下。 郑凛叙：“付家那边怎么样，你知道么？” 纪景熙：“怎么，担心啊？” 郑凛叙：“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纪景熙：“你又不是没她的联系方式，自己问问吧。” 纪景熙瞟了一眼郑凛叙的手机，“既然是因你而起的，你就想想怎么负责吧，现在他们分手了，顺便你也考虑一下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你们的关系何去何从。” 郑凛叙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那天晚上付晓芝愤怒厌恶的眼神他还记得，这个时候他再去联系她，她多半不会理会他。 纪景熙从郑凛叙的沉默中看出了踌躇：“你是不是没打算跟她说你的这些顾虑？” 郑凛叙回过神来，神情严肃：“她不应该为这些事情买单。” 纪景熙：“那你有没有换个角度想问题——你觉得应济和他那些同党敢动她吗？” 付晓芝这样的身份和背景，旁人上来找茬都得掂量掂量。 上次文琪能成功，纯粹是因为她找的是付家，正好打到了七寸。 可是付家再怎么气付晓芝，那都是内部矛盾，改变不了她的身份。 当年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在付晓芝身上重演。 郑凛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赌不起。” 关心则乱，纪景熙倒也能理解：“行，那等你解决完呢，你自己想想吧，那天晚上的失控只是个开始。” 郑凛叙沉默。 纪景熙盯着郑凛叙看了很久，眼神逐渐认真：“你这十几年，有过哪怕一秒是为自己活着的吗？我都替你累。” 她知道这话不会得到回应，也没指望郑凛叙回应。 “我先出去找阿慎了，忙完了回来。” 纪景熙离开后，相府别墅只剩下了郑凛叙一个人。 他坐在餐桌前，盯着手机入了神，耳边不断回响着纪景熙刚刚的那个问题—— 这十几年，有过哪怕一秒是为自己活着的吗？ 没有。 一秒都没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 —— 十点出头，纪景熙来到了靳仰慎的公寓。 按了快一分钟门铃，靳仰慎才过来开门。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看脸色就不是很好。 看到纪景熙过来，靳仰慎挤出一抹笑，“我妈让你来的？” 纪景熙没回答，走进来之后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好么？” 靳仰慎给纪景熙拿了一瓶水，“不好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声音里有无奈，也有自嘲，说完之后又扯了扯嘴角，“其实也不算意外，之前就有做过这样的预想了。” 纪景熙：“嗯？” 靳仰慎：“她喜不喜欢我，我的感受是最直观的。” 想起他们亲密时付晓芝生硬的肢体反应，靳仰慎再次笑了起来，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想到了。 他能感觉到付晓芝在竭尽全力地在他面前表现得更自然，或许她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可他将一切都看在眼底。 靳仰慎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圣人，有好几次他都被欲望裹挟上头，可最后却被她的生硬冷淡硬生生给浇灭了。 这种事情单方面的投入根本不会有任何快感。 纪景熙作为过来人当然更了解这些，靳仰慎虽然没详细说，但她马上就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纪景熙：“强扭的瓜不甜，调整一下情绪，人生还长呢。” 靳仰慎：“是啊，还长。” “这些道理我都很清楚，只是不太甘心而已。”他说，“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我早点跟她说，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明明是他先认识付晓芝的。 纪景熙：“我没离婚的时候也总这么想。” 想到过去的自己，纪景熙觉得很可笑，“我刚跟他结婚的时候总是想，要是我早点认识他，他肯定不会喜欢他前妻，但后来我就发现了，跟早认识晚认识没关系，就算他先认识我再认识他前妻，他还是会喜欢他前妻。” 靳仰慎：“或许吧。” “我们一直不怎么谈论这个话题，但我知道她没放下。”靳仰慎看着前方，“我在她手机里看到外卖订单的时候就该认清现实了。” 纪景熙：“外卖订单？” 靳仰慎和纪景熙说了那两单外卖的事情。 之后纪景熙也想起来了，她除夕飞过来的时候，确实收到了外卖。 当时还纳闷了一把，郑凛叙怎么点这个。 原来是付晓芝点的。 纪景熙正思考的时候，靳仰慎忽然问她：“姐，你和他应该不是真的在一起吧？” 纪景熙回过神来，对上靳仰慎的表情之后淡淡笑了笑。 她欣然承认：“确实不是，我们只是合作。” 靳仰慎揉上额头，“为了让两两死心？” “他一开始是有这个想法，但他自己都做不到死心。”纪景熙想起郑凛叙前后矛盾的行为就想笑。 第486回 后排 付晓芝在祠堂跪了一夜，早上付暮晔过来叫她，兄妹两人一起回了前院。 过去一夜，几个长辈也渐渐接受了付晓芝和靳仰慎分手这件事情。 不过付老爷子还是在吃饭的时候催了几句付晓芝，让她多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付晓芝：“您催我真不如催催我哥，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这次不是嘴硬，只是真的对开始一段关系没什么兴趣了。 经过和靳仰慎的相处之后，付晓芝更加肯定了一点：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或者是被对方感动而谈恋爱，否则谈到最后对两人都是极大的精神内耗。 付老爷子大概也是知道了这点，没有像之前一样催她了，而是问起了付暮晔：“你和沁阳怎么样？” 付暮晔：“……” —— 付晓芝和靳仰慎分手的消息传得很快，原先定好的订婚成了分手，不少人都来问原因。 付晓芝基本上听见这种问题都是打马虎眼过去。 和靳仰慎分开以后，付晓芝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郑凛叙没有联系过她，她也不会主动去找郑凛叙—— 不是因为她做过承诺，而是因为她真的没想过再和郑凛叙有什么牵扯。 四月份悄然而至，没有了原本计划好的订婚宴，付晓芝迎来了一桩新的项目筹备。 芝麻基金会这几年一直在致力于在各个偏远地区建立特殊教育学校，虽然其它的志愿项目也有兼顾，但学校建设一直是重中之重。 这一次的学校是建在川南那边，和当地的教育局一起合作的。 这是基金会第一次和官方单位合作，付晓芝对这个项目特别重视，审批一下来就亲自飞去了。 这一去就是两个多月。 学校的工程开工，逐步步入正轨的以后，付晓芝才有空去川南的市区转一转。 六月份了，川南的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付晓芝穿着吊带都觉得闷得慌。 走了一段路，付晓芝找了家冷饮店点了杯柠檬茶歇脚。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坐着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熟人。 “……阮懿？”最初看到那道人影的时候，付晓芝以为自己花了眼。 她反复确认了几次才肯定自己没看错，角落里那一桌上的人就是阮懿。 但是她对面，坐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手正握着她的。 付晓芝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但凭她和徐斯衍从小一起玩大的经验看，绝对不是他。 阮懿没有拒绝那个男人，她的视线聚焦在他脸上，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付晓芝没想到自己过来喝个茶还能碰上这种事情。 本来遇到熟人应该上去打个招呼的，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合适。 付晓芝这边打消了和阮懿打招呼的念头，但没想到还是和阮懿对上了眼。 坐在阮懿对面的男人不知听到了什么话，转身就走，看起来很气愤的样子。 阮懿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付晓芝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她对上眼的。 阮懿看到她之后明显很尴尬，踌躇一番之后还是走了上来。 为了缓和气氛，付晓芝主动和她打招呼：“嗨，好久没见了，你来川南出差么？” 阮懿：“……嗯，学校有个培训。” 付晓芝：“正好啊，我今天没人陪，一起吃个饭吧。” 阮懿：“好，我请你吧。” 她抿了抿嘴唇，“刚刚……” “放心吧，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付晓芝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先接过话来打消了她的担心。 阮懿听得有些意外，毕竟她跟付晓芝算不上多熟，但付晓芝和徐斯衍是多年好友了。 付晓芝：“我知道你不会出轨。” 她笑了一下，“不过就算你出轨了也情有可原。” 结婚几年徐斯衍都不怎么回家，一直冷暴力，这种婚姻生活有几个人受得了。 阮懿被付晓芝说得垂下了头，温声说：“斯衍挺好的，当初……是我错在先。” —— 付晓芝和阮懿在川南市区呆了几天，阮懿在这边的培训也结束了，两人正好一趟航班回去。 到机场的时候，付晓芝接到了方沁阳的电话，说姜明珠羊水破了，马上要生了。 姜明珠的预产期就是在六月份，付晓芝以为自己能赶上，没想到这么突然。 “我现在快登机了，回北城了直接去医院！”付晓芝问，“珠珠怎么样？周四陪着她吗？” 方沁阳：“嗯，周礼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你别担心，珠珠挺好的，我们都在。” 付晓芝：“那你们等我，我下午两点差不多能到。” 姜明珠怀孕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付晓芝挂上电话后，阮懿也问了一句，“明珠生了？” 付晓芝：“嗯，到了一起去医院吧。” 阮懿轻轻点点头。 一出机场，付晓芝便神色匆匆地往出口的方向走，阮懿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付晓芝一边走，一边低头去看叫车的进度。 北城的机场叫车一向这么困难，排队都得一刻钟起步。 付晓芝和阮懿站在候车口等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排队信息，倍感焦虑。 “怎么这么慢，烦死了。” 付晓芝刚抱怨完，面前忽然停了一辆卡宴。 付晓芝正莫名的时候，卡宴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她看见了坐在后排的郑凛叙。 几个月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深色的西装衬着他温润矜贵脸庞，看起来彬彬有礼又很温柔。 很快，郑凛叙已经开门从车上下来了。 他停在付晓芝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行李箱，“去医院么，上车一起吧。” 付晓芝想拒绝，郑凛叙又说：“这边不好打车，坐我的车快一点。” 付晓芝斟酌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她“哦”了一声，跟阮懿说：“你行李箱给我，我给你搬后备箱。” 付晓芝拖着两人的行李箱来到后备箱这边，司机很有眼力劲地把后备箱提前打开了。 付晓芝准备搬行李箱的时候，郑凛叙先动了手：“我来。” 付晓芝没有和他争辩，随他去。 阮懿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气氛有些紧张，安静地站在旁边不说话。 郑凛叙放好行李箱之后，看向阮懿，笑着说：“别拘束，坐副驾就好。” 阮懿点点头，很配合地去了副驾。 这样一来，付晓芝就只能和郑凛叙一起坐后排了。 第487回 生 虽然不太情愿，但考虑到着急去医院探望姜明珠，付晓芝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跟郑凛叙上了车。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排，但是全程都没有什么交流。 距离上一次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期间付晓芝也被迫看到过一些郑凛叙的新闻。 比如，他和纪景熙的“婚约”解除了，两人开了个新闻发布会和平分手。 付晓芝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起了纪景熙跟她说过的那番话，但是她的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 经过了几次失望之后，付晓芝对郑凛叙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 她不会虚伪嘴硬地说自己不喜欢他了，但好像已经没了当初那种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冲动。 她甚至开始渐渐理解郑凛叙说的“不合适”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抛开出身背景、年龄阅历这些因素，他们也注定走不到一起。 因为郑凛叙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过人生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付晓芝想着这些，心底自嘲一笑，她转头看向窗外。 车厢内沉默蔓延，气氛略显沉重。 郑凛叙的视线定在付晓芝的脸上看了很久，收回的时候，瞥见了她胳膊上的一道印子。 郑凛叙：“怎么了？” 付晓芝听见他的声音之后下意识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他盯着她的胳膊看。 那道印子是她前几天去工地视察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现在还没好。 但付晓芝觉得没必要跟郑凛叙解释，所以她直接选择沉默。 前排的阮懿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莫名地替他们紧张了起来。 好在后来的路程里都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郑凛叙这个人脾气似乎挺好的，被无视之后依然保持着微笑。 卡宴在医院的地库停下后，付晓芝第一时间冲下了车，拉着阮懿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完全没管身后的郑凛叙。 付晓芝和阮懿赶上了第一趟电梯，郑凛叙只能等后面。 姜明珠已经生了，现在正在私人病房。 付晓芝和阮懿刚过来，就在门口碰见了一堆熟人。 徐斯衍也在。 见阮懿和付晓芝一起出现，徐斯衍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他走上来停在阮懿面前问：“你怎么过来了。” 阮懿：“我和芝芝一趟航班回来，就顺路来了。” 徐斯衍：“航班？” 付晓芝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都觉得离谱：“你老婆去外面培训了半个多月你不知道？” 这回轮到徐斯衍沉默。 他的确不知道。 平时他和阮懿几乎没有联系，对于阮懿的行踪他也并不好奇。 付晓芝从徐斯衍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气得笑了，“你可真行。” 付晓芝在门口和徐斯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郑凛叙也来了。 付晓芝余光瞥见他之后，就独自一个人进了病房。 郑凛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病房里人也不少，两边的长辈都来了。 看到付晓芝和郑凛叙一起出现，长辈们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付晓芝先冲去病床前跟姜明珠抱了一下。 姜明珠刚生完没多久，人还很虚弱，嘴唇都发白，付晓芝心疼不已，“当妈妈真是辛苦我们珠珠了，疼不疼？” 姜明珠：“疼死了。” 听得出来她很累，撒娇的声音都没平时那么黏糊了，但提到孩子的时候，她的语气明显兴奋不少：“但是看到宝宝的时候觉得一点都不疼了。” 要不是姜明珠提孩子，付晓芝都想不起来去看。 她瞄了一眼旁边的婴儿床：“诶，男的女的？” 姜明珠：“小帅哥，你快去看看。” 付晓芝走到婴儿床前俯身去看，刚出生的孩子小小的一团，两条胳膊拢在一起睡着。 虽然没睁眼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小帅哥。 付晓芝小心翼翼地在小帅哥脸上摸了一下，然后看了眼周礼：“不愧是你儿子，跟你小时候照片一模一样啊。” 周礼没吭声，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昂的样子。 付晓芝：“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们珠珠这么辛苦生了娃，你哭丧着一张脸真扫兴。” 方沁阳拽了一把付晓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他以为是女儿。” 付晓芝噗嗤一声笑出来。 也是，周礼这种吃醋精，多个儿子跟自己争宠当然得哭丧着脸了。 姜明珠一口一个小帅哥喊着，他的心态大概已经崩了。 —— 姜明珠刚生完，体力不太行，婴儿也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大家都没呆太久。 从病房出来以后，郑凛叙停在付晓芝面前，“去哪里，我送你。” 付晓芝：“不用，我打车。” 郑凛叙：“你行李箱还在我车上。” 他不提这茬，付晓芝还真要忘了。 正好这个时候阮懿也接完电话回来了，郑凛叙笑着对她说：“送你回去吧，地址给我一下。” 最后付晓芝和阮懿还是上了郑凛叙的车。 一上车，付晓芝就问阮懿：“徐斯衍居然不送你回去？草，有他这样当老公的吗？” 阮懿：“他比较忙，我就不麻烦他了。” 付晓芝：“……” 她觉得阮懿这个婚结得可真憋屈，还不如不结，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付晓芝忍不住骂了一句徐斯衍渣男。 阮懿却温温顺顺地笑着，“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郑凛叙的司机先把阮懿送回了别墅，接着又去送付晓芝。 郑凛叙对付晓芝的公寓地址倒背如流，不需要她报，他已经提前跟司机说了。 —— 依旧是一路无言。 半小时后，车停在公寓楼下。 付晓芝迫不及待地下车。 郑凛叙看着她急切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无奈。 他跟着她一起下去，想要帮她搬行李箱。 两人的手就这么贴到了一起，他的掌心贴上她的手指，燥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遍身体每个角落。 付晓芝愣了一秒，像触电一样松开了行李箱。 郑凛叙顺手替她把行李箱从车上搬下来，拖着往楼宇门那边走。 他停在一旁，等付晓芝开门。 付晓芝：“你可以走了。” 郑凛叙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淡声说：“送你上去。” 第488回 怕输给我吗 付晓芝拳头硬了，脾气有些收不住。 这个时候正好有人从楼道出门，门被打开了。 郑凛叙很自然地拖着行李箱进去，按下了电梯。 他用行李箱挡在电梯门口，微笑着朝付晓芝看过来，努努嘴：“进来吧。” 付晓芝没搭理人，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站着。 上楼以后，付晓芝破天荒地没有再阻止郑凛叙，很痛快地输入密码开了门。 郑凛叙刚刚放下行李箱关上门，付晓芝便抡起了拳头，朝着他的下巴上狠狠砸了一拳。 付晓芝打人从来不手软，一拳砸下来，郑凛叙的牙齿和嘴角磕出了血。 他抬起手，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即便是被打了，从他身上都看不出任何狼狈，连擦伤口的动作都优雅自如。 付晓芝本来以为揍他一拳能解气，谁知道看到他这样子，火更旺了。 付晓芝：“你他妈现在死缠烂打是想怎么样？犯贱啊？” 郑凛叙听见付晓芝骂人，反而开心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有一双深邃温柔的眼，好像看谁都是深情款款的，笑起来的时候尤其，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那漩涡。 郑凛叙：“这样比较像你。” 刚才一路上隐忍不发，不是她的作风。 付晓芝冷笑了一声，“别说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郑凛叙往前走了一步，手抓住她的胳膊抬起来，仔细端详着那伤口，“怎么弄的？” 付晓芝不回答，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郑凛叙！”付晓芝喊了他的全名：“你现在摆出来这种关心我的架势不觉得恶心吗？别告诉我你是想吃我这棵回头草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自嘲一笑：“哦，我连回头草都不是。” 回头草起码之前有过光明正大的身份，她算个屁。 付晓芝迄今为止都记得郑凛叙的那句“她是女朋友，你不是”。 郑凛叙知道她是想起了这句话，他直接把付晓芝拽到怀里，嘴唇吻上她的头发，“抱歉，芝芝。” 付晓芝：“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被他大力的拥抱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胸腔内闷得慌，“你放开我。” 郑凛叙没有松手，“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行么。” “像以前一样。”付晓芝重复了一遍郑凛叙的话，笑得讥诮：“你指的是像以前一样想上我了就来找我，一旦暴露了就把我一个人推出去不管？” 郑凛叙一句话就轻松勾起了付晓芝最不愿意触及的那段回忆，他在医院时绝情的话历历在目。 “郑凛叙，你是不是觉得你勾勾手指我他妈就上赶着倒贴？你什么东西啊？”付晓芝气得抬起脚来在他膝盖上狠狠踹了一下。 郑凛叙对这个动作毫无招架，膝盖本身就是脆弱的地方，他疼得闷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就此放松。 付晓芝成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你现在就给我滚，别逼我再动手打你。” 郑凛叙：“给我点时间，我们先好好聊一聊。” 付晓芝：“我没兴趣跟你聊，你再不滚我就动手了。” 她说着已经摆出了打人的姿势。 但郑凛叙并没有因此退缩，他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顺便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 他将外套扔到沙发上，顺手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随后又去解袖扣。 付晓芝被他的一系列行为弄得莫名其妙，正疑惑的时候，就听他说：“那就动手吧。” 他将衬衫的袖子卷起来，“你赢了，我走，我赢了，你听我说。” 付晓芝：“你有病啊，我不跟你打。” 郑凛叙：“怕输给我吗？” 付晓芝向来以武力战斗值为荣，听见郑凛叙这调侃似的发问瞬间改变了主意：“打就打，谁怕谁？” 没等郑凛叙回应，付晓芝已经朝他冲过去，抡起了拳头：“你自找的！” 虽然付晓芝的动作已经足够敏捷，可这一拳并没有成功打到郑凛叙，他不仅轻松躲开了，还趁机擒住了她的手腕。 付晓芝气得想骂脏话，力道不自觉地加大。 郑凛叙气定神闲：“太早使出全力会被对方吃透的。” 付晓芝：“用你教我？” 她抬起脚来朝他的身体扫。 郑凛叙再次轻松躲开，“心态不稳也容易给对手可乘之机。” 付晓芝：“我草你大爷！” 打架方面付晓芝从小没怎么输过，身边一些同龄男孩子基本上打不过她，她哪里受得了郑凛叙的这种“羞辱”。 付晓芝气得直接抬起脚去踹他的双腿之间。 快要碰到的时候，郑凛叙身手敏捷地将身体往一侧一躲，付晓芝力气没收住，身体往前栽过去。 郑凛叙顺手抓住她的双腕反剪到身后，一条腿缠住她的膝盖后方，将她的四肢都固定住。 如此一来，两个人的身体也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付晓芝一挣扎，胸口反倒和他贴得更紧了。 “你输了。”郑凛叙垂下眼睛看着怀里气愤的付晓芝，“愿赌服输，现在可以坐下来和我聊了么？如果不行，我可以让你再冷静一会儿。” 他的意思很明确，所谓的冷静就是保持这个姿势冷静。 谁他妈能保持这个姿势冷静？ 付晓芝气得低头去咬他的胳膊，白衬衫都渗出了血。 郑凛叙没躲，等着她咬完之后才问：“冷静了么？” 付晓芝：“放开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不少，郑凛叙信守承诺松开了她。 付晓芝揉着被他握了许久的手腕，“你想说什么。” 郑凛叙看了一眼腕表，“该吃晚饭了，边吃边说。” 付晓芝：“我家没饭。” 郑凛叙：“没让你做，我做。” 付晓芝：“……我家没东西。” 她现在又有点想动手打人。 郑凛叙：“我刚才叫了外卖，应该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门禁就响了，郑凛叙笑着说：“已经到了。” 他轻车熟路地为骑手开了门禁，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成功拿到了一兜子的食材。 郑凛叙：“你可以先整理一下行李箱，我去厨房做饭，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他说完就往厨房去了。 付晓芝被郑凛叙反客为主的行为给气笑了，拽着行李箱回了卧室。 郑凛叙在厨房都听见了付晓芝摔门的动静，无奈地掀了掀嘴角。 第489回 诱 郑凛叙对付晓芝公寓的陈列摆设还算熟悉，也不是第一次给付晓芝做饭吃了。 今晚的食材都是按她的口味来的。 实际上郑凛叙并没有刻意去问过付晓芝喜欢吃什么，但她一直是一个把自己的喜恶都表现得很明显的人，不喜欢的东西一口都不会碰。 在一起吃饭的次数久了，也就记下来了。 郑凛叙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付晓芝已经收拾好行李箱去洗澡了。 她站在花洒下面，不断地用手往脸上拍水，水温不高，能让人脑子清醒一些，也能把原本愤怒的情绪渐渐冲淡。 从郑凛叙今天在机场主动走上来说要载她去医院，再到跟着她回公寓，即便他没明说目的，付晓芝也猜得到。 先前纪景熙跟她讲郑凛叙的那些顾虑时便提过——她认为郑凛叙在解决完那些问题以后会来找她，让她认真思量一下。 付晓芝记住了这句话，但她没有当真，更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郑凛叙会主动，更不认为他会回头死缠烂打。 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论对郑凛叙的了解，果然还是纪景熙更胜一筹。 付晓芝脑子里一团糟，洗完澡都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她吹干头发，换了一套运动服从卧室走出来。 开门的瞬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郑凛叙。 郑凛叙：“晚饭好了。” 付晓芝没回应，绕过他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郑凛叙对此并不在意，跟在付晓芝身后和她一起进了餐厅。 付晓芝进来餐厅之后才发现桌上的几个菜都是她喜欢的，干煸豆角，京酱肉丝，鸡蛋虾仁，还有一个豆腐煲。 付晓芝确信自己没跟郑凛叙说过她喜欢吃什么菜，她心底有些好奇郑凛叙是怎么知道的，但没问出口。 付晓芝不至于因为跟郑凛叙赌气就连饭都不吃，她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在对面坐下来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全程没管郑凛叙。 郑凛叙在付晓芝对面坐下来，看着她吃了一口京酱肉丝，问：“味道怎么样？我第一次做。” 京酱肉丝是非常经典的北城菜，郑凛叙作为一个港城人，第一次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付晓芝给了个客观评价：“挺好吃的。” 郑凛叙：“你喜欢就好。” 和之前比起来，他们两个人的这段对话显得十分和谐。 不过，郑凛叙的嘴角还有些破皮，仔细看还看得到一点淤青，是付晓芝的杰作。 付晓芝盯着那痕迹看了几秒，埋头继续吃饭。 郑凛叙：“最近过得怎么样？” 付晓芝：“很好。” 但她不喜欢郑凛叙这样跟她寒暄，“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说完了赶紧走。” 郑凛叙：“我想和你结婚。” 付晓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她对于郑凛叙的目的早有预料，但完全没想到他最后的表达方式会这么直接。 甚至不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或者“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而是直接上来就提结婚。 惊讶之余，付晓芝又觉得有点可笑。 她笑出声来，讥诮地反问：“你在发癫？” 郑凛叙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很认真。” 付晓芝：“哦，那我应该感恩戴德还是痛哭流涕？谢谢你终于肯给我一个婚姻的承诺了？” 她的口吻越来越阴阳怪气。 郑凛叙却在认真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这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他没有解释这其中的原因，说出来显得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决定来找付晓芝之前，郑凛叙就知道自己可能会面对什么问题，她从来都不是那种随便几句话就会被哄得神魂颠倒的小姑娘。 即便她还是喜欢他的。 付晓芝：“所以呢？” 郑凛叙：“给我给追你的机会？” 付晓芝再次笑了。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从郑凛叙嘴巴里听见这种话：“ok，说完了是吧，你可以走了。” “芝芝。”郑凛叙叫了她一声，“考虑一下么，我们认真谈个恋爱。” 他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沙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配上认真的表情，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但付晓芝没有就此心软，她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冷淡地看着他：“不考虑。” 她用了和他曾经类似的话术，“我不会对你认真，也不会考虑跟你结婚，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些熟悉的台词，郑凛叙怎么会不记得。 他当初就是用这种理由拒绝她的。 郑凛叙：“如果我心甘情愿浪费呢？” 他的手指覆上衬衫的扣子，解开一颗，“至少我可以在身体上满足你，不是么？” 付晓芝：“……” 她的视线被郑凛叙解扣子的动作吸引过去，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不少过往的画面。 郑凛叙本身就是个很性感的人，付晓芝一直觉得他解扣子和拽领带的时候都很吸引人，之前她每次看到他解扣子，都会忍不住上去亲他的喉结。 男女之间的荷尔蒙反应真是神奇，她的身体偏偏就只好郑凛叙这一口。 郑凛叙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付晓芝多得多，之前两人纠缠了那么多次，他对付晓芝的口味了如指掌，最是知道怎么撩拨她。 付晓芝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表现。 郑凛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手掌按住她的肩膀低头凑近，一双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空气中仿佛都有火花在迸溅。 “芝芝。”他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停在喉结上，“试试么？我会让你开心的。” 指尖触上那凸起的喉结，加上他的言语诱惑，付晓芝的脑子开始发热。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流失。 郑凛叙又靠近了一些，唇贴在她耳边，潮热的气息裹挟着她。 他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粤语。 付晓芝听得心尖发颤。 她用自己仅有的理智推了一把郑凛叙的肩膀：“你离我远点儿。”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她的声音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郑凛叙很绅士地往后退了下，笑着问：“芝芝有感觉了，对么。” 他这个问题还是用粤语问的。 付晓芝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咬了咬牙：“你想发骚去找别人，滚。” “不找。”郑凛叙说，“只想对你。” 第490回 犀利 付晓芝不是什么容易害羞的性子，但到底经验不足，加上郑凛叙现在这样子跟之前反差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她一时间想不到如何接招。 付晓芝好半天都没说出回应的话。 郑凛叙乘胜追击：“考虑一下么，如果你不想负责，我们就一直这样，如果你想稳定，我马上就和你结婚。” 这的确是个很有力的承诺，听起来诱惑力很强。 付晓芝：“你敢么？” 她问的是结婚。 郑凛叙：“嗯。” 付晓芝：“行，我考虑一下。” 她往后挪了一下身体，踢了一脚郑凛叙的椅子，“你滚开，我要吃饭。” 能得到这个答案，郑凛叙已经很满意了。 过犹不及，他见好就收回到对面坐下来，陪着付晓芝一起吃完了这顿饭。 付晓芝平复了几分钟才让大脑冷静下来，随后抄起筷子继续吃饭。 但时不时还会想起郑凛叙刚才的样子，她凶狠地连吃了好几口米饭。 郑凛叙将她的动作看在眼底，心知肚明她为什么会这样。 只不过他没有拆穿，随口转移了话题：“你前阵子去出差了？” 付晓芝：“嗯。” 聊起来工作，她的话比之前多了不少：“川南那边有个学校投建了，过去当了一个多月的监工。” 郑凛叙：“怎么和徐斯衍他老婆一起回来的？” 付晓芝：“她在川南参加培训呢，我去市区正好碰上了。” 提起阮懿，付晓芝忍不住就吐槽了徐斯衍几句：“徐斯衍可真行，结婚几年了还冷暴力，阮懿脾气真好，要是我我早就出去给他戴绿帽了。” 郑凛叙：“……” 付晓芝：“始作俑者还是周四，太缺德了，现在他倒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哼。” 郑凛叙：“明天去医院么，一起？” 付晓芝：“不跟你一起，明天我爸妈也要过去，我还不想跪祠堂。” 付晓芝是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但郑凛叙听完之后，目光却沉了几分。 —— 吃过晚饭，付晓芝就态度强硬地让郑凛叙离开了，免得留下来发生什么意外。 躺在床上，付晓芝还是有点睡不着，耳边一直在回放郑凛叙说的那些话。 姜明珠刚生完孩子，付晓芝没打扰她，于是找了方沁阳聊。 付晓芝直接给方沁阳打了语音，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说了今晚的情况。 方沁阳那边听完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思考之后，她问付晓芝：“那你想清楚了没，打算怎么处理？” 付晓芝：“没想清楚。” 不然也不会给她拨这个语音了。 方沁阳：“反正你忘不了他，既然这样那就试一试吧。” 她认真分析了起来：“我觉得你一直放不下他也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劣根性作祟，之前你俩的关系里一直是你主动的，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可能还比较高冷神秘，说不定他主动一段时间你就觉得没意思了，正好能彻底忘记他开始新生活。” 付晓芝很认真地听完了方沁阳的分析，感觉还是挺有道理的。 人骨子里还是挺贱的，可能就是因为从来没得到过郑凛叙的主动，她才一直惦记着。 唾手可得的东西从来不会被珍惜。 付晓芝考虑了几分钟之后，说：“也有道理，那我试一试吧。” 方沁阳：“他跟你解释之前的事情了没？” 关于郑凛叙的那些小故事，方沁阳后来听姜明珠和付晓芝说过。 付晓芝：“没有。” 方沁阳：“居然没有？” 短暂惊讶之后，她又觉得这很符合郑凛叙的作风：“也是，他要是解释了反而显得像给自己找借口。” 付晓芝：“本来就是借口，根本原因还是他那个时候觉得我可有可无。” 方沁阳：“……” 有时候看一件问题看得太透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清醒着沉沦不如被蒙蔽双眼醉在虚幻的假象里，至少心理上会好受一些。 —— 隔天一早，付晓芝就被付暮晔接去了医院。 兄妹两个人在医院的地库和付老爷子、付齐成还有闵庭碰了面。 三个长辈拎了不少补品来探望姜明珠。 付晓芝上去帮忙提东西。 闵庭打量着她，“怎么晒黑这么多？” 付晓芝：“有这么夸张啊，怎么人人见我都说黑了。” 闵庭：“女孩子家的，黑了不好看。” 付晓芝：“现在流行小麦色，我觉得挺好看的，前几天川南玩的时候还有大学生跟我要微信呢！” 付晓芝跟闵庭开玩笑说完这句话，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了郑凛叙。 他身边跟着郑翩跹和三三。 “芝芝！”三三看到付晓芝，马上跑上来，“跟你要微信的人帅不帅呀？” 付晓芝：“……” 看来她刚才说得太大声了。 付晓芝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顺便跟郑翩跹去打了个招呼。 付家的几个长辈看到郑凛叙以后，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但大家都是体面人，再怎么样都不会直接撕破脸。 只有付暮晔毫不掩饰，一看到郑凛叙就露出了想手刃渣男的眼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郑凛叙居然笑着走到了付老爷子面前。 付晓芝看到这一幕之后，一颗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儿。 付老爷子是经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见郑凛叙上来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郑凛叙：“付老，好久不见。” 付老爷子：“是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郑凛叙：“劳烦您惦记，一切都好，您呢？” 付老爷子：“老样子。” 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很平和，但付晓芝总觉得她能品出来几分阴阳怪气。 不过这对话没持续多久，付齐成出来打断了：“走吧，上去看看周四他媳妇。” 郑凛叙很自然地接过付齐成的话，“我也去看珠珠，几位还没到过珠珠的病房吧，我给你们带路。” 郑凛叙是姜明珠名义上的小叔，娘家人说这种话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于是，付家一家子就这么跟着郑凛叙进了电梯。 三三一直拉着付晓芝，付晓芝进入电梯以后不可避免地和郑凛叙站到了一起。 付老爷子往付晓芝那边看去。 付晓芝一直和三三说话，顾不上其他。 而郑凛叙的视线却一直停在付晓芝身上，中途他抬眼和付老爷子对上了几秒，也没有就此收敛。 付老爷子的目光比之前犀利了不少。 第491回 你把我女儿当什么 心思深沉的人之间想要表明态度，是不需要在言语上挑明的。 郑凛叙在跟他对上眼之后都不收敛，这个行为已经把他的目的陈述得清清楚楚。 他对付晓芝还存了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付老爷子怎么可能不防他？ 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沉不住气。 姜明珠的病房今天没有昨天那么热闹了，但人也不少，靳柔和何楚妍两个人一直寸步不离守着。 当她们看到郑凛叙带着付家人进来的时候，眼神都有些微妙。 连姜明珠和周礼都觉得惊讶。 姜明珠看了一眼郑凛叙，随后又去看付晓芝，挤眉弄眼想要问她怎么回事。 付晓芝只是耸了耸肩膀。 付家的几个长辈对姜明珠的印象都还不错，围着她关心了几句，还抱了会儿孩子。 闵庭看到靳柔和何楚妍抱了孙子，羡慕得不行，“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抱得到啊，这孩子真可爱，跟周四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小帅哥。” 靳柔：“放心吧，两两和叶叶的孩子肯定也长得漂亮。” 闵庭：“不指望他俩了，不开窍的。” 这边一堆人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付老爷子和付齐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郑凛叙瞥见两人出去后，不动声色地跟上去。 来到楼道，付齐成直接对他说：“去天台吧。”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沟通方式，简单几个字就能把最关键的信息传递给对方。 刚刚付老爷子出病房之前有跟郑凛叙对视过一眼，郑凛叙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 天台的风不小。 郑凛叙看着站在对面的付老爷子，笑着说：“您身体很硬朗。” 付老爷子：“我硬朗的可不止是身体。” 郑凛叙：“老爷子一路刚正不阿，早有耳闻。” 付老爷子听多了这种恭维，淡笑了一声，“那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我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动摇。” 郑凛叙：“但老爷子总归是心疼晚辈的。” 付齐成在一旁听着两个人打哑谜，终是有些沉不住气，直截了当摆出了自己的立场。 付齐成：“你离两两远一点，付家不会同意你们的事情。” 郑凛叙：“抱歉，这一点我做不到。” 付齐成的脸色难看了几个度。 付老爷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周身的气场逐渐变冷。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不怒自威。 但郑凛叙并未因此退缩，他看着付老爷子，沉声说，“我很喜欢她，即便知道和她在一起困难重重依旧如此。” “至于您担心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处理好了，她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危险。” 郑家之前的那些事情，付老爷子看到过新闻。 郑凛叙处理的手段的确聪明，也彻底将郑家那些不入流的人际关系断掉了。 郑家现在对外的形象，可谓是清清白白，即便付晓芝真和他在一起了，对付家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付老爷子扫了一眼郑凛叙，淡淡评价：“你是个有手段的年轻人。” 郑凛叙缄默不语，他知道这只是个铺垫，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话。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付老爷子说：“正是因为你太有手段，思虑太周全，所以我更加不会让两两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我发现你们关系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像现在一样站在我面前说一句‘即便困难重重依旧如此’？”付老爷子言辞犀利：“还有郑家那些纷乱的关系，这些年你有的是机会处理。” 郑凛叙的拳头微微收紧了一些。 他早就知道付老爷子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字字句句直戳重点。 付齐成跟着嗤笑一声：“你不过是男人劣根性作祟，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又开始后悔了，你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了，你想要就要，想放就放？” 郑凛叙：“过往的种种行为，是我不负责任，我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郑凛叙这个笃定的口吻惹得付老爷子和付齐成都不太高兴。 他仿佛已经吃死了付晓芝，认为她一定会回头。 付老爷子冷着脸回应他：“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郑凛叙：“这是自然，但我相信您对她的疼爱不会是假。” 付老爷子：“我也相信我的孙女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郑凛叙：“我也相信。” 他欣然接受付老爷子的说法，笑着在后面跟了一句，“可感情，不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即便是单方面付出，我也心甘情愿。” 付老爷子：“那是你的事情，就不必和我们交代了。” 郑凛叙微微鞠躬：“那我便当您同意了我的请求。” 付老爷子朝郑凛叙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 郑凛叙走后，付老爷子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厉，他对付齐成说：“等等带两两回家。” 付齐成的想法和付老爷子不谋而合。 付晓芝一直没放下郑凛叙，如今郑凛叙又主动过来招惹撩拨，他们最担心付晓芝把持不住。 “爸。”付齐成问付老爷子：“如果两两真的……” “也不一定。”付老爷子说，“人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会惦记着。” 付齐成马上明白了付老爷子的意思。 确实是这个道理。 付老爷子：“腿长在他身上，郑凛叙要追，我们拦不住，越拦，两两反而越叛逆，随他们去。” 付齐成：“您不怕两两真的被他……” 付老爷子：“就算结果是那样，他在两两这里也讨不到好处。罢了，那倔驴性子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且看吧。” —— 付晓芝从医院出来，就被付齐成叫回家了。 付家一大家子坐在商务车上往大院的方向走。 付晓芝在后排喝饮料的时候，付齐成忽然说：“刚刚我和你爷爷和郑凛叙谈了谈。” 付晓芝一口饮料卡在喉咙里，疯狂咳嗽。 付暮晔嫌弃地给付晓芝递上纸巾：“你们跟他有什么好聊？” 付老爷子看了一眼付晓芝，“他跟我说要追你，这事你怎么看？” 第492回 渣男行为 付晓芝这回咳得更厉害了。 幸好这次没喝饮料，不然大概全部都会喷在旁边的付暮晔身上。 付暮晔听见这话之后立刻露出了护犊子的表情，没等付晓芝开口，就先炸了。 “他还有脸说这种话！追什么追？早干嘛去了？他当两两好欺负是吧，不想要的时候一眼不看，想要了勾勾手指就跟他和好了，地球干脆围着他转算了。”付暮晔的嘴巴也挺厉害的，对于欺负过家人的人实在很难说出好听的话。 不过车上其他人对付暮晔炸毛的话并不意外，三个长辈只是看着付晓芝。 这件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她的态度。 付暮晔骂完之后也看向了付晓芝，见她半晌不说话，付暮晔拍了一把她的胳膊。 “你给我有点出息。” 他话音落下，闵庭跟着问付晓芝：“你和他最近是有联系过吗？” 其实车上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付晓芝根本没有放下郑凛叙，即便她不说，作为家人也了解她的性子。 付晓芝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回头的。 付晓芝：“没有联系，我从川南回来的时候机场碰上他了，着急到医院看珠珠，就跟阮懿一起坐了他的车。” 付暮晔：“我看他是早有预谋。” 付晓芝回想一下郑凛叙后续的所作所为，也觉得付暮晔的猜测挺对的。 但这不是重点：“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这问题是看着付老爷子和付齐成问的。 付齐成和付老爷子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不答反问：“郑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付晓芝：“知道一些。” 她大概猜到了，郑凛叙是去跟他们坦白“难处”了。 之前的问题，现在解决干净了，所以他过来交代“案底”了。 毕竟付老爷子之前不同意他们的事情，这部分占了很大的因素。 付晓芝想了想还觉得有些讽刺，他们的事情刚暴露的时候，她跪在祠堂的那几天，每天都在幻想着郑凛叙能够来付家一趟。 她甚至在不清醒的夜里脑补过他护着她跟老爷子、付齐成还有闵庭对峙的画面。 后来郑凛叙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想法有多可笑。 之后，付晓芝对郑凛叙便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郑凛叙竟然主动去找了他们谈话，聊的还是这些内容。 沉思了几分钟，付晓芝跟在后面说：“我知道他之前不跟我在一起有点其他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那个时候没那么喜欢我，我对他也没那么重要。” 她这番话说得很坦然，语气没有哀怨，很冷静很平缓。 付齐成听完后又和付老爷子对视了一眼。 付老爷子：“你知道这些就好，那他现在追你，你什么态度？” 付晓芝垂下眼睛，她决定实话实说：“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就像郑凛叙之前对她一样。 “其实他跟我说了他想和我在一起，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你们。”付晓芝说，“我之前仔细想过了，我对他可能也是有点不甘心吧，之前我一直没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一直被吊着所以才会这样。” “可能他主动贴我一段时间我就厌烦了。”付晓芝把之前跟方沁阳讨论过的结论说了出来，“所以他想倒贴就倒贴吧。” 付晓芝这话说出来之后，车上沉默了快半分钟。 谁都没想到付晓芝这次会这么“清醒”。 他们原本以为，付晓芝会直接否认，或者是嘴硬说她对郑凛叙没意思了。 后来是付暮晔最先开口的：“那你要是没厌烦呢？” 付晓芝：“那就等没厌烦的时候再商量对策呗，反正我现在又不会和他在一起。” —— 付家人离开后，郑凛叙一直待在医院。 下午，其他的长辈回去休息，周礼出去买水果，病房里只剩下了郑凛叙照看姜明珠。 姜明珠刚生完，气色比昨天恢复了一些，但身体还是虚的。 郑凛叙：“月子要好好养身体，周礼安排好人了没？” 姜明珠：“早就安排好了。” 郑凛叙：“我让之前的营养师过来。” 姜明珠：“不用啦，他妈妈都安排好了，你们别都围着我转啊。” 郑凛叙：“生孩子这么辛苦，当然得围着你转。” 姜明珠听见郑凛叙这话还有点感动，她顺嘴说了一句：“郑老板真体贴人，看不出来你还有当贤夫的潜质呢。” 她这话说完之后，郑凛叙忽然陷入了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沉。 姜明珠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嘴快了。 本来想换个话题改善一下气氛，郑凛叙却忽然问她：“芝芝最近怎么样？” 姜明珠喝红枣羹的动作顿了下，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几分惊讶，像是不敢相信他会主动问到付晓芝的事情。 毕竟之前都是避而不谈的。 姜明珠盯着郑凛叙看了很久，没回答他的问题：“你后悔了？” 依她对郑凛叙的了解，他不会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 郑凛叙点了点头：“嗯。” 他这次承认得干脆，姜明珠反倒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她才哼了一声，“之前是谁说自己不会后悔的？” 郑凛叙：“上午我和她父亲还有爷爷谈过了。” 姜明珠：“……上午？在我病房的时候？” 这回她更惊讶了，“我怎么没发现啊？你们在哪里聊的？” 郑凛叙：“你和他们聊天的时候，去天台谈的。” 姜明珠：“他们没骂死你吗？” 之前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付老爷子和付齐成肯定不会给郑凛叙好脸色。 上手都是有可能的。 郑凛叙：“没有。” 他难得没有隐瞒姜明珠，把他和付家两位长辈的对话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姜明珠听完以后仔细捋了捋：“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追芝芝。” 郑凛叙：“嗯。” 姜明珠：“那你自己努力吧，我是不会帮你的。” 她听完这件事情之后最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要是别人，我已经开骂了。” 之前付晓芝对他一片真心的时候，他优柔寡断不肯接受，最后闹得那么难看； 到这种时候忽然又想回头……渣男行为。 郑凛叙并不意外姜明珠会这么说，他笑了笑：“现在你也可以骂。” 第493回 你跟踪我 比起骂，姜明珠更关注的是：“你和芝芝说过了么？” 郑凛叙：“嗯，昨晚说了。” 姜明珠：“……昨晚？” 她生孩子功夫错过了多少事情？ 郑凛叙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周礼已经回来了。 周礼手里拎着姜明珠点名要吃的草莓和车厘子，看到郑凛叙之后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之后他的目光就黏在了姜明珠身上：“买好了，现在吃么？” 姜明珠：“嗯。” 周礼：“那我去洗。” 他转身去洗手间洗水果。 郑凛叙看到周礼对姜明珠百依百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周礼是被调教得越来越好了，做起来这种事情自然又顺手。 姜明珠跟周礼说完话，继续和郑凛叙聊刚才的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昨晚到底什么事儿呢，你去芝芝那里了？” 郑凛叙：“准确来说，昨天在机场的时候我们就见了。” 郑凛叙没说得很详细，但姜明珠听完他的话之后，眉毛挑了起来：“真是凑巧碰见的，还是你查了她的航班之后才订票的？” 郑凛叙没回答。 不过姜明珠已经猜到了答案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周礼正好洗好水果出来了，郑凛叙没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走了。 郑凛叙走后，姜明珠下了床，和周礼一起坐在沙发上聊天。 周礼直接把洗好装盘的水果放到大腿上，很自然地喂着身边的姜明珠。 姜明珠盘腿坐着享受着他的服务，顺便跟他聊起来：“你刚才听见我和郑老板聊什么了吧？” 周礼：“嗯。” 姜明珠：“我还以为他不会后悔呢，当初做那么绝。” 周礼：“你坐月子，少操心这些事。” 姜明珠：“那不行，我得去跟芝芝说一声，不能让她轻易松口。” —— 从川南回来以后，付晓芝休整了两天，就回去基金会工作了。 芝麻基金会的规模越做越大，跟官方的一些合作也越来越多，付晓芝忙起来的时候，周末都得到处跑。 现在姜明珠坐月子了，付晓芝就更忙了。 这周末有个志愿者活动，原先是定好了和策划部的小胡一起去的，但小胡家里临时有点事情，付晓芝这边直接抓瞎了。 周五下班的时候，付晓芝都在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 靳仰慎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分开以后，付晓芝和靳仰慎并没有刻意去断掉联系，有事的时候，两人会在微信上说几句话。 靳仰慎平时就在北城工作，加上他们爱好一致，也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靳仰慎：【上次你想买的那个踏板到了，你来拿还是我闪送给你？】 这踏板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预订的货，当时门店没有现货了，他们登记信息排队后才买到的，付晓芝喜欢那个踏板很久了。 付晓芝：【你在哪里？我去拿吧。】 靳仰慎发了个定位过来，是那家户外运动店面旁边的餐厅。 靳仰慎：【正好一起吃个饭。】 付晓芝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就放下手机去开车了。 忙了一天累得够呛，付晓芝一边揉肩膀一边往停车处走，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直跟着她的人。 靳仰慎在的那家餐厅不太远，付晓芝开了一刻钟的车就到了。 她刚停好车，靳仰慎就拿着踏板过来了，“有点碍事，先放你后备箱吧。” 付晓芝马上开了后备箱，跟靳仰慎一起把踏板放进去。 关上后备箱，靳仰慎的目光落在了付晓芝的脸上，顺嘴问：“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没睡好？” 付晓芝：“别提了，最近忙死了，天天加班。” 两人一边聊一边进了餐厅。 点菜的时候，付晓芝还在发愁明天志愿活动的安排。 靳仰慎：“基金会事情很多么？” 付晓芝：“是啊，我们又跟教育局还有市政那边谈了几个新合作，珠珠刚生完娃，我们人手也不太够，明天志愿活动我都没抓到壮丁跟我一起。” 付晓芝之前一直没想过招人，基金会运营模式和普通公司不一样，没办法像公司一样大肆扩张招聘，毕竟钱都是从捐赠者那边来的。 靳仰慎：“明天什么活动，你面前不就有个壮丁么？” 付晓芝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忘记你了，你明天有空吗？” 靳仰慎：“有。” 之前靳仰慎跟着付晓芝去参加过一些活动，他本身也比较喜欢小孩子，很乐意去参与。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我明天骑车过去。” 付晓芝：“你真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今天这顿我请你！” 靳仰慎：“好。” —— 付晓芝跟靳仰慎这顿饭吃得还挺开心的。 她觉得，她和靳仰慎还是以这种好朋友好玩伴的形式相处更舒服。 靳仰慎看着面前开怀大笑的付晓芝，也有同样的感觉。 之前他们以未婚夫妻和情侣身份相处的时候，付晓芝虽然也挺高兴的，但没有现在放松。 那会儿他明显能察觉到她有些心理负担，大概是在暗示自己“要给出回应”，虽然事事都有回应，他很清楚，那是两个人小心翼翼维系着的一根线，脆弱不堪。 靳仰慎喜欢付晓芝这么多年，分手之后自然不可能很快走出来，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潇洒地做朋友，比小心翼翼地做情侣要强。 吃过晚饭，付晓芝跟靳仰慎又去旁边户外运动用品店逛了一下。 她买了些其它装备，一并放到了后备箱，之后就跟靳仰慎道别回家了。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已经九点半了。 付晓芝下车去后备箱清点东西。 她刚刚把一袋东西拎出来，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郑凛叙。 付晓芝眼神一变。 转瞬，郑凛叙已经走上来停在她身边，很自然朝她伸出手，“给我吧。” 付晓芝没动，郑凛叙便直接自己动手了。 付晓芝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袋子已经被郑凛叙拿走了。 郑凛叙扫了一眼，“靳仰慎送你的？” 付晓芝皱眉不悦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郑凛叙答非所问，上前给她整理其他东西：“有个朋友的品牌刚研发了一款新车，你应该会喜欢。” 说话间，他已经把后面的袋子都拎起来了，“有点沉，我帮你送上去。” 第494回 征服欲 付晓芝关上后备箱的门，五官都写满了不耐烦。 她并不喜欢男人用这种“保护”的口吻跟她说话，就那点东西，她也不会觉得沉。 但郑凛叙看起来是不亲自送上去就誓不罢休的状态，付晓芝也不想跟他在楼下浪费口舌。 她甚至没有回应郑凛叙的话，转身就往楼宇门那边走。 郑凛叙并不介意，微笑着跟上了她。 很快，电梯停在家门口，郑凛叙把东西带进了客厅，放在鞋柜旁边。 付晓芝：“东西送上来了，你可以走了。” 郑凛叙：“芝芝这是把我当成搬运工了。” 付晓芝打开鞋柜把拖鞋拿出来，啪一声扔到地上，“我可没说让你帮忙，你自己上赶着。” 郑凛叙：“嗯，你说得对，是我上赶着想和你示好。” 付晓芝：“……” 郑凛叙：“我以为你没有和前任做朋友的习惯。” 他看着换拖鞋的付晓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和靳仰慎吃饭时的画面。 他们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从车里看过去，将付晓芝的笑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知道付晓芝对靳仰慎并不来电，但那一刻，他是有些羡慕靳仰慎的。 郑凛叙已经记不清楚上次看到付晓芝笑得那么开怀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自从他们两个人在柏林发生了那次意外之后，付晓芝就没有再那样跟他笑过，即便是笑，也总是带着些逞能和虚伪。 但其实，以前的时候，付晓芝是经常这样对他笑的。 她会像个调皮孩子一样，跟他恶作剧，跟他闹腾，拿他的年龄开玩笑。 付晓芝一声短促而讽刺的笑，把郑凛叙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讥诮，“提醒你一句，现在是你在追我，你没立场管我跟谁做朋友，少拿你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压我，看不惯你就滚。” 郑凛叙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笑了出来。 对，这才是付晓芝原本的样子。 她本身就是不愿意受任何委屈的人，之前是他委屈了她。 郑凛叙：“只是问问，不是想管你。” 他打开鞋柜，从里面拿了一次性拖鞋出来，“还没吃晚饭，可以在你家做个饭吃么？” 付晓芝本来以为郑凛叙会和她吵起来，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骂他。 没想到他竟然顺着她的意思说了。 剧情没按意料之中来，导致付晓芝大脑短路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凛叙已经换好拖鞋准备去厨房了。 去之前，他问：“蔬菜清汤面，一起吃么？” 付晓芝：“听着就没胃口。” 她直接转身回了卧室。 —— 付晓芝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套了件运动背心，下面穿了条短裤。 拿起手机的时候，又看见了靳仰慎的微信，问她回家了没。 付晓芝回完靳仰慎的消息之后，又在群聊里看到姜明珠发了几段孩子的视频。 姜明珠当妈之后母性爆棚，坐月子期间有事没事就对着孩子一顿拍，付晓芝几乎天天都能在群里看到她干儿子的视频。 付晓芝和方沁阳本身也都挺喜欢孩子的，两人看到照片和视频都是津津有味。 孩子出生一周多了，天天都有变化，比在医院那几天漂亮多了。 付晓芝看完视频，发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 姜明珠：【芝芝你在啊，快帮我选个名字。】 姜明珠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上面一共五个名字：【我好纠结啊，怎么觉得每个都很好听。】 付晓芝看完照片和姜明珠是一样的想法：【要不你问问周礼，这题超纲了。】 姜明珠：【他只想了女儿的名字，儿子他不管。】 付晓芝：【……】 她想起来了。 自打姜明珠检查出来怀孕之后，周礼仿佛就认定了她肚子里孩子是女儿。 准备婴儿房的时候买的东西都是少女粉。 还偷偷准备了好多裙子。 结果最后多了个儿子。 付晓芝抱着手机跟姜明珠聊了一会儿，有点口渴，于是去厨房找水喝。 她出来的时候，郑凛叙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蔬菜清汤面，里面有两颗水煮蛋。 连点油花都没有。 付晓芝看了都觉得没胃口。 郑凛叙的饮食习惯，她已经唏嘘过很多次了，他虽然不是素食主义者，但平时吃的东西真的给人一种他在吃斋念佛的感觉。 付晓芝自认为自己饮食习惯算比较健康，但比起郑凛叙根本不算什么。 难怪三三每次过来北城都抱着奶茶和甜品不放，天天跟着郑凛叙吃斋念佛……孩子也不容易。 郑凛叙见付晓芝盯着碗里的东西看，“要吃么？” 付晓芝：“享受不起，你自己吃吧。” 她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吨吨吨喝了半瓶。 郑凛叙看到她这样子，表情严肃了几分：“喝冰的别喝那么快，对身体不好。” 付晓芝听完之后又吨吨吨把剩下的半瓶喝光了。 五百毫升的一瓶水就这么没了。 郑凛叙：“女孩子不要经常喝冷饮。” 啪。 付晓芝把手里的空瓶子砸向郑凛叙，瓶子正好砸中他的肩膀，但没构成什么威胁。 付晓芝：“我爸都没你啰嗦，少管我。” 她站在灯光下，头顶的灯照得她身体的线条更加突出，运动背心包裹着她的上半身，露出了一节腰，若隐若现。 短裤堪堪遮住大腿，她屁股翘，臀型饱满，显得裤子更短了。 配上嚣张跋扈的表情，更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郑凛叙盯着她看了不一会儿，嗓子开始发哑，热流窜遍了全身。 这种欲望全部通过眼神显露了出来。 四周空气的流速似乎都缓慢了许多，付晓芝感受到他欲念翻腾的目光，对视一眼，感觉郑凛叙分分钟能用眼睛把她扒光。 付晓芝脸有些烫，她拽开冰箱门又拿了一瓶水，“吃完了记得洗碗，然后就从我家滚出去。” 她转身的时候，郑凛叙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腰臀相接的位置。 小腹处燥热更甚。 直到卧室关门声响起，郑凛叙才起身，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 付晓芝回到卧室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她拿起手机打开各种软件不停地刷，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可脑子里都是郑凛叙刚才那个眼神。 付晓芝烦躁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草，难道除了郑凛叙，她真的就碰不上有冲动的男人了么？ 第495回 我想试试别人 付晓芝并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会因为某些情结就对只对一个男人有感觉的人，她没那么高尚。 之前对靳仰慎没有心思，可能是因为靳仰慎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不会带动人。 付晓芝想，可能她找经验丰富的人试试会好点？ 但她的交友圈里很难找到这样的人，唯一的一个就是郑凛叙。 付晓芝爆了一句粗口，怎么又是他？ 付晓芝心烦意乱，想了半天之后下了约会软件，她就不信刷不到让她有感觉的人。 付晓芝此前没玩过这种东西，去做了一会儿功课之后，找了个门槛稍微高一点的软件。 coffeemeetbagel。 最初看到这个软件名，付晓芝还以为是什么美食app。 注册完之后就该填资料了。 付晓芝把自己的中学、大学、硕士的学校都写进去了，填得比简历还认真。 上传头像的时候，她选了张之前外出骑行时靳仰慎帮她拍的照片。 她刚填完资料释放没多久，就收到了好多条打招呼的消息。 付晓芝打开其中一条，正打算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郑凛叙略显沙哑的声音：“芝芝，睡了么。” 付晓芝本来就烦躁，听见始作俑者的声音以后更不耐，“睡了，你吃完了就赶紧滚。” 郑凛叙：“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么？” 付晓芝：“我明天有事，不去。” 郑凛叙还想说什么，付晓芝直接打断他：“你烦不烦啊，赶紧走！” 郑凛叙：“嗯，早点睡，别玩手机了。” 听见外面传来关门的动静，付晓芝绷直的背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继续研究软件。 软件上跟付晓芝打招呼的人不少，付晓芝挨个点进去看了一下资料，没找到感兴趣的。 没兴趣，付晓芝也懒得聊天，扔下手机蒙头就睡了。 —— 闹钟是六点半的，付晓芝很准时地就醒了。 她从小在大院里长大，早起已经成了刻在dna里的习惯，闹钟只是以防万一。 活动是八点半开始，付晓芝穿了一件t恤，宽松的运动裤。 洗漱完，付晓芝打算去厨房冰箱找点吃的对付一下。 一打开冰箱门，就看到了里头一个保鲜盒里放着的一份早饭。 是一份三明治，旁边有两个剥好壳的水煮蛋。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付晓芝不至于矫情到连郑凛叙准备的早餐都不吃，她不爱做饭，有现成的就行。 付晓芝把三明治拿出来加热了一下，吃饭的时候顺便回微信消息。 郑凛叙的头像夹在在众多消息之中，付晓芝吃着三明治点进去。 消息是昨天晚上发来的，当时她应该已经睡了。 郑凛叙：【冰箱里有三明治和鸡蛋，明天出门之前记得吃早饭，多喝水。】 付晓芝看完之后笑了一声，关了对话框。 早饭吃完，付晓芝开车去了学校。 靳仰慎骑车来的，两人正好在门口碰上。 靳仰慎新换了车，特别拉风，付晓芝很有兴趣：“你这车好好看，啥时候换的？” 靳仰慎：“刚到几天。” 付晓芝：“骑着脚感怎么样？” 靳仰慎下来让给她，“你试试？” 付晓芝没跟他客气，上去试了一段，靳仰慎在旁边跟着，两人边走边聊天。 从背后看过去，像一对相处愉快的小情侣。 郑凛叙坐在车里，看着付晓芝和靳仰慎的背影，揉了揉太阳穴。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郑凛叙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车还要几天才能到？” —— 靳仰慎之前跟付晓芝参加过不少志愿活动，他熟悉流程，一整天下来，帮了付晓芝不小的忙。 从学校出来，付晓芝请靳仰慎吃了顿晚饭，两人才分道扬镳。 忙完周六这一趟，付晓芝终于是有了可以放松的时间。 晚上回到家里，她舒舒服服地在外面的浴缸里泡了个澡。 泡完澡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付晓芝才发现，她之前挂在外面这个洗手间的睡裙不见了。 付晓芝公寓里有两个卫生间，大部分时候她都用里面那个。 外面这个就是用来泡澡的，所以她会准备睡裙和浴巾挂在这里。 付晓芝翻找了半天都没看到睡裙，最后只能随便围了条浴巾。 泡完澡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力气去思考太多。 可能是这阵子太忙了，记岔了吧。 付晓芝回到卧室，发微信跟姜明珠约了个时间明天去御水湾看她，之后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付晓芝和方沁阳一起去了御水湾。 来的时候，姜明珠正在楼下吃加餐，周礼拿着电脑在旁边处理工作。 付晓芝：“孩子的名字定了吗？” 姜明珠：“定啦，就叫周谦佑啦，希望他能跟名字一样绅士。” 付晓芝：“那不是跟小左小右差不多，小名叫什么？” 姜明珠：“千千。” 方沁阳：“你们还真和数字杠上了。” 经她这一提醒，付晓芝和方沁阳都乐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 孩子在睡觉，有阿姨照看着，姜明珠也没有上楼，坐在客厅和付晓芝还有方沁阳聊着天。 周礼处理完工作，跟姜明珠说了一句“我去看孩子”，就上楼了。 付晓芝看着周礼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可以啊，还挺有好男人那个感觉。” 姜明珠：“什么叫感觉，本来就是。” 付晓芝和方沁阳同时搓起了身上的鸡皮疙瘩。 三个人聊天的时候，付晓芝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提示音，屏幕也亮了。 付晓芝的手机刚才扔到了方沁阳手边，方沁阳一眼就看到了app推送的消息。 付晓芝接过来手机，看见推送，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一天都没看软件。 她没避讳，当着姜明珠和方沁阳的面把软件打开了。 方沁阳：“你下这个软件干嘛？” 姜明珠也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没打算继续恋爱了吗？” 付晓芝翻着跟她打招呼的人的资料，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是为了谈恋爱，就找找乐子。” 姜明珠：“……” 方沁阳：“……找乐子的话，不是有个现成的吗，正好还跟你契合。” 这说的很显然是郑凛叙。 付晓芝：“不要他。” 方沁阳：“为什么？” 付晓芝：“我想试试别人是什么感觉。” 第496回 我在追你 这个时候姜明珠也站出来问了：“但是你对别人不是没感觉吗？之前靳仰慎……” “可能换个人就有了。”付晓芝摸了摸鼻子，“我试试。” 方沁阳：“但是对着不喜欢的人很难有感觉吧？女人嘛，还是有感情才能跟对方亲近。” 姜明珠：“这个，倒也不是。” 她一发言，付晓芝和方沁阳都朝她看了过来。 她们三个人里，也就姜明珠这方面的经验稍微丰富一些，虽然实践对象是同一个人。 姜明珠最初找上周礼的时候对他并没有感情，但她在身体上的确和他十分契合。 姜明珠分析了一下付晓芝的问题：“你可能是第一次碰上了高手，阈值被提高了。” 付晓芝：“我也这么想，所以换个人应该会好。” 姜明珠没有拦着付晓芝，就提醒了她一句：“那你记得先看对面的体检报告。” 付晓芝被姜明珠的忠告逗得笑了，“珠珠，你怎么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哈哈哈。” 付晓芝跟姜明珠和方沁阳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就能放松下来，也暂时忘记了工作的压力。 付晓芝一直在御水湾待到下午才回到公寓。 到家之后，付晓芝又打开了软件，果然收到不少打招呼的消息。 付晓芝坐在沙发上一个接一个地看，还真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眼缘的。 对方是个上市企业的中层领导，三十五岁，喜欢户外运动，是港大硕士毕业的。 相册里有几张照片，是爬山的时候拍的，付晓芝放大看了一下，小腿的肌肉线条挺明显的。 对方的消息是一个小时以前发来的了，付晓芝尝试性地回复了一下：【你好】。 过了两三分钟，对方也回了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接着，他又发了一条：【你也喜欢骑车吗？】 话题就这么挑起来了。 付晓芝跟他聊了半个多小时，很自然地就过渡到了见面这件事情上。 对方想约她下周见面，付晓芝正好有空，但她没忘记姜明珠的提醒。 付晓芝：【你有体检报告么？发我一份。】 长期玩这种软件的人，都知道对方要体检报告意味着什么。 对面还真给她发来了一份，并且是昨天刚做的。 【我会定期体检，每个月一次。】 付晓芝仔细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判断对方应该是个老手了。 这样也挺好，跟懂得游戏规则的人玩，没那么多麻烦。 付晓芝没来得及回消息，门铃忽然响了。 她正好站在门口，随手就把门开了。 看到站在门前的郑凛叙以后，付晓芝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他身旁那辆崭新的山地车上。 这个牌子她认识，而且一直都挺喜欢的，可他们家的车大都是限量发售，价格高得离谱，所以她从来没买到过。 郑凛叙身旁的这一辆，她都没在官网上见过。 “喜欢么？”见付晓芝盯着车看，郑凛叙笑着给她介绍：“这个品牌的创始人刚好是我的朋友，这是他们的定制款。” 付晓芝抬眼看向郑凛叙：“然后呢？” 郑凛叙：“下去试试么？” 付晓芝知道郑凛叙把车带过来肯定是送她的，她的确也眼馋，但不太想收：“无功不受禄。” 郑凛叙：“这是我作为追求者送你的礼物，不需要有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炙热。 被看了一会儿，她竟有些不自在了。 郑凛叙：“去地库试试吧。” 付晓芝半推半就地被郑凛叙带去了地库，她有点嘴硬不愿意妥协，但这辆车她是真的眼馋。 到地库之后，郑凛叙把车交给了她，付晓芝上去试了一段路，就彻底爱上了。 本身就是她惦记了很久的牌子，脚感又特别好，送到她面前了，实在不忍心放手。 付晓芝朝郑凛叙骑过去，那架势就跟要过来撞他似的。 郑凛叙没躲，付晓芝捏下刹车的同时，他的手抵住了车杆。 “感觉怎么样？”他问她。 付晓芝：“这个我留下了，多少钱，我给你转账。” 郑凛叙：“嗯？” 付晓芝：“不想欠你人情。” 郑凛叙笑着捏住她的下巴，突然俯身靠近了她。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暧昧不已。 付晓芝想往后退，但人坐在车座上，车杆又被郑凛叙拽着，根本挪不动。 郑凛叙看着她的眼睛，嘴唇微微动着，用粤语问了一句：“不如肉偿？” 付晓芝对粤语不算熟悉，但这句话她听懂了。 付晓芝：“滚。” 郑凛叙：“除了这个，我不接受别的方式。” 付晓芝：“你想得美。” 郑凛叙：“那就把车收下，别想什么欠不欠的，我在追你，不管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这番话着实有些肉麻。 付晓芝之前完全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从郑凛叙嘴巴里听见这么“深情款款”的话。 有了现在作对比，想起过去时，付晓芝更觉得讽刺。 所以说，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不懂浪漫的男人，他不浪漫不甜言蜜语，只是因为不够喜欢，自然不会浪费心思在你身上。 果然啊，人就是贱。 —— 付晓芝没跟自己过不去，最后还是决定把车收下来了。 郑凛叙很自然地跟着付晓芝回了公寓楼上。 付晓芝进门的时候，手机刚好响了一下，她上前拿起来，发现是之前app上那个人发的消息。 她刚才下楼骑车，忘记带手机了。 对方发了几家餐厅的信息，让她选。 付晓芝就这么捧着手机看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到郑凛叙是何时站在她身后的。 郑凛叙并没有要偷窥付晓芝手机的意思，只是她的头发松了，他想要上前帮她整理一下。 这一靠近，便扫到了屏幕上的“约会”二字。 他本能地提起了警觉。 定睛一看，又看到付晓芝跟对方要体检报告的那条消息。 郑凛叙一下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他目光微微沉下来，下颚的线条略显僵硬。 这个时候，付晓芝刚好放下手机，一转头，被郑凛叙吓了一跳。 “我靠，你鬼啊，唔……” 付晓芝还没骂完，郑凛叙忽然捧起她的脸亲了下来。 第497回 约 唇齿纠缠，付晓芝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松木香气。 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之前的那些夜里，他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世界里都是这个味道。 触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之下，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很自然地就被唤醒了。 过往的回忆袭击着大脑，付晓芝的意志力濒临崩盘。 她的失控，郑凛叙感受得最为真切。 他停下深吻的动作，唇瓣抵着她亲了几下，沙哑着声音，温柔地问：“你想我了对么？” 付晓芝抵住他的肩膀，平时的一身力气到现在有些使不出来了。 她有点想骂脏话，为什么每次一靠近郑凛叙，就这个德行，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付晓芝沉默着不回答，郑凛叙的手摸上了她的腰，指尖抵在她的腰窝处停了下来。 付晓芝身体一颤。 郑凛叙轻轻笑起来，“每次都是这里。” 他在这方面的阅历比她丰富太多，某种程度上说，他其实比她本人还要了解她的身体。 付晓芝脚下有些飘，身体往他怀里倒着，如此一来两人靠得更近了。 郑凛叙原本并不想在这方面表现得太着急。 付晓芝本身就对他的感情不信任，如果他再急切一些，她那性子很可能会觉得他还是在贪恋她年轻的身体。 但刚才看到她和别人聊天的内容之后，郑凛叙很难再忍下去了。 “芝芝，喜欢么？”郑凛叙抵在她耳边，身体贴近她，按着她的腰厮磨，“去卧室还是在这里？” 付晓芝头昏脑涨，浑身发热，理智一点点出走。 她的身体对郑凛叙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 被欲望裹挟，她甚至出现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反正已经睡过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成年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想到这里，付晓芝抓住了郑凛叙的小臂。 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暧昧的气氛瞬间被打碎。 是郑凛叙的手机响了。 付晓芝骤然清醒过来，松开他的胳膊，趁他拿手机的时候把他推开。 郑凛叙看到屏幕上姜明珠的名字之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她可真会挑时间。 郑凛叙：“珠珠，怎么了？” 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郑凛叙的声音显得十分沙哑。 电话那头的姜明珠自然也听出来了，“你感冒了？” 郑凛叙：“昨晚空调有点低，着凉了，找我什么事？” 姜明珠：“明天来家里吃饭嘛，有点事情跟你聊。” 郑凛叙：“好。” 和姜明珠通完电话，郑凛叙的视线再次落在了付晓芝身上。 她已经从刚才暧昧的气氛中抽离出来，整个人恢复了理智，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郑凛叙很清楚，他今天是近不了她的身了。 郑凛叙不喜欢强迫女人，对付晓芝这种性子，更不可能来硬的。 郑凛叙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付晓芝已经给他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郑凛叙：“一起吃个晚饭吧。” 他看了一眼腕表，“去外面吃，不会对你做什么。” —— 郑凛叙送的那辆车骑起来脚感实在太好，加上这段时间忙得没空去健身，所以新一周，付晓芝直接选了骑车上班。 这周开始没上一周那么忙了，但付晓芝大部分时间还是都在工作上，约会软件也没再刷了。 之前约好的那位，已经定在周五晚上出去碰面了。 付晓芝加了他的微信，后来都是在微信上沟通的。 这几天，郑凛叙倒没有再出现过，付晓芝偶然从姜明珠口中得知，郑凛叙似乎是回纽約处理工作了。 周五下班后，付晓芝打车去了约好的餐厅。 她原本是计划骑车去的，但转念一想，骑着山地车跟人去约炮……好像不太合适。 六点出头，出租车停在餐厅门口时，付晓芝见到了聊了一周的沈之南。 他今天穿了西装，气质和照片上不太一样。 碰面之后，付晓芝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在脑袋里建立起了信息库。 身高应该一米八五左右，身材不错，有肌肉，长相很干净，有点像她小时候看过电视剧里的一个男星。 外貌是很不错的，付晓芝想，他这种人放在婚恋市场肯定是很受欢迎的。 一直没结婚，应该是自己不想结。 想到他那么熟练地发体检报告，应该是个玩咖，这正合她的心意，她本来也是出来玩的。 付晓芝抱着这个念头走上去，跟沈之南问了个好：“嗨。” 沈之南看向她：“付晓芝。” 付晓芝：“是我。” 沈之南很绅士地跟她握手，“跟高兴认识你，我们先进去坐？” 付晓芝跟沈之南握了一下手，顺便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指，还挺好看的。 —— 付晓芝没有这种跟陌生人约会的经验，好在沈之南经验丰富，吃饭期间一直在寻找话题。 付晓芝跟人聊天是没有问题的，两人相处和谐，没有冷场。 晚饭结束后，沈之南主动提议：“去酒吧喝一杯吗？” 付晓芝：“好呀。” 两个人一拍即合，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周五的夜里，酒吧人很多，嘈杂热闹，舞池里聚满了跳舞的男男女女。 付晓芝喝着酒欣赏着，沈之南在旁边问她：“进去试试么？” 付晓芝：“不了，没那天赋。” 沈之南：“嗯？” 付晓芝：“我比较喜欢打打杀杀。” 沈之南被她的言论逗笑，“完全看不出来。” 付晓芝：“诶？你不会本来觉得我是很温柔的那种吧？那你要失望了，我比较暴力。” 沈之南：“哪方面？” 他简单三个字，立刻就让气氛暧昧了几个度。 付晓芝马上就听懂他的意思了，她晃了一下酒杯，“各方面都挺暴力的。” 沈之南垂下眼睛，握住她的手，倾身靠近，“那我得亲身体验一下了。”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摩挲着，每一下都带着调情的意味。 付晓芝不排斥他的亲近。 至少比和靳仰慎亲近的时候自然得多。 这点认知让她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所以她认的不是人，是技术。 付晓芝抬眼和沈之南对视，笑着启唇，“你想怎么体验呀？” 话音落下，她便看到沈之南的喉结滚了一下。 付晓芝抬起另外一只手，朝他喉结摸了上去。 第498回 打断 沈之南呼吸一顿，直接掐住她的腰，把她按到了怀里，“你在勾引我。” 付晓芝：“你才发现啊。” 她承认得毫不避讳，而且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害羞。 看起来像个经验丰富的人。 但沈之南刚才从她的小动作里就能感觉到，她应该不是那种经常出来玩的类型。 沈之南虽然对付晓芝有兴趣，但不至于不挑场合。 他抱着付晓芝，温柔地替她整理着头发和衣服，征求她的意见，“酒店还是我家？” 付晓芝被问住了，还有人去家里约炮啊？ 她答不上来的样子，更加让沈之南确信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沈之南笑了一声，跟着说：“你家也行。” 付晓芝：“那去我家。” 沈之南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她居然真的就答应了，看来是真没经验。 —— 付晓芝坐了沈之南的车，回去的路上还晕晕乎乎的。 大概是晚上酒喝多了。 车停在楼下，付晓芝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沈之南顺势扶住了她，“小心点。” 他很自然地搂住了她腰，一直到上楼都没有松开。 付晓芝站在门口输入密码开了门，两人走进来之后，沈之南将她扶到了沙发上。 “你晚上可能酒喝多了。”沈之南看了一下家里的格局，“介意我去你家厨房给你弄杯蜂蜜水吗？” 付晓芝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蜂蜜好像在冰箱里。” 沈之南：“好。” 付晓芝等了几分钟，沈之南就端着蜂蜜水过来了。 他停在沙发前俯身，很体贴地把杯子放到了她手上。 付晓芝接过来一口气喝完了，她把杯子丢在一边，站起来走到沈之南面前，拽住他的领带。 “你还挺体贴的。”付晓芝笑着问他，“你喜欢在客厅还是卧室？” 沈之南：“家里有套么？” 付晓芝：“……” 她家里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沈之南看到付晓芝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看到楼下有便利店，你等等，我去买。” 付晓芝：“好。” 沈之南走后，付晓芝拿起了手机，发现方沁阳之前发了不少消息过来。 付晓芝跟她说过今晚和沈之南见面的事儿，方沁阳怕她被坑，一直关注着。 付晓芝回复：【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方沁阳：【你俩到酒店了？】 付晓芝：【我带他回家了。】 方沁阳：【？】 付晓芝：【我家里没套，他去买了，还挺讲游戏规则的。】 —— 沈之南在小区的便利店买了避孕套。 他坐电梯上了楼，电梯门刚打开，便在楼道里看到了一道男人的身影。 楼道空间并不宽敞，对方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身上，沈之南也随之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沈之南眉心一跳，有些惊讶：“郑总。” 郑凛叙微微颔首，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购物袋上，“你怎么在这里。” 沈之南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扇门：“朋友住这里，郑总你呢？” 郑凛叙：“巧了，我女朋友也住这里。” 沈之南：“是邻居吗，那真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郑凛叙抬起手按上了付晓芝家的门铃。 沈之南面色沉下，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门很快就开了，付晓芝以为是沈之南买套回来了，连监控都没看。 一打开门看到郑凛叙和沈之南同时站在门口，付晓芝的大脑都空了，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郑凛叙当着沈之南的面走到付晓芝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抱到怀里，手顺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哄：“芝芝，是我不好，不要和我生气了。” 沈之南：“……” 面前发生的事情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不至于捋不清楚情况。 郑凛叙的女人，碰不得的。 沈之南无比庆幸自己刚才停下来下楼买了东西，否则，为了一次约炮赔上前途就不值得了。 付晓芝觉得郑凛叙简直有病，一把推开他：“谁让你来的，滚开，你打扰到我的正事了。”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比较有化学反应的人，不试一试的话她是不会甘心的。 付晓芝这话一出，郑凛叙便看向了沈之南。 他眼神很淡，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沈之南：“郑总，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 付晓芝又懵了。 啥情况，沈之南和郑凛叙认识？ 郑凛叙：“现在知道也不迟。” 沈之南：“……嗯，那我不打扰了，先告辞。” 沈之南走得很快，付晓芝根本没机会跟他说上话，他已经进电梯了。 门前只剩下了郑凛叙和付晓芝两个人。 好事被破坏，付晓芝有些生气，想推开他，却忽然被他扼住双手腕推进了客厅。 郑凛叙表情紧绷，目光阴沉，抬起小腿顺便踹上门，按着付晓芝将她压在了鞋柜上。 付晓芝后背撞到了鞋柜的一隅，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 “郑凛叙你有病啊，你弄疼我了，赶紧放开！”付晓芝朝他大喊。 郑凛叙却无动于衷，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疼点才能让你长记性。”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嘴唇，“做什么了？” 其实她和沈之南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最多就是抱了一下，拉了下手。 可付晓芝并不想和他解释：“跟你有关系么？” 郑凛叙：“回答我的问题。” 他用虎口卡住了她的下巴，周身都散着阴翳的气息。 付晓芝从未见过郑凛叙这样，她自认胆子不小，可眼下竟被他给震慑到了，后背窜起了凉意。 叫嚣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见她沉默，郑凛叙接着说：“你不回答，沈之南明天就会失业。” 付晓芝：“你敢！” 郑凛叙：“做什么了，回答我。” 他还是很强势，根本不像之前一样会对她妥协。 付晓芝不喜欢看郑凛叙这样，可她知道郑凛叙是有本事让沈之南失业的。 深吸了一口气，付晓芝一鼓作气开口：“我俩就是一起吃饭喝了酒，晚上我带他回家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你破坏了，是我先约的他，你别仗着权势欺压人。” 郑凛叙：“如果我不来，你要和他做？” 付晓芝还没回答，就被郑凛叙打断，“你敢说一句‘是’试试。” 付晓芝：“我和谁做跟你关系不大吧？你自己是什么干净东西吗，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 第499回 又输了 男人的占有欲总是来得这么莫名其妙。 付晓芝本身就不是那种愿意被人管束的人，特别是这个还是郑凛叙—— 她从来都没计较过郑凛叙有多少女人，即便是他们发展地下关系的时候，她都不会去想这种事情给自己添堵。 没想到郑凛叙竟然还有脸来质问她！ 付晓芝越想越愤怒，抬起脚来对准郑凛叙的小腿就是一阵踹。 郑凛叙分神之际，付晓芝趁机挣脱，抬起胳膊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郑凛叙已经反应过来，提前一步躲开，手按住她的肩膀。 付晓芝：“你少碰我，滚。” 郑凛叙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便沙哑着出声解释，“我说那些，不是审判你，刚才太冲动了，我向你道歉。” 付晓芝：“我可担不起您的道歉。” 伴随着这句话，又是一个大动作。 付晓芝很长时间没打架了，但肌肉记忆早已形成，她一个甩腿过去，拳头也对准他的下巴。 第一拳打到了。 郑凛叙的头偏过去，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 付晓芝打得上了头，准备砸第二拳—— 然而，拳头刚到一半，刚才看似狼狈不堪的郑凛叙忽然一个回头，目光锋利、动作敏捷地握住挡住了她的拳头，双手钳制住她的手腕往后一剪—— 付晓芝要抬腿的时候，他将她抵在门上压住了她的膝盖。 又输了。 付晓芝脑袋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 她本来就在气头上，如果能把郑凛叙揍一顿还有得发泄，然而现在，打架都打不赢他。 郑凛叙看着咬牙切齿的付晓芝，火上浇了一把油，“芝芝，你打不过我。” 他一点点靠近她，空出的那只手摸着她的脸，指腹抵着她的肌肤按压着，温柔地道出一个残忍的事实：“你能打到我，是因为我让着你，懂么？” 对于一个热爱打架并且一直是赢家的人来说，这种话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付晓芝以前没发现郑凛叙做事能这么狗：“郑凛叙，你就是个老狗币！” 郑凛叙不介意这个称呼，“以后不要随便和别的男人约会，更不要随便带人回家，很危险。” 付晓芝：“你管我啊？我他妈单身，约个人怎么了？我家老爷子都管不了我！” “是么。”郑凛叙云淡风轻，“付老爷子现在这么开放了，看来我要再找机会和他聊一聊了。”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要告状。 付晓芝刚才那话就是嘴硬说的，她家老爷子当然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上次郑凛叙那些照片差点把他气到驾鹤仙去。 付晓芝有点蔫了，但不想在郑凛叙面前服软。 郑凛叙笑着说：“怕他知道，就记住我刚才的话。” “况且……”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耳垂处，轻轻捏了一下，“你想找人约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普通话、粤语、英语都可以。”这句话，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付晓芝想缩脖子，被他按得动都动不了，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之前忍着不动你，是想尊重你的意愿，我以为你不想做，”郑凛叙的手一点点下移，最后停在她衬衫的扣子上，“既然你这么想，今天晚上我一定好好为、你、服、务。” 郑凛叙是铁了心要做，付晓芝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的衬衫已经被他扯裂了。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有耐心。 现在的郑凛叙活脱脱就是被激怒的野兽，已经红了眼，什么都听不进去。 付晓芝的身体僵住了，大脑停止了运转，做不出反应。 之前他们两个发生点什么的话，大都是她主动撩拨，郑凛叙顺势而为，他虽然比较狗，但是一直都比较温柔，也很顾虑她的感受。 像今天这样失控，还是第一次。 付晓芝愣怔之际，人已经被他带到了落地窗前。 她面对窗户，郑凛叙从身后靠上来，圈住她的腰。 付晓芝从镜子里看到了他欲念翻滚的眼，接着，她被他揍了—— 像打人揍小孩一样，揍的屁股。 毫无征兆来这么一下，付晓芝没控制好声。 “长记性了是吗？”郑凛叙的手绕过她的脖颈，将她的头转过来和她对视，“我早该这样教训你了。” —— 付晓芝这次终于体会到了憋久了的男人有多恐怖。 而且郑凛叙还被他惹怒了。 等到结束，付晓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直到腿上多出来一双手，付晓芝才回过神来。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折腾，对上郑凛叙的眼睛，付晓芝下意识地就要往后躲。 郑凛叙难得看到付晓芝这么怂的状态，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知道怕了？” 付晓芝本来想破口大骂，憋回去了。 郑老狗看起来还有力气，保不齐什么时候又会发情。 郑凛叙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不碰你了，过来，我抱你一会。” 他虽然是以商量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的，但动作上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话音落下的同时，付晓芝已经被他拽到怀里抱住了。 刚做完，付晓芝没什么力气，靠在他怀里索性就不挣扎了。 郑凛叙：“记住我刚才的话了么。” 付晓芝：“什么？” 郑凛叙：“不要随便约男人，更不要带人回家。”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一句，“很危险。” 付晓芝嗤了一声，“你好意思说这话，你不危险？” 郑凛叙：“我不会伤害你，但别人有这个可能。” 付晓芝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不会伤害她？ 付晓芝毫不留情地笑出来，郑凛叙当即就晓得了她的意思。 他补充：“我是说，以后不会伤害你，以前存在过的伤害，我都认。” 付晓芝：“你不用跟我解释。” 郑凛叙：“为什么找别人？” 付晓芝：“不然呢？应该找你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郑凛叙：“但你刚才很开心不是么？床上这些，就是最好的证明。” 付晓芝被他不要脸的话弄得不自在：“那只是正常反应而已，换个别的男人过来我也一样。” 郑凛叙：“是么。” 这语气很显然是不信。 付晓芝：“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信，我这样只是因为我睡的男人少，等我多睡几个……” “所以，这就是你出去约会的原因。”郑凛叙敏锐捕捉到了线索。 第500回 随叫随到 付晓芝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她有点懊恼。 但这种事情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怎么，不行啊？” 对于郑凛叙来说，这件事情的重点并不在于此。 他的脑子总是转得很快，轻易便能推导出某个结论：“你和靳仰慎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发生过实质性关系。” 郑凛叙这话是看着付晓芝的眼睛说的，他甚至不需要问，直接用的肯定句。 付晓芝不是很喜欢这种被人看透拿捏的感觉。 付晓芝：“关你屁事，你不会自恋到觉得我是为了你吧。” 郑凛叙：“不会。” 当时他们闹到那个地步了，她不是那种性格：“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他们之间都谈到订婚了，当时去港城的时候也住在一间房里，付晓芝不太可能拒绝靳仰慎，而靳仰慎作为男人，跟喜欢了许多年的女人共处一室，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除非—— “靳仰慎有问题？”郑凛叙问出了自己的推测。 付晓芝：“你才有问题！别造谣行不行？” 郑凛叙：“……” 付晓芝：“我跟靳仰慎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别……” “我明白了。”她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郑凛叙打断，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不问你了，你记住我刚才的话就好。” “出来乱约的男人，都很危险，说不定身上有什么病，你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很容易被骗。”郑凛叙几乎是语重心长地在教育付晓芝。 付晓芝嗤了一声：“是啊，没你接触得多。” 郑凛叙笑着解释：“我也没接触过，别生气。” 付晓芝：“谁管你接没接触过。” 郑凛叙：“以后有需要，找我就好。” 他的掌心贴上她的头发轻轻顺着，“接下来我会在北城待一段时间，随叫随到。” —— 付晓芝出去找男人的计划就这么被郑凛叙给破坏掉了。 那天晚上之后，付晓芝在微信上跟沈之南解释了几句。 看着沈之南回来的消息，付晓芝就知道，他俩算是彻底没戏了。 后来付晓芝也懒得再刷软件，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里。 郑凛叙平时会给她发消息，她看心情回复。 付晓芝觉得，方沁阳那番话没有说错。 郑凛叙这样贴着她之后，她反而坦然了很多，不会像以前一样想起他就分神，更不会患得患失，属于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的状态。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 这周末，芝麻基金会有一次对外公开的招募会，主要目标是寻找能够长期提供赞助的合作伙伴。 这起招募会是付晓芝一手操办的，在会展中心举行。 招募会在下午五点半正式开始，演讲结束后，有一个比较简单的晚宴。 方沁阳周末不上班，来到了现场帮忙，和付晓芝还有付暮晔一同在门前迎接前来的宾客。 付晓芝看到了许多熟面孔，都是之前有过合作的企业。 她性格爽朗，和这些人相处得都很愉快，见面后便一一上去打招呼。 刚接待完一个熟人，付晓芝转身准备迎接下一个的时候，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郑凛叙的身形，化成灰她都认识。 不止付晓芝，方沁阳和付暮晔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郑凛叙。 方沁阳下意识地朝付晓芝看过去，付暮晔则是露出了护犊子的表情。 经过了之前的事情，作为付晓芝的亲哥，付暮晔很难对郑凛叙这个人提起什么好感。 方沁阳看到付暮晔摆出要打架的态势，赶紧拽他一把：“你别冲动。” 这话刚说完，郑凛叙已经停在了三人面前。 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一套高定西装，这是个很难驾驭的颜色，但他穿了就十分合适，儒雅又斯文。 郑凛叙：“芝芝。” 他毫不避讳地把视线停在付晓芝身上，还喊了她的名字。 没等付晓芝回应，付暮晔就问：“你来做什么？” 虽然在极力压抑，但郑凛叙仍然听得出他话里的防备和敌意，他笑着说：“来参加招募会。” “青城资本对慈善运营一直比较有兴趣，也有意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付晓芝迎上他的目光：“哦，那你进去坐吧。” 郑凛叙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地说了句“谢谢”，之后他助理过来了，两人便一起进去了。 付暮晔咬牙切齿：“谁他妈跟他合作。” 付晓芝：“有钱送上门干嘛不合作。” 虽然很清楚郑凛叙是为什么来的，但付晓芝对于拿青成资本的投资这件事情并不排斥，“他愿意送就送咯，正好我们可以开新的项目。” 付暮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想干嘛。” 付晓芝：“我知道啊。” 付暮晔：“你还要跟他好？” 付晓芝：“我没想清楚，但送上门的赞助不要白不要嘛，就算我不跟他好，钱也跑不了。” —— 上台宣讲的任务是付晓芝的。 会场里的人坐齐以后，付晓芝便走到台上，打开了ppt。 郑凛叙坐在最前排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付晓芝今天穿着一套深色的小西装，上面是外套，下面是阔腿裤，看起来十分干练飒爽。 她的发型和妆容都很简单，但站在那里，却是无比耀眼。 基金会运营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付晓芝对这种场合应付自如，她站在台上从容又自信，流畅地讲述着愿景。 整个过程里，郑凛叙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等付晓芝讲述完毕，郑凛叙是最先抬起手来鼓掌的那个。 而付晓芝也一眼就扫到了他，两人视线相对的时候，郑凛叙对她露出了微笑。 他的笑容里带着赞许和欣赏。 宣讲会结束，就是晚宴。 付家的背景加持，再加上这几年项目的成功运作，基金会从来不缺赞助伙伴。 晚宴才一开始，付晓芝就敲定了好几家合作。 郑凛叙看着付晓芝身边的人走远后，缓缓朝她走了过去，停在了她面前。 他笑着问：“不给我介绍一下？” 付晓芝：“刚才ppt说得很清楚了。” 郑凛叙：“这么冷淡，不怕我改变主意么。” 付晓芝：“那你别投。” 她转身就要走。 郑凛叙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腕，“我哪舍得不投，别生气。” 第501回 新闻 郑凛叙的手抓上来的时候，付晓芝愣了一下，随后低头去看。 她没有想到郑凛叙会在公共场合跟她有这种肢体接触—— 之前他是很排斥这一点的，还有特意跟她强调过，希望在人前不要有太亲密的接触。 别说肢体接触了，他那个时候甚至都不希望她和他站得太近。 当然，这话郑凛叙没直接说过，是付晓芝自己观察出来的—— 那期间他们只要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郑凛叙都会跟她保持三四米的距离，完全是一副不熟的样子。 郑凛叙本身也是人群中的焦点，他出现时，不少人便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想借此机会和他混个眼熟。 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 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付晓芝感受到了周围的视线之后有些不自然，想要把手抽出来，但郑凛叙不肯放。 付晓芝瞪他，压低声音警告：“你放开我。” 郑凛叙：“怕什么？” 付晓芝：“你想丢人别拉着我一起！” 这里是北城，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更清楚她和姜明珠是好朋友。 之前姜明珠和周礼的婚礼，郑凛叙是以姜明珠小叔叔的身份面对宾客的。 也就是说，在北城这群人眼里，她和郑凛叙也是差了个辈分的关系。 现在郑凛叙在这里跟他拉拉扯扯的，用膝盖想想都知道闲话不会少。 但郑凛叙好像完全不介意，甚至还从容自若地说：“我并不觉得追你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付晓芝：“但我觉得被你追很丢人。” 原本以为这样说他就会放手，但郑凛叙只是笑：“那要委屈一下你了。” 付晓芝：“……” 草。 她之前真的没想到郑凛叙死缠烂打起来能这么不要脸！ “我有点饿了。”郑凛叙看了一眼自助餐台，“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付晓芝最后只能跟着郑凛叙去餐台附近坐下。 她原本以为，选个不起眼的位置就不会被注意到了，谁知道坐下来之后还是有不少人在盯着他们看。 付晓芝烦躁地吃了一块面包，转头问郑凛叙，“你搞什么啊，中邪了么？” 郑凛叙为她拿了一块榛子巧克力蛋糕，“我暂时计划和你们基金会签五年的赞助合同，赞助金额按照季度来算，每个季度预算是两千万。” 听见这个金额，付晓芝的心情瞬间不烦躁了，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一向藏不住心事，郑凛叙看到她情绪转变的速度之后，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付晓芝谈过很多赞助了，很少遇到这么高的金额。 郑凛叙简直就像财神爷来送钱的——比之前周礼追姜明珠的时候送的还多。 付晓芝吃了一口蛋糕，“所以，合同什么时候签？” 郑凛叙没有回答，目光停在她唇上，视线有些灼热。 眼神交缠，四周暧昧丛生。 付晓芝不太自在，准备躲开的时候，郑凛叙忽然抽了张纸巾在她唇边擦了擦。 “沾到奶油了。”他的动作很细心，很温柔，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付晓芝心率有点快，她抢过来纸巾：“我自己擦。” 擦完嘴巴，付晓芝还在惦记正事儿：“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签合同，到时候我让我同事……” “你亲自来签吧。”郑凛叙说，“看你时间，我都可以。” 付晓芝打量着郑凛叙，总觉得他不安好心：“你不会是想借这个赞助合同算计我吧？” 郑凛叙：“算计你什么？跟你上床么？” 付晓芝：“所以你还真的有这个龌龊的想法。” 郑凛叙轻笑了一声，手指按上她的下唇，“和你上床这种事情，不需要算计，我卖力就好。” 付晓芝：“郑凛叙你给我闭嘴！” 郑凛叙：“好。” 他很配合地闭嘴了，但付晓芝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可能是习惯了之前郑凛叙那种一本正经油盐不进的冷淡状态，现在他忽然改变了做事方式，导致付晓芝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付晓芝正沉默的时候，付暮晔过来了。 付暮晔刚刚出去跟几个合作方单独聊了一会儿，没想到一回来现场，就听见了关于付晓芝和郑凛叙的八卦。 然后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吃东西，郑凛叙对着付晓芝说说笑笑的，完全没有平时严肃正经的状态。 付暮晔脑袋里只有一个词：为老不尊。 付暮晔走上来之后，郑凛叙笑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付暮晔：“你什么意思？” 付暮晔和付晓芝毕竟是双胞胎，性格虽然没有付晓芝那么火爆，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旁边没第四个人，他也懒得装。 而郑凛叙也以同样直接的方式回答了付暮晔的问题：“很明显，我在追芝芝。” 付暮晔：“呵，现在知道追了，之前她为你跪祠堂的时候你在哪里？” 郑凛叙：“今后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伤害。” 付暮晔还是冷笑，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前科累累，他是不会信这些的。 付暮晔看向了付晓芝，见她表情没什么波澜，稍微放心了一些。 还算她有点出息。 —— 活动结束，付晓芝和付暮晔还有方沁阳坐同一辆车回去。 路上，付暮晔说：“郑凛叙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你拉拉扯扯，他现在不怕人知道了？” 付晓芝：“我联系一下人，把消息压下去吧。” 现在也只能压一压媒体那边的消息了，圈子里的风声肯定堵不住。 付晓芝拿出手机准备给原野发消息让他处理这件事情。 微信还没打开，已经看到了新闻app的推送—— 看清楚标题的内容以后，付晓芝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了座椅上。 方沁阳见状，忙问：“怎么了芝芝？” 付晓芝：“晚了。” 她把手机丢给方沁阳，“你看。” 方沁阳接过来，第一时间看见了屏幕上的推送标题，之后又忙打开报道的内容详细去看。 付晓芝和郑凛叙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而且郑凛叙先前是有过公开的未婚妻的，如果媒体在辈分和未婚妻这两件事情上做文章，对付晓芝的名誉肯定有很大影响。 付晓芝本人可能不在意，但是付家那边—— 第502回 老男人骗人的手段罢了 方沁阳抱着这样的担忧看完了新闻，又浏览了下面的评论，终于能松一口气。 新闻和评论里都没有提及两人的“辈分差距”，也没有提起郑凛叙和纪景熙的事情。 付晓芝平时一直都很低调，除了基金会相关的工作之外，没有出席过什么公开场合，私下被拍到的一些照片也都是去做志愿活动。 新闻里没说两人恋爱的事情，反倒是提了郑凛叙向付晓芝示好，像是在追求她。 报道里配了几张照片，是晚上在现场拍的。 其中一张，是付晓芝在台上宣讲的时候，郑凛叙坐在前排盯着她看的。 付晓芝的身形被虚化处理了，但谁都看得出来是她，竖构图，像极了电影海报。 方沁阳看到这张照片之后都忍不住啧了一声，“拍得可真好。” 接着她戳了戳付晓芝的胳膊，“芝芝你看看。” 付晓芝兴趣缺缺地凑上来，却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微微僵了一下。 方沁阳指着照片说：“郑老板这个眼神真深情真温柔，恕我见识少，真没见过他这样。” 付晓芝的视线盯在照片上不动。 她也没见过他这样。 郑凛叙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他眼窝偏深，眉骨突出，显得眼睛十分深邃，这样的眼，随便看一眼都会被吸引。 他有意深情的时候，就更加夸张，被他这样看着，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被珍惜的人。 付晓芝不得不承认，郑凛叙这个人真的是长在他的审美上。 方沁阳看到付晓芝这样，笑着问：“心动吗？” 付晓芝还没回答，前排的付暮晔就开口了：“老男人骗人的手段罢了。” 付晓芝：“挺帅的。” 方沁阳：“新闻和评论都挺和谐的，没看到什么难听的话，我感觉像被人打点过了。” 是谁打点的，付晓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酒店套房内。 谢蜀停在书桌前，和正在调酒的郑凛叙汇报：“郑总，已经按您的指示去发布了。” 郑凛叙：“控制好舆情，不要出现任何和她有关的负面评论。” “通知公司的运营，每个社媒平台重新转发一次我和纪小姐之前的联合声明。”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从容不迫地安排着后续的相关事宜。 谢蜀一一记下，“是，郑总。” 郑凛叙：“去忙吧。” 谢蜀离开后不久，郑凛叙就接到了姜明珠打来的电话。 姜明珠自然也是看到新闻之后联系他的。 千千这几天有些闹腾，姜明珠和周礼费劲巴拉把他哄睡着之后，刷到了这条新闻，直接傻眼。 评论区和谐的景象很明显是被人维护过的。 郑凛叙接起姜明珠的电话，“这么晚还没睡么？” 姜明珠：“本来要睡了，被你搞出来的大新闻吓醒了。” 她调侃这句，语气正经不少：“你是不是早就做好曝光的计划了？” 郑凛叙：“嗯，都处理好了。” 姜明珠：“猜到了。” 郑凛叙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没确保万无一失的前提下，绝对不可能这么高调。 姜明珠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隔空跟付家表态，让付家看到他的决心。 不过，付家那边的态度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情上，姜明珠也不好出面，毕竟郑凛叙之前给付晓芝造成的伤害是实打实存在的。 至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怎么走，姜明珠觉得还是要靠付晓芝亲自来做决定。 她没打算撮合他们，当然，假设付晓芝最后还是选择了郑凛叙，她也会支持。 郑凛叙：“千千睡了？” 姜明珠：“睡了，马上满月了，最近有点闹。” 郑凛叙：“满月宴怎么办？” 郑凛叙：“那我到时候和你爸妈一起过去。好了，你早点休息，别太累。” —— 隔天一早，新闻就传到了付家人的耳朵里。 最初是闵庭先看见的，后来付齐成和付老爷子也陆续看到了。 经过了一夜，新闻的热度不但没下去，反而攀得更好了，打开相关软件，都有推送。 不夸张地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郑凛叙在追付晓芝了。 早餐时，闵庭说：“新闻闹这么大，恐怕是郑凛叙那边有意安排的。” 付齐成的表情很严肃，“我联系人把新闻压一下。” 他正要打电话，就被付老爷子制止了，“不用管，现在压也没有什么用。” 付齐成：“这种新闻会影响到两两。” 付老爷子：“如果是郑凛叙有意安排的，舆论里就不会出现和两两有关的负面传闻。” 他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他这是做给我们看的。” 付齐成和闵庭当然也想得到这一点，但付齐成对此十分不屑：“他若是早有这个心思，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闵庭：“不知道两两现在是什么态度，他做了这么多，两两本来就没忘记他，大概是要心软了……爸，您怎么想？” 付老爷子笑了笑，“别小看了两两，哪有那么快。” —— 她大汗淋漓回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了守在楼宇门口的郑凛叙。 他手里拎着个纸袋，看到她回来以后，便走了上来。 “去跑步了？正好，给你带了早餐。”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好像他们已经是关系稳定的男女朋友似的。 付晓芝看着他递上来的早餐，没接：“你怎么来了？” 郑凛叙：“想你了。” 冷不丁来一句这么肉麻的话，付晓芝一时间没能接上，哽了一下。 郑凛叙被她这模样逗笑，“先上楼吧。” 付晓芝到家之后就去洗澡了，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后，郑凛叙已经把早餐热好了。 连牛奶都是热的。 付晓芝哪里喝得下热牛奶，她转身去冰箱拿了瓶冰的。 没等郑凛叙开口，付晓芝就警告他：“别来教育我，懒得听。” 郑凛叙在她对面坐下，无奈地说：“出完汗喝冰的确实对身体不好。” 付晓芝反唇相讥：“纵欲也对身体不好，你要是真想养生就禁欲呗。” 郑凛叙：“……” 成功把郑凛叙堵到无话可说，付晓芝心情甚好，喝到嘴里的冰牛奶都变甜了。 第503回 揍 郑凛叙带来的早餐是burrito，里面的虾仁和牛油果酱都比较符合付晓芝的胃口，跑完步吃自己喜欢的食物，满足感翻倍。 郑凛叙从付晓芝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的满足，眉眼也跟着柔和不少。 从坐下来开始，郑凛叙的目光就没有从付晓芝身上移开过。 付晓芝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吃饭的时候一直被人盯着也不怎么自在，特别是郑凛叙的眼神还那么赤裸暧昧。 付晓芝咽下去嘴里的东西问他：“你吃过早饭了？” 郑凛叙：“刚才在店里吃的。” 付晓芝：“哦，所以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儿啊？” 郑凛叙：“约会。” 付晓芝被他的话呛了一下。 约会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放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就很奇怪——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好像还没有私下两个人单独约会过。 付晓芝很好奇郑凛叙会安排什么地方：“去哪儿？” 郑凛叙：“攀岩馆。” 听见这三个字，付晓芝原本兴趣缺缺的表情忽然变了—— 假设郑凛叙说的是逛街看电影这种司空见惯的无聊约会方式，她的确没什么兴趣，跟他这种人出去逛街，是喝一杯奶茶都要被教训不健康的程度。 但是攀岩馆完美地戳中了付晓芝的兴趣点：“哪家？市里好像没有特别专业的馆啊。” 郑凛叙：“东郊那边，我一个朋友的馆。” 付晓芝：“好啊，吃完饭就走。” —— 因为要去攀岩，付晓芝穿了一套运动服直接出门了，头发简单扎了一下，素面朝天。 付晓芝本身是不喜欢化妆的，放假的时候都是怎么随性怎么来。 付晓芝垮了包跟郑凛叙一起下了楼。 郑凛叙今天也没有穿西装，polo衫和运动裤的搭配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不过跟付晓芝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看得出年龄差距。 他们两个人下楼的时候刚好被人认出来了，有几个年轻人盯着他俩看了好久，嘴巴里还在讨论什么。 付晓芝猜测应该是跟昨天晚上的那些新闻有关。 这事儿她和郑凛叙还没讨论过。 上车以后，付晓芝把包放到一边，随口问郑凛叙：“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郑凛叙：“嗯？什么？” 付晓芝：“别装，刚才那几个人为什么盯着我和你看，你不知道？” 郑凛叙这下也没有拐弯抹角了，他打着方向盘，视线看着前方，“只是不希望之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追人至少要体现一下诚意，不是么。” 之前一直是付晓芝主动的，现在轮到他了。 有了过往的经验，付晓芝这次顾虑肯定会变多，所以，外界的这些问题都由他来解决。 她只要思考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情就可以了。 郑凛叙的解释不算长篇大论，但付晓芝听得懂。 她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些讽刺，但更多是自嘲。 过后，她开口说：“人真贱。” 郑凛叙：“嗯，你说得对。” 他承认得这么坦然，付晓芝无话可说了，转头看向窗外，心有些乱。 她现在有点矛盾，或者说是……矫情？ 她不至于去自我欺瞒、给自己洗脑说自己放下郑凛叙了，如果真的放下了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但她也做不到就这样跟他在一起——轻易得到的从来不会被珍惜。 她甚至有点想故意去跟郑凛叙作对，折磨他，让他“知难而退”，看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有几分真。 遇到郑凛叙之前，付晓芝一直都不理解那些在男女关系里特别拧巴的人。 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那样，没想到有过之无不及。 付晓芝挺烦这样的，但又控制不了自己。 付晓芝路上想着这个事情有些烦躁，来到攀岩馆之后正好找到了发泄渠道。 她穿好装备之后就往里头走了。 付晓芝体能很好，之前也有一定的经验，教练带了她不到一刻钟，她就能自由活动了。 郑凛叙看着付晓芝身手矫健地在攀岩墙上来去自如地穿梭，很快跟上了她。 虽然这几年没有太多时间攀岩，但从中学开始积累经验，郑凛叙的动作依旧很熟练。 付晓芝走完一条路线，坐在垫子上休息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被郑凛叙吸引了过去。 他的手臂的肌肉线条和血管看得十分清晰，眼神专注而严肃，面部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付晓芝一直觉得郑凛叙专注做一件事情的状态特别性感，她握着水瓶看了很久。 不知不觉，郑凛叙已经走完这条路线下来了。 他来到付晓芝身边坐下来，额头上挂着汗水，可是却看不出半点狼狈。 “有点口渴。”郑凛叙趁付晓芝走神之际，很自然地把她手里的水拿过来打开喝了一口。 付晓芝准备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瞪他：“那是我喝过的。” 郑凛叙：“我知道，我不介意。” 付晓芝：“我介意，你喝了我还怎么喝！” 郑凛叙笑了下，直接把剩下的半瓶水都喝完了。 付晓芝：“……” 郑凛叙：“等着，我重新给你拿一瓶。” 等郑凛叙拿了水回来递给她的时候，付晓芝泄愤一样地拧开瓶盖，“下次我应该跟你去拳馆。” 她声音不大，但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很有意思。 郑凛叙笑着问：“为什么？” 付晓芝：“因为我想揍你。” 郑凛叙：“楼上就是拳馆，现在去试试？” 付晓芝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她路上一直在走神，还真没看到外面的广告牌。 攀岩馆在一楼，二楼真的是一家拳馆。 付晓芝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在拳馆里打过了，她系统学习拳击也是大学时代的事儿了，这几年除了打架之外还没地方用得上这些招式。 付晓芝看着架子上的拳套，顿时来了兴致。 郑凛叙从上面拿了一副粉色的拳套给她。 付晓芝：“你要跟我打？” 郑凛叙：“你不是想揍我么。” 他笑着说，“不过，你可能会输。” 付晓芝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扔了水瓶就去拿他手里的东西，“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求饶吧。” 郑凛叙但笑不语。 付晓芝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些看笑话的意思。 这让她求胜欲更强了，还没开始就有点上头。 第504回 年龄 郑凛叙看出付晓芝的情绪之后，便笑着提醒她一句：“情绪起伏太大，会给对手趁虚而入的机会。” 付晓芝听见这句话之后骤然清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冷冽许多。 场子已经清过了，等郑凛叙穿戴好以后，两个人便正式开始了“切磋”。 付晓芝此前没见过郑凛叙打拳，也不太清楚他是否有过系统的学习，但郑凛叙一招一式都很专业。 付晓芝越打越亢奋，她步步前进，一边挥着拳头朝郑凛叙下巴的位置打。 郑凛叙躲闪很快，但一直在被她逼着后退，没有进攻过。 有点刻意让着她的意思。 付晓芝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便朝他大喊：“你别光躲，动手啊！我不需要你让！” 郑凛叙：“你确定？” 付晓芝：“你看不起谁啊？我比你年轻八岁，你跟我比体力？” 听见她拿年龄说事儿，郑凛叙目光一沉，下一秒便反客为主，一拳朝付晓芝的胸口砸过去。 付晓芝躲闪很快，郑凛叙没能打到，她得意地笑起来，马上开始反攻。 和之前比起来，现在这一轮称得上有来有往，付晓芝更享受这样的切磋。 郑凛叙的技巧和敏捷程度都比她预想中好得多，付晓芝被他打到了肩膀，接着又被他的腿扫到。 她的眼神发了狠，抬起腿来还击，与此同时拳也朝着他的一边脸颊落下。 付晓芝这一下扫腿正好踢到了郑凛叙的腹部，下一秒，就见他忽然收手，佝偻着身体倒了下去。 “郑凛叙！”付晓芝看到他突然倒下，被吓了一跳，马上摘了手套去找他。 郑凛叙一条手臂捂着胃的位置，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付晓芝猛地反应过来，她刚刚那一脚好像踹到了郑凛叙的胃，她下手一直狠，郑凛叙又时不时就胃疼…… “你还好么？”付晓芝蹲下来抓住郑凛叙的胳膊，顺便给他脱了拳套，“我找人过来看看吧。” 郑凛叙没有说话，付晓芝听见他呼吸声有些沉，应该是真的很疼。 她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起身就要走，“我去让工作人员买药，你等……” 话还没说完，手腕忽然被人一拽，付晓芝一回头，原本倒在地上的郑凛叙忽然凑上来，在她的嘴上亲了一口。 只是短暂蜻蜓点水的一吻，付晓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两人的嘴唇已经分开。 付晓芝缓过劲来，看着面前的郑凛叙。 郑凛叙的手还攥着她的手腕，笑着说：“芝芝，你在担心我。” 付晓芝：“……你演我？” 到现在她要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真是傻子了：“郑凛叙你是不是有病，你一个老男人怎么这么幼稚！” 郑凛叙：“能看到你担心我，幼稚也值了。” 付晓芝失语地盯着郑凛叙看了很久。 她之前就知道她对郑凛叙的认知并不算全面，特别是在听了纪景熙说了以前的事情以后—— 付晓芝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郑凛叙这样子。 好像，还真跟纪景熙描述中的差不多。 他这是……返老还童了？ 付晓芝脑子一热，脱口而出：“纪景熙还真没说错。” 郑凛叙：“纪景熙？”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笑容渐渐消失：“她和你说什么了？” 付晓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也没有逃避，坦然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你年轻时候的事儿。” “我年轻的时候。”郑凛叙所有的关注点都聚焦在了这几个字上。 付晓芝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提他的年龄了。 郑凛叙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芝芝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不年轻了，对么？” 付晓芝没想到他纠结这个：“你三十八了诶，你说呢？” 郑凛叙：“很老么？” 付晓芝：“你比我大八岁半，在我眼里比我大的人都不年轻了。” 解释完以后，付晓芝有点想笑：“你还会介意这个啊？” 郑凛叙避开了这个问题，“纪景熙和你说了什么？” 付晓芝：“说了你年轻时候的光辉事迹。” “听完还挺唏嘘的，本来没办法把她说的那些东西跟你这个人联系到一起，不过看了你刚才的行为又觉得也很正常。”她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郑凛叙笑了笑，“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些？” 付晓芝：“怎么，你要找她算账啊？” 郑凛叙：“不会。” 付晓芝：“好早前了，就是你在北城住着养伤那阵子吧。” 郑凛叙眉眼沉了几分，他还真没想过纪景熙会瞒着他去跟付晓芝见面。 既然都已经说了他以前的事情，那他之前试图隐瞒她的那些真相，应该也都被纪景熙全盘托出了。 付晓芝看到郑凛叙沉思的模样，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直接抢答：“没错，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们两个人是演戏的，也知道你受伤是为了引蛇出洞，纪景熙把你的计划都跟我说了。” 郑凛叙沉默下来。 付晓芝：“纪景熙跟我说你解决这些问题是为了我，我感觉像听笑话似的。” 郑凛叙：“……” 付晓芝：“其实我特别不喜欢你这一点你知道吗？” 她在旁边坐下来，踢了一脚脚边的拳套，“你的确很厉害，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什么都瞒着不说，真下头，在你身边的人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样特别伟大啊？” 郑凛叙被问得噤了声。 付晓芝继续：“你对小姑是，对三三和珠珠也是，我可以理解你想要保护家人，但保护不代表把他们都放在温室里，用你的血肉之躯给他们进行光合作用，你是觉得自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这些话，付晓芝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她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之下全发泄出来了。 这番话结束后，四周忽然陷入了寂静，郑凛叙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付晓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太难听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郑凛叙忽然抬起手臂把她搂到怀里。 他的下巴抵住了她的发心，双臂紧紧地缠着她的腰。 “芝芝。”他叫她的名字，“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第505回 肉麻 郑凛叙闭上眼睛抱紧她，感受着她的体温。 听完了付晓芝的那番话，他更加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在多年一潭死水之后仍然不受控制地对她动心，甚至出现了那种“不顾一切都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 大概是因为郑凛叙的情绪太过浓烈，付晓芝并没有推开他，安静地任由他搂了一段时间。 平静下来之后，郑凛叙的力道放松了不少。 付晓芝抬起头来看他，视线正好和他对上，“我还以为我说这些你会生气。” 郑凛叙：“为什么？” 付晓芝：“你应该不想别人跟你聊这个吧。” 郑凛叙：“可你不是别人。” 付晓芝牙齿一酸，“你以前说话也这么肉麻么？” 郑凛叙：“我认真的。” 他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我也认为你说得很对，所以以后有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自以为是地隐瞒你。” 付晓芝马上清醒了一些，没好气地推他一把，“你别以为这会儿在我面前装装柔弱我就会跟你谈恋爱了，没门。” 郑凛叙：“那我慢慢追。” 付晓芝：“你追不代表我要答应你。” 郑凛叙：“那我努努力。” 付晓芝：“努力也不一定有用。” 她推开他，从地上站起来，“饿了，我想吃饭。” —— 郑凛叙在追付晓芝这件事情，在北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芝麻基金会的人也都知道了，私下不免要八卦几句。 看到郑凛叙进到付晓芝的办公室之后，外面的人便凑到一起讨论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他真人诶，好帅好年轻啊，气质好好。” “我之前在楼下见过一次，他来接珠珠的时候，当时还狠狠羡慕了一把，居然有这么帅的小叔叔。” “诶，那如果芝芝跟他成了，珠珠是不是要叫她小婶了啊？” “哈哈哈，我成了我姐妹的婶婶。” “你们都很闲是么？”付暮晔从外面回来，刚进办公区就听见了他们在讨论付晓芝和郑凛叙的事情，少见地严肃了起来：“都给我去工作，少八卦！” 付暮晔一出面，人群倒散了，不过大家都没有介意他的态度，权当他是受不了自家白菜被嚯嚯，当哥哥的对妹夫大都是这个态度。 不过，郑凛叙要是真跟付晓芝成了，岂不是要喊付暮晔哥哥？ 这辈分可真够乱的啊…… 办公室内，付晓芝对于外面的这些讨论并不知情。 郑凛叙进来的时候，付晓芝已经把合同给打印好了。 “你来了啊，先坐。”付晓芝指了指那边的沙发，她把打印好的合同整理核对了一下，在郑凛叙对面坐下，顺手推给他。 “这个是我们基金会跟赞助企业签合同的模板，上面有一些财报的规则还有活动时品牌露出的频次之类的约定，你先详细看一遍。”付晓芝谈公事的时候很认真也很专业，“因为你们给的赞助时间比较长，金额也比较高，所以企业形象营销这一块我们可以多配合一些，有需求的话你可以提，我加在合同里。” 郑凛叙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视线直勾勾的，但半晌没说话。 付晓芝：“有问题吗？” “没有。”郑凛叙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工作的时候很吸引人。” 付晓芝：“聊工作的时候别插其他话题。”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但还是掩饰不住恼羞成怒。 付晓芝这个人对肉麻的话接受度一向不高，有心理准备的时候都会一阵恶寒，郑凛叙总是这么冷不丁来一句，很考验她的心理承受力。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郑凛叙才会反复地说。 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很讨人喜欢。 郑凛叙很快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他拿起合同认真地看了几分钟，之后给她反馈：“我对现有的合作条款就很满意，没什么问题。” 没等付晓芝提醒，郑凛叙已经拿起旁边的签字笔，在合同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干脆利落。 付晓芝看着他遒劲有力的字迹，走神片刻后，才问：“财务跟你公司哪个部门对接？” 郑凛叙递给付晓芝一张名片。 付晓芝接过来一看，上面是郑凛叙带来北城那个助理，谢蜀。 郑凛叙：“到时候联系他就好了，公司的拨款基本上会在一周内审批下来。” 付晓芝：“好，谢了。” 郑凛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笑着说：“签完约了，是不是该请我吃个饭？” 付晓芝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财务那边一趟。” 付晓芝走后没多久，付暮晔就进了办公室。 郑凛叙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还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今天不忙么？” 付暮晔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径直走到郑凛叙面前：“你认真的？” 郑凛叙：“很认真。” 付暮晔握紧了拳头警告他：“两两想做的事情我的确拦不住，但是如果以前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我不会放过你。” 郑凛叙：“好。” 他一个字掷地有声，又很果断。 应下来之后，他又对付暮晔说了一句“谢谢”。 付暮晔：“不用假惺惺谢我，我是为了两两。” —— 付晓芝并不知道办公室发生的这个小插曲，她从财务部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付暮晔已经离开了。 付晓芝把资料放到办公桌上，回头跟郑凛叙说：“我好了，走吧。” 郑凛叙“嗯”了一声。 付晓芝拎着包和郑凛叙一起往外走，拿着手机翻看着，“我们去远大路那个商场吧，正好吃完饭给千千买满月礼物，我还没来得及准备呢。” 千千这周六就满月了，付晓芝肯定不能空手过去。 郑凛叙：“好，听你的。” 付晓芝：“你准备了什么？我参考一下。” 郑凛叙：“房子。” 付晓芝愣了一下：“……啥？” 付晓芝觉得自己输了，这答案没有任何参考性。 第506回 爸爸 付晓芝最后瘪了下嘴：“算了，问你这种人没意义，我还是自己想想吧。” 郑凛叙：“满月的小孩子，送衣服或者玩具都可以，我知道几个品牌都不错，等下吃完饭带你去看看。” 付晓芝：“你对母婴用品还有研究啊？” 郑凛叙：“你忘记三三是谁带大的了？” 付晓芝拍了一下额头，对哦，她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不过，郑凛叙居然真的是从三三刚出生那会儿就开始带她了？ 付晓芝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不会是还陪着三三妈妈坐月子了吧？” 郑凛叙：“很惊讶么？” 付晓芝：“真陪了啊？你这哥当得真称职。” 郑凛叙：“那时候她一个人，身体不好，还抑郁症，只有了。” 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郑凛叙的语气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付晓芝几乎没有听他提过郑翩跹的过去，她只知道郑翩跹身体不好，不知道她还患过抑郁症。 付晓芝被郑凛叙牵动到情绪，语气也不像刚刚轻松了：“抑郁症……严重吗？” 郑凛叙：“原本是中度，产后激素下降太快到了重度，月子期间她已经生活无法自理了，当时她身边只有我了。” 付晓芝：“三三妈妈和二哥是怎么分手的？” 知道郑翩跹和周义的关系已经好几年了，现在郑翩跹和周义都已经和好得差不多了，付晓芝都没弄明白这俩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是这个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当事人不说，她总不好打探。 付晓芝问完郑凛叙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便补充一句：“我没过脑子，你当我没问吧。” 郑凛叙：“我以为珠珠跟你聊过。” “没有啦。”付晓芝摆摆手，“她知道得也不多，而且这个涉及到三三妈妈的隐私，我不该问。” 郑凛叙：“好，那不聊他们了。” 付晓芝转移了话题，“不过，你带了这么多年三三，很有带孩子的经验了诶，以后你有了孩子肯定是个好爸爸，什么都懂。” 郑凛叙笑着接受了付晓芝的夸奖，“那你想试一试吗？” 付晓芝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你还想当我爸啊？” 郑凛叙：“错了，是当你孩子的爸爸。” 付晓芝：“……” 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 意识到被郑凛叙调戏了，付晓芝直接给他一拳，“你想得还挺美。” —— 午饭是按付晓芝的口味选的，吃的是韩料。 付晓芝点了一大份炸鸡，还要了奶茶。 从她点餐开始，郑凛叙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但看到付晓芝兴致勃勃的状态，他又不忍泼她冷水。 付晓芝有快一年的时间没吃过炸鸡了，炸鸡上来之后，她迫不及待趁热吃了一口。 不需要蘸酱都很好吃，酥脆无比。 郑凛叙到底还是没忍住，提醒了她一句：“少吃一点。” 付晓芝：“我都一年没吃过了，你以为我敢天天吃啊。” 郑凛叙：“原来你知道它对身体不好。” 付晓芝：“废话，我当然知道，不仅对身体不好，还会胖。”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手还是很诚实地拿起了一只鸡腿，“但是人偶尔也需要这样的快乐，像你一样天天吃白人饭，我是受不了的。” 郑凛叙听着她吐槽，但笑不语。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在耳边念叨，好像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心情都会变好。 他谈恋爱的次数也不少了，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之前几段恋爱，他都是很需要个人空间的那种男朋友。 跟纪景熙谈的时候两个人年纪都小，纪景熙又是那种很需要别人提供给她情绪价值的人，被她黏着说话的时候，郑凛叙最多只能做到安静地听，很难享受。 可付晓芝说每一个字，他都非常享受。 甚至，付晓芝停下来之后，他还会不习惯。 “怎么不说了？”郑凛叙笑着问她。 付晓芝喝了一口奶茶，“你当我说相声的啊。” 她拿了块炸鸡给他，“尝尝么？吃吃人间的食物。” 郑凛叙有快半分钟的时间没回应。 付晓芝有些扫兴，“算了，爱吃不吃。” “吃。”郑凛叙拿起筷子，夹过了那块炸鸡，咬了一小口。 他细嚼慢咽的样子不像吃炸鸡，像在品什么山珍海味。 付晓芝看得笑出声来，“好吃么？” 郑凛叙：“不难吃。” 他竟然真的开始一本正经地评价了，“这家店的油用得还不错，不算特别油腻，但钠含量超标了，吃太多容易造成代谢压力。” 付晓芝：“……” 她看着郑凛叙用筷子吃完了那一小块炸鸡之后，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郑凛叙：“怎么了？” 付晓芝：“在你之前，我没见过有人拿筷子吃炸鸡。” 郑凛叙：“用手吃么？” 付晓芝：“对啊，这样才香啊，拿筷子啃鸡腿多没劲。” 说到这里，付晓芝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递给郑凛叙一个鸡腿，“我还没见过你用手吃东西，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吧！” 郑凛叙：“……不太卫生吧。” 他第一次被付晓芝的刁难弄得露出为难的表情。 付晓芝见他这样子，更来劲了：“你不是说喜欢我么，我让你用手吃个鸡腿你都不肯，这算什么喜欢。” 郑凛叙拿起旁边的湿巾撕开，表情无奈地擦着手指，“好，听你的，我吃。” 付晓芝开心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看到郑凛叙用手拿起鸡腿之后，付晓芝马上摸出手机来拍视频。 郑凛叙看到她拍视频之后，表情更无奈了：“芝芝，给我留点面子。” 付晓芝：“我不给别人看，就跟珠珠分享一下。” 她迫不及待催促他：“赶紧吃，要啃干净啊，不然我明天就不搭理你了。” 郑凛叙：“好。” 付晓芝看到郑凛叙用手吃鸡腿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保持优雅的。 郑凛叙吃饭的速度一向很慢，一个鸡腿他吃了快一刻钟还没有结束。 付晓芝在对面举着手机，拍到最后胳膊都酸了。 郑凛叙把骨头放到旁边的盘子里，擦了下手，看着付晓芝问：“可以了吗？” 他抬头的一瞬间，付晓芝在屏幕里看见了他的脸。 毫无征兆地手指一抖。 第507回 护短 幸好反应及时，付晓芝赶紧回过神来把手机收起来，顺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拿起筷子连着往嘴里塞了两个饭团。 一边吃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碰上郑凛叙之后表现得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刚才郑凛叙冷不丁抬头那一下竟然把她给看呆了，还出现了那种“心跳漏掉一拍”的感觉。 付晓芝之前一直觉得这种说法是胡扯，没想到还真在她身上上演了。 午饭之后，付晓芝跟着郑凛叙去了商场的一家母婴用品店。 付晓芝之前对母婴用品没什么研究，这个牌子是郑凛叙推荐的。 店里的东西普遍都是素色，看起来很温馨很安心，付晓芝推了辆购物车，去了玩具区。 玩具区是按孩子的月龄分化的，付晓芝真不知道婴儿的玩具都能有这么多花样。 看了几分钟之后已经是眼花缭乱，她只能转头去求助郑凛叙：“你觉得选哪个比较好？” 郑凛叙从货架上取了几样玩具，很认真地跟她讲解了一番。 比如，某一件玩具可以培养婴儿握东西的能力，再比如，某一件玩具能让婴儿感受到色彩…… 从母婴店出来，付晓芝不仅买了不少东西，还学到了好多育儿知识。 付晓芝很有诚意地夸了郑凛叙一句：“你真厉害，做什么都像模像样的。” 郑凛叙被她夸得笑了笑，“还要买什么来着？” 付晓芝：“哦，我差点忘记了，黄金！” 先前付晓芝一直是想送手镯的，那时她也满心以为姜明珠会生个女儿。 但千千是小男孩，送镯子以后恐怕也用不上。 想到这个，付晓芝又回忆起了周礼在知道千千是个男孩子之后那个失望的小表情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凛叙被付晓芝这一声笑吸引过去，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了？” 付晓芝：“没，我就是忽然想到，之前我们都以为珠珠会生个小女孩呢。” 她说，“周四给孩子准备的衣服都是粉色的，还买了小裙子呢，结果千千是个男孩子。” 郑凛叙：“你喜欢小女孩么？” 付晓芝稍微思考了一下，“是啊，三三那样的小姑娘多可爱。” 郑凛叙：“嗯，我也喜欢。” 两个人聊着天来了专柜，付晓芝在导购的推荐下很快就选好了平安锁。 买好礼物，午休时间差不多也要结束了，郑凛叙把付晓芝送回了基金会。 —— 付晓芝拎着大包小包东西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付暮晔坐在里头等他。 定睛一看，他的脸色很严肃。 付晓芝走上去把东西放到一边，好奇：“怎么这个表情，怪吓人的。” 付暮晔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购物袋：“你干嘛去了？” 付晓芝：“给千千买满月礼物啊。” 付暮晔：“跟郑凛叙去的？” 他这一问，付晓芝就知道他脸色为什么那么黑了：“上午签约完，中午不都要一起吃个饭吗，他有带孩子的经验，我就顺便让他做了个参谋。” 付暮晔：“你们和好了？” 付晓芝摇头否认：“没有。” 付暮晔哼了一声，“我看也差不多了。” 在这一点上，付晓芝还是挺坦然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好，顺其自然吧，先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最近郑凛叙的种种表现让她觉得很新鲜，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遍似的。 付晓芝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恋爱的流程，但这的确是她之前跟郑凛叙纠缠时没有过的体验，跟靳仰慎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用一个文绉绉的说法来形容的话，郑凛叙就像是一本很厚的书。 翻开每一页都会有不同的内容和惊喜，这种收获和反馈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保持阅读。 —— 千千的满月宴就是在御水湾办的，来的都是关系比较近的亲朋好友。 付晓芝是和付暮晔还有方沁阳一起来的，三个人大包小包地拎了一堆东西。 千千今天穿了新衣服，躺在婴儿床里，被人轮番抱着逗弄。 家里人多，对于一个初生的小婴儿来说，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 姜明珠出了月子之后状态好多了，她之前动过大手术，夜里给孩子喂奶都是阿姨或者周礼来。 恢复期最重要的就是睡眠。 睡得好了之后，她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付晓芝站在婴儿床前逗着千千的时候，周义带着三三过来了。 三三正在放暑假，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周义和郑翩跹到处旅行。 三三一直都喜欢付晓芝，一看到她就冲过来跟她说话了。 说了一会儿旅行的事情之后，三三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对了芝芝，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三三的表情忽然严肃不少，搞得付晓芝都有些莫名紧张：“什么重要的事情？” 三三：“你是不是要当我舅妈了？” 付晓芝：“……” 一个问题把她问得哽住了。 付晓芝沉默的样子在三三看来就是默认：“原来舅舅真的在追你啊，哈哈，他好闷骚哦~” 付晓芝嘴角抽了一下，十三四岁的孩子真是什么都懂了，了不起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三三话音刚落，就见郑凛叙和何楚妍、姜故鸣一起走进来了。 付晓芝看过去的时候，视线正好和郑凛叙撞到一起。 三三在一旁托着下巴看好戏。 人差不多来齐了，分了两桌坐，付晓芝被三三拽去坐到了同一桌。 不仅如此，三三还招呼郑凛叙来付晓芝身边坐。 而郑凛叙也很自然地走了上去，坐下来之后还朝付晓芝微笑了一下。 付晓芝还没跟郑凛叙这么“光明正大”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给出反应，哪哪都不自然。 周义坐在对面，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笑着调侃：“两两害羞了？” 付晓芝：“……” 郑凛叙看出付晓芝不好意思，冷冷地睨了周义一眼，眼底写满了警告。 郑凛叙和周义一直不怎么对付。 虽然现在周义和郑翩跹关系有所的缓和，但郑凛叙对他当年所做的事情仍然颇有微词。 周义来逗弄付晓芝，自然更不能忍。 但周义并不惧怕郑凛叙，笑得更灿烂了，接着揶揄：“郑总，这么护短啊。” 第508回 选择 郑凛叙眼底的警告又浓了几分，顺便扫了一眼周义旁边的郑翩跹。 郑翩跹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踢了周义一脚，周义这才停止了调侃。 不过，三三很快就接替了他的“任务”。 三三好奇地问郑凛叙：“老郑，你还没有追到芝芝吗？” 郑凛叙对待三三的态度要比对周义好多了，声音和眼神都柔和了不少，答案也给得干脆，“还在努力。” 三三：“老郑你不行啊~” 郑凛叙：“……” 三三转头又去问付晓芝：“芝芝，老郑一点都不懂浪漫对吧？我们女孩子都喜欢会甜言蜜语制造浪漫的男孩子诶~” 付晓芝干笑了一下。 曾经她也跟三三一个想法，觉得郑凛叙这种人肯定不会玩浪漫。 但实际上，他要真这么玩起来，可比别人熟练多了，而且让人无法招架。 —— 千千的满月宴过去一周之后，郑凛叙因为公司的事情回了纽約。 走之前，他还特意跟付晓芝解释了这件事情。 付晓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不至于天真到觉得郑凛叙可以什么都不管，留在北城追她。 如果郑凛叙真是这样的男人，可能她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他了。 郑凛叙之前经常来找付晓芝，如今连着几天没来，付暮晔也发现了端倪。 早晨晨会结束以后，付暮晔来到付晓芝的办公室：“郑凛叙这几天怎么没来找你？” 付晓芝：“怎么，你想他了？” 付暮晔：“我想个屁，我看他是没耐心了吧，之前嘴巴上说得好听，这才坚持了多久就不行了，老男人的话就是放屁！” 付晓芝：“他不追我了不是正合你意？” 付暮晔听完后有些怒：“他把你当什么了？想追就追，不想追就不闻不问？就这还好意思说什么喜欢你，下次我看见他……” “好啦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付晓芝见付暮晔这么生气，还是很感动的：“他公司有事，回纽約处理几天，忙完了就过来了，走之前提前跟我说过了。” 付暮晔的脸色稍有缓和，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他公司人脉都在纽約，以后你要真跟他在一起了，你俩要异地恋？” 付晓芝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他这么一问之后，脸色也严肃不少。 付暮晔看到付晓芝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仔细想想，这问题不是开玩笑的。” 短暂停顿后，付暮晔又说：“我可不想看你为了个男人放弃事业，你最好别给我恋爱脑。” 付晓芝：“我不会放弃基金会的。” 这是她从中学时代就一直想做的事情，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步入正轨，怎么可能放弃。 付暮晔犀利地问她：“那你觉得郑凛叙会为了你从纽約转来北城么？” 付晓芝：“……” 付暮晔：“等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俩还是先谈一下这个事情吧，丑话说前面，省得以后又闹不愉快。还有，我提醒你一句，爷爷就算松口同意你俩在一起，也绝对不可能让你跟着他去纽約。” 付晓芝：“这我知道。” 跟付暮晔聊完这件事情之后，付晓芝就一直在反复琢磨。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想过和郑凛叙结婚这件事情，所以她也没考虑过付暮晔提的那个问题。 她不能去纽約，郑凛叙应该也没办法长期待在北城。 如果真要结婚，常年异地不是可行之计。 付暮晔说得没错，等郑凛叙再来北城，她得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 纽約。 郑凛叙刚刚出机场，便直奔餐厅去赴约。 上车以后，郑凛叙给纪景熙拨了个电话：“我出机场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你直接带eric过去。” 纪景熙：“知道了。” 她听着郑凛叙急匆匆的声音，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你这是赶着回北城？” 郑凛叙：“嗯。” 纪景熙：“还没问你，这次有什么收获？” 郑凛叙：“别八卦了，干正事。” 纪景熙：“懂了，看来是没什么收获，不错，付晓芝果然是有仇必报的性子，我要是她，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肯定趁机把你折磨个够。” 郑凛叙直接挂了纪景熙的电话。 傍晚六点，司机将车停在餐厅门口。 郑凛叙下车进去时，纪景熙和eric已经在餐桌前坐着交谈了。 郑凛叙走上前和纪景熙点头致意，随后朝着eric伸出手来：“好久不见，最近工作如何？” eric和郑凛叙握了手之后，一本正经地向他说起了近况。 郑凛叙喝着水听完，点了点头，问他：“做好准备了么？” eric：“郑总放心，公司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青城资本高层结构稳固，内部多年来都很稳定，相信只要是专业的经理人过来都没什么问题。” 郑凛叙：“嗯，以后就辛苦你了，这几天我会找你签约，暂时先不外宣。” —— 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eric饭后便有事先走了。 纪景熙把eric送走之后，一回来就看到郑凛叙在拿着手机摆弄，看界面是在发微信消息。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跟谁联系。 纪景熙没打扰郑凛叙，在他对面坐下来，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看着手机屏幕勾起嘴角的画面，比看电视剧都有意思。 郑凛叙放下手机之后，就看到纪景熙盯着他看。 纪景熙：“不得了，有生之年能看到郑总这么黏人，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 郑凛叙：“eric的合同明天拿给我看看。” 纪景熙：“你这么着急？别告诉我你签完合同就要直接飞去北城了。” 郑凛叙：“是这么计划的。” 他补充了一句前提条件，“如果合同没大问题的话。” 纪景熙：“我和法务部的人都审过几轮了，能有什么大问题，eric又是你亲自培养起来的，他的能力你比我更清楚。” 郑凛叙喝着水点了点头。 纪景熙：“不过我真没想到，你最后竟然是因为这个契机放开的。” 郑凛叙没接话。 eric是他很早前就在培养的职业经理人，之前一直跟在他手下工作。 郑凛叙原先没有结婚的计划，也不想让三三再去承担这些责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青城资本交给职业经理人负责。 第509回 两两可能出事了 按照原本的规划，郑凛叙是打算在四十岁之后渐渐放权的，现在提前了几年。 半年以前，他开始着手解决应济那群人的时候，公司的事情就不太顾得上了。 不过纪景熙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为了付晓芝—— 付晓芝是不可能跟他来纽約的，按她的性子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事业，就算她真的要，付家也不会允许。 付家本来就不怎么看好他们，郑凛叙要想让付家接受他，势必得做出相应的“牺牲”。 不过，有一点，纪景熙十分好奇：“你跟她聊过这个事情了么？” 郑凛叙摇摇头，“没有聊的必要。” 纪景熙看着郑凛叙坚定的模样，笑着揶揄：“说不定她愿意跟你来纽約呢。” 郑凛叙：“她愿意，我也不会同意，她和我不一样。” 付晓芝是在一个完整且凝聚的家庭里长大的，付家的长辈都在，她虽然不是唯一的孩子，但和家人的感情很好。 她的好朋友和她的事业也都在北城，他怎么舍得让她放弃这些。 如果在一起，一定是他到北城，郑凛叙从来没考虑过其他选项。 纪景熙为郑凛叙鼓了鼓掌，“真深情，相信你很快就能感动她了。” —— 付晓芝并不知道郑凛叙在纽約忙些什么，但郑凛叙走之后的这几天，她也够忙的。 之前赞助招募会招到的款项到了几笔，几所学校的方案也要正式开始投建了。 付晓芝几乎忙得脚不点地。 川南那边的学校工程进度完成了百分之三十，付晓芝接到教育局那边的通知，需要她再过去配合检查一下，再顺便做个媒体的采访。 跟官方合作的项目时常会有外宣的需求，付晓芝答应下来之后，买了隔天的机票飞去了川南。 行程定得比较匆忙，早晨在机场候机的时候，付晓芝才想起来跟郑凛叙提这件事情。 起因是郑凛叙说他后天下午要回来了，问她有没有空到机场接他一趟。 付晓芝拍了张候机厅的照片发给他：【接不了，我要出差。】 郑凛叙：【去哪里？】 付晓芝：【川南，昨天下午才定的。】 郑凛叙：【紧急情况？】 付晓芝：【也不是，就是教育局那边有个流程要走。】 郑凛叙：【注意安全，航班信息发我一下，落地了记得跟我报平安。】 付晓芝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弧度：【你真啰嗦。】 话虽这么说着，但付晓芝最后还是把航班信息给郑凛叙发过去了。 聊了一会儿天，机场广播通知登机，付晓芝拖着登机箱去排队。 —— 郑凛叙和付晓芝聊完微信之后，就想改签航班直接飞去川南。 但纽約并没有直飞川南的航班，最终还是要在北城转机。 于是，郑凛叙直接买了无缝对接的航班，抵达北城之后再飞去川南。 郑凛叙没有跟付晓芝提这件事情，但他并不太清楚付晓芝在川南所处的位置，因此便提前打电话问了姜明珠。 姜明珠听说郑凛叙的计划之后，有些吃惊，“原来你也会制造惊喜啊，郑老板~” 郑凛叙咳了一声：“不要说漏嘴。” 姜明珠：“放心啦，我一定不破坏你的浪漫惊喜计划。” 她调皮地笑了起来，“对了，听说川南的雪山特别漂亮哦，到时候你来个雪山下的告白，说不定就成了呢。” 郑凛叙：“……” 大概是因为内心把姜明珠当晚辈，跟她聊这些还是很奇怪。 姜明珠原先还想再调侃郑凛叙几句来着，但周礼已经在催她喝酒酿鸡蛋了：“好啦先不说了，我去吃加餐咯，祝你成功。” 一天后，下午四点，郑凛叙搭乘的航班在北城机场落地。 舱门一开，郑凛叙便拖着行李箱朝国内出发的大厅方向走。 走到指定登机口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堆人围在一起，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郑凛叙并不喜欢凑热闹，因此并未在意。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付晓芝发了一条消息：【我到北城了，你在忙么？】 微信消息刚发出去，郑凛叙忽然听见了头顶响起的机场广播。 “尊敬的各位旅客，您好，我们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川南突发6.5级强震，由北城飞往川南的mu4456次航班暂时取消，请各位乘客前往指定窗口退票，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郑凛叙眉心一跳，搭在行李箱杆上的手骤然收紧。 川南，强震。 郑凛叙马上拿出手机给付晓芝打电话。 然而，那边回应他的只有运营商生硬的声音，提醒他暂时无法接通。 郑凛叙马上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他的步伐迈得极快，眼底闪着厉色，下颌线条紧绷。 郑凛叙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姜明珠的时候，姜明珠的电话已经到了。 电话那边是周礼的声音：“两两可能出事了。” 郑凛叙：“付家的人什么时候过去，联系方式给我。” 周礼并不意外郑凛叙会这么说，给他打电话本身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你在机场是么，我先去接你。” —— 周礼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机场。 周礼的表情也很严肃：“老爷子调了专机飞过去，在部队那边的机场，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出发，我现在送你过去。” 他一句话解决了郑凛叙所有的疑问。 郑凛叙：“谢谢。” 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周礼还是第一次见郑凛叙这样，他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只能说：“先上车。” 去部队机场的路上，郑凛叙一直在不断地刷新微信，不断给付晓芝打电话。 肉眼可见的焦虑。 虽然他一句话都不说，但周礼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周礼也很担心付晓芝，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一句：“救援队已经过去了，等等看消息。” 郑凛叙像没听见一样，还在不停地拨付晓芝的电话。 谁都没想到，付晓芝这一趟去川南会碰上地震，天灾人祸是谁都避免不了的情况，看新闻时总觉得离自己很远，可一旦身边的人遇难，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周礼捏紧了方向盘。 他甚至不敢去想，假设付晓芝真的出了意外，要如何应对。 连他都是这样，更何况是郑凛叙。 第510回 失而复得的实感 过去专用机场的路上，郑凛叙几乎没有和周礼说过话，全程都在拨付晓芝的电话。 但没有一个是拨通的。 车厢内静谧无比，那边运营商的声音反复响了一次又一次。 去专用机场走的是高速，周礼将车速提得很快，三十五分钟的时间便到了。 车刚停，郑凛叙便下了车，周礼熄火后紧随其后。 不远处，付齐成和付暮晔都在。 无需周礼牵线搭桥，郑凛叙已经朝那边走去。 他停在两人面前，面色紧绷而凝重：“我和救援队一起过去。” 郑凛叙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听得人胸腔憋闷。 即便付齐成和付暮晔平时对郑凛叙颇有微词，但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阻止他一起过去。 现在不是针对他的时候，一切以付晓芝的安危为上。 付齐成：“那走吧。” 郑凛叙：“谢谢。” —— 周礼看着郑凛叙跟着付齐成、付暮晔一起进入登机通道之后，便开车回去了。 专用机场的信号不太好，车子驶出去一段之后，周礼拨了姜明珠的电话报备。 自从知道付晓芝出事，姜明珠就一直很担心，坐都坐不住。 “走了么？那救援队什么时候到？现在他们派过去的人进度怎么样了？”姜明珠接电话速度很快，一接通就迫不及待地问。 周礼：“已经走了，进度就等他们通知吧。” 姜明珠：“那前面有传来芝芝的消息么？” 周礼沉默。 姜明珠：“……我知道了，你开车小心，回来再说吧。” 周礼：“他们会尽力的。”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特别是碰上这种天灾人祸，即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也显得无比苍白。 姜明珠也明白这个道理：“好，你开车别打电话了，我等你回来。” 和周礼通完电话，姜明珠放下手机，双臂抱住了膝盖。 一旁的方沁阳把手搭上她的肩膀，姜明珠习惯性地靠在她身上。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能通过这样的拥抱来给彼此力量。 谁都没有想到付晓芝会遇上这种事情，也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人类在这种遭遇面前总是显得十分渺小。 川南强震的新闻很快引起了社会各界关注，各地都陆续派遣了救援队过去。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新闻，失踪的人数直线上升。 伴随着搜救进度展开，遇难人数的数据也在不断更新。 看着那不断更新的实时数据，姜明珠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而自从郑凛叙跟着付家和救援队去川南之后，就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 姜明珠打他的电话，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那边余震不断，应该是信号不好。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 地震的时候，付晓芝人在镇上的宾馆里。 镇上条件不好，宾馆承震能力并不强，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救援队紧急展开了搜寻，郑凛叙并非专业人士，无法去参与现场搜救，只能在临时搭建的家属等候区等待前方的消息。 等候区旁边是临时的搭建的医院，随着不断有人被救出，医护人员也越来越忙碌。 郑凛叙这一生中经历过不少绝望的时刻，也经历过亲人的生死离别。 他以为自己对人生和命运早已心如止水，可这漫长的等候和煎熬，几乎侵吞了他所有的冷静和克制。 已经快48个小时了。 地震的最佳救援时间快要过去了。 镇上的宾馆比不了正规酒店，根本没有任何地震应急措施，即便付晓芝身体素质好，一直被压在废墟下也坚持不了太久。 郑凛叙握紧拳头，连续两天没合眼，眼底已经满是红血丝。 付齐成和付暮晔把郑凛叙的状态看在眼里。 郑凛叙平时大部分时候都是风度翩翩，淡定儒雅的模样，现和平时比起来着实太过狼狈。 “还没消息么？”郑凛叙看着付齐成问出了这个问题。 付齐成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忽然冲进来一名救援人员：“付书记，人找到了！” 付齐成和付暮晔马上站起来，郑凛叙直接走到前面：“在哪里？她怎么样？” “送去检查了，还有呼吸，现在昏迷不醒。” —— 付晓芝被送到了救护中心，偌大的救护中心里，床上躺着的都是此次地震中被救出来的人。 郑凛叙到的时候，护士刚好在给付晓芝做检查。 “三位是这位女士的家属吗？”护士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跟他们交代付晓芝的情况：“她是因为缺氧昏过去了，左腿有伤，可能是骨裂，没有生命危险。” 最后一句话，是一颗定心丸。 付齐成早就联系到了市区的医院，确认付晓芝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马上便通知了救护车来转运。 付晓芝被转到市区的医院之后，又被安排着做了一个更系统的检查。 幸好，除了左腿的胫骨骨折这一处比较严重的外伤之外，付晓芝并没有什么大伤。 不过她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胳膊和腿上都是血痂。 额头也破了一处。 医生给付晓芝的腿打了石膏。 医院这些检查做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付齐成也已经几天没合眼了，脸上写满了憔悴。 郑凛叙看向付齐成和付暮晔：“今晚我守这里吧，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付暮晔：“不用，我自己守吧。” 郑凛叙：“你照顾一下你父亲，我刚才听到他在咳嗽，可能是热伤风。” 付暮晔回头看向付齐成，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 稍加思考之后，付暮晔只好将病房这边交给郑凛叙，自己则是陪付齐成去看医生。 经过检查，付齐成果然是生病了，医生说是因为休息不足过度劳累导致的。 于是最后付暮晔陪付齐成回了酒店，病房这边交给了郑凛叙留守。 送走他们父子之后，郑凛叙关上病房的门来到床边，静静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付晓芝。 经历了这场地震，她的面色看起来十分苍白，比之前肺炎住院时还要夸张。 郑凛叙凝着她看了几分钟，不知是盯了太久还是几天没合眼的缘故，眼眶竟然有些酸。 他抬起手来，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她的脸。 触碰到肌肤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有了“失而复得”的实感。 幸好她没事，幸好—— 他完全不敢去想另外一种可能性。 第511回 幸好 病房里有两张床，郑凛叙在床边盯着付晓芝看了很久之后，才到另外一张床上休息。 几天没有合眼，他终于感受到了疲倦。 郑凛叙是侧身睡的，正面朝着对面的付晓芝。 这样一来，她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好第一时间看见。 这一觉郑凛叙并没有睡得很熟，因为一直惦记着付晓芝的状况，几乎没有深睡眠，全程半梦半醒。 付晓芝是在清晨五点钟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活动四肢，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很疼。 昏迷了太久，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乎乎的。 付晓芝抬起手来去揉额头，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声音…… 付晓芝停下动作，猛地转头过去，正好和郑凛叙对上眼。 看到郑凛叙的时候，付晓芝差点以为自己还没醒过来。 但身上的疼痛总不会是假的。 付晓芝盯着郑凛叙看了很久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郑凛叙从床上下来，坐到她身边摸上她的脸，露出一抹微笑，“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 “……我们现在在哪里？”他指尖熟悉的温度令她清醒了几分。 郑凛叙：“川南市区的第三医院。” 付晓芝虽然昏迷过去了，但对那场地震是有记忆的。 郑凛叙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原因也很明确了。 郑凛叙：“原先我是想飞来川南给你个惊喜的，纽約没有直飞的航班，我在北城转机的时候知道了地震的消息。” 他很清楚付晓芝好奇什么，十分耐心地跟她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提到她出事的时候，郑凛叙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发抖了。 付晓芝抬眼去看他，从他血丝密布的眼底看到了湿意。 付晓芝有些懵，她虽然见过郑凛叙失控的模样，但像现在这样“脆弱”，好像是第一次。 “幸好你没事。”郑凛叙把付晓芝搂到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心。 付晓芝心跳得有些快，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我饿了。”付晓芝说，“我想吃牛肉米线和包子……那天我刚点好外卖就地震了。” 郑凛叙：“好，我去给你买饭。” 听见付晓芝说饿，郑凛叙思绪冷静不少。 他松开付晓芝，从旁边的床上拿起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先跟你家人和珠珠他们报个平安，我去给你买米线。” 放下手机之后，郑凛叙又去给付晓芝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床头，“你有些脱水，先喝点水补充水分，我尽快回来。” 付晓芝看着郑凛叙有条不紊地安排这一切，视线忽然定在他身上移不开了。 大概是因为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理太脆弱了，被他这样关心照顾之后竟然有点想哭。 但付晓芝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重重地朝他点了点头。 郑凛叙走后，付晓芝拿起他的手机挨个报平安。 先打了闵庭的电话，接通聊了几句之后，付晓芝才知道付齐成和付暮晔也在这边。 付暮晔居然放心让郑凛叙在这里守着她过夜？ 付晓芝刚冒出这个疑问，闵庭已经在跟她解释原因了：“你爸爸熬了几天生病了，你哥昨天带他回宾馆了。” 付晓芝：“爸严重么？” 闵庭：“劳累过度，热伤风，吃点药休息一下就行，你没事就好。” 说到这里，她长吁了一口气，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跟闵庭通完电话，付晓芝马上给付齐成打了电话。 付齐成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哑，一听就是病了。 隔着电话，付晓芝都能感受到他的憔悴。 那一瞬间她很自责，“爸。” 付齐成顿了几秒，才问：“两两，醒了？” 付晓芝：“嗯，我醒了，没啥事，你生病了就在宾馆好好休息，别折腾往医院跑了。” 付齐成：“小感冒，我身体怎么样自己清楚。” 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跟你哥这就过去，想吃什么，路上给你买，你骨折了，医生说得多补充营养……” 付齐成很少会这样絮絮叨叨一次性跟付晓芝说这么多话。 他从来不是个啰嗦的父亲，付晓芝从小跟付老爷子走得比较近，一向是被他唠叨得多。 付晓芝一直觉付齐成不善于表达，也不怎么会关心人。 现在听见他这样说，付晓芝莫名地就想哭，喉咙像被堵上似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付齐成：“两两？听见我的话了没？” “听见了。”付晓芝吸了一下鼻子，回过神来说：“郑凛叙去给我买饭了，你们别买了，吃完饭直接过来就行。” 跟家里人报备完，付晓芝又给姜明珠打了电话。 姜明珠刚好和方沁阳在一起，两人听见她的声音之后都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 郑凛叙提买好的米线和包子回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碰上了付齐成和付暮晔。 “你们吃了么，一起吃点吧。”郑凛叙主动去和二人说话。 付齐成：“吃过了，不必了。” 郑凛叙：“好，那我先进去给芝芝。” 付晓芝的腿打了石膏，医生说前面几天尽量不要移动，昨天就在病房准备了轮椅。 郑凛叙把买好的吃的放到桌上以后，随手拿出一旁的折叠轮椅打开，推到了病床前。 付晓芝没来得及问，人已经被郑凛叙抱起来了。 他就像抱小孩一样，一只手拖着她的腰，一只手拖着她膝盖后面的位置把她放到了轮椅上。 接着还蹲下来替她把小腿的位置放好：“刚打好石膏，这几天要注意一点，这只脚别踩地。” 付齐成和付暮晔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付暮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付齐成，父子两人的视线对上，表情都有些复杂。 郑凛叙现在看着对付晓芝的确是很用心，赶在这种时候这样悉心照顾，正常人很容易被打动。 何况付晓芝本身就对郑凛叙有感情。 郑凛叙推着轮椅把付晓芝带到桌前，调好轮椅的高度之后去把买好的饭都摆在了付晓芝面前。 付晓芝只要动筷子就行。 饿了两天多，付晓芝的胃口很好，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开吃。 郑凛叙在旁边喝了一口牛奶，小口吃着面包和鸡蛋。 第512回 对错 付齐成扫了一眼郑凛叙，说：“这几天辛苦你了，一会儿你就回去休息吧，今晚让她哥照顾她。” 这几天郑凛叙也一直没合眼，昨天又留下来陪床一夜，于情于理都得关心几句。 郑凛叙：“您计划什么时候带回北城？” 他看了一眼付晓芝，“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腿暂时好不了，您工作忙，总不能一直耽误在这里。” 郑凛叙这一说，付齐成便理解了他的意思。 付齐成的工作的确不能缺席太久，又是上升的关键期，更不能耽搁。 没等付齐成回应，郑凛叙又看向付暮晔：“芝芝受了伤，基金会那边的工作应该也没办法亲自跟进了，珠珠还在休产假，这段时间你应该会很忙。” 还真被郑凛叙给说中了。 付暮晔这几天几乎每个小时都能接到基金会那边的电话，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郑凛叙：“我的想法是，两位尽快回北城忙工作，我留在这里照顾她。” 付齐成没回答他，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付晓芝。 付晓芝原本在啃包子，听见郑凛叙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付暮晔则是觉得郑凛叙这算盘打得太响了，无非是想趁这个机会跟付晓芝单独相处。 付暮晔犀利地反问：“你难道不忙？说得好像你能一辈子这么围着她转似的。” 郑凛叙：“可以。” 他这两个字说得很笃定，付家在担心什么、介意什么，他心中早已有数。 正好谈到这个话题，郑凛叙便趁此机会把自己安排说了：“以后我生活的重心就是她，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付晓芝听得脑袋有点晕。 她刚醒来没多久，和郑凛叙也没聊几句，完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付齐成和付暮晔却听得明明白白。 特别是付齐成。 正是因为知道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付齐成的脸色一时间更加复杂了。 有些话并不方便在付晓芝面前谈，付齐成沉吟片刻后对郑凛叙说：“看两两的意思。” 郑凛叙抬眼去看付晓芝：“芝芝，可以么？” 付晓芝：“……” 付齐成：“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不用因为我和你哥在就说反话。” 付晓芝咬了一口包子，“唔，那随他吧。” —— 付晓芝吃完早饭之后，郑凛叙收拾了桌上的残局，对她说：“我下去扔个垃圾，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付晓芝：“哦，你去吧。” 她忙着跟付暮晔聊基金会的事情，并没有分太多精力给郑凛叙。 郑凛叙离开后不久，付齐成也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付晓芝也没太注意。 —— 楼下，郑凛叙看着停在面前的付齐成，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郑凛叙：“您有话和我说。” 付齐成：“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郑凛叙：“您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他脸上挂着从容不迫的笑，“付家背景特殊，虽然郑家那些纷争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但只要我还掌权，就堵不上悠悠之口。” “您查过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有个一个大哥，他去世之前，公司一直是他在管理，我算是被赶鸭子上架，谈不上有多少兴趣。”郑凛叙说，“原先也是计划到四十五岁就彻底将公司交出去，现在只是让计划提前了而已。” 郑凛叙的话算是彻底应证了付齐成的猜想。 付齐成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男人本质爱权有野心，郑凛叙不要这些有些违背人性了。 但这也侧面证明了他和付晓芝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 付齐成轻笑了一声：“如果你之前有这样的决心，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郑凛叙：“或许吧。但人总需要走一遍错的路才知道怎么选对，我原先以为自己已经没有非要和谁在一起的执念了，是芝芝提醒了我，我还是个正常人。” 付齐成：“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只是退出管理层，以后还是会——” “不是。”郑凛叙说，“准确来说，公司现在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 付齐成和付暮晔是隔天的航班从川南飞回北城的。 他俩一走，这边就剩下了郑凛叙一个人照顾付晓芝。 付晓芝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他了。 付齐成和付暮晔飞到北城之后，给付晓芝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付晓芝接完电话的时候，郑凛叙刚好买好了晚饭回来。 吃饭时，郑凛叙问：“你爸他们到了没？” 付晓芝：“到了，刚才打过电话。” 聊到这个事情，付晓芝的表情有些微妙。 付齐成会把让郑凛叙单独留下来照顾她，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付齐成竟然让她别跟郑凛叙闹脾气。 付晓芝差点以为他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虽然付晓芝早就知道如果她选了跟郑凛叙在一起，付齐成迟早会松口妥协，但是她并不期待付齐成能欣赏郑凛叙。 谁会欣赏一个伤害过自己女儿的渣男呢？ 郑凛叙见付晓芝露出这种表情，好奇地问：“怎么了？” 付晓芝：“这几天你是不是跟我爸说什么了？” 郑凛叙：“为什么这么问？” 付晓芝：“我爸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居然跟我说让我听你的话，别跟你发脾气。” 郑凛叙：“嗯？” 付晓芝：“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又不喜欢你，干嘛让我对你好。” 郑凛叙：“因为他知道你喜欢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眼底都是笑意。 猝不及防听见这种话，付晓芝一个激灵，“你怎么还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凶巴巴的，可是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 郑凛叙知道她死要面子，并没有去拆穿她，打开晚饭递给她筷子：“猪肉虾仁饺子，你点的，趁热吃。” 住院没影响付晓芝的胃口，她仍然吃嘛嘛香。 吃饭的时候，郑凛叙摆弄了一会儿平板，送到了付晓芝手边。 付晓芝垂眸一看，上面是几张房子的照片组成的拼图。 付晓芝：“这什么？” 郑凛叙：“医院住着不太舒服，医生也说你没什么大碍了，定期来换石膏就行，所以先找个地方住。” 付晓芝马上就明白这些照片的用途了：“哦，要租房子啊。” 郑凛叙：“喜欢哪个？” 第513回 破产了 付晓芝：“都行啊，能住就可以，反正就租几个月……” “不是租。”郑凛叙说，“要买，你仔细看看。” 付晓芝哽了一下，“到处买房是你们有钱人的爱好么？” 郑凛叙被她的问题逗笑，“看看喜欢哪个。” 买房就严肃多了，付晓芝对比了一下几套房之后，按自己的审美选了一栋带院子的复式楼。 复式楼没有别墅面积那么大，院子也是刚刚好的大小，有一片草皮，规规整整。 付晓芝并不是很喜欢太过复杂的陈列，其他的别墅看着太浮夸了。 付晓芝选好以后，郑凛叙马上就联系了中介。 付晓芝听完郑凛叙跟中介打电话，都觉得很神奇：“你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中介的？” 来医院也就两三天的时间，郑凛叙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她，付晓芝实在想不出他怎么挤出时间的。 郑凛叙：“有个朋友在这边，让他帮忙联系的。” 付晓芝：“郑老板真是朋友遍天下。” 郑凛叙：“我让中介找保洁把房子清理一下，消个毒，安顿好了就出院搬进去。” 他这一番安排听起来像是要搬家的，付晓芝被逗笑：“我康复能力挺好的，最多一个月就拆石膏了，我还要回去工作呢，你说得跟我以后都呆这里似的。” 郑凛叙：“好彻底了再工作。” 付晓芝：“你呢？” 她很好奇郑凛叙的安排，“你真打算一直跟我耗在这里啊，你公司事儿不是挺多么？” 以前郑凛叙到处飞来飞去的，付晓芝经常见他吃饭吃到一半临时被叫去出差。 至少在她的观念里，郑凛叙浪费这么多时间陪她修身养性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郑凛叙没回答付晓芝这个问题，给她拿了几个小番茄，“吃点蔬菜。” 付晓芝：“你要是忙就去忙呗，我觉得我在医院找个护工就行了。” 郑凛叙：“破产了，没得忙了。” 付晓芝的后半句话被郑凛叙堵回去了。 她哽了一下，看到郑凛叙一本正经的表情，嗤了一声：“三岁孩子都不信你这瞎话。” 郑凛叙笑着问：“我要是真破产了，你会嫌弃我么？” 付晓芝：“别假设这种没可能的事情，没有意义。” “还有，你别乌鸦嘴，你公司和我基金会签了那么长的赞助合同，你要是破产了怎么办？” 郑凛叙但笑不语，这个话题就此略过。 —— 房子是在三天后正式安顿下来的，出院的时候，郑凛叙安排了一辆商务车。 付晓芝是坐着轮椅被推下去的，上车的时候郑凛叙抱着她，她觉得自己像个残疾人。 对于付晓芝来说，腿骨折最痛苦的不在于骨折本身的疼痛，而是对行动的限制。 她从小到大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喜欢活蹦乱跳。 受伤这几天每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她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体内好像蓄着一股力量需要发泄。 从医院回住处的路上，付晓芝打开了车窗吹风。 看着窗外的风景，她都觉得心情好，连头发被吹乱了都顾不上。 二十分钟不到，车停在房子大门口，付晓芝被郑凛叙抱着下了车。 郑凛叙刚推着她进院子，付晓芝就看到了那一大片草坪。 今天阳光很好，付晓芝都有些不舍得进去了：“我想在院子里呆会儿。” 郑凛叙：“好。” 他停下脚步，“那你一个人坐一会，我进去把行李收好陪你。” 付晓芝：“哦哦，好，你去吧。” 郑凛叙：“别乱动，注意腿。” 付晓芝：“知道了知道了。” 类似的对话，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付晓芝觉得郑凛叙大概是之前带三三带多了，导致他觉得所有人都是孩子。 她都快三十的人了，有些话根本不需要他叮嘱。 关于这点，付晓芝跟郑凛叙强调过好多次。 虽然他每次都会答应下来，但下次碰上同样的状况时还是一样的表现。 付晓芝想，郑凛叙比付齐成更像她爹。 付晓芝坐在院子里享受着阳光，看着郑凛叙从车上往家里拿东西的画面，有些恍惚。 郑凛叙这几天穿的都是t恤和运动裤，看起来比之前接地气多了。 他这一趟拿的是超市买的食材，看起来像个贤妻良夫。 付晓芝在这一刻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姜明珠被周礼那样管着都不会不耐烦、甚至还有些享受了。 付晓芝在院子里坐了快一个小时，顺便在微信群里跟姜明珠和方沁阳聊起了天。 她拍了一张院子的照片发到群里。 方沁阳：【你已经搬出去了？】 姜明珠：【院子好漂亮啊！不过郑老板怎么让你一个人待着？】 付晓芝：【他在里面收东西。】 方沁阳：【哇哦，你这个语气好像小两口啊~看来你们最近几天进展飞速哟。】 付晓芝：【……】 姜明珠：【别的不说，郑老板照顾人还是很有一套的，芝芝你就安心休养吧，好了再回来。】 方沁阳：【突然想起来，郑老板不用工作吗？】 姜明珠：【工作哪有芝芝重要啊。】 方沁阳：【好感人，嘿嘿，芝芝，感动不？】 付晓芝看着方沁阳的调侃笑了出来，正好这个时候郑凛叙收好东西来到了院子里。 郑凛叙停在付晓芝面前问：“热吗？” 付晓芝：“还好，你收好了么？” 郑凛叙：“嗯，进去看看你房间么？” 付晓芝点了点头，郑凛叙推着轮椅把她推到了客厅。 客厅整体的布局跟照片上看着差别不大，家具没怎么换过。 郑凛叙解释说：“时间比较匆忙，没来得及换家具，不过这里之前没人住过，也都消过毒了。” 付晓芝：“我没你那么讲究，不消毒也行。” 郑凛叙：“那带你去你房间。” 他刚说完，已经动手要抱她了。 付晓芝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干嘛，推轮椅不就行了？” 郑凛叙看了一眼楼梯，“房间在楼上。” 付晓芝：“一楼不是有房间么，你安排我到楼上多麻烦啊，还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郑凛叙已经把她抱起来了。 这几天在病房抱了太多次，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付晓芝一抬眼就和他四目相对，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噙着笑说：“不这样的话，怎么找机会抱你呢？” 付晓芝：“……” 第514回 矛盾 在肉麻方面付晓芝不是他的对手。 郑凛叙这样靠近凑在她耳边说这种话，付晓芝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红了。 郑凛叙看到之后又揶揄：“芝芝害羞了。” 付晓芝被调戏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砸他的肩膀：“你再废话打死你。” 郑凛叙自然不会被付晓芝这一声威胁震慑到，甚至还笑得更浓了，他好像很喜欢她这样凶巴巴的样子。 付晓芝很快被郑凛叙抱到了楼上的主卧。 一进来，就闻到了房间里的花香。 主卧有个大飘窗，上面放了百合花和玫瑰花，阳光照进来衬得特别好看。 房间面积很大，坐北朝南很通透，也没有太多复杂的陈列摆设，特别清爽。 郑凛叙把付晓芝放到沙发上，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满意跟我说。” 付晓芝：“没有不满意，都挺好的。” 她比较喜欢这种简单的摆设。 郑凛叙抬起手腕去看表，快十二点了：“午饭想吃什么？” 付晓芝思考了会儿，说：“番茄牛腩。” 郑凛叙：“现在做的话可能得两点以后才能吃上午饭，你确定吗？” 付晓芝：“我现在不太饿，确定。” 郑凛叙：“好，那我先抱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你。” —— 川南的生活节奏很慢，付晓芝在这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人都懒散了不少。 付晓芝身体素质不错，骨折的伤比预想中好得要快。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腿上的石膏就拆掉了。 不过骨折这种事情，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养，虽然拆了石膏，但医生还是叮嘱她尽量不要走太多路，也不要进行太剧烈的运动。 对于付晓芝来说，做到这两点还挺难的。 结束从医院的检查之后，付晓芝和郑凛叙一起到地库上了车。 付晓芝把刚才拍的片子放到后座，随口跟郑凛叙说：“我打算这几天回北城了。” 郑凛叙：“嗯，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付晓芝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回北城的事情了，她的伤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本身是闲不住的人，基金会那边的工作放了一个多月已经是极限。 郑凛叙不可能一直把她拦在这里，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叮嘱几句，“回去以后你可以去工作，但运动暂时就不要了，不然以后可能会习惯性扭伤。” 付晓芝靠在座椅上叹息：“骨折一次可真麻烦。” 郑凛叙：“回北城以后我会接送你上下班。” 付晓芝侧目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你真就不工作了啊？” 在川南这段时间，付晓芝完全没见过郑凛叙处理工作，别说电脑了，他好像连一个关于工作的电话都没接过。 付晓芝猜测他可能是怕她觉得扫兴所以特意告诉下面的人别打电话。 但是工作放了一个多月，怎么着都该回去处理一下吧？ 刚才郑凛叙说送她回北城的时候，她以为只是送回去，可听他这意思，他好像没打算离开。 郑凛叙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去工作？” 付晓芝：“不是我觉得啊，你不是本来就挺喜欢工作的吗，出个门都得手机会议。” 因为之前看多了他敬业的样子，现在看不见他工作反而不习惯了。 郑凛叙：“谁说我喜欢工作的？” 付晓芝：“你不喜欢？” 郑凛叙：“不喜欢，所以以后都不工作了。” 很难想象这种“任性”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付晓芝被逗得笑了：“你不会真的破产了吧？别啊，你破产了赞助金怎么办？” 郑凛叙：“只担心赞助金，不担心我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伤心。 付晓芝像个浪漫杀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破产了也比普通人有钱。” 郑凛叙：“……” 付晓芝并没有真的把郑凛叙的破产说放在心上，纯粹当他开玩笑。 —— 三天之后，付晓芝和郑凛叙从川南回到了北城。 这趟行程提前告知了付家，付暮晔赶在飞机落地前半小时就在机场等着了。 方沁阳和付暮晔一起来的。 下午三点多，付晓芝和郑凛叙从机场走出来，和他们碰了面。 因为郑凛叙照顾了付晓芝一个多月，付暮晔对他的态度稍稍比之前好了些。 见面之后，付暮晔主动和郑凛叙打了句招呼：“回来了。” 郑凛叙微微颔首，往外看一眼：“先送芝芝回家吧，舟车劳顿她有些累了。” 付暮晔：“行。”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付晓芝是跟方沁阳一块儿。 方沁阳看见付晓芝之后就先上来挽着她检查了一番，问了好多关于腿伤的问题。 方沁阳挽着付晓芝的胳膊，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拖着行李箱的郑凛叙。 她凑近付晓芝，小声问：“郑老板照顾你这么久，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付晓芝：“还行吧。” 她不至于口是心非到说一点触动都没有。 哪怕是别人放下工作照顾她这么长时间，她都会被打动，何况是她本来就有意思的郑凛叙。 方沁阳很好奇：“那你俩现在算在一起了么？回来之后怎么安排？” 付晓芝：“他说要接我上下班。” 方沁阳惊讶：“意思是他这段时间也要留在北城了？” 付晓芝完全能理解方沁阳惊讶的点。 毕竟郑凛叙是个工作狂，几个月对公司不闻不问，谁听了不吃惊。 付晓芝：“我都怀疑他破产了。” 方沁阳：“……实不相瞒我也这样想。” 但青成资本的股票走势最近特别好啊，完全没有要跌的意思。 “不过这也说明你在他心里比较特别了。”方沁阳分析说，“他把事业和工作看得那么顺利，为了你都把这些暂时搁置在一边了，说明你更重要。” 付晓芝：“……” 方沁阳：“我刚才看你哥的态度，好像也有点不一样了。” 付晓芝笑了。 何止是付暮晔不一样，付齐成、闵庭还有付老爷子都有很明显的变化。 虽然他们嘴上还没说，但付晓芝心里很清楚，假设她现在跟郑凛叙正式在一起，他们的反对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强烈了。 不过和郑凛叙在一起这个决定并不好做。 她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 首当其冲，就是异地矛盾。 第515回 郑爹 付晓芝不想在在一起之后再因为这个问题闹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谈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在一起。 虽然她谈恋爱的次数很少，但本身也不是什么具备少女心和美好幻想的年纪了，也不觉得郑凛叙真的能为了跟她在一起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内心没什么期待和渴望的话，心态就会平和许多，也不会为了对方自怨自艾。 上车的时候，方沁阳和付晓芝一起坐了后排，郑凛叙坐了副驾。 回程途中，付晓芝接到了闵庭的电话。 闵庭原先是想来看她的，付晓芝拒绝了：“你们别折腾了，我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回家看你们。” 闵庭：“也行，我让你爸安排司机去接你。” —— 付晓芝第二天一早就回付家了。 进门的时候，付老爷子、付齐成和闵庭三个长辈都在客厅，看起来像是专程在等她的。 付晓芝换了鞋，坐到了闵庭身边。 闵庭拉着付晓芝看了半天，顺便检查着她的身体，“腿怎么样了，身上擦伤都好了么，脑部ct的结果确定没问题么？要不明天再去军医院让老杨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吧。” “没事啦，你看我这么活蹦乱跳的样子像不舒服的么？”付晓芝拍了一下闵庭的胳膊，“在川南养了一个多月了，中间做了五六次检查呢，没啥事。” “郑凛叙呢？”付老爷子冷不丁提起了这个名字。 付晓芝：“他住他那边啊，怎么着，您不会觉得我今天要带他一起来吧？” 付老爷子：“他在川南照顾了你一个多月，你什么想法？” 回家之前，付晓芝就猜到了这一趟避免不了这种问题。 她稍作思忖之后，很直接很坦诚地跟三个长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去找我、照顾我，我挺感动的，但我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付老爷子努了努嘴，示意付晓芝继续往下说。 付晓芝：“虽然我是喜欢他，但我也不是那种十七八小女生了，他的人脉事业是在港城和纽約，而我不可能因为他就放弃我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金会。” 付老爷子听见付晓芝这番话以后，去跟付齐成还有闵庭对视了一眼。 而付晓芝也从付老爷子的眼神里看出了些欣慰，好像是在说：还算你有点出息。 付晓芝看明白这个意思之后就笑了：“合着您是觉得我会为了他放弃自己在北城的事业，跟着他走？” 付老爷子：“他照顾你这么久，你难免心软感动。” 付晓芝：“我就是再心软感动都不会傻到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奋斗起来的事业。” 付老爷子：“那你觉得他会放弃么？” 他很犀利地提出了问题：“你们要是结婚，势必有一方得妥协牺牲，你不肯放弃，他难道肯？” 谈到这个问题，付晓芝的表情也严肃了很多。 她垂下眼睛盯着地板看了很久之后，才回答：“我也不会要求他放弃，如果找不到折中的办法，不在一起也行。” 付晓芝认真考虑这个问题有一段时间了。 不管考虑第几次，她做出的选择都会是一样的。 并不是因为不喜欢郑凛叙，只是到她这个年龄，爱情早就不是生活的全部了。 之前在郑凛叙身上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她才不会把自己未来的人生豪赌在他身上。 付老爷子又和付齐成对视了一眼，“那你跟他谈过了么？” 付晓芝：“还没，不过会抽时间谈的。” 她保证说，“你们放心好了，不把这些东西谈明白，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付晓芝肚子有点饿了，跟三个长辈聊了一会儿，就跟着阿姨去厨房找吃的了。 她离开以后，付老爷子问付齐成：“郑凛叙当真把公司交出去了？” 付齐成：“当真。” 上次在川南和郑凛叙谈过以后，付齐成回到北城就找朋友查了青城资本的股权变更。 郑凛叙竟然真的把所有的股份都交出去了，全部转到了郑玥宓的名下。 郑玥宓是郑凛叙的姐姐，行事低调，郑家对郑玥宓和郑翩跹都保护得极其好，媒体很少能跟到她们的信息。 郑玥宓也只是挂个名，没有参与青成资本的任何事情，现在青成资本是被职业经理人接管了。 郑凛叙做得滴水不漏，媒体那边应该也有提前打点，所以没有对外公开。 付老爷子看着厨房的方向，若有所思，“还算他有些担当在。” 付老爷子：“两两又没有走仕途，影响不大，到时候一切从简就是了。” 付齐成点了点头，听老爷子这意思，如果付晓芝做了决定，他是不会再强硬反对了。 —— 从川南回来，付晓芝休了一天，赶在周五这天去基金会上班了。 郑凛叙也履行了承诺，一早就来公寓接她了。 来的时候还带了早饭。 去基金会的路上，郑凛叙问付晓芝：“晚上下班以后去看珠珠么？” 付晓芝：“去啊。” 她都一个多月没见过姜明珠了，本来也是计划周末过去的。 郑凛叙：“那下班以后我来接你。” 付晓芝欣然答应。 郑凛叙把付晓芝送到办公楼下，跟她一起下了车，但没进去。 分别的时候，郑凛叙又跟付晓芝说了那些熟悉的台词：“别站太久，不要剧烈运动，走路小心一点。” 付晓芝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听这种台词，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好好好，知道了，郑爹。” 郑凛叙：“叫我什么？” 付晓芝：“你难道不爹？” 郑凛叙突然凑近了几分，抵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付晓芝听完之后脸和耳朵瞬间红了，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砸他的肩膀。 这一幕正好被过来上班的同事们看到了。 付晓芝反应过来，马上松开了郑凛叙，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楼。 因为早上这一幕，付晓芝一整天下来没少被他们调侃。 下午下班的时候，郑凛叙直接进了办公区找她，更是惹来了同事们的激烈讨论。 付晓芝黑着脸跟郑凛叙往外走。 后面有同事调侃：“芝芝姐，等着吃你和姐夫的喜糖了啊！” 付晓芝很无语，身边的郑凛叙却是笑了起来。 第516回 奔向你 付晓芝被这声笑吸引过去，白了他一眼，“笑什么？” 郑凛叙：“正巧，我也迫不及待想发喜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定在她脸上，视线赤裸而灼热，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说得这么直接，根本不给付晓芝装傻充愣的机会。 付晓芝沉默间隙，郑凛叙又笑着说：“虽然我迫不及待，但一切由你决定，不催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的确。 这段时间以来，郑凛叙从来没在这个问题上催过她，今天是第一次提起来。 她一沉默，他马上就跟上了后面的这句解释。 这个过程里他的表现也跟他一开始说要追她的时候差不多。 付晓芝当下没有回应，一直到两人上车、车子行驶了一段路以后，她才开口。 “今晚我们谈谈吧。”因为沉默了太久的缘故，付晓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显得有些哑。 郑凛叙：“好，先去看珠珠。” —— 付晓芝一个多月没见过千千，再见的时候发现他长大了不少。 小奶娃，几乎是每天一个样。 付晓芝抱着千千逗弄的时候，姜明珠看向了一旁的郑凛叙，小声问他：“你们怎么样了？” 郑凛叙：“老样子。” 姜明珠：“我要是芝芝，我也不这么快答应你。” 在这件事情上，姜明珠是无条件站在付晓芝那边的，甚至都没有帮着郑凛叙在付晓芝面前说过话。 毕竟郑凛叙当初做得太绝情，现在被虐也是应该的。 郑凛叙听完姜明珠的话之后笑了笑，“嗯，她做得是对的。” 姜明珠勉强对郑凛叙的态度满意，聊了几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公司没事么？” 郑凛叙：“没事。” 姜明珠：“真稀奇啊，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郑老板为了女人放下工作，啧。” 郑凛叙但笑不语，视线再次定在了付晓芝身上。 付晓芝把千千抱起来了，正在晃他，千千很喜欢这样，咧开嘴笑得特别开心。 千千一笑，付晓芝也跟着笑，嘴巴里还在夸：“也太可爱了，真想把你偷回家。” 郑凛叙看得入神，情不自禁地开始幻想起未来付晓芝当妈妈的画面。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羡慕么。”郑凛叙走神之际，忽然听见了身边传来周礼的声音。 注意力回笼，郑凛叙才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姜明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周礼。 周礼刚才那三个字虽然没什么温度，但郑凛叙却听出了几分炫耀和幸灾乐祸的味道来。 作为“长辈”，郑凛叙并未和周礼计较：“千千很可爱。” 周礼：“可爱也不是你的。” 郑凛叙：“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偷你儿子。” —— 付晓芝和郑凛叙在御水湾这边吃过晚饭就先走了。 家里多了个孩子，姜明珠和周礼私人的时间被压缩了不少。 不到九点，俩人就要为了千千睡觉做准备了。 付晓芝没忘记之前的话，上车之后，她便去问郑凛叙：“是去我家里聊还是找个地方聊？” 郑凛叙：“听你的。” 付晓芝看了一眼窗外，说：“那去奶茶店吧，我突然想喝芋泥啵啵。” 郑凛叙难得没有阻拦她，发动车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奶茶店在一层，周五晚上店里的人还挺多的。 买好奶茶，付晓芝和郑凛叙去了商场的下沉广场坐了下来，这边相对来说会比较安静。 付晓芝和郑凛叙坐了一张木桌，两个人面对面。 她把吸管插到奶茶里喝了一口，然后跟郑凛叙说：“这段时间你照顾我，我挺感动的。” “我也不想说那些口是心非的话，在你面前撒谎也没用。”付晓芝看着他说：“我确实一直没放下你，你算是我活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男人。” 郑凛叙点了点头，他没接话，因为看出来她还有其他话没说。 “但我也快三十岁了，爱情不是我生活的全部。”付晓芝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你之前说要和我结婚，认真的么？” 郑凛叙的回答异常干脆：“认真的。” 付晓芝：“那你考虑过其它的问题么？” 郑凛叙：“比如？” 付晓芝：“我是北城人，你是港城人，你的事业版图在港城和纽約。” 她很冷静，“但我没有要离开北城的打算，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为了一个男人。” 付晓芝原先以为，郑凛叙听见这话之后可能会有些不悦，或者是会试图给她洗脑、说服她。 但郑凛叙并没有这么做。 他听完之后很淡定，甚至还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嗯，我尊重你的决定。” 付晓芝被郑凛叙的这个反应弄得有些错愕，想了半天都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我的态度已经说清楚了，我也不会改变立场，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就别浪费时间了。”付晓芝跟在后面强调了一句，“成年人没必要非得——” “我以为，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把我的态度摆得很明确了。”郑凛叙双手交叠在一起，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是淡淡的笑。 付晓芝：“什么态度？” 郑凛叙：“既然是我追你，那一定是我来找你。” 他在她略显疑惑的眼神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以后都会在北城。” 付晓芝刚才隐约猜到了他的话有这层意思，但她当即就觉得是自己自恋想太多了。 没想到郑凛叙马上就亲口承认了。 从他嘴巴里听见这句话，付晓芝惊讶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的工作——” 郑凛叙：“和跟你在一起比起来，工作不算什么。” 付晓芝忽然松开奶茶，抬起手来去摸郑凛叙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发烧。 郑凛叙握住她的手，无奈地问：“怎么了？” 付晓芝：“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你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郑凛叙：“没有，我很清醒。” 付晓芝：“……” 脑子清醒能说出刚刚这种话？ 别说郑凛叙了，换成别的男人说这种话她也会觉得离谱。 付晓芝惊讶之余，郑凛叙又说了一次，“以后我都会在北城，问题不成立。” “所以……要和我在一起么，芝芝？” 第517回 跟你回家 这场谈判的内容，付晓芝预设过很多遍。 她想过郑凛叙可能会找很多“借口”，或者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是采取什么拖延时间闭口不谈的战术。 而她在想到这些可能性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过自己的态度了。 就算郑凛叙真的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因此伤心难过，重要的是把自己的立场摆出来。 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郑凛叙竟然做出了这种决定。 付晓芝盯着郑凛叙看了好久都没说出来一句话，即便极力克制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错愕。 郑凛叙耐心地等候着付晓芝的答复。 付晓芝：“以后都会在北城是什么意思？你全程线上办公吗？” 想了半天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郑凛叙沉吟几秒钟，在付晓芝的注视下点点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总之是不会走了。” “你担心的问题不成立了，现在应该考虑下一步的发展了，芝芝。”郑凛叙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付晓芝：“等等。”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你没跟我开玩笑？” 郑凛叙：“我要怎么做你才会信我的话，要不……写一份承诺书？” 付晓芝：“……大可不必。” 她只是单纯惊讶而已，“你一直在这里不管公司的事情现实吗？几个月总得回去一趟的吧？” 郑凛叙：“芝芝这么担心我的事业啊。” 付晓芝：“我是怕你破产了给不起赞助费。” 郑凛叙：“公司养的高层也不是吃闲饭的，平时拿那么高的工资，现在也轮到他们发挥了。” 付晓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也就不跟他纠结这个话题了。 又思考了几秒之后，付晓芝才说：“如果你能做到你刚才说的事情，我也没什么问题。” 她的话意思表达得很明确，郑凛叙马上就听懂了。 但他还是按住了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跟她对视，不依不饶地问：“什么没问题？” 付晓芝不吃他这一套，动手推他一把，“你不想就算了。” 她这下还没推开，郑凛叙忽然将她搂到怀里抱紧，俯首在她耳朵上吻了一下。 “想，做梦都想。”说完这句，他又切到粤语模式跟她打招呼：“你好，女朋友。” 付晓芝被他突如其来的骚弄得打了个哆嗦，心跳加速不少。 付晓芝：“你离我远点儿，公共场合怪丢人的。” 郑凛叙从她别扭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她是害羞了，及时地松开了她。 付晓芝吸了一口奶茶，唇齿间都是芋泥波波的甜味。 郑凛叙已经从对面的位置移到了她身边，付晓芝侧目看着他，还是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曾经她最想和郑凛叙当男女朋友的时候，郑凛叙对她冷淡又疏离。 其实她的感情经验真的很少，可之前郑凛叙对她的态度让她彻底看透了男女关系。 现在她对他仍然有意思，但早就没有了当初非他不可的那种执着。 没想到执念没了，结果却和当初截然相反。 想到这里，付晓芝不由得笑了起来。 郑凛叙正好听见了这一声笑：“笑什么？” 付晓芝：“没什么，就是觉得人都很贱。” 她放下奶茶看着郑凛叙：“当初我特别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我没那个心思了你倒是开始死缠烂打了，搁以前我都想不到。” 郑凛叙听完后淡淡笑了一下，“可能是吧。” 付晓芝：“你知道吗，老头让我跪祠堂的时候，我还幻想过你会来找我。” 她的记忆飘到了那个时候，想到自己当时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又发出了一声笑，“我明知道你不可能来，又控制不住自己幻想你来，所以活该我痛苦。” 郑凛叙握住她的手，“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在。” 付晓芝：“我没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人真的很奇怪。” 她很坦诚地说，“比如现在你每天都这样围着我转，我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你了。” 郑凛叙的目光沉了一下。 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什么好话。 付晓芝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用词不太准确：“不对，也不是没有之前那么喜欢了。” “只是，我以前每次见到你都会很激动很期待，珠珠跟我说你要来北城的时候，我提前几天就会亢奋得睡不着，现在每天见到你，好像也没有特别开心。”付晓芝瘪了一下嘴，“可能这就是我家老头说的，生活最后都会归于平静吧。” 付晓芝解释完这一段以后，郑凛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他也是奔四的人了，自然知道所有的感情最终都会归于平静，而他也并没有想过每天都轰轰烈烈地过。 付晓芝这种心态的转换再正常不过了。 郑凛叙：“抽个时间，带我回付家吃顿饭吧。” 话题冷不丁地转到这里，付晓芝愣了一下：“啊？” 郑凛叙：“你不打算跟他们公开我们的事情么？” 付晓芝隐约地从郑凛叙这个问题里品出了几分哀怨的味道来。 她咳了一下：“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郑凛叙：“为什么？” 付晓芝：“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而且，我家里人都不太待见你。” 知道郑凛叙在缠她是一回事，但他俩在一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付晓芝想想都觉得累，最近她还没精力解决这个问题，“还有，咱俩也就只是谈谈恋爱，我还没考虑跟你结婚，等什么时候考虑了再说吧。” 郑凛叙本就严肃的脸色又紧绷了几分，“嗯？” 付晓芝：“干嘛，你不会觉得我同意跟你在一起就是要和你结婚吧？” “谈恋爱和结婚不是一回事儿，谁知道你以后表现怎么样呢，我总得观察一段时间吧，你当我三岁孩子啊，你几句话就把我拐走了。” 郑凛叙沉默了很久，像是在费心思考。 后来，他缓缓开口说：“你说得对，是要考察一段时间，我接受。” 付晓芝满意地点点头。 “但，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一起回付家一趟。”郑凛叙没有放弃这件事情，“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付晓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回付家：“你不怕我家老头把你赶出来啊？” 第518回 单独 郑凛叙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不怕。” 他很理性地分析，“既然我决定和你在一起，迟早都要回付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被赶。” 付晓芝：“……你还想得挺开的。” 她揉了一下额头，“但是我真的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说。” 郑凛叙：“你不需要说，我来说。” 付晓芝手上的动停下来，回头盯住他。 郑凛叙：“你只需要带我回去就可以，或者你不回去，我单独上门拜访也好。” 付晓芝：“你就这么想让他们知道啊？” 郑凛叙：“嗯。” 付晓芝：“……那行吧，你等我想想，给我几天时间。” 郑凛叙：“或者，我明天单独去一趟也行。” 他说，“这件事情本身就应该由我来说，问题也都是因我而起，理应我来解决。” 话是这么说，但付晓芝这个性子怎么可能让郑凛叙单独回去？ 她直接出声打消了郑凛叙这个想法：“你别想了，最迟三天我把时间定下来，既然我跟你在一起了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了。” 郑凛叙盯着付晓芝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芝芝担心我。” 付晓芝：“……你别打岔！” —— 隔天是周六，付晓芝一早醒来就收到了郑凛叙的微信，说是要来她公寓给她做饭。 付晓芝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看着，嘴角不自觉咧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确像是找了个爹。 刚想回复郑凛叙的时候，付晓芝收到了方沁阳的微信，约她出去逛街。 付晓芝想了想之后还是答应方沁阳了。 最近天天跟郑凛叙待在一起，她都感觉自己有点重色轻友了。 跟方沁阳定好见面时间以后，付晓芝才回郑凛叙微信：【我跟沁阳逛街去，今天不用找我了，忙你的事儿吧。】 郑凛叙：【[尴尬]】 付晓芝：【我先起床了。】 郑凛叙：【逛到什么时候？】 付晓芝：【这我哪里知道啊，你逛街还拉个时间表啊？】 郑凛叙：【你的腿还要注意，不能逛太久。】 付晓芝：【知道啦知道啦，爹。】 郑凛叙：【你好像很喜欢这么叫，下次换个场合叫？】 付晓芝马上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了，直接给他发了滚蛋的表情包，然后就扔下手机洗漱去了。 —— 郑凛叙看到付晓芝发来的炸毛表情包以后淡淡笑了下。 他退出微信，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周礼的号码拨出去。 嘟了五六声之后，电话才勉强接通。 郑凛叙听见电话那边有孩子的哭声，接着是周礼有些不耐的腔调：“你找我。” 郑凛叙：“在忙？” 周礼：“孩子在闹，有事直说。” 郑凛叙：“我今天想去一趟付家，能帮个忙么。” 付家门禁森严，陌生的车连那片区域都进不去，郑凛叙想要单独进去是不太可能的。 只能让周礼帮忙把他带进去。 电话那边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伴随着周礼的脚步声。 他应该是找了个安静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你要去付家？” 郑凛叙：“有些话想和他们谈谈。” 周礼：“哦。” 郑凛叙：“你今天方便么？” 周礼：“半个小时，我去相府别墅。” 郑凛叙：“好，辛苦。” 周礼向来是个守时的人，通话结束后半个小时，他的车已经停在了相府别墅门前。 郑凛叙坐到了副驾，系好安全带之后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周礼发动车子，侧目瞟他一眼，凉凉地问：“你要去说什么？” 郑凛叙：“我和芝芝昨天在一起了。” 周礼：“哦。” 郑凛叙：“珠珠知道我找你么？” 周礼：“不知道。” 他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温度：“我不想她为你的事情乱操心。” 郑凛叙：“也好。” 周礼：“你想清楚了？” 郑凛叙：“我看起来像是冲动的人么。” 周礼：“你上次也这么说。” 郑凛叙成功被周礼怼得哽住，话卡在了喉咙里。 周礼这个说话的风格，也只有姜明珠治得了他了。 付家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开了快四十分钟才驶入辖区，在进这条路的时候就开始有警卫查车了。 周礼的车牌号他们比较熟悉，降下车窗打了个招呼就算通过了。 但进大门的时候，警卫看到坐在副驾的郑凛叙，还是让他登记了身份信息。 郑凛叙配合登记结束之后才正式进入大院。 周礼把车停在车位上，跟着郑凛叙一起下了车。 两人走到院子里，正好就看到了付老爷子坐在花池前面品茶。 付老爷子最先看到的是周礼，随后视线又扫到了他身边的郑凛叙，顿时便明白了什么。 周礼停在石桌前：“爷爷，打扰了。” 付老爷子挥挥手表示无碍，顺嘴问了一句：“媳妇和孩子最近都好吧？” 周礼：“嗯，都好。” 付老爷子：“大周末不在家陪老婆孩子，带人来我这里，你也不容易。” 这话题迅速转移到了郑凛叙身上。 郑凛叙朝付老爷子微微鞠了一躬，“付老，打扰了。” 周礼：“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付老爷子没留周礼，找了个人把周礼送到了门口。 这期间郑凛叙一直在石桌前站着，彬彬有礼却不卑不亢。 付老爷子盯着门前看了一会儿，视线转回到郑凛叙身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郑凛叙：“谢谢付老。” 道完谢之后，他才迈腿在对面坐下。 付老爷子沏了一杯茶递给他，声音不冷不热，“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你找我是有重要的话要说吧。” 郑凛叙：“付老英明。” 付老爷子：“拍马屁的话我听得多了，不必费这些无用功。” “我知道你是为了两两的事情来探我口风的。”付老爷子的性格也很直接。 郑凛叙听完他的话后，笑着说：“芝芝的脾气和您很像。” 付老爷子：“我孙女当然和我像。” 郑凛叙：“我和芝芝在一起了。” 既然付老爷子直接，郑凛叙也就随着他的作风说了后面的话：“她是昨天晚上才答应我的，原先计划是过几天随她一起来付家拜访，再跟各位长辈汇报这件事情。” “但我想这对于芝芝来说压力有些大，这种事情应当我先亲自来一趟比较合适。”郑凛叙这番话说得无比诚恳，“希望您不要反对我们。” 第519回 何必当初 付老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凝着对面的郑凛叙看了许久，随后发出了一声笑。 “你很聪明。”他如此评价，“你说这些话，不过是给我这老头一个面子，两两既然已经决定跟你在一起了，你就该知道，我也拦不住她。” 郑凛叙：“您说得对，但比起您的因为拦不住不得不妥协，我更希望您是支持、祝福我们的。” 他略做停顿后补充了后半句：“芝芝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付老爷子：“你的事情，两两她爸爸跟我提过几句。” 他没明说是什么事情，但郑凛叙立刻就能通晓他的意思。 见郑凛叙了然于胸的表情，付老爷子接着问：“想清楚了？” 郑凛叙：“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付老爷子：“那你知道你和她结婚以后，生活会受多少限制么？我们这样的家庭，要牺牲的东西可不少。” 付老爷子并非是借此对郑凛叙进行恐吓。 他们这些年在这个圈子里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圈外人来说可能是无法接受的。 郑凛叙此前的生活方式和行事作风，很难找到和他们重合的地方。 就拿最简单的一点来说，按郑家的作风，郑凛叙若是办婚礼，肯定是无比高调奢华的。 可他们付家不可能这样。 甚至他们连出国活动都是需要报备的，之前付晓芝和付暮晔出国读研也是经过了层层审批。 郑凛叙再次郑重其事地点头：“我知道。” “比起这些，我更担心的是我过去的事情对她或者是付家产生影响。”他今天来找付老爷子谈话，其中之一目的就是为此。 付老爷子想要从郑凛叙的脸上找到一点其他的情绪，但始终没有找到。 他表现得很真诚，至少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在为付家做考量。 付老爷子半晌没有说话，郑凛叙又接着说：“芝芝和她哥哥都没有走这条路，但我不太确定她父亲的工作会不会被此影响，所以想来跟你确认一下。” 郑凛叙提的这些事情，早在郑凛叙留在川南照顾付晓芝的时候，付家就讨论过一轮了。 付老爷子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他并未直接告知郑凛叙，而是反问：“如果我说有影响呢？你预备怎么办？” 郑凛叙沉吟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我会把名下所有资产捐赠出去。” 付老爷子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虽然此前就知道郑凛叙势必会牺牲，但没想到他会给出这种承诺。 男人最清楚男人的野心和对权势的追求，何况是郑凛叙这种从动乱环境里厮杀上来的人。 付老爷子最后轻笑了一声：“捐出去然后呢，你是打算给我们付家倒插门？” 郑凛叙：“您若不嫌弃也未尝不可。” 他从善如流，“芝芝的事业风生水起，我在家里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也不错。” 郑凛叙这番话换来了付老爷子更大声的笑。 郑凛叙：“我很遗憾当初对芝芝造成了伤害，但如果重新来过，我当时应该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不这样的话，我或许永远不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更重要的。” 付老爷子不喜欢花言巧语的人，更不喜欢对方狡辩给自己找借口。 郑凛叙早就吃透了付老爷子的性子，付晓芝几乎就是他的翻版—— 比起说什么“重来一次一定不会放弃她”，显然这样诚实的回答更能让他们信服。 付老爷子：“青城资本既然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背调就不会详细去查。” “她父亲的仕途，也不需要仰仗你的牺牲而成全。”这句话，算是回应了郑凛叙刚才的那个问题。 郑凛叙听过后轻轻点点头，试探性地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会支持芝芝和我在一起？” 付老爷子没说话。 郑凛叙：“如果您暂时不支持也没有关心，毕竟我有前科，您不放心也很正常。” 他彬彬有礼且诚恳，“我只是希望，几天后芝芝带我回来的时候，您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这才是郑凛叙这次来付家的真实目的。 从昨天晚上付晓芝逃避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对于应付长辈还是有很大压力的。 当然，这一切的压力都是因他而起，也自然该由他解决。 付老爷子听懂了郑凛叙的意思，“那是我孙女，我自然比你心疼。” 郑凛叙：“您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付老爷子：“你用起心来倒是会为人考虑，什么都豁得出去，难怪那倔驴非你不可，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些，夜里说不定偷偷在抹泪。” 郑凛叙：“所以需要您替我保密一下。” 付老爷子一怔，“你是说……” “嗯，她不知道。”郑凛叙点点头，“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我并不想通过这种付出绑架她，我只希望她是因为喜欢我才选择我的。” “包括今天我来找您谈话的事情，也冒昧地恳请您不要让她知道。” 这回付老爷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付齐成和闵庭夫妻两人外出回来。 看到付老爷子和郑凛叙坐在院子里这一幕，两人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付齐成和闵庭加快步伐走上来，“爸，您这是……” “谢谢付老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郑凛叙站起来，又鞠了一躬，随后看向了付齐成和闵庭：“改天再来拜访，今天就不打扰了。” 郑凛叙打完招呼便转身要走，付老爷子忽然开口：“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 郑凛叙步伐一顿。 付齐成和闵庭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全然没想到老爷子会主动留郑凛叙吃饭。 —— 付晓芝出来跟方沁阳逛街的时候，才跟她说了和郑凛叙确定关系的事情。 方沁阳顿时没了逛街的心思，拉着付晓芝去了甜品店坐下来八卦。 方沁阳：“你不是说还没考虑清楚异地的事情么，想到解决方案啦？” 付晓芝：“他以后留在北城，不走了。” 方沁阳错愕了几秒，“那他公司呢？就彻底不管啦？” 付晓芝：“不太清楚，可能线上办公吧。” 方沁阳听完之后捧住了下巴，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她出声揶揄：“看不出来哦，郑老板居然还会要美人不要江山。” 第520回 年纪大 付晓芝难得地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了，方沁阳看到她脸红之后更是打趣了不久。 但再怎么开玩笑，两人都不曾往郑凛叙彻底放弃青成资本那个层面想。 毕竟那是他当年付出了不少代价才稳固下来的，而郑家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人适合接管这个位置，这些年也都是郑凛叙亲力亲为的。 方沁阳调侃完付晓芝之后又想到了正事儿：“那你家人那边打算什么时候说？” 方沁阳今天跟付晓芝见面之前还在和付暮晔微信聊天，付暮晔没提过这件事情，说明他完全不知道。 付晓芝吸了一口奶茶：“我本来想等等的，但郑凛叙有点急，所以就这几天吧。” 说到这里她还是有些发愁，“总感觉带他回去的话我家老头会先把他撵出来。” 方沁阳被付晓芝这个说法给逗笑了：“不至于吧，最近我听木头对他的态度都好多了。” 方沁阳回忆了一下，“大概就是从他留在川南照顾你那会儿开始的。” 付晓芝：“反正……早死早超生呗，迟早要见的，就硬着头皮上吧。” 昨天答应郑凛叙之后，付晓芝晚上睡觉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次郑凛叙态度也足够坚定，她并不担心上次那种情况重演，不过如果谈婚论嫁的话，郑家的背景确实是需要严肃考量的。 方沁阳：“郑老板年纪也不小了，肯定着急结婚的。不过，你结婚是不是也要审核啊？” 方沁阳一个问题正好问到了付晓芝比较发愁的地方：“审也不至于，但肯定会有人查的，不知道影响大不大，这得问我爸了。” 方沁阳：“应该还好吧，我觉得郑老板肯定会处理好的。” 付晓芝：“走一步看一步。” —— 付晓芝和方沁阳在甜品店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出发去御水湾找姜明珠了。 两人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周礼开车回来。 平时周礼巴不得天天在家里守着姜明珠，难得见他周末出门，付晓芝便问了一句。 但周礼并没有告诉她去哪里。 付晓芝对于周礼爱答不理的状态早就习惯了，没放心上，拉着方沁阳去找姜明珠了。 见面之后，方沁阳马上就跟姜明珠分享了付晓芝和郑凛叙确认关系的事情。 姜明珠听见之后也很激动：“真的啊？这么快？” 方沁阳：“更快的是芝芝已经打算带郑老板回家见人了。” 提到付家之后，姜明珠不免露出了几分担忧：“这么快吗？不给他们点缓冲时间？” 付晓芝耸肩：“我本来也这么想，他非要尽快回去。” 姜明珠：“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不过芝芝，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他了，就应该让他再多追追你的。”姜明珠至今都没忘记之前付晓芝在医院的那个状态，当时郑凛叙那么绝情，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说完这个，姜明珠又想起了重点：“那你们聊过异地的问题没有？” 付晓芝：“聊了，他以后都在北城。” 姜明珠：“他这么说的？” 付晓芝：“嗯。” 姜明珠摸着下巴咂摸着这话，像是在思考真假。 付晓芝：“他要是出尔反尔，我就踹了他呗。” 姜明珠能听出来，付晓芝这话不是逞能。 经过了之前的种种事情，付晓芝在感情方面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 或者说，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把男人看得很重了。 这样挺好的，有这种心态才能在一段关系里来去自如。 她们三个人聊天的时候，周礼就在旁边坐着，一字不落地听了过去。 现在付晓芝和郑凛叙对这段关系的态度，跟当初完全颠倒过来了，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 付晓芝定下了周二下午带郑凛叙回付家。 那天下午正好没有工作安排，郑凛叙也有空，时间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付暮晔听说了这个时间之后，也赶在下午提前回了付家。 回来的时候是付晓芝开的车，郑凛叙坐在副驾。 付晓芝开进大院的时候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警卫认识她的车，不需要打招呼就会自动开路。 车停下来，郑凛叙去后备箱把伴手礼提下来。 付晓芝站在车前看着郑凛叙，再往院子里看一眼，心跳有些快。 虽然已经做了好几天心理准备了，但真到这一天还是挺紧张的。 付晓芝抬起手来摸上心口为自己顺气。 郑凛叙提着东西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笑着问：“紧张么？” 付晓芝：“你不紧张？” 郑凛叙：“还好。” 他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一副自如的模样，搞得付晓芝以为自己才是客人。 盯着郑凛叙看了几秒之后，付晓芝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纪大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好。” 因为她的这句话，郑凛叙眉头微微皱起：“你说我什么？” 付晓芝：“说你心理素质好啊，难道不是吗？” 郑凛叙：“前面那句。” 付晓芝：“年纪大也没错啊。” 郑凛叙：“你觉得我年纪很大么。” 他突然开始不依不饶，好像很介意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幼稚。 付晓芝反应过来之后就笑了，“不会吧，你还介意这个哦？” 郑凛叙：“……” 经过这段对话，付晓芝倒没之前那么紧张了，轻松下来之后就带郑凛叙往院子里走了。 这趟带郑凛叙回家，付晓芝是有提前通知过家人的，所以进来客厅的时候，三个长辈都在。 付暮晔也在付老爷子旁边坐着，双手抱胸看着郑凛叙，一副长辈考察的姿态。 郑凛叙进入客厅之后，将手里的伴手礼放下，微微鞠躬和在场的人一一打了招呼。 付老爷子：“来了，坐吧。” 付晓芝目不转睛地看着付老爷子，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老头的态度比她想象中好像要稍微好一点。 付晓芝拉着郑凛叙在沙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她视线一一扫过对面的几个人，最后停在付老爷子那里和他对视。 付晓芝：“爷爷，我跟郑凛叙在一起了，以后应该会结婚。” 有些话在电话里说过一次了，但她觉得当面说更有力量。 付晓芝这话说出口以后，客厅里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付齐成和闵庭都没有说话，付暮晔也只是看着付老爷子，所有人都在等他先表态。 第521回 值 然而付老爷子却长达两三分钟的时间都没有说话。 客厅的气氛原本还算轻松，但因为付老爷子的这一阵沉默逐渐变得有些凝重。 付晓芝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跟着紧张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郑凛叙握住了她的手。 付晓芝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她没有想到郑凛叙会这样毫不避讳地在付家人面前跟她有肢体接触，付家几个长辈本身就对他颇有微词，看他这样说不定会更加排斥。 付晓芝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出来，但是郑凛叙仿佛有所预料似的，握得更紧了。 郑凛叙和付晓芝对视一眼以后，便将视线转向付老爷子。 “付老，我今天拜访是想恳请几位长辈同意我和芝芝结婚。”他甚至没有说恋爱，直接摆出了婚姻。 郑凛叙的声音郑重且严肃，口吻却是不疾不徐的，“芝芝对我来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以后我会尽我所能让她过得开心快乐，也希望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因为客厅里很安静，他的每个字都显得掷地有声。 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付晓芝竟然奇迹般地觉得自己的紧张和焦虑都被抚平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体验。 就好像有个人站在前面为她冲锋陷阵一样，即便是遇到艰难险阻也会被他用血肉之躯挡着。 和她之前单独在家人面前逞能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郑凛叙这番发言后，付老爷子终于出了声，“你准备用什么方式让她开心快乐？” 郑凛叙：“只要她喜欢，只要我给得起。” 他的回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我会无条件支持她的事业和爱好，陪她想做的所有事情，在家庭决策方面也会优先尊重她的想法，剩下的、暂时没想到的，都以她为上。当然，如果几位长辈有更全面的考虑，可以提点我一下。” 付暮晔听完郑凛叙这话以后心情都有点微妙。 因为之前那些事情，付暮晔对郑凛叙意见不少，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他说话做事真的有一套，堪称滴水不漏。 付暮晔转头去看旁边的老头，虽然他还没有表态，但凭他对老头的了解，这模样基本上等同于要松口了。 果然，这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就听见付老爷子说：“我们提点你没有用，两两想要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段关系怎么维护，你们自己看着办。” 付晓芝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的老爷子，眼底带着惊讶。 完全没想到他会松口这么快。 今天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忽然这么痛快，她反倒不知道怎么做了。 付老爷子对上付晓芝的眼神，笑了一声：“怎么，我同意了你还不满意了？” 付晓芝反应过来之后收了收表情，咳了一声才说：“我不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干脆嘛，还以为得哄好久呢。” 付老爷子：“就你那倔驴脾气，我不同意有用？” 付晓芝哼了一声：“那还不是随了你？” 祖孙两人一斗嘴，客厅内原本紧张的气氛被缓和了不少，随后付齐成和闵庭也开口说话了。 是跟郑凛叙说的，问的都是一些比较普通的问题，但聊天的氛围也比付晓芝想象中和谐。 和谐到付晓芝觉得他们可能提前见过面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郑凛叙就算有这个心思也进不来大院。 郑凛叙主动和几个长辈说了自己未来定居北城的计划，也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会让付晓芝随他去港城或是纽約。 付家人对这一点很满意。 带郑凛叙回家，绕不开的就是结婚的话题，但这个话题是郑凛叙先提起来的。 他提的方法也很直接：“我希望尽快和芝芝结婚。” “我父母和兄长都已经去世，无法帮我提亲，只能由我亲自过来，有些不符规矩，还请谅解。”郑凛叙这番话是站着说的，最后还抱歉地深深鞠了一躬。 闵庭了解过郑凛叙这些年的经历，听他提起家人时不免心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也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 “不过，关于结婚的事情，还是要看两两的想法。”闵庭看向了付晓芝，把决定权交在她手上。 这个走向倒是跟付晓芝之前想的差不多。 付晓芝接过闵庭的话：“结婚的事情我没考虑好，这个再说吧。” 付晓芝给出答案之后，客厅里其他人都看向了郑凛叙。 郑凛叙笑着说：“我也尊重芝芝的想法，等她考虑。” —— 总体而言，付晓芝这次带郑凛叙回付家还是很顺利的。 一群人在客厅里聊了两个多小时，后来话题渐渐轻松了不少。 郑凛叙是一个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不管聊什么都聊得下去。 到后来吃晚饭的时候，还跟付老爷子和付齐成喝了几杯。 付晓芝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对，她之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郑凛叙心情好，酒喝得有些多。 上车之后，付晓芝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在付晓芝的印象里，郑凛叙很少喝这么多，一方面是他本身比较克制，还有就是他胃不好。 发动车子之后，付晓芝侧目瞄他一眼，“你胃还好吗？” 郑凛叙笑着说：“没事。” 他的声音很轻快，透着愉悦。 付晓芝：“一身酒气，臭死了。” 郑凛叙：“心情好，多喝点。” 虽然被付晓芝嫌弃了，但他依然在笑：“付老肯跟我喝，是给我面子，哪能不喝。” 付晓芝：“那不至于他喝一口你喝一杯吧，喝水都不带这么喝的。” 郑凛叙：“几杯酒能换他们的支持，值。”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付晓芝话锋忽然一转，“他们今天答应得太痛快了，不像他们平时的风格，搞得我都有点懵了。” 郑凛叙：“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付晓芝：“是挺好的，就是不太真实。” 郑凛叙：“所以，结婚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付晓芝：“你怎么这么急？哪有刚在一起几天就说结婚的啊。” 郑凛叙：“嗯，老男人了，比较急。” 付晓芝：“……” 这是在阴阳怪气她。 斤斤计较的老男人，还挺记仇。 第522回 发现 郑凛叙说完那句玩笑话之后几分钟，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催你，慢慢考虑。” 付晓芝“嗯”了一声，打着方向盘继续开车。 郑凛叙喝了酒，付晓芝怕他胃受不了，索性跟着他一起进了相府别墅。 换了鞋以后，付晓芝直奔对面的电视柜，在下面找医药箱：“你要不要先吃点药？” 付晓芝算不得什么特别会照顾别人的人，起码跟郑凛叙没得比，只能尽力而为。 郑凛叙了解她的性子，看到她的举动之后情不自禁笑起来，“很开心芝芝这么关心我。”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揶揄。 付晓芝被看得不自在：“问你正事呢，别打岔。” 郑凛叙：“不用吃药，现在没有不舒服。” 付晓芝不太放心：“那我把药放楼上卧室得了，你夜里要是疼了直接拿着吃。” 郑凛叙：“好，听你的。” 付晓芝对相府别墅的格局早就很熟悉了，跟郑凛叙说完话以后就拿着药往卧室去了。 郑凛叙住在相府别墅的次卧。 他住进来以后，付晓芝还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房间里陈列很简单，像酒店的套房，干净整洁，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个风格就很郑凛叙。 付晓芝把药放在了床头柜的位置，没打算在这里多呆。 但就在她往外走的时候，路过浴室的时候却瞥见了里面挂着的某样东西。 付晓芝目光一顿，随后改变了方向，转回来进了浴室。 浴室挂睡袍的架子上，一边是郑凛叙的睡袍，另外一边—— 是一件女士睡衣。 付晓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件睡衣。 之前她挂在浴室，凭空消失的那一件。 付晓芝买衣服有个习惯，特别是贴身的衣服，一个品牌和款式穿得比较舒服的话，她会直接买同款买一打，有时候自己都记不清到底多少件。 上次泡澡的时候睡衣不见了，她只当自己记忆出了偏差。 没想到是遇上了偷衣服的贼。 虽然经验谈不上多丰富，但付晓芝也能猜到郑凛叙拿她的睡衣是为了什么。 况且还是出现在浴室这种地方。 付晓芝盯着挂在一起的浴袍和睡衣看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笑。 她没拿睡衣，转身往楼下去了。 付晓芝下来的时候，郑凛叙还在沙发上坐着。 付晓芝直接到他身边坐下，刚挨着沙发，郑凛叙就拉住了她的手。 付晓芝低头看着郑凛叙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次笑出声来，短促中带着嘲讽。 郑凛叙敏锐觉察到了什么：“怎么了，芝芝。” 付晓芝：“没怎么，就是想不到郑老板还喜欢偷东西啊。” 郑凛叙微微皱眉，“什么偷东西？” 付晓芝：“你说呢？” 大概是因为喝多了，郑凛叙的思考维度没有平时那么广泛，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他只觉得脑袋更热了，笑着问：“偷走了你的心么？” 付晓芝差点被他肉麻的话逼出脏话，没好气地反手拍他一下，“你也太油腻了。” 没给郑凛叙继续打岔的机会，付晓芝直接质问他：“你偷我睡衣干嘛？” 郑凛叙的笑容停了一下，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上次从她公寓带回来的那件睡衣一直在浴室挂着，多半是被她看见了。 不过郑凛叙脸上没有任何做坏事被发现的表情，甚至还反问她：“你觉得呢？” 付晓芝虽然心里门儿清，但要把那几个字说出口还是有点艰难。 而郑凛叙看到她难以启齿的状态之后，捏住她的下巴笑着说：“芝芝心里都有答案了。” 付晓芝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调戏的感觉，她拍开郑凛叙的手，哼了一声，“下流无耻。” 郑凛叙：“真下流无耻的话，就不会只是一件睡衣了。” 他动手撩开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出来，“今晚不回去了好么？” 付晓芝心脏一颤，被他呼出来的气弄得手指发软。 最近这段时间，她对郑凛叙的撩拨反应好像比之前还夸张。 不知道是郑凛叙手段和花样进步了，还是她的抗诱惑能力退步了—— 反正只要他有心撩拨，不管她一开始怎么意志力坚定，最后都会缴械投降。 付晓芝索性就摆烂了，反正她也挺热衷于做这个事情的，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名正言顺。 —— 付晓芝带郑凛叙回过付家之后，心理负担卸下了不少。 过了几天，付晓芝就发了条朋友圈宣布了他和郑凛叙在一起的消息。 基本上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了。 而郑凛叙则是真的就此留在了北城—— 他几乎每天都会到基金会找付晓芝，有时候有一些志愿者活动，郑凛叙还会跟着一起参与。 付晓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郑凛叙工作了。 她好几次都怀疑郑凛叙是不是真的破产了，但转头去查青成资本的消息，又没发现哪里不对。 现在倒成了郑凛叙在迁就她的时间，为了跟她多相处一会儿，甚至会跟她一起去做义工。 不过郑凛叙之前带过三三那么久，跟孩子相处起来完全不是问题。 他还挺受欢迎的。 有时候付晓芝看到郑凛叙被孩子围在一起的时候，会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以后他俩结婚有孩子了，郑凛叙肯定是个好爸爸。 不过每次这么想完以后，付晓芝又会嫌弃自己一番。 付晓芝是提前一天就到的。 千千已经三个多月，和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不像一个孩子。 付晓芝跟一群朋友们逗了千千一番，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他，他忽然生气了，凶狠地大哭。 姜明珠马上过来把孩子抱起来。 周围的人都这毫无征兆的脾气吓坏了。 好在千千很好哄，姜明珠抱了不到半分钟，他就冷静下来了。 付晓芝：“他怎么突然哭了？” 姜明珠：“可能你刚才摸了他的头。” 付晓芝：“……？” 姜明珠：“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可能是不舒服。” 付晓芝看着千千那张脸，啧了一声：“长相和脾气都是照着周四复制的啊。” 第523回 你有事瞒着我 聊起这个事情，姜明珠也很无奈。 付晓芝说得没有错，千千的脾气和性格跟周礼都太像了。 付晓芝同情地看了姜明珠一眼：“真是辛苦你了，祝你好运。” 姜明珠：“我谢谢你。” 付晓芝：“别绝望，说不定长大以后就变了呢，或者你教他讨好一下周四，搞不好就父子相亲相爱了。” 相亲相爱？ 姜明珠发现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其实周礼对千千也很不错，带他的次数并不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什么童真。 他和千千说话的口吻跟和梁聪说话的时候差不多（虽然千千听不懂）。 比起这种生硬的口吻，千千自然是更喜欢姜明珠多一些。 平时他都更黏姜明珠一些，一钻到她怀里就听话了。 付晓芝跟姜明珠聊到一半的时候，千千该进入下一个睡眠循环阶段了。 怕打扰他休息，付晓芝就先从房间出来了。 走到楼道里的时候，付晓芝正好看到了何楚妍的背影。 付晓芝正准备上前跟何楚妍打招呼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这个投资就按eric的意向做就好。” “郑总已经退出董事会了，eric是他选的经理人，你是在质疑他的眼光？” “好了就按我说的做，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不说了。” 这边楼道里比较安静，付晓芝和何楚妍的距离又很近，因此把她的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 特别是那句“郑总已经退出董事会了”。 联系一下郑凛叙这几个月来的状态，付晓芝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这个时候，何楚妍刚好挂上电话转身，跟付晓芝打了照面。 “芝芝，怎么出来了？”何楚妍问。 付晓芝：“千千要睡觉了，我怕吵到他。” 付晓芝没有去问何楚妍刚刚听见的那件事情，何楚妍毕竟是青成资本的员工，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不好聊。 跟何楚妍说了几句话以后，付晓芝又碰上了许久没见的三三。 三三打算上来看千千的。 付晓芝得知她的目的之后，跟她说：“千千睡着了，等他醒了再来吧。” 三三瘪瘪嘴，然后拉住付晓芝的手说：“那我们去楼下吃点东西吧，我舅舅和大姨也在。” 大姨……？ 付晓芝知道郑凛叙还还有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但是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面。 今天她也来了？ 付晓芝来不及思考更多，三三已经拉着她进了电梯，两人到了楼下的餐厅。 进来之后，付晓芝一眼就看到了郑凛叙。 周义和郑翩跹也跟他坐在同一张桌上，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穿着黑色毛衣裙的女人。 看得出来比较成熟了，但保养得很不错，气质也很好。 应该就是郑凛叙的姐姐了。 付晓芝跟三三一起走到了桌前，停下来之后，对面的女人便盯着她观察了几秒。 随后她露出笑容，起身和付晓芝握手：“是芝芝吧，你好，郑玥宓，是凛叙的姐姐。” 郑玥宓说话的声音和郑翩跹有些像，但比她稍微温柔一些。 郑翩跹整体偏向于冷淡。 付晓芝刚刚原本是有些压力的，听见郑玥宓的声音之后从容不少。 她和郑玥宓握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付晓芝。” 郑玥宓：“终于见到你了，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付晓芝：“谢谢。” 等两人说完话，郑凛叙才拉住付晓芝的手，毫不避讳桌上还有其他人，直接让付晓芝坐到了他身边。 郑凛叙这动作做得大方无比，付晓芝却被他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桌上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郑凛叙这么“秀恩爱”。 周义和郑翩跹对视了一眼，郑玥宓也饶有兴致看着。 三三心直口快：“哇哦，芝芝魅力就是大，舅舅都抗拒不了。” 付晓芝：“……” 郑凛叙被调侃过之后也笑了起来，他看着付晓芝的眼睛回应了三三的话：“嗯，是这样没错。” 三三“咦”了一声，“恋爱的酸臭味哟。” 郑翩跹和郑玥宓也一脸意外地看着郑凛叙。 自从他被赶鸭子上架接管了郑家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郑凛叙有过如此松弛的状态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二十岁刚出头的那个阶段。 意外之余又觉得十分欣慰，庆幸他碰见了付晓芝。 大概也只有付晓芝有这个本事让他彻底松弛下来，从那些纷扰中抽身而出。 周义盯着郑凛叙看了一会儿，不怕死地说：“郑总是越来越骚了啊。” 话音没落，郑翩跹就在桌子下踹了他一脚，提醒他别找死。 但周义还是笑容灿烂，他认定了郑凛叙不会像之前一样警告他。 事实证明周义的预料是正确的，郑凛叙只是淡笑了一下，注意力又一次回到了付晓芝身上。 —— 付晓芝和郑家的人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接着就到了晚饭的时间。 这期间，付晓芝一直惦记着之前在何楚妍口中听见的那句话。 付晓芝不是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所以，她打算找个只有她和郑凛叙在的场合亲口问他。 这次安排房间，付晓芝和郑凛叙是同一间房。 晚饭结束后，两人一起回房间，付晓芝全程都在酝酿问题。 郑凛叙和她说了几句话，她都没认真听，敷衍地回应了几个字。 郑凛叙觉察到她的走神，回到房间之后便一把将她拽到怀里，“你有心事。” “对。”付晓芝欣然承认，“因为你有事情瞒着我。” 郑凛叙：“我没有瞒你任何事情。” 他回得干脆笃定，“我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瞒着你做什么事情。” 付晓芝：“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有时间天天围着我转？” 第524回 饭都别想吃饱 郑凛叙：“你不喜欢么？” 付晓芝：“之前每次离开纽約都会有无数工作电话和邮件，珠珠在柏林手术的时候你还在处理工作。” 她冷静地陈述着事实，眼神却咄咄逼人，“为什么现在突然什么工作都没有了？从川南开始，我就没见你打开过电脑。” 郑凛叙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付晓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郑凛叙凝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他答不上来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反应。 付晓芝的言辞更加犀利：“还没编好理由是么？” 郑凛叙：“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想多花一点时间在你身上，我之前就说过了，工作没有你重要。” “所以你就把公司彻底交出去了呗。”付晓芝也憋不下去了，直接抛出了这句话。 郑凛叙听完之后并没有意外或者是慌乱的表情，只是问她：“谁跟你说的？” “没人跟我说，这种事情我自己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了。”付晓芝没说那通电话的事儿，“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说清楚来龙去脉么？” 郑凛叙沉吟几秒，“就是你说的那样，很简单。” 付晓芝：“你说不说？郑凛叙我告诉你，你别想忽悠过去！” 她的态度比之前凶狠了不少。 郑凛叙这次沉默了将近两分钟，终于还是挡不住付晓芝的逼问，开了口。 “严格意义上说，我现在是个没有固定收入的无业游民。” 青城资本的股份全部转出去了，他最近所有的时间都围着付晓芝转，也没有精力去发展其它投资。 郑凛叙和付晓芝坦白了自己的现状，甚至连名下的房产和车产都交代清楚了。 但付晓芝最关注的并不是这些：“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渐渐攥紧了拳头，其实有些问题在问出口之前已经有了答案：“为了政审，是么。” 郑凛叙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只是跟她说：“我原先也计划在四十岁之后慢慢放权，四十五岁之后退出公司决策层，这些年过得太累了。” “但退出决策层不等于交出所有的股份。”付晓芝大脑很清醒，“你为什么这么做？” 郑凛叙不回答。 付晓芝：“你之前和基金会签长约就是因为这个，对么。” 郑凛叙：“不全是。” 付晓芝：“但到时候不一定是这么多钱了。” 她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些事情之后，给她情绪上造成的冲击不小，“所以你一直瞒着我是为什么？” 郑凛叙：“没有必要说，我不想给你心理负担。” 他摸着她的后背说，“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我原本的决定就是这样，只是提前了几年而已，你不需要有压力，更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情对我有补偿心理。” 付晓芝听得眼睛有点酸。 为了控制自己不流泪，她低头盯着地板看了很久。 然后很快又想到了什么。 付晓芝闷声向郑凛叙求证：“我爸和老头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郑凛叙默认。 付晓芝：“难怪他们对你的态度突然变了那么多。” 郑凛叙这等于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正常人看了怎么可能不被触动。 更何况他们早就知道拦是拦不住的。 郑凛叙笑了一下，“虽然不想用这件事情给你压力，但稍微感动一下他们还是可以的。” 付晓芝眼睛更酸了。 她用力吸了一把鼻子，抬起头来看他，“没想到你真的破产了。” 郑凛叙：“嗯，所以以后可能得麻烦你赚钱养家了。” 付晓芝哼了一声，“那得看你表现，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饭都别想吃饱。” 郑凛叙搂紧她的腰往床边带，嘴唇吻上她的耳朵，“嗯，那我先卖力表现一下，免得以后吃不饱饭。” ——征服cp番外结束，明天就是阮懿x徐斯衍啦—— 第525回 心藏狂恋 阮懿×徐斯衍 洲际酒店走廊处。 阮懿穿着浅色的高开叉旗袍站在父亲阮江古面前，听着他颐指气使地命令她，接下来应该如何讨好那位联姻的公子哥。 她安静地站立着，眼眸微微垂下，看着地面，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半只眼。 谁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江家那边给你一个面子，江少爷不嫌弃你，是你莫大的福气，你一会儿机灵一点，哄男人会不会？”阮江古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却没听见阮懿的一句回应，不免发脾气：“阮懿，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阮懿缓缓地抬起头来，“可以先放把我外公和外婆放出来吗？” 阮江古：“事成了我自然会放他们出来，你别跟我耍心眼，拿不到这笔投资，想都别想！” 阮懿抿了抿嘴唇，“外公外婆曾经把你当成亲儿子看待。” 阮江古拍拍她的肩膀，“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他们不会有事，阮家风光了，你也有好处不是么？你准备一下。” 阮懿看着阮江古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 她的亲生父亲要她去以色侍人，对方还是个花名在外的公子哥。 她身上的旗袍，和今天的妆容，都是按对方的口味来的。 阮懿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女人，眼底渐渐涌起绝望。 “阮懿。”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 阮懿猛地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只在新闻里看过的脸。 周礼。 他本人和新闻中一样淡漠，声音都像是淬了冰渣。 阮懿转过身来看着他，只是对视，便被他身上的寒意弄出了鸡皮疙瘩。 “周先生。”阮懿轻轻喊他，“您认识我？” 周礼：“不认识。” 阮懿：“……” 周礼：“做个交易吧。” 他开门见山、阮懿猝不及防：“什么交易？” 任凭阮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足以让周礼开口跟她谈交易。 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并不认识。 若非要说交集，最多只是当年中学时同校过两年。 阮懿会注意到周礼，是因为他是徐斯衍的好朋友。 “阮江古绑了你外公外婆威胁你。”周礼说，“要把你送给江家。” 周礼说话很直接，但阮懿并没有难堪，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周礼：“我可以帮你。” 阮懿：“周先生的条件是什么？” 阮懿没有让自己在震惊中沉迷太久，很快便冷静下来。 周礼肯定是查清楚了这些事情才来找她的，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帮她。 周礼：“你喜欢徐斯衍。” 阮懿从容的表情一僵，右手攥成了拳头。 周礼无心观察这些细节，直截了当说：“你嫁给他，我帮你脱离阮家。” 这桩买卖，无论怎么听都是阮懿赚了。 她很好奇：“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周先生原因吗？” 周礼：“不可以。” 他的拒绝依旧冷漠干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 阮懿垂下眼看着脚下的地板，几秒后，深深汲了一口气，抬起头：“好。” 周礼：“出去聊。” 阮懿停着没动。 周礼：“你外公外婆应该已经回家了。” 他话音刚落，阮懿的手机就响了。 阮懿拿起手机，是母亲清和打来的电话。 阮懿连忙接起：“妈。” 清和：“壹壹，你外公外婆回来了，你是不是答应你爸去——” “没有的，妈，我现在很好。”阮懿安抚她，“是我遇到了一位愿意帮我的贵人，您等我晚点回去再说，我现在有点事情处理，好吗？” 接完清和的电话以后，阮懿朝周礼鞠了一躬：“谢谢周先生。” 周礼直接转身往外走，阮懿收起手机后亦步亦趋跟上。 —— 和周礼谈完，已经十点半了。 周礼虽然冷漠，但谈判结束后，还是让助理梁聪送她回了家里。 临下车前，梁聪对阮懿说：“阮小姐，明天我再来接您。” 阮懿：“麻烦您了，您路上小心。” 和梁聪道别，阮懿拿出手机开了机。 不出所料，全部全部都是来自阮江古的未接来电。 他为了今天晚上这这一出筹划了那么久，阮懿这样临阵逃脱，二老又被安全送了回来，阮江古想必肺都要气炸了。 阮懿打算给阮江古回电话时，他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阮懿这次直接接起。 没等阮江古劈头盖脸骂，她便从容不迫地开口跟他谈判：“你要的投资我会给你，最多一周。” 电话那头的阮江古沉默了几秒：“你上哪里拿几千万？” 阮懿：“您不必担心这个，我承诺的就会做到，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我们能签一笔协议。” 阮江古：“什么？” 阮懿：“这次之后，我再也不欠您和阮家，阮家今后再出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 阮江古：“你这是想彻底摆脱我？” 阮懿：“您和妈妈离婚的时候，抚养权就与您无关了。” 阮江古：“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 阮懿在老旧的单元楼下站了许久，直到对面车灯刺到她的眼睛，才收拾好情绪。 阮懿露出一抹标志性的笑，朝生锈的楼宇门走过去。 小区没有电梯，她和母亲、外公外婆四个人一起住在二层一栋不到一百平的公寓内。 阮懿回来时，母亲清和还没睡，正在客厅坐着等她。 “壹壹。”清和走上来拉住阮懿的手，仔细检查了一番，“他们让你做什么了？怎么你外公外婆忽然就被放回来了？” 阮懿：“我遇到了一个以前的朋友，他帮我的。” 阮懿拉住清和的手，跟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是我中学没转学之前的同学，他刚好也在参加活动，就顺便帮了我一把。” 清和将信将疑地看着阮懿。 毕竟，中学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不太可能帮这么大的事情。 阮懿拍拍她的手，“是真的呢，你不记得了吗，以前我还跟你聊过他呢。” 清和微微怔住，回忆一番之后才问：“你是说……你之前喜欢过的那个？” 阮懿：“嗯。”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遇到他。” 清和：“那个男生长得很清秀呢，我记得我还看到过你写的情书，叫什么来着，姓徐是不是？” 第526回 同时永远恨她 清和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她拉住阮懿的手，笑着问：“现在还喜欢吗，有没有换个联系方式呢？”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不过，咱们家里的情况，似乎也不合适。” 阮懿又在清和的手背上拍了两下，笑着说：“缘分这个东西，顺其自然就好了，我们强求不来。” 清和点点头，“还是壹壹看得透，没错，顺其然就好。” 阮懿：“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阮懿催促了清和一句之后，清和便起身回了卧室休息，阮懿站在客厅，看着卧室的门关上之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散。 原本噙着笑的眼底，隐隐透出了几分疲倦。 阮懿提着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上睡衣出来冲澡。 房子太旧了，只有这一个卫生间，她和清和还有外公外婆一起用。 洗澡的时候，阮懿想起了不少中学时代的事情，包括那个她曾经偷偷关注过长达两年之久的人。 以及，那从未启齿的暗恋，和送不出去的情书。 当年被迫转学时，她就知道，这段暗恋彻底画上了句号。 后来被阮老爷子带去活动上，偶尔碰见徐斯衍的时候，她也只是远远看着。 甚至连上去和他问声好的勇气都没有。 洗完澡，阮懿站在镜子前，透过迷蒙的水雾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她拍了拍一侧的脸颊。 曾经梦都不敢梦的事情，如今竟然要成真了。 她不知道周礼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知道，一旦按周礼的要求做了，徐斯衍会恨她一辈子。 他会和她结婚，同时永远恨她。 阮懿不是没有犹豫过，可现实根本不给她退缩的空间。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即便她不这么做，徐斯衍也不会爱她。 能跟他做一段时间的夫妻，就算最后离婚，她也认了。 —— 阮懿一早就接到了梁聪的电话，她匆匆吃了早饭，便下楼和梁聪碰了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梁聪是在小区外的那条路等她的。 阮懿出门的时候，清和以为她是去学校上课。 阮懿上车之后，梁聪便开口跟她说了安排：“这几天，周总会安排你和徐老爷子见几次。” 阮懿轻轻点头。 梁聪：“周总说，你们之前见过。” 阮懿：“是的，我陪爷爷参加活动的时候和徐老聊过几句，但是——”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徐老以为我是顾姨的孩子。” 阮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阮江古当初和清和离婚，算得上是抛妻弃子的一桩丑闻了，但由于他当时名气不大，坏事穿出门的概率也不高。 后来阮江古的事业有了起色，对于家庭方面的消息掩盖得很严。 阮江古从不带妻子出席任何场合，家里的几个孩子也很少露面。 而阮懿的作用，就是被阮家拿来做挡箭牌的。 那一次，阮家有一桩买卖想和徐家谈，得知徐老爷子喜欢国际象棋，便把阮懿叫回去，给她安排了给徐老爷子下棋的任务。 那一次，也是惯用的威胁手段。 阮懿被迫跟着一同去了，所幸徐老爷子为人慈祥正直，待她还算不错。 那一次，阮老爷子只介绍了阮懿是阮家的大女儿，并没有提及她母亲和阮江古的那段婚姻。 后来再跟徐老爷子见面，他便默认了她是阮家大小姐。 阮懿虽然没有去纠正，可她心中知道，自己不是，也不配。 徐老爷子对她的欣赏，可能是基于她是阮家大小姐的这个前提下的，一旦没了这个身份，需要考量的东西也就发生了变化。 阮懿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从小的经历已经让她看透了很多东西。 阮懿用了一些时间和梁聪说了过去的事情，梁聪听过以后并没有太惊讶。 他很平静地说：“这些周总都知道。” 阮懿：“嗯，好。” 她没有继续问，既然周礼知道这些还安排她这么做，肯定是胸有成竹。 她需要做的就是配合他。 —— 阮懿和周礼签完合作协议、平静地等待了两天之后，周礼通知她：晚上的酒会开始行动。 周礼让人来接她去选了一套礼服。 阮懿选了一条雾蓝色的绸缎裙，裙摆刚好到小腿，款式简洁干净。 阮懿的长相不适合浓妆，因此化妆师给她上的妆也很淡。 做好造型以后，阮懿站在镜子前看着里头的自己，视线聚焦在了裙摆上。 中学的时候，徐斯衍很喜欢穿蓝色的衣服。 她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不可能亲口去问这个问题，可她就是笃定他一定是喜欢。 阮懿走神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阮江古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做什么的。 阮懿面无表情地接起来，冷漠地听完了阮江古的催促。 她说了一句“就这两天”，之后便掐断了通话。 阮懿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攥紧手机，指关节发白。 即便今晚过后依旧不如意，她也不要继续在阮家这片泥沼里沉沦。 —— 酒会现场，阮懿是作为周礼的女伴出席的。 这期间，她也见到了徐斯衍。 徐斯衍的身边带了一个女人，进场之后不久，他们便撞到了一起。 徐斯衍上来和周礼打招呼的时候，周礼根本没理他。 阮懿不知道周礼和徐斯衍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两人剑拔弩张，像情敌似的—— 似乎是跟徐斯衍带在身边的女人有关。 那女人很漂亮，她和徐斯衍像是男女朋友。 阮懿和周礼达成协议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她盯着二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向周礼求证：“那位女士是他的女朋友吗，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我这样……” “你这样做了，他们就不是了。”周礼已经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否则你觉得我为什么找你？” 阮懿说不出话来。 原先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周礼坐这笔交易很自私，可现在她已经开始认为自己不道德了。 周礼：“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阮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礼：“因为她不能和徐斯衍在一起。” 这一句话，足够应证阮懿之前的猜测。 他们之间关系变得这么紧张，是因为……他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阮懿正走神的时候，周礼盯着远处的徐斯衍提醒她：“你可以准备了。” 第527回 去徐家 阮懿反应过来以后看向周礼，表情是一贯的温和，但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回复。 周礼敏锐觉察到了她犹豫，直接断掉她的后路：“你没得选。” 阮懿：“你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 她没有直接说什么，但这句话已经代表了一切，周礼不可能不懂。 但这句话并没有对周礼造成什么影响，他将房卡递给她：“剩下的我安排。” 阮懿看着房卡顿了两三秒之后，伸出手接了过来。 就像周礼说的一样，她没得选。 阮懿：“我先进去吗？” 周礼：“嗯。” 阮懿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 房间是酒店最顶级的双人套房，有个小吧台，上面摆了一瓶没开封的红酒，还有两个高脚杯。 阮懿将房卡放到门口的桌子上，目光环顾四周一遭，最后停在了那瓶酒上。 红色的液体在暖光下显得更加鲜艳刺眼，像血。 不远处的床头柜上摆着两盒还没有开封过的杜蕾斯。 方形的盒子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无声的嘲弄。 在外面站了几分钟后，阮懿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以后她直接穿浴袍出来，直奔吧台前，打开了那瓶红酒。 她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经验，要完成周礼交给她的“任务”并不简单。 喝点酒，也算是壮胆。 只是红酒的度数并不高，不足以让人烂醉如泥。 阮懿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瓶，脑袋有些发昏，素净的脸色染上了红晕，眸子渐渐潮湿。 第三杯红酒下肚，阮懿刚刚放下杯子，便收到了周礼的短信。 【现在去开门】 阮懿马上回复了周礼的短信，随后快步走到门前开了门。 门一打开，果然看到了徐斯衍的身影。 徐斯衍看起来意识不怎么清晰，身上的西装显得有些凌乱，领带也已经被他拽开了。 他眼睛很红，翻涌着欲望。 看到他这个状态，阮懿很容易就能猜到周礼用了什么手段。 来不及去深想这件事情，阮懿上前扶住了徐斯衍。 徐斯衍猩红着眼盯着她，像是看到猎物的野狼。 阮懿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手指都有些僵硬。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和徐斯衍这么近距离对视过。 她也没有见过徐斯衍失控的模样。 “我扶你进去。”阮懿轻轻说出这句话之后，手拉住了他的小臂。 她刚碰上去，徐斯衍忽然把她扯到了怀里，推着她进了对面的房间，一脚踹上房门。 阮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被他压在了那张双人床上。 他膝盖压着她的腿，在她上方脱掉了外套，一把拽掉了领带。 接着开始迫不及待地解衬衫扣子。 他的身体很热，隔着裤子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体温。 阮懿想，徐斯衍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他都会这样做。 —— 疼，折磨。 这是阮懿在结束之后的两个最深切的感受。 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海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浪潮彻底吞没。 比起身体上痛楚，更难熬的是精神层面的折磨。 徐斯衍意识不清醒，可以完全跟着本能走，可她不一样。 她虽然喝了酒，但大脑是清醒的。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也知道等他恢复理智之后，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她没得选。 她只能清醒地沉沦。 事后，阮懿一直都睡不着，想着天亮后即将发生的事情，思维越来越活跃。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徐斯衍，他倒是睡得很熟。 阮懿轻轻地向他靠近了一些，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照进来，足够她看清他的脸。 阮懿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却在快碰到他的鼻梁时收了回来。 阮懿转过身躺下来，盯着对面的椅子发呆。 窗外的天一点点地亮了起来，从深蓝色变成了浅蓝色，清晨的阳光格外温柔明媚。 然而房间里的气氛却是冷的。 阮懿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下意识地转过了身，这下正好和醒来的徐斯衍对上眼。 她不着寸缕，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带着刺眼的吻痕。 徐斯衍目光犀利又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徐斯衍是认得阮懿的，她昨天晚上一直跟在周礼身边，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徐斯衍：“周礼让你来的。” 阮懿抱歉地垂下眼睛：“对不起。” 徐斯衍下颚紧绷起来，凭他对周礼的了解，这件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徐斯衍还没来得及去查，一旁的手机便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屏幕上是父亲徐莫言的来电。 徐斯衍一接起来，就听见徐莫言含怒的声音：“收拾好了就给我滚回家。” 徐斯衍很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挂上电话之后，徐斯衍果然看到了相关新闻—— 阮家三千金？ 徐斯衍的视线扫过一旁的阮懿，冷漠到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捡起衣服穿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懿坐在床上，看着徐斯衍离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身上的被子。 剧烈的关门声之后，她做了个深呼吸，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 新闻闹得这么大，阮家那边自然不可能没有风声。 徐斯衍走后不久，阮懿也接到了阮老爷子的电话。 徐家是块肥肉，徐老爷子和阮老爷子的交情还不错，先前带着阮懿去和徐老爷子下棋的时候，徐老爷子也很欣赏阮懿。 但阮懿的真实身份是个问题。 阮老爷子算是阮家对阮懿不错的长辈，但他做事仍然是把阮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阮老爷子对阮懿说：“壹壹，徐家那边已经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派人去接你一起去徐家。” “我会争取让他们给你个交代，但徐家那边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你顾姨的女儿，我怕他们知道真实情况以后有所顾虑，不过你放心，就算是不结婚，爷爷也会给你争一笔赔偿的。” 阮懿：“谢谢爷爷。” 和阮老爷子通完电话以后，阮懿看着灭掉的手机屏幕，自嘲地笑了。 阮老爷子刚才那段话背后的含义，她最清楚不过。 他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阮家不会管她的名誉的，他们只会想借这件事情从徐家敲诈一笔。 第528回 我不认识她 如果徐家可以接受她的真实出身，她嫁给徐斯衍，徐家要给聘礼； 如果徐家接受不了，徐斯衍玷污了她的“清白”，徐家要给赔偿。 在看到新闻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把后面的安排都算计好了。 阮懿坐在床上调整了一番思绪，才拿起手机联系周礼。 她的任务圆满结束了。 今后迎接她的是怎样的命运，她不清楚。 阮懿交代完以后，周礼跟她说了一句话：“你们会结婚。” 阮懿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句话。 挂断电话，阮懿从床上起来去洗澡，下床的时候腿还在发软。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昨天晚上徐斯衍的粗鲁历历在目。 新闻闹了这么大，他和他喜欢的那个女人……现在会不会已经闹翻了？ 阮懿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不留情地谴责自己，即便是事出有因，她也对自己的行为不齿。 无法想象接下来要怎么和徐斯衍相处。 阮懿甚至在想，或许徐家不接受她也是好的。 如果真的结婚，徐斯衍会更恨她…… 阮懿很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去了解徐斯衍的感情状态，假设她早些知道徐斯衍有喜欢的人，她宁愿去被阮江古逼着讨好那些公子哥，也不会选和周礼合作。 老天爷从来不给弱者选择的空间。 阮懿站在花洒下抬起头，紧紧闭上眼睛，任由水冲刷着脸和眼睑。 —— 洗完澡，阮懿换了一条白裙子，简单吹干了头发，连化妆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累，好像意志力都被掏空了一样。 但阮老爷子派来的司机已经来接她了，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去“索要赔偿”。 阮懿不是第一次去徐家了，却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 车停在徐家大门前，阮懿和阮老爷子碰了面。 阮老爷子停在阮懿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在评估什么商品的价值。 阮老爷子：“昨天晚上，你和斯衍是怎么在一起的？” 阮懿：“是意外。” 她和周礼签过合同，自然不可能把两人的计划泄露出去，也没必要跟他们说这么详细。 阮老爷子：“徐老爷子一直很喜欢你，等会儿知道怎么做吧？” 他拍拍阮懿的肩膀，“你若是能嫁进徐家，也算是好命了。” 阮懿轻轻点了点头。 阮懿随苏老爷子一起进了徐家大门。 客厅里，徐老爷子、徐斯衍的父亲徐莫言和母亲万柳都在。 显然是专程坐在这里等候他们过来的。 阮懿之前只接触过徐老爷子，跟徐莫言和万柳都只是打过照面，话都没聊过几句。 阮懿礼貌地和长辈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安静地坐在一边了。 徐老爷子先表态安抚她：“不用担心，他爸已经给斯衍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这件事情我们徐家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不会让你白白吃亏。” 阮懿很乖巧地点头。 万柳此前虽然没有跟阮懿接触太多，但也听过徐老爷子夸她，所以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万柳：“最好的办法是结婚，不知道阮懿这边怎么想？” 阮家来之前，万柳和徐莫言还有老爷子就商量过一轮了。 他们一致认为顺势让徐斯衍和阮懿结婚是平息丑闻最好的办法。 之前曝光的新闻里，也是往联姻那边猜测的，这样对阮懿的名誉更好，毕竟舆论对女孩子还是苛刻了许多。 阮懿：“我都可以。” 阮老爷子跟上说：“她没什么想法，这事还是看斯衍吧，斯衍要是不介意，完全没问题。” 徐老爷子：“他有什么脸介意！” 都已经把事情闹到这么大了，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他糟蹋了，他难不成还想说自己是受害者？ 徐老爷子这态度给了阮老爷子不小的底气，他顺势开始向徐家坦白阮懿的身份。 “其实，阮懿这些年也不容易，跟着她妈妈，受了不少委屈。” 阮老爷子摆出心疼孙女的姿态，将阮江古和清和离婚的事情告知了徐家。 徐老爷子听完后倍感意外。 不是因为介意阮懿有三个“拖油瓶”的现状，而是因为阮懿身上那股气质，根本看不出她是被这些生活琐事困扰的人。 阮懿有股出尘的气质，又懂得琴棋书画，寻常的大家闺秀都不一定有她的这两下子。 因为欣赏阮懿，徐老爷子还称赞过阮家教子有方。 没想到，阮懿竟然十几岁就不在阮家了。 徐莫言和万柳的表情也很微妙。 今天，阮老爷子过来，也不是真的想要为孙女讨公道。 阮家近期的情况，徐家这边也很清楚，他们急需用钱。 比起讨公道，他们更像是来做买卖的。 万柳再次看向阮懿，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疼。 阮懿很合她的眼缘，或许借结婚让她来徐家也不错，至少不需要受委屈了。 万柳看着阮懿，温柔地说：“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你和斯衍结婚了，你妈妈和外公外婆和我们也都是一家人。” 能把阮懿教得这么好，几个长辈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徐老爷子也说：“我欣赏一个人，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和困顿有所改变。” 这算是明确表态了。 阮老爷子听后喜笑颜开，对着徐老爷子夸赞了好一会儿。 阮懿则是很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 这个话题刚刚结束，徐斯衍就回来了。 阮懿听见开门的动静后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过去，恰好撞上徐斯衍冰冷的眸子。 她有些难堪地收回视线，低下头，一言不发。 不怪徐斯衍瞧不起她，眼下的情况，她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 徐斯衍在沙发上坐下来以后，阮老爷子推着阮懿说，“快跟斯衍打招呼啊，还害羞上了？” 阮懿躲不过，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抬起头来。 她看向徐斯衍，硬着头皮挤出一抹温和的笑：“你好。” 徐斯衍冷漠地扫过她，当她不存在。 他这个反应惹得徐莫言不满，他直接对徐斯衍说：“你和阮懿尽快完婚。” 徐斯衍：“我不认识她。” 他的话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温度。 听见这句“不认识”，阮懿的手忽然攥在了一起，指尖发凉，掌心潮湿。 第529回 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徐斯衍又跟在后面说：“昨天晚上我被人下药了，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也是受害者，没道理对她负责。” 徐斯衍这番话在几个长辈听来简直就是绝世人渣言论，徐老爷子当下就气得想抽他大嘴巴。 只有阮懿知道，徐斯衍的话是正确的。 他也是受害者，没有道理对她负责——他没有在长辈面前戳穿她和周礼联合起来算计他，已经是莫大的仁慈。 徐老爷子：“这个婚你必须得结，你也不小了，又没女朋友，阮懿这么优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斯衍：“不喜欢。” 徐老爷子：“不喜欢你还——算了！现在年轻人先结婚再谈恋爱的也不少，你们婚后慢慢培养感情也不迟！总之这个婚一定要结！” 徐老爷子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他话音落下后，客厅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徐斯衍的视线转向了阮懿，冷冷地盯着她打量。 阮懿感受到他的视线以后，抬起了眼睛，两人目光对在一起，她从他眼底看到了轻蔑和嘲讽。 阮懿木讷地朝他微笑。 徐斯衍看到她的笑容之后，眼底的讽刺更甚。 他收回视线，“好，那就结，你们不后悔，我没意见。” 表达完自己的态度，徐斯衍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打个电话，婚礼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他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丢下这话就走了。 阮懿耳边还在回响徐斯衍刚才的那句话—— “你们不后悔，我没意见。” 她知道，徐斯衍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也知道，进入这段婚姻之后等待她的是怎样的生活。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 日子定得匆忙，没留下来多少准备时间，所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几个长辈都在商量婚礼的事情。 他们也有问过阮懿是什么想法，但阮懿答不上来，只能说“一切听你们安排”。 这场婚礼，包括她和徐斯衍的关系，都来得太突然了。 长辈们商量结婚事宜的时候，阮懿收到了周礼的短信，问她方不方便接电话。 阮懿想，周礼应该是看到了婚期公布的新闻。 他们当时约定好的，只要徐斯衍和她结婚，他就帮她脱离阮家。 现在是他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阮懿来到院子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了周礼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我看到新闻了。” 阮懿“嗯”了一声，“我答应你的条件已经做到了，接下来希望你也能履行承诺。” 周礼：“账号发我，钱今晚到账。” 阮懿：“好的，谢谢你。” 周礼：“有问题再找我。” 阮懿：“谢谢，拿了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周礼：“哦，行。” 阮懿和周礼通完电话，刚一转身，便撞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斯衍。 她的一颗心马上悬了起来，手指攥紧了手机。 徐斯衍缓缓地朝着阮懿走过来，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的手机，轻嘲：“周礼给了你多少钱？” 阮懿难堪不已，好在她这么多年早已锻炼得不会脸红了。 她露出平静的微笑，温声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徐斯衍：“演技不错，难怪他们都被你骗了。” 阮懿：“我先进去了，一起吗？” 徐斯衍：“既然你愿意为钱出卖婚姻，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阮懿：“抱歉。” 徐斯衍：“这段婚姻，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阮懿：“嗯，我知道。” 她很温顺地对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考虑我，我先进去了。” 徐斯衍看着阮懿的背影，胸腔内那股无名的火焰越来越旺。 他最恨被人算计，更讨厌虚伪的人，阮懿把这两样都占了，但偏偏家里几个长辈对她喜欢得紧。 徐斯衍本身对阮懿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倒是之前经常听阮老爷子提醒他。 想必周礼也是捏准了这一点，才会找上阮懿合作。 为了“拆散”他和姜明珠，周礼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听阮懿刚才的意思，周礼应该给了她很大一笔钱。 明明是个贪图钱财的虚荣女人，表现得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无欲无求的神仙。 呵。 —— 阮老爷子在徐家待着吃完了午饭，后来接到阮江古的电话先回去了。 他原先是想带着阮懿一起走的，但万柳主动开口留下了阮懿。 万柳有话要对阮懿说，而阮懿正好也要跟他们提自己一直想提的事情—— 午饭的时候，阮老爷子在餐桌上提起了两家合作的事情。 作为亲家，商业上有往来也很正常。 虽然阮家现在经营状况不太好，但既然阮懿嫁来了阮家，他们总不能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当然，要帮到什么程度，怎么帮，还得看阮懿这边的态度。 毕竟，今天他们已经知道阮懿十几岁就离开了阮家这件事情。 送走阮老爷子后，万柳拉住阮懿的手，和她一起坐了下来。 徐老爷子在对面说：“以后就是一家人，别拘束。” 阮懿点了点头。 徐莫言：“留你下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态度。” 阮懿：“您说。” 徐莫言：“阮家现在情况不是很好，你和斯衍结婚后，作为亲家，徐家理应支持阮家，但考虑到你的情况，我觉得还是问问你的意见好一些。” 阮懿听完之后内心触动很大。 她没想到徐家的长辈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层面，甚至有些话不需要她亲自提，他们已经抛出来了。 阮懿嗓子眼有些酸，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徐莫言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没关系，说你真实的想法。” 阮懿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也想跟您谈这个。” 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不希望徐家和阮家有商业上的往来，阮家的经营理念有问题，是个无底洞。” “不过我不会让您为难的，这些我会亲自和他们说清楚。”阮懿说，“明天我会去找我爸爸谈。” 第530回 断绝 徐莫言和万柳从阮懿说话的语气里能听出来，她应该是很早就计划好这件事情的。 甚至是这次的“意外”，可能也跟阮家一早的策划有关系。 但出于对阮懿自尊和情绪的照顾，徐莫言和万柳很默契地没有去问她这件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去追究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已经没有意义，况且他们都很欣赏阮懿，徐斯衍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徐莫言：“好，那如果有任何问题，记得随时找我们。” 阮懿：“好的，谢谢叔叔阿姨。” 万柳：“还叫叔叔阿姨呢？马上该改口了。” 阮懿微笑了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喊出那个称呼。 好在万柳没有为难她，玩笑着说：“没关系，慢慢适应，对了，这几天你工作可能需要请个假，方便吗，婚礼筹备你得在场。” 阮懿：“嗯，好。” —— 周礼兑现承诺的速度很快。 当天傍晚，阮懿新开的那张卡里就收到了转账，金额正是周礼之前答应她的那样。 看着那一串“0”，阮懿的眼睛都有些花。 周礼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拆散”徐斯衍和姜明珠，想必他对姜明珠的执念也很深吧。 可是用这种办法让他们两个人分开，姜明珠就真的会和他在一起吗？ 阮懿的思路到这里便停住了，后面的事情不是她应当考虑的了。 阮懿给阮江古打了电话。 阮江古知道了徐家愿意负责的事情之后，心情很不错，难得对阮懿有了不错的态度。 阮江古：“徐家也不错，你嫁过去了，以后徐家和我们家里……” “爸爸。”阮懿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把这次缺的钱给你，以后家里的事情和我无关。” 电话那头的阮江古在听完这话之后沉默了几秒。 他并不知道阮懿和周礼之间的那笔交易，只当她是为了摆脱他才找上徐家解决问题。 阮江古并不认为，徐家会一次性给她那么多钱：“你有钱？” 阮懿答非所问：“明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当面聊。” 阮江古答应了，阮懿对他的迫切毫不意外，他眼里只有这笔钱。 阮懿把时间地点告知阮江古以后，就挂电话了。 刚聊完，就听见了敲门声。 是清和来找她了。 阮懿和徐斯衍的那件事情，还有阮家和徐家即将联姻的新闻被放出来之后，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哪怕是清和这种平时不怎么上网的人，都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新闻。 下午回来的时候，阮懿已经跟清和还有外公外婆解释过一次了—— 她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只能半真半假地告知。 她和徐斯衍这么多年没见过，突然培养出来感情是不可能的，因此，阮懿对他们的说法是，徐斯衍被家里催得紧，需要尽快结婚来堵上家里的嘴，而两个人正好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酒店的那场意外。 所以，她和徐斯衍达成约定，互相合作，她和他结婚，他帮她脱离阮家。 三个长辈思想比较保守，没办法接受他们用婚姻作为合作筹码。 但两人都已经发生了关系，还闹得这么大，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解决办法了。 虽然阮懿表现得很平静、淡然，可清和还是担心她。 清和走到阮懿面前，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眼：“壹壹，你真的想好了吗？” 阮懿点点头，“嗯，您放心，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定。” 清和轻叹了一口气，眉眼中露出了担忧，“那你呢？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和他……你现在还喜欢他吗？他对你怎么样？” 清和自己算得上是婚姻的受害者，因此她一直没有催促过阮懿结婚。 阮懿：“我现在只想你和外公外婆过得好。” 她答非所问，声音不疾不徐，“喜不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我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孩子了，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清和听懂了她的意思：“妈妈是怕他对你不好。” 阮懿摇摇头，“不会的，您放心吧。” 徐斯衍虽然不喜欢她，但他的人品还是没有问题的。 徐斯衍会冷落她，和她做陌生人，但不会家暴她、虐待她。 仅凭这一点，就比之前阮江古要她讨好的那些人品有瑕疵的公子哥好多了。 徐斯衍性子虽然冷，但他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阮懿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婚后和他做陌生人，没有奢望过他会关心她的事情，更没想过和他培养感情。 毕竟，徐斯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了。 —— 隔天上午，阮懿在茶餐厅的包房里和阮江古碰了面。 阮懿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待着阮江古的到来。 阮江古推开包厢的门，在阮懿对面坐下，不等阮懿说什么，就迫不及待朝她伸出手。 “不是说给我钱么，钱呢？” 阮懿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伤心难过，大概是以前失望的次数太多，早就免疫了。 阮懿转身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了一份公证过的协议，缓缓推给了阮江古。 阮江古看到文件夹以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是什么？” 阮懿：“您先看看。” 阮江古拿起文件夹打开，一目十行地开始浏览。 他原本只是微微皱着眉，看清楚内容之后，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脸色都开始发黑。 特别是合同里写的“断绝关系”、“不与徐家有任何经济往来”这种条款。 昨天阮老爷子带回去消息之后，阮江古就在筹划着从徐家这边捞好处了。 不管阮懿在阮家地位如何，说出去都是他的女儿，徐家作为亲家，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绝他。 阮家要是能拿到徐家长期的合作和投资，势必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没想到阮懿竟然要他签合同承诺不靠徐家。 阮江古将协议合上丢到一边，冷笑了一声：“你是攀上高枝儿翅膀硬了，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两千万。”阮懿掏出了一张卡，“只要您在协议上签字、按手印，这笔钱就是您的了。” 第531回 我不喜欢等人 阮江古听见“两千万”三个字的时候，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震惊：“你从哪里来的钱？” 阮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他：“徐斯衍不喜欢我，被我算计着结了婚不会让我好过，您如果认为他会因为我的原因从徐家拿好处给阮家，那就太天真了。” “徐家现在是他说了算的。”阮懿认真地为阮江古分析着，“您不如拿了这笔钱一劳永逸，两千万应该够您缓一阵的。” 阮江古半晌没有接话，阮懿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是在认真考量。 徐家现在的确是徐斯衍说了算的了，至于阮家的情况，没有人比阮江古这个掌事人更清楚了。 阮江古和徐斯衍谈不上熟，却也听说过他做事的手腕。 阮懿倒没有说错，徐斯衍是不可能给阮家的好处的——即便是他对阮懿有感情，身为男人，也不会糊涂到这个程度。 更何况阮懿还算计了他。 如果后期阮懿再惹徐斯衍不高兴，徐斯衍因为她报复阮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阮江古答应了阮懿的提议：“行，你把钱拿来吧。” 阮懿没动，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协议，“您先签字按手印吧。” 阮江古呵了一声，拿起协议翻到最后一页，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个手印。 阮懿看到他在落款处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从此以后，她在意的家人们再也不会被伤害了。 阮江古听见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趁着这机会，阮懿再次开口对阮江古说：“希望您说到做到，不要再打扰我们一家子的生活。” 阮江古半晌没说话。 事情办完了，该说的话也都说清楚了，阮懿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在这里。 她收起协议装到包里，起身准备离开。 阮江古忽然说：“结婚以后自己保重。” 阮懿微笑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话，拎起包离开。 —— 从茶餐厅出来，阮懿漫无目的地在路边游走着。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历练，阮懿早已经不会因为翻篇的负面情绪自我内耗。 摆脱阮家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现在只觉得轻松。 在外走了半个多小时以后，阮懿接到了万柳的电话，要她晚上跟徐斯衍一起回去一趟。 阮懿：“嗯，好，您不用让他接我，我打车就好。” 万柳：“那怎么行，马上要结婚了，别惯着他，我已经通知过他了，他忙完联系你。” 阮懿：“……嗯。” 和万柳通完电话，阮懿深吸了一口气，朝公交站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午她在学校还有两节课，上完课以后，还得跟领导请个假。 阮懿现在是北城工业大学的一名讲师，她从本科开始就是在这所学校念的，读的专业是工业设计，后来拿到了直博的名额，临近毕业的时候决定了留校。 在职场，她还是个很新的人。 唯一的好处是，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是熟悉的，对于教学这件事情，她也还算享受。 阮懿平时在学校很低调，但弄出来这新闻之后，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知道了她要和徐斯衍结婚。 面对同事的询问和调侃，阮懿也只是笑笑，没跟他们讨论太多。 —— 五点半，阮懿上完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课。 她刚刚拿着教案回到办公室坐下，手机便嗡嗡震动了起来。 这个时间办公室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震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刺耳。 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但阮懿已经猜到对面的人是谁了。 她按下接听键：“你好。” “我在你学校北门。”电话那边是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他连自我介绍都没做，丢下这几个字便挂了电话。 以至于阮懿连一句回应话都没来得及说。 阮懿听着忙音怔忡几秒，之后便放下手机去收拾东西，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办公室。 教学楼离北门比较远，即便阮懿已经加快了速度，依旧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 因为走路速度太快，抵达北门的时候，她的脸有些红。 阮懿不认识徐斯衍的车，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四处逡巡。 正寻觅的时候，一辆越野开到她面前停下，副驾的车窗降了下来。 阮懿一抬头，就看到了徐斯衍面无表情的脸。 徐斯衍：“坐后面。” 阮懿点点头，绕到后排上了车，轻轻地关上了门。 上车以后，阮懿很礼貌地和徐斯衍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徐斯衍：“我不喜欢等人。” 阮懿：“抱歉，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她很好脾气，“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们可以定个地方碰面一起回去，这样不会耽误你时间。” 阮懿的话听起来很善解人意，可徐斯衍并没有领情，只觉得她虚伪。 他从后视镜里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发动了车子。 阮懿不再打扰他。 —— 车在徐家大门前停下，阮懿轻手轻脚下了车，很安静地跟在徐斯衍身后一起往里走。 她很刻意地和徐斯衍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不至于冒犯到他的个人空间。 徐斯衍走在前面，也没有回头看她。 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姿挺拔，连背影都透着冷漠。 中学那个时候他就话少，很多人开玩笑说他高冷。 现在，他比那个时候更冷了。 走神之际，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万柳打开门，看到跟在徐斯衍身后的阮懿，马上把她拉了进来，动作亲昵。 徐老爷子也跟上来关心阮懿的工作情况。 一时间，她成了话题的焦点。 徐斯衍去换鞋，听着几个长辈对阮懿说话的态度，他能清晰地察觉到他们有多喜欢阮懿。 她很聪明，知道通过讨好长辈的方式来立住自己的地位。 徐斯衍内心冷笑，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第532回 结婚证 徐斯衍没有去拆穿她。 他认为阮懿虚伪，但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和她吵架。 既然几个长辈都喜欢她，既然她已经想清楚了后果，他也不必再提醒什么。 徐斯衍对婚姻并没有特别的追求，对于他来说，如果不是姜明珠，是阮懿、张懿还是李懿，都没有任何区别。 阮懿还能哄几个长辈开心，正好可以免了一直以来的催婚。 只要她不作妖，他也不会去刁难她。 徐斯衍对阮懿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更不会有了解。 连她的工作单位，都是今天万柳打电话的时候告诉他的——徐斯衍知道她工业大学的老师时，有过短暂的惊讶。 阮懿看起来不像个工科女，但万柳说她带的课是工业设计。 或许是刻板印象作祟，之前徐老爷子总拿阮懿跟他一起下棋这件事情出来说，徐斯衍最初听说她是老师的时候，以为她是个中学的语文老师。 厨房那边把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 万柳将注意力转到徐斯衍身上，提醒他：“斯衍，赶紧带上阮懿来吃饭，一会儿吃饭你照顾好她。” 徐斯衍没回应，目光扫过了阮懿。 阮懿：“阿姨，都是一家人，不用这样客气的。” 她把之前万柳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惹得几名长辈开怀大笑。 徐斯衍得承认，这是他没本事做到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阮懿和徐斯衍被安排在了一起，两人位置挨得很近。 阮懿闻到了他身上的松木香水味，和那晚在酒店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关于那晚的画面和记忆，耳朵有些红，头埋低了几分。 阮懿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话，心口莫名紧了一下。 领证。 她好像完全想象不出她和徐斯衍领证是什么画面。 徐斯衍：“我明天没空。” 徐老爷子：“领个证能浪费你多少时间，有半个小时就领完了吧？” 徐斯衍沉默，转头看向阮懿：“你有问题么？” 阮懿摇了摇头，“我都可以。” 徐斯衍：“知道了。” 万柳：“这样，一会儿让斯衍送你回去，你回家拿了证件，明天一早他去接你领证。” 阮懿下意识地想说不需要徐斯衍送，没想到徐斯衍居然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虽然他只回了一个“哦”字，但也足够阮懿惊讶。 这顿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确定完领证的事情以后，三名长辈便和阮懿还有徐斯衍商量起了婚礼的安排。 徐斯衍没怎么发表意见，阮懿也没有想法，几乎都是万柳在说。 阮懿点点头，“没关系的，我都可以。” —— 阮懿没有车，晚饭之后，自然是要徐斯衍送她回去。 万柳亲自把他们两个人送出来，在她的注视之下，阮懿想坐后排都没可能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打开副驾的门坐上去。 万柳对此很满意，在窗外叮嘱了两人几句之后才回去。 徐斯衍发动了车子。 阮懿看着窗外，直到车里开出徐家所在的那条路了，她才缓缓开口：“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公交站就好了，谢谢。” 徐斯衍没吭声，继续打着方向盘。 阮懿这才抬头去看他。 他视线注视着前方，声音没什么温度：“地址。” 为了杜绝她浪费时间，他补了一句：“长辈看到会麻烦。” 阮懿点了点头，跟他报上了小区的地址。 徐斯衍开了导航，路上没再跟阮懿说过话。 但，当导航把他带到老破小区门口的时候，徐斯衍踩下刹车，侧目看向阮懿。 阮懿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徐斯衍往窗外看了一眼，“你住这里。” 阮懿：“是的，里面不好调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她面带微笑，即便知道徐斯衍是在嫌弃这里环境不好，依旧不卑不亢。 徐斯衍：“明天八点我过来。” 阮懿：“不用了，我们九点钟在民政局门口见就好，我坐公交过去很方便。” 徐斯衍：“随你。” 阮懿说了一句“开车小心”，提着包下了车。 徐斯衍透过车窗看见她走进小区，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他才回过神来。 这小区环境很差，看起来应该有年代了，卫生情况也不怎么好。 阮家虽然现在不行了，但应该不至于寒酸到这种程度。 徐斯衍有些好奇，但转念一想，这事情跟他也没多大关系，踩下油门便走了。 ——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阮懿都没到。 徐斯衍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他不喜欢浪费时间等人，更不喜欢对方迟到。 徐斯衍有些不耐烦，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面色紧绷。 不知不觉又过了十分钟。 快九点半了，阮懿还是没来。 徐斯衍失去了耐心，拿起手机翻找通话记录，准备给阮懿打电话。 他没存阮懿的号码，得凭记忆从最近通话里找。 徐斯衍电话还没打出去，突然到扫了阮懿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和牛仔裤，头发有些乱。 徐斯衍收起手机，拿起旁边的户口本下了车。 他下车的时候，阮懿正好跑过来。 她停下来，呼吸还有些急促，“抱歉，公交车路上坏了，耽误了点时间，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徐斯衍上下打量她一番。 她今天这样的打扮有点像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看也不像来领证的。 不过也无所谓，徐斯衍并不在意她穿了什么。 “进去办手续吧，我还有工作要忙。”徐斯衍说。 阮懿忙不迭点头，“好的。” 她从包里拿出户口本，跟上徐斯衍的步伐。 早晨刚上班，民政局这边排队的人很少，不到半小时就走完了流程。 工作人员把证件交上来的时候，徐斯衍没接。 他对阮懿说：“没什么用，你收着吧。” 第533回 新婚夜1 徐斯衍的表现很冷漠，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很少见领完证之后对女方这么冷淡的人。 工作人员看向两个人的眼神略显微妙。 阮懿感受到了，却没有介意，她笑着接过来说：“好，那我先保存着。” 随后，她礼貌地和工作人员道了谢，追上徐斯衍的步伐走出去。 昨天万柳安排了他们两个人领完证之后去试婚纱，特意叮嘱了徐斯衍一定要陪着。 然而，刚从民政局出来，徐斯衍就接到了原野的电话。 仓库里一批货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过去处理。 阮懿并不清楚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她听见了徐斯衍说“我马上过去”。 所以，徐斯衍挂上电话后，阮懿主动上前跟他说：“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去。” 徐斯衍看着她不说话，眼底带着几分不信任。 阮懿：“我会和阿姨说，你陪我试了婚纱，到时候给你发婚纱的照片，这样不会露出破绽。” 徐斯衍：“知道了。” 阮懿：“嗯，那你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道别徐斯衍之后，阮懿便背着包朝公交站的方向去了。 徐斯衍开车出来的时候，正好扫到了阮懿的背影。 看见阮懿之后，徐斯衍耳边又回荡起了她刚才说过的话、 想得可真周到，心思这么缜密，难怪家里几个长辈都被哄得团团转。 —— 阮懿一个人去了工作室试婚纱。 因为万柳提前打过了招呼，所以有专人来招待阮懿。 看到阮懿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设计师助理有些惊讶，“您的未婚夫没有一起来吗？” 阮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很礼貌地问：“能带我选一下吗？” 设计师助理很有分寸地没有再问，带着阮懿去选婚纱。 虽然不是专属定制，但工作室里挂着的这些婚纱也都出自这位设计师之手，每一款都别具特色。 阮懿此前没有关注过婚纱设计，更没有幻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模样。 突然看到这么多婚纱，她一时间有些眼花，半天没能选出来。 最后还是靠着设计师助理推荐，选了一条偏向于国风的纱裙，裙摆上绣着金色的玫瑰花，中西结合得很巧妙。 只是这风格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 阮懿的长相大气温婉，身上有种出尘的气质，加之她平时都是穿素色比较多，这条裙子可以说是很符合她的气质。 连尺码都是刚刚好，虽然谈不上量身定做那么贴身，但也十分合适。 连设计师助理这种平时看多了模特的人，都忍不住对着阮懿一阵夸赞，“您真是我见过穿这件婚纱穿得最好看的人了，之前几位艺人朋友来试穿过，都驾驭不了这个风格。” 阮懿：“谢谢你。” 设计师助理：“我给您拍张照吧，您可以给未婚夫看看。” 她很热情地给阮懿拍了照片，隔空投送给她。 阮懿没有拒绝，但回更衣室换下来婚纱之后，她又单独拍了一张婚纱的照片。 后来她发给徐斯衍的，也只有那张挂在架子上的婚纱。 —— 婚礼定在两周后，阮懿试完婚纱之后又回学校上了几天课，把后面的教案和代课老师交代好了之后，才安心休了婚假。 徐家对这场婚礼很上心，场面安排得很隆重。 阮懿几乎不需要提什么要求，万柳事无巨细想得很周到。 只是，这场婚礼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独角戏，因为徐斯衍很少参与其中的决策。 转眼到了婚礼仪式彩排的时间了，徐斯衍竟然在这个时候迟到了。 万柳对此十分不满，忍不住批评了徐斯衍几句。 徐斯衍被说得不耐烦，冷冷丢出一句话：“这婚我本来就不想结。” 他说这话的时候，阮懿正好过来给万柳送水。 她肩膀稍微僵了一下，随后很快便露出了微笑，上来把水递给了万柳，“妈，您喝水。” 万柳看见阮懿后，脸色稍有好转，随后便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刚才徐斯衍那话，多半被她听见了。 徐斯衍听见阮懿喊万柳“妈”喊得这么顺口，眼底多了几分嘲弄。 这个时候，司仪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提醒新郎和新娘去走一遍流程。 徐斯衍随口应了一句，跟着司仪往红毯那边走。 阮懿和万柳说了句话，也赶紧跟上。 婚礼流程避免不了肢体接触，可看徐斯衍的表情怎么都不像愿意被碰的。 所以，当司仪说出“新娘挽着新郎”的时候，阮懿先看向徐斯衍征求他的同意：“可以吗？” 徐斯衍：“我说不可以，有用么。” 阮懿很聪明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抱歉，可能要忍耐一下，应该只有彩排和婚礼当天这两次。” 她的声音和语调都很平缓，没有任何生气或是反驳的意思。 徐斯衍发现阮懿这个人好像没什么脾气——至少在几次接触里都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她，她都是这个样子。 很难分辨她是真的好脾气，还是装出来的—— 徐斯衍也不介意她是真是假，他没有时间对一个不感兴趣的人进行探究，只要阮懿不去作妖就行。 徐斯衍：“希望你记住你的话。” 阮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胳膊。 她把距离保持得很好，说是挽着，其实动作很虚，尽量不碰到他的胳膊。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姿态走完了仪式。 司仪后来又说到了新郎亲吻新娘这个环节，他说得兴致勃勃，但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反应。 后来司仪走了，阮懿对徐斯衍说：“借位就可以了。” 徐斯衍也是这么想的，阮懿的话正好省了他费力表达。 徐斯衍：“如果你是装的，就装到底。” 阮懿：“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 婚礼虽然仓促，但该有的场面还是安排上了。 阮懿和徐斯衍两个人配合地走完了流程。 婚宴结束后，两人回到了徐家安排的婚房。 徐斯衍晚上喝了酒，忙了一天也很累，阮懿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的画面，主动说：“主卧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去休息吧。” 徐斯衍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阮懿：“我不会打扰你的。” 徐斯衍：“你住哪里？” 婚房这边也准备很仓促，只有主卧东西比较齐全。 阮懿指了指一楼的保姆间，“我睡这里，不去楼上打扰你。” 第534回 在我面前就别演了 前几天，万柳已经给婚房这边安排了阿姨，这房间是给她午休用的。 徐斯衍也知道这是保姆间，所以当阮懿说出去这里睡的时候，他是有被惊讶到的。 徐斯衍盯着阮懿的眼睛，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观察她这话是否真心。 阮懿看得出徐斯衍的目的，她也深知自己在他心里不是什么单纯良善之辈。 凭她算计他这件事情，就足够判她一辈子的死刑了。 阮懿没有解释什么，对视着朝徐斯衍露出一抹笑，“那我先进去了，你也休息吧。” 她起身朝徐斯衍微微颔首后，便往一楼的保姆间去了。 阮懿身上还穿着敬酒服，是一件孔雀绿的旗袍，裙摆上绣着鸳鸯，她走路的时候，那对鸳鸯仿佛被盘活了。 徐斯衍只是浅浅地扫了阮懿一眼，并没有花太多时间观察她。 他对男女关系的兴趣并不浓厚，这些年看着原野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徐斯衍只觉得恋爱也没什么意思。 客观来说阮懿是外表是不错的，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不会浪费时间在欣赏她的肉体这件事情上。 婚宴敬酒喝得太多，徐斯衍头昏脑涨，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上了楼。 —— 保姆间没有独立卫浴，阮懿换好衣服以后，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卸妆洗澡。 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阮懿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个来自清和的未接来电。 今天的婚礼，清和并没有到，只有阮家这边到了几个人，但清和一直在关注着这场婚礼。 阮懿给清和回了电话过去，清和几乎是秒接，“壹壹，休息了吗？” 阮懿：“还没有，刚才去洗澡了。” 清和：“那……斯衍在么？” 她试探性地问，“你们这几天，要不要来家里吃个饭？外公外婆说，想见见他。” 阮懿被问得静默几秒，她当然想满足外公外婆的愿望，但徐斯衍没有义务配合她。 “他比较忙，有空再说吧。”阮懿说，“等他时间富裕了，我会和他商量的。” 清和知道阮懿和徐斯衍之间不是普通夫妻那么简单，也没有为难她，“好，没关系的，那你们今天早点休息，妈不打扰你了。” 阮懿：“好的，晚安。” 和清和通完电话，阮懿便放下手机回到床上躺着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想起婚礼的画面，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命运弄人，年少时的她何曾想过，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会以这样的形式成真。 一个人辗转难眠的新婚夜，大概注定了这段婚姻的基调就是一潭死水。 —— 第二天按理说应该是回门宴的，但因为阮懿没打算回阮家，跟徐家这边商议过之后，就取消了这个环节。 尽管如此，阮懿早晨还是很早就起来了。 她在买菜软件上买了食材，不到半个小时就送到了，这个时候徐斯衍还没从楼上下来。 阮懿提着购物袋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就去厨房做早餐了。 平时在家，阮懿经常在厨房帮忙，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她不知道徐斯衍喜欢吃什么，只能按普通早餐的规格来准备。 阮懿熬了粥，热了蒸饺，煎了几颗鸡蛋。 将盘子端到桌上以后，阮懿再次回到客厅，恰好碰上从楼上下来的徐斯衍。 徐斯衍表情冷淡地朝她这边看过来，看到她身上的围裙之后，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早上好。”阮懿很客气地跟徐斯衍打了招呼，小心翼翼地问，“我做了早餐，你要吃一点吗？” 她这么一说，徐斯衍就明白她身上为什么会围围裙了。 阮懿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徐斯衍对于和她吃早餐这件事情也没兴趣：“不了。” 他的拒绝干脆直接又冷漠，阮懿却宠辱不惊，“那要去忙了吗？” 徐斯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似乎是因为她的这个问题不高兴了。 阮懿马上跟在后面解释：“抱歉，不是要过问你的行程，那……你路上小心。” 徐斯衍转身去换鞋。 阮懿站在原地不动。 徐斯衍换好鞋之后，从鞋柜上拿起了车钥匙，他侧目扫了阮懿一眼，冷冷地说：“主卧你去住，以后我不回来。” 阮懿连回复一个“嗯”字的机会都没有，徐斯衍已经关上门走了。 阮懿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之后，平静地转身去了餐厅。 她将桌上原本摆着的双人份的餐具收了一份，独自坐下来吃完了早餐。 —— 新婚夜以后，徐斯衍果然没有再回来过。 眨眼就过了一周，别说本人了，阮懿连徐斯衍的一条消息、一个电话都没见到过。 那一次她存下了徐斯衍的号码，但并没有想过和他联系。 阮懿的婚假原本有两周多，但她发觉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因此直接销假回学校上课了。 虽然办完婚礼就没有再见过徐斯衍，但万柳这几天却一直有打电话过来。 当她问到徐斯衍的时候，阮懿会简单回应两句，绝口不提他没回家这件事情。 但这件事，终归还是没能瞒住—— 是家里的阿姨不小心说漏了嘴。 这天下午，阮懿刚上完最后一节课，就接到了万柳的电话。 阮懿：“妈？” 万柳：“我让司机去学校接你了，今晚回来吃饭吧。” 阮懿不疑有他：“好的。” 接过万柳的电话后，阮懿匆忙回到办公室收好东西，去了学校门口和司机碰面。 六点半左右，奥迪停在了徐家大门口。 阮懿打开车门下了车，视线往前一看，正好瞥见了徐斯衍的车。 转瞬，越野已经停了她身边。 先前打电话的时候，万柳没说徐斯衍会过来，阮懿斟酌了一下，还是停在原地等了他一程。 等徐斯衍下车后，阮懿打算像往常一样和他打个招呼。 然而，没等她开口，就被徐斯衍凛冽的目光吓退了。 徐斯衍：“才半个月就装不下去了么。” 阮懿：“？” 她露出茫然的表情。 阮懿是真不懂，可徐斯衍看到她的反应却只觉得她在装。 他嘴角的笑更加嘲弄，往前走了一步，随手掐住她的下颚：“在我面前就别演了。” 阮懿：“你可能有什么误会。” 她逐渐冷静了下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第535回 告状 徐斯衍看着她无辜的眼神，忽然觉得倒胃口，直接松了手。 徐斯衍转身打开车门，从里头抽了一张湿巾擦着手指，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即便阮懿心理素质已经足够强大，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刺了一下。 徐斯衍：“我早就警告过你，和我结婚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将湿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冷睨着她，“你在我爸妈面前装可怜告状也不会改变什么。” 这句话算是解释了他这么做的缘由。 只是……告状？ 阮懿：“我没有和爸妈聊过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 徐斯衍直接不理她，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 阮懿攥紧了包带，亦步亦趋跟上去。 两人刚进大门，就看到徐莫言和万柳夫妻两人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万柳在看向阮懿的时候，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壹壹，先坐。” 阮懿轻轻点头。 万柳随后又去看徐斯衍，声音冷了几分，阴阳怪气：“大忙人，原来还有时间着家。” 阮懿：“……” 听这意思，万柳似乎是知道徐斯衍这段时间没回婚房的事了。 阮懿正疑惑万柳是怎么知道的，就听见她说：“要不是陈姨说漏嘴，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忙，忙到结婚之后一次家都没回过，你还有为人夫的觉悟么？也就是阮懿脾气好，忍着你，还帮你在长辈面前打圆场。” 阮懿抿了抿嘴唇，抬起头往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担心。 但徐斯衍还是平时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即便被训斥了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等万柳说完之后，徐斯衍朝阮懿这边扫了一眼，冷淡地说：“她要是有不满就离婚，我没意见。” “离什么婚！你当结婚是过家家呢！”万柳被徐斯衍气得脸都红了，“你现在结婚了，就应该尽自己的义务，你见过谁家丈夫天天不着家的？” 徐斯衍：“别人的老婆也没下药逼婚。” 他这话一出，全场最尴尬的人就成了阮懿。 阮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口说话。 “爸，妈，斯衍说得对，我和他的婚姻关系本来就比较特殊，相处模式还需要慢慢磨合探索。”阮懿的姿态依旧不卑不亢，“斯衍不是故意不回家的，他有跟我说过，最近会比较忙，不忙的时候会尽量回去的。” 阮懿这话，明显就是在为徐斯衍找补。 万柳和徐莫言都觉得，阮懿对徐斯衍太“纵容”了，一点要求都不提，还处处维护他。 男人是不能这样“惯着”的。 然而徐斯衍这个当事人却没有因为阮懿的解释产生任何波澜，他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在徐斯衍心里，阮懿是两面三刀的形象，她最擅长在长辈面前伪装。 经她这么一解释，徐莫言和万柳只会更加维护她、心疼她，而他就成了那个千古罪人。 见两位长辈不说话，阮懿又接着说，“斯衍对我挺不错的，真的。” 万柳：“你别替他说话了，他什么样子，我能不清楚吗？” 徐莫言：“今晚你们住家里吧，我让阿姨收拾一间房。” 阮懿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地往徐斯衍那边看过去，思绪突然混乱了。 徐斯衍对她的成见已经很深了，应该是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都觉得膈应。 阮懿想起他刚刚用湿巾擦手的画面—— 他怎么可能会跟她住一个房间？ 阮懿找了半天借口都想不出来合适的，万柳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跟着说：“也是，你们今晚就住家里吧，斯衍以后要是还这样子，不如就直接搬回来住。” —— 因为徐莫言和万柳的要求，阮懿和徐斯衍晚上只能在徐家住下来。 万柳提前带着阮懿去楼上看了看客房，顺便问她要不要准备其它东西。 阮懿四处看了看，此时楼上只有她和万柳两个人。 斟酌一番后，阮懿还是决定跟万柳敞开直说：“妈，谢谢您。我知道您这么做是想让我和斯衍尽快培养起来感情，但是……这个急不得的。” “他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在他的心里我已经是不择手段的形象了，如果您和爸再因为我训他，只会让他更讨厌我，培养感情更是不可能的了，对不对？” 阮懿很理智地为万柳送上了一番分析。 万柳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出声，后来发出了一声叹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阮懿听得眼眶有些酸，她反握住万柳的手，挤出笑说：“能遇到您，我已经很知足了，您就当是认了我做半个女儿好了。” 万柳：“你喜欢斯衍吗？” 她冷不丁这样一问，阮懿一时间竟答不上来了。 过了几分钟，阮懿才说：“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多。” “抱歉，妈，我也不想骗您，和他结婚，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想和阮家保持距离。”在这件事情上，阮懿一直都很坦诚，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跟万柳说了。 万柳听后，并没有责怪阮懿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庆幸，和松一口气的感觉。 徐斯衍的性情太冷淡，很难被打动。 阮懿如果对他有感情，后面恐怕会受伤。 —— 除了酒店那次意外，这是阮懿第一次和徐斯衍处在同一个私密空间。 客房的面积不小，可关上门以后，气氛仍然显得很压抑。 徐斯衍背身站在落地窗前，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阮懿从柜子里拿了被子放到了沙发上。 徐斯衍在玻璃窗里看到了这一幕。 接着，就听见了她和平时一样温婉懂事的声音：“今晚我睡沙发，我先下去倒杯水喝，你可以先洗澡。” 阮懿没指望徐斯衍回复他，说完就先行离开了。 徐斯衍转过身来看着沙发上的那床被子，讽刺地笑了下。 她大概以为，这样装装可怜，他就会妥协然后让她去床上睡了。 徐斯衍拿着换洗的睡衣去了浴室，洗完澡以后，便坐回到了那张宽敞的双人床上，直接把枕头扔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他刚放下枕头，阮懿正好推门进来。 第536回 一潭死水 徐斯衍扫了阮懿一眼，她端了一杯牛奶进来。 徐斯衍以为阮懿是自己喝的，没想到她竟然端着牛奶放到了床头柜上。 徐斯衍看着她，淡漠的眼底难得露出了些疑惑。 阮懿很好脾气地说：“非常抱歉，今天给你造成了困扰，以后不会了。” 徐斯衍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杯牛奶送上来是跟他道歉的。 呵，她以为她做的事情，是送一杯牛奶就能抹平的？ 徐斯衍：“没必要。” 阮懿：“好的，那你休息吧，我先去洗澡了。” 徐斯衍这次直接没回应她，阮懿也没有介意，拿了换洗的衣服转身就去了浴室。 虽然阮懿很努力地没有制造出来什么动静，但到底是在洗澡，淅淅沥沥的水声避免不了。 徐斯衍听见这水声之后莫名地心烦意乱，拿出手机分散注意力。 阮懿洗完澡之后穿了一套运动服出来了，这是之前万柳为她准备的，介于家居服和运动服之间，是可以穿出门的那种。 阮懿觉得这样穿的话，在徐斯衍面前也不至于太尴尬。 她里头也穿了内衣，跟出门的时候穿得差不多。 沙发还算宽敞，睡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阮懿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前，钻到了被子里。 床头的灯还没关，阮懿躺下来半个多小时没睡着，灯就一直亮着。 阮懿不太习惯开灯睡觉，于是探出脑袋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徐斯衍似乎已经睡着了。 踌躇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亲自去关灯。 怕吵醒徐斯衍，阮懿是赤脚下地的，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她停在床头柜前的时候，发现她之前送上来的那杯牛奶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阮懿挤出一抹笑，抬起手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 阮懿摸黑回到沙发上躺下来，忍不住又想起了那杯冷掉的牛奶。 其实婚后徐斯衍的种种表现，和阮懿之前预料中的几乎没有出入。 徐斯衍不会虐待她，羞辱她，不会和她吵架，但也仅此而已。 就像他说的，他不认识她，所以即便成了夫妻，也依旧在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对她。 阮懿没有后悔过，她并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 足够了。 至于这婚姻生活，一潭死水也没关系的，好歹徐家的几位长辈都对她不错。 —— 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回微信消息的时候，徐斯衍从床上起来了。 阮懿听见动静之后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这一眼正好跟徐斯衍对上了眼。 阮懿：“早上好，卫生间留给你用吧，我去用外面的。” 她对他始终很客气，说完这话以后就放下手机去叠被子了。 徐斯衍看着阮懿把被子工工整整叠好，和枕头一起放回到了柜子里。 她做这些家务时候的动作看起来轻车熟路的，好像平时经常做一样。 徐斯衍思考这茬的时候，阮懿已经从卧室出去了。 徐斯衍听见关门的动静之后猛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对阮懿产生的那点好奇心又觉得很无聊。 —— 阮懿洗漱完之后就下楼了，万柳见她一个人下来，往后楼梯处瞄了一眼：“斯衍呢？” 阮懿：“他应该也很快就下来了。” 万柳盯着阮懿看了好半天，眼神有些暧昧，又有几分探究。 虽然阮懿不愿意想太多，但万柳这个状态很难不让人多想。 万柳：“你和斯衍昨天晚上……” 阮懿：“我睡沙发的。” 她笑着拉住万柳的手，“妈，早饭好了吗，我去做吧，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万柳何尝看不出来阮懿这是在转移话题，想起她昨天晚上的那些话之后，也就不为难她了。 厨房原本是阿姨在忙碌的，阮懿过来之后，便让阿姨先歇着了。 万柳之前并不知道阮懿下厨这么利索，看着她熟练地切菜，热锅，万柳好奇：“壹壹你平时经常做饭么？” 阮懿：“放假在家的时候就会做，帮我妈分担一下。” 万柳：“说起来，还没见过你妈妈和你外公外婆，什么时候方便的话，我和你爸上门拜访一下。” 阮懿炒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笑着说，“我回头问问他们。” 万柳：“外公外婆身体还好吗？” 阮懿：“有些小毛病，大体还可以。” 阮懿和万柳聊着天弄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有煎饺、炒蛋、紫菜汤还有一道青菜。 作为早餐来说非常丰盛。 阮懿刚准备好早餐，徐斯衍和徐莫言正好进来了，父子两个人在聊着工作上的事儿。 万柳：“来得正好，今天早饭是壹壹准备的，你们快来尝尝她的手艺。” 徐莫言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式，倍感惊喜：“壹壹手艺这么好？” 接下来，万柳和徐莫言两个人轮番对阮懿进行了一番夸赞。 徐斯衍之前见过一次阮懿做饭，并没有他俩那么惊讶，只是听见万柳和徐莫言喊她“壹壹”的时候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阮懿还有乳名。 吃饭的时候，徐斯衍又被安排在了阮懿身边。 但是万柳今天没有像昨晚一样“督促”徐斯衍照顾阮懿了，两个人各吃各的。 徐斯衍全程都挺沉默的，倒是阮懿跟万柳和徐莫言都聊得不错。 徐斯衍换个角度想了想，他平时很忙，没太多时间，也不是会哄人的性子，要是阮懿能哄他们开心，也算有点作用。 想到这里，徐斯衍随口问阮懿：“你上课么？” 阮懿有点惊讶，一贯平静的脸上表情管理都没做好。 徐斯衍：“顺路送你。” 阮懿：“好的，麻烦你了。” 徐斯衍这冷不丁地跟阮懿“示好”，搞得万柳和徐莫言也挺惊讶的。 万柳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阮懿上了徐斯衍的车，侧目问旁边的徐莫言：“你儿子这是突然开窍了吗？” 徐莫言：“不是挺好的么？” —— 阮懿坐在车上很安静。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徐斯衍忽然瞟她一眼，“我爸妈很喜欢你。” 第537回 她的价值 阮懿很聪明，马上就猜到他不可能是只打算说这一句。 包括他突然反常地说要送她去学校，可能也是有话要说。 阮懿：“二老和爷爷都对我很不错，我很感激，能遇到他们是我的运气。” 徐斯衍：“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阮懿：“嗯，是真的。” 她明白了，徐斯衍大概是觉得她平时在万柳和徐莫言面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他们。 阮懿并不想让他在这方面把她想得太坏。 低头斟酌一番之后，阮懿对他解释：“我是把他们当成家人来看待的，就像我自己的家人一样，我对他们的好也不带其他目的，你可以放心。” 漫长的红灯过去了。 徐斯衍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反问她：“我说你有目的了么。” 阮懿：“抱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只是不希望你误会。” 徐斯衍：“我平时工作忙，也没你会哄人。”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跟她平心静气地说这么长一段话，“既然他们喜欢你，你有时间就多陪他们，你能把他们哄开心就行。” 阮懿：“好。” 徐斯衍：“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阮懿继续点头：“明白了。” 徐斯衍大概是找到了她在这段婚姻里的一点点价值——替他孝敬父母。 他今天的表达方式比平时委婉了不少，但阮懿听得出他是在跟她做交易。 她乖巧安静地扮演好儿媳妇的角色，不要对他提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不要在他父母面前告状，他就不会和她离婚。 挺好的。 阮懿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两人谁都没跟谁说话，徐斯衍向来话少，表达完自己想说，也不可能再跟她废话。 中途，阮懿听见徐斯衍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阮懿没有刻意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她听见了姜明珠的名字。 姜明珠。 这个让徐斯衍和周礼反目成仇的名字，想不记住都难。 她和徐斯衍婚礼的那天，姜明珠也有过去。 徐斯衍去休息室里找过她说话，当时还是阮懿把徐斯衍叫走的。 姜明珠长得很漂亮，是那种张扬明艳的美，她有攻击性，可是偶尔看起来又很清纯。 总之是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 阮懿也就见过她两次，已经清晰地记住了她的长相。 提起姜明珠之后，徐斯衍一贯淡漠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 阮懿听见他提高了声音，每个字都写满了急切和担忧：“等着，我这就过去。” 阮懿转头看向窗外，恰好看到外面的风卷走了树上的几片叶子。 她没有难过，也没有嫉妒，心跳都是平静的。 大概是因为还有几百米就到学校门口了，徐斯衍还是很够意思地把她放在了学校门口。 阮懿客气地跟他道别。 她刚下车，那辆越野就绝尘而去。 —— 那天姜明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阮懿并不知道。 她的注意力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做停留，快到期中考试了，她的工作安排很满。 和徐斯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联系，但阮懿一直在履行承诺，有空了就会去徐家一趟。 期中考试结束，阮懿在学校加班加点阅卷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万柳的电话。 万柳和她说，下周原野要办婚礼了，要带她一起过去。 电话里，万柳并没有说原野跟谁结婚，阮懿答应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 直到万柳在微信上给她发了邀请函的照片，阮懿放大看到新娘的名字时，瞳孔地震。 她反复确认了几次，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新娘……是姜明珠。 阮懿大脑一团浆糊，她无意去窥探别人的隐私，可姜明珠先后这一系列的操作，的确很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阮懿隐约觉得，姜明珠和原野结婚的这个决定像是负气赌气—— 但，赌气的对象究竟是徐斯衍还是周礼，她想不到。 如果是徐斯衍，那就是气他背叛感情娶了别人； 如果是周礼，那就是告诉他：即便拆散了她和徐斯衍，她也不会选择他。 很难想象两个人是怎么闹到这种程度的。 虽然很好奇，但阮懿也仅仅是自己花费时间想了想这件事情，并没有和任何讨论，甚至没有问过万柳。 万柳似乎并不知道姜明珠和徐斯衍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阮懿也没有跟她提起。 —— 阮懿再次见到徐斯衍，就是在原野和姜明珠办的那场婚礼上。 徐斯衍的情绪没有阮懿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婚礼仪式进行的时候，阮懿穿过人群偷偷观察了徐斯衍的状态。 他虽然一直看着姜明珠，但眼底并没有愤怒，相反地是一种认命一般的妥协。 隔着人群，阮懿都感受到了他的无奈，又或者是绝望。 那一瞬间，阮懿忍不住地自我谴责起来。 她想，她之前思考过的那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或许姜明珠真的是为了和徐斯衍赌气才办这场婚礼的。 他们两个人原本两情相悦，她和周礼合起伙来拆散了他们。 阮懿愧疚地低下头，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徐斯衍了。 婚宴开始之后，阮懿的情绪一直高昂不起来，怕被万柳发现端倪，她一个人去洗手间缓了十几分钟。 调整得差不多以后，阮懿才从里头走出来。 没想到的是，刚绕到走廊，迎面就碰上了朝这边走过来的徐斯衍。 徐斯衍停在阮懿面前睨着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阮懿喉咙酸哑，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还好吗？” 徐斯衍被她问得皱眉，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 阮懿：“没什么。” 她实在很难开口说出那个原因，“我先出去陪妈了。” 徐斯衍：“哦，去吧。” 他整体看起来很平静，不管是对她的态度，还是说话的腔调，都跟平时差不多。 阮懿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他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在逞能。 而这种问题，她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问出口。 —— 原野和姜明珠的这刹那个婚礼结束以后，阮懿的情绪好几天都很低落。 她从小就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和周礼合作那一次是她最离经叛道的一次。 没想到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阮懿有强烈的冲动想和徐斯衍离婚，她甚至已经编辑好了短信。 第538回 你外公出事了 阮懿在备忘录里删删改改打了很久，终于编辑好了一段她认为比较合适的话。 阮懿又回看了一遍，准备复制到短信对话框的时候，手机突然跳出了一条新闻。 姜明珠出国了。 阮懿看到标题之后有点惊讶，原本以为是媒体借此当成噱头在炒作，没想到点进去正文的内容一看，竟然是真的。 新闻里说是因为原野工作需要，因此两人决定结婚之后就先搬去柏林生活。 至于去多久，新闻里没有提及。 新闻里还配了姜明珠和原野两个人在机场的图片，看时间就是今天一早。 阮懿看完新闻之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连她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徐斯衍没有理由不知道——又或者，他在姜明珠和原野办婚礼的时候就知道了。 阮懿内心的罪恶感越来越浓烈，给徐斯衍发短信的念头暂时被打消了。 现在应该是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作为始作俑者之一，她的出现和打扰只会让他更难受。 等下次见面再说吧——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 对于阮懿来说，和徐斯衍结婚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不需要再担心阮家去骚扰清和外公外婆了。 至于工作、生活的节奏，基本上和之前没有什么出入。 阮懿觉得留着阿姨守在婚房没什么用，跟万柳商量了一下，让阿姨干完今年就离开。 很快就到了北城的冬天，十二月和一月，是北城最寒冷的两个月。 阮懿忙完了期末的事情，终于迎来了寒假。 寒假第一天，北城下了一场雪，阮懿早晨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窗外一片白茫茫的。 她走到窗前盯着楼下被大雪覆盖的树枝，忽然反应过来，上次认真看风景的时候，树叶还是绿的。 时间过得真快，从姜明珠和原野的婚礼到现在，她和徐斯衍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见了。 从秋天到冬天，电话短信的联系都没有。 上次阮懿跟万柳认真谈过以后，万柳也没有再强行要求徐斯衍做什么。 但万柳和徐莫言对阮懿却是越来越好了。 难得放假悠闲，阮懿站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雪景之后，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牛肉粉做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阮懿思考起了今天的安排。 原先是想早饭后在家安静看书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刚洗完碗，阮懿就接到了清和的电话。 电话那头，清和急匆匆地说：“壹壹，你快来第三医院，你外公出事了。” 阮懿原本平静的表情，瞬间变得慌张，“怎么了？” 清和：“早晨下楼，雪地太滑摔倒了，当场昏迷不醒。” 阮懿一边和清和通话，一边换好了鞋，她抓起衣架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拿起包和钥匙匆匆出了门，“我马上过去，你别急，照顾好自己和外婆。” —— 大雪天不好打车，阮懿最后只能奔到公交车站等车。 路上耗费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人民医院。 公立医院的人流量很大，阮懿在三楼绕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清和。 清和的眼眶还是红的，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了皮，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阮懿拉住她手，“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清和：“还在急救室。” 她的声音还是哽咽的，提起这件事情，带着无尽的自责，“我早上就不该让他下去，这么大年纪的人摔一跤……” “妈，别乱想，我们先等等看医生怎么说。”阮懿打断了清和的话。 虽然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掌心的冷汗已经出卖了她—— 外公本身就年纪大了，有些心血管基础病，这种病人摔倒了很容易引起一系列问题，严重一点的可能就此丧命。 阮懿完全理解清和为什么会这样子，可现在这个情况下，她必须扮演那个“理智”的角色。 阮懿握着清和的手安慰了她半天，接着母女两个人又一起等了快四十分钟。 看到急救室的灯灭，阮懿马上寻找医生的身影。 医生：“是病人家属对吧？” 阮懿点头，“请问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病人本身血脂比较高，现在有点血管堵塞的问题，可能会造成脑梗，建议换个大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一下。”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阮懿终于可以短暂松一口气：“请问需要住院吗？” 医生：“医院暂时没有病房了，只能先住急诊病房，你们自己看吧。” 急诊病房的条件比混合病房还要差，但考虑到老人家的情况，阮懿暂时还是去办了住院。 病房很吵也很挤，阮懿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拿出手机开始找三甲医院的重点科室试图挂号。 可惜，看了几家都没有号了，连特需门诊都挂不到。 阮懿叹了一口气。 现在好像只能找徐家帮忙了。 虽然万柳和徐莫言对她很好，但阮懿并不想事事都麻烦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窥见了她的想法，阮懿正想着给万柳打电话的时候，万柳的电话就来了。 阮懿来到医院的走廊接起电话：“妈。” 万柳：“壹壹，你看最近你妈妈和外公外婆那边有空么，我和你爸想请他们吃个饭。” 阮懿：“抱歉，妈，可能不方便。” 她的声音有些艰涩，“我外公今早摔倒了，现在在医院。” 万柳一听这话，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怎么样了？严重吗？在哪家医院？病房安顿好了么？” 阮懿：“在附近的人民医院，这边病房不够了，暂时住在急诊病房这边，外公本身血脂有些高，医生建议去条件好一点的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交代完情况以后，阮懿才说：“妈，可能要麻烦你帮个忙了。” 万柳：“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别担心，我这就去给斯衍打电话，让他安排人把你外公接到瑞金。” 阮懿：“妈，不用麻烦他了，您安排一下司机过来帮个忙就好。” 第539回 上门 万柳听见阮懿这么说，先沉默了几秒，之后无奈地跟了一句话：“好，我知道了，你这孩子真是……” “谢谢您。”阮懿很诚恳地和万柳道谢。 这次实在是万不得已，否则她甚至都不会和万柳开这个口。 阮懿原本以为，万柳会安排司机过来接他们，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徐莫言和她亲自来的。 看到他们两人出现，阮懿十分惊讶，又有些难为情：“妈，爸，太麻烦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傻话，现在你外公的情况要紧。”万柳拉住阮懿的手，“走吧，先带我和你爸进去看看。” 阮懿点了点头，带着万柳和徐莫言进了急诊病房，然后毫无征兆地和清和碰了面。 阮懿之前怎么都没想到，他们最终会以这种突兀的方式碰面。 清和看到万柳和徐莫言以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她上前和两人打招呼，“是徐先生和徐太太吧，两位好，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万柳：“您太客气了，一家人，喊名字就行。” 万柳和徐莫言都没什么架子，徐莫言简单和清和问了好之后，便看向了病床：“瑞金的急救车在楼下，先把老人家带过去吧。” 有了徐家出手，加上万柳和徐莫言鞍前马后地帮忙，不过一个多小时，阮懿的外公已经从小医院里逼仄嘈杂的急诊病房转到了瑞金医院的vip病房。 不仅如此，徐莫言还给老人家安排了主治医生，入院不到二十分钟，医生已经过来询问家属情况了。 和医生聊完以后，清和又去感谢了一遍万柳和徐莫言。 徐莫言：“您客气了，我和万柳这么长时间没上门拜访，是我们失礼。” 万柳在病房看了一周，“你母亲还在家里吗？” 清和：“嗯。” 万柳：“老人家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要不然这样，这段时间把她接到我那边住一阵，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情。” 清和万万没想到万柳会这样说，惊讶之余，看向了阮懿。 阮懿也在惊讶，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用了，妈，外公这边我来照顾就行，让我妈回去照顾外婆，正好我最近寒假，没有其他安排。” 万柳太清楚阮懿不给人添麻烦的性格了，也知道自己说不动她，最后便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跟家里说。” 阮懿听得很感动：“好，谢谢妈。” 和万柳说完话，阮懿回头看了一眼憔悴的清和，“妈，你先回去陪外婆吧，顺便也好好休息一下，医院这边我守着。” 清和踌躇着思考了一番，随后点了点头，另外一位老人独自在家里确实很难让人放心，最好还是回去跟她报个平安。 这话正好也被万柳听见了，她便主动请缨：“我送你吧，外面这么冷也不好打车。” 清和照旧还是去看阮懿，听从她的安排。 阮懿点头答应下来，之后便送三个长辈进了电梯。 —— 万柳和徐莫言比清和想象中更好相处。 阮懿嫁进徐家以后，清和最担心的就是她在徐家受委屈。 虽然阮懿平时经常说徐家二老待她多好，但清和总觉得带点报喜不报忧的意思，直到今天亲眼看到了，才肯定阮懿说得不假。 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上车的时候，清和习惯性地坐后座，原本应该坐副驾的万柳，也陪她一起坐到了后排。 徐莫言在前排亲自开车，可谓诚意十足。 徐莫言：“亲家住哪个小区？” 清和：“良安三区。” 徐莫言听见小区名字后，眼神略变了一下，但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应下来以后便发动了车子。 清和和阮懿母女两人的性子很像，都不是擅长主动寻找话题的人。 万柳从刚才在医院见到清和，就觉得阮懿是她的翻版，于是一路都在寻找话题和她主动聊天。 清和虽然会回应，但尺度拿捏得很好，很客套。 雪天车子行驶得缓慢，路程时间几乎翻倍。 车子停在老旧的小区门口时，万柳略微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清和和两个老人家竟然住在这里。 徐莫言：“亲家住几号楼，我送你进去吧。” 清和原本都准备下车了，听见徐莫言这样说以后，只好报上了楼号。 万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多了，便笑着问，“亲家介意我们上去吃个饭么？” 清和：“不介意。” 她笑得有些抱歉，“今天太慌了，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希望两位多多担待。” 几分钟后，清和带着万柳和徐莫言进入了单元楼。 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的空间也很逼仄。 徐莫言和万柳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种老旧的小区了，两人内心都很惊讶，但并没有在清和面前表现出来。 “你们应该很久没爬过电梯了吧。”清和笑着说，“家里比较简陋，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虽然在说家里简陋，口吻却是不卑不亢的，听不出任何自卑。 万柳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了，阮懿的气质就是从清和身上遗传下来的。 家里面积的确不大，但处处都很整齐，普通的装修，很有家的感觉。 老太太看到清和带着人回来，先愣了一下，随后便猜到了二人的身份。 而这时，清和也开口为他们做了介绍—— “妈，这是壹壹的公公婆婆，这次爸住院的事情是他们帮忙安排的。” 老太太马上要对两人鞠躬，“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姨，您这是做什么！”万柳马上拦住老太太的动作，“壹壹嫁到我们徐家，咱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可别这么客气，这都是应该做的。” —— 今天下午，医院有一批新的器材要到位，徐斯衍午休之后便亲自前往瑞金督促。 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徐斯衍听说了徐莫言和万柳带老人来住院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来：“什么老人？” 器材部的工作人员说：“不知道是谁，但好像在神经科，据说是摔了一跤有点脑梗了？” 徐斯衍：“住哪个病房？” “v003。” 徐斯衍转身就走，直奔住院区。 医院的护士大都认识他，他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病房门口。 徐斯衍刚停下来，门正好打开。 他就这么和阮懿打了照面。 第540回 心灰意冷 阮懿看到徐斯衍的时候愣了一下，不光是因为太久没见了，还因为他深沉严肃的脸色。 阮懿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联想到了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阮懿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正要开口道歉时，却被他的声音打断：“谁住院了？” 阮懿：“……” 听徐斯衍的意思，他不知道住院的人是外公？ 也就是说，万柳和徐莫言应该没联系过他，否则他不可能这么问。 阮懿兀自思考着这些事情，半晌没回答徐斯衍的问题。 徐斯衍又出声：“问你话，没听见？” 阮懿马上反应过来，她往前走了一步，关上病房的门，耐心地说：“是我外公，今天下雪，他出去买东西不小心摔了一跤。” 徐斯衍的视线往病房的门瞟了一眼，“严重么？” 阮懿：“有一点，医生说可能是脑梗，等醒来了再检查吧。” 徐斯衍微微颔首。 阮懿礼尚往来：“你来医院……是探病吗？” 徐斯衍：“工作。”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阮懿意识到，徐斯衍应该不太喜欢她过问太多，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阮懿不找话题的时候，徐斯衍几乎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尴尬。 徐斯衍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便主动开口：“我爸妈安排过医生了？” 阮懿：“嗯，实在不好意思，只能麻烦他们了。” 徐斯衍：“不是什么大事。” 他并不觉得这是麻烦，况且万柳和徐莫言足够喜欢她，安排医生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倒是阮懿这个态度，弄得人挺不舒服，“你外公醒了么？” 阮懿摇头，“还没。” 她刚回答完这个问题，肚子忽然叫了两声。 四周太安静了，这声音当即就传到了徐斯衍的耳朵里，阮懿心底尴尬无比，却只能强装淡定。 原本以为徐斯衍会当做没听见，没想到他竟然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没吃饭？” 阮懿只好笑着回答，“忙忘记了，现在去。” 徐斯衍：“食堂没饭了。” 阮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三点了。 确实是没饭了。 阮懿正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徐斯衍忽然说：“我也没吃，找个地方一起吧。” 阮懿内心一阵讶异，十几秒之后又反应过来。 她猜测徐斯衍应该是有话跟她说，就像上次主动提出要顺路送她回家一样。 于是，阮懿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跟在徐斯衍身后，一起走进电梯，再来到地库。 上车的时候，阮懿很自觉地坐去了后排。 徐斯衍没有在意她的行为，发动车子之后随口问了一句，“牛排行么？” 阮懿：“我都可以。” 徐斯衍踩下了油门，车子开出了地库。 阮懿在后排安静地坐着，不去打扰他。 徐斯衍开车开了几分钟之后，手机响了。 他没来得及戴耳机，通话自动连上了车里的蓝牙，音响里是他助理的声音。 “徐总，去柏林的机票订好了，后天一早出发。” 徐斯衍：“嗯。” 他冷淡地应了一句，之后又问：“清单上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已经准备好了，和您的行李箱放一起。” 徐斯衍：“知道了。” 阮懿无意去听徐斯衍的电话，但车里都是这个声音，想不听见都难。 听到“去柏林的机票”几个字，阮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姜明珠。 接着，阮懿又想到了自己在姜明珠婚礼之后做出过的那个决定—— 或许，不需要她亲自开口，徐斯衍今天已经要开口说了。 阮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连和他道歉的话都酝酿好了。 她一路安静不语，直到徐斯衍把车停在餐厅门口后，阮懿再度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两人在靠窗的卡座坐下来，徐斯衍自己点了两道菜以后，顺手把菜单推给了阮懿。 阮懿也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 不是用餐高峰期，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没多久菜就上齐了。 但阮懿迟迟没有动。 徐斯衍：“怎么不吃？” 经他一提醒，阮懿拿起了叉子—— 其实她刚才一直在等徐斯衍开口和她“谈话”。 阮懿是第一次单独跟徐斯衍吃饭，多少有些拘束，大概是因为心底太清楚他的厌恶了，所以做什么都觉得不自然。 阮懿这样子看得徐斯衍皱眉：“你身体不舒服？” 阮懿：“没有的。” 她抿了一小口水，深吸一口气以后，才跟他说：“对不起。” 徐斯衍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疑惑，隐约带着不耐烦，阮懿知道他对她没多少耐心：“你和姜小姐的事情，抱歉，是我太自私才导致你们分开的，如果你——” “我和她没有在一起过。”阮懿准备的话才说了三分之一，就被徐斯衍生硬地打断了。 阮懿听到这话之后眼底闪过惊讶，她这样看过去时的眼神，落在徐斯衍眼底就成了怀疑和不信任。 徐斯衍的声音比刚才更冷：“我说我没有和姜明珠在一起过，听不懂么。” 阮懿：“……对不起，可能是我误会了，总之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 “她不喜欢我。”徐斯衍又一次打断阮懿，“我和她的事情也跟你没关系。” 阮懿怔忡了几秒，仔细回味了一下徐斯衍的这句话。 他只说了“她不喜欢我”，另外一层意思很明显了——他喜欢姜明珠。 阮懿：“我不是要干涉你的隐私。” 徐斯衍：“我跟姜明珠没在一起过，以后也不会在一起。” 阮懿：“……嗯。” 她哽了一下，想趁这个时候提离婚的事情。 正想着如何开口，徐斯衍忽然说：“我不会出轨。” 阮懿：“……” 徐斯衍：“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们名义上是夫妻。” 阮懿听懂徐斯衍的意思了。 他说他不会出轨，不是因为多喜欢她，只是在遵循他自己做人的原则而已。 阮懿说不上来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心情。 她以为自己对徐斯衍没什么期待了，但真的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还是有心灰意冷的感觉。 阮懿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她话音刚落，手机正好响了。 阮懿马上拿起来，屏幕上赫然是万柳的名字。 第541回 刹车 阮懿抬眼看了一下徐斯衍：“妈的电话，我接一下。” 徐斯衍刚才已经扫到了她的屏幕，点点头示意她接电话。 阮懿就这么在徐斯衍的注视之下接起了电话：“妈。” 万柳：“你没在医院吗？” 阮懿：“……嗯，我在外面吃个饭。” 万柳：“我和你爸买了点东西给你带过来。” 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已经在病房了，阮懿下意识地站起来，“那我现在回去。” 万柳：“不用，你慢慢吃，东西我已经让护工进去放下了。” 万柳沉默了几秒，“壹壹，你在哪里吃饭？我和你爸爸有点事情想跟你当面聊。” 万柳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 如果是她一个人吃饭，让他们过来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现在…… 阮懿再次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徐斯衍。 徐斯衍看到阮懿欲言又止的担忧模样，随口问：“怎么了？” 阮懿压低了声音，捂住话筒：“爸妈说要过来和我谈点事情，可以吗？” 徐斯衍皱眉。 他没想到阮懿连这种问题都要征求他的意见，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徐斯衍直接从阮懿手里拿过了手机，对着那边说了餐厅的地址。 电话那头的挽留听见徐斯衍的声音之后沉默了几秒，然后惊喜地问：“你跟壹壹在一起？” 徐斯衍：“嗯，你们来吧，来了再说。” 挂上电话之后，徐斯衍把手机还给阮懿。 阮懿人还是有点懵的，她以为徐斯衍应该会嫌麻烦，谁料到他居然就这么替她答应下来了。 今天他的很多行为都很反常，阮懿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医院离餐厅不远，万柳和徐莫言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到了。 徐斯衍原本是和阮懿面对面坐着的，万柳和徐莫言过来之后，便把他赶到对面，让他坐在阮懿身边。 徐斯衍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万柳和徐莫言对视了一眼之后，才看向阮懿，跟她说起了正事：“壹壹，想没想过给你妈妈和外公外婆换个房子？” 万柳和徐莫言从那套老旧的居民楼出来以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想法就是替他们换房子。 但这话若是直接和清和提出来，必定会伤到她的自尊，因此两人决定先和阮懿商量一下。 话题忽然转到这里，阮懿愣住了，半晌没吭声。 万柳说：“今天送你妈妈回去的时候，我跟你爸上去吃了个饭，家里打理得挺好的，但咱们换个有电梯的大房子更方便，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爬楼梯还是太辛苦。” 万柳很会照顾阮懿的情绪，即便是说这种话，也没有高高在上施舍的意思。 徐斯衍听见万柳提起阮懿家里，不由得想起了有一次送她回去的时候那个老小区。 他当时以为阮懿一个人租房在那里，听这意思，她是全家人都住那里？ 徐斯衍对阮懿的情况知之甚少，只听说她母亲早就和阮江古离婚了，她跟了母亲。 他们婚礼的时候，她母亲和外公外婆也没有过来。 阮懿听过万柳的话以后，低头沉默了一阵。 其实这些问题她很早前就开始考虑了，也一直在攒房子的首付。 只是她毕业留校才第二年，工资并不高，要担负北城高昂的房价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个事情一直在搁浅。 徐莫言看出了阮懿的担忧，便说：“斯衍名下好几套公寓都空着，回头你选一套，先让老人家住着就是了。” 阮懿：“不……” 徐斯衍：“那就去揽江府吧。”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徐斯衍很痛快地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视线转到阮懿身上，“那边是独栋复式楼，住了不少老人。” 阮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自认为从徐家拿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再去麻烦他们什么。 可到这个程度，她拒绝也不合适。 徐斯衍见阮懿半晌没说话，又问：“你有什么想法？” 阮懿：“……没有，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万柳：“你们是夫妻，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和你一起孝顺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万柳回头看向徐斯衍：“那搬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徐斯衍：“哦，等我忙完回来。” 万柳：“都年底了，还要出差？” 徐斯衍：“很快回来。” 万柳：“那行，春节前搬家也不合适，回头过完年你和壹壹商量一下时间。” 徐斯衍：“嗯，知道了。” —— 吃完饭，万柳和徐莫言还有徐斯衍一起跟阮懿回了医院。 老人家还是没醒过来，阮懿先让万柳和徐莫言回去了，麻烦了他们一整天，她已经非常不好意思。 阮懿亲自去把两位长辈送到电梯口，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徐斯衍还在病房门口站着。 阮懿：“今天谢谢你了。” 徐斯衍：“哦。” 阮懿：“那……你先去忙工作？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全程都没说过邀请他进去看看她外公，徐斯衍本意是想探望一下长辈的。 徐斯衍：“什么时候搬家？” 阮懿：“我要先跟他们商量一下。” 她小声说，“到时候你把钥匙给我就好，我去找搬家公司，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徐斯衍直接转身走了。 阮懿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同时却长吁了一口气。 —— 瑞金医院医疗条件好，万柳和徐莫言安排的医生也比较给力，老人家总算是赶在春节之前出院了。 阮懿在家住到了年二十九，年三十一早就回到了婚房。 今年是结婚第一年，万柳已经通知过她回去吃年夜饭。 阮懿是坐公交回来的，下车之后走了一公里左右的距离才来到大门口。 她停下来输大门密码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刹车声。 阮懿回头一看，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越野。 是徐斯衍的车。 他从柏林回来了么？ 阮懿正这么想着，徐斯衍已经下车朝这边走过来，阮懿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 徐斯衍看着她手里的小行李包：“你去哪里了？” 阮懿：“回家住了几天。”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再进到客厅。 阮懿打开鞋柜，从里头拿了男士拖鞋放到徐斯衍的脚边。 徐斯衍看着她弯腰蹲下来的画面，眼神有些复杂。 第542回 和我无关 她做这动作很自然，仿佛他们是一对默契十足的夫妻。 徐斯衍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你外公怎么样了？” 阮懿：“已经出院了，医生说只要平时注意一点，应该没有大问题。” 交代完情况，阮懿也不忘和徐斯衍说“谢谢”。 徐斯衍没回应她的致谢：“问过他们了么，什么时候搬家？” 阮懿：“还没有商量好时间。” 这话是假的。 其实是因为，三个长辈听说是徐家提供的房子，都不太想搬进去。 阮懿这段婚姻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他们也都清楚，因此不想亏欠徐家太多，免得阮懿被看不起。 阮懿和他们商量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 徐斯衍很敏锐地从阮懿的话里听出了为难和无奈，他随口问：“他们对房子不满意？” “不是的。”阮懿忙否认，“房子没有问题的，只是他们住习惯了老房子，不太想搬。” 徐斯衍：“不太想搬？” 阮懿：“嗯，老人都比较念旧，那套房子他们住了几十年了……” 徐斯衍：“你爸妈离婚的时候没给你们别的房子？” 阮懿愣了一下，没想到徐斯衍会忽然问她这么隐私的问题。 徐斯衍也是问完之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你可以不回答。” 阮懿：“离婚的时候我妈妈什么都没有分到，所以只能带着我和外公外婆回老房子了。” 徐斯衍眉眼沉了几分，阮家这么绝情？ 即便再不如当初，一套房子和抚养费总该给的。 阮老爷子之前总带阮懿出席各种场合，他还以为她和阮家关系不错。 徐斯衍：“他们这么对你，你还和他们来往？” 阮懿：“……也没有。” 徐斯衍：“你爷爷和你爸没少带你去应酬吧？” 身处这个圈子，有些事情即便他不特意去打听，也总能听到。 阮江古之前带着阮懿勾搭过不少公子哥，前阵子据说还有意把她送给江家那个二世祖，有人亲眼看见了阮懿在那场活动上出现。 提起这些事情，阮懿的脸色有些尴尬。 别人如何议论她，她倒不在意，可是徐斯衍…… 阮懿：“其实那是因为……” 徐斯衍：“不用跟我解释，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阮懿：“嗯，好的，对不起。” 她莫名其妙的道歉和逆来顺受的态度，让徐斯衍胸腔内徒增一阵烦躁。 徐斯衍直接绕开阮懿去了餐厅，打开冰箱喝了半瓶冰水，才勉强平息一些。 —— 下午三点多，阮懿坐上徐斯衍的车和他一起回了徐家。 和之前一样，阮懿很自觉地坐在了后排，路上两个人谁都不和谁说话。 他们两个人一起回来，万柳和徐莫言是最开心的人。 最近万柳一直在关注这个事情，她如此热忱，搞得阮懿不太好意思。 阮懿想了想，放低声音跟万柳说：“妈，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万柳：“当然行啊，你跟我来这边。” 说话间，万柳已经拉着阮懿走了。 客厅里头只剩下了徐莫言和徐斯衍父子两人。 徐莫言看向徐斯衍，随口说：“等搬家时间定下来，你上心点。” 徐斯衍：“别白费工功夫了，他们根本没想搬。” 徐莫言皱眉，表情一瞬间变得严肃。 徐斯衍：“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徐莫言：“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想搬？” 他言辞犀利地反问：“是因为你和壹壹夫妻感情太好了么？” 徐斯衍：“……” 聋子都能听出来徐莫言这话里头的嘲讽。 徐莫言：“怎么，答不上来了？” 他数落着徐斯衍，“你跟壹壹结婚大半年了，有回去见过她的家人么，别说见她家人了，你们夫妻两个人见过几次？也就是她脾气好，与世无争，我和你妈说你几句，她还替你说话。” “罢了，我要是再多说两句，你又得觉得是她是在我和你妈面前嚼舌根了。” 徐莫言仿佛有读心术一般。 徐斯衍刚才的确有一瞬间冒出了这种想法，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揣度很过分。 毕竟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阮懿算计来的。 徐斯衍呵呵笑了一声，“她还挺有本事的，把你和妈哄成这样。” 徐莫言：“你对壹壹的偏见太深了，她是个好孩子。” 徐斯衍：“给我下药算计我的好孩子？也行，你们开心就好。” 徐莫言：“她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那样做。” 徐斯衍：“……” 徐莫言：“她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徐斯衍：“没多少，但至少我知道她算计我绝对不是因为走投无路，我看她挺听阮江古的话的，之前没少被他带着应酬。” 徐莫言往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因为，阮江古带走了她的外公外婆威胁她。” 徐斯衍肩膀一僵。 徐莫言：“这件事情她固然有错，但也是无奈之举，任何人被逼到那个份上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阮家对她不好，她这些年受了太多罪了，是个可怜的孩子。”徐莫言说，“你大概不知道，她妈和她外公外婆三个人住在一套百平左右的老房子，小区连电梯都没有，万一老人家再出点事情，下楼都不方便，所以搬家是一定要搬的。” 徐莫言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徐斯衍，仿佛他才是那个导致他们无法搬家的罪魁祸首。 徐斯衍：“房子钥匙我会给她，我没意见。” 徐莫言：“你觉得这样够了？” 徐斯衍：“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徐莫言：“年初二，你和壹壹回去一趟，陪三个长辈吃顿饭，把这件事情办妥。” 徐斯衍皱眉，徐莫言这话说的，好像是他求着他们搬家似的。 他提供房子就算了，现在还要去低声下气讨好长辈？ 徐斯衍：“不去。” 徐莫言：“那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阮懿给你们喂了什么迷魂药？” —— 阮懿是第一次没有和清和还有外公外婆一起过年。 虽然万柳和徐莫言对她很好，年夜饭也很丰盛，但阮懿心里不可避免地有些伤感。 心里挂念着家里的三个长辈，十一点钟的时候，阮懿回客房的阳台给清和发了视频。 第543回 抬起眼睛看着我 按照往年的惯例，清和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和外公外婆看春晚。 外公外婆都是很传统的老人，每年年三十都会熬过了十二点才睡，说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视频接通的时候，阮懿听见了那头传来了春晚的声音，还有外公外婆嗑瓜子交谈的动静。 熟悉的背景音落入耳膜，阮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清和端着水果在沙发前坐下来，关心阮懿：“怎么没有陪你公公婆婆，他们不介意吗？” 阮懿：“想你们了，给我看看外公外婆吧。” 清和把镜头对准了两个老人，外公外婆分别和阮懿说起了话，说着说着，二老都有些伤感。 “哎，一转眼，壹壹都嫁人了，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过年咯……” “幸好你公公婆婆是好人，对我们壹壹好……” 阮懿听见这话，眼眶发热。 原本她因为不能陪他们过年就挺伤感的，听完这些话，泪闸忽然就开了。 阮懿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哭，便背过镜头，偷偷抬起手来抹眼泪。 徐斯衍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徐斯衍是上来休息的，他对春晚没有什么兴趣，陪着徐莫言和万柳看了几个小时，就开始犯困了。 没想到，回到楼上房间休息的时候，竟然看见阮懿在阳台这边抹泪。 她哭得好像很投入，并没有注意到客房的门被推开。 徐斯衍放轻了脚步，朝着阳台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听见她说：“我初二就回家找你们。” “妈，初二你就别下厨了哦，等我回去给你们做饭。” 清和“嗯”了一声，试探性地问：“你一个人回来吗？” 阮懿：“嗯。” 清和：“……好的。” 清和很有分寸地没有提徐斯衍，但还是忍不住跟阮懿说了一句，“壹壹，我和你外公外婆住在这里就挺好的，替我和你公公婆婆道个谢，暂时就不搬家了，妈不想你受太多委屈。” 咔哒。 就在阮懿嘴唇翕动、准备回应清和的话时，阳台的推拉门突然发出了动静。 阮懿被吓了一跳，立马转头看过去。 对上徐斯衍的脸时，她怔住了。 她根本不知道徐斯衍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更不敢想刚才的对话他听见了多少。 清和：“壹壹，你还在吗？怎么看不到人也听不见声音了？” “在的，妈，我婆婆叫我有点事情。”阮懿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镇定，“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情我回家那天再说。” 丢下这句话，阮懿急匆匆地挂断了视频。 她一抬头，又一次对上了徐斯衍的目光。 徐斯衍的表情很冷，虽然阮懿刚才并没有说过他的不好，但他脾气一向不怎么样，保不齐会因为清和的那番话生气。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你要休息了对吗？我去外面洗澡，先不打扰——” 阮懿话还没说完，徐斯衍忽然迈步靠近她。 她被他一步一步逼着后退，最后倚在了阳台的围栏上。 阮懿下意识地要低头躲避他的视线，却听见他命令：“抬起眼睛看着我。” 阮懿只能僵着脖子把头抬起来：“怎么了吗？” 徐斯衍：“你很委屈？” 他这一问，阮懿更加肯定了他是听见了那句话，“没有的，是我妈妈爱女心切太担心我了，她知道你为什么和我结婚，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徐斯衍：“我问的不是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问的是你。” 阮懿：“我也没有委屈的，你对我已经够好了。” 徐斯衍盯着她的视线冷了几分，没接话。 阮懿：“……是不是爸妈又说了什么？抱歉，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会和他们解释的。” 徐斯衍：“我爸让我负责你家人搬家的事情。” 他的话生硬、又很直接：“初二我会跟你一起回去，亲自和他们说。” 阮懿：“……不用麻烦你的，我可以……” 徐斯衍：“你可以什么？刚才你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果你不想给我找麻烦，就赶紧把搬家的事情了结，我没时间耗在你的事情上。” 阮懿从徐斯衍的这段话里感受到了强烈的不耐烦。 她想，她要是再拒绝，徐斯衍会对她更加厌恶。 斟酌了一番之后，阮懿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好，谢谢你了。” 因为紧张，她舔了舔嘴唇，原本干涩的唇瓣变得莹润，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水光。 徐斯衍盯着看了几秒，迅速挪开视线。 这一次落在了她的双眼之上。 她才哭过，眼眶是红的，眼底隐约还看得到湿润。 徐斯衍想起了她刚才静悄悄抹泪的画面，嗓子竟然有些热。 那天晚上他被喂了东西，具体的画面早已记不清楚了。 婚后他和阮懿的接触少之又少，唯一在同一间房里过夜的那次，他也对她没有什么心思。 可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徐斯衍想，他终归是逃不过人性的。 大概是因为今天被徐莫言“教训”过，他很自然地迁怒到了阮懿。 而男人惩罚女人的方式，无非也就那几种。 徐斯衍的目光逐渐变得浑浊浓稠，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危险。 阮懿清楚地觉察到他气场不对，但她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当徐斯衍是在生气。 阮懿条件反射一般开口和他道歉：“对不……” “阮懿。”徐斯衍打断她的话，嗓子有些哑，他抬起一只手摸上她的嘴唇，眼底欲念呼之欲出。 阮懿读出这个讯息之后吓了一跳。 她不至于单纯到什么都不懂，只是很难想到徐斯衍会对她存有这样的心思。 而且…… 说实话，他们两个的第一次并不是很愉快，而她也没有做好跟他亲密的准备。 阮懿下意识地按住他的小臂：“我好像还没跟爸妈拜年，先——”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这次直接掐住她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阮懿：“……你不喜欢我。”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 徐斯衍：“你和周礼算计我的时候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么？” 阮懿：“抱歉，我是没有办法。”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揭开自己的难堪和伤疤，把阮江古逼她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给他。 徐斯衍听完之后笑得更讽刺了，手落在她的颈动脉处按压。 “过河拆桥，你可真会算计。” 第544回 药 徐斯衍的手指很凉，动作也很危险。 阮懿的皮肤上不自觉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于他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夫妻之间发生关系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如果没有感情为基础的话，很折磨人。 至少在阮懿看来是这样的。 现在不是他们做这种事情的最佳时机。 阮懿正这么想着，徐斯衍的手已经移到了她的锁骨处，冰凉的指腹重重碾过锁骨，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随之一颤。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斯衍。”阮懿按住他的小臂，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开口，“你冷静一下。” 徐斯衍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反手抓住她把她带进了卧室，往床的方向拽。 他们两人之间力量悬殊太大，阮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电光火石间已经被他扔在了床上。 徐斯衍很快上来压住了她的膝盖。 阮懿听见了自己几乎穿膛而出的心跳声，她彻底慌了，脑袋一热，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喊了出来：“你这样对得起你喜欢的人吗？” 阮懿的声音并不高，她生来不是擅长和人吵架的人，连发出这种质问时都是柔和的。 可这句话却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徐斯衍的耳中。 他一瞬间停了下来，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阮懿的话无疑是给徐斯衍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他的目光冷却下来，凛冽如寒冬。 那句话脱口而出后，阮懿此时也有些后悔。 这时，徐斯衍蓦地掐住她的下巴。 和上次不一样，他这次的动作极其粗鲁，像是在清算：“谁告诉你的。” 阮懿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徐斯衍：“我在问你话。” 阮懿：“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 她轻轻说，“很容易就猜到了。” 徐斯衍：“你最好闭紧你的嘴。” 阮懿：“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这是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干涉。” 她只是不太能接受在这个大前提之下还和他发生关系而已，“我下去给爸妈拜年。” 阮懿说完就想逃走，可她刚动了一下，又一次被徐斯衍拽了回去。 “我没说让你走。”徐斯衍的话很难听，“没必要在我面前装贞洁烈女，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早就定型了。” “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也知道我和她不可能了。”徐斯衍低头扫过她的扣子，“你自己脱还是我直接撕了它？” 听他的语气，是非做不可了。 阮懿花了快一分钟的时间把情绪调整好，在他的注视之下缓缓启唇，“我自己来吧。” 徐斯衍松开她，站在床边解着衬衫扣子俯视着她。 阮懿强迫自己忽视徐斯衍的存在，故作冷静地解开身上线衫领口的扣子，然后把它脱了下来。 里面只剩下了一件白色的吊带，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她冷白色的皮肤反光到有些刺眼。 徐斯衍把衬衫扔到一边，正好砸到了她的打底衫上。 “继续。”他冷冷地命令。 阮懿被他冷冽的声线弄得打了个寒颤，“好。” 逃不过便不做无谓的反抗，她只希望这样的配合能让他早些平息怒火、尽快放过她。 徐斯衍就这么站在床边看着阮懿继续动作。 他眼底的火焰越燃越旺。 原先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折磨她羞辱她，没想到真的看到她这么做时，他非但没有解气，反而更加烦躁，体内的火苗像是被浇了汽油，顷刻爆发。 之前那个晚上，徐斯衍并没有什么记忆，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虽然两个人在一张被子里，但他那时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她。 阮懿很白，她的白是冷白，有点刺眼。 即便被他羞辱，她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赧，清清冷冷，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 唯独眼眶是有些红的，还残留着刚才哭过的痕迹。 徐斯衍忍无可忍，直接上去把人压到床上。 她黑色的长发散开，有几缕沾在了唇边。 徐斯衍动手拨开了那几缕头发，脸贴得越来越近。 阮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徐斯衍要贴上来吻她的时候，他却只是用拇指重重地擦过她的嘴唇，几乎要磨破皮。 冷不丁一下，阮懿疼得蹙起眉来。 她睁开眼睛，对上了徐斯衍那双冷冰冰的眸子。 他说：“你觉得我会亲你么，你也配。” 阮懿将视线挪到一旁，没有回应这句话。 …… 零点过去，外面响起了鞭炮的声音，阮懿的意识游离得很远，灵魂像是漂浮到了空中。 等她的意识回笼，一切结束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停了，只剩一室寂静。 阮懿躺在床上，听着浴室的水声，不自觉地蜷缩起了身体。 很累很困，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根本无法入睡。 没多久，徐斯衍洗完澡出来了。 他上了床，坐在了她身边，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阮懿被迫和他对视，她身上还很疼，很怕他再来一次。 “明天记得买药吃。” 阮懿脑袋昏昏沉沉的，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有点懵。 徐斯衍：“事后药。” 他这一说，阮懿才猛地反应过来，刚刚他没有做措施。 阮懿：“好，我知道了。” 徐斯衍：“你最好不要——” “你放心，我会吃的。”阮懿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她第一次这样急切地打断他的话，“我没想过怀孕的，我这两年要评职称。” —— 阮懿在徐家过的第一个年，除去徐斯衍这个小插曲之外，整体还算不错。 年初一这天，徐家所有的亲戚都聚在一起吃饭，徐老爷子对阮懿青睐有加，其他亲戚对她的态度也挺好。 阮懿落落大方地和亲戚们聊着天，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因为初二要回娘家吃饭，万柳让徐斯衍陪阮懿回婚房了。 万柳亲自送阮懿上了车，阮懿这次没办法坐后排了，只能在副驾落座。 车子发动之后，阮懿对徐斯衍说：“麻烦你了。” “明天上午十点钟，我们在小区门口碰面就行。”阮懿下意识地以为徐斯衍不会回婚房跟她一起住。 徐斯衍余光瞟她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房子是谁的。” 阮懿：“嗯？” 徐斯衍：“我今晚住清江苑。” 阮懿：“哦，好的，明白了。” 第545回 钱 阮懿是第一次和徐斯衍一起回到家里，这种感觉很奇妙。 除了办完婚礼那一夜之外，徐斯衍几乎没有在清江苑过过夜。 与其说这里是婚房，不如说这里是阮懿一个人的住处，家里连徐斯衍的衣服都没有几套。 一进门，阮懿习惯性地给徐斯衍拿了拖鞋出来。 她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去收拾一下主卧。” 徐斯衍听出了阮懿的弦外之音，但没阻挠她。 这一晚，两个人分房睡，相安无事。 阮懿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身边没了徐斯衍，她终于能够安心地睡一个觉。 只是，前一天晚上他在她身上留下来的痕迹依旧存在。 —— 阮懿晚上睡得不错，不到六点钟就醒过来了。 起床路过主卧的时候，门还是关着的。 阮懿没有去打扰徐斯衍，而是直接去了楼下的厨房准备早饭。 昨天回来的时候，万柳给她带了些食材。 阮懿把饺子煎了一下，冲了紫菜鸡蛋汤，弄了一道蔬菜沙拉。 弄好这一切，阮懿正打算出去叫徐斯衍吃饭，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一回头，正好看到徐斯衍穿着睡衣出现在餐厅门前。 阮懿：“你起床了，正好我刚做好早饭，一起吃吗？” 徐斯衍没回答她，直接走到餐桌前，拉开餐椅坐了下来。 阮懿从橱柜里拿了餐具送到他手边，接着在他对面坐下来。 两个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饭，徐斯衍忽然问：“你吃过药了么？” 阮懿喝汤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微笑着说：“昨天上午吃过了。” 她直接了却他的后顾之忧，“爸妈不知道，不用担心。” 徐斯衍：“几点去你家？” 阮懿：“十点多吧，吃完早饭我先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我们出发。” 徐斯衍：“你去哪里？” 阮懿：“想买点东西回去。” 徐斯衍：“一起吧。” 阮懿：“不用麻烦你了，我打车去就好。” 徐斯衍：“不要和我说太多废话。” 阮懿：“……” 徐斯衍：“今天我的时间就是用来解决这件事情的，大麻烦在前，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点插曲么。” 阮懿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拒绝了。 于是，早饭之后，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阮懿选的目的地是附近的超市，她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带些东西回去。 原本也是定好了今天要亲自下厨做饭的，一进超市，阮懿就开始按菜谱挑选食材。 徐斯衍跟在阮懿身后，眉头皱得很紧。 之前阮懿说要买点东西，他以为是要去商场选什么礼物，没想到她是来超市买菜。 徐斯衍生活中很少来超市这种地方，他对做饭的食材更是不熟悉。 但阮懿显然不是这样，她轻车熟路往购物车里放着东西，应该是经常来。 到了生肉区，阮懿想起来问了徐斯衍一句：“你吃牛肉吗？” 徐斯衍：“还行。” 阮懿：“有没有什么忌口？” 徐斯衍：“没有，你随便。” 阮懿：“好的。” 逛了半个多小时，购物车满了一大半。 阮懿推着车来到自助结账区，一样一样扫码录入。 当她点下结算、拿出手机准备付款的时候的，徐斯衍已经抢先一步把手机对准了扫码器。 屏幕上出现了“付款成功”四个字。 2088.98元。 阮懿没想到徐斯衍会付款，她抬起头来朝他看过去，“我把钱转给你吧。” 阮懿打开微信想要给徐斯衍转账，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他的微信好友。 真尴尬。 阮懿：“介意加个好友吗？” 她怕徐斯衍拒绝，忽然又想到一个办法：“你出示一下收款码也可以，这个不需要好友。” 徐斯衍直接推着车走了，没理她。 阮懿赶紧跟上。 徐斯衍把几大袋东西放到后备箱之后，绕过阮懿上了车。 阮懿也随他上了车，这次直接坐到了副驾，她拉上安全带，正要跟徐斯衍说话，就被他打断了。 “已经从我爸妈那里拿了那么多了，两千块钱就没必要算这么清楚了。”他发动了车子，面无表情，“我不会因此就高看你一眼。” 阮懿僵了一下，半晌才挤出一抹笑容，“好，知道了。” —— 后来阮懿一路上都没说话了，徐斯衍把车开到了良安三区门口。 徐斯衍：“怎么走？” 阮懿：“六号楼，往左边拐就好了，是三单元。” 老小区面积很小，徐斯衍很轻松就能找到目的地。 这里没有地库，幸好单元楼下空了个车位出来，徐斯衍靠着高超的技术把车停了进去。 小区没有楼梯，阮懿看着徐斯衍提着刚才的几大袋东西上楼，有些好意思。 “抱歉，辛苦你了。” 徐斯衍没回应。 好在很快就到了。 阮懿打开门之后，徐斯衍见到了家里的三个长辈。 他虽然不喜欢阮懿，但对长辈的尊敬还是有的，彬彬有礼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清和走上来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这么沉，赶紧放下吧，太辛苦你了。” 徐斯衍四处看了看：“我放去厨房吧。” 阮懿赶紧上去给徐斯衍搭了一把手。 徐斯衍进来不到几分钟，已经把房子的格局摸得一清二楚。 如万柳所言，这里的确很小，几乎一览无遗。 很难想象他们一大家子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 徐斯衍没忘记自己今天的任务：“之前一直没有来拜访，失礼了。” 清和：“不会，你工作忙，没关系的。” 徐斯衍看到清和之后，终于明白阮懿的脾气是从哪里遗传的了。 她们母女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阮懿进门后不久就去厨房忙活了，外公和外婆跟着去给她打下手。 这倒是给了徐斯衍和清和单独对话的机会。 徐斯衍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对清和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应该换个条件好一点的房子住。”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和阮懿已经结婚了，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您不必有心理压力，她也是希望你们能搬过去的。” 清和沉吟了片刻，仔细咂摸着徐斯衍的话。 似乎……徐斯衍对阮懿的态度有所变化？ 徐斯衍：“您和外公外婆再考虑一下，到时候我亲自替你们搬家。” 第546回 情书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和清和趁她做饭期间聊了什么，但当清和同意搬家的时候，阮懿很惊讶地看了徐斯衍一眼。 而徐斯衍则是朝三位长辈颔首，“那等初五后，我来安排搬家的事情，那边我会派人安顿好，搬家带些换洗衣服和必需品就好了。” 阮懿没有想到徐斯衍认真起来的时候，也是会哄长辈的。 不过，因为徐斯衍一直在跟三个长辈交谈，阮懿虽然坐在他身边，但两人并没有私聊的机会。 午饭之后，清和对阮懿说：“壹壹，你带斯衍到你房间休息一下吧。” 阮懿点点头，随后看向徐斯衍征求他的意见。 徐斯衍：“走吧。” 阮懿带着徐斯衍回到了房间，关上门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他说“谢谢”。 徐斯衍照旧不回应她，目光在她卧室内逡巡着。 阮懿的卧室不大，大概十二三平的样子，有一张双人床，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面的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 角落的位置还放了一把吉他。 “你要睡一会儿吗？”阮懿小声问他。 徐斯衍：“不用。” 阮懿：“那我去洗点水果过来，草莓和樱桃可以吗？” 徐斯衍：“随便。” 阮懿走出卧室之后，徐斯衍朝她的书架走近，停下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陈列。 摆的大部分都是物理和化学类的书籍，大概是她写论文参阅的资料，看名字都觉得枯燥无味。 和她这个人差不多。 不过徐斯衍还是很难想象她是工科生。 除了这些书之外，阮懿的书架上还有一摞荣誉证书。 徐斯衍随手抽了一张出来，是高中时期物理竞赛的证书。 那个学校名字，他很熟悉。 ……阮懿和他念过同一所中学？他毫无印象。 徐斯衍正准备把证书放回去，后面忽然掉出了一个信封。 徐斯衍把信封捡起来瞄了一眼，角落处画了一颗红色的爱心。 爱心看起来有些褪色了，又正好跟高中时代的荣誉证书摆在一起，多半是那个时候的东西。 徐斯衍又去看了一下信封背面。 【世界会变，但我始终如一】 这句话，加上前面那一颗爱心，很明显是情书。 徐斯衍在领证的那天看过阮懿的字迹，她写了一手漂亮的字，徐老爷子也经常挂在嘴边称赞。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句话出自她之手。 徐斯衍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发黄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的话。 他刚看了一句，就听见了推门的动静。 阮懿端着洗好的水果进到卧室，看到徐斯衍站在书柜前拿着那封信端详，顿时慌了。 她脸色发白，端着盘子走到他面前放下，动手夺走了那封信。 这应该是阮懿对徐斯衍最不客气的一次。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徐斯衍能够清晰地觉察到她的怒意。 他淡淡地瞟过她：“你以前也是附中的？” 阮懿罕见地没有回答徐斯衍的话，她把信叠好塞回信封里，连同荣誉证书放回了原位。 徐斯衍讽刺地笑了一声，“装不下去了是么，我以为你真的没脾气。” 阮懿压了一下情绪：“我想你应该也不喜欢被别人翻看隐私。” 徐斯衍答非所问：“前几天你不让我碰你，是因为这个人。” 阮懿：“不……” “为了摆脱阮家，你付出的代价够大的。”徐斯衍打断她的话，余光扫了一眼书架，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冰冷，“怎么，他看不上你？” 能在附中那种地方读书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像付晓芝那样出身的人。 阮懿被徐斯衍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如鲠在喉，半晌不知道如何回应。 徐斯衍：“怎么没去给他下药逼他娶你，舍不得么。” “……吃水果吧。”阮懿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火气都压了下去：“今天的樱桃很甜，你尝尝。” 徐斯衍轻笑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阮懿拿了一颗樱桃送到他嘴边，“尝尝。” 徐斯衍直接拍开她的手，红色的樱桃正好滚到床上。 他力气没收着，阮懿的手背被拍得红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无声地叹息。 —— 这天从家里出来之后，阮懿被徐斯衍丢在了路边，最后是单独一个人坐公交车回的婚房。 阮懿想，徐斯衍大概是被她惹恼了，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控制好情绪。 可那封信—— 她不知道徐斯衍看到了多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当时没有写名字，否则有些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后面两三天，阮懿一直在忙着搬家的事情。 初四这天傍晚，东西收得差不多了，阮懿正纠结要不要联系一下徐斯衍的时候，清和忽然跟她说：“斯衍明天一早过来帮忙搬家。” 阮懿：“……嗯？” 清和：“你不知道么？他上午就来过电话了。” 阮懿：“他好像给我发了微信，我忙着收拾没看。” 她很快就弄清楚怎么回事了，这种时候更不可能在清和面前露出破绽。 清和不疑有他，拉着阮懿在沙发前坐了下来，“壹壹，斯衍是不是有些喜欢你了？” 阮懿：“……” 清和：“我看他对我和外公外婆都挺用心的，如果没那个意思，他也不必这么费心，你喜欢他这么多年，能有这个结果，妈很开心……” 阮懿和清和一起笑，没有过多地讨论这个话题。 清和能这么想也挺好的，至少今后不会因为她和徐斯衍的事情过分操心了。 晚上阮懿是在家里住的。 因为要搬家，第二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七点一过，徐斯衍也到了。 他安排了六七个人过来搬东西，开了两辆商务车，不出二十分钟就把行李都运走了。 搬家进行得很顺利，一个上午，三个长辈已经成功搬入了揽江府。 徐斯衍提前安排了保洁在这边，东西搬进来就有人帮忙收拾。 到午饭时间，家里已经规整得差不多了。 徐斯衍带着他们一家子出去吃了一顿午饭，又把人送回来，这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徐斯衍从揽江府离开的时候，阮懿亲自送他出去。 两人在门前停下来，阮懿诚恳地和他说了句“谢谢”。 徐斯衍：“谢不是嘴上说的。” 阮懿：“……” 徐斯衍指了指后座的门，“上车。” 第547回 这里不行 阮懿右眼皮跳了一下，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她天然地有些抗拒，可是徐斯衍已经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按了进去。 他紧随其后，阮懿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已经被关上了。 越野的后座十分宽敞，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阮懿上车之后习惯性地往后躲闪，徐斯衍视线紧盯着她，身体一点点逼近。 最后是阮懿退无可退，后背抵在了车门上。 徐斯衍的手擒住了她的下巴。 阮懿：“下次吧，行不行，这里不合适。” 徐斯衍：“和我不行，和谁行？” 他出声讽刺，“你的‘始终如一’？” 他说出来的话很刺耳，乍一听像是吃醋了，但阮懿不至于天真到冒出这种想法来。首发 徐斯衍对她没有感情可言，何谈吃醋。 他只是不甘心她心里有别人还算计了她，故意用这种方式羞辱她罢了。 阮懿：“我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只是学生时代不懂事而已。” 徐斯衍：“我对你们的事情没有兴趣。” 他的声音冷硬，“但是阮懿，你最好时刻记清楚这段自己算计来的婚姻，如果你做出什么让我爸妈和徐家蒙羞的事情，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阮懿：“……明白，我不会的。” 徐斯衍松开她的下巴，“最好是这样，滚吧。” 阮懿：“那你开车小心，我先走了。” 她丢下这句话，像逃命一样下了车，走了一段路之后，呼吸都没有平息下来。 —— 搬完家，阮懿又是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徐斯衍。 正月十七，学校开学，阮懿再次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虽然正式入职时间不久，但阮懿已经在为评职称做准备了。 系主任对她很重视，给她留了个期刊论文的名额，后面几个月，阮懿都在为了论文不停地做实验、查资料。 这一忙起来，回去徐家陪万柳和徐莫言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万柳得知阮懿写论文的事情，也没有过多去打扰她。 三月初，是徐老爷子的生日，这在徐家是大日子，徐斯衍自然也是记得的。 生日前几天，徐斯衍给徐莫言打了一通电话，问起了寿宴的安排。 徐莫言说了时间和地点之后，又叮嘱他：“到时候你接阮懿一起过来，我就不打扰她了。” 徐斯衍听见这说辞，不由得皱眉：“她怎么了？” 平时阮懿回徐家的次数很频繁，现在怎么还成打扰了？ 徐莫言：“阮懿最近在写论文，还得上课，周末都在忙，我跟你妈都好久没见她了。” 和徐莫言通完电话之后，徐斯衍还在想着他的那番话。 忙着写论文做实验，从春节假期之后就没回过徐家？ 徐斯衍不信她那份工作能忙到这个程度。 这天正好是周六，徐斯衍晚上有空，便驱车回到了清江苑。 徐斯衍停车之后朝客厅的窗户望过去，灯是灭的，院子里的灯也没亮。 很显然，人还没回来。 徐斯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十点半了。 —— 阮懿又在实验室待了一天。 期刊论文审核严格，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要亲自记录，这一天下来，阮懿脑子累，身体也累，整个人快要散架了。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凌晨了，公交车是坐不了了，阮懿难得奢侈了一把，打了个车。 肚子有点饿，路上她让师傅停了一次，在路边摊买了一碗汤粉。 十二点半，阮懿拎着汤粉打开了家门，她进门之后习惯性地摸到开关开了灯。 “啊——” 忽然闯入眼帘的身影吓了她一跳，阮懿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汤粉直接掉在了地上。 徐斯衍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阮懿花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而且回家了还不开灯，是想吓死谁…… 徐斯衍：“你去哪里了？” 阮懿：“实验室。” 阮懿换了鞋之后，开始蹲下来清理地上污秽。 闻到汤粉的味道，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从上午十一点之后，她就没吃过东西了。 客厅里太过安静，她的肚子这么一叫，徐斯衍听得一清二楚。 阮懿忍着尴尬把地上清理干净，汤粉吃不了了，只能自己煮碗面，“我去做点吃的，你吃吗？” 徐斯衍起身挡在她面前，手拿起车钥匙，“跟我走。” —— 阮懿被徐斯衍带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粤菜馆。 凌晨人少，出菜式的速度很快。 阮懿实在太饿了，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云吞面一上来，便拿起勺子喝汤。 徐斯衍是第一次见阮懿这么着急吃东西，虽然不至于狼吞虎咽，但和她平时小口优雅的方式对比还是很强烈的。 阮懿吃了几口之后就觉察到了徐斯衍的目光，她停下来擦了擦嘴唇，“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点太饿了，让你见笑了。” 徐斯衍看出来她很饿了，不是装的：“你最近很忙？” 阮懿：“嗯，有一篇比较重要的论文在准备，会影响到后期评职称，所以最近周末一直在实验室待着。” 徐斯衍：“大后天我爷爷生日，在宝格丽酒店。” 阮懿：“抱歉，我好像忘记了。” 徐斯衍：“我爸妈说你最近都没回去过，他们怕打扰你写论文，让我直接带你过去。” 阮懿：“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还透着疲惫，大概是一整天下来太忙了，嘴唇也有些发白。 徐斯衍看见阮懿这样，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她就算有出轨的心，也没那个胆子。 —— 徐老爷子的寿宴规模办得不小，圈里的好友都到了。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抵达现场，走进宴会厅之后，便碰上了周礼。 阮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周礼了，忽然见面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她身边还有个徐斯衍。 阮懿甚至不知道徐斯衍和周礼现在私下关系如何。 阮懿欲言又止，终归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徐斯衍将阮懿的状态尽收眼底，冷冷地笑了下，“怎么，不跟你的恩人打个招呼？” 阮懿抿了一下嘴唇，视线转向周礼。 周礼跟一座冰山似的，比之前见面的时候还冷。 阮懿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周先生”，“好久不见。” 周礼没理他们，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两人身边越过去走了。 第548回 职业道德 阮懿从徐斯衍和周礼两人的表现大概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多半还没有缓和。 来不及尴尬太久，徐老爷子已经走过来了。 徐老爷子身边跟了几个朋友，阮懿马上收拾好情绪去打招呼。 和徐斯衍结婚也有快半年的时间了，阮懿第一次公开跟他出席这种场合，平时她和徐斯衍都行事低调，其他人也不怎么清楚二人的感情状况。 徐老爷子身边的几个朋友都算是看着徐斯衍长大的。 长辈和晚辈碰面，免不了要聊某些话题。 其中一位长辈问徐斯衍：“斯衍，这结婚也有小半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他这一问，其他几名长辈也跟着好奇了起来，“阮懿这肚子还没动静吗？”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好在阮懿心理素质不错，她一直保持着微笑，“暂时还没有，孩子的事情看缘分，顺其自然就好。” 徐老爷子瞄了徐斯衍一眼，他好像没有什么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两个晚辈之间的情况他也是清楚的，虽然想抱曾孙，但瞧徐斯衍这态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徐老爷子出来给阮懿打圆场，“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不着急，他俩年龄还小，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呢！” “阮懿是做什么工作的？”惯性思维使然，他们都以为阮懿结婚后就做全职太太了，听到徐老爷子说她有工作，有点惊讶。 徐老爷子：“壹壹是工大的讲师，博士毕业留校的。” 几名长辈没想到阮懿竟然有这么高的学历，看她的眼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应酬了不少人。 徐斯衍私下话不多，但应付这种场合得心应手，毕竟平时工作里少不了推杯换盏。 阮懿虽然不习惯，但也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整个生日宴的气氛还不错，阮懿和徐斯衍之间虽然没多少沟通，但配合得还算过得去。 生日宴结束的时候，阮懿上了徐斯衍的车，两人一起回家。 回程途中，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沟通。 平时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大都是阮懿在寻找话题，徐斯衍很少主动跟她说话。 阮懿今天有些累了，于是就一路沉默。 越野最后停在清江苑大门口，阮懿揉了一下眉心，提起包来打算下车。 她侧目看了一眼徐斯衍，他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阮懿：“麻烦你了，那你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徐斯衍：“论文的事情解决完，多陪陪我爸妈。” 阮懿：“会的，你放心。” 徐斯衍：“下车吧。” —— 虽然答应了徐斯衍忙完论文就多回徐家陪万柳和徐莫言，但是论文没有那么容易忙完。 光是收集实验数据这一项工作，就耗费了快三个月的时间，一直忙到了六月初才算是初步完成了记录，接下来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做总结筛选。 阮懿在实验室里泡了几个月，跟同专业的学弟学妹都混熟了。 实验期间，几个学弟学妹帮了她不小的忙的，为了表达感谢，阮懿挑了个时间请他们吃饭。 阮懿平时并不是铺张浪费的人，这次却难得地选了一家人均消费很高的餐厅。 被她邀请的人一共有四个，三个学弟，一个学妹，都是工大硕士在读。 阮懿解决完实验数据之后心情好，一起吃饭的时候，在他们的怂恿之下喝了几杯。 其实她酒量还不错，喝几杯酒不至于上头，但散场的时候，学弟有些不放心她。 于是提议：“学姐，我打车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学弟并不知道阮懿结婚的事情，他本身是对阮懿有些好感的，这么好的表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只是阮懿并未多想，不太想麻烦他：“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你们早点回去吧。” 学弟不肯：“那不行，到底喝了酒，还是我送你吧，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劝起了阮懿。 阮懿不忍心辜负他们的一片好意，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了让学弟送她回家。 阮懿报了清江苑的地址之后，旁边的学弟表情略有惊讶—— 清江苑是海城很有名的别墅区之一，房价高得令人咋舌。 平时阮懿行事低调，甚至可以用勤俭节约来形容，很难将她和这样豪华的房产联系到一起。 学弟好奇地问了一句：“学姐，你和家人一起住吗？” 阮懿：“没有，一个人住。” 学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崇拜：“那你好厉害啊，一个人居然买得起清江苑的房子。” 阮懿：“……” 她听出来学弟可能是误会什么了，但没有过多解释。 在学校，她几乎没提过自己结婚的事情，平时跟同事来往也不多，她在办公室几乎是隐形人。 阮懿现在都不太清楚，身边的同事里究竟有几个知道她结婚的。 出租车停在清江苑别墅门前，已经十点半了。 学弟跟着阮懿下了车，送她走了几步之后，阮懿便说：“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学弟停在原地不动，看着阮懿的脸，欲言又止。 当他正想开口和阮懿吐露心声的时候，一道远光灯忽然照过来，带着不讲理的气势。 阮懿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马上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越野。 上次徐老爷子生日之后，徐斯衍就没回来过了，阮懿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思考之际，越野已经停下来了，穿着一身西装的徐斯衍走下了车。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脚步最后停在阮懿和那位学弟的身边，视线略略扫过，最后停在阮懿脸上。 阮懿：“你回来了，是找我有事么？” 徐斯衍直接越过她往院子里走，冷冷丢下一句话：“打发走了就进来。” 他熟练地输入了密码，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对面的学弟看得有些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学姐，他是……” 阮懿：“我丈夫。” 阮懿在学弟的一脸震惊中阐述了她和徐斯衍的关系，匆匆回到了家里。 推开门的时候，徐斯衍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阮懿换上拖鞋，走到他身边停下，还没来得及问他回来有什么事儿，就被徐斯衍冰冷的声音打断。 “阮懿，你有没有职业道德。” 第549回 换个人就能做到了吧 阮懿被徐斯衍这话弄得懵了几秒，她大概也知道徐斯衍是因为看见异性送她回家不高兴，但这句职业道德…… “那个不是我学生，是我学弟。”阮懿温声开口和他解释，“这几个月做实验，学弟学妹都帮了不少忙，晚上请他们吃了个饭，因为我喝了酒，他们不放心，才让他打车送我回来的。” 阮懿不觉得徐斯衍会因为她和异性接触吃醋，他可能只是面子上受不了而已。 而徐斯衍听完她的解释之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短促却讥讽，带着浓浓的的不信任。 徐斯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结婚是你自己选的，卖就卖得敬业一点。” 阮懿的呼吸停了一秒。 这下她终于反应过来徐斯衍口中的“职业道德”指的是什么了。 即便她对这段婚姻有清醒的认知，但徐斯衍这直白的话还是让她招架不来，有种把脸扔在地上给人踩的感觉。 可踩她的人是他，她只能受着。 阮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深呼吸之后露出了一抹笑，“好，我记住了。” “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找我有事吗？”她很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徐斯衍：“拿东西。” 阮懿：“……嗯？” 他平时不在这里生活，很难想到会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的。 但阮懿来不及问，徐斯衍已经越过她上了楼。 阮懿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被夜色浸染的玻璃窗上映出了她的身影，她靠近了一些仔细去看，发觉自己的眼眶有点红。 可能是因为他刚刚那个“卖”字，戳中了她的肺管子。 阮懿以为徐斯衍拿了东西就会离开，但直到她在楼下洗完澡出来，都没看见徐斯衍下楼的身影。 他的鞋还在鞋柜门口摆着，说明他没有离开。 今晚是要在这里住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阮懿索性不上楼了，打算把主卧让给他。 她的视线转向了一楼的保姆房，还好房间里备的被褥没有收起来。 “上来。”阮懿正盯着保姆房看的时候，楼梯口忽然传来了一道冰冷命令。 阮懿下意识地循声转头去看，对上了徐斯衍的脸。 徐斯衍已经洗过澡了，他换了一套黑色的睡衣，头发还没干。 他站在那里，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带着凛冽的寒意，让人不敢靠近。 阮懿：“今晚你睡主卧吧，我睡客房，不打扰你——” 她话还没说完，徐斯衍已经走上来把她按在了墙上。 他的动作实在谈不上温柔，阮懿被他毫无征兆地一推，后背砸到墙上，疼得蹙眉。 徐斯衍：“自己来还是我撕。” 如果说刚才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听他说出这句话，阮懿可以彻底肯定他的目的了—— 性生活是夫妻义务，逃避是不可能的，可她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发生关系。 阮懿：“我今天来月经，不方便。” 徐斯衍：“所以呢。” 他依旧不肯松手，目光盯住了她的嘴唇。 阮懿几乎是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 “抱歉，我可能做不到。”她不卑不亢地拒绝他，“下次可以吗？” 徐斯衍：“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他掐住她的下巴，眼底都是嘲讽，“换个人就能做到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她房间里翻到的那封情书，如果对象换成那个男人，想必她一定很乐意。 阮懿被徐斯衍羞辱得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半晌后，才说：“或许吧，我不像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和不喜欢的人亲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你只想亲近姜小姐。” 徐斯衍的动作在听见姜明珠的名字之后骤然停下。 他不仅松了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阮懿低着头都能感受到他愠怒的目光，如果眼神能杀人，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徐斯衍千刀万剐了—— 她赌对了。 姜明珠一直是徐斯衍心底不可触碰的禁忌，现在也成了她的“免死金牌”。 徐斯衍：“别让我从你嘴里听见这个名字。” 阮懿不自觉地掐住了掌心，嗓子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徐斯衍最后还是走了。 他去楼上换了衣服，从清江苑离开的时候，门被摔得震天响。 阮懿僵硬着身体站在客厅目送他离开。 家门关上之后，她靠着墙壁无力地坐到了地板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 徐斯衍从清江苑出来之后，便驱车往自己的住处赶。 两边的车窗都被打开了，夜风灌进来，吹得他思绪清醒了不少。 想到自己刚刚失控的行为，徐斯衍也觉得有点可笑。 阮懿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他不过是被她算计了这段婚姻之后心有不甘，才会做出那种“报复”的行为。 但冷静下来想一想，比起他，婚后更不好过的应该是阮懿。 他和姜明珠不可能在一起，这是他早就认清的现实，对他来说，结婚对象是阮懿还是张懿又或者是李懿，实际上没什么区别。 可阮懿不一样。 她心有所属，但为了脱离阮家只能算计他得来这段婚姻，却对心里那个人念念不忘。 她应该比他痛苦。 徐斯衍冷静了一路之后，思绪豁然开朗——他没必要在阮懿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更不需要费心去报复她，当她不存在就够了。 —— 这天晚上之后，阮懿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徐斯衍。 这期间，她的论文已经彻底完成，几次查重之后交给了期刊的编辑，等待发表。 而南城也迎来了初秋。 十一假期，阮懿回了一趟徐家陪万柳和徐莫言吃饭。 餐桌上聊天的时候，万柳说起了徐斯衍生日的事情，“壹壹，他跟你提怎么过生日没？” 阮懿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内心自嘲地笑起来。 三个月没联系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徐斯衍的生日是哪天，徐斯衍更不可能跟她谈这个。 阮懿：“还没提，是几号来着？” 万柳：“二十四号，还早着呢，他平时也忙，就敷衍着过一下。” 阮懿：“嗯。” 她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 万柳：“最近你们怎么样？” 她从阮懿的话里看出了躲闪和推辞，有些无奈。 已经结婚一年出头了，两个人的感情没看出来任何进展。 第550回 蝴蝶 偏生她之前还答应过阮懿不去管束干涉徐斯衍，这下徐斯衍对这段婚姻更加不重视了。 徐莫言则是问得比较直接：“斯衍最近还是不回家？” 阮懿下意识地想替徐斯衍打掩护，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徐莫言打断了：“他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你别给他圆谎了。” 阮懿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不是他的错，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爸妈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很知足了。” 万柳：“我们对你好，那是长辈对晚辈，和夫妻之间的感情不一样。” 阮懿：“嗯，我明白的，我会努力的。” 徐莫言：“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努力怎么够，斯衍那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我俩要不管着他点，他都能忘记自己结婚了。” 万柳对此表示赞同：“就是就是，壹壹，不能这么放任他了，我今晚好好跟他聊聊。” “妈，我自己来吧——”阮懿一听万柳要跟徐斯衍谈，连忙阻止了她，“晚点我跟他聊，正好跟他一起过个生日。” 万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阮懿，“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次不能纵着他了。” 阮懿：“好，听您的。”首发 暂且平息了万柳和徐莫言的不满，阮懿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和徐斯衍的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程度了，如果这个时候万柳和徐莫言再因为她去指责徐斯衍，徐斯衍对她会更加厌恶—— 阮懿虽然没肖想过让徐斯衍喜欢上她，但至少不能再被他厌恶更深了。 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支撑下去。 怕万柳和徐莫言再谈这个话题，阮懿便主动转移二人的注意力：“对了，斯衍平时喜欢什么，我想送他礼物，爸妈帮我出出主意吧。” 话题转移得很成功，接下来的时间，万柳和徐莫言都在跟阮懿聊徐斯衍的爱好。 这期间还说到了不少徐斯衍小时候的事情。 万柳说，徐斯衍从小就对各种蝴蝶的标本感兴趣，还带着她去楼上的收藏室看了。 阮懿记起来，高中的时候似乎听说过徐斯衍和生物社团的人去山里抓蝴蝶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工作忙起来了，一年能去一两次都不错了。”说到这里，万柳不免有些感慨，“人长大了就是身不由己。” 阮懿很认真地听完了万柳的话，好奇地问：“他平时都去哪里抓蝴蝶？” 万柳：“青岩山，或者是东郊那边。” 阮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从徐家回到清江苑以后，阮懿便开始搜罗青岩山的资料。 这一搜，还真搜到了不少人分享去那里捕蝴蝶的攻略—— 阮懿开始认真地做笔记，把需要的工具和设备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徐斯衍从小衣食无忧，阮懿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送的，徐斯衍大概也不会稀罕她那点工资买得起的东西。 与其绞尽脑汁想这个，不如送点他感兴趣的东西——至少，他会记得这个礼物。 后面的两三天，阮懿都在为去青岩山捕蝴蝶做准备。 幸好十月份天气还没转寒，这季节捕蝴蝶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阮懿没有经验，幸好提前在论坛上找到了群，大部队正好要在十几号的时候去一趟，阮懿马上交了钱加入。 —— 去山里捕蝴蝶，很少有一天就能成功的，基本上都是要提前一天过去，在那边露营一晚。 周五一下课，阮懿就去大巴接驳点和大部队碰了面。 大巴到青岩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阮懿和大部队一起搭了帐篷。 这是阮懿第一次在山里过夜，而且周围还是一群在网上认识的陌生人。 晚饭吃得很简单，都是泡面、自热锅这类速食产品。 阮懿坐在凳子上等着泡面的时候，忽然有人递给了她一盒饼干。 阮懿回过神来抬头去看，对面是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阮懿对他有点印象，之前在大巴车上说过几句话。 “这是？” “给你的，尝尝。”他很自来熟，把饼干放下之后，端着泡面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阮懿：“谢谢。” “我叫江妄，你喊我名字就行。”他自我介绍了一句。 阮懿：“哪个wang？” 江妄：“狂妄的妄。” 阮懿：“……” 她再次抬头看过去，他扬起下巴嚣张得意的状态，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字。 但阮懿对江妄并不反感。 可能是因为她自小都过得太压抑了，从来没有尝试过情绪外露的感觉，所以反而很羡慕江妄这样放肆张扬的性子。 阮懿走神的时候，江妄朝她努了努嘴：“你泡面该坨了吧？” 阮懿猛地反应过来，赶紧打开泡面看了一眼。 幸好没坨。 舟车劳顿，阮懿也饿了，拿起叉子开始吃面。 江妄：“我听他们说，你是第一次过来？” 阮懿：“嗯，你呢？” 江妄：“我不是新手，不过青岩山我也是第一次到。” 阮懿：“那你平时去哪里？” 江妄：“我是南城人，没来过北城几次。” 阮懿：“这样啊。” 江妄盯着阮懿的脸看了一会儿，促狭地笑了一声，“不过现在觉得北城挺有意思的，可以常来。” 阮懿：“是的，北城很多历史建筑都值得一去，有空的话可以常来。” 江妄：“……” 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只要是个正常人，大概都听得出他那话意有所指吧？ 阮懿：“能跟你请教一下吗？” 江妄：“请教什么？” 阮懿：“如果我要捉二十七只蝴蝶，是不是有点不现实？” 江妄：“你抓这么多干嘛？” 阮懿：“送人，他二十七周岁。” 江妄放下手里的叉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送谁啊，这么有仪式感……不会是你暗恋的人吧？” “不是。”阮懿下意识地否认，“一个朋友。” 江妄：“你一个新手确实不现实，不过我可以帮你。” 阮懿：“那麻烦你了，我给你报酬吧。” 江妄：“报酬就免了，你给我当两天导游吧。” 阮懿：“好。” 得到江妄的允诺之后，阮懿安心了不少。 聊天中她得知江妄初中就开始进山了，更有一种找到人兜底的感觉了。 至少她可以确定自己不会空手而归。 吃饭期间，阮懿和江妄交换了微信，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551回 生日 隔天早晨四点半，大家就陆续起床准备集合了。 阮懿和团队里仅有的几个女孩子一起睡了同一顶帐篷，几个人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去集合了。 阮懿刚到集合点，就被江妄叫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说好要一起行动，阮懿便落落大方地走了上去，跟江妄聊起了今天的安排。 昨天就已经说好了，今天的路线全部都听江妄的。 阮懿没什么意见，她个没经验的小白，跟着江妄才是最好的选择。 十月份的早晨，山里温度有些低，阮懿套了一件外套，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网跟江妄一起往里走。 青岩山没有被过度开发，好处是足够原生态，但随之而来的缺点就是路不好走。 山路蜿蜒崎岖，几乎没有成形的路和台阶，对体力是莫大的考验。 虽然阮懿穿了徒步鞋，但走得还是有些艰难，跟年轻体壮的江妄比起来，她的速度像是蜗牛。 江妄很快就把阮懿甩出了一大截，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之后，江妄回头看了一眼阮懿，毫不客气地嘲讽她：“你这个体力也太差了吧？” 阮懿：“……” 这话她不好反驳，她从来都不是喜欢运动的那类人。 江妄虽然嘴上在嘲笑她，但到底还是大发慈悲停下来等她了。 这样的过程反复了几次，阮懿觉得有些不适合，便提议：“要不然你先走，咱俩分头行动吧，我跟在你后面，能抓几只是几只，别的就靠你了。” 江妄摸摸下巴，“那你还得再请我吃几顿饭吧？” 阮懿：“没问题，你加油。” 江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你自己小心点，这里有的坡很陡，掉下去要出事的。” 阮懿：“嗯，我会小心的。” 江妄瞧着阮懿也不像是那种大大咧咧不长心眼的人，便就此跟他分开了。 江妄走后，阮懿停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行动。 之前没爬过山，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太阳逐渐升起，山里的气温升高，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是烈日当空。 阮懿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外套都湿透了。 她喘着气停下来，摘下书包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蹲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 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起身的时候又过于突然，阮懿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 意识消失之前，她只记得那股强烈的失重感。 —— 再次清醒过来，首先钻入鼻腔的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阮懿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来揉眼睛，却感受到了胳膊上的剧痛。 “你终于醒了！”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道惊喜中略带沙哑的感叹。 阮懿循声看过去，视线渐渐清晰，她看见了床边的江妄。 阮懿绞尽脑汁回忆，都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情：“我怎么来医院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江妄有些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我找你半天找不到，回去看了一趟，过几天就该有警察叔叔去收尸了。” 阮懿本来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夸张，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又觉得他没说错。 阮懿：“我都哪里受伤了？” 江妄掰着指头数：“脚腕扭伤，小腿肌肉拉伤，左边膝盖擦破大概半米，胳膊血肉模糊……哦，可能还有点脑震荡。” 说完之后他都气笑了，“居然没骨折，也算你命大。” 阮懿：“……” 江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阮懿：“可能是低血糖了。” 她把昏倒之前做过的事情跟江妄复述了一遍。 江妄觉得她简直离谱：“我之前给你的饼干你没带着啊？” 阮懿：“……我给忘了。” 江妄心想，她果然是没有户外经验的菜鸟，没经验就算了，身体还虚。 “对了，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间了？”阮懿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一个才是重点：“那什么……我抓到的蝴蝶还在么？” 她虽然菜，但路上还是抓了几只蝴蝶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四五只。 江妄无语得不行：“你人都快残了还关心蝴蝶。” 阮懿：“对我来说这个很重要。” 江妄：“你放心吧，二十七只只多不少，我先放老刘那里了，你出院了我拿给你。” 听见江妄这么说，阮懿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诚挚和他道谢：“谢谢你。” 江妄：“你那朋友要是知道你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差点没命，估计得感谢到对你以身相许。” 阮懿尴尬地挤出一抹笑，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话。 江妄扫了一眼阮懿的脚腕和小腿，哎了一声，“本来还指望你给我当导游、请我吃饭呢，现在都泡汤了，反倒是我在照顾你。” 阮懿：“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下次吧，你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请你。” 江妄：“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我有你微信，你跑不了。” 他笑着调侃她，“你不会把我删了吧？” 阮懿：“不会的。” 江妄：“得嘞，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江妄和阮懿玩笑了几句，之后就叫来了医生给阮懿做检查。 阮懿身上的伤都是外伤，暂时也没查出来脑震荡，医生说她有些低血糖，平时得注意一下饮食。 没什么大碍，阮懿也不想在医院耗费太多时间，就打算出院了。 阮懿跟着江妄去老刘拿了蝴蝶，江妄因为要赶回程的高铁，先走人了。 阮懿打了车，带着蝴蝶回到了清江苑。 制作蝴蝶标本需要的工具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阮懿甚至顾不上身上的伤，到家简单收了下行李，就带着蝴蝶去了楼上的书房。 —— 徐斯衍成年之后就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 最近他忙完了工作，飞了一趟柏林看了看姜明珠，跟她聊天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快生日了。 徐斯衍从柏林回到北城的那天，是十月二十号。 航班落地，手机开机之后，他收到了几条来自阮懿的未读消息。 阮懿：【你在忙吗？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阮懿：【爸妈说你快生日了，我答应了他们给你过生日，不知道你二十四号有没有空回清江苑吃个饭？】 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没回复，隔了半个多小时以后，她又来了一条。 【如果你很忙的话，不回来也没关系。】 第552回 能离婚么 徐斯衍看懂了阮懿的意思，多半是万柳和徐莫言告知了她生日的事情、她才会这么上心。 本质上也是为了让两位长辈安心。 徐斯衍对于阮懿这个人提不起多少兴致，但她对两位长辈的态度还勉强让他满意。 徐斯衍生日原本也没安排，于是回了她一句：【晚饭吧】 阮懿的回复马上就到了：【好的，那你忙。】 这条消息徐斯衍没再回了，直接收了手机。 —— 十月二十四号这天，天气很好。 这个阶段称得上是北城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天高云淡，出门走在路上都是享受。 可惜阮懿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医生叮嘱她不能长时间站立、不能走太多路，所以阮懿买了辆自行车作为代步。 二十四号这天学校没课，阮懿一早就骑车去了一家diy烘焙店。 她打算亲自做一个蛋糕给徐斯衍。 阮懿之前没有做蛋糕的经验，但好在她动手能力比较强，人又细心，店里的老师指导得到位也详细，花费几个小时之后，总算做出了满意的作品。 因为是第一次做，肯定弄不了太复杂的花样，所以这个蛋糕的外形看起来很普通。 就像是店里买的最基础款的水果蛋糕似的，中间夹了一层车厘子酱，上面是整颗的车厘子和巧克力碎。 店员拿着装饰的生日祝福卡片交给了阮懿，让她在上面写下祝福的话。 阮懿捏着钢笔思考了很久，最后才写下一句话：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 徐斯衍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原野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办公室。 关上门，徐斯衍随口问他：“你还不走？有事？” 原野：“你今天生日，晚上一起出来聚一聚呗。” 他跟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叫了四哥一起，还有燕兮他们，我们好久没聚过了。” 提到周礼，徐斯衍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何止是很久没聚过了。 自从姜明珠去柏林之后，徐斯衍除了工作之外，私下跟周礼几乎没什么接触。 虽然没到绝交的地步，但比起之前的形影不离，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徐斯衍沉默着不回答，原野上来拍了一把他的肩膀，“咱们从穿开裆裤开始的感情，不至于吧，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你俩真要绝交，我夹在中间得难受死。” 徐斯衍：“你跟四哥说过了么？” 原野听见这话后马上露出了笑，“你这意思是同意了？” 徐斯衍：“我没什么意见，看他吧。” 原野马上就去给周礼打电话了，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缠着周礼说了好多话，周礼大概是烦了，最后还是答应了晚上去永夜会所给徐斯衍过生日。 挂上电话，原野给徐斯衍分享这个好消息：“四哥答应了，我就说，这么多年感情，怎么可能真的说绝交就绝交。” 徐斯衍：“是他跟我绝交，我没这么想。” 原野：“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今晚多喝几杯啥事没有了。” 目的达成，原野没有留下来打扰徐斯衍工作，跟他约好了晚上的时间就先走了。 徐斯衍手边的事情比较多，原野离开之后便开始处理工作，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下午五点半，徐斯衍合上文件，拿了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原野定的见面时间是六点。 徐斯衍很准时地抵达了永夜会所，服务生带着他去了楼上的固定包厢。 没多久，周礼也到了。 周礼和平时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徐斯衍和他对视了几秒之后，喊了一句“四哥”。 周礼“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凭借徐斯衍和周礼相处多年的经验，他很清楚周礼这句回应代表着什么。 原野想借此机会修复徐斯衍和周礼的关系，开席之后就一直在张罗两个人喝酒。 周礼端起酒杯看向徐斯衍，他没说话，对视之后把一杯酒都喝光了。 徐斯衍也跟着喝了一整杯。 原野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打哑谜都觉得心累，要不是有个他在中间掺和着，这俩人可能真的要就此绝交。 原野开始了翻译工作：“斯衍，四哥的意思是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大家还是兄弟，对吧四哥？” 周礼没接话。 徐斯衍喝了一杯酒，自嘲地笑了：“他是过去了，我没过去。” 原野右眼皮子跳了一下，接着又听见徐斯衍问周礼：“你给了阮懿多少钱让她给你卖命？” 周礼：“两千万。” 徐斯衍给他倒酒，“四哥真大方。” 周礼：“我逼她的。” 徐斯衍：“你是在替她说话么。” 周礼没答。 听他们两个人聊到阮懿，原野才蓦地反应过来徐斯衍结婚了这个事儿—— 并非他记性不好，只是徐斯衍婚后的生活和单身时差不多，阮懿这个妻子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平时徐斯衍也没把她带在身边参加过集体活动。 原野被勾起了好奇心，他转头问徐斯衍：“你跟阮懿现在怎么样了？” 徐斯衍：“就那样。” 原野：“那样是哪样？你这日子过得跟没老婆似的。” 徐斯衍：“我不喜欢她。” 原野：“那她呢？我觉得她多少对你有点意思，不然——” 徐斯衍：“你不如说她对钱有意思。” 原野啧了一声，“你对她成见还挺深。” 不过原野也没觉得徐斯衍这么想有什么不对，毕竟他是被算计的那一方，正常人经历这种事情很难没有偏见：“能离婚么？” 徐斯衍：“没必要。” 他淡淡地说，“我爸妈喜欢她，她只要安分点就行了，对我来说结婚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刚说完这话，他就感受到周礼冰冷的视线投射过来。 接着，是他短促讽刺的冷笑声。 徐斯衍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周礼和原野都听得懂。 因为不是姜明珠，所以是谁都无所谓。 徐斯衍闻声看向周礼，“四哥应该感到满意。” 周礼：“确实。” 原野眼看两人剑拔弩张，生怕他俩下一刻就打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今天生日，你老婆没什么表示？” 经原野这么一问，徐斯衍猛地想起了前天的微信。 他好像答应了阮懿回清江苑过生日。 徐斯衍拿手机打开微信，阮懿没联系他。 第553回 你可真贵 阮懿坐在餐桌前守了三个多小时。 从七点一直守到十点半，徐斯衍还是没有回来。 阮懿拿着手机走到了窗户边往外看，别墅外的路空荡荡的，只有路灯还亮着。 她内心的期待在一点点落空，有两个声音在脑海中打架。 一个告诉她，再等等吧，说不定他在忙； 另外一个告诉她，不要再等了，他应该不记得了。 阮懿被这两道声音反复拉扯着，在纠结中度过了一个小时。 等她再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了。 还有二十分钟，徐斯衍的生日就要过去了。 阮懿终归还是没能鼓足勇气去给他打电话或者是发消息，她迄今为止都记得他的警告和提醒—— 这段婚姻，她什么都不会得到。首发 她已经算计着他脱离了阮家，没有资格向他提要求。 阮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从冰箱里取出了自己亲手做的那个蛋糕。 大概是没有机会送给他了，那就一个人替他庆祝一下生日吧。 阮懿把蛋糕放在了餐桌上，和已经冷掉的一桌菜摆在一起。 蜡烛在旁边的柜子上，她小心翼翼地把“27”两个数字插上蛋糕，这才反应过来厨房里没有打火机。 阮懿转身朝客厅走去，停在电视柜的抽屉前翻找。 她拉开抽屉的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阮懿动作顿住，心底那一束几乎被扑灭的火苗忽然又了起势的兆头。 她关上抽屉，快步朝大门的方向走去，连监控都没来得及看，便迫不及待开了门。 门前的人，不止徐斯衍一个。 徐斯衍是被原野扶回来的，阮懿之前虽然没有和原野接触过，但她认得他。 原野笑着跟阮懿打了个招呼：“嗨，我送斯衍回来，他喝了点酒不方便开车。” 阮懿看向徐斯衍。 他眼眶有些红，脸上没多少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喝多了的，但身上的酒气很浓。 阮懿不用想也知道，徐斯衍大概是跟他的朋友们去过生日了。 没功夫想这些，阮懿从原野手中接过了徐斯衍，轻轻扶住他，和原野说了声“谢谢”。 原野：“那就交给你了，我先撤。” 阮懿和原野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便扶着徐斯衍关上了门。 关门以后，阮懿再看徐斯衍，发现他也在死死盯着她看，眼神带着明显的醉意。 阮懿：“你好像喝多了，你先坐沙发上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她说完之后便打算扶徐斯衍去沙发上坐，但却被徐斯衍反手握住了手腕。 他力道很大，阮懿被捏得疼了，下意识蹙眉。 “那你在餐厅坐？”阮懿说，“我扶你进去。” 这次徐斯衍照旧没回应她，甩开她的手，兀自朝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在想什么，她平时就猜不到他的心思，眼下他喝多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能做的，就是亦步亦趋跟着他。 徐斯衍来到餐厅之后，便看到了一桌丰盛的菜，还有那个很显眼的蛋糕。 蛋糕上插着“27”两个数字的蜡烛，旁边还有一张祝福卡片。 徐斯衍动手拿起了卡片，看到了上面的祝福语。 阮懿的字迹辨识度很高，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读完那段话，徐斯衍只觉得讽刺，冷冷地笑了一声。 阮懿听见他的嘲笑，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徐斯衍拿着那张卡片转身看向阮懿，“你虚不虚伪？” 他将卡片朝她扔过去，“有你在一天，我就不可能高兴。” 他的声音很哑，还有些浑浊，加上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无一不在提醒着阮懿一个事实：他喝多了。 她试图用这个蹩脚的理由实现自我安慰，但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这样……应该算是酒后吐真言。 阮懿看着脚下的卡片，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沉默应对。 她抬腿，准备去煮醒酒汤给他。 刚迈腿，徐斯衍忽然动手端起了桌上的蛋糕。 阮懿蓦地转头看过去。 啪。 蛋糕被徐斯衍扔到了一旁的废纸篓里，奶油和车厘子酱飞溅出来，上面鲜红的车厘子在灰色的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七零八落。 至于那蜡烛，应该已经被蛋糕压在了废纸篓的最下面。 阮懿的视线定在废纸篓上迟迟没有移开，此时此刻，她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自己亲手制作蛋糕的画面。 她知道徐斯衍不会稀罕她的真心，却没想到这蛋糕会被他丢进垃圾桶。 阮懿掐住掌心，眼眶和喉咙酸得发疼。 “两千万好赚么。”她听见了徐斯衍冷冰冰的声音。 阮懿对这个数字很敏感，结合今天送他回来的原野，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想开口，可喉咙里像被堵了东西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身上受伤的地方好像更疼了，脚腕和小腿疼得站不稳。 可徐斯衍并不知道她的感受，他走近了她，一只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我问你，两千万好赚么。” 阮懿先摇头，看到他眼底的嘲讽后，又点头。 徐斯衍嗤笑一声，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拍了几下，“没想好怎么撒谎是么。” “一次下药卖两千万，你可真贵。”他的嘴里不断吐出羞辱轻贱她的字眼，“你应该去卖的。” 阮懿眼眶更酸了，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哭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斯衍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道声音给了阮懿一个喘息的机会。 徐斯衍松开阮懿，从兜里拿出手机，阮懿看到他打开了微信，聊天窗口的备注里是那个听了无数次的名字。 姜明珠。 姜明珠并没有发什么暧昧的消息过来，只是给他转了一笔钱，附了句“生日快乐”。 可徐斯衍的表情却比之前温柔了许多，大概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点。 徐斯衍没收姜明珠的转账，回了句“谢谢”，便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他的视线再次看向对面的阮懿。 阮懿：“我去煮醒酒汤给你……” “以后我不会再回来。”徐斯衍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联系我。” 阮懿喉咙发胀发紧，她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好。” 徐斯衍：“我爸妈那边——” “我会和他们说我们一起过了生日。”阮懿接过他的话，“不会给你添麻烦。” 第554回 让她改嫁给你 徐斯衍没有继续和阮懿浪费口舌的意思，转身就要走。 阮懿忍不住叫了他一句：“斯衍。” 徐斯衍脚步停住，因为她的这个称呼，眉头皱了起来。 阮懿：“你喝了酒，今天晚上先睡这里吧，我在楼下——” “我让司机接我走。”徐斯衍冷硬地打断阮懿的话，“跟你在一个屋檐下，我都觉得恶心。” 这次阮懿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腕处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阮懿用了全部的力气深深吸气，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开始蹲下身来清理。 将近半个小时的清理以后，地面恢复了干净，那个蛋糕被带去了门外的厨余垃圾桶里，整洁有序的餐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祝福和真心，和小心翼翼的情愫，都像蛋糕一样被扔进了垃圾桶。 阮懿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自己都弄不清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做梦时又梦到了中学时代的种种事情，醒来时浑身都是冷汗。 阮懿从床上爬起来，床单已经湿透了，她觉得自己脸颊和脑袋都很烫。 明明出了这么多汗，但身体却在发抖。 阮懿从床头柜里拿了耳温枪出来，一测，果然是发烧了。 三十九度。 幸好今天是周六，不需要请假。 刚放下耳温枪，阮懿就接到了万柳的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是来关心她昨天晚上的事情的—— 阮懿迅速调整好状态，笑着接起电话：“妈，早上好。” 万柳：“昨天给斯衍过生日怎么样？” 阮懿：“挺好的，他很开心。” 万柳：“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两个人……” 阮懿：“妈，昨天晚上我和斯衍认真谈过了，关于这段婚姻，和我们两个的关系。” 有些话一直隐瞒下去也不可能，况且昨天晚上徐斯衍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她若是再有什么妄想，那就太愚蠢了。 阮懿的口吻忽然严肃起来，电话那头的万柳也有了不详的预感。 沉默了数秒后，万柳问：“谈出什么结果了？” 阮懿：“妈，很抱歉，可能要让您和爸失望了。” 她直接说出结果，“我和斯衍都觉得，现在的状态就不错，他不和我计较那场算计，我已经很满足了，况且还多了您和爸一起疼我，这已经够了。” 万柳：“斯衍的意思？” 阮懿：“不是的，妈，是我的意思。” 万柳：“可你们两个人是夫妻，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个状态。” 阮懿：“等斯衍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和他离婚的。” 这是她凌晨睡觉之前就想好的事情，“只要他提，我就会同意。” 万柳：“……” 她自然是不想让阮懿和徐斯衍离婚的，可徐斯衍现在哪里有半点为人丈夫的觉悟，阮懿结婚之后过的基本上是丧偶的生活。 谁都没资格要求她一辈子这样。 万柳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好，妈尊重你的决定，但不管你和斯衍怎么样，我和你爸都会一直支持你，我们真的很喜欢你。” 阮懿鼻头有些酸，“嗯，我知道，谢谢妈。” —— 八点半，徐斯衍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 电话是原野来的。 宿醉让人头痛欲裂，徐斯衍揉着太阳穴接起电话，“怎么了？” 原野：“你还没起啊？看来昨天晚上挺愉快。” 徐斯衍：“有话直说。” 原野：“有点事情找你，你几点有空？” 徐斯衍：“直接来我公寓。” 原野愣了一下：“你公寓？你不是在你老婆那里？” 徐斯衍没跟原野解释，直接挂电话了。 和原野通完电话之后，徐斯衍两只手都揉上了太阳穴。 疼痛之余，昨晚的回忆也一一涌入了脑海。 他昨天虽然喝了不少，但不至于到断片的地步，最多只是情绪有些高亢。 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徐斯衍回忆完昨晚的事情之后，心底毫无波澜。 他的那些话的确是过分了些，大概是因为晚上跟周礼喝酒的时候聊起了那场算计。 阮懿作为策划者和参与者，自然而然要承担他的怒火。 昨天晚上阮懿也没有辩驳过什么，她逆来顺受的态度应该也是因为理亏，这是她应得的。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了一些，但徐斯衍不认为自己有道歉的必要。 本来就没感情，阮懿心里也有别人，她也不会在意他的“伤害”。 徐斯衍起来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原野正好到了。 原野走进来坐下，上下打量了徐斯衍一番，好奇得不行：“你晚上没跟你老婆在一起，回这里干嘛？她不是要给你过生日？” 徐斯衍：“没必要。”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搞得原野都不舒服：“好歹结婚了，你这态度真伤人，我看阮懿人挺不错的。” 徐斯衍：“让她改嫁给你。” 原野：“……” 他算是明白了，徐斯衍是真不在意阮懿，连那种男人的占有欲都没太看出来。 原野摸着下巴：“你真对她一点意思都没？你俩结婚以后上过床么？” 徐斯衍：“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原野：“我草，不是吧，床都没上过？” 徐斯衍：“我对她没兴趣。” 他自动忽略了那几次情欲上头和阮懿发生关系的事情，他不觉得那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原野信了徐斯衍的话，摇着头叹了好几口气：“阮懿真惨，年纪轻轻就得守活寡。” 徐斯衍不觉得她值得同情：“她自己选的。” 原野：“那你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过了？你要是真没兴趣就离婚呗，把人放走了，别妨碍人家过正常人的生活。” 徐斯衍：“对于她来说，钱比这些重要。” 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沙发上，声音冷淡，“为了钱让她做什么都行。” 原野：“哦豁，你这偏见够深的，你又没问过人家，别随便猜人家的心思。” 原野对阮懿印象还可以，也知道她之前是被阮家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那样。 而且，阮懿那形象，怎么看都不像拜金女。 徐斯衍想起在阮懿书柜里翻到的那封情书，冷笑：“她有喜欢的人，还是为了钱嫁进徐家了。” 第555回 第二年 原野的八卦心理成功被这句话勾起来了：“她有喜欢的人？你怎么知道的？” 徐斯衍：“一点意外。” 原野：“她喜欢谁啊？咱们认识么？” 他停下来，忽然拍了一下脑门，“草，她不会是喜欢四哥吧，为了成全四哥的幸福，不惜牺牲自己……” “你是不是有病。”徐斯衍抬起眼皮看向原野，五官都透着嫌弃，不知道他怎么能脑补到这个层面的。 原野：“我的推测也没毛病啊，不然她为什么非得跟四哥合作，她要是想随便找个有钱公子哥结婚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么，我听说江家那个就看上她了。” 徐斯衍：“因为江家不能让她彻底脱离阮家。” 原野：“啧，行吧，反正我还是坚信我的推测，阮懿在咱们学校读过四年，搞不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暗恋四哥了！那会儿学校喜欢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徐斯衍：“……” 他对阮懿的相关话题实在没有兴趣，“说正事吧，你找我做什么？” —— 生日那晚之后，阮懿又一次和徐斯衍断了联系。 虽然他们结婚之后一直处于周期性失联的状态，但阮懿心里很清楚，这次和之前都不一样。 她彻底不再妄想，收好了所有的情绪，安静做个透明人，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那些没送出去的蝴蝶标本，阮懿全部带回了良安三区的老房子里，连同当年的那些日记锁在了抽屉里，尘封不见。 北城的秋天转瞬即逝，十二月下旬，气温一天比一天低，终于在平安夜这天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平安夜这天下午，阮懿正好有好几节课。 上完课之后，阮懿收到了学生送给她的平安果和糖果，还有系主任发来的好消息——她的论文即将在一月的期刊发表，已经通过了审核。 对于阮懿来说，这无异于是最大的好消息。 有了论文，她明年可以专心去搞评职称的事情了。 阮懿走到办公室窗前，看着校园里的雪，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 江妄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阮懿看到江妄来电之后，有些惊讶，上次匆匆分开，她和江妄就没有联系过了，平时偶尔能刷到几条江妄的朋友圈，看到他到处抓蝴蝶，阮懿会点个赞。 虽然江妄上次说再来北城要找她，阮懿也没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江妄还真的找她了：“嗨，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妄的声音带着很浓的少年感，松弛又轻快，跟他对话的时候很容易被干扰到。 阮懿的语气也不自觉轻松了下来：“记得，我有存你号码。” 江妄：“那你应该也记得给我当导游请我吃饭的事情吧？” 阮懿：“当然。” 江妄：“那么，来吧，我在大学城附近。” 阮懿：“……这么近？” 江妄：“近么？真巧了，我是听朋友说这里好吃的多。” 阮懿：“嗯，是挺多的，那你找个店坐下等我，我很快到。” 和江妄通完电话，阮懿就收拾好东西去找他了。 江妄选了家奶茶店坐下来，阮懿找到他的时候，也就过了二十分钟。 江妄递给阮懿一杯热奶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的伤怎么样了？” 阮懿接过来奶茶说了一声“谢谢”，“已经好了。” 江妄：“你那朋友收到你的礼物是不是挺感动的？” 阮懿：“……应该是。” 江妄：“什么叫应该，他难道没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你这朋友行不行啊。” 江妄说这话本身没有别的意思，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让阮懿想起了徐斯衍。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想起他了。 阮懿喝着奶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北城？” 江妄：“昨天下午来的，没想到我刚来，今天就下雪了，真好看。” 他望向了窗外。 江妄平时在南方居多，见雪的机会很少，阮懿明显能从他口中听出南方人特有的兴奋。 阮懿：“你想去哪里玩？我给你推荐一下地方。” 江妄：“我想去打雪仗，你觉得怎么样？” 阮懿：“……” 江妄：“你不喜欢？” 阮懿：“不是不喜欢，但我这个年纪不适合玩这个了。” 江妄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什么年纪？你不是才二十五六嘛，很年轻啊。” —— 虽然百般推辞，但是阮懿最后还是被江妄架着去打雪仗了。 他们在大学城吃了个晚饭，到了附近的公园里玩儿，里头正好有很小孩子组团。 江妄很轻易地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阮懿跟着玩了一会儿，也进入了状态。 阮懿从小就不是闹腾的性子，她很少参加这种体力活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读书练琴。 陪江妄和这群孩子玩了一个多小时，阮懿累得都要出汗了。 但心情很轻松。 她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江妄穿上衣服拍了拍雪，走到阮懿身边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阮懿：“嗯，解压。” 江妄：“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压力大啊。” 阮懿：“嗯？” 江妄：“咱俩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个人挺绷着的，放不开。” 阮懿怔了几秒，没想到江妄竟然能一眼看透她：“那你看人还挺厉害的。” 江妄：“做人嘛，就活这一次，别太为难自己。” 阮懿：“嗯，你说得对。” 江妄：“我听说郊区凌晨的时候有烟花表演，要不要一起去看？” 阮懿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最先想法就是拒绝。 因为她从小到大很少夜不归宿。 但随即又想到江妄的话—— 没错，她没必要这样为难自己。 反正清江苑只有她一个人。 踌躇片刻以后，阮懿在江妄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 江妄在北城待了一周，阮懿跟他一起玩了一天一夜，江妄走的时候送了她一个蝴蝶标本制成的冰箱贴，是他亲手做的。 阮懿本身不想收他的礼物，但这东西不算昂贵，又是江妄亲自做的，她便收下来了。 冰箱贴被她贴在柜门上，还挺好看。 江妄走之后，又过了一周多，就是春节了。 这是阮懿和徐斯衍结婚之后过的第二个春节。 阮懿和万柳谈过那次之后，今年春节，万柳便没有再要求阮懿和徐斯衍一起回家。 这一次，他们是回到徐家之后才碰面的。 第556回 一起睡 阮懿路上买东西耽搁了点时间，她提着大包小包进来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在客厅坐了有一会儿了。 万柳看到阮懿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马上上去帮忙，顺带提醒了徐斯衍一句：“斯衍，赶紧搭把手啊！” 徐斯衍起身走到面前，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两个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她的手指有些冷，指尖的触感和以前并无区别——大概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所以他对她身体的记忆才会如此清晰。 东西交出去，阮懿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跟徐斯衍说了一句“谢谢”。 她抬起头来，徐斯衍才有空打量她。 她穿着燕麦色的毛呢大衣，脚上是双再普通不过的雪地靴，头上戴了和衣服同色系的帽子。 大概是外面太冷了，她的鼻头和眼眶都被冻得有些红。 徐斯衍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双眸，脑海中蓦地闪过了她在他身下时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也是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可不可以慢一点。首发 徐斯衍的呼吸有些重，瞳孔紧缩。 阮懿被徐斯衍盯了很久，浑身不自在：“斯衍，怎么了吗？” 徐斯衍：“没事。” 他转头去问万柳：“东西放哪里？” 万柳：“先放厨房吧，一会儿看看壹壹怎么安排。” 万柳对阮懿的亲切劲儿，让徐斯衍有了一种自己是外人的错觉。 —— 阮懿前几天就跟万柳商量好了亲自做这顿年夜饭，在客厅跟两位长辈聊了半个多小时，阮懿就先去厨房忙了。 万柳跟上去帮忙，还拉了徐斯衍一起。 徐斯衍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反对，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餐厅。 阮懿身上穿了件修身的灰色打底衫，进入厨房之后她便围上了围裙，打底衫的袖子也被挽了起来。 她停在冰箱附近，抬起手来随意地把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头发扎好之后，阮懿就开始跟万柳商量着布菜了。 徐斯衍参与不进去这个话题。 但看阮懿的状态，应该平时没少来家里下厨，而她的种种行为，显然也讨得了万柳和徐莫言的欢心。 “斯衍，你愣着干什么，快去洗菜。”万柳看不下去，开始给徐斯衍安排事情做。 徐斯衍回过神来，就看到面前丢了几样菜，他拿起来，去了洗碗池前清理。 万柳：“你洗认真点！” 徐斯衍：“……知道了。” 阮懿偷偷看了徐斯衍一眼，他动作不怎么熟练，但洗得很认真。 过了五六分钟，徐斯衍洗好了几样菜，阮懿马上拿过沥水篮送到他手边，“放这里就好了。” 徐斯衍的目光被阮懿的手腕吸引过去——她实在是太白了，白得晃眼。 她手腕上光秃秃的，没有戴任何首饰，看起来很朴素。 徐斯衍记得，万柳似乎送过她一只价值不菲的镯子，平时应该也没少给她礼物。 徐斯衍不清楚她为什么不肯戴。 他的视线渐渐上移，最后被一道发红的长疤吸引去注意力。 她的胳膊太漂亮，这道疤实在是煞风景。 阮懿见徐斯衍盯着那道疤看，下意识地就想躲。 徐斯衍：“这疤之前没有吧。” 阮懿：“……嗯，最近才弄的。” 徐斯衍：“怎么弄的？” 阮懿没想到他还会继续问：“之前骑车上班不小心摔了。” 万柳正好回来，听见这句话便马上问：“什么摔了？壹壹你摔到哪里了？” 徐斯衍扫了一眼阮懿，目光又沉了几分。 听万柳这意思，她并不知道阮懿受伤。 徐斯衍：“她胳膊上的疤，您没看见？” 万柳闻言，马上走过来拉住阮懿的胳膊，看到上面那道长长的疤之后，表情严肃不少，“这是怎么弄的？” 徐斯衍也看向阮懿，像是在跟她要个解释。 阮懿之前一直没跟万柳提过去山里的事情，自然更不可能让她知道自己受伤。 她只好硬着头皮圆谎：“不严重的，就是之前骑车上班的时候不小心擦破的。” 万柳：“我就说骑车不安全，你以后不准骑了，过几天我带你买辆代步车。” 阮懿：“妈，不……” 万柳：“不行，这次的事情必须听我的。” 万柳难得有这么强势的态度，阮懿不好忤逆，最后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瞟了徐斯衍一眼，正好看到他在看她。 徐斯衍的眼神一如既往，毫无波澜，很冷淡，这次还带了些嘲弄。 阮懿无声地叹息。 按她在徐斯衍心里的形象，恐怕徐斯衍又要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 年夜饭七点钟正式开始。 阮懿忙了一个下午，终于能坐下来吃饭。 在徐家吃饭的时候，她基本上是坐徐斯衍身边，但今天她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把椅子挪开了一些。 阮懿以为自己的这个举措不动声色，然而徐斯衍全部都看在眼底。 他无声地冷笑。 被他发现有喜欢的人了，破罐子破摔了，连装模作样的姿态都懒得摆了。 吃饭的时候，万柳喝了些酒，忽然开始了感慨，“一眨眼，这都是壹壹嫁过来的第二个春节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满打满算，阮懿和徐斯衍结婚一年半了，可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丁点进展。 被万柳这么一说，阮懿也淡淡一笑，“是啊，真快。” 万柳看了一眼徐斯衍，欲言又止，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要不是怕他误会阮懿，她一定狠狠教训他一番。 找了这么优秀的老婆还不懂珍惜。 徐斯衍聪明得很，即便万柳没开口说，他也清楚她想表达什么。 吃完年夜饭以后，阮懿趁徐斯衍出去接电话，小声地跟万柳说：“妈，今晚我单独睡三楼的客房吧，就不打扰斯衍了。” “没必要。”阮懿这边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徐斯衍冷冰冰的声音。 阮懿：“……” 他不是刚出去么，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回来了？ 背后说这种话被抓包，着实令人尴尬。 阮懿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徐斯衍已经继续：“就按之前那样安排。” 万柳先是惊讶，接着又露出了笑：“既然斯衍想跟你一起睡，就一起吧，他难得主动一回。” 阮懿：“……” 第557回 我不会和你要孩子 万柳内心还是想撮合阮懿和徐斯衍的，徐斯衍又难得这么主动一次，万柳不可能不配合。 但阮懿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徐斯衍要跟她同房睡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主动找她的几次，都是为了“算账”，或者是“谈判”。 阮懿拒绝不了，只好一直坐在楼下看春晚。 徐斯衍十点钟就回房间了，阮懿撑到了春晚结束，困得眼睛花了。 万柳和徐莫言也要睡了，阮懿没有继续留在楼下的理由了，只能做好心理建设上楼。 她想，徐斯衍上楼这么久，说不定已经睡了。 阮懿抱着这种鸵鸟心理走到了客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摸上门把拧下去。 她刚要推门，面前的门忽然被拉开。 阮懿吓了一跳，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栽过去，接着就被人握住了手腕，狠狠拽进去。 后背撞上了门板，尖锐的疼痛驱散了几分困意，让人清醒不少。 阮懿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徐斯衍阴森的眼。 后背窜起的凉意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因为恐惧，唇色渐渐发白。 阮懿：“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这节骨眼上，服软认错总是不出错的。 徐斯衍对她的道歉不予回应，菲薄的唇吐出一句命令：“脱。” 阮懿懵了：“……什么？” 徐斯衍：“别装。” 阮懿没有在装，她知道徐斯衍让她脱是想做什么，可是：“为什么？” 上次他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他对她半点感情都没有，为什么要和她做这种事情呢？ 徐斯衍：“你觉得为什么。” 阮懿：“我不知道。” 徐斯衍的耐心所剩无几，直接动手去撩她的打底衫。 阮懿颤抖着手按住他，“斯衍，你别这样，我们……” “怎么，为你喜欢的男人守身如玉？”徐斯衍打断她，每个字都透着嘲讽，“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贞烈？” 阮懿被他尖锐刻薄的羞辱堵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又酸又涩。 徐斯衍直接推高了她的打底衫，干燥的手指落在她的内衣肩带上。 “那你呢。”阮懿呼吸不定地问他，“你也不喜欢我，这样做不会觉得——” “不会。”徐斯衍扯下肩带，“就像你为了两千万可以出卖自己一样，我也可以为了发泄睡你，你应得的。” 阮懿被徐斯衍口中粗鄙的话语刺激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徐斯衍把她的身体翻过去，从后面压上，嘴唇落在她耳边：“你不是也乐在其中么。” —— 凌晨两点半。 阮懿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了，她听见了开门声，接着是由远及近的脚步。 徐斯衍身上带着浴室的潮热气息，换上了崭新的睡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而她却是一身凌乱，浑身痕迹，狼狈地靠在沙发上。 这一刻，阮懿很难过。 可能是因为刚刚做完，负面情绪比平时也激烈许多。 徐斯衍：“记得吃药。” 阮懿死死地握紧拳头。 她不说话，徐斯衍又扫她一眼：“你不怕怀孕，我无所谓。” “怕。”她说，“我怕，所以我会吃药。” 阮懿第一次在徐斯衍面前露出反抗的姿态，情绪很激烈：“我不会和你要孩子。”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你也不配。” 他就算想要孩子，孩子母亲也不可能是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还出卖自己身体换钱、精于算计的女人。 阮懿：“那你以后能不能做措施，吃事后药对身体不好。” 徐斯衍：“以后？”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阮懿，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她凭什么觉得，他以后还会碰她？ 阮懿听得出徐斯衍的弦外之音，这也是她目前为止最想听见的答案。 她扶着沙发，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浴室。 徐斯衍看着面前凌乱不堪的沙发，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抬起手来用力地揉上去，想起刚刚的画面，以及阮懿痛苦的表情，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徐斯衍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既然阮懿敢用那种卑鄙的手段算计他，就应该做好承受这些后果的准备，他没有弄死她，已经足够仁慈了。 徐斯衍心中那点点愧疚随着这个想法烟消云散，他坐到床上拿起手机，微信里收到了不少春节祝福。 徐斯衍看着微信消息，注意力却劝在浴室那边。 一转眼，阮懿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水声一直没停。 她洗这么久？ 徐斯衍放下手机走到浴室门前，用力敲了两下：“阮懿。” 没有回应。 徐斯衍提高声音：“阮懿，我在叫你。” 这次还是没有回应。 徐斯衍彻底没了耐心，直接拧下门把推门进去，一推开门，就看到阮懿赤身裸体地躺在地板上，水柱冲刷着她的小腿，整个浴室水雾缭绕。 徐斯衍眉心跳得更厉害，他走上去关了花洒，弯腰把阮懿扶起来，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 她现在这样子，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奄奄一息，身上残留着痕迹，特别是膝盖位置的擦伤，更显得破败不堪。 “阮懿，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徐斯衍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见她没反应，直接把她抱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行。”怀里的阮懿终于有了动静。 她勉强掀起眼皮，气若游丝地对他说：“不去医院，妈和爸会问的……” “我睡一觉就好了……没事。” 徐斯衍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就算他们知道，责怪的人也不是你。” 阮懿：“我知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她说，“也不想，影响你们的关系。” 说话间，徐斯衍已经抱着阮懿走出浴室。 他把人放到床上，看着她孱弱的状态，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不去医院？” 阮懿捂住胸口，打了个冷颤，“嗯……没关系的。” 徐斯衍转身走向衣柜，从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扔给她，“晚上你睡床。”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阮懿接过睡衣的时候还是不忘和他说“谢谢”。 她温柔的声音让徐斯衍愈发烦躁。 他直接转身走向了沙发，背对着她躺下来，不再看她。 第558回 吃药 阮懿躺在床上很安静，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徐斯衍虽然背对着床，但注意力不自觉地全放在了她身上。 半天没听见动静，徐斯衍本能地转身去看。 阮懿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连背影都透着虚弱。 徐斯衍和阮懿私下相处的机会不多，第一次见她这样子。 他愈发意识到自己今晚失控得有多离谱—— “你真的不去医院。”徐斯衍凝着阮懿看了许久，又跟她确认了一次。 床上的阮懿一动不动，过了十几秒才勉强开口回应他：“不用……谢谢你。” 徐斯衍：“……” 他实在想不到，这种时候阮懿还会跟他说谢谢。 他今天晚上表现得太失控了，现在冷静下来想分析原因，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来。 他从来不是个下半身思考的人，这些年身边的诱惑也不少，但没有感情的人他始终下不去手。 况且他本身对这种沉溺声色并不热衷。 和阮懿的第一次是被药性侵吞了理智，可是后来呢？今天这次呢？ 不管是为什么，都不能再继续了，看阮懿现在的状态，别人肯定以为她被家暴过。 —— 阮懿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是年初一，一家子要去徐老爷子那边吃饭，所以她七点钟就准时起来了。 阮懿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的疼痛还在提醒她昨晚的遭遇。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胳膊和膝盖上的淤青和痕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是冬天，穿了衣服可以遮一遮。 但昨天晚上……徐斯衍又没做措施。 想到这里，阮懿马上拿出手机看附近的外卖，但发现附近的药店几乎都关门了。 外卖叫药是不太可能了，她只能一会儿找个机会自己出去买。 虽然这几天不是排卵期，但这种事情就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吃药是最稳妥的。 她和徐斯衍这个情况，有了孩子对谁都不好。 阮懿正这么想的时候，沙发上的徐斯衍也醒来了。 他坐起来以后，视线便朝床这边看了过来，阮懿稍一抬头就和他四目相对。 她朝徐斯衍微笑了一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上好。” 徐斯衍盯着她看了快半分钟，“你好点没？” 阮懿：“嗯，好多了，昨天晚上谢谢你把床让给我。” 徐斯衍哽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这段婚姻关系开始得并不风光，因此阮懿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都不怎么样。 即便是她之前逆来顺受好脾气的时候，徐斯衍都觉得那是演出来的。 人为了生存或是其他目的扮演好脾气，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但总有忍无可忍演不下去的时候。 可阮懿好像并不存在这个临界点，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她依旧是往常的态度。 徐斯衍忽然觉得看不透她。 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眼底带着浓烈的探究，多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阮懿被他看得心率不自觉提升，她抓住身下的床单，“你还有话要问吗？” 徐斯衍：“昨天晚上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他说不出道歉的话，但于他而言，上面这句话已经是放下面子的妥协了。 阮懿这么聪明，自然也听得出。 她笑着说：“谢谢你。” 徐斯衍：“你不生气？” 终归还是把这个憋在心里的问题问出口了。 他很好奇她的心理活动——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好奇就是产生兴趣的第一步。 阮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徐斯衍：“你一直这么逆来顺受么，在阮家。” 阮懿：“那倒没有的。” 她知道徐斯衍为什么有这种疑惑，“在徐家，我也没有逆来顺受，当初做错事情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的，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虽然这样说显得很虚伪。” 徐斯衍：“……” 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确是有这种想法。 没想到她抢先一步说出来了。 徐斯衍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他猛地起身走到床边，一边的膝盖抵在床上，俯首捏住她的下巴，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阮懿：“当时那个情况，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 “如果周礼让你找的是别人，你也会去。”徐斯衍打断她的话。 阮懿沉吟了几秒钟之后点了点头。 会的。 她当时哪有选择的权利。 徐斯衍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直接松开她的下巴，视线最终落在她手边的手机上。 屏幕是亮着的，界面是外卖软件，她搜索的关键词…… 徐斯衍眉心跳了一下。 阮懿见他气场不太对，马上把手机拿过来。 徐斯衍：“你找什么？” 阮懿：“事后药。” 她说得很坦然，“不过附近的外卖店都关门了，我等下自己出去买吧。” 徐斯衍：“你不想要孩子。” 阮懿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她虽然没说话，但徐斯衍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讯息：你想要吗？ 徐斯衍其实也不想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一刻忽然就很想跟她作对：“我爸妈应该想要。” 阮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难得地在他面前露出了紧张的情绪。 可能人都有作恶心理，阮懿平时太冷静了，看到她紧张，徐斯衍下意识地就想继续击溃她。 “你考虑一下。” 阮懿：“考虑过了，不合适。” 徐斯衍：“什么意思？” 阮懿：“我这几年工作上升期，没有太多精力，而且我们……” “呵呵。”没等阮懿说完后半句，徐斯衍已经冷笑着打断了她，“你的脑子真是台精算仪器。” 是谁说男人精于算计的，阮懿明明比大部分男人都会算。 阮懿知道徐斯衍又误会她的意思了。 她低下头，没打算解释。 这种时候越解释越乱，偏见是从一开始就形成的，她也不奢望扭转。 徐斯衍冷笑完之后就走了。 阮懿也没耽误时间，起来叠了床上和沙发上的被子，收好房间以后就去洗漱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弄得她气色不太好，阮懿为了遮盖憔悴的脸色，简单化了个淡妆。 她化好妆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回来的徐斯衍撞上。 徐斯衍从兜里掏出一盒药递给她：“吃完记得处理掉，别让我爸妈看见。” 第559回 情人 阮懿看清楚了药的名字，接过来以后习惯性地和徐斯衍说了一句“谢谢”。 刚才化妆的时候她就在想一会儿该找什么借口出去买药，现在徐斯衍替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阮懿吃完药以后把剩下的藏在了挎包的隔层里。 徐斯衍站在一旁目睹了阮懿全部的行为，之后冷着脸走出了客房。 阮懿习惯了徐斯衍冷眼相看的模样，并没有多想，收好东西以后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一家人简单吃了顿早饭，便回了徐老爷子那边。 年初一，徐家这边不少亲戚都过来了，阮懿也只有在这一天才会和他们见面。 阮懿和徐斯衍过来以后，长辈们不免就聊起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其中一位长辈问：“斯衍，你和阮懿这都结婚有两年了吧，还不考虑要个孩子啊？” 催婚催生，是家庭聚会上永恒的话题。 徐斯衍本身对这个话题已经麻木了，可偏生是在今天提起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阮懿早上说的那些话。首发 徐斯衍：“暂时没考虑。” 长辈：“那是该考虑考虑了，你们也不小了吧，抓紧啊。” 徐斯衍看了一眼阮懿，没接话。 长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马上把话锋转向阮懿：“阮懿，你不想要？” 阮懿：“……” 长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前阵子听大嫂说，你在准备职称论文？一个女人家的，还是家庭重要，工作不用太拼，斯衍又不是养不起你。” 阮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她的话。 后来这位长辈又说了一番类似的言论，直到有人来找她，她才离开。 徐斯衍侧目看了一眼阮懿，那眼神仿佛在问她：为什么不反驳？ 阮懿看懂了他的眼神，但没有继续跟他讨论这件事情——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观和婚恋观，她不会被别人说服，也不会企图去说服别人。 结束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对方的意思说，反正她又不会被洗脑。 这个时候，徐老爷子过来叫阮懿一起下棋，阮懿和徐斯衍说了一句“我去陪爷爷”，就匆匆走了。 徐斯衍看着阮懿的背影，回想起她刚才的态度，轻嘲了一声。 他明白了。 阮懿很多时候并不是逆来顺受，她只是内心清高，不屑于和任何人争辩，所以宁愿用沉默的方式来敷衍，可能很多话她都不会记在心上。 刚才三婶说的话是这样，他之前说的那些……应该也是如此。 徐斯衍忽然就觉得自己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自责很没必要。 —— 在徐老爷子家里呆了一天，阮懿和徐斯衍一起回到了清江苑。 徐斯衍有很长时间没回来过了，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客厅里的陈列有一些变化。 阮懿：“我平时偶尔在客厅里练一下瑜伽，所以把沙发换了个方向。” 徐斯衍：“哦。” 他换了拖鞋，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 阮懿不清楚他晚上是否要在这里过夜，也没问，“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随手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就去厨房忙了。 阮懿刚走没多久，她刚才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 徐斯衍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看到了上面的“江”字。 只有一个字，他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更分辨不出性别。 徐斯衍对于阮懿的私生活没多少窥探欲，所以直到手机震完都没去管。 没多久，阮懿端着水出来了。 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我冲了点山楂茶，今天吃得有点油腻，喝了应该会舒服点。” 徐斯衍：“你手机刚才响了。” 阮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那边果然有江妄的电话。 这时，江妄的微信又来了：【还想打电话跟你拜个年呢，怎么没接？】 阮懿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徐斯衍，回复：【谢谢你了，跟家人聚会，不方便。】 徐斯衍看见阮懿对着手机屏幕敲敲打打，又时不时往他这边看，总觉得不对劲。 徐斯衍：“谁的电话，不回？” 阮懿：“一个同事，微信回他就行了。” 徐斯衍：“你的反应看着不像同事，是情人。” 阮懿：“？” 徐斯衍：“我说中了？”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封情书。 阮懿没能跟上徐斯衍的发散性思维，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徐斯衍：“最好是，如果你出轨了我会马上和你离婚。” 阮懿：“好，明白了。” 徐斯衍看着阮懿平静的表情，蓦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多离谱。 他好像太过在意她了，这不应该是他们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 徐斯衍直接从沙发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鞋柜那边走。 阮懿被他突兀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脱口便问：“你晚上……” 徐斯衍：“交差了，我不留。” 他走得很干脆，阮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发呆。 过了很久，她挤出一抹涩笑。 交差，他说得挺对的。 但他交的只有徐家的差，她家里那边，他从未考虑过。 因为之前相处还算愉悦，年前，外公外婆就一直念叨着让阮懿带徐斯衍回家吃饭。 阮懿只能说徐斯衍工作太忙、匀不出时间。 她从这段婚姻里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没有资格再去要求徐斯衍陪她在家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阮懿独自在客厅坐下来，视线盯在那杯没有动过的山楂茶上看了很久，看得眼眶发酸。 清和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阮懿被打断了思路，接起电话：“妈，还没睡吗？” 清和：“在准备明天的备菜，斯衍他明天跟你一起回来吗？” 阮懿：“……不了，他有点忙。” 清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 谁大过年的还在忙，这很明显是借口。 清和长叹了一口气：“壹壹，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阮懿：“妈，我挺好的。” 她安慰清和，“徐家的长辈都对我很好，寒假之后我就评副教授了。” 清和：“妈问的不是这个，你和斯衍……” 阮懿：“他不喜欢我，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的，况且当初我还利用了他，他已经对我很好了。” 清和：“那你们……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阮懿短暂沉默几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想，等他有喜欢的人了就离婚。” 第560回 扔 这个想法很早以前就在脑海中成形了，昨天和今天两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让阮懿彻底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现在徐斯衍心里应该还想着姜明珠，不知道他何时能喜欢上别人。 阮懿承认她是有些私心在的，她想在婚姻存续期间尽可能地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样一来，离婚之后才能给几个亲人比较好的生活。 所以现在只要有对事业发展有利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 年初二，阮懿是一个人回去的。 外公外婆没看到徐斯衍，多少有些失望，但他们也知道阮懿和徐斯衍结婚的缘由，已经承情不少，没立场去要求徐斯衍像别人家的女婿一样“孝敬”他们。 当天晚上，阮懿直接在家里住下来了。 搬家之后，阮懿在这边留了一个客房，里面只有生活起居的用品，过往她的东西，都存在之前的老房子里。 临睡前，清和来到阮懿房间，跟她聊起了房子的事情。 清和：“妈想了一下，前阵子有邻居说把房子卖掉了，卖了四百多万，我们找个中介挂出去试试吧，卖掉之后，再凑点钱买套新房。” 既然阮懿已经有了和徐斯衍离婚的念头，他们就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 阮懿之前就一直有买房的想法，听清和这么说以后，她沉思了一会儿，“嗯，先联系中介试试吧。” 清和：“但现在房价太高了，还房贷的压力也大，你工作……” “没关系的，我前阵子接了几个私活，以后多接一点可以攒下来不少钱。”阮懿宽慰清和，“再说，房子也不是马上就能找到的，慢慢来吧。” 清和：“那明天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弄干净了让中介来拍照。” —— 后面两三天，阮懿一直在跟清和陆续收拾老房子里的东西。 那些放在床下的日记本，荣誉簿，还有夹在里面的情书，都被一一翻了出来。 阮懿还找到了一张高中参加物理竞赛的照片，她和徐斯衍唯一的一张“合影”。 说合影其实太牵强了，因为这是物理竞赛的纪念照，上面一共二十多个人。 而她和徐斯衍在一左一右两边。 虽然很远，但那是学生时代里，她离徐斯衍最近的一次了。 于是这张照片一直被她珍藏着。 年岁久远，照片看起来有些陈旧了，但上面徐斯衍的容颜依旧看得清晰。 那时候他十七八岁，面部的轮廓不及现在深邃，气场也没有这么强大。 对比过照片之后，阮懿才意识到徐斯衍的变化。 阮懿拿着照片呆了很久，清和见她这样子，也忍不住凑上去看照片。 很快，她就在合影里找到了徐斯衍的身影。 清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问她：“壹壹，你还喜欢斯衍，对吧？” 阮懿被清和的问题问得回过神来，她笑了笑，“还好，可能更多的还是比较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 清和：“你有和斯衍说过吗？” 阮懿摇摇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往后看。” —— 接下来的半年多，阮懿真的做到了“往后看”。 徐斯衍照旧不回家，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学校的同事给阮懿介绍了几个设计的项目，阮懿跟下来之后，赚了不少钱。 老房子在六月份的时候成功卖出去了，到手有快五百万。 这笔钱，加上阮懿接私活还有家里攒下来的钱，能够在五环开外买一套比较大的房子。 于是，后面几个月，阮懿一直在到处看房子。 天气从暖转凉，北城每年最舒服也最短暂的秋天来了。 这天阮懿下课之后，就开车出来和中介碰面了，中介为她介绍了一处大学城的房产，阮懿线上看过房型之后很喜欢，便约了时间去实地看。 实地看过之后，阮懿对这栋公寓依旧很满意，唯一的不足是，她手上的钱不足以一次性付清房款，可能得考虑贷款。 如果要贷款的话，这个事情大概率就瞒不住万柳和徐莫言了。 阮懿只能跟中介说“再考虑一下”。 和中介分道扬镳以后，阮懿一个人在路边散着步，顺便想着解决办法。 最近天气好，夜里出来散步的人不少。 阮懿很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惊讶之余，又扫到了他身边的女人。 ……徐斯衍，和姜明珠。 阮懿告诉自己应该收回视线了，可她像是不受控了一样，目光始终定在那边没有回来。 徐斯衍和姜明珠只是站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动作。 但就算隔着几米的距离，阮懿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出徐斯衍看向姜明珠时的担忧和深情。 那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的待遇。 阮懿没有嫉妒，没有不甘，甚至心情都是平静的，也没有任何想要去质问他的意思。 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盯着人看太久，都会被抓包。 阮懿猝不及防对上徐斯衍的视线之后，赶紧抓着包带转身离开。 她在徐斯衍心中本来就不是什么完美形象，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想她是故意跟踪了。 —— 阮懿的预感果然很准。 她刚回到清江苑换衣服下楼，徐斯衍就回来了。 他的面色严肃紧绷，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阮懿深呼吸了一下，微笑着说：“你回来了，晚饭吃过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煮一份？” 徐斯衍：“随意。” 阮懿很快就煮了两碗面，她很贴心地给徐斯衍准备了餐具，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两人面对面坐着，阮懿低头吃面时仍然能觉察到徐斯衍一直在打量她。 没多久，就听见他问：“你今天去富阳路做什么？” 阮懿僵了一下，然后对他解释：“我没有跟踪你，今天有点事情在那边。” 徐斯衍：“我和姜明珠没什么。” 虽然他并不喜欢阮懿，也不想要这段婚姻，但他不希望自己被扣上出轨的帽子。 阮懿：“我知道的，爸妈那边你放心。” 她这话听起来很敷衍，不像是相信他，倒像是在跟他说：你放心出轨，我帮你打掩护。 徐斯衍听得莫名烦躁，直接扔了筷子，起身就走。 他走得很快，阮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了客厅摔门的动静。 阮懿笑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坐回位置继续吃面。 第561回 真相 阮懿不清楚姜明珠这次回国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姜明珠和徐斯衍还有周礼之间进行到哪一步了。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阮懿睡前查了一下新闻，这一看才知道，周礼竟然有未婚妻了。 阮懿平时本来就不关注八卦，最近忙着房子的事情更是不会去看。 周礼和未婚妻的感情看起来很不错，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席各种场合。 从新闻来看，周礼和姜明珠之间的那些事情仿佛都成了过去式。 那姜明珠和徐斯衍呢？ 如果没有她碍事的话，他们两个人重归于好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阮懿看完新闻以后，再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 阮懿这一年一直和一家国外的设计中心有合作关系，这几天正好负责人来到北城出差，阮懿便来到洲际酒店和她见面。 设计中心的负责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华裔女性，叫凌薇，平时对阮懿很照顾。 两人虽然没正式见过面，但之前视频聊天，也算了解过彼此的长相。 阮懿和凌薇在洲际酒店的餐厅吃了晚饭，两人聊得很愉快。 道别凌薇以后，阮懿一个人来到酒店地库。 她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两天，她又一次碰见了姜明珠。 只是，这次在她身边的人是周礼。 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剑拔弩张，周礼推着姜明珠把她按到车上，低头就去吻。 阮懿愣了一下。 随后，周礼摸开车门，把姜明珠塞到了车里。 车一直没开走，阮懿不用动脑子都猜得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懿脑子有些晕，浑浑噩噩地上了车，开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礼不是有未婚妻了么，怎么还对姜明珠纠缠不休？ 还有姜明珠和徐斯衍…… 阮懿发觉，自己真的看不懂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她迫切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人可问—— 和徐斯衍结婚两年多，她对他身边的朋友完全不熟悉。 如果非要挑一个，接触最多的那个人可能是周礼—— 可想起周礼那冷冰冰的样子，阮懿又有点退缩：她去找周礼问的话，能问出所以然么？ 阮懿正纠结的时候，万柳来了电话。 阮懿注意力回笼，接起电话：“妈。” 万柳：“壹壹，周六有空没有，我带你去个活动。” 经过这两年的反复折腾，万柳对徐斯衍也不抱什么指望了，加上徐斯衍工作忙得很，平时有什么活动，万柳都会优先选择带阮懿过去，甚至都不会联系徐斯衍。 用她的话说就是：看见徐斯衍就闹心。 阮懿也习惯了陪万柳出席这些场合，只要有空都会去：“好的，妈，知道了。” —— 周六下午。 阮懿被万柳带去做了个造型，之后便陪她一起去了慈善活动的现场。 今天是一场慈善拍卖会，结束之后会有一场酒会。 阮懿没想到，周礼也会过来。 他身边带着他的未婚妻，徐瑛菲。 阮懿是第一次见徐瑛菲，她很漂亮，很干练，是很典型的事业型的大家闺秀。 站在周礼身边，跟他也足够相配。 阮懿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停了很久。 周礼和徐瑛菲乍一看是很恩爱，但阮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想起那天在酒店地库里无意间看到的画面。 和姜明珠在一起的时候，周礼的表现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因为只有的在意才会失控。 他和徐瑛菲之间看似相敬如宾，但好像双方都不是很投入。 阮懿思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周礼一趟。 趁周礼去露台接电话的时候，阮懿在附近等着他出来。 周礼是冷着一张脸出来的，他一走近，阮懿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凛冽气息。 她下意识地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周先生”。 周礼冷淡地扫她一眼：“你找我有事。” 阮懿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点头：“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周礼：“哦。” 阮懿：“我想知道，姜小姐和斯衍之间……” “不可能。”没等阮懿问完，周礼已经把她的话打断：“他们以前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阮懿愣了一下。 以前没关系？ 阮懿：“能具体说一下么。” 周礼：“你问这个做什么。” 阮懿：“当年我算计他和我结婚，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困他一辈子，所以我想……” “你想离婚，成全他和姜明珠。”周礼面无表情地接过她的话。 阮懿：“……” 周礼：“他们没在一起过，你听不懂？” 阮懿：“……” 周礼：“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不会在一起。” 周礼放下这话就走了，阮懿一个人待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大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周礼说徐斯衍和姜明珠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也就是说，他们之前“谈恋爱”，是为了做戏。 做戏……给他看？ 可是为什么呢？姜明珠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非得用这种方式和周礼断绝关系？ 阮懿越想越乱，没有任何线索。 —— 周日一早，阮懿跟凌薇视频通话商量工作的时候，才知道她发烧了，正在医院打点滴。 最近换季，北城又下了一场雨，凌薇多半是在那个时候着凉了。 得知凌薇发烧的消息后，阮懿马上去了瑞金医院探望她。 凌薇烧到快四十度，医生建议住院几天，阮懿陪着凌薇在急诊病房挂了水，便去为她办理住院手续。 阮懿把凌薇送回病房之后，打算出去替她买些东西。 私人医院的单人病房区人来往的人很少，阮懿刚打开门，便扫到了徐斯衍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考虑徐斯衍为什么来医院，就在不远处看到了周礼的身影。 徐斯衍走上去拦在了周礼面前：“你来看姜明珠的。” 听见这个名字，阮懿眼皮子开始跳。 徐斯衍和周礼在谈姜明珠。 直觉告诉她，她心里好奇的问题会在今天得到答案。 阮懿找了个角落站定，停下来认真听着他们的对话。 徐斯衍对周礼说：“当初她做出那种选择，是不想你再经历她的痛苦，她从始至终就只爱你，跟我演戏也是为了——” “所以呢，我应该对她感恩戴德么。”周礼已经打断他，“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第562回 舔狗 楼道里几乎没有人，虽然他们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一字一句都清晰地落入阮懿的耳膜中。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直到徐斯衍和周礼的身影消失，阮懿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阮懿很少去偷听别人说话，这应该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 只是因为她真的太需要弄清楚这三个人的关系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会影响她接下来的决定。 阮懿之前思考过很久都毫无头绪，今天真相摆在眼前，她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 实际上徐斯衍和周礼刚刚的对话不能算是特别清晰，但已经把矛盾的焦点交代得很清楚。 姜明珠为了隐瞒周礼一些事情，拉着徐斯衍演了一场移情别恋的戏，只为了让周礼死心。 徐斯衍说“不想你再经历她的痛苦”，这话背后大概又有其他的故事。 阮懿不知道姜明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非得拉着徐斯衍演戏，沉下心来思考过之后，她推测可能是姜明珠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当时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力。 但现在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听周礼那个意思，姜明珠大概是来找他和好的。 那就说明她的身体已经康复了。首发 而徐斯衍那边……如他所说，姜明珠不爱他。 但阮懿可以肯定，徐斯衍是爱姜明珠的，或者说，他是很在乎姜明珠的。 否则他不会在姜明珠的事情上浪费这么多精力，甚至还来“撮合”她和周礼。 能让徐斯衍做出如此“牺牲”，只能说明他对姜明珠的爱已经超越了某些界限。 有些事情心中早已有了预料，但事实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残忍。 阮懿觉得胸口闷得发紧，她抬起手来摸上去，嘴唇轻轻抿住。 阮懿想，如果徐斯衍和姜明珠是两厢情愿，她或许更好接受一些。 比起前者，徐斯衍单方面的“伟大”举措，更让她认清楚了现实的残忍：即便姜明珠对他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他依然愿意为了姜明珠无条件地付出。 这究竟是什么程度的爱呢？ 再想下去好像就是自取其辱了。 阮懿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回归理智，然后走出住院区去给凌薇买东西。 虽然在极力克制情绪了，但阮懿去逛超市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的，时不时就会想起来徐斯衍的事情。 阮懿买好东西回到病房的时候，脸色还是发白的。 她是冷白皮，平时不化妆，脸色苍白起来的时候特别明显，凌薇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阮懿刚放下东西走近，凌薇就问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我传染给你了吧？” 阮懿摇了摇头，挤出一点笑来：“没事。” 凌薇：“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的声音听起来多了些无奈，“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凌薇跟阮懿因为工作认识有快一年了，在她的印象里阮懿一直是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人，即便工作里遇到特别棘手的情况也是不慌不忙的，设计图临时被退回去，她都没发过脾气。 凌薇这种混职场混了这么些年的人，都被她稳定的情绪折服了。 能让阮懿脸色这么难看，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阮懿被凌薇的话弄得沉默了下来，倒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阮懿从小就比较安静，不会主动社交，这几年身边更是没什么朋友，和徐斯衍结婚这件事情也不是很风光，她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 凌薇见阮懿半晌都不说话，笑着宽慰：“好啦，你不说也可以，尊重你的隐私。” 阮懿：“也没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乱。” 凌薇：“那你慢慢组织语言，我不介意。” 她抬头看了一眼点滴瓶，“反正我输液挺无聊的。” 阮懿：“是关于我……婚姻的一些事情。” 凌薇的笑僵在脸上：“什么婚姻？你结婚了？” 阮懿轻轻点头。 也不怪凌薇惊讶，她平时跟阮懿视频开会的时候，家里都是她一个人，完全看不见男人的影子，导致她一直以为阮懿是个独居女青年。 凌薇：“你老公……” “我们之间的事情比较复杂，他不喜欢我，但因为出了点事情必须娶我。”阮懿没有很详细地说，只是笼统概括了一下：“你可以理解为，是我用了一些手段让他和我结婚了。” 凌薇马上猜到了后面的事情：“所以他就冷暴力你，让你体验丧偶式婚姻？” 阮懿：“这也不怪他，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 凌薇：“那你喜欢他吗？” 阮懿垂下眼睛不说话。 凌薇看到她的反应，已经猜到了：“喜欢，是吗？” “喜不喜欢，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阮懿绕开了这个话题，“他不喜欢我，讨论这个没有太大的意义。” 凌薇：“听你这个意思，他是有喜欢的人？” 阮懿：“我考虑离婚很久了，之前我以为他和他喜欢的人是两情相悦，不想耽误他们了。” 凌薇：“他们不是两情相悦？” 阮懿：“嗯，我刚刚才知道。” 她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刚才听见他在帮他喜欢的人，追另外一个男人，这好像比他们两情相悦还要糟糕。” 凌薇：“……” 这得是爱到什么程度了，这么伟大？ 听着有点像舔狗了。 凌薇只是在心里感慨一句，有些话不好当着阮懿的面说，毕竟她已经这么难受了。 阮懿说完这些话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可能是之前一直憋着，憋了太久之后一口气说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她跟凌薇道谢：“谢谢你听说我说这些。” 凌薇：“这有什么谢的，我也没给你出点有建设性的主意。” 她停顿下来，观察了一番阮懿的表情：“你现在还想离婚么？” 阮懿被凌薇问得沉默了下来。 她之前是比较坚定地要离婚成全徐斯衍和姜明珠的，可现在知道他俩从来没在一起过，离婚的决定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然，这段婚姻持续下去……也没多少意义。 她的生活和单身时没什么差别。 好像不管选哪条路都不如意，大概是因为从一开始结婚就是错误一场。 凌薇看出阮懿的犹豫，便问她：“这段婚姻里还有什么让你留恋的点么？” 第563回 多少钱 阮懿马上就想到了徐家的几位长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他爸妈和爷爷都对我很好。” 如果不是他们，阮懿大概没办法坚持完这两年。 凌薇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确实是个比较重要的原因，但你也得为自己考虑，如果你还有男女感情的需求，可以试着接触接触其他人。” 看到阮懿蹙眉，凌薇就知道她肯定是在质疑了，她笑着说：“我不是怂恿你出轨，是让你打开心扉，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多看看别人说不定有惊喜呢。” “再者说，你要是想找男人发展发展，勾勾手指就有人主动靠近你了。” 凌薇并不觉得自己这话夸张，即便是同为女人，她也很欣赏阮懿的外表。 她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这种出尘的气质，让她的一举一动都多出一股别样的性感。 阮懿听完凌薇的话只是勉强笑了笑，她虽然没回应，但凌薇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也不会这么做。 凌薇有点好奇：“八卦一下，你和你丈夫怎么认识的，你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阮懿：“我们中学的时候是一个学校的，不过后来我转学了。” 凌薇咋舌：“别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喜欢他了。” 阮懿默认。 凌薇：“那你说了吗？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阮懿摇摇头。 她想，这件事情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他对我没什么印象。” 凌薇：“……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暗恋了他这么多年，最后用了手段跟他结婚了，然后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对你冷暴力。” 阮懿下意识地纠正凌薇：“他也没有冷暴力，他的性格就那样。” 凌薇犀利地反问：“他对他喜欢的人也这样？不是吧？” 阮懿：“……” 凌薇的问题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她这一问，阮懿的脑海中马上便浮现起了之前那晚在路边看到的画面。 徐斯衍对姜明珠，的确比对她热情得多，他看姜明珠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里，阮懿的心口又有些不舒服，嘴唇都白了一些。 凌薇看到阮懿这样子，于心不忍：“我的问题残忍了点儿，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看你这么优秀的人后半辈子都这么过，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要么跟他坦白说你早就喜欢他，他要是愿意培养培养感情那最好，不愿意的话大家好聚好散，都别浪费彼此时间了。” 凌薇的话很有道理，可阮懿做不出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了。” 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徐斯衍对她的偏见已经形成了，她不想自取其辱。 凌薇：“行，不说也ok，那你就试着和别的男人接触一下呗，说不定就碰到更来电的了。” 怕阮懿不听，凌薇又跟了一句：“我真的不是怂恿你出轨、让你出去乱找，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拓宽自己的交友圈，有人对你示好的时候，试着给对方一个机会，不要一开始就掐断希望。” 凌薇这番话说得很有诚意，阮懿能感受到她在用心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最后，阮懿朝凌薇点点头，记下了她的话，“我尽量。” —— 凌薇在医院打了三天点滴，阮懿一有空就会过来。 经过了这件事情，两个人的关系也比之前亲密了很多，工作起来更有默契了。 阮懿交了设计图上去，拿到了尾款，之后就联系了中介。 经过一番考虑，阮懿还是决定先把大学城的那套公寓买下来了。 存的钱不够，阮懿先拿出卖掉老房子的那笔钱付了首付，剩下的尾款去银行办了贷款。 房贷需要出具各种证明，因为这件事情，阮懿连续跑了好几天银行。 周五这天，阮懿总算是把贷款的材料都凑齐了，她趁着没有课的时候，开车到了附近的网点办业务。 只是没想到，刚一下车，就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刚刚从银行出来，身边还跟了一位业务经理，对他毕恭毕敬的。 徐斯衍也是没想到会在银行碰上阮懿，他停下来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文件袋上。 阮懿见他看过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文件袋捏紧了一些，她笑着看他：“好久不见，你来办事。” 徐斯衍：“你办什么业务？” 他回头往里头看了一眼，银行排队的人很多，“让杨经理带你办吧。” 阮懿：“……” 杨经理盯着阮懿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什么：“这不是阮女士？你是来办房贷的吧？资料准备齐了？” 阮懿心都凉了。 这几天她跑银行的次数多，和这位杨经理也碰面过几次，还有过交谈。 刚才她就在祈祷杨经理别认出她来，没想到最后还是翻车了。 “房贷？”徐斯衍听完杨经理的话之后，皱眉看向阮懿：“你办房贷做什么。” 阮懿：“……” 杨经理看这两人气场不对，很有眼力价地说：“徐总，你先和阮女士聊，阮女士你一会儿随时来办公室找我，我等你。” 杨经理走得很快。 他离开之后，徐斯衍又看向阮懿，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咄咄逼人，压迫感十足。 阮懿只好主动交代：“之前老房子卖掉了，大学城那边正好有一套比较合适的公寓。” 徐斯衍：“多少钱。” 阮懿：“……？” 徐斯衍：“我爸妈没给你钱？” 阮懿：“额，他们不知道，这是我自己买的，不麻烦爸妈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要划清界限的。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不理解她在坚持什么，真这么有骨气，当初何必为了钱设计他。 徐斯衍虽然没有把讽刺的话说出口，但聪明如阮懿，已经从他这一声冷笑中读出了他的想法。 那一瞬间，她极其难堪：“那，我先进去了？你去忙吧。” 徐斯衍越过她走了。 阮懿吸了一口气，捏着资料进了银行。 阮懿没有去找杨经理，还是取号排队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贷款单子签了。 从银行出来之后，阮懿看着贷款合同，长吁了一口气。 下一步就是装修了。 等房子装修好了，她就找个理由把清和和外公外婆都接过来。 至于她和徐斯衍的这段婚姻…… 凌薇说得挺对，她得学着接触“新人”。 第564回 以后的打算 阮懿和异性相处的经验一直都很少。 之前阮江古拉着她去应酬那些公子哥，阮懿都是硬着头皮上的，她不懂男人的心思，更不会放下身段去取悦他们。 阮江古时常骂她“自命清高”，这一点阮懿是承认的。 她骨子里的确清高又骄傲，即便是当年暗恋徐斯衍的时候，也不想放下身段去“表白”。 后来是生活一点点击垮了她，因为下药的事情，她在徐斯衍面前永远矮一截，才会表现得逆来顺受。 —— 一个转眼又到了春节。 这两年，阮懿和徐斯衍只有在春节期间会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相处。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阮懿不自觉地将春节作为了衡量这段婚姻关系的刻度。 竟然已经三年了。 好像也没有特别难熬，甚至回头看的时候，还会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 万柳和徐莫言已经对徐斯衍死心了，这一年里，阮懿都没怎么听他们提过徐斯衍。 他们对她照旧很好，一部分原因是喜欢她，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愧疚。 不管是什么出发点，阮懿都很感谢他们。 年三十下午，阮懿因为去新房检查家具耽搁了些时间，她开车回到徐家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阮懿一到，万柳便关心她：“壹壹，怎么这么晚，有事吗？” 阮懿：“嗯，去处理了一点事情。” 徐斯衍：“你的新房么。” 他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整个客厅陷入了沉默。 阮懿根本没想到徐斯衍会这么问，甚至是当着长辈的面“拆穿”她。 买房的事情，终究是没有瞒住。 徐莫言：“什么新房，壹壹买房了？” 万柳也看向阮懿，等待着她的答案。 阮懿只好主动交代：“嗯，老房子卖掉了，就拿那笔钱付了个首付。” 万柳：“你办房贷了？” 阮懿：“……” 徐莫言：“买房怎么没跟我和你妈说，缺多少钱，我们给你补上，你才刚工作几年，房贷压力太大了。” 阮懿：“爸，谢谢你，不用了。” 她说，“已经麻烦你们很多了，房子的事情我就自己解决吧。” 万柳：“都是一家人，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阮懿干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徐斯衍把这个话题挑起来之后就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了，他看着阮懿应付万柳和徐莫言的样子，脸上没多少表情。 阮懿和两个长辈说着话，余光去瞟徐斯衍，始终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刁难她。 他们平时根本没什么联系，她想得罪他都很难有机会。 阮懿的这个疑惑，最终在周礼的朋友圈里找到了答案—— 除夕夜，周礼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男女牵手的照片。 虽然没有露脸，但阮懿很清楚那是姜明珠的手。 下面的评论区已经有不少共同好友点赞，阮懿还看到了原野的评论。 原野：【不容易啊，终于公开了。】 他说“终于”。 也就意味着，周礼和姜明珠重归于好应该有一阵子了。 徐斯衍大概是因为这个，一直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刁难她来发泄。 阮懿盯着周礼这条朋友圈看了一会儿，之后给他点了个赞，评论了两个字：【恭喜】。 这算是真心实意的祝福。 阮懿自认为和周礼不熟，但也算是了解过一些他和姜明珠之间的坎坷。 周礼在这段关系里付出了不少，走到今天算是得偿所愿，她由衷祝福。 阮懿发完评论之后，收起手机转身准备出去，一回头就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正冷冷地看着她。 阮懿：“你找我。” 徐斯衍：“房子还差多少钱。” 阮懿：“记不太清楚了。” 徐斯衍：“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以她细心的作风，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懒得和她拐弯抹角：“我妈让我把钱给你补上，说个数吧。” 阮懿：“……不用麻烦你了，房贷我负担得起。” 她跟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妈那边，我去解释，抱歉。” 她好像总是习惯性跟他说“抱歉”、“麻烦”之类的字眼。 徐斯衍听得皱眉：“你抱歉什么。” 阮懿：“妈跟你说这些，应该很困扰你，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我下楼去跟妈谈谈。” 徐斯衍：“随你。” 阮懿朝着他微笑颔首之后，便绕过他走出了阳台。 徐斯衍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他不知道阮懿究竟在想些什么，思量几分钟之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揣度她的想法这件事上？ 只要她规规矩矩的，想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 阮懿在餐厅找到了万柳。 彼时，万柳正坐在餐厅喝银耳羹，看到阮懿过来，让阿姨给她盛了一碗。 阮懿接过来碗和勺子后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让阿姨回避一下，单独和万柳说话。 阮懿：“妈，刚才斯衍找过我了，房贷的事情，我想自己负担。” 万柳盯着阮懿看了很久。 最后，她轻叹一口气，“壹壹，你是不是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阮懿肩膀一僵。 万柳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懂。 那次跟凌薇聊过之后，阮懿的确是有了离婚的念头，所以才决定去贷款买下来那套房。 不过她一直都没想好怎么跟万柳和徐莫言说，总是怕他们失望。 如今被万柳这样一问，阮懿不免自责。 她低下头，轻轻说：“妈，对不起。” “傻孩子。”万柳心疼地看着她，“别说这种话，你没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是我们徐家对不起你。” 阮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没想到万柳会这么说。 万柳看到她眼底的惊讶后，笑着责怪：“你这孩子，是觉得我会指责你吗？” 阮懿：“……” 万柳：“我和你爸是很喜欢你，想让你一直当儿媳妇，可是斯衍那臭小子……” 提起来徐斯衍，万柳很无奈：“都三年了，油盐不进，你的大好青春都被他耽误了，算了算了，不管他了，你肯定能找到疼你的人。” 阮懿：“他挺好的，是我们一开始的方式就错了。” 万柳：“你还替他说话。” 她又叹口气，“那壹壹，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 阮懿摇摇头，“妈，其实我还没有想那么仔细。” 第565回 男人 阮懿现在也只是动了离婚的念头，具体什么时候提，怎么提，她都没想过。 可能房子装修好了，水到渠成就说出口了。 她其实原本是想等什么时候徐斯衍找到了喜欢的人，就放手成全他们的。 可惜徐斯衍的心里只有姜明珠，大概是等不到他“移情别恋”了。 阮懿坦诚地对万柳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没有意义，您和爸还有爷爷都对我很好，我很舍不得你们，但婚姻还有一个主角是斯衍，他和我结婚之后应该并不快乐。” “所以我想，离婚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不用考虑我。” 万柳：“他什么时候考虑过你！” “罢了罢了，这种常年不着家又冷暴力的丈夫不要也罢，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要是找到合适的人了，随时跟他提离婚，他要是敢不离，我和你爸找他算账。” 阮懿听见万柳这番话之后，眼眶不由得热了一下。 和徐斯衍婚后的这些日子，如果不是万柳和徐莫言的关心支撑着，她大概坚持不了这么久吧。 但她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耗上一辈子，别的夫妻或许是相看两厌，她和徐斯衍连见面都做不到。首发 确实很讽刺。 万柳和徐莫言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地对她。 阮懿原本是以为，他们得知她想要离婚，说不定会失望，可能还会怀疑她是不是“出轨”了。 然而，万柳不仅没有做这些猜测，甚至还鼓励她去接触别人、开始新的感情。 怎么可能不动容？ 阮懿将眼泪压下去，和万柳说了一句“谢谢”。 万柳：“傻孩子。” 她靠近了阮懿，拍拍她的肩膀，“让我猜猜，你瞒着我和你爸买房的事情，是不是怕我们知道你有离婚的想法之后不开心？” 阮懿抿着嘴唇，没回答。 万柳：“你呀，就是活得太累了，一直都在为别人考虑。” 阮懿：“您和爸还有爷爷都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你们失望。” 万柳：“如果你和斯衍鹣鲽情深、相亲相爱，你提出离婚，我们肯定是会失望的，可是这几年，斯衍怎么对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私下，万柳和徐莫言没少聊过这个事情。 他们夫妻一致认为，徐斯衍对阮懿的这种不闻不问、冷暴力，其实比那些天天见面吵架的情况更让人失望疲倦。 不管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既然结婚了，阮懿又这么优秀，试着磨合一下总是好的。 可徐斯衍油盐不进，谁劝都听不进去，而阮懿又一个劲地为他开脱，更是给了他的冷暴力提供了条件。 万柳和徐莫言现在都没什么脸去见清和，人家好好一个女儿嫁过来，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 万柳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劝阮懿离婚，甚至还考虑过给她介绍个新对象。 但经过徐莫言的劝阻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本意是好的，但这种行为做出来对阮懿着实不尊重，因此他们只能等待阮懿自己做决定。 今天听到徐斯衍说阮懿买房的时候，万柳和徐莫言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一刻，他们两个人非但没有失望，甚至还有点欣慰。 唯一不舍的就是，这么好的姑娘，以后没办法跟他们做一家人了。 但儿子不争气，实在没办法。 —— 阮懿和徐斯衍和平度过了一个春节，之后再次分道扬镳。 虽然阮懿已经决定了和徐斯衍离婚，但万柳还是会带她去参加一些活动，阮懿也在活动上和付晓芝还有原野他们混熟了一些。 阮懿本身无意去参与徐斯衍的朋友圈，但付晓芝这个人很热情，一来二去地，阮懿和她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付晓芝有空了会喊她参加聚会，阮懿偶尔会去，一般都是挑徐斯衍不在的场合。 阮懿学校的工作和私下接的设计都进展得很顺利，学校那边很快要迎来新的评职称的机会，主任很看好她，已经在替她争取名额。 设计图接洽那边也很顺利，阮懿之前和凌薇合作出过很成功的案子，后来便签了长约。 名气出去之后，主动找阮懿合作的公司也不少。 进账多了，阮懿还房贷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很多。 这天，凌薇又来北城出差，阮懿出去请她吃了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凌薇问起了阮懿房贷的事情，得知她快要把贷款还完之后，凌薇笑着调侃：“钱是赚得差不多了，男人找得怎么样了？” 阮懿被问得噎住。 凌薇：“没找啊？” 阮懿：“……忙忘了。” 是忙忘了还是压根没心思找，彼此心里都有答案。 凌薇很给面子地给没有拆穿她，“怎么着，我给你介绍一个？” 阮懿：“不用，顺自然吧。” 凌薇：“你的顺其自然就是不找。” 阮懿：“也不是不找，交友圈比较小，平时又忙，就很难接触到新的人。” 凌薇：“那我带你拓展一下交友圈。” 她朝阮懿挑眉，“别拒绝啊，就下周，我带你去南城玩玩。” 阮懿：“好吧。” —— 和凌薇比起来，阮懿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 凌薇私下的爱好很多，她会弹吉他，还骑摩托车，玩户外运动…… 了解过她以后，阮懿不得不佩服她旺盛的精力。 凌薇这次带阮懿参加的，是一个越野俱乐部的聚会，用她的话说就是，里面都是年轻体壮的年轻人，肯定比徐斯衍那个冷暴力的渣男强。 聚会是在会所里的大包厢举行的，阮懿被凌薇带进去，看到包厢里成堆的人，社恐发作了。 她喜欢安静，不是很能适应人多的场合。 但凌薇今天就是来带她挑战自己的，没给阮懿丁点退缩的机会，把她带到包厢中央，为大家介绍了她的身份：“阮懿，我好姐妹，今年二十九，身高一米六五，北工大副教授，单身。” 阮懿：“……” 凌薇这番话实在是太像相亲时候说的了，特别是最后边那俩字儿。 阮懿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别乱说呀，我不是单身。” 凌薇：“迟早是，没事。” 阮懿来不及跟凌薇说后面的话，忽然就有人走上来按住她的肩膀。 阮懿回头看到那张脸之后蓦地愣住。 第566回 有意思 因为惊讶，阮懿有几十秒的时间都没说出话来。 直到对方笑着抬起手来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揶揄：“不认识我了？过命交情呢。” 阮懿：“……” 凌薇在一旁听见这话之后也略显诧异：“阮懿，你跟江妄认识？” 还过命的交情，听起来很不简单啊。 阮懿终于从震惊中抽离出来，她看向凌薇，跟她解释：“是认识，前年一起参加过一个活动。” 阮懿前年过年的时候跟江妄一起玩过几天，还打了雪仗，后来江妄从北城离开以后，两人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准确来说是江妄没有联系过她——阮懿很少主动出手去维持一段关系。 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江妄和凌薇竟然也认识。 凌薇觉得阮懿的的解释过于笼统：“那过命的交情是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江妄来回答了，他笑着说：“这就说来话长了，要不坐下来慢慢聊？正好我跟她也很久没见了。” 江妄话里话外对阮懿的兴趣不要太浓，凌薇这种阅人无数的人，当即就看出了端倪。 凌薇和江妄还算熟悉，对他的背景也有所了解。 除了比阮懿年龄小点，江妄身上挑不出什么硬伤来—— 不过，在凌薇看来，年纪也不算什么硬伤，阮懿这种沉闷的性格，找个年纪小的反而更合适，能把她带动起来。 阮懿最后跟凌薇和江妄一起坐了下来。 江妄给阮懿倒了一杯果汁，挑眉：“我记得你不喝酒。” 阮懿：“嗯，谢谢。” 这期间，凌薇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个人。 别说，越看越觉得般配。 后来江妄给凌薇倒了杯香槟，凌薇喝了一口酒之后，便开始盘问江妄，“说说吧，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江妄跟凌薇喝着酒，顺便说了之前去山里抓蝴蝶那件事情。 凌薇听见阮懿要抓蝴蝶送给“朋友”之后，目光变得有些微妙，顿时便猜到了什么。 趁江妄中途被人叫走，凌薇凑到阮懿耳边问他：“你是给你丈夫抓的蝴蝶？” 阮懿刚才看凌薇的眼神就知道，凭她的脑子，肯定是猜到了。 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好否认，阮懿只能点点头。 凌薇：“那他收到什么反应？他知道你为了给他抓蝴蝶进医院了么？” 阮懿：“出了点状况，礼物没送出去。” 凌薇：“出什么状况了？” 阮懿：“……” 凌薇：“我明白了，他没和你一起过生日是吧。” 看到阮懿沉默，凌薇就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故事，结合她说的意外，做出了推测：“是不是原本说好了你跟他一起过，结果他临时去和别人过了，没管你？” 阮懿：“也不是他的问题，他和我本来就没有很熟。” 她这么说就等于是默认了。 凌薇看着阮懿替他说话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再不熟你们也是夫妻，再者说，就算不是夫妻，答应好的事情变卦了，是不是应该提前说明一下？” 徐斯衍连说都不说，这摆明了就是本身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后续这句话有点伤人了，凌薇没说出口，但阮懿听得明白。 阮懿：“他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问题。” 凌薇：“……算了，不聊他，咱们今天是来找乐子的。” 她不想再提阮懿的伤心事，“江妄对你有意思，你看出来了么？” 阮懿：“……嗯？” 她有些迟钝，平和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凌薇就知道她没有看出来：“他的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你没感受到吗？” 阮懿：“我没有谈过恋爱。” 不仅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被人追过，她学生时代太安静了，穿得也很朴素，加上她长相本身比较淡，几乎没有人会关注到她。 凌薇：“要不要跟江妄试试？他人还挺不错的。” 凌薇把自己了解到的江妄的信息一一说给了阮懿，“他现在在生物科学院实习，以后大概就留那边了，父母也都是老师，你们两个人的职业还挺搭的，平时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绯闻，最关键的是他性格跟你互补。” 阮懿很安静地听完了凌薇的分析，但是并没有给出回应。 凌薇也没有强迫她，毕竟她才刚意识到江妄对她有意思，需要时间缓冲也很正常。 两个人刚聊完这个话题，江妄也回来了。 凌薇给阮懿使了个眼色，转头对江妄说：“我去玩会儿，阮懿她社恐，就交给你了。” 江妄笑着应下：“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凌薇端着酒投入到人群中，双人沙发这边只剩下了阮懿和江妄两个人。 江妄在阮懿身边坐下来，把茶几上的甜点端起来送到她手边，是一只夹了黄油和红豆的可颂。 “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吃这个的。” 阮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江妄：“上次你请我吃饭，餐后甜点上的这个，你把两个都吃了。” 阮懿：“……” 还有这种事情，她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但不得不说，被别人记住喜好的感觉很好，她承认她就是一个会被这种细节打动的人。 阮懿也的确有些饿了，她从江妄手中接过盘子：“谢谢你。” 阮懿的吃相很好，小口小口的，连吃东西的模样都透着出尘的气质。 江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口跟她聊起来：“最近好么？” 阮懿：“嗯，还好。” 江妄：“我毕业了。” 阮懿：“嗯，刚刚薇姐说了，恭喜你。” 生物科学院这种地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江妄肯定是很优秀才能通过层层筛选。 阮懿也是由衷祝愿他的。 但江妄听完她的恭喜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只剩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眼底透出灼热。 江妄这个眼神，马上就让阮懿想起了凌薇刚才的话—— 她抿住嘴唇，口腔里还有红豆和黄油混杂在一起的浓郁奶甜味儿。 “我去个洗手间。”阮懿放下盘子，匆匆起身往外走。 江妄舌尖抵住上颚笑了笑，等她走出包厢后，也起身跟上。 江妄在露台的位置找到了阮懿的身影，顺势将她堵在了栏杆和身体之间。 阮懿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清冽的柠檬香气。 “江妄，你先……” “我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第567回 撬墙角 阮懿和江妄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阮懿的手抵在江妄的肩膀上，正准备推开他的时候，却被他这句突兀的告白弄得僵住了。 虽然刚才凌薇已经提醒过她了，但阮懿没想到江妄本人竟然也这么直接，完全没给缓冲的时间，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阮懿当下忘了反应，愣了好久都没发出来声音。 江妄看到她露出茫然的表情，被逗笑了：“真没看出来啊？” 他以为他第一次在山里的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当时同行的几个人都看出来他对阮懿有意思了，阮懿本人好像完全没这个觉悟。 江妄当时在想，她比他大了三四岁，总不可能纯到这种地步吧。 他以为阮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跟他捅破这层窗户纸——这也很像她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情。 春节约她出去打雪仗那次，他们两个人玩得很愉快，他不信阮懿真的不知道。 阮懿在江妄的注视之下渐渐回过神来，然后摇了摇头。 说起来这个事情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薇姐跟我说，我才知道。” 她直接实话实说，那叫一个坦诚。 江妄听完阮懿的回答之后哭笑不得：“薇姐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到？” “阮懿，你也太迟钝了吧。”江妄抬起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阮懿不习惯跟他这么亲密，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你先往后退一下，别靠这么近，不合适。” 江妄很痛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还算尊重她。 两人距离拉开之后，阮懿终于有了呼吸的余地，她跟江妄解释：“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不太能感觉到。” 江妄：“……你没谈过恋爱？” 阮懿今年都有三十岁了—— 并不是江妄刻板印象，他只是觉得阮懿应该很受欢迎才是，她的性子恋爱次数少是一定的，但他没想到一次都没有。 阮懿：“嗯，没有谈过。” 江妄：“那考虑一下我么？” 江妄现在明白了一件事情，跟阮懿就得打直球，她没谈过恋爱，自然不会懂男女关系里那些拉扯和套路，想追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化繁为简，有话直说。 但这个说法也太直接了些，直接得阮懿又一次愣住。 江妄摸了摸下巴，“看来是我太激进了，那我换个问法——你对我有兴趣没？” 阮懿抿了抿嘴唇，“你挺好的。” 江妄：“给我发好人卡啊？” 阮懿：“没有，我的真心话。” 江妄：“所以你是答应给我个追你的机会了？” 阮懿缓缓低下头，她现在还没跟徐斯衍离婚，江妄这么做好像不太合适。 但她和徐斯衍的事情……好像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阮懿正想着怎么跟江妄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头顶又传来了他的声音：“薇姐今天带你过来，就是想给你介绍男朋友吧？” 阮懿：“嗯。” 江妄：“那你不答应我？看上别人了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去抬她的下巴，“别害羞，看着我眼睛说话。” 江妄的手劲还是不小的，阮懿最后只能抬起头来跟他对视。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鼓足勇气说出了后面的话：“我没有看上别人，但我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你追我不太合适。” 江妄：“怎么个复杂法？” 阮懿：“……我结婚有三年了。” 江妄的笑僵在嘴角，原本带着笑意的眼也一点点变得严肃：“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阮懿摇摇头，“没有。” 她的表情很认真，江妄也蓦地反应过来，阮懿不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但是对于她结婚这一点，江妄真的很难去相信。 虽然他们之前相处的次数并不多，但阮懿完全不像个结了婚的，就拿那次晚上跟他打雪仗的情况来说。 那天晚上他们玩到凌晨才散场，如果阮懿结了婚，她丈夫怎么可能连个电话都不打？ 江妄：“你跟你丈夫是……”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他是因为一些事情被迫和我结婚的，是我用了手段设计他。”阮懿还是把所有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所以我们婚后一直是分开的。” 江妄顿悟，难怪阮懿一直表现得像单身。 江妄：“你没考虑过离婚？” 阮懿：“最近开始考虑了，等我下次有机会单独见到他再聊吧。” 江妄听了都觉得离谱，已经结婚三年多的人，竟然要“有机会”见面。 江妄：“别告诉我你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阮懿：“有的，但他平时比较忙，不喜欢被打扰。” 江妄：“……” 阮懿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虽然江妄说喜欢她，但知道这些之后不一定会继续了。 时代在进步是没有错，但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去追一个二婚的人。 阮懿：“你再认真考虑一下吧，可能因为你对我有点意思，会不自觉把我美化，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江妄：“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事情嫌弃你？” 阮懿：“没有，不是嫌弃，只是会多一层顾虑。” 江妄桀骜不驯地笑了起来，手拍拍她的脸，“还没当过男小三，正好试试。” 阮懿：“……” 江妄：“撬别人墙角，听起来好像还挺刺激的。” 阮懿万万没想到江妄会是这个反应。 江妄：“你还有别的顾虑么？说出来我听听。” 阮懿：“等我谈过离婚再说吧，现在我们可以当普通朋友。” 阮懿不讨厌江妄，她也很想像凌薇说的那样试一试别人，说不定她也可以享受“两情相悦”。 江妄：“你还这么给你丈夫面子，他连家都不回，说不定早就——” “他不会的。”阮懿猜到江妄要说什么，率先打断了他，“他不是那种人。” 江妄：“……” 阮懿：“他只是不喜欢我，但没有对我不好，也不会出轨的。” 对于徐斯衍的人品，她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度。 江妄被阮懿的说辞气笑了，“不出轨不家暴是法律规定的，法律是道德的底线。” 阮懿丈夫这种冷暴力的行为，跟两者不相上下。 江妄有这个想法，但并没有说出口，这话出来，难堪的人是阮懿。 他拍拍阮懿的肩膀：“这几天我都有时间，明天一起玩。” 第568回 他不是渣男 晚上聚会结束，阮懿跟凌薇一起离开。 凌薇喝了酒，阮懿开车跟她一起回酒店。 路上，凌薇问阮懿：“你跟江妄一起出去聊什么了？” 阮懿：“他说他喜欢我。” 凌薇：“那你怎么回的？答应了没？” 阮懿：“我和他说了我的情况。” 凌薇：“好吧，虽然我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但你如果有负担的话，的确应该提前聊清楚，不过依我对江妄的了解，他多半不会介意的。” 阮懿把方向盘捏紧了几分，没回应。 凌薇：“所以你怎么想，要发展一下试试么？你们两个人真的挺般配。” 阮懿：“等我处理好离婚的事情吧……现在这样不合适。” 凌薇：“但凡你跟你丈夫的婚姻有点火花，我都不会带你来今天晚上这种场合，他都没有顾忌过你感受，你何必考虑他，说句不好听的，你有他没他有任何区别吗？”首发 阮懿抿了抿嘴唇，“薇姐，他其实没有做错，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他了。” “你作为我的朋友，内心的天平一定是会不自觉地向我这边倾斜的，从我的角度看，我们婚后他确实没有做到任何丈夫应该做的事情，但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段婚姻是我算计来的，是我错在先，他没有报复我、虐待我，就已经算对我好了。” 阮懿很认真地说了一大段话，凌薇听完之后揉了揉眉心。 其实这些道理她都明白，早在阮懿跟她说了结婚的缘由时，她就晓得了。 但如阮懿所说，她作为阮懿的朋友，不自觉地就会替她说话。 凌薇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我只是觉得你喜欢他，替你难受。” 阮懿：“我是喜欢过他，可是没有规定我喜欢、他就必须给回应，付出感情本来就是自身的选择，不能用这个来绑架他，更不能因为他没有满足期待就指责他。” “至少，在我看来，他从来都不是渣男。” 凌薇也跟着笑了。 是啊，很多时候，人们在感情中称之为“渣男”“渣女”，本质上还是因为对方没有满足自己的期待。 抛开那些家暴虐待骗钱的，用感情来衡量的话，“渣”是个非常主观且抽象的形容。 阮懿这么分析也没有错，徐斯衍只是没有满足期待而已，谈不上渣。 只是…… 凌薇转过头看向阮懿，她清冷平静的脸蛋被车窗外的霓虹照出了斑斓的光。 “活得这么清醒，也很累的。”凌薇笑着说，“偶尔也要糊涂一些，日子会好过许多。” 越清醒就越痛苦。 假设阮懿发自内心觉得徐斯衍是个渣男，每天骂他几句，也算是能抵消一部分情绪。 可她这么清醒地知道前后逻辑……婚后这三年多，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凌薇不敢去想。 —— 阮懿把凌薇送回房间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套房。 阮懿打开灯之后换了衣服，然后站在落地窗前低头往外看。 相比北城，南城的夜生活好像更丰富一些，虽然凌晨了，但路上的车还是很多。 阮懿盯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看了许久，脑袋里走马观花地回放起和徐斯衍结婚这三年多的种种画面。 这样回忆一遍，阮懿才惊觉，她和徐斯衍从来没有私下相处过—— 即便是有短暂的相处，也是因为万柳和徐莫言的事情，譬如安排徐斯衍接送她，或者是帮她搬家那次。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平时会不会记得他结过婚，大约是不会的吧，这段婚姻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他的耻辱。 结束，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阮懿去浴室洗了个澡，临睡之前把未来搬家要带走的东西简单列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去，但她一向喜欢提前做计划。 列完表之后，阮懿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阮懿起得有点迟，八点多才睁眼。 睁开眼睛以后，枕头边的手机就响了。 是江妄的电话。 昨天晚上阮懿答应他今天出去玩的。 阮懿拿过手机接起来：“早上好。” 江妄：“早，起了没？” 阮懿：“嗯，刚醒。” 江妄：“那我去酒店接你，带你出来吃早饭吧？” 他说，“南城的特色小笼，不知道你之前吃过没，带你尝尝。” 阮懿：“好的，那我去洗漱一下。” —— 阮懿和江妄约了在酒店楼下碰面。 阮懿洗漱好之后，简单换了一套衣服，头发随便扎了一下就出门了。 她穿了一条连衣长裙，帆布鞋，整个人都很素净。 江妄是开车过来的，他停在车前，见阮懿过来，便替她打开了副驾的门。 上车之后，阮懿看到江妄车里的摆件是蝴蝶标本。 那只蝴蝶很漂亮，翅膀的花纹是宝石蓝和孔雀绿，浓烈又打眼。 阮懿看得移不开视线。 江妄注意到这一幕，笑着问她：“喜欢么，回头送你。” 阮懿：“……不用了，我也用不上。” 她对蝴蝶根本不了解，在这方面完全是个小白，之前去抓蝴蝶也只是为了给徐斯衍礼物。 江妄：“放你车里呗，反正我家里还很多。” 江妄执意要送，阮懿推脱了几次没成功，最后只能收下来了。 阮懿在南城玩了三天，江妄很尽职尽责地给她当了三天地陪。 起初阮懿是有所顾忌的，但江妄这个人很有分寸，说是暂时当朋友，就真的只是像朋友一样，出去玩的时候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 阮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门玩过了，跟江妄一起玩了几天也算散了散心。 阮懿买了不少东西，离开南城的那天，也是江妄送她去的机场。 道别的时候，江妄笑着跟她说：“有空再来。” 阮懿：“也欢迎你到北城。” —— 阮懿在南城这几天，也没忘记给长辈们买礼物。 回到北城之后，她把礼物一一送了回去。 万柳和徐莫言看见阮懿这么懂事，再想想徐斯衍对她的态度，更觉得可惜。 阮懿晚上在徐家吃饭的时候，收到了付晓芝发来的微信。 付晓芝：【阮懿，有空没，珠珠要跟周四求婚，来凑热闹啊。】 阮懿看到消息之后怔了一下。 这种场合，徐斯衍应该也会去。 阮懿本能地想要逃避，但转瞬一想，这可能是她近期和徐斯衍单独碰面的最好机会了。 第569回 她敢 所以，经过权衡以后，阮懿还是答应了付晓芝的邀请，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经过之前的相处，阮懿和付晓芝还有姜明珠的关系比以前接近了一些，但还远远谈不上“亲近”。 而且阮懿也从来没有跟姜明珠聊过徐斯衍的相关问题。 阮懿没想到的是，姜明珠竟然会选在求婚的这天下午跟她聊。 三点钟，阮懿来到了相府别墅。 她过来的时候，姜明珠正好在院子里忙碌，指挥着周围的人往墙上挂东西。 从场地的装饰就能看出来，姜明珠是个很浪漫很有意思的人。 姜明珠的性子有些骄纵，也很会撒娇，人非常热情，和她接触久了，大概很难不喜欢她。 阮懿还挺理解徐斯衍的，他那样冷冰冰的性格，其实更容易被这样热烈的人吸引。 姜明珠看到阮懿之后，马上放下手上的气球过来跟她说话，“你来啦。” 阮懿点点头，看了看四周的装饰，笑着对她说：“恭喜。” 姜明珠：“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来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阮懿。 因为她和周礼的关系，徐斯衍和阮懿被迫绑定在了一起，两个人都过得不如意。 阮懿当年也是没得选择，才会去配合周礼，她对徐斯衍想必也没什么感情。 跟不喜欢的人当夫妻，还不能离婚，想想都觉得难过。 阮懿浅浅笑了下，“你没有对不起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姜明珠：“哪是什么选择，周礼逼你的，我知道。要不是我——” “不是的。”阮懿不疾不徐地出声音，即便是在打断姜明珠的话，也没有任何不礼貌的感觉。 她略作停顿，看着姜明珠的眼睛说，“周礼会找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斯衍很久了。” 这回轮到姜明珠愣住。 她的眼睛睁了很大，脑子是懵的—— 阮懿喜欢徐斯衍？什么时候的事儿？周礼那狗东西完全没跟她提过！ 阮懿看出姜明珠的疑惑，便主动解释：“中学的时候，我和他们在一个学校，后来我家里出了些事情，我转学了。” 姜明珠：“……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他了？” 阮懿没回答。 姜明珠：“他知道么？” 阮懿：“那都是学生时代的事情了。” 她冲姜明珠微笑，“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情是我自愿选择的，今天是你求婚的日子，别想这些了。” 姜明珠停下来盯着阮懿：“你不想让他知道。” 阮懿：“所以希望你替我保密。” 姜明珠：“……好。” 阮懿：“我帮你打气球。” 姜明珠聪明，也知道分寸，见阮懿不想谈这个话题，便就此略过。 —— 后来几个小时，阮懿一直在院子里忙活，赶在傍晚之前，把院子里的装饰全部都弄完了。 五点半的时候，徐斯衍和原野一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进来院子的时候，阮懿正好在跟付晓芝和方沁阳说笑。 余光瞥见徐斯衍的身影之后，阮懿嘴角的笑略微僵硬了一下。 付晓芝也看见了原野和徐斯衍，扯着嗓子把俩人叫了过来。 走近之后，徐斯衍的视线落在了阮懿身上，“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不算冷，淡淡的，但就是带着一股质问的味道，好像在指责她不该过来。 付晓芝：“我叫她过来的。” 阮懿：“芝芝说缺人帮忙，我正好有空，就过来了。” 徐斯衍：“哦。” 这两个人的互动把旁边围观的几个人都弄得不舒服了，付晓芝实在受不了徐斯衍这态度，但又不好说什么，为避免阮懿难堪，先带她走了。 原野朝阮懿的背影瞄了一眼，又看着身边的徐斯衍调侃：“我活了三十年了，还没见过你和阮懿这么不熟的夫妻。”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我和她算什么夫妻。” 原野：“不是我说，你俩都三年多了，你真就没一点兴趣？” 徐斯衍不答。 原野表情严肃了几分，声音压低提醒他：“你可别忘了，珠珠要和四哥求婚了。” 徐斯衍：“不是因为她。” 原野：“那是为什么？阮懿不是挺好的么，你……” “没有兴趣。”徐斯衍有点不耐烦，“你觉得她挺好，你去。” 原野：“……我这不是在给你出主意么，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离婚也行。” 徐斯衍：“除非她提，不然我爸妈不会同意。” 徐莫言和万柳早就被阮懿收编了，他要是敢提一句离婚，大概得被他们骂死。 徐斯衍并不想跟父母吵架，况且他也没有恋爱的打算，留着阮懿也无所谓。 原野摸了一下下巴，视线又看向阮懿那边：“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她铁定不会和你离婚呗？” 徐斯衍：“她算得清。” 这段婚姻给她带来了那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帮她摆脱了阮家。 单冲这一点，她就不可能离婚，否则也不可能忍三年。 原野却不以为然：“你也别太自信，哪天她真忍不了你的冷暴力跟你提离婚，你就傻了。” 徐斯衍：“我无所谓。” 原野：“那她要是跟别的男人好了呢？你也无所谓？” 徐斯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骤然阴沉，手握成了拳头：“她敢。” 成功看到徐斯衍的情绪波动，原野挑起眉来火上浇油：“那可不一定，蔫人出豹子，根据我的经验看，阮懿很像是那种冷不丁搞个大新闻的人，劝你还是别太自信。” 徐斯衍呵了一声，“她要是敢出轨，我不会放过她。” 原野：“啧，你还挺生气，你又不尽丈夫的职责，她出轨不也是情有可原。” 徐斯衍：“我没出轨也没虐待她。” 原野：“但你会冷暴力啊，三年多不回家，真有你的。” 原野拍拍他的肩膀，“你跟你公司楼下餐厅的服务生见面的次数都比跟你老婆见面的次数多。” 徐斯衍：“……” —— 姜明珠策划的这场求婚十分成功。 求婚结束以后，姜明珠和周礼两家人一起吃饭。 阮懿和徐斯衍原本也是被要求留下的，但徐斯衍没有接受。 他走到阮懿面前，手搭上她的腰说：“我跟她有点事情，先走了。” 阮懿甚至来不及说道别的话，就被徐斯衍拖出了相府别墅。 走出院子，徐斯衍回头看向阮懿问：“你开车了么？” 第570回 很快就会 阮懿点点头，“开了。” 徐斯衍：“钥匙给我。” 他说话的同时直接朝她伸出了手，阮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徐斯衍可能是没开车。 于是阮懿马上从包里翻出来车钥匙递给他：“我车在那边停着。” 徐斯衍朝斜前方看过去，阮懿那辆英菲尼迪suv便映入眼帘。 徐斯衍接过来钥匙朝车走过去，阮懿紧随其后。 两人在主副座上先后坐好，徐斯衍系上安全带便发动了车子。 阮懿侧目去看他，他的下颚线条僵硬，嘴唇紧抿着，目光阴沉，整个人透着一股凝重和阴郁。 其中的原因不难猜到——姜明珠和周礼如今算是修成正果了，徐斯衍的念想等于是彻底断掉了。 即便徐斯衍之前就经常把“她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挂在嘴边，但人骨子里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就算什么都懂，彻底破灭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控制情绪，她也经历过。 阮懿盯着徐斯衍看了一会儿之后，轻声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徐斯衍：“没有。” 这个回答让阮懿更茫然了，既然没事，找她干什么呢？ 不过阮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他：“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徐斯衍没回答。 车厢里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因为徐斯衍阴沉的表情，四周的气压都被拉得有些低。 阮懿甚至听得见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仿佛连喘息都带着痛苦。 阮懿到底是没有忍住，抿了抿嘴唇跟他说：“去做一点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吧。” 徐斯衍猛地踩下了刹车。 虽然系了安全带，但阮懿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往前甩了一下，她抬起头一看，对面路口是红灯。 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耳边便传来徐斯衍冷冽的声线：“你在可怜我。” 阮懿马上扭头看向他，否认：“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开心一点。” 徐斯衍呵了一声，这个时候红灯正好过去了，他再次踩下油门，没有再去回应阮懿的这句话。 但阮懿已经从徐斯衍那一声笑里听出了讽刺和反问，他应该是想告诉她，他的所有不开心都是她造成的。 阮懿并不觉得这个想法偏激，婚后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现在是纠错的时候了。 她开始酝酿离婚的说辞。 刚开始动脑筋，徐斯衍突然出声：“这个，哪里来的？” 阮懿的思路被迫中断，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徐斯衍指着那个蝴蝶标本的摆件。 江妄之前非要送给她，阮懿拿回来之后就放到了车里，徐斯衍看起来对它兴趣很浓厚。 阮懿：“是一个朋友送的。” 徐斯衍：“歌莉娅鸟翼凤蝶，不常见，是你朋友自己捕的么。” 阮懿：“嗯。” 徐斯衍：“那他挺厉害。” 阮懿点点头，这个得承认，江妄在这方面确实牛。 不过，徐斯衍好像是第一次这样跟她说话，虽然情绪还是谈不上热络，但阮懿能从他的言辞间感受到他的喜好。 如万柳所说，他对蝴蝶很了解。 因为聊到这个话题，车厢内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阮懿继续去分神想着怎么提离婚，不知不觉，徐斯衍把车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阮懿马上就反应过来徐斯衍的目的了——他想借酒消愁。 阮懿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提着包跟在徐斯衍身后陪他走了进去，这家酒吧是清吧，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徐斯衍没去包厢，直接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他点了两瓶酒，酒上来之后便仰头喝了一整杯。 阮懿不会喝酒，看到徐斯衍这么个喝法，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出声提醒他：“喝慢点，你会醉的。” 徐斯衍像没听见一样，又喝了第二杯。 阮懿根本劝不动他，只能坐在对面眼睁睁看他喝酒。 徐斯衍从坐下来开始就没停过，他的注意力都在酒上，阮懿甚至都没机会跟他展开离婚的话题，他就已经喝醉了。 一瓶酒下肚，徐斯衍的眼神已经浑浊迷离。 他动手要去拿第二瓶的时候，阮懿急匆匆按住了瓶子，掌心刚好捂住他的手。 可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别的了：“斯衍，你已经喝多了，这瓶就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徐斯衍停下来，抬起眼皮来看着她，因为醉酒的关系，他的眼底有潮意。 徐斯衍就这么盯着阮懿看了快一分钟，之后讽刺地笑了起来，“阮懿，你就不会想起来你喜欢的男人么。” 阮懿：“……” 徐斯衍：“心里装着别人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也能风平浪静过这么多年，我佩服你。” 他喝多了，话也比之前多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阮懿猜测，徐斯衍这番话应该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他认为她心里有别人，但为了利益和他结了婚，婚后即便是丧偶式生活也不在意。 阮懿自嘲地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徐斯衍：“我问你，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么。” 他不依不饶，反手按住她的胳膊不肯放她离开。 阮懿低头看着他的手臂，心想他果然是喝醉了。 脑子清醒的状态下，他是不可能主动对她做这种动作的。 阮懿沉默几秒后才回答他：“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通过这段婚姻，我已经得到了太多，很抱歉让你成为受害者，但不会太久了，你很快就会自由的。” 徐斯衍喝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并没有听出来阮懿后半句话的意思。 他松开阮懿的手，抢过第二瓶酒继续喝。 阮懿这次没拦着他了，她安静地坐在对面，目睹他喝到烂醉如泥。 徐斯衍最后走路都不稳了，阮懿找了个服务生帮忙，才把他扶上车。 车门关上，阮懿看了一眼后视镜，叹气之后，踩下了油门。 徐斯衍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带他回清江苑了。 —— 阮懿把徐斯衍扶到客厅沙发上，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她转身去换了拖鞋，然后走近沙发蹲下来，打算给徐斯衍把西装外套脱下来。 虽然动作很小心，但还是惊动了他。 徐斯衍一把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带着凶狠的光。 “你别碰我。”他的每个字都带着不耐和嫌恶。 阮懿心口一抽，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下来，“我只是想帮你脱掉外套。” 第571回 浇 徐斯衍直接甩开她的手，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阮懿的手垂到了身侧，下意识地抓住了衣服的一角，指尖冰凉。 没有任何人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何况是对方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排斥和厌恶之后。 过了半分钟，阮懿从沙发前起身，“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这话没有得到徐斯衍的回应，阮懿匆匆忙忙朝厨房的方向走去，背影带着趔趄和狼狈，像是落荒而逃。 来到厨房之后，阮懿才开始大口呼吸，她耳边不断回荡着徐斯衍刚刚说过的话，还有他厌恶的眼神，心口那股揪痛愈演愈烈。 原来还是会难过的，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徐斯衍酒后这些表现足以说明，他平时对她已经算收敛起恶意了。 阮懿不认为徐斯衍有错，从始至终他都是无辜的那个，周礼和姜明珠把他卷进了这件事情里，她为了脱离阮家算计了他。 这些年，压抑挣扎的不止是她，还有他。 他的难过和悲凉不会比她少。首发 阮懿给徐斯衍倒了一杯温的蜂蜜水，端来了客厅。 她再一次走到沙发前，蹲下来将水递给他，“喝点水吧，会舒服一点。” 徐斯衍靠在沙发上坐着，猩红的双眼垂下，扫过她手里的那杯水，又发出一道讽刺的笑。 阮懿没吱声。 徐斯衍抬起手来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杯蜂蜜水，阮懿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准备起身走开。 她刚刚动了一下腿，便头顶浇下来的液体弄得彻底僵在原地。 啪。 一道玻璃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阮懿吓得身体瑟缩了一下。 玻璃片溅到了她的小腿处，划了一道口子，现在在流血。 徐斯衍把那一整杯蜂蜜水都浇到了她的身上，从头顶开始，现在她的头发和上半身都湿了。 即便不照镜子，阮懿都能想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醉酒之后，徐斯衍对她的恶意和憎恶都通过行为表达了出来——这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 阮懿蹲在原地，身体像被困住一样，怎么都动不了，眼眶又酸又胀。 徐斯衍冷冷地扫过阮懿，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电话：“来清江苑接我。” 阮懿听见他的声音之后，蓦地抬起头来。 徐斯衍和她四目相对，嘴唇冷漠地翕动，“看到你这张虚伪的脸，我都觉得恶心。” 阮懿的身体往后倒了一下，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体上的疼痛能让她的大脑保持清醒。 阮懿最后是扶着茶几站起来的，她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地玻璃碎片，拿了扫帚过来清理。 徐斯衍的司机来得很快，阮懿刚收拾好，人就到了。 阮懿给司机开了门，司机看到阮懿头发和衣服都湿着，有些惊讶，“徐总夫人，您……” “斯衍就拜托你了，记得给他吃醒酒药。”阮懿没给司机问出来的机会。 司机平时天天跟着徐斯衍，也很清楚他和阮懿的关系，因此没有多嘴继续问，去沙发那边扶起徐斯衍就走了。 人一走，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阮懿一个人。 阮懿站在门口，盯着徐斯衍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一会儿，之后，视线在客厅逡巡一周。 三年半了。 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越来越冷。 还没有到冬天，她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凉。 —— 这次之后，阮懿算是清晰又残忍地见识到了徐斯衍对她的厌恶，也更加坚定了她离婚的念头。 只是，阮懿平时和徐斯衍见面的机会真的太少了，这一拖，就到了春节。 她本来以为，春节的时候能在徐家和徐斯衍见上一面，可没想到，徐斯衍竟然没在。 阮懿问过万柳之后才知道，徐斯衍因为工作的关系，十月底就去美國了，要待到明年年底。 阮懿想过给徐斯衍打电话或者是发消息提离婚，但觉得不太合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年而已，她最擅长的就是等。 只是，下次见面的话，一定是要提离婚的。 那次从南城回来以后，江妄就会时不时地来北城找阮懿。 春节之后，江妄也正式进了生物科学院，三月份被单位派来了北城学习，就在工大附近的t大，因为离得近，这也更方便了两个人联系。 和江妄待在一起的时候，阮懿不需要小心翼翼，他比她年纪小，生命力旺盛，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阮懿总是能在他身上汲取到能量。 江妄提供给她的情绪价值，是徐斯衍完全比不了的。 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又或许是之前徐斯衍醉酒后的话让她心死了，阮懿渐渐决定放下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试着和江妄发展一下—— 但前提还是得和徐斯衍离婚。 阮懿一直在等，等徐斯衍回国。 等待期间，阮懿也被学校派去川南参加了一次项目培训，是工大和川大共同合作的，为期一个月。 接到培训通知后，阮懿便回到了公寓收拾东西—— 暑假的时候，她就从清江苑搬到了大学城的公寓里，公寓装修完已经有两三个月了，环境指标刚合规，阮懿就陆续从清江苑运送行李出来了。 不过，这件事情万柳和徐莫言暂且还不知道。 阮懿刚收好行李，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她合上箱子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江妄。 阮懿诧异：“……你怎么来了？” 江妄扬起嘴角，“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开心吗？” 阮懿：“你确定不是惊吓吗？” 江妄：“我刚交上去实验数据，休假了，接下来能在北城待很久。” 他一边跟阮懿汇报工作情况，一边走进客厅。 刚进来，就扫到了地上的行李箱：“你这什么情况？” 阮懿：“我后天一早去川南培训。” 江妄：“……” 看到他无语的表情，阮懿忍俊不禁，“所以你下次，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吧。” 江妄：“你们学校领导是在跟小爷我作对吧？生气了。” 阮懿：“……” 江妄往阮懿身边凑了一下，肩膀撞她，“诶，我生气了，你就没点表示？” 阮懿往后躲了一下，“你别靠我太近。”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约定，保持一米安全距离。 江妄多少有些憋屈，阮懿那个名义上的老公怎么还不回来离婚：“那你哄我一下。” 第572回 我要他永远高悬天上 江妄经常会这样撒娇，对于阮懿这种没什么感情经验的人来说，这种情况是很难应对的。 但考虑到江妄平时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阮懿还是会尽力去做一做。 阮懿思考了半分钟，对他说：“你晚上在我这里吃饭吧，我做饭。” 江妄：“真的？” 阮懿点点头，“嗯，你可以点菜。” 江妄：“不容易啊，终于吃到阮老师的饭了。” 自从知道阮懿会做饭以后，江妄就一直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想让阮懿做饭给他吃。 但之前阮懿住在清江苑，不可能带他回去，所以江妄一直没机会吃到。 阮懿在外卖软件上叫了点食材，东西到了以后就去厨房忙了。 江妄捋起袖子跟上去，“我给你打下手！” 阮懿：“你行么？” 她有些怀疑地打量着江妄，快一年的相处里，实在很难从他身上看到什么做饭的天赋。 江妄：“阮老师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虽然厨艺不精，但洗洗菜还是可以的。” 阮懿：“好吧，那你帮我洗菜吧。” 江妄痛快答应下来。 阮懿看到江妄在洗手池前熟练操作的动作之后，才确定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之前徐斯衍洗菜的时候动作太生疏，导致她留下了刻板印象，以为江妄也是那样。 但实际上，江妄和徐斯衍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 阮懿在江妄的帮忙下做完了一顿饭。 三菜一汤，两个人吃足够丰盛了。 江妄如愿吃到了阮懿做的菜，心情很好，尝完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彩虹屁，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都用在这顿饭上。 阮懿听着江妄的夸奖都觉得太夸张了，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浮现了笑意。 和江妄待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会忍不住被他逗笑，而且，不管她做什么事情，江妄都会给她正面的反馈。 阮懿想起来之前给徐斯衍做饭的几次，他好像都没怎么尝过，更遑论去做评价了。 徐斯衍是不会夸她的，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早就定型了。 想起徐斯衍之后，阮懿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原本清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江妄看到阮懿的情绪变化，马上问：“怎么了？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阮懿：“有点。” 在江妄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以前也有给他做过饭，不过他很少吃。” “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确实很难吃下饭。”阮懿笑了下，“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会后悔的人，但现在还真有点后悔当初的错误决定。” 如果她那个时候没有接受周礼的提议，被阮江古逼着送给了别人，可能还比现在好过点。 至少痛苦是她一个人的，徐斯衍不必经受这种折磨，他永远会是她心头高悬的白月光。 江妄放下筷子看着她，“别想以前了，想以后吧。” 阮懿：“你说得对。” 江妄：“他什么时候回来，知道么？” 阮懿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 江妄：“错四年总比错一辈子好，离婚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是解脱。” 阮懿：“嗯，是这样没错。” 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徐斯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离婚，甚至没有去预设过第二种可能。 江妄：“吃饭，吃完饭带你出去兜个风。” —— 大学城夜里很热闹。 阮懿跟江妄沿着一条路走到尽头，拐角的地方正好是骑行道，路上零零散散有几个骑车路过的人。 江妄看到附近有共享单车，便提议阮懿：“要不要上去骑会儿车？” 阮懿点头答应下来，接着他们两个人各自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上了骑行道。 今夜的月光格外清亮，头顶的月光照下来，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四周很安静，阮懿和江妄都骑得很慢，时不时就有骑车路过的人超过他们。 江妄抬头看着树梢的月亮，笑着说：“今天月亮可真漂亮。” 阮懿也去看一眼，“是啊，很美。” 阮懿刚应完江妄的话，身边便有人骑着车超过她，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她的车上绑着个小音响，里头正放着歌： 【我不摘月亮，我要他永远高悬天上，皎洁流芳】 【他始终陌生，才允许诸多浪漫想象，作为我理想】 【我要写诗给他，不要求送达】 …… 【我知再迷恋他，也非我能私有】 【就当神爱世人，遥远温柔，未必要牵手】 伴随着她走远，那音乐也渐渐消弭，阮懿只音乐听得见最后一句：“放弃强求，各自愉快而自由”。 初秋的风吹动着骑行道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头顶的月光依旧皎洁明亮，唯独地上的影子被树叶遮得明灭斑驳。 阮懿抬头看一眼月光，又低头去看地面，风吹得她的眼角有些湿。 —— 因为阮懿要去川南培训，江妄在北城旅居的计划也取消了。 江妄动过和阮懿一起去川南的念头，但考虑到她的工作，还是放弃了。 江妄订了和阮懿同天的机票，两人一起去了机场，之后在候机厅分道扬镳。 阮懿参加工作之后出去培训的次数不少，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专心致志投身到工作之中。 认真过起来，时间也很快，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眨眼就到了收尾状态。 一起过来的几个同事决定在培训结束之后在川南留下来玩几天，阮懿想了想，也决定散散心。 巧的是，阮懿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江妄正好在微信上告诉她，他也要来川南办事。 江妄当天下午就到了，阮懿没事干，便去了高铁站接他。 江妄住在学校安排的宾馆里，阮懿打车跟他一起送行李。 回去的路上，阮懿收到了万柳的微信。 【斯衍前几天回来了，不过这几天周四媳妇要生了，他过去给添把手，你们估计过几天才能见面了。】 阮懿盯着万柳发来的这条消息看了很久。 万柳不知道徐斯衍对姜明珠的感情，可她知道。 阮懿猜测，徐斯衍应该就是因为姜明珠生产这件事情才回来的。 姜明珠的预产期大概就是这一周，正好她忙完了这边回去，就可以和徐斯衍谈离婚了。 “怎么了？”江妄看着阮懿盯着手机发呆，有点好奇。 阮懿：“他回国了，我想这次回去就跟他谈离婚。” 第573回 不住 江妄一直在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阮懿离婚，眼下从阮懿嘴里听见这个消息，他自然是兴奋不已。 阮懿跟徐斯衍离了婚，他就能光明正大追阮懿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碰一下她的胳膊都得避嫌。 江妄：“你找律师了么？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一下？我高中有个同学在律所。” 阮懿：“应该不用律师，我们没什么财产分割的问题。” 她是一分钱都没打算要的，房子和车更没有想法，他们也没孩子，实在用不上律师。 徐斯衍不可能不同意离婚，所以他们两个人只要约好时间去民政局换个证就行了。 江妄：“也是，那接下来两三天先好好玩玩，就当是庆祝你告别过去了。” 阮懿：“好。” —— 可能是因为不在北城，也可能是因为知道离婚将近，阮懿并对江妄一些比较亲近的动作不像之前那样排斥了。 比如，爬山的时候被他扶一下，她不会像之前一样触电一般躲开了。 这些虽然都是小细节，但没有逃过江妄的眼睛。 川南旅行的最后一天，早饭之后，阮懿和江妄去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咖啡厅。 服务生刚把咖啡送上来离开，江妄便一把握住了阮懿的手。 他很少做这种无礼突兀的动作，阮懿愣了一下之后，便想把手抽回来。 但江妄没给她这个机会，把她握得更紧了。 “我等你离婚。”江妄看着她的眼睛，“阮懿，我对你认真的，你仔细想想，别逃避问题。” 他平时少有这样严肃的态度，阮懿习惯了他笑嘻嘻的样子，被他的转变弄得怔忡许久。 但，最后还是给了他答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江妄：“我能问问你现在对我什么感觉吗？” 阮懿：“你是想问我喜不喜欢你吧。” 江妄：“对。” 阮懿摇了摇头，“其实到我这个年纪……很难喜欢谁了。” “江妄，你也要考虑清楚的，我们对喜欢的定义不一样，我做不到像你那样表达自己的感情，就算我离婚以后和你在一起，可能也匹配不了你的需求。” 江妄：“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吗？” 阮懿点了点头。 江妄：“那就够了，你快乐就是我的成就感来源。” 阮懿动了动嘴唇，刚想回江妄的话，就扫到了店铺入口处的身影。 那道身影仿佛也看见了她，马上看过来：“阮懿？” 听见付晓芝喊她的名字，阮懿马上把手从江妄手里抽出来，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江妄：“你朋友？” 阮懿点点头，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她聊几句。” 江妄：“是他也认识的朋友？” 见阮懿这么警惕，江妄立刻便猜到了什么，“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我解释几句，免得她误会。” 阮懿：“不用了，她不会误会，你先走吧。” 两个人拉扯了一番之后，江妄最终还是起身走了。 阮懿和付晓芝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和她寒暄了一下近况。 付晓芝是来川南这边出差的，阮懿听她说了几句建学校的事情。 阮懿原本以为付晓芝会问她关于江妄的问题，没想到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过，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那一刻，阮懿真的很感激付晓芝。 两个人坐在咖啡厅里闲聊的时候，付晓芝忽然接到北城那边的电话，姜明珠要生了。 接完电话，付晓芝马上就开始订回程的机票。 阮懿想了想，对付晓芝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阮懿改签了机票，和付晓芝订了同一趟航班飞回了北城。 回到北城的时候，下午三点钟，阮懿和付晓芝是被姜明珠的小叔郑凛叙带去医院的。 阮懿隐隐能感觉到付晓芝和郑凛叙之间有点事情，但她没有去问不该问的问题。 去医院的路上，阮懿得知姜明珠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她想，徐斯衍这个时候肯定在医院。 果不其然，一来到病房门口，阮懿就看到了徐斯衍的身影，他正在跟护士说话，好像是在安排这边的护工。 阮懿站在一旁沉默，在诸多人中间没多少存在感。 付晓芝上去跟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问阮懿要不要一起进去看看，徐斯衍这才注意到她。 时隔一年没见，徐斯衍落在阮懿身上的目光都带着陌生，“你怎么过来了？” 阮懿不知道怎么回答。 付晓芝则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徐斯衍：“你老婆你不知道？” 徐斯衍：“没联系。” 阮懿：“我在川南培训，正好和芝芝碰上了，就一起回来了。” 解释完，她拉住了付晓芝的胳膊，“我们进去看看吧。” 付晓芝被阮懿拉着走了几步，有点无语：“他平时真就完全不跟你联系啊？” 阮懿抿了一下嘴唇。 付晓芝看到阮懿难堪的表情之后迅速转移了话题，不戳她的伤口了。 —— 姜明珠生了个男孩子，挺可爱的。 虽然刚出生的孩子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有周礼和姜明珠两个人的基因，孩子以后肯定很漂亮。 周家的人也都过来了，靳柔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开心不已，还不忘张罗着照顾姜明珠。 阮懿站在婴儿床前盯着孩子看的时候，靳柔笑着凑上来问了一句：“壹壹也喜欢孩子啊，那你和斯衍也抓紧要一个啊。” 阮懿干笑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病房门口的徐斯衍。 他应该也是听到了这句话的，只是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 意料之中。 阮懿没在病房待太久，姜明珠和孩子都需要安静，傍晚时分，过来探视的人就都从病房出来了。 阮懿的行李箱还在郑凛叙的车里，但郑凛叙看起来要和付晓芝处理一些事情，阮懿便把行李箱从他车上拿下来，准备打车回去。 阮懿刚打开打车软件，身体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 她抬起头来，刚好撞上徐斯衍的双眼。 阮懿手指一紧。 徐斯衍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行李箱，直接越过她，动手拖着箱子就走。 阮懿就这么跟着徐斯衍上了车。 直到车子发动，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过话。 徐斯衍是往清江苑的方向开的。 阮懿看着前面的路，手指攥紧，汲了一口气之后，朝他缓缓开口：“我现在不住清江苑了。” 第574回 工具 徐斯衍听见这话之后眉头皱起来，他余光瞟过阮懿：“不住清江苑你住哪里？” 阮懿：“我之前在大学城买的公寓，那里上班也比较方便。” 徐斯衍：“地址给我。” 他顺势把车停在路边。 阮懿抿着嘴唇陷入沉默，难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徐斯衍已经习惯了阮懿有问必答，她现在的态度让他略微不悦，声音也渐渐不耐烦：“你自己说还是等我去查。” 阮懿没有打算隐瞒他，刚刚的沉默不过是在思考离婚的事情。 她马上给徐斯衍报上公寓的地址。 徐斯衍在导航里输了小区的名字之后，再次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二十分钟以后，徐斯衍的车停在了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阮懿解安全带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先一步下车，将她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取了出来。首发 阮懿忙走上去，要从他手里拿箱子，结果徐斯衍根本不搭理她，绕过她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阮懿只好跟上他。 很快，电梯停在了九楼。 阮懿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邀请徐斯衍进来。 徐斯衍踏入客厅之后，先环顾四周看了一遍，公寓的面积目测有一百五十平左右，布局很敞亮，看着比她之前住的老破小好多了。 家里是日系的装修，暖色调为主，一进来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温馨。 客厅里很整洁，木地板上连一点灰尘都看不见。 “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你先迁就一下吧。”阮懿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放到徐斯衍脚边。 徐斯衍松开行李箱换上了拖鞋。 阮懿：“你先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这个态度像是在对待上门做客的客人一样，徐斯衍听见之后胸腔内憋起了一股不满。 虽然阮懿一直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但今天的这种客套程度远超过去。 不知道他俩关系的人，看她对他这个态度，大概会以为他们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徐斯衍：“不用了，我不喝。” 阮懿：“那，我去洗点水果？” 徐斯衍：“我说了，不用。” 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压抑不住怒火和烦躁。 阮懿也听出来了，她淡笑了一下，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她在酝酿离婚的说辞，四周的空气由此陷入静默。 徐斯衍习惯了阮懿主动找话题，如今她沉默了，他反倒不自在。 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徐斯衍有些生硬地问：“你去川南做什么了？” 阮懿：“学校有个项目培训。” 徐斯衍：“去了多久。” 阮懿：“一个多月，留下来玩了几天，恰好就跟芝芝碰上了。” 徐斯衍：“哦。” 阮懿：“你呢，在美國这一年工作还顺利吧？” 徐斯衍：“还可以。” 阮懿：“嗯，那就好。” 徐斯衍：“你搬家的事情，我爸妈知道么？” 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来到了这里—— 阮懿低着头沉思了十几秒，终于把酝酿到嘴边的话说出口：“斯衍，以后我妈和外公外婆也会住这里，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斯衍的目光凝了几分，视线盯住阮懿的眼，“你什么意思。” 这摆明了是明知故问了，但阮懿还是很有耐心：“斯衍你这么聪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离婚协议书你准备就好，财产分割方面我没有要求，这些年我得到的够多了，净身出户就好。”她的声音不疾不徐，“等签过协议，我们抽空去民政局走个程序。” 阮懿每多说一个字，徐斯衍的目光就冷上一分。 等她说完，徐斯衍已经一身寒意。 他冷冷地盯着阮懿，嘴唇翕动，“原因。” 阮懿：“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当初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多年，我认真考虑过了，你不可能一辈子和我这样的人过，你应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徐斯衍越听她这话越觉得虚伪，直接溢出一声不屑的笑：“你一开始有这种觉悟多好。” 他言辞犀利，阮懿无从反驳，“非常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没有用，我们及时止损吧。” 徐斯衍又是一声冷笑。 好一个及时止损。 虽然徐斯衍一直对这段婚姻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和期待，但他的确没有考虑过离婚的事情。 又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始终觉得这段婚姻的主动权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毕竟阮懿是那个处于弱势的人，是她要仰仗徐家的势力。 即便是真的要离婚，也应该由他来提，而不是她。 可能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听见阮懿提离婚的时候的，徐斯衍内心的不满十分强烈。 他甚至有一种被人利用完了就丢的感觉，这严重践踏了他的自尊。 他不想同意。 但如果不同意，又显得他过分在意阮懿——他明明根本不在乎她。 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还来算计他的女人，他在乎她干嘛？ 徐斯衍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这种种事情，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阮懿的话。 阮懿见徐斯衍不说话，又轻声说：“这四年给你添麻烦了。” 徐斯衍回过神来，双手交叠在一起，冷冷说：“我爸妈不会同意。” 阮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她贴心地为他解决了一切后顾之忧，“爸妈都知道我搬出来的事情，我之前就和他们聊过，他们同意了，是我的原因，他们不会责备你的。” 徐斯衍：“你想得可真周到。” 最讽刺的是，万柳和徐莫言早就知道阮懿有离婚的打算，竟然也不拦着，而且还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徐斯衍觉得挺可笑的，他在阮懿心里，估计就是个脱离阮家的工具。 阮懿从徐斯衍那句话里听出了讽刺的意思，她沉默着受下了。 “离婚协议书拟好了我会联系你。”徐斯衍一秒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丢下这句话以后，他直接起身去换鞋。 阮懿跟着站起来，和他说了一句“谢谢”，“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徐斯衍没回应她，摔门走了。 阮懿看着关上的门，长吁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知道徐斯衍一定会答应离婚的。 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人都解脱了。 —— 从阮懿的公寓出来之后，徐斯衍冷着脸上车，踩下油门便往徐家老宅的方向驶去。 第575回 冷暴力 徐斯衍回到徐家老宅的时候，万柳和徐莫言正准备吃饭。 看到徐斯衍风尘仆仆的模样，以及凝重的脸色，万柳不禁好奇：“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事？” 徐斯衍：“阮懿要离婚，你们早就知道了？” 听见徐斯衍这么问，万柳和徐莫言对视了一眼，“你和壹壹已经见过了？” 他们的确早就知道阮懿计划离婚的事情，也知道阮懿是打算在徐斯衍回国之后正式谈的。 但按行程来看，这两个人都是刚回北城，居然这么快就碰面了。 徐斯衍：“姜明珠生了，我在医院碰见她的。” 徐斯衍还顺便把他开车送阮懿回大学城公寓的事儿说了。 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脸色很难看，阴森森的。 说完之后，徐斯衍看着万柳和徐莫言问：“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徐莫言：“跟你说什么？你不是早就想离了么？” 万柳：“我倒是想和你说，但之前不知道是哪个跟我说的，他对壹壹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徐斯衍：“离婚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徐莫言呵了一声，反问他：“结婚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离婚怎么不是？你自己说说，她跟你结婚这四年，什么事不是一个人解决的？” 徐斯衍握住拳头没说话。 万柳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叹息着说：“妈知道你是因为壹壹当年利用你的那件事情不喜欢她，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们两个人培养出来感情，都累了，那不如就分开各自安好吧。” 徐斯衍：“她想利用我，我就得给她利用，她觉得累了要离婚，我就得离，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万柳被徐斯衍的话质问得懵了一下，一时间不懂他的意思了：“你不想和壹壹离婚？你喜欢上她了？” 徐斯衍：“没有。” 他纠正万柳的话：“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只是不喜欢她这种虚伪的作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就想抽身离开，她以为她是谁。” 这下，万柳和徐莫言都听懂了。 徐斯衍是觉得阮懿的行为伤到了他的自尊。 如此一来倒也好理解了，徐斯衍确实是自幼的高傲，眼高于顶，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向他示好的异性一向不少，他大概也习惯了这种待遇。 阮懿利用了他是真，逼迫他结婚也是真，现在又要抽身离开，的确显得有些过河拆桥。 徐莫言：“她是靠这段婚姻脱离了阮家，但除此之外，你觉得她这四年还有什么收获？” 徐斯衍：“那您觉得我这四年有什么收获？” 他笑得很讽刺，“我被利用了，还不能有情绪是么。” 万柳：“斯衍，你爸爸他不是那个意思。” 刚刚徐斯衍那番话，听得万柳心里也不是滋味，“我们都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如果可以选，当初我们一定不逼你，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按目前的情况想解决的办法对不对？既然你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改变对壹壹的想法，那不如就跟她离婚，试着找找自己喜欢的人，也算是及时止损。” —— 徐斯衍用了两天的时间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让助理联系律师起草离婚协议书。 阮懿说要净身出户，他满足她。 他们两个人没有孩子，没有财产纠纷，离婚协议书的起草再简单不过。 徐斯衍这边刚吩咐完助理离婚协议的事情，原野就来办公室找他了。 助理回话的时候提到了离婚的字眼，原野表情一变，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来。 等人退下了，原野马上凑到徐斯衍面前询问，“你要离婚？” 徐斯衍点点头。 原野：“你爸妈同意？他们不是特喜欢阮懿吗，知道你要离婚不得把你宰了。” 徐斯衍面无表情地说：“是阮懿提的。” 原野：“靠，她终于受不了你的冷暴力了！” 徐斯衍冷冷地睨他一眼。 原野：“你别瞪我啊，正常人他妈的哪里受得了你这样，结了婚守活寡，她能忍四年我也是佩服她，属忍者的吧。” 徐斯衍：“没人逼她忍，她拿了好处就受着。” 原野：“嗐，说起来这个事情，还是四哥得背锅。” 徐斯衍：“是她自愿合作的。” 原野嗤了一声，“得了吧，四哥那手段，就算她不同意合作也没用，有的是办法逼她同意，他疯起来可不管这些。”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哀怨？”原野拍了拍徐斯衍的肩膀，揶揄：“舍不得了啊？” 徐斯衍呵了一声，“胡言乱语什么。” 原野：“没舍不得你怎么这么不爽？” 徐斯衍：“被逼着浪费了四年时间，我应该高兴？” 原野醍醐灌顶，顿时明白症结所在。 试着代入一下徐斯衍的经历，确实是很不爽—— 原野宽慰他：“离就离吧，离了我给你介绍几个小明星好了，俞宁她那个姐们特别——” “没兴趣。”徐斯衍打断原野。 原野：“……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的目光忍不住往下瞟了一眼，“阮懿该不会因为这个跟你离婚的吧？” 徐斯衍：“滚。” 原野：“嗤，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四年，你俩夫妻生活都没有，我要是阮懿我都得出轨。” 徐斯衍目光一凛，“你、说、什、么。” 他的关注点都在“出轨”两个字上，戾气顿时都汇聚到了言语之间。 原野马上就能明白徐斯衍愤怒的点在哪里，他赶紧找补：“没没没，我没说阮懿出轨啊，我就那么一个比喻，她那性子不可能出轨，肯定是跟你离婚了才会找下一个男人。” 徐斯衍：“你的意思是，她跟我离婚是因为要找下一个男人。” 原野：“……我靠，当然不是，这他妈都是我猜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表达不清晰，徐斯衍仿佛钻进了牛角尖。 原野不禁怀疑：“你这么在意，该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徐斯衍：“她也配。” 他最多只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双标发作，他这个州官都不曾放火，也绝对不会允许阮懿这个百姓点灯。 如果她真的敢动出轨的心思，他一定不会绕过她和那个奸夫。 原野：“我瞎说的，我知道你是面子上过不去。” 第576回 怪不得是男朋友 阮懿出差回来之后有将近一周的假期，她空了两天时间出来去揽江府那边帮着长辈们收拾了一下行李，又联系了搬家公司。 已经提了离婚，搬家也该提上日程了。 徐斯衍应该很快就能把离婚协议送过来了，阮懿计划在这一周假期内把这些事情全部解决掉。 联系过搬家公司以后，阮懿带着之前从川南买回来的伴手礼去了一趟徐家。 万柳和徐莫言这次看到阮懿之后，心情很是复杂。 他们都猜得到，阮懿这趟过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放下礼物寒暄了几句以后，阮懿便告知他们：“爸，妈，我那天和斯衍提过离婚了，应该这周内就能办手续。” 她停下来笑了笑，“可能是最后一次以这个身份来拜访你们了，以后称呼也得改口。” 阮懿想，这应该是她做出离婚决定之后最不舍的一件事情了，“这四年，谢谢你们。” 如果没有万柳和徐莫言的善待，她大概撑不了这么久，可惜言语的感谢都是苍白的：“如果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不介意的话，可以找我。” 万柳：“好，一定。” 徐莫言：“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懿：“揽江府那边的房子，大概后天就可以空出来，走之前我会联系家政打扫干净。” 阮懿之前没有提过给三位长辈搬家的事情，万柳和徐莫言听过之后，一瞬间严肃了许多。 万柳：“怎么还要搬出去？我让斯衍把房子转到你名下，就别折腾老人了。” 阮懿明白万柳的意思，转到她名下，应该就是在谈离婚的财产分割。 她摇摇头，拒绝了万柳的提议，“妈，这些年你们帮我够多了，不用。” 徐莫言：“这不是帮的范畴，你和斯衍结婚四年，离婚分割财产是很正常的事情。” 阮懿：“我和斯衍不是普通夫妻的相处模式，我有房也有工作，所以不需要这些。” 这是阮懿第一次有些强硬地拒绝徐莫言和万柳的提议。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已经和斯衍说过净身出户了，爸，妈，我希望离婚的时候，他对我的印象会稍微好一些。” 这回轮到徐莫言和万柳说不出话。 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去通知徐斯衍给阮懿分财产，徐斯衍多半会觉得是阮懿来他们耳边吹了风。 徐斯衍本来就觉得阮懿心思深沉精于算计，这样一来更是无法挽回了。 阮懿考虑得也没错，分开的时候还是给彼此留个好印象吧。 思考一番之后，万柳说：“那以后有需要，记得找我们，放心，斯衍肯定不会知道。” 阮懿：“好的，谢谢爸妈。” —— 阮懿去过徐家的第二天，就开始从揽江府搬家了。 三个长辈在这里住了两年不到，东西还不是很多，之前阮懿一直陆陆续续在搬，所以，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把揽江府空出来了。 搬完家，阮懿打算开车去揽江府那边打扫。 她刚上车，便接到了江妄的电话。 江妄：“有空么，我来北城了，就大学城这里呢。” 阮懿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江妄：“我有点想你。” 阮懿：“……你在哪里，我现在正好要出门。” 江妄：“之前咱俩来过的那家奶茶店。” 阮懿：“好，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阮懿系好安全带朝奶茶店的方向开了过去。 那家店离她的公寓也就五分钟的车程，眨眼的速度就到了。 江妄站在奶茶店门口，他穿着浅蓝色的连帽衫，手里拿了两杯奶茶。 他面前站了两个女生，好像是在跟他要微信。 江妄看到阮懿下车之后，马上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笑着跟那两个女生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爱吃醋，所以没办法给你们微信。” 阮懿：“……” 那两个女生表情明显有些失望，又很尴尬。 江妄凑到阮懿耳边，笑着说：“走吧，女朋友。” “诶……阮懿？”和江妄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道略显惊讶的女声。 阮懿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右眼皮跳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了俞宁—— 俞宁是原野的未婚妻，阮懿此前被付晓芝拉去参加他们的聚会时，跟俞宁见过几次，还交换了微信号码。 阮懿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碰见她。 俞宁看到阮懿和江妄搂在一起，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问，但阮懿还是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难堪，“俞小姐，我先走了。” 俞宁：“……” 阮懿没跟俞宁解释什么，她想俞宁迟早会知道她和徐斯衍离婚的事儿的，所以就拉着江妄走了。 江妄被阮懿拉着上了车，看到她发白的嘴唇，把奶茶打开递给她，“喝一口吧，冰块化了该不好喝了。” 阮懿今天又累又渴，接过来吸了两口。 江妄：“刚才那个是你认识的人？” 阮懿：“嗯，一个朋友。” 江妄：“怪不得你跟被捉奸了似的，咱俩清清白白，你怕什么？” 阮懿：“不想节外生枝。” 她放下奶茶，踩下油门，“他已经同意离婚了，这周应该就会去办手续。” 江妄：“嗯，值得庆祝。” 他看了一眼窗外，“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 阮懿：“我要去旧房子那边打扫一下，没约到今天的家政，你一起吗？” 江妄：“好啊，我年轻体壮，很适合打扫。” 阮懿被他故作轻松的话逗笑了，这一笑，车厢内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 俞宁跟几个学妹喝奶茶的时候，有意无意打听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有个学妹看上了那个帅哥，所以就上去要微信了，结果帅哥搂着阮懿说那是他女朋友。 俞宁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原野过来接她了。 俞宁接过原野的电话，和学妹道别，在路口上了车。 上车之后，俞宁才发现，前排除了司机之外，还坐了个徐斯衍。 俞宁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徐斯衍颔首致意，接着对司机说：“律所门口停就行。” 原野：“离婚协议书起草好了啊？效率真高，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阮懿？” 离婚协议？ 徐斯衍好像是已经决定好和阮懿离婚了？ 俞宁低下头，自言自语：“怪不得是男朋友……原来要离婚啊。” 第577回 你确定她离得了 俞宁的声音真的算不上高，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车厢里头正好安静下来，因此无论是身边的原野还是前排的徐斯衍都听见了。 徐斯衍微微皱了一下眉。 如果他的理解能力没出错的话，俞宁的这句话应该是和阮懿有关的。 原野也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信息：“什么男朋友？” 俞宁被问得回过神来，她不太擅长撒谎，有点心虚地往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 原本是偷瞄，结果徐斯衍刚好也回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俞宁被徐斯衍犀利的目光吓得抓住了原野的胳膊，往他身边躲了一下。 徐斯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唇微微掀动：“你看见阮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徐斯衍大脑运转速度极其快，俞宁那欲言又止的心虚眼神，迅速让他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在徐斯衍看来，阮懿提离婚本身就是比较突然的决定—— 她不是冲动的性格，她清楚地知道和他离婚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首发 没了徐家的庇佑，说不定阮江古又会拿她母亲和外公外婆来要挟她。 这些事情，他能想到，阮懿肯定也能想到。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提了离婚，就说明她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再结合一下俞宁的话，徐斯衍马上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在阮懿的卧室里看见的那封情书—— 原野其实刚才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现在徐斯衍问了之后，他马上跟上说：“可能是小鱼误会了，阮懿不可能亲自说别人是她男朋友。” 即便真的是男朋友，那不得等办完离婚手续之后再承认？ 当然，这话原野没说出口。 但他没说出口，不代表徐斯衍想不到。 徐斯衍没有接原野的话，视线始终盯在俞宁身上，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像极了警察审问犯人。 “把你看见的、听见的，都跟我说一遍。” 俞宁现在后悔死了，她想缝上自己的嘴巴，刚刚干嘛要自言自语。 徐斯衍：“我没有生气，你不用怕。” 俞宁：“……” 这叫没生气？她怎么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去杀人了？ 俞宁总跟原野在一起，大概也晓得徐斯衍和阮懿的这段婚姻是怎么来的。 徐斯衍并不喜欢阮懿，刚才说起来离婚也很干脆，但现在知道阮懿身边有别的男人了，突然就变了脸——这就是男人的占有欲吗？ 就算不喜欢，也不允许对方喜欢上别人。 徐斯衍见俞宁半晌不说话，便催促：“你不说我也能继续查。” —— 三个长辈虽然在揽江府住了两年多的时间，但对这里极其爱护，搬家之后，家里还跟来的时候模样差不多。 揽江府这边家具很齐全，人搬走以后，也只是稍微空了一些。 家里很干净，打扫起来不怎么费劲。 阮懿和江妄分工很明确，她负责打扫，江妄负责出去丢垃圾。 为了方便行动，家里的防盗门一直都没有关过。 阮懿和江妄合作打扫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整个家里都收拾干净了。 江妄丢了最后一趟垃圾走进来，经过了一番体力劳动，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阮懿看到江妄的汗，从包里拿了一包纸巾给他：“擦擦吧，今天辛苦你了。” 江妄朝她笑：“不辛苦，哪有追人不付出的。” 可能是因为知道她马上要离婚了，江妄今天说话的态度明显比之前暧昧不少。 他没动手接阮懿递上来的纸巾，而是往她面前凑了一下，“你给我擦擦？” 阮懿：“……” 江妄：“就当给点奖励嘛，看在我勤勤恳恳扔了几个小时垃圾的份上。” 架不住江妄的软磨硬泡，阮懿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抽了一张纸巾去给江妄擦汗，他们两个人身高差不少，江妄很贴心地弯下腰来方便她行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像一只撒娇的大型犬。 阮懿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同理，别人对她过分热烈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被江妄这么盯着，阮懿手上的动作不免有些乱。 江妄感受到她的心慌，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腕，“阮老师，你害羞了。” 阮懿：“我……” 吧唧。 阮懿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江妄忽然一把把她拽到了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阮懿当场大脑空白，一时间都忘记了推开江妄。 江妄低头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嘴巴的话，就等你离婚了再亲。” “你确定她能离得了婚么。”跟在江妄这句话之后的，是一道突兀又生硬的男声。 熟悉的声音砸向耳膜，阮懿猛地回过神来，一扭头就对上了徐斯衍猩红且布满杀意的双眼。 她只觉得后背发凉，马上从江妄怀里挣脱出来，和他保持距离。 只是，阮懿的脑子还是有点空，她不知道徐斯衍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刚刚究竟看到了多少—— 江妄看看阮懿的反应，再看向对面的男人，结合他刚才那句话，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原来这就是那个冷暴力阮懿四年多的前夫哥啊。 江妄能够清晰觉察到徐斯衍身上散发出的怒意，他直接上前挡在阮懿面前，直视着徐斯衍：“和她没关系，你有什么冲我来。” 回应江妄的，只有徐斯衍的一声冷笑。 江妄对此并不在意：“我和她之间一直是我主动的，她在婚姻存续期间没有做过任何不得体的事情，都是我——” “好了。”阮懿眼看着徐斯衍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浓，只能拽住江妄的胳膊打断他，“你不要说了。” 江妄回头看着阮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徐斯衍看着他们两个人互相为对方考虑的画面，鼻腔内溢出一声冷笑。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了阮懿身上：“你很有本事。” 他这一开口，阮懿就知道徐斯衍肯定误会了。 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单独谈谈吧，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 “我跟你一起。”江妄拉住阮懿。 前夫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怎么可能放心阮懿单独跟他出去。 江妄的这个动作看得徐斯衍的目光又阴了几分，他一句话都没回，直接转身离开了揽江府。 江妄被弄得懵了。 他还以为徐斯衍高低得跟他打一架。 第578回 他没去律所拿离婚协议 毕竟同为男人，江妄还是很清楚男人骨子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的。 江妄刚刚甚至已经做好了跟徐斯衍动手的准备，结果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江妄一时间也不知道徐斯衍在想什么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面前的阮懿，发现她的脸色白得跟墙面似的，嘴唇都干了。 江妄：“你还好么？” 阮懿没有说话，喉咙都在发干。 徐斯衍的离开并不代表他就此不计较这件事情了，反而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现在正是他们谈离婚的关键时刻，这个节骨眼上，徐斯衍突然发现她身边有个男人…… 不用想也知道他会得出什么样的推论。 而这种推论必定会伤到他的男性自尊心，更严重的后果就是他改变主意不离婚。 阮懿越想越难受，脸色愈发苍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江妄说：“你先离开北城。” 江妄：“那怎么行。” 阮懿：“你听我的，我不想牵连到你。” 她的声音已经无比沙哑，“我答应你，离婚之后会考虑的，可如果你继续在这里，我可能就离不了婚了。” 江妄的表情一僵。 他当然知道阮懿这话背后的逻辑链——徐斯衍觉得自己的男性权威受到了挑战，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江妄原本也有过这样的猜测，可徐斯衍刚才走得太痛快，动摇了他的想法：“如果他要找我们算账的话，刚才就不会那么容易走了。” 阮懿掐了掐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肉里，“总之你先离开北城，这件事情我想自己处理。” —— 江妄最后还是拗不过阮懿，买了高铁票之后被她送到了高铁站。 走之前，江妄还不忘告诉阮懿：“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听见没？本来就是我招惹你的，是我想撬墙角，跟你没关系。” 阮懿上车之后，想到江妄的这句话，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是谁先招惹谁的，对于徐斯衍来说根本没差。 江妄觉得徐斯衍刚才走得干脆是代表他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可阮懿心中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如果徐斯衍当即失控质问她，她的心态说不定会比现在好一点。 可徐斯衍什么都没说，阮懿觉得自己像是被送上了断头台，头顶的刀子却高高悬着，迟迟不肯落下来。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今天去揽江府是干什么的——如果是送离婚协议给她，至少应该提前联系一下。 他没有提前她，杀了个猝不及防，乍一看像是专程去“捉奸”的。 从高铁站回大学城的路上，阮懿接到了原野的电话。 直觉告诉她，原野打这通电话应该和徐斯衍今天突然有关。 阮懿接起来：“你好。” 电话那边的原野咳了一声：“那什么，斯衍现在跟你在一起么？” 阮懿：“他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就代表刚才去找过了，原野得知这消息之后，沉默了几秒，然后问阮懿：“他看见了？” 阮懿的眼皮跳了一下，“……嗯？” 原野：“今天我跟斯衍一起去了趟工厂，回程的时候顺便去大学城接了俞宁，车上跟斯衍聊了几句离婚的事情。” 原野说得不算详尽，但阮懿听明白了—— 多半是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俞宁不小心提到了江妄。 原野：“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小鱼她有时候嘴巴比脑子快，我代替她跟你道个歉。” “没关系的。”阮懿并没有责怪俞宁，“你刚才是说，斯衍已经拟好离婚协议书了对吗？” 原野：“嗯。” 他试探性地问，“你跟他离婚，是不是因为……” “不是的。”阮懿已经猜到原野要问什么了，“和江妄没关系，就算没有他，我也会这么做的。” 原野沉默了几秒：“你不喜欢斯衍？” 阮懿没说话。 原野自知得不出答案了，便不再追问，只是提醒她几句：“他没去律所拿离婚协议，你自己注意。” 阮懿：“好，谢谢你，我找他谈谈。” 挂上原野的电话，阮懿的掌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徐斯衍没有去律所拿协议这个行为背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也的确和阮懿此前猜测的大差不差。 即便徐斯衍根本不喜欢她，他也不会允许她“婚内出轨”。 曾经的那些警告，言犹在耳。 阮懿看了一眼前方的左转绿灯，打了转向灯掉头，朝徐斯衍私人公寓的方向开了过去。 徐斯衍的私人公寓在嘉誉湾，阮懿是从万柳和徐莫言口中知道的。 但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来过，直到现在决定离婚，才第一次踏足，说来都觉得讽刺。 嘉誉湾对出入车辆查得很严，阮懿下车做了信息登记之后才开进去。 天色已经黯下来了，阮懿找了个地上停车位停好车，然后从地库的出口走了下去。 阮懿选在徐斯衍的单元电梯前守株待兔。 她没有白费功夫去给徐斯衍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因为很清楚，即便是这样做了，也无法得到回应。 倒不如直接当面找人沟通来得直接。 —— 事实证明阮懿的决定没有错。 快九点钟的时候，徐斯衍回来了。 这个时候地库没几个人，阮懿一眼就看到了他。 阮懿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他脸上，落落大方：“抱歉，来这里打扰你了，我们谈谈吧。” 徐斯衍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他的目光虽然不及下午那么可怖，但依旧冰冷如霜，带着浓烈的讽刺。 徐斯衍之前就知道阮懿有临危不乱的本事，但看到她刚被他“捉奸”不久就能这么若无其事找上门来跟他对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低估了她的“能力”。 没得到答案，阮懿只好又问一遍：“斯衍，可以吗？” 这时电梯刚好下来，徐斯衍直接越过阮懿走进去。 阮懿立即跟上。 电梯门关上，徐斯衍按了楼层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阮懿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这是愿意给她机会谈话了。 电梯停在二十一层之后，阮懿跟着徐斯衍进了客厅。 他的公寓很单调，整洁得几乎看不到人生活的痕迹，刻板又冷漠。 阮懿停在门口脱了鞋，赤脚走进去。 徐斯衍换上拖鞋停在她面前，两人相隔不足一米，视线再次相对。 第579回 水性杨花 阮懿迎上他的目光，尽可能忽视脊背后窜上的冷意，翕动嘴唇和他解释：“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没有做过任何不合适的事情，下午那件事情很抱歉。” 徐斯衍：“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话前后矛盾得可笑么。” 他字字珠玑：“既然没有做过不合适的事情，何必道歉。” 阮懿：“……” 徐斯衍：“怕我因此不跟你离婚，影响你们双宿双飞是么。” 徐斯衍这么聪明的人，早就设想过各种可能。 但他没想到阮懿来得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 徐斯衍话里的讽刺意味太浓，阮懿自是听得懂，她强迫自己无视，平静诚恳地对他说：“我决定和你离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撇这么清。”徐斯衍往前迈了一步，冷笑着捏起她的下巴：“怕我对付他？” 阮懿答不上来。 她确实有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阮懿觉得徐斯衍这么做的可能性比较低，但她不敢低估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她才先让江妄走，他留在北城只是火上浇油。 徐斯衍要真的出手对付江妄，江妄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徐斯衍：“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心思，还没编好理由是么。” 阮懿轻抿了一下嘴唇，下定决心说：“我是很怕你对付他。” “但我想，你应该不会的，我没有那么重要。”她平静地看着他，“就算我真的和他有什么，对你来说也无所谓。” 她的腔调和眼神还有表情都极其平静，唯独掌心源源不断渗出的冷汗出卖了她。 徐斯衍垂下眼皮盯着阮懿，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渐渐松了几分。 就在阮懿脑袋里那根弦快要松懈下来的时候，徐斯衍骤然加大了力道。 这一下，像是要将她捏碎。 阮懿疼得蹙眉，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听见徐斯衍冷冰冰的声音：“你以为把我架起来，我就会放过他。” 他阅人无数，虽然不屑于阿谀奉承那一套，但有人在他眼皮子下面这么做，他不至于看不出来。 阮懿刚才说那些话看似是在说他大方不计较，实际上是想通过这种抬高他的行为让他打消对付那个男人的念头。 “四年了，你还是这么会算。”他的评价冷漠且充满嘲讽。 阮懿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应。 她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概已经彻底没救了。 徐斯衍的视线由她的眼睛一点点往下，略过她的鼻尖，脸颊，最后停在了那两片发白的嘴唇上。 他用拇指重重地擦过她的嘴唇，“他亲过你。” 阮懿：“没……” “什么时候开始的。”徐斯衍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声音带着隐忍的哑，“也上过床了。” “没有，不是。”阮懿连声否认，“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朋友关系而已，他不是北城人，只是偶尔才来一次。” 徐斯衍：“朋友关系是可以亲脸的。” 阮懿：“……” 徐斯衍的手离开她的嘴唇，往下停在了锁骨的位置，指腹抵着那凸起的骨头摩挲。 阮懿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徐斯衍：“没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不是北城人。” 他看着她的皮肤，白得刺眼，“离婚了准备跟他走是么。” 阮懿被他的话说懵了，什么叫做“没跟他在一起”？她怎么听不懂？ 正疑惑的时候，徐斯衍又说：“你的确是，始终如一。” 听见最后那四个字，阮懿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他前面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徐斯衍把江妄当成了她中学时代的暗恋对象，以为她的那封情书是写给江妄的，而他们现在“旧情复燃”了。 所以，现在在徐斯衍的认知里，她当初心有所属，但却为了自身利益联合周礼算计他逼婚，成功脱离了阮家，目的达成之后，又跟旧爱暗度陈仓多年，最终提出离婚，一脚踹开他这个工具人。 难怪他会愤怒至此。 阮懿动了动嘴唇，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十分无力。 事到如今，她即便是说了，落入徐斯衍耳朵里也是只是垂死挣扎的辩解。 只是有一点，还是要说清楚的。 阮懿抬起头来看着他猩红的眼睛，“不是他。” 她说得很认真，“你看到的那封信不是写给他的。” 徐斯衍沉默了几秒，反问：“有区别么？” 阮懿被问得噤声。 徐斯衍：“不是写给他的，那说明你对你的始终如一也不过如此，骨子里水性杨花，就别给自己营造什么深情款款的人设，恶不恶心。” 阮懿的呼吸停了几秒，胸腔内的酸涩快要冲破皮肉。 对啊，她在执着什么呢，何必解释呢。 解释完之后，徐斯衍反倒更觉得她下作虚伪，说着“始终如一”，最后还是移情别恋。 阮懿很久都没说话。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怎么不继续解释了，我还等着听。” 阮懿：“你不会信，没意义。” 徐斯衍：“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 他讥诮地反问她：“还是说，被拆穿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阮懿掐住掌心对他说：“非常抱歉，让你跟我这种人做了四年多夫妻，我会尽快消失在你眼前。” 徐斯衍还是冷笑。 他用食指勾住她的领口，一个动作羞辱意味十足，“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马上和你离婚是么。” 阮懿的确是经过斟酌之后故意用这种方式表达的。 现在徐斯衍在气头上，如果她说“离婚”，显得她像是为了非要跟江妄在一起而和他划清界限一样，徐斯衍作为一个性子骄傲的人，肯定容忍不了这种事情。 所以她先贬低自己，再道歉，再做出承诺“消失”，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让他有被挑衅的感觉。 可没想到徐斯衍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目的。 阮懿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没有，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徐斯衍：“当年下药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高尚。” 阮懿说不出话来，有些绝望。 徐斯衍：“无话可说是么，阮懿，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要又当又立，一副被人强迫了的样子。” 他说完便松开了她，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无力的模样，给出最后的通牒：“离婚的事，你别想了，不可能。” 第580回 姿态 来之前，阮懿已经猜到徐斯衍可能会这么做了。 本来她主动提出离婚这件事情，对徐斯衍的自尊心就是一种挑战—— 徐斯衍当时情绪上就有不满，但他不喜欢她，加上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和修养，因此答应得还算干脆。 可谁知今天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如他所说，他这一生已经注定不可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又怎么可能“成全”她和江妄？ 徐斯衍：“不该联系的人就趁早断了，等我动手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句话是威胁也是警告。 阮懿的右眼皮剧烈跳动起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别动江妄，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江妄。 徐斯衍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接着，他看到阮懿咬住了下唇，似乎是在因为刚刚的冲动懊恼。首发 徐斯衍嘲弄地掀起嘴角，“既然你已经提供了名字，我怎么好让你失望。” 阮懿的眼眶有些红，眼泪在打转。 她其实不算一个爱哭的人，特别是婚后这几年，在徐斯衍面前她很少去展现自己的脆弱。 可是今天晚上他接连不断的羞辱，阮懿是真的被搞得有些喘不过气了。 徐斯衍看到阮懿强忍着眼泪的模样，目光往下沉了几分，喉咙莫名燥热翻涌。 她头发有些乱，脸和嘴唇都是白的，眼眶却红得不像话了，眼底噙着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头顶的灯光打在她眼底，那水光更加晶莹。 她大概是忍到了极点，睫毛、鼻翼和嘴唇都在颤抖。 她越是脆弱，徐斯衍内心的破坏欲就越强烈，她忍着不哭，他就想看她痛哭流涕。 他承认他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没有风度，可如果没有一开始的算计，又何来后面的这些事情？ 她就算哭得再惨，都是自作自受。 徐斯衍当着阮懿的面拨了助理的电话，接通后，他冷冷丢出命令：“给我查一个人。” 刚说完这句话，手腕便被对面的阮懿抓住，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泪已经从眼尾的位置流了出来。 虽然她没说话，但徐斯衍已经从她哀求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扫过她发白的指关节，继续说：“查到了就把资料发给我，尽快。” 挂上电话，徐斯衍便要把手抽回来。 慌乱之下，阮懿拽得更紧。 顾不得其它，她哽咽着开口和他商量：“你不要为难他行吗，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彻底收不住了，连续不断的泪珠都落在了徐斯衍的手背上。 温热，湿润。 徐斯衍再次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背。 阮懿见他这样，忙动手去擦，“抱歉，弄脏你了。” 她擦完又要往后退，结果徐斯衍一把将她拽回来，强有力的小臂搭在她的腰上扼住，视线落在她右侧的脸颊上。 “你也知道自己脏。”他脑子里突然闪过江妄亲她的画面，一句话里充满嫌恶。 阮懿的睫毛又颤了一下。 徐斯衍心头发痒，像被一双手不停地挠动一样，他将阮懿逼到沙发里，膝盖压住她的腿。 被他一推，阮懿扎起来的头发散开了，发绳掉在了木地板上。 徐斯衍倾身逼近，手指玩着她头发，“这是你勾引男人的一贯的姿态是么。” 他的手指渐渐收紧，欣赏着她因为疼痛露出的表情，“示弱妥协，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男人的确很吃这一套。” 阮懿：“我没有过。” 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勾引男人，更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轻易哭。 徐斯衍：“我不是你的始终如一，也不是江妄，不用在我面前装仙女。” 阮懿：“……” 徐斯衍的手指落在她的外套上，粗鲁一扯，呼吸沉重，“我不上你，都对不起你这么卖力地在我面前表演。” 阮懿脑海中警铃大作，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来找徐斯衍的这场谈话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阮懿抵住他的肩膀试图挣扎，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斯衍便被这个反抗意味十足的动作激怒了。 他抽下领带，将她的双腕举到头顶绑了起来。 这是阮懿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吓得声音发颤：“斯衍，你冷静一点好吗？” “我就是太冷静了，你才敢骑在我头上。”他的手指摸上她裙边的拉链，狠狠一拽。 —— 人的情绪在不断被压抑之后会迎来彻底的爆发。 徐斯衍的强迫，对于阮懿来说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眼泪彻底决堤，无论怎么憋都憋不回去。 阮懿只能将脸埋在抱枕里，枕套已经被她的眼泪沁得湿透。 徐斯衍压在她背上，一只手抓着她的肩膀，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阮懿咬住下唇。 徐斯衍贴到她耳边，声音粗哑，“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问的是江妄。 阮懿抓紧抱枕不说话。 徐斯衍看到她发白的指关节，另外一只手狠狠拽了一把她的腰。 “回答我的问题。” 阮懿快要窒息，气若游丝地回答：“是……结婚的第二年。” 徐斯衍：“你找他的还是他找你的？” 他低头在她后颈上咬了一口，直接咬出了血迹，“你们那个时候就开始暗度陈仓了。” “没有……真的没有，”阮懿说，“我不喜欢他。” 徐斯衍：“哦，那是他喜欢你。” 阮懿：“……” 徐斯衍：“他喜欢你，对你示好，所以你也喜欢上他了。” 不需要她回答，他已经得出结论。 徐斯衍轻笑了一声，指腹擦过她的后颈带血的齿痕，“婚后这几年很空虚是么，我还以为你有多坚贞不渝，情书藏了那么多年，最后别人随便一勾就勾走了。” “我不是。” “你不是？”徐斯衍绕过脖子掐住她的下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是在嘲讽她的表现和反应。 阮懿觉得很累，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了。 徐斯衍被她的沉默惹毛了，掐着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腿上。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正好面对面，徐斯衍清晰地看到了阮懿脸上的泪痕。 泪把她的头发都弄湿了好几缕。 阮懿想要低头，徐斯衍却掐住她的下颚不让她动。 他欣赏着她的眼泪，唇齿间吐出残忍无比的话：“在我面前就不必演了，本性放浪还端着欲擒故纵，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第581回 去洗干净 阮懿又被徐斯衍的话逼出了眼泪，再一次第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徐斯衍松开阮懿的下巴，两只手掐住她的腰。 阮懿被他的动作弄得身体向前倾去，下巴撞在了他的肩膀上，可这样的姿态太亲密了，根本不适合他们。 她想往后退，徐斯衍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目的，按着她不肯让她动。 最后，阮懿只能保持这样的姿态，双眼盯着身下的沙发，视线越来越模糊。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结束的，公寓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偌大的客厅都透着旖旎的气息。 阮懿坐在地毯上，将裙子拽起来，拉拉链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徐斯衍坐在沙发上垂下眼睛去看她。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得不堪入目，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被欺辱之后的破碎感。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她后颈处被他咬破的地方，现在结痂了。 红色的血痂在灯光下异常刺眼。 大概因为情绪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了发泄，徐斯衍比之前冷静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在离婚的事情上妥协。 他更加不会允许阮懿利用完他就扔，再去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他这一生都已经被阮懿给毁了，她凭什么来去自如，利落抽身？ 思索间，阮懿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徐斯衍看到她纤细的手指撑住了地毯，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徐斯衍直接起身，动手把阮懿从地上拽起来。 他动作来得突然，加上阮懿本身就体力透支，被他拽起来的时候双腿发软，身体往前倒了一下，正好撞到了他怀里。 但只是一两秒的时间，阮懿立刻便要退开。 徐斯衍直接按住她：“我有说让你走么。” 阮懿停下来看他。 她没说话，但徐斯衍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不解，还有一点点惶恐。 她在害怕他。 徐斯衍：“你这样子还能开车？” 阮懿抿住嘴唇。 就在她沉默僵持的时候，客厅内突然响起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这道声音的来源显得十分清晰—— 徐斯衍回头看过去，是阮懿包里的手机响了。 阮懿来不及挣脱，徐斯衍已经率先一步走过去从她包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赫然是江妄的名字。 徐斯衍扫了一眼屏幕，眼神比刚才更冷，他把手机举到阮懿面前，嘲弄地掀动嘴角，然后在她的注视之下，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阮懿来不及慌张，已经听见了江妄的声音：“你去找他了么？拿到离婚协议了没？他没为难你吧？” 江妄的话里带着浓烈的关心，还有迫不及待。 徐斯衍眼中的嘲讽更甚，他抬起眼皮去看阮懿，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阮懿嗓子里像被堵了什么东西，根本发不出声音。 “壹壹？你在听么？”江妄半晌没等到阮懿的回应，有些着急：“他是不是刁难你了？我——” “你怎么样。”徐斯衍这次直接接过江妄的话，他视线瞟过手机屏幕，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是刁难她了，怎么，你要替她报仇么。” 徐斯衍的声音一出，电话那边的江妄突然陷入了沉默。 应该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他，被惊讶到了。 阮懿深深汲一口气，抬起手想从徐斯衍手里拿手机，但徐斯衍不给她这个机会。 阮懿红着眼睛看他，小声说：“先挂了吧。” 徐斯衍：“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手机里又传来了江妄的声音：“你要是有种就冲我来，刁难女人算什么本事？” 徐斯衍看着阮懿眼底的担忧愈演愈烈，冷着脸没有回应这句话。 江妄：“是我追她的，她从来没答应过我，她对你们这段婚姻问心无愧，你已经耽误了她四年的时间，还想怎么样？” 徐斯衍：“好一个问心无愧。” 江妄被他这嘲讽的语气激怒了，冷笑了一声：“你他妈阴阳怪气谁呢？你自己做到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了么，她能忍到现在才和你离婚已经是奇迹了，你究竟有没有想过她……” “真是情深意切。”徐斯衍打断江妄的话，这几个字是看着阮懿说出来的。 没给江妄继续往下说的机会，徐斯衍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阮懿的手机关机。 他将手机扔回到沙发上，再次走到阮懿面前，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阮懿看到徐斯衍冷冽的表情，就知道接下来他不会说什么好话。 江妄刚才在电话里那些话一定惹恼他了，他本来就想对付江妄，这下更是导火索。 徐斯衍捏着阮懿的下巴，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周，冷冷丢出一句话：“去洗干净，真脏。” 阮懿知道他说的“脏”是什么意思。 后来徐斯衍亲自把她拖进浴室，摔门而去。 阮懿站在镜子前，盯着里头的自己看了快半分钟，最后认命一般地脱了衣服洗澡。 浴室里没有换洗的衣服，阮懿洗完澡之后只能围着浴巾出来。 一走出来，就看到徐斯衍坐在床上。 他换了睡衣，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在外面的浴室里的洗过澡了。 阮懿看到徐斯衍之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手臂挡在身前。 在他面前只围一条浴巾，多少是有些局促的。 但这细小的动作惹来了徐斯衍的不满，他抬起眼皮扫她一眼，冷冷地质问，“有什么好遮的。” 阮懿：“我去客厅。” 徐斯衍：“过来。” 阮懿没动。 徐斯衍：“我让你过来，听不懂人话？” 阮懿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床边。 她刚停下，就被徐斯衍拽着胳膊按到了床里。 —— 阮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徐斯衍的公寓里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七点多，阮懿的生物钟就把她叫醒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徐斯衍也正好醒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又躺在同一张床上，原本应该是温馨的气氛，可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总是显得诡异。 阮懿坐起来，把身上的浴巾裹紧了一些。 徐斯衍也掀开被子，他随手摸起旁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送两套女人的衣服过来。”他说，“连衣裙，可能m码。” 阮懿猜测他应该是给助理打的电话。 通话结束，徐斯衍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前拿了一套他的家居服扔到了阮懿手边。 第582回 总好过现在 徐斯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冷冰冰的。 刚才他下床去衣柜前，阮懿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要去换衣服，没想到他会冷不丁扔给她一套。 阮懿低头看着面前黑灰色的家居服，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这个时候，头顶又传来徐斯衍类似命令的声音：“换好了就出去做饭。” 阮懿点了点头，“好，明白了。” 回应徐斯衍这句话的时候，她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哑到了这个地步。 昨天的情绪起伏太过剧烈，她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了。 —— 阮懿换好衣服，简单洗脸刷牙以后就去了厨房。 徐斯衍公寓的冰箱里没有多少新鲜食材，阮懿只能拿现有的东西发挥。 她做了炒蛋，煎了香肠，热了两杯牛奶，复烤了面包，又做了个酸奶水果沙拉。 徐斯衍换好衣服过来餐厅的时候，阮懿已经将早餐摆上了餐桌。 见他过来，阮懿开口说：“冰箱里没有菜，所以就弄了点水果，其它东西都是刚弄好的，趁热吃吧。” 她的态度和没提离婚的时候差不多，即便昨天晚上被他那样对待了，她似乎也没有任何不满。 可徐斯衍听着她沙哑的嗓音却莫名烦躁了起来。 他拉开餐椅坐下来，很快，阮懿也坐在了对面。 但她没有动筷子，只是端起热好的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舔了一下嘴唇。 徐斯衍看到她双手端着杯子，手指摸着杯身，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话。 徐斯衍对于她可能要提的话题有所预期，但他并没有做出表示，静静地等她开口。 阮懿：“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徐斯衍明知故问：“考虑什么？” 阮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徐斯衍：“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他放下手里的面包，“你当初算计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世界上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你占了。” 阮懿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你觉得我占了什么好处呢？” 除了借这场婚姻脱离阮家之外，她还得到了什么呢？ 徐斯衍听见她的问题之后讽刺地笑了起来，“你彻底脱离了阮家，我爸妈这些年也没少在你身上花钱，当然，这些都是小数。” “连锁反应懂么，如果没有和我结婚，你会被阮江古带去卖很多次，你也不会有时间去发展你的事业、评你的职称，你妈和你外公外婆也住不到你买的新房。” 徐斯衍字字句句都是事实，他不愧是头脑清晰的商人，列出来的每个点都让人无法反驳。 阮懿沉默了很久，最后放下了手里的奶杯。 她扯了扯嘴角，轻轻说：“我宁愿没有。” 虽然声音很低，但这五个字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徐斯衍的耳朵里。 他目光一凛，“你再说一遍。” 阮懿：“我说，我宁愿没有。”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平缓而坚定，甚至还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了：“我一直认为我不是会后悔的人，但和你的这段婚姻，我很后悔，如果可以选择，我不会和周礼合作。” 徐斯衍呵了一声，“不和他合作，然后去卖给别人是吧。” 阮懿：“总好过现在。” 徐斯衍的目光骤然又冷却几个度，“阮懿，惹我对你没好处。” 阮懿被他的声线弄出了鸡皮疙瘩，但还是没有退缩，“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只能找法院起诉了。” 徐斯衍：“好啊，你找，我等你。” —— 徐斯衍来到公司之后，整个人就笼罩着一层阴霾。 刘助理昨天晚上被徐斯衍通知过之后，就开始着手查江妄的信息。 经过一夜，江妄的资料已经被整理好，送到了徐斯衍的办公桌前。 徐斯衍拿到资料之后就让刘助理先出去了，他合上电脑，看着面前的几个文件夹，随手拿起一个打开。 这一份里，是江妄的个人简历，还有一些简单的社会关系。 资料上显示，江妄是南城人，父母都是南大的教授，他大学也是在南大读的，因为成绩优异所以直博了，博士期间进了生物科学院，最后留下来了，做产品开发。 江妄比阮懿小三岁。 从资料上来看，江妄从小就一直在南城，实在很难想出阮懿是怎么跟他认识的，甚至还发展出了“感情”。 但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看，阮懿和江妄的教育专业背景是很匹配的。 两个人学历一样，一个留在大学做老师，一个去做研究，都是象牙塔。 而且他们同样都是理科生。 徐斯衍在翻看江妄资料的时候，还发现他参加了非常知名的一家俱乐部—— 俱乐部的名字，徐斯衍非常熟悉。 他还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很喜欢去山里捕蝴蝶，这算得上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做事情，没有之一。 因此他对国内的俱乐部十分了解，当初一有空就会参加各种活动。 江妄所在的这个俱乐部，徐斯衍之前也有听说过，还跟着他们一起行动过几次。 看到这里，徐斯衍目光骤然一沉，猛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在阮懿车上看到的蝴蝶标本—— 当时他问的时候，阮懿告诉他是朋友送的。 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想必就是江妄。 当时阮懿说那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看不出任何心虚。 她应该是把他当成傻子耍了。 意识到这一点，徐斯衍的脸色阴沉得更厉害。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野正好过来找他了。 原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看到徐斯衍阴森的面色，马上联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原野：“咳，斯衍，你昨天跟阮懿聊得咋样？” 徐斯衍扔下手里的资料，“不咋样。” 原野的视线被桌子上的资料吸引过去，他走近瞄了一眼，正好看见江妄的简历。 原野当即就明白了什么，“你都已经找人查过了？” 徐斯衍没答他。 原野拿起来江妄的资料翻了几下，再度看向徐斯衍：“你真不打算离婚了？” 徐斯衍：“不然呢。” 他冷笑，“她利用我我得忍着，出轨我也得惯着？” 原野好半天没接话，眯起眼睛来打量着徐斯衍，仔细咂摸着他的话。 徐斯衍被原野这个眼神看得皱起眉来，“你那是什么眼神。” 原野：“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阮懿了？” 第583回 道德底线 徐斯衍：“你在发什么疯。” 他一句话依旧冷冰冰，看向原野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嫌弃。 原野对此并不介意，摸着下巴说：“现在明明是你在发疯。” 他有理有据地说：“既然当初结婚不是你愿意的，现在离婚不是挺好的么，你又不喜欢她了，离了也省得被束缚，以后你爸妈、你家老爷子都不会因为她教训你了，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值得庆祝的好事来着，但我现在没从你脸上看到高兴的意思啊。” “相反地……”原野啧了一声，“你现在像个老婆出轨了极其败坏的破防男。” 徐斯衍：“……” 原野：“别急着否认，这连男小三的资料都连夜查好了，啧，不出所料，下一步应该是对付他了吧？” 徐斯衍索性也不否认了，直接说：“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原野：“所以你还真打算对付他？” 徐斯衍：“他招惹阮懿的时候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原野：“啧，好强的占有欲。”首发 徐斯衍：“你不会好好说话就滚。” 原野：“草，咱俩是谁不会好好说话？我早就跟你说了，没几个女人受得了这种日子，但凡你这几年对阮懿热情一丢丢，别人都没机会趁虚而入。” “你想一下，一个正值花季的美女，结婚之后天天独守空房，老公跟死了一样，生病了没人关心，过节日没人送礼物，这个时候突然来个帅哥送温暖，她怎么可能没反应？” 徐斯衍：“你在为她的出轨找借口？” 原野：“……我他妈在给你分析呢，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徐斯衍：“结婚之前我就和她说过，我什么都不会给她。” 原野：“你不给，就别妨碍别人给。” 徐斯衍：“当年的事情，我对她已经够仁慈了。” “还有，”他停顿下来强调：“我再不济也没有出轨。” 原野觉得自己简直跟他讲不通：“你这行为跟出轨没差，别用最基本的道德底线美化自己的冷暴力。” 徐斯衍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她这么有魅力，值得你跟我吵这么久。” 原野：“……你自己觉得你酸不酸？” 就这还说不喜欢？他怎么那么不信。 不过，为了避免徐斯衍恼羞成怒，原野暂时不跟他聊这个话题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张嘴就刺人。” “再说了，当年她也是走投无路，不然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干嘛不开开心心谈个恋爱，找个会疼她的人过一辈子啊。”原野这些年和阮懿的接触虽然不多，但他并不觉得阮懿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那类人。 原野不提这个还好，他一说这个，徐斯衍马上想起了那位“始终如一”。 他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她也配。” “像她这种骨子里水性杨花的女人——” “打住。”原野打断了徐斯衍的胡言乱语，“这个词跟阮懿沾边么？” 徐斯衍：“不沾边么，你忘记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了？” 原野：“什么话？” 徐斯衍：“她算计我之前就有喜欢的人，我还在她书房里翻到过情书。” 原野：“……就这？” 徐斯衍：“这还不够？” 原野揉了一下眉心，“不是，照你这个逻辑，每个人这辈子就只能喜欢一个人呗？要是没得到那个最喜欢的，就谁都不找了呗。” 徐斯衍没答。 原野说完以后反应了一下，哦，徐斯衍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他对姜明珠可不就是这样么。 因为他自己有这样的“情感洁癖”，所以才会把阮懿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定义成水性杨花。 原野还想说什么，徐斯衍打断他：“你不用再劝我，总之我不会离婚。” 原野：“你说了不算，你这冷暴力的行为，她去法院起诉，法官多半判离。” 徐斯衍：“她起诉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办公桌上的资料上。 —— 阮懿从徐斯衍的公寓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去药店买了一盒事后药吃。 昨天晚上徐斯衍又没有做措施，而她正好赶上了两次月经之间的排卵期，发生意外的风险太高了。 为了杜绝后患，阮懿吃了双倍的量。 吃完药之后，阮懿坐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开始复盘现在的情况。 徐斯衍知道了江妄的存在，认为她是出轨，所以不肯离婚。 昨天晚上那通电话之后，徐斯衍一定是会对付江妄的。 阮懿并不想把江妄卷进这件事情里，所以她必须赶在徐斯衍行动之前阻止他。 凭她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的。 想要阻止徐斯衍，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阮懿双手捏紧方向盘，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从旁边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 傍晚五点半。 徐斯衍刚刚处理完手头的一份文件，便接到了万柳的电话。 徐斯衍：“妈，有事？” 万柳：“协议书给壹壹看过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提起来离婚这件事，徐斯衍的眉眼阴沉许多，回应万柳时的口吻也多了几分戾气：“我不打算离了。” 电话那边的万柳一听徐斯衍这么说，马上生气了：“你又想做什么？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徐斯衍：“我没有乱说。” 万柳：“那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壹壹了！” 徐斯衍：“我不会喜欢她。” 万柳：“那你为……” “她出轨了。”徐斯衍说，“我亲眼看到的。” 万柳：“不可能。” 徐斯衍：“是我亲眼看到的。” 徐斯衍知道阮懿在万柳心里的形象很好，可出轨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不信万柳还会无条件维护阮懿。 徐斯衍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万柳说：“她还没答应和江妄在一起。” 徐斯衍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他沉默了很久才问：“您知道江妄？” 万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他：“壹壹和你离婚，跟江妄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她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我警告你，不准对付江妄，更不准用江妄的前途威胁壹壹。” 徐斯衍自嘲地笑了一声，“所以，您早就知道了。” 第584回 证据 万柳能这么轻易地叫出江妄的名字，甚至还说出阮懿和他离婚跟江妄没关系这种话，至少说明了一点——阮懿离婚的计划比他想象中还要早，她并不是决定离婚的前几天才告知万柳的。 难怪一向想要撮合他们的万柳和徐莫言也突然松口了，甚至还来催他快点离婚。 阮懿倒真是会给人灌迷魂汤，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被她降服了。 原野替她说话，万柳和徐莫言也无条件支持她。 万柳：“是，我早就知道了，是我看不下去你的冷暴力，是我让壹壹试着多接触一些人的，你要是有情绪就冲我来，别折腾她，她这些年已经够不容易了！” 徐斯衍内心发出一阵冷笑。 听万柳这个意思，阮懿是已经回去告过状了。 她的确很聪明，也很理智，总是能在遇到问题之后第一时间想到解决办法。 而且她找的办法总是这么高效。 怕他对江妄出手，所以搬出了万柳和徐莫言压他，这次倒是不装无辜了。 徐斯衍：“我倒是第一次见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妈。” 万柳：“当初是我们不该强迫你和壹壹结婚，这些年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在反思，两个彼此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对双方都是折磨，妈也跟你道个歉，从此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说到这番话的时候，万柳的口吻里满是懊恼和自责。 作为母亲，万柳的性格算是比较强势的那种，徐斯衍也很少听她这样“示弱”。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沉默许久后，对万柳说：“我不会对付江妄。” 万柳：“那离婚手续呢？你想什么时候办？” 徐斯衍：“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 万柳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头疼不已，她揉着太阳穴看向对面坐着的阮懿，眼底露出了几分愧疚。 阮懿看到万柳这样的眼神，大概就猜到了结果不尽如人意：“没关系的，伯母，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万柳：“他答应了不针对江妄，但离婚的事情……” “我明白了。”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阮懿已经很知足了，“谢谢您，离婚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徐莫言问：“需要我给你介绍个律师吗？” 私下协商不通，阮懿现在想离婚只能走起诉这一条途径了。 徐莫言看徐斯衍那架也听不进去劝了，同为男人，他自然也晓得徐斯衍在此事上的心有不甘。 但这不甘并不是因为他对阮懿的感情，而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不用了，我自己联系吧。”阮懿马上拒绝了徐莫言的提议。 她当然知道徐莫言找的律师一定能力很强，可如果徐斯衍知道了，他们的父子关系必然会产生裂痕。 这些年，因为她的关系，徐斯衍和万柳和徐莫言之间的气氛一度很紧张。 阮懿迄今为止都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徐斯衍质问徐莫言：“我和阮懿究竟谁才是你们亲生的？” 虽然徐斯衍的口吻没有太多起伏，但阮懿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介意的。 他讨厌她，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可她今天走投无路，还是选了这种最令人不齿的方式保下了江妄——徐斯衍现在应该更恶心她了。 阮懿一拒绝，徐莫言和万柳也知道了她的想法。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对阮懿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们，如果斯衍他再威胁你，你就打电话。” 阮懿点点头，“好。” —— 万柳原先是想留阮懿在徐家吃晚饭的，阮懿没有留，找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 从徐家出来以后，阮懿接到了凌薇的电话。 凌薇：“我来北城了，有空吗？” 阮懿：“有，我去找你。” 即便凌薇不联系她，阮懿本身也是计划给她打电话的。 她的朋友太少了，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上能给她出主意的，也只有凌薇一个人。 凌薇人脉广，介绍律师肯定得靠她了。 阮懿和凌薇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阮懿到的时候，凌薇已经坐下来翻菜单了。 阮懿一坐下来，凌薇便开始盯着她看，她脖子和手腕上的痕迹，自然也没能逃过凌薇的眼睛。 凌薇原本还算放松的表情，马上严肃起来：“他虐待你了？” 阮懿摇摇头，“离婚的事情出了一点意外，我可能要走法律程序了。” 凌薇恨铁不成钢，“你身上都被他弄成这样了，还替他说话。” 她冷哼，“走法律程序好，你身上这些痕迹找法医做个鉴定，婚内暴力的铁证，板上钉钉得离婚！” 阮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痕迹，轻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只有这个证据足够吗？” 凌薇听见阮懿这么说，有点欣慰：“你还算清醒，我还以为你到现在还得给他保名声呢。” 阮懿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回答。 实际上她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眼下不用这种办法的话，徐斯衍根本不会松口离婚。 没有这个证据，就算打官司……她赢面也不大。 在北城和徐斯衍对着干，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点完餐，凌薇问阮懿：“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开始说好协议离婚么，他反悔了？” 阮懿：“算是吧。” 凌薇：“为什么反悔？觉得你提离婚伤害到他那可怜的男性自尊了？” 阮懿：“不是。” 她平静地说出昨天的事情，“他看见我和江妄在一起了。” 凌薇：“看见又如何，你跟江妄清清白白，他凭——” “当时……江妄亲了我的脸。”阮懿打断她，声音有些艰涩，“他误会我是因为出轨江妄才和他提离婚的。” 凌薇：“……” 阮懿：“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毕竟一开始就是我的错，而他这些年一直都洁身自好……” “打住打住。”凌薇听不下去阮懿为徐斯衍说话，“不出轨不家暴，只是守住了道德底线，有什么值得感激的？再者说，他不出轨是因为他心里有喜欢的人，而那个喜欢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要是那个人过来找他，他能不出轨？” 凌薇一个犀利的问题，把阮懿问得无话可说。 凌薇：“所以你完全没必要自责，就算你真欠他，这四年替他孝敬父母也该还清了。” 第585回 一见钟情 其实凌薇说得也没有错，但当年的那场算计，阮懿内心的亏欠感始终没有被时光冲淡。 甚至还有随着时光流逝愈演愈烈的趋势，特别是在这几年看到徐斯衍痛苦和煎熬的状态时。 她和徐斯衍一样，爱而不得的滋味，阮懿比谁都懂。 就像徐斯衍不可能和姜明珠在一起一样，她也不可能和徐斯衍在一起。 见阮懿抿着嘴唇不说话，凌薇继续：“现在是离婚的关键时候，更不能心软，你一旦心软了官司就打不成了懂不懂？” 阮懿点点头，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薇姐你放心，我不会的。” 思绪回笼，阮懿也想起了正事，“其实我今天原本也是想找你的，能介绍个律师给我吗？” 凌薇答应得很痛快：“当然，我正想给你介绍呢。” 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翻微信，“上次南城聚会的时候你见过，靳祉聿，江妄跟他也认识，他们俩还是高中同学。” 阮懿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上回凌薇带她去南城那场聚会的时候，江妄给她介绍过。 当时江妄就半开玩笑地说，靳祉聿是个律师，经常接离婚案子，以后她可能会需要，所以他才介绍他们认识。 阮懿那个时候没太挂心，因为她一直觉得她跟徐斯衍是可以协议离婚的。 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 凌薇给靳祉聿发了条微信问了问，巧合的是靳祉聿正好明天要来北城出差。 凌薇协调一番之后，把靳祉聿的微信推给了阮懿，“他明天上午到，你跟他约一下时间，见面好好聊一下，看需要什么证据，他打离婚官司挺厉害的，基本上不会败诉。” 阮懿看着凌薇推过来的微信名片，点了点头，“好。” 两人聊完这件事情，正好服务生来上菜了，于是她们很默契地放下了手机，开始吃饭。 阮懿状态不佳，胃口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吃东西的时候味同嚼蜡。 凌薇看在眼底：“离婚之后好好谈场恋爱吧，吃点好的，你就不觉得他有多好了。” 凌薇觉得阮懿的这么多年对徐斯衍念念不忘，是因为她没有敞开心扉接受过另外一个人，也不知道正常恋爱的模式是什么样的。 谈一次正常的恋爱，谁还能受得了徐斯衍这种冷暴力行为啊？ 阮懿被凌薇话说得笑了笑，“大概是吧。” 凌薇好奇：“你是什么契机喜欢上他的？你们中学时代有接触么？” 之前阮懿只说过她和徐斯衍读过一所学校，他们两个人不同岁，应该不是一届的。 阮懿这性子也不可能去跟徐斯衍搭讪，徐斯衍就更不可能主动跟她产生什么交集了。 但没有什么交集，还惦记这么多年，确实很神奇。 凌薇的话把阮懿拉进了中学的回忆之中。 阮懿第一次见到徐斯衍的时候，她刚刚升到高中部，那个时候她高一，徐斯衍高二。 他们不同届，但教室在同一栋教学楼里。 阮懿平时沉默寡言，在班上没几个朋友，那时阮江古在和清和闹离婚，每天回到家里都是无休止的争吵，导致她性格更加沉默。 开学一个多月，阮懿都没有交到朋友。 她第一次听到徐斯衍的名字，是在十一放假之前。 班上一个性子张扬、长相又很漂亮的女生，和自己的几个小姐妹讨论着表白的事情。 那个女生也不少人追，开学一个月，阮懿已经看过好多男生跟她示好了。 阮懿听见她的表白计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回到位置上继续写作业。 家里太吵，她几乎天天都是在学校写完了作业才回去。 十一假期作业不少，阮懿写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教学楼里空荡荡的。 她收好书包走出了教室，下楼的时候，冷不丁地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是同班的那个女生在表白。 阮懿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立刻想要走开，但为时已晚。 两个主角都看到她了。 放假之后，教学楼的走廊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只有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阮懿透过月光看到了徐斯衍的侧脸，他的眼神很冷漠。 “我不喜欢你。”比眼神更冷漠的，是他拒绝的话。 直截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可以称之为绝情：“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阮懿站在不远处已经开始尴尬了。 但没想到，那个女生并没有因此伤心，甚至还笑着说：“现在不喜欢没关系，我可以追你呀。” 徐斯衍：“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他转身就走。 那个女生着急了，拉住他的胳膊：“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为你做改变啊。” 徐斯衍：“你变成什么样都不喜欢。” 太绝情了。 最后那个女生被弄得很难堪，只能松开手，看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 阮懿看到那个女生偷偷擦了一下眼泪，那一刻她竟然和她共情了，从兜里掏出纸巾塞给了她。 因为在教学楼里耽搁了一会儿，阮懿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她刚走出校园，手机忽然响了，家里的阿姨打来电话告诉她，阮江古的情人找上门来，砸了清和的头，现在清和被送去医院了。 阮懿脑海中警铃大作，挂上电话之后马上冲去路边打车，高峰期的出租车实在难等，她焦急不已，只能背着书包往医院的方向跑，不知不觉满脸都是泪。 阮懿跑得很匆忙，还闯了几个红灯。 到医院路口的时候，她想再闯红灯，结果差点被车给撞上。 好在那辆车及时停了下来，但阮懿还是倒在了地上，擦破了手和腿。 阮懿顾不上疼痛，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 这个时候，车上的人下来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徐斯衍。 这一次路灯和月光都很亮，他清冷的五官和头顶的月亮几乎重叠在一起，被衬得更加疏离。 然后，阮懿听见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你闯红灯了。” 阮懿：“……对不起。” 她撑着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血。 徐斯衍从车里拿了一包湿巾和一张手帕递给她，“以后记得遵守交通规则。” …… “一见钟情？”凌薇听完阮懿的回忆之后笑了笑，没想到她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喜欢上一个人。 第586回 她非离不可 阮懿性子温吞，凌薇总觉得她对一个人产生感情的话，多半会是日久生情。 一见钟情这种轰轰烈烈的方式不符合她的作风。 听过这件事情之后，凌薇对阮懿的印象又升华了一些，她打量了阮懿一番，半开玩笑地说，“突然觉得你挺闷骚的。” 阮懿：“……” 凌薇：“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说的就是你。” 阮懿垂下眼睛，没有回应这句话。 徐斯衍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天他拒绝表白的行为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那天晚上去到医院之后，阮懿对清和说：妈，你和爸爸离婚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他从徐斯衍的拒绝里明白的道理。 在那之前，阮懿一直都舍不得父母分开，甚至还对阮江古抱有幻想—— 毕竟，她年纪小的时候，阮江古作为父亲，也是疼爱过她的。首发 因为享受过父爱，所以她更加不愿意面对阮江古态度的转变，甚至一直在想办法“挽回”他。 可这过程里，清和也跟着痛苦。 阮懿想，她喜欢上徐斯衍，大概是被他身上那份果断和直接吸引了吧，那是她从小就没有的气质。 因为看过徐斯衍拒绝别人时的果断，所以阮懿后来一直都没有勇气去跟他表白。 她写过很多信给他，但一封都没有送出去，甚至都没有在信里提过他的名字。 两人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那片手帕。 但在徐斯衍的生命里，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不足以被他记得的小事，而他确实也没有因此对她留下印象。 阮懿不敢靠近他，也没有机会靠近他。 直到高二的时候，学校里办了一次物理竞赛，徐斯衍作为高三理科班的尖子生参加了比赛，阮懿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报了名。 物理竞赛，他们不是同个组，但阮懿在现场看到了他。 徐斯衍被老师带过来和高二这边的学弟学妹打招呼，他的视线略略扫过人群，一刻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即便早就心中有数，但真正面对“徐斯衍不记得她”这个现实的时候，阮懿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十七岁，春心萌动的女生，太容易被感情主宰情绪。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竞赛的结果。 她所在的高二组在物理竞赛里拿了一等奖，徐斯衍所在的高三组也拿了一等奖，学校这边拍了纪念合影。 那张照片，是迄今为止，阮懿和徐斯衍唯一一张“合照”。 —— 和凌薇吃饭的时候想到了中学时代的事情，阮懿的心情有些微妙。 道别凌薇以后，阮懿没有回家，开着车去了附中。 时隔多年，附中已经扩建翻新过好几次，阮懿下车看着偌大的校园，有点陌生。 附中的安保森严，阮懿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保安和门外联合拦下来了。 尽管她说她是附中毕业生，想要进去看看，但他们始终没有松口放她进去。 于是阮懿只能放弃，只身一人在学校附近的路上走了一遭。 散步的时候，阮懿脑海中还在回荡凌薇刚刚吃饭时问过她的问题—— “没跟他表白，你遗憾吗？” 当时阮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到现在，她都想不到答案。 遗憾不遗憾不知道，但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她和徐斯衍之间的结局。 他们注定是要分开的。 阮懿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很久，开车回到大学城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她有点困了，下车的时候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浑浑噩噩地走进了电梯。 阮懿回到家简单洗漱过之后就睡了。 大概是今天回忆过去太多，以至于她晚上做梦都梦见了学生时代的某些事情。 阮懿早上起得很早，陪着外公外婆去外面散了步，又回来跟清和一起准备午餐。 午饭过后，阮懿联系了靳祉聿，和他约了晚上在永夜会所的餐厅见面。 —— 姜明珠生产完之后，在医院住了四天，就回了御水湾。 出院的这天，徐斯衍、原野以及其他的朋友们都到了。 大家留在御水湾一起吃了午饭，但徐斯衍明显兴致不高，大家聊天的时候，也没见他参与话题。 他平时就话不多，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但原野是唯一一个知道他跟阮懿闹离婚的人，所以，午饭过后，原野趁四周没人，悄咪咪地问徐斯衍：“你今天很不对啊，还在因为离婚的事情烦呢？” 徐斯衍：“……” 他没回答，原野又开始摸着下巴打量他，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默认的讯息之后，原野拍拍他的肩膀，“不想离就不离呗，你不是连人的资料都查好了，就等着对付他呢？” 虽然原野的话只是一句调侃，但的确是事实—— 如果徐斯衍执意不离婚，阮懿是斗不过他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没那个实力。 徐斯衍：“她找我爸妈了。” 原野：“嗯？” 徐斯衍：“我爸妈早就知道她和江妄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自嘲，“他们不让我动江妄。” 这回轮到原野说不出话。 万柳和徐莫言的这个操作，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可能他见识太少了，第一次听说公公婆婆“维护”男小三的。 虽然离谱，但也侧面证实了一件事情，徐斯衍这个丈夫做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以至于亲爹亲妈都看不下去。 原野沉默了很久才问徐斯衍：“那她是打算起诉了？非离不可呗？” 徐斯衍：“我已经找了律师，晚上见。” —— 阮懿和靳祉聿正好在永夜会所门前碰上了，靳祉聿走上来和阮懿打了个招呼，两人简单握了下手。 阮懿刚要邀请靳祉聿进去，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徐斯衍。 阮懿愣了一下，十几秒后，又看到一名西装革履的人走向徐斯衍。 那个男人和徐斯衍握过手之后，又跟靳祉聿寒暄起来：“靳律，好久不见，来北城办案子？” 靳祉聿看了一眼身边的阮懿，“来见个委托人。” 徐斯衍站在一旁看着，视线先后扫过阮懿和靳祉聿，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关系。 进入包厢坐下来以后，徐斯衍问林城：“和刚才那个律师打官司，你多大胜算？” 第587回 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阮懿和靳祉聿也进了二楼的包厢，点餐结束后，阮懿问靳祉聿：“刚刚那位律师，是您的朋友吗？” 靳祉聿：“不算，圈子里认识的人而已。” 靳祉聿并不觉得阮懿会平白无故问这个问题，她不像八卦的人，“怎么了吗？” 阮懿咳了一下，“刚刚他身边那个，就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阮懿原本想说“我丈夫”，但这个称呼现在看来已经不太合适了，已经筹备离婚的两个人，实在无需那么亲密。 靳祉聿恍然大悟，随后露出一抹笑，“这么巧。” 阮懿：“是啊，有点巧。” 靳祉聿：“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是朋友，打起官司来也不会互相谦让，法庭就是战场，大家都是杀红了眼的。” 靳祉聿是个随和的人，用了几句话就将原本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些，见阮懿没有那么局促了，他才说，“你的情况，薇姐跟我说过了，这起官司的情节不算复杂，你上次搜集了婚内暴力的证据吧？这是我们最有力的证据，还有这些年分居的证明，你可以找身边的朋友出庭作证。” 阮懿听得很认真，这些她之前都有考虑过，“还有别的需要准备的吗？” 靳祉聿：“这些证据基本上足够判离婚了，你们没有孩子和财产纠纷，官司流程走起来很简单，但现在有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他中途停顿了一下，“你和江妄虽然并没有真的构成婚内出轨，但你们之前确实接触频繁，如果被告方不愿意离婚的话，势必会拿你和江妄的关系大做文章，要预防这件事成为案件的转折点。” 听到这里，阮懿脸色严肃许多。 这一点，昨天晚上她跟凌薇见面的时候也谈到过：“那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靳祉聿沉默了片刻，字斟句酌后才开口：“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客观来说，如果我们也能找到被告方出轨的证据，那这点几乎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阮懿当即否认：“他没有出轨过。” 靳祉聿：“精神出轨也算。” 阮懿：“……” 这几个字重重砸在了她身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打离婚官司必定是要承担委托人的情绪，和一些感情上的宣泄，靳祉聿见的人多了，阮懿一露出这个表情，再搭配她的沉默，他当即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靳祉聿很有分寸地没有再继续说，这种时候咄咄逼人，只会适得其反。 但阮懿还算冷静，只用了短暂的一两分钟便收拾好了情绪：“精神出轨的证据要怎么呈现？” 靳祉聿：“我需要先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方便说吗？” 这个问题涉及到隐私，而且还牵涉到姜明珠，阮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离婚案是少不了要向律师透露隐私的，想要赢下来官司就得对律师完全坦诚。 “他喜欢的人已经结婚生子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只是以普通朋友的形式在相处，我不想给她造成困扰。”一番思虑之后，阮懿对靳祉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靳祉聿点点头，表示理解：“如果你不想拿这个作为证据的话，也可以，不过我们的胜算也会因此降低一些，你这边考虑清楚就好。” 阮懿：“如果不用的话，我们胜算多少？” 靳祉聿：“百分之七十左右吧。” 至少阮懿被婚内暴力对待是有医院鉴定的，仅凭这个，加上四年多的分居冷暴力，他们胜诉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 精神出轨不过是锦上添花、未雨绸缪。 阮懿听见靳祉聿给出的答案后，果决地作出决定：“那就不提这件事情了。” 靳祉聿被阮懿笃定的嗓音弄得笑了起来，“阮小姐，你真善良。” 难怪江妄这么喜欢她。 后半句话靳祉聿没有说，毕竟是在聊工作，场合不合适。 —— 靳祉聿这次来北城还有其他工作，聊完案子的事情之后，他就先行离开了。 阮懿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吃着菜，顺便思索着案子的事情。 靳祉聿说，他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整理资料，接下来会联系她去法院走起诉流程。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等了。 阮懿端起杯子来喝水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她转头看过去，看到缓缓走近的徐斯衍之后，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徐斯衍现在的状态，让她想起了前天晚上的种种画面。 阮懿将杯子放到一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斯衍，你找我吗？” 徐斯衍一脚踹上了包厢的门。 轰隆的声响让阮懿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徐斯衍走到对面坐下来，视线落在她脸上，盯了十几秒之后，嘲讽地笑出声来。 阮懿将手藏在身下，攥住了裙边。 徐斯衍：“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他的语气冷淡到毫无波澜，冷不丁冒出的问题让阮懿短暂懵了一瞬。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成就感”，指的是万柳和徐莫言对他发出的警告。 阮懿没猜错，下一秒就听见徐斯衍说：“你很会在我爸妈面前装可怜，他们都觉得你出轨是解脱。” 阮懿：“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出轨。” 解释了这么多次，她已经累了，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想再说，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一周之内会起诉，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斯衍呵了一声：“你的感情这么不值钱么。” 阮懿沉默。 徐斯衍：“我再问你一遍，江妄是不是那个人。” “不是。”阮懿否认。 徐斯衍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阮懿攥紧裙边，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我们不可能了。” 徐斯衍：“所以你就另觅新欢了。” 阮懿没解释，她转头收好包，起身：“我先回去了。” 徐斯衍没拦着她。 直到阮懿离开，徐斯衍耳边还在回荡阮懿刚刚说的那句话—— 他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我们不可能了。 所以，她是在用和他的这段婚姻来疗伤，收拾情绪，好了之后就上路寻找新人。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愤怒冲上头脑的时候，冷不丁想到了原野曾经的那句玩笑—— “她不会是喜欢四哥吧，为了成全四哥的幸福，不惜牺牲自己”。 第588回 荒诞 之前徐斯衍并没有把原野的这句话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他是神经病了才会做出这种推测。 但是结合阮懿现在的做法，他竟然开始动摇了—— 徐斯衍很清楚地记得，他问过阮懿，假设当初周礼要她去找的其他人，她会不会也照做。 她当时给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个时候徐斯衍只觉得阮懿为了钱和利益什么都能做，他心中的不屑和不满大都来自于此。 但如果按照原野此前的说法来倒推的话，阮懿的一切行为都有了另外一层解释—— 假设她真的是从中学时代就开始暗恋周礼，按阮懿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去跟周礼当面说的，毕竟中学时代被周礼拒绝过的人不在少数，并且当时付晓芝跟他们在同一个学校，那时候许多人都知道付家和周家不成文的“约定”。 后来阮懿因为父母离婚的关系转学了，但心里一直对周礼念念不忘，多年之后周礼找上她“合作”，她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接近周礼的机会。 即便是知道周礼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成全”他，为他扫清路上所有的障碍，直到周礼和姜明珠正式结婚，有了孩子。 这个过程里，阮懿大概也是渐渐地发觉周礼对姜明珠情坚不移，所以死心了，去找了下一个人—— 难怪之前姜明珠和周礼求婚的时候她破天荒地到场了。 还有姜明珠生孩子的时候，她也和付晓芝一起从川南赶回来了。 在徐斯衍的认知范围内，阮懿并不是喜欢参与这种场合的人，而她和这群人的关系也没到如此亲密的份上。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徐斯衍思绪回笼，之后发出了一声无比自嘲的笑。 实在是想不到，他和周礼之间又多了这一层“微妙”的关系。 当初因为他和姜明珠做戏，周礼找来阮懿设计了他，强加给他这段婚姻，他们之间的关系僵了很久，直到姜明珠从柏林回来才稍有好转。 周礼虽然疯，可徐斯衍并未想过因此和他断交，只因他内心深知一点：姜明珠不可能喜欢他。 可阮懿不一样。 徐斯衍承认，他身上有男人撇不开的劣根性，阮懿和他结婚之后，即便是没有感情，他也会天然地将阮懿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如今得知她可能一直爱着周礼，他心里很不舒服。 徐斯衍再一次想到了曾经在阮懿的房间里看到过的那封情书。 之前他只看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当下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现在，他想完整地看完。 徐斯衍拿起手机，转身走出包厢。 —— 阮懿搬出清江苑之后，这里便彻底空出来了。 徐斯衍平时不回这里，再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冷清。 客厅的陈列又回归到了一开始的模样，阮懿搬走的时候，把沙发转回了原位，抱枕规规矩矩地摆着，茶几上空无一物，对面电视柜上也干干净净。 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结婚四年多，徐斯衍回清江苑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虽说是婚房，可他对这里并不了解。 徐斯衍上了楼，来到主卧。 主卧的床单全部换了新的，房间里的桌面上也空了，他打开衣柜去看，里头除了他的几件睡衣之外，再找不到任何衣服。 阮懿走得很干脆，一丁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徐斯衍下楼之后又去了餐厅，路过冰箱的时候，被上面一枚蝴蝶标本制作的冰箱贴吸引，定住了目光。 徐斯衍抬起手把冰箱贴摘下来，捏在手里端详。 冰箱贴后面写着日期，那字迹一看就不是出自阮懿之手。 徐斯衍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江妄，还有阮懿车上的那个摆件—— 而这冰箱贴上的日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 也就是说，阮懿和江妄起码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而且已经到了送礼物的地步。 这个认知让徐斯衍的眉眼又沉下来几分。 阮懿如此光明正大给他戴绿帽，万柳和徐莫言竟然还在支持她、维护她。 呵。 —— 如阮懿所言，徐斯衍在几天之后就收到了法院的起诉通知，传票寄到了公司。 刘助理把快递送过来的时候，徐斯衍刚好在和原野谈工作。 刘助理小心翼翼地把快递双手呈给徐斯衍：“徐总，这个是法院那边寄来的。” 徐斯衍最近几天气压都很低，作为他的贴身助理，刘助理这几天日子并不好过。 徐斯衍听见“法院”两个字之后，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脸更冷了，“放那里，出去吧。” 刘助理赶紧把快递放在办公桌上，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原野看着刘助理这个状态，忍不住揶揄徐斯衍：“瞧你把刘助吓的，屁颠屁颠就走了。” 徐斯衍不语，视线盯在那封快件上。 原野也不跟徐斯衍客气，顺手拿起来拆开，看到诉讼通知书之后，也不觉得稀罕。 “效率可真高，传票这就来了。”原野好奇地问徐斯衍，“你那天见律师，律师怎么说的？” 徐斯衍：“胜算不大。” 原野：“林城都说胜算不大，那是真没什么胜算了。” 婚后徐斯衍各种冷暴力，想想也不可能赢下官司，“要不然你就签个离婚协议吧。” 徐斯衍：“我不会让她这么痛快地走。” 原野：“……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徐斯衍：“没，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野竖起耳朵，八卦雷达启动：“什么事情？” 徐斯衍把昨天晚上在永夜会所和阮懿的部分对话复述给了原野。 原野摸着下巴听完，眉毛挑起来：“你是觉得她另觅新欢都不喜欢你，心态崩了？” 徐斯衍：“我不需要她的喜欢，但也不接受她把我当成傻子利用。” 原野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情确实给谁都不舒服：“她说她之前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 徐斯衍没来得及回答这句话，原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往徐斯衍那边靠近了一些：“草，她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四哥吧？” 徐斯衍沉默。 原野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默认：“你也这么想是吧？” “你和四哥到底是什么孽缘，一出接一出，都能去拍个肥皂剧了。” 感慨完之后，原野回归正题：“但……阮懿这个事儿，四哥知道么？” 第589回 二十七 徐斯衍和原野有同样的疑问，昨天晚上他临睡前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都没得出答案。 原野摸出手机，“我给四哥打电话问问。” 徐斯衍拦住他：“别打了，没必要。” 不管以前喜不喜欢，现在阮懿对周礼肯定是没感情了，姜明珠还在坐月子，这种事情对他们的夫妻关系没好处。 原野想想也是，随手把手机放一旁，“你之前是在哪里看到她的情书的？要不再去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证据。” 徐斯衍昨晚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她家老房子已经卖了，东西应该在她大学城的公寓里。” 原野：“那就去她公寓找呗，这还不简单。” 徐斯衍：“……” 去公寓？ 阮懿要跟他离婚这个事情，清和和两个老人铁定早就知道了，这个阶段他上门拜访，名不正言不顺，徐斯衍拉不下这个脸。 原野一下就看出徐斯衍的想法：“人活着别太要脸，要脸的结果就是除了脸什么都得不到。”首发 徐斯衍：“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 原野耸了一下肩膀：“起码我靠着不要脸把我们小鱼拿下了。” 徐斯衍冷了脸，没功夫听原野秀恩爱：“说正事。” —— 经过原野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之后，徐斯衍在原野的陪同下开车来到了阮懿新买的公寓。 这里地处大学城，买房的大部分是附近高校的教师，今天赶上工作日，小区的人很少。 原野第一次过来这边，顺道还欣赏了一下四周的风景。 徐斯衍将车停在了阮懿所在的单元楼门前，但迟迟没有下车。 原野解开安全带看他：“愣着干嘛，走啊。” 徐斯衍：“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原野：“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合适的，走走走。” 徐斯衍最后是被原野拽着下车的，原野一边拽他一边吐槽他太要脸，一个男人干嘛这么优柔寡断。 徐斯衍全程冷着脸，没有跟原野拌嘴。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单元楼门口，原野转过头来问：“阮懿住几层？我按门禁。” 徐斯衍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的单元门忽然被打开了，里面有人匆匆走出来—— 竟然是清和。 迎面撞上清和，徐斯衍愣了一下，再仔细看，发现她神色匆匆，眼眶还有些红。 原野之前没有见过清和，但看到她第一眼就能确认她的身份：“您是阮懿妈妈吧？您这是怎么了？” 原野开口之后，徐斯衍才跟着问：“家里出事了？” 清和：“壹壹外公刚才忽然休克了……” 徐斯衍目光一沉，马上接话：“您别着急，我通知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 徐斯衍亲自电话通知下去，医院的救护车来得很快。 不过半个小时，阮懿的外公已经被送去了瑞禾的急诊部。 徐斯衍和原野也亲自跟了过去，为老人家安排医生和护工。 阮懿外公的情况，徐斯衍之前就有所了解，老人家有脑梗，这个病会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加重，是不可逆的，用药也只是控制病症发散的速度而已。 清和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她控制不住地流了眼泪，阮懿外婆也在哭。 徐斯衍不太会安慰人，还是原野上去开解了两名长辈一番。 经过医生的检查，老人家的病情并没有危及性命，但还是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用一些软化血管的药来缓解症状。 要住院，势必就要回家收拾东西，清和听完医生的话以后，便要给阮懿打电话说这件事情。 她刚拿出手机，就被徐斯衍打断了：“我帮您拿吧。” 清和愣了一下，没想到徐斯衍会如此“热情”，但还是拒绝了：“不麻烦你了，壹壹上完课拿过来就好，她也近。” 徐斯衍已经帮忙安排了医院和医生，已经很够意思了，两个快要离婚的人，实在没必要麻烦他太多。 徐斯衍：“不麻烦，我来吧。” 原野也跟上为徐斯衍说话：“对对对，伯母，我俩今天都没什么事儿，就别打扰阮懿上课了。” 经过原野的一番“游说”，清和最后同意了让徐斯衍和原野回去收拾行李。 徐斯衍和清和拿了钥匙，开车跟原野一起回公寓。 —— 阮懿新买的公寓，徐斯衍只来过一次，那天阮懿跟他提了离婚，他没呆多久就走了。 原野则是第一次过来，他进来打量了一周之后，对徐斯衍说：“我去给伯母收东西，你自己去找吧。” 徐斯衍点了点头，朝最边上那间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公寓里一共三个卧室，来之前，清和告诉了他们三个长辈分别住在哪间，所以很容易判断。 徐斯衍推开阮懿卧室的门，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像是茉莉花和百合花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她身上好像总是带着这个味道。 阮懿的卧室大概有十五平左右，面积不大，一张单人床，旁边放了一个书柜，书柜上有许多抽屉，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照片。 徐斯衍走近之后看了看那张照片，是她和清和还有二老拍的全家福。 看起来应该是最近才拍的。 照片上的阮懿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旗袍，头发盘起来，脸上淡得没什么表情。 她的长相本身就清冷，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更是不食人间烟火。 徐斯衍没怎么见过阮懿不笑的样子—— 她在他面前，在万柳和徐莫言面前，总是挂着标准的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 徐斯衍想，照片上的状态，应该才是阮懿原本的样子。 徐斯衍没有盯着照片看太久，他将视线转到了书柜上。 那些荣誉证书还在，但徐斯衍翻遍它们，都没能找到曾经看过的那封情书。 上次被他发现之后，阮懿应该是换地方藏了。 徐斯衍低头看向下面的抽屉，一个一个拉开检查。 刚打开第一个抽屉，徐斯衍便怔住了。 他的视线聚焦在那成堆的蝴蝶标本上，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蝴蝶标本被统一放在了一个大的展示框里，拼成了“27”两个数字。 徐斯衍数了一下，标本的数量正好也是二十七。 二十七只蝴蝶—— 他查过江妄，他今年刚好二十七岁。 徐斯衍死死盯着那些标本，目光冷得快要迸冰珠子。 第590回 这是给江妄的？ 她还真是用心，江妄二十七岁，喜欢蝴蝶，她就弄这么一份礼物给他。 徐斯衍知道要抓这么多蝴蝶并不容易，何况阮懿是个没经验的，应该费了不少心力。 抓蝴蝶，做标本，拼图制作，都是需要大把时间的。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冷笑，徐斯衍大力关上抽屉，随手拉开下面的那一节。 第二个抽屉里头放的是阮懿的一些教案和论文打印稿，徐斯衍没怎么翻就关上了。 最后，徐斯衍是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的那封信——准确来说，是很多封信。 那些信都被她收在了一个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旁边还有两本带密码的日记本。 徐斯衍没去看日记本，将装着信封的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拆了一封信开始看。 这封信并不是他之前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封，但信封上依旧写了那句话。 【世界会变，但我始终如一】 现在再看这句话，徐斯衍只觉得讽刺。 信里依旧没有写名字，内容也不算长，都是一些青春期的意识流的肉麻情话，单看这些句子，根本分辨不出来是写给谁的。 【经此一别，我们或许不会再见面，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一个陌生人曾向你借过一分勇气，谢谢你让我醒过来，与其卑微乞求，不如潇洒转身。】 【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我会隔着万水千山继续爱你。】 徐斯衍看完这封信之后，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 他得承认，阮懿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老爷子之前对她的称赞言之有据，她信里的这些话，完全不像个工科生写出来的。 好一个隔着千山万水爱你，多浪漫。 虽然信里没有写对方的名字，但也足够徐斯衍得出一个信息——阮懿暗恋的人，的确是和他们在同一所学校。 从她信里的内容来看，他们应该只是有过短暂的交集，对方可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但她却一见钟情了。 这两个证据，指向周礼的可能性更大了一些—— 周礼和阮懿不是同届，必定不会有交集，但他那个时候的确是学校的知名人物。 如原野所说，喜欢他的女生一抓一大把。 “怎么样，找到了没？”徐斯衍正盯着手里的信沉思的时候，原野也走进了卧室。 徐斯衍回神的时候，原野已经停在了他面前，视线扫了他手里的信。 原野：“阮懿的字可真漂亮。” 徐斯衍没吭声。 原野又仔细看了看信的内容，发现上面并没有出现周礼的名字：“没署名？真奇怪。” 徐斯衍：“什么奇怪？” 原野：“你还真是没谈过恋爱，写情书肯定得写名字啊，不然送给对方的时候名字都不看见，对方说不定觉得不是写给他的呢。” 在这方面，原野比徐斯衍有经验得多，他说完这话之后，忽然眯起了眼睛：“除非——” 徐斯衍：“除非什么？” “除非她写信的时候就没打算送出去。”原野说出自己的推论，“不送出去，那就说明她喜欢的那个人很难接近，她知道送出去之后也会被拒绝，但是又一腔深情无处交付，自己写来发泄一下。” “这么一说，倒更像四哥了。”原野当年也在附中，他几乎天天跟周礼混在一起，替他拒收过不少礼物和情书。 当时周礼的不近人情也是出了名的，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给女孩子面子”这个概念。 要说阮懿知难而退，默默收起冲动来暗恋，可能性还真挺大的。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里头，又把盒子原位放回。 原野：“你不看了？” 徐斯衍：“都知道答案了，看什么。” 比起这些信，徐斯衍更在意的是第一层抽屉里的那份礼物—— 阮懿真的分得很清，最重要的放在第一层，已经准备放下的就放在最后一层，她总是能这样潇洒抽身，就像她在这段婚姻里的姿态一样，来去自如。 原野感受到徐斯衍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气息，觉得诡异：“你是不是还看见别的东西了？” 只是情书的话，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毕竟来之前心中都有猜测了。 原野一问，徐斯衍的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第一节抽屉上。 原野眼尖地发现了这一点，便动手打开了抽屉。 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他也愣了一下：“蝴蝶……？” 这不是徐斯衍喜欢的东西么。 之前读书的时候，原野没少跟徐斯衍一起去山里抓蝴蝶。 徐斯衍看到这标本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这可能是阮懿给徐斯衍准备的礼物。 但很快又看到了“27”两个数字。 徐斯衍今年三十一岁，这不可能是给他的。 结合一下徐斯衍阴森的气场，原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这是……给江妄的？” 徐斯衍：“江妄二十七岁。” 原野：“……” 其实他想说，挺浪漫的。 换个角度想，假设有女人为他准备这样一份用心的礼物，他肯定感动得不行。 但徐斯衍作为阮懿名义上的丈夫，看到这种东西必定不好受。 就算阮懿没有身体出轨，这礼物足够证明她精神出轨了—— 原野正沉思的时候，忽然看到徐斯衍拿起手机对着抽屉拍了一张照片。 原野：“你拍照干嘛？” 徐斯衍：“给林城。” 原野：“……你是想用这个当打官司的证据？” 虽然是合理的，但证据是用这种方式拿到手的，多少有些卑鄙，不像徐斯衍的作风。 徐斯衍没有回答原野，关上抽屉往外走：“去医院吧。” —— 阮懿接到清和的电话之后，刚刚下课。 得知外公住院，阮懿马上收好东西驱车赶到了瑞禾。 她刚走到病房门前，正好和徐斯衍还有原野打了照面。 刚刚电话里，清和已经跟她说过了，是徐斯衍和原野帮忙把外公送到了医院，还回去替他们收行李。 一码归一码，阮懿在看到两人之后，立刻表示了感谢：“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斯衍没有回应阮懿的话，视线冷冷地扫过她。 原野笑着说：“客气了客气了，都是朋友。” 徐斯衍拖着行李箱，把东西送到了病房。 清和一直在跟徐斯衍和原野道谢，还要求阮懿去请他们两人吃一顿饭。 第591回 摔门 清和的要求并不算过分，阮懿斟酌过后也同意了。 不管她和徐斯衍现如今关系如何，今天外公能及时送来医院，并且找到最顶尖的医生，这都要得益于徐斯衍的帮助，阮懿不至于好歹部分。 对事不对人，答应过清和后，阮懿看向徐斯衍和原野：“你们晚上有空吗？” 原野：“有有有，正好我肚子饿了，破费了啊。” 徐斯衍虽然没回应，但后来也跟着原野一起走了。 阮懿选了一家瑞禾医院附近的餐厅接待他们，这家餐厅属于中高端，环境和服务都不错。 三个人去的是楼上的包厢。 刚刚坐下来点完菜，原野那边忽然接了个电话，要走人。 “小鱼今天通告临时取消了，我去现场接她，”原野笑着跟阮懿交代，“她平时太忙了，我俩没啥机会见面，所以今晚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阮懿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没关系的，那你路上小心，下次有机会再请你们吃饭。” 原野：“好说好说。” 他起身，朝徐斯衍那边看过去，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先走人了。 原野这一走，包厢里只剩下阮懿和徐斯衍两个人，气氛一瞬间冷了下去。 徐斯衍打从刚刚在医院碰面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阮懿也知道他大概在因为离婚的事情生气，不理她也很正常，但今天的事情的确是他帮了忙。 阮懿斟酌了一下，问他：“你和原野今天去大学城办事吗？” 清和说在公寓楼下碰见徐斯衍和原野的时候，阮懿就觉得很奇怪——后来想了想，徐斯衍可能是陪着原野过来的。 徐斯衍：“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堵死了阮懿的问题，阮懿短暂尴尬之后便露出了笑容。 她问那句话本身也是为了活跃气氛，并没有想过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今天很谢谢你，住院的费用我看过单子之后转给你。” 徐斯衍不理她。 阮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手边的手机响了。 是微信视频聊天，江妄发过来的。 阮懿一解锁屏幕，视频申请就弹出来了，坐在对面的徐斯衍看得清清楚楚。 江妄这个视频弹的不是时候，阮懿莫名地心虚，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瞟了一眼对面的徐斯衍。 只见徐斯衍目光凛冽而嘲弄，睨着她，目不转睛。 阮懿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转念一想忍住了——解释的话之前已经说了很多了，徐斯衍根本没信过，总归已经快离婚了，误会就误会吧。 阮懿刚这么想着，江妄发来了微信。 【靳祉聿说今天法院送传票了？】 阮懿：【嗯。】 江妄：【我问他了，他说你胜诉可能性很大，开庭那天我去陪你吧。】 阮懿：【我现在有点事情，等下聊。】 她感觉到头顶一道视线直勾勾盯着她，打字时手指的动作都僵硬了不少。 回完这条消息，阮懿马上把手机屏幕翻过去放在桌上。 徐斯衍看到她的这个动作以后，鼻腔内发出一道短促的讽笑。 阮懿选择忽视，这个时候正好服务生来上菜，暂时打破了包厢内的尴尬氛围。 但也只是暂时。 菜一上完，门一关上，尴尬再度袭来。 阮懿原本就不是擅长交际或是主动找话题的人，加上徐斯衍一直对她爱答不理，她现在也没有多少兴致和他聊天了。 于是她拿起筷子，准备沉默吃完这顿饭。 而就在这个时候，徐斯衍忽然开口跟她说：“我收到法院传票了。” 阮懿的筷子顿了一下，她很快反应过来，徐斯衍是看见了她和江妄的聊天记录。 但阮懿保持着冷静，“嗯，收到就好。” 徐斯衍：“婚不一定离得成，你和江妄不要太——” “我和江妄没有在一起。”阮懿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她声音有些无奈，“我说很多次了，我没有答应他，你可以不相信，但请不要再反复说了。” 阮懿的声音不似之前那么温柔，有些冷，还带着不耐烦和愠怒。 她在发脾气。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你原本就是这样的吧。” “这几年在我和我家人面前装善解人意，赔笑，真是辛苦你了。”这句话里的嘲讽已经满得要溢出来，“我爸妈把你当亲女儿对待，你呢，对他们的笑，有哪次是真的？” 阮懿眉头微微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你什么意思？” 徐斯衍之前只是质疑她出轨而已，现在竟然无端怀疑起了她对万柳和徐莫言的用心。 徐斯衍：“凭你的智商会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么。” 阮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明白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她挺直腰板，不卑不亢：“伯父伯母还有爷爷都对我很好，我也一直将他们当做亲人对待，我承认他们在经济方面给过我很多支持，但我对他们也算尽心尽力，你不回家的每个节日，都是我陪他们过的。” 阮懿原本是不想说这些话，她也从来没有把这个当成“付出”。 但她每个决定背后都是有做取舍的。 婚后前一两年，她回徐家的次数比回去陪清和的次数都多，外公外婆都不满意了。 徐斯衍当然不会知道她付出的努力和心血。 听完阮懿的长篇大论，徐斯衍嗤笑：“的确，你尽心尽力喂的迷魂汤效果显著，连你婚内出轨，他们都要帮你护着你的姘头。” 绕来绕去，话题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阮懿觉得累了，“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已经定型了，无论我怎么解释也没用，所以随便你怎么想吧。”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收拾包，“我先回医院了，这顿饭我买过单了，你慢慢吃。”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表情，眼神很冷，甚至有些凌厉。 阮懿丢下这句话就拎着包走了。 转身的时候，她扬起了下巴，像冬夜里的梅花，凌寒独放，清冷孤傲。 她关门的时候力道不小，门板被震出了声响。 徐斯衍是第一次见阮懿摔门。 这一声让他彻底回过神来，回忆起她刚刚的表情，特别是离开前的那个眼神—— 徐斯衍竟觉得喉咙一阵燥热。 他端起手边的冰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入胃里，却没能冲淡哪怕半分的邪火。 第592回 看看你造的孽 徐斯衍之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被下半身支配的人，但面对阮懿的时候却破了几次戒。 最初是因为不痛快想要报复她，上次是因为发现她和江妄的“奸情”被激怒。 但这次好像和之前都不太一样。 可能是因为阮懿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逆来顺受，他从未见过她强硬的模样。 刚刚那一个眼神，竟然勾得他大脑皮层莫名地亢奋，心口瘙痒难耐。 男人骨子里都还是庸俗的，他这样想。 —— 阮懿回到医院的时候，外公已经输完液睡过去了。 清和在医院忙碌一天，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阮懿对她说：“妈，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守着。” 清和点点头，视线盯在阮懿脸上看了许久，欲言又止。 阮懿：“妈，您有事情想问我吗？”首发 清和：“今天的医药费是斯衍垫付的。” 阮懿：“我知道，明天我会拿账单转账给他，放心吧。” 清和：“那就好。” 都要离婚了，他们也不想再欠徐斯衍什么，但回想一下徐斯衍的态度…… “壹壹，斯衍是不是不想离婚？”这个问题，清和刚刚就想问了，“他是不是喜……” “他心里不舒服而已。”阮懿接过清和的话，她根本没想过徐斯衍喜欢她这个可能性，“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浪费了的四年多的时间，人都会有点情绪的，不过没关系的，他迟早会想通的，这样比继续浪费时间要好。” 清和若有所思点点头，“只要你开心就好，妈妈支持你的决定。” 阮懿没有和清和聊太多这个话题，她把清和送上了出租车，之后便折返回病房。 夜里住院区已经没什么人了，病房里更是安静。 阮懿洗漱完之后，在病房客厅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夜深了，但她毫无睡意。 人在黑暗的深夜里，思绪总是会无限飘散，难免也会想起过往的不开心。 比如此时此刻，阮懿的脑海中就在不断回荡着她提出离婚之后，徐斯衍对她说过的各种难听的话。 他笃定了她和江妄有私情，无论她怎么浪费唇舌解释都没有用。 阮懿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很糟糕，她并不觉得伤心难过，只是很累。 她能理解徐斯衍的心情，特别是在知道姜明珠和周礼过往的事情之后，阮懿也觉得徐斯衍很无辜，从头至尾都是被卷进来推着走的，没有人问过他的心情。 所以他对她散发恶意也是很正常的，讨厌她，对她有偏见，甚至是报复她，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即便是这样，阮懿还是觉得很累，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婚，彼此都是解脱。 感情的话，她从来就没对徐斯衍抱过期待。 至于她对徐斯衍的情愫，那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何况她也没有付出过什么，凭什么要求徐斯衍给她回应呢。 —— 外公这次住院一周的时间，总共花了四万多块钱，阮懿一分不差地全部转给了徐斯衍。 那天在餐厅分别以后，阮懿就没有再见过徐斯衍了，倒是原野带着俞宁来看过外公一次。 俞宁见到阮懿之后，还跟她道了歉。 阮懿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因为徐斯衍对她有偏见。 就算俞宁没有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就算他们顺利离婚了，日后徐斯衍再看到她和江妄一起出现，都会觉得她是婚内出轨勾搭了江妄才提的离婚。 如果他那个时候再出手对付江妄，阮懿也就没资格和立场拉下脸去找万柳和徐莫言帮忙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些事情提早发生了也好。 她和徐斯衍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俞宁一句话那么简单。 —— 徐斯衍和阮懿离婚的事情，周礼是在开庭的前两三天才知道的。 那天正好是千千的满月宴，规模虽然不大，但亲朋好友都到了。 万柳和靳柔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自然不会缺席。 平时万柳去参加类似的活动时，都是把阮懿带在身边的，但今天却只有万柳和徐莫言夫妇两人过来，靳柔看到后都觉得稀罕。 靳柔：“斯衍媳妇没跟你们一起来呀？学校忙吗？” 靳柔此前和阮懿接触的次数不少，阮懿懂事又乖巧，实在是讨人喜欢，免不了便想关心几句。 万柳闻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快离婚了，以后都没人跟着我喽。” “离婚？”路过的周礼从万柳口中听到这个关键词，马上停下了脚步。 周礼平时不是会关心这种八卦的人，今天属实是意外。 万柳没想到周礼竟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斯衍没跟你说？过几天就要开庭了。” 靳柔不可思议：“开庭？斯衍还起诉了？” 他们都知道徐斯衍这段婚姻是怎么来的，也知道他一直都不喜欢阮懿，没想到闹得这么难堪，竟然害得阮懿被起诉。 靳柔回头瞪了周礼一眼，“看看你造的孽。” 周礼：“……” 万柳：“不是斯衍起诉，壹壹起诉的。” 靳柔：“啊？壹壹怎么忽然……” 万柳：“也不是忽然，这都四年多了，她日子也不好过，人家好好一个姑娘，凭什么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周礼：“斯衍没同意离婚？” 他很快就得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徐斯衍曾经说过，他对这段婚姻无所谓，所以离不离都行。 但如果阮懿主动提了，他会同意。 万柳：“有个年轻人追阮懿，被他发现了，他临时变卦不想离了。” 说到这里，万柳的脸上多了几分嫌弃：“男人的德行。” 周礼：“……” 万柳说的这些事情，他一件都不知道。 姜明珠生完孩子之后，周礼寸步不离在陪她坐月子，平时跟徐斯衍和原野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万柳：“我还以为老四知道呢，他估计也嫌丢人，不好意思说。” 周礼：“最近我在家陪珠珠，没怎么见。” 跟万柳聊完，周礼走到了院子里，停在徐斯衍面前。 徐斯衍这会儿正一个人站着，“四哥。” 周礼：“你要离婚。” 徐斯衍：“我妈说的？” 周礼：“嗯。” 徐斯衍：“不是我，是阮懿要离。” 他抬起眼皮看着周礼，“怎么，担心我离了之后再跟你抢人么？” 回应他的是周礼的一声冷笑：“你觉得可能么。” 第593回 开庭 徐斯衍在听过他的这句话之后也自嘲地掀了掀嘴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过了快一分钟，他才说：“确实不可能，人人都喜欢你。” 周礼：“……” 他从来没有听过徐斯衍用这种语气说话，听起来像是在嫉妒。 周礼一脸莫名。 徐斯衍：“你记不记得，读书的时候总有人说我和你很像，之前我也这么觉得。” “现在想想，也不像。”他停顿了一下，才得出这个结论。 周礼并不知道徐斯衍在想些什么，他甚至怀疑徐斯衍是被离婚的事情弄得脑子不清楚了。 沉默地盯着徐斯衍看了一会儿，周礼问他：“你不想和阮懿离婚？” 徐斯衍：“这段婚姻开始就不是我说了算的，她算计完我还想全身而退，把我当什么了？” 周礼：“你喜欢上她了。” 他直接用了肯定句，问都不带问的。 而徐斯衍的否认同样笃定：“我不会喜欢这种女人。” 周礼：“哦。” 徐斯衍：“……” 他本来以为周礼会反驳他，或者是不信他的话。 徐斯衍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措辞和他辩论，没想到周礼直接一个字堵死了他的路。 周礼：“她当年没得选。” 类似的话，周礼之前说过一次，那次徐斯衍没有回应什么，但这次…… 徐斯衍沉吟几秒，“能问一个问题么。” 周礼：“什么。” 徐斯衍：“北城的世家千金很多，你为什么偏偏找了阮懿塞给我？” 其实他后面还想接一句：你是不是知道她喜欢你、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所以才这么做？ 但想了想，终归还是没问出口。 周礼：“她最合适。” 徐斯衍：“哦，是么，我觉得姜明珠更适合我。” 他云淡风轻抛出这句话之后，周礼的眼底立刻闪过了杀意。 “靠，你俩干嘛？”原野刚过来，就看到了徐斯衍和周礼剑拔弩张的画面，赶紧上来挡在了中间，“大好的日子，别打架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礼警告徐斯衍：“刚才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遍。” 徐斯衍：“你还没说原因。” 周礼：“你爷爷喜欢她，她有合作需求，仅此而已。” 丢下这句话，周礼就转身走了。 徐斯衍捏住了拳头，看来周礼是不知道阮懿喜欢他这件事情了。 原野看看周礼的背影，再看看徐斯衍，人还是懵的，“你跟四哥聊什么了？” 徐斯衍：“阮懿。” 原野哽了一下，“你不会是告诉他……” “我没那么无聊。”徐斯衍打断原野的话，“你也少说。” 原野：“我当然不说，珠珠刚出月子，情绪还不稳定呢，万一她知道了心情不好就惨了。” 徐斯衍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正好是姜明珠的房间。 原野：“收收心吧。” 徐斯衍没说话。 原野：“人这辈子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这棵树还是别人的。” 徐斯衍：“别给自己的见异思迁找借口。” 原野：“适当的见异思迁总比天天苦大仇深强。” 他拍拍徐斯衍的肩膀，“你看我现在跟小鱼多快乐，你要是这几年喜欢上阮懿的话，你俩也能这么快乐，可惜咯，你俩这都要离婚了……” “对了，官司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原野问。 徐斯衍：“不怎么样。” 林城都已经跟他说了，这起官司他的胜算不大，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原野不理解了：“既然没什么胜算，你为什么浪费这时间？还不如趁早签协议走程序。” 徐斯衍：“不想让她好过。” 原野：“……” —— 满月宴结束，开庭的日子也正式来了。 当天正好是个工作日，阮懿是和学校请假来的法院，她和靳祉聿两个人很早就到了。 靳祉聿手上拿着一堆资料和文件，和阮懿坐在一起聊着开庭的陈词和发言。 阮懿听得很认真。 两人刚聊完不久，就看到了徐斯衍和林城的身影。 徐斯衍今天穿了一套纯黑色的西装，里头配套的衬衫都是黑色的，他本身就不苟言笑，这样一穿更显得冷冰冰的，整个人都蒙着冷霜。 靳祉聿和林城认识，他大方上前，分别和林城还有徐斯衍打了个招呼。 徐斯衍朝靳祉聿点了点头，视线转向了他身后的阮懿。 他这一眼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眼底仿佛掺了冰渣子。 阮懿之前没少接受过徐斯衍这样的目光。 如果是以前，阮懿一定会用标准的微笑回应他，然后再温柔地开口喊一声他的名字，向他问好。 但现在她累了，已经不想做这些无用功。 所以，面对徐斯衍冷漠的目光，阮懿的回应是比他更冷漠。 她本身就是清冷的性子，也不怎么喜欢笑。 阮懿迎上徐斯衍的目光，眸子里带了几分凌厉，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徐斯衍和阮懿对视了十几秒之后，转身朝里面走去，林城见状，亦步亦趋跟上他。 靳祉聿刚刚目睹了阮懿对徐斯衍的态度后，也略微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比较怕他。” 阮懿照旧没什么表情，也没回应这句话。 她从来没有怕过徐斯衍，内心对他有亏欠感倒是真的，加上年少时的感情滤镜，很难对他冷下脸来。 十点，庭审正式开始。 靳祉聿作为原告律师，率先发言。 他先陈述了阮懿在这段婚姻中处境：“常年遭受冷暴力”、“婚后一直分居”、“曾经遭受婚内性暴力”。 徐斯衍坐在被告席，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之后，视线一直都没有从阮懿身上移开过。 阮懿没有看她，她平静地坐在被告席，平视着前方，下面听审席对她抛上同情的眼神，她却依旧挺着脊背，不卑不亢。 陈述完事实，靳祉聿提出诉求：“因此，我方当事人希望能够离婚，我方当事人与被告没有孩子，亦没有夫妻共同财产，我方当事人愿意净身出户。” 几名法官听完靳祉聿这话之后，都忍不住看向原告位置上的阮懿。 如果律师陈述的那种情况是真的，她完全有理由索取精神损失费和赡养费。 夫妻离婚，按法律来说财产都是要分一半的，只是，涉及到财产和赡养问题的话，官司纠纷的周期自然而然也会被拖长。 而她竟然是要净身出户—— 第594回 出轨证据 那只能说明，她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段婚姻，且不惜一切代价。 靳祉聿这边发言完毕之后，就轮到了林城发言。 虽然林城心知肚明这起官司胜算不大，但出于职业道德，他的发言依旧很精彩—— 和阮懿想象中差不多，林城发言里提到了阮懿婚内和其他异性举止亲密这一点，但是法庭上是讲究证据的。 除了那天偶然被徐斯衍撞破的那次之外，阮懿和江妄一直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也没有任何共同出行和开房的记录。 她对这段关系问心无愧，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们手上有什么证据。 林城发言结束之后，便是提出诉求：“我方当事人认为，这段婚姻关系还有修复的可能。” 言外之意就是不离婚。 民事诉讼法官经见过的离婚官司不胜枚举，但像今天这么“特别”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原告什么都不要，只想离婚，被告同样什么都不要，就是不同意离婚。 比起那些因为财产和抚养权闹到一地鸡毛的官司，今天这场庭审显然是一股“清流”，只需要一场庭审就能结束。 双方律师陈述结束，便到了举证的环节，同样是由原告这边先来举证。 靳祉聿第一轮上的一些证据力度还不算大，他只是放了这几年里阮懿生病时的检查记录，还有一些她日常行程的证明，基本上每次都是一个人。 买房的贷款，也是一个人办的。 这些证据就足以说明，婚后徐斯衍并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义务，妻子生病时不在场，妻子买房时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更遑论日常的关心。 而徐斯衍那边提供的证据，则是他帮阮懿她外公安排住院、联系医生，以及帮他们搬家、提供揽江府住所的相关的资料。 这正好可以驳斥阮懿那边所说的“不闻不问”。 而法官要做到公平公正，在看到徐斯衍提供的证据之后，也做了相应的记录，并且凑在一起低声讨论了几句。 阮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徐斯衍那边提供的证据起了作用。 阮懿掌心渗出了汗水，她转头去看身边的靳祉聿。 靳祉聿压低声音宽慰她：“别担心，我们最有力的证据还没放出来。” 阮懿点了点头，现在能指望这个了。 徐斯衍那边的证据应该不会很多。 法官经过讨论之后，转头问阮懿：“原告，接受调解吗？” 阮懿摇摇头，几乎是毫不犹豫：“不接受，我的诉求就是离婚。” 她的声音笃定，冷冽，不容置喙，透过话筒传递到了现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也包括徐斯衍。 到最后一轮提供证据的时候，靳祉聿直接抛出了那份重磅炸弹—— 庭审现场的投影屏幕上，赫然是一份上个月的伤情鉴定报告。 左上角是阮懿的名字。 靳祉聿起身，手指向屏幕，“这是我方当事人在受到被告的婚内虐待后去医院做的鉴定结果，我方当事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具体请看屏幕呈现，dna样本已经由医院封存。”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法官有所怀疑，可以再去做一次鉴定。 能这么说，那必定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了。 这项证据是判决离婚的重要依据之一，虽说法官会尽可能调节，但一旦涉及到了暴力，为了维护受害者那一方的人权，除非受害者自愿不离，否则他们一定会给出离婚的判决。 这证据一出，几乎是把徐斯衍那边压死了。 当众解开自己的伤疤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从那份伤情报告被展示出来之后，阮懿就一直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 靳祉聿说完话之后，便将照片撤掉。 他低头看了一眼阮懿手上的动作，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阮懿和靳祉聿以为，官司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宣判了，徐斯衍那边即便有证据，再展示出来的意义也不大。 可没想到，林城竟然再一次站了起来。 “我方当事人在发现原告方出轨之后，与之产生了口角冲突，才导致肢体暴力，我方当事人愿意承担相应责任和赔偿，并签署保证书。”林城先解释了这件事情，随后看向对面，“但我方当事人在婚姻存续期间没有过任何出轨行为，原告是否应该为自己的婚内出轨承担责任？” 话落，林城也展示出了资料。 阮懿抬起头来朝屏幕上看过去，上面赫然是江妄的资料。 她屏住呼吸，视线转向徐斯衍。 徐斯衍看出了阮懿眼底的质问，但无动于衷。 靳祉聿马上出声反驳：“仅凭一份资料，无端揣测我方当事人出轨，是否太过不严谨？” 林城从容不迫应对：“这份资料，是为了让法官看清楚，这位江先生的年龄。” 几名法官去看了年龄那一栏，“年龄有何说辞？” 林城按下切换键，投屏上江妄的个人资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照片。 阮懿看到照片的那个瞬间，四肢都僵硬得动不了了，呼吸仿佛被人夺走，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蝴蝶标本。 二十七只。 她亲手做的，怎么可能认不出？ 林城：“江先生的资料里显示，他是生物系学生，从大学开始，便热衷于户外抓蝴蝶。” “照片上这份礼物显然是精心制作过的，法官看过资料后也应该有注意到，下个月是江先生二十七周岁的生日，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送这样有心的礼物，是否太过暧昧？” 靳祉聿并不知道这蝴蝶的照片是哪里来的，他之前问阮懿跟江妄的事情时，阮懿也没提过。 靳祉聿侧目看向阮懿，压低声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阮懿没有回应他，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投屏。 靳祉聿又叫了几次，阮懿也没有回应。 虽然没有从阮懿口中得到答案，但靳祉聿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专业素养驳斥了林城的话。 庭审又进行了半个多小时。 这剩下的半个多小时里，阮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 直到法官宣判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虽然出现了“出轨证据”，但她还是毫无悬念地赢下了这起官司。 法官判了阮懿胜诉，并且要求徐斯衍在七个工作日之内和她办理离婚手续，给法院回执。 第595回 解压 法院的判决是意料之中，官司结束以后，阮懿并没有那种心情大好、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脑子里都是徐斯衍提供的“证据”，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审判庭。 下台阶的时候，阮懿和徐斯衍打了个照面，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碰撞到了一起。 徐斯衍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冷淡，而阮懿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甚至比他更冷。 她的嘴唇紧紧成一条视线，一张脸冷若冰霜，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冰冷中带着凌厉。 徐斯衍第一次从阮懿的眼神中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他竟然在她的注视之下，变得呼吸都不太自然。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以后，徐斯衍又觉得讽刺—— 他想，他现在可以肯定了，阮懿前面那些年的微笑和温柔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徐斯衍盯着阮懿冰冷的眼神，嘲弄地开口：“恭喜。”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不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纯粹是在嘲讽。 阮懿：“同喜。”首发 她冷冷地掀动嘴唇，声音毫无温度，“明天去民政局办走程序，早上九点半，记得准时到。” 阮懿没给徐斯衍回话的机会，抛出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靳祉聿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多少有些惊讶——其实靳祉聿早在庭上就感觉到阮懿情绪不对了，似乎就是从徐斯衍那边提供“出轨证据”开始的。 靳祉聿跟上阮懿，关心了一句：“你还好么？” 阮懿停在车前，“没事。” 靳祉聿：“没事就好，你刚刚的状态有点吓人。” 在靳祉聿的印象里，阮懿是个非常有礼貌有分寸的人，平时她和人说话很客气，即便是跟徐斯衍闹到离婚了，刚刚那个态度也有点不可思议。 阮懿知道靳祉聿为什么说“吓人”，她打开车门，把包放进去，“今天谢谢你，办完手续我请你吃个饭。” 靳祉聿：“好，那你先去忙吧。” 靳祉聿就这么看着阮懿上了车，直到她驱车离开，他终归是没能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关于那个“出轨证据”。 —— 阮懿上车之后，给清和打了一通电话，交代了官司的事情。 清和听说胜诉之后，长吁了一口气，“那就好，都过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妈妈给你做你喜欢的菜。” 阮懿：“妈，不用了，我去找个朋友有点事，今天不回去吃了。” 清和：“好，那你忙完了回来，别太晚。” 和清和通完电话，前面的路口正好是红灯，阮懿抬起手来摸了一下眼角，指尖染上了湿润。 她掀起嘴角，自嘲地笑了。 最近因为离婚的事情，清和还有外公外婆三个长辈没少为她操心，阮懿只想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情绪稳定的一面，如今这个状态下，她不可能回去。 凌薇前天刚好来了北城出差，阮懿选择了去酒店找她。 阮懿过去酒店的时候，凌薇还在外面跟客户开会，阮懿一个人去酒店楼下的咖啡厅坐了几个小时。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凌薇回来了。 凌薇连资料都没来得及放，下车后便风风火火来到咖啡厅找阮懿。 凌薇放下资料，在阮懿对面坐下来，看到她颓废的状态和发白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你怎么？官司出意外了？” 凌薇知道阮懿的离婚官司今天开庭，但阮懿之前发微信给她的时候绝口没有提过官司的事情。 凌薇当时在跟客户扯皮，也没来得及问——而她内心也笃定阮懿肯定会赢下官司，对于结果并不担心。 可阮懿眼下的状态实在是太—— “没有，我胜诉了。”阮懿在凌薇担忧的目光之下缓缓开口，“明天一早去办手续。” 凌薇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好奇，“既然官司赢了，你怎么还这个状态？跟人吵架了？” 阮懿摇头，“没有。” 她手指摩挲着面前的咖啡杯，视线有些飘忽，“庭审的时候，他那边提供了一份我的出轨证据。” 凌薇的眼皮跳了一下：“你什么出轨证据？你最近不是没跟江妄见面么？” 决定起诉的时候，靳祉聿就有提醒过他们避嫌，阮懿和江妄这段时间除了微信聊天之外，就没有其他联系了，就是怕打官司的时候节外生枝。 阮懿和凌薇说了庭审上徐斯衍拿出蝴蝶标本作为证据的事情。 凌薇听过之后眉头都拧起来了：“这是你以前打算送给他的吧？” 她记得阮懿之前说过，她和江妄还是进山里抓蝴蝶的时候认识的，只是那礼物没送出去。 凌薇知道以阮懿的性格肯定不会解释，因此也没追问她，只是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弄到照片的？” 阮懿：“前些日子，我外公出事的时候，他刚好在我家楼下。” 说起来这件事情，阮懿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他给我外公安排了医院，还帮我他们回家收拾了行李。” 后面的话，不需要阮懿说，凌薇也猜到了：“他趁这个机会进了你公寓了，然后去找了这个证据？” 凌薇咬牙切齿，“够卑鄙的。” 阮懿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她之前有思考过，那天外公出事的时候，徐斯衍和原野为什么刚好巧合出现在公寓那边。 清和说，他们是在单元楼下面碰见的。 那个时候她没有深想，直到今天庭审的时候，看到徐斯衍拿出那份证据，之前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答—— 他上门是为了寻找证据，即便那天外公没有出事，他应该也会想其他的办法进门。 而她竟然还因为这件事情感动过。 真是讽刺。 他们婚姻存续了四年多，这期间徐斯衍何曾鞍前马后照顾过她的家人？ 甚至还回去帮忙收拾行李。 凌薇听过阮懿的说明之后，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是这个状态。 她没有劝阮懿去跟徐斯衍解释，她觉得徐斯衍根本不配知道真相和答案。 凌薇：“管他呢，官司赢了就行，走，我带你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 阮懿跟凌薇一起到了pub。 天色近黄昏，这里已经开始上客了。 阮懿平时喜欢安静，很少来这种场合，因为觉得吵闹。 进来后不久，阮懿就被凌薇拽进了舞池蹦迪，“试试，特别解压。” 第596回 蹦迪 阮懿前面三十年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蹦迪”这个概念。 她光是站在舞池里都显得格格不入，来这里跳舞的人大都性格外放，化着精致浓烈的妆，她的淡妆和素色连衣裙寡淡如水。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阮懿不免局促。 凌薇看出她的不自然，便亲自教她怎么扭，还让她喝了几杯酒。 用凌薇的话说，到了微醺的状态，自然而然就扭起来了。 事实证明凌薇说得没有错，喝过酒之后，阮懿的动作和神态都自然了许多。 烈酒让她的面颊染上了酡红，凌薇把她扎起来的头发解开，棕色的长发散在肩头，随着她扭动身躯的频率动着，加上她发红湿润的双眼，简直引人犯罪。 阮懿小时候学过几年的民族舞，虽然很多年不碰了，但肌肉记忆还在，酒精上头之后越来越放得开。 因为她穿得太过素雅，画风和其他人脱节太多，反倒意外地成了舞池里最惹眼的那个。 多巴胺的分泌让阮懿的情绪愈发高涨，甚至在这件事情里找到了乐趣，欲罢不能。 —— 原野和徐斯衍在pub门前碰了面，看到徐斯衍一脸阴沉，就知道他的官司多半没赢下来。 原野：“法院怎么判的？” 徐斯衍：“明天去办手续。” 原野：“这么快？” 徐斯衍：“她定的时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冷淡，但原野却听出了几分怨气。 原野：“法院都这么判了，那就是迟早得离，早晚都一样，你还是别耽误人家了，结婚证和户口本准备好了么？” 徐斯衍的脚迈进pub大门，一进来就听见了激烈的音乐，“结婚证没在我手里。” 当年领了证，他觉得那个红本没什么意义，便让阮懿保存着了。 原野听了都觉得无语，好半天没接他的话。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楼上坐下来，点了两杯酒以后，原野习惯性地从二楼的位置俯瞰楼下的舞池。 看到某一道熟悉的身影时，他嘴角的笑容马上消失，瞪大眼睛确认了半天，最后抬起手来狠狠揉了两下眼眶。 徐斯衍将原野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底，“你眼睛进虫子了？” 原野：“没，我怀疑我瞎了。”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阮懿在楼下的舞池里蹦迪。 徐斯衍听见原野这句无厘头的话，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不耐：“你是不是有病。” 原野朝楼下的舞池努了努嘴：“你往下看。” 徐斯衍没什么兴致，原本只是想敷衍地扫一眼，却在看到阮懿的身影之后，彻底定住。 她穿的还是今天开庭时候的那件裙子，只是头发散开了。 现在她在舞池里蹦迪。 阮懿身上的那件裙子是修身款，很好地衬出了她的腰线，她扭起来的时候，腰格外地显眼。 她身边有男人靠上去和她搭讪，可她的脸上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个字都不回复对方。 撩人性感的舞姿，配上她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潋滟泛红的眼眶，搭上她的冷漠冰凉的神态，矛盾，却也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别说徐斯衍，原野都看得呆了。 原野盯着舞池里的阮懿看了几分钟，之后便转头去看徐斯衍，“想不到阮懿辣起来还挺勾人啊。” 徐斯衍没有回话，视线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眼底汇起了红血丝，额头血管爆了起来。 原野不怕死地看着热闹，幸灾乐祸：“后悔了吧，结婚几年不过夫妻生活，现在想过也没机会喽。” 徐斯衍：“闭嘴。” 原野：“啧，恼羞成怒了啊？”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我对她没兴趣，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原野哈哈笑了两声，抬起胳膊拍拍他的肩膀，“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什么没兴趣，自欺欺人罢了。 原野虽然没办法确定徐斯衍对阮懿究竟动了几分真心，但他可以肯定一点，徐斯衍绝对是对阮懿有兴趣的，兴趣就是真心的第一步。 不过他这个人性格也拧巴，他对的感情的认知太过“高洁”，加上阮懿曾经算计过他，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对这样的女人产生了好感。 原野也不直接拆穿他，只是阴阳怪气内涵几句。 但徐斯衍却更生气了：“你少说几句废话。” 原野又往楼下瞟了一眼，阮懿已经走出舞池了，“行吧，我不废话了，我恭喜你回归单身。” 徐斯衍：“……” 原野：“这么好的消息，你打算什么公开让大家都跟你庆祝一下？” 徐斯衍：“……” 原野：“要不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在永夜给你办个回归单身的派对庆祝一下，把人都叫过来，你看怎么样？” 徐斯衍：“不怎么样。” 原野：“啧，你该不会是觉得被阮懿甩了丢人吧？也对，可以理解，这种事情……” 徐斯衍直接打断原野，“随你办。” 原野听见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笑得更灿烂了——他就知道徐斯衍铁定得上钩。 “那明天晚上七点，永夜等你啊。” —— 阮懿晚上喝了好几杯烈酒，找了代驾回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酒气。 清和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之后，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叮嘱她早些休息。 阮懿喝了蜂蜜水之后，去洗了个澡。 虽然喝了酒，但阮懿没到意识的不清醒的地步。 她裹着浴巾，站在书柜前，低头拉开了最上面的那扇抽屉，蝴蝶标本赫然出现在眼前。 标本相框的大小和抽屉差不多，拿出来的时候有点困难。 阮懿将手覆上那其中的一只蝴蝶，想起自己为了抓到它摔得遍体鳞伤的画面，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弧度。 她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资格去指责徐斯衍，本身这段婚姻就不是他要的，他才是被利用的那个。 他在她抽屉里看到这种东西，会产生误会也很正常。 阮懿关上抽屉，走到床头柜前，从里面取出了结婚证，动手打开。 结婚证的照片上，她在微笑，徐斯衍冷冰冰没有表情。 该结束了。 那些不曾宣之于口的情愫，到今天彻底划上句号，他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 阮懿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是被江妄发来的视频打断了思绪。 阮懿放下结婚证，一接通视频，就听江妄说：“我明晚到北城。” 第597回 离婚证 阮懿愣了一下，“过来做什么？” 江妄：“前几天你忙，没来得及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笑得很灿烂，一张英俊的脸神采奕奕，又带了几分孩子气的炫耀：“我们院里接了个公司的合作开发项目，我看公司在北城，就跟领导发了申请，前两天批下来了，所以……至少未来半年，咱们能经常见面。” 江妄没明说，但阮懿知道，他接这个项目多半是因为她。 之前她答应过江妄，离婚之后就接受他的追求，并且认真考虑和他在一起。 阮懿听完江妄这番话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江妄见她不说话，半开玩笑地问：“我的做法给你压力了啊？” 阮懿：“……没有。” 江妄：“别有压力，这项目我自己也挺有兴趣的，再说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用这件事情绑架你接受我的追求的。” 他说得这么真诚坦然，阮懿内心不可能不触动。 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对江妄说：“我明早去民政局办离婚。” 江妄闻言，声音明显多了惊喜：“这么快？” 阮懿：“嗯。” 江妄：“那我明天下午到了去学校找你，我就住大学城那边。” —— 隔天一早，闹钟还没有响，阮懿就先醒来了。 阮懿叠好被子，洗漱好，便去了厨房。 三个长辈都醒来了，清和在和外婆包馄饨，外公坐在旁边看电视。 岁月静好的画面，看得阮懿眼眶湿了一下。 外公听见阮懿出来，把电视的声音调低了一些，笑着对她说，“壹壹起了呀，今天咱们吃馄饨。” 三个长辈都知道阮懿今天去民政局办离婚，但他们都没有多问什么。 阮懿吃完饭出门之前，外婆对她说了一句话：“我们壹壹，以后一定会遇到心疼她的人。” 阮懿笑着握了握外婆的手，“我不是一直有你们心疼吗？” 从家里出来，阮懿便开车往民政局的方向走。 去的民政局还是领证时的那个，阮懿早到了几分钟，停好车之后，站在入口的位置等待徐斯衍的到来。 徐斯衍迟到了几分钟，他从车上下来走近的时候，阮懿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四十二。 阮懿没打算去问徐斯衍为什么迟到，只要他人到了就行了。 看完时间，徐斯衍已经停在了她面前。 阮懿抬眼扫了他一下，很冷淡，嘴角一点弧度都没有，像看陌生人。 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看见他就客气地打招呼，丢下一句“进去吧”，便转身往里走。 阮懿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阔腿裤和高跟鞋也都是黑色，这颜色更给她添了一种难以接近的气质，连背影都透露着“离我远点”。 徐斯衍自然而然地又想起阮懿昨天在pub舞池里蹦迪的画面，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没了解过她。 徐斯衍跟在阮懿身后去了离婚窗口。 来办离婚的人不多，她走上去把结婚证和户口本交给了工作人员，回头看向徐斯衍：“你的身份证带了么。” 徐斯衍拿出钱包，把身份证交上去。 离婚窗口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询问：“考虑清楚了吗？夫妻之间相处有矛盾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我看你们结婚也四年多了，这么多年感情，不再想想？” “不了，谢谢您。”阮懿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工作人员的问题，“辛苦您尽快办手续了。” 工作人员递了两份表来，阮懿拿起旁边的中性笔，几分钟就填好了表格信息，利落果断地在落款处签下了名字。 随后，她把表格和笔交给徐斯衍，示意他签字。 全程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徐斯衍因为阮懿的态度，胸口无端涌上了一阵烦躁，但他不至于在这个场景下发作，生生压了下去，从她手中接过笔，在她名字的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应该是他们的名字最后一次一起出现。 阮懿的心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签完字之后，工作人员接过表格，用几分钟的时间给他们还了本。 原本的结婚证成了现在的离婚证。 阮懿只拿了属于自己的那本，她把离婚证接过来放到包里，视线淡淡扫过徐斯衍。 徐斯衍也在盯着她看，但他并没有动手去拿另外一本离婚证。 最后是阮懿出声提醒他：“拿着吧，以后应该会用到。” 她没有多做停留，抛出这句话以后就转身往外走了。 徐斯衍抄起离婚证跟上她，两人无声地走出民政局。 这期间，徐斯衍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阮懿身上移开过，而阮懿自然也感受得到，可是她没有因此主动去和徐斯衍说一句话。 刚走出民政局，阮懿的手机正好响了。 徐斯衍看到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江妄的名字。 徐斯衍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离婚证，他低下头，秋日的阳光照在红本上，格外刺眼。 耳边是阮懿和江妄说话的声音，“到了吗？” “好，那你先去酒店吧，下午我在学校等你。” “嗯，好，晚点见，路上小心。” 阮懿和江妄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口吻才有点以前的样子，温和平静，听不出丝毫冷淡。 徐斯衍的手越收越紧，那本离婚证几乎要被他攥得皱了。 胸腔内各种情绪在汇聚，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阮懿通完电话后，徐斯衍迈步挡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阮懿虽然穿了高跟鞋，但是和徐斯衍的身高体型差还是很明显，阳光照下来，她整个人都被他的影子笼罩住了。 徐斯衍：“前脚离婚，后脚就去找他，你真急。” 阮懿没接他的话。 她不是神仙，想起他去家里翻抽屉找“出轨证据”的事情，她很难像以前一样逆来顺受，甚至还去哄他。 不回应已经是最后的体面了。 然而阮懿的沉默让徐斯衍的怒意翻了一倍：“怎么不解释了，你之前不是咬定自己没有出轨么？被我找到证据之后无话可说了是么。” 徐斯衍不提证据还好，他这一提，阮懿的心更是冷了一大截。 心冷，脸上的表情就更冷。 她掀起眼皮，只回了他一个字：“是。” 既然他认为她出轨了，那就是； 既然他认为那蝴蝶是送给江妄的，那就是。 第598回 不遗憾 已经离婚了，这些争辩已经没多少意义了，多了只会让人觉得疲惫，消耗感情。 徐斯衍听完阮懿的话之后，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目的达成了，撒谎都不屑了是么。” 阮懿：“你要这么想也行。” 明明是顺便的话，但简单几个字却将人的怒意推上了另外一个顶峰。 徐斯衍被她激得气血翻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难为你藏着自己的放浪不要脸在我我爸妈和老爷子面前装了几年的贤良淑德，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你出轨他们都替你打掩护。” 阮懿之前已经从徐斯衍口中听过不少类似的话了，今天再听，对她没什么太大的冲击。 阮懿：“我也很好奇，不如你去问问他们。” 她终于不再迁就他，难得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和锋芒。 徐斯衍：“在pub搔首弄姿勾引男人很有成就感吧，这几年真是委屈你了。” 阮懿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徐斯衍会提起这件事情。 看到她露出这个表情，徐斯衍眼底的嘲弄和不屑更加浓烈，“你去那里上班，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首发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表面正经私下放荡的大学女教授，卖几年，还能再赚两千万。” 阮懿自认为已经接受过太多来自徐斯衍的恶意，每次她以为自己麻木的时候，徐斯衍总是有本事再过分一点。 秋日的风吹得她浑身恶寒，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样，疼得呼吸困难。 幸好她忍耐力超群，内心那点可怜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在徐斯衍面前崩溃失态。 阮懿掐着掌心平静下来，沉默过后淡淡开口：“好，谢谢你的建议。” 她拍开他掐在下巴上的手，“我回去上课了。” 徐斯衍看着阮懿离开的背影，想起她无所谓的态度，胸腔内那股气更加不顺。 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懂了。 —— 阮懿上车之后便将包扔在了副驾，她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耳边不断回荡着徐斯衍刚刚送上的嘲讽。 一字一句都在践踏她的自尊。 凌薇曾经问过阮懿，没有跟徐斯衍表明心迹会不会遗憾，她那时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有所犹豫的。 直到现在，她终于有了答案——不遗憾。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对他表明真心，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讽刺和践踏。 结束吧，一切都没必要了。 阮懿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但仍是用了十多分钟，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系好安全带，抬起头从倒车镜里看到了自己发红的眼眶。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朝学校的方向驶去。 —— 徐斯衍离婚的消息，是原野在好友群里散播出去的。 他一大早就在群里说了这个爆炸性消息，群里一下就炸了锅，新消息不断刷屏。 姜明珠和周礼是十点钟看到的消息。 早晨他俩一直在陪千千玩，他们之前做过约定，陪孩子的时候都不看手机。 千千十点钟睡觉以后，姜明珠才拿起来手机，结果就看到了八百多条群聊消息。 姜明珠跳到最上面一条开始看。 刚看了两眼，姜明珠的表情便严肃了起来。 最开始的一条是原野发的。 原野：【今天斯衍离婚，晚上七点大家在永夜聚一聚啊，庆祝他回归单身。】 周溟：【？？？斯衍哥离婚了？】 付晓芝：【@徐斯衍，你出来说句话。】 徐斯衍：【刚离。】 付晓芝：【原因呢？】 徐斯衍：【不知道。】 原野：【@付晓芝，别问了，是阮懿提的，哈哈哈。】 付晓芝：【哦这样啊，那恭喜了。】 原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内幕，见面跟你说。】 姜明珠还没来得及看下面的聊天记录，周礼已经抢走了她的手机，“怎么了？” 姜明珠：“斯衍和阮懿离婚了，群里原野说的。” 周礼听完这话之后神色平静，好像完全不觉得惊讶。 姜明珠：“你早就知道了。” 周礼：“千千满月宴那天。” 姜明珠：“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周礼：“说什么。” 姜明珠：“……他俩会结婚是咱俩造的孽。” 周礼：“我造的，跟你没关系。” 姜明珠：“那你知道阮懿她……” “她喜欢斯衍。”不需要她问完，周礼就能猜到她想表达什么，“我不会随随便便找人。” 姜明珠听懂周礼的这个逻辑了。 当初他找上阮懿的时候，是因为知道她喜欢徐斯衍，但是—— “反正这件事情是因为你和我造成的。”姜明珠问周礼，“他们为什么离婚？” 周礼：“阮懿提的。” 他说，“斯衍说她出轨了，具体不太清楚。” 姜明珠：“她不可能出轨。” 周礼：“斯衍不想离，阮懿起诉了，给了法院分居证据和虐待的证据，法院判离的。” 姜明珠觉得这不太像徐斯衍的作风，他不想离的话，其实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拿捏阮懿，阮懿肯定斗不过他。 周礼从姜明珠的沉默中读出了她的想法：“阮懿找过徐家人，斯衍父母不让他为难阮懿。” 姜明珠：“那他……” “他喜欢上阮懿了。”周礼这句话说得很笃定。 姜明珠：“可他不知道阮懿喜欢他，阮懿好像也不想让他知道。” 周礼：“很正常。” 徐斯衍之前对阮懿的态度那么恶劣，知道或者不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而现在阮懿既然提了离婚，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不喜欢他了。 这一点，姜明珠和周礼都能想到。 可姜明珠始终想不通一点：“你是怎么知道阮懿喜欢他的？” 连徐斯衍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的事情，周礼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 晚上七点钟，徐斯衍刚进到永夜会所的包厢，原野和付晓芝已经凑在一起八卦得火热。 原野正好说到了阮懿和江妄的事情。 付晓芝听完之后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桌子：“原来是他！” 原野一听就知道有故事，他甚至顾不上看已经过来的徐斯衍，凑过去问付晓芝：“你见过？” 付晓芝点点头，“我在川南出差的时候见的，长得还挺帅。” 原野：“我靠，川南？阮懿不是去培训的么，不会是打着这个幌子去偷情的吧？” 第599回 嫉妒 原野这个人八卦起来的时候脑洞一向很大，倒也不能怪他往这个方向想，孤男寡女一起去同一个地方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让人想太多。 加上现在阮懿已经跟徐斯衍办完手续了，原野说话也没那么顾虑。 徐斯衍听见这个消息以后，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刺啦。 他拉开椅子，在付晓芝旁边坐下看着她：“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徐斯衍的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窖出来一样，带着浓浓的审判，大有要去算账的意思。 付晓芝看见徐斯衍这样子还觉得有点稀奇，“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 跟自己老婆一年半载不联系这种事情，也就他能干得出来——付晓芝的确不怎么清楚原野和阮懿之间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但离婚离得这么痛快，还跑出来清楚，多半是没感情。 徐斯衍：“先回答我的问题。” 付晓芝：“没干什么，人家就一起喝了个咖啡而已。” 她并没有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详细地说给徐斯衍，“阮懿又不是那种出去乱来的人，再说了，都离婚了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徐斯衍：“呵呵，你跟她认识多久，都这么信任她了。” 这话莫名地就多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付晓芝：“你有病吧，你自己对人家有偏见还希望全世界跟你一样。” 付晓芝跟徐斯衍说话从来不客气，实际上她早就不爽徐斯衍对阮懿的态度了，但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了他，之前也不好说什么：“算了算了，你俩都离婚了就不聊这些了，以后各过各的。” 徐斯衍：“各过各的。” 他冷笑了一声，“她想得美。” 这四个字颇有咬牙切齿的意思。 付晓芝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徐斯衍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便转头看向原野。 原野凑上去，小声跟付晓芝说：“之前斯衍看到阮懿跟那个男人亲嘴了。” 付晓芝：“怎么可——” “怎么不可能。”徐斯衍这次直接打断付晓芝的话，冷冷地强调：“我亲眼看到的。” 付晓芝：“……” 她好像从徐斯衍的话里听出了酸味儿。 虽然阮懿这么做是有点不合适，但付晓芝还挺理解她的。 如果是她结婚之后过这种丧偶的生活，可能都坚持不了阮懿这么久，就去外面找乐子了。 付晓芝上下打量了一番徐斯衍，“你不喜欢人家，还不让人家喜欢别人么？” 徐斯衍：“我没那个本事。” 毕竟阮懿打从和他结婚开始，喜欢的就是别人。 付晓芝：“你怎么酸不拉几的。” 徐斯衍不回答，最后还是原野凑上去跟付晓芝咬耳朵：“阮懿喜欢的人是四哥。” 付晓芝：“？” 原野这话刚说完，周礼和姜明珠就到了。 付晓芝原本是想继续扒着原野问的，但原野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她只能忍住。 看原野的意思应该是不想让姜明珠和周礼知道这件事情——巧了，付晓芝也这么想。 原野付晓芝挤眉弄眼结束，就去调侃姜明珠和周礼：“诶呦，今儿没带孩子啊。” 姜明珠：“放个假。” 周礼则是看向了徐斯衍，一开口就是往他伤口上捅刀子，“手续办完了？” 徐斯衍往周礼和姜明珠的方向扫过去，目光落在他们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上，冷冷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里，有讽刺，但更多的是自嘲。 原野和付晓芝马上对视了一眼，他俩大概能明白徐斯衍为什么这么笑。 但徐斯衍的笑落到姜明珠和周礼的眼底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姜明珠往前走了一步，对徐斯衍说：“对不起，当年的事情都是我造的孽，你要是需要……” “和你没关系。”徐斯衍打断了姜明珠的话，视线落在周礼身上，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结婚生子之后，周礼身上的锋芒和戾气没有之前那么重了，但他的气质依旧是冷冽的，不熟的人想要靠近他，几乎不可能。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气质的确是很招一些女人喜欢，徐斯衍从小就认识他，不管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工作，他都见过许多人追周礼。 徐斯衍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嫉妒过周礼，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迄今为止跟他有过交集的两个女人，都是满心只装着周礼。 他喜欢过的姜明珠、还有结过婚的阮懿。 最讽刺的是，阮懿设计他结婚，竟然也是为了周礼。 徐斯衍现在看着周礼，脑子里就都是之前在阮懿房间里看过的那些情书，一封又一封，都是写给他的，他清晰地觉察到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直冲脑海。 徐斯衍眼底的情绪愈发浓烈，他死死盯着周礼，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 原野和付晓芝已经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姜明珠以为徐斯衍是在因为当年的事情发脾气，便挡在周礼面前对徐斯衍说：“当初错的人是我，我要是不把你卷进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你有脾气冲我来就行，周礼他——” “你可真爱他。”徐斯衍冷笑着打断姜明珠的话。 这几年，他几乎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姜明珠，每个字都是冷的，极尽嘲讽，“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 姜明珠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叫做“你们一个个”？ “行了醒了，斯衍，你别发疯了。”原野上去拽了徐斯衍一把，挤眉弄眼让他少说两句。 徐斯衍对上原野的眼神之后方才清醒了一些。 他也知道，让姜明珠知道阮懿喜欢周礼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处，她刚生完孩子，又有病史，很容易被这种事情影响到情绪。 —— 后来徐斯衍一直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原本说好的庆祝单身的活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姜明珠和周礼因为要回家看孩子，所以提前先走了。 没想到的是，两人从包厢出来的时候，竟然正好碰上了阮懿和江妄。 阮懿和江妄也是刚刚吃完饭，正准备从这里离开。 碰面之后，周礼和姜明珠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阮懿身边的男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阮懿也没想到会碰上他们，愣了愣之后才打招呼：“晚上好。” 第600回 饭局 姜明珠：“晚上好，你们也来这边吃饭吗？” 说完这话，她往江妄的方向看了一眼。 姜明珠没有主动询问江妄的身份，但她这一眼之后，江妄先跟她自我介绍了：“两位好，我是阮懿的朋友。” 江妄的自我介绍很得体，没有说任何暧昧或者是引人误会的话，至少现在阮懿还没接受他的追求，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此。 因为江妄这句话，姜明珠对他的印象还挺不错的，同时也更加笃定了一点—— 阮懿和江妄两个这么有分寸的人，绝对不可能干出来婚内出轨这种事情。 所以阮懿和徐斯衍离婚，多半就是心灰意冷了。 —— 从永夜会所出来，阮懿和江妄一起出去散步压马路。 聊天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刚刚巧合碰面的姜明珠和周礼。 江妄很容易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那个女的，就是他喜欢的人吧？” 阮懿点了点头。 江妄：“她跟她老公挺般配的。” 阮懿继续点头。 周礼和姜明珠站在一起确实很搭，一个张扬一个内敛，但丝毫不突兀，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为了镶嵌在对方的人生中，让对方变得更加完整一样。 江妄盯着远方的高楼笑了笑，说出自己的见解：“就算没有当年那一出，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他。” 阮懿：“我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但这不是我设计他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 虽然离婚的时候跟徐斯衍闹得不是很愉快，可在这件事情上，阮懿始终觉得他是无辜的。 江妄被阮懿说得无奈，他怂怂肩膀：“行吧，我承认是我偏心你，看不惯他那么对你。” 阮懿：“都过去了，不是你说的么，往前看。”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江妄忽然往前迈了一大步，挡在了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眼底倒映着路灯，和她的身影，认真极了。 “往前看就是我，考虑一下么。”他的话意有所指，阮懿怎么可能听不懂。 平心而论，江妄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感动，可感动和心动是两回事。 阮懿自己曾经经历过那种单方面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她自认为心态还算过得去，可还是会有崩溃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所以她不希望江妄也那样。 阮懿思考了一阵子之后，郑重其事地对江妄说：“给我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吧，不然对你也不公平。” 江妄在阮懿脸上捏了一把，“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要求低一点，感情里哪有公平可言，又不不是打官司。” 阮懿：“怕你失望。” 江妄：“你看，咱俩还没什么，你已经在要求自己给我回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无奈，“我追你是我单方面的决定，你给我回报说明你善良，不给回应也是情理之中，你喜欢他的时候知道不能用感情绑架他给你回应，怎么到自己身上了就不懂了？” 阮懿被江妄犀利的问题问得无话可说。 他有一点没有说错，她对自己的道德要求一向比较高。 所以她不太能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追求和示好。 有时候江妄对她太好，她甚至会有心理负担，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他最想要的回应—— 江妄：“没事，反正我时间很多，我不给你压力，你也别给自己压力，咱们就像你和普通朋友那么相处行么？” 阮懿点点头：“好。” —— 徐斯衍喝得烂醉如泥，最后直接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原野和付晓芝俩人一起把他扶上了车。 原野关上车门，对付晓芝说：“你先回吧，路上小心点，我把他送回去。” 付晓芝往车里看了一眼，“他喝这么多，是喜欢上阮懿了，还是因为周四？” 原野：“我猜，都有吧。” 付晓芝：“他跟周四真是一段孽缘。” 原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当初他们三个人因为姜明珠闹的时候，他以为是狗血的极限了，没想到阮懿竟然也喜欢周礼。 付晓芝想起来之前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她喜欢周四的？” 原野：“原本是我胡猜的，但后来竟然还在阮懿家里发现情书了。” 付晓芝：“写给周四的？” 原野：“应该是吧。” 付晓芝：“什么叫应该？” 原野：“没署名，可能写的时候就没打算送出去。” “不过也很好推理，如果不是喜欢四哥的话，她为什么要听四哥的话，牺牲自己大好的青春去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原野跟付晓芝说出了自己的逻辑推测：“她可能就是爱四哥爱到一定程度了，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他。” 付晓芝简直无法苟同这个思路：“……那你们怎么不猜她喜欢的人是徐斯衍？离大谱。” 原野：“那不可能。” 他把之前知道的消息告诉付晓芝：“斯衍问过她，她说她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付晓芝：“……” 原野：“我先送他回去，改天再说这个。” —— 离婚手续办完以后，阮懿的生活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她照旧还是每天按时上下班，日子平静无波澜。 万柳和徐莫言那边还是会给她发消息关心她几句，阮懿会回复，但几乎不会主动联系他们。 毕竟已经离婚了，日后徐斯衍找了新的女朋友，他们也会有新的儿媳妇，她还是应该有点边界感，尽早退场。 一转眼，和徐斯衍离婚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天下午，阮懿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就听见教研组的人在讨论大新闻。 有企业家给他们系的实验室捐了一批器材，好像价值几个亿。 企业家支持高校教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阮懿工作这几年，的确是第一次见这么大手笔的。 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的她，都忍不住问：“哪家企业呀？” 同事：“惠通生物啊，就这几年股价飞升那个。” 阮懿：“……” 真巧。 她没再说话，后来耳边都是同事们讨论股票的声音。 阮懿在电脑前整理了一下明天上课的教案，晚上她约了江妄吃饭，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要下班。 然而，刚合上电脑，主任就找上来了：“小阮，晚上你跟我去个饭局。” 第601回 陌生人 阮懿听见主任这么说的时候就猜到是什么饭局了，主任器重她，平时总会给她介绍人脉。 阮懿原本是不该拒绝的，但这次她的确不合适去：“主任，我晚上有点事情，您带别人去吧。” 主任：“有什么事情？你先推一下，惠通这边想和我们学校实验室做长期合作，刘教授也一起去。” 刘教授是阮懿当年的博士生导师，现在也是工大实验室的领军人。 阮懿平时是跟在刘教授手下做事的，写论文期间遇到问题，刘教授也经常为她指点迷津。 主任搬出刘教授，阮懿就不得不去了。 其实阮懿内心很清楚，晚上这场饭局，徐斯衍本人可能并不会去，即便他真的去了，肯定也会装作不认识她，他不屑于刁难她、更不会跟她“叙旧”。 阮懿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而已，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两人离婚了就该尽可能避免见面，她甚至都在刻意避开和徐斯衍身边的朋友联系。 因为临时被主任带去饭局，阮懿只好给江妄发微信爽约了。 江妄没有责怪她，只是问她是什么饭局，安不安全。 虽然阮懿说了安全，但江妄依旧不放心：【那你快完事了给我发微信，我去接你。】首发 阮懿：【不用麻烦你了。】 江妄：【反正我就住大学城，不麻烦。】 —— 晚上的饭局在大学城这边的一家私房菜餐厅进行，地点是学校这边订的。 阮懿跟着主任和刘教授进了大包厢，刘教授和主任聊着天，字里行间都透着喜悦。 也很正常，学校接收了这么大一笔器材的捐赠，很难不开心。 两名教授聊天的时候，阮懿没有插嘴，安静地为他们倒了茶。 阮懿和几位教授在包厢里坐了十多分钟之后，惠通生物的人到了—— 阮懿听见动静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过去。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阮懿迅速将视线挪到了别处。 虽然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就这么跟徐斯衍打照面之后，阮懿还是有些不自然。 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单纯地避嫌。 离婚之后的夫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少见面。 但听教授的意思是，惠通生物想跟学校的实验室长期合作，而她作为实验室的一员，日后可能避免不了和徐斯衍碰面了。 想到这里阮懿不禁有些头疼。 徐斯衍身边跟着一名助理，阮懿之前和他见过几次，隐约记得他似乎是叫蒋晨。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应该是公司里的高管。 徐斯衍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带是灰色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和疏离。 但他很有礼貌，主动开口和刘教授和主任打招呼：“两位教授好，又见面了。” 听徐斯衍这个意思，之前已经见过他们了。 刘教授和主任也回应了徐斯衍的话，之后，主任为徐斯衍介绍了一下阮懿：“徐先生，这位是阮懿，老刘的得意门生，现在是我们系的副教授。” 话题转到她，阮懿这次不得不直视徐斯衍了，她抬起眼来，平静地和他四目相对。 徐斯衍也在看她。 阮懿的眼神淡漠疏离，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虽然两名教授做了介绍，但阮懿丝毫没有要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意思。 徐斯衍就这么盯着她。 最后是刘教授提醒了阮懿一句：“小阮，怎么愣住了。” 阮懿知道刘教授的意思是她应该礼貌地向徐斯衍问声好，事实上以前面对饭局上的企业家时，无需他们提醒，阮懿也会这么做。 但对象换成徐斯衍之后，阮懿并没有什么跟他说话的冲动。 所以，在教授提醒完以后，阮懿也只是简单朝徐斯衍颔首致意，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两三秒，便迅速挪开。 徐斯衍将阮懿的所作所为看在眼底，插在裤兜里的手紧了几分，指关节收缩着。 打从提离婚官司以来，阮懿对他就一直是这个态度。 如今她倒是刚正不阿了，即便是应酬的场合都不愿意好声好气跟他开口说一句话，甚至看他一眼都不屑。 看来那四年多真是装得很辛苦。 阮懿不说话，徐斯衍也不回应她，转而去和两名教授聊起了合作的事情。 吃饭期间，阮懿坐在刘教授身边安静听着他们的交谈，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 甚至，阮懿都没有多看徐斯衍几眼。 她知道徐斯衍找上工大合作必定是看中了实验室的能力，徐斯衍也不是公司不分的人，不至于因为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前妻就影响到事业上的决定。 所以阮懿也没有逼着自己去“讨好”徐斯衍，作为他生命中不那么讨喜的过客，最好还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更何况她本人也没有很想和徐斯衍说话。 事实证明阮懿的推测是对的，徐斯衍和两名教授的交谈十分顺畅且愉悦，他在事业决策方面一向有自己的见解和独到的眼光，聊完合作的事情以后，他甚至还和两名教授闲聊了一会儿。 刘教授得知徐斯衍是生物制药专业的之后，十分惊喜：“难怪这几年贵公司发展这么好，专业的人嗅觉就是敏锐。” 徐斯衍：“您过誉了，我只是个商人，比不了做学术研究的各位。” 阮懿还是第一次见徐斯衍跟人客套的模样，余光朝他的位置瞟了一眼。 即便是在说这种场面话的时候，他也不会给人那种油腻恶俗的感觉。 气质确实是一门玄学。 这么多年，徐斯衍身上的清贵一直都没有打折。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主任提议在座的人都碰一杯，阮懿为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她平时跟着两名教授出来参加饭局的时候都不会碰酒，有时候会有人劝酒，但不需要她拒绝，主任就会先替她拦下来，说她是个女孩子，不会喝酒。 一般情况下，有了这句话，对面的人便不会再强行劝她了。 毕竟她的身份是大学老师。 可阮懿没想到的是，她这边刚倒完饮料，就听见徐斯衍身边的一名高管问：“阮老师吃饭时不说话，敬酒也喝的饮料，是不是对我们公司有意见？” 虽然是笑着问的，但桌上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话是一种变相的刁难。 阮懿手上的动作停住。 第602回 吞噬 刘教授虽然也觉得阮懿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但下意识地还是维护自己的学生：“小阮她就是话少的性子，平时就这样，她一个女孩子家的，也不会喝酒，我代她给各位道个歉。” “不好意思。”阮懿看向那名质疑她的高管，“我对贵公司没意见。” 她喝掉了杯子里的饮料，拿起旁边白酒倒到玻璃杯里，“给各位赔罪。” 话音落下，阮懿直接仰头喝完了一整杯白酒。 阮懿的酒量其实还是可以的，她喝酒是前些年被阮江古带着应酬的时候练出来的。 她酒量不错，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喝酒，如果有选择的空间，她一定不会喝。 徐斯衍看到阮懿一口气喝完一杯酒，眼底瞬间升起了寒意。 “阮老师好酒量。”那名高管笑了笑，“既然会喝，那就多来几杯吧，给我们徐总也敬一杯，要不是他，你们学校的——” “闭上你的嘴。”徐斯衍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透着警告和不满。 高管：“……” 徐斯衍：“我们公司没有劝酒文化，别把你个人陋习带上桌。” 高管收到了徐斯衍的警告之后连连点头，后续也没有再刁难阮懿了，于是阮懿只喝了这一杯酒就算完事了。 几分钟之后，饭局散场，阮懿和两名教授一起把徐斯衍一行人送出了包厢。 这期间，徐斯衍的视线没有在阮懿身上停留半分，阮懿也没有多看他。 这样的相处模式，正是他们彼此最需要的。 送走徐斯衍以后，刘教授和主任也先回去了，阮懿刚把两人送到电梯那边，就接到了江妄的电话。 刚刚临结束的时候，阮懿给江妄发过微信了，他现在已经到了：“我就在楼下，你完事了么？” 阮懿：“嗯，结束了，我马上下去。” 接完江妄的电话，阮懿回包间收了一下东西，拎着包下了楼。 一走出来，果然就看见了江妄的身影。 江妄一看见阮懿，便大步朝她走过来，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之后，马上拉住她的胳膊关心，“你喝酒了？不是说你们学校饭局不用你喝酒么？喝了多少？有没有不舒服？” 江妄连着好几个问题，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关心，另外一条胳膊也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阮懿现在对于江妄这种亲昵的动作不会排斥了，毕竟都是单身。 她朝江妄笑了下，摇着头说：“就喝了一杯，别这么紧张，没事的。” 江妄：“一杯也是喝了，你又不喜欢喝酒。” 他很不满，“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阮懿没跟他说那个小插曲：“没有，我自己喝的，心情好喝一杯。” 江妄：“车钥匙给我吧，我送你回去。” 阮懿从包里翻出车钥匙递给江妄，江妄接过钥匙之后，搂着阮懿的腰带她上了车。 —— 不远处的商务车内，徐斯衍坐在后排，透过降下的车窗目睹了这一切。 直到那辆suv驶出去，徐斯衍才按下手边的按钮。 车窗缓缓升起来，隔绝了外面的光亮，他的一张脸彻底隐匿在黑暗之中。 前排的蒋晨想要通过后视镜看徐斯衍的表情，发现什么都看不见。 但跟在徐斯衍身边这么久了，蒋晨还是能摸清楚徐斯衍的状态的。 比如现在，他应该是很生气。 而生气的原因多半跟那位前任的徐太太有关——蒋晨今天在饭局上看到阮懿的时候就挺惊讶的，当时他不是没想过徐斯衍突然给工大捐器材的缘由，可下一秒就自己把自己否了。 结婚四年多，蒋晨都没怎么见徐斯衍回去过，甚至有一次喝多了回到清江苑，他都不乐意在那里过夜，找了司机接回去的。 阮懿作为徐斯衍的妻子，简直毫无存在感。 蒋晨一直觉得，阮懿对于徐斯衍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知道他俩办了离婚之后，还有点替徐斯衍高兴。 但徐斯衍现在的反应……他看不懂了。 不止看不懂徐斯衍，他也看不懂阮懿。 阮懿刚才跟一个陌生男人搂搂抱抱，一起上车的场景，蒋晨也看见了。 如果没算错的话，他们离婚好像也就一个月不到。 这一个月，徐斯衍一直在忙工作，阮懿竟然这么快就找了新欢……？ 还是说，她是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找到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蒋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卧槽，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代表徐斯衍被阮懿给绿了？ “开车。”徐斯衍冷冽的命令声打断了蒋晨的思路。 蒋晨马上回过神来：“是，徐总，回嘉誉湾吗？” 徐斯衍：“清江苑。” 蒋晨：“……？” 徐斯衍：“听不懂人话么。” 蒋晨赶紧发动了车子。 —— 阮懿搬出清江苑有三个多月了，但这里似乎一直有人在定期打扫，徐斯衍回来的时候，家里还很整洁。 只是没什么人烟。 徐斯衍在沙发前坐下来，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曾经阮懿蹲在他面前给他换拖鞋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卑微，和今天晚上的不屑一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斯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为了成全周礼，她真是什么委屈都能受，打断了腰板讨好他这个陌生人，她都能忍。 真讽刺。 结婚四年多，他却直到离婚前夕才发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斯衍原本以为自己最厌恶她虚伪大度逆来顺受的模样，到今天晚上才发现，她原本的样子更加面目可憎。 明明骨子里清高得不行，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却心甘情愿为了周礼在他面前匍匐着当孙子。 是有多爱？ 哦，不对，不爱她了。 爱或者不爱，来或者走，她总是可以做最快抽身的那个。 离婚之后，她甚至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万柳和徐莫言哪怕一次。 徐斯衍又想起刚刚在餐厅门口看到的画面，她和江妄恩爱有加，打得火热。 两个人上了一辆车，车子一走，徐斯衍就知道他们去的是哪里。 阮懿在大学城的公寓。 离婚之后，她的日子过得很精彩。 徐斯衍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阮懿被江妄搂在怀里的画面，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深夜吞噬了理智，他恶劣地想，他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 徐斯衍拿出手机给离开不久的蒋晨打电话。 “去给我查个事情。” 第603回 出手 不过半个小时，徐斯衍便收到了蒋晨发来的资料，是一份pdf文件。 他坐在清江苑的客厅里，拿着手机，一页一页看着。 江妄这次是来北城出长差的，为的是一个生物研究院和食品公司的合作开发项目，江妄本身就是做产品开发的，会出差不稀奇，但选在北城的目的昭然若揭。 江妄在北城住的酒店，刚好就在大学城。 蒋晨还很贴心地找了那家食品公司的资料，是一家近五年做起来的新品牌，隶属于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巧合的是，这家公司刚好和惠通有过合作。 准确来说，是承过惠通的人情。 徐斯衍跟这家公司的老板认识，并且算得上熟悉，不过这种子品牌的项目，应该不在他平日关注的范畴之内。 食品公司主营的是健康类食品，这是近年来的风口，为了显示“权威性”，这些公司大都会选择跟高校实验室合作开发，而南大的生物研究名声赫赫，类似的项目找上门的不少。 徐斯衍翻完了资料之后，再次给蒋晨发了微信：【明天替我约金诚的赵总见一面。】 蒋晨：【是，徐总。】 徐斯衍没有再看手机，起身走到了二楼，不知不觉便走进了主卧。 这四年多，阮懿一直睡在主卧。 徐斯衍回清江苑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以至于他对这边的陈列摆设都不是很熟悉，尽管他在主卧睡过一两次，但对这里的格局依旧陌生。 但站在卧室四处张望的时候，他又隐约觉得，这里和之前比起来好像没有太多变化。 桌子上是空的，床头柜上也是空的，床上干干净净，像酒店一样。 之前阮懿在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空。 徐斯衍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接触过的女人，东西都是很多的，就连付晓芝那种大大咧咧的，房间里都摆着很多小东西，梳妆台上都是护肤品。 阮懿好像什么都没有。 徐斯衍又回想起来，他之前去她家里的老房子，还有她大学城的新公寓时，她的卧室虽然也干净整洁，但远没有清江苑这边空。 他猛然意识到，阮懿似乎是把这边当成酒店的。 她几乎没有在这个家里留下任何生活的轨迹，走的时候也可以潇洒地离开，像是没有来过一样——换个说法，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长久地持续这段婚姻。 她为了配合周礼算计了他，又在看到周礼和姜明珠修成正果之后抽身投入到下一段感情里。 整个过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却因此耽误了四年半。 徐斯衍盯着对面的那张床，眼底泛起了厉色和决绝。 他不会这么放过她。 绝对不会。 —— 那天晚上饭局之后，阮懿暂时没有再见过徐斯衍了。 这件事情她也没有和身边的人提，学校和惠通合作是巧合，徐斯衍也不可能每个项目都亲自跟。 周五那天，惠通给实验室提供的器材到位了，阮懿去实验室帮忙清点，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从学校出来。 上车之后，阮懿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猛地发现，江妄好像有两天没有联系过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阮懿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江妄来北城之后，几乎天天都会找她，即便不见面，也会发消息、打电话，现在连续两天不找她，实在有些反常。 阮懿决定给江妄发微信问一下，她刚打开微信，却看见了学校的群里转发的新闻—— 南大生物研究所和某食品公司的合作被叫停了，似乎是因为研究所那边的配方出现了问题，项目负责人被带去调查了。 阮懿的右眼皮跳了一下，表情严肃了许多。 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不就是江妄么？ 新闻里的消息模棱两可的，看到结尾都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也不清楚他要承担什么责任，听起来倒像是被人刻意刁难了一样。 阮懿给江妄发了微信：【我看到新闻了，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江妄：【没什么事，有人搞我，我让领导换人过来接我工作了。】 阮懿：【是谁？】 江妄：【我也不清楚，晚上一起吃饭吗？】 阮懿：【嗯，你在哪里？】 江妄发了酒店的定位，他在北城没有车，阮懿便驱车去酒店接了他，之后两个人一块去了市区的一家餐厅。 冬天最适合吃火锅，阮懿和江妄一拍即合选了一家火锅店。 点完餐之后，阮懿问江妄：“你们的项目具体出什么问题了？我看新闻模棱两可的。” 江妄：“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人想把我换掉。” 阮懿：“你得罪人了吗？”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 江妄之前跟阮懿聊过这个合作开发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也投入了大量的精力。 虽然江妄没有说什么，但阮懿看得出，出了这种状况，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 江妄的脸色憔悴了许多，黑眼圈肉眼可见，一看就是没睡好。 江妄：“不太清楚，临时插进来一个大投资方，指名道姓要把我换了，谁知道呢。” 阮懿：“大投资方？” 江妄：“嗯，就惠通医疗。” 阮懿的眼皮跳了一下，“你说什么？” 她一向平和的脸上突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江妄也看得有些吃惊：“怎么了？”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刚才说，你们项目新到的投资方是惠通医疗？” 江妄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阮懿：“没事。” 她没有跟江妄说惠通医疗就是徐斯衍的公司，可内心却隐约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徐斯衍要查江妄是很容易的事情，要对付他也是易如反掌，但他对付江妄的原因呢？ 阮懿不至于自恋到认为徐斯衍是为了她。 阮懿一直没忘记，当初徐斯衍撞破她和江妄“偷情”之后，就有过对江妄出手的想法—— 那时徐斯衍的目的是不放她离婚、不“成全”他们。 那个时候是阮懿去找了万柳和徐莫言，事情才得到了解决。 可眼下他们已经离婚了，如果真的是徐斯衍出手对付的江妄，阮懿也没有立场去找万柳和徐莫言帮忙了—— 阮懿沉思良久，问江妄：“这个项目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第604回 下车 江妄看见阮懿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以后，马上笑着摆出无所谓的姿态：“也没那么重要，我这么厉害，以后少不了这种项目找我。” 阮懿：“你们研究所是不是一般都和生物医疗类的公司合作？” 江妄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阮懿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她只是在想，如果江妄的单位合作的都是这个领域的公司，而徐斯衍又恰好想要对付江妄，几乎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徐斯衍、周礼和原野他们三个人，在这个领域有绝对的话语权。 就算一个徐斯衍办不到，加上周礼和原野，三个人一起打压江妄，江妄可能只能在研究院混日子拿基本工资了。 因为想着这件事情，阮懿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徐斯衍刻意针对江妄，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可是要怎么搞清楚呢？难道要去跟徐斯衍求证么？ 阮懿觉得这个想法不怎么现实，离婚后她就没想过跟徐斯衍打交道。首发 如果这事儿真的是徐斯衍做的，阮懿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江妄不该承担这些所谓的报复。 —— 晚饭吃完，阮懿和江妄在附近散了一会儿步，这期间阮懿还一直在想着江妄的事情。 江妄跟阮懿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听进去。 最后他只好迈步挡在阮懿面前，抬起双臂一把抱住她。 江妄做出这个动作之后，阮懿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了？” 江妄低头看着她笑着，“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吧，刚才吃饭就一直走神，跟你说话也不理人，有心事啊？” 阮懿摇摇头，“没有，可能今天工作太累了，走不动路。” 江妄：“那我背你？” 他说着已经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绕。 阮懿：“……不用，我自己能走。”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个理由，竟然还让江妄生出了这种想法。 阮懿没有被人背过，更何况这里是市中心，赶上周五，车来人往，她实在没那个脸。 但江妄是铁了心要背她了，阮懿不肯上去，他竟然就这么掐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 阮懿脸都涨红了，“别闹了江妄。” 江妄：“你不让我背，这么抱也行。” 阮懿：“……” 江妄：“背还是抱？你选一个。” 阮懿最后还是选了背，至少看起来没有现在的姿势这么诡异。 目的得逞，江妄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在阮懿面前弯腰蹲下来，“上来吧。” 阮懿抬起胳膊缠上他的脖子。 江妄：“准备好了么？我起了啊。” 阮懿：“嗯。” 阮懿第一次被人背，江妄体力好像很好，背着她也没受到任何影响，步子迈得很大，阮懿总是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下意识地就抱紧了他的脖子。 感觉到阮懿这个小动作之后，江妄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们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交谈，谁都没注意到后面不远处跟着的那辆车。 —— 徐斯衍几乎要把手里的方向盘捏碎了。 今天惠通捐赠的器材到工大实验室，他是知道的。 打从阮懿从学校出来，徐斯衍就一直跟着她的车。 他看着她开到酒店接了江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了火锅店吃晚饭，又看着他们出来散步。 江妄突然停下来抱她，她非但没有推开，还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接着江妄又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 现在又是背她走路。 呵，倒是够甜蜜的。 徐斯衍死死盯着前面那对男女般配的身影，眼底的血丝越来越密，破坏欲丛生，甚至想撞上去。 这个念头最终被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恢复了理智，拿起手机，是原野的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徐斯衍的声音还是哑的：“怎么了？” 原野发觉他的声音不对劲，便问：“你感冒了？” 徐斯衍：“没。” 原野：“小鱼后天生日，你来不来？” 徐斯衍：“知道了。” 原野：“……你真没感冒？这声音不对劲啊。” 徐斯衍视线一直盯着前方，阮懿和江妄已经上车了，“先这样，我手头有点事情，回头微信说。” 没给原野回话的机会，徐斯衍直接挂了电话，跟上了阮懿的车。 —— 阮懿把江妄送回酒店之后，便驱车回到了大学城的公寓。 她把车停在地库，却迟迟没有解开安全带下车，脑子里还在盘算江妄的那件事情。 阮懿在车里坐了十几分钟，正想得入神，忽然听见了一阵敲玻璃的声音。 深夜的地库安静得诡异，阮懿被吓出了冷汗，侧头看到窗外的那张脸之后，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徐斯衍怎么会在这里？ 隔着玻璃，阮懿都能清晰地觉察到他身上的戾气。 阮懿踌躇之际，徐斯衍又敲了两下玻璃，“下车。” 阮懿解开安全带，提着包下了车。 她刚关上驾驶座的车门，一转身，就被突然靠近的徐斯衍按在了车上。 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颚，力道大到她怀疑自己的下巴下一秒就要脱臼。 没了车窗的隔绝，他身上的戾气愈发浓烈，像是要将人吞噬。 阮懿并不知道徐斯衍为什么找上门来，还摆出这种表情，她以为他是喝多了，但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酒味。 他不说话，阮懿也没有主动去问，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徐斯衍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阮懿开口说话，看着她冷淡疏离的表情，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刚刚在江妄面前的羞赧。 怒火翻涌，他的眼睛越来越红。 徐斯衍：“现在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是么。” 阮懿觉得徐斯衍这句话很莫名其妙，是他来堵她的，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徐斯衍现在的状态明显是来找她吵架的，阮懿并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吵，于是选择了沉默。 她以为沉默可以终止这个话题、让徐斯衍冷静下来，可没想到他却更生气了，直接转手掐住她的脖子。 阮懿忍无可忍：“你疯了吗？” 徐斯衍：“终于知道张嘴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依旧掐着她的脖子不放手。 阮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他。 她迈步就要走，徐斯衍却伸出手拦在她面前。 第605回 你以为我不知道 徐斯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冷冽沙哑：“跟江妄搞得很开心？” 他的用词过于粗鄙，阮懿本身就对徐斯衍的行为有所不满，听见这话之后眉头皱得更紧。 阮懿没有回答徐斯衍的问题，而是问他：“他工作的事情是你做的？” 原本她还在想怎么找机会去问他，既然徐斯衍主动提起了江妄，阮懿也不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 徐斯衍看着阮懿面无表情的脸，溢出一声嗤笑，“心疼了？” 这无异于是默认，阮懿看着他说：“你之前答应过不针对他。” 徐斯衍：“都离婚了，你觉得我还在乎这些？” 他嘲弄地掀动嘴唇，“不过你也可以试试，为了他再去找我爸妈求情，毕竟你从来不要脸。” 虽然徐斯衍没有明说，但阮懿基本上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了。 和她之前预想的大差不差，徐斯衍确实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痛快，所以刻意选在这个时候刁难她——而她确实也不好意思去找万柳和徐莫言帮忙了。 阮懿：“你想怎么样。” 徐斯衍答非所问：“在一起了？” 阮懿：“我的私生活和你无关。” 徐斯衍：“在大街上搂搂抱抱，说你放浪形骸都是高看你。” 阮懿沉默了几秒思考徐斯衍的话——他刚才看见了？ 阮懿只是觉得巧合，没有什么要跟他解释的冲动，都离婚了不必向前夫报备私生活，而他们交谈的重点也不在这里。 阮懿：“如果你是因为之前没能对付成江妄的事情而不痛快，你可以把矛头指向我。” 她越维护江妄，徐斯衍心头那股火就越旺，“这么心疼他？” “可惜了，你越心疼我越是要毁了他，”徐斯衍低头靠近她，手指压过她的嘴唇，“阮懿，我不会让你好过，这只是个开始。” 阮懿平稳下来呼吸看着他，声线依旧是冷的：“你想怎么样。” 徐斯衍：“不如你来猜猜我想怎么样。” 阮懿：“不想猜，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她这个态度惹得徐斯衍笑出了声，“真硬气。” 他的手指还在她嘴唇上停着，指腹摩挲着下唇，脸越靠越近，“你以前要是有这么硬气，我说不定会高看你几眼，可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伤人的话听多了就麻木了，阮懿几乎没有因为徐斯衍的这话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她拂开徐斯衍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恶心就离我远点。” 徐斯衍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再被她推开一次，彻底爆发。 徐斯衍直接抓住阮懿的肩膀，粗鲁地将她拽到车前压回去，按住她的后脑勺，朝她的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身体毫无嫌隙地压住她。 阮懿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直到唇齿间尝到血腥味之后才清醒过来，接着便开始剧烈挣扎。 可惜这一次徐斯衍做了准备，即便她使出浑身的力气都不能撼动他半分，徐斯衍咬着她的嘴唇，手已经伸进了她的外套。 阮懿觉得很讽刺。 她和徐斯衍结婚四年多，虽然有过夫妻生活，但嘴对嘴是第一次—— 她想，徐斯衍刚刚的行为应该不能称之为“接吻”。 他没有带多少感情，倒更像是在宣泄、报复，因为她的态度让他不痛快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逆来顺受，看到他时一定会第一时间起身上前和他说话，并且永远带着微笑。 徐斯衍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拥戴，所以现在她冷淡的姿态就激起了他怒火。 她如果再反抗下去，他应该会更疯，阮懿用最快的速度思考了一遍前因后果之后，选择了放弃挣扎。 果然，她放弃挣扎后不过几秒钟，徐斯衍也停了下来。 两人的唇齿分开，徐斯衍的手也从她的大衣里抽了出来，两手一起压住她的肩膀。 地库里光线昏暗，阮懿的脸白得反光，再配上流血的嘴唇和唇边的血迹，看起来病态又诡异。 阮懿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抬眼看着面前的徐斯衍，不卑不亢，“如果我的行为伤了你的自尊，你可随便报复我，当初算计你的人是我，江妄从来没有参与过我们之间的事情。”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明显不信。 阮懿：“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离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能理解你的不信任，所以我很后悔没有早点提。” 徐斯衍盯着她的嘴角，“那你觉得，我会怎么报复你。” 阮懿：“那是你的事情。” 徐斯衍：“像刚才那样报复，你觉得怎么样。” 他眼底的欲念太浓，阮懿好歹之前和他有过几次亲密，不至于连这点讯息都读不出来。 阮懿：“我们已经离婚了，刚才那样我完全可以起诉你性骚扰。” 再进一步，就是强奸。 徐斯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掐住她的下巴，“要我帮你再做一次鉴定么。” 阮懿知道他说的是法庭上的那份证据，他一提，她也想起了那些不开心。 阮懿的声线又凛了几分：“不必了，这次没有离婚官司要打。” 她话音落下，下巴上的力道陡然增大。 徐斯衍：“信不信我现在就上了你。” 阮懿：“信，你一直能做到和不喜欢的人上床。” 徐斯衍：“彼此彼此。” 他解开她大衣的扣子，“你当初不也是心里想着你的始终如一，一边给我下药么。” 徐斯衍绕过阮懿打开了车门，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阮懿被扔在车后座上，没来得及起身，徐斯衍已经压了上来。 “跟不喜欢的人上床什么滋味，你不是早就试过了么？”徐斯衍凑到她耳边，吐出的字句越发残忍，“为了他连自己的初夜都能牺牲，是不是应该夸你伟大？” 他？ 牺牲？ 阮懿听不懂徐斯衍的逻辑，更不晓得这个“他”指的是谁。 徐斯衍看到阮懿露出茫然的表情之后，猛地推高了她的打底衫，手指勾住她内衣的肩带，潮热的气息喷在她肩头，“还装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周礼。” 阮懿：“……你在说什么？嘶。” 徐斯衍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看你一眼。”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肩膀被他咬疼了，她不甘示弱地回击：“她也是。” 第606回 破土而出 不需要阮懿直接说出名字，徐斯衍马上就理解她这句话的主语是谁。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来，冰凉的手指一把扯掉了她的肩带，呼吸潮热，“至少她知道我喜欢她，而你这辈子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见不得人。” 有那么一瞬间，阮懿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对。” 她年少时的那份感情，这辈子都不会宣之于口，他也不会知道。 徐斯衍再一次在阮懿这边尝到了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忽然停下动作，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初冬，车里的温度却因为刚才的那场暧昧出奇地高，在他的注视之下，四周空气的流速似乎都放慢了。 阮懿在徐斯衍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之下仍然淡定自如，即便她上身的衣服经过他的撕扯已经凌乱不堪，甚至肩膀上还残留着他留下的齿痕。 她在他身下，可又完全没有弱者的姿态，连下巴都是微微扬起的，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不屑。 这比直接开口还让人不爽。 徐斯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江妄的事情，是我做的，这只是个开始。” 他以上位者的姿态对她发出通牒：“如果你们不趁早断了联系，我会让他在业内寸步难行，阮懿，我说到做到。” 阮懿：“我和他断了联系，你就放过他？” 如果只是这样，她要做到并不难，但凭她对徐斯衍的了解，他不会这样作罢。 徐斯衍：“不会。”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口，“你还得陪我睡。” 阮懿：“……” 徐斯衍：“怎么，不愿意么。” 阮懿：“如果你想报复我，可以换别的手段，我都愿意配合。” 她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但字里行间都是这个意思，徐斯衍嗤笑了一声：“可我只想用这种手段。” 阮懿垂下眼睛，冷静了几秒之后开口：“给我点时间，考虑好了我会联系你。” 徐斯衍：“三天。” 他给的期限很短，“如果你到期没联系我，江妄的博士论文可能会出问题。” 明目张胆的威胁。 阮懿听见这话之后，心蓦地往下沉了几分—— 她实在没想到徐斯衍会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原本以为他干涉研究所的项目已经是极限，没想到他竟然还想去抹黑江妄的论文。 一旦博士论文出现问题，江妄不仅会被取消学位、丢掉工作，以后甚至都没办法在这个行业里混下去。 阮懿思考间隙，徐斯衍已经从她身上下来了，他坐在她旁边，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领带，随后覆上了车门的开关。 徐斯衍：“我耐心有限，你最好记住。” 阮懿：“留个联系方式。” 徐斯衍开门的动作顿住：“什么？” 阮懿：“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办完离婚手续之后，阮懿就把徐斯衍的手机号码和微信都删了，原本他们这些年也没怎么联系过，阮懿并没有记住徐斯衍的号码。 徐斯衍闻言又冷笑了一声，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砸到她身上，之后干脆利落地下了车。 阮懿看着车座上那张烫金名片，陷入了沉思。 —— 周礼接到阮懿的电话时，多少有些惊讶。 虽然他们此前有过合作，但周礼自认为跟阮懿算不上熟悉，他不是会主动社交的人，阮懿也一直很有分寸感，至少从来不曾主动找过他，最多评论一下朋友圈。 没想到今天却主动来了电话。 接电话的时候，周礼刚好在公司处理事情。 周礼：“你有事。” 阮懿：“抱歉，打扰你了，有时间吗？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周礼：“找我帮忙？” 电话那头的阮懿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沉默了半晌，应该也是觉得自己理亏。 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是关于徐斯衍的事。” 周礼听见阮懿连名带姓地喊出徐斯衍的名字，眉心微微跳了一下，“他怎么了。” 这两个人不是已经离婚了么，最近也没听说他们有什么联系，连原野那么八卦的人都没怎么提过这两个人，说明是真没交集。 阮懿在电话里和周礼说了江妄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昨天晚上徐斯衍去找她提出的要求。 阮懿的口吻全程都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提到徐斯衍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至少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周礼：“你没想过他为什么这么做么。” 阮懿：“不管为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今后不想再有交集。” “抱歉，打扰你了。”阮懿解释说，“我想过去找他父母的，但不合适。” 昨天晚上徐斯衍离开以后，阮懿最先想到的就是和万柳还有徐莫言求助，但转念一想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他们已经没关系了，两位长辈没必要帮她，而且这种事情还会引起他们一家三口的矛盾。 周礼：“他喜欢上你了。” 阮懿短暂沉默几秒，之后淡淡一笑：“第一次听你开玩笑。” 周礼：“你不信。” 阮懿：“他只是认为我婚内出轨找了江妄，离婚前因为他父母的命令不好动手，但是他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周礼：“你想我怎么帮你。” 阮懿：“我不想江妄的工作受到影响。” 周礼：“知道了。” 阮懿：“麻烦你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周礼：“等我联系你。” 周礼和阮懿通完电话不久，正好徐斯衍和原野来了万华找他。 徐斯衍进来办公室之后，周礼的视线就一直盯在他脸上没有挪开过。 徐斯衍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目光：“你盯着我看什么？” 周礼：“阮懿来找我了。” 他轻飘飘抛出一句话，却让徐斯衍和原野两个人都动作一顿。 原野是吃惊八卦：阮懿不会是跟周礼表白了吧？ 徐斯衍则是阴沉愤怒，内心深处的嫉妒瞬间破土而出，化作一声嘲弄的笑，“哦，所以呢？” 徐斯衍这个语气听得周礼皱眉：“你什么态度。” 徐斯衍：“你和我谈这个，还想我什么态度。” 他冷冷地警告：“四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姜明珠生产还没过百日。” 周礼：“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斯衍：“你背着她和暗恋你多年的女人联系，怎么跟她没关系？” 第607回 她都亲口承认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徐斯衍的声音都提高了不少，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瞬间硝烟四起。 原野看徐斯衍快要失控了，马上上来拽了他一把，“你冷静一下。” 徐斯衍甩开原野，看着周礼冷笑。 周礼的脸色没比徐斯衍好到哪里去，那双一向没什么温度的眼底此时带了几分不解：“你把话说清楚，谁暗恋我。” 徐斯衍沉默着不回答。 周礼看向原野：“你说。” 就冲原野刚刚去拉徐斯衍的动作，周礼就可以判断他绝对是知情者。 原野觉得自己这会儿像块夹心饼干，夹在两人中间憋屈得要死。 他先看看徐斯衍，又看看周礼，组织了一番语言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那什么，四哥，你就没想过当初阮懿为什么要跟你做那笔交易么？” 周礼看了一眼徐斯衍，“怎么，你们知道。” 徐斯衍闻言冷笑了一声，“四哥，说这种话你不觉得虚伪么。”首发 “她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你和姜明珠，你会不知道？”他的问题咄咄逼人，“或许她没有说过，但你的智商会想不到？” 周礼眉头紧锁。 原野咳嗽几下清了清嗓子：“四哥，阮懿喜欢你，你真不知道啊？” 周礼：“你们是不是有病。” 阮懿怎么可能喜欢他，他们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推出这件事情的？思考的时候用的屁股么？ 原野：“……一开始我们也是随便猜的，但后来我跟斯衍都看见她给你写的情书了。” 周礼：“……” 原野：“反正那些话看得人挺感动的，你也别怪斯衍心里不痛快啊，他也很无辜，当年你跟珠珠闹成那样，他平白无故就多了个老婆，刚喜欢上，又闹着离婚了，啧，他这辈子就喜欢过俩人，结果俩人都喜欢你。” 徐斯衍：“谁说我喜欢阮懿。” 原野见他又有发作的趋势，赶紧摆手：“得嘞得嘞，不喜欢不喜欢。” 周礼则是冷笑一声：“不喜欢你为什么对付江妄。” 徐斯衍捏紧拳头。 呵，阮懿这是来找周礼告状了？ 口口声声说着已经不可能了，遇到事情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周礼，先迂回答应他考虑，再用争取到的时间解决他这个“麻烦”。 她永远都是这么会算计。 原野：“我靠，斯衍，你对江妄出手了？你把人怎么了？” 徐斯衍没回答原野的话，视线转向周礼：“怎么，四哥这是打算帮她。” 周礼：“你少阴阳怪气。” 经过刚才那番对话，周礼现在总算明白徐斯衍为什么这个态度对他了，“阮懿喜欢的人不是我，别乱给我扣帽子。” 徐斯衍呵了一声，“她都亲口承认了，算什么扣帽子？” 周礼：“她怎么亲口承认的。” 徐斯衍：“你以为她为什么跟我离婚，因为看到你和姜明珠结婚生子、她彻底没有可能了，她用这段关系完成了疗伤，又去找了新欢——” 周礼：“你他妈脑子被狗吃了。” 周礼平时说脏话的频率并不高，但今天硬生生被徐斯衍给逼出了粗口。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找阮懿塞给你的时候，是想试探我知不知道她‘喜欢’我？” 徐斯衍绷着嘴唇没回答。 周礼：“你真是有病。” 徐斯衍：“对，我是有病，要不然怎么被你们一个个玩得团团转，被你害成这样还他妈跟你当兄弟——” “阮懿喜欢的人是你！”周礼打断了徐斯衍的冲动之下的狠话。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这句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沉默。 徐斯衍怔住了，明显不相信这句话。 原野下巴都快掉了，但因为不是当事人，他反应的速度比徐斯衍快了许多：“啥啥啥？阮懿喜欢斯衍？” 周礼余光瞟了一眼徐斯衍，“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找她合作。” 原野：“那之前那些情书……” “情书我不知道。”周礼说，“我只知道她从中学那个时候就喜欢他。” 他停下来，看着怔在原地的徐斯衍，缓缓说，“是不是写给他的，去问阮懿就知道了。” 原野：“……不是，我还是没弄明白。” 他摸着脑袋，觉得cpu快烧了，“四哥，你怎么知道阮懿喜欢斯衍的？她跟你说的？还是说合作是她主动找你的？” 周礼：“高二，意外知道的。” 不过周礼那个时候对阮懿的印象并不深，因为她的名字太难写，他对这个字有些印象。 后来阮江古带着阮懿去参加活动的时候，周礼认出了她，并且查到了她当时的处境，才找上她“合作”。 徐斯衍沉默了快十分钟都没说话，他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周礼刚刚的话。 阮懿喜欢的人是他。 怎么可能。 从他们结婚到现在，他没有在阮懿的行为中看出丁点喜欢的痕迹。 如果真的喜欢，怎么做到从不主动联系他的？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提出离婚、转头跟江妄在一起？ 徐斯衍这好半天不说话，原野便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还好吧？不会是惊傻了吧？” 徐斯衍找回声音：“我不信。” 这三个字是对着周礼说的。 周礼：“随你，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他并没有打算去给徐斯衍做证明，“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如果你想让人回到你身边，最好别去对付江妄。” 徐斯衍：“就算她以前喜欢我又怎么样，现在已经——” “那得问问你自己了。”周礼打断徐斯衍的话，“你怎么对她的，你最有数。” —— 徐斯衍最后是和原野一起从万华出来的。 原野拉着徐斯衍去了餐厅。 徐斯衍打从走出万华之后，就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原野看得有些担心：“斯衍，你还好么？” 徐斯衍：“你觉得可能么。” 他还在纠结于周礼告知他的那个真相。 原野耸了耸肩膀，“可能倒是可能，但阮懿这也太能忍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让你知道。” 徐斯衍不说话。 原野好奇：“四哥说她中学就喜欢你了，你对阮懿有印象么？” 徐斯衍摇头。 如果不是那年春节去了她家、在书柜上看到证书，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曾在一所学校。 原野闻言叹了一口气，“那阮懿这几年是挺憋屈的。” 第608回 现在没用了 原野是情绪和感情都比较外放的人，他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憋着的，想到阮懿憋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开始难受了。 没有回应就算了，结婚这几年还要应对徐斯衍的偏见和冷暴力。 原野想，阮懿决定离婚应该就是心灰意冷了，再强大的人都不可能在一次次失望之后仍然保持最初的想法，何况她身边还多了个江妄。 想到这里，原野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他盯着徐斯衍观察了一番，开口：“你老实跟我说，你现在对阮懿什么感觉？” 徐斯衍：“我不——” 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原野打断：“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嘴硬了，你别跟我扯什么你是面子上过不去想报复她出轨才对付江妄的，你什么脾气我他妈不清楚吗？你要是不在乎她，她给你戴一百顶绿帽子你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徐斯衍这次噤了声，手指摸上了面前盛着冰水的玻璃杯。 他的这个反应等同于默认，兄弟多年原野再了解不过。 原野：“你对付江妄是想威胁她跟你？” 徐斯衍：“现在没用了。” 周礼刚才已经明确表态他会帮江妄，他如果不停手，这件事情就会变成他和周礼之间的针锋相对。 原野：“得亏阮懿聪明，给四哥打了电话，不然还挡不住你这作死之路。” 他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徐斯衍，“追女人可不是这么追的。” 徐斯衍：“没说要追她。” 原野：“那你放手呗，为什么还要上去缠着人家。” 徐斯衍：“……” 原野：“我劝你还是先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还有——”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残忍的事实告诉他：“阮懿提出来跟你离婚就说明她对你已经心死了，她要是完全不喜欢你，你离婚之后好好表现一下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把她追回来。” “但是她喜欢你，这就代表你之前对她的冷暴力、恶言相向造成的伤害会翻倍增长，能让她这么能忍的人提出离婚，就说明她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和你来往的准备，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没有江妄，你要把她追回来都够呛。” 原野这番话每个字都戳中了徐斯衍的痛点。 特别是那句“她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和你来往的准备”。 可不是么。 不仅不和他来往，她连徐家都没有再去过，也没有联系过万柳和徐莫言，甚至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得干干净净。 她的离婚，等同于彻底从他的世界退出。 徐斯衍胸腔内有无数情绪翻涌，他端起手边的水，猛地一口全部灌了下去，手背擦过嘴角。 他的声音粗哑又压抑，“你觉得我比她好过么。” 他也在这段婚姻里耗了四年，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和姜明珠做戏被周礼设计，强加这段婚姻到他身上，而阮懿确实也靠着这段婚姻拿了两千万、彻底脱离了阮家。 他们两个人的开始那么不堪，他即便是天上的神仙，都不可能毫无偏见地去看待她。 客观来说阮懿婚后做得还不错，从未打扰过他的生活，对待徐家的长辈也是上心的，可徐斯衍并没有感受到她对他的关心，他们相处时，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又客套，像对待客人。 他看了当然会觉得她虚伪，明明就是满腹心机设计了他，又在他面前演体贴的妻子。 从头到尾，阮懿都没说过喜欢他。 喜欢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心灰意冷也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想继续了就走开，可是他呢？ 原野：“这倒也不能全怪阮懿，你想想你之前对她那个态度，她要是跟你说她喜欢你好多年了，你会信么？” 徐斯衍抿住嘴唇。 原野：“你不仅不会信，还会觉得她撒谎不打草稿，为了钱什么违心的话都能说出口。” 徐斯衍没办法反驳原野的话，因为他说的是对的。 沉默了很久以后，徐斯衍问原野：“她现在不喜欢我了是吧？” 原野首先因为徐斯衍的问题无语了几秒，之后才反问他：“你想听实话还是善意的谎言？” 徐斯衍：“不喜欢了。” 原野：“你这不是都已经知道了答案了么，明知故问干嘛。” 阮懿要是真的还喜欢他，就不可能费心思去给江妄准备那个生日礼物了。 而且，那些东西在她抽屉里摆放的位置就能说明一切了。 情书在最下面一层，礼物在最上面一层，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原野看见徐斯衍垂下眼睛沉默的状态，于心不忍，又鼓励了他几句，“但也不是完全没失望，看你态度了，你试试呗，先学学怎么追人。” —— 阮懿在晚上回家的时候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今天周六，阮懿出去跟江妄吃了饭回来的。 看到周礼来电，阮懿停在单元楼下接了起来。 周礼：“我找过他了。” 阮懿：“好，谢谢你，江妄那边——” “他以为你喜欢我。”周礼打断阮懿的话，说话方式一如既往地直接：“所以我跟他说了。” 阮懿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差点抓不稳。 ……周礼和徐斯衍说了。 徐斯衍知道她喜欢他了。 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阮懿花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好的，我知道了。” 周礼：“他说看到了你给我的情书。” 阮懿：“……” 周礼：“给他的吧。” 阮懿答不上来。 周礼：“你们自己解决，这件事情我有责任，需要帮忙就联系我。” 阮懿：“……好，那你忙，我先挂了。” 挂上电话，阮懿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抓着手指的指关节已经发白。 阮懿回忆起了徐斯衍昨天晚上在车里嘲讽她的那句话。 他说“可惜他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那时她并没有去多想这句话，只以为他是怒气上头时说出的话，毕竟以前也没少说过。 阮懿实在想不通，徐斯衍究竟是怎么会认为她喜欢周礼的。 还有那些情书—— 他是在去她公寓找“出轨证据”的时候看到的吧？ 阮懿脑子太乱了，她抬起手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身心俱疲。 阮懿的视线盯着面前的路，忽然，一双男士皮鞋侵占了她的视线。 阮懿心脏骤停，猛地抬起头来。 第609回 失血 是徐斯衍。 他穿着黑色的毛呢风衣外套站在对面，头顶清冷的月光刚好洒在他的身上。 夜里光线昏暗，阮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压迫感。 阮懿抓住衣角冷静下来，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跟他对视，但一句话都没说。 事到如今，阮懿已经没有太多和徐斯衍说话的冲动，看到他的时候，她只会觉得累。 徐斯衍看着阮懿平静且冷漠的模样，实在很难将“她喜欢他”这件事情和她的状态结合在一起。 就算他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他至少也清楚，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徐斯衍往前走了一步，抓着阮懿的手腕将她从长椅上拽起来。 “你去找周礼了。” 阮懿：“是。” 徐斯衍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阮懿：“你是问我为什么去找周礼，还是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喜欢过你呢？” 徐斯衍没有想到阮懿会问得这么直接。 他的手僵了一下，哽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结果，刚动了动嘴唇，就被阮懿冷淡的陈述打断了。 阮懿：“去找周礼是因为我不想向你妥协，之前我和他合作的时候，他答应过我，会满足我几个条件。” 徐斯衍：“后面那个问题。” 阮懿：“后面的问题不成立，没有办法回答。” 徐斯衍：“什么意思？” 阮懿：“你之前不止一次问我，为什么心里装着一个人还能做到和你结婚，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就是他让我和你结婚的。” 徐斯衍目光骤然一紧，双手抬起抓住她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阮懿：“你猜得没有错，我喜欢的人就是他，虽然不知道他当初让我和你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是他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她停顿了几秒，“但我不想给他造成困扰，所以我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这样他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徐斯衍的耳边嗡嗡作响，捏在她肩膀上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就此把她捏碎。 他这一天反复地被人抛上云端，再丢进地狱。 听过阮懿的话之后，徐斯衍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愧疚和懊恼都是笑话一场—— 他又被她利用了一次。 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 她为了成全周礼，甚至不惜搬出他这个陌生人来当挡箭牌。 肩膀上清晰且尖锐的疼痛袭来，阮懿的大脑也因为这份疼痛越来越清醒。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多么过分，也很清楚徐斯衍听完之后会多么恨她。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是她刚刚经过思考之后做出的最优选择——他们已经没有可能了，断干净了最好。 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一切，特别是在他拿着蝴蝶标本的照片指控她“出轨”之后。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这些话也请你不要跟他说，免得影响他和明珠的夫妻关系。”阮懿一鼓作气说完自己想说的，“你还有别的问题么。”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徐斯衍怒火中烧，一个大力将她按到旁边的树干上，眼底满是戾气，“阮懿，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玩弄我。” 阮懿：“所以，离我远点吧。” 今天晚上她亲手摧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今以后他们连陌生人都做不了了。 徐斯衍这么骄傲的人应该会彻底恶心她，从此看她一眼都觉得反胃。 有了周礼的帮忙，徐斯衍暂时不会对付江妄了，她会和江妄彻底划清界限。 如果他日后想要报复她，她照单全收。 徐斯衍掐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么，做梦。” —— 阮懿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走进卧室的时候，脚下都在打飘。 徐斯衍离开时那个眼神她记得很清楚，带着至死方休的光。 阮懿坐在地板上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信封打开，看到上面的熟悉的笔迹之后，瞳孔紧紧缩了起来。 周礼去和徐斯衍说这件事情无可厚非，可她并不想让徐斯衍知道。 以前是小心翼翼不敢，现在更是没有必要。 徐斯衍大概本身就不怎么相信她对他有感情，所以她刚才反驳的时候，他马上就信了。 阮懿将信封放回抽屉里，坐在地板上抱住了膝盖，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 原野刚从片场把俞宁接出来，准备带她去吃宵夜，就接到了交警的电话。 徐斯衍出车祸了，人昏迷不醒，被送去了医院，而徐斯衍的手机里，最近一通电话就是给原野打的。 于是交警第一时间联系了原野。 原野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人都傻了：“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交警：“大学城，成府路路口。” 原野：“……好我知道了。” 坐在副驾的俞宁也听见了交警的话，等原野挂上电话之后，俞宁忙问：“怎么会出车祸，严重吗，我们快点过去吧！” 原野调了个头，往大学城的方向开过去。 徐斯衍今天晚上应该是去找阮懿了，但他想不通怎么会出车祸。 是受什么刺激了？ 原野赶到现场之后就看到了一滩血，车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几个交警在旁边拍照取证。 俞宁看到血之后差点被吓哭，原野习惯性地把俞宁护到身后去和交警沟通。 原野：“人怎么样了？” 交警：“120接走了，在附近的市三院，我们这边暂时没接到消息，应该是在抢救。” 原野：“怎么出事的？他伤得严重么？” 交警：“闯红灯了，跟对面过来的越野撞上了，两边车速都快。” 原野在大学城这边停留了十多分钟，配合交警处理了一下事故现场，之后就带着俞宁去了附近的医院。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徐斯衍还在抢救室里没出来。 俞宁朝抢救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要和他爸妈说一声？” 原野斟酌片刻，摇摇头，“等抢救完了再看。” 原野原本是想给周礼打个电话的，但转念一想都这么晚了，他说不定在孩子，便决定不打扰他了。 原野和俞宁等了快一个小时，终于等到徐斯衍从抢救室出来。 徐斯衍的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人还昏迷不醒。 好在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应该明天就能醒过来。 第610回 践踏 原野听完医生这么说之后总算能暂时松一口气，但一看徐斯衍头上缠的纱布又觉得触目惊心。 还好那挡风玻璃的碎渣没有伤到他的脸，否则就毁容了。 但头上留疤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徐斯衍住院，原野自然是要在这里陪护的，他安排了司机过来接走了俞宁，只身一人在病房里守了徐斯衍一夜。 —— 徐斯衍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八点钟。 意识一清醒，他便感觉到了头部和胳膊上传来的痛感。 睡了太久，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阳光和病房苍白的墙壁刺得眼眶发酸。 再低头一看，胳膊上也都是白纱布。 “你醒了？”来不及思考，徐斯衍便听见了原野的声音。 原野走到床边看着徐斯衍，仔细打量，“你哪里不舒服，我找个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首发 徐斯衍：“我怎么了。” 昏睡了一晚上，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原野：“我还想问你怎么了，昨天我突然接到交警电话说你出车祸了，差点被你吓死。” 原野很是好奇，“你昨天晚上不是去找阮懿了么，怎么搞的到底？” 听见“阮懿”两个字，徐斯衍的目光骤然冷却下去，拳头蓦地握紧，胳膊上的伤口因为他的这个动作爆开，渗出的血迹很快染红了纱布。 原野被徐斯衍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我草你干什么！不想活了啊！” 他马上按领叫来了护士和医生。 护士和医生重新为徐斯衍包扎了伤口，徐斯衍全程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骇人的气场让替他换药的护士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药最后还是换好了。 离开之前，医生特意叮嘱一句：“伤口一定要注意，胳膊不要用力，反复流血不利于康复。” 徐斯衍照旧一言不发，最后是原野不断地跟医生说着“谢谢”，把人送了出去。 再次关上门回到病房后，原野又问徐斯衍：“你跟阮懿吵架了？” 徐斯衍不说话。 原野斟酌了一下，“她拒绝你了？” 徐斯衍照旧不说话。 原野只好劝他：“不是跟你说了么，你之前对她那个样子，她现在不搭理你是很正常的，你想追人就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这才刚开始你就破防了，以后还怎么……” “她不喜欢我。”徐斯衍打断原野的话。 原野被说懵了：“……啥？” 徐斯衍：“她亲口说的。”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一双眸子冷得像淬了冰，“她告诉周礼喜欢我，是因为不想让周礼知道她的心思。” 原野：“……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喜欢的人就是四哥？” 徐斯衍发出一声冷笑，没接话。 原野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他妈快不够用了。 他努力捋了一遍这件事情的逻辑——阮懿从中学开始就暗恋周礼，后来周礼找上她跟她合作，她为了成全周礼和姜明珠，算计了徐斯衍，跟他结了婚； 她不想让周礼知道她的感情，但又想为周礼付出，所以就跟周礼说她喜欢徐斯衍。 他们中学本来就在一个学校，徐斯衍当时也被不少女生追过，周礼会信她的话倒也合理。 但徐斯衍就成了纯纯的大怨种。 要是阮懿没嘴硬逞能，那她这事儿也做得太不厚道了。 即便是两个人毫无感情，被这么算计了也不会好受——何况徐斯衍现在还喜欢上阮懿了。 更可笑的阮懿“喜欢”的人刚好也是周礼，还深情伟大到这种程度。 原野头更炸了，他总觉得徐斯衍接下来可能会和周礼绝交，他夹在中间得难受死。 原野：“我觉得她可能是嘴硬不承认。” 徐斯衍：“可能？” 原野：“……行吧，那就算是喜欢，现在也都过去了，你要是想追人也不是没可能。” 徐斯衍：“她也配。” 原野从徐斯衍的话里听出了深刻的憎恨，眼皮子跳了一下，赶紧劝他：“你先别冲动，这事儿有待商榷，我们再想想办法。” 徐斯衍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纱布，周身的戾气越聚越浓。 阮懿。 他不会让她好过。 践踏他，利用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 那天晚上之后的两三天，阮懿都没有和徐斯衍碰过面。 第二天的时候，江妄发来消息说，投资方那边松了口，实验室让他继续留在北城做这个项目。 阮懿知道这是周礼的手笔，她松了一口气，之后拒绝了江妄找她晚上一起吃饭的邀请。 上一次徐斯衍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个眼神太过骇人，虽然他这几天没多大动静，但阮懿无法确定他后续会不会继续出手。 阮懿不想把江妄再牵扯进来，至少短时间内，她不能再和江妄频繁见面。 阮懿没有跟江妄说这些事情，他年轻气盛，要是知道了这些，说不定真的会去找徐斯衍当面对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周三这天下午，阮懿刚刚走出教学楼，便被原野拦住了去路。 在学校碰上原野，阮懿有些吃惊，“你……找我吗？” 原野：“对，有点事情跟你聊，一起吃个饭方便不？” 他们之间能聊的，大概也就是徐斯衍的话题了。 原野都已经找到学校了，想必她拒绝也是没用的，于是阮懿点头答应下来，跟原野一起走出学校。 阮懿今天没有开车，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原野的车。 原野说了个市区餐厅的名字，阮懿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上车之后，阮懿一直没说话，原野只好问她：“你话一直这么少么？” 阮懿：“嗯？” 原野：“……没事。” 他忽然就很理解，为什么阮懿和徐斯衍俩人结婚四年多都没有摩擦出来火花。 他们两个人都太无聊了。 后来路上半个多小时，阮懿都一句话没说。 原野带阮懿到了市区经常去的这家餐厅。 点过餐之后，阮懿才问原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野笑了一下，揶揄：“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说话呢。” 阮懿：“……” 原野：“你应该能猜到我找你是想聊什么。” 阮懿：“你直说。” 原野：“那天晚上斯衍去找你，回程的路上出了车祸。”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阮懿的表情，不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挺严重的，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第611回 滚出去 原野说到徐斯衍的车祸时，阮懿的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接着便浮现起了徐斯衍离开之前的那个眼神—— 徐斯衍出车祸，和她说的那些话脱不了干系。 只是阮懿的确没有想过徐斯衍会因为情绪不稳定，弄出这么大的事来。 阮懿的手放在桌下，掐了一把掌心，平静地问：“现在醒了么。” 原野盯着阮懿的表情，愣是没看出半点端倪，再听见她平静且事不关己的反问，原野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你们好歹做了四年多的夫妻，他出事儿，你就这个反应？” 阮懿：“他名下有很多医院和优秀的医生，我不是专业人士。” 言外之意就是，她就算着急也没用。 原野能明白阮懿想表达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她冷漠的反应很伤人：“那天晚上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打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我第一次见他被人气到出车祸。”原野说。 阮懿垂下了头，想起那天晚上的剑拔弩张，和徐斯衍充满杀意的眼神，疲惫感油然而生。 原野见阮懿半天没说话，直接换了问法：“你真的喜欢四哥？” “你跟四哥说你喜欢斯衍，是为了拿他当你感情的挡箭牌？”原野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阮懿完全能够理解原野现在对她的态度，假设她的朋友遭遇了同等待遇，她一定也同样愤慨、不忿。 所以她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动了动嘴唇：“抱歉。” 这个道歉也等于是默认了那几个问题，原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眉头紧皱着。 “你挺狠的。”原野说，“看来我之前对你的认知有偏差。” 原野一直觉得徐斯衍对阮懿有偏见，之前接触下来，他觉得阮懿这个人性格很不错，温柔且善解人意，即便被冷暴力也没有任何怨言。 现在看来没有怨言倒也正常，她根本就不在乎徐斯衍，何必挂心他的态度。 到头来是徐斯衍在这段关系里沦陷了。 阮懿对于原野的评价照旧用了默认的态度。 这样子让原野更生气了，他嗤笑了一声，“没见过你这么利用人的。” 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修养让他无法对一个女性说出更过分的话，但阮懿真的很懂得怎么让人生气，“你就没有过良心不安的时候么？” 阮懿低着头，手攥成了拳头，掌心潮湿一片，“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原野直接拦住她，“我还没说完。” “……诶？你们怎么在这里？”原野这边正和阮懿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姜明珠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旁边的姜明珠看过去。 看到姜明珠之后，阮懿的心脏一紧，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她这样子落在原野的眼底就变成了心虚。 原野想，阮懿多半是不想让姜明珠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特别是她喜欢周礼这件事情。 姜明珠看看原野，又看阮懿，“怎么你俩吃饭，斯衍呢？” 原野：“在医院。” 姜明珠：“医院？他怎么了？” 原野：“车祸。” 姜明珠：“我怎么不知道？严重吗？医生怎么说的？” 原野：“他不让说。” 别说姜明珠了，现在连万柳和徐莫言那边都不知道他车祸。 这也就是伤得不算严重，否则死了都没人收尸。 姜明珠：“在哪个医院，你现在带我过去。”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一眼阮懿，想起阮懿对徐斯衍的用心，姜明珠便拉住她：“你也一起走吧。” 阮懿喜欢徐斯衍，眼下徐斯衍出了车祸，她肯定不放心。 原野：“算了吧，我猜她应该不想过去。” 原野平时说话都很注意，但这句话里明显带着阴阳怪气怼人的意思，姜明珠瞪他一眼：“你别乱说话。” 原野：“我没乱说，珠珠，你看人还是擦亮眼吧。” 他直接告诉姜明珠真相，“斯衍就是找过她之后出车祸的。” 姜明珠：“你们吵架了？” 阮懿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原野打断，“珠珠，别跟她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姜明珠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 阮懿轻轻对她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先回去了。” 姜明珠被原野拉着，也拦不住阮懿，只能眼睁睁看他走了。 —— 饭自然是没来得及吃，姜明珠跟着原野上了车，路上给周礼打电话说了一声。 跟周礼通完电话，姜明珠才问原野：“你怎么突然对阮懿那个态度？” 原野模棱两可：“斯衍因为她出了车祸，我上头了。” 姜明珠：“他们出什么事了？” 原野：“不就那些破事。” 姜明珠：“都离婚了，她这些年也很不容易，当初也都是因为我和周礼才会这样，她没错。” 原野呵了一声，“我之前也这么想，亏我还同情过她，没想到她……” 原野脑子一热，差点就把阮懿喜欢周礼这个事儿说出来。 还好及时忍住了。 姜明珠：“没想到她什么？说完。” 原野：“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婚内出轨，还没离婚就找个男人勾搭在一起了，借着斯衍拿了那么多好处就走人，这是把人当傻子呢。” 姜明珠：“她不会婚内出轨的。” 阮懿从中学开始就喜欢徐斯衍，这么多年的寂寞都挨过来了，离婚最多是心死了打算放弃，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其他人。 原野没反驳姜明珠的话，算了，就算阮懿喜欢周礼，周礼也不会看她一眼，姜明珠识人不清就识人不清吧。 姜明珠跟着原野来到病房的时候，徐斯衍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 姜明珠看见徐斯衍头上和胳膊上的纱布，眉头立马蹙起来。 徐斯衍：“你怎么来了。” 姜明珠：“医生怎么说？” 徐斯衍：“没事。” 徐斯衍对姜明珠的态度很冷淡，整个人身上都笼着层阴霾。 姜明珠：“你跟阮懿吵架了？” 徐斯衍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直接合上了电话，动作带着戾气和愠怒。 姜明珠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是周礼来了。 周礼一进门就看到徐斯衍和姜明珠发脾气，直接走上去把姜明珠拽到身边。 徐斯衍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嘴唇翕动：“滚出去。” 第612回 捍卫 姜明珠刚才就很懵，徐斯衍说出这句话之后更懵—— 即便是当年徐斯衍刚跟她认识的时候心怀偏见，都没有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姜明珠怀疑徐斯衍是因为离婚的事情受刺激了。 而周礼更是如此，他和徐斯衍从小就认识，第一次被指着鼻子骂“滚”。 周礼打量着病床上的徐斯衍：“你发什么疯。” 徐斯衍自嘲地笑了笑，“对，我就是在发疯。” “我现在只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疯！”徐斯衍骤然提高了声音，因为愤怒，额头上的血管爆起，“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周礼的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知道徐斯衍发脾气真相的人，原野也有被吓到。 徐斯衍虽然算不上什么好脾气，但以前还真没见他这样对身边的好友发泄过，特别是对象还是周礼和姜明珠—— 原野惊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在事态发展得更严重之前，赶紧去“拉架”。 “四哥，珠珠，先出去吧，让斯衍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原野不断给两人使眼色。 最后，姜明珠和周礼跟着原野走出了病房，来到外面的休息区。 刚一停下来，姜明珠就迫不及待地问原野：“徐斯衍到底怎么了？他最近都这样？” 原野的表情有些复杂，目光朝周礼那边瞟了一眼，欲言又止。 姜明珠和周礼都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 周礼：“和阮懿有关。” 刚刚在病房的时候他大概就猜到了，徐斯衍前几天知道了阮懿从中学开始就喜欢他，多半已经去找阮懿谈过了。 只是不知道两人谈到了什么内容，竟然让徐斯衍气到住了医院。 原野没接周礼的话，他看向姜明珠：“珠珠，你去帮我买瓶水吧。” 姜明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想把我支开？” 她一眼就看穿原野的目的，“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原野：“……” 都说一孕傻三年，姜明珠这脑子生完孩子之后还转得更快了。 周礼：“别支支吾吾，有话直说。” 原野看周礼都无所谓了，索性就来直接的了：“前几天晚上斯衍去找阮懿了。” 周礼：“然后？” 原野：“阮懿跟他说，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那些情书也是写给你的，当初跟你合作就是为了成全你和珠珠，但因为她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跟你说她喜欢的人是斯衍。” “这几年你和珠珠感情越来越稳定，千千又出生了，她觉得自己使命完成了，又找了江妄。” 原野说着说着还有点义愤填膺了，“你们也别怪斯衍发脾气，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你俩才闹到这个局面的，换成别人大概早就绝交了。” 倒不是原野非要往徐斯衍那边站队，他自认还算公允了，同样的情况，即便换到他身上，他这种好脾气都不一定能继续跟周礼做兄弟。 原野此前没有和徐斯衍讨论过这件事情，但他知道，徐斯衍心里终究是存在芥蒂的。 但，刚刚徐斯衍对着姜明珠和周礼发脾气的状态还是把他惊了一下。 他那句“滚”，除却愤怒之外，还带着浓浓的压抑—— 原野很难想象，徐斯衍这些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过来的。 原野说完这番话之后，姜明珠和周礼短暂沉默了几秒。 姜明珠：“阮懿喜欢周礼？” 原野：“不然她怎……” “这种话他也信。”周礼打断了原野的话，“我找她合作就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斯衍。” “阮懿那个时候也根本不知道我和姜明珠的事。”周礼已经用最短的时间弄清楚了阮懿这么做的目的。 她不想让徐斯衍知道她喜欢过他，可能是觉得这样有损自尊，也有可能现在彻底放下了，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跟徐斯衍有任何交集。 但不管目的是什么，她当年喜欢的人是徐斯衍，这是不争的事实。 原野：“那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姜明珠：“那你得先告诉我，斯衍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让她誓死都要捍卫这个秘密。” 姜明珠是亲自跟阮懿聊过这个话题的，她也知道阮懿并不愿意让徐斯衍知道她当年的感情，但那个时候阮懿的态度是很平和的。 至少不至于在徐斯衍亲自去问她的时候还出言否认，甚至宁愿去承认自己喜欢周礼—— 她明知道这样会让她和徐斯衍的关系更紧张，但还是义无反顾。 原野：“斯衍除了冷暴力之外，也没真的欺负过她，本来也不喜欢，能迁就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要不是她提离婚，他俩也……” “她就是为了江妄离婚的，别的不说，婚内给江妄准备的礼物，我跟斯衍可都看见了，这妥妥的精神出轨，要不是法官那边……” “什么礼物？”姜明珠蹙眉，“阮懿给江妄准备的礼物，你和徐斯衍怎么看见的？” 周礼也目光犀利地看向原野，等待着他的答案。 这事儿说到底不怎么光彩，导致原野开口的时候略显不自然：“他俩打离婚的官司的时候，我跟斯衍去了阮懿那边找证据来着。” 姜明珠：“你们怎么进门的？撬锁了？” 原野：“……那倒也不是，那天正好她外公出事了，我和斯衍顺道把老人家送去医院了，阮懿她妈要陪床，我跟斯衍回去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顺便就翻了她房间的抽屉。” 姜明珠嗤笑了一声，“你俩是顺便回去收拾行李。” 原野：“……” 她说得也没错，那个时候的确是为了找证据的。 周礼：“你说的情书，就是那个时候看见的？” 原野：“是啊，不仅有情书，还有她给江妄准备的二十七岁生日礼物呢，斯衍当时把情书和礼物都拍了照片，当成官司的证据了，但没多大用，最后法院还是判离了。” 姜明珠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听完原野说这些话之后，她动了动嘴唇，“我要是阮懿，我也会这么做。” 自己当年写的情书，被拍去当做“出轨证据”，难怪她誓死不愿意让徐斯衍知道。 原野不理解：“为啥啊？” 姜明珠：“……要是有人把你的隐私公之于众，还要按头你出轨，你能忍吗？” 原野：“那情书真是写给斯衍的？” 第613回 为什么这么确定 原野也不是反应迟钝的人。 经过跟姜明珠和周礼的这番交谈，原野开始捋这件事情的逻辑，还有阮懿本人的想法：“你的意思是，是因为斯衍把她的情书拍下来当出轨证据，阮懿才不愿意承认的？” 姜明珠点头。 周礼没吱声，等同于默认。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能理解阮懿了，但是——”原野看向周礼，“四哥，你怎么这么确定阮懿喜欢的人就是斯衍？” 周礼：“物理竞赛。” 周礼知道阮懿喜欢徐斯衍，就是高中那次物理竞赛之后。 那次周礼也去参加了比赛，当时他和徐斯衍就在同一个组。 周礼和徐斯衍两个随便拿出来，都是学校的焦点人物，被分到同一个组参赛之后更是引人注目，周礼本人对竞赛兴趣不大，是被年级主任强行拉过去的。 那次物理竞赛附中收获颇丰，颁奖仪式结束之后，学校办了一场庆功宴。 周礼对这种场合没多大兴趣，过来露了个脸就先走了。首发 出来的时候，周礼在外面碰上了在电话的阮懿。 他那时候对阮懿并没有印象，如果不是她嘴巴里说到了徐斯衍的名字，周礼甚至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偏偏巧合得很，周礼从她后面路过的时候，正好听见她说：“今天晚上徐斯衍也在的。” “他好像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我很开心……今天我和他有合影了，我们高一和他有点远。” “喜欢也不一定要他知道呀，变成更优秀的人，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你早点睡觉。” 学校喜欢喜欢徐斯衍的女生多了去了，周礼之所以会对阮懿有印象，是因为，这通电话居然是跟她妈妈打的。 像这个年龄的人，即便真的有喜欢的人，也不可能去跟父母说，而且还聊得这么深。 正常的人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之后，瞒着父母去跟喜欢的人表白、恋爱。 阮懿是反过来的。 她是瞒着喜欢的人，去跟她母亲说自己的感情。 所以，周礼当时特意看了一眼阮懿的长相。 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八卦的人，实在是阮懿当时的行为超出了他认知。 虽然看过阮懿的长相，但她那时候穿着运动服，打扮得太普通，周礼对她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后来阮懿被阮江古带着参加活动的时候，周礼还是翻出物理竞赛的照片，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这是周礼第二次详细说这件事情，第一次是跟姜明珠说的。 原野听完之后下巴都快掉了。 还真是……中学就开始暗恋了？据他所知，阮懿后面那些年好像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倒是阮江古一直想把她“推销”出去。 周礼：“那个时候阮家正好在逼她，所以她同意和我合作。” 原野：“那阮懿这几年……” 他欲言又止，很难想象阮懿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是经历了多少次失望和挣扎，才决定提出离婚的。 原野叹了一口气，“那她现在是彻底不喜欢斯衍了，也是，江妄肯定比斯衍会哄她开心，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用心给江妄准备礼物……” 姜明珠：“什么礼物？” 原野拿出手机找出了那张标本的照片给姜明珠和周礼看。 姜明珠看到那么多蝴蝶拼成的“27”之后，还有些震撼。 虽然不太懂这些，但也知道这是的要花巨大心思去做的。 原野：“江妄喜欢抓蝴蝶，今年正好二十七。” 姜明珠：“……” 周礼：“你确定是给江妄的么。” 原野：“肯定啊，虽然斯衍也喜欢蝴蝶，但他都三十一了。” 周礼：“他直接跳过二十七到的三十一么。” 原野怔了一下。 姜明珠也很快反应过来周礼的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给他准备的？” 周礼没答。 原野：“不可能吧……要真是这样，那斯衍也太……” 原野揉着太阳穴，头疼得不行。 那标本如果真的是给徐斯衍的，徐斯衍拿着它的照片作为出轨证据上庭这件事情，就等于给阮懿心窝子上插刀。 但……这好像正好解释了阮懿为什么誓死不让他知道真相…… 实在是太乱了，原野想了一会儿都觉得脑子要爆炸，他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所以只能去问姜明珠和周礼：“你俩有什么办法没？” 姜明珠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说：“我去找阮懿吃个饭。” 按理说别人的感情不该干涉的，但姜明珠一直对阮懿存有愧疚—— 蝴蝶效应，如果不是她当年为了跟周礼斩断关系拉着徐斯衍演戏，周礼也不会发疯，给徐斯衍下药。 严格意义上说，徐斯衍和阮懿都是她和周礼吵架的受害者。 周礼很清楚姜明珠内心的想法，因此并没有拦着她。 姜明珠去给阮懿打电话的时候，周礼再一次跟着原野回了病房。 徐斯衍比之前冷静了一些，但看到周礼之后还是没有好脸色，目光阴翳到了极点。 周礼没有在意徐斯衍阴沉的脸色，他看着徐斯衍问：“你喜欢阮懿么。” 徐斯衍：“和你有关系么。”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原野在旁边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架。 周礼：“有。” 他说，“你们两个结婚是因为我。” 周礼这句话的意思是因为他当初的设计，但传到徐斯衍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徐斯衍冷笑，口吻更加尖锐：“你在跟我炫耀么。” 他起身走到周礼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猩红着双眼看着他，“我喜欢的每个女人都只爱你，满意了？” 周礼：“当年姜明珠因为生病说喜欢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劝她的。” 徐斯衍的手松了一下，猛地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接上话。 周礼：“放狠话谁都会。” “你用了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她家里翻她东西、当成出轨证据在法庭上给所有人看的时候，就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了。” 周礼说，“她不愿意让你知道，也很正常。”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一字一句提醒他，“喜欢蝴蝶的不止江妄一个人，你也是；二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你和阮懿已经结婚了。” 徐斯衍的眼睛越来越红，“把话说清楚。” 第614回 和江妄怎么认识的 周礼：“凭你的智商会不懂我在说什么？” 徐斯衍：“……不可能。” 周礼：“那你继续自欺欺人。” 徐斯衍：“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她读书时候喜欢的人是我。” 周礼：“因为我亲耳听到的。” 徐斯衍咬紧牙关：“周礼，耍我好玩么。” 他的愤怒到了临界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原野见状赶紧上来拽住徐斯衍，用了十成力气才勉强把他拽开：“四哥没耍你，他真的听见了，就是高中你俩去杭州参加物理竞赛那次。” 指望周礼再跟徐斯衍说一遍当年的事情是不可能了，原野只好把来龙去脉给徐斯衍重复一遍。 包括阮懿当时和她妈妈通电话时说的那几句话—— 徐斯衍听完原野的话之后，右眼皮开始剧烈跳动，“什么叫我不记得她了？” 原野：“……我哪知道啊，这你得去问阮懿。”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有毛病，阮懿现在连喜欢过他都不承认，怎么可能跟他聊这个？ “听她的意思是你们之前就有过接触，要不你仔细想想，你什么时候见过阮懿？”原野提议。 徐斯衍：“……” 他之前甚至连他和阮懿在同一所学校读过书这件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想起来他们的交集。 徐斯衍正这么想的时候，周礼忽然开口：“你跟阮懿家里长辈熟么。” 周礼的一句话让徐斯衍醍醐灌顶—— 当局者迷这话的确不是说着玩玩的，他刚才钻进了牛角尖，只想着阮懿，以至于忽略了这件事情里还有另外一个知情者—— 如果周礼的回忆没有出错，当时阮懿的那通电话是打给清和的。 原野：“我草，四哥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原野转头去看徐斯衍，“你前丈母娘好像挺喜欢你的，要不你趁阮懿不在的时候去找她聊聊？或者我去给你把人接过来也成。” 徐斯衍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下颚紧绷着，一言不发。 原野等得着急了：“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 徐斯衍还是没接话。 周礼：“你好好想想自己要什么。” 他说，“这件事情我有责任，会帮你。” —— 阮懿和原野见完面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刚刚那场对话让她的心情有些沉重，阮懿独自一个人在市中心压马路，无意间又想起了不少这几年的事情。 很多事情，她在当下觉得自己足够理智，但以过来人的身份回头看时，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成熟。 比如替徐斯衍过生日的那次——她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希望能通过那次生日改善他们的关系。 现在想想真是天真。 还有离婚前，他送外公去医院的那次——在开庭之前，阮懿一直都因为这件事情对他心存感激，可最后真相拆穿的那一刻，她又变成了笑话。 阮懿自嘲地笑了起来，最后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唤回神来。 看到姜明珠的名字，阮懿踌躇几秒后才接起来：“明珠。” 姜明珠：“在哪里，我去找你，有点事情跟你聊。” 阮懿看了一眼对面的商场，报上了地址。 姜明珠：“好，十分钟。” 阮懿在商场的正门等了十分钟，就看到姜明珠风风火火走过来了。 两人选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餐厅坐下来。 点完餐之后，姜明珠说：“刚才我去医院看徐斯衍了。” 阮懿：“你是为了他的事情来的吧。” 她主动和姜明珠解释了一些事情，“抱歉，前几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拿了周礼做挡箭牌，给你们造成困扰了。” 姜明珠：“没有困扰，我理解你的心情。” 阮懿：“……” 姜明珠：“是因为他去你房间翻你的东西，还把你送给他的信和礼物拍下来当做你的出轨证据在法庭上展示，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姜明珠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阮懿脸上移开过。 这绝对是姜明珠和阮懿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慌张、不可置信的表情。 几乎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 阮懿的这个表情，已经让姜明珠知道了答案：“我猜对了，蝴蝶是给他的。” 阮懿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无力，“……嗯。” 姜明珠：“你现在对他——” “我们不合适。”阮懿猜到她要问什么了，“这四年多，我已经接受现实了，以后各自安好吧。” 姜明珠：“如果他现在喜欢你呢，你考虑他么。” 阮懿：“没有如果。” 姜明珠：“有的。” 阮懿：“……” 姜明珠：“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追你了。” 阮懿没有相信姜明珠的这句话，“他只是觉得我在婚内和江妄纠缠在一起，不甘心，不想让我好过。” 姜明珠：“你喜欢江妄吗？” 阮懿摇摇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想谈恋爱，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姜明珠垂下眼睛思考几秒，想起了自己刚刚在路上猛地联想到的一个问题。 她斟酌了一下，“介意我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么？” 阮懿：“嗯？” 姜明珠：“你和江妄是什么契机认识的？” 阮懿：“抓蝴蝶。” 想起来自己当初因为抓蝴蝶受的伤，还有那份被当做出轨证据的礼物，她眼底的自嘲快要溢出来。 阮懿给出的答案和姜明珠此前的猜测如出一辙。 知道得越细，她就越能理解阮懿现在的决定。 同时，她内心的愧疚就越多。 这是她和周礼的错，阮懿和徐斯衍都在替她买单。 姜明珠良久没有开口说话，阮懿从她的表情便能判断她内心所想：“你不用自责，当初周礼没有逼过我，是我自己考虑之后做的决定，他也给了我两千万让我脱离了阮家，我不亏。” —— 凌晨时分，徐斯衍躺在病房的床上，毫无睡意。 他手里握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正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 那是姜明珠的聊天窗口。 徐斯衍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她一个半小时前发来的那条消息。 【她是出去给你抓蝴蝶的时候认识江妄的。】 徐斯衍眼眶又涩又痛，胸腔内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翻涌。 六点，黎明来临。 徐斯衍猛地从床上起来，换过衣服后离开了病房。 他在医院门口拦下出租车，“去成府鑫苑。” 第615回 弄清真相 徐斯衍目前住在瑞金医院，六点错开了早高峰，半小时左右，出租车便停在了小区门前。 住在这边的大都是在附近高校工作的人，或者是大学生。 临近七点，不少人都在往外走。 今天是工作日，但徐斯衍对阮懿的了解少得可怜，并不知道她有没有课。 于是徐斯衍只能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坐下来等。 上课之前，便利店的人很多，徐斯衍头上又缠着纱布，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只是徐斯衍全然没心思去管周围人的目光，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聚精会神地往外看，大概七点五十左右，阮懿的车驶过了便利店。 徐斯衍在便利店买了一杯美式，喝完之后进了小区。 停在单元楼下后，徐斯衍又陷入了踌躇——他来得太过冲动，甚至于都没有去思考过清和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无论是清和还是外公外婆，他们一定是非常疼阮懿的。 而阮懿和他结婚后的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一定也知道—— 还有，他之前为了打官司上门寻找证据的事情，不知道阮懿有没有说。 三位长辈因为这件事情反复谢过他好多次，如果他们知道这背后的缘由…… 想到这里，徐斯衍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徐斯衍站在单元楼下犹豫的时候，楼宇门忽然打开了。 听见动静以后，徐斯衍下意识地朝对面看过去。 出来的人竟然是清和。 “……斯衍？”清和确认了十几秒，才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你来这边办事吗？” 清和对待徐斯衍的态度和以前没有太大差别，看到徐斯衍头上缠的纱布时，还关心了一句：“你这是受伤了吗？” 听到清和这么问，徐斯衍基本上可以确定，清和暂时还不知道他之前上门找证据的事情。 徐斯衍：“我是来找您的。” 他看着清和，“有点事情想跟您聊，方便么？” 清和露出诧异的表情：“找我？” 徐斯衍握了握拳头：“聊聊阮懿的事情。” 清和：“……” 徐斯衍：“我和她之间有一些误会。” 清和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徐斯衍回应，思考了半晌后，才点点头，“好，走吧。” “你还没吃早饭吧？”清和很和气地邀请徐斯衍，“到家里聊吧，我顺便给你热点包子吃。” 徐斯衍怔了一下，清和温和的脾气，恍惚间让他有种在跟阮懿对话的错觉—— 准确来说，是曾经的阮懿。 —— 楼上的二老看见徐斯衍上门也十分惊讶，毕竟徐斯衍在结婚期间都没来过几次。 虽然惊讶，但二老并未苛责徐斯衍，寒暄几句后，就让徐斯衍跟着清和去厨房了。 清和给徐斯衍热了几个包子，做了一碗紫菜鸡蛋汤。 热腾腾的一份早饭很快就放在了他面前。 徐斯衍看着面前的这份早饭，思绪又飘到了过去—— 以前阮懿好像准备过同样的早饭给他，可能是他们婚礼之后的那天，具体日期他记得不真切。 他只记得他没有吃。 徐斯衍胸口有些不舒服，眼底汇聚起复杂的情绪。 清和见徐斯衍半晌都不动，便问了一句，“是不合胃口吗？” 徐斯衍回过神来，摇头：“没有。” 他拿起勺子去喝紫菜鸡蛋汤，清和则是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你是想和我聊壹壹的事情吗？” 徐斯衍：“嗯。” 他停下动作，和对面的清和对视，“我并没有想过和阮懿离婚。” 清和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原先是有些期待着徐斯衍能和阮懿培养出来点感情的，但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半点进展，徐斯衍不想和阮懿离婚，也和感情无关。 清和动了动嘴唇，“可是你不喜欢壹壹，壹壹因为和你结婚的事情，一直都很愧疚，她更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徐斯衍：“当初您为什么同意她和我结婚？” 清和：“我以为……你也有点喜欢壹壹。” 她轻轻叹息一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次壹壹他爸爸把我和她外公外婆都绑走了，用我们威胁壹壹去联姻换投资……你还记得吗？” 徐斯衍皱起眉来。 这件事情他有印象，但清和提问的方式不太对劲。 徐斯衍眼皮跳了一下，按兵不动，顺势接她的话：“嗯，记得。” 清和：“那次多亏了你。” 徐斯衍握紧勺子。 什么叫多亏了他？ 那次明明是周礼出手相助的—— 徐斯衍大脑飞速运转着，用最快的时间推出了一种可能性：清和并不知道阮懿配合周礼给他下药的事情，她应该是用了别的理由解释和他的这场婚姻。 而清和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猜测：“你那个时候出手相救，我以为你对壹壹多少有些感情，壹壹说你们协议结婚的时候，我想着，你们说不定能培养出来感情，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徐斯衍垂下眼睛，“您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情。” 清和笑了笑，“是啊，好多年了。” “她那时候总喜欢和我念叨你，可惜后来我和她爸爸离婚了，她一转学，也就没什么下文了，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 清和的这番话已经证明了一切，徐斯衍深知自己不必再问了—— 周礼说得没有错，阮懿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都是他。 那个蝴蝶标本也是给他的—— 徐斯衍深呼吸了一下，对清和说：“这些年是我忽视了她。” 清和倒没有因此咄咄逼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感情的事情本身就勉强不来，喜欢你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徐斯衍：“……” 清和：“对了，你之前说你和壹壹之间有误会，是因为小江的事情吗？” 徐斯衍：“您知道江妄。” 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阮懿现在和他发展如何了？” 清和没有回答徐斯衍的问题，看他时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徐斯衍放下勺子，郑重其事说：“我想和阮懿复婚。”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这句话力度不够，有些艰涩地接出后半句：“我现在……喜欢她。” 清和：“……” 徐斯衍：“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晚了，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清和：“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劝壹壹和你复婚？” 第616回 他从未了解过她 清和觉得自己的理解应该没有出错，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惊讶。 徐斯衍在清和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他不是一个喜欢说场面话的人，但不代表不会：“结婚期间是我没有好好珍惜她，如果她愿意和我复婚，我会拿出全部的精力对她好。” 徐斯衍说得严肃又诚恳，清和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想法了，可是，要不要复婚，还是要看壹壹的态度，如果她愿意，我不会阻挠，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 表达完自己的立场以后，清和又问徐斯衍：“你和壹壹谈过了吗？” 徐斯衍：“……还没，我会找她谈的。” 只是现在，阮懿应该不太想见他，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去面对她。 徐斯衍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问清和：“您能告诉我她喜欢什么么？” 做过四年多的夫妻，身为丈夫的一方问出这种问题，徐斯衍自己都觉得十分讽刺。 清和倒没有计较这个，在徐斯衍吃饭期间，跟她聊了不少阮懿的喜好，徐斯衍也拿到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譬如，阮懿喜欢吃甜口的东西，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糖醋鱼，她喜欢吃可颂夹黄油和红豆沙，为了吃上新鲜的，大学暑假还去面包店当过学徒。 清和还告诉徐斯衍，阮懿想在攒够钱之后在大学城投资一家的甜品店，因为成本高昂，她现在还没有那么多资金。首发 徐斯衍在清和的描述里，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阮懿，生动的、鲜活的、甚至是有些小孩子气质的人。 结婚期间，徐斯衍一直觉得阮懿是个没脾气又刻板的人，加上职业滤镜，他潜意识认为她私下应该是个很无聊的人。 后来离婚之后她改变了态度，冷冰冰的，但刻板依旧。 可在清和嘴里，她完全不是这样。 徐斯衍恍悟，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阮懿——这个认知越来越清晰的同时，他的胸口也越来越不舒服。 徐斯衍深吸了几口气，抬起胳膊准备去摸胸口的时候，受伤的那条胳膊不小心撞上了桌子。 伤口才刚刚结痂，撞到桌上是锥心的疼，剧痛让徐斯衍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清和被吓了一跳，忙关心：“斯衍，还好吗？” 徐斯衍摇摇头，沙哑着声音回她：“没事。” 清和看着他的胳膊，“这个地方受伤一定要注意的，千万不能再磕磕碰碰，之前壹壹的胳膊就拖了半个多月才好起来……还留了好长一道疤。” 徐斯衍记得阮懿手臂上的疤，他也记得她当时跟万柳说是骑车伤的。 但徐斯衍一直不怎么信。 他沉吟片刻后，问清和：“她的胳膊是怎么伤的？” 清和：“前几年去山里抓蝴蝶的时候伤的，低血糖掉下山坡了，幸亏江妄发现了，把她送去了医院。” 徐斯衍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清和的话和姜明珠昨天晚上发来的消息加在一起，足够他明白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阮懿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专程去了山里抓蝴蝶，机缘巧合认识了江妄，还掉下山坡受了很严重的伤。 徐斯衍想起来阮懿那次生日之前发给他的微信。 她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一起过生日，他答应了，但他是怎么做的？ 他在外面喝了酒才回去的，借着醉酒发泄似的扔了蛋糕，对她恶言相向，然后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徐斯衍的喉咙酸涩得不行，半晌都没能接上清和的话。 —— 从阮懿家里出来以后，徐斯衍一个人在楼下坐着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脑子里不断播放的都是这几年的回忆。 在此之前，徐斯衍从未觉得自己对阮懿有多恶劣——他一直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而阮懿也确实靠着这段婚姻脱离了阮家。 万柳和徐莫言对阮懿视如己出，甚至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上心。 而他这个丈夫，即便被她算计了，也没有真的做过报复她的事情，别人说他冷暴力的时候，他也不以为然，面对一个不喜欢的女人，能娶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们之间的开始，注定了徐斯衍无法换到阮懿的位置去思考她的感受。 他始终对她带着偏见，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无法客观给出评价。 直到现在离婚。 直到他陆续从别人口中听到阮懿做过的事情—— 别人口中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这几年究竟经历了多少绝望和心灰意冷，大概只有阮懿本人最清楚。 徐斯衍一只手抓住了椅子，指关节快要穿透皮肉，咔嚓作响。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对面的花池渐渐变得模糊。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徐斯衍收回视线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原野的名字。 徐斯衍按下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却没有说话。 原野：“你人到哪儿了？怎么没在病房？” 徐斯衍：“……在外面。”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哑得不像话，带着浓烈的压抑和痛苦，电话那头的原野听得吓了一跳。 “在哪里？我去找你！” 徐斯衍：“阮懿这里。” 原野：“你去找她了？” 徐斯衍答非所问：“我在花池这边等你。” 报上自己的位置信息以后，徐斯衍便挂了电话。 —— 原野把车停在附近的车位，走到徐斯衍面前的时候，被他颓败的模样弄得担心不已。 “先上车，你今天得换药。”原野拽了徐斯衍一把。 徐斯衍虽然没有拒绝，但也没开口说话，跟着原野上了车。 回医院的路上，原野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观察徐斯衍，“刚刚到底怎么了？阮懿骂你了？” 徐斯衍：“我没找她。” 原野：“那你……” “找了她妈。”徐斯衍看着前面的车，“那个蝴蝶标本是给我的。” “她和江妄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 “她去山里抓蝴蝶的时候从山坡摔下去了。” 原野听着这番话，眼睛瞪了很大。 “那……是你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原野迅速搜寻了一遍记忆，“不就是你们结婚的第二年？那天晚上……” 徐斯衍：“你送我回去之后我摔了她准备的蛋糕，还骂了她，后来司机接我走的。” 原野：“……” 阮懿没在那个时候提离婚，真是能忍。 徐斯衍：“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呵。” 第617回 不回头 徐斯衍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苦涩，原野只能跟着叹息。 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难受，徐斯衍肯定更好不到哪里去，还有阮懿—— 原野觉得，阮懿比他想象中还能忍。 换做是别人，可能在那天之后就提离婚了，而阮懿不仅没提，甚至都没把这些事情对外说过。 很难想象，这些年是堆积了多少这样的事件，才让她下定决心离婚的。 从阮懿果决的态度来看，她回头复婚的可能性也很低。 想到这里，原野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徐斯衍。 这厮也不是个会追人的，真是难搞。 原野这边思考着半晌没说话，徐斯衍忽然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她和江妄是因为给我准备礼物才认识的，我却觉得她水性杨花到处勾搭。” 难怪阮懿到最后已经懒得解释了。 原野：“那她和江妄现在是什么关系？” 徐斯衍：“他们没有在一起。” 从清和口中得到的答案，一定是最真实的情况。 原野短暂松了一口气，“说明你还有希望，这几天我给你出出主意。” 徐斯衍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手指握住了车门的把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 阮懿并不知道徐斯衍去过家里的事情。 北城的天气越来越冷，又到了最忙碌的期末，阮懿连续快半个月没有休息，江妄约她出去吃饭，她都没有空赴约。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终于告一段落。 高校放假，江妄也要回南城过年了，走之前，他又约了一次阮懿。 阮懿按时出去赴约，和江妄一起去了市区的一家餐厅。 有阵子没见了，坐下来以后，江妄盯着阮懿观察了许久，“你好像瘦了，下巴都尖了。” 阮懿：“是吗，可能最近期末太忙了。” 江妄：“多吃点，太瘦容易生病。” 阮懿：“好。” 菜上来之后，江妄和阮懿聊起了春节的计划，“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南城玩几天？” 阮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认真地看向江妄。 今天过来赴约，除了送江妄回南城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江妄，我考虑过了，”阮懿看着他的眼睛，字字诚恳，“我应该以后都不会恋爱了，抱歉，你值得一个跟你两情相悦的女孩子。” 上一次江妄的工作被影响之后，阮懿就做出这个决定了——她不确定徐斯衍日后还会不会继续对付江妄，但绝对不能继续冒这个险了。 阮懿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她的关系受到影响，而且江妄本身是很优秀的人，不该因为这个被耽误，他对感情热烈诚挚，而她已经没有那个激情了。 江妄听完阮懿的话之后，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这算收了张好人卡不？” 阮懿：“你本来就是好人，是我的问题。” 江妄：“为什么以后都不会恋爱了？恋爱多美好啊，当然，对象是我的话更美好。” 阮懿被他的玩笑逗笑，随后说：“是美好的，但不是必需品，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就足够了。” 江妄无情地戳穿她：“但你也没经历过恋爱啊。” 阮懿：“……” 江妄：“好了，逗你玩的。” 他的表情正经了一些，“我说了不会给你压力，既然你给我好人卡了，我也不强迫你，咱们以后正常做朋友总行了吧？” 江妄的需求本身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可阮懿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抿了抿嘴唇。 阮懿：“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避嫌一下，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江妄眯起了眼睛，“误会？谁误会？你前夫？” 没等阮懿回答，江妄又接出后面的话，“前段时间我工作的事情是他做的？他用这个威胁你跟我断了联系是么？所以你这阵子都没跟我见面——” 江妄此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测，但他无从求证。 刚刚阮懿拒绝他的时候，他没有去往这个层面想，直到她说了避嫌，意思就是朋友都没得当。 阮懿就算对他没有男女感情，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既然被江妄猜到了，阮懿也没有继续隐瞒他：“你工作的事情确实和他有关系，他公司就是做生物医疗科技这方面的，以后你们研究所说不定还会有直接合作，为了事业考虑，你不能意气用事。” “他威胁你做什么了？”江妄现在唯一的关注点就是这个：“我后来复工，是不是你跟他达成了什么交易——” “没有。”阮懿知道江妄在猜测什么，她很坦诚地告诉了江妄真相：“我去找了周礼，就是当年促成我和他结婚的那个人，他出面帮我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是我跟他并不算很熟悉，这种事情如果再发生的话，我没办法开口第二次，所以我们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吧，避嫌总是好的，你别说什么不在意工作之类的话，你不是小孩子了，研究所的门槛那么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也要对自己负责。”阮懿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口吻平和又很有耐心，她把每种可能性都想到了。 江妄深知和阮懿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没有太大意思，他沉思了片刻后，问她：“那你前夫是什么意思，离婚了还不让你跟别的男人接触，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阮懿摇摇头，“不会。” “只是我离婚的行为让他感到不满了，他还没有找到新人，我自然也不能找。”阮懿笑了下，“等他有了喜欢的人就好了。” 而且，接下来她不跟江妄联系了，徐斯衍的情绪也不会那么强烈了。 她对他来说本来就没多重要，很快就会忘记了。 只是，江妄并不认同阮懿的这个想法：“我觉得他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阮懿：“……我跟他结婚四年多，他都没有喜欢上我，没道理一离婚就喜欢上了。” 江妄嗤了一声，耸了一下肩膀：“那谁知道呢，有的人就是贱，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阮懿：“那应该是胜负心作祟，不是喜欢。” 江妄“嗯”了一声，下一秒表情恢复了严肃：“假如，我是说假如——” “你前夫跟你表白，你还会接受他、跟他复婚吗？” “不会。”阮懿的回答缓慢而坚定，“决定离婚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回头。” 第618回 回头草都不是 江妄听见阮懿这个答案之后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反驳她。 其实阮懿回答得这么果断，是因为在她的心里，那个“假如”是不成立的。 人只在面对不可能的假设时，才会以这么快的速度给出答案。 因为不可能，所以不必去思考，更不必担心这个“假如”成真。 可江妄作为一个男人，总觉得徐斯衍现在对阮懿的纠缠没有那么简单——他虽然没有跟徐斯衍正面接触过几次，但仅凭他能冷暴力阮懿四年多这点来看，就可以肯定他是个性情冷漠的人。 这样的人不太可能紧紧因为“不甘心”或者“胜负欲”，就对刚刚离婚的前妻进行纠缠。 传出去多丢人啊。 但看阮懿的态度，似乎不太想聊关于徐斯衍的话题，所以江妄及时停了，后来两个人都在闲聊别的。 和江妄吃过饭以后，阮懿送他回了酒店，接着就开车回家了。 关于江妄所说的假设，阮懿没有费心思去想过。 —— 阮懿有四年的时间没有和清和还有外公外婆一起过春节了。 离婚后终于迎来了这个机会，他们又搬来属于自己的公寓，春节前，阮懿花了很长时间装饰家里，公寓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除夕夜这天，阮懿和清和一起在厨房包饺子，还做了面包和饼干。 下午四点钟，一家人开始吃年夜饭。 阮懿斟酌了一整天，还是决定给万柳和徐莫言发一条拜年消息——离婚之后，她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在这件事情上，阮懿的心态一直很矛盾。 万柳和徐莫言这些年对她很好，她离婚之后和他们斩断联系，显得很没有良心，可如果还像以前一样相处，更加不合适。 日后徐斯衍还是会交女朋友结婚的，她这个前妻，就应该消失得彻彻底底。 阮懿的拜年短信发得很客气，称呼也已经改成了“伯父伯母”。 【伯父伯母，祝：新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玫瑰]】 是很礼貌但是也很客套的祝福，不逾越半分。 阮懿的消息发出去后，万柳很快就回复来了：【谢谢壹壹的祝福，最近过得还好吗？】 阮懿：【一切顺利，您和伯父也都好吧？】 —— 同一时间，徐家也在准备年夜饭。 万柳看到阮懿客套的消息回复过来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跟身边的徐莫言说：“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壹壹就过来了，哎，可惜了壹壹那么好的姑娘……” 徐莫言拍了拍万柳的肩膀。 这个时候，家里的门被推开了，夫妻两人看过去，是徐斯衍回来了。 “爸，妈。”徐斯衍将带回来的礼物放到了茶几上。 万柳：“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徐斯衍：“临时回了几封美國那边的邮件。” 徐莫言：“大过年的别太累，前阵子刚出过事，你身体吃得消吗？” 徐斯衍：“没大事。” 万柳看了一眼徐斯衍的脑袋，“伤口去复查了没，医生怎么说？” 徐斯衍：“已经好了，您放心。” 万柳跟徐斯衍说了几句话，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复阮懿的消息，便拿起手机打字。 徐斯衍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正好扫到了聊天界面。 看到阮懿的名字以后，徐斯衍的手顿了一下。 徐斯衍：“阮懿跟你们还有联系？” 之前徐斯衍对阮懿的偏见太深，导致万柳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理解错了位。 她放下手机看着徐斯衍：“你别又用你那套逻辑胡思乱想，壹壹跟你离婚之后，为了避嫌都没跟我说过话，也就是过年了，发来了一条拜年短信。” 徐斯衍绷着嘴唇没说话，这确实是阮懿的作风。 徐莫言：“壹壹绝对不是那种离婚了还纠缠不清的人，你不用担心她会影响你开始新生活，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带回来看看，我跟你妈这次不逼你。” 经过了阮懿的事情以后，徐莫言和万柳在这件事情上想开了许多，强扭的瓜的不甜，徐斯衍不是那种能日久生情的人，想让他安稳过日子，就得让他找个自己喜欢的。 他们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就随他吧。 徐斯衍在听完万柳和徐莫言的大段话以后，低着头沉默良久。 就在两个长辈以为他会装没听见不作回应的时候，徐斯衍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们。 他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我想和阮懿复婚。” 万柳和徐莫言同时瞪大了眼睛，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徐斯衍在他们震惊的表情下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上阮懿了。” 万柳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抱枕砸到徐斯衍脸上：“你早吃屎去了？！” 徐斯衍没躲，抱枕先砸到了他脸上，然后滚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 徐莫言的表情比刚刚凌厉不少：“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斯衍：“这几年是我没好好对她，以后……” “以后个屁。”万柳风度全失，气得打断他的话，“壹壹都跟你离婚了，你俩有什么以后？你不会以为她还会吃你这根歪瓜裂枣回头草吧？” “你连回头草都不是。”万柳丝毫不留情面地戳穿真相，“人回头草至少得是谈过恋爱的。” 徐斯衍：“……” 他以前没发现万柳的嘴巴损起人来这么厉害，他哽了很久都答不上来。 万柳看到徐斯衍吃瘪的表情，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双手抱胸打量着徐斯衍：“说说吧，怎么忽然想开了？” 徐斯衍：“是我之前对她偏见太深了。” 万柳：“你知道就好。” 她摆摆手，“以前的事情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跟壹壹说过你的想法么？她怎么回答的？现在不少人追壹壹吧，你觉得你靠什么吸引她？” 徐斯衍如实交代：“……我和她一个多月没见了。” 徐莫言：“这就是你想复婚的表现？” 徐斯衍：“出了一些事情，我花了一点时间才考虑清楚。” 徐斯衍暂时也不敢告诉他们那些误会，“爸，妈，能帮我个忙么？” 万柳：“你想让我和你爸帮你劝壹壹？我俩可没那么大脸！” “不是。”徐斯衍根本不敢这么想，“邀请她来吃个饭就行。” 第619回 指望 徐斯衍最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跟阮懿见面。 倒不是不想主动约她，但阮懿前几次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她不想见他。 而这个时候，他如果再反复出现在她面前对她纠缠，只会惹得她更加不耐烦。 所以徐斯衍才忍了这一个多月，想到了这个办法。 万柳和徐莫言一听徐斯衍的话就明白他的目的了。 但因为两人对于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太清楚，所以万柳非常看不上徐斯衍这种行为：“想追人还得我和你爸帮你把人约出来，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啊？” 徐斯衍只好实话实说：“上次见面，我和她闹了点不愉快，她应该还在生我的气。” 徐莫言不怎么相信，“壹壹脾气那么好，还会生你的气？是你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徐斯衍：“……” 他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万柳：“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喜欢壹壹？不是因为离婚了不甘心？”首发 徐斯衍：“不是。” 万柳：“行，那我帮你一次，先说清楚，我跟你爸只负责把壹壹叫过来，后面怎么做，你自己去考虑，壹壹要是不答应你，也别指望我们替你说话，你那是活该！” —— 时隔四年再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阮懿的心情很激动，守岁结束以后，她肚子回到房间，久久都没有酝酿起睡意。 手机里不断有拜年的微信消息进来，阮懿一一回复完，又去刷了朋友圈，看到了不少最新的照片。 姜明珠在朋友圈晒了一张两家人的大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周礼怀里抱着孩子，那张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微笑。 阮懿给姜明珠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又往下翻，看到了好多同事和朋友晒照片。 阮懿拿着手机玩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了困意，就此睡了过去。 年初一一早，刚睁开眼没多久，阮懿就接到了万柳的电话。 踌躇半晌，阮懿才按下接听键，“伯母，您找我。” 万柳：“春节快乐啊壹壹，起床了没？今天有安排吗？” 阮懿：“刚起，今天没什么安排，就在家陪他们看看电视。” 万柳：“真好，我和你伯父两个人，闷得很。” 阮懿下意识地想问“斯衍没回去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吞回去了。 现在她没立场问这个问题。 万柳叹息一声，抱怨说：“你说说，生这种工作狂儿子有什么用，大过年的，他竟然去跟客户见面了，没见过这样的……” 阮懿干笑了几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万柳：“壹壹，你这几天有空吗，过来吃个饭吧，我跟你伯父都有点想你了。” 阮懿抿住嘴唇，握着手机的力道收紧几分，半晌没有回应。 她相信，万柳一定能从她的沉默中得出答案。 过了约莫半分钟之后，万柳又发出了一声叹息，“怪我，怪我……真是太没分寸了，你和斯衍都离婚了，我不该让你为难。” 听到万柳自责的声音，阮懿有些于心不忍。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 不说别的，万柳和徐莫言这些年对她是真的好…… “伯母，您言重了。”阮懿最后还是答应了万柳的邀请，“我明天过去可以吗？” 万柳：“你不要勉强自己。” 阮懿：“没有勉强，您和伯父之前对我那么好，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你们拜个年的，但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个“其他人”，主要指的就是徐斯衍。 —— 因为要去徐家吃饭，阮懿下午去了一趟商场买了几份拜年礼物。 清和听说阮懿要去徐家吃饭之后，也没有拦着她，只是说了句：“二老前些年对你不错，也帮了我们家不少，逢年过节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 为了避嫌，阮懿去徐家吃的是午餐。 年初二一早，阮懿就带着礼物出门了，过年期间路上有些堵车，到徐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出头了。 万柳和徐莫言两个人在客厅坐着看春晚重播，阮懿刚一回来，万柳就招待她喝燕窝。 几个月没见了，万柳拉着阮懿在沙发上坐下来，端详了她好一阵子，“壹壹是不是瘦了，最近工作太辛苦了么？” 阮懿摇摇头，“没有瘦，放假还吃胖了几斤呢。” 万柳：“你这哪里胖，小胳膊小腿的。” 虽然挺久没见了，但万柳和徐莫言对阮懿的态度并不显得生疏，和离婚前找不出任何区别。 万柳大概是平时身边没有能说上话的晚辈，看到阮懿之后，拉着问了不少问题。 这其中自然也逃不过江妄这个话题。 当阮懿告诉她，不会和江妄在一起的时候，万柳惊了一下：“怎么了？你们之前不是还不错吗？” 阮懿：“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了。” 万柳：“那回头我和伯父遇到合适的，再给你介绍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 阮懿笑着说，“谢谢您，不过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工作要紧。” 徐莫言：“也是，你这正是工作上升期，别被这些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儿。” 能从长辈口中听到这种话，还是很难得的。 阮懿被徐莫言的话逗笑，顺着他说，“还是伯父看得透。” 阮懿和万柳还有徐莫言相处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压力，他们也没有跟她聊过徐斯衍的相关话题，阮懿就更加不会有包袱了。 但，就在阮懿卸下包袱没多久的时候，徐家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阮懿抬起头来看过去，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随后消失殆尽。 是徐斯衍回来了，而且他们两人的目光正好撞到了一起。 徐斯衍看到阮懿笑容消失，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万柳：“你不是说要跟客户见面么，怎么又回来了？” 徐斯衍走到鞋柜前换拖鞋，视线扫过阮懿的那双白色ugg，“忙完了，就回来了。” 阮懿从沙发上起身，“伯父，伯母，那我先走了。” 她本身就是因为徐斯衍没在才过来的。 现在徐斯衍回来了，看到她坐在这里，很不合适。 万柳和徐莫言没有拦阮懿，夫妻两人朝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 徐斯衍迈了一下腿，挡在阮懿面前，垂眸看着她，淡淡地说：“吃完饭再走吧。” 第620回 撕扯 徐斯衍不是个很会向别人示好的人——他在工作中对合作伙伴可以很客气，但那和对亲近的人不是同等概念。 严格意义上说，徐斯衍并没有真正“追求”过谁，因此他挽留阮懿吃饭的态度显得很冷淡。 万柳在旁边都看得着急，都要追人了不能好好说话么，她和徐莫言对视了一眼，发现徐莫言也在揉太阳穴。 徐斯衍站定的距离有点近，阮懿和他本身就差了二十多厘米的身高，现在整个人都在他的影子里。 唯一的区别是，他带给她的压迫感远不如以前了。 可能是因为离婚了，她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也就此消失了。 阮懿：“不了。” 徐斯衍：“如果我不回来，你会留下来吃午饭的。” 他说，“那你留，我走。” 阮懿：“……” 她硬生生被徐斯衍这句话弄出了疑惑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万柳实在看不下去徐斯衍的操作。 她起身走到阮懿面前，挽住她的胳膊：“壹壹，别管他，厨房都准备好你爱吃的菜了，你都好久没吃过徐阿姨做的小酥饼了吧，走走走，咱们去吃饭。” 万柳亲自过来留人，阮懿也不好意思再走了。 刚刚聊天的时候，万柳就说过了，今天的午餐都是按她的口味准备的，两个长辈因为她过来用心准备了一顿饭，她就这么走了，确实不合适。 阮懿最后是被万柳挽着胳膊带去餐厅的。 徐斯衍停在门口，看着她们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 徐莫言看着人走远了，才恨铁不成钢地问徐斯衍：“你会不会说话？” 徐斯衍：“……” 徐莫言：“现在是你要复婚，不是壹壹要跟你复婚，你刚才那语气，我还以为你在开恩施舍她留下来吃饭。” 徐斯衍哽了一下，经他一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个问题。 他这样说话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我知道了。” 徐莫言：“别光知道，我跟你妈都给你把人叫过来了，你自己把握机会。” 徐斯衍点了点头。 接着，父子两人也跟着一起去了餐厅。 —— 之前在徐家吃饭的时候，阮懿和徐斯衍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阮懿进来餐厅之后，被万柳安排到了原本的位置坐了下来，万柳就在她对面。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看到徐斯衍和徐莫言进来了。 阮懿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徐斯衍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的距离还算安全，但作为已经离婚的前夫前妻来说，还是显得太亲密。 但是没有合适的位置换，挪椅子又显得太刻意，阮懿最后只能选择无视徐斯衍，直接当他不存在。 人到齐了便开始动筷子。 今天的午餐准备的的确都是阮懿爱吃的菜，徐家厨房的几个大厨手艺都特别好，专门做点心的那位，是出了名的白案师傅。 万柳：“壹壹，我让师傅做了两盒点心，回头你给家里人带回去，让他们也尝尝。” 阮懿：“好，谢谢伯母。” 坐下来有快一刻钟了，徐斯衍就听着阮懿和两个长辈聊天，自己都没吭声过。 毫无存在感。 万柳看得都着急，余光朝徐斯衍那边瞟了一眼，问起了阮懿的近况：“壹壹最近在忙什么？” 阮懿：“就是一些教学工作，跟着老教授去参加论坛学习。” 万柳：“那应该能认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吧？多交交朋友，说不定就遇到合适的呢。” 阮懿：“嗯，会的。” 徐斯衍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万柳这话明显是在激他，但他又没办法找话题跟阮懿聊。 上一次他们两个人是不欢而散的，阮懿现在应该也不怎么想搭理他。 因此，徐斯衍无视了万柳反复的提醒。 徐莫言看到徐斯衍三棍子闷不出一个屁来，索性找话题问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阮懿刚好听见这个问题，她想起了之前原野找她的时候说过，徐斯衍车祸了。 好像伤得挺严重的。 徐斯衍：“已经没事了。” 万柳：“抽空去把你头上那道疤处理一下，怪难看的。” 阮懿下意识地往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 自打徐斯衍回来，她都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这一观察，才发现他的额头上真的有一道疤。 看疤痕，当初应该伤得挺严重的。 原野说徐斯衍是从她公寓那边出来的时候出的车祸，想必那天晚上她说的话是真的把他气到了。 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阮懿低下头，小口啜了一口茶水，照旧没跟徐斯衍说话。 …… 一顿午饭吃了一个半小时，阮懿也算是“光荣交差”。 午饭后，阮懿随便找了个借口要离开，这次万柳和徐莫言也没有拦她了。 把厨房准备的点心礼盒拿到了客厅，正要递给阮懿的时候，徐斯衍忽然挡在那边接了过来。 阮懿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徐斯衍：“有点沉，我帮你拎出去。” 阮懿：“……” 她觉得徐斯衍今天很反常。 万柳：“对对对，挺沉的，让斯衍给你放车上吧。” 阮懿：“哦，那麻烦你了。” 和两位长辈道别后，阮懿便从徐家走了出来。 徐斯衍提着两盒点心，跟在阮懿身边，两人很快走到了车前。 阮懿打开后座的门，“就放这里吧，谢谢。” 徐斯衍把东西放在后座后，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阮懿：“我没开车，坐你的车回去吧。” 阮懿：“抱歉，不顺路。” 徐斯衍无视了她的拒绝，直接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阮懿被他的行为弄得蹙眉。 阮懿上车的时候，徐斯衍正盯着她车上的那个蝴蝶标本摆件看，他的眼底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还有隐隐的愤怒。 阮懿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事情，只是已经没有解释的冲动了。 她放下包，“你去哪里？” 徐斯衍回过头来，猛地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动手撕扯她身上的毛呢外套。 阮懿的眉头再次皱起来，用力推他，“你疯了吗？” 徐斯衍置若罔闻。 两人力量悬殊，她的外套很快被拽下来。 接着，徐斯衍一把捋起了她打底羊绒衫的袖子。 手臂上那道狰狞蜿蜒的伤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第621回 往前 徐斯衍握着阮懿的手腕，目光落在那道疤上，眼睛越来越红，呼吸也渐渐变得粗沉。 阮懿整个人被他大力按着，根本无法动弹。 她身上的外套并没有完全脱下来，半挂着的状态，配上她因为挣扎而通红的脸，以及略显凌乱的栗色长发，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烘托得更为暧昧。 阮懿很不喜欢徐斯衍莫名其妙的动作，她有些生气：“放开我。” 徐斯衍的手指移到了那道蜿蜒的伤疤上，拇指的指腹擦着那凸起的皮肤摩挲。 阮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徐斯衍，我说放开。” “疼么。”徐斯衍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压抑又暗哑，还能听出来自责。 因为这个问题，阮懿的身体僵了一下，大脑在短暂的空白之后，迅速开始运作。 徐斯衍不会平白无故关心她这道几年前留下来的疤，除非—— “我都知道了。”徐斯衍接下来的话完美印证了阮懿的猜测，“对不起。” 他的道歉终于让阮懿明白了他今天的反常来自何处——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是觉得于心有愧么？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趁他走神之际把胳膊抽回来，将打底衫的袖子拽下，又利落地套上外套。 “都过去了。”阮懿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选择那么做的。” 徐斯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阮懿：“这是我的事情。” 徐斯衍：“……” 阮懿整理好衣服，“你还走么，地址给我。” 徐斯衍报上了嘉誉湾的地址。 阮懿淡淡“哦”了一声之后发动了车子。 这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徐斯衍知道真相这件事情，并没有给阮懿的情绪上造成太大的冲击，之前姜明珠找她聊的时候，阮懿就知道，徐斯衍迟早会弄明白这些。 这段时间徐斯衍没有来找过她，阮懿以为他在知道“真相”以后冷静下来了。 阮懿没想过要徐斯衍的道歉，虽然他们之间的结局并不愉快，但她不觉得徐斯衍做错了什么。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她喜欢他，他就得给她同样的真心。 过去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如何都自己承担消化—— 二十分钟左右，阮懿的车停在了嘉誉湾。 但徐斯衍完全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他只是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目光紧盯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阮懿：“你不用跟我道歉了，你没做错。” 徐斯衍：“法庭上的事——” 阮懿：“那次我是有点生气，但现在没事了。” “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的问题。”她很坦然，情绪也很平静，“希望你以后过得好，伯父伯母那边我不会过多打扰，你放心唔……” 话音还没落下，徐斯衍忽然转身过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他动了一下腿，整个身体提起来，压住了她的半边身子。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和上一次的啃咬不一样，这次徐斯衍的动作明显没有那么粗鲁了，但依然侵略性极强。 他吻得毫无章法，阮懿被他掠夺了呼吸，胸腔内的氧气很快耗尽，双眼发黑。 徐斯衍的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死死按着，不给她任何往后退的机会。 四周安静，车内更安静，耳边都是唇齿交缠的水渍声。 徐斯衍吻了有快五分钟才松开，嘴唇分开后，他的手也没有离开她的腰。 两人的鼻尖抵在一起，徐斯衍哑声说：“我后悔了。” 阮懿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阮懿，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想和你复婚。” 徐斯衍话音落下，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阮懿完全没有被告白之后的惊喜，更没有羞涩，她甚至还在和他对视。 她的眼底平静、毫无波澜，像一潭死水。 这比嘲讽和拒绝更让人难以接受。 徐斯衍觉得心口像被人猛插了一刀，呼吸变得原来越沉。 这个时候，阮懿终于开口了：“没有必要。” 她只说了四个字，声音很轻，却重重砸在了他的心上。 徐斯衍：“为什么。” 阮懿：“你不喜欢我，你现在可能是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有些愧疚，但那和喜欢不一样的，我也说过了，以前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我自己想做的，结果我自己承担就好，和你无关。” 她说完这大段话以后，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继续：“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往前看吧，纠结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 徐斯衍喉咙口酸得快要说不出话，他强行压下：“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以前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阮懿，以后我会学的。”他按着她的肩膀，“你能不能……” “不能。”没等他说完，阮懿便开口拒绝了他：“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看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被别人占了不甘心而已。” “我也不会和江妄在一起，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以后我们也不会见面。”阮懿一鼓作气说完了全部的话。 徐斯衍听到阮懿这样分析他的感情，马上否认：“我没有。” 阮懿：“你只是没有意识到而已。” 她照旧冷静理智，“为什么我们结婚四年多，你都没有喜欢我，偏偏在江妄出现之后有了这个想法呢？因为你一直觉得我是属于你的，即便你不要，我也不能去越过你找别人，所以你才会在知道江妄的存在之后想方设法找我的出轨证据，那不是喜欢，只是习惯。” 徐斯衍动了动嘴唇，想否认，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出来理由—— 阮懿说得没有错，结婚四年都，他都对她带着强烈的偏见，偏偏在离婚后才觉悟。 徐斯衍：“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阮懿：“不需要，我们已经画上句号了，往前看吧。” 徐斯衍：“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是么。” 阮懿：“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算我信了你是真的喜欢我，也不会改变我做的决定。” “在提离婚的时候，我就决定把你变成我的过去了。”阮懿问他，“‘过去’这个词的意思，很难理解吗？” “不可能。”徐斯衍额前的血管暴起，“你什么都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能说走就走。” 第622回 为什么 阮懿第一次从徐斯衍口中听到这么幼稚的话。 他这样，更像是被夺走玩具之后不甘心的小孩子了。 阮懿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掀起任何波澜。 她越这样，徐斯衍心里就越不舒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质问她，“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是写给我的，这些年你有的是机会跟我说，为什么……” “说出来被你嘲讽吗？”阮懿打断他的话，反问：“你确定我说出来你会相信，而不是认为我在为自己的算计找借口吗？” “当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算计你在先，你不信任我，是我咎由自取。”阮懿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够了，我们都不要纠结以前了，你下车吧。” 徐斯衍不肯动。 阮懿：“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情，下车吧。” 徐斯衍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车。 他刚刚关上车门，阮懿便发动车子疾驰而去。首发 徐斯衍停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紧紧咬着牙关，迟迟不动。 他宁愿阮懿跟他吵架，责备他，质问他，也不愿意看她毫无波澜的眼。 她每一次露出那样的眼神，徐斯衍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人。 他接受不了这件事情。 徐斯衍绷着脸从兜里掏出手机，正好看到微信群聊里，姜明珠在邀请朋友们去她家里吃饭。 群里的人纷纷响应了。 付晓芝帮姜明珠统计人数的时候，发现没看着徐斯衍，便在群里@了他。 付晓芝：【@徐斯衍，你来不来？】 原野：【他忙大事呢，应该来不了了。】 付晓芝：【什么大事？】 原野：【一会儿见面跟你八卦。】 徐斯衍：【@付晓芝，我会去。】 原野：【你翻车了？】 徐斯衍直接无视原野的问题，灭了手机屏幕往公寓走。 —— 付晓芝这会儿已经在御水湾了，在群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马上去和正在逗孩子的姜明珠还有方沁阳分享：“你们看群聊没？” 姜明珠：“没看，怎么了？” 方沁阳则是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跟姜明珠分享。 姜明珠看到内容之后会心一笑。 付晓芝挑眉：“你知道？” 方沁阳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徐斯衍翻什么车了？” 姜明珠答非所问：“芝芝，你问问阮懿晚上要不要来。” 之前他们聚会，都是付晓芝邀请的阮懿。 姜明珠这话一出额，付晓芝和方沁阳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是阮懿？” 姜明珠没答。 付晓芝先按姜明珠的要求给阮懿私发了一条消息，正准备继续八卦的时候，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一打开门，是原野过来的了。 付晓芝和方沁阳两个人一起上去把原野拽到了沙发上，一左一右围住他：“快说，徐斯衍干什么翻车了？” 这三个人凑到一起就是大喇叭，姜明珠默默捂住了儿子的耳朵。 原野：“你们居然不知道？珠珠没跟你们分享这个大八卦吗？” 付晓芝：“别卖关子，快说！” 原野：“简而言之就是，斯衍离婚之后发现自己喜欢上阮懿了，现在在追人，今天拜托他爸妈把阮懿叫回家吃饭，但看起来是翻车了。” 方沁阳：“……他早干什么去了？” 付晓芝：“我要是阮懿我也不搭理他，冷暴力那么多年，离婚是解脱！” 方沁阳：“你确定徐斯衍是喜欢她、而不是看见她离婚之后过得挺好，心里不痛快？” 付晓芝：“我觉得肯定是，男人就贱。” 原野：“别别别，别一下攻击所有男人啊，我这个好男人也太冤枉了。” 付晓芝：“就你？得了吧。” 方沁阳则是懒得接原野的话，“那阮懿那边什么态度？” 原野：“现在还不知道呢，得一会儿斯衍来了问问。” “不过多半是没答应他，阮懿这人也够能忍的，高中开始喜欢斯衍，忍到离婚都没说过一句，她要是早点说的话，说不定……” “说不定个屁！”付晓芝凶巴巴地打断原野，“说出来多给他一个嘲讽的理由吗！” 原野被付晓芝凶得撇嘴，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付晓芝这边刚凶完原野，就收到了阮懿的微信回复：【不好意思，芝芝，我今天有点事情，去不了了，你们玩得开心。】 付晓芝：【好，那改天再约。】 回完消息，付晓芝跟姜明珠说了这个事情。 姜明珠听完之后也不觉得惊讶。 千千在客厅玩了一个多小时，开始犯困了，姜明珠叫来了周礼带儿子回卧室睡觉。 周礼把千千放到卧室之后就下楼了，最近他和姜明珠在培养千千自主睡眠，拉窗帘放白噪音，也不需要哄睡。 —— 徐斯衍是傍晚六点钟到的，他过来的时候，御水湾这边已经很热闹了。 徐斯衍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都镀着一层阴郁。 周礼给他开了门，看到他这个状态之后，随口一问：“心情不好？” 徐斯衍：“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问得不甚清晰，但周礼马上能懂他话里的意思。 周礼：“我说你信么。” 徐斯衍：“……” “哎哎哎，斯衍来了啊。”原野看到徐斯衍和周礼面对面站着，赶紧走上去把两个人分开了。 这两人最近一见面就各种阴阳怪气，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徐斯衍被原野拽到了沙发上，他一坐下来，整个客厅的人都看向了他。 最后是姜明珠先说话的：“我本来让芝芝单独叫了阮懿，她说有点事情，来不了。” 徐斯衍闻言，自嘲地一笑，“因为她知道我会来。” 姜明珠：“今天你们聊什么了？” 徐斯衍：“没聊什么。” 姜明珠：“没聊什么，你这样？” 徐斯衍扯了扯嘴角，“无非就是那些话，她不相信我喜欢她。” 付晓芝：“这不是很正常吗？别说阮懿了，我都不信。” 她实在不明白徐斯衍为什么因为这件事情蔫成这样，“假如有一个人跟你结婚四年多都没多看你一眼，一离婚就跟你表白，你信吗？” 徐斯衍：“……” 经过这句话，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原野赶紧出来安慰他：“没事没事，今儿这么多人，大家挨个帮你想办法追老婆。” 第623回 吃哪门子的醋 平时徐斯衍听到这种话肯定会果断回一句“不需要”。 但他今天罕见地沉默了，虽然没有应和，但稍微了解一点他的人都知道这反应是默认。 姜明珠回忆了一下之前跟阮懿聊天时的态度，这件事情的确很棘手。 阮懿这样的性格，决定离开就很难再回头了，除非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动摇人生的大事，或者是徐斯衍真的能够做到水滴穿石。 姜明珠斟酌了一番，才问徐斯衍：“你决定好了吗？” 徐斯衍：“什么？” 姜明珠：“阮懿短时间内不会接受你，你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但如果你的心态像今天这样的话，应该坚持不了很久。” 她分析得有理有据，“我给你想个办法吧，当你付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不如想想她暗恋你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和她喜欢你的时间比起来，你现在的……嗯，不值一提。” 徐斯衍在听完姜明珠的话之后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因为阮懿不相信他喜欢她，他这一个下午的情绪都很消沉。 但他从未想过，前面那些年，阮懿是怎么过的。 徐斯衍动了动嘴唇，声音更哑了，“你说得对。” 姜明珠：“你要想清楚，你对她的感情是需要她的回应才能继续、还是即便她不给你正面反馈你也可以坚持的，如果你能做到后者，我相信阮懿也不会真的无动于衷。” 徐斯衍仔细揣摩着姜明珠的这段话，最后点了点头，跟她说了一句“谢谢”。 姜明珠被徐斯衍客气的态度逗笑了：“别这么见外，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毕竟事情是因她而起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哦，想不开了也可以找我。” 徐斯衍：“嗯。” 姜明珠这边还想跟徐斯衍说点什么，身边的周礼忽然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姜明珠一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周礼阴沉的表情。 其他人也把周礼的表情看在眼底，付晓芝开始无情地嘲笑：“不是吧周四，你真是哪门子的醋都吃啊？” 原野不怕死地接上：“倒也不能怪四哥吃醋，毕竟斯衍以前对珠珠那也是一往情深。” “闭嘴。”徐斯衍和周礼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野啧了一声，“诶，你俩还挺默契。” —— 被徐斯衍“告白”以后，阮懿的心情没有很大的起伏。 她不认为徐斯衍是真的喜欢她，虽然徐斯衍本人说得那么笃定—— 阮懿不想和徐斯衍过多纠缠，她考虑过了，徐斯衍得不到回应的话应当也不会坚持很久。 他不是那种可以放下身段死缠烂打的人。 年初二那天之后，一直到开学，阮懿都没有见过徐斯衍。 过了半个月，学校开学了，阮懿开始为新学期做准备。 系里的开学仪式上，阮懿再一次见到了徐斯衍。 工大每年都会有开学动员大会，主要的流程是为上学期表现突出的学生做表彰，还会有一些给学校赞助的企业家前来作为嘉宾发表讲话，系里也会派教师代表发言。 阮懿这次就被主任安排了发言的任务在后台和几名同事坐在一起。 同事在聊天，阮懿没有参与。 没多久，领导就带着徐斯衍过来了。 徐斯衍是惠通生物科技集团的老板，上学期给学校捐了一批价值不菲的器材之后，他的大名就被很多人记住了。 见到徐斯衍，大家都表现得很热情，主动站起来问好。 其他同事都站起来了，阮懿也只好跟着站起来，但她并未开口和徐斯衍说话。 徐斯衍进来后台以后，注意力便一直放在阮懿身上。 他今天就是冲她来的。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有余，他终于有了一个正当且合理的理由和她见面。 阮懿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上面是短款外套，下面是一条阔腿裤。 因为要上台发言的缘故，她的妆容比平时浓烈，口红的颜色是正红色，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徐斯衍的视线盯在阮懿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周围的领导和同事都发觉了不对劲—— 于是，大家都一脸探究地相继看着两个人。 阮懿觉察到众人的目光之后，多少有些不舒服，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徐斯衍，客套地朝他点点头，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转身走了。 徐斯衍的脸色有些紧绷。 主任见状，忙跟徐斯衍解释：“小阮平时不这样，今天可能是要上台发言，太紧张了。” 徐斯衍：“没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仍然盯着阮懿离开的方向。 主任五十岁出头，作为一个过来人，一看徐斯衍这表现，就知道有情况了。 阮懿再回来的时候，主任已经带着徐斯衍离开了。 她刚坐下来，周围几个同事便上来围住了她，好奇地问：“阮老师，你和徐先生认识啊？” “徐先生刚才一直在看你，你俩是不是……嗯？” “徐先生一表人才，阮老师不考虑一下？” 阮懿淡淡地笑了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抛出一记重磅炸弹：“我刚离婚不久，暂时没有二婚的打算。” 众人：“？？？？” 作为阮懿的同事，他们甚至连阮懿什么时候结婚的都不知道，她这些年的表现跟单身没什么区别，他们都以为她一直是一个人。 居然结过婚？ —— 开学仪式上，学校领导发言的时候，阮懿才知道，徐斯衍又跟校方达成了协议，从这个学期开始，工大会新开设专项奖学金，由惠通出资。 奖学金一共三个档位，最高两万八，这是工大目前最高额的奖学金。 不仅如此，惠通还和工大签了人才输送协议，优秀的学生可以获得去惠通实习的机会，如果通过考核，毕业后可以直接入职。 徐斯衍作为惠通的负责人被邀请上台，他一出现，台下便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不单是因为徐斯衍给了工大资助，更是因为他的外貌。 “好帅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中年油腻大叔，没想到是真霸总啊啊啊，我的眼睛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起码一米八八吧？呜呜呜我又可以了！不知道霸总结婚了没？” 原野坐在台下，听着身边的几个女学生讨论，凑上去打碎了她们的幻想：“结了，刚离。” 第624回 这位老师 原野今天是跟徐斯衍一块儿来的——准确来说，是看热闹的。 他没跟徐斯衍去后台，直接坐在了礼堂的学生座位里，将四周的学生对徐斯衍的讨论听得一清二楚。 原野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女生齐刷刷看向了他，原本是想谴责他胡说八道的，但一看原野的脸，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长得好看，说的话应该也是真的。 原野不遗余力地“破坏”徐斯衍的形象：“年轻人啊，别对这种看起来高冷的男人抱有幻想，他老婆就是受不了他的冷暴力才离婚的，还是得找活泼开朗的人谈恋爱，心情好。” —— 开学仪式结束以后，主任安排了聚餐，时间定在晚上。 阮懿自然而然地被领导喊过去了。 下午六点多，阮懿来到学校附近的饭店，刚下车，便碰上了徐斯衍。 徐斯衍独自站在停车位前，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阮懿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话，她迈步准备离开的时候，徐斯衍很自然地跟了上来，两人并肩一起走着。 阮懿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徐斯衍也随之提速。 两个人走了没几步，就碰上了同事，恰好就是在后台的那几个。 几个同事本来就觉得徐斯衍对阮懿有意思，如今看到这个画面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暧昧了许多。 不过同事们都是告知，即便八卦也不会当着徐斯衍的面直接调侃出来。 可阮懿还是被看得很不舒服。 等同事上楼之后，阮懿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徐斯衍：“请你离我远点。”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谈不上凶，但很冷，像是在警告骚扰她的登徒子。 徐斯衍：“我上次说的话是认真的。”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现在在追你。” 阮懿已经无心去和他争辩他的喜欢是真是假，“好，那我拒绝，可以吗？” 徐斯衍：“可以。” 他说，“但我不会放手。” 阮懿怔了一下，她有点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徐斯衍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随你。”阮懿找回理智，对他说：“但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的工作产生困扰了，我并不想成为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徐斯衍：“恐怕很难，惠通和工大的合作会越来越多，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可能得辞职。” 阮懿：“……” 她自认是个好脾气的人，但徐斯衍这番波澜不惊的话着实将她的怒火点燃了几分。 好在阮懿及时压了下去，她这次直接没有回应徐斯衍的话，转身加快步伐上楼。 徐斯衍停在原地，看着阮懿的背影，想起她刚刚愠怒的模样，莫名地有些燥热。 她发起脾气的样子，比逆来顺受时好看多了。 —— 阮懿和徐斯衍一前一后进来包厢，这会儿学校的同事和领导都来得差不多了，看到他们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阮懿不太舒服，只能强行让自己无视。 主任和刘教授都在，他们两个人跟徐斯衍之前见面比较频繁，算是熟络，马上安排徐斯衍入座，“徐先生，坐我和刘教授这里怎么样？” 徐斯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正要往对面坐的阮懿，公事公办地开口：“让那位老师也过来吧，实验室那边我有些问题。” 主任点点头，马上朝阮懿招手，“小阮，快来这边坐。” 阮懿：“……” 领导发话，阮懿拂不了他的面子，只好拿着包走到对面，在徐斯衍身边坐下来。 阮懿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乎不怎么说话，可是上菜之后，徐斯衍却开始给她夹菜。 徐斯衍的动作做得很自然，就像是以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他脸上表情淡淡的，波澜不惊。 倒是桌上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之后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虽然都知道徐斯衍对阮懿可能有一点意思，但谁都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份儿上，完全不避嫌啊这是…… 刘教授作为阮懿的导师，对她的关心自然要更多一些，看到这一幕之后，刘教授笑着问徐斯衍：“徐先生和小阮以前认识吗？” 这是个很有分寸的问题，试探到位了，又不会显得过分越界。 徐斯衍：“嗯，认识。” 阮懿：“不认识。”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给出的却是不同的答案。 这样一来，周围人的表情更精彩了。 刘教授：“……” 徐斯衍并没有被阮懿这个答案影响到，甚至还又往她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糖醋鱼，“你最喜欢的菜。” 阮懿蹙眉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的？ 徐斯衍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不用她问，便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听妈说的。” 桌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听妈说的？？谁的妈？ 这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了？ 刘教授和主任也懵了，特别是刘教授。 阮懿是他带了好多年的学生，这些年几乎朝夕相处，没见她身边有过什么男人，怎么一下子跟徐斯衍发展到这一步了？ 刘教授：“小阮，你们这是……？” 阮懿难得无视了刘教授的问题，她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身边的徐斯衍：“你有完没完。” 徐斯衍被阮懿骂了之后，却朝她轻轻笑了一下，完全没有生气或者是尴尬的样子。 他看向刘教授，开口说：“刘教授，之前我们谈的能源车设计项目，就让这位老师负责吧。” 刘教授点点头，“我正好也是这个想法。” 阮懿这几年接私活，经验丰富，她本身就是比较有天赋的人，这项目交给她是最合适的，即便徐斯衍不开口，刘教授也会这么安排。 阮懿本人并不想接这个项目，可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如果她不肯，刘教授肯定免不了责难她不会把握机会。 这项目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对面的合作方不是徐斯衍的话。 聊起工作之后，桌上气氛又热闹了起来，也没有人再去八卦过徐斯衍和阮懿的关系。 徐斯衍喝了几杯酒，散场的时候，主任问他：“徐先生的司机来接吗？” 徐斯衍摇了摇头：“司机家里有点事情，没来上班。” 他抬起手指向阮懿，云淡风轻：“辛苦这位老师送我一程吧。” 第625回 你别撒酒疯 徐斯衍指过来的时候，阮懿刚收好包、拿出车钥匙。 听见徐斯衍的话以后，阮懿短暂地皱了一下眉，眼底隐隐透出不耐与愠怒，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阮懿以前从未觉得徐斯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他今天晚上的行为着实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阮懿：“抱歉，太晚了，不方便。” 徐斯衍：“关于能源车合作的事情，我路上想跟你谈一下。” 他说完之后朝主任的方向看了一眼。 主任看懂了徐斯衍的眼神，便出来跟阮懿说：“小阮，辛苦你一趟了。” 阮懿：“……” 一下搬出来工作的事情要挟，他是吃准了她没办法拒绝主任的要求。 阮懿忍不住往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照旧很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了几分得意。 徐斯衍：“司机刚才把车开走了，我就坐这位老师的车回去吧，辛苦了。”首发 阮懿没有理会他，拎着包便往外走。 徐斯衍转身跟上。 包房里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离开，面面相觑。 主任忙去问刘教授：“小阮跟徐总是不是早就认识？” 刘教授：“以前没听她提过啊。” 看今天的互动，也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旁边有同事跟上八卦了一句：“徐总好像是在追阮老师，不过阮老师看起来对他没什么兴趣。” 另外一个同事说：“阮老师是被她前夫伤到了吧！” 刘教授和主任同时瞳孔地震：“前夫？” 同事：“我们也是才知道的，阮老师今天自己说的，她离婚了。” —— 阮懿的车是离婚前换的，当初万柳买给她的那辆英菲尼迪，她也留在了清江苑。 现在阮懿开的是一辆q4，茶色的。 徐斯衍跟着阮懿来到车边，很自然地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一上车，他的注意力就被蝴蝶标本的摆件吸引了。 盯着这个东西，难免想起来江妄，这导致他的目光越来越凛冽。 而阮懿也感受到了徐斯衍的变化，她发动车子，冷冷开口：“不要发疯。” 徐斯衍听见阮懿的这句话之后回过神来，视线转向她：“你就这么怕我对付江妄。” 阮懿：“我没有太多时间装饰车里。” 言外之意就是，这个东西是因为习惯了才没换，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徐斯衍盯着她，没有回话。 阮懿：“你回嘉誉湾是么。” 徐斯衍：“嗯。” 既然已经让他上车了，阮懿也没打算中途把他丢在路边，前面路口转了个弯，朝嘉誉湾的方向开过去。 阮懿没有和徐斯衍聊天的欲望，所以，当徐斯衍也沉默的时候，车厢内就变得格外安静。 开了几分钟车，阮懿的手机响了。 蓝牙耳机在包里，手机自动连上了车内的音响，阮懿在屏幕上看见了凌薇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车内音响里响起了凌薇的声音：“干嘛呢？” 阮懿：“开车，回去的路上。” 凌薇：“这么晚？” 阮懿：“学校有个饭局，薇姐你找我什么事？” 凌薇：“我明天到北城，周末给你过生日，想玩什么，我请你。” 阮懿：“哪有我过生日你请客的道理，应该是我带你玩。” 凌薇：“要不一起去蹦迪？我听说北城有个pub的男服务生特别帅——” 通话是外放的，因此电话那边的凌薇说的每句话，徐斯衍都听得特别清楚。 当他听见凌薇的这句话之后，脸色瞬间紧绷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上次带阮懿去酒吧蹦迪的那个。 阮懿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现在竟然要带她去外面点男人。 不过徐斯衍觉得以阮懿的性格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正这么想着，耳边便传来了阮懿含笑的声音：“好呀，我还没有去过呢，很期待。” 徐斯衍骤然收紧拳头。 她竟然答应了，还很期待。 凌薇：“ok，那你先开车，到时候见。” 和凌薇通完电话，阮懿打着方向盘继续开车，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徐斯衍忽然问她：“你什么时候生日？” 阮懿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 其实，从曾经有过一段长达四年半婚姻的前夫口中听见这个问题，多少还是有点讽刺的。 但阮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稀罕事儿，徐斯衍从来都是不屑于了解她的。 红灯过去了，阮懿踩下油门继续开车。 徐斯衍从阮懿的沉默中隐约感受到了情绪，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后悔问那个问题了。 他们结过那么长时间的婚，他连她的生日都不知道，也从未想过了解。 他有太多机会和渠道知道她的生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徐斯衍掏出手机给刘助理发了一条微信：【给我一份阮懿的简历。】 刘助理秒回了一份pdf文档。 徐斯衍打开，很快就看到了阮懿的生日：3月13号。 就是这周六。 徐斯衍关了文档，在微信界面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从群聊和私聊里选择了私聊。 找的人是原野。 徐斯衍：【阮懿要生日了，有没有礼物推荐？】 原野：【这得看她喜欢什么。】 徐斯衍：【……】 原野：【你上次不是找过你前岳母吗，没问出来？】 徐斯衍：【没听说她有特别的爱好。】 原野：【要不你也送她蝴蝶得了。】 徐斯衍盯着原野的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接着又看向了车里的那个摆件。 没多久，阮懿把车停在了嘉誉湾公寓楼下。 徐斯衍解开了安全带，但迟迟没有下车的意思。 阮懿没什么情绪地催促：“不要浪费时间。” 徐斯衍抓住她的胳膊：“跟我上楼。” 阮懿：“你别撒酒疯。” 她被他的大力抓得不舒服，眉头皱起来。 徐斯衍：“那你在这里等我。” 他低头看到阮懿手腕上的红痕，马上松了手，“几分钟就下来，别走，我有东西拿给你。” 直到徐斯衍下车，阮懿都是一脸莫名。 徐斯衍的确是几分钟就下来了，他打开副驾的门再次坐上来，阮懿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看到他抬起手来，把车里的那个蝴蝶摆件给摘掉了。 阮懿正要问他发什么疯，就看到他放了别的东西上去。 也是蝴蝶标本。 是用水晶做的外壳，周围还打磨了棱角。 第626回 人渣前夫 这不是亮点。 这只蝴蝶的翅膀一半是浅黄色，一半是黑色，阮懿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模样的蝴蝶。 客观来说，这只蝴蝶比江妄之前送给她的那只要漂亮。 但阮懿不明白徐斯衍送她这个干什么。 徐斯衍看到阮懿一脸疑惑地看过来，反问她：“你喜欢么。” 阮懿：“拿走吧，不需要。” 徐斯衍：“是我做的。” 阮懿：“所以我才不需要。” 徐斯衍还是不习惯阮懿尖锐的话，心口莫名被刺了一下，手指微微收紧，“你可以扔掉，东西送出去，随你处理。” 丢下这句话，徐斯衍便拿着江妄送给阮懿的那个摆件下了车。 阮懿被徐斯衍弄得莫名其妙，盯着那标本看了几秒钟之后，才踩下油门。 —— 晚上聚餐时徐斯衍做的种种行为，已经让阮懿预料到了自己隔天会成为办公室同事的谈资。 不出所料，翌日一早，她刚到办公室，便有同事来问她，昨天晚上和徐斯衍发生了什么。 阮懿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什么都没发生。” 同事不甘心：“徐先生很显然对你有意思，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啊，他又帅又多金。” 阮懿兴趣缺缺，不置可否。 同事：“面对这种人间极品都不心动，现在我更好奇你前夫什么样了。” 同事以为，阮懿现在心如止水，是因为见过更好的了。 除却巫山不是云嘛。 但这个世界上，比徐斯衍条件还好的男人，应该很少了吧？ 阮懿难得跟同事多聊几句关于自己的隐私，在她感慨完这句之后，阮懿跟着说：“我眼光一般。” 同事：“……” 这件事情经过了同事的加工渲染，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系教研组的人都知道了，阮懿曾经因为瞎了眼看上了一个又丑又穷的奇葩渣男，还向下兼容，跟对方结婚好几年，结果渣男还拿着她的工资在外面找小三，经过多年的挣扎，阮懿终于觉醒，和渣男离婚了！ 但是，这个人渣前夫给阮懿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导致她面对徐斯衍这种优质男人的追求都无动于衷了。 简直是听者动容、闻者泪流。 听过这件事情的人表示更想弄死阮懿那个渣前夫了。 这消息自然而然也传到了刘教授耳朵里。 下午的时候，阮懿被刘教授叫去了办公室。 刘教授招呼阮懿坐下来，和蔼而关心地看着她，“小阮，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阮懿：“嗯？什么？” 刘教授抬起手，虚掩着嘴巴咳了一声，把外面的传言给阮懿复述了一遍。 阮懿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已经在教研组传成这样了。 听完这消息之后，阮懿忍俊不禁：“没有，大家夸张了。” 刘教授：“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阮懿：“五年前了。” 刘教授惊愕：“是你刚留校那年？” 阮懿点点头。 刘教授：“你瞒得真好，都没听你说过！” 阮懿：“都过去了，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是因为一些外界原因才结婚的。” 刘教授：“那好歹也做了这么久夫妻，朝夕相处的，怎么会没感情。” 阮懿淡笑着，没纠正教授的话。 朝夕相处能不能培养出来感情她不知道，反正她和徐斯衍是没有培养出来。 刘教授从阮懿的态度能看出来她并不想聊太多关于上一段婚姻的事情，便笑着宽慰她：“没关系，还年轻，你这么优秀，不愁找不到和你相配的人。” 阮懿点点头。 刘教授：“你看，徐先生就挺不错的，以后多接触接触，说不定真的成了呢。” 阮懿：“……” —— 今天上班弄出来这么八卦，一向低调的阮懿也被迫享受了一把成为舆论中心的待遇。 阮懿并不喜欢被人讨论，下班的时候她有些累。 去酒店接凌薇吃饭的时候，阮懿都无精打采的。 凌薇上了车，看着阮懿疲倦的模样，关心：“你怎么了，学校很忙吗？” 阮懿：“可能是还没从假期的状态调整过来。” 凌薇笑了一下，视线忽然瞥见了阮懿车上的那个标本摆件，她的眼底立刻闪过了一丝惊艳：“这是江妄新送你的？这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 阮懿：“嗯？怎么了？” 她不了解蝴蝶，但凌薇是了解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皇蛾阴阳蝶，雌雄同体的，只在南美那一带出现，毒性强，很难捕，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成功捉到过的。” 阮懿听得咋舌：“这么夸张么？” 凌薇：“这可不夸张，它虽然是蝴蝶，但几乎飞不了，寿命也只有几天，可遇不可求，江妄这小子……” “不是他送的。”阮懿跟凌薇说了实情，“是徐斯衍送的。” 这回轮到凌薇咋舌：“你前夫？他送你这个干嘛？” 阮懿：“不知道。” 凌薇：“别告诉我，他在离婚之后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开始追妻火葬场了。” 阮懿：“……” 她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凌薇已经从她的反应中看到了答案：“还真是？” 阮懿：“……” 凌薇：“男人可真贱，之前几年也没见他这么殷勤。” 阮懿骂不出来这么难听的话，但她觉得凌薇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管徐斯衍是出于什么心态纠缠她，都挺令人费解的。 “不过你前夫的本事挺大的，这蝴蝶都给他抓到了，他还送你了，真舍得。”凌薇直勾勾地盯着那标本，字里行间都是对它的喜欢，“拿出去拍卖的话，大概七位数。” 阮懿被这个金额震惊到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我还是找个机会还给他吧。” 都已经离婚了，她也没有和徐斯衍和好的计划，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合适了。 凌薇侧目盯着阮懿看了几秒，笑着说：“表现不错，我还以为你这就被他感动到了呢。” 阮懿：“那不至于。” 凌薇：“你怎么想的？会和他和好么？” 阮懿：“那离婚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和他分开，就是为了和过去道别的。” 凌薇很欣赏阮懿的态度，她为阮懿鼓了鼓掌，“说得没错，世界上男人千千万，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周六我带你感受一下新鲜肉体。” 第627回 怎么可能收前夫的礼物 徐斯衍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去市区的商场转一圈，目的就是为了给阮懿选礼物。 徐斯衍没有给喜欢的女人准备过礼物，他的女性朋友也不多，从小到大，也就送过圈子里几个关系好的女孩子礼物。 付晓芝的爱好清新脱俗，徐斯衍送过她楼梯机、史密斯架，这显然不是阮懿的风格； 燕兮是典型的小女孩子心性，喜欢迪士尼，喜欢收集手办，这……也不是阮懿会喜欢的。 阮懿喜欢什么呢？ 徐斯衍凭自己那些匮乏贫瘠的记忆，绞尽脑汁认真思考了几天，只能想到一件事：工作。 阮懿好像对自己的工作格外热爱，当初为了评职称，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许多人选择大学教师这份工作，是因为社会地位高，收入可观，每年又有两段假期，可以过得轻松一些，起初徐斯衍以为阮懿也是冲这个去的。 但是之前和她们系里的主任和教授接触的时候，徐斯衍才了解到，阮懿读博期间曾经接到过mit的项目邀请，但她因为家庭因素拒绝了。 徐斯衍思索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珠宝专柜，柜员打招呼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徐斯衍注意力回笼，视线落在了柜台里。 其中有一对耳钉是以振翅的蝴蝶为理念设计的，徐斯衍一眼就被它吸引过去了。 柜员很有眼力劲地跟上为他介绍：“这款耳钉是我们店新到的款呢，很受欢迎，先生是买给女朋友吗？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徐斯衍：“帮我包起来吧，谢谢。” 柜员没想到徐斯衍这么痛快，愣了一下以后又问他：“先生，我们这个系列还有项链、手镯和戒指，您要一起看看吗？” 徐斯衍：“好。” 柜员马上带徐斯衍去看。 最后，徐斯衍分别买了同个系列的耳钉、项链还有手镯。 看到戒指的时候，徐斯衍陷入了踌躇。 柜员问：“先生不给女朋友买戒指吗？” 徐斯衍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目光聚焦在那枚戒指上看了快一分钟，最后对柜员说：“一起包起来吧。” 柜员笑着点点头：“好的先生。” 徐斯衍去刷了卡，坐在专柜的休息区等候了几分钟，柜员将包好的几样东西交给了他。 徐斯衍接过后说了一句“谢谢”。 柜员：“不客气的先生，祝福先生和女朋友长长久久哦~” —— 徐斯衍带着买好的礼物回到惠通的时候，正巧碰上过来找他的原野。 原野刚到没几分钟，没找到徐斯衍的人，正要给他打电话时，人回来了。 原野的注意力马上被徐斯衍手中的几个购物袋吸引，袋子是某个珠宝品牌的logo，之前找过俞宁做代言，所以他很熟悉。 原野挑起眉毛来，“哟，出去买礼物了？” 徐斯衍：“你找我什么事？” 原野走上来：“买了什么？我看看。” 徐斯衍没拒绝，他在送礼物方面没有经验，原野看看正好给他做参谋。 原野拿了几个购物袋，分别打开摆在了茶几上—— 项链、手镯、耳钉，还有……戒指。 都是蝴蝶，上面镶满了碎钻，闪得人眼睛疼。 这四样东西加起来，大概顶得上阮懿一年的工资了。 当然，徐斯衍想追阮懿的话，付出金钱是最不值一提的。 不过这个戒指…… 徐斯衍等原野看了一会儿，才问：“你觉得行么？” 原野：“行是行，不过你确定阮懿会收你的戒指么？” “还有，这些东西加起来，够阮懿一年的工资了吧，你俩现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那性格，我觉得不太可能收她觉得贵的东西。” 一个跟徐斯衍离婚的时候都要净身出户的人，一个在结婚期间买房都要以个人名义办贷款的人……离婚之后怎么可能收前夫的礼物？ 而且还是闹过不愉快的前夫。 现在阮懿对徐斯衍爱答不理的，很棘手啊。 原野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徐斯衍的痛处，徐斯衍目光沉了几分，将戒指盒收起来。 “这个没打算送。” 戒指的含义所有人都知道，徐斯衍早就猜到了阮懿不会收，他只是觉得这枚戒指很好看，便一并买了下来。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送给她也好。 但眼下别说戒指了，另外三样东西，阮懿都不一定收。 徐斯衍沉了沉脸色：“你想个办法。” 原野：“要不这些东西你先别送？送个能体现你心意的。” 他摸着下巴，很卖力地给徐斯衍想办法，“我上次不是建议你送她蝴蝶么，你家里那么多宝贝，随便做点什么——” “送过了。”徐斯衍打断了原野的话，“送了苏里南抓到的那只。” 原野：“卧槽，是差点把你送走那只？” 徐斯衍：“……” 阴阳蝶虽然罕见，但含有剧毒，所以即便它本身飞行能力不强、寿命短暂，也很难被人捕获。 也正因为难捕，惹来了无数人的“征服欲”。 徐斯衍便是其中之一。 原野记得，徐斯衍是在大学的某个寒假去的苏里南，那时候正值夏季（没写错，南北半球季节相反），日照时间长，最方便捕捉。 徐斯衍读书期间经常为了抓蝴蝶世界各地跑，原野也早就习惯了，他是个做事有规划的人，又是跟团体一起出动的，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那次真的是差点把命交代在热带雨林里。 要不是和他一起行动的人发现得早，及时把他送去医院，他可能就英年早逝了。 那次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后来原野得知徐斯衍是为了抓某种含有毒性的蝴蝶意外中毒之后，忍不住骂了他一句“疯子”：“蝴蝶没抓到，人差点噶了，你可真行。” 徐斯衍当时还在病床上躺着，脸发白，嘴发青，但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不饶人：“谁说没抓到。” 原野：“抓到了？行，你牛逼行了吧，这只蝴蝶你可得好好裱起来，我给你赞助个水晶棺材。” 当然，徐斯衍没让他赞助，水晶棺材是他自己找人定制的。 原野也见过那只蝴蝶，差点赔上命的珍稀物种，徐斯衍一直宝贝得很。 现在居然送给阮懿了。 啧。 原野从回忆中抽身，拍拍徐斯衍的肩膀，“你要是早点送，你俩也离不了婚。” 第628回 盛怒 原野也不是故意非要说风凉话，但想起徐斯衍的种种操作，实在是很难不说。 他一说，徐斯衍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徐斯衍压了一下脾气：“她周六生日，礼物怎么送？” 就算原野今天不过来找他，他也会去找原野商量这个问题。 如果是工作日的话，徐斯衍倒还能借工作为由和她见面，但是周末…… 他没立场去找她，即便是找了，阮懿也不一定给他好脸色。 原野听到徐斯衍的问题之后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像是在看弱智。 徐斯衍被他的目光弄得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原野：“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问什么。” 他实在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生日礼物怎么送，当然是你去找她送了，难道我替你送？” 徐斯衍：“也不是不行。”首发 原野：“……你认真的？” 徐斯衍：“她应该不会收我的礼物。” 原野短暂思忖后说，“这样吧，我让珠珠和两两约她出来一起过生日，到时候你也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她应该不会驳你的面子。” 徐斯衍垂下眼睛，想起了阮懿在车上接的那通电话，“她生日有安排了。” 原野：“怎么安排的，不会是跟江妄过吧？” 徐斯衍：“她要去pub蹦迪。” 还要点男服务员。 原野：“那就去守株待兔。” —— 生日这天，阮懿一早就吃到了清和做的长寿面，中午她和三位长辈在家吃了午饭和蛋糕，下午便出去和凌薇碰面了。 阮懿和凌薇逛了一下午街，晚上一起吃了顿饭，接着就去了pub。 天黑之后，pub变得很热闹。 凌薇原先是要订包厢的，但她预订的时候，楼上的包厢已经满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订了一楼的卡座。 来到卡座坐下后，凌薇递给阮懿一本“相册”，朝她挑眉：“你看看，哪个比较顺眼。” 阮懿扫了一眼封面，很显然，这是一本花名册，上面是南服务生的照片和资料，供客人选择。 阮懿打开翻了一下，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 凌薇看出了阮懿的不自然，对她说：“慢慢挑，选你喜欢的类型。” 阮懿：“……这个真的合法么？” 凌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想哪儿去了啊，他们都是陪酒而已，最多跟你谈谈心，提供的是情绪价值。” 阮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方面是她的知识盲区。 不过也对，如果真的是什么不合法的交易，可能pub早就被警察一锅端了。 不知不觉，阮懿已经翻了一半册子，但她心不在焉的，着实没找到什么对胃口的。 看了这么多男人的照片，阮懿都有些脸盲了，感觉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最后是凌薇帮她选了一个，二十四岁，身高一米八八的体育生。 对方很快就过来了，接着在阮懿身边坐了下来，跟她打招呼。 阮懿不太自然，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对方是男大学生，气质很阳光，没什么很强的压迫感，长得也算得上帅气，又很擅长和人相处，即便阮懿话很少，他也不介意，一直不断地寻找话题。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阮懿被他的“热情服务”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有一下没一下聊了起来。 得知阮懿今天生日之后，小帅哥马上倒了一杯酒给她，“生日快乐。” 阮懿接过来喝了一口的，礼貌地回应：“谢谢。” 这个时候，舞池里的音乐响了，不少人在往那边走。 小帅哥问阮懿：“你想去跳舞吗？” 阮懿想了想：“去吧。” 她本身就是来这里放松的，之前在pub舞池里跳舞那次真的很放松，她平时鲜少能这样肆意宣泄情绪。 两人一拍即合，小帅哥和阮懿并肩朝舞池的方向走，他的胳膊很绅士地撑在阮懿的腰上，却没有碰到，不会给阮懿带来任何不适感。 —— 徐斯衍和原野坐在pub卡座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 打从那个男服务生坐到阮懿身边开始，徐斯衍的视线就没有从那边移开过。 他看到那个男服务生使尽解数讨好阮懿，阮懿一开始话很少，渐渐地开始跟他聊起来，时不时还会朝他笑一下，虽然很淡很短暂，可徐斯衍还是捕捉到了。 男服务生给她倒酒，她也喝了。 喝完酒，不知道对方跟她说了什么，阮懿点点头，接着两人便站起来，那男服务生还用胳膊搂上了他的腰。 徐斯衍捏着酒杯，目光凛冽。 原野瞧见那俩人进了舞池，扭头去观察徐斯衍。 果然是跟他想得差不多，隔着半米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嫉妒。 原野朝舞池的方向努努嘴，“不上去看看？” 徐斯衍死盯着那边，一言不发。 原野看着徐斯衍这样子，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别说徐斯衍了，他刚才看到阮懿找了男服务生之后都有些惊讶，原本以为阮懿来这种地方，最多也是喝杯酒，跳个舞，没想到她竟然玩得这么开…… 但是仔细一想，人家一个单身女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原野并不觉得阮懿的行为有违道德，但他担心徐斯衍的精神状况。 思考之际，阮懿已经跟那个男服务生一起走进舞池了，随着音乐开始，两人都动了起来。 阮懿今天穿着一条黑色修身款的毛衣裙，难得涂了个大红唇，头发也做了卷，气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在舞池里扭动着身体，即便是冷着脸，也足够勾人心魄。 徐斯衍死死盯着她，手里的酒杯越攥越紧，太阳穴处的血管快要破皮而出。 原野一边看着舞池里的阮懿咋舌，一边看徐斯衍，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终于，在阮懿被那个男服务生拽进怀里贴身热舞的时候，徐斯衍直接扔了酒杯。 他起身，大步朝舞池的方向走去。 原野看徐斯衍一副要杀人的架势，赶紧跟上去给他递刀、善后。 —— 舞池里的气氛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阮懿的情绪很亢奋。 她正和男服务生说话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住，剧烈的疼痛让她蹙起眉来。 一回头，就对上了徐斯衍那双盛怒的眸子。 第629回 谁让你碰她的 阮懿现在不会再惯着徐斯衍，也不会去在意他的愤怒。 认出徐斯衍之后，阮懿马上就要把手抽出来，她不想在这个地方引人注目。 她的反抗和拒绝，让徐斯衍眼底怒意更盛几分，抓着她的那只手也越来越用力。 阮懿的手腕上很快被抓出了红痕，因为疼痛，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她。”男服务生看到阮懿被骚扰，并未袖手旁观：“您如果不放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徐斯衍本来就在气头上，听见对方这么跟他说话，再想想他刚才对阮懿动手动脚的样子，气血直往上冲，“你给我滚。” 男服务生：“先生，这位女士并不想和你说话，你的行为已经构成性骚扰了。”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徐斯衍松开阮懿，走到他面前，一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拳头砸到了那张英俊阳光的脸上。 徐斯衍这一拳砸下，男服务生马上流了鼻血。 徐斯衍：“谁让你碰她的。” “你疯了吗！”阮懿没想到徐斯衍会疯到动手打人，她怔了几秒之后，迅速上前，站在了徐斯衍对面，将男服务生挡在了身后。 徐斯衍死死盯着她：“你心疼了。” 舞池里忽然有人打架，音乐停了，整个pub大厅的人都朝这几个主角看了过来。 阮懿并不是一个喜欢成为话题中心的人，被众人这样盯着，她只想快点走。 因此，阮懿直接无视了徐斯衍的话，转身扶着受伤的男服务生，“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毕竟对方是因为她才遭受这份无妄之灾的。 可徐斯衍哪里会让阮懿这么轻易离开。 他直接挡在两人面前，红着眼睛盯着阮懿：“我没说让你走。” 这句强势且高高在上的话也惹怒了阮懿，她抬起眼皮看着徐斯衍：“你以为你是谁？” “不要发疯了，好吗，你这样真的很丢人。”阮懿的教养让她无法说出更难听的话，可即便如此，这句话对徐斯衍还是有很强的杀伤力。 他的眼眶比刚才更红了，眼底湿得不像话。 原野见情况不妙，赶紧上来打圆场：“阮懿，他是喝多了撒酒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阮懿朝原野微微颔首，之后便扶着那男服务生走了。 主角之一离开，这场闹剧也算暂时散场了。 —— 阮懿原先是想带男服务生去医院的，但他说感觉没有特别严重，于是就找了pub的这边的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 处理伤口的时候，阮懿才知道他的名字，旌阳。 看着这张原本阳光英俊的脸挂了彩，阮懿心存愧疚，“抱歉，如果你后续伤口有问题，医药费我会赔偿给你的。” 旌阳笑着摇摇头，“没事，您客气了。” 阮懿刚跟旌阳说完话，凌薇就过来了，她走进来问了问旌阳的伤，知道没什么大碍之后，暂且松了一口气。 凌薇：“他到底发什么疯，大庭广众打人，也不嫌丢人。” 凌薇没具体说名字，但阮懿知道她指的是徐斯衍。 凌薇骂了一句之后还觉得不过瘾，“我就说男人贱吧，都他妈离婚了，他还一副把你当成所有物的样子，结婚期间也没见他这么关心过，纯纯有病。” “好了，薇姐，不提他了。”阮懿拍了拍凌薇的胳膊，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凌薇稍稍冷静了一些，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旌阳，“伤得严重么？” 旌阳：“两位放心，我没事。” 旌阳原本是想问阮懿，是不是跟刚才那位先生有什么过节，需不需要他通知一下保安送她出去，但刚才凌薇气冲冲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他判断出刚刚那个对他动手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旌阳虽然年纪小一些，但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所谓的劣根性。 多半是狗男人结婚期间不知道珍惜，伤透了阮懿的心，阮懿决定离婚了，他又觉得不舒服了。 不止男人，可能人类都有这样的劣根性——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即便不要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 旌阳破相，暂时是没办法工作了，阮懿和凌薇把房间留给他休息，一起离开。 在走廊里走了不到两米，阮懿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原野。 看他的样子，像是等很久了。 凌薇也认出了原野，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她有看到原野是跟徐斯衍一起来的。 徐斯衍身边的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懿。”原野看到阮懿之后，笑着走到她面前，“斯衍他刚才就是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跳舞上头了，我已经骂过他了，其实吧，他今天是专门过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你不知道，他这几天……” “呵呵。”凌薇冷笑着打断原野的话，“结婚四年多都没见他送过生日礼物，现在离婚了再送有什么意义呢？” 原野：“……” 这话无法反驳。 凌薇还想怼原野，但阮懿及时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阻止了她。 恩怨是存在于她和徐斯衍之间的，和原野没有太大关系，阮懿不会无端迁怒于他。 阮懿看向原野，对他说：“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传出去也有损他的形象。” 凌薇觉得阮懿真是太善良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考虑徐斯衍的形象。 就他刚刚那恶劣的行为，就应该曝光给媒体，或者直接报警让他被拘留。 人模狗样的，不干正经事儿。 原野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跟阮懿说：“他在二楼包间，要不你俩单独去聊聊，你也知道他什么脾气，我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进去。” 阮懿没吭声。 原野：“他今天真是过来给你送礼物的，你……” “几号包厢？”阮懿出声中断了原野的劝说，“你带我去吧。” 原野：“好嘞。” 凌薇：“你要去？” 阮懿：“我不去，他还会有其他办法让我去。” 她太了解徐斯衍了，“我也有话和他说。” —— 阮懿跟着原野到了二楼的包厢。 原野把阮懿送到门口就先走了。 阮懿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之后，覆上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打开门的瞬间，就看到徐斯衍仰头喝酒。 大约是听见了动静，他喝了一半的动作停下来，视线看向了她，舌尖抵了抵上颚。 第630回 咬也不放 徐斯衍脱掉了西装外套，领带也松动了，衬衫的扣子开了几颗，在包厢昏暗不明的灯光下，整个人透着一股和平时不符的野性和放纵。 像觉醒的狼，眼神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阮懿关上门走到了他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徐斯衍便放下酒杯，一把把她拽过来。 阮懿被迫坐在了徐斯衍大腿上，他一只手按着她的腰，一只手按着她的下巴，低头便要往下吻。 阮懿马上躲开。 徐斯衍愣了片刻，轻笑一声之后，直接掐住她的下巴。 这次阮懿无处可逃，嘴唇被他堵住。 徐斯衍吻得急切凶猛，阮懿只觉得自己胸口的氧气很快被掠夺一空，双眼发黑。 任凭她怎么挣扎，徐斯衍都不肯松开她。 最后，阮懿只能张嘴，狠狠地咬下去。 一瞬间，口腔内涌入一股腥甜的液体，接着是满腔的铁锈味。 徐斯衍吃痛，终于松开了他。 两人的唇上都沾满了血迹。 徐斯衍的下唇已经被阮懿咬破了，上面两排齿痕异常清晰，还在往外渗着血珠。 但他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反而用手指摸上了阮懿的下唇，指腹擦过她嘴角的血迹，“咬我，我也不会放开。” 阮懿：“我不明白你想做什么。” 徐斯衍：“复婚。” 血从他嘴唇上的伤口滴下来，正好落在她的袖子上，“我要和你复婚。” 阮懿：“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徐先生，我们不可能。” 徐斯衍：“你叫我什么？” 阮懿：“这不是重点。” “不要这样纠缠了，很没意思，我们没有那个缘分，强求不来。”阮懿的声音很平静，但因为刚刚被他吻过，多少有些哑。 徐斯衍：“我偏要强求。” 阮懿：“……” 她正无奈的时候，徐斯衍忽然从旁边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她：“给你的。” 觉得自己的语气和话太过生硬，徐斯衍马上在后面补了一句：“是生日礼物。” 阮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冷淡地说：“谢谢，不用了。” 她没想过离婚之后还跟徐斯衍做朋友，在学校有工作上的交集实属无奈，其他时候……她不认为他们有熟到这个份上。 徐斯衍：“打开看看。” 阮懿：“不用了，我不需要。” 徐斯衍：“那你需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可以……” 阮懿：“我最需要的生日礼物，是和你做陌生人，你可以送我吗？” 徐斯衍刚刚柔和一些的表情，因为阮懿的这话，再次阴沉下来。 他冷笑了一声，“我亲自替你戴上。” 徐斯衍翻身把阮懿压在沙发上，膝盖抵住她的大腿，用最快的速度拆开了礼物盒，最先拿出了耳钉。 他撩开阮懿的头发，一只手捏住她的耳垂，想要替她帮耳钉戴上。 但是…… “我没有耳洞。”阮懿缓缓启唇，“留给需要的人吧。” 徐斯衍的动作僵住。 他去买耳钉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阮懿有没有耳洞——他天真地以为每个女人都有。 阮懿趁着徐斯衍动作僵硬的时候推开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四年半的婚姻，也算是有过几次肌肤之亲，徐斯衍对她的了解真是贫瘠又匮乏。 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他们是夫妻。 徐斯衍给她买耳钉，大概是先入为主的想法，因为姜明珠是戴耳钉的。 “我不知道。”徐斯衍有些艰涩地开口，“我以为女人都有。” 阮懿：“我没有，不喜欢。” 徐斯衍：“我还买了项链和手镯。” 他把阮懿拽回来，拿出项链便要往她脖子上戴。 阮懿冷着脸拍开他的手。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脾气继续。 阮懿再次拍开他。 如此重复了三次，徐斯衍终于耐心耗尽，再次把她压回沙发上，抽下来领带捆住她的手。 手被领带捆着，腿被徐斯衍压着，阮懿彻底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只能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徐斯衍将项链和手镯给她的戴好。 冰凉的金属和皮肤相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斯衍给阮懿戴好手镯之后，解开了她胳膊上的领带，握住她的右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不许摘掉。” 阮懿已经没力气回应徐斯衍的话了，她丧失了和他沟通的欲望，因为他完全听不进去。 徐斯衍吻过阮懿的手之后，又去吻她的脖子，嘴唇抵着她的颈动脉，一路吻到锁骨。 他要继续往下的时候，阮懿终于受不了，按住他：“你有完没完。” 徐斯衍停下来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憋着一直不跟我说话。” 他嘴唇上的伤将她的脖子也染上了血迹，徐斯衍手指碰上那血痕，指尖轻轻擦过，“我以后会对你好的，阮懿，你不能这样不要我。” 徐斯衍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人，他也很少服软。 在他的世界里，刚刚这句话已经属于放下身段、舔着脸说出口的了。 他很怕失去她。 也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那么亲密。 她是他的。 然而，面对徐斯衍的这句话，阮懿只有淡淡的几个字：“你喝多了。” 徐斯衍：“我很清醒。”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手去抬她的腿，“要我给你证明一下么？” 阮懿头皮发麻。 不用证明，她已经感受到了。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给你，我没有追过女人，但我会努力的，阮懿，你能不能……” “斯衍。”阮懿难得像以前一样叫他，她看向他的眼神很无奈，“人不能一直都活在过去，你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痛苦，往前看吧。” “你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徐斯衍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阮懿：“……” 徐斯衍：“我要怎么做你才会信。” 阮懿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徐斯衍忽然从沙发上起来，抄起了茶几上剩下的半瓶酒，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阮懿：“你疯了吗？” 四十多度的烈酒，一口气喝半瓶，胃怎么可能受得了？ “嗯，大概是。”徐斯衍自嘲地笑了笑，“我做什么都没用了，是么。” 阮懿看到他眼梢有湿润的液体，她抿了抿嘴唇，将视线挪到别处。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该多好。” “我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631回 闪送 阮懿第一次看到徐斯衍露出这种类似于“脆弱”的神情。 或许是酒精作祟，或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的情绪反复叠加了太多导致了爆发。 徐斯衍现在的表现像个弄丢玩具的孩子，懊恼，委屈，后悔。 但玩具丢了就是丢了，再闹都不会回来，理智的选择应该是去买新的玩具—— 阮懿看回徐斯衍的脸，沉默十多秒之后，对他说：“不要活在过去内耗自己了，我们结束了，你这样纠结没有任何意义，人要往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吗？” “你还会遇到喜欢你的女孩子，她会对你很好，你跟她在一起会很开心，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没有必要再继续，我们不合适。” 阮懿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温柔了不少，但她说出来的内容，却并不是徐斯衍想听见的。 徐斯衍红着眼睛看着她，手指擦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都是借口，你只是想把我推给别人。” 阮懿：“……” 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也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阮懿很心累，不知道他是因为喝多了逻辑不通，还是本身就钻到了这个牛角尖里。首发 就在阮懿这么思考的时候，徐斯衍忽然又攥住她的手，“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阮懿看了一眼被他握着的手，没有第一时间抽出，而是反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徐斯衍哽了一下，一时间竟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这倒是和阮懿预料的一模一样。 阮懿：“你也不知道，对吧？” 她字字珠玑，“你对我，是不甘心更多，或许还有一些知道真相之后的愧疚，其实没有必要的。” 徐斯衍：“为什么没有必要？” 阮懿：“喜欢你是我的私人决定，你没有义务为我的感情买单。” 徐斯衍顺着她的逻辑得出结论：“所以你也不想为我的感情买单。” 阮懿：“你应该先思考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她问他，“好，假设你的喜欢是成立的，你对我的‘感情’，和对姜小姐一样吗？同样是喜欢，为什么你可以尊重她的意愿去帮她和周先生在一起，到我这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方式呢？” 徐斯衍答不上来。 他此前也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阮懿这么问，他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对她和姜明珠心态的区别—— 没错，他好像从来没有对姜明珠产生过“占有”的冲动，或许是潜意识里就清楚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姜明珠对他丁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阮懿不一样。 徐斯衍沉思了很久，沙哑着声音说：“你和她不一样。” 他摩挲着她的手指，“她没有喜欢过我，可是你——” “喜欢也是会变的啊。”阮懿打断了他，“人这一生，不会只喜欢一个人的对不对，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听阮懿说完这句话，徐斯衍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阮懿一点点将手从他手中抽回来，不动声色地往后的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徐斯衍眼底灰暗一片，有些失焦，整个人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来看着阮懿，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看到阮懿嘴唇翕动，徐斯衍马上打断她：“你走吧。” 他知道她肯定要说拒绝他的话了，他不想听。 阮懿也知道徐斯衍现在油盐不进，只好转身走了。 阮懿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原野正在外面站着。 原野看见阮懿戴上了徐斯衍准备的礼物，忍不住替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是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表达，反射弧也有点长，其实他早就对你……” “进去看看他吧。”阮懿和原野笑了笑，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虽然阮懿没有说太难听的话，也没反驳，但原野基本上看懂她的态度了。 —— 原野进到包厢的时候，徐斯衍正在给自己灌酒。 直接对瓶吹。 原野走到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这借酒浇愁的模样，就知道刚刚的谈话并没有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 再仔细一看，徐斯衍的嘴巴上还有被咬破的伤口。 不用想也知道怎么来的。 原野盯着徐斯衍喝完了这瓶酒，等他准备去开第二瓶的时候拦住了他，“行了，再喝你得进icu了，我可没空陪你去医院。” 徐斯衍：“她不相信我喜欢她。” 原野：“这不是很正常么。” 他为徐斯衍分析，“你们两个结婚四年多，四年多啊大哥，这么长时间你都对她冷暴力，一离婚就告白，我是她我也不信。” 徐斯衍：“……” 原野：“要怪就怪你反射弧长又嘴硬，这是报应。” 徐斯衍低着头不说话，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打出了一片阴影。 原野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说风凉话了，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不过没事儿，滴水穿石，你多表现表现，她会信的。” —— 凌薇一看见阮懿下楼，便走上来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检查：“没事儿吧？” 阮懿摇摇头，“没事。” 凌薇看到了阮懿身上多出来的几样首饰，“你前夫送你的？” 阮懿“嗯”了一声，之后便和凌薇一起出了pub。 上车以后，阮懿把项链和手镯摘了下来，放到了挎包的隔层里。 送凌薇回酒店的路上，凌薇问起了阮懿刚刚在包厢里发生的事情。 阮懿大致说了一遍，凌薇听过之后发出了一声嗤笑，“你前夫比一般男人还要更贱一点。” 阮懿：“……” 凌薇：“不过，你们这个不熟程度太夸张了，他竟然连你没有耳洞都不知道？” 阮懿淡淡笑了一下，是够讽刺的。 就这样，谈什么喜欢。 把凌薇送到酒店以后，阮懿就驱车回了公寓，车停在地库之后，她顺手把徐斯衍送给她的那个摆件一并拿下来放到了包里。 回家以后，阮懿把这几样东西打包起来，预约了明天一早的同城闪送。 这些东西都太值钱了，留着烫手。 闪送小哥来取走东西以后，阮懿给徐斯衍发了一条微信：【东西闪送过去了，记得查收。】 徐斯衍没回。 十一点钟的时候，阮懿通过app看到了东西被签收的动态。 她想，徐斯衍这次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吧。 第632回 没了徐家撑腰 隔周的周中，阮懿被学校实验室安排去惠通开会，之前徐斯衍点名要她负责的那个项目马上要落地了，为了工作，阮懿今后会频繁前往惠通。 实际上阮懿并不想和徐斯衍产生任何交集，即便是工作也不想。 可她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辞职。 周三一早，阮懿便驱车来到惠通的写字楼下。 她跟徐斯衍结婚四年多，都没来过这里，没想到离婚之后，竟然要进来了。 阮懿停好车，在楼下前台做了登记之后，便朝电梯的方向走。 她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的保安和前台说：“徐总，蒋经理，刘助，早上好。” 阮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徐斯衍的身影。 他身边跟着蒋晨和刘助，这两个人阮懿之前都见过，是他的左膀右臂。 阮懿回过头的时候，视线正好和徐斯衍对上，不过徐斯衍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去跟身边的两个人说话了。 很快，徐斯衍也走到了电梯这边。 蒋晨和刘助看到阮懿以后，分别和她打了招呼。 阮懿点点头，礼貌回应。 蒋晨：“公司的公用电梯这个时间有点慢，阮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坐这部电梯上去。” 阮懿：“不用了，谢谢。” 蒋晨和刘助马上看向徐斯衍，等着他放话邀请阮懿。 然而徐斯衍一个字都没说，插着裤兜、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电梯。 蒋晨和刘助突然看不懂他，面面相觑跟着一起进了电梯。 —— 会议九点半开始，阮懿乘坐电梯抵达十九层，项目组的人就带她去了会议室。 没多久，徐斯衍也过来了。 他坐在会议桌的主位，阮懿在他左手侧，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桌角。 开会的时候，徐斯衍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阮懿期间和他交流过几次，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会议结束，徐斯衍痛快利落地离开了会议室。 阮懿想，经过了那天晚上，徐斯衍应该想通了过去的事情，决定放下往前看了。 这样是最好的。 今后，他们就只有工作上的合作关系，私下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阮懿的心情很平静，或者说，从决定离婚的时候，她就一直很平静。 她现在对情感的需求并不强烈，特别是爱情，对她而言更是可有可无，比起经营感情，她更愿意去用这些时间和精力发展事业。 毕竟，事业才是立身之本。 —— 开完会，阮懿从惠通驱车回到学校。 她刚刚把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一打开车门，迎面就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阮江古。 他们父女两个人很多年没见了。 当年阮懿给了阮江古两千万，签了协议，阮江古倒也算信守承诺，没有再打扰过她的生活。 当然，前几年他也可能是忌惮于徐家才没有刁难她，现在—— 阮懿实在是很难对阮江古有好脸色，小时候她是很渴望得到他的肯定和父爱的，可在一次又一次期待破灭之后，她的心已经死了。 阮懿冷漠地看着阮江古。 阮江古被她的这个眼神看得十分不满：“这是你对待亲爹的态度？你的教养呢？” 阮懿提醒他：“我们签过协议了。” 阮江古：“你和斯衍离婚了？” 阮懿：“这是我的事情。” 阮江古：“徐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道多少人想嫁进徐家么？结婚真长时间你连个男人都看不住，你——”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的？”阮懿打断阮江古的话，“婚已经离了，没有回旋余地。” 阮江古嗤笑了一声，“你跟你妈一个德行，自命清高。” 听见阮江古提到清和，阮懿的眉眼沉了几分，“你没资格提我妈。” 阮江古：“行了，不提就不提，我有点事情跟你谈，中午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说。” 似乎是猜到了阮懿会拒绝，阮江古直接威胁她：“要不我直接找你妈谈也行。” —— 大学城的某餐厅内。 阮懿和阮江古坐进了卡座，一言不发地看着阮江古点完了菜。 服务生退下之后，阮懿才冷冷地开口问他：“说吧，谈什么。” 阮江古端起茶壶，给阮懿倒了一杯茶，“你弟弟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阮懿看着阮江古倒过来的茶，一言不发，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头，阮江古的要求还在后面。 果然，刚下茶壶，阮江古便继续：“医生说需要进行肾脏移植手术，我和你敏姨都试过了，配型不合适。” 阮懿冷笑了一声。 她算是听明白了，阮江古是想让她给阮思诚做配型。 难怪隔了这么多年又来找她。 阮江古听见阮懿这一声冷笑，就知道她的态度了。 其实来之前，他就能猜到阮懿的反应，于是他将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不管怎么说，思诚也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只是去试一试配型而已。” 阮懿：“然后呢。” 她很少这样咄咄逼人，“如果配得上，我捐一颗肾给他么。” 阮江古：“不会让你白捐，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阮懿：“不需要。” 阮江古的脸色有些难看：“阮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阮懿：“那是你的儿子，我对他的健康和生命没有任何义务，我和他最多算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阮江古咬着牙看着她，“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阮家养你这么多年，你连这点小事都——” 阮懿已经没耐心听他的道德绑架和谴责，直接拎着包起身：“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阮江古：“你敢走一个试试？” 他彻底摘下了虚伪的面具，故技重施：“我的人就在你的公寓楼下，你只要敢走，我就让他们上去把家里的三个人都带走。” “阮懿，你不会觉得区区一份协议就能奈何得了我吧？之前你有徐家撑腰，我是动不了你，现在徐家都把你扫地出门了，你觉得你拿什么和我斗？” 阮懿攥紧手里的包，死死地盯着他，眼底迸发出杀意。 这是她第一次对阮江古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恨意。 以前哪怕他再过分，阮懿都不曾这样看过他。 阮江古并不在意阮懿的眼神，离开徐家，她就是没能力和他斗：“我约了瑞金医院的主任，不想他们有事，就跟我走。” 第633回 阮懿可能生病了 阮懿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经过权衡之后，对阮江古说：“我可以跟你走。” 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条件：“我要听到你的人从公寓楼下离开。” 至少要在这个时候保证家里三位长辈的安全——外公外婆年事已高，五年前那次绑架威胁尚且能挺过去，可现在已经赌不起了，这个年纪一旦出意外，随时可能丢命。 阮江古倒痛快，当着她的面拿出了手机，拨出电话命令了一句，“你们先撤吧，后面听我安排。” 挂了电话，阮江古看向阮懿，命令：“跟我上车。” 阮懿没有回话，沉默地跟在阮江古身后，和他一起坐上了那辆奔驰商务。 两人上车后，前排的司机发动了车子，朝瑞金医院的方向开。 阮懿上车之后脑子就没停过，她在想自己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如果她和阮思诚的配型不匹配那是最好的结果，可如果配型匹配呢？ 阮思诚是阮江古的独子，阮家又素来重男轻女，一旦配型吻合，别说阮江古了，就连看似对阮懿不错的阮老爷子，都会威逼利诱她妥协。 但阮懿没有那么伟大，她对阮思诚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多少感情，不讨厌他已经是善良平和的表现了，她不接受任何以血缘关系的道德绑架。 但现在棘手的问题就是，她斗不过阮江古。 阮江古刚刚的话虽然很难听，但有一点是没有说错的：少了徐家的庇佑，阮江古想要撕毁当初的一纸协议，她也奈何不了他。 但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阮懿的风格。 阮江古看到阮懿陷入思考的状态，目光凌厉地对她发出警告，“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别动什么歪脑子，思诚的身体等不了很久。” 阮懿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他：“没有联系其他渠道找肾源吗？” 阮江古：“其他渠道再快也得几个月，思诚的身体等不了那么久，手术越快越好。” 阮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阮江古：“不会让你白捐，我给你一百万，这顶得上你两年的工资了。” 阮懿的笑意更加明显。 一百万。 当年他和清和离婚的时候，都没舍得给一百万。 明明是他出轨在先，最后清和却几乎等同于净身出户，带着她和外公外婆两个人重新开始。 前几年，阮江古用三名长辈威胁她、试图把她送给那些公子哥联姻的时候，阮懿其实并没有特别恨他，她当时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因为已经对他不抱任何期待。 可没想到时隔五年，阮江古再找上她，提的竟然是更无理的要求。 要自己亲生女儿的一颗肾，被他说得如此轻松。 甚至歹毒地故技重施，去折腾曾经对他视如己出的外公外婆、和曾经对他痴心一片的清和。 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恨。 —— 中午一点半，车停在瑞金医院的地库，阮懿跟着阮江古去了肾内科主任的办公室。 肾内科的主任看到阮懿之后，略微愣了一下。 徐斯衍前几年结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前也在医院见过阮懿几次。 不过他倒不知道，阮懿竟然是阮家的女儿——之前她外公住院还都是徐家这边安排的，他以为阮懿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医生翻出病历资料，随口问：“直系亲属？” 阮江古：“同父异母。” 听完这四个字，医生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这是把不受宠的女儿拉过来给儿子做配型了。 医生做完记录，温和地对阮懿说：“我让助理医师去带你做配型检查。” 阮懿点点头，和医生说了一句“谢谢”。 配型检查在血液内科做，阮懿跟着主任安排的助理医师去了检查室，抽了七八管血。 她今天上午开了一上午的会，又没吃午饭，抽完血之后浑身发虚，走路的步子都是飘的。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阮懿不小心撞上了人。 “……阮懿？你怎么了？”原野被阮懿苍白虚弱的模样吓了一跳，“我带你去做个检查？” 阮懿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原野。 阮家的这些丑事，她不好往外说。 面对原野的好意，阮懿笑着摇摇头，“我没事，贫血犯了。” 阮懿没有跟原野说太多，简单聊两句就匆匆走了。 原野看了一眼阮懿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检查室。 这边是做骨髓穿刺检查的，阮懿如果只是因为贫血来医院的话，应该检查不到这个份儿上。 原野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马上摸出手机给徐斯衍打电话。 电话接通，原野严肃地说：“我在瑞金看到阮懿了，她看起来很虚弱。” 徐斯衍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实在很难想象阮懿为什么会虚弱——上午来惠通开会的时候，她还是意气风发：“你确定你没看错么？” 原野：“我俩刚才撞上了啊，她走路都不稳。” 徐斯衍：“她上午来公司的时候还好好的。” 原野听见徐斯衍这么说，眼皮又跳了几下。 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我好像知道阮懿为什么非得跟你离婚，还不想跟你继续纠缠了。” 徐斯衍：“……？” 原野：“阮懿可能生病了。” 他口吻严肃，对徐斯衍说出自己的推测：“我刚才是在做骨髓穿刺检查这边碰上阮懿的，她跟我说她是贫血，一般贫血哪里需要做这个检查？” 原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合理且正确的，“她跟江妄那样应该也是做给你看的，可能病情很严重，所以……” 后面的话，原野有点说不出口了。 电话那边的徐斯衍也陷入了沉默，原野只听得到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过了快半分钟，徐斯衍才说：“你去院长办公室等我。” 原野：“行，我先让人调一下阮懿今天做了什么检查项目。” 和徐斯衍通完电话，原野马上去了院长办公室，让院长助手在医院系统里查了阮懿今天的检查项目。 血常规、凝血功能、肝功能、肾功能、病毒抗体、骨髓穿刺…… 这检查项目，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儿。 原野表情越发严肃，“再查一下她的用药记录。” 院长助手照做。 但，医院的系统里并没有任何阮懿的“治疗记录”。 第634回 撑腰 当院长助理把这一消息告知原野的时候，原野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凛冽，连眼神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原野平时总是挂着一脸笑容，性格也极好，是平易近人的典范。 他忽然这个表情，院长和院长助理都有被吓到，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几分钟，原野又问：“以前的检查记录有没有？” 院长助理：“我刚刚查过了，病人是第一次来瑞金做检查，系统里也只有这一次记录。” 第一次来做检查，那就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确诊是什么病了。 原野刚和院长、院长助理沟通到这里，徐斯衍已经推门而入。 徐斯衍的面色比原野更可怖，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像是来杀人的。 “徐总。”院长和助理几乎是硬着头皮开口跟他打招呼的。 徐斯衍已经顾不上回应两人的话，他径直走到原野面前，“查到了么。” 徐斯衍的嗓子哑得很厉害，短短四个字里满是压抑。首发 原野摇摇头，“医院系统里只有她今天的检查记录，其他的什么都查不到。” 徐斯衍：“挂号记录也没有？” 原野看向院长助理。 院长助理忙说：“徐总，这个的确没有查到，可能阮小姐是约了自己认识的医生。” 徐斯衍：“去查。” “今天阮懿挂的哪个科，谁的号，让医生来见我。”他语气强势地命令。 院长马上在医院的工作沟通群里发了消息询问。 十分钟左右，便找到了早上为阮懿开检查单的医生，他马上向徐斯衍汇报：“徐总，是肾内科的张主任给阮小姐开的检查单，他马上过来。” 肾内科。 听见这三个字，徐斯衍的双手交缠在一起，十指无意识地发力。 原野也往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但没说话。 张主任很快就到了，看到徐斯衍和原野之后，点头朝两人打了招呼。 院长在群里问阮懿的时候，张主任就猜到徐斯衍找他过来的缘由了，因此，没等徐斯衍问，张主任便主动跟他说了阮懿的情况。 张主任：“阮小姐是来做配型的。” 徐斯衍：“她什么病。” 张主任：“病的人不是阮小姐，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阮小姐是被她父亲带来做配型的。” 徐斯衍皱起眉来。 父亲？阮江古？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阮懿从周礼那边拿了两千万给了阮家，也彻底和阮家斩断了联系。 至少那之后，他没听过阮懿和阮家有什么交集。 张主任人精得很，看到徐斯衍不悦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对这件事情不知情：“阮小姐的弟弟今年二十一岁，上个月被确诊了肾炎，病情比较严重，阮家一直在找合适的配型。” 这么一解释，徐斯衍就知道阮江古找阮懿的目的是什么了。 大约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配型，阮家那边也没人吻合，所以把主意打到阮懿身上了。 徐斯衍：“配型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张主任：“大概三天后。” 徐斯衍：“出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主任：“好的。” 他斟酌片刻，又跟在后面说：“徐总，容我多嘴一句，刚刚阮总带着阮小姐过来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他们父女的对话，阮小姐应该是受到威胁之后被迫过来做配型检查的。” —— “阮懿跟阮家都好几年没联系了吧？阮家真是脸大，还好意思对人道德绑架。”从医院出来，原野忍不住骂了阮江古几句。 见徐斯衍一直没吭声，原野撞了撞他的胳膊，“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徐斯衍：“配型结果出来再说。” 原野：“阮家这群人就是看阮懿跟你离婚了、没了撑腰的，骑在头上欺负她。” “我看他们也知道你结婚这些年一直冷暴力阮懿，没把她当回事儿，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威胁她。”原野一语道破天机。 他的话不怎么好听，但句句属实，徐斯衍也没有反驳。 徐斯衍：“医院这边我找人盯着了。” 原野：“阮懿现在应该挺不好受的，她那性子，多半也不会找人帮忙，你呢，不行动行动？” 原野摸着下巴给徐斯衍出主意，“我跟你说啊，追女人讲究一个策略，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事半功倍。” 徐斯衍第一次觉得原野想出来的办法有点用处：“怎么做？” —— 做完配型检查之后，阮江古暂且让阮懿离开了医院。 但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她：“三天之后我会通知你配型结果，如果结果匹配，你马上就请假休养身体准备手术。” 阮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言不发。 阮江古：“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没了徐家，你拿什么跟我斗？” 阮懿还是没回阮江古的话，转身就走了。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阮懿的脑袋还在阵阵发晕。 明明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她却冻得浑身发抖。 绝望和无力一点点蚕食着她。 阮懿在学校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随便吃了吃，下午顶着虚弱的身体完成了工作，之后就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三个长辈看到阮懿脸色不好，争先恐后关心她的身体。 阮懿只说自己今天工作忘记吃饭，导致胃有点不舒服，绝口没提阮江古找她配型的事情。 晚上洗过澡，阮懿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她还没有想到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去找周礼帮忙么？ 周礼之前已经帮过她一次了——上次江妄工作的事情可以说七拐八拐地跟周礼有点儿关系，但这一次是完全跟他沾不到边。 那……就只剩下徐家了。 阮懿很清楚，假设她跟万柳和徐莫言开了口，他们是一定会帮她的。 可是这样等同于打破了她的原则—— 如果徐斯衍知道，大概又会讽刺她又当又立，嘴上说着要划清界限，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想着让徐家出手帮忙。 阮懿从来不是一个追求权势的人，可这个绝望的瞬间，她突然觉得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至少，可以用来自保。 阮懿想了几个小时，最终还是做出了违背原则的决定—— 如果她和阮思诚的配型温和，她就去找万柳和徐莫言帮忙。 总之她一定不会把自己的一颗肾摘给阮思诚，他不配。 第635回 前夫的传闻 因为配型的事情，阮懿晚上没怎么睡好，隔天去学校上班的时候也没什么精神。 下午的时候，阮懿在实验室又碰上了徐斯衍。 他是临时来的学校，过来看设备投用情况的。 学校里关于徐斯衍追阮懿的传闻沸沸扬扬，眼下两个人打了照面，实验室里其他同事和学弟学妹都是一脸八卦，想亲眼看看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徐斯衍是跟主任一起来，连主任都忍不住多看了阮懿两眼。 阮懿作为风暴的中心，十分淡定，只是很公式化地和徐斯衍问了一声好，便继续做自己手头的工作。 徐斯衍的目光也没有在阮懿身上多做停留，甚至也没有回应她的问候，短暂沉默几秒后，便跟主任说：“去其他实验室吧。” 主任和徐斯衍一走，阮懿便被人围住了，有学妹问她：“阮学姐，徐总不是在追你吗，他怎么忽然对你这么冷淡？” 冷淡么？ 阮懿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还短暂思考了几秒。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徐斯衍现在对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反倒是之前过分热情了，更让人觉得无法招架。 徐斯衍现在的态度，才是正常的吧？ 阮懿半晌没回答，又有学弟说：“是不是学姐之前拒绝了他，徐总不高兴了？” 学妹：“为什么不高兴？” 学弟：“男人都好面子嘛，特别是徐总这样的男人，我猜他肯定从小就被人捧着，都是别人追他的，学姐没给他面子。” 学妹：“那又怎么样，这不代表学姐也得喜欢他啊，他以为自己人民币啊人人稀罕。” 阮懿被学妹的话逗笑了，“好了，去做实验吧。” —— 徐斯衍和主任去了另外几个实验室参观了一圈，主任卖力地给他介绍着实验室的情况，但徐斯衍明显心思不在这里。 从实验楼出来以后，主任打量着徐斯衍，试探性地问：“徐总，中午留我们职工食堂吃饭么，小阮也在。” 主任好歹五十多岁的人了，感情上也是过来人，徐斯衍今天突然过来参观，想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徐斯衍拒绝了：“不用了。” 主任：“徐总，你别介意我多管闲事啊，感情上呢，我是过来人，所以多跟你说几句……想必你这么优秀，之前也没追过女人，我们小阮啊，性子有点闷闷的，之前又遇到了个人渣前夫，又是虐待她又是坑她钱的，经历了这么多，难保她会对感情没信心，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 “人渣前夫。”徐斯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四个字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了这句话：“虐待她，坑她的钱？” 主任以为徐斯衍不知道阮懿结过婚的事情，更以为他在介意，便说：“小阮是遇上渣男被坑了，她没有错，这年头，离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小阮自己条件这么好……” “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徐斯衍装作不经意地问。 主任：“嗐，也是最近才听他们说的，小阮也是挺能瞒，刚留校的时候就结婚了，离婚了才让我们知道。” 因为徐斯衍主动问了，主任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甚至还给他分析上了：“不过，小阮这么多年一直没说，也就更能说明她那个前夫不靠谱了，搞不好当年连婚礼都没有办，坑蒙拐骗就把好好一个姑娘哄去结婚了，被这么坑一次，小阮难免对男人有防备心，不过徐总，我相信你的人品和实力，你肯定跟她前夫不一样。” 徐斯衍：“……” 主任并不知道真相，还在夸奖鼓励徐斯衍：“我站在长辈的角度来说，你一看就是那种靠得住、有责任心的人，所以，加油吧！小阮会被你打动的！” 徐斯衍：“……” —— 因为主任的盛情邀请，徐斯衍还是留在工大的教职工食堂吃饭了。 和他们同桌的，还有几个教授。 用餐高峰期，教职工食堂的人很多，徐斯衍坐下来之后便四处张望，过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阮懿和几个同事一起走进来。 只不过，阮懿很明显没有看到他，因为身边的同事在跟她说话。 徐斯衍坐的这个位置离打饭的窗口不远，阮懿和几个同事很快就走过来了。 嘈杂的背景音里，徐斯衍听见她身边的同事说：“结婚还是别着急了，现在男人都太心黑了，阮老师就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啊，还好阮老师把那个家暴还坑钱的渣男给踹了，解气！” 另外一个同事问阮懿：“阮老师，你当时看上你前夫什么了？他是不是长得挺帅的？” 阮懿：“其实他……” 她刚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解释一句，结果一抬眼皮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徐斯衍。 一米五不到的距离，阮懿清楚地看到了他阴翳的目光和黑沉的脸。 刚刚那两段话，多半是被他听见了。 “肯定很帅，他都那么渣了，要是脸还长得不好岂不是……” “好了。”阮懿赶紧拍了一下同事的胳膊，“不讨论这个了，换个话题。” 阮懿和同事说完话，下意识地又往徐斯衍那边瞄了一眼，发现他已经没有继续看这边了。 他只露了个侧脸，但阮懿仍然能感受到他的不悦。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没有人喜欢被人在背后这样议论。 而且那些传闻还都是假的。 —— 阮懿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余光时不时就往徐斯衍那边瞟。 纠结了很久，阮懿还是决定给他发微信道个歉。 阮懿：【对不起，学校那些关于你的谣言我会解释的，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徐斯衍：【我在人工湖等你。】 徐斯衍没有回应阮懿的道歉，而是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过来。 阮懿看到消息之后，抬起头朝徐斯衍那桌看过去，他正好也在看她这边。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起身离开食堂了。 阮懿思忖片刻，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人工湖离教职工食堂很近，这会儿大家都在午休，没什么人。 阮懿朝着徐斯衍的背影走过去，停在了他身边。 徐斯衍转过来和她面对面。 他的眼神压迫感有些重，“我什么时候坑你的钱了？” 阮懿：“……” 徐斯衍：“家暴、小白脸、人渣？你是这么形容我的？” 第636回 条件 阮懿心想她果然猜得没错，徐斯衍很介意被人贴上这些标签。 但这件事情她的确有一定的责任，因为理亏，阮懿对徐斯衍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么冷淡了：“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说我离过婚，消息传着传着就歪了。” 她好像又恢复了刚结婚时候的耐心，不仅向他解释，还说了解决办法，“我会和同事们澄清的，你放心。” 徐斯衍很久没听过阮懿这个态度和他说话了，竟然有些不习惯，“你打算怎么澄清？” 阮懿：“我会说离婚是我的问题。” 徐斯衍：“哦，你确定你的同事们不会说你是被前夫pua了？” 阮懿：“……” 好像真的有这个可能，她可以解释，但外界的传闻不可能真的断绝。 徐斯衍：“我的名誉被你毁了。” 他这话听起来颇有死缠烂打的意思，阮懿总觉得他下一句就是“你要对我负责”—— 徐斯衍现在好像变了很多，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模式和他相处。 阮懿沉思了半分钟之后反驳他：“他们骂的是我前夫，不是徐总。” 徐斯衍：“有区别么？” 阮懿：“他们并不知道你是我前夫，所以严格意义上说……” “那如果他们知道了呢。”徐斯衍打断她的话。 阮懿：“他们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说。” 徐斯衍：“可我会。” 阮懿懵了，公开这种事情，对号入座把自己划到渣男行列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阮懿半晌没说话，徐斯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俩之前的关系。 虽然早就有数，但真的看到她的反应的时候，心口还是有些酸。 徐斯衍：“不过，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可以不说。” 直觉告诉阮懿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选择了沉默不回应。 徐斯衍视线掠过她的锁骨，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你过来。” 阮懿的状态由沉默变为警惕。 徐斯衍：“我还没有疯到在校园里就跟你做。” 他抛出一句威逼利诱的话，“或者，我现在去跟你同事们做个自我介绍？” 阮懿自然是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她狠狠心，往徐斯衍面前靠近了几步。 她的脚步刚刚停下来，徐斯衍便抬起了胳膊—— 阮懿动了动嘴唇，刚要警告他不要乱来，便感觉到脖子上一凉。 她低头一看，是那条熟悉的蝴蝶项链。 徐斯衍为她戴好了项链，接着又握住她的手，把手镯套回到右手上。 “这就是我的条件。”在阮懿疑惑的目光之下，他开口为她解释，“你以后都戴着它们，我什么都不说。” 阮懿看着手上熠熠发光的手镯，镶满碎钻的蝴蝶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耀眼夺目，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飞翔。 徐斯衍：“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你考虑这么久么。” 没错，确实是很简单的事情——简单得出乎意料。 阮懿本来以为徐斯衍会用这个事情刁难她的，没想到他最后只是要求她收下礼物而已。 阮懿：“好，我答应你。” 徐斯衍：“你好像很惊讶。” 他也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你以为我会借此威胁你。” 是肯定句，不需要她回答。 徐斯衍自嘲地笑了笑，原野说得没错，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定位真的很糟糕，她甚至都不愿意相信他会对她好，又怎么可能信他现在对她有感情呢？ 徐斯衍捏住阮懿的手，手指抵着她的指尖缠着，动作很轻，但很暧昧。 “我在试着证明给你看。”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神情让阮懿一时怔住，忘记了挣扎。 她听见徐斯衍说：“以后我会尽力而为、尊重你的意愿。” 阮懿：“我和你……” 徐斯衍：“我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他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堵死了她剩下的路，阮懿哑口无言。 徐斯衍：“我先回公司了，你忙吧。” —— 徐斯衍态度的变化让阮懿整个人措手不及。 他离开之后，阮懿一个人在人工湖旁边站了很久，才回到办公室。 阮懿平时没有戴首饰的习惯，手上多了一个镯子，下午工作的时候总是会碰到电脑，因此她时不时就得去看那只镯子。 然后就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徐斯衍。 这样的情况反复出现了几次，阮懿忽然意识到了一点，这大概就是徐斯衍的终极目的。 每天戴着他送的东西，一看到就会想到他。 阮懿写完教案以后没有工作了，她盯着手上的镯子入神，想起了徐斯衍在人工湖边说的那些话。 和他以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阮懿猜测，可能是有人替他出了主意。 徐斯衍为什么要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阮懿还是不敢相信徐斯衍会喜欢她。 又或者，是知道她曾经小心翼翼暗恋他多年，他觉得于心有愧，有了补偿和怜悯的心理？ 男人似乎总是容易这样。 阮懿的思绪是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的。 屏幕上是阮老爷子的号码。 阮懿的面色沉了几分，拎着收好的包走出办公室，才接起电话。 阮老爷子赶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目的不言而喻。 阮老爷子：“壹壹，在学校么，晚上跟爷爷一起吃个饭吧。” 阮懿：“不用了爷爷，这里有点远。” 阮老爷子：“我已经在你学校门口了。” —— 阮懿来到阮老爷子订好的餐厅包厢，放下包坐在了他对面。 和徐斯衍结婚的这几年，阮懿和阮老爷子倒是有联系，但并不频繁。 阮老爷子算是阮家对阮懿还不错的，但也仅限于没有触及到阮家利益的前提之下。 当年阮江古想要把她作为联姻工具的时候，阮老爷子也不曾反对过。 阮懿坐下来以后，阮老爷子嘘寒问暖问了许多。 在聊到离婚的事情时，阮老爷子慈爱地说：“没关系，我们壹壹长得漂亮，工作也好，是徐家没有这个福气，回头我再给你介绍几个门当户对的。” “不用了爷爷，您有话直说吧。”阮懿放下茶杯，直视着他的眼睛：“您是为了手术的事情来的吧。” 阮老爷子：“思诚怎么说也是你弟弟，是家里仅有的男丁——” 阮懿：“我不会给他捐肾。” 第637回 他哪来的脸 阮懿早就猜到了阮老爷子会如何对她进行道德绑架，她并没有兴趣去听那些没有营养的话，所以先行打断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阮懿一向性子柔和懂得迂回，阮老爷子没想到她这次竟然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因此他的脸色僵了几分。 阮老爷子：“壹壹，我知道你因为你父亲出轨的事情心存怨恨，但思诚是无辜的，你不能迁怒于他。” 阮懿：“我没有迁怒于他，但我也不会帮他。” 她重申自己的立场。 阮老爷子：“你若是还在徐家，自然有选择的权利，但壹壹，你现在得认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阮家执意要你捐赠，你没有办法拒绝，也要为你母亲和外公外婆考虑。” 阮懿淡淡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阮老爷子以为她是妥协了，面色和缓不少，“不过你放心，手术成了以后，家里不会亏待你的，我听说你离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分到，到时候我让你爸……” 后来阮老爷子说了什么，阮懿已经无心去听了。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先回家。 目的已经达成，阮老爷子也只是象征性地留了她一句，并且提醒她：“明天记得早点去医院看配型结果。”首发 阮懿没有回应，拎着包一鼓作气走出餐厅。 上车之后，阮懿将包扔在副驾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紧紧攥住。 忽然就难过。 不是因为阮家对她的态度，她有清和还有外公外婆疼爱，在亲情方面并不缺失。 她早就放弃了从阮家人身上得到爱，她现在只是恶心、憎恶自己身体里为什么流着一半阮家的血。 —— 徐斯衍晚上被万柳和徐莫言叫回家里吃饭了，两个长辈对于他追阮懿的进度十分关心。 吃饭期间，听闻徐斯衍给阮懿送了生日礼物，万柳难得夸了他一句：“算你开窍了，壹壹收下了么？” 徐斯衍：“我用了点办法让她收下了。” 徐莫言闻言马上皱起眉来：“你又使什么阴险手段了？早就跟你说了这样追人使不得——” “没有。”徐斯衍说，“没威胁。” 他如实交代了情况，这过程中不免要提起阮懿的同事们对“渣男前夫”的种种评价。 万柳和徐莫言听到这里之后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齐声笑了起来。 徐斯衍：“……” 他很早就怀疑他不是亲生的。 万柳：“壹壹的同事们火眼金睛，说得很对。” 徐莫言：“也就是壹壹善良，竟然还因为这个事情跟你道歉。” 徐斯衍：“……” 成功把徐斯衍堵到哑口无言，万柳和徐莫言也没继续埋汰他，“壹壹还是心软的，你只要用对方式，尊重她，把关心落到实处，不要计较回报，说不定是有希望的。” 徐斯衍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便响了。 是医院那边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徐斯衍眼底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表情严肃地接了起来。 院长：“徐总，配型结果出来了。” “阮小姐和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配型结果高度吻合，是目前最适合移植手术的人选。” 因为这句话，徐斯衍脸上的厉色更浓：“阮家拿到结果了么？” 院长：“还没有，结果明天早上才会给到阮家，如果要修改的话——” 徐斯衍：“不用，明早我过去。” 说完这句话，徐斯衍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徐莫言和万柳马上问：“阮家怎么了？” 他们两人只听见了徐斯衍这边提到了阮家，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究竟是什么事情。 徐斯衍：“阮江古的小儿子肾出问题了，让阮懿去做了配型。” 万柳：“他要让壹壹给他儿子捐肾？” 万柳放下筷子，被这离谱的要求气得风度全无，“他哪里来的脸？” 这几年，万柳偶尔也会跟阮懿聊起来她家庭方面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她询问，阮懿回答。 即便阮懿从未抱怨过，但万柳也很清楚阮江古是怎么对她呢。 根本没把她当成女儿，半点父亲的义务都没尽过，之前拿了两千万，现在竟然还好意思要阮懿给他儿子捐肾？ 徐莫言的脸色也很难看：“阮家这是看壹壹和你离婚了，没人撑腰，肆意欺负她。” 万柳马上狠狠瞪了徐斯衍一眼：“都你是造的孽！” 徐斯衍：“……” 徐莫言：“你让医院帮忙改报告了没？” 徐斯衍摇摇头：“没。” “改报告治标不治本，阮家认为她没人撑腰，今后还会欺负她。” 徐斯衍一开始也有想过让医院这边把配型报告改掉，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易如反掌。 但这只能帮阮懿躲过这一次的刁难而已。 阮家既然开了这个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徐莫言和万柳当即便听明白了徐斯衍的意思，万柳哼了一声，“还算你干了件正事儿。” 徐莫言：“明早我和你妈一起陪你去吧。” 徐斯衍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 第二天是周六，见阮懿起了个大早，清和好奇地问：“怎么没多睡会儿？” 阮懿：“学校有点事情，我上午得过去一趟。” 这几天，阮懿一直没有提过阮江古找她这件事儿。 清和也没有怀疑阮懿的话，给她弄了点早餐吃，把她送出了门。 八点半，阮懿把车停在瑞金医院的地库。 医院上班时间是九点，她特意提前半个小时过来，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阮懿从车上下来，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万柳的号码—— 虽然已经准备了好几天，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会犹豫，还是会谴责自己。 阮懿盯着屏幕，不断地深呼吸。 就在她豁出去要按下去的前一秒，忽然听见了万柳的声音：“壹壹！” 阮懿差点以为自己是走神过度出现了幻觉，可本能还是驱使着她抬起了头。 一抬头，竟然真的看到了万柳。 不止是她，她身边还站着徐莫言和……徐斯衍。 阮懿的手指僵住。 如果只有万柳和徐莫言在，她尚且能厚着脸皮开口说出自己的困境。 可徐斯衍也在。 她之前口口声声说着要跟他划清界限、不再联系，徐斯衍若是听见她找他父母帮忙，或许又要像之前一样嘲讽她“舔着脸”了。 阮懿觉得，身体有点冷。 第638回 先跪吧 阮懿正踌躇的时候，万柳已经上来拉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看阮家这么欺负你，走，咱们一起上去。” 阮懿怔住了。 她惊讶地看着万柳，仔细咂摸着她的话。 猛地想到了什么，阮懿又去看对面的徐斯衍。 徐斯衍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昨天晚上你的配型结果就出来了，院长给我打过电话。” 徐斯衍的话证实了阮懿此前的猜测，她声音很涩：“你……早就知道了？” 徐斯衍点头。 阮懿没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因为她记得那天被带来做检查的时候碰见了原野。 想必是原野跟徐斯衍说了她来医院，瑞金就是徐斯衍投资的医院，他想要查这些事情易如反掌。 可是他今天—— “我和你伯父还有斯衍今天就是过来给你撑腰的。”万柳护犊子的声音把阮懿的思绪拽了回来，她搂住阮懿的肩膀，“走，我倒要看看他阮家哪里来的脸要求你捐一颗肾。” 阮懿看着万柳的脸，眼睛一下子就酸了，泪水夺眶而出。 她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徐斯衍看到之后也有些惊讶，随后就看到万柳给他使眼色。 徐斯衍迅速收拾好情绪，走到阮懿面前，抽出纸巾递给她。 阮懿接过来擦了擦眼泪，“谢谢。” 徐斯衍：“你不想捐，没人能逼你。” 徐斯衍并不是一个很擅长安慰人的人，特别是女人，本身也没经验。 阮懿之前也没有这样脆弱过，导致他有些无措，口吻都显得生硬。 万柳听见之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趁阮懿低头的时候朝徐斯衍挤眼睛。 徐斯衍皱眉，没懂万柳的意思。 他不是已经安慰过了么？刚才那句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吧。 万柳看到徐斯衍疑惑的表情就来气，真是朽木不可雕，可她来不及继续教训徐斯衍了，因为阮懿已经调整好情绪、抬起了头。 于是这一茬只能暂且搁置过去。 阮懿：“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她的情绪调整能力很强，这会儿已经挂上微笑了，只是说话还有鼻音。 徐斯衍眼神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腕表，“走吧。” —— 阮江古这边拿到配型结果之后，喜出望外，一旁的妻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们思诚总算是有救了……” 阮江古也很开心，“等会儿阮懿来了就让她请假，安心在医院养着给思诚捐肾。” 阮夫人在一旁露出担忧的表情：“她会同意吗？她一直都不喜欢思诚……” 阮江古：“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现在可没徐家给她撑腰了。” 说着，阮江古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你现在就去楼上把人带下来，拍个视频给我。” 吩咐完手下办事之后，阮江古又看向手中的配型报告。 阮夫人听到阮江古安排人去绑清和和她父母之后，脸上的担忧才消退几分。 幸好阮懿已经被徐家扫地出门了，没了这棵大树，只能任他们揉圆搓扁，如果她还在徐家，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拿出这颗肾的。 阮夫人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抬起头的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阮懿是到了没有错，可她身边…… 怎么会是万柳和徐莫言？ 甚至，徐斯衍这个前夫都来了！ 阮夫人之前是有所耳闻的，别人都说徐斯衍对这个被迫娶了的妻子半点兴趣都没有，连家都不回，根本没把她当老婆。 这些年，也确实没有看到过两个人同屏出现，有些不清楚八卦的人都不知道这俩人结了婚。 结婚的时候都没见徐斯衍在阮懿身边出现过，怎么离婚反而来了？ 而且还是赶在这个时候。 阮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她马上去看阮江古，发现阮江古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阮江古原本都准备好了威胁阮懿的台词，孰料忽然出现的徐家人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阮江古正震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是手下的电话。 阮江古接起来，就听见手下急匆匆汇报：“阮总，楼道里有保安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这可——” 阮江古直接挂了电话。 保安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 阮江古刚收起手机，徐莫言便开口：“听说你小儿子生病了，需要壹壹捐一颗肾。” 这语气不怎么友好，听起来像是算账的。 阮江古赔了个笑，避重就轻，“壹壹就这一个弟弟，我们家里的事情，怎么还惊动到前亲家了。” 万柳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壹壹之前已经和阮家彻底断绝关系了吧，协议都签了，我可担不起这个亲家的名号。” 万柳平时虽然为人随和，但到底是富太太，真的端起架子来也不是盖的。 徐莫言和万柳两个人接连发难，谁都没有给阮江古留面子。 最后，徐斯衍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阮懿身边，对阮江古说：“阮懿不会给你儿子捐肾，死了这条心。” “如果你再去找人骚扰她家人，就不要怪徐家不念旧情撕破脸。”这一句，是警告。 阮江古和一旁的妻子人都懵了，不是说离婚了么，怎么徐家每一个都跑来替阮懿撑腰了？ 阮夫人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走到阮懿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壹壹，我知道你恨我，但思诚他是你弟弟，你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要是不救他，他会死的……我给你跪下求你，好吗？” 面对她的乞求，阮懿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变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她很清楚阮夫人的性子，前些年阮江古想要用她联姻，她没少从中出主意。 之前阮懿每一次回阮家，阮夫人都会指桑骂槐嘲讽她几句，阮懿没计较过，也不想和她说话。 此时此刻她说要下跪，阮懿并没有当真。 这不过是她道德绑架的一种方式罢了，只是想借此逼她妥协。 阮江古走上来抓住阮夫人的胳膊，谴责阮懿：“你阿姨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阮懿，我再不好也是你爸，没有我哪里来的你？你……” “她怎么求了？”徐斯衍打断阮江古的话，视线扫过阮夫人的膝盖，“不是说要跪么，那先跪下看看吧。”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阮夫人脸色像调色盘一样。 第639回 面对他 阮懿侧目看着徐斯衍，他目光冷冽地盯着对面的阮江古和阮夫人，带着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阮懿见过无数次徐斯衍冷嘲热讽的模样，但她知道他其实骨子里是个修养很好的人，对长辈一贯是彬彬有礼的。 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刁难阮夫人。 而且是因为她—— 阮夫人那边半晌都没反应，徐斯衍嘲弄地掀动嘴唇：“看来你也不是很想救儿子。” 阮江古：“斯衍，我们好歹算是你的长辈，这就是徐家的家风和教养吗？” 吵不过、惹不起，阮江古开始上纲上线，试图用这种方式攻击徐家。 然而，不等徐斯衍回应，万柳那边已经反唇相讥：“我们徐家讲究的是礼尚往来，对面什么态度，我们就什么态度。” “阮夫人不是想跪下来求壹壹么，怎么半天不动，是膝盖不舒服吗？”说完前面那句，万柳还不忘跟在后面嘲讽了一番。 阮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懿，“我跪了，你就给思诚捐肾么？” 阮懿：“不会。” 她回答得很干脆，不给她任何希望，也没想过要她跪。 只要他们以后别来骚扰她就可以了。 阮江古：“当初对不起你们母女的人是我，阮懿，你应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弟弟。” 阮懿：“我没有弟弟。” 她态度强硬地纠正那句话，“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失去了生育能力，我怎么会有弟弟呢？” “哦，或许这也是你当年的出轨的原因之一吧。”阮懿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但不代表她真的什么都不介意，“可惜了，你命里或许就不配有儿子。” 对于重男轻女的人来说，用他们的那套逻辑才能攻击到他们跳脚。 看到阮江古愤怒却不敢发作的状态，阮懿第一次觉得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徐斯衍不是很清楚阮江古和清和当年离婚的内幕，此前也没听阮懿说过。 听到她刚刚的那番话之后，徐斯衍的心情很复杂。 他真的错过了她人生中太多重要的时刻，对她的了解更是寥寥无几。 徐斯衍动手将阮懿往身后拽了一步，挡在她面前，对阮江古说：“阮懿不会给你儿子捐肾，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如果有下一次，就不是口头警告这么简单了。” 抛出这句话，徐斯衍根本没给阮江古回应的机会，拉着阮懿转身便往电梯的方向走。 徐莫言和万柳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很默契地把独处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万柳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压低声音对徐莫言说：“你儿子这次算是带了点脑子了。” 就是不知道阮懿会不会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徐莫言：“他没经验，慢慢来吧。” 回完万柳的话，徐莫言再次看向对面的阮江古和阮夫人，“阮先生如果还有一点做人的良知，今后就不要再打扰壹壹和她母亲的生活，她们不欠你什么。” —— 阮懿和徐斯衍乘坐电梯来到了地库。 从电梯出来之后，阮懿才意识到她的手还被徐斯衍牵着。 阮懿低头看了一眼，马上把手抽回来。 徐斯衍停住脚步，扫了一下自己空了的掌心，但没有强行把她拽回来。 他的视线很快上移到了阮懿的脸上，两人的目光相撞。 阮懿：“谢谢。” 徐斯衍：“我不是为让你谢我。” 他往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阮家这些年是不是经常威胁你？” 阮江古和阮夫人那个熟练的措辞和态度，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的。”阮懿摇摇头，“之前我们签了协议的，他们还算信守承诺，这次应该是比较着急，再加上……” “加上我们离婚了，他觉得没人会帮你，所以往死里欺负你。”徐斯衍接过阮懿的话，“你嫁给我之前也是这样，是么。” 阮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徐斯衍上一个问题，问的是他们结婚之前的事儿。 以前从来没聊过这个话题，徐斯衍也没关心过，她自然而然不会联想到。 不过徐斯衍这么一问，让阮懿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在和徐斯衍结婚之前的那几年，她的确是经常性地被阮江古威胁—— 徐斯衍在阮懿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 之前他一直觉得阮江古刁难她、想要把她当成联姻工具是夸张的说辞，甚至可能是她为算计他找的借口。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阮懿：“那阵子确实不好过，不过都过去了。”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没有深聊：“总之，这件事情很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徐斯衍下意识地想问她“怎么报答”，但很快将这句话压了下去。 他帮她不是为了索取她的回报，他也不喜欢这种“两清”的相处模式。 徐斯衍：“现在你信了么。” 他问的是，信不信他对她的喜欢。 阮懿抿住嘴唇，答不上来。 徐斯衍在这件事情上帮她到这个程度，亲自出面和阮江古对峙，甚至还放出要对付阮家这种话—— 阮懿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是因为觉得前妻被人欺负、脸上挂不住才出手的。 逻辑上不成立。 可“徐斯衍喜欢她”这个事实，阮懿一时间还是很难消化，想不通为什么。 徐斯衍：“你不信也没关系，时间还很多，我会证明给你——” “我信。”阮懿深吸了一口气，只回了两个字。 徐斯衍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信了，但没有因此动摇任何想法。 但也没关系，只要信了就是好的，总归是比之前进了一步不是吗？ 徐斯衍抬起腕表看了一眼，“中午有时间么，方不方便一起吃个饭？” 阮懿没怎么思考，马上点头，他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应该请他一顿饭报答的，虽然徐斯衍嘴上说着不需要，她却无法心安理得。 阮懿：“叫伯父伯母一起吧。” 今天的事情，万柳和徐莫言也帮了她很大的忙。 而且，有他们两个人在的话，她和徐斯衍之间相处不会太尴尬。 阮懿不知道为什么在确定“徐斯衍喜欢她”这件事情之后，会有种不好意思面对他的感觉。 之前江妄追她的时候，跟他一起吃饭或者出去玩的时候都很坦然。 换成徐斯衍就变味了。 第640回 糖醋鱼 徐斯衍没有拒绝阮懿的这个提议，“你打电话吧。” 阮懿从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万柳的电话，柔声说：“伯母，你和伯父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们吃个饭，今天谢谢你们了。” 万柳：“我俩中午要和朋友聚餐呢，让斯衍代我们过去吧，他要是也不方便，那就改天。” 阮懿下意识地朝徐斯衍那边看了一眼：“那，我改天再单独请你和伯父。” 万柳：“没问题，壹壹你还好吧，别被不值当的人影响了心情。” 阮懿：“嗯，不会的。” 和万柳聊了几句，阮懿挂上了电话，对徐斯衍说：“伯母说他们中午有事。” 徐斯衍：“嗯。” 其实阮懿也知道这话不一定是真的，可能两位长辈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她和徐斯衍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作为徐斯衍的父母，倒也无可厚非。 阮懿努力让自己的状态放松，随口问他：“你想吃什么菜系？”首发 徐斯衍：“你决定就好。” 阮懿：“你帮了我，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决定比较合适。” 徐斯衍沉默了几秒，目光灼热地看着她：“确定？” 阮懿点点头。 徐斯衍：“其实我想吃你做的菜。” 阮懿：“……可能不太方便，我家里长辈都在。” 徐斯衍：“我公寓没有人，清江苑也空着，随你挑。” 阮懿：“……” 徐斯衍说想吃她做的饭，她下意识地就想着是他到她家里，没想到他选的是另外一条路。 阮懿斟酌了一下之后，问：“你公寓有厨具和食材么？” 徐斯衍：“厨具电器很全，食材可以买。” 阮懿：“好，那我先开车去超市买食材，买好了去找你。”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车钥匙。 阮懿刚刚把车钥匙拿出来，便被徐斯衍抢走了。 阮懿：“？” “我没开车，一起走吧。”徐斯衍把车钥匙拿在手里，很自然地转身，朝停车位走了过去。 阮懿有点无奈，只好亦步亦趋跟上他。 两人在前排分别入座，徐斯衍上车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前面，原本摆着标本摆件的位置已经空了。 徐斯衍系上安全带，“去哪里？” 阮懿：“我记得你公寓附近就有个超市，去哪里就好。” 徐斯衍点了点头，踩下油门。 驶出医院停车场以后，徐斯衍问她：“我送你的标本，为什么退回去？” 阮懿：“我不懂蝴蝶，你还是留着自己收藏吧。” 徐斯衍：“我以为你很喜欢。” 阮懿：“……” 徐斯衍：“是因为我？” 阮懿：“我不讨厌蝴蝶，觉得挺漂亮的，只是我没有你懂。” 她如实说，“上次薇姐跟我说，你给我的那只蝴蝶拍卖价到了七位数，放在车上太危险了。” 徐斯衍：“薇姐？” 他琢磨了一下，“之前带你去夜店那个？” 阮懿从徐斯衍的问题里听出了几分对凌薇的不满，下意识地便维护她：“薇姐对我很好。” 徐斯衍：“我对她没意见。” 只是有些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 阮懿：“前几年接私活认识的，她算我的甲方。” 徐斯衍：“……” 前几年。 也就是说，她跟他结婚期间，除了大学这份工作之外，还在外面接别的工作赚钱。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徐斯衍：“为什么？” 阮懿：“嗯？什么？” 徐斯衍：“我以为我爸妈会给你钱。” 阮懿：“嗯，伯父伯母没有亏待过我，不过那个时候我要还房贷，不能用他们的钱。” 徐斯衍：“……我爸妈也不知道你接私活的事情？” 阮懿摇摇头。 这事儿她当时就没想过跟他们提，她最怕就是因为她加剧他们的家庭矛盾。 但徐斯衍没想到这个层面，听阮懿说万柳和徐莫言也不知道的时候，他心理平衡了很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轻快劲儿。 阮懿看出来了，但是没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有点好奇，但没问。 ——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去了嘉誉湾附近的那个大型超市。 进门的时候，阮懿习惯性地去推购物车，但被徐斯衍抢了先。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二次一起逛超市，上一次要追溯到刚结婚那阵子了。 走到生鲜区，阮懿问徐斯衍：“你想吃什么菜？” 徐斯衍思忖了片刻，回答：“糖醋鱼。” 阮懿的眼神凝滞了几秒。 徐斯衍：“怎么了？” 阮懿：“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甜口的东西。” 关于徐斯衍的饮食习惯，阮懿也是从万柳那边了解到的。 徐斯衍不喜欢甜，也不喜欢酸，他爱吃辣的，咸的。 阮懿第一次听万柳这么说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徐斯衍看起来不像这么重口味的。 徐斯衍推着购物车往海鲜区走，“口味变了。” 阮懿没有怀疑，“那就吃鲈鱼吧，刺比较少。” 徐斯衍：“随你。” 阮懿和导购沟通了几句，选了一条鲈鱼包装好，放到了购物车里。 走了一段路之后又到了烘焙区。 徐斯衍看到货架上的可颂之后马上就想起了之前清和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徐斯衍推着购物车拐弯去了烘焙区。 阮懿原本的路程被打乱，她跟上徐斯衍，一过来就看到他拿了一盒黄油可颂。 阮懿：“？” 徐斯衍：“随便买买。” 阮懿：“你的口味变化好像很大。” 徐斯衍：“可能吧。” —— 原本只是买食材的，结果徐斯衍不断往购物车里放各种面包蛋糕和零食，最后购物车都满了。 阮懿想去结账，也没成功，徐斯衍抢先一步叩了付款码。 三个大购物袋装得满满当当的，这次逛超市收获颇丰。 阮懿跟在徐斯衍身后进了嘉誉湾，她脱了鞋，赤脚踩在地板上，“我先去厨房准备东西。” 徐斯衍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士拖鞋给她。 阮懿说了句“谢谢”。 徐斯衍把三个购物袋都带去了厨房，阮懿从里面拿出做饭用的食材之后，便习惯性地开始归置。 “这个可颂要放室温，你尽快吃完，不然会坏掉。” “牛奶的保质期只有七天，你买四升喝得完吗？” “蛋糕吃不完可以冷冻一下。” 徐斯衍站在餐桌前，看着阮懿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耳边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有些恍惚，站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第641回 报酬 阮懿现在说话的状态像极了他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 在他们婚后少得可怜的相处里，阮懿对他一直都是如此耐心温柔的态度。 她会替他整理东西，在他回家的时候很贴心地把拖鞋放到他脚边，会做饭给他吃，即便他态度恶劣，她也总是挂着微笑。 那个时候他总是觉得她虚伪，直到后来离了婚，阮懿的态度天翻地覆，徐斯衍才知道过往的温柔来得多么不容易。 大概人性就是如此，唾手可得的从来不会珍惜。 阮懿感受到徐斯衍的目光之后，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灼烫的视线让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住，“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徐斯衍回过神来，看着她规整出来的可颂和蛋糕：“这个是给你买的，一会儿你带回去吧。” 阮懿没接话。 徐斯衍：“你不是很喜欢可颂和布朗尼么。” 阮懿怔了一下。 喜欢是喜欢，但她不太清楚徐斯衍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是……伯母告诉你的？” 徐斯衍没有跟她说清和的事情，顺着她的猜测点点头：“是。” 阮懿很快反应过来了：“糖醋鱼也是。” 刚才在超市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徐斯衍对甜口的东西一直都不怎么热衷，就算口味变化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一会儿做剁椒鱼吧。” 幸好她刚才还买了一盒辣椒。 徐斯衍：“不用。” 他往前走了一步，帮她把做饭用的食材拎到了操作台上，“就做糖醋鱼吧。” 阮懿：“我记得你不喜欢甜口的东西。” 徐斯衍：“但你喜欢，所以我会去尝试跟你一起喜欢。” 他转过身来，隔着两米不到的距离，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以前都是你在迁就我，以后我会为了你改变的，你保持你的喜欢就好。” 阮懿：“……” 说实话，她不太习惯徐斯衍现在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徐斯衍之前都没有跟她说过太好听的话，在阮懿的印象里，徐斯衍这个人是跟“甜言蜜语”挂不上钩的，她也从未去幻想过他哄人的模样。 刚刚那番话超出阮懿的认知范围了，她思路跟不上，不知道如何回应。 阮懿思考期间，徐斯衍已经换到了下一个话题：“我给你打下手吧。” 阮懿回过神来：“好，那你帮忙洗洗菜吧。” 她折起袖子，走到橱柜前，从里头拿了个沥水盆出来，“洗好了就放在这里。” 徐斯衍朝阮懿露出的半截胳膊看过去，又瞄到了那道刺眼的疤痕，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疼痛，很快掩饰下去，“好，还有其它需要我做的么？” 阮懿：“暂时没有了。” 徐斯衍按照阮懿的安排去洗菜，期间余光时不时地就朝她瞄，阮懿拿出了砧板开始切肉，她的动作很熟练，注意力很集中。 徐斯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嘉誉湾是他早就买下来的公寓，在这边住了快七年了，但他很少在家里做饭。 也是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温馨”。 阮懿很快就把所有的肉都切好了，规规整整地摆在旁边的几个盘子里备用。 她走到洗碗池前，跟徐斯衍说：“我洗个手。” 徐斯衍点点头，为阮懿让出了一个位置，但没有走得很远。 徐斯衍基本上就在阮懿身边，看着她的手伸到了水龙头下，她的手指很长很细，白得晃眼，看到这双手，第一感觉是，不去学乐器可惜了。 听徐老爷子说，阮懿好像学过古筝。 阮懿的手真的很漂亮，手腕也很性感，胳膊上那道疤着实煞风景。 徐斯衍喉咙发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滚了滚，“你这道疤，没去做手术么。”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阮懿刚好关了水龙头，她擦了擦手，目光瞟了一眼胳膊，“没有必要。” 徐斯衍：“不好看。” 阮懿：“还好，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 谁身上都有疤痕，也不是什么特别显眼的位置，阮懿没想过去处理。 擦完手，阮懿问：“电饭煲在哪里？我去煮米饭。” 徐斯衍：“我去拿吧。” 徐斯衍打开柜子，把那个一次都没用过的电饭煲拿了出来放在台面上，“之前一个合作的公司送的，还没用过。” 徐斯衍把电饭煲拿出来的第一时间，阮懿就认出来这个牌子了。 五位数的电饭锅，之前她看了很久都没下得去手买来着。 或许可以趁今天试用一下，如果煮出来的米饭真的那么有质感的话，她就下手买一下。 抱着这个心态，阮懿去煮了米饭。 徐斯衍洗好菜以后，阮懿就开始做菜了。 先做的是凉菜，酱汁拌生菜，凉菜都是素的，简单清淡。 徐斯衍站在一旁看着阮懿熟练地调酱汁，主动寻找起了话题，“你经常做饭么。” 阮懿：“前几年常做，最近几个月不怎么做了。” 徐斯衍沉默几秒。 前几年，指的是跟他结婚的那几年，她一个人在清江苑，把阿姨也辞了，可不就是得自己做饭么。 阮懿弄好凉菜之后便开了抽油烟机，她回头提醒了徐斯衍一句：“油烟味比较重，你先出去吧。” 徐斯衍：“没事。” 阮懿：“那你离我远一点，站这里碍手碍脚。” 徐斯衍：“……好。” 他听话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样可以么。” 阮懿看到徐斯衍这个样子，稀奇的同时又觉得无奈。 后来阮懿索性不管他了，他爱站就站着，她转头过去忙着炒菜。 几道菜准备好，米饭也熟了，阮懿拿碗走到电饭煲前，盛了两份饭。 徐斯衍端着米饭去了餐桌，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徐斯衍看着桌上丰盛的午餐，跟阮懿说了一声“谢谢”。 阮懿笑了：“你不用跟我说谢谢，这顿饭是我给你的报酬，你帮了我，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她的言辞虽然很温和，可字里行间都带着距离感。 徐斯衍听出了一种划清界限的感觉。 徐斯衍：“如果阮家再找你——” “应该不会了。”阮懿说，“他们不缺钱的，配型合适的人迟早会找到，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再不济可以去国外做器官克隆。” 反正阮思诚是不会丧命的。 阮家找她是为了保证能最快进行手术，实际上他们是有后路的。 第642回 阁楼 徐斯衍听着阮懿如此理智地分析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太舒服。 他忽然想起了周礼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件事情——高中物理竞赛的时候，阮懿已经在喜欢他了。 那之前，他们有过交集，但他毫无印象。 徐斯衍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去问阮懿这件事情，之前找清和谈话的时候，怕暴露得太多，也没好意思问。 徐斯衍捏着筷子，目光停在阮懿的脸上良久。 阮懿被他看得停下了夹菜的动作：“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斯衍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在米饭上，“高中的时候……我们见过？” 阮懿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话题跳到这里，“一个学校，很难没见过吧。” 徐斯衍：“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其实阮懿刚刚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了，但她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件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记得也没关系。” 徐斯衍：“我想知道。” 阮懿：“没意义，吃饭吧。” 徐斯衍：“我……” 阮懿：“徐斯衍。” 她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今天过来给你做饭，是因为你帮了我的忙，我相信你现在喜欢我，不代表我接受和你在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阮懿一段话让徐斯衍如鲠在喉，沉默半晌后，他点了点头，将问题咽回肚子里。 阮懿愿意过来给他做饭，他应该知足了，更进一步的事情他求不得，更急不得。 徐斯衍不是第一次吃阮懿做的饭，但唯独这一次品尝得很认真。 特别是那道糖醋鱼。 徐斯衍对于甜口的肉并不喜欢，之前甚至一口都不愿意去碰，可今天吃着却觉得异常好吃。 阮懿的手艺真的很好，徐斯衍越吃越后悔——想到之前阮懿给他做饭，他一口不碰，徐斯衍只想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一拳头。 阮懿吃米饭的时候仔细咂摸了一下味道和口感，五位数的电饭煲确实不是智商税。 比她家里那台煮出来的好吃得多。 阮懿决定等到购物节搞活动的时候买一台。 想到这里，阮懿随后拿起手机，在淘宝上搜到品牌旗舰店，把电饭煲加入购物车。 徐斯衍看到阮懿拿起手机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偷瞄过去。 以为她是要跟什么人聊天，没想到竟然是打开了购物软件，屏幕上那个东西…… 电饭煲？ 徐斯衍看着有些眼熟。 他皱眉，视线转向厨房的台面。 是同款。 徐斯衍脑子一热，“你喜欢那个锅？” 阮懿被徐斯衍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将手机翻过去，“你看我手机？” 徐斯衍：“……不是故意的。” 阮懿：“哦。” 徐斯衍：“你想买？” 阮懿没隐瞒：“之前看中很久了，按我的收入水平来说它有点贵，所以没下得去手买。” “不过刚刚吃过米饭觉得比较值，等活动期换一个也可以。” 徐斯衍点了点头，他没接阮懿的话，摸出手机给蒋晨发了一条微信。 徐斯衍：【跟ti那边的人联系一下，上次他们送我的电饭锅订几台送到这个地址。】 后面跟的是阮懿大学城公寓的地址。 蒋晨作为徐斯衍的助理之一，对这个地址十分熟悉。 蒋晨：【徐总，好的，请问是几台呢？】 徐斯衍：【把他们全线产品都备一套吧。】 蒋晨：【收到，下午就安排闪送。】 —— 吃过午饭，阮懿习惯性地收拾了厨房。 徐斯衍跟在后面帮忙，把餐具放进了洗碗机。 吃完这顿饭，阮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她没打算在徐斯衍这里继续待下去。 “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阮懿来到客厅，朝鞋柜的方向走去。 徐斯衍：“等会儿再走吧，行不行？” 他的言辞有些笨拙，又很直接：“我还想跟你单独待一会儿，很难得的机会。” 阮懿：“……” 徐斯衍：“阁楼的阳光很好，去晒晒太阳吧，就一个小时，可不可以？” 阮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徐斯衍眼底染上了明显的笑，他很少这样喜形于色，平时大部分时间里，眼神都是冷淡的。 他这样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孩子气。 阮懿看得挺无奈的。 和阮懿一起上楼的途中，徐斯衍第一次觉得原野的建议这么靠谱—— 原野之前跟他说，阮懿这种外柔内刚的性格多半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想让她动心，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示弱真诚才是必杀技。 徐斯衍没有真正意义上追过女人，因此对于示弱和真诚的概念也很模糊。 原野跟他说：没什么技巧，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就行了。 徐斯衍今天试着这么说了，发现是真的有收获。 如原野所说，阮懿是真的吃软不吃硬。 阮懿之前只来过嘉誉湾一次，那次是跟徐斯衍谈离婚期间，活动范围只在客厅，闹得也不是很愉快。 阮懿对嘉誉湾的布局不怎么了解，走到三楼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只有一个房间，房门上是密码锁。 徐斯衍先走上去，将手指按上去开了门：“来吧。” 阮懿跟在徐斯衍身后走进去，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墙满桌的蝴蝶标本。 桌子是在房间的正中心，标本的旁边还有乐高拼起来的蝴蝶模型，房间一侧的陈列柜上放着各式各样的手办，都有蝴蝶元素。 阮懿之前听万柳说过徐斯衍对抓蝴蝶这件事情很热衷，但亲眼看到房间里的东西之后还是很震撼。 一百多平的阁楼房间里，都是蝴蝶，很壮观。 阁楼是落地窗，午后阳光照进来，将那些标本衬得更加绚烂。 阮懿在房间正中心的桌子上，看见了徐斯衍之前送她的那只蝴蝶。 阮懿盯着它看着，久久没开口说话。 徐斯衍：“我只带你来过这里。” 阮懿回过神来，视线在四周看了一圈，“很漂亮，很震撼。” 徐斯衍：“你喜欢的话，可以经常过来。” 阮懿哽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便转移话题：“你现在还抓蝴蝶吗？” 徐斯衍：“几年没去了。” 他摆弄着乐高，“工作太忙。” 阮懿：“哦，这样。” 徐斯衍：“之前出过一次事儿，怕我爸妈担心，工作也忙，就没再去过了。” 第643回 装可怜都不会 阮懿没有问，这次是徐斯衍主动跟她说的。 他并不是一个爱聊自己隐私的人，跟阮懿更是不曾聊过。 抓蝴蝶会出事儿，阮懿几年前已经切身体会过这件事情，江妄也跟她说过许多人在这途中意外离世的消息。 徐斯衍虽然口吻很平静，但阮懿本能地觉得，情况应该很严重。 阮懿：“出什么事儿了？” 徐斯衍：“大三的时候去热带雨林抓蝴蝶，中毒了。” “当时在苏里南的一个海港城市，医疗资源不太好，医生建议转去里约医院治疗，医生说再晚点可能人就没了。”徐斯衍说得很平静，仿佛险些丧命的人不是他。 阮懿知道很多蝴蝶是有剧毒的，她这种不懂行的人中毒很正常，可徐斯衍算是行家了：“你不知道蝴蝶有毒吗？” 徐斯衍：“知道。” 他说，“所以我才去抓，这样更有挑战性。” 阮懿：“……”首发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她从江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 阮懿好奇：“那你当时抓的那只蝴蝶还在么。” 徐斯衍：“在。” 他指了指旁边，“就是它。” 阮懿看着那个之前在她车里摆了一段时间的摆件，再次陷入了沉默。 起初凌薇跟她说这种雌雄同体的蝴蝶很罕见很值钱时，阮懿已经有心理负担。 如今知道徐斯衍为了它差点命丧苏里南，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阮懿沉默的时候，徐斯衍又说，“我去里约之后，我爸妈和周礼还有原野都去看我了。” 徐斯衍脱离危险，精神恢复过来一些之后，原野很欠儿登地说：“以后你看上哪个姑娘了，就把这蝴蝶给她当定情信物吧，这等于是把你的命给她咯。” 徐斯衍当时还病恹恹的，但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有病。” 可现在，他是真的很想把这个东西送给阮懿。 阮懿将视线从那只蝴蝶身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说：“伯父伯母只有你一个孩子，还是注意安全吧，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阮懿话音刚落，徐斯衍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俯身靠近了她一些，眼睛直勾勾看着她：“这个算不算在关心我？” 阮懿：“……你觉得是就是吧，但是你先放开我。” 徐斯衍：“不想放。” 他另外一条胳膊直接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阮懿，你还是有点在乎我的对不对？” 阮懿很无奈，她不认为刚刚那句话很暧昧：“只是出于认识的人之间的一句普通关心，即便是原野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会这么跟他说的，你别多想。” 徐斯衍直接忽略她的后半句话，就是要多想。 徐斯衍抱了阮懿一会儿，松手之后，又拿起那只阴阳蝶标本：“你带走吧。” 阮懿：“这对你来说太重要了，还是留在这里吧。” 徐斯衍：“但是我只想送给你。” 阮懿没来得及拒绝，徐斯衍又说：“如果你觉得有亏欠感，可以把你抽屉里的标本作为回礼。” 提起来这件事情，阮懿的脸色沉了几分。 有些不愉快不是时间推移、误会解除就能随之消弭的。 想到那些事情，阮懿往后退了一步，和徐斯衍拉开距离，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柔和了：“不用了，我也不是很想收这个礼物，你自己留着吧。” 徐斯衍知道她是想起这件事情了，马上道歉：“对不起。” 阮懿：“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她又恢复了客套疏离的状态，“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 徐斯衍想留阮懿，可看她这个状态又不敢吭声，只能随她一起下楼。 徐斯衍去了餐厅，把之前在超市买的可颂和蛋糕拿给她，“你带着一起走吧。” 阮懿：“不用了，谢谢。” 她拒绝得礼貌又干脆，换好鞋之后，便拿着车钥匙走了。 徐斯衍站在门口，看着关上的房门，抿了抿嘴唇，有些懊恼。 搞砸了。 他很后悔和阮懿提蝴蝶标本的事情，可是他真的很想把它要过来。 就算他已经拥有了一个房间的蝴蝶标本，最想要的，还是她抽屉里的。 可是她不肯给他了。 —— 徐斯衍拿着可颂和蛋糕回到餐厅，独自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发呆。 后来手机震了一下，徐斯衍打开微信，看到了万柳发来的微信。 问他和阮懿吃饭吃得怎么样了。 徐斯衍：【她好像不会原谅我了。】 打出这段话发出去，徐斯衍胸口很酸，眼眶也很酸。 万柳这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徐斯衍刚接起来，就听见万柳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又干什么了？跟你说态度软一点软一点，你怎么连装可怜都不会！” 徐斯衍：“……不是因为这个。” 虽然很艰难，但徐斯衍还是把蝴蝶标本的来龙去脉跟万柳说了。 这件事情万柳此前并不知情，她本来就挺生气的，听完徐斯衍的交代之后更生气：“活该！” 徐斯衍：“……我知道，妈，你帮帮我。” 万柳：“帮不了你，你要是还想让壹壹跟你说话，以后就别在她面前提这件事情。” 徐斯衍：“可是我想要。” 他很执着，“那个本来就是给我的。” 万柳：“哦，给你的？不是给江妄的？” 她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我要是壹壹，你提这个要求的时候，直接一个耳光呼过去了，哪来的这么大脸？” —— 阮懿从嘉誉湾开车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大学城了。 回家之前，她去超市买了点水果。 阮懿拎着水果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碰上几个快递员站在楼道里，在运动东西。 目的地就是她家里。 阮懿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大件，她蹙眉走进家里，还没来得及开口，清和就先问她了：“壹壹，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阮懿：“我没买啊。” 她刚回答完，快递员正好把几个盒子送进来。 阮懿扫了一眼外包装，马上就认出了那个牌子。 “您好，阮懿女士，麻烦这边签个字。”快递小哥拿着单子和签字笔递给阮懿。 阮懿看着快递小哥满头大汗，不好意思再让他们把东西搬走了，斟酌了几秒还是签了字。 快递小哥离开以后，阮懿拿出手机找到徐斯衍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把送来的锅拿走吧。】 第644回 挫败 虽然东西寄过来的单子上没写寄件人信息，但阮懿看到那个品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惠通和这家公司是合作方，徐斯衍几个小时拿到全线产品不是什么难事儿，大概是她今天吃饭的时候看淘宝被他撞见，他顺势记下来了。 阮懿是很喜欢这个牌子的锅碗厨具，但没打算收徐斯衍送过来的——还有，她家里厨房面积不大，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阮懿给徐斯衍发完消息之后不久，清和就问：“壹壹，这东西是不是送错了？” 看着这一大堆沉甸甸的锅，清和都隐隐觉得头疼，“这么多，我们家里没有地方放吧？” 阮懿：“嗯，我已经通知他让人拿走了。” 清和：“他？” 她怔忡几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是……斯衍？” 阮懿原本还在想如何和清和解释这些锅是徐斯衍送的，离婚之后徐斯衍“喜欢”她这件事情，阮懿并没有跟清和提起过，此前几年清和因为她的感情生活操心太多，这件事情她不想再让她挂念。 没想到清和这么快就能猜到徐斯衍。 阮懿觉得哪里不对劲，看向清和的眼底带上了几分探究。 母女默契，清和立即便明白了阮懿想问的是什么，她咳了一声，同她说：“其实，之前斯衍来过家里一趟。” 阮懿猜到他们应该是见过面了：“什么时候？” 清和：“年前的事情了，你们离婚后不久，他那个时候好像还受伤了。” 清和说到受伤，阮懿马上反应过来，徐斯衍应该是在出了那场车祸之后过来的。 确实有几个月了。 至于徐斯衍过来的目的，阮懿心里基本上有推测了。 那个时候他大概是来套话的，或者是为了确认她中学时代喜欢的人是否是他、那蝴蝶标本是不是真的送给他的。 难怪她春节去徐家吃饭的时候，徐斯衍忽然上了她的车，扒下她的外套去看她胳臂上的疤。 难怪他一直执着于要走那个蝴蝶标本。 清和看到阮懿许久没有说话，试探性地问：“壹壹，你生气了？” “妈妈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 “没有。”阮懿怎么可能生清和的气，“我只是有些意外。” 清和：“斯衍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试探性地问阮懿，“壹壹，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阮懿摇摇头，“妈，这么多年，我已经很累了，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感情一样东西可以追求。” 她的生活现状，也没有到可以舍弃一切去追求感情的程度。 清和从阮懿的话里听出了答案，没有劝她去接受徐斯衍，只是说了一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尊重你、支持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阮懿点了点头，“会的。” 母女两个人聊了几句，阮懿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给徐斯衍的消息还没得到回复。 于是阮懿又跟了一条：【不方便的话，我寄去嘉誉湾。】 这次，徐斯衍倒是回得很快：【为什么不收？】 阮懿：【无功不受禄，我可以自己买，再者，我家里小，这么多东西放不下。】 徐斯衍：【那把你想要的电饭锅留下可以么，别的东西我让蒋晨去拿。】 阮懿：【不用了。】 徐斯衍：【你还在生气么，对不起，以后我不提标本的事了。】 阮懿看徐斯衍这个态度是聊不出什么结果了，她直接不回徐斯衍的信息了。 过了几分钟，蒋晨打来了电话：“徐……阮小姐，您在家吗，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阮懿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堆盒子，“方便，你过来吧。” 蒋晨：“好的，阮小姐，我大概半小时左右到。” 通完电话后半小时，蒋晨带着司机过来了，两个人受了徐斯衍的吩咐，把除了电饭锅之外的其余产品都带走了，可阮懿却连电饭锅都不肯留。 蒋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但阮懿态度强硬得很，蒋晨没办法，只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从成府鑫苑出来的时候，蒋晨回忆起来阮懿冷脸强硬的态度，都有些后怕。 徐斯衍和阮懿结婚期间，蒋晨和阮懿见面虽然不算频繁，但对她的印象就是温柔好脾气，甚至是逆来顺受的，不管徐斯衍怎么“欺负”她，她都不会生气。 谁曾想到离婚之后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回去路上，蒋晨给徐斯衍打电话汇报：“徐总，阮小姐什么都不肯要，东西都让我带回来了，您看这些锅……” 徐斯衍：“送去清江苑吧。” —— 接完蒋晨的电话，徐斯衍把手机扔在沙发上，整个人颓败不已地陷入沙发里，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徐斯衍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体验过这样的挫败感，阮懿是第一个。 实际上他当初喜欢姜明珠、对她示好的时候，姜明珠也不曾给过他好的态度，但那个时候徐斯衍并没有非常强烈的挫败感。 可能是因为他心里非常姜明珠先爱的人是周礼，接受了这个设定反而不会钻牛角尖。 可阮懿不一样。 她以前是爱他的，甚至，只爱过他一个。 徐斯衍一个人坐着在沙发上发呆半个多小时，后来被接连不断响起的微信提示音吵到了。 拿起手机，就看到群里原野在组局。 原野：【我家小鱼的新剧收视率破记录了，今晚我请客，有空的都来啊~】 俞宁：【??ヽ(°▽°)ノ?大家赏个脸啊~】 两个主角出来邀请，后面姜明珠、付晓芝和方沁阳一行人都出来回应了。 俞宁性子活泼讨喜，跟这群人早就混熟了，她主演的电视剧破了记录，大家与有荣焉。 等了半天，群里只剩下徐斯衍一个人没回应。 原野直接来找徐斯衍私聊：【阮家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徐斯衍：【处理好了。】 原野：【那你怎么了？阮懿跟你说什么了？】 徐斯衍在群里一言不发，明显是心情不好，现在能让他心情不好的，也就只有阮懿了。 徐斯衍断断续续跟原野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野听完之后安慰了徐斯衍几句。 但徐斯衍听不进去。 原野：【知足吧你，好歹阮懿还把你送给她的东西退回来了，你当初可是把她做的蛋糕摔垃圾桶了。】 徐斯衍：【……】 第645回 年轻女人 工大和惠通的合作项目前期的一些流程走完了，到了画设计图的阶段。 进入这个阶段，阮懿的工作量就翻倍了，幸而这学期系里为了照顾合作项目，给她安排的课并不多，阮懿有足够的时间去画设计图。 这次第一批推出的产品是ai家用机器人，严格意义上的算是小家电范畴，阮懿之前接过相关的设计，内在逻辑链大差不差，主要是在外观上寻求突破。 工业设计虽然工科专业，但对艺术审美的要求也很高，阮懿小时候学的油画色彩基础，派上了用场。 阮懿用了一周多的时间把初稿画好了，周末那天做了最后的润色，周一去惠通开会，拿修改意见。 这期间，阮懿没有跟徐斯衍碰过面，自从那天蒋晨把一堆东西拿走之后，两人便没了联系。 阮懿忙着设计图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时间想起徐斯衍。 周一这场会议，徐斯衍也参加了。 阮懿来得还算准时，她抵达会议室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坐在主位了。 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会议桌上，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阮懿没想到徐斯衍会亲自参加这场会议，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四目相对的时候，简单朝他点了点头，“徐总。” 公事公办的语气，礼貌，但很有距离感。 徐斯衍：“……” 蒋晨和刘助理两个一左一右坐着，看见这两个人的互动之后，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后来项目组的其他成员陆续都到了，但在场这么多人里，只有蒋晨和刘助理知道阮懿的身份。 徐斯衍结婚的事情，在惠通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家都知道，徐总跟那个传闻中的妻子没有感情，而且常年不回家，前阵子已经离了。 —— 参会人员到齐，阮懿用电脑接了投屏，打开ppt开始介绍自己的设计方案。 打从阮懿站到屏幕前开始，徐斯衍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旁人都以为他在认真看设计图、听阮懿呈现的方案描述，实际上，徐斯衍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甚至连设计图都没有看，只是盯着阮懿走神。 直到阮懿的讲解告一段落，徐斯衍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阮懿微微欠了欠身，谦虚地说：“这是我的初步方案，各位如果有修改意见可以提出来，我再回去按照惠通这边的需求做改进。” 项目经理张总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徐斯衍。 阮懿之前经验丰富，给出来的设计图几乎完美，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但作为甲方项目负责，就这么一次性给过了，显得他没干活似的，正好又是徐斯衍参会…… “徐总，您看呢？”张总去征求徐斯衍的意见。 徐斯衍：“有一些细节想和阮老师确认。” 他扫了一眼阮懿，面不改色：“阮老师会后方便来一趟我办公室么。” 阮懿：“好的，徐总，没问题。” 徐斯衍：“先散会吧，进度等我通知。” 徐斯衍一声令下，项目组其他人就各自回去忙工作了。 而徐斯衍则是临时出去接电话，也先走了。 最后是蒋晨过来找阮懿的：“阮小姐，我带您去徐总办公室。” 阮懿点点头，拿起电脑和背包跟上蒋晨的步伐，朝徐斯衍的办公室走去。 阮懿来到徐斯衍的办公室之后，他还没回来，蒋晨给阮懿倒了杯咖啡过来，阮懿坐在会客桌那边安静等待着。 说来也很讽刺，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进来徐斯衍的办公室。 徐斯衍的办公室跟他公寓的风格很统一，清一色的黑白灰，办公室的书柜里摆着各种生物和制药类的书籍，还有一些医疗行业的蓝皮书报告。 墙上挂了一副油画，画里是振翅的蝴蝶。 这幅画算是办公室里色彩最为丰富的装饰了，阮懿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蝴蝶的。 阮懿盯着墙上的油画发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她以为是徐斯衍回来了，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发现来人并非徐斯衍，而是……一个女人。 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很漂亮，属于很有攻击性的那种五官，带着十足的骄纵气息。 阮懿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和徐斯衍什么关系，但对方看她时眼神并不友好。 “你是谁？”那女人走到阮懿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质问：“你怎么会在斯衍哥哥的办公室？” 阮懿：“……” 她的沉默惹来了对方的不满：“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阮懿动了动嘴唇，刚想解释自己是因为工作过来的，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 这次是徐斯衍本人回来了。 原本还在生气的年轻女人看到徐斯衍之后，马上换上了甜美的笑容，小跑着到了他身边，嗲嗲地喊了一声“斯衍哥哥”。 徐斯衍：“你怎么来了。” 年轻女人说：“我爸爸让我来给你送文件呢。” 徐斯衍：“东西放下，你走吧。” “可是你上次答应我有机会一起吃饭诶，今天中午吧！”她不肯走，甚至拉住了徐斯衍的胳膊撒娇，“我是开了二十多公里车来找你的呢。” 徐斯衍看了一眼坐在会客桌前的阮懿，“我还有工作处理，让蒋晨带你去会客厅吧。” —— 阮懿没怎么关注徐斯衍和那个年轻女人的互动，打开电脑看起了设计图。 再抬眼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刚刚那个年轻女人也不见了。 阮懿把电脑推给徐斯衍：“设计图，徐总你看看。” 徐斯衍没看电脑，“我跟她没关系。” 他主动去解释刚刚的事情，“一个合作伙伴的女儿，刚毕业回国，来送文件的。” 阮懿：“徐总看设计图吧。” “阮懿。”徐斯衍叫她的名字，“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阮懿：“现在是工作时间。” 她的口吻严肃了不少，“看图吧。” 徐斯衍看到阮懿有些生气，马上结束了这个话题，接过她的电脑开始看设计图。 徐斯衍在工作方面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作为甲方，他可以说是非常难搞的那一类。 阮懿的设计图被徐斯衍挑出了不少毛病。 阮懿全程没有反驳，徐斯衍指出问题的时候，她就低头用手机备忘录做记录。 第646回 吵架了？ 做完最后一条记录，阮懿抬起头看向徐斯衍：“徐总，还有其他问题么？” 徐斯衍：“没有了。” 阮懿：“好的，我会针对您提出的问题做出改进，尽快把设计图交过来。” 徐斯衍听着阮懿一口一口“徐总”、“您”，心里格外不舒服。 他直接抓住阮懿的手：“你非得这么喊我？” 阮懿试图将手抽回来，徐斯衍却抓着她不肯放，“你之前答应我会一直戴着手镯的。” 徐斯衍抓住她的右手之后才发现，先前他送她的镯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阮懿：“画图的时候戴着不舒服。”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先前她戴了一阵子镯子和项链，被办公室的同事注意到了，有人认出了品牌，因为这件事情，大家又八卦地追着她问了很久。 为了避免麻烦，阮懿便将手镯和项链一并摘了。 徐斯衍没有回应阮懿的话，他就这么抓着她的手腕，绕过会客桌，在她身边坐下，另外一只手直接撩开她的头发，指尖碰上她的脖颈。首发 也是空的。 徐斯衍：“项链呢，也影响你画图？” 他很失望，很憋屈，各种情绪翻涌而来，导致问出的问题都显得咄咄逼人，像是在算账：“是影响你画图还是你根本不想戴找的借口？” 他的手劲加大了不少，阮懿被弄疼了，挣扎无果后态度也冷了下来：“既然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徐斯衍心口一刺。 阮懿：“放开我。” 徐斯衍：“你不喜欢是么，我带你去买你喜欢的。” “徐斯衍。”阮懿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你上次帮了我，我很感谢你，但不代表我可以纵容你这样反复地影响我的生活。”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身边不缺女人。” 阮懿想起了刚才那个年轻女人。 她跟姜明珠明显是一个类型的，徐斯衍若是和她在一起也算弥补了当初的遗憾。 阮懿并非吃醋闹别扭，她是很真诚地这样想的。 徐斯衍听了阮懿的话，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我偏要。” 话落，他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 徐斯衍最近控制得一直很不错，但到了今天终于还是爆发了。 刚碰到她的嘴唇，他的体内便有一股火瞬间燃烧起来，摧毁着他的理智，让他大脑发热，浑身滚烫。 徐斯衍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按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身前，不给她任何退缩的余地。 他撬开她的牙关，去找她的舌头。 阮懿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挣扎，没有回应。 徐斯衍全情投入吻了几分钟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样的独角戏，任谁都无法投入太久。 徐斯衍松开阮懿的嘴唇，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 阮懿表情淡漠，事不关己，没有任何情动，脸色还有些发白。 徐斯衍看到她嘴唇动了动，冷漠地吐出三个字：“够了么。” 她没有发火，可是这样却比发火更让人心寒。 徐斯衍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好几种情绪：厌恶，不耐烦，破罐子破摔。 徐斯衍沉默了快半分钟都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阮懿又说：“不够么，需不需要我在这里和你上床来满足一下你的征服欲。” 徐斯衍：“我不……” “像抓蝴蝶一样，越有挑战性的你越喜欢，不是么。”阮懿平静地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妥协来得及么。” “我没有这样想。”徐斯衍松开阮懿，“我只是希望你接受我对你的好。” 阮懿冷笑了一声：“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徐斯衍陷入了沉默。 阮懿不再说话，她收好电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扔到了桌上，“方案改好了我会发邮件抄送徐总。” 丢下这句话，阮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好巧不巧，阮懿这边刚走出来，迎面便撞上了原野。 一碰面，原野就感受到了阮懿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心底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是又吵架了？ 阮懿碰见原野之后，勉强挤出一抹笑，向他颔首致意。 原野：“你跟斯衍聊工作的？” 阮懿：“聊完了，我先走了。” 原野目送着阮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后马上推门进了办公室。 果然，一进去就看到徐斯衍坐在会客桌前，双眼猩红。 原野走到他对面坐下来，定睛一看，徐斯衍手里握着的是他之前送给阮懿的手镯和项链。 这是……又被退回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第二次了。 原野很好奇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阮懿吵起来了？” 徐斯衍低着头没说话。 原野：“行了啊，想开点儿，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你们俩现在这个局面，她没那么容易就能再喜欢上你。” 徐斯衍：“她觉得我只是想跟她上床。” “算了。”徐斯衍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旁边的废纸篓里，“现在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信。” 原野从徐斯衍的话里听出了自暴自弃的意思：“你要是能放手，其实对你俩来说都是解脱。” 虽然阮懿真的很好，但经历了重重误会和心灰意冷之后，她的性子几乎是很难回头了。 徐斯衍执着于她，也是平添痛苦，还会给阮懿造成困扰。 徐斯衍沉默了很久：“嗯，我知道了。” —— 五一假期很快就到了。 那天在惠通和徐斯衍不欢而散之后，阮懿再也没有见过他。 期间她去惠通开过两次会，徐斯衍没有参与的，阮懿连他的人影都没看见。 阮懿对此并没有太多想法，她只希望徐斯衍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五一休假，凌薇又来了北城，阮懿跟她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凌薇随口问了几句徐斯衍的事情。 阮懿没瞒着凌薇，该说的都说了。 凌薇听到送锅那里，笑了：“别说，你这个渣前夫还挺纯情的。” 阮懿：“……” 凌薇：“你真没被他打动？” 她盯着阮懿的眼睛，问出来的问题有些犀利，“假设他现在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心情会怎么样？” 阮懿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忽然就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斯衍哥哥，我喜欢这个！” 她闻声，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真巧。 凌薇口中的假设，这么快就在她面前上演了。 第647回 新欢 徐斯衍身边跟着的女人，就是阮懿此前在惠通办公室见过的那位。 徐斯衍当时介绍说她是合作方的女儿。 阮懿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仅凭她看徐斯衍时毫不掩饰的目光就能判断她对徐斯衍不清白。 刚刚凌薇问阮懿，如果徐斯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阮懿的视线落在徐斯衍和那女人身上看了几秒。 最后，被她耳朵上的耳钉所吸引—— 镶满了碎钻的蝴蝶，很眼熟。 之前她生日的时候，徐斯衍送过她耳钉，但阮懿没有耳洞，当时她跟他说了一句：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现在看来那个人出现了。 其实当时阮懿还想说一句话—— 她不喜欢蝴蝶。 也不想做蝴蝶。 阮懿内心涌起一阵嘲讽的笑，一向淡漠的目光变得犀利许多，甚至透出了敌意。 她没有去跟徐斯衍打招呼，几秒之后便将目光收回，看向凌薇。 徐斯衍身边的那个女人认出了阮懿，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她直接挽住了徐斯衍的胳膊，娇滴滴地说：“斯衍哥哥，我喜欢那个包呢。” 她说话的时候，指的刚好是阮懿对面的展示窗口。 窗口里是一只托特包，刚刚阮懿相中了，还没来得及让柜姐帮忙的拿，就意外碰上了他们。 徐斯衍闻言，朝橱窗那边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黑色的托特包，在他记忆里，阮懿的包似乎都是这个款式。 徐斯衍收回视线，对身边的赵筝说：“不适合你。” 赵筝瘪嘴，撒娇：“可是我也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呀，成熟一点才跟你搭嘛。” 专柜里就他们四个客人，赵筝这边跟徐斯衍的对话，阮懿和凌薇都听得一清二楚。 凌薇盯着他俩看了许久了，到赵筝说出“成熟一点才跟你搭”的时候，凌薇基本上可以确认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凌薇下意识地朝阮懿看过去，虽然阮懿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凌薇能感觉到，她从刚碰面之后气场就不太对了。 凌薇正准备跟阮懿说话的时候，那对男女已经走上来了。 赵筝对柜姐说：“这个包给我包起来吧，谢谢啦。” 柜姐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阮懿，又对赵筝说：“女士，不好意思，这包我们门店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是这位女士先来的。” “不用了。”阮懿接过柜姐的话，声音清冷，“我不要了。” “薇姐，我们走吧。”丢下这句话，阮懿便跟凌薇一起走出了专柜。 她全程都没看过徐斯衍一眼。 徐斯衍看着阮懿远去的背影，耳边都是她的那句“我不要了”。 像是在说包，又像是在说他。 —— 阮懿和凌薇去了楼下的咖啡厅坐下。 凌薇喝了一口冰美式，盯着阮懿观察许久：“没事吧？” 阮懿摇摇头，“没有。” 凌薇：“他最近没找你，是因为有新欢了？” 阮懿：“可能吧。” 她回忆了一下赵筝的长相和气质，还有说话的声音：“跟他以前喜欢的人，挺像的。” 凌薇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什么玩意儿，男人都爱搞这种替身文学是吧。” 原本凌薇觉得徐斯衍离婚之后幡然醒悟来追阮懿就很犯贱了，没想到他竟然追人都没追多久，就转身去找了个替身。 男人这种生物果然是靠不住。 阮懿的情绪比凌薇平和得多，她只是嘲弄地笑了一下，“随他吧，只要他以后别来找我就好。” 凌薇：“你俩之前是不是吵过架？” 阮懿答非所问，她摸着咖啡杯，和凌薇说了之前徐斯衍带她去嘉誉湾阁楼的事情，以及他为了抓那只阴阳蝶差点命丧苏里南的经历。 “他享受的是征服和掠夺本身，和对象没有关系。”阮懿垂下睫毛，“我在他眼里，跟热带雨林的蝴蝶没什么区别。” 凌薇：“他强迫你了？” 阮懿摇了摇头。 那天在办公室的情景再次在脑海中上演，她喝了一口美式，嘴巴里很苦，“我和他不是一类人，分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徐斯衍之前说过“单方面付出不求回报”之类的话，但那不过是他妄图感化她的“借口”罢了。 他本质上就不是这种人。 独角戏唱久了，他会爆发，那天发现她没有戴手镯和项链，就成了导火索。 他不是为了这件小事生气，只是因为她“吊”了他太久都没给他一个想要的回应。 他想要的回应是什么呢？ 阮懿想，徐斯衍现在不再找她，大抵是因为那天被她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 赵筝话很多。 徐斯衍跟她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耳边嗡嗡的，很烦人。 他掏出手机给原野发了条微信，让他过来接他。 原野正好在附近，回完微信不到一刻钟，就来了商场。 看到徐斯衍身边的赵筝之后，原野愣了一下。 赵筝的父亲，原野也是认识的，之前生意上有过往来—— 赵筝对徐斯衍有意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原野着实没想到，徐斯衍竟然会跟赵筝一起出来逛街，而且…… 赵筝耳朵上的那对蝴蝶耳钉，看着有点眼熟。 原野成功把徐斯衍从赵筝那边“解救”出来之后，迫不及待地问他：“你中邪了么，怎么突然跟她约会了？” 徐斯衍低着头不说话。 原野：“问你话呢，垂头丧气的怎么回事儿？” 徐斯衍被说得拧起眉来：“顺便而已。” 原野：“你现在应该离别的女人远一点儿，阮懿好不容易才相信你喜欢她，别又给自己把进度作没了。” 徐斯衍的眼皮跳了一下，再次陷入了沉默。 原野：“诶，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啊？” 徐斯衍：“刚才碰见阮懿了。” 原野：“她看见你和赵筝在一起了？” 原野本来想问问徐斯衍阮懿有什么反应，但转念一想也没必要问了。 看徐斯衍这个状态就猜到了，阮懿没什么反应。 但原野不懂：“你忽然跟赵筝出来逛街是什么意思？？” 徐斯衍：“我以为，她会在意。” 徐斯衍没直接说，但原野马上就理解他的意思了：“……你故意做给阮懿看的？” 徐斯衍默认。 原野哭笑不得，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不是脑子有泡啊兄弟？你不会以为阮懿会因为你吃醋吧？” 第648回 垃圾 徐斯衍起初是真的抱了一点这样的幻想，但刚刚在专柜，阮懿已经用行动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特别是那句“我不要了”。 徐斯衍的沉默在原野看来等同于默认，原野盯着他看了半天，又好气又好笑：“我让你考虑一段时间自己想要什么，你就想出来这么个办法？” 因为阮家逼阮懿做配型那个事情，阮懿好不容易才信了徐斯衍是真的喜欢她，经他今天这么一作，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原野都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在想什么。 徐斯衍依旧沉默很久。 他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地板，过了好几分钟，才沙哑着说出一句话：“为什么她可以什么都不说，坚持那么多年。” 不求回报就算了，甚至都不让他知道。 徐斯衍自认为忍耐力还算可以，可是跟阮懿一比，什么都不是。 徐斯衍心情不好，原野带着他去了一家白天营业的清吧一起坐下来喝酒。 清吧白天没几个客人，很安静。 徐斯衍和原野直接坐在了吧台的位置。 原野把自己刚刚想了一路的话跟徐斯衍说了：“人付出之后想要回报是正常心理，你不用因为有这个想法就审判自己，这个世界上，阮懿那种不求回报的才是少数。” “珠珠之前也提醒过你吧，如果你调节不好自己的心态，很难坚持下去。”原野分析说，“阮懿这种看起来对谁都很礼貌很温柔的人，才是最难感化的，她的界限感很清晰，你用赵筝来刺激她、试探她，只会让她觉得你终于找到了新人。” “就算她心里可能有些不舒服，也绝对不会表现给你看的，这个不舒服只会让她在心理上把你推远。”后面这句话有些残忍，但原野还是如实说了：“也就是说，你之前做的那些，都白费了。” 徐斯衍直接把剩下的半杯酒都喝了。 原野看着他这样子也觉得头疼。 原野算是他们几个人里最会追女人的了，但眼下对于徐斯衍和阮懿之间的关系也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他之前没遇到过阮懿这种性格的女人。 徐斯衍和阮懿就是两个闷葫芦，两个闷葫芦能擦出什么火花？ 阮懿当初喜欢徐斯衍的时候都没主动过，现在离婚了，更不能指望她主动了。 本来以为死缠烂打能有用，但阮懿好像也不吃这一套。 这俩人进死胡同了，越想越头大。 徐斯衍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清吧里放起了音乐。 听到第一句歌词，他原本要喝酒的动作就此停住。 “我不摘月亮，我要它永远高悬天上，皎洁流芳，” 徐斯衍将酒杯放下，仔细听着这首歌，聚精会神。 “期待是天梯，似乎快濒如悬崖，” “他是不可碰，复杂、悬空、快乐哀愁，” “我是路人某，爱他禁止索要成就，” “放弃强求，各自愉快而自由。” “爱不被他知道，也照旧不朽。” 徐斯衍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完一首歌，舒缓轻柔的女声，像是娓娓道来在诉说一个故事。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徐斯衍竟然发觉自己的眼眶湿了。 听着这首歌，他又想起了阮懿—— 这些年，她是不是也是和歌词里说的那样的，“期待濒如悬崖”，一次一次跌落，最后遍体鳞伤，所以“各自愉快而自由”。 徐斯衍抬起手来擦了一下眼睛，原野看到他这个动作之后，惊异：“你哭了？” 徐斯衍没回应他的问题，转头去问酒保：“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酒保：“《月亮不会奔你而来》。” 徐斯衍：“能切回去重播么。” 酒保照做。 歌曲重播，原野这次也跟着认真听了一下，接着就明白徐斯衍为什么问这首歌的名字了。 大概是想起阮懿了。 —— 可能是白天在商场碰见徐斯衍和赵筝逛街这件事情影响到了心情，这天晚上，阮懿竟然梦见了徐斯衍。 不是很愉快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他们结婚的那段日子，他的生日。 她精心准备了礼物和蛋糕，甚至决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把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爱慕说给他听。 徐斯衍如约回来了，她陪他一起吃了晚饭，拿出蛋糕要他许愿。 到这里，气氛都还算和谐。 可到她开口对他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的时候，徐斯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嘲弄和鄙夷，“你是在给自己下药找借口么？” 她被刺痛，可还是忍着难受继续说了。 她告诉他，她是从高中开始喜欢他的。 她越诚恳，徐斯衍眼底的讽刺就越浓。 告白结束，她拿出准备好的蝴蝶标本交给他，徐斯衍只看了一眼，便直接将它摔到地上。 玻璃碎了，里面的二十七只蝴蝶散落一地。 她摔下山崖时抓到那只，翅膀掉了一半。 梦里，徐斯衍说：“如果你的喜欢就是给我下药逼我娶你，那被你喜欢可真恶心。” 阮懿从这场梦里惊醒的时候，眼角还有泪水溢出。 她抬起手来，指尖碰到那抹湿润后，扯了扯嘴角。 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已经翻篇了，可潜意识不会骗人。 外面天还没亮，阮懿坐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便下床走到书柜前。 她拉开抽屉，将里面的标本取出来，捧在手里看了很久。 最后，阮懿从旁边抽了一个纸箱子，把标本丢进了里头。 其实，早在当年徐斯衍把蛋糕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这标本就该跟它一起被扔了。 那时她舍不得，不知是舍不得自己的心血，还是抱有幻想，以为迟早能送出去？ 不重要了。 垃圾桶是它最后的归宿。 阮懿又打开了最后一个抽屉，把里面的信封和日记全部拿了出来。 一张接一张地撕碎。 不多时，纸箱子里都是碎纸片。 —— 夏季将至。 七点半，太阳已经升起，小区里不少出来晨练的人。 大家都很有精气神，唯独徐斯衍一身疲倦。 他站在树干后，眼下一片乌青。 昨天晚上他鬼使神差地来到大学城，在楼下等了一夜。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么。 早晨的太阳有些刺眼。 徐斯衍正要抬手揉眼睛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从楼宇门走出来的阮懿。 他马上停下动作，注意力集中到了她抱着的那个箱子上。 第649回 三个月后 隔的距离有些远，但徐斯衍视力很好，还是瞟见了蝴蝶标本的一角。 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徐斯衍的心突然悬了起来——阮懿把它带出来做什么？ 怕被阮懿发现，徐斯衍不好跟着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的追随着她的身影。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阮懿的目的地——垃圾站。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徐斯衍看到阮懿把箱子扔到了垃圾站，期间还笑着跟垃圾站的负责人说了几句话。 扔完垃圾，她头也不回地从另外一个方向去了地库。 徐斯衍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背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等阮懿的身影消失，他马上加快步伐走去了垃圾站，在旁边几个人惊讶的注视下，将阮懿刚刚扔进垃圾桶的那个箱子拿了出来。 阮懿刚才投放垃圾的时候，里面许多纸张的碎片飘了出来，散在了垃圾桶的各个角落。 徐斯衍赤手空拳将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碎片都捡了回来。 垃圾站的负责人都看得惊呆了，“小伙子，你这是做什么？”首发 徐斯衍说了句“给您添麻烦了”，便抱着箱子走出了垃圾站。 —— 蒋晨接到徐斯衍的电话，来城府鑫苑接人的时候，被徐斯衍颓废落败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眼下乌青一片，下巴上有胡茬，衣服很皱——最离谱的还是，他的手很脏，肉眼可见地脏。 衣服上也有灰尘。 蒋晨第一天去面试徐斯衍的助理时，就被告知徐斯衍这个人有很严重的洁癖，这些年工作中他也深有体会。 徐斯衍每次从工厂回来都会换一套全新的衣服，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衣冠不整的。 可现在这个状态…… 蒋晨都怀疑他是不是去捡垃圾了。 他这个没洁癖的人都觉得脏，徐斯衍竟然会容忍自己变成这样子？ 蒋晨思考之际，徐斯衍已经抱着箱子坐在了后排，关门声让他回过神来。 蒋晨从后视镜里看着徐斯衍：“徐总，我们去哪里？” 徐斯衍：“嘉誉湾。” 蒋晨应下来，充分发挥了助理的职业道德，回程路上没有问过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赶上早高峰，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嘉誉湾。 下车时，蒋晨习惯性地想要帮徐斯衍去拿那个箱子，然而，他还没动手，徐斯衍就先抱起来了，像抱什么宝贝似的。 蒋晨从未见过徐斯衍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一样东西，不免有些好奇。 定睛一看，箱子里似乎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一堆废纸，还是碎的。 蒋晨看着徐斯衍走进别墅大门，揉了揉太阳穴，徐总不会真的是去翻垃圾桶了吧？ —— 徐斯衍从浴室走出来，直奔书房。 从垃圾站捡回来的纸箱子此时此刻正放在他的书桌上。 徐斯衍在桌前坐下来，率先动手拿出了里面的蝴蝶标本。 还好，没有碎。 徐斯衍的手指抵着屏幕，缓缓摩挲，视线聚焦在那拼出来的两个阿拉伯数字上，眼睛又涩又疼。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礼物了，但眼下和当初完全是两种心境。 徐斯衍将标本小心翼翼地摆在了书桌上，然后开始去拼那些被撕碎了的信。 信件的数量庞大，阮懿撕得虽然不算碎，但要拼凑起来也是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的。 除了信件之外，好像还有几本日记。 徐斯衍从抽屉里找到了透明胶带，开始一张一张地组装、尝试。 —— 隔周，阮懿又去了惠通那边开会。 不过，这一次，阮懿并没有见到徐斯衍。 如此一来她也乐得清净，公事公办，做完自己的分内工作之后，便从惠通出来。 走出电梯的时候，竟然又碰上了赵筝。 赵筝看到阮懿后，脸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阮懿面前。 赵筝头发做了微卷，是栗色，她妆容明艳，看着和姜明珠的风格的确很类似。 只是，赵筝没姜明珠讨人喜欢。 阮懿看到，赵筝耳朵上还戴着那对蝴蝶耳钉，看得出来她很喜欢。 脖子上的玫瑰金项链，也是蝴蝶的款式。 估计是徐斯衍新送的。 赵筝看向阮懿的眼神非常不友好，开门见山对她发出警告：“你离斯衍哥哥远点。” 阮懿：“好。” 她干脆利落的态度让赵筝愣了一下，原本做好对峙的准备，结果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赵筝：“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糊弄我，你来他公司做什么？” 阮懿：“工作。” 赵筝：“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工作的幌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阮懿：“你可以跟他说一声，让他把我从这个项目里除名，谢谢。” 赵筝：“……” 阮懿绕开赵筝，直接走人了。 赵筝看着阮懿的背影，人是懵的。 她一直以为阮懿是费尽心机想勾搭徐斯衍的，但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 三个月后。 工大和惠通的合作项目落地，图纸过了之后，工厂那边便开始投产，在几轮质检审核之后，产品开放了线上预约的通道。 首批预约的销量成绩很好。 主任很开心，特意办了一场庆功宴。 阮懿是在庆功宴上再次和徐斯衍碰面的，三个多月没见，徐斯衍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还是高高在上，风光不已。 两人视线短暂交接后，阮懿率先挪开。 身边的同事见徐斯衍过来，拽了阮懿一把，“阮老师，徐总是为了追你才来的吧？” 阮懿没答。 主任见徐斯衍一直盯着阮懿看，有意撮合他们，便开始张罗：“小阮，你跟徐总一起坐，这次你可是功臣。” 阮懿：“哦。” 徐斯衍出现的时候，阮懿就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她不能驳主任的面子，也不想在工作场合带私人情感。 于是阮懿在徐斯衍身边坐了下来。 庆功宴大家心情都很好，主任是最开心的那个，喝了好几杯酒，有些上头。 主任端着酒杯，看着阮懿，笑眯眯地说，“我们小阮，真是系里的骄傲，被渣男欺负了之后马上就能转身搞事业，这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 “小阮，来，我敬你一杯。” 阮懿尬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和主任碰上。 喝完酒，主任又说：“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渣男就放弃整片丛林，徐先生，你说是不是？” 第650回 窥探 主任刚才那番渣男的言论就让阮懿尴尬得不行了，此时他又cue到渣男本人，阮懿根本没眼去看徐斯衍的表情。 虽然整个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儿——阮懿曾经试图和同事们解释过前夫并非他们所说的那种渣男，奈何同事们并不相信。 阮懿正思考的时候，就听见徐斯衍回应主任，“我的答案不重要，看阮老师的想法了。” 他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乍一听是回答主任的问题，但仔细一品，又像是在等待阮懿对他“追求”的回应。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纷纷朝阮懿看了过去，一时间她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徐斯衍也侧眸看过来。 实际上，今天晚上，阮懿并没有跟徐斯衍说过话。 之前徐斯衍身边多了个赵筝，赵筝戴着他送的耳钉，反复在惠通出现，加上这几个月徐斯衍都没有联系过她，阮懿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到此为止了。 徐斯衍应该很清楚她不愿意因为私事被同事关注，这是故意刁难报复她么？ 阮懿缄默了十几秒，随后端起酒杯喝完了剩下的酒，淡淡回应：“我也这么想，所以最近在相亲了，谢谢徐总关心。” 她脾气是好，但不代表可以一直逆来顺受。 虽然手段略显幼稚，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徐斯衍陷入尴尬境地的感觉，很痛快。 特别是看到徐斯衍目光凝滞、面色阴沉下来的那个瞬间，报复的快感达到了极致。 这一桌的同事都知道徐斯衍在“追求”她，而她却如此不给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示：她就算放下了前夫，宁愿去相亲，也不要徐斯衍。 阮懿这话让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同事们面面相觑，连一向能说会道的主任，都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刺啦。 徐斯衍忽然站起来，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接着他便拿起手机走出了包厢。 他这一走，主任马上看向阮懿：“小阮，你好歹给徐先生留个面子，这么多人呢。” 阮懿摸着酒杯，没说话。 有同事问她：“阮老师，你真对徐总没意思啊？放着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不答应，竟然要相亲。” 另外一个同事跟上：“就是啊阮老师，现在相亲市场上都是什么男人啊，长相就比不过徐总吧？” “我也觉得徐总特别好。” 阮懿松开酒杯，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为徐斯衍说话的这几位同事，微微一笑，“徐总是特别好，但我不要。” 同事：“……” —— 徐斯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了，只是坐下来之后没怎么笑过。 因为那个小插曲，桌上的人也没有再拿阮懿和徐斯衍之间的事情开玩笑。 阮懿很平静地吃饭喝酒，仿佛刚刚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同事们看着阮懿的状态，实在是很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庆功宴散场之后，阮懿叫了个代驾。 她站在餐厅门前等代驾过来碰面的时候，又跟徐斯衍打了照面。 他手臂上搭着西装，从餐厅走出来，两人的距离不到两米。 徐斯衍也停在附近，阮懿猜测他应该是在等司机过来接他，毕竟他晚上也喝了不少酒。 九月北城的天气还很暖和，晚上微风拂过，阮懿长裙的裙摆被吹得舞动起来。 徐斯衍垂眸看着她露出来的脚踝和小腿，夜色之下白得晃眼，他抬起手来拽了拽领带，喉咙有些热。 “斯衍哥哥！”徐斯衍盯着阮懿的脚踝看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嗲里嗲气的声音。 被打断，徐斯衍略有不悦，抬起头便对上了赵筝惊喜的脸。 赵筝显然很开心能在这里碰见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在这里吃饭吗？好巧啊。” 徐斯衍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和赵筝的热情比起来，他显得很冷淡。 他下意识地往阮懿的方向看过去，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阮懿很快便收回。 徐斯衍想走上去跟她说话的时候，阮懿找的代驾已经来了，她把钥匙交给了那个代驾，之后便上了车。 q4绝尘而去，徐斯衍的视线盯着对面的马路，久久没有收回。 赵筝刚刚并没有注意到阮懿的存在，看到徐斯衍盯着前面的路看，她有些好奇：“斯衍哥，你在看什么呀？” 徐斯衍回过神来，冷淡地回她：“没什么，你先走吧。” 赵筝不甘心，她都好几个月没机会和徐斯衍见面了，“你喝了酒，我送你回去吧。” 徐斯衍拒绝：“我助理来接我，不麻烦你。” 徐斯衍话音落下不久，蒋晨就开着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徐斯衍说了句“我走了”，便打开车门上了车，赵筝只能眼睁睁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徐斯衍的车走后，赵筝不甘心抓住了手里的包。 她刚回国第一次见徐斯衍的时候就看上他了，使了各种手段接近他，但徐斯衍根本不接招。 起初还会因为赵家的关系对她留存基本的礼貌，但这几个月，合作交给了专人负责之后，赵筝就没多少机会跟徐斯衍见面了。 今天好不容易机缘巧合碰上，结果徐斯衍也不肯跟她多说话—— —— 徐斯衍喝了酒，但没到醉的程度。 回到公寓冲过冷水澡之后，大脑和身体都冷静了不少。 徐斯衍穿着浴袍走到书房，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透明的文件夹。 之前被阮懿丢进垃圾桶的，那一封封的信，还有日记本，经过他一个多月的拼凑，终于再次变得完整。 信的内容，徐斯衍大都看过。 给他震撼最大的，不是信，而是那两本日记本。 日记本不厚，很小很轻薄的册子，里头记录了阮懿从初一到高二的生活。 内容不多，基本上每天都只有一句话。 可徐斯衍却从这每天仅有的几句话里，窥探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阮懿—— 比他从清和口中了解的阮懿更立体，更震撼。 徐斯衍从文件袋里取出了白色封面的那只日记本，再次翻开。 纵使这段时间里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再打开的时候，还是会因为里面的内容产生那种呼吸困难、甚至是揪心的感觉。 【我今天去求爸爸和妈妈和好了，为什么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第651回 燥热 【今天爸爸终于回家了，我给他烤了曲奇饼干，但他只吃了一口，也没有夸我。爸爸好像真的不爱妈妈了，也不爱我了。】 【今天学校开家长会，妈妈生病了，给爸爸打了电话的，他说没空过来的，班上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有点小难受，好想念小时候没有烦恼的日子。】 【妈妈过生日，爸爸竟然没有回来，不小心听见爷爷教训妈妈不够体贴，留不住爸爸的心，为什么男人出轨，被指责的却是女人呢？对这个家好失望。】 【今天爸爸给我送生日礼物了，还买了蛋糕，他好像还是喜欢我和妈妈的。】 阮懿初中这本日记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跟家庭有关的。 从日记的内容就能看出来，阮江古那个时候已经出轨了，因为这件事情，阮懿变得很痛苦，几乎每天都在纠结“爸爸究竟还爱不爱我和妈妈”。 其中不乏矫情的文字和一些反复心软横跳的言论，在三十多岁的人眼里显得很幼稚。 可徐斯衍看到这些内容却十分难受。 正是是因为他知道阮懿现在对阮江古和阮家的态度，这种难受揪心的感觉翻了倍。 很难想象她是经历了多少失望，才渐渐放弃了这段关系。 徐斯衍看完这本日记之后，又打开了另外一本。 这一本日记是阮懿高中时期的记录，但内容明显没有上一本那么多了，隔几天才会有一条记录，相比之前的矫情和纠结，这本的内容相对理智了许多。 就连对阮江古的称呼，都由“爸爸”变成了“他”。 仅凭这个称呼就能感受到她态度的变化了。 这本日记的内容里，除却阮江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徐斯衍轻车熟路地翻到中间的某一页。 这是整本日记里最长的一篇。 【人总是会被自己没有的特质吸引，我懦弱，优柔寡断，只会爱上果断的人。 他拒绝别人表白的时候很冷漠，可给我手帕的时候又有点温柔。 可能是我的错觉。 他把手帕递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把勇气和果决传给了我。 我跟妈妈说，我们离开这个家吧，不要再试图挽回什么了，她同意了。 接下来要等他们离婚了，我以后应该没办法在附中读书了，珍惜接下来的每一天，能看到他就好了。】 徐斯衍起初并不确定这篇日记里的“他”就是他本人，直到看了后面的内容。 此前从周礼口中得知物理竞赛的事情时，徐斯衍就知道，他和阮懿之前有过交集。 可他完全不记得。 即便是看了阮懿日记里的记录，殚精竭虑、绞尽脑汁，仍然回忆不起来。 徐斯衍有些挫败地合上了日记本。 他抬起手来揉上太阳穴，耳边又响起阮懿今晚在餐桌上的那番话。 针锋相对，棱角分明。 阮懿离婚后对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急转弯，但在人前还是会保持体面。 当着众人的面给他难堪，是第一次。 她说完那句话时，眼底闪过的得意，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徐斯衍的身体又开始燥热，鼻尖和额头隐隐有汗珠渗出来。 —— 周末，徐斯衍一早被原野的微信吵醒，说是今天要组团去御水湾吃饭。 自打周礼和姜明珠有了孩子之后，他们这群人聚餐都是在御水湾进行，周礼嘴上说着嫌弃儿子，但陪伴却一点没少。 徐斯衍这阵子忙，也许久没去看过千千了。 回完原野的消息以后，徐斯衍起来洗漱了一下，去商场买了几样玩具作为礼物，带去了御水湾。 徐斯衍买东西耽搁了时间，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千千在草坪上扔皮球玩，被一群大人围着，笑声不断。 徐斯衍走上前，将礼物交到姜明珠手上。 姜明珠接过来，笑容明媚地说了一句“谢谢”，之后才发觉徐斯衍的黑眼圈很重：“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睡好？” 徐斯衍动了动嘴唇，正想回答姜明珠的问题，结果周礼忽然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 他盯着姜明珠，面无表情：“你好像很关心他。” 姜明珠：“……” 坐在旁边的付晓芝简直看不下去，“周四你差不多行了啊，儿子都一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徐斯衍已经习惯了周礼这样子，没再说话，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徐斯衍才发现不对劲。 周礼身边有姜明珠，原野身边有俞宁，付晓芝身边有郑凛叙，方沁阳身边有付暮晔。 只有他是一个人。 而其他人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 原野朝徐斯衍挑眉：“诶，昨天晚上庆功宴你见到阮懿没，怎么样？” 徐斯衍：“……” 付晓芝：“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不怎么样了。” 姜明珠的想法和付晓芝差不多，但是看徐斯衍一脸颓败的模样，还是鼓励了他几句：“别灰心，俗话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要不我把阮懿约过来吧。”付晓芝拿出手机，决定讲义气地帮他一个忙。 徐斯衍没有拒绝，眼看着付晓芝给阮懿发了微信。 付晓芝很机智地模糊处理了信息，只是说姜明珠想喊她来御水湾吃饭，很久没见过她了，希望她能过来。 为了体现诚意，姜明珠也拿起手机亲自给阮懿发了一条语音。 一番软磨硬泡以后，阮懿同意了来御水湾。 付晓芝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徐斯衍，然后叮嘱他，“阮懿说她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到，一会儿你就站大门口等她，好好表现。” 徐斯衍：“……” 原野：“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怕阮懿在大门口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折回去了。” 他随手给旁边的俞宁喂了一块儿薯片，“阮懿现在可不太想看见他。” 这一听就有故事。 付晓芝警铃大作：“徐斯衍你又作什么死了？” 徐斯衍照旧一言不发。 周礼直接看向原野：“你说。” 原野放下手里的薯片袋，“大概是三个多月之前吧，他心态崩了，找了个对他有意思的女人想刺激刺激阮懿，最后把自己刺激到了。” 周礼：“神经病。” 徐斯衍反唇相讥：“你当初找徐瑛菲就不神经病了？”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姜明珠马上站出来拉架：“行了，说正事。” 第652回 肌肤之亲 周礼接收到姜明珠警告的目光之后，转身去跟千千玩皮球了。 姜明珠看着徐斯衍跟他说：“你这个行为并不明智。” 徐斯衍：“我知道。” 其实他也是后悔的。 因为阮家的事情，阮懿对他的态度是稍稍缓和了一些的，可他那个时候太贪心了，得到一点反馈就想要更多，看到她对于赵筝的出现无动于衷、又发现她摘掉了手镯和项链时，情绪集中爆发了出来。 然后就把她推得更远了。 姜明珠：“利用演戏的方式刺激对方倒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招，但你跟周礼没得比，当初他是被我伤害的那个人，他有理由和立场这么做，但你没有资格这么对阮懿。” “你要搞清楚，在情感层面来说，一直是你在伤害她，现在是她心死了，你在追人。”姜明珠字字珠玑，“你在这个时候找个女人带在身边，她大概只会庆幸你终于放弃她去找别人了，怎么可能因为你吃醋？” 徐斯衍骤然捏紧了拳头。 是。 他后来也反应过来了。首发 阮懿之前喜欢他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吃醋的表现，何况是现在—— 徐斯衍：“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其实很绝望，“我主动联系她，她会觉得我在打扰她的生活，我不主动联系她，她更不会想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对她。” 姜明珠：“其实你不用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她垂下眼睛沉吟片刻，“阮懿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以前她喜欢你的时候，也不会主动联系你吧？我以前就告诉你了，你想要追她，就要做好长久没有回应的心理准备，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放手吧。” “我不会。”徐斯衍听到“放手”两个字，条件反射一般反驳。 “嗐，我觉得斯衍就是太要脸了，矫情。”原野忍不住插进来，精辟地总结：“烈女怕缠郎，追女人哪能要脸啊，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我要是你，我就天天跟着阮懿，她有什么需要的时候我马上就出现，逢年过节什么的再去她家里拜访一下，入侵她生活的每个角落，喜欢不喜欢另说，起码得让她习惯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 阮懿也是买了礼物以后才来的御水湾。 和徐斯衍离婚之后，阮懿就没有再和姜明珠他们见过面了，但微信上偶尔还会聊。 今天姜明珠和付晓芝轮番喊她过来，她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阮懿刚拎着礼物走进院子，就听见了一阵孩子的笑声。 定睛一看，是周礼和周谦佑父子两个人玩皮球。 周礼在家穿得很随意，一件黑色t恤，一条运动裤，陪儿子玩的时候不像平时那么严肃，嘴角还隐约能看到笑意。 很温馨的一幕。 阮懿收回视线，一眼便扫到了坐在对面的徐斯衍。 两人视线相对，阮懿很快便收回目光，将礼物交给姜明珠：“给千千的小礼物。” 姜明珠接过来，“谢啦，最近怎么样？” 阮懿：“挺好的，你们也还好吧？” 虽然有挺长时间没见了，但阮懿很快就和其他人聊起来了。 徐斯衍则是一直盯着她看，静静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阮懿说她开学之后要准备下个年度的职称评选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泡在实验室。 原野听见这话之后，用力撞了一下徐斯衍的胳膊，挤眉弄眼：听见没，你机会来了。 —— 阮懿在御水湾待了一天，吃过晚饭之后才离开。 徐斯衍没来找过她，两人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阮懿原本以为，今天就这么平和地过去了。 但，晚饭的时候，徐斯衍喝多了。 这本身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情，但徐斯衍今天来的时候没开车，是跟原野一起来的。 “阮懿，帮个忙可以不？”原野扶着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徐斯衍停在阮懿面前，“他喝多了，蒋晨和刘助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小鱼工作室那边临时有事得赶过去，你把他送回嘉誉湾吧。” 阮懿：“……好。” 从御水湾回大学城，正好顺路路过嘉誉湾，转个头就能把他送到，因此阮懿没有拒绝。 原野跟阮懿说了句“谢谢”，马上把徐斯衍扶上了车。 趁阮懿上车的时候，原野凑到徐斯衍耳边说：“机会给你摆这儿了，你好好把握。” 徐斯衍好像醉得很厉害，上车之后一直没睁过眼睛，也没说过话。 阮懿时不时就要从后视镜里瞟他一眼。 如果不是看到他胸腔因为呼吸起伏，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死了。 九点出头，q4停在了嘉誉湾大门口。 阮懿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去后排扶徐斯衍。 徐斯衍醉得厉害，身体很重，阮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从车上弄下来，扶他进大门之后，已经气喘吁吁。 阮懿把徐斯衍放在沙发上，准备去给他倒水，结果徐斯衍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把将她拽到怀里，紧紧抱住。 阮懿蹙眉，刚要开口制止他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手背上一湿。 ……是一滴泪。 徐斯衍的眼睛红了，长而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配上他颓废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遭受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对不起。”他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不愿意被她看到这副样子，“阮懿，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他的声音在发抖。 阮懿第一次听他的声音抖成这样。 她喉咙口有些酸涩，“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 徐斯衍抱着她不肯撒手，嘴唇贴上了她的脖颈，手指沿着她的腰线摩挲。 阮懿被徐斯衍的动作弄得气息不稳，可力气又不足以推开他，她急促的呼吸，清晰地被他感知到。 徐斯衍似乎是受到了鼓励，吻到了她的耳廓，牙齿轻轻咬了一下。 阮懿被他的动作弄得抖了一下，“徐斯衍，你——”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徐斯衍的唇堵住了她的，趁她说话张嘴的空隙，轻而易举地入侵她口中。 阮懿的手指蓦地抓紧了他的肩膀，指关节发白。 她是一个正常的、三十岁出头的女人。 徐斯衍是唯一一个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至于徐斯衍的反应，她也感受得真切。 第653回 昨晚她在我这里 徐斯衍感觉到阮懿在颤抖，顺势把她推到了沙发上，继续和她缠吻。 阮懿的整个身体都被徐斯衍笼罩住了，鼻腔里是他身上的酒气和香根草的味道，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香根草潮湿的味道，让此时的气氛更显得旖旎。 酒精像是会传染，徐斯衍终于松开她的嘴唇时，阮懿感觉自己也像是喝醉了。 脸颊滚烫，头昏脑涨。 徐斯衍的动作并未就此停止，他潮湿的吻再次落在了她的锁骨处，唇瓣抵着那里，吻得很轻。 这触感让人皮肤发痒，紧跟着，阮懿的小腿紧绷起来。 结婚四年半，他们过夫妻生活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期间，徐斯衍连阮懿的嘴唇都没碰过，也就更不可能像此刻这样耐心去对待她。 有一个瞬间，阮懿产生了一种他们是一对处于热恋阶段情侣的错觉。 或许人骨子里都是渴望被珍视、被爱的。 这种被捧在掌心、视若珍宝的感觉，令人上瘾，也给了人放纵的借口。 —— 等到理智回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彼时，阮懿已经躺在了嘉誉湾二楼的主卧，徐斯衍就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 小麦色的手臂和她白得晃眼的肌肤，对比鲜明。 阮懿整个人都是放空的状态，灵魂仿佛漂到了上空。 后来，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阮懿打了个激灵，发现那是她的手机。 手机在徐斯衍那边。 阮懿看向那边，双手撑着床想要起身去拿，可是腰酸得不行，动作显得十分艰难。 而她在这边挣扎的时候，徐斯衍已经将手机送到了她面前。 电话是清和打来的。 看到来电显示，阮懿已经开始心虚了。 阮懿做了个深呼吸，摁下接听键放在耳边，便听见清和担忧的声音：“壹壹，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 阮懿：“晚上喝了点酒，在朋友家里睡着了。” 这样的理由，正好解释了她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哑，“忘记给你打电话了，喝酒开车不安全，今晚我就住这边了，您早点休息。” 清和不疑有他，叮嘱了阮懿几句以后，便挂了电话。 阮懿将手机放到一边，刚要翻身，徐斯衍便再次抵上来，双臂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腰。 ………… ………… （此处省略三千字。） …… 无数实验数据的结果都显示，人的意志力在凌晨时分是最为薄弱的，黑夜会放大人的邪念和欲望。 在这个荒唐的夜晚，阮懿终于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似真似幻，她一度分不清这是否是现实，她究竟是身临其境沉浸其中的角色之一，还是漂在上空俯瞰这场凌乱的浮魂。 后来意识渐渐消弭，坠入无尽深海。 —— 早晨八点半。 阮懿缓缓睁开眼睛，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她走失的意志力和理性也已经回笼。 腰上缠着的那双手臂，还有身体的酸痛和这一身的吻痕，都在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徐斯衍喝了酒，但她好像也跟着一起醉了。 阮懿看着凌乱不堪床褥，太阳穴隐隐作痛。 一夜情在这个时代或许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是别人，阮懿或许也可以劝说自己欣然接受。 可对象是徐斯衍。 阮懿现在非常后悔自己昨夜的冲动，她自认算是个意志力还算坚定的人，竟然也会因为生理本能做出这种背德的事情。 阮懿正思考着应该如何处理这场意外，身边的徐斯衍也醒过来了。 徐斯衍睁眼之后并没有松开阮懿，反而是用了一把力，将她抱得更紧了。 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阮懿甚至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 早上的男人很危险。 “你先放开我。”阮懿平复了一下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 情绪控制得还不错，可惜她的嗓子哑得太厉害了，这又在提醒她昨夜的失控。 徐斯衍哪里会听她的，抱着不肯松手，大腿压住她的，贴得更紧了。 “徐斯衍。”阮懿叫他名字的声音已经在抖。 徐斯衍盯着她的眼睛，“你喜欢我这样么。” 阮懿头皮发麻，调整好呼吸说：“……先放开我，我们谈谈。” 徐斯衍：“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打算口是心非。” 他低头看着床单说出这句话的。 阮懿紫强装镇定：“这说明不了什么，感官欢愉只是人类的本能而已，我和你……” “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徐斯衍接过她的话，唇抵住她的耳廓，“所以我只要你的本能就可以了。” 阮懿：“……” 她来不及拒绝，徐斯衍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 阮懿失重往前倒去，双手抵住了他的胸口，头撞上他的肩膀。 那里刚好留着一堆牙齿印，是她昨天晚上咬出来的。 最后这场谈判又以一场荒唐收了尾。 阮懿被徐斯衍抱去了浴室。 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阮懿哑着嗓子说：“你能先出去么，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徐斯衍低头扫了一眼她的腿，“你没问题么？” 阮懿：“……还行。” 徐斯衍：“好。” 他放下手里的男款睡衣，“我这里没有你的衣服，先穿这个，一会儿我让人送。” 阮懿无心听他说什么，只想让他快点出去：“知道了，你出去吧。” —— 不止阮懿需要冷静，徐斯衍也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他接下来要怎么跟阮懿相处。 昨天晚上他没醉，装醉让阮懿送他回家，是他和原野商量出来的策略。 原本是想要趁这机会再跟她好好谈谈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谈到了床上。 昨天晚上阮懿的反应……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拿着衣服去楼下冲了个冷水澡。 徐斯衍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阮懿还没下来。 他知道她不会很快下来，于是拿出手机联系了原野。 徐斯衍：【在么？】 原野：【？】 徐斯衍：【昨晚阮懿在我这里。】 原野：【┌(。Д。)┐！】 徐斯衍：【说人话。】 原野：【你……强x前妻？】 徐斯衍：【应该不算，她没拒绝。】 好像还很享受。 原野：【我草我草！】 徐斯衍：【她现在在洗澡，等下应该会和我谈判。】 原野：【抓住机会啊兄弟，让她对你负责！】 第654回 勾引 徐斯衍的确考虑过这个策略，但成年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什么负责。 而且他是个男人，又怀不上孩子，连谈判的资格和立场都没有。 徐斯衍：【阮懿不会因为这个就跟我和好的。】 她早晨醒来时短暂说过的那句话里，已经把这个意思表达得很清晰了。 原野：【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跟你和好，我是让你趁机自荐枕席。】 徐斯衍：【？】 原野：【她没拒绝你，说明你的肉体对她还是有点吸引力的，你得充分发挥自身优势。】 原野：【[硬盘照片]好好学习一下。】 徐斯衍：【你是让我勾引她？】 原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会儿阮懿应该会跟你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你到时候就跟她谈谈长线作战。】 怕徐斯衍听不懂，原野简单粗暴补了一句：【一起放炮。】 徐斯衍反射弧再长也不至于听不懂，他拧起眉来，对于这个提议又嫌弃又心动。 这种情况在他的圈子里屡见不鲜，但徐斯衍对感情方面的道德标准很高，他从来没想过去沾染这些恶习，更没想过跟阮懿发展成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 但是眼下他对她的吸引力好像只剩下了这一项。 徐斯衍几分钟没回消息，原野那头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跟着发了一条：【男人，放下你的身段。】 徐斯衍：【你觉得她会同意么？】 原野：【这就要讲究一下谈判策略了，这件事情，她应该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吧？特别是她妈妈，还有你爸妈。】 徐斯衍：【你让我威胁她？不可能。】 原野：【这算个屁的威胁，这是拉扯懂不懂？】 徐斯衍：【我不想靠这种手段。】 原野：【那你为什么不靠她对你的爱拿捏她呢？是不想吗？】 徐斯衍：【滚。】 徐斯衍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还没来得及思考原野的提议，阮懿已经洗好澡、穿着他的睡衣下来了。 她的头发只吹到了半干，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他的那套藏蓝色睡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阮懿下楼的时候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脖颈露出了一片。 徐斯衍清了清嗓子，视线避到一旁。 阮懿走到徐斯衍对面停了下来，身上的睡衣太宽松，穿着没什么安全感，她下意识地用两条胳膊护住了胸口。 阮懿：“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 她说出来的话和原野刚刚推测的一模一样。 “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也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毕竟这不是什么能拿上台面说的风光事。 徐斯衍从阮懿的后半句话里听出了她的担忧。 他垂下眼皮看着地板，余光瞥见了她的脚趾，嗓子又开始发热，“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你都很享受。” 阮懿哽了一秒，“那是……” “生理反应，我明白。”徐斯衍平静地接过她的话，“有没有考虑过，持续享受这种感觉。” 阮懿：“什么意思？” 徐斯衍：“你听懂了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负责享受，也不需要负责，我可以让你每天都像昨晚一样。” 阮懿：“……不用了。” 徐斯衍：“或者，我也可以去跟你妈说，昨天晚上你是在我这里过夜的。” 他不疾不徐地抛出这句话，“她比较传统，应该会让你承担起这件事情的责任吧。” 阮懿蹙眉：“你威胁我。” 徐斯衍不置可否，“考虑一下吧，我至少很干净。” 阮懿又生气又想笑。 徐斯衍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指碰上她的脖子，拇指抵着锁骨的位置按压、磨蹭，她马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其实你很享受这件事情，如果找别人，不一定有我了解你。”他重新问了一遍，“要不要？” 阮懿忍下战栗，“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她补充了后半句，“特别是我妈妈和外公外婆。” 徐斯衍咂摸了一下阮懿的这句话，“我可以把你的回答当做同意么？” 阮懿：“你也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是徐斯衍一个人的责任，她的性格也没办法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徐斯衍想跟她上床这一点，她早在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 或许就是因为一直没有睡到，才会惦念纠缠这么久。 既然已经有了昨夜，不如破罐子破摔，身体的欢愉和荷尔蒙的刺激能持续多久呢？ 最多三个月，他们彼此大概都会对这件事情腻味。 如果能用短暂的三个月换今后的安宁，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如徐斯衍所说，她也是享受的。 正视自己的生理欲望，从来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答应归答应，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除了刚刚那个条件之外，我还有几点要求。” 徐斯衍点头：“你说。” 阮懿：“第一，以后不要在我同事面前做一些对我造成困扰的行为。” “第二，我有我的私生活，你不能干涉。” “第三，我答应这个要求不代表我们之间还有其他可能性，关系仅限于此。” 阮懿每多说一句，徐斯衍的表情就阴沉几分。 就在阮懿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沉着声音答应了下来：“好，我同意。” 阮懿：“那你去打印合同吧，一式两份。” 徐斯衍站在原地不动，目光紧锁着她，带着疑惑。 阮懿：“留个纸面协议比较好。” 徐斯衍：“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阮懿没答。 徐斯衍：“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么？” 阮懿：“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徐斯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咬着牙将愤懑和脾气压下去，“我知道了，先吃饭吧。” 他话音刚落，门铃正好响了。 徐斯衍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人是蒋晨。 蒋晨一早就接到徐斯衍的电话，让他去买一套女人的衣服送过来，还指名要他买某家面包店的黄油可颂。 蒋晨嘴上没问，但很好奇徐斯衍这边的女人是谁。 蒋晨看到穿着徐斯衍的睡衣站在客厅的阮懿之后，瞳孔短暂地震了一下。 蒋晨收起震惊：“徐总，衣服和早餐都买好了，我不打扰您了，再见。” 然后赶紧离开。 第655回 累的人应该是我吧 阮懿刚才跟蒋晨四目相对了几秒，虽然蒋晨收得很快，但她还是看出来他的震惊了。 所幸她心理素质还过得去，没有把尴尬和窘迫表现在脸上。 徐斯衍倒全然没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他将放衣服的那个大购物袋交给了阮懿，“先换衣服还是先吃饭？” 阮懿接过来：“我去换衣服。” 她现在身上只有外面这一层男士睡意，贴身衣服都被徐斯衍撕得变形不能穿了。 虽然之前什么都做过了，但这个状态跟他面对面吃早饭，怎么想都很奇怪。 徐斯衍没有拦着她，“那你去换衣服，我等你吃饭。” “你喝什么？”他又问了一句。 阮懿：“美式吧。” 徐斯衍：“好。” 短暂交谈结束，阮懿去了一楼的客房换衣服。首发 打开购物袋一看，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有，而且内衣还是她经常穿的那个牌子。 尺码还挺贴身的。 想必蒋晨也是受了徐斯衍的指示之后才买的，毕竟，比起徐斯衍，她跟蒋晨更不熟。 外面的衣服是米白色的修身打底衫，下面是一条同色系的裙子。 阮懿换好衣服之后，将身上脱下来的男士睡意叠起来放到了床边，整理着头发走向餐厅。 来餐厅的时候，徐斯衍已经把早餐摆在桌上了。 阮懿看到盘子里的黄油红豆可颂和旁边的美式之后，多少有些恍惚。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他们在一起吃早餐的次数本身就屈指可数，仅有的那几次也都是她忙活着准备的。 阮懿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有机会吃徐斯衍准备的早餐——虽然是买的。 阮懿坐下来之后，看到了面包店的纸袋子，马上认出了这家店。 难怪她觉得这个可颂看着很眼熟。 这家面包店是阮懿私下很喜欢吃的，他家在大学城那边有分店，只是平时排队的人爆满，阮懿只有周末或者是去学校上早课的时候才买得到。 而可颂，就是他们家的招牌，经常断货。 阮懿盯着盘子看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徐斯衍的声音：“不喜欢么？” 阮懿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徐斯衍：“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 他没回答是怎么知道的，阮懿索性也不追问了，可能是平时跟她身边同事接触的时候随口问的吧，毕竟教研组里不少人知道她的口味。 阮懿喝了一口美式之后，就开始吃可颂。 昨天晚上体力消耗大，今天她非常饿，导致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饭量也翻了倍。 平时阮懿早晨吃一个可颂配一杯咖啡就差不多饱了，毕竟里面还夹了一大块黄油还有很多豆沙。 但今天吃完一个可颂之后，阮懿觉得胃还是有些空。 还好，蒋晨还买了几种其它面包。 阮懿看了一眼旁边的肠仔包，拿之前先问了一下徐斯衍：“你还吃吗？” 徐斯衍摇摇头。 阮懿：“那我把剩下的吃了。” 她拿过来那一份肠仔包，一个盒子里装了三个，很轻松就吃完了。 徐斯衍虽然跟阮懿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多，但对她的饭量是有印象的，难得见她吃这么多，便没话找话：“你今天很饿？” 阮懿：“嗯，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徐斯衍哽了一下。 他当然猜到这个层面了，只是没想到阮懿能这么自然地说出口。 正常的走向应该是阮懿不好意思说，被他问到脸红才是。 徐斯衍：“累的人应该是我吧。” 阮懿短暂停顿了一下，随手拿起手机：“需要给你点一份外卖吗？” 徐斯衍：“……” 阮懿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协议打印好了你再联系我吧，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了。” —— 阮懿走得很干脆，徐斯衍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嘉誉湾。 阮懿走后，徐斯衍便去了书房，亲自编撰了一份协议，一式两份打印出来。 徐斯衍这边刚打好协议没多久，突然听见了一阵门铃声。 他打开监控中心一看，门前的人是原野。 徐斯衍按下开锁按钮，接通之后说了一句：“我在书房。” 不到三分钟，原野就跑上来了。 原野走进书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好戏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徐斯衍看着正在摸下巴的原野，“你来干什么。” 原野：“小鱼在附近拍杂志，我送完她，正好路过。” 原本是没打算过来打扰的，结果车开到嘉誉湾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阮懿的那辆q4驶出来。 阮懿不在了，原野便调头过来找徐斯衍了。 说话间，原野已经走到了书桌前，一低头就看到了旁边的协议。 他顺手拿起来，随意一瞟，便看到了重点。 “啧。”原野斜睨着徐斯衍，“阮懿同意了？” 徐斯衍没回答。 原野习惯了徐斯衍的闷骚，也不介意他的沉默，继续翻看着协议。 然后很快就看到了协议里的具体条款。 憋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了，原野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徐斯衍的脸色有些垮：“有意思么。” 原野：“可太有意思了。”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几张纸，“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哦不对，卖屌赔款。” 徐斯衍本来就因为协议的事情很憋屈，经原野这么一说，脸上彻底挂不住，直接动手抢过来协议：“你滚。” 原野咳了一声，拍着徐斯衍的肩膀强行安慰，“行了啊，往好了想，阮懿肯同意跟你继续睡，说明她好歹对你的身体还有点儿兴趣，总比什么都没感觉来得强吧。” 徐斯衍有点被安慰到，但不多。 原野见他脸色和缓了不少，便凑近了几分，挑眉揶揄，“看来昨天晚上你俩很愉快啊。” 徐斯衍：“……” 原野：“阮懿看着不是那种把持不住的人，啧，你怎么勾引人家的？真看不出来，你伺候女人还挺有一套？是不是偷偷恶补了？” 徐斯衍：“闭嘴吧你。” 原野看到徐斯衍的耳朵红了，更觉得好笑，“我草，哈哈哈，你还害羞了？” 徐斯衍：“……再多说一句，下次别怪我跟俞宁讲你前女友们的故事。” 原野收敛了一些，但还不忘说：“加油，努力，用你的绝活征服她。” 第656回 耳廓 原野倒也不是一定要和徐斯衍讲荤段子。 只是徐斯衍这个人在男女关系上太过“清高”，换个说法就是太理想化—— 就比如他和阮懿之前的那段婚姻。 因为不喜欢，他竟然真的可以做到新婚之夜都不跟人发生关系，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还安然无恙。 人有原则固然是好事，但原则性太强也间接造成了徐斯衍和阮懿现在这种关系。 性生活在男女关系里是特别重要的一环，徐斯衍如果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好好发挥，说不定阮懿能因为荷尔蒙激素作用对他产生新的兴趣。 毕竟，床上的徐斯衍，阮懿之前应该也没怎么见过。 —— 阮懿回到家里的时候，清和刚好在客厅坐着。 昨天晚上太累，阮懿开车回来的路上，腰疼腿酸，进门换鞋的时候，腿都在发软。 清和：“壹壹，你怎么换衣服了？” 阮懿被清和问得怔了几秒，“昨天衣服喝酒弄脏了，穿了朋友的回来。” 清和点点头，“昨天晚上没睡好吧，我看你走路都飘，回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阮懿：“好的，妈妈。” 跟清和聊完，阮懿便回到了房间。 但她并没有睡觉，而是脱了鞋靠在床头坐着发呆，脑海中再次闪过昨天晚上的画面。 阮懿的耳朵有些热。 她跟徐斯衍前后认识这么多年了，但昨天晚上确实是第一次见徐斯衍那个样子。 ——-平心而论，之前阮懿对于和徐斯衍上床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婚后的几次，她都没有投入其中享受过。 但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样。 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竟然能有那样的状态，甚至还跟他——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手机震了一下。 阮懿摸到手机拿起来，看到了徐斯衍发来的消息：【到家了么？】 阮懿：【嗯】 徐斯衍：【协议好了，什么时候有空签字？】 阮懿：【有空联系你】 徐斯衍：【好，我等你。】 阮懿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便没有再回复。 但隔了几分钟，徐斯衍的消息又发来了：【你那里好像有点肿，问了下医生，可以擦点药。】 阮懿：【哦哦】 徐斯衍：【你嗓子还疼么？】 徐斯衍这一问，阮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如果只是单纯地叫，嗓子最多只是哑，不至于疼。 阮懿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嘴唇，心跳的频率都加快了不少。 阮懿：【我自己会注意，不聊了。】 这条消息发完，阮懿直接把手机扣过去，没再管徐斯衍的回复了。 —— 周一上班，阮懿接到了学校的职称评选通知。 之前阮懿从讲师升到了副教授，距离现在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今年差不多可以尝试往上升了。 阮懿在官网下载了报名表，整理好资料之后提交了报名申请，接下来就是准备论文的选题了。 跟惠通那边的合作的产品已经上线了，刘教授原先是打算让阮懿继续去跟能源车的那个项目，但阮懿跟他说了职称评选的事情后，刘教授便将这个项目交给了别的同事。 阮懿现在带的学生都大四了，这学期没多少专业课。 于是她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做实验、准备论文了。 这比她手上有项目有课程的时候还要忙。 后面的几天，阮懿都在忙论文选题的事情，注意力被工作吸引，她完全忘记了跟徐斯衍之间的约定。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周五这天，阮懿定下了论文的选题，下午便一头栽进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八点半，都没出来。 实验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阮懿拿出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记录着刚刚得到的数据。 最后一个数字录入完毕，阮懿按下保存键，合上笔记本，揉了揉肩膀。 在实验室待久了就会肩膀疼颈椎疼。 从高度集中的工作状态里抽离出来，肚子也饿了。 阮懿低头去收拾东西，没过几秒，便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了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徐斯衍。 阮懿：“你怎么来了？” 徐斯衍停在她面前，手里的两份协议放到课桌上，“等了一周，你都没联系我。” 阮懿看到协议之后才想起来怎么回事：“这周报了职称评选，有点忙，忘了。” 说话间，她翻开了协议，认真看了一下内容。 条款跟她之前提的要求差不多，读完后没什么问题，阮懿拿起旁边的中性笔在落款处签了字。 “我留一份，这份给你。”她拿了一份的还给徐斯衍。 徐斯衍接过来，“吃饭了么，一起。” 阮懿踌躇几秒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个时间，家里三个长辈都吃过晚饭了，她原先也是打算在外面吃了再回去的，多个徐斯衍也不多。 阮懿收好东西，跟徐斯衍一起走出实验室，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阮懿拿出车钥匙，“你的车停在哪里？我先去开车，我们吃饭的地方见吧。” 她话音刚落，徐斯衍已经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走了车钥匙。 两人的指尖短暂碰到了一起。 阮懿像触电一样，蓦地收回手：“你——” “我没开车，开你的吧。”徐斯衍说。 阮懿“哦”了一声，两个人沉默地走到了教职工停车场。 这个时间，停车场已经没几辆车了，安静得有点诡异。 来到停车位，阮懿准备去坐副驾，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徐斯衍忽然走过来，亲自替她开了门。 阮懿觉得他其实没必要这样，但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阮懿在徐斯衍的注视之下上了车，可再看徐斯衍，他好像没有任何要关门的意思。 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她的脸看，眼底火焰四起。 阮懿被看得不自在，她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徐斯衍忽然逼近，掌心按住她的侧颈，低头吻住了她。 舌头很快钻进来。 阮懿被迫承受，这种环境让她精神紧张，导致躯体的反应更加剧烈。 对于徐斯衍来说，她的颤抖就是兴奋剂。 他的手贴着她的侧颈，指尖抵着皮肤一路往上，最后两根指头捏住了她的耳廓。 阮懿抓住他的胳膊，看向他的双眼已经湿了，泛着水光。 徐斯衍离开她的唇，手指依旧捏着她的耳朵，“试试么，在车里。” 第657回 月色 阮懿气息不稳，大脑陷入混沌，但幸好尚存了一丝理智：“不行。” 她推了他一下，但力气软绵绵的，“我肚子很饿，先去吃饭。” 徐斯衍听她说肚子饿，便替她拉上了安全带：“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发动车子之后，徐斯衍又问阮懿：“想吃什么？” 阮懿想了一下：“想吃炸鸡。” 累了一天，就想吃口味重的东西，“去江阳路吧，那里有家韩料店挺不错的。” 徐斯衍：“好。” 这是阮懿第一次在徐斯衍面前如此从心所欲地提要求——以往她总是会将他的喜好和感受放在第一位，只要他在，她就会下意识去选他喜欢吃的东西。 这次，阮懿没有问徐斯衍的想法。 但徐斯衍并没有因此不悦，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吻。 阮懿抬起手摸了摸耳朵，现在还有点烫。 路上，徐斯衍问起阮懿：“这次评职称也会很忙？” 阮懿：“应该是，我的论文需要大量实验数据支撑。” 徐斯衍：“你很喜欢你的工作。” 阮懿：“还好，既然做了就要用心做，在实验室待着也很有意思。” 之前没有跟徐斯衍聊过太多工作上的事情，难得聊起来，阮懿的话不由得多了一些。 徐斯衍听见阮懿说待在实验室很有意思，便想起了之前主任和刘教授跟他说的那件事——当初阮懿有机会去国外研究所的。 —— 江阳路这家韩料店，阮懿之前经常来，但徐斯衍是第一次。 因此，点餐都是阮懿亲自来的。 虽然徐斯衍说了让她按她的口味点，但阮懿还是下意识地选了几样符合徐斯衍口味的菜—— 他喜欢吃辣，阮懿点了一份辣炒年糕，还有火鸡面。 剩下的就是按自己口味点的。 阮懿爱吃甜口的东西，炸鸡点的是芝士口味的，除此之外还要了玉米奶酪、玉子烧，都是偏甜口的。 不过她知道，这几样东西，徐斯衍多半不爱吃。 但阮懿没想到的事，这几样菜上来之后，徐斯衍竟然跟着吃了几口，甚至还夸了一句“挺好吃的”。 阮懿小口啃着炸鸡，没有接话。 这顿饭最后是徐斯衍买单的，阮懿抢不过他。 为了礼尚往来，阮懿在旁边的奶茶店买了两杯芋泥波波。 徐斯衍接过来喝了一口，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阮懿喝着奶茶看着窗外，发现路越走越偏：“去哪里？” 徐斯衍：“到了你就知道了。” 阮懿：“别去太偏僻的地方，晚上不安全。” 徐斯衍打着方向盘，不置可否。 阮懿还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是清和打来的电话。 阮懿接起来，“妈。” 清和：“还在实验室忙吗？” 阮懿看了一眼旁边的徐斯衍，“嗯，你不用等我了，我大概得很晚，先休息吧。” 清和：“好，那你开车小心，记得吃饭。” 阮懿：“好的。” 车里很安静，周围的路也很安静，因此徐斯衍将这通电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等阮懿挂上电话，徐斯衍开口：“阮老师也挺会撒谎的。” 阮懿自然听得出徐斯衍是在阴阳怪气调侃她，她也没生气，“总不能告诉她我和你在一起。” 徐斯衍：“听起来我很见不得人。” 阮懿：“确实。” 徐斯衍：“……” 车又开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四周别说人了，连车的影子都看不见。 这条路上也没有路灯，只有头顶的月光照下来。 关了车灯之后，月光就更显得明亮了。 初秋的月亮是最漂亮的，今天是个大晴天，夜晚的月光清澈皎洁，星星都看得一清二楚。 阮懿一下车，就被头顶的好风景吸引。 簌簌作响的树叶声，让人紧绷着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了下来，连呼吸节奏都在渐渐变缓。 阮懿刚抬头盯着月亮看了不到半分钟，腰上忽然就多了一双手。 她回过神来，侧目朝徐斯衍看过去。 暗夜里，四目相接。 徐斯衍低头靠近她，“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么。” 他潮热的气息裹挟着她的感官，腰上的手越来越紧。 阮懿心想，原本是不知道的，可看了他现在的状态，什么都知道了。 这里的确是荒无人烟，方便行凶。 徐斯衍见阮懿半晌没回复，以为她是在害羞，难得从她身上找到这种“成就感”。 徐斯衍：“见不得人的人，总得做点符合他气质的事情。” 阮懿想笑。 他这话听着是在因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阮懿没有接这茬，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解释：“带避孕套了么？” 徐斯衍怔了两秒。 阮懿：“带了么？” 徐斯衍：“……如果我说没带呢？” 阮懿低头看了一眼，“那你自己克服一下。” 她话刚说完，徐斯衍拉着她的手摸到裤兜的位置，她的之间清晰触到了包装。 他带了。 接着，徐斯衍又抬起阮懿的手去开后排的车门。 “不在这里吗。”阮懿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徐斯衍停下来，死死地盯着她，眼眶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你说什么？” 阮懿抬起头来往天上看，“今天的月亮，挺好看的。” 徐斯衍反手按住她的臀，用力一拍，“你是真不怕我做死你。” —— 初秋的深夜，风有些冷。 阮懿出了一身的汗，毛孔全部打开，一阵凉风吹过，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几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斯衍打开车门，和她一起倒在后座。 刚做完，激烈的交缠过后，阮懿的思维有些跟不上，整个人处于放空状态。 徐斯衍把外套披在阮懿身上，“还冷么？” 阮懿摇摇头，“附近找个酒店，我想洗澡。” 浑身是汗，太难受了。 徐斯衍应下来，打开导航找到了七公里开外的一家星级酒店，带着阮懿进去办了入住。 阮懿披着徐斯衍的外套和他并肩走着，两人相安无事地进了房间。 进门后，阮懿刚脱掉外套，徐斯衍又从身后抵上来抱住她的腰，手贴在她肚脐的位置，有意无意地划动：“我给你洗吧。” 阮懿没来得及拒绝，人已经被他搂去了浴室。 这一洗，回家的计划彻底泡汤。 晚上，阮懿和徐斯衍直接在酒店住了下来。 第658回 想问你 住在酒店，就有了继续放肆下去的理由。 徐斯衍有一周没见过阮懿，他从来没有觉得一周的时间过得有这么慢。 阮懿后来累得睡过去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徐斯衍却异常地清醒，他看着床头柜上所剩无几的套，再低头看阮懿白里透粉的脸，喉咙又开始发热。 徐斯衍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有这种欲望不奇怪，但他一直称得上自控能力比较好的人，即便短暂被冲昏头脑，也会很快清醒过来。 就像当初他和阮懿结婚之后，有过几次冲动发生关系，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后再也没碰过她。 但现在再面对阮懿，他没有那么好的自制力了，只想狠狠放纵自己，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阮懿睡着的模样也很好看，她的嘴唇被他弄得有些红肿了，眼尾也带着红，可她偏偏生了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如此反差，看一眼就能勾起人的邪念。 徐斯衍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懿看了有一刻钟，最后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 之后，他关了床头灯，就这么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首发 阮懿早晨醒来的时候，本能地想要动一动身体，之后便发现自己是被徐斯衍圈在怀里了。 阮懿是背对着的徐斯衍的，于是回头去看他此时的状态。 徐斯衍大概是感受到了阮懿的动静，在她转头过来的同时睁开了眼睛。 历经昨天晚上的疯狂之后，徐斯衍再跟阮懿对视，多少有些不自然—— 他以为阮懿也会这样。 但下一秒，阮懿平静的声音就打破了他的这个念头：“我起床去洗手间，你先放开我。” 她面不改色，冷静到仿佛昨天晚上的疯狂都是他一个人的假象。 徐斯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就是个俗气到不行的男人，男人都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的状态是娇羞的、生涩的，这样可以找到成就感。 他昨天晚上想象过阮懿今早清醒过来的状态，娇羞不至于，但他以为她多少会不好意思。 但什么都没有。 因为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导致徐斯衍迟迟没做出反应，两条胳膊一直搂在阮懿腰上。 阮懿：“徐斯衍？” 她抬起手抓了一下他的小臂，“别走神了，松手。” 徐斯衍飘远的思绪终于被拽回来，他再度看向阮懿的眼睛，然后松了手。 接着，阮懿去了洗手间。 徐斯衍听着洗手间的门关上，从床上坐起来，一只手揉上了眉心。 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徐斯衍的手机开始震了，他随手拿起来，看到了群聊里的消息。 姜明珠：【今晚我和芝芝还有沁阳弄烤肉吃，有空的都来啊。】 后面跟着的都是报名的消息。 徐斯衍盯着群聊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朝洗手间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阮懿会不会跟他一起过去。 群里很热闹，但徐斯衍没出来说话，他退出微信，打开软件查了一下附近的餐厅。 这边算是郊区了，像样的餐厅没几个，基本上都是连锁的快餐，还有一些粉面小店。 徐斯衍翻软件的时候，阮懿洗漱好出来了。 她换上了备在车里的那套衣服。 徐斯衍放下手机看向阮懿，还没来得及说话，阮懿便开口：“你也去洗漱吧，该回去了。” 徐斯衍：“……好。” 徐斯衍去冲了个澡，勉强穿上了昨天的衣服——昨天是开阮懿的车来的，他自然不会有换洗的衣服，对于一个有中度洁癖的人来说，穿昨天穿过的衣服和折磨他没什么区别。 徐斯衍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很别扭。 阮懿看到徐斯衍皱着眉头的样子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婚后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屈指可数，但她对他的洁癖记得很清楚。 他现在应该迫切地想要回去换衣服。 阮懿拎着包起身，“我先送你回去。” 徐斯衍：“先去吃饭，你不饿么。” 阮懿是饿的，但是：“你可以么？” 徐斯衍：“？” 阮懿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解释：“你没换衣服。” 徐斯衍：“没事。” 他说，“我刚才看了一下，附近都是连锁快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阮懿点点头，翻了一下软件，找到了一家拌粉店：“这个可以吗？” 徐斯衍：“看你。” 阮懿：“之前没见过你吃粉，不过我看他们家也有粥和汤的。” 这家店离酒店也就三公里的样子，敲定之后，阮懿和徐斯衍去办了退房，去吃早餐。 这家店看起来很火的样子，里面坐得满满当当，因此阮懿和徐斯衍只能在外面露天的位置坐下来等饭。 阮懿：“吃过饭先送你回去吧，然后我自己开车回。” 她从睁眼开始就没提过昨天晚上的事情。 阮懿表现得越自然、寻常，徐斯衍心里就越憋屈。 最终还是他忍不住了：“昨天晚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斯衍刚问完这个问题，正好老板喊到了他们的号，阮懿应了一声，之后徐斯衍便跟着她一起去端了早餐过来。 等到再次坐下来，阮懿才回答了他刚刚那个问题：“没有不舒服，挺好的。” 徐斯衍：“……” 他哽了几秒，然后喝了一口汤，闷闷地说：“你跟我想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阮懿：“嗯？” 徐斯衍：“我以为你会有点不好意思。” 阮懿：“我三十岁了。” 言外之意，她已经过了不好意思的年纪。 徐斯衍听完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就在想，假设他高中那会儿就知道了她的喜欢，假设他们那个时候就走到一起，他是不是就有机会看见她害羞了？ “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一阵沉默后，徐斯衍再次看向阮懿。 他的口吻比之前严肃了许多，阮懿被他带动得也收起了笑容：“什么？” 徐斯衍：“高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有过交集？” 她日记本里的那些内容足够说明一切，可他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答案。 阮懿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斯衍当然不会说自己翻垃圾桶捡日记本的事情：“如果什么交集都没有，你不会坚持这么多年。” “所以我放弃了呀。”阮懿再次微笑起来。 第659回 真可怜啊 阮懿完全是已经释怀的态度，“那都是十几岁的事情了，纠结它们没多大意义。” 徐斯衍：“我只是想知道。” 阮懿：“既然你已经不记得了，就说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说了你也不会想起来的，没必要。” 阮懿这话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只是坦然地陈述事实。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徐斯衍都不至于这么憋屈难受——她的微笑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刺眼，每个透露出来的细节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她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他，放下了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徐斯衍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她责怪她，于是便主动转移话题：“晚上有空么？” 阮懿轻轻咳了一声：“你注意身体。” 徐斯衍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耳朵红了一下，“我不是要跟你做。” 阮懿：“嗯？” 徐斯衍：“晚上聚会，在御水湾，你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刚刚在酒店，徐斯衍洗澡的时候，阮懿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这个群是之前付晓芝把她拖进去的，跟徐斯衍离婚之后，阮懿没退群，但他们的集体活动也没有再参与过。 今天晚上的确没什么事情，阮懿思考过后点点头：“可以。” 徐斯衍：“那我去接——” “我下午直接过去就好。”没等徐斯衍说完，阮懿已经拒绝了他，“你好好休息吧。” 徐斯衍：“……” —— 徐斯衍后来是被阮懿送回嘉誉湾的，阮懿把他放在门口，便调头走了。 和阮懿分别之后，徐斯衍一直处于一种憋屈郁闷的状态里。 下午四点钟，徐斯衍便早早去了御水湾，他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碰上了原野和俞宁。 三个人一起走进院子。 原野：“你一直垮着个脸，昨天晚上阮懿没搭理你？” 徐斯衍：“不是。” 原野：“那你这是什么情况？” 徐斯衍没回答。 聊到这里，三个人已经走到了炉架附近，付晓芝和方沁阳在搭架子，顺便张罗东西，姜明珠拿着饮料往桌子上放。 俞宁跟她们几个都混得很熟了，一过来就冲上去帮忙了。 这边只剩下了徐斯衍和原野两个人。 徐斯衍看了一眼俞宁，冷不丁问原野：“俞宁会脸红么。” 原野：“……？” 徐斯衍：“她在你面前会不会不好意思？” 原野仔细咂摸起来这两个问题。 徐斯衍平时可没怎么关心过他和俞宁的事儿，之前他跟俞宁假戏真做正式在一起的时候，跟徐斯衍分享消息，他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现在突然这么问，多半是跟阮懿有关：“昨天晚上阮懿在你面前害羞了呗？好现象啊，女人么一般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脸……” “没。”徐斯衍打断原野的话，“她没反应。” 原野：“没反应？” 徐斯衍点头。 原野：“什么叫没反应？你伺候她的时候她也没反应？” 徐斯衍：“今天早上。” 他字斟句酌，想找个比较准确的描述：“她和昨天晚上不像一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噗——”原野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现在终于明白徐斯衍在纠结什么了：“合着你是被白嫖了呗，阮懿下了床不认人，你心里不舒服了。” 徐斯衍：“……” “什么下了床不认人？”姜明珠路过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八卦雷达启动，一脸好奇地停下来。 徐斯衍：“没什么。” 原野：“他被阮懿白嫖了。” 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徐斯衍在挽尊，原野在幸灾乐祸。 姜明珠听完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打量着徐斯衍，“你和阮懿……” 最近姜明珠忙着准备千千周岁宴的事情，没太关心徐斯衍和阮懿的进度，没想到他们已经飞到这个程度了？ 根本不需要徐斯衍回答，原野已经兴冲冲地跟姜明珠说起了徐斯衍和阮懿现在的状态。 姜明珠听完之后一边点头一边咋舌，“看不出来。” 姜明珠一直觉得阮懿是那种落落大方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甚至某些方面还有些传统。 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过这正好也解释了徐斯衍此时失魂落魄的缘由。 人总是会被未知、好奇和反差所吸引，阮懿这种外表看起来清冷淡漠，甚至有些无趣的人，展现出另外一面，徐斯衍现在恐怕是更加无法自拔、欲罢不能了。 姜明珠看了一眼徐斯衍，安慰了一句：“起码你现在还有能吸引她的点。” 原野跟着附和：“就是啊，她好歹对你的肉体有点兴趣，哪天她嫖都不嫖你了你才应该哭。” 徐斯衍瞪了原野一眼：“闭上你的嘴。” 原野啧了一声，“瞧把你给急的。” —— 阮懿是快到六点的时候过来的，她进院子的时候，拎了两个大袋子。 阮懿穿了一件灰色运动外套，下面是同色系的运动裤，头发简单扎了起来，纯素颜的状态让她的五官看起来更冷淡了。 可即便如此，徐斯衍的视线仍然被她吸引过去，无法挪开。 姜明珠看到阮懿拎着东西过来，笑着说：“太见外啦。” 阮懿：“是我做的一些蛋挞和曲奇，大家随便尝尝。” 阮懿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甜品拿了出来。 蛋挞被装到了盒子里，蛋挞液被烤得焦黄，一打开包装就能闻到浓烈的奶香味。 曲奇的卖相更是好，每一个几乎都挤得形状差不多。 姜明珠作为厨房杀手，露出了羡慕又崇拜的表情：“哇，你好厉害啊阮懿。” 付晓芝、方沁阳和俞宁也跟着夸阮懿。 阮懿笑着说：“尝尝味道吧，希望大家喜欢。” 阮懿拿蛋挞和曲奇给桌上的人分，期间自然而然地路过了徐斯衍。 徐斯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期待着她能对他说句不一样的话。 然而，阮懿只是将蛋挞和曲奇放到了他面前的盘子里，连话都没说，甚至一个表情都没给他，就去给下一个人分了。 原野刚好就是下一个人。 他坐在徐斯衍身边，余光瞥见徐斯衍憋屈的状态，忍笑忍得肚子疼。 不止原野，其余的人也都在看好戏。 姜明珠小声说：“真可怜啊。” 周礼听见这话，马上侧目看她，眼神有些危险：“你关心他？” 第660回 留个纪念 姜明珠对于周礼这种莫名其妙横吃飞醋的行为很无语，她翻了个白眼，抄起他面前的那块曲奇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周礼：“……” 付晓芝见状无情地嘲笑：“周四你可真怂，永远打不过珠珠。” 姜明珠得意地笑了起来。 阮懿看到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互动，也被感染得露出了微笑，老话说感情就是一物降一物，确实没错，周礼在外有多高冷，在姜明珠面前就有多热烈。 爱情应当是很美好的，婚姻也是，只是不一定每个人都有那样的运气。 阮懿话不多，吃饭的时候基本上都在听他们聊天，没怎么参与过话题。 她的位置刚好在徐斯衍对面，徐斯衍也不参与话题，隔着一张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懿看。 阮懿几次都对上了徐斯衍的眼睛，但几次都没特别的反应。 她的行为，在座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姜明珠越发觉得阮懿这个人有意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和徐斯衍的事情，她会真的以为他们两个人断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交集了。 原野差不多和姜明珠是同样的想法。 原野吃着烤串观察了一会儿阮懿，然后凑到徐斯衍耳边，压低声音说：“是不是觉得她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更有魅力了？” 徐斯衍回头看向原野。 他没回答，但原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于是他故作高深地给徐斯衍解释：“人本性就喜欢刺激，反差越大，越欲罢不能。” 徐斯衍端起手边的饮料一饮而尽。 原野没说错。 他刚刚看着阮懿冷淡疏离的眼神，脑子里一幕幕都是她昨天晚上跟他做的画面。 那个状态下，她的眼里一直湿漉漉的，秋波流转，和现在不像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生出那种恶劣的想法——想亲手把她弄回昨夜那个状态。 —— 姜明珠和周礼还要陪着千千睡觉，所以这场聚会差不多到九点半就结束了。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徐斯衍和阮懿是单身。 阮懿是跟付晓芝一起走出来的，郑凛叙接走付晓芝以后，阮懿便要上车离开。 走到车前，恰好碰上了徐斯衍。 她朝徐斯衍点点头，算作打招呼，接着便动手去开车门。 下一秒，徐斯衍的手便摁了上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阮懿抬起眼皮看他，“有事吗？” 徐斯衍盯着她的脖子，月光的照耀下，皮肤白得刺眼。 他想动手摸。 欲望占据了上风，徐斯衍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上她的脖子，低头就去亲她。 阮懿被徐斯衍突如其来的吻惊得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斯衍的手已经拉开了她运动服的拉链。 “等等。”阮懿按住他，“在路上，随时有人会来。” 徐斯衍膝盖顶住她的腿分开，声音粗哑，“去我那里。” 阮懿：“我今天晚上得回去。” 连续两天夜不归宿，清和就算再信任她都会有所怀疑。 徐斯衍：“那去你家。” 阮懿：“……你疯了？怎么可能？” 徐斯衍抱紧她，贴在她耳边说：“去地库。” —— 阮懿打着方向盘行驶在马路上，透过后视镜看着跟在后面的那辆卡宴，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脑袋一热答应徐斯衍这么离谱的要求。 徐斯衍的车一直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跟着她。 晚上十点二十，两人的车先后驶入成府鑫苑的地库。 阮懿将车停在停车位上，拿着包下了车。 徐斯衍的车就在旁边的空车位上停了下来，还没熄火。 深夜，地库里几乎看不见人影。 徐斯衍停好车，解开安全带下车，直接拽住阮懿的手腕，带着她到了后座。 卡宴的后座很宽敞。 徐斯衍将阮懿的拖特包扔到前排，一把拽下她的拉链，脱掉外套。 阮懿里面穿了一件带胸垫的吊带，徐斯衍直接将肩带拽下来，低头去咬她的肩膀。 阮懿：“抓紧时间，我得赶在十一点半之前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阮懿的这句话刺激到了，还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太憋屈，徐斯衍将她翻了个身，让她抵在了车窗前。 如此一来，阮懿刚好能看见外面。 虽然是深夜了，但地库里还是会有车和人陆续进来，也有保安在巡逻。 每次有人路过的时候，阮懿都会不受控制地浑身紧绷。 即便知道车窗玻璃是单向的，依旧会有那种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紧张和刺激感。 徐斯衍掰过阮懿的脸去亲她，嘴唇抵着她的，“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 阮懿反问：“你不喜欢？” 她眼睛又湿了，但还是没有害羞。 徐斯衍被刺激到，抓着她肩膀的手指收紧几分，“我没你喜欢，你自己看看。” …… 阮懿回到家的时候快十二点了。 里面的吊带被徐斯衍拽得断了，幸好外套是可以穿的。 做得太激烈，阮懿步子有些虚浮，好巧不巧的，进家门的时候又刚好碰上了起夜的清和。 清和看到阮懿回来，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阮懿：“跟朋友们聊得忘记时间了。” 客厅里没开灯，光线昏暗，清和也没有看出来阮懿的不对劲，只是叮嘱了一句“早点休息”，便让她回房间了。 阮懿回到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一个澡洗完，剧烈的心跳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 阮懿吹干头发回到床上之后，手机里跳出了徐斯衍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打开，看到内容之后，呼吸一顿。 徐斯衍：【[图片]】 徐斯衍：【落我车里了。】 是她的内裤。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是以什么心态给她发的这条消息。 她斟酌了会儿，很得体地回了三个字：【扔了吧。】 徐斯衍：【留个纪念。】 阮懿攥紧手机：【随你。】 回完这条消息，阮懿直接把手机扔一边不管了。 徐斯衍最近很反常。 从上次醉酒那一夜的意外开始，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徐斯衍刚刚发微信的行为应该是在调戏她。 但阮懿此前完全没办法把这两个轻佻的字眼跟他联系到一起。 徐斯衍这种高高在上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调戏女人。 第661回 能送我一个蛋糕么 科学研究显示性生活之后会睡得很沉，阮懿有了切身体会。 一夜没有醒过，睁眼的时候竟然九点了。 幸好是周末，不用上班。 微信里有几条未读消息，其中有几条是徐斯衍昨天晚上发来的。 徐斯衍：【曲奇和蛋挞都很好吃。】 徐斯衍：【我生日的时候，能送我一个你做的蛋糕么？】 徐斯衍提到生日，阮懿下意识地打开日历看了一下。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号。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徐斯衍的生日了。 对于阮懿来说，想要忘记徐斯衍的生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日期承载了太多回忆。 即便她现在对徐斯衍的感情不像当初那么热烈了，但徐斯衍的确是她三十多年来唯一一个喜欢过的男人，记得他的生日和喜好，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首发 不过阮懿很多年没有给徐斯衍过过生日了，那次失败之后的，她便刻意忽略了这个日子。 当时徐斯衍把那个蛋糕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阮懿也没想过，有生之年他竟然会主动再跟她要一个蛋糕。 阮懿没打算回这条消息，她正要放下手机去洗漱，徐斯衍又发来了一条。 【早，起床了么？】 阮懿：【刚起】 徐斯衍：【昨晚很累？】 阮懿：【可能吧。】 徐斯衍：【[引用了一条消息]，这条看见了么？】 他引的是做蛋糕的那条。 很显然，他这句早安，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懿：【看到了，但我在准备论文，不一定有时间。】 徐斯衍：【好。】 阮懿不知道这个“好”是什么意思，话题就此终了，她没有再接，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连着两天纵欲过度，不知道徐斯衍那边情况如何，但阮懿身体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可能是因为快来例假了，疲惫感被放大了数倍，小腹还在隐隐作痛。 阮懿刷牙的时候在想，下次例假来之前，都不能再由着徐斯衍胡闹了。 —— 周末在家休息了一天，周一一早，阮懿上完专业课就一头栽进了实验室。 后面三天都是如此。 阮懿忙在实验室忙的时候是不看手机的，所以，徐斯衍发给她的消息，她几乎都是晚上忙完了才看见，也不怎么回复。 毕竟他们不是谈恋爱，上个床而已，没有什么跟对方分享生活的必要。 周四这天阮懿更忙了。 因为上午下午都有课要带，所以只能在上完课之后去实验室。 而今天恰好赶上了录入新一轮实验数据的节点，阮懿下午五点半进到实验室之后，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半，才把数据记录完。 快十个小时没吃东西，加上精神高度紧张，阮懿开始胃疼。 阮懿已经很久没疼过了，上次胃疼还是在准备博士毕业论文的时候。 没有胃疼的习惯，自然也就不会带药在身边了。 可今天疼得太厉害了，竟然站起来都有点困难。 看来是饿太狠了。 阮懿正盘算着是外卖软件叫药还是叫饭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阵逼近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徐斯衍风尘仆仆赶来的身影。 徐斯衍也是加完班之后过来的。 这几天阮懿都没回过他的消息，他忍到今天，终归是耐不住性子了，批完文件便直奔工大。 没猜错，阮懿果然在这里。 只是，徐斯衍刚走近，就发觉她脸色不对，嘴唇发紫，额头还有冷汗。 原本的委屈和想要质问的冲动瞬间烟消云散，徐斯衍揽住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阮懿声音虚弱，“胃疼，能不能麻烦你去买盒药？校医院应该还有人值班。” 徐斯衍：“我带你去瑞金。” 他说着就要把她抱起来，“你需要做个全面检查。” 阮懿：“……不用。” 她哭笑不得，“我平时不会胃疼的，今天没吃饭，饿的，吃点药就好了。” 徐斯衍动作顿住：“没吃饭？” 阮懿点头，“我今天课有点多，实验数据还没录，所以没来得及吃饭，呃，等等……” 阮懿话音还没落，徐斯衍已经把她抱起来了。 虽然这个时间实验楼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但阮懿还是觉得不合适：“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徐斯衍直接当没听见，调整了个姿势，单手把她扛到肩膀上，腾出另外一只手将她的电脑和手机一并装到那只拖特包里，带着她离开了实验室。 阮懿：“……” 她被徐斯衍扛在肩膀上，看到对面实验室里还亮着灯，有人进进出出，更慌了。 指望徐斯衍就此放她下来是不可能的了，阮懿只能祈祷不要碰上熟人。 墨菲定律：当你不希望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件事情一般就要来了。 徐斯衍刚扛着阮懿走到楼梯口，就碰上了同专业的几个学弟学妹。 他们都是刘教授的学生，经常跟阮懿一起做实验，也听说过徐斯衍在追他们师姐。 眼下看到徐斯衍抱着阮懿下楼，众人都要惊掉下巴了。 “呃，哈哈，徐总，好巧啊，阮老师，你也赶实验啊？”其中一个学妹尬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阮懿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脑子嗡嗡作响。 徐斯衍和那几个学弟学妹颔首致意，“她身体不舒服，我先带她走了。” 学弟&学妹：“好好好，徐总慢走！” 一行人腾出来一条路让徐斯衍先走，徐斯衍说了句“谢谢”，抱着阮懿下了楼。 等两人走远了，学弟学妹们开始疯狂讨论。 “阮老师是不是跟徐总在一起了啊，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大的瓜我居然没吃到？” “该说不说，徐总真的好帅啊，刚才他单手扛的阮老师诶……” “嘿嘿嘿，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吃到学姐的喜糖了，徐总要是跟学姐结婚的话，会不会再给我们实验室赞助一批器材啊？” —— 徐斯衍扛着阮懿上了他的车，将她放在了副驾，随后自己也坐上去。 没给阮懿说话的机会，徐斯衍直接踩下油门朝瑞金医院的方向开。 阮懿看到熟悉的路，就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了。 她有些无奈：“我真的没什么事，比起看医生，我现在更需要吃东西。” 徐斯衍踩下刹车。 他好像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 “你想吃什么？”徐斯衍说，“我带你去。” 第662回 不重要 阮懿看了一眼外面，“就去下个路口那个馄饨店吧，我想吃点热的。” 胃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吃温热的食物暖一暖。 徐斯衍闻言，马上踩下油门朝下个路口开，很快就到了那家馄饨店。 十一点多，店铺已经准备打烊了，阮懿和徐斯衍赶上了最后一锅。 阮懿要了一份虾仁馄饨，让老板多放些汤，徐斯衍要了跟阮懿一样的套餐。 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了，老板很快就把煮好的两份馄饨送了上来。 阮懿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馄饨里配的紫菜鸡蛋汤，胃里一暖，舒服多了，脸色也好转了不少。 但徐斯衍还是不放心：“吃完饭，再去看看医生吧。” 阮懿：“没事的，就不浪费医疗资源了，如果不舒服我会自己去看。” 老板正好送来了账单，阮懿展示出付款码付了钱，对徐斯衍说：“这顿饭算我请你的，谢谢你送我过来。” 徐斯衍：“……” 结完账，阮懿继续埋头吃馄饨，徐斯衍也跟着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个馄饨。 吃了几个馄饨，徐斯衍没话找话，“学校给你安排的课很多么？” 阮懿：“没有，这学期挺少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正好上课和录数据撞到了一天，才会这样。” 徐斯衍：“以后记得按时吃饭。” 他的表情很严肃，“胃出问题就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姜明珠就是因为经常饿肚子、饮食不规律才——” 话说到一半，徐斯衍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不该提的人，马上停下来。 徐斯衍定睛去看阮懿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异常，依旧是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有隐隐的笑意。 徐斯衍开口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她已经没有其它想法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以后也是。” 这一招是原野教他的。 原野说，想追人就得学会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立场，特别是在出现一些误会的时候，鼻子下面长了嘴巴就要解释。 徐斯衍起初觉得有些话很肉麻，他说不出口，可真的迈出那一步之后便也不觉得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比起面子和尊严，他更不希望阮懿误会他。 特别是姜明珠的这件事情。 不过，阮懿听完徐斯衍的这句解释之后，并没有接话。 她的视线短暂在他脸上停留几秒钟，之后便继续低头吃馄饨。 阮懿的沉默让徐斯衍有些心慌，他一时间也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壹壹，我……” “我没有多想，你也不用跟我解释。”阮懿打断了徐斯衍的话，“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 徐斯衍不甘心：“以前……也不重要么？” 现在不重要，他可以接受，可是以前呢？以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她总是在意的吧？ 阮懿：“以前也一样。” 她放下勺子，“你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明珠，即便没有她，你那个时候还是不会喜欢我，我也从来没有因此嫉妒过她。” 徐斯衍：“……” 听见这个答案，他倍感挫败。 阮懿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巴，“我吃好了，现在胃也好多了，你呢？” 徐斯衍：“我送你回家。” 阮懿：“不用了，你送我去学校就行，我明早还得开车去学校。” 徐斯衍：“明早我去接你。” 他拉住了她手，动作有些强势，“你这样子开车不安全，我不可能放任你不管。” 阮懿没有甩开他，一直到两人上了车，阮懿才平缓地开口。 她问他：“你记不记得我们的协议？” 徐斯衍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住，侧目盯着她。 阮懿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产生压力，冷静地把协议里的内容说给他听：“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不在工作场合对彼此产生困扰，不让我的同事知道我们的事情。” “刚刚在实验室你抱我出来，已经被我的学弟学妹们看到了。”阮懿说，“但那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我不会指责你什么，现在我已经好多了。” 徐斯衍捏紧方向盘，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渐渐发酸。 她越冷静，他内心的挫败感就越强烈。 见不得人。 他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这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徐斯衍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话：“你确定你能开车？” 阮懿“嗯”了一声，“没问题。” 徐斯衍：“好，我送你回学校。” 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朝工大开过去。 阮懿看着徐斯衍紧绷的下颚，和发白的指关节，就知道他刚刚是生气了。 他的眼眶都是红的。 这是他愤怒到一定程度才会有的表现。 阮懿想，徐斯衍应该是被她泾渭分明的态度刺伤了自尊。 阮懿现在没有再怀疑徐斯衍对她的感情，她相信他的确是喜欢上她了，但他也有他的自尊心。 一次次示好被拒绝的话，其实很打击积极性。 阮懿盯了徐斯衍一两分钟，之后问他：“你生气了吗？” 徐斯衍：“没有。” 阮懿：“你生气的时候，面部肌肉会绷得很紧，握力也会增大，特别愤怒的时候，眼眶会红。” 她无情地戳穿，“刚刚，这几种反应都有。” 徐斯衍：“……”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阮懿的分析却让他无处遁形。 他动了动嘴唇，下意识地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阮懿却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笑着回答：“以前我们见面，你总是这样的状态，所以我一眼就分辨得出。” 徐斯衍：“……对不起。” 这三个字现在听起来很无力。 阮懿摇头，“我不是在跟你翻旧账，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关系会让你很不舒服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结束，我不会纠缠你的。” “没有。”徐斯衍不假思索地接过她的话，“我没有不舒服，也不会结束。” 阮懿：“可能现在不会，但以后一定会的。” 她说，“你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徐斯衍侧目看她一眼：“你会心疼么？” 阮懿：“……” 徐斯衍：“既然不会，就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了。” 他目视着前方，“周六我在嘉誉湾等你。” 话题转得太快，阮懿懵了一秒。 徐斯衍：“做协议里的事。” 阮懿刚想开口拒绝，徐斯衍又跟上说，“你懒得开车的话，我可以上门去接你。” 第663回 可颂 阮懿当然不可能让徐斯衍上门去接她，她现在和徐斯衍这个关系，如果被家里三位长辈知道的话会很麻烦。 虽然三位长辈都比较尊重她的选择，但他们肯定不会接受她和徐斯衍发展到这个方向。 到时候免不了就要让他们“名正言顺”。 徐斯衍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才会搬出来这个压她。 不过阮懿也没有生气，她这周在学校压力太大，找点乐子解解闷倒也还好。 至少跟徐斯衍上完床的时候人是很轻松的。 之前凌薇就跟阮懿说过，她压力大的时候会去通过这种渠道宣泄，那时候阮懿还不太能理解，直到那天送喝了酒的徐斯衍回去，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几点？”阮懿问。 徐斯衍以为自己还需要博弈几轮，没想到阮懿就这么答应了，“早上，行么。” 阮懿：“嗯。” 沟通顺畅，徐斯衍的口吻相对之前轻快了不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 阮懿：“喜欢什么？” 徐斯衍：“和我做。” 阮懿：“可能吧。” 徐斯衍：“为什么是‘可能’？” 答案不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么？ 阮懿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我没有和其他人尝试过，喜欢都是相对的概念。” 徐斯衍的笑容骤然消失：“你还有这个想法？” 阮懿摇摇头，“没有。”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徐斯衍蛊惑着上了头，她可能连他都不会考虑。 两人说到这里，车已经开到工大校园里了。 徐斯衍把车停在教职工车库门前，阮懿下车时跟他说了一声“谢谢”，“你路上小心。” 徐斯衍“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离开，就这么目送阮懿进了车库。 几分钟后，阮懿开着那辆q4出来，徐斯衍踩下油门，跟上了她的车。 阮懿一出车库就看到徐斯衍的车在后面跟着了。 起初她没有多想，毕竟开出校园肯定是要走同一条路的。 但从学校出来之后，徐斯衍还在一路跟着她。 阮懿打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着两米开外的车，微微蹙眉。 她腾出一只手拿了手机，给徐斯衍拨了电话。 那边秒接。 阮懿：“你怎么一直跟着我？” 徐斯衍：“送你回去。” 阮懿：“……”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你不坐我的车，我只能这样。” 阮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听着徐斯衍用这种语气说话，竟然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回想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真的过于冷漠了。 沉默许久，阮懿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谢谢。” 徐斯衍：“好了，开车小心，我先挂了。” 成府鑫苑离工大很近，车程不到一刻钟。 阮懿将车停在地库的停车位之后，下车走到了徐斯衍车前。 她还没动手敲玻璃，徐斯衍已经降下了车窗。 阮懿弯腰靠近了些，看着他的眼睛说：“回去路上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徐斯衍听着阮懿温柔的声音，有些神游。 阮懿：“听到了吗？” 徐斯衍“嗯”了一声，双眼直勾勾看着她，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阮懿，我想亲你，可以么？” 阮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夜里的地库暂时还没有人。 她俯身靠近了一些。 徐斯衍的吻马上落下来，但阮懿没给他深入的机会，短暂碰撞之后便退开了：“好了，很晚了，先回去吧，周六我去找你。” 徐斯衍看着阮懿走进电梯，抬起手来摸了摸嘴唇，眼底染上笑意。 今天晚上的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 阮懿对他冷漠的时候，他的心情坠到了谷底，她刚刚俯身下来给他亲的时候，他又变得很开心，仿佛之前的难受都不存在了。 徐斯衍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恋爱的体验感。 但感觉很不错。 —— 过了一天就是周六。 阮懿没忘记和徐斯衍的约定，周六早晨起了个大早，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清和看到阮懿起这么早，便问她：“又要去学校忙了？” 阮懿点点头，“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或者不回来，您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清和蹙眉，“怎么最近这么忙，身体吃得消吗？” 以前阮懿再忙，也没有夜不归宿，最近却频繁地在学校通宵，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疲惫，作为母亲难免要担心她的身体健康，“工作再重要，也要注意身体，不要逼自己太紧。” 阮懿看着清和担忧的表情，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她并不是一个经常撒谎的人。 工作忙是真的，但没到夜不归宿的地步，她那几次晚上没回家，都是因为跟徐斯衍在一起。 “好的，妈，我会注意的，忙完这一段就好了。”阮懿和清和保证了几句，之后便走出了家门。 去嘉誉湾的路上，阮懿想着，得趁今天跟徐斯衍约定一下，下次不能过夜了。 阮懿抵达嘉誉湾的时候还不到九点，她刚走到大门口，还没来得及按门铃，面前的门已经打开了。 徐斯衍穿着白色的卫衣，灰色运动裤，站在门后面，看起来已经起床有一段时间了。 阮懿印象中很少见徐斯衍穿浅色，他今天穿着这件白色连帽卫衣，有点高中时代的影子。 不过他整个人的气质以及面部的轮廓，都比那个时候成熟得多。 徐斯衍：“吃过早饭了么？” 阮懿摇摇头，她今天起得太早，清和没来得及准备早饭。 阮懿这个答案正中徐斯衍下怀：“那一起吃吧。” 阮懿：“嗯，你家里有什么东西，我去弄。” 徐斯衍去鞋柜里拿出拖鞋，这次是双女士拖鞋。 阮懿猜测他应该是专程给她买了一双。 阮懿刚换上拖鞋，就听见徐斯衍说：“早饭我弄吧。” 阮懿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惊讶：“……你？” 徐斯衍：“昨天去超市买了点现成的酥皮，卷好了可以烤可颂。” 阮懿跟徐斯衍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之后发现里面满满当当的，“你最近在家吃饭吗？” 徐斯衍：“嗯，外面吃腻了。” 他拿着酥皮走到灶台前，拆开包装挨个卷起来。 这种半成品不太需要技术含量，徐斯衍动手能力还算过得去，卷起来有模有样的。 按照说明书上的温度和时间放进烤箱，非常成功。 第664回 枫叶 出炉的时候，满屋飘香。 阮懿看着徐斯衍把可颂放到盘子里，笑着说了一句：“看起来很好吃。” 徐斯衍嘴角微微弯起来。 早餐吃的是可颂煎蛋还有香肠，徐斯衍还亲自给阮懿打了一杯燕麦拿铁。 阮懿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自然也没忘记跟徐斯衍说“谢谢”。 徐斯衍：“你喜欢的话，下次可以继续做。” 下次…… 徐斯衍这么一说，正好提醒了阮懿一件事情：“对了，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 徐斯衍：“什么？” 阮懿放下手里的马克杯，“我最近夜不归宿的频率太高了，我妈妈已经开始有些怀疑了，所以下一次你再找我的话，尽量不要晚上了，我没办法和你一起过夜。” 徐斯衍沉默了几秒钟，“你的意思是，以后白天做？”首发 阮懿：“……” 徐斯衍：“也可以，我没意见。” 他看了一眼餐厅的门，“那今天先习惯一下？” 徐斯衍期待着看到阮懿不好意思的画面，但阮懿并没有脸红，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好，你记得做措施就可以。” 徐斯衍哽了一下。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跟你开玩笑的，今天白天有其他安排。” 阮懿：“嗯？什么安排？” 徐斯衍：“南望山。” 他说，“枫叶红了，挺好看的，你最近工作压力应该挺大的，接近大自然可以放松一下。” 这是他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之前清和跟他提过，阮懿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而北城的秋天，枫叶是最美的。 徐斯衍这个安排的确戳中了阮懿的喜好，只是…… “南望山？”阮懿好奇，“那边不是不对外开放的吗？” 北城看枫叶最美的地方就是南望山，之前社媒上有一组南望山赏枫叶的照片很红，但这边不是对外公开的景点，是别人的私有财产。 徐斯衍：“嗯，是我一个朋友。” 阮懿点点头：“这样啊。” —— 吃过早饭，阮懿便跟着徐斯衍上了车。 为了方便行动，出发的时候只开了一辆车，由徐斯衍当司机，阮懿则是坐在了副驾。 南望山在北城的最南边，而大学城在北边，直线距离有三十五公里。 路上，徐斯衍一直在主动寻找话题和阮懿说话。 阮懿虽然话不多，但面对别人主动的时候，是不会让对方的话落地的，加上两人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气氛倒也算融洽。 徐斯衍甚至都不太在意聊天的内容了，他只是觉得听见阮懿的声音就很心安。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芥蒂，阮懿竟然跟他说了不少论文的事情，还有她在实验项目上的一些想法—— 徐斯衍听完之后，余光瞥她一眼，说：“其实你应该去做科研。” 阮懿：“有想过，但所里忙起来的时候太忙了，那阵子外公身体也不太好，权衡了一下还是留校了。” 和阮懿聊着天开车，三十五公里竟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车停在南望山山下入口的时候，徐斯衍还有些意犹未尽。 站在南望山山下往上看，就已经能看到满山的枫叶了。 阮懿跟着徐斯衍下了车，刚走了几步，就有人来接待他们。 “徐总，我是连总的助理，之前见过。”对面的男人和徐斯衍问了声好，随后看向阮懿：“这位就是您太太吧。” 阮懿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徐斯衍已经抢先一步“嗯”了一声，承认了她的身份。 阮懿不好再说什么，和对方微笑了一下，“给你添麻烦了。” 助理：“徐太太言重了，应该的。” 因为“徐太太”这个称呼，徐斯衍露出了笑容，藏都藏不住。 阮懿很少看他笑得这么外放，有点无奈。 南望山海拔不算高，有栈道，也有缆车，徒步的话，有二十分钟也可以到顶了。 经过商议，阮懿和徐斯衍决定徒步上去，连总的助理为他们介绍过后，便先行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当电灯泡。 如此一来，整座山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阮懿今天穿得也比较随意，脚上是帆布鞋，栈道修缮得平整，走起来并不困难。 除了枫叶之外，栈道四周种着各色的菊花，花开得正盛，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情放松。 阮懿最近做实验压力的确很大，走在这如画的风景里，心情都得到了放松。 徐斯衍看阮懿松懈下来的状态，往前走了一步，不经意地握住了她的手，牵起来。 阮懿步伐停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心跳的速度突然有点快。 牵手这种事情，在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是第一次发生？ 徐斯衍的手温很热，掌心干燥，被他握住短短十几秒，阮懿便觉得自己冰凉的手渐渐暖和了起来，这种温暖让人贪恋，她没有躲开。 于是后来上山的路上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山顶的风景美得让人震撼，放眼望去都是火红的枫叶，视觉冲击极强，比先前照片里看到的还要漂亮—— 阮懿马上摸出手机拍照。 徐斯衍没有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南望山他来过很多次了，枫叶于他而言并不新鲜，但她鲜活灵动惊喜的模样，他是第一次见。 山顶的风有些大，阮懿举着手机拍照的时候，头发被吹乱了。 徐斯衍看着她栗色的长发擦过唇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停下来，抬起手替她整理着头发，两人的视线近距离地对上。 此时此刻，他的手正停在她的下唇。 “可以么？”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哑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阮懿轻易便能读懂他这个眼神的意思。 只是，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徐斯衍已经吻了上来。 “唔。” 他另外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一路吻着她，朝着不远处的那幢小房子的方向走。 那里是山顶的休息室，也是观景最好的位置。 徐斯衍吻着阮懿，一手拧开了门把，推着她走了进去。 房间的四面都是玻璃墙。 徐斯衍将阮懿带到墙边，翻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玻璃，接着又从身后抵上来，手指撩开她的头发去找她的耳朵。 “我们有一天的时间，”他每说一个字，就贴得更紧，“你可以慢慢看。” 第665回 和前夫的故事 阮懿气息不稳，转过头去看他，“回去，回去再做。” 徐斯衍的掌心抵着她的小腹，“你可以？” 阮懿：“别人的地方，不太好。” 徐斯衍：“那你得控制一下了，这事我说了不算。” 阮懿：“……” —— 这应该算得上阮懿三十多年里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情。 上次和徐斯衍在郊外是晚上，夜晚可以成为伦理的遮羞布。 可今天阳光很好，她面对着玻璃墙，看着外面火红的枫叶，阳光先是洒在她的肩膀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直射她的脸，将她的离经叛道照得无处遁形。 结束。 阮懿看到观景房外的白色菊花被风吹得颤动，就像此时的她。 从观景房出来的时候，阮懿低头看了一眼徐斯衍的腕表。 三点半了。 他们上山的时候才十二点出头。 “饿不饿？”徐斯衍很自然地牵住阮懿的手，“山下的餐厅不错，我朋友留了位置，要不要去试试？” 阮懿现在一听见徐斯衍提他的这位朋友，就想起了观景房的事情。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徐斯衍马上明白了她的担忧：“每天都有人上来打扫，没事的。” 阮懿：“……” 徐斯衍：“他们不会想那么多。” 阮懿深吸了一口气。 就算他们真的想那么多，她也丁点办法都没有，这世界上又没有后悔药。 她只是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经不住诱惑—— 之前她还能告诉自己，失去理智是因为晚上意志力薄弱，这次连这个借口都用不上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注意力不集中，导致了双腿发软，阮懿脚下踉跄了一把。 幸好徐斯衍牵着她，否则她必定崴脚。 这一踉跄，阮懿彻底回过神来。 徐斯衍蹲下来检查她的脚，“扭到了么？” 阮懿摇摇头，“我没事。” 徐斯衍：“我背你吧，上来。” 阮懿：“可以么？” 虽然下山也就二十几分钟，但她一百多斤的人，扛着还是挺吃力的吧。 徐斯衍听见阮懿这个不确定的口吻，笑着反问：“我的体力怎么样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阮懿：“……” 经他这么一调侃，阮懿内心那点不好意思烟消云散，马上就上了他的背。 徐斯衍很轻松就把她背起来了，阮懿两条胳膊圈着他的脖子，鼻腔里还有他身上清浅的松木香。 徐斯衍步伐很稳，速度也不快，下山的过程里，阮懿丝毫没觉得颠簸。 徐斯衍背着阮懿来到停车处的时候，先前接待他们的那位助理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两人现在的姿势，助理笑着称赞了一句：“徐总和徐太太感情真好。” 徐斯衍：“嗯。” 阮懿：“……” 多了个人，她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心安理得让他背了，“放我下来吧。” 徐斯衍“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阮懿放下，之后对连总助理说：“我们现在去餐厅，辛苦了。” 连总助理马上给餐厅那边打电话，通知他们备菜。 —— 阮懿和徐斯衍回到嘉誉湾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天完全黑了。 白天在山上做过了，阮懿便想今晚早点回去，可徐斯衍抱着她不肯让她走。 最后阮懿只能留下来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已经跟清和说过今晚不回去了，留下来也没太大影响。 既然是过夜，徐斯衍必定不会就此放过她。 阮懿后来累得不行，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徐斯衍却心情很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极其亢奋，即便身体已经倍感疲倦，但意识却无比清晰。 徐斯衍倚着床头低头看着熟睡的阮懿，她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绯红，嘴唇也有些红肿，看得人心痒痒。 平息下来的某些念头，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徐斯衍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禽兽的——哪怕是青春期那阵子，他都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冲动。 徐斯衍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徐斯衍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是阮懿的手机。 他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凌薇”两个字。 徐斯衍虽然没跟凌薇说过话，但之前他们是碰过面的，这段时间他也时常在阮懿口中听见这个名字。 凌薇这么晚来电话，找她应该是有急事。 思忖片刻后，徐斯衍走出卧室接起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凌薇说：“壹壹，我临时来北城了，你明天有空没，一起出来玩呀，我给你带了桂花糕，就你上次说的那家。” “抱歉，她睡着了。”出于礼貌，徐斯衍没有打断凌薇，一直到她完整说完这段话，才跟着开口。 徐斯衍一开口，电话那边的凌薇突然沉默。 过了好十几秒，她才问：“你是——” “徐斯衍。”他接过她的话，“之前见过。” 凌薇：“……好，我知道了。” 她心里其实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那你帮我转告一下壹壹，让她醒来联系我一下。” 徐斯衍：“好。” 凌薇：“嗯嗯，谢了，那先这样。” —— 阮懿早晨是七点半醒来的。 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她穿好衣服，刚下床，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徐斯衍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走进来，“还吃昨天的早饭可以么？” 阮懿点点头，掀开枕头找到了手机。 徐斯衍：“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替你接了个电话。” 阮懿动作一顿：“谁？” 徐斯衍：“凌薇。” 他把凌薇的话转告给她，“她说她来北城了，给你带了桂花糕，你给她回个信吧。” 阮懿抿了抿嘴唇，“就这些吗？” 徐斯衍：“嗯，我没有乱说。” 从阮懿刚才的动作和神情，徐斯衍就猜到她在担心什么了，他掀了掀嘴角，自嘲了一句：“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阮懿：“……” 徐斯衍：“我去厨房了，你洗好了来吃饭。” —— 在嘉誉湾吃完饭，阮懿回家里换了一套衣服，之后就出来赴凌薇的约。 两人在咖啡厅碰了面，阮懿刚一坐下来，就对上了凌薇别具深意的目光。 凌薇把带来的桂花糕推给了阮懿，阮懿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 凌薇上下打量着她，嘴唇微扬，“别谢谢了，说说你跟你前夫的故事吧。” 第666回 欲罢不能 阮懿就知道这次跟凌薇见面肯定逃不过这个话题。 过来的路上她就想过措辞了，凌薇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阮懿也没想过隐瞒。 于是花了几分钟把她跟徐斯衍现在情况说给了凌薇。 凌薇听完之后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看不出来啊。” 阮懿：“……” 虽然凌薇没说明白，但阮懿从她的表情能判断出来，她大概是想说她闷骚。 凌薇挑眉：“看来你前夫活儿还不错？” 阮懿：“……说不清。” 凌薇：“也是，你又没多少经验。” 她没追着这个技术层面的问题问太多，“那你以后什么打算？他跟你签这协议，是抱着跟你复婚的念头吧？” 虽然没正面跟徐斯衍接触过几次，但仅凭之前阮懿提起的那些细节，凌薇就知道徐斯衍骨子里是个挺傲气的人。 这次能把姿态摆这么低，倒也侧面证明了他的确是对阮懿有执念。 不然哪里需要委曲求全当炮友。 阮懿被凌薇问得沉默了半分钟，她端起面前的拿铁喝了一口，若有所思：“没有想过以后。” 她说，“以前做事情总是喜欢考虑未来，太累了。” 特别是情感层面的事情，随机性太强，根本不可能有所规划，“现在我明白你说的及时行乐是什么意思了，挺好的。” 凌薇被阮懿的说辞逗笑，“不过你前夫该哭了。” 阮懿：“我跟他谈过的，如果他接受不了的话随时都可以结束，这些都没关系。” 凌薇挑眉，好奇地问：“他怎么说的？” 阮懿摇摇头：“没同意。” 凌薇：“恭喜你，你已经死死地拿捏了你前夫。” 阮懿露出疑惑的表情：“嗯？怎么说？” 凌薇：“你不觉得你现在像那种吃干抹净不负责的渣男么，角色对调，你前夫就是那个被虐千百遍依然舍不得放手的恋爱脑小姑娘，你对他笑一下，他对你的幻想就会放大一倍。” 做完这个总结之后，凌薇啧了一声，“你前夫是不是有点儿受虐倾向？” 阮懿怔住了。 凌薇说的这个角度，她之前还真没想过。 但咂摸一下她得出的这番结婚，代入她和徐斯衍的关系好像真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阮懿不由得开始反思，“我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凌薇：“你还是太善良了。” “你之前可是被他冷暴力了四年多，跟他做的比起来，你现在这个程度也就是洒洒水。”她托着下巴，盯着阮懿的眼睛看，“你对你前夫还有点儿意思吧。” 凌薇印象中，即便是离婚的时候，阮懿也没有明确说过不爱徐斯衍这种话，最多只是说累了，不想继续了。 她能在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单方面喜欢徐斯衍那么多年，就说明她这个人念旧得很。 像阮懿这种性子，如果真的彻底不喜欢徐斯衍了，是不可能在离婚之后还跟他上床的。 凌薇提的这个事情，阮懿在第一次跟徐斯衍擦枪走火之后就思考过。 她也没有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很坦然地承认了：“是有。” “但我觉得不在一起也没关系的。”阮懿抿了抿嘴唇，“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我会轻松一些。” 可能是因为之前隐藏的感情和那些误会一鼓作气都曝光出来了，反而让她卸下了所有的担子。 结婚那几年，阮懿面对徐斯衍一直是小心翼翼的态度，不敢太热情，又做不到冷淡，只要他一出现，她就要把全部的精力用来照顾他的情绪。 但即便是这样，仍然是没办法得到他的好脸色。 其实是很累的。 特别是有了现在的生活做对比之后，阮懿更不想回到过去了。 凌薇完全理解阮懿说这些话的出发点：“那就顺其自然，顺便看看他表现，要是他能一直讨你欢心，再考虑给他名分的事儿。” 阮懿笑了笑，“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腻。” 凌薇不认同：“可能性很低。” 在男人的劣根性这事儿上，她的认知要比阮懿到位得多，毕竟经验摆在那里：“根据我对男人的了解，一般情况下越不在意他们的，他们越容易上头，你一直对他这么不冷不热的，他只会对你更欲罢不能。” 阮懿“呃”了一声，“这样的吗？” 她没有研究过男女关系之间的那些拉扯套路，更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在这段关系里占据了主动地位。 凌薇一看阮懿这个懵懂的表情，更明白徐斯衍为什么会欲罢不能了。 徐斯衍那种生意人想必见多了套路和手段，如果是算计好的欲擒故纵，他大概一眼就能识破，反而是阮懿这种不经意的钓，让他心甘情愿往钩上扑。 啧，男人。 —— 阮懿新一周安排依旧很满，工作日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额外时间去考虑其他事情。 如果不是徐斯衍发来微信消息，阮懿甚至都忘记了他生日的事。 这周六，就是徐斯衍的生日了。 徐斯衍的消息是周四晚上来，彼时，阮懿刚刚把论文的大纲保存好。 徐斯衍：【我周六生日，你几点方便？】 上次阮懿说了晚上不能夜不归宿，徐斯衍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所以生日的时间都是由她来选的。 阮懿思考了一下之后回复：【中午吧，我去嘉誉湾找你可以吗？】 徐斯衍：【我等你。】 阮懿：【嗯，我先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阮懿在附近找了一家diy烘焙坊，预约了周六一早去做蛋糕。 其实蛋糕对阮懿来说并不难，完全可以在家操作，但是清和看到了肯定会问，到时候说不清楚。 周五悄无声息地过去，周六这天一早，阮懿刚刚睁眼，就接到了主任的电话。 主任只有在特别紧急的时候，才会在休息日联系她。 阮懿按下接听键，刚说了一个字，就听见主任急切的声音：“小阮，你今天没安排吧？我让人你去你小区接你了，你跟我去海城的论坛一趟，小周他老婆今天生了，走不开。” 阮懿：“……好，知道了。” 她这边刚挂电话，主任安排来的司机就按门铃了。 阮懿也顾不上其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跟着司机上了车。 刚上车，又接到主任的电话：“我把稿子发你了，赶紧背一下。” 第667回 等 原本这次论坛，主任是要带另外一个同事去的，因为阮懿在准备论文，没打算分散她的精力。 但谁知道遇上了这个情况，最后还是得让阮懿过去。 稿子是同事准备的，阮懿并不熟悉，甚至连论坛的主题都不太清楚。 主任不仅发来了原稿，还发了论坛的介绍，阮懿在去机场的路上一直在恶补知识。 司机一路飞驰，总算是赶上了登机，阮懿刚进机场就被主任和其他教授带着登机了。 这过程里一直在谈话，阮懿精力分散不出来，等到她想起来徐斯衍生日的事情，飞机已经快降落在海城了。 阮懿看了一眼机舱屏幕上的时间信息，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四十五了。 按照她原定的计划，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在嘉誉湾和徐斯衍一起过生日了。 阮懿摸了摸包里的手机，想着落地之后给跟徐斯衍说一声，让他不要再等了。 刚这么想着，阮懿又被主任叫了一句，她马上回过神来，继续跟主任聊工作的事情。 ——首发 嘉誉湾。 徐斯衍坐在客厅里，看着手机屏幕上一大串微信消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从十点到十二点，他给阮懿发了十几条消息，打了个五个电话，全部石沉大海。 微信消息没人回，电话提示关机。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阮懿人没有出现，消息也没有出现。 徐斯衍不自觉地捏紧手机，胸口闷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长达五分钟的自我拉扯以后，徐斯衍再次拨出了阮懿的号码。 还是关机。 徐斯衍右眼皮跳了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涌起，下意识地想要去她家里一探究竟—— 可是，刚一起身，便想起了阮懿之前给他的提醒。 她不喜欢他出现在她家里，这也是他们协议里的内容。 徐斯衍停在原地，脸色阴沉得更厉害。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进了电话。 是原野。 徐斯衍接起来，电话那边原野问：“你今天晚上什么安排？我让永夜那边准备了包厢，要不带阮懿一起来聚一聚？” 原野知道徐斯衍和阮懿一起过生日的计划在中午，便想着晚上和朋友们一起替他过个生日，他平时时常张罗这些事情，早就成了习惯。 徐斯衍一直没回话。 原野：“你听见我说话没？我打扰到你好事儿了？” 徐斯衍：“……她没来。” 挤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徐斯衍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他这个状态把原野吓了一跳：“怎么没去？你打电话没？” 徐斯衍：“联系不上。” 原野：“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儿？我帮你去她家里看看？” 徐斯衍正有此意：“找人查吧，别打扰她家人。” 原野：“行，你等我半点二十分，有信儿了联系你。” 挂了原野的电话之后，徐斯衍又尝试着给阮懿打了一通电话。 结果和之前一样，关机。 徐斯衍转手去打开微信，给阮懿发了一条消息：【我还在等你。】 同样地，这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一直到原野的电话过来，徐斯衍都没等到阮懿的回复。 这期间，徐斯衍一直拿着手机，电话刚响他便条件反射接了起来。 原野：“我查了一下小区的监控，阮懿早上八点多就上了一辆车走了，去的方向是机场高速。”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因为在飞机上。” 徐斯衍沉默不语。 原野试探性地问：“她没跟你说？” 问完之后，便听见听筒那边传来徐斯衍深沉的呼吸，原野便跟了一句安慰他：“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儿没来得及告诉你，等她忙完的吧。” 徐斯衍照旧是不说话。 原野：“行了，别胡思乱想，晚上我们陪你一起过，你按时来啊，我都已经通知过一轮了。” 徐斯衍勉强“嗯”了一声，“知道了。” 挂上电话以后，徐斯衍再次坐回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底的空虚和额失望被无限放大。 明明是艳阳天，他却觉得冷。 他并不是非要阮懿推掉所有的事情给他过生日，也自知现在没有资格对她提这种要求，她愿意送他一个蛋糕，来陪他吃一顿饭，他已经心满意足。 临时有事他完全理解，他难过的只是阮懿没有通知他一声—— 只要发一条消息，几个字而已，能占用多少时间呢？ 不发，无非就是想不起来，没那么重要。 这才是压垮他的稻草。 —— 徐斯衍生日，平时关系好的朋友能到的都到了。 倒是徐斯衍这个主角姗姗来迟，来的时候脸色也不怎么好。 原野看见徐斯衍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阮懿多半还没联系过他。 这事情确实挺让人憋屈的，可是他们谁都没办法指责阮懿。 毕竟阮懿跟徐斯衍不是男女朋友，也必要跟他汇报行程。 再者，当初阮懿也不是没为徐斯衍筹备过生日，他爽约的时候不也没解释么…… 不过作为朋友，看到徐斯衍过生日这个状态，原野也跟着心疼。 在座的其他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付晓芝嘴巴快，问了一嘴：“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垮个脸干嘛，谁惹你了？我替你揍他去。” 徐斯衍调整了一下呼吸，拉开椅子坐下来，挤出两个字：“没事。” 付晓芝：“你看我信么？” 问徐斯衍没结果，付晓芝便去看原野：“他咋了？” 原野下意识地去看徐斯衍。 姜明珠一看原野这个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清楚来龙去脉：“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原野：“简单来说就是……他被阮懿鸽了。” 原野清了清嗓子，“阮懿之前答应好今天中午给他过生日来着，但一整天联系不上了，不回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我上午去查了一下，她临时去机场，飞去海城了。” 姜明珠蹙眉：“她没说一声么？” 按她对阮懿的了解，不可能平白无故放人鸽子。 没等原野回答这个问题，徐斯衍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算什么，她凭什么和我汇报行程。” 众人：“……” 徐斯衍表现得太颓废了，连付晓芝这种嘴巴上不饶人的，都有些同情他。 付晓芝咳了一声，“可能是太忙了没顾上。” 徐斯衍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不用安慰我了。” 第668回 廉价 其实他们都清楚，重要的人，不管多忙都想得起来。 阮懿没通知他，无非是因为他对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是早就知道的现实，但每一次活生生得到印证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地难受甚至是绝望。 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他自认为他们相处得很好，她的笑容明显比之前多了。 虽然并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但徐斯衍内心总是觉得，她应该还是有点喜欢他、在意他的。 现在，残忍的真相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打得他鼻青脸肿。 那一切不过是他的幻觉，他的一厢情愿。 这场游戏里，阮懿始终都保持着清醒，如她所说，她需要的不过是他提供给她身体上的欢愉，或许，等她觉得腻了，她马上可以去找下一个人。 是他沉溺其中，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想到这里，徐斯衍又倒了一杯酒灌下去。 周围的人没拦着他，大家都知道他现在亟需发泄，反正这一桌都是熟人，大不了就是喝得烂醉照顾他一晚。 只是徐斯衍这一直喝，搞得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一向活泼话多的俞宁都憋得不敢大声说话了。 看着徐斯衍喝完了一瓶酒，俞宁凑到原野耳边小声地问：“你真的不拦一下他吗，这样喝会不会进医院？” 原野给俞宁拿了一块儿蛋糕：“没事，他家开医院，进去挺方便的。” 俞宁：“……” 原野：“那是头倔驴，不让他喝酒，他有的是办法发疯。” 俞宁瘪瘪嘴，“好吧。” 她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他到现在还没把阮懿追到吗？” 原野看了一眼灌酒的徐斯衍，哎了一声。 没辙。 —— 徐斯衍酒量很好，一瓶半的酒喝下去，也没到烂醉如泥的程度。 只是，看着包厢里成双成对的人，他的心情愈发烦躁，直接拉开椅子起身往外走。 周礼叫了他一声：“你去哪里？” 徐斯衍：“出去透透气。” 他说，“谁都别跟着我。” 永夜算得上是自己的地盘，徐斯衍要真发疯也有人收拾烂摊子，加上楼上贵宾区人少，周礼也没硬拦他。 徐斯衍从包厢走出来的时候，仍是忍不住从兜里掏出手机去看。 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消息。 他死死盯着屏幕，自嘲地勾起嘴角，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徐斯衍机械地往前走，一直低着头，不小心和对面的人撞到了一起。 身体相撞，徐斯衍勉强回过神来，抬头准备道歉。 “斯衍哥哥？”赵筝看到徐斯衍之后，满脸欣喜。 虽然徐斯衍之前拒绝过她一次，后来一直在刻意疏远冷落她，但赵筝一直都没有死心。 相反地，徐斯衍越是拒绝，她反而越是想要把他追到手。 赵筝才二十出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好胜心最强的时候，就喜欢挑战不可能。 比起那些上赶着追她的男人，显然是徐斯衍这种成熟克制的更吸引她。 赵筝闻到了徐斯衍身上的酒味，她马上抬起两条手臂缠住他的胳膊，“你喝多了吗，我扶你去休息。” 徐斯衍停下来不动，目光盯着面前这张漂亮精致的脸打量着。 赵筝之前频繁对他示好，他已经拒绝过她一次，而且说的话很直接，没给她留半点面子。 没想到再次见面，她竟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徐斯衍觉得她的行为很可笑，甚至有些廉价。 可转念一想，他在阮懿面前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便阮懿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绝情，即便他当下失落难过，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去找她。 当他若无其事出现在阮懿面前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心里笑话他廉价？ 赵筝被徐斯衍的目光打量得头皮发麻，他喝醉酒之后给人的压迫感比平时更重了。 “斯衍哥……诶！” 一个称呼还没叫完，徐斯衍忽然反手抓住她一边的手腕，将她按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赵筝是娇滴滴大小姐，被徐斯衍这么一系列操作弄得疼死了，“斯衍哥哥，你快松手，我胳膊被你掐疼了。” 徐斯衍：“既然知道我会让你疼，就离我远点。” 赵筝：“可是我喜欢你啊，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靠近他，这是本能。” 徐斯衍：“反复靠近不喜欢你的人，是自取其辱。” 他都分不清楚这话是说给赵筝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筝被徐斯衍过分的话激得眼眶红了。 徐斯衍的视线冷漠地从赵筝脸上扫过，最后被她耳朵上的耳钉吸引去了注意力。 看清楚那对耳钉的形状之后，徐斯衍忽然按住她的肩膀：“你的耳钉哪来的？” 赵筝：“当然是我自己买的。” 徐斯衍绷着脸不说话。 赵筝：“我知道你喜欢蝴蝶，所以才买来的戴的，我已经戴了很久了，你才注意到吗？” —— 论坛结束已经十一点了。 阮懿回到酒店第一时间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 下飞机之后，阮懿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昨天晚上没充进去电，电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开机了。 到海城之后时间紧迫，她连买充电器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带去了论坛现场。 接着就是一个下午的对接，应酬，然后是论坛上的发言…… 这期间别说是充电了，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充了几分钟电之后终于开了机。 阮懿看到了一排来自徐斯衍的未接来电，以及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阮懿打开微信，最上面的就是徐斯衍的对话框，她刚要动手点开的时候，下面的一个群聊突然进了消息，直接被顶到了最上面，于是阮懿这一下就打开了群聊。 这个群聊是实验室的学弟学妹建的，平时主要是为了分享实验室的使用时间，阮懿一般都潜水，最多看看他们闲聊。 错点进来，阮懿准备退出，但视线却被群里的几张照片吸引过去。 【我靠啊啊啊啊，今天跟我老爹和他朋友吃饭，居然看见徐总的八卦了。】 这是照片后面跟的消息。 阮懿随便点了一张照片进去。 永夜会所的走廊里，徐斯衍把一个女人抵在墙边，两人距离靠得很近。 徐斯衍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上按着。 女人的脸看不太清楚，可她耳朵上的那对耳钉，阮懿比谁都熟。 是赵筝。 第669回 我清醒得很 照片背景的走廊是永夜会所，阮懿此前来过很多次，一眼便能认出来。 应该是徐斯衍的朋友们在给他庆生。 至于赵筝是怎么出现的，就不得而知了，但照片里两个人的姿态确实很亲密。 阮懿倒没有认为徐斯衍在“脚踏两只船”，毕竟他们的协议里写了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她也没有立场去问徐斯衍。 阮懿想，徐斯衍可能是因为她今天失约又失联，被伤到了自尊，心情不好所以有了放弃这段关系的冲动。 这倒也不意外，阮懿本来就不认为他能“坚持”很久。 阮懿退出群聊，打开徐斯衍的对话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解释今天的事情。 一码归一码，是她爽约，这种没礼貌的行为是应该给对方一个交代，即便对象不是徐斯衍，阮懿同样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那张照片的缘故，阮懿对徐斯衍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客套生疏。 阮懿：【不好意思，手机刚充好电开机。今天早晨临时被学校通知出差，没空出来时间告诉你，祝你生日快乐。】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四。 不管怎么说，算是赶在生日结束这天对他送上了祝福。 发完消息，阮懿也没等徐斯衍的回复，放下手机就去浴室洗澡了。 一整天连轴转没有休息，站在花洒下面的时候还隐隐有些头晕，阮懿闭上眼睛，想要思考一下她和徐斯衍的这段关系下一步怎么走，但发现自己已经脑容量不足了。 只能能睡饱了之后明天再去想了。 洗完澡出来，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阮懿擦着头发走了几步路，就听见了手机的响动。 是电话铃声。 阮懿走上前把手机拿起来，上面赫然是徐斯衍的号码。 她没有犹豫，当下便接起来，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很快，听筒里传来徐斯衍口齿不清的声音，“阮懿，你是不是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不仅口齿不清，问话的情绪也不怎么对，即便没看见他的人，阮懿也可以肯定他是喝多了。 因此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他：“你在哪里？” 徐斯衍：“我在哪里，你关心么？”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呵呵，我们什么关系，你管我在哪里？” 到这里，话已经一句比一句尖锐了。 阮懿盯着脚下的地板，并没有因为他的此番话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那你打电话有什么事？” 徐斯衍：“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么？” 阮懿：“我在微信上解释过了，学校临时有事，我没有办法。” 徐斯衍：“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告诉我？” 阮懿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疏忽，因为时间安排得紧，根本没想起来。 加上她也知道，徐斯衍不缺人给他过生日，也就没有那么紧迫——她已经三十多岁了，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仪式感，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摆在工作之上。 感情从来就不是她生活的全部，以前不是现在更不会是。 可徐斯衍很在意这件事情，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她：“因为你根本想不起来是吧，我在你心里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你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跟我解释，对不对？” 阮懿：“徐斯衍，你喝多了。” 徐斯衍：“我清醒得很。” 阮懿：“喝多了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很清醒。” 无论他怎么质问，她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很晚了，你回家了吗，早点休息吧。” 阮懿越冷静，徐斯衍的怒火就越高涨。 他沉默几秒后，嗤笑了一声：“我们结束了。” 接着，便直接挂了电话，没有再给阮懿留任何回应的时间。 阮懿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愣了几秒之后，才将手机从耳边取下来。 阮懿没有给徐斯衍回电话，擦干头发以后就到床上躺着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微信里收到了原野的消息。 原野：【你别搭理他，喝多了撒酒疯呢。】 阮懿：【没关系，是我失约在先。】 原野：【他是太患得患失了，人嘛就这样，在乎一个人就会敏感。】 阮懿一眼就能看出来原野这是在替徐斯衍说话。 她没正面回应这句话，反问：【他安全到家了吗？】 原野：【到了，放心吧。】 阮懿：【好的，那我先休息了，你开车回去小心。】 跟原野聊完退出来，阮懿又看到实验室群里多了不少未读消息，点进去一看，竟然还是在围绕徐斯衍和赵筝的那张照片展开的讨论。 大概是有人忘记了她还在这个群里，直接说：【小声哔哔，我觉得这个姑娘和徐总比较般配，阮老师和徐总都太安静了，两人真在一起会闷死的吧？】 她这句话引起了后面的一波讨论，好几个人都赞同她的。 阮懿简单翻了一下，之后就没有认真看了。 刚退出群聊，微信又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今天在论坛上认识的一位t大实验室的老师。 说老师其实是出于尊敬，对方没比她大几岁，但在学术方面的造诣却很高，阮懿是被主任牵线认识对方的，两人聊得挺愉快，但因为当时手机没电了，阮懿便留了个微信号。 本来以为对方也就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真的来加她了。 阮懿马上通过。 接着，那边便发来了消息：【你好，陆川。】 阮懿：【陆老师好，我是阮懿。】 陆川：【还没休息？】 阮懿：【正要休息呢，您呢？】 陆川：【还有点资料要做，不打扰你了，晚安。】 阮懿：【好的，您忙。】 —— 徐斯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八点钟了。 宿醉令人头痛欲裂，睁眼的时候还有种反胃的感觉。 徐斯衍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拿起手机。 微信里还躺着阮懿昨天发来的那条微信，他没有回复过，她也没有再发过第二条。 徐斯衍昨天晚上虽然喝多了，但不至于断片。 那通电话，他也有印象。 有酒后头脑发热冲动的因素，也有些是借酒吐真言。 可不管是哪一句，阮懿都不曾给过正面回应。 徐斯衍自嘲地掀了掀嘴角。 正准备放下手机时，忽然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第670回 危机感 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徐斯衍内心是一有一瞬间奢望的，以为是阮懿联系他了。 但定睛一看，不是阮懿，是原野。 原野：【你醒了没？我给你查了阮懿回北城的航班号，你去接个机呗。】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张航班信息的截图，徐斯衍看了看，是今天下午四点半落地。 徐斯衍盯着航班信息，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他当然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才说过“我们结束了”，虽然意气用事的话，但过了一夜就再去示好，实在是显得不值钱。 徐斯衍正思考的时候，原野已经发来了语音。 刚接起来，徐斯衍就听见原野问：“我给你发的消息看见了没？” 徐斯衍：“看见了。” 原野：“你下午去机场给阮懿接个机，我给你查过了，她昨天是跟学校那边参加个论坛去了，应该是临时被拉过去的，你们今天还能一起补过个生日。” 徐斯衍沉默，没有回应。首发 原野：“怎么不说话？” 徐斯衍：“没意思。” 他的表达不是很明确，但凭原野对他的了解，马上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你不去找她，难道还指望阮懿来哄你啊？” 徐斯衍不置可否。 原野：“你是第一天知道阮懿现在没那么在乎你吗？” 原野一个问题直戳徐斯衍的肺管子，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假设他不去找阮懿，阮懿应该也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所以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徐斯衍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知道了，我下午过去。” 原野松了一口气，劝他：“现在不是你讲自尊心的时候，你也别给阮懿脸色看，你俩这关系，她没义务给你过生日。” 徐斯衍：“挂了。” —— 主任还要在南城呆几天，和一个企业谈合作办学的事情，阮懿是单独打车去的机场。 办完登机手续之后，她独自坐在候机厅等着。 没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碰上了陆川。 陆川也是一个人来的，阮懿看见他之后，马上站了起来：“陆老师。” 陆川笑笑，“这么巧，你也要回北城？” 阮懿点点头，看了一眼登机口：“您也是这趟航班？” 陆川：“是的。” 阮懿：“那真是太巧了，您一个人吗？” 陆川：“对，学校其他同事还有安排，我女儿今天生日，我答应了陪她一起。” 提起女儿的时候，陆川整个人都散发着父爱的光辉，镜片后的一双眼睛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需要多说什么，阮懿也能感觉到陆川很爱他女儿：“陆老师是个好爸爸。” 陆川摆摆手，“这是父亲该做的，还是她妈妈比较辛苦。” 阮懿点点头，这倒是。 陆川为人挺随和的，候机的时候跟阮懿坐着聊了好一会儿，得知她在准备评职称后，给了她不少建议，阮懿也听得很认真。 实际上阮懿不是个很喜欢社交的人，但遇上聊得来人时，她很乐意和对方分享观点，于是一直跟陆川聊到登机。 他们两个人的位置不挨着，上飞机之后，阮懿便找了本书看。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后，航班在北城机场降落。 阮懿收好身边的东西，等着舱门打开下飞机。 出来的时候，又一次碰上了陆川。 陆川拖着行李箱走到阮懿身边，随和地问她：“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阮懿：“机场大巴或者打车吧。” 陆川：“这个时间打车排队的人有点多，我老婆在外面接我，你去哪里，顺路带你一程？” 阮懿下意识地拒绝，“不用麻烦你们了。” 陆川：“不麻烦，我们去市区，可以在附近比较方便打车的地方放下你，比你在这里排队要快。” 阮懿看一眼乌央乌央往打车口走的人群，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陆川笑着说：“太客气了。” —— 徐斯衍站在接机口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终于等到航班落地的通知，他视线一直往里看，搜寻着阮懿的身影。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徐斯衍准备出声叫她，却猛地发现，她身边跟了一个男人。 三十多岁，戴眼镜，推个行李箱。 阮懿和他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仅凭阮懿脸上的笑，就足够刺激到徐斯衍了。 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开怀过。 原本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吞了下去，徐斯衍死死地盯着那两道身影，发现他们一起坐了去停车场的直梯。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手机，利落转身走向扶梯。 扶梯和直梯的位置不远，徐斯衍刚下来，就看到阮懿跟刚刚那个男人一起上了车。 车没停多久，就开走了。 徐斯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打开手机的相机，拉近焦距，拍下了车牌号，然后转身就走。 嘭一声关上车门，徐斯衍一只手撑在方向盘上，想着刚刚自己看到的画面，关节都要捏碎了。 阮懿是和这个男人一起回来的，还上了他的车。 那他们非常有可能是一起去的南城——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阮懿在他面前笑得那么高兴，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徐斯衍呼吸有些困难。 曾经阮懿和江妄走得近的时候，他虽然不痛快，但更多是出于男人的劣根性和占有欲。 可这一次，是极其强烈的危机感。 那个男人看起来温文尔雅，成熟稳重，阮懿在他面前的状态也很放松—— 虽然阮懿并没有说过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但徐斯衍潜意识里总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现在他必须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 徐斯衍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拿出手机给原野打了个电话。 原野接得很快：“你接到阮懿了？” 徐斯衍：“没有。” 原野：“别告诉我你没去接，端什么呢你？” “我现在在机场。”徐斯衍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上了个另外一个男人的车。” 原野：“……谁？阮懿身边什么时候有其他男人了？” 这消息把原野也整不会了，懵得很。 徐斯衍：“不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我拍了车牌号，微信发你，你去查一下，我现在去找你。” 原野：“行，我知道了。” 他一口答应下来，“你开车小心点，别再出什么事儿。” 第671回 这个男人有家庭 徐斯衍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把刚才拍的车牌号发给原野以后，徐斯衍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朝原野所住的别墅区开去。 虽然原野叮嘱他开车小心，但徐斯衍路上还是忍不住想着刚刚的那些画面。 他和阮懿的协议里明确写了不能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如果一方有了想要认真发展的结婚对象，协议就此作废，另外一方不能有任何纠缠，更不能去打扰另一方认真发展的关系。 协议的内容是徐斯衍亲自定的，他当时就很清楚，只有把这些都写清楚了，阮懿才有可能签字。 这场关系本身也是他做出的一次豪赌。 可现在他似乎要输了。 徐斯衍握着方向盘，指关节不断收紧，嘴唇干得已经起了皮。 —— 徐斯衍到原野家里的时候，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儿。 徐斯衍刚按下门铃，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看到原野，徐斯衍第一句话就是：“查到了么？” 原野：“还没，得再等会儿。” 毕竟才不到一个小时，能耐再大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一个人的底细都翻清楚。 徐斯衍跟原野一前一后坐在了沙发上，原野扔了一瓶水给他，“你先别瞎想，说不定就是普通同事呢。” 徐斯衍：“她同事我基本都见过。” 没有那个男人。 话到这里，原野也不好劝了，他觉得他还是先想想徐斯衍发疯的时候怎么拦他吧。 如果阮懿真的跟那男人有什么事儿，徐斯衍一发疯，受折磨的人还是他。 有时候跟丢了老婆的人当兄弟也是挺绝望的。 客厅里正安静的时候，睡醒的俞宁从楼上下来了。 她一边揉眼睛一边扯着嗓子说：“饿死啦饿死啦，原野你给我买三明治了没——” “诶，老徐？”俞宁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徐斯衍。 脸很黑，气场很冷。 俞宁马上去看原野。 原野起来走过去，把俞宁搂到怀里拍了几下她的肩膀，“三明治在冰箱，你微波炉热两分钟就行。” 俞宁点点头，然后用眼神问他：徐斯衍怎么了？ 原野低头和俞宁咬耳朵：“阮懿不搭理他，破防了，别管他，吃饭去。” 俞宁：“好吧，那我去啦。” 徐斯衍余光瞥着原野和俞宁的亲昵互动，内心竟然生出了一股不忿和嫉妒。 原野早年间女朋友换得那么勤快，浪子一个，前女友都能用卡车拉了。 在徐斯衍看来，原野这种对待感情不认真的人，是不配得到完满的爱情的—— 之前原野说他喜欢上俞宁了，徐斯衍只觉得可笑。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但凡俞宁有点脑子，就不会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原野就正式跟俞宁在一起了，两个人如胶似漆。 现在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原野坐回位置上，没一会儿就觉察到了徐斯衍的情绪：“干嘛这么看着我？” 徐斯衍：“没怎么。” 原野才不信这个，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番，“你是看到我和小鱼感情好羡慕了吧？” 徐斯衍：“……” 原野：“没办法，追女人方面我比你厉害太多。” 徐斯衍呵了一声，不屑：“你这种前女友一卡车的人没什么好羡慕的。” 原野：“哦，你这是不服气了呗。” 他马上明白了，“你觉得我这种前女友一卡车浪货都能这么快追到小鱼，而你对感情这么认真，结果阮懿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徐斯衍：“闭嘴。” 原野耸耸肩膀，“你还不如像我一样浪呢，最起码我知道变通，没给自己安什么忠贞不渝道德高尚的帽子，你要是当初移情别恋快点儿，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徐斯衍：“……” 他捏紧拳头，想跟原野打架。 原野看到这一幕马上摆手：“别啊，我可不想吓到我们小鱼。” 这紧张的气氛，最后是被一份邮件打破的。 原野拿着平板打开邮件，扫了一眼之后朝徐斯衍挑眉，“查到了。” 徐斯衍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 原野点了几下屏幕，客厅桌子上的打印机已经把资料全部打印出来了。 原野取了资料回来，摊开摆在茶几上。 车牌的登记信息是在公安局那边查的，上面赫然写着车主的名字：陆川。 车牌登记信息只有一页，剩下的就都是陆川的个人资料了。 有身份信息，还有一些工作和社会关系。 原野翻到陆川的个人资料，旁边有一张陆川的照片，是他在学校论坛上的照片。 照片里陆川穿着polo衫，戴着无框眼镜，嘴角挂着微笑，看起来彬彬有礼，又温柔又绅士。 “长得还挺帅的。”原野看完照片之后小声评价了一句。 他声音不高，但徐斯衍听见了，朝他投过来一个能杀人的眼神。 原野没管，继续念：“陆川，t大研究院院士，工业自动化专业教授，三十七岁，本科就读于mit，硕士……” 原野巴拉巴拉把陆川的资料念了一通，结束之后，他看向徐斯衍：“跟阮懿一样的专业，还都是高校教师，挺巧啊。” 其实原野是想说，这样的两个人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这个男人虽然老了点，但长相上看不太出来。 原野总觉得，阮懿是很可能喜欢这个类型的——有共同语言，成熟温柔，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 原野虽然没明说这种话，但徐斯衍不至于想不到这个层面。 他知道阮懿对她的专业有多热爱，而这个男人—— “我靠，这不对啊。”徐斯衍的思路被原野震惊的声音打断。 他掀起眼皮来，就看见徐斯衍手里拿着另外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陆川，他怀里抱了个孩子。 孩子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是从穿着能看出来是个小女孩，可能四五岁的样子。 他身边还跟了一个女人，从照片上看，两个人应该是在说话。 这很明显是一家三口。 原野震撼了，“他有家庭还招惹阮懿？是不是专门骗小姑娘的老男人啊？阮懿不会是不知不觉当小三了吧？” “呸，不对。”原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太鲁断了，“我的意思是阮懿要是对他有意思的话就说明她肯定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家庭，她不会干这种事情。” 第672回 撞到 对于阮懿的道德和人品，原野还是很信任的，“我现在更倾向于是这个老男人对阮懿心怀不轨，用自己的身份和学术光环勾引阮懿上钩。” 原野每多说一句，徐斯衍的脸色就阴沉几分，到最后已经黑得像炭块一样了。 他脖颈处的血管都暴起来了，仿佛随时要爆炸。 原野看到徐斯衍这么生气，忍不住提醒他，“你别光气啊，现在应该让阮懿知道这男的结婚了，及时止损，你在这里气炸了都没屁用。” 原野的话不好听，但确实让徐斯衍冷静了一些。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深深汲了一口气，“你让人去查一下民政系统的登记信息，还有这些资料里的照片一起给我。” 原野马上抄起手机去联系人查陆川的婚姻信息，之后又把资料里的照片全部挑出来给了徐斯衍。 原野：“这男的本事大，长得也好看，看着气质也挺温柔的，阮懿被他身上的光环迷了眼也正常，但我跟你打包票，她知道这男的有老婆孩子之后肯定不会跟他联系了。” 原野说这话本意是想安慰徐斯衍，但传到徐斯衍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所以，你也觉得他是阮懿会喜欢的类型。” 原野哽了一下，这是重点吗？ 再说了，阮懿喜欢这个类型不是很正常么，不止阮懿，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抵抗不了这种男人。 算了，跟徐斯衍这种没感情经验的人说了也是白搭。 —— 阮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回到成府鑫苑之后，她收到了蛋糕店老板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过去做蛋糕。 阮懿也是昨天晚上在酒店开机之后，才跟蛋糕店老板解释了这个事情，当时她说了一句“我这几天过去”。 这家蛋糕店就在大学城，人气挺高，阮懿经常光顾，跟老板也算熟了。 阮懿原先是打算给徐斯衍把蛋糕补上的，但现在—— 看到老板的这条微信之后，阮懿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徐斯衍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 他说：我们结束了。 虽然是喝醉了说的，但能这么说，就说明他在清醒的状态下时是一直压抑着不满的。 不过阮懿早就想到了，徐斯衍那么骄傲的人，根本不可能“没名没分”地跟她纠缠这么久，即便他嘴上说着不会强迫她，但签协议的目的也还是想让她像以前一样待在他身边。 阮懿思考了快十分钟，才给老板回消息：【暂时不用，下次有需要我提前联系你。】 回完消息，阮懿退回到了微信界面，瞄到了徐斯衍的聊天窗口。 消息还停在她昨天晚上发出去的那条解释上，徐斯衍没有回。 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清醒了，但是没找过她，说明他应该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的话。 也挺好的。 阮懿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结，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开始修改论文大纲。 刚刚蹭了陆川太太的车去了市区的地铁站，路上聊了几句论文的选题，陆川很热心地给了点建议，阮懿在备忘录里记得满满当当。 —— 十月下旬，北城已经进入了深秋，大学校园里满地枯黄的落叶，气温也越来越低。 又是一个在实验室奋战的夜晚。 阮懿走出实验楼的时候，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她只穿了一件薄风衣，冷得瑟瑟发抖。 阮懿将托特包挂到肩膀上，裹紧了大衣，加快步伐要往前走。 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阮？” 阮懿脚步顿住，回头看到陆川的时候，很是惊讶：“陆老师？您怎么在工大？” 陆川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我侄女在机械自动化专业读大三，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我过来帮她做了点功课。” 阮懿点点头。 陆川：“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阮懿：“在实验室准备论文。” 陆川露出了赞扬的表情，“就凭你这用心程度，职称评选肯定没问题。” 阮懿：“谢谢陆老师。”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停车场走，陆川路上接到了他太太的电话，阮懿听着他跟他太太通电话时的语气，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有时候看别人家庭和睦的时候还是会羡慕的。 小时候她也曾经短暂地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沉溺其中，后来花了好多年才适应“父亲不爱她”这个现实。 陆川通完电话，看到阮懿在笑后，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阮懿：“很羡慕您的家庭氛围。” 陆川了然，笑着说：“这还是我太太的功劳多一点。” 聊到这个，陆川便多问了几句，“冒昧问一下，小阮你有男朋友了没有？” 阮懿摇头。 陆川：“你多大来着？” 阮懿：“三十一了。” 陆川：“那是可以考虑了，不介意的话，你说说要求，我给你介绍一下？” 陆川这显然是把阮懿当成晚辈来对待了。 阮懿被陆川逗笑，“您还有给人当媒人的爱好啊。” 陆川：“不瞒你说，第一次。” 他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身边倒真有合适的，就是比你小两岁，你介意年龄么？” 阮懿：“谢谢陆老师，不过不用了。” 她很坦然地跟陆川交代：“我结过一次婚，已经离了，暂时也没有二婚的打算。” 这回轮到陆川惊讶了：“……” 他咳了一声，“在这个时代离婚不是什么新鲜事，总之，如果你想谈恋爱，我给你牵个线，就当多个朋友也不错。” 阮懿：“好的。” 聊到这里，两人已经从实验楼走到了停车场。 阮懿正要和陆川道别的时候，忽然走上来一道身影，当着陆川的面拽住了阮懿的手腕。 这道身影出现得太突然，陆川以为是什么不法分子，本能地便要将阮懿救过来。 “放开她。”陆川警告对面的人，“这里有监控。” 阮懿看清楚徐斯衍的脸之后，有些意外。 她以为他真的不会来找她了。 徐斯衍现在正在气头上，刚刚看到他们有说有笑走过来已经愤怒得不行，眼下陆川又来警告他，无疑是火上浇油。 徐斯衍：“你算个什么东西。” “够了。”阮懿看着他，“你的教养呢？” 徐斯衍：“怎么，我说他一句你心疼了。” 陆川听见这俩人的互动，懵了：“小阮，你们认识？” 第673回 滚 阮懿不想让陆川看这种笑话，毕竟是刚认识的，她点点头以后，便对陆川说：“您先回去吧，路上小心，今天谢谢您。” 陆川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头发丝都透着怒火，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陆川向阮懿确认：“没问题么？” 阮懿：“没事的，您回去吧。” 陆川：“好，那你一个人小心。” 阮懿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陆川上车离开，她才动手试图挣脱徐斯衍。 然而，她的动作并没有成功，徐斯衍不仅抓得更紧了，还推着她将她抵在了车门上。 阮懿的后背撞上了车把手，疼痛感促使她蹙起了眉头。 “徐斯衍。”阮懿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又在发什么疯？”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非常不耐烦，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糟心。 这个认知让徐斯衍的面色更阴沉，他低头逼近她，借着车库昏暗的灯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刚才那个男人是谁？我说他一句你就觉得我在发疯，这么心疼？”首发 阮懿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她刚刚跟陆川甚至都保持着一米开外的社交距离，根本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他上来就对陆川那么不友好，她提醒一句就被解读成了心疼。 阮懿没有任何想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你先稳定一下情绪我们再谈吧。” 徐斯衍：“我他妈就是情绪太稳定了你才会这么玩弄我。” 他掐住她的下巴，“我不找你，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找我了？打算跟刚刚那个男人缠缠绵绵是么。” 阮懿：“……” 如果不是她很难开口说那些不礼貌的言论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在骂人了。 徐斯衍现在情绪上头得厉害，阮懿不喜欢跟处于这种状态下的人沟通，因为没有任何效率。 可她的不回应，对于徐斯衍来说又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被我说中了是么。”徐斯衍逼问。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阮懿反问他，“你都已经给我按上了这顶帽子，我说给你听，你信么。” 徐斯衍：“所以你就连说都懒得说了。” 阮懿：“徐斯衍，你讲点道理行吗？不要平白无故发脾气。” 徐斯衍：“好，那你告诉我，你和刚刚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呼吸平复下去，终于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冷静了一些。 阮懿见他有了正常沟通的态度，才出声解释：“他是我前几天参加论坛的时候认识的朋友，t大的教授，今天只是偶然碰上的。” 徐斯衍：“偶然？” 他完全不相信，“t大的教授为什么要在这么晚来你们学校，他不是冲着你来的？” 阮懿：“……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跟他根本没熟到那个程度。” 徐斯衍嘲弄地掀起嘴角，“没熟到那个程度，你跟他坐同一趟航班，还坐他的车？” 阮懿怔了一下，眼底有惊讶。 徐斯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他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就算我失望你没有给我过生日，就算我说了要跟你结束，我还是犯贱想去找你、给你接机，结果就是看到你和另外一个男人有说有笑走出来。” 阮懿：“……” 她很意外。 真的没想到徐斯衍会去接机，毕竟他前一天晚上还在说结束。 徐斯衍：“如果我情绪不稳定，那天就该冲上去动手打他了。阮懿，你还想我怎么样？” 阮懿：“那天他只是顺便带我一程而已。” 徐斯衍：“你知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 阮懿：“？” 她没明白，徐斯衍怎么就把话题跳到这里了。 阮懿的沉默和惊讶，落在徐斯衍眼底，就成了接受不了现实，他又一次低头靠近她，“你想给他当小三么，可惜这个男人不会有你爸那么蠢，你就算做到极致也上不了位。” 阮懿的身体越来越冷。 在徐斯衍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冷得僵硬了。 在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阮懿是想过跟徐斯衍解释的，可紧跟着就听见了他拿阮江古和清和的婚姻来讽刺她。 阮懿顿时没了解释的冲动，她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窟一样，眼底不自觉地湿了。 徐斯衍最知道怎么用刀捅她。 阮懿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扬起手臂，狠狠地扇下去。 啪一声，在深夜安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一巴掌下去，徐斯衍的脸歪到了一边，阮懿的掌心也疼得发麻。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嘴巴里也泛起了铁锈味。 徐斯衍抬起手来碰了碰刚刚被她打过的地方，怒极反笑，“你因为这个男人打我。” 阮懿：“徐斯衍，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协议作废，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丢下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开。 徐斯衍直接跨步挡在她面前：“就算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你还要给他当小三？阮懿，你是不是忘了你爸妈是怎么离婚的，我以为你至少会——”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阮懿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徐斯衍，你滚开。” —— 阮懿浑浑噩噩地开着车驶入了小区的地库，停车之后，浑身都在发抖。 彻骨寒冷。 耳边不断回荡着徐斯衍刚刚说过的那几句话，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泪滴在手背上，也是冷的。 阮懿一直都知道徐斯衍说话狠，从来不会给人留情面。 至于别人对于清和被阮江古“扫地出门”的嘲讽，这些年她也渐渐麻木了。 唯独不能接受的，是从徐斯衍口中听到那种话。 阮懿并不是因为徐斯衍误会她介入陆川的婚姻这件事情生气，她原本是愿意同他解释的。 可他却搬出了阮江古和清和。 同样的话，别人和她说，她也不会生气。 可偏偏是徐斯衍。 是她当年经历着父亲出轨、母亲一再委曲求全讨好，绞尽脑汁想要留住这段婚姻的境况时，给过她勇气的徐斯衍。 曾经的手帕换成了刀，毫不留情地插进她的心脏。 阮懿捂住眼睛，嘴唇紧紧抿着，掌心很快就被液体染湿了。 这时，包里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阮懿拿出手机，看到清和的名字后，马上换上笑容，屏息摁下接听。 “妈妈，我快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第674回 愚蠢 跟清和通完电话，阮懿抽了几张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照了照后视镜。 到底还是哭过，眼眶是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阮懿从包里拿出散粉扑了两下，勉强遮住了眼眶的红晕，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家里的时候，清和还在客厅等她，“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工作不顺利吗？” 阮懿：“没有，做完实验遇上了一个朋友，多聊了几句。” 清和：“饿不饿？妈妈给你煮碗馄饨吧。” 阮懿听见这句话，鼻头又有点酸，“好，谢谢妈妈。” 清和：“那你先去洗澡，洗完正好吃。” 阮懿靠着洗澡的时间将情绪正式平复了下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情绪会大起大落的人，也不会外放，更不会让一件事情困扰自己太长时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清和也正好把馄饨煮好，还给她弄了一份蒸蛋。 清和将蒸蛋端上桌，随后也在阮懿对面坐了下来。 阮懿很了解清和，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应该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清和便问：“壹壹，现在你这么高强度工作，压力会不会太大了？” 阮懿：“还好的，忙完职称评选的事情就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清和：“妈妈能为你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 她沉吟几秒，试探性地问：“壹壹，你有没有考虑一下感情生活方面的安排？” 阮懿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意外清和会这么问。 没等她回答，清和又说：“妈妈不是催你，只是觉得你现在一个人太孤单了，平时除了工作也没有别的事情做，谈个恋爱会让生活丰富一点。” 阮懿点点头，“好，我考虑一下。” 清和：“最近和斯衍有联系吗？” 阮懿：“……没有，您怎么忽然问他？” 清和：“随便问问，之前他来家里找我的时候，说想要和你复婚，态度很诚恳……毕竟你喜欢他这么多年，如果他也……” 阮懿听得出来清和挺喜欢徐斯衍的，她没有反驳清和，只是温和地打断她的话，“过去的就过去吧，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就去相亲。” 清和意外：“相亲？” 阮懿：“嗯，刚认识的一位教授，他听说我单身，要给我牵红线呢。” —— 今天要去工厂视察工作，原野和周礼两个人一早就来了惠通的办公室。 路上，原野也没忘记跟周礼说阮懿和徐斯衍的八卦。 这一说，自然而然就提到了陆川。 周礼听见原野说阮懿跟有妇之夫纠缠不清的时候，冷冷瞥了他一眼，“有病。” 原野：“你别骂我啊！阮懿是被那个老男人骗了，她不知道他有家庭。” “不过斯衍昨天已经去找她了，估计说明白了之后她就不会喜欢了，阮懿的人品我还是很信得过的。”原野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 周礼听完后半段之后拧起眉来：“斯衍连这都信？” 原野：“这不能不信啊，他都亲眼看见阮懿跟那男的上车了，受了老大刺激。”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徐斯衍的办公室门口。 原野在前，率先推门走进去，周礼紧随其后。 原野往办公桌那边走的时候，顺嘴问：“斯衍，你昨天晚上去找阮懿怎么……” 话没问完，就被徐斯衍脸上那个手印震到了。 很明显，被打的这边还肿起来了。 周礼也看见了：“你脸怎么了。” 徐斯衍不说话。 原野：“……别告诉我是阮懿打的。” 徐斯衍继续沉默。 但原野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很快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还真是阮懿打的。 周礼：“她为什么打你？” 原野：“是啊，阮懿脾气那么好的人，你说了什么才刺激得她打你啊？” 他俩不问还好，这一问又让徐斯衍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他嘲弄地掀起嘴角，“可能是因为我骂了她喜欢的男人。” 原野：“啥？阮懿因为陆川跟你动手？” 徐斯衍：“昨天我在学校停车场等她，她是跟那个男人一起过来的。” 徐斯衍把昨天在学校的事情跟他俩说了。 说到阮懿知道陆川有家庭时候的反应，徐斯衍几乎是咬牙切齿：“她连这个都不在乎。” “我以为她父母因为第三者分开之后，她应该很恨这种人，至少不会让自己成为这种人。” 原野：“也不是吧，阮懿不是也没说她还要继续喜欢那男的么？” 他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来哪里值得生气的，“我觉得你太钻牛角尖了。” 徐斯衍呵了一声。 周礼：“愚蠢。” 他冷冷地给出两个字的评价，徐斯衍本就阴沉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加难看。 原野觉得这俩人又要打起来了，他拽了一下周礼：“四哥你就别刺激他了。” 周礼：“这么长时间，你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徐斯衍：“你什么意思？” 周礼：“你在阮懿面前提了她父母的事情。” 徐斯衍：“有问题么？” 周礼：“所以我说你愚蠢。” 他冷笑，“阮懿只扇你一个耳光，还是脾气太好了。” 当初他口不择言拿裴烨桉的事情刺激姜明珠的时候，姜明珠可没有让他这么好过。 经周礼这一说，原野蓦地反应过来了：“不是吧斯衍，你真跟阮懿说这个了？” 徐斯衍：“我说的是事实。” 原野：“就是因为是事实才不能说，我靠，你他妈真是……” 现在他非常同意周礼的话。 愚蠢！ “阮懿和她妈因为她那个渣爹出轨吃了多少苦啊，净身出户了还得随时随地被他们吸血威胁，你不会觉得阮懿平时不抱怨就等于对这些事情完全不在乎吧？”原野现在都想剖开徐斯衍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之前看姜明珠也是一看就透，怎么到阮懿这里忽然就掉线了？ 脑子没有，话也不会说。 徐斯衍听完原野的话之后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最后是周礼的声音把他拽回来的。 周礼：“去道歉。” 原野：“对对，赶紧道歉，你这话太过分了。” 徐斯衍：“……” 原野：“算了，电话微信都没诚意，晚上我帮你把她约出来，当面道个歉。” 他拿出手机给阮懿发消息。 第675回 是我前夫 阮懿是在上完早上的课回到办公室以后看到的微信。 原野是通过私聊发来的消息，他们平时沟通大部分都是在群里，几乎没有私聊过。 原野：【晚上一起吃个饭，有空吗？】 阮懿跟原野算得上是朋友，但她不认为他们的关系能到单独吃饭的那种程度，说白了他们两个人认识也是因为徐斯衍。 原野这个节骨眼上发消息过来，多半也是为了跟她谈徐斯衍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每天混在一起，想必徐斯衍已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原野提过了。 阮懿斟酌了一下，回复：【有什么事吗？】 原野：【你这么聪明还猜不到啊，就聊聊，没别的意思，给我个面子呗？】 阮懿：【时间地点呢？】 原野：【[图片]这家店，七点你方便么？】 阮懿：【好的。】 回完原野的消息，阮懿便放下手机继续忙工作了。 忙了一个多小时，就是午休时间，阮懿和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去了教职工食堂吃饭。 没想到的是，走到教职工食堂门口的时候，竟然又碰上了陆川。 阮懿和陆川打了个招呼，随口聊：“您今天也来帮侄女做实验吗？” 陆川点点头算是回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便多问了一句：“昨晚没事吧？” 阮懿笑着摇头，“没事，谢谢陆老师，您中午吃教职工食堂吗？” 陆川：“是啊，本科同学也是这里的老师，蹭他的卡。” 他很随和地跟阮懿玩笑了一句。 阮懿没有跟陆川多聊，短暂几句之后，便和同事们一起进了食堂。 打好饭之后，也是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坐一起的。 刚刚阮懿和陆川说话的时候，几个同事都看见了，便好奇地问阮懿对方的身份。 阮懿：“之前代替张老师去论坛的时候认识的，t大研究所的教授。” 同事：“我看你俩很熟啊，他对你好像不太不一样。” 阮懿蹙眉，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之前回来的时候和陆老师一趟航班，他老婆来接他，顺路蹭了车。” 阮懿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不能算是透露陆川的隐私，又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同事听后果然没有再问什么，迅速转移话题到别处，尴尬地打圆场，“嗨呀，是我想太多了，这不是咱们办公室就你一个单身吗，大家都替你着急。” 紧跟着，有同事问她：“是呢，徐总还在追你吧，你真不考虑一下？” 阮懿低头吃着米饭，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年纪大一点的同事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小阮，你别太有心理压力，人活这一辈子总有眼瞎的时候，婚姻失败一次不代表你就遇不到对的人，千万不要因为一棵歪脖子树就放弃整片森林。” 其他同事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阮懿知道他们是好心，便笑着点头应下来，“好，谢谢大家。” —— 阮懿下午没课，午饭之后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东西就直奔实验楼了。 午休时间，实验楼的人也不少，好多在准备论文的学生，都是直接在实验室吃点干粮对付一下。 阮懿等电梯的时候，又一次碰上了陆川。 陆川知道她是来准备论文的，“进度怎么样了？” 阮懿：“大纲定下来了，不过有几个数据还要再做几次实验核实一下。” 陆川：“我下午没安排，帮你看看？” 阮懿：“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陆川：“客气了，上次你送我女儿的小礼物，她很喜欢。” 阮懿：“那就劳烦您帮我看看了。” 阮懿跟人相处是很有分寸感的，特别是她和陆川的关系引人误会之后，就更加注意了。 陆川在实验室给她演示的时候，阮懿都站在了一米三开外的位置。 陆川原本在用心跟阮懿讲解，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她绷着身体站了那么远，忍俊不禁，“这是怎么了？” 阮懿：“避嫌，您继续说就好，我站这里也看得清。” 陆川了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耽搁时间，继续给她讲实验。 陆川比阮懿经验丰富，两轮实验下来，帮了阮懿不小的忙，阮懿记下数据之后，朝他鞠了一躬，“谢谢陆老师指点。” 陆川能感受到阮懿的避嫌，看着她努力的样子，有些失笑，“是昨天晚上那位误会我和你有什么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解释一下？” 阮懿：“……” 陆川：“是你的追求者吗？” 阮懿：“不是。” 她直截了当交代了，“是我前夫。” 陆川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想和你和好？” 阮懿没回答。 涉及到个人隐私，陆川没有深入多问，只是说：“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困扰的话可以求助警察。” —— 因为有陆川帮忙，阮懿下午的工作效率很高，六点出头就把今天的任务弄完了。 下班之后，阮懿查了一下去餐厅的路线，开车去赴原野的约。 餐厅离大学城不算远，但阮懿之前没去过这家餐厅，赶上晚高峰，路上堵车严重，导致她迟到了快十分钟。 停好车之后，阮懿匆忙拎着包走进餐厅，和服务生报了原野的名字后，被带上了楼。 包厢的门被推开，阮懿一眼便看到了和原野并排坐在一起的徐斯衍。 她原本到嘴边的“抱歉”，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阮懿知道原野找她一定是为了徐斯衍，但她没想到徐斯衍本人会亲自过来—— 凭她对徐斯衍的了解，昨天晚上被她扇了一个耳光以后，他起码不会立刻来找她。 阮懿的视线在徐斯衍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还能看到她留下的印痕。 原野一看气氛不对，马上笑着朝阮懿招手：“来了啊，快坐快坐，就等你来点餐呢。” 有了原野这句话，沉闷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阮懿走上去坐下来，将包放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原野第一时间把菜单推到阮懿面前，“其实是因为斯衍没脸约你，所以我才代劳，主要是让他跟你道个歉。” 原野这人很爽快，看出阮懿的惊讶和疑惑后，不用她问，便主动开口解释了缘由。 阮懿闻言，没有表态，只是看了一眼徐斯衍。 徐斯衍见她看过来，沙哑着声音开口：“昨天晚上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该说那些话。” 第676回 温柔刀 阮懿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徐斯衍的道歉，她拿着点餐器点了几道菜，然后合上菜单。 阮懿朝原野看过去，微微一笑：“谢谢。” 原野：“客气了客气了。” 虽然阮懿在笑，但原野现在人挺懵的，因为他看不明白阮懿这笑背后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然能在阮懿身上感受到这种捉摸不透的压迫感——忽然就理解徐斯衍为什么总是会在她面前破防了。 阮懿太冷静了，冷静的人往往不容易被人觉察到情绪，而猜来猜去就是会让人破防。 想到这里，原野有些同情地看了徐斯衍一眼。 这一眼正好和徐斯衍对上了。 徐斯衍看到原野眼底的怜悯之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阮懿：“以后我不会再说这些让你不高兴的话，对不起。” 原野扶上额头，啧，这语气真卑微真可怜。 但他竟然有点过瘾是怎么回事？首发 毕竟徐斯衍从小到大就心比天高，反正在原野的记忆里，就没见他这么卑微地给人道过歉。 他属于是那种做错事情受到惩罚之后，都会咬着牙吞回肚子里说“我不后悔”的人。 遇上阮懿，只能说是一物降一物了。 原野决定不说话了，就当个在旁边看戏的透明人——阮懿没发话让他走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阮懿端起手边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抬眸看着对面的徐斯衍说：“没有以后了。” 徐斯衍因为阮懿的这句话，心脏一紧。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懿便继续了：“你也说过，我们结束了，我接受这个提议。” 徐斯衍：“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他解释得很着急，“因为你失约没有陪我过生日，也一直不跟我联系，我才口不择言说了气话。” 阮懿：“嗯，我知道。” 徐斯衍：“……” 阮懿：“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可能会发生，你的口不择言也不会只有一次，我没办法满足你在这方面的期待，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很优秀，可选择的范围很广。” 徐斯衍说不出话来。 原野在一旁都听得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徐斯衍憋不憋屈，反正他已经听得憋屈了。 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温柔刀，阮懿每句话都很轻柔，态度也很好，甚至还是带着微笑说的，但这丝毫不影响杀伤力，刀刀都是往致命处捅的。 别说徐斯衍了，即便是他这种巧舌如簧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话。 包厢内陷入了沉默。 原野看到徐斯衍眼底染上的血丝，于心不忍，只好笑着出来对阮懿说：“没事没事，他喜欢你，不在乎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闹别扭也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你不用费心哄他。” “还有，他身边也没别的女人，我用我人品担保，这么些年就你一个。”原野比了个发誓的手势，以此来证明徐斯衍的“清白”。 而原野的这番话，又让阮懿想起了那天在实验室群聊里看到的照片。 徐斯衍和赵筝的亲密举动是不可能造假的。 她耳朵上的蝴蝶耳钉也不会。 阮懿心知肚明徐斯衍可能是因为她的爽约受刺激，才会冲动去靠近赵筝。 但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次，赵筝本来就喜欢徐斯衍，徐斯衍这么做对她不公平。 而她也不想参与到这种三角恋里。 阮懿：“那很遗憾，我不是。” 原野听懵了，阮懿这么一说，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陆川，难道她真的明知道陆川有老婆孩子都要喜欢他？ 徐斯衍和原野的理解一样。 他死死盯着阮懿：“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他有家庭。” 阮懿：“你又要来给我按小三的帽子了么？” “我不——”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徐斯衍。”她微笑了一下，拿起面前的红酒瓶，直接仰头往下灌。 原野被吓死了：“诶诶诶，酒不是这么喝的！” 他想伸手去按住阮懿，但徐斯衍已经抢先一步起身。 徐斯衍走到阮懿身边，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酒瓶，里面的红酒洒出来，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染湿了。 酒瓶里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 阮懿虽然酒量不错，但一鼓作气灌了大半瓶下去，很快就上脸了，眼睛也是红的，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徐斯衍是最看不得阮懿这样子的，他按住她的胳膊，“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可以轻而易举看透其他人的心思，唯独她，就像一片捉摸不透的云雾。 每次他觉得自己可以抓住她了，她就会飘远。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用别的渠道了解她，他去找过清和，去捡了她的日记，可收效甚微。 她什么都不肯和他说，他从哪里了解？ “你不知道吗？”阮懿仰起头看着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说什么话最能戳我肺管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昨天晚上是我不该说那些话，我不该在你面前提阮家。”徐斯衍又道了一次歉，“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是我太想当然地以为你已经不在乎了。” 酒精冲上头，阮懿看着徐斯衍耐心道歉的模样，视线和大脑都变得很混沌，她仿佛看到了那年从车上走下来停在她面前的少年，头顶的灯光和那年的月亮重叠在一起，晃得人眼睛酸。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顺着眼角流到脸颊。 徐斯衍和原野都没想到阮懿会突然哭，两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原野。 他一直以为阮懿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哭的，就算哭也肯定选个不被人看见的地方。 今天居然在他在场的时候哭了。 是喝多了吧…… 原野正想提醒徐斯衍把人抱上车送回去，阮懿忽然站了起来。 她将双手挣脱出来，两只手一起抓住了徐斯衍身上的西装。 一双发红的眼睛仍然紧紧盯着徐斯衍的脸。 “我是不在乎了，谁都可以嘲讽我，谁都可以说……但你不行。”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醉意，她的口齿已经不怎么清晰了，说出来的话也逐渐没有逻辑，“我真的很绝望那个人是你。” “是你把我拽出来的，也只有你有本事把我推回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最大的错就是喜欢你。” 第677回 龙舌兰 原野是完全听不懂阮懿的话，他疑惑地朝徐斯衍看过去，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 很显然徐斯衍也不知道阮懿在说什么。 但看阮懿的样子是很伤心，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泪水都流到了嘴角。 徐斯衍并不擅长安慰人，特别是在阮懿面前更显得局促，但他依然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徐斯衍将她搂到怀里，手指擦着她眼角的泪，“不要哭了，你不想喜欢我就不喜欢了，以后换我喜欢你。” 原野顺势给徐斯衍递了纸巾过来，徐斯衍接过来，细心地擦着阮懿脸上的泪。 看着她痛苦难过的模样，徐斯衍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即便是不清楚阮懿刚刚那番话的意思，可他听见“我真的很绝望那个人是你”的时候，还是有种灵魂被击中的感觉。 还有那句“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喜欢你”。 她说的是“喜欢”，没有“过”。 那是不是说明，到现在为止，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但对于他的决定来说不那么重要——不管她是“喜欢”，还是“喜欢过”，他都不会放手。 酒精作用越来越明显，阮懿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看着徐斯衍的脸，眼神有些失焦。 许久，她才摇摇头：“不会的，你都不会记得我。” “那天的月亮真的很漂亮，你知道吗？”她又微笑了一下，眼泪再次涌出来，“再也见不到了。” 徐斯衍：“哪天？” 他的心脏跳动的频率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忽然就想到了她日记本里的那些内容—— 直觉告诉他，阮懿现在说的话和日记本里的内容有关。 关于他们两个人在中学时代的交集，徐斯衍迄今为止都想不起来，他甚至为此专门和原野还有周礼一起回忆过，结果是一无所获。 阮懿沉默了快半分钟，才说：“十三年前，十月九号。” 她很准确地说出了一个日期，然后扯了扯嘴角，“你不会记得的。” 徐斯衍动了动嘴唇，刚想继续问，服务生敲门来上菜了。 阮懿听见声音之后，推开徐斯衍，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徐斯衍和原野让了一条道给服务生，让他来上菜。 徐斯衍原本以为阮懿喝多了之后不可能继续在这里吃饭了，但看阮懿的架势，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他直接坐到了阮懿身边。 原野见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两人对面的最佳观景位。 原野：“吃吃吃，都别客气。” 阮懿的视线对准那盘餐前面包，一块接一块地吃，期间她一直低着头。 看起来不像是在享受食物，而是用这种行为缓解焦虑和不安全感。 徐斯衍没有拦她。 服务生来上后面几道菜的时候，阮懿又要了一瓶龙舌兰。 原野吓坏了，朝徐斯衍挤眉弄眼：你不拦着？ 徐斯衍没有回应原野，亦没有拦着阮懿要酒的行为，不过两三分钟，服务生便带着开瓶的龙舌兰送了进来。 阮懿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原野：“……” 这架势怕是要把自己喝趴下了，徐斯衍居然不管？ 不会是想趁阮懿喝醉酒把人拐回家里睡觉吧？那也太禽兽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原野看徐斯衍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嫌弃。 不过徐斯衍的注意力都在阮懿身上，也发现不了这个。 快结束的时候，那瓶龙舌兰已经见底了——是阮懿一个人的功劳。 这样喝酒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阮懿醉得不省人事，连站起来走路都很困难。 原野看了一眼阮懿，转头问徐斯衍：“你就这么看着她喝醉，是想趁她不清醒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你不觉得太禽兽了吗？” 徐斯衍准备抱阮懿的动作一顿，“谁告诉你的？” 原野：“……你不是这么计划的？那你看她喝成这样？” 徐斯衍：“你找个代驾帮她把车开回成府鑫苑，我送她。” 原野恍然大悟：徐斯衍这是要趁阮懿喝醉的时候送她上门，到时候阮懿家里的长辈肯定会问起来他们两个人怎么在一起，正好让长辈知道他们现在有牵扯。 这一招可比把阮懿带回嘉誉湾睡一觉高明多了。 原野“啧”了一声，“可以啊你，脑子转得越来越快了。” 徐斯衍从阮懿包里找到了车钥匙，扔给原野，之后便拎起阮懿的包，将她抱了起来。 阮懿醉酒之后很安静，完全不闹腾，任人摆弄。 徐斯衍很轻易地就把阮懿抱出了餐厅，然后将她放到副驾，小心翼翼地替她系好了安全带。 这整个过程里，阮懿都一直闭着眼睛。 徐斯衍关上副驾的门走到驾驶座，上车之后，原野正好也走出来。 徐斯衍降下车窗跟原野说了几句话，便发动车子朝成府鑫苑的方向去了。 路上开车，徐斯衍并不怎么专心，时不时就要转头看阮懿一眼。 阮懿倒是一直没有闹腾过，安静地靠在副驾。 —— 九点，车停在单元楼下。 徐斯衍将阮懿抱下车，从她包里找到了门禁卡，抱着阮懿进了电梯。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徐斯衍并没有再用钥匙，而是站在防盗门前按下了门铃。 里头很快就有了反应。 来开门的人是清和。 清和很显然是没想到打开门之后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愣住了。 徐斯衍开口解释：“阮懿晚上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听见徐斯衍的声音以后，清和才反应过来，赶紧让路让他进来。 徐斯衍看了一眼阮懿的卧室，跟清和说：“那我先送她回房间。” 清和点点头，跟在徐斯衍身后去了阮懿的卧室。 徐斯衍将阮懿放到床上之后，弯腰替她脱掉了脚上的鞋。 清和站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眼神有些疑惑，不明白两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前两天她刚问过阮懿关于徐斯衍的问题，阮懿当时的意思应该是不可能了。 但怎么今天又一起吃饭了？还喝这么多…… 清和憋了很多问题想问。 没等她开口，徐斯衍已经走了过来，“我想跟您聊几句，可以吗？” 清和：“可以。”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阮懿，“去客厅聊吧，别打扰壹壹休息。” 徐斯衍点头，跟在清和身后来了客厅。 第678回 当年的交集 清和指了指客厅的那张单人沙发，“你坐吧，我去倒杯水给你。” “不用了，您不用特意招待我。”徐斯衍在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 听他说不用，清和也没有执意去倒水，她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壹壹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徐斯衍：“是我惹她心情不好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自责和失落，垂下脑袋的动作看起来很颓废。 清和：“你们……最近有联系？” 阮懿并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情。 徐斯衍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件事情，但没有说他和阮懿现在是靠什么联系的：“我想和她复婚的想法一直没有变，也在为了这个想法努力。” “但我做得不够好，总是惹她不高兴。”徐斯衍看了一眼阮懿卧室的方向，“今天又让她生气了。” 清和斟酌一番后才说：“壹壹不会随便生气。” 徐斯衍：“嗯，是因为我脑袋发热说了几句她父亲出轨的事情。” 清和的脸色变了一下。 徐斯衍看得一清二楚。 他马上跟上和清和道歉：“对不起。” 清和脸色变化，并不是因为她还没有放下那段破败的婚姻，而是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阮懿下定决心支持她离婚的契机和原动力。 清和沉思一番，随后问徐斯衍：“你知道壹壹高中的时候为什么喜欢你吗？” 徐斯衍一颗心骤然提到嗓子眼，他感觉自己一直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近在咫尺了。 徐斯衍强压下激动：“为什么？” 清和：“壹壹小时候，我和他爸爸的感情还过得去，她爸爸对她也不错，后来他出轨，对壹壹的打击很大，我那阵子也状态不好，总是生病，之前思想传统，总觉得为了孩子要努力挽救一下这段关系，壹壹也不希望我们离婚，但是男人都已经变心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挽留心软呢？” 说到这里，清和淡淡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感慨当年的天真，“到她高中的时候，她爸爸在外面的孩子也满三岁了，因为是个男孩子，阮家都想把他带回来，我们母女在家里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因为这些事情，总是住院，壹壹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照顾我。” 徐斯衍听得握紧了拳头，胸口闷得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阮懿的日记里虽然记录了一部分，但纸面上的文字远不及清和亲口说出来来得震撼。 徐斯衍现在懊恼不已，他真想回到那天晚上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正这么想着，又听见清和说：“那段时间，我和壹壹都在挣扎摇摆，我没有工作，离开阮家之后，经济会变得很困难，壹壹很优秀，我想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壹壹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还是希望爸爸能像以前一样对她。” “如果不是无意间撞上你拒绝别人，她可能不会这么快想通。”清和说，“也是我的问题，从小教她修养和礼貌，却忽略了拒绝和愤怒也是必修课。” 徐斯衍眉心跳了一下。 清和这话的意思是，阮懿喜欢他，是因为看到过他拒绝别人？ 徐斯衍高中时代确实拒绝过很多人，他那个时候在学校存在感很强，虽然本意并没有想过吸引女生，但很多女生找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徐斯衍完全没给过那些人希望，总是拒绝得很干脆。 后来别人提起他的时候都说他不近人情。 徐斯衍自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他更是想不到，阮懿被他吸引，竟然是因为这个。 这时，清和又说：“人都会被自己不曾拥有过的能力吸引。” “那天你留给她的手帕，她存了很多年，现在应该还在。”清和长吁了一口气，“说实话，听到你说你喜欢上壹壹的时候，我很替她欣慰。” “手帕？”徐斯衍迫不及待地问：“您能给我看看么？” 清和：“你不记得了吗？” 看徐斯衍的表情，清和就猜他可能对这件事情没印象了，但她没有责怪他，“也是，一面之缘，不记得也正常。” 徐斯衍：“您能告诉我吗？” 清和：“应该是她高一下学期的事情了。” 她回忆了一下，“那天他爸爸现在的妻子去医院找我了，壹壹知道消息之后赶过来安慰我，在学校的楼道撞上了有女生和你说话，对她的影响很大，后来她骑车到医院找我，路上闯了红灯，差点和你的车撞在一起。” “不过幸好没有出事，你下车给了她一包湿巾和一张手帕。”说到这里，清和笑了笑，“小女生就是这样，在她脆弱的时候递一张纸，就足够支撑她喜欢很多年了，可能对方都不会记得。” 徐斯衍喉咙发酸，表情紧绷着听完了清和的这一大段话。 清和说的时候，他也在绞尽脑汁回忆。 可即便是清和说得这么具体了，徐斯衍仍然无法从记忆中搜寻出来这个片段。 他很挫败。 也很难想象，阮懿是靠着什么，支撑了这么多年。 清和看出了徐斯衍的自责和溃败，笑着宽慰他：“不记得也很正常，那个时候壹壹对你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人每天遇到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每一件都记得呢。” 徐斯衍艰涩地开口：“所以……她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才决定劝您离婚的。” 这些内容，阮懿的日记本里都有写，要推测出来也不是难事儿。 清和：“是啊，你也算是无意间帮了我们母女吧，如果不离婚的话，我和壹壹没有现在过得开心呢。” 徐斯衍说不出话来。 得知这些事情，他终于明白了阮懿在餐厅里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真的很绝望那个人是你。” ——“是你把我拽出来的，也只有你有本事把我推回去。” 他因为嫉妒、一时冲动说出的话，简直是在往她溃烂的伤口上撒盐。 不仅如此，他也彻底毁灭了她爱上他的契机。 周礼说他愚蠢是对的。 他也觉得自己很愚蠢，愚蠢到离谱的境地。 “不过，从你口中听到这些话，壹壹应该很失望。”清和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现在算是弄清楚阮懿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喝醉了。 如果是别人拿阮江古出轨的事情说，她可能不会在意。 但徐斯衍不行。 第679回 我不配 徐斯衍浑浑噩噩地从阮懿家里走出来，上车之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迟迟没有动作。 他盯着前面的路看了很久，才踩下油门发动车子。 回到嘉誉湾以后，徐斯衍直奔浴室冲了个凉水澡，随后去了书房。 徐斯衍坐在书桌前，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粘好的日记本，熟练地翻到了他最想看的那一页。 盯着纸面上娟秀的字体，他的眼眶又酸又疼，视线越来越模糊。 这时，旁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徐斯衍抬起手揉了一把眼睛，拿起手机看到了原野的来电，摁下接听。 原野：“代驾把车停进去了，车钥匙也送上去了。” 徐斯衍：“嗯。” 他虽然只回了一个字，但原野还是觉察到他声音不对劲：“你怎么了？刚才登门拜访不顺利？” “不是。”徐斯衍动了动嘴唇，“我知道她高中是怎么认识我的了。”首发 原野：“你前岳母说的？” 徐斯衍：“我不配得到她的喜欢。” 原野：“……啥情况啊你这又是？” 徐斯衍：“明天见面再说，挂了。” —— 阮懿是早晨五点钟醒来的。 睁眼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头昏脑涨，肚子还很饿。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套，但外套被脱了，被子也盖得很严实，应该是清和照顾她的。 一夜没洗澡，身上不舒服，阮懿从床上下来直奔浴室。 站在花洒下冲澡的时候，阮懿脑子里开始过昨天晚上的事情，然后发现自己记忆只停留在喝第一杯龙舌兰那里。 后面的，都不记得了。 谁把她送回来的，她喝醉之后做了什么，毫无印象。 阮懿的酒量一直不错，平时她喝酒也会比较克制，最多也是到微醺的状态，像昨天晚上这样不省人事还是第一次。 也幸好当时一起吃饭的人是徐斯衍和原野，若是在陌生人面前喝成这样，极有可能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想到徐斯衍，阮懿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了自己昨天喝了红酒之后的那些醉话—— 徐斯衍肯定听不懂，只有她才知道那些话的意义。 阮懿在浴室冲澡冲了二十分钟，换了衣服准备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没想到的是，她刚打开卧室的门，清和也从旁边的房间出来了。 清和：“饿了吧？我给你煮碗面条吃。” 她很温柔，没有因为她喝得断片指责她，“喝了酒第二天胃都会不舒服，你头疼不疼？” 阮懿：“有一点，还好。” 她跟着清和一起走到厨房，“妈妈，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来的？” 清和：“是斯衍。” 阮懿：“……” 其实她问问题的时候就想问是不是他，但又抱着一丝侥幸。 没想到还真是。 清和似乎看出了阮懿在担心什么：“放心，妈妈不会干涉你的感情生活，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决定。” 阮懿听得心口一酸，她点点头，随后问她：“他有跟您聊什么吗？” 清和：“只是说了在追你，想和你复婚，这些都看你的选择，别的没说什么了。” 阮懿：“嗯。” 清和将面条和菜下进锅里，随口跟阮懿聊着：“斯衍态度很诚恳，看他应该是真的想要和你复婚的，你身边没有中意的人的话，可以先考察他一段时间。” 阮懿笑了笑，虽然清和说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但听她这个意思，还是很喜欢徐斯衍的。 “好，我会的。” 母女两个人轻松地聊着天，一碗面很快就煮好了，阮懿喝了几口汤，开始吃面，空荡荡的胃舒服了不少。 —— 阮懿的论文在十一月下旬正式交了稿，紧接着来的，就是期末。 阮懿这学期带的都是大三大四的课程，考试的科目没那么多，但她手下大四的学生要开始写开题报告了，阮懿虽然不用上课，可是却比上课还要忙。 基本上每天都在帮学生修改大纲、提建议。 阮懿对待学生的论文一向很认真，因此分导师的时候学生都是挤破脑袋往她这边凑的。 阮懿这一忙，眨眼就快寒假了。 那天听过徐斯衍的道歉以后，阮懿没有再私下和徐斯衍见过面，徐斯衍会隔三差五联系她，约她见面，但阮懿几乎都是拒绝。 倒不是还在生气，只是有些逃避的心理在——她很怕徐斯衍问她那天醉酒后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的那些交集，和一见钟情的理由，如今她自己回看都觉得幼稚，何况是徐斯衍。 寒假的第一天，阮懿一个人去了大学城附近的图书馆查资料，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了陆川。 陆川不是一个人，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位同事。 看见阮懿之后，陆川马上给她介绍：“小阮，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许烨，我们所里的同事。” 阮懿看到陆川使眼色，顿时就晓得这位同事的身份了。 ——先前陆川说有个特别合适的人介绍给她，应该就是这位许烨。 阮懿思考间隙，许烨已经主动开口向她问好：“你好，阮老师，我是许烨。” 阮懿回过神来，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抬手轻轻和他握了一下：“你好，阮懿。” 阮懿没有太费心去观察许烨的外貌，但整体看下来他这个人很清爽，气质跟陆川比较像，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陆川之前对他的夸奖没有言过其实的意思。 看着他们两个人握了手，陆川笑着问阮懿：“你来图书馆查资料吗？” 阮懿：“没有，就是来看看书。” 陆川：“那一起么？我们找点资料，等会儿结束顺便吃个饭。” 阮懿点头答应了。 之前陆川在她写论文的时候帮过她，现在也算是礼尚往来。 于是，阮懿跟陆川和许烨去了图书馆三楼，坐在一张桌子上翻阅了一个上午的文献资料。 在学习和钻研这件事情上，他们三个人倒是很像，因为太过投入，反应过来看时间的时候，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阮懿也是翻完资料才发现自己肚子很饿。 陆川将一摞书放到了旁边的收纳架上，看了看阮懿和许烨，“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走吧，我请你们吃个饭。” 阮懿是坐公交来图书馆的，陆川得知此事之后，便找理由让她去坐许烨的车。 撮合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阮懿：“……” 第680回 是我离不开你 阮懿停在原地不动，许烨看出来她可能不太情愿，便笑着打圆场：“阮老师好像有点社恐，还是坐陆老师的车吧，我怕吓到她。” 阮懿：“谢谢。” 和情商高有分寸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经过这件事情，阮懿也知道了陆川夸许烨的话一点都没夸张。 阮懿最后坐了陆川的车，坐的是副驾的位置。 陆川的车后面有儿童座椅，还摆了一堆玩偶，他说是昨天带女儿出去玩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去餐厅的路上，陆川问阮懿：“你觉得许烨怎么样？” 阮懿：“挺好的。” 陆川：“要不要试试？我看你们也挺聊得来。” 阮懿笑笑，“那还是算了，我没有那个想法。”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阮懿：“怎么了吗？” 陆川：“说句可能会冒犯到你的话，你想听吗？” 阮懿：“您说。” 陆川：“你的样子，不像是没有那个想法，更像是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其他人再优秀都入不了你的眼。” 阮懿：“……” 陆川：“是你前夫吧。” 既然已经冒犯到了，陆川索性就冒犯到底了。 比阮懿大了几岁，为人又成熟细心，上次在学校偶然碰见徐斯衍的那次，就觉得他们的关系很微妙。 后来从阮懿口中得知他们结过婚，就更值得玩味。 两个人没有孩子，离婚之后按说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阮懿微笑了一下，答非所问：“确实很冒犯。” 陆川：“抱歉，谁让我是个有好奇心的俗人呢。” 停下来等红灯时候，陆川又跟她说：“做决定要趁早。” 阮懿欣然承认：“我是还喜欢他，但没有考虑过和他在一起了。” 陆川：“看来你们的婚姻对你伤害很大。” 阮懿：“他没有做错过什么。” 陆川：“你们吵过架吗？” 阮懿：“我不会和他吵架。” 陆川：“那就是他单方面生气，你不接招。” 他笑了笑：“小阮，你还挺会折磨人的。” 阮懿：“……” 她还没来得及问这话什么意思，陆川已经把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阮懿将问题咽下去，解开安全带和陆川一起下车。 许烨还没到，阮懿和陆川站在餐厅门口等他。 站了还没一分钟，忽然有一辆车急停在他们面前。 接着，驾驶座的门被推开，阮懿一抬头就看到了从上面走下来的徐斯衍。 陆川自然也看见了他，马上转头去看阮懿。 徐斯衍的脸色很难看，下车之后便径直插到阮懿和陆川中间，手握住她的小臂，“昨天晚上我找你，你说今天要去图书馆。” 徐斯衍的语气还算平静，但还是能听出来点儿“算账”的意思。 问完这个问题以后，徐斯衍又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陆川，眼神十分不友好。 陆川作为男人自然是更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他轻轻一笑，开口替阮懿解释：“我和小阮的确是从图书馆过来的，她帮我查了不少资料，我请她吃个饭。” 小阮。 徐斯衍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这么刺耳。 明明阮懿学校的领导和同事很多都这么叫她，但从陆川嘴巴里听见，他就不爽。 徐斯衍：“这么有空，不如多回家陪你老婆孩子吃饭。” 陆川但笑不语。 徐斯衍这状态，用“草木皆兵”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这个时候，许烨刚好也停车过来了。 他刚走上来，看见抓着阮懿胳膊的男人之后，愣了一下，“阮老师，这位是你朋友？” 徐斯衍再次看向许烨，目光依然十分不友好。 阮懿斟酌了一下，对陆川说：“陆老师，你和许老师先吃吧，改天我再请你们吃饭。” 现在她得先解决掉徐斯衍这个麻烦。 陆川了然于胸，之后便跟许烨一起进了餐厅。 等他们两个人离开，阮懿才看向徐斯衍：“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徐斯衍：“上车。” 阮懿没拒绝。 —— 徐斯衍直接把车开出了大学城，停在了靠近市区的一家私房餐厅门前。 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一直到点完餐，阮懿才主动开口对徐斯衍说：“陆老师之前帮我做过实验，我和他只是不算熟悉的朋友，我一直都知道他有家庭，也从来没喜欢过他。”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去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阮懿一鼓作气澄清了这件事情。 徐斯衍：“我知道。” 阮懿：“好。” 徐斯衍：“吃过饭去我那里么？” 他没有明说做什么事情，可阮懿凭借之前的经验已经判断出来了。 阮懿看着他的眼睛，没回答。 徐斯衍：“我不会再闹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近乎卑微，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阮懿：“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徐斯衍，很多人喜欢你。” 徐斯衍：“可我想要的人只有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只想要你。” 他说，“我想过了，就算我们只是维持这种关系一辈子，我也愿意接受，只要还能看到你。” 阮懿：“……” 这是曾经的她连幻想都不敢幻想的场景。 这几个月徐斯衍跟她说过很多好听的话，但在两人未来的关系发展上，他始终是留有余地的。 刚刚这种话，是第一次说。 听得出来，他是花了很长时间考虑后做出的决定。 阮懿沉默很久，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没等徐斯衍回答，阮懿又接着问：“上次你送我回去的时候，和我妈妈聊过了，对吗？” 徐斯衍绝口没问过那天的事情，阮懿就觉得不太对。 后来他又把姿态摆得这么低，更加引人怀疑。 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她实在是太聪明，徐斯衍无从招架，只能在她的注视下点点头：“你不要怪她，是我试探她的。” 阮懿摇摇头，“不会。” 她从来不会和亲近的人、特别是家人发脾气。 不舍得。 徐斯衍：“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 阮懿：“如果你是因为愧疚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话，我——” “不是。”徐斯衍打断她，“是因为我离不开你。” 阮懿的心跳停了一下。 她垂下眼睛，“六点之前。” 徐斯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阮懿：“下午六点之前，我得到家。” 第681回 蛋糕 这次徐斯衍听懂了。 他原本有些萎靡低落的表情，在读懂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之后马上变作惊喜，那张一向冰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春风化雨般的笑容。 徐斯衍是很少笑的，他心情好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五官比平时略微松弛一些。 性格使然，他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 在阮懿的印象里，从中学时代第一次见到他，一直到现在，他的表情一直都是一个样子。 阮懿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其实徐斯衍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笑起来的时候会有点弯弯的，像月亮。 他左边的脸颊上还有个小梨涡，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配上他眼底惊喜的光，像个如愿拆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这样的笑容很有感染力，阮懿只是盯着他看着，就不自觉地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 服务生来上菜后，两人开始吃午饭。 徐斯衍有一段时间没和阮懿联系过了，虽然他一直有暗中查她的一举一动，但为了跟阮懿聊天，还是问起了她最近的工作情况。 阮懿随便说了几句，之后便将话题带到了惠通和工大的合作产品上，“对了，我听说刘教授说，ai精灵的销量破百万了。” 徐斯衍：“嗯，你的分红会在年底到账，财务那边在结算了。” 阮懿：“谢谢徐总。” 徐斯衍：“……” 他哽了一下，正好聊到这个，便趁机问她：“公司下周年会，你去不去？” 阮懿夹菜的动作略顿，“你们公司的年会，我去做什么？” 徐斯衍：“我也邀请了你的其他同事，刘教授和主任都去。” 阮懿：“是吗，没听他们说。” 徐斯衍：“你有空吗？在三环的四季酒店。” 阮懿：“下周几？” 徐斯衍：“周三。” 阮懿算了一下日期，点点头，“我放假了，没什么其他安排。” 徐斯衍见阮懿答应下来，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给蒋晨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把年会邀请函给工大团队送过去。】 蒋晨：【徐总，我们的邀请函好像都送出去了。】 徐斯衍：【加印几份很难么。】 蒋晨：【好的徐总，明白了。】 蒋晨：【那要单独给阮老师一份吗？】 徐斯衍：【不用，她和我一起。】 蒋晨：【收到。】 阮懿见徐斯衍不回她的话，一直拿着手机发消息，便问了一句：“是有事情要忙吗？” “没有。”徐斯衍马上放下了手机，“蒋晨汇报工作。” 阮懿点点头。 徐斯衍：“年会的那天，我去接你吧。” 阮懿：“不用，我和同事们过去就好了，你忙你的。” 徐斯衍：“……好。” 他懂她的话外音，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同事们知道他们两个人私下有联系。 徐斯衍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承诺是他亲口说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再不舒服都得受着。 就算见不得人，起码阮懿现在还愿意在人后见他，他应该知足了。 徐斯衍在这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阮懿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徐斯衍。” 徐斯衍马上朝她看过去。 阮懿问：“你还想要蛋糕吗？” 徐斯衍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灼热，“你要给我做么？” 阮懿：“之前我在大学城的蛋糕店预订了diy名额的，原本就是想做给你，我问问老板娘。” “不用了。”徐斯衍说，“去我那边做吧，一会儿吃完饭去买东西。” 阮懿停下了拿手机的动作，点点头，“也可以。” 徐斯衍如愿以偿，很满意。 去蛋糕店势必有其他人在，而他只想和阮懿独处——毕竟这机会来之不易。 —— 午饭吃完已经两点了。 徐斯衍看到腕表上的时间时，下意识地计算了一把。 阮懿说她六点之前要回去，那就代表着，她做完蛋糕就得走了。 徐斯衍恨不得撬开表盖再把时针往回拨几个小时。 所幸这家私房餐厅离嘉誉湾不远，而嘉誉湾三公里左右的位置就有一家大型商超。 这家超市阮懿之前跟徐斯衍来过一次，为了节省时间，两个人直接按照超市的指示牌到了烘焙区，很快就买好了工具和原材料。 但即便是这样，回到家的时候还是两点四十了。 阮懿换好拖鞋之后，便要拎起购物袋往厨房走，徐斯衍从她手里拿过来，“我来吧。” 阮懿没跟他抢，两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徐斯衍把东西放到餐桌上，一一拿出来，“我能帮你什么？” 阮懿看了一眼餐桌：“先把奶油放冷藏，车厘子洗好之后去核放冷藏……对了，打蛋盆也消毒一下，一起放冰箱。” 徐斯衍：“好。” 他马上去执行阮懿安排给他的任务。 阮懿拿着其余的食材和工具去了灶台前，先分了蛋黄和蛋清，之后又筛了面粉。 她做蛋糕的次数不少，对于配方和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看菜谱也得心应手。 徐斯衍在旁边站着给车厘子去核，余光瞥见阮懿熟练的动作之后，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盯在她身上迟迟没有移开。 可能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对方有滤镜，以前他不是没有见过阮懿在厨房忙活的画面，但心态和现在截然不同。 “怎么了吗？”阮懿刚弄好蛋黄糊，拿起打蛋器准备打发蛋白，就看见徐斯衍直勾勾盯着她看。 徐斯衍：“你经常做蛋糕么。” 阮懿：“嗯，大概初中就开始了。” 徐斯衍：“都给谁做过？” 阮懿：“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还有爷爷。” 她说，“后来给伯父伯母也做过。” 徐斯衍：“……我爸妈？” 阮懿：“嗯。” 徐斯衍：“……” 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还有点心理不平衡——万柳和徐莫言竟然都吃过阮懿做的蛋糕。 阮懿并不知道徐斯衍此时的内心活动，她专心打好了蛋白，去翻拌蛋白霜和蛋黄糊的时候，顺嘴去跟他商量：“蛋糕做酒渍樱桃酱夹层，外形你想要什么样的？你有什么很喜欢的图案吗？” 问到这里，阮懿脑子里忽然闪过赵筝耳朵上的耳钉。 她的目光冷了几分，在后面跟了一句：“除了蝴蝶。” 第682回 今晚留下 徐斯衍感觉到阮懿语气的变化，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阮懿：“不好看。” 她说得有些不客气，“蛋糕是吃的东西，蝴蝶是昆虫，有点倒胃口。” 徐斯衍：“……” 虽然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要蝴蝶，但听完阮懿的描述之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阮懿把戚风模具放进烤箱，设置好时间之后，拿了一口锅出来准备做酒渍樱桃酱。 徐斯衍把去核的车厘子递上来的时候，阮懿说了一句：“你想想要什么，想好了告诉我。” 徐斯衍：“月亮。” 阮懿端着碗的动作一顿。 “就要月亮吧，”徐斯衍重复了一遍，“每个月九号的月亮。” 阮懿一鼓作气把车厘子倒进锅里，“我试试。”首发 她把碗递给徐斯衍，顺便安排：“你去把打蛋器的头拆下来洗一下晾干，等下我要打奶油。” 徐斯衍照做。 阮懿拿着刮刀站在锅前，不停地搅拌着锅里的樱桃酱，眼睛盯着一锅深红色的酱，脑子里却不断回荡着徐斯衍刚刚的那句“九号的月亮”。 十月九号，是她当年对他一见钟情的日子。 那天晚上她喝了酒之后说出了这个日期，后来徐斯衍又从清和口中打听到那天的事情，阮懿很很清楚他提这个要求的原因。 她很喜欢月亮，就像他喜欢蝴蝶一样。 —— 阮懿上次烤戚风已经是夏天的事情了，但并没有妨碍她的手感。 戚风很成功，出炉之后阮懿将它倒扣在晾网上冷却，顺便把酒渍樱桃酱也放到了冰箱里。 在戚风放凉之前没什么事情做了，阮懿便拿起了手机。 徐斯衍见状怔了一下：“不做蛋糕了么？” 阮懿：“要等蛋糕胚凉了才能裱花。” 徐斯衍：“奶油呢？” 阮懿：“奶油要等用的时候再打发，不然等会儿会化掉的。” 徐斯衍：“……” 他忽然觉得在阮懿面前他就是个生活白痴。 不过阮懿并没有因此嘲笑他：“你平时不做饭，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徐斯衍：“那去客厅坐会儿吧。” 他走到她面前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一起往客厅走。 阮懿没有拒绝。 两人在客厅的灰色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阮懿正好收到了清和的微信。 徐斯衍瞥了一眼，看到了消息的内容。 清和问她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阮懿的手指点到对话框，已经在打算回复了。 徐斯衍脑袋一热，直接推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沙发靠背上。 阮懿没招架，手机掉在了一边。 她下意识地蹙眉看向徐斯衍，“你怎——” 阮懿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后面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因为徐斯衍已经不由分说地亲了上来。 他亲得很着急，趁她的嘴还没有闭上的时候将舌头伸了进去。 阮懿被亲得缺氧，脸颊的温度渐渐攀升。 一个吻像是打开了开关，徐斯衍有很长时间没和她亲密过了，亲着亲着就开始失控，膝盖分开她的双腿压上去，双手顺势揽住她的腰，托着她翻了个身。 阮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发晕。 缓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沙发上了，而是坐在了徐斯衍大腿上。 徐斯衍掌心很烫，那温度隔着针织衫传到了她腰间。 阮懿刚才被他亲得呼吸还不太顺畅，胸口起伏不定。 徐斯衍盯着她殷红的嘴唇，缓缓开口：“今晚留下来，可以么。” 留下来会发生什么，阮懿当然知道，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徐斯衍的手挪到她的臀部，“可以么。” 阮懿咬住嘴唇，呼吸比刚才更急了。 徐斯衍：“你也想。” “……你先等等。”阮懿按住徐斯衍的胳膊，“我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徐斯衍：“你同意了。” 阮懿：“先放开我。” 徐斯衍这次很痛快地松手了。 阮懿从旁边拿起手机，拨了语音通话给清和。 徐斯衍很规矩地坐在旁边，安静得一声不吭。 语音接通，清和温柔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壹壹，晚上回来吃吗？” 阮懿：“妈妈，今晚我不回去了。” 经过调整，她的呼吸频率已经变得正常，“薇姐来北城了，她一个人，今晚我和她一起住酒店。” 清和一直对阮懿很信任，加上她很久没夜不归宿了，清和对此没有多大意见，只是跟她说：“凌薇有空的话，可以邀请她来我们家吃个饭。” 阮懿：“好的。” 徐斯衍看到阮懿挂了语音之后，马上从身后抱住她，嘴唇找到她的耳朵吻上去，“骗子。” 他问她：“是不是也这样骗过我？” 阮懿没理会他的借题发挥，转过头，嘴唇和他碰上，眼睛看着他。 徐斯衍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按住她的侧颈反客为主。 两个人就这么滚在了沙发上。 阮懿头上的发夹开了，掉在了木地板上，栗色的长发散在了肩头。 徐斯衍撩开头发去亲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伸进了她的打底衫下摆。 “这段时间你想没想过？”他问她。 阮懿：“你呢？” 徐斯衍：“我以为你已经感觉到了……嘶。”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阮懿大胆的动作弄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嗯，感觉到了。”阮懿将手放过去之后，便再次抬起眼皮看他。 她明明在做着撩拨人的动作，但眼神却清澈见底，毫无波澜，只有双颊有些绯红。 徐斯衍喉结不停地滚着，眼眶已经红了，忍耐到了临界点。 可阮懿在这个时候准备收手。 徐斯衍直接大力按住她，“继续。” 阮懿：“我等下要给蛋糕裱花，不行的，不然会手抖。” 徐斯衍依然按着不放。 阮懿：“你还要蛋糕吗？” 徐斯衍气息低沉，一字一顿：“你故意的。” 不肯给，专来撩拨他。 阮懿：“你生气了吗？” 她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你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不这么做了。” 徐斯衍：“……” 他好像，又上套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按着她的手：“没有，我很喜欢。” 比起不搭理他，肯主动撩拨他显然是更好的选择，“不过我更喜欢你一次性做完。” 阮懿：“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她将他从身上推开，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打奶油了。” 第683回 炫耀 阮懿丢下这句话就拿着手机去厨房了，徐斯衍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他先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又低头看了一眼下面。 徐斯衍深深吸一了一口气，呼吸很沉。 刚刚被阮懿撩拨起来的冲动一时半刻平息不了，他只能不断用平复呼吸的方式让自己大脑平静下来。 然后再不断告诉自己，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今天晚上他一定不会轻易结束的。 —— 阮懿把戚风蛋糕切好片放上裱花台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徐斯衍的脚步声。 徐斯衍一边走近，一边问她：“需要帮忙么。” 阮懿也没跟他客气：“帮我把奶油和香草籽拿出来，刚刚洗好的打蛋盆一起。” 徐斯衍照做，拿了东西放到阮懿手边。 阮懿：“忘记了，酒渍樱桃酱也拿一下。” 徐斯衍马上转身回去拿。 阮懿把奶油拆了包装倒入打蛋盆里，用刀片把香草籽刮下来放进去，接着又放了一小勺糖开始打发。 阮懿记得徐斯衍的口味，他不怎么爱吃甜，所以打发奶油的时候没放多少糖。 打到差不多的时候，阮懿把刚刚买的一排天然色素盒拆开，拿了一会儿裱花需要的几个颜色，把奶油调好色。 一共调了七个色，挨个装到了裱花袋里。 这个过程徐斯衍完全不熟练，因此他只能在旁边干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单是看着阮懿做这些事情，他就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因为蛋糕要做夹层，下面几层的程序都是一致的，刮刀抹一层奶油，再加一层酒渍樱桃酱，重复三次之后，就到了做抹面这一步，也是最考验手上技术的一道工序。 阮懿拿着刮刀，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蛋糕，她投入的模样和状态，不由自主地让徐斯衍想起了她在实验室的画面。 做实验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么认真的。 徐斯衍看她如此投入，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打扰到她。 阮懿的手法娴熟，原本光秃秃的蛋糕胚，很快便被她抹得平整。 徐斯衍看到阮懿放下刮刀，两人视线正好对上，他下意识地跟了一句：“很厉害。” “谢谢。”阮懿很客气地回了他一句，然后拿起了裱花袋。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裱花嘴的尺码，确认没问题之后，便开始挤着裱花袋在蛋糕面上开始“创作”。 阮懿是学设计出身，本科时美术是专业必修课，她天赋还过得去。 徐斯衍看到阮懿双手拿着裱花袋小心翼翼的状态，终于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说“不能手抖”了。 整个蛋糕做造型用了快一个小时。 等到裱花结束，阮懿拿起了旁边的白巧克力片做最后的装饰。 “好了。”阮懿将蛋糕放到包装盒的纸托上，给徐斯衍展示，“希望你喜欢。” 徐斯衍：“喜欢。”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回答出来的。 阮懿拿起包装盖，把蛋糕盖上，然后用熟练地用丝带缠了个结。 做完这些之后，阮懿把蛋糕递给徐斯衍：“先放冰箱吧，晚饭之后再吃。” 徐斯衍：“好。” 裱花用到了一大堆工具，蛋糕完成之后就是在这边收拾“战场”了。 阮懿刚刚动手把东西放到洗碗池里，还没开水，就被徐斯衍拽到一边了。 阮懿：“怎么了？” 徐斯衍看了一眼洗碗池里的东西：“我来吧，你去坐下休息一会儿。” 阮懿：“好。” 她也没跟徐斯衍客气，将这些烂摊子留给他收拾，转身去了冰箱前，打开看了看。 空荡荡的。 除了鸡蛋和牛奶之外，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 晚上要在这边吃饭的话肯定是不现实的。 刚才他们两个人去超市也只是买了做蛋糕用的东西，没买其它食材。 阮懿关上冰箱之后，便打开了外卖软件，打算购置一些做晚饭用的东西。 因为大概能确定要做什么菜，所以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买好食材了。 结完账，阮懿放下手机看向徐斯衍的背影，“我叫了外卖送菜过来。” 徐斯衍：“你要做饭么？” 阮懿：“你想做的话也可以。” 徐斯衍：“……” 他倒是想，可惜他不会。 阮懿：“你不想吃我做的饭吗？” “不是。”徐斯衍条件反射般地否认：“我就是怕你太累。” 刚才做蛋糕已经站了那么久了，他有点舍不得继续让她做饭了。 徐斯衍原本都做好准备晚上叫外卖了。 阮懿：“还好，我没有很累。” —— 十二月底，白昼越来越短，下午五点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外卖小哥把一大袋食材送到以后，阮懿和徐斯衍两个人便一起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徐斯衍不会做饭，但能帮忙处理一下食材，如此一来，也提升了不少效率。 徐斯衍原先是对厨房的这些事情没多大兴趣的，可现在却渐渐沉迷其中。 特别是看着阮懿在厨房忙碌的画面，他会有一种想要时间停在这一刻的念头—— 随后是深切的懊恼和后悔。 他原本可以一直拥有这样的生活，却没有好好珍惜过。 曾经他不屑于吃阮懿做的饭，失去后的每一次都成了奢侈。 晚饭阮懿做了四个菜，还有一道汤，两个人吃已经算是很丰盛了。 徐斯衍拿了餐具摆到桌子上，接着两人便面对面坐了下来。 餐厅里开了灯，暖黄的灯光照在餐桌上，一桌的菜看起来更加诱人。 徐斯衍拿起了旁边的手机，对着桌面拍了一张照片。 阮懿看见了，但没问什么。 徐斯衍刚拍完照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就收到了原野的微信。 原野：【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徐斯衍：【没空，有约了。】 原野：【你一个单身大老爷们儿谁约你？】 徐斯衍从原野的问题里看到了不屑和鄙视。 他目光冷了几分，直接把刚刚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他。 原野：【？？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惊讶]】 徐斯衍：【阮懿做的。】 原野：【哟呵，你这是在炫耀吗？】 原野：【你怎么把人拐到家里的？她不是好久没搭理你了？】 徐斯衍：【吃饭了，再聊。】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阮懿从冰箱里拿出了做好的蛋糕放在餐桌上。 盒子拆开以后，徐斯衍又拿起来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第684回 遮掩 蛋糕的表面是蓝白相间的，为了配合月亮，阮懿特意做了蓝天为背景，冷暖相间下，那轮月亮显得更加漂亮了。 整个画面的处理像是油画的笔触，色彩搭配也让人十分舒服，怎么看怎么漂亮。 阮懿看着徐斯衍拍完了照片之后，才问他：“你要点蜡烛许愿吗？” 刚才在超市倒是有买蜡烛，但阮懿印象中徐斯衍好像不怎么喜欢这个。 但这一次，徐斯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 他起身往客厅走，“我去拿打火机。” 阮懿买的蜡烛是带阿拉伯数字的那种，她将两支蜡烛插在了月亮的旁边，等徐斯衍用打火机点燃以后，便起身去关了灯。 餐厅里陷入了昏暗，只剩下了蛋糕上的蜡烛的作为光源。 阮懿坐回来，透过蜡烛的光看着徐斯衍面部的轮廓，笑着说：“许个愿吧。” 到他们这个年纪，其实本身已经不相信什么生日愿望了，徐斯衍从来都对此不屑，但这一次他竟然是很认真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阮懿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望，等他吹灭蜡烛以后，就去开了灯，然后过来切蛋糕。 阮懿把蛋糕表面画着月亮图案的那一块切下来，放在了徐斯衍的盘子里。 因为是他亲自要的。 徐斯衍接过来盘子，低头盯着看了很久，迟迟没有动叉子。 而这个时候，阮懿已经吃了两口蛋糕了。 见徐斯衍不动，她便随口问：“怎么不吃？” 徐斯衍：“舍不得。” 阮懿：“……” 徐斯衍抬起眼来看向她，表情很认真：“怕这是最后一次。” 阮懿：“放到明天口感就不好了，吃吧。” 徐斯衍：“其实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对吧？” 阮懿没吭声。 他都表达得这么明显了，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他说“怕这是最后一次”，无非是想从她口中获取一句承诺，譬如：下次我还会做给你。 但她不想说。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适合有任何承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徐斯衍自嘲地笑了笑，他记得自己下午做过的承诺，所以没有再缠着阮懿跟她要这个承诺和保证。 徐斯衍拿起叉子，切下蛋糕来往嘴里送了一口。 蛋糕不甜，入口之后便能尝到浓郁的酒渍樱桃酱的香味，朗姆酒的醇香和车厘子的清甜相得益彰，浓郁却不会给人厚重的腻感，即便是他这个不喜欢吃甜点的人都觉得好吃。 徐斯衍破天荒地吃完了一整块蛋糕——这应该是人生中第一次。 他从小不喜欢甜食，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吃蛋糕也只是一口，而且他并不喜欢蛋糕里的夹层和奶油，每次都只吃蛋糕胚。 他那时候觉得蛋糕不好吃，应该是没有吃过真正好吃的蛋糕吧。 如果是阮懿做的，大概天天吃都不会腻。 —— 两人吃完蛋糕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阮懿刚走了几步路，就被徐斯衍从身后抱住。 紧接着，他的嘴唇吻上了她的侧颈，再缓缓上移到耳朵。 有了之前的经验，徐斯衍已经知道吻哪里最能撩拨到她，耳朵就是她碰不得的地方。 基本上是一碰就软。 徐斯衍：“我们上楼。” 阮懿气息不怎么稳，“……先洗澡。” 她问他，“我之前放在这边的衣服，还在吗？” “在。”徐斯衍吻着她，推着她的身体往楼梯的方向走，“不过你今天晚上用不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停在了楼梯的台阶前，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徐斯衍的手从身后搂着阮懿的腰，掌心抵着她的小腹，按着她的往后。 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没有任何缝隙地贴在一起。 徐斯衍动了一下腿，嘴唇抵着她的耳朵问：“还能走么？” 阮懿：“差不多。” 徐斯衍：“那我们就这么走上去。” 他说，“去浴室，一起洗。” —— 快两个月没有亲密接触过，对于徐斯衍来说，每天都是度秒如年的折磨。 打从阮懿答应晚上留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阮懿也早有准备。 后来两个人都忘记了时间，睡过去的前一秒，阮懿想要摸手机看时间，但徐斯衍已经抢先一步把她抱到了怀里。 她的两条手臂都他紧紧环住，再也抬不起来，索性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 阮懿的意识回归，清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徐斯衍怀里。 卧室里拉着遮光窗帘，但透过窗帘的缝隙能够看到，外面太阳已经出来了。 阮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光的。 什么都没穿。 阮懿下意识地去往衣柜的方向看，正准备从徐斯衍怀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也醒了。 徐斯衍：“不多睡会儿么。” 阮懿：“不了，我得回家了。” 她问：“几点了？” 徐斯衍答非所问：“吃过早饭我送你回去。” 阮懿：“我先穿个衣服。” 她顺手推了一下徐斯衍的胳膊，“你先放开我。” 徐斯衍照做。 他原本是计划自己起来去给阮懿拿衣服的，毕竟她不着寸缕—— 然而，徐斯衍刚松手，阮懿便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下了床。 徐斯衍完全没想到阮懿会这么做，看到她掀开被子的时候，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那白得晃眼的身体刺着他的眼睛，不过半分钟就看得人喉咙发热。 阮懿没有察觉徐斯衍的目光，绕过双人床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一扇柜门，从里面拿了衣服往身上穿。 徐斯衍下床走向阮懿，顺势拽住她抬起的手腕把她扯到怀里。 动作有点粗暴。 阮懿蹙眉，“你做什么？” 徐斯衍看着她的锁骨，“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浓浓的隐忍，“你故意的。” 阮懿最开始有点懵，但听到他指责“故意的”，便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阮懿很坦然地反问他：“你觉得我现在遮遮掩掩还有意义吗？” 该看的都看过了，遮掩倒显得矫揉造作，阮懿从未给自己设定过这个选项。 徐斯衍被阮懿问得哽了一下，答不上来。 阮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都看过了，遮也没什么意义。” 徐斯衍被阮懿看得耳朵一红—— 阮懿那个眼神让他觉得，他才是赤身裸体的那个。 第685回 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斯衍的耳朵红得太厉害，阮懿想不看到都难。 难得见他这样子，阮懿轻笑了一下，“不用不好意思。” 徐斯衍：“……” 阮懿：“先松开我，我穿个衣服。” 徐斯衍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视线已经挪到了她的嘴唇处。 他的想法都透过眼神和动作展现出来了，阮懿看得一清二楚，她无奈地开口：“我真的没力气了。” 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可昨天晚上她真的挺累的，至少到现在是没有任何想法。 堪称无欲无求。 显然徐斯衍不是这样的：“你不用动。” 阮懿：“……” ——首发 早饭是徐斯衍点的外卖。 阮懿收拾好下楼时，徐斯衍刚好开门拿到了外卖。 两个人一起坐在餐厅吃饭。 阮懿端起咖啡喝的时候，手指都是软的。 而徐斯衍经过了刚刚的事情明显状态很不错，心情愉悦得不行，笑意都能透过眼底传出来。 阮懿喝了一口咖啡，就听见徐斯衍问：“参加年会的衣服，你有合适的么？” 阮懿摇摇头，“我准备一下吧。” 要不是徐斯衍问，她还真想不起来这件事情了。 阮懿这几年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她衣柜里的衣服大都是职业装，颜色也都大同小异。 徐斯衍：“不用。” 他说，“我派人给你寄过去。” 似乎是猜到了阮懿会拒绝，徐斯衍跟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感谢你昨天给我做蛋糕。”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懿这边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吃过早饭，阮懿便准备从嘉誉湾离开。 她计划打车，但徐斯衍想亲自送她，于是两人走到院子的时候还在僵持。 原野下车之后，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诶，阮懿也在啊。”原野拿着车钥匙停在两人面前，笑眯眯地看向阮懿。 阮懿朝原野点点头，顺势将手从徐斯衍手里抽出来，“我叫的车快到了，先走了。” 听过阮懿的话，再看看徐斯衍幽怨的表情，原野就猜到他俩刚刚在争什么了。 阮懿最后还是一个人打车回家了。 等车子走远，原野回头便回头盯着徐斯衍看。 徐斯衍没好气：“你来干什么。” 原野“啧”了一声，“你这是不敢和阮懿发脾气，把气都撒我身上了呗。” 他一把搭上徐斯衍的肩膀，“得嘞，谁让你是我兄弟，原谅你了。” 徐斯衍也没真的跟原野撒气，他知道，按阮懿的作风，即便原野不来，他最终也没办法送她回去。 原野还没吃早饭，正好徐斯衍买的早餐还有一份三明治没动过，原野一进门便直奔餐厅去吃饭。 三明治吃得有些噎，原野走到冰箱前开门去找牛奶，没想到打开之后却看见了里面剩下的蛋糕。 原野：“怎么还有蛋糕？” 徐斯衍：“阮懿做的。” 简单四个字，乍一听没什么起伏，但仔细一品便能咂摸出来几分炫耀的味道。 原野：“那我得尝尝了。” 他之前吃过阮懿做的饼干来着，味道是真不错。 “尝什么。”徐斯衍上来按住原野的手，“这是我的。” 原野：“……你又不喜欢吃蛋糕，给我吃一块儿怎么了，小气吧啦的。” 徐斯衍：“谁说我不喜欢的。” 原野：“行行行，不吃了。” 他举手投降，拿了瓶牛奶便作罢，“你俩到底咋回事，一个晚上不见怎么这么大进展？阮懿之前不是还一直不联系你么？” 上次因为陆川那个事情，他们可是闹得不清。 徐斯衍还触到了阮懿的逆鳞，看他也不像是会哄人的，阮懿怎么就又给他做饭又给他做蛋糕了？ 提起这件事情，徐斯衍沉默了快一分钟。 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了四个字：“我想通了。” 原野放下牛奶，“想通什么了？” 徐斯衍：“不复婚也可以，只要她还愿意见我。” 原野咂摸了一下，挑眉：“意思是你，你决定好了，打算给阮懿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 “见不得光”四个字有些戳人肺管子，但徐斯衍无从反驳。 因为事实如此。 徐斯衍的沉默多少透着无力和颓败，原野走过来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其实也挺好，总比见都不见你强吧。” “你想想，你俩要是真能维持这种关系一辈子，跟结婚也没太大区别，再说了……”原野摸着下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能保证你俩就不会被发现呢？” 徐斯衍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原野：“你什么意思。” 原野拉出徐斯衍身边的椅子坐下来，“温水煮青蛙你懂不懂？” —— 那天在嘉誉湾过夜之后，阮懿跟徐斯衍一直都保持着微信联系。 说是保持联系，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是徐斯衍单方面主动联系她，阮懿大部分时间都回复他消息。 周一这天，阮懿刚陪着清和从超市回来，就看到微信里多了个群聊。 群聊的名字是【惠通年会通知群】。 阮懿点进群里看了一下，群聊是主任拉的，里头是参加过惠通合作项目的同事们，有十几个。 主任在群里通知了时间和地点之后，还强调了一次着装要求。 接着就是其他同事们在讨论穿什么了。 阮懿看了一下大家的消息之后，蓦地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准备——那天徐斯衍说他会替她准备来着，但最近也没听他提。 可能他忘记了吧，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儿，年底忙，阮懿也就没打算问。 阮懿正计划去商场买件正式点的衣服，微信忽然又震了一下。 她一低头，是徐斯衍的消息。 徐斯衍：【来地库。】 阮懿：【？】 徐斯衍：【我在你家地库，你出电梯就看见我了。】 阮懿：【有事吗？】 徐斯衍：【你下来就知道了。】 阮懿：【稍等。】 回完消息，阮懿便起身去门口换鞋。 外公和外婆散步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壹壹要出门吗？” 阮懿微微颔首，“后天要去参加年会，出去买件衣服。” 外婆叮嘱了句“开车小心”。 阮懿换好鞋，拿起钥匙和包出了门。 几分钟后，电梯停在地库。 果然，门一打开，阮懿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斯衍。 阮懿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 第686回 镜子 阮懿刚停下，徐斯衍便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 阮懿：“什么？” 徐斯衍：“去年会穿的衣服，打开看看。” 阮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情。 她接过纸袋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件孔雀绿的旗袍，上面的刺绣是用金线绣的，华贵又优雅。 阮懿之前有一段时间是很喜欢旗袍的，身边的人也都说她穿旗袍好看，但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能穿旗袍的机会很少，因此她没有浪费钱去买过。 旗袍是需要特殊定制的，但凡有一个围度不合适都穿不出来效果。 阮懿：“你买的吗？” 徐斯衍：“不是，找了设计师定制的。” 阮懿：“可你好像没有问过我的尺码。” 至少她印象里是没有这件事情的。 徐斯衍：“摸出来的。” 阮懿哽了一下，半晌没说出话来。 徐斯衍难得看见阮懿哑口无言的样子，终于找到了点成就感，他笑了笑，言归正传：“开玩笑的，我问的我妈。” 阮懿点了点头，怪不得。 之前没跟徐斯衍离婚的时候，阮懿经常会跟着万柳去参加一些聚会，她穿的衣服都是万柳一手包办定制的，万柳手上有她全部的尺码。 徐斯衍：“妈说你喜欢旗袍。” 阮懿：“谢谢。” 徐斯衍：“你喜欢么？” 阮懿：“嗯，挺喜欢的。” 徐斯衍：“去试试么？” 阮懿：“去哪里？” 徐斯衍拉住她的手，“找个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阮懿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这么被徐斯衍拉上了车。 不过她也不着急，刚刚出门的时候说的是去商场买衣服，总不能几分钟就回来。 几分钟后，徐斯衍踩下了刹车。 阮懿看了一眼窗外，发现这里是大学城的一家连锁四星级酒店。 ……这就是徐斯衍说的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阮懿正想着，徐斯衍已经动手替她解开了安全带，顺便拿起了旁边的袋子，“走吧，上去试试。” 阮懿：“我今天例假。” 徐斯衍这样子，显然不是要试衣服那么简单，阮懿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徐斯衍却好像没听懂一样：“影响你试衣服么？” 阮懿：“……” 最后她还是跟着徐斯衍下车了。 因为酒店离家太近，阮懿莫名地有种心虚的感觉，走进酒店之后一直在到处张望，直到进了电梯后才松了一口气。 徐斯衍看到阮懿松懈下来的状态之后，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让我觉得我们在偷情。” 阮懿：“离我家太近了，学校很多同事也住附近。” 倒不是怕被发现，只是不想多出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最近学校关于她和徐斯衍的“绯闻”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没什么人提了，她实在没有兴趣再次成为八卦的中心。 电梯停下，徐斯衍拉着阮懿进了房间。 他刚才开了一件大床房，房间宽敞明亮，一进门的位置有一面很大的墙面镜。 徐斯衍将旗袍拿出来送到阮懿手边，“换上试试。” 阮懿：“好。” 她从徐斯衍手中接过衣服，去了洗手间。 徐斯衍没拦她，站在门外等着。 旗袍穿起来有些麻烦，而这条旗袍的拉链刚好在身后的位置，阮懿将胳膊绕到身后半天，都没能彻底把拉链拉好。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走出去求助徐斯衍。 阮懿一边低着头摆弄着胸前的盘扣，一边说：“拉链我拉不好，你帮我一下。” 等了快十秒，都没听见徐斯衍的动静。 阮懿整理好盘扣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徐斯衍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带着火焰，灼烫火热。 打从阮懿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那一秒，徐斯衍的注意力便彻底被她吸引过去，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拿到这件旗袍的时候，徐斯衍就知道阮懿穿了一定很好看。 但现实比他想象中惊艳得多——他从小到大见了很多漂亮的人，阈值已经被拉得很高了，也很少会被什么人惊艳到。 特别是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感情的加持，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阮懿整个人都在发光。 “斯衍，你听见我说话了吗？”阮懿小声提醒了一句，“我拉不好拉链。” “嗯。”徐斯衍迈步朝她走过去，“来了。” 徐斯衍按着阮懿的肩膀将她带到了玄关处的镜子前，手指摸到旗袍的拉链，缓缓向上拉。 这个过程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对面的镜子，两人的视线通过镜面交缠在一起。 拉链拉好，徐斯衍将阮懿的头发整理好，低头吻上她的侧颈，两只手的掌心抵着她的小腹。 阮懿呼吸有些不稳，嘴唇微微张开。 徐斯衍感受到她紊乱的呼吸，脚下逼着她往前走了几步，阮懿的胸口就这么抵在了镜面上。 徐斯衍凑到她耳边：“真来例假了？” 阮懿：“……真的，第三天。” 徐斯衍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可惜。” 他的声音也比之前哑了许多。 阮懿抬起手来往后探，手指碰上了他的大腿。 徐斯衍身体一僵，“你做什么。” 阮懿从镜子里直视着徐斯衍的双眼，她的表情清冷，和她手上做出的动作反差巨大。 “别弄脏衣服。”她动了动嘴唇，“你把我转过来。” 徐斯衍：“你确定么。” 阮懿：“你不想的话，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徐斯衍已经将她的身体转过来，他盯着她的嘴唇，“不舒服了告诉我。” 阮懿：“嗯。” 她手指覆上他的皮带，咔哒一声解开。 —— 徐斯衍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还来不及仔细观察，手机忽然响了。 徐斯衍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上面是万柳的电话。 “我妈的电话，你等等。”徐斯衍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钟，徐斯衍接起电话：“妈。” 万柳：“旗袍给壹壹送过去了没，她喜欢吗？” 徐斯衍：“嗯，刚送到，她……嘶。” 万柳：“你怎么了？” 徐斯衍：“……没事。” 他攥紧手机，“她挺喜欢的，我还有点事情处理，空了给你回电话。” 万柳：“行，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感冒了？记得吃药。” 徐斯衍做了个深呼吸，“好，挂了。” 挂上电话，徐斯衍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双手按住了阮懿的后脑勺。 “你玩我。” 第687回 祈祷别被我弄死 半个小时以后，阮懿回到洗手间换上了衣服。 她将旗袍叠好放在一旁，拆了酒店的一份一次性牙具刷牙。 牙龈都有些疼，嗓子也又涩又干，双颊的肌肉酸痛还没缓过来。 刷好牙，阮懿又洗了一把脸，这才拿旗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徐斯衍正在沙发上坐着，西裤的皮带还没有扣好。 阮懿将旗袍放到纸袋子里，瞄了他一眼，随口问：“你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吗？” 徐斯衍盯着她，不说话。 阮懿：“我出门一个多小时了，该回去了。” 刚说完这句话，阮懿就被徐斯衍抓住手腕，拽到了他腿上。 徐斯衍的手指摸上她的嘴唇，那里看起来有些充血，“还好么。” 阮懿摇摇头，“我没事。” 徐斯衍：“你例假来几天？” 阮懿：“一般五天吧。” 徐斯衍算了一下日子，“年会那天晚上，我去找你。” 阮懿：“看情况。” 她谈这种事情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么理智。 徐斯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沙哑着声音开口：“刚才为什么那样？” 阮懿：“哪样？” 徐斯衍：“我接电话的时候让你停了，你为什么还吞？” 阮懿：“我以为你喜欢。” 她说，“你的身体是这么给我反馈的。” 徐斯衍咬了咬牙，按住她的后颈：“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刺激。” 阮懿握住他的手：“你不喜欢么。” 徐斯衍：“阮懿，祈祷一下下次别被我弄死。”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再喊累我也不会停。” 阮懿无所谓地笑了笑，“下次再说吧。” 徐斯衍：“……” 阮懿：“我该回去了，你把我放小区门口就好。” —— 周三很快就到了。 阮懿是坐同事的车一起去的酒店，抵达的时候，酒店现场已经到了不少人。 路上，徐斯衍还给她发过几条微信，说是要亲自来接待他们。 阮懿下了车，先和主任和刘教授一行人汇合，同事们到齐以后，便一起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如徐斯衍所说，阮懿一行人刚刚过来，徐斯衍便上前迎接了。 徐斯衍身边跟着蒋晨和刘助理，一左一右。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装扮和平时无异，只不过，脖子上的领带…… 孔雀绿。 在阮懿的印象里，徐斯衍没用过这个颜色的领带。 他们两个人在穿衣方面倒很一致，衣柜里都是那几个固定的颜色。 徐斯衍比她更乏善可陈，他的领带几乎都是灰色或者黑色。 徐斯衍和主任还有刘教授打过招呼之后，视线便看向了阮懿。 阮懿今天的妆容不算浓，头发是盘起来的，孔雀绿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了，像个出尘的仙女。 “诶，真巧啊，阮老师的旗袍和徐总的领带是一个颜色呢。”有眼尖的同事已经发现了端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开始观察。 原本没发现的人，经这么一提醒，也都发现了。 阮懿再次成为了人群的焦点，但她并没有因此慌乱，只是淡淡地说：“是很巧。” 三个字，不卑不亢，没有反驳，但很好地说明了这件事情仅仅是巧合。 徐斯衍：“阮老师穿旗袍很好看。” 阮懿：“谢谢。” 两个人你来我往客套了两句，之后主任站出来说：“我先带他们进去，徐总你忙你的。” 阮懿来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屁股还没捂热，身旁的同事便凑过来跟她八卦，“阮老师，你跟徐总就没下文了？” 阮懿：“什么下文？” 同事：“徐总之前不是在追你么，最近好像都没见你们联系过。” 阮懿：“嗯。”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同事说：“张老师，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听说徐总前阵子找到女朋友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条八卦吸引：“什么女朋友？你们看见了？” “我之前在实验室群里看见的，”那名同事拿出手机，翻到聊天记录，把那张照片给众人看，“有师弟碰巧看见的，这么亲密搂一起，肯定是女朋友。” 最后这手机传到了阮懿手里，阮懿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把手机递给了身边的同事。 徐斯衍跟赵筝的那张照片她早就看过了，没兴趣再细观察。 阮懿刚刚把手机交给旁边的同事，就听见有人说：“我好像看见徐总女朋友了，他们一起进来了诶。” 阮懿摸上水杯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朝宴会厅入口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是赵筝。 赵筝穿了一件黑色的小礼服，耳朵上戴着的仍然是那对蝴蝶耳钉，隔这么远的距离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和徐斯衍并肩走进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嘴里一直在跟徐斯衍说话。 而徐斯衍的反应相对冷淡了些，只是偶尔点点头。 同事看到这一幕之后说：“徐总的女朋友看起来还挺活泼的，别说，这两个人的性格很互补啊。” 阮懿听见这句话之后，马上联想到了之前实验室群里的讨论——那天晚上，群里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还带到了她，大意是说她的性子太闷，话太少，跟徐斯衍不般配。 阮懿收回视线，喝了一口水。 —— 徐斯衍听着赵筝在耳边叽叽喳喳，内心的不耐烦被无限放大。 好在，赵总很快就过来了。 赵筝的父亲和徐斯衍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今天赵筝是跟着赵总过来的，即便再不喜欢她，徐斯衍多少要给赵总一个面子。 赵总看到赵筝缠着徐斯衍聊天之后，笑着问徐斯衍：“小筝没给你添麻烦吧？” 徐斯衍：“一点小麻烦，无妨。” 赵总：“她呀，就是崇拜你，一提起你来就有劲儿，以后你多提点提点她。” 徐斯衍：“赵总言重了，担不起。” 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徐斯衍看了一眼入口处，“我去招待其他人，您自便。” 应付完这边，徐斯衍便去了宴会厅入口接待其他合作伙伴了。 赵筝看着徐斯衍离开的背影，有些气馁地问赵总：“爸爸，我到底哪里不招他喜欢啊？” 赵总无奈，“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爸爸回头给你介绍几个优秀的。” 赵筝：“在我心里他最优秀。” 赵总：“再优秀，不喜欢你也是白搭。” 第688回 你生气了 年会在七点钟正式开始。 主持人发表了一番讲话之后，便是徐斯衍上台致辞的环节。 阮懿之前并没有亲眼看过徐斯衍公开发言，不得不承认，他站在台上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聚光灯，人都是带着光环的。 徐斯衍身高有一米八九，身体挺拔，肩宽得当，天生就适合穿西装。 他发言的时候表情肃穆，一丝不苟且言之有物，即便是在总结公司一年业绩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 致辞结束后，徐斯衍微微鞠了一躬，从台上走下来。 阮懿听见旁边的同事感慨：“有一说一，徐总是真有气质啊。” 阮懿端起水喝了一口，没有发表意见。 徐斯衍的气质，她早在中学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有同事打趣阮懿：“我要是阮老师，得后悔死了。” 马上有人跟上采访阮懿：“那么请问，阮老师现在后悔吗？”首发 阮懿摇了摇头，“没有。” 同事无奈，“我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阮老师前夫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渣男，让我们阮老师对男人ptsd到这个程度啊？” 阮懿抬眼看了一眼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徐斯衍，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徐斯衍是年会的主角，前来交谈敬酒的人不少，即便有两个助理帮忙分担，他依旧喝了不少。 徐斯衍应付了半个多小时，找了个理由去了休息室，吃了两颗解酒药。 这种场合，他是绝对不能醉的。 徐斯衍吃完解酒药之后，在休息室里短暂歇了几分钟，便打算折回去继续应酬。 刚打开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筝。 “斯衍哥哥！”赵筝走到徐斯衍面前，拉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胃疼呀，我来照顾你。” 徐斯衍马上把手抽回来，和她拉开距离：“我没事，离我远点。” 赵筝有点受伤：“我只是想照顾你。” 徐斯衍毫不留情：“我跟你没那么熟。” 赵筝：“但是我喜欢你。” 徐斯衍直接绕过她要走。 赵筝冲上去挡在他面前，“我追了你这么久，你都没有多看过我一眼。” 徐斯衍：“我对你没兴趣，别浪费时间。” 赵筝再次抓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女人？” —— 阮懿没想到自己来洗手间的路上，会看到这样一幕。 赵筝和徐斯衍面对面站着，手抓着徐斯衍的胳膊，徐斯衍低头看着她，眉头皱得很紧。 阮懿并没有听见他们两人此前的对话，但从徐斯衍的表情大概能判断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 楼道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阮懿脚上穿了高跟鞋，赵筝听见脚步声以后，便回头看了过去。 被打断本就不满，看到来人是阮懿以后，赵筝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看向阮懿的眼神十分不友好。 徐斯衍没空管赵筝，他懵了几秒，和阮懿四目相对。 阮懿朝徐斯衍微微点了点头，便要越过两人继续往洗手间走。 “站住。”赵筝率先开口拦下阮懿。 阮懿停住脚步看着她。 赵筝：“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懿自然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短暂停留之后便继续往前走。 赵筝被气得不轻，盯着阮懿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 “你出去。”徐斯衍对赵筝下了逐客令。 赵筝回过神来看向徐斯衍：“你要去找她？”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对你根本就是爱答不理，你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你还要去和她解释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她根本就不在……” “我说，出去。”徐斯衍冷声打断了赵筝的话，眼底透着肃杀，“别等我让保安请你。” 赵筝平时就很忌惮徐斯衍，看到他发火之后，后背窜上了一阵凉意。 她动了动嘴唇，嗓子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徐斯衍没再管她，转身便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 阮懿的确是来上洗手间的。 解决完以后，她来到外面的洗手池前洗手，顺便整理妆容。 补口红的时候，阮懿透过镜面看到了身后的徐斯衍。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快速补好了口红。 阮懿抿了抿嘴唇，将口红收起来放回手包里，转身便要离开洗手间，全程都没有要和徐斯衍说话的意思。 徐斯衍见阮懿越过自己身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来找我的，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 阮懿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淡淡一笑，“没关系，不用和我解释。” 徐斯衍：“我不知道她今天要来。” 他事无巨细地朝她解释情况，“她爸是惠通多年的合作伙伴，今天她是跟她爸一起来的，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她。” “徐总。”阮懿看着他，“这是你工作上的事情，不必向我说明。” 徐斯衍：“你生气了。” 阮懿：“没有的。” 她摇摇头，“你身边有什么人，都不是我该关心的范畴，好了，我同事们还在等我回去抽奖，出来太久他们会怀疑的，你也该回去……唔。” 徐斯衍实在是受不了阮懿无所谓的模样，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堵住了她的嘴唇，一边吻，一边推着她到了洗手台前。 徐斯衍托起阮懿的身体将她放上洗手台，吻落在她的耳边，“你例假走了吧。” 他一这么问，阮懿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呼吸起伏不定，“还没走，不行……嗯。” 徐斯衍不信她的答案，亲自动手去检查。 他的手在旗袍的裙摆下，指尖贴着她大腿的肌肤游走，“你骗我。” “你不是喜欢刺激么，就在这里。”徐斯衍按上她的臀往前一带，“你会喜欢的。” 徐斯衍刚说完这句话，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交谈声。 阮懿头皮发麻，“有人来了，你别乱来。” 徐斯衍往后看了一眼，将阮懿从洗手台抱下来，扛着她去了旁边的更衣室。 更衣室的门被关上，徐斯衍将她抵在墙面镜上，蓄势待发。 阮懿拦他：“真的不行，晚点吧。” 徐斯衍：“你觉得我还能等么。” 阮懿：“那你去找赵筝过来，她可以。” 她这话一出，四周立马安静下来。 徐斯衍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盯着她。 阮懿掐住掌心，有些后悔自己头脑发热的口不择言。 第689回 你的心是铁做的 阮懿被徐斯衍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想要推开他出去，徐斯衍却再次握住她的手。 “你吃醋了。”这是个肯定句。 虽然阮懿的模样看起来还是很冷静的，但刚刚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是介意赵筝的。 这对于徐斯衍来说简直是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他心底的惊喜已经快要藏不住了。 阮懿自知说出去话的辩解也没有意义，因此也没有反驳，只是跟他说：“我们的协议里再加一条吧，我不喜欢同时维持几段关系的人，如果你做不到，可以随时结束。” 徐斯衍：“我跟赵筝没有关系。” 阮懿看着他，没接话。 但眼神明显是不信任的。 徐斯衍：“她的想法和我无关，我拒绝过她很多次，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阮懿还是不说话。 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交谈声。 “我刚才近距离看了一下徐总的女朋友，真年轻，太漂亮了，像个小公主似的。” “是啊，之前我看到实验室群里发她和徐总的照片，就觉得太般配了，说实话，比阮老师合适。” 更衣室是靠着隔板隔开的，隔音效果很一般，加上四周足够安静，因此这两段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徐斯衍的耳朵里。 接着，徐斯衍提炼出了关键词：女朋友，实验室群，照片。 他和赵筝的照片？ 徐斯衍知道阮懿微信里有个实验室的群，先前过夜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看到她刷群里的消息。 那个群似乎是实验楼用来发通知的。 但他和赵筝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徐斯衍直接问阮懿：“我和赵筝什么照片？” 阮懿：“不知道。” 徐斯衍：“说不说。” 他将手覆上了她旗袍的拉链，“如果你不想用语言沟通，我们就换种沟通方式。” 阮懿：“你承诺过不会再威胁我。” 徐斯衍：“但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什么。” 阮懿摇摇头，“不是误会。” 她直接问他：“你生日那天晚上，有没有见过赵筝？” 徐斯衍被问得先是一愣，之后眉头皱了起来，多了几分心虚。 阮懿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答案，“见过，对吧。” 她直接说了，“那天晚上我刚开机，在群里看到了照片，是你和赵筝在永夜会所。” 那天晚上的事情，徐斯衍印象深刻。 走廊上…… 他当时是看到了赵筝的耳钉，所以按着她靠近了看。 如果是那个时候被人拍了照片的话…… “我和她什么都没做。”徐斯衍迫不及待地和阮懿解释，“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出来透气的时候碰上她的。” “她耳朵上戴了我给你买过的那款耳钉，我当时只是为了……” “好，我明白了。”阮懿打断了徐斯衍的话，“现在解释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吧？” 徐斯衍：“你还是在生气。” 阮懿：“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她说，“看得出来赵筝很喜欢你，她的性格也更适合你，你选她是更好的选择，我给不了你什么。” 徐斯衍看着她冷静地分析这些，目光渐渐黯淡下来，“你要把我推给别人。” 阮懿：“你从来就不在我这里，我怎么推？” 她拂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走出了更衣室。 徐斯衍站在镜子前，透过镜面看到了自己发红的眼睛，和眼底的挫败颓然。 —— 阮懿回来之后喝了几杯酒，同事的交谈，她几乎没有再参与过。 对于赵筝，阮懿其实没有多少嫉妒和吃醋。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语定义的话，那应该是——自愧不如。 她从小就不是个热烈主动的人，即便是当初年少时对徐斯衍的感情来得那么强烈，她都没有考虑过主动表白的事情。 包括后来他们结婚再离婚，前后四年半，她从未想过表露心迹。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导致徐斯衍意外知道了她的感情，阮懿大概这辈子都会死守着这个秘密。 赵筝的主动，是她永远做不到的。 同事们的话说得很对，赵筝的性格更适合徐斯衍，她主动热烈，开朗外向，能提供给徐斯衍更多的情绪价值，而且他们的家世背景也很合适。 这是她永远都给不了他的。 阮懿能感受到徐斯衍现在过得并不开心，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了，不过是在她面前压抑着那些小情绪罢了。 他其实是个情感需求很强烈的人，需要被热烈的感情包围，而现在的她给不了。 准确来说，以前的她也无法给。 她唯一能给他的，可能是生理上的愉悦和快感。 —— 阮懿喝了几杯酒，头有些晕，她独自起身去了露台吹风。 没站几分钟，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阮懿侧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赵筝的眼睛。 她的神态并不友好，但阮懿却没有出现什么排斥的反应：“你找我。” 赵筝：“你喜欢徐斯衍么？” 阮懿没有回答。 赵筝：“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趁早离他远点，你根本不在意他，为什么还要浪费他的时间？” 阮懿转过身来，她盯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地问：“你很喜欢他吗？” 赵筝：“……” 她是抱着吵架的心态来找阮懿的，阮懿忽然这么温柔，她反倒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愣了半晌，赵筝才说：“没错，我是很喜欢他。” 阮懿：“看得出来。” 赵筝：“……” 阮懿：“他结过婚，你应该知道的吧？” 赵筝点点头，那个时候她还在国外读书，“我不在乎这个，他现在已经离——” “我是他前妻。”阮懿亮明了身份。 赵筝再次愣住，下巴都快惊掉了：“什、什么……？” 阮懿：“我没有和他复婚的计划，我们也不合适，你更适合他。” 赵筝：“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阮懿：“没什么意思。” 赵筝：“你们为什么离婚？” 阮懿：“不合适。” 赵筝：“那你喜欢过他吗？” 从阮懿淡漠的反应，完全看不出来她和徐斯衍做过夫妻，“你们结婚那么长时间，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你的心是铁做的啊？” 砰。 阮懿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见东西掉落的声音。 她循声看过去。 三米开外的位置，徐斯衍站在那里，手机掉在脚边。 第690回 我给不了 阮懿不知道徐斯衍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听见了她刚刚和赵筝说的话了。 赵筝被徐斯衍的表情吓到了，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阮懿，发现她居然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她好像完全不怕徐斯衍。 阮懿朝着露台的出口走去，走到徐斯衍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捡起了他脚下的手机，递给他。 徐斯衍没有动手去接，直接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带。 他力气很大，阮懿被他冷不丁拽得崴了脚，脚腕处的剧痛更是让她无法继续挣扎。 “你慢点。”阮懿忍着痛开口提醒他，“我的脚崴到了。” 徐斯衍低头看了一眼，直接弯腰将她抱起来。 赵筝在身后看着徐斯衍公主抱阮懿，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他俩……就这么出去了？ —— 宴会厅的气氛正是热烈的时候，徐斯衍抱着阮懿从露台出来的瞬间，四周的人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八卦是会蔓延的。 徐斯衍抱着阮懿走到宴会厅中央的时候，整个厅内的人都朝两人的位置看了过来。 阮懿的同事们一眼就认出了她，桌上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了？徐总怎么抱着阮老师啊，他女朋友不管啊？” “不知道啊，看看徐总怎么说吧。” 阮懿被徐斯衍抱着，动弹不得，即便低着头，她也能感受到四周的目光，探究，灼热。 她本身就不喜欢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更何况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阮懿抬起手来抓上徐斯衍的肩膀，放柔声音对他说：“斯衍，很多人都在看，唔……” 徐斯衍直接亲上来堵住她的嘴。 阮懿睁大了眼睛。 四周的人也睁大了眼睛。 阮懿还没来得做出反应，徐斯衍已经松开了她的嘴唇，他就这么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前面的台上。 万众瞩目。 阮懿难得露出慌张的表情，她蹙眉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徐斯衍：“我永远都不会给你把我推开的机会。” 他丢下这句话，便走到了麦克风前。 徐斯衍停下来，微微俯下身，对着麦克风说：“打扰各位。”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前妻，也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徐斯衍看着怀里的阮懿，向在场所有的人公开了她的身份。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徐斯衍结过婚这个事情，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但真正见过阮懿的人并不多。 只是听说当初两人是闹出了丑闻不得已才结婚的，婚后徐斯衍似乎对这个妻子也不怎么上心，怎么离婚后反倒这么恩爱了？ 最惊呆的当属阮懿学校的同事们。 打从徐斯衍说出“这位是我的前妻”那一刻，桌上就陷入了死寂。 包括主任和刘教授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匪夷所思。 最后是坐在阮懿身边的那个同事先反应过来：“……所以，阮老师的那个前夫就是……徐总？” 虽然刚才亲耳听见了，但复述一遍还是显得很艰难。 “不是说阮老师前夫是个渣男吗，徐总怎么看都不像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有个同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熟，完全没有结过婚的样子。” “就是说啊，正常夫妻，在一起生活四五年，就算离婚了，也没办法像陌生人一样吧？” “等阮老师回来，得好好问问她，瞒我们瞒得好苦啊！” —— 可惜了，阮懿的同事们并没有等来盘问阮懿的机会。 徐斯衍在丢出那记重磅炸弹之后，便抱着阮懿走出了宴会厅，到了同层的休息室。 徐斯衍关上门，将阮懿放到沙发上，蹲下来握住了她的脚踝。 确实有些肿了。 “刚才太用力了，对不起。”徐斯衍说：“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阮懿拒绝，“找个冰袋冷敷一下就行了。” 徐斯衍：“好，我去找人拿。” 他起身走到休息室门口，刚打开门，正好就碰上了跟过来的原野。 原野往里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草，你刚才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搞那么一出，我差点被你吓死，媒体那边用不用我打点一下？” “不用。”徐斯衍说，“随他们。” 原野：“阮懿同意？你俩不是约好不公开？” 徐斯衍回头看了一眼：“她要把我推给赵筝。” “我只能这样。” 原野：“那她没生气？” 徐斯衍：“可能还没来得及。” 他说，“她崴了脚，你帮忙找点冰块来。” 原野：“行吧，我去通知前台给你送，你一会儿实在不行就装装可怜。” 徐斯衍：“嗯。” 前台效率很高，不过两三分钟就送来了冰块，还附带了药膏。 徐斯衍接过东西，转身进了休息室。 他再次蹲在了阮懿面前，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拆开药膏，手再次摸上她的脚腕，“是这里么？” 阮懿：“嗯。” 徐斯衍挤出药膏，缓缓地在脚踝的位置涂了一圈，然后用绷带将冰袋缠上去。 他刚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就听见阮懿问：“为什么要这样？” 徐斯衍将绷带放到茶几上，转身坐到阮懿身边，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那你呢。” 他问她，“为什么要擅自替我做选择？” 阮懿：“你都听见了。” 徐斯衍：“你想把我推给她，这是我给你的回应。” 他说，“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躲不掉了。” “斯衍。”阮懿并没有生气，她很冷静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赵筝能给你的，我给不了。” 徐斯衍嘲弄地掀起嘴角：“她能给我什么？” 阮懿：“主动，依赖，正向的情绪价值。” 徐斯衍：“我不需要。” 阮懿：“可你一直在向我索取这些。” 她拆穿他，“你很需要。” 徐斯衍：“我给你压力了？” “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以后让你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注意。”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不要再擅自替我做决定了。” 徐斯衍的道歉和承诺让阮懿心里更加不舒服。 她低头盯着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来吻上了他的喉结。 这是她现阶段唯一能给他的了。 徐斯衍身体一僵：“你又想怎么折磨我？” 第691回 做你自己 阮懿停下来，但嘴唇仍然是抵在他喉结上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 仿佛是在问他：这算折磨吗？ 徐斯衍直接把她抱到大腿上，按住她的腰，盯着她的眼睛：“你现在在想什么？” 阮懿：“……嗯？” 徐斯衍：“我看不懂你，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对我还算热情，但没过多久你又变得像不认识我一样，为什么？” 这个问题，徐斯衍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亲耳听见阮懿想把他推给赵筝，他可能还会一直憋着不问。 阮懿听完徐斯衍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她没有恋爱经验，自我认知里也不是什么擅长维护关系的人，这些年独来独往习惯了，任何情绪和意外都会自我内化。 阮懿一直觉得这算是优点，没想到她的这个特质会折磨到徐斯衍—— 徐斯衍不这么问的话，她其实并没有意识到。首发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麻烦他而已，经验告诉她，习惯性依赖一个人并不是好事。 年纪小的时候，她的就是过于依赖所谓的家庭温暖和父爱，才会在阮江古出轨之后迟迟无法接受现实。 阮懿：“抱歉。” 徐斯衍：“你不需要和我道歉，我只是想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阮懿，你现在在乎我么。” 阮懿：“你连这个都没办法确定吗？” 徐斯衍：“是，你忽冷忽热，我总是会怀疑自己。” 阮懿：“如果我不在乎你的话，为什么要和你做ài？” 徐斯衍没想到阮懿会这么直接，他被问得哽了一下，半晌才回答：“我以为你只是喜欢刺激。” 阮懿：“只是喜欢刺激的话，我可以去换个人的。” 徐斯衍的脸黑了三分。 阮懿：“现在知道答案了吗？” 徐斯衍：“既然在乎，你为什么还想把我推给别人，为什么平时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告诉我？我对你的生活没有任何参与感，你知道么。” 阮懿将头靠到徐斯衍的肩膀上，看着沙发靠背，陷入了回忆：“我有过一段很幸福的童年。” 她说，“小时候，在学校遇到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和父母说，他们会为我分析问题，教导我如何做，所以我一直到初中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依赖他们的建议。” “后来我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虽然妈妈还会像以前一样陪我，但是对我来说，生活已经不完整了，我很害怕，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醒来就下楼看他回家了没有。” “我以为他是真的很忙，后来才知道他其实那个时候已经出轨了。”说到这里，阮懿将徐斯衍抱紧了几分，虽然过去很久了，但回忆起那段过去，她依然无法百分百平静，“当时觉得，天塌了。” “我尝试过用很多办法讨好他，希望他能感动、回心转意，但没有用，他们最后还是离婚了。” “我妈妈没有分到多少家产，外公外婆退休金也不高，我每个月都要去阮家拿生活费，每一次我都会觉得很屈辱，仰人鼻息很不好过的。” “我不喜欢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或者……你可以说我害怕。”她很勇敢地承认自己的懦弱：“当我拥有什么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快失去了。” 阮懿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些话，连清和都没有过。 她内心很清楚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独立，只是很少去主动剖析，因为她一直没觉得这算缺陷——比起曾经那个因为失去父爱痛苦的自己，现在显然更体面。 徐斯衍听完阮懿的话之后，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她，可喉咙很酸，动了动嘴唇，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只能将她抱紧，手掌紧紧按住她的后背。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那些所谓的“忽冷忽热”，并不是拿捏他的手段，而是独立的创伤。 徐斯衍一直觉得，阮懿情绪稳定，头脑清醒，事业心很强，待人体面。 在她身上几乎挑不出任何明显的缺点——他更加不可能把“性格缺陷”和她联系到一起。 他之前甚至还觉得，阮懿根本不在乎阮家，更不在乎阮江古。 作为一个父母感情稳定、家庭和睦的人，徐斯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前一直都没有真正地换到阮懿的立场思考过她的感受。 即便是现在，他仍然无法切身共情。 人永远没办法体悟一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疼就不存在。 徐斯衍沉思之际，阮懿又一次开口了：“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很难做到你期待的那样，所以我才会觉得赵筝更适合你。” “这些话，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徐斯衍问她。 阮懿：“嗯。” 徐斯衍：“我很开心。”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廓，“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 阮懿：“这是很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我不知道它会给你造成困扰，抱歉，以后我尽量——” “不要道歉。”徐斯衍打断她的话。 他抬起手来轻轻捧住她的脸：“你不需要道歉，更不要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改变自己，做你自己就好。” “我之前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已经很好了。”徐斯衍说，“你不用改，以后我们就这样相处。” 她永远都不会失去他。 当然，这句话，徐斯衍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清楚，阮懿需要的不是这样的承诺。 徐斯衍说出这段话以后，阮懿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后来，她抬起胳膊绕上他的脖子，将嘴唇送了上去，舌尖去舔他的唇瓣。 徐斯衍很快予以回应，按住她的后颈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唇齿纠缠间，两人的呼吸频率渐渐急促。 一吻结束，阮懿将手摸上徐斯衍的西装，“我的脚有点疼，今晚不能站着做。” 做了这么多次，徐斯衍已经摸清她的喜好。 他低头扫过她纤长的手指，手托住她的臀，“没事，我站，你缠好就行。” 阮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徐斯衍抱起来了。 他起身的同时，西装落在了地毯上。 阮懿被他抱去了玄关处的镜面前，她双腿攀在他身上，旗袍是开叉高，大腿都露了出来。 第692回 我报复心很强 情感的沟通会让男女在亲密时更有感觉，阮懿切身体会到了。 她和徐斯衍做的时候，本身就反应大，今天比平时更为夸张，不知是因为身体悬空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徐斯衍说的那句“做你自己”。 阮懿双眼迷离地看着镜面里的场景，灵魂都在随他震颤。 感官刺激让她忘记了身处何地，更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一阵刺耳又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一室的旖旎。 “是我的手机。”阮懿朝沙发那边看过去，“我……我过去看看。” 她的声音颤得有些厉害。 徐斯衍没吭声，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将阮懿放到椅子上，走去沙发那边拿起她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是“妈妈”。 徐斯衍上前，将手机递到阮懿面前，阮懿看了一眼屏幕之后，深吸了一口气，马上接起电话。 她刚按下接听键，徐斯衍再次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次，他坐在了椅子上，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和之前一样，背对着他，面对着镜子。 阮懿眼神慌乱，从镜子里看他。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的清和正在问她：“壹壹，你和斯衍在一起吗？” 阮懿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清和可能是看到了新闻—— 今天年会似乎不少媒体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还没有想过如何解释。 正盘算的时候，身后的徐斯衍忽然将双手按上了她的小腹，膝盖顶开她的双腿。 阮懿倒吸了一口气。 清和：“壹壹？” 阮懿：“对不起，妈妈，这件事情我回家以后跟你解释。” 清和：“不用解释，你的感情，你想清楚就好，你喜欢了斯衍这么多年，最后能走到一起，妈妈也替你开心。” 阮懿：“……嗯。” 清和：“怎么这么喘？在走路吗？” 阮懿：“没有，周围人太多……有点喘不过气。” 清和：“今晚几点回来？” 阮懿：“可能得晚点，您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终于接完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手机直接从手里滑落在地上，阮懿的手指都是软的。 徐斯衍从镜子里看着她，“回敬你上次在我接我妈电话的时候捣乱。” 阮懿的眼泪差点出来，“你真记仇。” 徐斯衍：“不止，我报复心还很强。” 他说，“今天不会停，你哭也没用。” —— 凌晨两点。 阮懿将徐斯衍捡回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看到这个时间，陷入了沉思。 徐斯衍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还回么？” 阮懿：“……你觉得呢？” 她的嗓子都哑了，像扁桃体发炎的。 徐斯衍：“我猜你没力气了。” 他的手指碰上她的肩膀，那里都是他刚刚啃出来的痕迹，“你这样回去，阿姨一眼就看出来了。” 阮懿：“我夜不归宿，她也猜得到。” 徐斯衍：“那我送你？” 阮懿：“算了，我怕你脚软。” 徐斯衍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阮懿：“……” 她只是在正常担忧罢了。 刚刚徐斯衍太狠了，即便是他天赋异禀、体力充沛，经过那一番折腾应该也很累了。 这种情况下再开车，稍不注意就会出现意外。 阮懿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但这话到了徐斯衍耳朵里，就成了质疑他的体力。 徐斯衍直接翻身压住她，扯开她身上的浴袍，“让你看看我脚软了没。” “别……”阮懿赶紧按住他的手，“不要了，我不行了，明天再说。” 徐斯衍看着阮懿露出害怕的表情，没有继续吓她，“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松手之后，阮懿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翻了个身，正好看见房间玄关处的镜面，和那把椅子。 刚刚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镜面、椅子和地毯上的水迹都在提醒着她先前发生了什么。 阮懿正走神的时候，徐斯衍端着水杯走过来了。 见阮懿盯着那边看，徐斯衍笑了一声，“你在回味。” 阮懿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因为他这句话呛到。 她选择沉默，不接茬。 徐斯衍：“我也在回味。” 他又往镜子那边看了一眼，“以前你没有过这种表现。” 阮懿喝完了一杯水，把水杯递给他，示意他再来一杯。 徐斯衍很乐意给她跑腿，听话地倒来了第二杯。 不过阮懿只喝了半杯，有点喝不下了。 徐斯衍：“不喝了？我以为你现在很缺水。” 他反复强调这件事情，阮懿很难不想起刚刚的画面，一向冷静淡漠的脸上浮起了红晕。 她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躺下来闭上眼睛，“睡了，你记得关灯。” 徐斯衍：“得等等。” 他淡淡地说，“我去收拾残局。” 阮懿：“……” 徐斯衍：“这种事情还是不麻烦保洁了。” 阮懿：“……那就快去，少说话多做事。” —— 隔天一早，阮懿和徐斯衍在酒店的餐厅一起吃早饭。 经过了一夜发酵，徐斯衍昨天在年会上抱着阮懿公开她身份的照片和视频已经被各路平台大肆转发、宣传。 阮懿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好多未读消息，都是同事发来的。 大概看过去，基本上所有人都在问她同样的问题：她和徐斯衍怎么结婚的，怎么离婚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之前付晓芝把拽进去的那个群聊，也有几百条未读，都在说这件事情，还@了她。 阮懿看着微信里这些消息，头有点疼了。 看来接下来她得花几天时间和身边的人解释她和徐斯衍的事情。 阮懿将嘴里的面包咽下去，正准备和徐斯衍商议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万柳打来的。 万柳昨晚睡得早，一早就看到新闻轰炸，马上来问徐斯衍情况：“新闻是怎么回事？壹壹同意和你和好了？” 徐斯衍看了一眼对面的阮懿，囫囵“嗯”了一声。 万柳：“嗯是什么意思，同意了还是没有？” 徐斯衍：“我等下回家一趟，当面跟您说。” 他搬出了救兵，“我先送阮懿回去。” 万柳听见这句话之后果然没再追问，丢下一句“你抓紧时间”，就挂了电话。 阮懿虽然没听清楚电话那边万柳说了什么，但从徐斯衍的回答也能猜到。 阮懿：“你爸妈那边……” “都交给我。”徐斯衍接过她的话，“你不用费心。” 第693回 后果我来承担 阮懿沉默了快半分钟，才说：“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 她和徐斯衍现在的关系，其实称不上是正式的男女朋友，至少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在旁人眼里，男女朋友一定是奔着结婚去的，结婚是爱情的结果。 徐斯衍年纪不小了，周礼比他大一岁，孩子已经快两岁了，万柳和徐莫言嘴上不说，但肯定是希望徐斯衍安定下来组建家庭的。 这些她可能给不了。 徐斯衍当即就理解了阮懿的意思，他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了，等下我送你上去吧。”徐斯衍话锋一转，“阿姨和外公外婆那边，我应该有个交代。” 阮懿：“……其实不用，我可以解释。” 徐斯衍：“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后果我来承担。” —— 九点出头，徐斯衍和阮懿一起回到了家里。 阮懿刚按上指纹开了锁，徐斯衍便抢先一步站在她身前，率先走进去。 外公和外婆去楼下放风了，清和正在收拾客厅，听见开门的动静后，马上看了过去。 本以为是阮懿回来了，没想到最先看见的，竟是徐斯衍。 阮懿在徐斯衍身后。 清和略微惊讶了几秒，随后便露出了微笑，“斯衍来了。” 清和是过来人，如今徐斯衍和阮懿在交往，昨晚阮懿没有回来，清和自然知道两人是一起过夜的，她并未因此生气，或是责怪阮懿——毕竟两人曾经做过那么多年夫妻，这很正常。 徐斯衍礼貌地朝清和鞠了一躬，“很抱歉，隐瞒了您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 他先道歉，随后又很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我对和阮懿的这段关系很认真，会用心维护，您请放心。” 之前徐斯衍就单独和清和谈过几次，清和了解他的为人，也能从几次的谈话中感受到他对阮懿的感情。 徐斯衍没有说场面话，有些言辞听起来不是那么天花乱坠，但态度是绝对诚恳的。 清和对于徐斯衍这个人并没有很多意见，听过他的话以后，清和微笑着点点头。 她看向阮懿，说：“你和壹壹都到而立之年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只要你们在一起，彼此都开心，那就足够了。” 徐斯衍点点头。 阮懿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对清和说：“妈妈，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清和：“斯衍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吗？” 徐斯衍：“……” 阮懿：“改天吧，他还有点事情要办。” 她知道徐斯衍不好意思拒绝，便站出来替他说了这句话。 清和点点头：“那你去忙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随时来就是了。” 徐斯衍：“谢谢阿姨，那……我先走了。” 清和：“好，路上小心，壹壹你去送送斯衍。” 阮懿应下来，和徐斯衍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在地库停下来，阮懿和徐斯衍一起走了几步，正准备和他道别，徐斯衍忽然抱了上来。 他说：“不想走。” 阮懿有些无奈地笑了，“又不是见不到了。” 徐斯衍：“放假前工作都排满了。” 阮懿：“还有一周就放假了。” 徐斯衍：“放假你来找我？” 阮懿：“到时候再说。” 她推了他一把，“好了，你该走了。” —— 徐斯衍开车回徐家的路上，接到了姜明珠的电话。 看到她来电，徐斯衍大概便能猜到原因。 果然，刚接起来，就听见姜明珠问：“你和阮懿和好了？” 徐斯衍斟酌了几秒，最后回答：“算是。” 姜明珠：“什么叫‘算是’？” 徐斯衍：“她的意思是，不复婚。” 姜明珠：“那你呢？” 徐斯衍：“我的意思不重要。” 姜明珠：“噗。”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调侃：“听起来好像有点委屈哦？” 徐斯衍：“没有，自己选的。” 他说，“现在这个结果，我知足了。” 姜明珠：“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了。” 她之前经常听原野说徐斯衍破防和阮懿闹别扭的事情，因此多说了几句：“你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动不动就闹别扭了。” 徐斯衍：“你怎么不跟周礼说这话。” 徐斯衍自认周礼没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更夸张。 姜明珠：“我没必要跟他说呀，我觉得他闹别扭的样子很可爱啊，我就喜欢哄他。” 她十分不给面子，犀利地反问：“阮懿喜欢哄你吗？” 徐斯衍：“……挂了。” 姜明珠：“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 调侃几句之后，姜明珠的语气严肃了不少，“其实我觉得吧，阮懿是个挺没有安全感的人，你总是跟她闹的话，她会把你列入她不稳定因素的行列之内，到时候你们距离会越来越远的。” 徐斯衍：“嗯。” 姜明珠：“每个人性格不同，你既然选择了阮懿，就要适应她的性格和表达方式，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外放的人，不然也不会喜欢你这么多年都不说出口了。” “所以，你得主动点儿，让她知道，你无条件接纳她的一切，她在你面前可以做自己，阮懿心很细的，你做到了，她就一定懂。” 徐斯衍听完姜明珠的话之后，会心一笑。 姜明珠：“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笑什么？” 徐斯衍：“我记住了。” 他说，“笑是因为，你刚才和我说话的语气，很像教育儿子。” 姜明珠轻笑一声，反诘：“那你要不要叫我一声妈妈？” 徐斯衍：“我开车，不说了。” 和姜明珠通完电话，徐斯衍打着方向盘，回味了一下她的建议。 姜明珠给的建议，和他昨天晚上听完阮懿吐露心声后的决定相差无几。 回到徐家已经十点半了，徐斯衍刚进门，就看到万柳和徐莫言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副要审问犯人的架势。 徐莫言：“说吧，怎么回事。” 万柳：“是你单方面公开的，问过壹壹的想法么？” 徐斯衍：“我和她，有一段时间了。” 他如实交代，“九月份开始的。” 万柳：“那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徐斯衍：“……” 徐莫言：“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承担不了责任，就不要再招惹别人。” 徐斯衍：“我记得。” 他话锋一转，忽然说：“我和阮懿可能会一直保持现在的关系，不复婚也不要孩子。” 第694回 怕她不要 徐莫言和万柳的脸同时黑了几分，特别是万柳：“什么叫保持现在的关系？你嘴上倒说得好听，你这不就是不想负责么？你见过哪个——” “你和阮懿达成一致了？”徐莫言表情严肃地问，“虽说现在这个年代婚姻不能代表长久和稳定，但是关系最起码有一纸法律文书做保护，你是怕什么？” 徐斯衍：“我怕她不要我。” 万柳：“那你还——”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再看徐斯衍垂下眼睛看地板的表情，顿悟。 不复婚不要孩子，应该不是他的想法。 万柳去和徐莫言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徐莫言也想到这一点了。 徐斯衍大概是不想在他们面前把阮懿推出来，所以才有了刚刚那样的表达方式。 沉吟片刻后，万柳说：“也罢，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就按你们的相处模式来，只要壹壹还愿意跟你在一起，复不复婚也没那么重要。” 徐斯衍：“妈，爸，如果我一直不要孩子，你们——” 虽然万柳和徐莫言没有特别频繁地催过他生孩子的事情，但徐斯衍知道他们内心是想要家里添个孩子的，特别是万柳，她每次看到他的同龄人有孩子之后，都会感慨上几句。首发 徐斯衍对孩子谈不上多么喜欢，最多是不排斥的程度，可他也清楚地知道，按他和阮懿的这个相处模式，谈孩子是天方夜谭。 徐莫言和万柳对视了一眼，随后问徐斯衍：“壹壹现在的想法是？” 怕徐斯衍有心理负担，徐莫言跟了一句：“你实话实说，不管壹壹是什么想法，我和你妈都不可能怪她。” 话虽这么说，徐斯衍还是踌躇一番后才勉强开口：“她这个年龄，爱不爱的，已经对她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我一直缠着她，她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万柳：“继续。” 徐斯衍：“我答应过她，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不谈复婚，只要她还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徐莫言咂摸了一下这番话，如果阮懿真是这么想的，那她应该不会做出公布关系这么高调的决定—— 徐莫言：“年会上的事情，是你擅自决定的吧。” 徐斯衍：“……是。” 知子莫若父，这种事情瞒不过徐莫言，“我当时受了点刺激，脑袋一热就那么做了。” 万柳：“受什么刺激了？” 徐斯衍：“阮懿要撮合我和别人。” 万柳：“……” 徐莫言：“你想清楚了么，什么都不要。” 作为父亲，徐莫言当然知道徐斯衍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经过了反复摇摆的，毕竟他从小那么傲气，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位置摆得这么卑微。 如此一来，他不至于再去怀疑徐斯衍对阮懿的感情几分真几分假。 但人是贪心的动物，得到了一分就会想要三分四分，现阶段无欲无求，不代表后面真的就没有其它想法。 而且徐斯衍身边的朋友们，个个都成双成对，这眼瞧着付暮晔年后也要办婚礼了—— 徐斯衍听过徐莫言的这个问题以后，沉默了好几分钟。 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暗哑，“想清楚了。” 只有什么都不要，才能留在她身边，他握在手上的选择其实很少，“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万柳：“世界上要是有后悔药，我托多少关系都得给你买一颗。” 她睨着徐斯衍，丝毫没有作为母亲的心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徐斯衍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是您亲生的么？” 万柳：“你要不是我亲生的，就凭你婚姻期间冷暴力壹壹四年多，离婚之后又贴上去纠缠这种行为——你信不信我动手揍你？” 徐斯衍：“……” 万柳：“壹壹只肯跟你维持男女朋友的关系，不进一步，说白了还是没有安全感，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她冷哼了一声，“所以你也别委屈，自己种的因，报应。” 徐斯衍：“我也没委屈。” 万柳：“你最好是。” 她又说，“壹壹也是心软，要是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徐斯衍：“……” 万柳：“我跟你爸没意见，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是什么概念也不用我再跟你分析一遍，你别现在觉得没问题，到时候看到别人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又羡慕嫉妒，再去怪壹壹浪费你的时间不给你名分。” 徐斯衍被万柳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说他们两个人作为父母都太了解他。 万柳从徐斯衍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已经因为这个闹过了是吧？” 她想起了什么，“壹壹是因为这个才把你推给别人的吧？” 徐斯衍答非所问：“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 阮懿跟他坦白说过那些话之后，徐斯衍就知道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了—— 他要做的是给她提供情绪价值，而不是向她索取情绪价值。 “你确定？”这个问题是徐莫言问的。 徐斯衍：“嗯。” 他说得认真又笃定，“之前一直是她在付出，现在也应该轮到我了。” 万柳觉得这话意思不明：“之前？” 徐斯衍第一次在万柳和徐莫言面前提起中学的事情，他知道，阮懿的性子是不可能跟他们说这些的—— “我跟阮懿，中学在一个学校。”徐斯衍说，“她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周礼知道这件事情，后来他认出阮懿，才——” 后面的话，徐斯衍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万柳和徐莫言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前面的那一段，对他们两个人造成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阮懿从中学开始喜欢徐斯衍，那岂不是已经十几年了？ 万柳和徐莫言之前就知道阮懿对徐斯衍是有感情的，虽然她从未正面说过，但一举一动已经透露出来，只是徐斯衍那时对她存了太深的偏见，她不敢存有期待，从未说过。 可是，中学…… 十多年没变过，那得是多深的感情？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再想想徐斯衍的冷暴力，万柳恨铁不成钢，“你真是一手好牌打了个稀巴烂。” 徐斯衍：“您说得对。” 看阮懿那几本日记时，他也无数次这样评价过自己。 第695回 尝试 徐斯衍如此坦然地承认这件事情，搞得万柳没话可说了。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过后，徐莫言看着徐斯衍问：“你和爸妈说句实话，你现在还有没有期待？” 期待和阮懿复婚，期待重新和她经营一段和谐的婚姻。 徐斯衍清楚徐莫言问的是什么，他再次垂下眼睛，良久后，才说出一个字：“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他那么喜欢阮懿。 作为一个自幼家庭关系和谐，父母感情良好的人，在徐斯衍的感情观里，喜欢一个人必定是要和对方组建家庭、相伴一生的。 虽然他的这个观点曾经被原野嘲讽过“迂腐传统”，可徐斯衍并不认为这样的想法有错误。 今时今日他仍然是有期待的，但他只敢在徐莫言和万柳面前承认。 听见徐斯衍给出这个答案，徐莫言和万柳并不惊讶。 两人默契地交流过眼神之后，徐莫言说：“尽人事，听天命。” 万柳：“壹壹现在还愿意跟你谈恋爱，说明她对你还有一些感情，只是她没有安全感，这是你的问题。” 徐斯衍点点头：“嗯。” —— 年关的这几天，徐斯衍公司的事情特别多，两人几乎抽不出时间见面。 但徐斯衍每天有空的时候都会跟阮懿在微信上聊一会儿，阮懿也会认真回复他的消息，还会叮嘱他专心工作，不要总想着聊天。 阮懿没有体验过恋爱是什么感觉——她之前一直觉得，忙工作的时候聊微信很没有必要。 如果是之前，她知道徐斯衍很忙的前提下，即便徐斯衍给她发来微信，她也不会回复。 阮懿没有想过吊着他之类的，只是觉得一旦回复过去，会占用他难得空出来的休息时间，他休息不好的话，免不了就会影响到后续的工作效率。 但是经过年会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阮懿的想法有了一些改变。 虽然徐斯衍跟她说不必为了迁就他改变做事方式，但她仍然还是在尝试着去给他提供一些他想要的情感和回应。 春节假期的前一天，徐斯衍比平时更忙。 一早，阮懿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今天可能会忙到没空跟你聊天，对不起。】 阮懿：【明天就放假了，没关系的。】 徐斯衍：【明天我能去找你么？】 他跟了一句，【约会。】 阮懿：【你忙了这么多天，明天好好休息吧。】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徐斯衍那边好几分钟没回复，但聊天窗口上端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阮懿看着这一串字，几乎是瞬间就想象出了徐斯衍拿着手机删删改改，小心翼翼的画面。 她抿了抿嘴唇，接着又问：【明天我去嘉誉湾找你，下午我做面包，明早给你当早饭。】 徐斯衍：【嗯，我等你。】 阮懿：【好好工作。】 徐斯衍：【听你的。】 阮懿看着徐斯衍回来的这三个字，微微勾了勾嘴角，没有再回复。 阮懿正准备放下手机回卧室看书，微信突然又进了新消息，定睛一看，竟然是万柳发来的。 万柳：【壹壹，今天忙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看到万柳的这条消息，阮懿大概就猜到她是为什么约她了。 阮懿也有阵子没见过万柳了，于是便答应下来：【不忙，您把时间地点发我。】 万柳发了一家餐厅的定位过来。 阮懿：【好的，收到。】 —— 阮懿和万柳定在十一点半见面，吃的是午饭。 出门之前，阮懿拿盒子装了一小盒早晨烤的珍妮曲奇带给万柳。 万柳也很喜欢这些小甜点，之前阮懿回徐家的时候经常做给她吃，今天正好做了，又要和她见面，习惯性地便想带给她。 阮懿来到餐厅的时候，万柳已经坐在卡座的座位有一会儿了。 看到阮懿的身影，阮懿马上露出了笑容，“壹壹来了，快坐，看看菜单。” 阮懿在万柳对面坐下来，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今早烤了曲奇，给您带的。” 万柳脸上的笑意更甚，“谢谢，我们壹壹还是这么有心。” 她高兴地将曲奇接过来放到手边，顺便把菜单推给阮懿，“点菜点菜。” 阮懿跟万柳已经很熟了，两人相处并没有太多假客气，阮懿点了一道菜和一道甜点，之后又让万柳点了两道菜。 服务生倒过茶之后，便先行退下了。 万柳跟阮懿聊起来：“最近工作还顺利吧？外公外婆身体还好？” 阮懿点点头，“嗯，都挺好的，您和伯父也还好吧。” 万柳：“我俩老样子。” 她笑着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看着阮懿说：“斯衍要是欺负你了，你随时告状，我和他爸替你收拾他。” 万柳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跟这种人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 她虽然是为了打听阮懿和徐斯衍的事情过来的，但并没有用盘问的方式让阮懿开口说明情况。 这样的做法能够很好地避免尴尬，也不会让阮懿有被“审问”的感觉。 阮懿短暂怔忡几秒，之后对万柳笑了笑，“没有，他挺好的，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万柳：“男人不能太惯着，你也别对他太心软，该刁难他的时候也得刁难。” 阮懿：“……好的。” 虽然万柳对她一直都挺好的，但阮懿内心很拎得清，徐斯衍才是她的血脉至亲。 而万柳一直是想让徐斯衍赶紧稳定下来，要个孩子的。 阮懿觉得，万柳若是知道她不肯跟徐斯衍更进一步的话，多少会有些失望—— 想到这里，阮懿试探性地问万柳：“斯衍有和您说过我和他的约定吗？” 那天徐斯衍接过电话之后回了徐家，但事后阮懿没去问过他究竟聊了什么，徐斯衍也没主动提，因此她心里也没数。 万柳从阮懿的话里读出了小心翼翼的味道，她马上笑起来，“我觉得你做得对。” 阮懿：“……” 万柳：“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凭他之前那样子，我连当男女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她不仅没有责怪阮懿，甚至还说：“壹壹啊，你还是心软，对他太好了。” 阮懿：“您不介意吗？” 万柳：“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他结婚期间对你好点，你们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所以现在这个结果是他自找的。” 第696回 水 阮懿下意识地就想为徐斯衍解释：“也不是这样的，当初我们结婚他本来就是受害者，对我有偏见也很正常，他从头到尾都没做错什么，您别这么想。” 而且，她不跟徐斯衍复婚，跟结婚期间的那些经历关系并不大。 万柳听见阮懿说出这番话之后，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内心也松了一口气。 从阮懿下意识维护徐斯衍的反应里，能看出来她还是喜欢徐斯衍的，这么多年的感情……真是不容易。 既然是喜欢的，只要徐斯衍好好表现，别动不动就犯神经，两人复婚也不是毫无指望。 当然，万柳并没有在阮懿面前提及这件事情，更不会因此给她施压。 万柳：“总归他是伤了你的心，就让他好好还债吧。” 她笑了笑，“他要是表现不好，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他。” 阮懿：“谢谢您。” 万柳：“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 她说，“斯衍在感情方面拧巴，也不是个体贴的人，你愿意喜欢他，是他的荣幸。” 阮懿：“……我也不是个体贴的人。” 她又下意识地替徐斯衍说话，“斯衍很优秀，工作能力很突出，长相气质也很好，喜欢他的人很多。” 万柳挑了挑眉：“他在心里这么优秀？” 阮懿从万柳的眼底看到了几分戏谑，顿时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她咳了一声，故作镇定接话：“不是在我心里，在所有人眼里都一样，他优秀得很客观。” 万柳依旧微笑，这次很给面子地没有“拆穿”阮懿。 刚聊完，服务生来上菜了，两个人暂且结束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其他事情。 吃饭途中，万柳给徐斯衍发了一条微信。 万柳：【春节假期带壹壹回家吃饭，带不过来你也别回来了。】 —— 阮懿跟万柳一起吃过午饭以后，又陪她逛了一下午的街。 逛街的时候，万柳买了一只玉镯，阮懿最初以为她是自己想买，可临别的时候，万柳却将装着玉镯的盒子交给了她。 阮懿：“……” 万柳：“给你妈妈的，春节礼物。” 她笑着说，“我看你妈妈的气质很适合戴玉，一点小心意，你替我转交给她吧。” 这玉镯子价值不菲，阮懿觉得收下来很不合适，如果她跟徐斯衍还没离婚倒还说得过去，但他们现在—— 万柳一眼就看出阮懿想拒绝，赶在她酝酿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回头我生日再送我个礼物就好了，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吃你做的蛋糕了呢。” 阮懿抿了抿嘴唇，“好，那下个月生日，我给您做蛋糕。” 万柳是二月中旬的生日，阮懿之前陪她过了好几年，早就把她和徐莫言的生日都记在骨子里了。 万柳：“好啊，那我等你，到时候你跟斯衍一起回来给我过生日吧。” 阮懿：“嗯，好。” 和万柳道别之后，阮懿开车回到了家里。 她将玉镯子交给清和的时候，清和愣了一下，“壹壹，这是……？” “是斯衍妈妈送你的礼物。”阮懿说，“您收下吧。” 清和只是看了一眼那只玉镯子，就知道价值不菲，“不太合适。” 阮懿：“没关系的，下月伯母生日，我会买个价格差不多的礼物还回去的，您不要有心理负担。” 清和盯着那只玉镯子看了许久，她将东西放到茶几上，拉着阮懿一起坐上沙发，问她：“壹壹，你和斯衍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你和妈妈说实话，现在有没有和他复婚的想法？”清和问了一个更具体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过后，阮懿轻轻地摇了摇头。 清和：“是不想，还是没想好？” 阮懿很诚实：“一开始是不想，现在算是没想好吧。” 从“不想”到“没想好”，其实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清和没有继续追问阮懿，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阮江古当年的行为给她留下的创伤太大，想要她相信“无条件的爱情”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任务。 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跨出那一步，得看徐斯衍的了。 见清和没再说话，阮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妈妈，我先去厨房做面包了，明早给斯衍送早饭。” 清和：“好，去吧。” —— 阮懿给徐斯衍做的是盐面包。 考虑到徐斯衍不喜欢甜口的东西，盐面包相对来说更符合他的口味。 花了快三个小时的时间做了两大盘，阮懿选了几个装到袋子里包好，一并放到了纸袋子里。 第二天一早，阮懿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带着面包去嘉誉湾了。 到那边的时候，还没到八点。 阮懿去之前没跟徐斯衍说，她拎着袋子站在门口按了好几下门铃，里头都没反应。 阮懿蹙眉，难道他不在么？ 正要拿起手机拨电话，面前的门被打开了。 徐斯衍穿着浴袍站在门内，头发还在滴水。 阮懿：“……” 徐斯衍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来，“等很久了么？” 阮懿：“也没几分钟，你刚才……在洗澡？” 徐斯衍：“嗯，刚关水就听见门铃了。” 他随口解释，“我以为你得九点钟来。” 阮懿将手里的纸袋放到茶几上，手拽下了徐斯衍搭在脖子上的干毛巾，“你坐，我帮你擦头发。” 徐斯衍完全没想到阮懿会忽然来这么一出，他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愣在原地许久没动。 阮懿：“你嫌弃我吗？” “没有。”徐斯衍闻言，立刻回过神来，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沙发上，“我就是有点……开心。” 他坐得身形板正，双手搭在了腿上，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阮懿从未见过徐斯衍如此局促的模样，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她拿着毛巾开始替他擦头发，手指隔着毛巾碰到了他的头皮，动作很轻，却撩拨得人心痒难耐。 徐斯衍闭上眼睛，面前开始浮现过往那些暧昧的画面，呼吸都变得沉重不少。 徐斯衍头发短，阮懿很快就擦干了，“我去把毛巾……呃，等等。” 她还没来得及迈出步伐，徐斯衍忽然攥住她的手腕，阮懿就这么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徐斯衍按住她的腰往前面带，低头便要去亲她。 阮懿抬起手来捂住他的嘴，“先吃饭吧。” 第697回 盐面包 阮懿很清楚，这个吻一旦开始，就不可能简单结束。 他们两个现在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徐斯衍被阮懿捂着嘴，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我还不饿。” 阮懿：“但我还没有吃早饭。” 她看了一眼茶几上装米面包的那个袋子，“是计划和你一起吃的。” 阮懿已经这么说了，徐斯衍哪里还好再继续，他将她的手从嘴上拉下来，“那去吃饭。” 阮懿：“我去准备一下，你换个衣服。” 她指了指他身上的浴袍。 徐斯衍：“好。” 商议完毕，徐斯衍回了楼上房间换衣服，阮懿则是拿着面包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盐面包是现成的，阮懿去冰箱里搜罗了一下其它东西——徐斯衍应该是知道她要过来，冰箱里的东西准备得很齐全。首发 阮懿拿了几颗鸡蛋还有一盒牛奶，煎了鸡蛋，打了两杯拿铁。 这对于阮懿来说是很容易就能完成的事情，因此徐斯衍下楼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了。 徐斯衍进来的时候，阮懿正好在整理灶台上的东西，外面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打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她的脸因为阳光的照耀，变得更加白净。 即便是不施粉黛，也让移不开视线。 徐斯衍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甚至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他很少有这样矫情的想法。 徐斯衍盯着阮懿走神之际，阮懿已经收拾好台面了，她一回头，便看到徐斯衍原地不动。 阮懿：“怎么不动？” 她看了看餐桌上的两个盘子，“两份是一样的，你随便坐。” 徐斯衍听见阮懿的声音之后，迅速回过神来，走到餐桌前。 阮懿这个时候也上来了，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徐斯衍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盐面包，造型比他在面包店里见过的漂亮多了。 阮懿：“试试看？” 徐斯衍拿起来咬了一口，唇齿间是浓郁的奶味和淡淡的咸味，面包体软韧，是他喜欢的口感。 徐斯衍对入口即化的甜面包没什么兴趣，他平时吃的大都是硬面包。 譬如法棍贝果之类的。 这点徐斯衍没有说过，阮懿是通过之前的相处中观察到的—— 万柳喜欢吃甜面包，还有各种小点心，徐家餐桌上总是有这些，但徐斯衍从来不碰。 见徐斯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阮懿又问他：“你喜欢吗？” 徐斯衍点头，“喜欢，很好吃。” 阮懿：“你喜欢就好。” 徐斯衍：“以后还有机会吃么？” 阮懿：“有空的话，我都可以做，这个不难。” 徐斯衍垂眸看着手里的卷，这个造型看起来还是挺复杂的：“是你厉害。” 阮懿被他夸得笑了，“谢谢。” 徐斯衍很享受和阮懿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这件事情，因此，这一顿早饭，他吃得堪称细嚼慢咽。 但再慢，都有结束的时候。 阮懿给徐斯衍带了一个烤盘的盐面包，一共十二个，早餐吃了四个。 阮懿收拾好餐桌之后，去处理剩下的面包，“你这几天在家吃早饭么？” 徐斯衍：“嗯。” 阮懿：“那先放一半在外面吧，剩下一半我装密封袋给你放冷冻。” 徐斯衍：“丢冷藏就行了。” 阮懿：“不行的。” 她习惯性地跟他解释：“面包和所有发面类制品都不能放冷藏，冷藏环境会加速组织的老化，影响口感。” 徐斯衍怔了一下，“……” 在阮懿面前，他时常会有一种自己是生活白痴的感觉。 说话间，阮懿已经把一半的盐面包放进了冷冻柜，剩下的则是放在了餐桌的收纳盒里。 徐斯衍上去拉住她的手，“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阮懿不答反问：“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回去？” 徐斯衍：“我说了算么。” 阮懿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自嘲的味道，她反握住他的手，“今天阳光还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 徐斯衍没想到阮懿说的“出去走走”，目的地竟然是公园。 临近春节，该放假的人都去赶春运了，嘉誉湾附近这个公园里头人很少，偶尔能碰上几个大爷大妈。 北城的冬天除却下雪之外着实没什么风景可看，公园里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草坪也是一片荒芜，但公园阳光的确很好。 徐斯衍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年没逛过公园了。 跟阮懿走了一会儿，虽然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怎么样？”徐斯衍听见阮懿的声音。 徐斯衍：“什么怎么样？” 阮懿：“有没有放松一点？” 徐斯衍：“有。” 阮懿：“那就好。” 徐斯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放松的？” 阮懿：“平时我压力大的时候，就会逛公园。” “天气暖和的时候，听着树叶的声音和鸟鸣的声音，闭上眼睛晒晒太阳，会轻松很多。”她说，“你也可以试试。” 虽然徐斯衍很少谈及工作上的事情，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但阮懿知道他身上背负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徐斯衍的这个性格应该也不会去特意排遣。 徐斯衍抱住阮懿，抵在她耳边：“以后你陪我来吧。” “哟呵，小情侣感情够好的。”徐斯衍这话刚说完，阮懿还没来得及回复，便听见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对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 徐斯衍：“……” 他下意识地去看阮懿，发现阮懿并没有他这么大的反应。 甚至，她还开口对老大爷说了一句“谢谢”。 那位老大爷离开后，阮懿看了一眼徐斯衍，才发现他耳朵有点红。 阮懿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发现徐斯衍好像脸皮特别薄，随便一件小事他耳朵都会红。 不过阮懿没有拆穿他，两人牵着手继续走。 徐斯衍想起了万柳安排给他的任务：“春节到我家吃饭么？” 阮懿：“我正好想和你说这个，我妈妈想请你初二或者初三到我家吃个饭，你时间安排可以吗？” 徐斯衍：“我没问题。” 他回答得堪称迫不及待：“我都有时间。” 阮懿：“那初二你先来我家吧，初三我跟你走。” 徐斯衍没想到阮懿答应得这么痛快，恍惚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第698回 火锅 阮懿和徐斯衍两个人在公园慢悠悠地逛了一个上午，出来的时候，已经到午饭时间了。 徐斯衍看了一眼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阮懿点点头，“好。” 徐斯衍：“你想吃什么？听你的。” 阮懿斟酌了一下，视线打量了一下徐斯衍的装扮—— 他今天没穿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里头是浅灰色的毛衣。 徐斯衍被阮懿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抬起手摸了摸鼻梁，“怎么了？” 阮懿：“想吃火锅，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徐斯衍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火锅这种东西吃完势必是浑身都被腌出来了，他应该是一秒都不能忍。 这话一出，徐斯衍便明白阮懿为什么那么打量他了。 他确实不太受得了，但是—— 徐斯衍：“吃完回去洗澡换衣服就行，没事。” 阮懿：“那就去吃财富中心楼下那家吧，我请你。” 徐斯衍：“好。” —— 徐斯衍虽然喜欢吃辣，但很少吃火锅，因为太容易在身上留下味道了。 虽然放假了，但是火锅店人却不少，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最后一个空位。 服务生带着阮懿和徐斯衍入座，阮懿摘下围巾，顺便脱掉了外套，“我们今天很幸运。”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轻快的，眼底隐隐含着笑。 徐斯衍看到她开心，心情也很愉悦。 因为徐斯衍吃火锅的经验很少，所以点餐的任务就落在了阮懿的身上。 从阮懿点餐的动作来看，她应该是对这家店很熟悉。 徐斯衍随口问了一句：“你经常过来这里么？” 阮懿：“算是吧，薇姐比较喜欢这家店，她来北城出差的时候都会吃几顿。” 徐斯衍：“你跟她关系很好。” 阮懿：“嗯，我身边朋友很少，薇姐算比较亲密的吧。” 在凌薇之前，她除了身边的同事之外，都没有什么交际圈—— 阮懿不是很喜欢去拓宽交际圈，她可以在应酬的场合表现得很得体，但结束之后会特别累。 当初硕士毕业，她原本是有进企业工作的机会的，但那个岗位需要频繁进行人际沟通，所以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读博留校。 相对来说，这是一条更适合她走的路。 徐斯衍：“她对你好么。” 阮懿：“很好。” 她说，“我房贷还得这么顺利，也得谢谢她，她给我介绍了不少工作。” 徐斯衍：“你房贷还没还完？” 阮懿：“差十五万了。” 她算了一下，“到今年年底差不多了。” 徐斯衍很想跟一句“我替你还”，最后理智还是提醒他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即便他提了，阮懿也不会同意。 没多久，服务员就上了菜，锅底已经开了，阮懿开始往锅里放东西。 她记得徐斯衍喜欢吃辣，所以大部分食材都是放到辣锅那边的。 阮懿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和她在一起吃饭很舒服，舒服到让徐斯衍暂且忘记了身上的火锅味儿。 吃饭途中，徐斯衍收到了群聊消息，是付晓芝发来的，下午要在云瑶别墅弄个烤肉趴，问大家去不去。 姜明珠最先回应：【好啊，等千千醒了就去。】 原野：【我和小鱼正好在逛超市，需要带东西不？】 群里很热闹，徐斯衍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新消息，这些成双成对、拖家带口的人都要过去。 说不羡慕是假的。 徐斯衍盯着手机看了挺久了，阮懿见他表情严肃，便轻声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徐斯衍回过神来，摇摇头：“一会儿去两两家里，一起么。” 阮懿：“嗯？” 徐斯衍：“她请客，去的人你都认识。” 阮懿思考了几分钟，之后点了点头：“好，那就去吧。” —— 付晓芝跟郑凛叙领证以后，两人就在基金会办公楼附近买了一套房。 云瑶别墅是偏向于传统国风的设计，之前装修布置的时候，是郑凛叙全程盯着的，院子里按付晓芝的要求，专门弄了个玻璃房。 阮懿先前没有来过这边，今天是第一次过来。 因为吃饭的地方离云瑶别墅有一段距离，因此徐斯衍也没回去换衣服，两个人从火锅店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云瑶别墅。 到那边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就看到周礼的车开过来了。 没一会儿，车停在了阮懿和徐斯衍身边，接着，姜明珠下了车，绕到另外一边的车门处，打开车门将千千抱了下来。 千千一岁半了，但小孩子记忆还是不行，许久没见过徐斯衍，又把他给忘记了。 面前站了两个“陌生人”，千千抬起头来盯着俩人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姜明珠笑着问：“千千不记得了吗？这是徐叔叔和阮阿姨哦。” 千千不怎么会说话，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句，然后将目光略过徐斯衍，看着阮懿笑了出来。 千千长得漂亮，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好看的孩子。 阮懿被感染到了，往前走了一步，她刚靠近，千千便抬起手来去摸她的脸。 姜明珠：“看来小家伙很喜欢你。” 她打趣，“虽然年纪小，眼光倒是不错。” 千千张开手臂要阮懿抱。 阮懿去征求姜明珠的意见：“我能抱一下他吗？” 姜明珠：“当然，你别嫌弃他沉就行。” 千千会走路之后，姜明珠就不怎么抱他了，她嫌沉，平时都是周礼抱。 阮懿没多少抱孩子的经验，她蹲下来，很小心地抱起了千千。 千千很开心，为了表达对阮懿的喜欢，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 这一下把阮懿都弄得愣住了。 姜明珠：“……千千，不可以随便乱亲除了妈妈爸爸之外的人哦，不礼貌。” 教训完孩子，她又去跟阮懿道歉：“不好意思。” 阮懿摇摇头，“没关系，他很可爱。” 她解释，“只是刚刚有些突然，我以为孩子会比较认生。” 姜明珠：“他平时是比较认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对没印象的人这么亲近。” 她笑着说，“可能你比较合他的眼缘。” 千千也嘻嘻笑着，仿佛是听懂了姜明珠的这句话，又抱着阮懿亲了一口。 “阿姨，喜欢——” 徐斯衍看着那张跟周礼有七八分像的脸亲阮懿，脸已经不知不觉黑了。 第699回 一模一样 虽然徐斯衍已经知道之前所谓的阮懿喜欢周礼只是他的虚假猜测，但他依然很难不介意这件事情。 一个周礼已经够招人烦了，再来一个千千——徐斯衍平时跟千千见面次数可比阮懿多了去了，但千千对他一直不怎么热络，倒是跟原野打得火热。 原野说是因为他脸太黑了，不讨小孩子喜欢。 徐斯衍原先也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自然也就没花太多功夫去哄千千，没想到的是阮懿竟然这么喜欢千千。 抱得未免太紧了些。 徐斯衍心里不爽，下意识地朝周礼那边看了过去，好巧不巧，两人视线相对。 徐斯衍用眼神对周礼说：把你儿子抱走。 周礼同样用眼神回应他：有本事你自己来。 徐斯衍冷笑了一声，就知道周礼靠不住，索性自己上去解决问题。 徐斯衍走到阮懿身边停下，“先进去吧。” 阮懿听见徐斯衍的声音，才注意到他过来了，笑着点点头，打算抱着千千一起进去。 徐斯衍：“让四哥抱吧，别打扰他们一家三口联络感情。” 说完，他斜睨了周礼一眼。 阮懿是那种特别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经徐斯衍这么一提醒之后，也发现自己的行为有所不妥，于是便看向周礼和姜明珠：“不好意思。” 姜明珠看穿了一切，赶紧招呼周礼把千千抱走。 看着千千回到周礼怀里，徐斯衍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睛，拉住阮懿的手腕往里走。 千千被迫跟漂亮阿姨分开，有点不开心，想要闹腾，但被周礼一个眼神瞪得立马安静了下来。 平时教育孩子这事儿都是周礼一手包办的，姜明珠自认为教不了，也就不瞎凑热闹。 周礼教育千千的时候，姜明珠不会插手，也不会替他说情——周礼不是那种随便就对孩子发脾气的父亲。 虽然千千年龄还小，但已经习惯了这个模式。 姜明珠看着千千安分下来，往前瞄了一眼，随后啧了一声，小声跟周礼说：“你跟徐斯衍可真是好兄弟啊。” 周礼：“？” 姜明珠：“路过一只狗都得吃醋，这还不是兄弟？” 周礼呵了一声，“我没他那么无聊。” 姜明珠：“你俩连被说这句话的的反应都一模一样，啧。” 周礼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看向姜明珠的眼底带着浓浓的审视：“你私下跟他联系过。”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姜明珠对上周礼的眼神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只想大喊一句“完了”。 上次她跟徐斯衍通电话，的确是背着周礼进行的——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周礼乱吃飞醋之后实在太过难哄，所以她那次特意把他支开打的电话。 没想到周礼结婚之后越来越敏感，特别是摊上这种事情，跟个侦探似的。 周礼：“打电话还是见面了？” 姜明珠咳了一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哎呀，就是打了个电话嘛，就是怕你吃醋才没说的。” “别生气啦，我最爱的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姜明珠晃着周礼的一条胳膊，毫不避讳地跟他撒娇。 周礼：“花言巧语。” 他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凭姜明珠对他的了解，就知道他已经不计较这件事情了。 姜明珠继续发挥自己的花言巧语攻势：“我就知道我老公是全世界最大方最善解人意的男人啦，和你比起来别人都不算什么。” 周礼继续“呵”了一声，没回应她的甜言蜜语，但嘴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 阮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参加过人员这么齐全的聚会了。 整个玻璃房里坐满了人，付晓芝作为主人，热情地招待着每一位客人。 看到徐斯衍把阮懿带过来了，付晓芝上前对徐斯衍使了个眼色，徐斯衍读懂了她的意思：行啊，算你干了件靠谱的事儿。 付晓芝跟阮懿日常寒暄了几句，后来就拉她一起去烤肉架那边了。 姜明珠和方沁阳也在这边，阮懿被付晓芝拉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姜明珠和方沁阳讨论婚礼的事情。 阮懿愣了一下，看向方沁阳：“沁阳，你要结婚了吗？” 阮懿知道方沁阳和付暮晔在一起这个事情，算算确实也有几年了，谈婚论嫁也正常。 方沁阳被阮懿问过后，露出了一抹笑，笑里是藏不住的幸福：“嗯，三月二十三号，年后给你送请柬。” 阮懿：“恭喜。” “诶，对了，”付晓芝忽然想到了什么，“沁阳，你伴娘不是还没找到吗，不如就让阮懿当你伴娘吧。” 伴娘得是未婚，方沁阳身边两个最好的朋友都结婚了，这几天她还在因为伴娘的事情发愁。 如果不是付晓芝这提醒，方沁阳还真反应不过来，她下意识地看向阮懿：“阮懿，你方便吗？” 阮懿：“方便是方便，但是你那边不介意吗？” 她现在虽然没结婚，但以前有过婚姻经历，找个离过婚的人做伴娘，寓意似乎不太好。 阮懿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两边的长辈讲究这个。 方沁阳：“我不介意啊，我巴不得你来呢！” 阮懿：“好的，那到时候你找我。” 方沁阳：“谢谢。” 她拿了几串肉串，“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 这边，徐斯衍也听见了付暮晔定下结婚日期的消息。 原野和俞宁正在就婚礼创意给他出谋划策，周礼拿着奶瓶喂千千喝奶，付暮晔和郑凛叙并排而坐。 徐斯衍听着他们讨论着婚礼的事情，下意识地往烤肉架那边看了一眼。 这里除了他和阮懿之外，其余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就连他们之前总是调侃的付暮晔，如今都在筹备婚礼了。 虽然徐斯衍之前给自己做过许多思想工作，也无数次告诉自己，只要跟阮懿在一起，结不结婚没那么重要，但是，真的看到别人谈及这些，他还是会羡慕。 羡慕，也懊恼。 因为他曾经拥有过，但从未觉得它珍贵。 原野跟付暮晔聊了一番婚礼的筹备之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啊，你小子都要结婚了，我还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呢。” 付暮晔爽朗地笑了一声，乜了一眼徐斯衍：“他都没单身一辈子，我怎么可能一直单身？” 第700回 不值钱 徐斯衍平白无故中了一枪，黑着脸看向付暮晔。 付暮晔和付晓芝到底是同胞兄妹，两人嘴巴狠起来的时候不相上下，丝毫不给人留面子：“连徐斯衍都能舔着脸追前妻，我结个婚也很正常吧。” 拿着奶瓶喂千千喝奶的周礼“嗯”了一声，“的确。” 一向不怎么参与年轻人话题的郑凛叙，也难得跟了一句：“你说得对。” 徐斯衍：“……” 付暮晔：“不过，阮懿这算是同意和你和好了么？” 付暮晔不怎么清楚阮懿和徐斯衍现在是个什么关系，但是看两人今天一起过来的，好像气氛还挺和谐，便理所应当地以为他们和好了。 毕竟，之前参加聚会，阮懿是不会跟着他来的。 徐斯衍点了点头，“算是。” 郑凛叙难得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复婚？” 徐斯衍：“……”首发 付暮晔：“是啊，你俩都年纪不小了吧，和好了也该考虑考虑复婚了。” 徐斯衍哽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主动开口解释他和阮懿的关系。 最后是原野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阮懿没打算跟他复婚？” 付暮晔：“不都和好了么？” 原野：“和好了又不代表非得复婚，谈恋爱不用负责，多好。” 付暮晔：“……” 他往阮懿那边看了一眼，阮懿正在帮着方沁阳烤肉串，她脸上挂着微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温婉，很难想象她能做出这种决定。 不过，意外之余，付暮晔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是被徐斯衍冷暴力了快五年，ptsd，没安全感，也很正常。 —— 俗话说，人越缺什么，就会越关注什么。 因为付暮晔和方沁阳年后要办婚礼，今晚这场聚会，所有话题都是围绕两人的婚礼展开的。 当徐斯衍知道阮懿要去给方沁阳做伴娘的时候，立马便看向了付暮晔。 付暮晔和徐斯衍短暂对视一眼，便读懂了他的意思。 付暮晔干笑着说，“这不是巧了吗，我刚才也找了斯衍给我做伴郎。” 方沁阳马上转头看向付暮晔：“？” 付暮晔在桌下面抓了一把方沁阳的手，继续说：“我身边这些朋友基本上都结婚了，也就斯衍合适，虽然他离过婚吧，但我也不讲究这些。” 阮懿没参与他们的话题，也没有怀疑徐斯衍什么。 付暮晔身边的朋友确实是都结婚生子了，他如果不想找不太熟的人随便做伴郎，那么徐斯衍的确是比较合适的那个人选。 徐斯衍是有些心虚的，这个话题过后，余光不自觉地往阮懿那边瞟，看到她没太在意，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这个话题过去之后，大家便开始聊别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千千身上。 付晓芝：“哎呀，千千这小子长得太漂亮了，珠珠，等我女儿出生了，高低得订个娃娃亲吧？” 姜明珠啜了一口果汁，“所以你的肚子最近有动静了？” 付晓芝咳了一声：“这不是重点，年龄上差几岁都好说，这女婿我先订了。” 周礼：“你确定你家一定是女儿么。” 付晓芝：“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生个女儿让千千入赘，膈应死你。” 周礼：“无聊。” 原野被付晓芝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不怕死地跟了一句：“那我还是觉得斯衍生个女儿让千千入赘更精彩。” 付晓芝的那个假设，只能膈应到周礼一个人，但他这个……一箭双雕。 果然。 这话一出，徐斯衍和周礼两个人的脸都黑了。 特别是徐斯衍。 他直截了当：“我女儿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 周礼：“不如先想想你哪里来的女儿。” 他也毫不留情，“梦里来的么。” 徐斯衍：“周礼你——” “尝尝这个吧。”徐斯衍情绪爆发之前，阮懿将托盘里的鸡翅拿出来一串，递到了徐斯衍手边。 她像是没听见刚才那番对话一样，很温柔地对他说：“是我烤的，你看看味道怎么样。” 徐斯衍听见阮懿的声音之后，顿时没了脾气，注意力也都到了阮懿身上。 他一改刚刚的凛冽，看向阮懿时，目光都柔和了许多，顺势从她手中接过那串烤翅，“谢谢。” 阮懿：“我加了辣椒，你应该会喜欢。” 徐斯衍在阮懿的注视下咬了一口，品尝过后，对她说：“嗯，喜欢。” 阮懿：“那就好。”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被阮懿的一句话化解了。 付暮晔之前还没见过徐斯衍这样子，他忍不住往方沁阳那边凑了凑，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他现在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方沁阳但笑不语。 那可不是么。 她到现在都记得刚认识徐斯衍的时候，那会儿方沁阳怎么都跟徐斯衍不对付，觉得他这个人自命不凡，什么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没想到，他这种人，也有这么不值钱给人当舔狗的一天。 这个人还是他之前怎么都看不上的前妻。 真是世事难料，狗血又精彩啊。 —— 徐斯衍定在了年初二到阮懿家里吃饭。 清和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早就起来忙了，阮懿也跟着她在厨房一起打下手。 徐斯衍是十点钟到的，他进门的时候，外公外婆正在客厅坐着，看春晚的重播。 徐斯衍拎着伴手礼走进来，“外公外婆，春节快乐。” “是斯衍来了啊！”外婆忙去招呼他，“来，坐吧，是来看壹壹的吧，我去叫她。” 外婆刚说完这句话，阮懿和清和已经从厨房出来了。 徐斯衍看到清和之后，动了动嘴唇，斟酌许久才喊了一声“阿姨”。 清和：“斯衍来了啊，快坐吧，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徐斯衍：“不用，我在这里陪外公外婆聊聊就好。” 他说，“您那边需要我打下手的话，随时找我。” 外公外婆上午有出门放风的习惯，阮懿看了看时间，随口问徐斯衍：“我陪外公外婆下楼转转，你一起吗？” 徐斯衍立刻点头答应。 外公因为脑梗的关系腿脚不便，下楼需要坐轮椅，今天推轮椅的任务就落到了徐斯衍身上。 春节期间楼下人不多，大都是老人来放风的。 阮懿和徐斯衍陪着二老下来转了没多久，就引起了邻居的注意。 “小阮，这是男朋友吧？” 第701回 喂我 邻居是同一栋楼的，平时外公外婆出来放风的时候，时常和他们一起聊天，这个年纪的人聚在一起，聊家里的晚辈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阮懿搬来这边之后，一直是独来独往，加上她先前和徐斯衍的那段婚姻，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因此二老也从未和旁人透露过，周围的邻居都以为阮懿一直是单身，平时没少张罗着要为她找对象。 今天难得看到阮懿身边跟了个男人，还是在过年这么敏感的日子，大家自然是来了兴致追问。 阮懿笑着回答邻居奶奶的问题：“是的，这位是我男朋友，今天来家里吃个饭。” 徐斯衍听见阮懿这样介绍他，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内心又多了几分窃喜。 可能是那个“见不得人”的角色扮演得多了，以至于他对于这种光明正大的介绍，很是意外。 徐斯衍上前和那位陈奶奶打了招呼：“您好，徐斯衍。” 陈奶奶：“不错不错，小伙子长得帅，气质也好，和小阮很般配。” 徐斯衍：“谢谢。” 陈奶奶：“之前我们还老担心小阮这三十多岁还没找男朋友呢，现在可算是有着落了，这都回家里吃饭了，是在考虑结婚了吧？小阮，到时候可别忘记给我们发喜糖啊！” 陈奶奶这话一出，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所有的关注焦点都在阮懿和徐斯衍的身上。 徐斯衍听见“结婚”两个字之后，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再度看向阮懿——这是他现阶段不敢和她提起的词汇，不知道她会如何和旁人解释。 阮懿的表现相对很淡定，被这么多人追问着，她也只是笑了笑，说：“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徐斯衍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眼底期待的光不自觉地变得黯淡。 其实，他已经猜到可能会是这个答案了，只是人总是免不了侥幸心理，即便知道她此时说一句“在计划了”，也不过是在敷衍一下邻居们，但仍然忍不住有期待。 老人们自然是不理解这种逻辑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婚姻是恋爱的结果，阮懿又到这个年纪了，多拖一天都不行。 于是大家伙又对阮懿进行了一番说教，最后是外婆听不下去了，让阮懿单独去跟徐斯衍到附近转转，阮懿便趁这个由头，跟徐斯衍一起离开了附近。 离开人群之后，阮懿跟徐斯衍说：“陈奶奶他们平时经常和外公外婆一起聊天，比较热心肠，话多了点，但是没有其他意思。” 她知道徐斯衍不是很喜欢这种行事风格，又见他脸色不怎么样，便下意识地跟他解释一句。 徐斯衍摇摇头：“我不介意。” 阮懿：“那就好。” 她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今天我妈妈有做椒麻虾，还有你喜欢的辣椒鸡蛋。” 徐斯衍：“好。” 阮懿：“对了，明天什么时候去你家？” 徐斯衍：“晚上可以么。” 阮懿：“我都可以的，只是想回去之前做点小甜品给伯母带着。” 上次见面的时候，万柳专门提了这件事情，阮懿便记在了心上，原先就是计划下次见面的时候做点甜点给她带着的。 徐斯衍看到阮懿对万柳这么用心，不免有些吃味：“你见我的时候都没做过小甜品。” 阮懿不至于连他在吃醋都听不出来，她无奈地笑了下，“你又不喜欢甜食。” 徐斯衍：“以后可以喜欢。” 阮懿：“那好吧，明天我也给你做一份，这样可以了吗？” 她表现得很耐心，态度也很温和，温温软软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徐斯衍听了之后，失落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从前他不理解在感情里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患得患失的人，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这事情根本不是所谓的自控力能够解决的。 即便是自己骂自己矫情，狠狠长记性，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还是会难过。 阮懿和徐斯衍一边走路一边聊天，不知不觉竟然走出了小区。 两人在小区门前走了几十米，迎面碰上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在北城，这种小摊位已经很少见了。 阮懿一看到，眼睛便亮了起来。 因为她的反应太过直接，徐斯衍被吸引之后，也朝着那糖葫芦小摊位看了过去。 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推着一辆脚蹬三轮车，车的后座上两杆的糖葫芦。 这种车，徐斯衍只在小时候见过。 阮懿：“你吃糖葫芦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徐斯衍很少见她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徐斯衍：“你喜欢吃么？我给你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摊位前，走近之后才发现摊位上不仅有糖葫芦，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吃食。 阮懿买了几串糖葫芦，之后又买了一份糖雪球和一袋地瓜片，装了一个大袋子。 徐斯衍从她手里接过袋子，另外一只手已经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了。 阮懿正要从兜里拿手机的时候，就听见了摊主那边收款的语音，她下意识地看向徐斯衍，说了一句“谢谢”。 徐斯衍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串糖葫芦给她：“现在吃么？” 阮懿接过来咬了一口，糖葫芦的糖皮很脆很甜，带着焦香，里面去过核的山楂颗粒饱满又够酸，一口下去酸甜相间，十分开胃。 这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就将阮懿拉回到了小时候。 徐斯衍几乎没有见过阮懿因为吃到什么东西露出过这么愉悦的表情，他忍不住问：“你很喜欢糖葫芦么？” 阮懿：“是很喜欢，但很多年没吃到过好吃的了。” 她打开了话匣子，难得主动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以前我放假住在外公外婆家里，小区门口大爷的糖葫芦特别好吃，隔两三天就会馋。” “后来他突然不出摊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再吃其他地方的糖葫芦都觉得不是那个味道。”阮懿晃了晃手里这串，“今天的就比较像了，你尝尝吗？” 徐斯衍盯着刚刚被她吃过两颗的那串糖葫芦，目光灼灼，“你喂我。” 阮懿没有给徐斯衍回应，反倒是四处看了看，随后又咬了一颗下来。 徐斯衍还没来得及失落，阮懿突然靠近他，嘴唇贴了上来。 紧接着，他就尝到了一股酸甜味。 第702回 卧室 是阮懿把含在嘴里的那颗糖葫芦送给他了。 徐斯衍唇齿间都是酸甜的味道，大脑却空白了几十秒—— 他虽然说了喂，但怎么都没想到，阮懿最后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喂的。 等他反应过来，阮懿已经和他分开了，再看她的表情，面带微笑，目光坦然，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反倒是他，耳朵现在很烫。 徐斯衍狠狠咬碎了嘴里的糖葫芦，焦糖脆壳碎裂后，酸味儿愈发明显。 阮懿看着徐斯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微笑着问他：“怎么样，你觉得好吃吗？” 徐斯衍目不转睛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你故意的。” 阮懿露出不解的表情：“嗯？不是你让我喂你的吗？” 徐斯衍：“我没让你用嘴。” 阮懿：“糖葫芦的签很尖，我怕不小心戳到你。” 她解释得很认真，仿佛真的是顾虑到这一点才用嘴巴喂他的。 经她这么一说，徐斯衍倒觉得是自己脑子里脏东西太多，才会冒出那些有的没的的画面。 徐斯衍正在这边自我反思的时候，阮懿忽然问：“你还吃吗？” 徐斯衍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直接按住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顺带将她抵在了旁边的墙上。 现在他可以肯定了，阮懿就是故意在撩拨他的。 两个人都刚刚吃过糖葫芦，一个吻都充斥着酸甜味，徐斯衍伸出舌头和她缠在一起，身体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实际上徐斯衍平时是很少在人前有这种失态和亲密行为的，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在公共场合有太过私密的行为，特别是男女之间，实在有碍观瞻。 因此，平时他即便是和阮懿擦枪走火，也会选个隐蔽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站在路边接吻，真是头一次—— 当初他们被迫结婚的时候，司仪让新郎亲吻新娘，徐斯衍都懒得去做样子。 这个吻持续了有六七分钟，分开的时候，阮懿已经缺氧了。 她靠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呼吸平复下来：“我们该回去了。” 徐斯衍依旧盯着她的嘴唇，“今晚能去我那里么。” 阮懿一看他的这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行。” 徐斯衍其实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了，他也不过是感觉来得太快，冲动涌上来随口一问罢了。 要是他今天晚上把阮懿拐走了，清和肯定会觉得他这个人很轻浮。 ——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和外公外婆回了家，到家以后，阮懿去厨房拿了盘子，把刚刚买的东西全部放了出来，然后端着红薯片去给二老吃。 “外公外婆，你们尝尝这个，很像咱们以前买的那家。” 外公外婆两人纷纷动手，尝过之后，接连点头。 吃到熟悉的食物，二老不免要回忆一下曾经，自然就说到了不少阮懿小时候的事情—— 徐斯衍平日少有机会听到这些，因此他安静地坐在一旁，每个字都听得很仔细。 此前徐斯衍从清和口中已经了解过阮懿的其中一面，但在外公外婆的口中，他又知道了许多阮懿童年时代的事情——这部分，清和虽然有提过，但几乎都是笼统带过的。 从外公外婆的言辞中可以得知，阮懿童年时期性格还是比较活泼的，甚至有些调皮，会偷吃巧克力和点心，还会为了买自己喜欢的蛋糕拉着长辈“撒泼”。 徐斯衍听着听着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接着脑袋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假设他和阮懿有个女儿的话，会不会也像阮懿小时候那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肯定会让她保持最初的活泼和天真，用他的所有的能力为她打造一个乌托邦，永远不会让她失望，也不需要她被迫成长。 当然，这些想法，徐斯衍也只能自行消化，他深知自己没资格和阮懿提。 在客厅听着阮懿和外公外婆聊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徐斯衍便随着阮懿去厨房给清和帮忙出菜。 忙活到十二点钟，一行人终于坐下来吃饭了，徐斯衍很自然地坐在了阮懿的身边。 桌上摆了十多道菜，看得出来清和为了这顿饭有多用心，其中好几道都是徐斯衍喜欢的菜。 徐斯衍也向清和表达了感谢，“辛苦您了。” 清和：“斯衍你客气了，喜欢就好。” 饭桌上并没有聊很多话，但整体气氛很不错，阮懿和长辈之间相处的氛围很好，在这样温馨的环境里，人的状态也能完全松懈下来。 午饭之后，徐斯衍和阮懿一起留下来帮清和收拾，洗碗。 徐斯衍虽然对很多动作都不熟练，但胜在听话、好学，阮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没有任何疑问和怨言，加上他动手能力还不错，因此完成得也算是像模像样。 清和将这场景看在眼底，嘴角露出了笑容，趁徐斯衍去外面洗拖把的时候，清和低声跟阮懿说了一句：“斯衍现在变了很多呢，看得出来他很努力了。” 清和并未直接替徐斯衍说话，但阮懿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 她点了点头，笑着说：“他确实变了不少。” 清和：“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还愿意为你而努力，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阮懿抿了抿嘴唇，还没回应这句话，徐斯衍已经拿着洗好的拖把进来了。 阮懿和清和相视一笑，母女两人很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厨房收拾好以后，长辈们要去午休，徐斯衍也跟着阮懿进了她房间。 徐斯衍不是第一次来阮懿的房间了。 之前来翻“证据”有过一次，那次她喝多了抱她回来也算一次。 但两次都只是短暂停留，也没来得及观察过卧室的陈列摆设。 这次进来，终于有了时间和心情细看。 阮懿的房间还是很“工科女”的，床品都是素色系，床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对面的书架上是她教学用的书，还有一些相关的文献资料。 书桌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显示屏，也是白色。 她的房间干净整洁，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这点倒跟徐斯衍的习惯很像。 徐斯衍正盯着房间看的时候，阮懿问：“你午睡吗？” 徐斯衍：“看你。” 阮懿：“我不太困，要不看个电影吧？” 第703回 惊悚 徐斯衍本来也不太想睡觉，和阮懿待在一起的时间本身就不多，自然是不想就这么浪费掉。 徐斯衍：“可以。” 阮懿走到书桌前，拉了一把椅子出来，“那你坐这里，我去把小沙发弄过来。” 徐斯衍看了一眼对面的小沙发，主动请缨：“我来吧。” 阮懿也没忸怩，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句“谢谢”。 徐斯衍很快就把单人沙发挪过来了，接着两人先后坐下来，阮懿打开电脑以后，习惯性地问徐斯衍：“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徐斯衍：“我看电影少，选你喜欢的吧。” 这倒不是撒谎，徐斯衍一直是理科生思维，即便是小时候时间富裕，他也是看科教类纪录片居多，对于电影其实并没有太多研究，上次俞宁的电影上映，原野包场邀请他看，他都没去。 当时原野狠狠吐槽徐斯衍“不够浪漫”，这点他无从反驳。 阮懿打开了某个视频网站的电影页面开始浏览，说起来她有段时间没看过电影了，阮懿算不上对电影有研究，但中外比较有名的片子都看过，看得也比较杂。 浏览几分钟网页之后，阮懿的视线突然聚焦在某一部惊悚悬疑片的海报上。首发 阮懿侧目看徐斯衍：“这个可以吗？” 徐斯衍抬眼看了一眼，海报诡异的氛围让他拧眉：“恐怖片么？” 阮懿：“不算，偏悬疑类的，但会有一些恐怖元素。” 她解释完之后，发现徐斯衍皱着的眉头并未舒展开来，于是问了一句：“你害怕吗？” “没。”徐斯衍不假思索地否认，“就这个吧。” 阮懿：“我调试一下音响，麻烦你帮忙拉一下窗帘。” 徐斯衍：“好。” 阮懿的卧室窗帘是遮光的，拉上之后，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下来了。 徐斯衍坐回去之后，阮懿跟他确认了一句，便按下了播放键。 这部片子阮懿此前没有看过，因此，一经播放，她便非常认真投入地盯向了屏幕，也没注意到身边徐斯衍诡异的表情。 因为是惊悚片，所以片子一开始，背景音乐就格外诡异，镜头不断摇晃跳跃，片子整体的色调也是冷色系的。 徐斯衍从电影开始的第一分钟就开始不适、局促——可能是因为观影经验太过匮乏的缘故，对于这种故意渲染出来的恐怖氛围，他代入感极强，甚至不知不觉后背发凉。 徐斯衍下意识地分散注意力，余光瞟了一眼阮懿，发现她表情从容，盯着屏幕看得很认真。 阮懿这么投入，徐斯衍也不想敷衍，于是只好强行逼着自己再次看向屏幕。 可是随着剧情的发展，情节越来越紧凑，气氛也越来越诡异。 终于，在女主角发现自己家里床板下面有一条被分尸砍下来的、鲜血淋漓的胳膊时，徐斯衍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呼吸急促。 他猛地起身，膝盖“嘭”一下撞上了旁边的抽屉。 徐斯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的冷汗比之前更为夸张。 阮懿被他弄出来的这一系列动静分散了注意力，她按下暂停，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徐斯衍：“没事，我去个洗手间，你继续。”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哑。 阮懿看着徐斯衍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很难相信他没事：“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斯衍：“没有，你继续看，我很快回来。” 阮懿：“你膝盖还好吗？” 徐斯衍：“嗯，还好，我先去了。” 阮懿的房间就有洗手间，徐斯衍膝盖撞的那一下还没缓过来，走过去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看背影还有些滑稽。 阮懿看徐斯衍走进洗手间之后，也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那边拿了些水果和零食过来，还带了两瓶气泡水。 等阮懿把东西带回来，徐斯衍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两人坐回去，继续看电影。 阮懿开了一袋惊奇脆片，一边吃一边看。 徐斯衍听到她吃东西的动静，视线转向她，眼底浮现出了讶异。 屏幕上是主角团在河里挖尸体的画面，这段情节看得他毛骨悚然的同时还有些反胃，没想到阮懿竟然还能吃下东西—— 徐斯衍：“……” 阮懿觉察到徐斯衍在盯着她看，便分神看他一眼，将手中的惊奇脆片递到他手边：“吃吗？” 徐斯衍：“不用。” 他抓起旁边的易拉罐打开，仰头喝了几口气泡水，视线刚回到电脑屏幕上，镜头便突然跳转到一具面目全非的死尸身上，那尸体忽然还挣扎着动了起来。 徐斯衍被吓了一跳，浑身的毛孔在那一刻都全部张开了，嘴里咽到一半的水，就这么呛在了喉咙里。 然后他开始剧烈不断地咳嗽，根本控制不住。 电影里的情节没吓到阮懿，倒是这个咳嗽，把阮懿吓得不轻，连暂停都忘记了：“斯衍，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徐斯衍：“我没——咳咳——” 他一句“我没事”还没说完，又被屏幕上的情节吓得咳了起来。 阮懿细心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回头扫了一眼屏幕，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害怕吗？” 徐斯衍：“……” 阮懿又想到了徐斯衍刚才惊变的脸色和仓皇站起来撞到腿的行为，好像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她也很清楚徐斯衍肯定不会亲口承认的，但没必要，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阮懿盯着徐斯衍的脸看了很久。 她的眼神很寻常，只是比较认真，没有戏谑也没有狎昵，可徐斯衍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徐斯衍：“我没事，你继续看，你——” 话还没说完，阮懿忽然抬起手摸上了他的脸。 徐斯衍再次哽住。 阮懿：“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怕这个。” 徐斯衍咳了一下：“我比较少看电影。” 他还是没有直面承认，只指了指屏幕：“你继续看，不用管我。” 阮懿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沙发，“要不要和我一起坐？” 徐斯衍：“嗯？” 阮懿：“我抱着你看，会不会好点？” 徐斯衍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晕，这个要求提得太突然，他竟然忘记了反应。 直到阮懿再问他：“你不想吗？” 徐斯衍骤然清醒过来，直接迈腿坐到了单人沙发上，顺势把阮懿抱到腿上。 第704回 害怕 徐斯衍双臂圈住阮懿的腰，低头凑近她的耳朵，“怎么可能不想。” 阮懿：“说好我抱你呢。” 徐斯衍：“现在不怕了。” 他看向对面的屏幕，“继续，我们看完。” 于是后来的一个多小时，阮懿都是坐在徐斯衍腿上的。 徐斯衍看到害怕的时候就会将阮懿抱得更紧，不仅是两条胳膊死死缠着她，头都得埋在她的肩颈间。 但因为他们两个人身高差距不小，他做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些困难的，就像一只大型犬强行要跟主人撒娇似的。 阮懿时不时被徐斯衍这样抱紧，蹭来蹭去，哪里还能专心看电影。 当徐斯衍再次把脸埋过来的时候，阮懿无奈地回头：“你抱得太紧了。” 徐斯衍：“害怕。”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乍一听，里面满满的委屈，搞得人都不好意思继续责怪他。 电影结束，徐斯衍仍然舍不得松开阮懿。 他突然觉得，虽然片子恐怖，但是如果能一直这么抱着她看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 但阮懿坐在腿上一个多小时，身体已经有些麻了，“我小腿都僵了，快放我下来。” 徐斯衍没放，直接把阮懿抱起来走到床边。 将阮懿放到床上以后，徐斯衍蹲在了床边，双手捏住了她一边的小腿，轻轻揉捏了几下，“现在好点了么？” 阮懿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蹲在脚边为她按摩小腿的徐斯衍，心口突然有些酸。 过去她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徐斯衍，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徐斯衍会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替她按小腿。 碰上这种场景真的很难不感动，阮懿就这么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徐斯衍也没有追问阮懿，就这么蹲着继续给她按揉，直到阮懿让他起来，他才起身。 徐斯衍刚站起来，阮懿便抬起胳膊圈住了他的腰，她坐在床上，脸刚好抵在他的腹部。 “谢谢。”阮懿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和他说了两个字。 徐斯衍盯着她嘴唇，喉咙有些热：“阮懿，我想亲你。” 他话音落下，阮懿忽然沉默了下来。 这一阵诡异的沉默，让徐斯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头脑发热说出来的话有多不合时宜——这是在她家里，长辈都在外面，即便是真的想亲热，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阮懿会不会觉得他不够尊重她？ 想到这里，徐斯衍的表情不免严肃了起来。 他垂下眼睛去看阮懿，动了动嘴唇，正要和她道歉，唇却忽然被抵住。 徐斯衍大脑空白了一瞬。 是阮懿亲上来了。 动作持续了十多秒，阮懿停下来问他：“怎么不动？” 徐斯衍：“以为你生气了。” 他说，“在你家里，不太合适。” 阮懿微微抿了抿嘴唇，手摸上他的脸，轻声说：“明天晚上可以去你家看电影吗？” 徐斯衍怔了一下，没明白她说的是徐家，还是嘉誉湾。 但阮懿后面的那句话给了他答案：“上次买的玛德琳模具好像还没用过。” 徐斯衍反手圈住她的腰，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你说真的？” 阮懿：“柠檬味和巧克力味，你喜欢哪个？” 徐斯衍：“可以都要么。” 阮懿：“嗯，我也觉得都不错。” —— 徐斯衍是下午四点钟从阮懿家里出来的。 上车回去的路上，徐斯衍的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想起明天晚上阮懿要去他那边过夜，便是难以压制的雀跃和兴奋。 徐斯衍此前没谈过恋爱，先前看到旁人因为恋爱冲昏头脑的状态还觉得夸张，没想到到自己身上，有过之无不及。 考虑到阮懿要过去，徐斯衍决定先买点水果和零食在家备着。 一个逛超市的时候，徐斯衍觉得有些空虚，不免开始怀念之前跟阮懿一起过来的场景。 徐斯衍推着购物车结账的时候，给阮懿发了一条微信。 徐斯衍：【期待明天。】 阮懿：【你到了吗？】 徐斯衍：【嗯。】 阮懿：【那就好，我先去烤曲奇了，你记得吃晚饭。】 —— 阮懿给万柳准备了不少甜品，单是曲奇就做了三个口味，原味、抹茶和可可。 除此之外，还有巧克力香蕉磅蛋糕、可露丽和菠萝包。 因为答应了徐斯衍给他也准备一份，所以阮懿拿了两个盒子来包装。 徐斯衍是下午四点半左右来接阮懿的，他上门的时候，阮懿已经收拾好了，换个鞋就能走。 徐斯衍看到摆在客厅的两个白色的手提纸袋，“这个是要带的东西么？” “是的。”阮懿一边换鞋一边回应他，“你拎的时候小心一点，是我做的甜点，容易碎。” 徐斯衍：“好。” 他很听话，有了阮懿的这句提醒，提袋子的动作都非常谨慎。 两个人走进电梯下楼的时候，徐斯衍看着两个袋子，随口问：“怎么两份？” 阮懿：“有一份是给你的。” 她听出了徐斯衍话里的别扭和吃味，有点想笑，“昨天不是答应过你的吗，你忘了？” 徐斯衍：“我以为你忘了。” 阮懿：“一般情况下，答应过的事情我都不会忘。” 徐斯衍：“哪个是我的？” 阮懿：“你随便拿，东西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电梯已经停在地库了。 徐斯衍带着阮懿走到车前，他随手将一个袋子放到后排的座位上，另外一份则是带到前座，刚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类甜品，阮懿细心地给每一样都做了密封包装，赏心悦目。 徐斯衍拿了一块曲奇出来。 阮懿：“……你要在车里吃东西？” 他的洁癖还是挺严重的，她记得他是绝对不会在车里吃东西的。 徐斯衍：“有点饿。” 说话间，他已经撕开了包装，咬了一口曲奇。 吃了一块之后，他才发动车子。 开了快一个小时，两人回到了徐家。 阮懿很久没来过了，再次站在门口，而且还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免不了要想起以前的事情。 跟徐斯衍离婚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有生之年，两人竟然还会一起回来吃饭。 徐斯衍替阮懿拎着伴手礼带她走进去，两人刚进门，万柳便上前挽住了阮懿的胳膊。 徐斯衍看着万柳把阮懿“抢”走，咳了一声，“妈，阮懿给你的礼物。” 第705回 发现 原本正在热情跟阮懿聊天的万柳，被徐斯衍的这一声打断了。 她看着徐斯衍手里的袋子时，阮懿笑着说：“是我做的一些甜点，您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万柳走过去，从徐斯衍手里接过袋子，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甜点之后，马上对阮懿送上了赞美：“壹壹，你也太厉害了，居然做了这么多种，比我在那些甜品店买的漂亮多了，这个曲奇的形状挤得也太完美了！” 阮懿被万柳的情绪感染到，跟着笑了起来：“您喜欢就好，下次我再做给您。” 万柳喜笑颜开，听完这话之后，逮着阮懿又是一阵夸，还拉上了徐莫言一起。 万柳年轻时就是开朗的性子，情绪比较外放，徐莫言话相对少一些，但年龄大了之后，也被万柳带得外向了许多，加上他本身就欣赏阮懿，因此也是不吝称赞。 他们夫妻俩人轮番夸奖着阮懿，徐斯衍倒成了被忽略的那个，站在旁边好几分钟都没能插话。 万柳将阮懿带到沙发前坐下来，徐斯衍马上跟上去，想往阮懿身边坐，结果被万柳挤开了。 徐斯衍：“……” “去那边跟你爸坐，别打扰我和壹壹。”万柳嫌弃地看了一眼徐斯衍。 徐斯衍最后只能去对面沙发上，跟徐莫言坐在一起。 阮懿看到徐斯衍憋屈的表情，忍俊不禁。 万柳是真嫌弃徐斯衍，这都这么多年了，张口闭口的居然还是在喊阮懿全名，嘴巴里真是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不喜欢浪漫？谁不喜欢听甜言蜜语？ 就徐斯衍这德行，阮懿愿意回头跟他和好，属于是大发慈悲了。 想着这些，万柳脸上嫌弃的表情愈发明显了。 但徐斯衍完全不明白她在嫌弃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原因。 万柳直接不搭理他了，回头跟阮懿聊了起来，问了问她职称评选的事情。 阮懿：“名单要等开学之后才能出来了，到时候我再微信告诉您。” 万柳：“好，等你好消息。” 阮懿：“也不一定是好消息。” 职称评选竞争还是很激烈的，和她一起评的好几个同事，经验都比她丰富，阮懿虽然准备得非常认真，但对结果的得失心没有特别重。 这次评不上，那就下次，总能熬到她的，高校环境就是如此。 —— 阮懿之前经常过来徐家陪万柳和徐莫言吃饭，厨房那边对于她的口味也摸得很清楚了，晚上这一桌菜，大都是按她的喜好来的。 没几样是徐斯衍爱吃的。 阮懿看徐斯衍没怎么动筷子，便去问他：“要不让阿姨单独给你做一道辣椒炒肉？” 徐斯衍：“不用。” 万柳：“你别管他，他都三十多的人了，饿不着的。” 徐斯衍：“您还真是六亲不认。” 万柳：“我要是六亲不认，早就把你踹出门了。” 徐斯衍往嘴里送了个饺子，不说话了。 阮懿来徐家吃这顿饭之前，多少是有些心理压力的——她很怕万柳和徐莫言问她和徐斯衍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她是真回答不上来，短时间内也得不出答案。 所幸，直到两人吃过晚饭离开，万柳和徐莫言也没有谈过这个话题，阮懿很清楚他们不是不好奇，只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没有多问。 其实，晚饭结束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阮懿原先是打算再坐一个多小时才走的，但徐斯衍已经迫不及待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阮懿带走了。 回嘉誉湾的路上，徐斯衍问阮懿：“你跟你妈说过了么？” 阮懿：“嗯。” 徐斯衍：“怎么说的？” 阮懿：“朋友聚会。” 徐斯衍：“骗子。” 阮懿：“所以要知行合一吗，芝芝下午喊过我出去放烟花。”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我微信跟她说一声。” “不要。”徐斯衍赶紧出声拦下她。 阮懿笑着问：“不是你说我是骗子的吗？” 徐斯衍：“我的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跟你道歉，可以么。” 阮懿：“嗯，原谅你了。” 她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徐斯衍看到这个动作之后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无奈，他现在好像越来越难在阮懿面前占据上风了——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在打顺风局，但阮懿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两人的处境颠倒。 徐斯衍虽然无奈，但也没想过在这方面“赢”她。 —— 回到嘉誉湾的时候八点出头。 徐斯衍下车的时候，也没忘记带上阮懿送给他的那一盒甜点。 阮懿最近几个月时常来嘉誉湾，进来之后也没有先前那么局促了，不需要徐斯衍提醒，她已经自己换了鞋。 徐斯衍也跟上来一起。 换鞋的时候，徐斯衍问阮懿：“你想打游戏么？” 阮懿：“我不太会。” 徐斯衍：“我教你打。” 阮懿：“那我先去洗个澡。” 徐斯衍：“一起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眼神灼热，很危险。 阮懿笑着摇摇头，“我还想打游戏。” 他俩要是一起去洗澡，只怕从浴室出来，就直接到卧室，一整晚出不来了。 阮懿不肯一起洗，徐斯衍也不好勉强她。 原先是想把主卧的浴室让给她的，但阮懿没答应，拿了睡裙去了书房对面的浴室。 阮懿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徐斯衍也已经好了，他换上了深灰色的睡衣，正要往书房走。 阮懿正好跟他打了照面。 见他这么着急去书房，阮懿便问：“临时有工作吗？” 徐斯衍：“不是，找游戏手柄。” 阮懿：“需要帮忙吗？” 徐斯衍：“不用，你等着就好。” 徐斯衍带阮懿去了书房，之后直奔立柜的位置找手柄—— 他太久没打游戏了，还真不清楚放哪里了。 立柜找了几层都没找到，徐斯衍关上柜门，回头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排抽屉。 阮懿见徐斯衍找得有些困难，便想加入他一起，于是在徐斯衍折回书桌的时候，一并跟了上去。 她停下来的时候，徐斯衍拉开了抽屉。 阮懿目光一顿。 徐斯衍拉开抽屉找东西，并未注意到上前的阮懿。 直到听见她的声音。 “……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第706回 但徐斯衍会 徐斯衍一个激灵，手指瞬间僵硬，几秒之后便要关抽屉。 阮懿直接伸手过来挡住他。 徐斯衍：“……” 阮懿垂眸看着抽屉里的蝴蝶标本，又问了一遍：“它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的时候，手也没闲着，直接将标本拿了出来。 接着，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封面。 阮懿右眼皮跳了一下，她看着徐斯衍，嘴唇翕动：“斯衍，你为什么不看我？” 徐斯衍现在有些慌—— 倒不是因为心虚，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他之前并没有做过预设。 徐斯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阮懿。 阮懿和徐斯衍对视了十几秒之后，将蝴蝶标本放在桌面上，又动手翻出了一本日记本，随手打开。首发 里面沾满了胶带，曾经被她撕碎的日记，一页一页被拼凑着粘了起来。 虽然千疮百孔，但还是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阮懿翻完这一本，又拿了后面几本翻，每一本都是如此。 还有那些没有送出去的信封，都被一一粘了起来。 阮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有些发抖，看向徐斯衍的那双眼睛有些红。 徐斯衍对上阮懿泛红的眼眶，更慌了：“对不起。” 他决定实话实说，“那天我心情不好，想见你，去你家楼下守了一晚上，就看到你搬着箱子出来。” “最先看到的是标本，我一直想要它，所以就——” “你翻垃圾桶了。”阮懿接过他的话。 徐斯衍：“……是。” 阮懿：“日记本和信是你粘起来的。” 徐斯衍：“是。” 阮懿：“用了多久？” 徐斯衍：“两个多月。” 阮懿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一双眼睛越来越酸，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徐斯衍清楚地看到阮懿眼底蓄起的湿意，他上前将她抱到怀里，以为她是被他窥探了隐私感到难堪，便一再向她解释：“我不是想偷窥你的隐私，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才——”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因为阮懿忽然踮起脚吻上来了。 这个走向和徐斯衍想象中差距太大，他正懵的时候，阮懿抵着他的嘴唇开口了。 她说：“谢谢你。” 徐斯衍更疑惑了。 谢他？ 阮懿没有解释这句，吸了吸鼻子，和他拉开距离，“突然不想打游戏了，我们随便看点视频吧。” 徐斯衍还处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之下，但阮懿提出要求之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阮懿指了指桌面上的日记本和信封，“把它们也带着吧。” 徐斯衍：“……？” 阮懿照旧没有给他解释原因，徐斯衍只能听话带上，拿着那些东西和阮懿一起下了楼。 阮懿下楼之后，先开了电视，用旁边的平板接了投屏，直接坐在地毯上翻起了平板。 徐斯衍带着那一堆东西在阮懿身边坐下，将本子和信封放在前面的地毯上。 阮懿随便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看到信封上面的那句“世界会变，但我始终如一”的时候，忽然笑了起来。 徐斯衍被这笑弄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阮懿是为什么笑，但看见这句话以后，他立刻便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嘲讽和质问。 那会儿他以为阮懿暗恋的另有其人，但是为了钱算计着嫁给了他，不止一次地拿这件事奇怪讽刺她，而阮懿从来没有反驳过。 徐斯衍一直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后悔，可现在想起来，他真想给那个时候的自己两个耳光。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阮懿问：“这些信你也都看过了吗？” 徐斯衍：“……嗯。” 阮懿：“现在看起来，有点幼稚。” 徐斯衍：“没有。” 他说，“我觉得写得挺好的。” 阮懿：“你后来再找我，是被这些东西感动到了吗？” 徐斯衍：“不是。” 他下意识地否认完，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回答有歧义，于是跟在后面解释：“我的确被感动到了，也很后悔，但我再去找你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我喜欢你。” 他从来不会因为感动去找一个人，更不想阮懿觉得他之后的妥协都是出自感动。 阮懿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徐斯衍：“我看到你把它们扔掉的时候，很害怕。” 他直言不讳自己的恐惧，“我以为你要彻底不理我了。” “那个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阮懿也很坦然地承认了，“可能是之前的十多年都没有收获吧，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就没有去试想过你也会喜欢我，我们后来闹得那么难看，我觉得很累，又正好看到你和赵筝一起——当时我只是想和过去做个断舍离。” 虽然现在阮懿还在他身边，但徐斯衍听见她描述当时的心境时，还是紧张不已。 他攥住了她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阮懿没有挣开他，另外一只手在平板的屏幕上划动着，目光刚好扫到了某个视频。 标题的那句话有些熟悉，阮懿随手打开了，对面的电视屏上马上出现了一段剪辑视频。 环绕音响内响起了歌声： “我不摘月亮，我要它永远高悬天上”。 听到这句歌词，阮懿总算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标题那么熟悉了——几年前，决定和徐斯衍离婚的时候，她和江妄在大学城骑行，无意间听到过这首歌。 但她一直都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直到此刻，看到视频右下角，才知道歌名。 ——《月亮不会奔你而来》。 当时听到这首歌的时候，阮懿只是觉得歌词和她的心境立场很相符。 没想到歌名也是如此。 阮懿自言自语着将歌名重复了一遍，笑着说：“真好。” 她声音虽然不高，但徐斯衍细心地听见了。 他问她：“什么真好？” 阮懿：“这首歌几年前听过，当时觉得很好听，但不知道歌名，没想到歌名也这么好。” 这个时候，环绕音响里的歌词正好播到那一句：“我爱月亮未必要去太空陪着它漫游”。 徐斯衍阮懿的身体转过来，紧紧抱住她。 “阮懿。”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月亮不会来，但徐斯衍会。” “你不用摘月亮，因为你就是银河。” 阮懿头有些晕，意识涣散地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你是徐斯衍吗？” 第707回 夸 阮懿很恍惚，不太敢相信这种话是徐斯衍说出来的——好听的话他说过不少，但是这么文绉绉的此前确实未曾听过。 徐斯衍是个很“务实”的人，甚至都很少做那种长远的承诺。 徐斯衍也很清楚阮懿这样问的原因，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甚至都没有过脑子，脱口而出。 可能就是气氛到位了吧。 徐斯衍看着阮懿的眼睛：“是我。” 阮懿听见这两个字之后清醒了不少，双眼渐渐回神，之后便对上了徐斯衍认真的表情。 一首歌已经播完了，客厅里重新回归了安静，两人就这么坐在地毯上面对面，一经对视，四周的空气流速似乎都放慢了许多。 阮懿回味了一下徐斯衍刚刚说的那两句话，露出了笑容。 她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徐斯衍能够清晰地从她的笑容中读出她的喜悦。 徐斯衍将旁边的日记本和信封收到盒子里，“还打游戏么？” 阮懿摇摇头，“看个电影吧。” 她一说看电影，徐斯衍马上就想起了昨天的看的那部片子——老实说他现在整个人不太好。 那种恐怖片白天看看还算好，大晚上真的太考验人。 可阮懿想看，他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可以，你选吧，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徐斯衍依旧将选片子的任务交给了阮懿，之后便起身去厨房洗水果了。 徐斯衍端着洗好的草莓和车厘子出来的时候，阮懿已经选好电影了。 徐斯衍把两个盘子放到茶几上，扫了一眼屏幕——和昨天的风格截然相反，今天是个小清新的校园电影。 徐斯衍回来之后，阮懿便按了播放键，两人坐在地毯上开始看电影。 青春校园片的剧情类型翻来覆去就那么多，无非就是小心翼翼的暗恋，和一同奋斗向上的励志，可能中间还要因为现实原因分开几年，最后要么各自嫁娶，要么破镜重圆。 很巧，阮懿选的这一部，就是男女主各自嫁娶的。 最后男主角还去了女主角的婚礼。 电影里，男女主的感情开端，是女主角被自行车撞到，男主角路过，扶着她去了医务室，于是女主角对他一见钟情，开始送情书，送水，送礼物。 青春片嘛，男主角的人设自然是高冷学霸。 女主送的东西都进了垃圾桶。 看到这里的时候，阮懿忽然抿着嘴唇笑了起来，她侧目看着徐斯衍：“如果我那个时候送你东西，大概也是这个命运。” 徐斯衍：“……” 虽然他很想否认，但不得不说，按他中学时的作风的确如此——那时候他不是没“享受”过电影里这位男主角的待遇，男主角是收下之后扔掉，他是直接拒收。 憋了半天，徐斯衍才问了一句：“你那个时候是因为这个才不送我的？” 阮懿摇摇头，“这个只占一部分吧。更多的是，我虽然喜欢你，但从没想过和你在一起。” 徐斯衍没有再继续追问她原因，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当时阮江古和清和的婚姻岌岌可危，家庭碎裂，过往的一切化为泡影，她那时一定有被影响。 电影一共一个半小时。 徐斯衍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因为这种青春疼痛电影产生情绪波动的，但在最后看到女主角的婚礼时，竟然有些不舒服。 女主角最后和一个很爱她的人结了婚，婚礼时男主也在场，两人有一段对手戏。 男主角说：你穿婚纱很好看。 女主角点头。 男主角问：爱他吗？ 女主角点头。 男主角又问：那我呢？ 女主角说：都过去了。 电影的最后，是女主角说结婚誓词、男主角转身走出婚礼现场，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电影结束，阮懿揉了揉肩颈，“有点困了，我们上楼吧。” 身边的徐斯衍没反应。 阮懿停下来去看他，发现他表情紧绷，情绪不是很高昂。 阮懿还想问什么，徐斯衍忽然一把把她拽到怀里，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身体，用力到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阮懿：“斯衍？你怎么了？” 徐斯衍：“幸好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这一句话乍一听有些无厘头，但阮懿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这是看完电影的结局之后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阮懿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没想到徐斯衍看个电影入戏这么深。 —— 第二天早上，阮懿睡到八点半才醒。 昨晚那部电影之后，徐斯衍情绪起伏很大，两人到卧室，一连折腾了快四个小时。 阮懿后来眼皮子都掀不开了，睡得昏天黑地。 但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阮懿扶着床坐起来，动手摸了摸旁边的被单，已经凉了，说明徐斯衍应该起床有一会儿了。 他精力可真是旺盛。 阮懿腰和腿都酸得很，坐在床上缓了几分钟才起来洗漱。 在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徐斯衍忽然进来了，阮懿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的身影。 徐斯衍：“腰还疼么？” 阮懿刷着牙不方便说话，于是摇了摇头。 徐斯衍：“今天你什么时候回去？” 阮懿漱了口，说：“等下你陪我去趟skp吧。” 徐斯衍：“你要买东西？” 阮懿：“伯母快生日了，给她选礼物，你帮我参谋一下。” 徐斯衍：“……你对她可真好。” 这话听着就有些酸了，还有点幼稚。 阮懿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她也对我很好。” 徐斯衍没接话，心里算了算自己的生日，还有半年多。 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跟阮懿一起过过生日，今年一定不能再出状况了。 —— 阮懿洗漱好之后就跟徐斯衍一起下楼了。 她习惯性地打算去厨房准备早餐，却发现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份煎饺，旁边还有拿铁。 居然还是抱蛋煎饺。 她意外：“你做的？” 徐斯衍点头，“刚学的，你尝尝吧。” 阮懿：“很厉害。” 徐斯衍被夸得有些不自然。 阮懿坐下来之后，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煎饺。 抱蛋煎饺不是什么需要技术含量的东西，只要鸡蛋别糊、饺子熟了就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但阮懿还是没有吝啬夸赞：“很好吃，饺子皮很脆，我喜欢。” “你第一次就做这么成功吗，太厉害了。” 第708回 情人节 徐斯衍在阮懿一声又一声的夸奖中迷失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做饭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有被发掘出来。 他决定以后要多分点精力在做饭这件事情上。 徐斯衍抿了一口拿铁，脸上保持着淡然：“那我以后常做。” 阮懿：“好，相信你，你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好的。” 徐斯衍这次没忍住，嘴角扬了起来。 人都是喜欢被鼓励被夸奖的，正向反馈会让人更加有动力去做一件事情，特别对方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 早饭吃完，阮懿便和徐斯衍一起去了商场，直奔万柳喜欢的那个珠宝品牌的专柜。 其实万柳最喜欢的是包，但考虑到自己的收入水平，阮懿一开始就没想着去买包。 阮懿选了几款项链让徐斯衍帮忙参谋，徐斯衍看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它们长得都差不多。” 阮懿：“……” 因为这句话，阮懿放弃了让徐斯衍帮忙参谋，经过一番观摩纠结之后，选了一条带碎钻吊坠的项链。 柜姐帮忙包装好之后，习惯性地看向了徐斯衍，以为他是付款的那个人。 阮懿掏出了手机：“支付宝吧。” 听见她这句话，柜姐马上笑着说：“好的女士，请跟我来。” 项链五位数，大概是阮懿两个月的工资，但是跟之前万柳送给清和的那只镯子比起来，这价格不算什么——阮懿也不是非要一比一地还回去，但起码的诚意还是要有。 阮懿平时花钱称得上节约了，除了买房和买车之外，她还是第一次一次性花这么多钱。 结完账，阮懿提着包好的礼物和徐斯衍一起走出了专柜。 她越过围栏往一楼看了看，“去吃点东西吗？有一家店我想来很久了。” 徐斯衍：“好。” 阮懿平时活动范围都在大学城附近，很少来这边的商场，因此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 她按着手机导航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楼找到了那家店。 这家店是专门卖切角蛋糕的。 阮懿问徐斯衍：“你吃吗？” 徐斯衍：“都行。” 阮懿：“我有几个想试的味道，但怕吃不完浪费，如果你也吃的话我可以多点几个。” 徐斯衍：“嗯，我吃，你点吧。” 阮懿：“那我再给你加杯美式，解腻。” 她露出微笑，“这顿我请你。” 徐斯衍也被她的笑感染到了，“我是不是得说谢谢？” 阮懿最后点了五块切角蛋糕，还有两杯美式。 不久前刚吃过早饭，阮懿其实一点都不饿，但这不影响她吃蛋糕的好胃口。 这家店的提拉米苏很好吃，醇厚而不甜腻，阮懿吃了两口之后，忍不住开始研究他们是怎么做的。 她分析得很认真，但徐斯衍完全听不懂——他在厨房那点事上当真没有任何知识储备。 不过看得出来阮懿是十分热爱的，听着她的分析，徐斯衍想起了清和之前说过的话——阮懿想在大学城开一家甜品店。 徐斯衍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他一向是行动派，立马付诸于实践—— 徐斯衍拿出手机，给蒋晨发了一条微信：【开工之后，你不用来公司，去帮我做个调研，辛苦了。】 —— 阮懿的假期比徐斯衍要长一些，徐斯衍初七回去上班的时候，阮懿还在休假。 放假的几天，徐斯衍基本上天天都能看见阮懿，忽然要分开，十分不习惯，一早便给阮懿发来了微信，汇报情况。 对于三十多岁的人来说，对一个人最深切的爱，大概就是分享欲。 徐斯衍之前看到过原野和俞宁聊天，还嘲讽过他，吃个饭都要拍张照片给她看。 但现在，徐斯衍对原野感同身受——他连批文件之前，都想拍张照跟阮懿分享，生活里遇到每一件事情，都想让她知道。 阮懿也从来不会扫兴，无论他分享了什么，她都会给出回应。 聊了一会儿，阮懿说：【那你专心工作，午休再聊。】 徐斯衍：【你今天什么安排？】 阮懿：【沁阳约我去试伴娘服，后面可能一起吃个饭。】 徐斯衍：【那我下班之后去找你。】 阮懿：【看情况，你先工作。】 回完的徐斯衍的消息，阮懿便换衣服出门了。 方沁阳和阮懿约在一家设计师工作室见面，阮懿停车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付晓芝。 不用问也知道，付晓芝是一起来陪选伴娘服的。 阮懿跟付晓芝一起进了工作室，彼时，方沁阳已经在里头等了，她身边的人就是设计师。 方沁阳选了好几款伴娘服，阮懿试穿了一轮之后，选了一件绸缎质地的v领款长裙，不至于喧宾夺主，但也足够正式。 长裙是素色的，这色系十分适合她。 阮懿穿出来之后，方沁阳和付晓芝都说漂亮，于是就定了这条。 忙完这些，已经到午饭时间了，方沁阳说要请吃饭，于是三个人找了一家烤肉店坐了下来。 吃饭聊天的时候，方沁阳和付晓芝聊到了情人节礼物，阮懿才猛地反应过来，二月十四号快到了。 付晓芝随口问阮懿：“阮懿，你打算送徐斯衍什么？” 阮懿摇摇头，“要不是你们说，我都不记得情人节。” 方沁阳：“现在想也不迟，你们应该第一次过吧？” 阮懿：“确实。” 之前别说情人节了，春节都不一定能一起过，但这也就面临一个很严肃的状况。 阮懿想不到该送徐斯衍什么礼物。 于是她开始询问方沁阳和付晓芝的建议：“有参考吗？我之前没送过情人节礼物。” 方沁阳：“礼物这个东西嘛，讲究一个投其所好——你觉得徐斯衍现在最需要什么？” 阮懿陷入了沉思。 付晓芝：“我看他什么都不缺，就缺爱。” 阮懿：“……嗯？” 付晓芝：“我觉得你都不需要买什么礼物，情人节那天去公司给他送个爱心便当他就开心到原地升天了，信不信？” 方沁阳：“我也觉得。” 阮懿：“但这会不会有点没诚意？” 付晓芝：“不会，徐斯衍他想要的肯定不是什么贵的礼物，他要的就是你心里有他的那个感觉。” “要不这样，你随便送他一支钢笔或者是一条领带，再按我说的那么做，指定靠谱。” 第709回 羡慕不 阮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付晓芝和方沁阳给的建议都记了下来。 付晓芝和方沁阳见阮懿记得这么认真，对视了一眼之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你跟徐斯衍有没有什么后面的计划？” 阮懿：“现在这样挺好的。” 虽然这个问题很委婉，但阮懿一下就能理解她们的意思，也不避讳直说自己内心的想法。 ——没错，即便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仍然没有考虑过和徐斯衍复婚这件事情。 很多人把婚姻当做ài情的结果，但阮懿不以为然。 感情是感情，婚姻是婚姻，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拥有过婚姻了，所以并不觉得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去追求，她和徐斯衍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很好。 付晓芝：“也是，结婚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方沁阳：“不是吧，你这是已经后悔了？郑老板听见该伤心咯。” 付晓芝：“倒也没后悔，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吧，相处和谐就行了，没必要非得奔着那个所谓的结果去。” ——首发 午饭和方沁阳还有付晓芝分开以后，阮懿又开车去了一趟商场，目的是给徐斯衍选情人节礼物。 情人节还有半个多月，但她很快也要开学了，忙起来也就没空准备了。 阮懿刚把车停在商场，就收到了徐斯衍的微信：【在哪里？】 阮懿：【还在外面。】 徐斯衍：【我今天可以准时下班。】 阮懿：【那我订个餐厅？】 徐斯衍：【你来接我吧。】 阮懿：【可以，那我六点在楼下等你。】 徐斯衍：【[爱心]】 阮懿看着那颗红色的爱心，有点想笑——徐斯衍平时聊天一板一眼的，没想到他也会有用这种表情包的时候。 收起手机，阮懿从地库走进了商场，商场的负一层刚好有一家卖钢笔的店面。 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品牌，价格比不了那些奢侈品品牌，但看起来还算有格调。 阮懿进去逛了一圈，很快被柜台里一支钢笔吸引了注意力—— 笔身底色是黑色的，上面有星空元素，还有一只月亮。 店员见阮懿盯着那只笔看，便马上上前为她做介绍：“这是品牌限定款，我们店面只有两支了，您喜欢的话，可要抓紧了。” 阮懿沉吟片刻，收回视线看向店员，微笑：“那麻烦您帮我包起来吧，刷卡。” 店员：“好嘞。” 结账的时候，店员笑着和阮懿闲聊，“给男朋友买情人节礼物哇？” 阮懿：“嗯。” —— 临近六点，阮懿将车停在了惠通写字楼的地库里，然后拍了张照发给徐斯衍。 徐斯衍：【马上下来。】 阮懿没有再回，等着徐斯衍下来找她。 过了几分钟，阮懿透过车窗看见了徐斯衍的身影，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一起交谈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的。 阮懿猜测，对方可能是惠通的某位高管，应该是在和徐斯衍聊工作。 于是，阮懿没有去出面打扰他们——虽然她和徐斯衍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但阮懿并不想太过张，尤其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徐斯衍工作。 但阮懿刚做出这个决定不久，徐斯衍却已经走到了她车前，很自然地敲了敲窗户。 阮懿只好降下车窗。 站在徐斯衍身边的那名高管马上就认出了阮懿，很有眼力价地说：“那，徐总，你先忙，药厂的事情明天我把资料带过来。” 徐斯衍：“好，辛苦了。” 高管微微颔首，迅速转身离开，徐斯衍绕过车身坐上了副驾。 阮懿：“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徐斯衍：“没有，出电梯的时候刚好碰上，随便聊几句而已。” 阮懿：“我们晚饭吃什么？” 徐斯衍：“我朋友开了一家粤菜馆，去试试么？” 阮懿：“地址给我。” 徐斯衍报了一串地址，阮懿开了导航之后便踩下了油门。 车子驶出了地库之后，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射进来，打在了阮懿的脸上，光很温柔，她也很温柔，徐斯衍侧目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很少这样如此平静安宁地坐在副驾上盯着一个人看，这一瞬间，他觉得阮懿就是他的全世界。 最后是微信的提示音将徐斯衍的思绪拽了回来。 徐斯衍拿起手机，看到了原野发来的消息。 原野：【提醒你一句，半个月以后情人节，别忘了给阮懿准备礼物。】 徐斯衍：【准备好了。】 原野：【哟呵，这么积极？准备什么了？】 徐斯衍：【你管我。】 原野：【这叫关心，我是怕你送错了，毕竟你之前有过先例。】 徐斯衍被原野说得马上就想起了去年阮懿生日的那档子事儿。 徐斯衍：【这次没有，你别操我的心了，想想你自己吧。】 原野发来了一张鸽子蛋钻戒的照片。 上面是粉钻，尺寸大得有点晃眼。 原野：【我打算情人节跟小鱼求婚了，估计今年下半年婚礼，羡慕不？】 徐斯衍看看这句话，再看看上面那张照片，越看越觉得刺眼。 他直接不搭理原野，放下手机，再次看向开车的阮懿。 ……怎么可能不羡慕呢。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结婚，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对婚姻无所谓的人，他也一度不断安慰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再奢求更多。 可看到别人求婚结婚，还是会羡慕。 “是临时有事吗？”阮懿瞟了一眼徐斯衍。 徐斯衍：“没有，原野的消息。” 他低着头，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他准备和俞宁求婚了。” 阮懿：“是吗，那很好啊。” 她只是微笑了一下，口吻和平时也没多大区别。 徐斯衍：“没想到他也有想结婚的一天。” 阮懿：“很正常，遇上合适的人就会想要安定下来了，小鱼和原野很般配。” 徐斯衍：“那你呢。” 短短的三个字，背后却包含了太多的问题。 我是不是你合适的人？ 你想不想安定下来？ 你现在有没有改变主意？ 阮懿这么聪明，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手打着方向盘，视线看着前方，声线照旧很柔和：“斯衍，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就很好，我暂时没有过其它考虑。” 第710回 礼物 徐斯衍对于这话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阮懿和之前的不同。 之前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最后一句一定是“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就结束”。 可她今天没有说。 这算是一个不小的突破——至少说明，她现在没有想着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徐斯衍有些兴奋，他压了压情绪，轻轻点点头，“我明白了。” 试探不需要太多，点到为止，只要阮懿有变化，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是知足的。 —— 阮懿上个学期带的是大四，这学期，大四的学生出去实习了，阮懿便被安排了大二的课程，带课比上学期多了不少，很忙。 但也是有好消息的——职称评选很顺利，二月十四号这天刚下课，阮懿收到了院里的通知，成功地从副教授升到了正教授。 阮懿此时不过三十二岁，能到这个位置算是开挂了——当然，她也自知没办法和小部分天才比，她顶多算个学习不错的普通人而已。 阮懿这边刚接到院里通知不久，徐斯衍刚好就发来了微信。 徐斯衍：【今天下午有课么？】 他们早在前两天就说好要一起过情人节了，阮懿知道徐斯衍为什么发消息过来。 她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课程表，沉吟片刻后给徐斯衍回复：【有一节课，到三点半。】 徐斯衍：【我去接你。】 阮懿：【你下午没安排吗？】 徐斯衍：【你在知行楼上课么，北门等你。】 阮懿：【好。】 回完徐斯衍的消息，阮懿打开手边的托特包，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钢笔看了一眼，然后从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拎着包离开。 办公室里的同事见阮懿要走，便随口问：“阮老师今天没课了？” 阮懿：“嗯，先回去了。” 阮懿去教职工停车场开了车，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趟食材，接着便回到了家里。 清和看到阮懿出去两三个小时就回来，吓了一跳：“壹壹，生病了？” 阮懿摇摇头，“我今天的课上完了，回来给斯衍做午饭。” 清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阮懿看到后，跟她解释了一句：“今天是情人节，我们约好了一起过节。” 如此一来，清和恍然大悟。 做饭对于阮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她也早就把徐斯衍的口味摸清楚了。 中午做了一道辣炒牛肉、一道辣椒炒蛋还有一份清炒上海青，装到了新买的便当盒里。 做完饭的时候，是十一点半。 阮懿简单换了套衣服，就带着便当出门了。 从大学城这边，到惠通的办公室，即便是不堵车，也得开半个多小时。 —— 为了三点能准时出发去工大接阮懿，徐斯衍直接将午饭时间用来工作了，还特意告知蒋晨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徐斯衍刚刚看完一份报表签了字，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注意力被打断，徐斯衍的脸色不怎么好，他皱眉：“谁？” 外面没说话，但敲门声还在继续。 徐斯衍放下钢笔揉了揉眉心，“进来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办公室的门，直到门打开的那一刻，整个人忽然僵住。 “你在忙吗？”阮懿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看到徐斯衍的表情，轻轻问了一句。 徐斯衍听见她的声音之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阮懿将手里的保温袋放到桌上：“给你送午饭。” 徐斯衍的表情有些懵。 阮懿笑着解释：“情人节的惊喜，吓到你了吗？” 徐斯衍闻言，马上动手打开了那个保温袋，摸到了里面两个还在发热的便当盒。 盒子还没打开，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徐斯衍：“一起吃？” 阮懿点点头。 徐斯衍带着便当和阮懿到了茶几这边，两人坐下来一起吃午饭。 徐斯衍：“你早就计划好了。” 阮懿：“算是吧。” 徐斯衍：“这是情人节礼物么？” 阮懿：“那你喜欢吗？” 徐斯衍：“喜欢，还想要。” 他是真的没想过阮懿竟然会亲自过来公司给他送饭，这种要求，即便他敢想，也不好提出来。 阮懿笑着说：“那以后有机会再来送。” 她停顿了一下，“我有个好消息和你分享。” 徐斯衍：“什么？” 阮懿：“职称评选的结果出来了，我通过了。” 徐斯衍：“恭喜。” 他喊了她一句：“阮教授。” 阮懿：“你是第一个这么喊我的人。” —— 午饭之后，徐斯衍还要继续处理工作，阮懿便找了本书，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没打扰他。 徐斯衍又忙了两个多小时，三点左右，终于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阮懿看到徐斯衍起身，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了茶几上：“你忙完了？” 徐斯衍“嗯”了一声，“我们走吧。” 阮懿：“等等。” 她从包里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走到了徐斯衍面前，递给他。 徐斯衍看着那个黑色的纸袋，有些怔：“什么？” 阮懿：“礼物，打开看看吧。” 徐斯衍马上接过来，在阮懿的的注视之下拆开了包装，看到了里面的钢笔。 黑色的钢笔，上面是银色的月亮。 徐斯衍将钢笔攥在手里，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 阮懿：“我想其它东西你也不是很缺的，想送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你喜欢吗？” 徐斯衍：“喜欢。” 怕不够似的，他又补充：“很喜欢。” 对于他来说，这支笔的意义已经超过了它原本的价值。 其实徐斯衍对于情人节礼物没有什么执着，刚刚阮懿送便当过来时，他已经将它当做了礼物，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徐斯衍将钢笔放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折回阮懿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阮懿就这么被徐斯衍牵着手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蒋晨和另外几个高管，几人看他们的眼神格外暧昧。 还好阮懿不是那种容易不好意思的人，简单打招呼算过去了。 徐斯从阮懿手中拿了钥匙，开了她的车。 车子发动以后，阮懿才想起来一个问题。 她看了看窗外的路，出声问徐斯衍：“我们去哪里？” 徐斯衍：“到了你就知道了。” 阮懿笑：“这么神秘吗？” 徐斯衍：“那你期待么？” 阮懿点头：“嗯。” 第711回 我可以一直当你的股东 既然徐斯衍想要保持神秘，后来阮懿也没有缠着他问了。 车子又开了五六分钟，阮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回大学城的路——她更好奇徐斯衍要带她去看什么了。 阮懿此前猜测这个惊喜多半是情人节礼物，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阮懿怀着一腔好奇心看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二十几分钟，车停在了大学城新建的一个商区。 这个商区去年下半年刚刚竣工，目前正在招商阶段。 和大型商场不一样，这边每一家门店都是独立的。 可是这边还没开业，徐斯衍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阮懿一脸疑惑地看向徐斯衍，彼时徐斯衍已经拔下了车钥匙，“下车。” 阮懿和徐斯衍一起下了车，停下来四处看了看。 工作日，附近人也不多，这场合怎么看都不像适合过情人节的地方。 阮懿正这么想着，徐斯衍已经走上来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朝商区里头走。 阮懿跟着徐斯衍走了大概两三百米，最后，被他带进了商区一楼的某家门店门前。 阮懿看着徐斯衍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面的防盗锁，面露惊讶。 还没来得及问，门已经打开了，徐斯衍提醒她：“进去看看。” 阮懿迈步走进去。 店铺很大，目测有一百五十平，正中央有一个吧台，其余的位置规规整整摆放着木质餐桌和椅子。 整体的装修是偏向于日系的，以暖色调为准。 阮懿虽然很喜欢这个装修风格，但还是没太弄明白徐斯衍喊她过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徐斯衍双手按上了她的肩膀，推着她向里走，“进去看看。” 经他这么一说，阮懿才注意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面积很大的后厨。 走进去之后，阮懿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摆在对面的那台烤箱——unox的最新款，之前她曾经看到过蛋糕店的女老板在朋友圈发过这台机器的价格。 除此之外，后厨还有冷柜和各种烘焙器材，样样价值不菲。 “你觉得怎么样？”徐斯衍问。 阮懿回过神来，“你要开店？” 除了这个之外，她似乎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徐斯衍摇摇头，“情人节礼物。” 阮懿：“……” 给她的？ 见她不说话，徐斯衍又说：“我想送你一个比较特别的礼物，之前阿姨说你想开甜品店。” 阮懿难得地有些反应不过来，消化了半天才说：“不太合适。” 虽然她和徐斯衍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平时互相送送礼物也正常，他们两个人经济情况上差距的确很大，阮懿不会硬撑着打肿脸充胖子，但也不想占太多便宜。 徐斯衍早就猜到了阮懿不会接受，“不是白送你的。” 他说，“这家门脸我买下来了，本来就是当做投资用的，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股东，营收算我的。” 阮懿：“这商区的商铺每平的价格到10了吧？加上装修、设备的投资，成本起码两千万出头了，就算开业后每个月盈利二十万，也要八年多的时间才能回本，更何况根本不可能盈利那么多。” 徐斯衍：“八年不够，那就十八年，二十八年。” 他说，“我可以一直当你的股东，考虑一下么。” 阮懿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了，她走到烤箱前停下来，抬起手摸了摸电子操作屏，“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徐斯衍实话实说：“过年前。” 阮懿：“那设备供应商效率还挺高的。” 徐斯衍：“你要试试么？” 阮懿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对徐斯衍说：“我接受你的提议，我代管，但经营权在你，不过我平时工作比较多可能顾不上这边，你介意我找个人吗？” 徐斯衍：“你决定，我不干涉。” 阮懿拉着徐斯衍走出来，两人在外面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阮懿又认真环视了一遭四周，发现吧台那边竟然连咖啡机都准备好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 人都是细节动物，有人会记得自己的喜好和想法本身就值得感动了，更何况，徐斯衍不仅记下来了，还将她的想法全部付诸于实践。 这其中的投入里，金钱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那一环。 阮懿从来不是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 阮懿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徐斯衍，“斯衍，谢谢你。” 徐斯衍：“你开心么？” 阮懿点头：“嗯，很惊喜。” 徐斯衍：“我只想你开心。” 他说，“和你做的比起来，我现在的行为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我没有你那么细心，但以后我会慢慢向你靠拢的。” 阮懿认真地听完了徐斯衍的这番话，她抿着嘴唇，沉默了很久，之后露出了一抹笑。 阮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徐斯衍身边，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吃饭吧。” 她微笑地看着他，“我请客。” 徐斯衍跟着她站起来，“好。” —— 晚饭是阮懿选的餐厅，吃的是法.国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情人节，店里每一张桌上都摆着玫瑰花，还有钢琴师和小提琴师在演奏，气氛格外浪漫。 说起来这还是阮懿和徐斯衍第一次单独在外面喝酒。 之前两人单独吃饭的时候，几乎都不会碰酒，因为要开车。 红酒不至于让人醉，两人小酌了一把，晚饭之后，便走出餐厅去外面散步。 路上节日氛围很浓厚，虽然是工作日，但仍然能看到不少情侣，商圈的广场上挂满了粉色和红色的气球，中央还有个很大的爱心霓虹灯。 徐斯衍牵着阮懿的手，两人的步伐都放得很慢。 散了几分钟步以后，两人碰上了在路边卖玫瑰花的小摊贩。 看起来是出来兼职的大学生。 女生拿着花挡在两人面前，笑盈盈地说：“先生，给您女朋友买一束花吧，我这里价格很公道的。” 徐斯衍被“女朋友”这个称呼取悦到，很豪气地买下了全部的玫瑰花。 阮懿看着那一大束玫瑰，无奈：“这么沉，我们车停很远的。” 徐斯衍：“可以带去近一点的地方。” 他指了指几十米开外的酒店。 阮懿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戳了戳他的下巴，“你好像学坏了。” ——徐斯衍x阮懿番外完，明天开始周义x郑翩跹—— 第712回 声情并色（周义×郑翩跹） 郑翩跹发现自己正被人跟踪时，刚从校园出来不到十分钟。 港城的夜热闹繁华，也意味着危机重重，蛰伏在夜色里的那一双双眼睛，不知何时就会盯上她。 郑翩跹手提着拖特包，低头，加快了步伐，余光时不时向身后看。 凌晨时分，港大门禁已经生效，学校附近略显安静，最适合行凶——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郑翩跹依旧低着头，保持着刚刚的姿态走路，乍一看和平时没有多少区别，可额头和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前面是一个路口，左右两条路。 谁都不知道拐过弯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郑翩跹深深地吸气，她将手伸到包里，握住手机，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我问你为什么跟我分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女声。 郑翩跹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对面忽然窜出了一对情侣。首发 准确地说，是在闹分手的情侣—— 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点是，这对男女出现得过于突兀，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人也没有料到，大约是怕被发现，郑翩跹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郑翩跹再度朝对面看过去时，那名男人开口了，他一只手摆弄着领带，郑翩跹看到了他关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衬衫挽起的袖子露出了他的小手臂，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 路灯只照到了他一半的脸，但仅凭这一眼，也能看出对方是个长相上乘的男人。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他的语调懒散，乍一听温柔，但每个字都透着不在意。 他对面的女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周了，你每天都带我出去约会，昨天我们还去了酒店，你……” “只是约会而已，”他轻笑，“玩之前，你应该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 郑翩跹看着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心说：还能是什么样的人，渣男呗。 但她现在确实需要和渣男合作一把了——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郑翩跹迈步走到了男人面前，挽住他的手臂。 男人垂眸朝她看过来。 这一次，郑翩跹看清楚了他的脸，硬朗的线条，深邃的双眼，还有两片薄唇。 那双桃花眼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睨着她，似乎是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郑翩跹直接转向对面的女人：“他是我的人，和你不过玩玩而已。” 男人的眉毛微微挑起，眼底的笑意更浓。 那女人自然是不信的，转头去求证。 男人抬起手臂，暧昧地搭上郑翩跹的肩头，将她揽入怀里，“宝贝儿，你怎么来了？” 郑翩跹：“想你了。” 男人轻笑，手指绕过她的长发，“那，跟我回家？” 原本在纠缠的女人听见两人的对话，脸色铁青，最后破口大骂了一句脏话，转身走了。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郑翩跹下意识地要松开男人的小臂，却被他紧紧抱住。 “利用完就扔，不厚道吧，宝贝儿。” 郑翩跹往后瞟了一眼：“你有开车么？” —— 车子驶出有两三公里，郑翩跹仍然在透过后视镜往后看。 直到旁边的男人问她：“看什么？被人跟踪了？” 郑翩跹回过神来，“刚才谢谢你。” 男人打着方向盘，嘴角扬起，没回她的话。 郑翩跹：“方便的话，把我放在中环。” 男人这次直接笑出了声。 郑翩跹疑惑地看向他。 “你平时就这么谢人的？”他说，“我以为，没有一顿饭，也得有杯酒。” 郑翩跹掏出钱包，抽了一打纸币出来，“谢谢。” 刺啦。 男人踩下了刹车，低头扫了一眼她递上来的一沓钱，“豪横啊。” 见他停车，郑翩跹立刻提高警惕：“你想怎么样？” 她虽然在极力保持淡定，但两人同处一个空间，她的慌张并不能百分百掩盖。 男人见她有些害怕，玩心大起，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一点点逼近她。 在距离她的脸大概有二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抬起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颊，“你猜我想怎么样？”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周，“你这一身加起来有三十万港币了吧，不如我把你衣服扒了卖钱？” 郑翩跹：“你一个开911的，不至于。” “车是我租的。”他说，“泡妞嘛，总得准备点东西充门面。” 郑翩跹又扫过他的左手腕，“百达翡丽也是租的？” 男人又是一笑，原本停在她脸侧的手收了回来，两人的距离也拉开不少。 “自我介绍一下，周义。西周的周，仁义的义。”他朝她伸出手，这次友好不少，称得上彬彬有礼。 郑翩跹朝他递过手，“郑翩跹。” “翩跹？”他握住她的手，“一听就是港城人的名字。” 郑翩跹感觉到他握手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马上抽回来。 周义不以为意地笑了：“一起吃个饭？” 郑翩跹正要拒绝，手机忽然响了。 周义比了手势，微笑，示意她先接电话。 郑翩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接起来。 “你还没回公寓？” 电话那边是个男人的声音，周义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公寓？ 他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遇到了点事情。”郑翩跹并未注意到周义探究好奇的目光，“你今天不忙么？等我，马上回去。” “在哪里，我去接你。” 郑翩跹看了一眼附近的路标，对那边报了地址：“大概多久？” “十分钟。” 通完电话，郑翩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看向周义：“今天谢谢你，不麻烦你了。” 周义勾起嘴角，“有人接？” 郑翩跹：“嗯。” 周义：“男朋友？” 郑翩跹没回答。 她是有些傲冷的性子，不喜欢和人分享生活，何况，她对周义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她是瞧不上周义这种情场浪子的。 郑翩跹准备直接下车，周义忽然又出声：“你男朋友知道我是你的么？” 郑翩跹：“……” 周义：“要不一会儿我跟他说一声？” 郑翩跹：“刚才我也帮你解决了麻烦。” 周义：“你怎么知道那是麻烦？那叫情趣。” 郑翩跹：“……ok，感谢你替我解决麻烦，你需要什么报酬？” 周义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朝郑翩跹递过去，“先加个好友。” 第713回 绿 郑翩跹虽没有多少恋爱经验，但身处这圈内，见多了纨绔子弟们把妹的手段。 眼前周义这种索要联系方式的手段，并不高级。 郑翩跹平日时常被这样骚扰，她内心对这种手段是十分不屑的，也不想加他。 周义的二维码递过来已经有快一分钟了，见郑翩跹不动，他笑着说：“那我就只能下车去跟你男朋友打招呼了。” 郑翩跹考虑了几秒，拿起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行了么？”她问。 周义满意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按下中控锁，“改天联系。” 郑翩跹迫不及待地下车。 周义：“你删了我也没用，我还有其他办法能找到你。” 郑翩跹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没理他。 这男人脑子转得还挺快的，连她打算下车后把他删了这件事情都考虑到了。 —— 周义开车调了个头，找了附近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停了下来，随手打开郑翩跹的朋友圈翻了翻。 她朋友圈只公开了最近半年的内容，里头发的基本上都是她的画作，连一张本人的照片都找不到。 有意思。 周义勾起嘴角，他好像，还没接触过这类型的女人。 不过…… 想到电话那边的那个男人，周义放下了手机，抬头去看不远处的郑翩跹。 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一辆墨绿色的林肯领航员停在了郑翩跹面前。 郑翩跹很熟练地打开副驾坐了上去，车子绝尘而去。 看这熟悉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坐这车了。 嗯……墨绿色的车，挺适合她男朋友的。 周义低笑了一声，抄起旁边的手机，给郑翩跹发了条微信。 【你男朋友的车不错，颜色挺别致。】 —— 郑翩跹刚刚上车，郑凛叙就开始问她晚归的原因：“又在画室泡着了？最近风头紧，你能不去学校就不去。” 郑翩跹点点头，“好，哥。” 她刚应完这句，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郑翩跹打开，扫了一眼周义发来的消息，直接把手机丢在一边。 郑凛叙：“谁的微信，不回一下？” 郑翩跹：“不认识的人，不用回。” 郑凛叙：“你会加不认识的人微信？” 他侧目看着她，“翩跹，你有事瞒着我。” 郑翩跹：“……” 斟酌一番后，她还是如实和郑凛叙交代了被人跟踪的事情，以及她拉着突然出现的周义化解危机的过程。 郑凛叙听完后，眉头已经紧紧皱起，“太危险了。” 他说，“明天开始你搬回祖宅住，暂时不要去学校了，你想画画，我在小楼给你弄个房间。” 郑翩跹并不喜欢被人监视的生活，但眼下情况特殊，郑家四面楚歌，她也不想给郑凛叙添麻烦，便答应了：“那我平时出门的话——” “我让阿九和小路跟着你。”郑凛叙说，“你尽量少出门。” 郑翩跹盯着郑凛叙的侧脸看着，许久没有回话。 郑凛叙：“记住我说的了么？” 郑翩跹：“嗯。” 她问他，“哥，你累不累？吃饭了么？” 郑凛叙摇摇头，“你呢？” 郑翩跹：“我也还没。” 郑凛叙：“那我一会回公寓给你做。” 他习惯性地将做饭任务包揽过来，“今晚我住你侧卧，明天早上直接送你回祖宅。” 车停在公寓楼下，郑凛叙和郑翩跹先后下了车，两天说着话走进楼宇门。 郑凛叙处理公务长达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自然也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被一辆高调的911跟了一路。 周义降下车窗，看着一男一女走进公寓，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 还真是同居了啊。 这次的墙角，有点不太好撬。 —— 郑翩跹和郑凛叙是郑家四个孩子里年龄差最小的，两人从小几乎没有分开过，饮食习惯也几乎相同。 晚饭，郑凛叙做了两份鹰嘴豆杂粮牛排沙拉，兄妹两人在灰色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郑翩跹往嘴里送了一块菲力，看到郑凛叙眼下的乌青后，有些心疼：“你又几天没睡了？” 郑凛叙：“这几天比较忙，没事。” 郑翩跹垂下眼睛，“哥，对不起。” 郑凛叙失笑，“你跟我道什么歉？” 郑翩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和姐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什么都帮不上。” 自从郑家出事以来，郑翩跹时常会有这样的挫败感。 郑父郑母一共有四个孩子，郑翩跹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大哥比她整整大了十七岁。 父母走得早，郑翩跹记忆较为清晰的时候，青成资本就一直是大哥郑凛域在打理，郑玥宓作为分公司的经理，给他帮帮忙。 但集团的责任，几乎都是压在郑凛域身上的。 郑翩跹作为郑家年纪最小的一个，从小便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因此她可以从小到大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不去社交，不去学上课，读建筑系。 这也导致，郑凛域夫妇意外去世、郑家四面楚歌、风声鹤唳之时，她成了最“没用”的那个。 即便是想帮忙，也心有余力不足。 “你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行了。”郑凛叙笑着宽慰郑翩跹，“家里的事情，我会和姐会尽快处理好的。” —— 晚上，郑凛叙在郑翩跹这边住了一夜。 早晨，兄妹两人在公寓简单吃了一顿早饭之后，郑凛叙就拖着郑翩跹的行李箱下了楼，亲自送她回祖宅。 公寓楼下，不远处的大众车内。 周义看到郑翩跹跟在拖着行李箱的男人身后走出来，随手戴上墨镜，发动了车子。 旁边的高昂全程一头雾水：“干嘛去？” 周义：“泡妞。” 高昂：“？？？”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旁边的周义已经踩下油门。 周义打着方向盘，和前面那辆墨绿色的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方车速慢，他就只能更慢。 高昂忍不住吐槽：“不是，周二，你怎么鬼鬼祟祟的，我看你不像泡妞，像搞特务。” 周义看着前面的车，“也可以这么说。” 高昂：“？” 周义：“我新看上一个。” 他勾勾嘴唇，“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样。” 高昂翻白眼：“你每次都这么说。” 周义：“这次真不一样。” 高昂：“哪里不一样？” 周义：“有男朋友了。” 高昂爆了句粗口：“你怎么越来越没下限了？” 第714回 踢到铁板了 周义完全不介意被人这么吐槽，甚至还笑着问：“合着我以前在你心里还是个有下限的人呢？” 高昂：“……” 周义：“前面那辆林肯，见过么？” 高昂往前瞄了一眼，注意到那辆车之后，恍然大悟：“你这真搞特务呢？跟踪？” 他看了一眼车牌，上面一串“5”，“看这车牌不简单啊。” 周义：“猜测是她男朋友。” 高昂：“你头挺铁，在别人的地盘撬人家的墙角，你也不怕客死他乡。” 周义吊儿郎当地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车已经驶出了中环。 高昂透过车窗看着路标，更加确认自己刚刚的推测没有错。 周义看上的这个女人，不好撬。 林肯驶入一条专用道路，入口处便有一堆保镖和保安守着，周义根本上不了这条路。 他踩下刹车，停在外面的大道上，降下车窗往外看。 林肯的车窗降下，一名保镖走上去，和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鞠了一躬。 车子驶进那条路，就再也看不见了。 周义问高昂：“知道里面是谁么？” 他不是港城本地人，刚来几个月，不了解这边的情况。 高昂比周义来得时间长点，“在港城，能住这种规模山庄的没几家，不过——” 他话锋一转，“你看上的那姑娘，都被带回祖宅了，你还是歇菜吧。” 周义：“哦？有什么说法么？” 高昂：“像他们这种家庭，带女人回祖宅，基本上就代表要入家族了，你这泡妞风险成本太高，别真把自己玩死。” 周义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视线看向条戒备森严的路，轻笑：“这样啊，那更刺激了。” —— 郑翩跹回到郑家祖宅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三天都没踏出去过半步。 第四天，学校有一节重要的专业课，郑翩跹必须亲自过去交作业，于是她通知了保镖安排车子送她去了学校。 在学校待了一个上午，下课之后，郑翩跹一边拿手机给保镖发消息，一边往外走。 几步路之后，竟然撞上了人。 郑翩跹习惯性地抬头：“不好意思——是你？” 一抬眼，她便认出了对面的男人，与此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周义看到郑翩跹避之不及的动作，勾起了嘴角，歪头睨着她：“这么怕我？” 郑翩跹：“刚刚不好意思。” 丢下这句话，她便绕过他离开。 啧，真无情。 周义懒散地扯了扯领口，亦步亦趋跟上了她，“好歹救过你的命，不用这么躲着我吧，一起吃个饭？” 郑翩跹：“我还有事。” 周义：“什么事，约会啊？” 郑翩跹蹙眉，被他缠得有些不耐烦：“和你无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等候在外的几名保镖看到郑翩跹身边跟着一个男人，立马走了上来，一脸警告地看着他。 “小姐。”保镖毕恭毕敬喊了一句郑翩跹，“这位是？” 郑翩跹：“不认识，走吧。” 郑翩跹亲自说了不认识，保镖自然不会再对周义客气，抬起手臂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半分。 周义看着郑翩跹被两名保镖护送离开的背影，玩味地笑了起来。 这男朋友看得够紧的啊。 高昂刚下课过来，就看见周义站这边发呆，顺势拍了一把他的肩膀，“你不是来泡妞了？愣这儿干嘛？” 周义回过神来，“黄了。” 高昂：“黄了？” 周义：“人不搭理我，绝情得很。” 高昂被逗乐了，“你小子也有踢铁板的时候？不过也是，人男朋友那么有钱，你没什么吸引力。” 周义没说话。 高昂贱兮兮地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样，北城大太子不在自己的地盘也不好使吧？” —— 郑翩跹再见周义，是在当代建筑史的专业课上。 这堂课是两个班一起上的，在阶梯教室。 郑翩跹照旧是被保镖送来的，她找了一排空位置，刚放下包坐下来，身边就多了个人。 一转头，又对上了周义那张优越的脸。 他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比之前多了些少年气，那双桃花眼底带着浓浓的笑意。 阴魂不散。 郑翩跹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词。 她面无表情拿起包便要换位置，周义眼疾手快抢走了她的包。 郑翩跹：“还给我。” 周义：“不还。” 郑翩跹：“……” 周义把椅子拽下来，努努嘴，“坐。” 阶梯教室人多，郑翩跹不想做人群焦点，思考片刻后还是坐了下来。 周义对此很满意，放下包，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郑翩跹从包里拿出书和平板，耳边传来周义的声音：“我忘带书了，一会儿等一起看么？” 郑翩跹侧目看他。 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周义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周义朝她伸出手，“我是工商管理学院的，你学长。” 郑翩跹：“……” 周义：“不信啊？” 郑翩跹：“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周义：“旁听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偶尔也要学学艺术，陶冶一下情操。” 郑翩跹冷笑了一声，没理会他递上来的手，随手翻开了书。 周义：“这么冷淡？” 郑翩跹：“我们不熟。” 她直截了当地对他说，“你也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我对你这种类型，没什么兴趣。”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底满是戏谑和玩味，他赤裸地打量着郑翩跹，郑翩跹愣是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他长了一双桃花眼，定睛注视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 “我没理解错的话……”他微微挑眉，“学妹，你以为我在追你？” 郑翩跹：“……” 周义：“那还真是误会一场。” 他笑着说，“我比较喜欢辣妹，你这样的……不是我的菜。” 郑翩跹：“那你离我远点。” 周义：“别啊，我呢就是单纯想跟你交个朋友，没恶意。” “我刚来港城，人生地不熟的，想交几个本地朋友带我玩儿。”他说得振振有词，“上次正好帮了你，礼尚往来不为过吧？” 郑翩跹盯着他看了半分钟，“你说你是我学长，又说你刚来港城，撒谎记得打草稿，别自己打自己的脸。” 周义再次笑出来，“哟，伶牙俐齿啊。” 第715回 这么豪气 郑翩跹这次直接不理他了，满嘴谎话又轻佻，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做人警惕一些总没有坏处。 周义：“没人规定学长一定得是本科学院的吧？” 他拿出学生卡来放到郑翩跹手边，让她自行判断。 郑翩跹一眼就认出了港大的学生卡，定睛一看，学生卡上还真是周义的照片，他的确是工商管理学院的，专业是统计与运筹学，研一。 现在十月份，倒是能跟周义之前说的刚来学校没多久对得上。 港大的统计与运筹学是重点专业，研究生申请条件很高，郑翩跹虽然不是工商学院的，但也对此有所耳闻。 看完学生卡，郑翩跹不由得侧目多看了周义几眼。 她对周义的印象很不怎么样，花心轻浮，吊儿郎当，脸是很帅没有错，但那张脸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会好好学习的。 所以，即便他们第一次碰面是在学校附近，她也很偏见地以为他是在泡大学生、无所事事的二世祖。 这些情绪，郑翩跹在打量周义时，都写在了眼底。首发 周义一眼便洞穿：“你好像很惊讶？” 郑翩跹直说：“你看着不像是会安生读书的人。” 周义：“为什么？” 郑翩跹：“感觉。” 周义：“确定不是偏见？” 郑翩跹：“也可以这么说。” 她向来不会迂回，对于没兴趣的人，更不会卖他面子。 周义很轻易就能从郑翩跹的态度中感受到她的随意和自如，他啧了一声，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人。 两人说完这几句话，教授进来上课了。 郑翩跹拿起笔来，视线聚焦在了讲台上。 一节课下来，周义没怎么“骚扰”郑翩跹，他全程表现得很正常，看着像是真心来旁听的。 这节课结束，就是午休时间了。 郑翩跹收拾东西的时候，周义忽然说：“中午去哪吃？” 郑翩跹头都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 周义：“一起吃顿饭，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样？” 郑翩跹这时正好收好了包，听见这句话果然抬起了头。 周义忍俊不禁，“你这么烦我啊。” 郑翩跹答非所问：“餐厅你自己选。” 周义：“我人生地不熟，你选吧。” —— 郑翩跹和周义一起走出教学楼，保镖马上迎了上来。 “小姐。” 郑翩跹：“我和朋友一起吃个饭，去九-龙。” 保镖颔首，看向周义：“小姐，他一起坐车么？” 郑翩跹没答，给了周义个眼色，让他自己考虑。 周义：“正好今天没开车，麻烦了。” 于是周义就这么跟着郑翩跹上了车。 两个保镖坐前排，周义和郑翩跹坐在后排。 车是宾利欧陆，从车内的装饰来看，平时应该是男人来开的。 周义马上就想到了郑翩跹身边的那个男人—— 正这么想着，周义就听见前排的保镖问郑翩跹：“小姐，要跟先生汇报吗？” “不用。”郑翩跹拒绝得干脆利落。 这个时候，郑凛叙肯定很忙，她身边有保镖跟着，周义也做不了什么，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情去分散他的精力。 保镖：“好的，明白。” 周义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点见不得人的意思，他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车停在餐厅门口后，两名保镖没有跟着一起进去，而是守在了门外。 郑翩跹和周义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了下来，服务生送上菜单后，郑翩跹对周义说：“随便点。”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豪气。” “不过，我对港城菜不熟悉，还是你来吧，”周义将菜单推到郑翩跹面前，“正好跟着你学习一下什么菜好吃。” 郑翩跹平时经常来这家餐厅，对餐厅的菜单已经倒背如流。 她没有看菜单，按之前的经验和喜好点了几道菜。 服务生退下后，周义问她：“你经常来这边？” 郑翩跹：“从七八岁开始吧。” 周义：“看来他家味道很正宗啊，这么多年都不腻。” 郑翩跹：“算是吧。” 周义：“正好，我还没吃过正宗的港式餐厅，之前吃的都很寡淡。” 郑翩跹难得多说了几句话：“当地的特色在当地吃才正宗，其他地方的港式餐厅我也吃不下。” 周义：“有道理，我在加州吃中餐也有这个感觉。” 郑翩跹：“加州？” 周义：“我在那边读的大学，ucsd。” 郑翩跹：“那你怎么来港大读研了？” 周义：“一个地方待久了，没什么新鲜感，就想换个城市感受一下。” 他为她倒了一杯水，“我从初中开始就在不同的城市读书了。” 郑翩跹：“哦，你哪里人？” 周义：“北城人。” 郑翩跹突然反应过来，难怪她之前觉得周义说话的腔调怪怪的，原来是带了北城的口音。 周义：“你去北城玩儿过么，回头你要是去了，我招待你。” 郑翩跹：“去过。” 周义：“是么，感觉怎么样？” 郑翩跹：“不怎么样，刚落地就鼻炎了。” 周义：“……” 他难得有接不上话的时候，只能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很快，服务生来上菜了，身边还跟着他们店的经理。 经理是专程过来和郑翩跹打招呼的，还送了她一份礼盒：“郑小姐，这是我们店的月饼礼盒，提前祝您中秋快乐。” 郑翩跹接过礼盒，说了句“谢谢”。 周义看经理亲自出动过来给郑翩跹送礼盒，眼睛微眯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笑着调侃了一句，“面子挺大啊你。” 郑翩跹没理他，拿起筷子吃夹菜吃。 周义正好瞥见外面的保镖，“你的保镖不吃饭？” 郑翩跹：“他们自己有安排。” 周义：“这俩保镖看起来很能打，你男朋友给你安排的？” 郑翩跹抬起头来看了周义一眼，冷冷地说：“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周义：“得嘞，听你的。” 关于周义误会郑凛叙是她男朋友这件事情，郑翩跹并没有想过解释。 一来是他们没熟到那个份上，没有解释的必要，二来，有了这个挡箭牌，周义起码不至于反复骚扰她。 午饭吃完，周义习惯性要招来服务生买单，结果被郑翩跹拦下了。 郑翩跹：“我在这里有长期账户，自动结账。” 周义：“……” 他没来得及回话，就见郑翩跹接起了电话。 第716回 泡 周义不清楚电话那边具体说了什么，但郑翩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煞白煞白的。 “在哪家医院？” “我马上过去。” 郑翩跹火速挂断电话，拎起包就要走。 周义见状，替她拿起了旁边的月饼礼盒，跟上去关心：“出什么事儿了？我能帮上你么？” 郑翩跹没有回应周义的话，加快步伐往外走，周义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郑翩跹从餐厅出来，马上吩咐保镖：“去养和医院。” 保镖：“是，小姐，那你朋友——” 经保镖这么一问，郑翩跹才想起来周义。 她回头看了一眼周义，说：“我有急事，你打车吧，不好意思。” 周义将礼盒替她装到车上，“我好说，你甭管，忙你的吧。” 他看着她焦急的表情，抬起手拍拍她的胳膊，“别着急，需要帮忙搭把手随时联系，反正你有我微信。” 郑翩跹点了点头，随后匆忙上了车。 周义停在原地，看着那辆欧陆绝尘而去后，掏出了手机。 —— 郑凛叙是因为胃出血住院的，这已经是半年之内的第二次了。 郑凛域出事以后，郑家动荡不安，郑凛叙忽然忙碌起来，起初他对管理公司不熟悉，要花大把时间，忙碌时不可避免地饮食不规律，加上应酬时大量喝酒，胃都坏了。 郑翩跹赶到医院的时候，郑凛叙醒过来了，在打点滴。 郑翩跹走到病床前，看到他憔悴的脸色，眼眶已经红了。 郑凛叙：“你怎么过来了？” 郑翩跹：“我要是不过来，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么？” 郑凛叙：“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郑翩跹：“你已经第二次住院了，还说没什么大事，你才二十八岁就这样——” 郑凛叙：“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二姐马上回来，后面我不会这么忙了。” 郑翩跹抿了抿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郑凛叙一眼就看懂了她的这个眼神，他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别胡思乱想。” 话是这么说，但郑翩跹怎么可能真的不胡思乱想——同样是郑家的孩子，她作为年龄最小的那个，背负的压力最小，享受着郑家的一切，但从头到尾都没付出过什么。 特别是在这个阶段，看着郑凛叙这么辛苦，她是真的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郑翩跹下午直接待在了医院，四点钟的时候，郑玥宓回来了。 郑玥宓今年三十二岁，她大学开始就进青城资本做事了，美國那边业务开拓顺利，她功不可没。 郑玥宓性格很强势，平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米七五的身高，穿上高跟鞋职业装以后，气场更为强大——加上她常年在国外，郑翩跹和她见面不多，姐妹之间有些距离感。 郑玥宓是从机场直接赶来医院的，风风火火进了病房。 郑翩跹看见她，喊了一句“二姐”。 郑玥宓拉住郑翩跹的手和她一起坐在病床边，看向郑凛叙：“你最近就安生在医院休养，公司的事情我去处理，江家和刘家——” “都处理好了。”郑凛叙接过郑玥宓的话，“接下来按我们之前的计划走就可以了。” 郑玥宓：“你这么快就处理好了？” 郑翩跹听着他们两个人聊工作，什么话都插不进去，只好去洗了一盘水果端过来。 郑玥宓和郑凛叙聊了一阵子，得知麻烦清理干净之后，心情轻松了不少，便关心起了郑翩跹：“翩跹最近怎么样？” 郑翩跹：“还好。” 她吸了吸鼻子，“二姐，辛苦你了。” 郑玥宓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亲姐妹说这么客气的话做什么，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别乱想了，我和你哥的实力你还不信任？” 为了活跃气氛，郑玥宓随口转移了话题：“最近交男朋友没有？你也二十岁了，谈个恋爱找找乐子也不错。” 郑翩跹：“谈恋爱多没意思，我还不如多照顾照顾哥。” 郑凛叙：“翩跹还小，过两年再说吧。” 郑玥宓打趣：“你这都快把翩跹当成女儿养了，回头她要是找了男朋友，你这一关可不好过。” 郑凛叙：“过不了说明他不行。” 郑翩跹点点头表示赞同。 之前看过不少圈内的女孩子为了男人和家里吵架的案例，郑翩跹对此很不理解。 她想，她应该不会有为了男人和郑凛叙唱反调的那一天。 男人而已，哪有家人重要？ —— 一个月后。 港城风云剧变，郑家在经历了长达十个月的动荡之后，终于安定下来，高层全部清洗了一遍，并且开拓了全新的业务线路。 港媒报道不断，郑凛叙作为青城资本的掌权人，也接受了财经杂志的专访，还被港大邀请去做了一次讲座。 周义作为工商学院的学生，自然不会错过这次讲座。 下午，周义和高昂买了咖啡往大礼堂走。 高昂在周义耳朵边上说着郑凛叙的“丰功伟绩”，“这哥们儿真牛逼，听说之前一堆人想把他拽下来，等着看他笑话，结果他——” 后面高昂说了什么，周义没有再仔细听。 因为他看见了郑翩跹。 那天餐厅分开之后，已经有一个月了，期间周义去建筑学院蹭过课，也给郑翩跹发过不少微信消息，但她从来没回复过。 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好不容易碰上，周义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正要上前去跟郑翩跹说话，忽然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停在了郑翩跹面前。 郑翩跹朝他露出了笑容，然后双臂挽住了他的胳膊。 即便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郑翩跹散发出来的热情。 “那个就是郑凛叙。”周义盯着那两人看的时候，高昂忽然说话了。 周义：“是他？” 高昂：“最近新闻铺天盖地都是他，你没看？” 周义：“没注意。” 高昂：“不过他身边那个女人是谁啊，看着像咱们学校的学生啊，他不会是泡女大学生吧？” 周义：“他身边那个，就是我看上的。” 高昂：“？？？” 他震撼了，短暂惊讶过后，又觉得合理了起来：“怪不得人家不鸟你，我要是有郑凛叙也不鸟你。” 周义又往对面扫了一眼，那两人已经挽着胳膊朝礼堂的方向去了。 第717回 抱 周义喝了一口咖啡，继续往前走。 高昂跟上来，“兄弟，听我一句劝，别作死了。” “郑凛叙要是知道你想撬他的墙角，你真得客死他乡了，你想想他十个月就能清理门户，这人做事儿肯定特狠，你——” 周义：“你真聒噪。” 高昂：“嘁，我这是关心你。” —— 郑凛叙很受欢迎，周义进去礼堂的时候，前排已经没有位置了，他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 这个位置有一个好处是足够高，一眼便能看清楚前排的所有人。 周义扫了一圈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郑翩跹—— 那里可是学院领导的位置。 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郑凛叙特意安排的位置。 周义勾了勾嘴角，将咖啡一饮而尽。 不多时，论坛正式开始。 主持人介绍了郑凛叙的身份，并且对他进行了一大堆赞美，接着，郑凛叙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走上了台。 男人身姿挺拔，器宇不凡，二十八岁刚好是一个男人成熟起来的年纪，他身上带着一股稳重优雅的气质，周义不断地听见四周的女生议论他。 无非就是夸他长得帅，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征服他。 还有几个人讨论到了郑凛叙的八卦，听说他之前是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的，但后来郑家出事，两人就分手了。 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他身边有女人。 —— 讲座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郑凛叙的时间宝贵，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耗费太多精力。 讲座结束时，是下午五点钟。 郑凛叙和学校的领导短暂聊了几句，拒绝了他们吃饭的邀请，走出礼堂去和郑翩跹碰了面。 郑翩跹一看到郑凛叙，习惯性地去挽上了他的胳膊。 郑凛叙：“晚上想吃什么？” 郑翩跹：“你有空？” 郑凛叙：“二姐后天要回纽約了，一起吃个饭。” 郑翩跹：“这么快？” 郑凛叙：“那边堆的事情多了，有些场合得她亲自出面。” 郑翩跹点点头，“那我们选二姐喜欢的餐厅吧。” 郑翩跹和郑凛叙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停车场的地方走着，没想到，几步之后，便碰上了熟人。 “好久不见。”周义停在对面，笑着跟郑翩跹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听讲座？” 郑翩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周义，愣了几秒之后才点点头。 郑凛叙打量了周义几秒，“翩跹，这是？” 郑翩跹：“一个不怎么熟的学长。” 她不想跟周义多做纠缠，“我们走吧。” 郑凛叙“嗯”了一声，和郑翩跹一起越过周义离开。 周义看着两人的背影，桃花眼微微眯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郑翩跹，郑凛叙。 —— 进入十一月，港城的天气忽然转冷，每日阴雨不断，气温变化加上换季的缘故，郑翩跹成功感染了流感。 她抵抗力不是很好，母亲生她时已经四十五岁了，因此她从小免疫力就比旁人薄弱，几乎每次换季都会病一次。 郑翩跹这次是在上课时发现自己不对劲的，脑袋昏昏沉沉，又有点恶心，肚子还不舒服。 讲台上教授在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甚至看人都出现了重影。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课，郑翩跹提着包，浑浑噩噩地下台阶，结果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崴了脚，跌坐在地上。 郑翩跹疼得大脑清醒了一瞬，她屏住呼吸，正要拿手机叫人时，忽然被人扶住了胳膊。 “摔到哪里了？”耳边是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鼻腔内隐约嗅到了薄荷和柑橘的味道。 郑翩跹抬起头来，和周义打了照面。 那双一贯噙着笑的桃花眼，此时写满了担忧和关心：“还能走么？” 郑翩跹：“我的保镖会来接我。” 周义：“他们在楼下么？” 郑翩跹摇头，郑家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之后，她就没有再让保镖天天跟着她了。 周义：“所以他们过来要多久？” 郑翩跹：“半个小时左右——等等，你干什么？” 她还没回答完，周义直接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架了起来。 郑翩跹的脚腕处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她疼得站不稳，头撞上了他的肩膀。 滚烫的温度，隔了一层布料都感受得清晰。 周义表情又严肃了几分：“你发烧了？” 郑翩跹气息不稳，表情痛苦，“脚疼……” 周义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揽住她的腰，将人扛到了肩膀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外走。 郑翩跹本来就头晕得不行，被他这一架，脑浆都在跟着晃。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周义车上了。 周义将郑翩跹放到副驾上，替她系好安全带之后，绕过车身上了车，开了导航到附近的医院。 郑翩跹侧目看着周义，想张嘴说话，但脑子越来越糊，最后就这么没了意识。 —— 周义来港城的时间不长，对医院不怎么熟悉，这一趟把他折腾得够呛。 前后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门诊和住院缴费的信息弄明白了。 郑翩跹娇贵，医生说住院观察时，周义毫不犹豫选了vip病房。 周义回到病房时，郑翩跹还没醒过来，她刚打完针，缩在被子里睡着了，只露了一张脸出来。 周义停在窗边弯下腰，抬起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周义收回手在床边坐下，盯着郑翩跹的脸观察了好一阵。 即便是生病了脸色不好，也遮盖不住她这张脸的光环—— 郑翩跹不是那种瓜子脸的长相，她的脸虽然不算大，但下颚骨很明显，这种脸型如果配上优越的五官和身段，会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而郑翩跹也配得上这个形容。 周义年少时经常看tvb的剧，郑翩跹的长相和电视剧里那些早年的港星有类似之处，不是火辣出挑攻击性很强的美艳长相，但是很有记忆点。 周义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郑翩跹是为数不多的让他只看一眼就能用言语准确描述出来的。 说句过目不忘也不夸张。 —— 下午五点，郑翩跹醒过来了。 她刚睁眼，周义已经端着水来到她面前，“来，先喝杯温水。” 郑翩跹盯了他几秒，接过来杯子抿了一口水。 周义：“饿不饿？有想吃的东西没？” 郑翩跹看了一眼窗外，“你一直没走？” 第718回 我怀孕了 看外面，好像已经快到黄昏了，而她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还是上午十点多。 郑翩跹自认为跟周义不算熟，所以他这样，挺惊讶的。 周义：“你不是也一直没醒么。” 言外之意就是，她没醒来，所以他才不走。 人生病的时候意志力也稍微薄弱一些，郑翩跹不是好歹不分的人，无论如何周义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暂且将他轻佻的举动忘记了，说了一句“谢谢”。 周义清楚地觉察到了她态度的变化，“所以我们现在算朋友了么？” 没给她回答的机会，他又很自然地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跑个腿，就别叫你的保镖了，怪麻烦的。” 郑翩跹午饭没吃，又生了病，肚子是挺饿的。 只是—— 郑翩跹：“我想吃正斗的鲜虾云吞面，你知道它家么？” 她还记得周义刚来港城没多久，不一定晓得。首发 果然，刚说完就看见周义拿起了手机。 他查完资料之后，问：“沙尖咀是不是有一家？” 郑翩跹：“嗯。” 她想了想，“要不算了，你随便……” “等着。”周义打断了她的话，走到桌前拿起车钥匙，“半个小时回来，还有想吃的随时微信我。” 他留下这句话之后，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郑翩跹看着周义离开的方向怔了有半分钟，想起他刚刚的行为，忽然觉得他这个人也还不错。 抛开男女关系这一点不看，还算是个讲义气的人。 虽然他说他这些年一直在换城市读书，但他身上依旧有很浓的北方气质，从口音到作风都是如此。 —— 周义这边刚上车，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到？荣悦今天就冲你来的，等你半个多小时了。”电话那边是叶程，周义高中的同学，港城人，他来这边读研之后，两人时常一起寻欢作乐。 周义今晚原本也约了叶程一起去酒吧玩，结果愣是给搞忘记了。 周义：“今天去不了了，临时有点儿事情。” 叶程：“什么事情让你鸽我？” 周义：“不说了，你们玩，改天我请客。” 没跟叶程解释太多，周义匆忙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往郑翩跹说的那家店的方向开。 所幸港城不大，虽然路上有些堵车，但四十五分钟还是足够他买一份面回医院了。 六点半，周义带着买好的晚饭回到病房，彼时，郑翩跹正在打电话。 “嗯，我明白，你放心吧。” “你也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最近就别喝酒了。” “你有时间吗？那我要限定色，鹅黄和墨绿。” 周义走到郑翩跹面前，拿起手里的保温袋举到她眼前，微微挑眉。 郑翩跹这才注意到周义回来了，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周义：“去那边桌子上吃？” 郑翩跹：“好。” 得到她的回应后，周义提着袋子到了桌前，把里面的云吞面拿出来，拆了外面的包装，又把筷子和勺子取了出来。 郑翩跹看着周义将面推到她面前，最先注意到的是碗筷和勺子。 不是外卖的一次性包装。 周义似乎是看出了郑翩跹的疑惑，笑着说：“我猜你平时不怎么用一次性碗筷，跟店里商量了一下。” 郑翩跹：“谢谢。” 周义：“这么说来，我猜对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自己的那份炒饭出来，是一次性包装的，很简单很朴素的炒饭。 郑翩跹扫了一眼那份饭，问他：“你就吃这个？” 周义：“我对吃没那么多要求，填饱肚子就行了。” 郑翩跹：“哦。”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随后舀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口。 周义瞄了她一眼，“你吃相还挺好的。” 郑翩跹：“习惯了。” 周义：“不愧是大小姐。” 郑翩跹：“……” 周义：“刚才是在跟你男朋友打电话？你没跟他说你生病了？” 郑翩跹生病，脑子不怎么灵光，怔了两秒才想起来周义问的是郑凛叙。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周义就误会了她和郑凛叙的关系，郑翩跹也没有跟他解释过，到现在他依旧这么认为。 郑翩跹动了动嘴唇，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跟他说一下情况，就被周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周义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港城。 周义直接挂了。 接着，对方又打来了第二通。 周义接起来：“哪位？” “是我。”电话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病房里很安静，郑翩跹又在周义对面坐着，因此听得很清楚。 郑翩跹夹起面条往嘴里送，本意是不打算听了，可对面接下来的话，让她一口面条呛到了喉咙里。 “我怀孕了。” 郑翩跹用余光瞥见了周义此刻的神情，他一双眼冷漠无情，整个人散发着凛冽的气息，让人胆寒。 “你是想说，孩子是我的。” 对面的女人带了哭腔：“除了你还会是谁？我只有你一个……” “打了吧。”他打断对方的控诉，残忍地吐出三个字。 对面的人哭得更厉害了：“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你第一天认识我？”他冷笑，“既然知道我狠，就应该清楚用孩子逼宫有多愚蠢，你不会觉得我吃这一套吧？” “你要这么舍不得，那就生下来养着ta，你看我会不会认。” 周义直接挂了电话，对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郑翩跹就这么完整地听完了这一通电话，也切身感受了一把周义的冷漠和残忍。 虽然不知道他和电话那边的女人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周义刚刚的态度，她作为一个女性，很不舒服。 郑翩跹忽然就有点没胃口，直接放下了筷子。 周义看到后，问她：“怎么不吃了？” 跟她说话的时候，周义的声线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温柔里带着关心，很体贴的样子。 翻脸比翻书还快。 郑翩跹：“吃饱了。” 周义看着碗里几乎没动的面：“你小鸟胃啊？” 郑翩跹：“今天谢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医院的费用明细给我，我转你。” 周义没回话，眯起眼睛盯着郑翩跹，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探究，还有暧昧。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笑出声：“是因为刚才那个电话？” 周义往郑翩跹面前靠近了几分，“你这是生气了？” 第719回 躲什么 周义的动作、口吻以及眼神都格外暧昧。 郑翩跹在他靠近之后，马上往后退了一下，她冷下脸来提醒他：“别拿你把妹那一套用我身上，没用。” 周义反诘：“没用你躲什么？” 郑翩跹：“嫌脏，怕离太近得病。” 她对于乱搞男女关系的人一向膈应得很，大概是因为从小在这个圈子里看了太多类似的事情。 郑家虽是豪门，但家风一直很正，无论是郑凛域还是郑凛叙，都不是会滥交的人。 郑翩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说是直接打周义的脸也不为过。 她以为周义会就此离开，没想到他却笑着反问：“你这是连传染途径都想过了？” 郑翩跹：“……” 论不要脸，她还真不是周义的对手。 周义：“我这个人是有点儿花，但我交女朋友也有原则的。” 他勾了勾嘴唇，“上床戴套这个基本的道德准则，还是能做到的。” 郑翩跹冷笑，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真能做到这一点，又怎么会有刚刚那通电话？ 周义一下就看出了郑翩跹为什么露出这种讽刺的表情，“你还真觉得那孩子是我的种？” 郑翩跹没回答，但她的表情很显然是在问：不然呢？ 周义：“你可真单纯啊我的小学妹。” 郑翩跹：“……” 周义：“像我这种泡妞经验丰富的人渣，怎么可能给女人怀孕逼宫的机会？” 郑翩跹见他这么坦然的态度，有点想笑：“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的。” “那是。”周义点点头，“我从来不否认自己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好人，所以想算计我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 郑翩跹：“既然没办法一直喜欢，为什么要去招惹别人？” 周义：“你怎么知道是我招惹别人的？” 郑翩跹：“……” 周义：“是因为我一直找你？” 他低笑，“其实吧，我还真是第一次这么主动招惹人，平时都是别人跟我示好。” 郑翩跹：“你想让我怎么回你？说一句‘我的荣幸’？” 周义：“那倒不必，我也没那么自信，我还是能看出来你懒得搭理我的。” 郑翩跹：“那你还不走？” 周义：“看来你不怎么了解男人。” 他拽了拽领口，煞有介事地说：“男人吧，就爱犯贱，如果一个女人表现得对他爱答不理，他不仅不会知难而退，还会产生更浓厚的兴趣和征服欲，不拿下她誓不罢休。” 郑翩跹呵了一声，接过他的话：“拿下之后又会很快腻了，踹掉这个再奔赴下一座城池，是这样么？” 周义：“那也不一定。” 他略作沉思，“就看她留不留住我了，这是纯个人能力。” 郑翩跹：“你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周义：“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可以肯定。” 他忽然看着她的眼睛，“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保证被吃得死死的。” 郑翩跹将视线挪到了一旁，没有回答他的话—— 人是感官动物，加上她从前没有多少恋爱的经验，碰上周义这种情场高手刻意的撩拨，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刚刚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很清楚是花言巧语，但心跳还是加快了，下意识地想要躲开那炙热的目光。 郑翩跹：“账单留下，你可以走了。” —— 郑翩跹在医院住了三天，不再发烧之后便出院了，在家里休了个周末，便回到了学校上课。 一回学校，郑翩跹又在阶梯教室里碰上了来旁听的周义。 他身边围了好几个女生，有郑翩跹同班的，也有隔壁班的。 来建筑学院蹭了一段时间课，周义已经混得如鱼得水。 郑翩跹扫了一眼被人围在中央的周义，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像没看见他的似的，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刚走几步，周义便拂开人群跟到了她身后，“装没看见我？” 郑翩跹没搭理他，找了个位坐下来，周义紧随其后坐到她身边，他低头凑近几分，观察着她的脸色：“病好了？” 郑翩跹：“好了。” 周义：“是不是瘦了？” 郑翩跹：“和你无关。” 她拿出书来翻开，胳膊肘撞了他一把，面无表情：“你离我远点。” 刚刚周义一直跟着她缠着她，这会儿已经有人在盯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了——郑翩跹跟班上的同学关系本身就一般，她没公开过身份，但平时穿着一身大牌、拎着爱马仕来上课，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了。 郑翩跹也没想在学校搞社交，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懒得和人解释。 仅仅被讨论这些也就罢了，她无法接受跟周义这个浪子扯上关系。 周义看着郑翩跹清冷的侧脸，“真绝情，我好歹也救过你两次。” 郑翩跹：“那也不是你骚扰我的理由。” 她警告他，“你再靠近一厘米，我马上报警。” 周义：“……行，我投降。” 被警告之后，他安分了不少，“但我坐你旁边上课没问题吧？” 郑翩跹没来得及回他的话，因为手机响了。 郑凛叙的微信消息。 【几点下课？我落地了，去学校接你。】 周义就坐在郑翩跹身边，稍微一瞥便看见了对话框里的消息。 郑翩跹回了郑凛叙下课的时间，然后还跟了一句：【今晚你住我公寓还是回家？】 周义拿起手边的钢笔转了几圈，目光落在郑翩跹手腕上那只表上，带了几分玩味。 —— 十一点钟，港大正门前。 周义双手环抱着，睨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男人在车前等着，郑翩跹远远地就朝他招手，走到他面前之后还挽住了他的胳膊，不知道在聊什么。 周义猜测，应该是在关心他。 接着，男人打开副驾的门，护送郑翩跹上了车，自己也去了驾驶座。 墨绿色的车绝尘而去，周义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 最后，叶程的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叶程：“今晚出来玩么？我介绍几个圈里的千金给你认识认识，发展一下人脉。” 周义勾勾嘴角：“成啊，正好我有点儿事情跟你打听。” 叶程：“行，到时候见。” —— 晚上，周义一到酒吧，就被叶程拽去了包厢。 包厢的沙发上坐满了人，男女都有。 周义一出现，马上就吸引了几个女人的目光。 第720回 哄过多少女人 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用粤语问了叶程一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周义听懂了，索性就跟众人做了个自我介绍，“周义，叶程的高中同学。” 叶程跟着说：“他是北城人，粤语不好，你们记得跟他说普通话。” 周义是个非常擅长社交的人，虽然在场的人里没几个熟络的，但他融入得很快，没多久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还换到了几个千金的微信。 周义坐在沙发上喝酒的时候，听见了旁边的两个女人说到了郑凛叙的名字。 他动作顿了顿，往两人身边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听着她们的聊天内容。 “我听说咏岚前阵子去追郑凛叙了，郑凛叙理都不理她，哈哈。” “咏岚是想搭郑家的东风吧？郑凛叙以前没当权的时候，她可看不上。” “这个人也是很厉害，我以前跟他玩过，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郑家出事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几个都要完了。” 听到这里，周义很自然地参与了她们的话题，“郑家出什么事儿了？” 两个聊天的女人同时看向他：“你不知道？” 周义：“我对你们港城的事情不怎么了解。” 人天性就爱八卦，这两个人刚好是圈内人，知道的内幕要多一些。 周义这一问，她们马上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从这两名千金嘴里，周义大概了解了一些郑家的情况——郑家是港城的几大豪门之一，往上追溯三代都是地位显赫的。 不过，郑家起家不怎么清白，这倒也不意外，港城传统豪门里，没有一家是干净的。 郑家的“意外”，是因为当权人郑凛域和妻儿的那场车祸导致的。 郑凛叙一走，郑家便陷入了动乱，郑凛叙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周义：“他们只有两兄弟？” “不，郑家四个孩子呢。”其中一名千金跟周义解释，“他还有个姐姐，郑玥宓，是负责海外市场的，也是个狠角色。” 周义：“还有一个呢？” “还有个妹妹，我就见过一次，听我爸说年龄还很小，哥哥姐姐都拿她当女儿养呢，媒体都拍不到照片。”她瘪瘪嘴，“这种小妹妹，一般都被养得很废物的。” 周义倒了一杯啤酒，缓缓喝了一口，晃着酒杯陷入了沉思。 —— 郑家祖宅。 晚饭后，郑翩跹去楼上冲了个澡，她刚换好睡衣下楼，就看到了郑凛叙在门口换鞋。 郑翩跹：“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郑凛叙：“祠堂。” 他说，“出差的这段时间经常梦见大哥大嫂，去看看他们。” 想到去世的亲人，郑翩跹的情绪也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她吸了吸鼻子，“我和你一起去吧。” 郑翩跹换鞋的时候，郑凛叙顺手替她披了一件外套，“祠堂冷，别感冒。” 郑家的祠堂里放着三代人的灵牌，祖宅有专人负责祠堂的相关事宜，天天都有上香。 一进来，便是一股焚香的味道。 郑翩跹和郑凛叙先后拿了几炷香，点燃之后在灵牌前三鞠躬，将香火插入香炉内。 随后，兄妹两人在祠堂坐了下来。 郑翩跹盯着郑凛域夫妇的灵位看了许久，才问：“有孩子的消息了么？” 郑凛叙摇摇头，手揉上了眉心。 郑凛域夫妇两人出车祸的时候，他们仅有三岁半的孩子也在车里。 但警方只找到了夫妻两人的尸体，孩子不见了，生死未卜。 郑凛叙一直在找，但一直没有消息。 郑凛叙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前几天做梦，大哥问我孩子怎么样了，我——” “哥。”郑翩跹拉住他的小臂，“慢慢找吧，就算真的找不到，大哥大嫂也不会怪你的。” “以后我们多行善事，人在做天在看，我们家会越来越好的。”郑翩跹说，“下次有慈善活动，我和你一起吧。” 郑凛叙：“你确定？” 郑翩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想过了，生意上的事情我帮不上你们，但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应该为这个家做出自己的努力。” 郑翩跹之前一直不愿意参加任何公开露面的活动，圈内人大都只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但见过她本人的人屈指可数。 郑翩跹作为最小的孩子，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向来没人会勉强她。 郑凛叙听完郑翩跹说这番话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不少。” 郑翩跹：“我都二十了，也的确长大了啊。” —— 周义最近比较忙。 导师接了个并购案，他这二十多天都在跟着导师加班，一直忙到了圣诞节前，才有了空闲的时间。 这天一早，周义便接到了荣悦的电话，他将跑步机的速度调慢了两档，戴上蓝牙耳机。 周义：“早啊。” 荣悦：“你怎么一喘一喘的？” 周义：“晨练呢。” 荣悦：“你不是在忙你导师的案子？” 周义：“刚忙完，你别说，咱俩还真有点儿心有灵犀。” 荣悦被周义的话逗笑，“你用这话哄过多少女人？” 周义：“你猜？” 荣悦：“我才懒得猜，自己给自己添堵。” 玩笑过后，她说起了正事儿：“下午有安排么，跟我一起去个参加个活动吧，我缺个伴。” 周义：“行啊，能给你当伴儿是我的荣幸。” 荣悦：“花言巧语。” “活动邀请函一会我拍照发你微信，不耽误你跑步了。”临挂电话之前，荣悦提醒了一句：“你记得穿好看点。” 跟荣悦通完电话，周义把跑步机的速度调回去继续。 周义很小的时候就有运动的习惯，起初是打网球，中学开始打篮球，高中又学了拳击，后来渐渐养成了每天健身的习惯——想泡妞光靠一张嘴也没用，没一副好皮囊拿什么吸引人？ 一个小时以后，周义冲完澡出来，看到了荣悦发来的邀请函照片。 放大看到主办方的时候，周义露出了笑。 郑家？ 活动举行地点是一家画廊，看介绍说是慈善义卖，画廊的所有收入都会用于罕见病救治，今天晚上是义卖的揭幕活动。 郑凛叙亲自出面，买他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少。 周义回完荣悦的消息，就扫到朋友圈那边，郑翩跹的头像上出现了个小红点。 第721回 小情侣 她发朋友圈了？ 周义刷新了一下，果然看见了郑翩跹的朋友圈。 【zheng：今晚在回音画廊，谢谢所有人的付出和支持[爱心]】 这条朋友圈配了九张图，其中一张是郑翩跹和郑凛叙的合照，合照在九宫格最中间的位置，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周义猜测多半是有心。 照片里郑翩跹穿着一条小黑裙，挽着旁边郑凛叙的胳膊，她身高有一米七，但站在郑凛叙身边时依旧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她的状态和脸上的表情。 周义把照片放大了一下，清晰地看到了郑翩跹眼底的笑意，那是一种毫无防备的松懈状态，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才会展现出来。 郑凛叙也挂着浅淡的微笑，别说，他们兄妹两个人眉宇间还是有些像的，气质也是。 虽然周义已经猜到两个人的关系了，但是看见他们姿态亲密地拍这种照片还是有些不痛快——周义只有兄弟，还有一个姐姐，虽然对于兄妹怎么相处不甚了解，但他身边从来没见过如此亲密的兄妹。 他自认是看人比较毒辣的，兄妹这种关系平时他一眼就能通过相处模式判断出来了。 显然郑翩跹和郑凛叙的相处模式超出了他本身的认知，从之前几次的偶遇看，他们的动作真的很像一对情侣。首发 港城豪门向来精彩，难不成——？ 某个荒谬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周义都忍不住谴责自己一句思想龌龊。 —— 郑翩跹是第一次和郑凛叙公开在这种场合出现，她喜欢安静，郑凛叙对此再了解不过。 下午，陆续有受邀的宾客前来画廊，找到郑凛叙，和他问好。 郑凛叙经过这段日子的历练，对于这种情况已经从善如流。 “是不是不习惯？”送走了一位知名商人，郑凛叙侧目去询问郑翩跹的感受，“别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告诉我。”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不行，挺好的，我总得先迈出这一步才能进步对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郑凛叙看着她，脑子里闪过了不少小时候的画面。 郑凛叙笑着拍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有时候觉得你长大了，有时候又觉得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郑翩跹：“那一定是错觉。” 她也跟着笑起来，和他玩笑了一句：“二十岁了，妈在这个年纪，都已经跟爸结婚了。” 郑凛叙：“爸妈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你有家里护着，不用考虑这些。” 他中途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怎么还说上结婚了，有想法了？” 郑凛叙太了解郑翩跹了，兄妹两人平时接触又特别多，在此之前郑凛叙可从未从郑翩跹提过类似的字眼。 郑翩跹马上否认：“我就随口一说。” 郑凛叙：“我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来试探我口风呢。” 郑翩跹：“……”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余光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起初几秒，郑翩跹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转头过去，正面去看，才意识到不是错觉。 还真是周义。 不过，他是个另外一个女人一起来的。 周义今天一改往日风骚的穿衣风格，穿了一身西装，黑西装，黑衬衫，灰领带，配上他的那张脸，竟然还真有种一丝不苟的气质。 而跟在周义身边的女人气质也很好，浓烈的五官，一条酒红色的裙子，美得很有侵略性。 郑翩跹一看她的穿着和气质，就知道她背景不凡。 不过一分钟，那两个人已经上前，停在了对面。 郑凛叙朝荣悦微微颔首，“来了。” 随后，他为荣悦介绍：“家妹，郑翩跹。” “小小姐好呀。”荣悦看向郑翩跹，笑着说，“早就听说郑先生把你保护得很好，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你好，我是荣悦。” 荣悦的态度很热情，郑翩跹自然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你好，郑翩跹。” 郑翩跹和荣悦说话的时候，余光瞟见了一旁的周义，她能感觉到，周义自打停在对面，视线就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 毫不掩饰。 郑凛叙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淡淡地扫扫过周义，“这位是？” 荣悦：“忘记介绍了。” 她习惯性地拉过周义的胳膊，很自然地挽住，动作熟练无比：“这是周义，我男朋友。” 周义看向郑凛叙，朝他伸出手来，“郑总好，久仰大名了啊。” 郑凛叙简单和周义握了握手，“听口音，不是港城人。” 周义：“郑总敏锐啊，我是北城人，刚来不久。” “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准备吧。”郑翩跹拉住郑凛叙的胳膊催促了一句。 郑凛叙听见郑翩跹说话之后，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跟荣悦打了个招呼就搂着郑翩跹一块儿走了。 周义看着郑凛叙搭在郑翩跹腰上的那条胳膊，啧了一声。 这下正好被荣悦听见了：“怎么了？” 周义：“你们港城的兄妹，都这个相处模式么？” 他收回视线，“跟小情侣似的。” 荣悦：“那倒不是，我哥对我可没这么好。” 她现身说法，“像郑凛叙这种对妹妹这么上心的哥哥才是少数，我哥只知道欺负我。” 周义：“你不觉得不正常么？” 荣悦打量了周义一眼：“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别人的事？” 周义：“八卦一下，你吃醋了？” 他对女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听荣悦态度不对，便一把搂住了她，“得，我们荣大小姐不爱说，那我就不问了，咱们看画去。” 周义的嘴巴很甜，又很会洞察人的情绪，加上荣悦也不是真的生气，两人去看画的时候，荣悦顺便跟周义说了说郑家的情况。 “郑凛叙他爸还活着的时候，跟我爷爷关系不错。”荣悦说，“他大哥，就之前出事的那个，都三十七八了，本来郑家是长子继承的，没郑凛叙什么事情，他们家分工明确，郑凛域和郑玥宓负责继承家产，郑凛叙和郑翩跹两个小的负责享受生活。” “听说郑凛叙之前都不是商科出身，好多人以为他是个草包，没想到啊，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解决了这么多问题，真够厉害的。”说起郑凛叙的经历，荣悦也有些钦佩。 第722回 真软 后来周义又从荣悦口中听了不少郑家的事情。 因为荣悦家里和郑家有交情在，她口中的消息比外面道听途说的那些准确得多。 荣悦说，郑凛叙的父母是在他十岁的那年去世的，那时候，郑翩跹才满三周岁，郑凛域和郑玥宓两个人忙事业，家里只有郑凛叙在陪郑翩跹。 不夸张地说，郑翩跹算得上是郑凛叙一手带大的，很少有兄妹之间是这种情况。 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所以举止比寻常兄妹亲密一些，也就不难理解了。 周义听完之后，勾起嘴角来笑了笑，意味深长。 “不过，以后郑翩跹的男人日子肯定不好过。”荣悦耸耸肩膀，“想过郑凛叙这一关，堪比西天取经。” —— 这次活动揭幕有一个短暂的仪式，需要郑翩跹和郑凛叙上台发言。 经过主持人的介绍后，郑翩跹和郑凛叙一同上了台，她刚刚站定，便看到了站在第一排的周义。 他和荣悦的距离靠得很紧，荣悦凑到他耳边跟他说悄悄话，他笑得一脸灿烂。 郑翩跹目光没有多做停留，很快收回。 郑凛叙发言完毕之后，郑翩跹接过话筒，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腹稿念了一遍，揭幕仪式便算结束了。 这画廊的拍卖要持续一周的时间，出售的画百分之七十都是郑翩跹的作品，其余的是一些比较有名的青年画家的作品，都是郑翩跹沟通争取过来的。 揭幕的讲话结束，荣悦和周义才开始在画廊逛，两人停在了一副油画面前，荣悦脸上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我还以为郑凛叙是为了他妹妹玩过家家呢，没想到郑翩跹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荣悦今天过来，是带着任务来的，不管这画的质量如何，她都会出钱买上几幅，为了慈善，也为了维持和郑家的关系。 她从小混在这个圈子里，对于这种家族下场背书的行为屡见不鲜。 因为郑翩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荣悦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倒没想到她画功如此了得。 油画画的是风景，光影色彩构图都无敌，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来创作者的造诣。 周义盯着墙上的这幅油画看了许久，转头对荣悦说，“这幅画，我买了。” 荣悦：“你什么时候还喜欢上艺术了？” 周义：“上一秒。” 荣悦：“……” 本来也是做慈善，荣悦知道周义不差钱，便也没有拦着他。 整场下来，周义看中了两幅画，让工作人员帮忙取下来，然后去前面捐赠统计处付款。 周义过来的时候，刚好郑翩跹也在这边。 郑翩跹看到周义递上来的银行卡之后，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虽然没问，但周义很轻易地便能读懂她的意思。 他勾勾嘴角，“支持一下公益事业。” 明明应该是一句很正经的话，但从周义嘴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郑翩跹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接着就转身往二楼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 郑翩跹在洗手间里补了一下粉底和口红，刚将口红盖子合上，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男声：“今天这条裙子不错啊。” 郑翩跹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一白，手里的口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吓到你了？”周义往前迈了一步，弯腰替她捡起了地上的口红，笑着凝着她的嘴唇，“这颜色还挺适合你的。” 郑翩跹虽然没多少恋爱的经验，但不至于纯到连暧昧的话都听不出来。 更何况周义在她心里的形象基本上已经定型了，她总觉得他每句话都很轻佻。 面对这种人，郑翩跹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适不适合都跟你没关系。” 她冷冷地伸出手，“口红还我。” “这是在夸你，”周义把玩着口红，丝毫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他微微俯身靠近她，看着她眼底的冷漠和不耐，有些伤心，“我还以为，我们算朋友了呢。” 郑翩跹无心在这里和他纠缠，拎起包绕过他就要走。 周义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郑翩跹的目光更冷了，“放开我。” 周义：“好，但你先别走，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他没有强迫，很快便松开了她的手，并且将口红递到了她的包前，从边沿塞了进去。 “其实我这次过来是跟你道歉的。”周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郑翩跹的眼睛说：“之前误会你和你哥的关系了，说了不少不合适的话，我的错。” 郑翩跹微微愣了一下。 实在是没想到周义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道歉——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这算什么误会，况且，她怎么样，真的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周义的态度很诚恳，郑翩跹不好再怼他，便“哦”了一声，“没别的事的了吧，我走了。” “还有，”周义勾起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你画画很厉害。” 郑翩跹：“谢谢。” 她说完就走了。 周义这次没拦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低头捻了捻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刚握她手腕的触感。 真软。 —— 画廊的拍卖要持续一周的时间，郑凛叙工作忙，没办法每天过来，但郑翩跹对这次活动很上心，基本上没课的时候都在画廊待着。 活动的第三天，郑翩跹再次在画廊见到了周义。 周义今天穿着一身运动服，上面是浅蓝色的连帽衫，看起来像是刚运动完的。 郑翩跹看到周义之后，习惯性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空的。 周义：“别看了，我一个人来的。” 郑翩跹：“你有事？” 周义：“正好在附近打球，完事了就顺路过来看看。” 他的视线往里头看了一眼，“你这画卖了不少啊。” 郑翩跹：“还可以。” 周义：“带我进去逛逛？” “我嫂子快生日了，她喜欢油画，你给我介绍介绍呗。”他的借口信手拈来。 郑翩跹不知道他话是真是假，出于礼貌还是带他去画廊二楼走了一圈。 楼上基本上都是油画，有她的，也有其他人的作品。 周义停下来，侧睨着旁边的郑翩跹，冷不丁地说：“你有点吓到我了。” 郑翩跹：“什么？” 周义：“没想到你这么拼。” 他夸得很诚恳，“也很有天赋。” 第723回 他对你有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翩跹不知道周义这番话几分诚意，也无心去深究，只是回了一句“谢谢”。 说话间，周义在一幅人像画前停了下来。 上面画的一群孩子，从环境上看不是港城，应该是南方的某个农村，因为有成片的水稻田。 这幅画给人的感觉很舒服，盯着看一会儿，仿佛被带进了那个环境里。 周义欣赏了一番后，转头问郑翩跹：“这幅画有主了没？” 郑翩跹摇摇头：“今天刚送过来。” 周义：“是你画的么？” 可能是因为画刚送来，下面还没有贴上署名。 郑翩跹：“你觉得呢。” 她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周义挑了挑眉，第一次见郑翩跹对他有类似于玩笑的态度，他又回头打量了一番那幅画，然后说：“我觉得是。” 他略作停顿，复又补充：“从笔触和色彩风格上看，很像你的作品。” 郑翩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仿佛在问：你还知道这些？ 周义看懂她的意思后，便抬起手指了指画作背景里的榕树，“我买回去的一幅画里，也有榕树，色调看起来和这里很像。” 说完之后，他笑着问：“我猜对了么？” 郑翩跹点点头，“对了。” 周义：“这么说来，我还是有那么点艺术鉴别能力的？” 郑翩跹：“勉强算。” 周义：“那我就要这幅画了。” 他询问：“拿它送我嫂子当礼物，不介意吧？” 郑翩跹：“你买了，怎么处理是你的自由。” 郑翩跹叫来画廊的工作人员，去给周义办了购买手续—— 这幅画的售价是五万港币，在艺术市场内不算贵的，郑翩跹给自己的作品定价都不算高，毕竟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她也很清楚大家买她的话不过是因为卖郑家一个面子。 画是对开的尺寸，又做了装裱，需要邮寄上门，周义在购买协议里留了地址。 周义走完购买流程之后，再次来到郑翩跹面前，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附近一个吃个午饭么？” 郑翩跹习惯性地想要拒绝，周义抢先说：“就看在我支持了几次你的慈善事业的份儿上，给个面子。” 郑翩跹斟酌了一会儿，终于给了答案：“那就附近。” —— 两人在画廊附近一公里左右的位置找了一家茶餐厅，周义绅士地把菜单递给了郑翩跹，郑翩跹也没有客气，接过菜单按自己的喜好点了几道菜。 周义原本在玩手机，郑翩跹放下菜单后，他也随手将手机放到了一旁：“点完了？” 郑翩跹：“我完了，你点吧。” 周义象征性地加了一道菜就算完事，服务生退下后，周义又主动跟郑翩跹聊起了这次活动的事情——他经验丰富，即便是碰上铁板，也知道投其所好展开话题。 周义：“我听说，这次义卖的收入是要捐给罕见病救治机构？你跟哪家基金会合作的？” 郑翩跹：“青城资本旗下有基金会。” 周义：“得，我忘记这茬了。” 他笑了笑，“你跟你哥感情倒是真好，不知道你俩关系的，很容易以为你们是情侣。” 郑翩跹也冷笑了一下：“你是第一个。”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像周义这种脑子里乌烟瘴气的人，肯定看什么都不正常，她和郑凛叙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只是感情好，但边界感还是有的。 周义：“哦？这样么？那可能是我看问题太狭隘了。” 他好奇，“你哥之前交过女朋友么，他女朋友也对你们的相处方式没异议？” 郑翩跹觉得周义问多了，索性不回答他。 周义：“生气了？” 郑翩跹：“那倒没有，只是惊讶于世界上怎么能有思想这么龌龊的人。” 周义：“……” 他难得被人噎到哑口无言。 也难得有女人会在面对他的时候这么不给面子。 哽了很久，周义才说：“男人都跟我差不多，你之前的那些男朋友应该也这么想的，只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郑翩跹：“没有。” 周义：“不是没有，是不敢。” 郑翩跹下意识地想说“我没交过男朋友”，但反应过来之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她没必要跟周义说这么清楚，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周义见郑翩跹沉默，咂摸了一下，挑眉：“难道是没交过男朋友？” 叮—— 他刚问出这个问题，桌上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郑翩跹刚好低着头，从亮起的屏幕上看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sy：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郑翩跹冷冷地移开视线，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 “翩跹，真的是你。”刚喝了一口茶，郑翩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放下茶杯，一回头，就看到了走上来的齐贺臻。 齐贺臻穿着西装，气质成熟儒雅，他的视线在郑翩跹身上停了一会儿，便转到了对面的周义身上：“和朋友吃饭么？” 郑翩跹：“一个校友。” 她简单略过了周义，没有做详细介绍：“你呢？” 齐贺臻：“过来见一个朋友，对了，前几天我在闽南，没能去支持你的活动，等会吃过饭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郑翩跹：“好呀，你下午不忙么？” 齐贺臻笑笑，“不忙，我下午原本就是要找你的。” 郑翩跹：“那我等下去找你。” 齐贺臻：“我在二楼固定的那个房间，等你。” 齐贺臻走之前，简单朝周义颔首致意，全程都没怎么看他。 周义在一旁听完了郑翩跹和这男人的对话——那个男人刚过来的时候，他就可以肯定他对郑翩跹有意思了。 从后面的对话更是能听出来两人认识很长时间了，而且关系还不错。 服务生上菜之后，郑翩跹开始动筷子吃饭。 周义随口问：“刚刚那个，你朋友？” 郑翩跹“哦”了一声。 周义：“看着不像同龄人。” 郑翩跹：“他比我大四岁，怎么不像同龄人了。” 周义啧了一声，“这么维护他，关系挺好啊。” 郑翩跹：“和你有关系么。” 周义：“他对你有意思吧。” 郑翩跹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他：“管好你自己。” 她招呼来服务生，干脆利落地买了单，丢下周义一个人，直接去了二楼找齐贺臻。 第724回 近水楼台 周义是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被女人甩下。 而且还是对方买的单。 他看着郑翩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不甘心。 周义经验丰富，对于人性骨子里的劣根性再清楚不过。 他对郑翩跹的确是有兴趣的，但兴趣不代表执念，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执念，想要的从来都能用最快的效率拿下，拿不下的便挥手说拜拜，周义的人生准则就是不跟自己过不去，女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郑翩跹之前的爱答不理的确勾起了他的好胜心，但远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是她刚刚这个行为，彻底地将周义深埋着的征服欲激了起来。 他一定要跟郑翩跹谈一段。 —— 因为郑翩跹提前去了楼上，齐贺臻最后“重色轻友”地留了朋友一个人在餐厅吃饭，带着郑翩跹下了楼。 两人下楼的时候，周义还没有走，郑翩跹往那边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齐贺臻问：“去跟你朋友说一声么？”首发 郑翩跹：“不用，走吧。” 齐贺臻没有多问，带着郑翩跹上了车：“想吃点什么，我带你去。” 郑翩跹想了想，说：“随便找家餐厅吃个沙拉吧。” 齐贺臻笑着答应下来，“你的口味和凛叙真是一模一样。” 郑翩跹：“是啊。” 齐贺臻找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和郑翩跹一同吃了午饭，之后便随她去了画廊。 郑翩跹带齐贺臻在画廊逛了一遭，齐贺臻买走了几幅画作为对郑翩跹的支持。 齐贺臻在楼下走购买流程的时候，郑凛叙正好过来了。 郑凛叙看到齐贺臻之后，笑着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贺臻：“上午刚到。” 郑凛叙看了一眼郑翩跹：“有心了，上午刚到下午就来这边支持翩跹的事业了。” 郑凛叙这话里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齐贺臻作为他的多年好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反手拍了拍郑凛叙，“看破不说破。” 郑凛叙但笑不语。 齐贺臻：“大忙人，晚上有空一起喝一杯么？” 郑凛叙：“齐总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晚上十点钟。 郑翩跹看完画廊那边今天的统计数据，倒了一杯牛奶，喝完准备睡觉。 刚端着牛奶坐到客厅，便听见了门铃声。 郑翩跹从可视门铃里看见了郑凛叙的身影，马上去开了门：“哥，你怎么来我这边了？” 郑凛叙走进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郑翩跹：“我还没睡，刚才在看统计表。” 郑凛叙和郑翩跹一同坐到沙发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觉得贺臻怎么样？” 郑翩跹：“挺好的。” 郑翩跹认识齐贺臻也有十多年时间了，齐贺臻是郑凛叙的好友之一，算得上是郑翩跹身边接触比较多的异性了。 郑凛叙听见郑翩跹的这个答案之后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从男女关系的层面，你觉得他怎么样？” 郑翩跹：“……” 她忽然想起了周义今天在餐厅跟她说的那几句话。 郑翩跹并没有把这话当真，她当时只是觉得周义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郑凛叙：“贺臻喜欢你。” 他补充，“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郑翩跹：“……他跟你说的？” 郑凛叙再次无奈地笑笑：“不用他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没谈过恋爱，反应迟钝了些。” 郑翩跹：“……” 郑凛叙：“贺臻人品不错，他的私生活我也清楚，我们和齐家算知根知底，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完，他又补充：“不过我不勉强你，你有喜欢的，也可以尝试交往一下，但前提是人品得过得去，私生活不能太乱。” 郑凛叙这番话说完，郑翩跹脑子里又闪过了周义的脸。 郑翩跹想起来周义，莫名其妙地有种烦躁的感觉，她想，可能是因为周义这个人完美地戳中了她所有的雷点。 花心，滥情，轻佻，跟一堆女人牵扯不清，还反复地撩拨她、骚扰她。 和周义一比，齐贺臻简直就是神仙。 郑翩跹思索了一阵子，对郑凛叙点点头：“好，我考虑一下。” 郑凛叙：“那下次有活动，我让他带你过去。” 他笑着说，“免得别人总是说我把你当女儿养。” —— 那天之后，郑翩跹就经常和齐贺臻微信联系，齐贺臻偶尔还会来学校接她一起吃个饭。 不知不觉就期末结束了，考完试的第二天，刚好赶上齐贺臻的生日。 早在一周多以前，郑翩跹就接受了齐贺臻的邀请，去参加他的生日宴。 原先是计划和郑凛叙一起过去的，但郑凛叙临时飞去了纽約，便只剩下了郑翩跹一个人去。 但有齐贺臻照顾着，郑翩跹也不担心会特别拘束。 齐贺臻的生日宴在游轮上举行。 下午，齐贺臻亲自开车来公寓接郑翩跹上了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 看到齐贺臻如此在意郑翩跹，再加上齐贺臻和郑凛叙的关系摆在那里，大家也都对这两人的情况心里有数了。 周义、叶程和高昂三个人刚上船，就听见了有人在讨论齐贺臻和郑翩跹的事情。 “阿臻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和郑凛叙关系好，多半是郑凛叙亲自撮合的。” 听见郑凛叙的名字，周义朝那几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扫过去，竟然看到了郑翩跹的身影。 她身边站着个男人，是那天在餐厅里带她走的那个。 周义正盯着那边看的时候，叶程打断了他的思绪：“走，带你俩上去认识一下。” 三分钟后，叶程带着周义和高昂停在了齐贺臻和郑翩跹面前。 叶程不知道周义和郑翩跹的事儿，但高昂知道。 高昂马上去看周义：这什么情况？ 周义没回答，目光看向了郑翩跹。 郑翩跹也没想到周义会在这里出现，她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齐贺臻身上。 叶程为齐贺臻介绍了一下周义和高昂。 齐贺臻看到周义之后，马上就想起他了：“你是翩跹的那位校友。” 周义笑了笑，“齐先生记性真不错，是我。” 叶程暧昧地看着齐贺臻，“恭喜。” 齐贺臻没否认，只是笑着点点头。 第725回 改观 高昂在旁边吃着瓜，心潮澎湃。 他先是看了看齐贺臻和他身边的郑翩跹，随后又去观察周义的表情——虽然这厮还在笑，但凭高昂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挺不爽的。 这个不爽可能跟他对郑翩跹有几分真心关系不大，而是他作为一个情场老手，居然真的踢到了铁板，花了快俩月时间没追上就算了，郑翩跹还这么高调地跟别人在一起了。 高昂虽然不大清楚齐贺臻到底什么背景，但从叶程的说辞来看，齐贺臻和郑翩跹算是门当户对的那种——港城的豪门迷信这个，喜欢内部消化。 周义家里虽然也背景硬，但到底是太远了，况且周义只是想撩拨郑翩跹谈一段时间，指望他这种人安定下来结婚，不如做梦来得痛快。 齐贺臻和叶程寒暄了几句以后，便为郑翩跹介绍了一下：“叶氏的叶程，之前是不是没见过？” 郑翩跹点点头，对叶程说了一句“你好”。 叶程：“你好你好，百闻不如一见，郑小姐确实气质不凡。” 郑翩跹：“谢谢。” 叶程：“郑总没来？” 郑翩跹：“我哥临时去纽約处理点事情。” 叶程：“那遗憾了，郑总大忙人，想见他一面真不容易。” —— 周义虽然是被叶程带上来的，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但他长相身段都很出众，单独待了十多分钟，就有好几个女人上来跟他要联系方式。 周义平时应付这种场合如鱼得水，今天却没什么兴致了，连续来了三个人，他都用同一个理由敷衍地拒绝了。 高昂过来找周义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对一个上来交换联系方式的女人说：“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的微信，你可以去找别人试试看。” 高昂简直惊呆了，等那个女人走远之后，上来撞了一下周义的胳膊，一脸惊讶地打量着他。 高昂：“怎么突然转性了？不会是没追到那位大小姐受刺激了吧？” 按周昂对周义的了解，他来这种场合应该最起码能换到十个女人的微信，还能给她们一一编号。 今天突然高风亮节坐怀不乱，搞得他都不习惯了。 周义没否认这点，他看了一眼高昂，问：“我看着比齐贺臻差？” 高昂瞠目结舌：“不会吧不会吧，你因为追女人碰壁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不像你啊。” 周义：“问你话呢，别打岔。” 高昂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正色：“从外表和家室来看，你们两个差距不大，也就是他比你大几岁，稍微成熟一些，但是吧……” 他来了个转折，“齐贺臻看起来比你安分，他私生活肯定挑不出毛病，不然郑凛叙也不会把他们家的掌上明珠交给他咯。” 周义好长时间没说话。 高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得嘞，不就是追人失败了一次么，不至于，外面一大片花丛等你呢。” 周义：“怎么不至于。” 高昂：“你还真打算继续？行，那我问你，假设你真的追到她了，她想跟你结婚，你怎么办？你要是甩了他，郑凛叙不放过你，又怎么办？” 周义笑了笑，“那就结呗。”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把高昂的这段话放在心上，郑翩跹才多大，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恋爱就考虑到结婚。 追到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他现在只想先追到她。 不过周义倒是暂时认清楚了一点，之前他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套路和手段，对郑翩跹没什么效果。 他现在如果还反复在郑翩跹面前出现，只会让她更烦人，倒不如消失一阵子，正好也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转变策略。 —— 那次游轮之后，周义就没有再找过郑翩跹。 郑翩跹忙完了期末考试之后，便随基金会去了深市的福利院做志愿者。 深市和港城距离很近，郑翩跹前往深市，也是抱了些不切实际的希望，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失去下落的小侄子。 郑翩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趟没找到小侄子，却遇上了周义。 在福利院看到周义的身影时，郑翩跹险些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确认了几次，才敢肯定，那个被一群孩子围着的人，真的是周义。 周义手里拿着一本自然科学大全，正在给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讲上面的内容，他穿着白色的t恤，蹲在地上，脸上笑容灿烂，耐心又温柔。 郑翩跹看得有些恍惚，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跟之前残忍地让前女友去堕胎的渣男联系到一起。 郑翩跹盯着不远处看的时候，福利院的老师停在了她身边，为她介绍：“那是另外一家机构的志愿者，也经常过来。” 郑翩跹回过神来：“经常过来？” 老师点点头，“是的，这半年多，几乎每周都来，孩子们很喜欢他。” 她随口说了几件事情，“之前小虎失血过多，还是他给小虎输的血，医药费也是他出的，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 郑翩跹：“……” 郑翩跹沉默的时候，周义那边似乎是讲完课了，他笑着站起来，走到了老师这边。 两个人就这么打了照面。 看到郑翩跹的时候，周义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他没有主动去和郑翩跹说话，而是看向了那位老师：“我这边ok了，需要我帮你组织孩子们集合吗？” 老师点点头，“好，那就辛苦你了。” 郑翩跹这次过来，除却做志愿者之外，还捐了不少东西。 孩子们集合到一起之后，基金会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将买给孩子的书本和文具运进来了，郑翩跹拿了一部分，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分发。 虽然是一月份，但深市户外温度依旧三十多度，发完东西，郑翩跹已经出了一头汗。 郑翩跹拿了一瓶水喝。 她刚喝了一口水，面前就有人递了一包湿巾过来。 郑翩跹一边动手接，一边说了一句“谢谢”。 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湿巾是周义递过来的。 “擦擦吧，看你热得厉害。”周义提醒她。 郑翩跹“哦”了一声，刚要找地方放水瓶，周义已经动手接过去了：“我帮你拿着。” 郑翩跹：“谢谢。” 郑翩跹刚擦完汗，周义很自然地接过了她用过的湿巾，走了几步扔进垃圾桶。 第726回 电动车 郑翩跹还没彻底消化掉这件事情的时候，周义已经折回来了，他将那瓶水还给她，随口问：“一个人来的深市？” 郑翩跹接过来，“算是吧。” 周义看了一眼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笑着说：“你送的东西，他们特喜欢。”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灿烂，甚至透着几分孩子气。 郑翩跹的视线不由得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过后，她随意说：“刘老师说你经常过来。” 周义：“也不算经常，也就我到港城读书这半年才开始。” 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沾沾自喜，谈论时没有任何炫耀的成分。 郑翩跹沉吟片刻后，难得说了一句：“你和我想的有点区别。” 周义因为郑翩跹的这句话笑了一声，跟她打趣：“你是怎么想我的？油腻的花心大萝卜？” 郑翩跹：“你自我定位还是挺清晰的。” 周义：“那现在呢？” 郑翩跹斟酌了一下，说：“除开某些方面，还算个善良的人。” 周义：“某些方面？” 郑翩跹：“比如让别人打胎。” 周义被郑翩跹的直接再次逗笑，“你还记着这事儿呢。” 郑翩跹不置可否。 周义：“最近怎么样？” 郑翩跹：“挺好。” 周义：“男朋友还谈着呢？” 郑翩跹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义：“就游轮上那个啊，叫什么来着——” 郑翩跹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齐贺臻。 她这段时间的确经常和齐贺臻见面，但非要说谈恋爱就有些扯了，最多只能算是培养感情的阶段。 郑翩跹瞥了一眼周义，不答反问：“你呢，又祸害了多少人？” 周义：“这你就冤枉我了，没追到你之后我备受打击，化悲愤为力量去刻苦学习了，一口气写了两篇论文。” 郑翩跹：“……” “得嘞，你歇着，我去帮他们搬一下东西。”周义往门口看了一眼，是福利院食堂的工作人员买菜回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年纪都比较大了，推着有些吃力，周义说完这句话便跑了过去。 郑翩跹看着周义跑到了那几位工作人员身边，笑着和他们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拎着两大袋东西往食堂那边去了。 郑翩跹想，可能人都是有很多面的吧，周义这个人在感情方面的确是很渣，但别的方面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 至少他对福利院的这些孩子和工作人员是不错的。 —— 中午，郑翩跹留在福利院的食堂吃饭了。 福利院条件虽然不错，可食堂的饭和郑翩跹平时吃的东西比不了，郑翩跹只象征性地要了一点菜和饭，之后便端着餐盘独自坐了下来。 看着餐盘里寡淡的菜色，郑翩跹想，下次应该让基金会再改善改善这边的伙食。 “就吃这么点儿？”郑翩跹正思考的时候，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她抬起头来，就看到周义坐在了她对面，他餐盘里盛得满满当当的。 郑翩跹忽然想起来周义之前说，他吃东西很不挑。 郑翩跹：“哦，我不怎么饿。” 她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很勉强地咽了下去。 再看周义，他吃得很大口，明明就是米饭配菜，愣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郑翩跹现在可以确定了，周义是真的不挑。 对比一下之后，郑翩跹难免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但她从小挑食惯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所幸打饭的时候要得很少，郑翩跹到底还是吃完了，只是胃里空荡荡的，跟没吃差不多。 舟车劳顿加上上午又比较累，吃这么一点根本不可能饱。 周义瞄了一眼郑翩跹面前的盘子，随口问：“你下午有安排么？” 郑翩跹回过神来：“怎么了？” 周义：“我去给几个孩子联系学校，你要不要去看看？” 郑翩跹思考了一下：“哦，也行。” —— 午饭之后，孩子们去午休，郑翩跹跟着周义走出福利院，她四处看了看，周义人干一条。 郑翩跹拿出手机，“我让司机来接——” “不用。”周义笑着摆摆手，“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车。” 郑翩跹点点头。 她以为周义是要开车过来。 但，几分钟之后，周义推着一辆电动车走了出来。 郑翩跹：“……” 她正无语的时候，周义将车停在了她面前，他长腿一跨，坐到了车上，指了指后座，示意她上车。 郑翩跹嘴角抽了一下，“这就是你的车？” 周义：“对啊，前两天刚买的，你之前没坐过吧，上来，带你感受一下。” 郑翩跹：“安全么？” 周义：“那必须。” 他从前面的篮子里拿了个头盔，“戴上。” 郑翩跹还是很犹豫：“让司机来接——” 她话还没说完，周义已经将头盔戴到了她脑袋上，甚至还动手给她扣上了带子，“老坐车多没意思，体验一下电瓶车的拉风呗，我保证你喜欢。” 郑翩跹最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坐到了电瓶车后座。 周义回头看她：“坐稳了？” 郑翩跹点点头。 于是周义发动了车子。 电瓶车走起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很凉快。 这是郑翩跹第一次坐电动车，她从小被娇养着，连自行车都没骑过。 这种坐在后座，吹着风，看着四周风景缓缓后退的体验感，的确很新鲜，也很刺激。 风把周义的t恤吹了起来，郑翩跹替他拽了一把。 周义扯着嗓子问她：“怎么样，是不是挺爽的？” 郑翩跹：“嗯。”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周义忽然停了车。 郑翩跹侧目一看，这里并不是学校。 她正疑惑的时候，周义动手摘下了她的头盔，朝旁边的店面指了指。 郑翩跹：“不是去学校么？” 周义：“这会儿他们午休，走了走了。” 他停了车，拉着她手腕将她带进了餐厅。 坐下来以后，周义翻开菜单推到郑翩跹面前：“他们家的干炒牛河和叉烧包都不错，云吞面也还行，你看着点。” 郑翩跹根据周义的推荐点了几道菜。 等服务生离开，她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周义：“你中午吃得还没猫多。” 郑翩跹：“……” 周义：“不过福利院食堂的饭是不怎么好吃，你吃不惯也正常，所以带你来改善改善伙食，免得饿到我们大小姐。” 第727回 积德 周义后半句话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但配上他的笑容倒不会给人轻佻的感觉，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因此郑翩跹也没有不适。 郑翩跹：“不怎么好吃你还吃了那么多？” 周义：“我这人不挑，好吃不好吃都能吃。” 他打趣了一句，“可能是外面读书读得我鉴赏能力下降了。” 郑翩跹被他幽默的说辞逗笑了。 周义：“真是难得见你对我笑一次。” 郑翩跹：“这有什么难得的。” 周义：“你之前对我都是爱答不理的，看见我就没好脸色。” 郑翩跹：“……” 那还不是因为他之前没干几件人事儿，上来就搭讪，各种纠缠骚扰，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样子，一会儿分手一会儿让前任打胎。 就凭他这些下头行为，正常人都不可能给他好脸色。首发 这些话，郑翩跹虽然没直接说出来，但周义看她的表情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正好这个时候服务生来上菜了，周义顺手给郑翩跹烫了餐具递上去，“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人也不错？” 郑翩跹接过餐具，垂眸看了一眼，“你为什么会想去福利院？” 周义：“小时候跟着我妈去过几次，后来习惯了。” 他玩着杯子，“第一次去的时候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所有同龄人都跟我一样想要什么有什么呢，我那会儿都被吓哭了。” 郑翩跹：“哭什么？” 周义：“觉得他们好惨好可怜。” 郑翩跹：“……你怎么不觉得被你甩的女孩子可怜。” 这个人的逻辑也是很奇怪，这么有爱心，这么心疼别人，怎么还玩弄别人的感情。 周义：“这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吧。” 他说，“我追每个人都是出于真心的，没有要玩弄谁的意思，但人的新鲜感过去了之后，我就没必要再浪费对方的时间了。” 郑翩跹冷笑了一声，“所以对方还得感谢你的坦诚是吧？” 周义：“这样总比拖着不放强吧？” 郑翩跹：“你是该多做点慈善，给自己积点阴德，免得下辈子投胎被断。” 周义：“我听懂了，你在骂我缺德。” 郑翩跹：“听懂就好。” 周义：“我认输，我就不该跟你聊这个话题。咱们还是聊聊你吧——你怎么想着来深市的福利院了？” 周义的问题，让郑翩跹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想起自己的目的后，她的目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周义素来擅长观察人的情绪，“我问错话了？” 郑翩跹摇摇头，“你没错，我想起了点事情。” 她吸了一口气，才说：“我想找人。” 周义：“找人？” 郑翩跹：“嗯，我大哥的孩子。” 周义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自己此前了解到的信息——郑翩跹大哥，也就是郑凛域，他和他妻子已经意外去世了。 周义当时听说的消息是全家身亡，但是听郑翩跹这个意思……孩子是活着的？ 周义：“有线索么？” 郑翩跹继续摇头，“没有，我们一直在找。” 她有些低落，“事故现场没找到他的尸体，所以总觉得他还在。” 周义：“我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 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是不是影响到你胃口了？” 郑翩跹：“有点，但跟你没关系。” 周义：“要不你还是嘲讽我几句吧，这样我还舒服点儿。” 郑翩跹的情绪因为周义的这句话轻松了一些，她再次拿起筷子，“干炒牛河味道不错。” —— 虽然吃饭的时候有些情绪上的起伏，但调节得及时，郑翩跹最后还是吃饱了。 这顿饭是周义结账的，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郑翩跹想给周义转钱，被他拒绝了：“你晚上也请我一顿，我就不收你的钱了。” 其实郑翩跹很容易就能听出来周义的目的，他是想借此机会再多跟她吃一顿晚饭。 如果是之前，郑翩跹一定会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今天，她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可以，地方你选吧。” 周义原本也只是试探性地那么一问，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郑翩跹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 短暂意外之后，周义很快便参透了其中的缘由——郑翩跹会答应，是因为他去福利院做志愿者的事情，让她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 周义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的套路没用，反倒是来福利院的做事儿，误打误撞捡到了这个机会。 吃过午饭，周义骑着电瓶车载着郑翩跹去了学校，跟招生办的人沟通过之后，拿了一打信息登记表。 周义从老师手中接过表单的时候，笑着说了好几声“谢谢”，一边说一边鞠躬，一点架子都没有。 和他相比，郑翩跹就显得生硬得多，只微微颔首说了一句“谢谢”。 拿好表单，周义再次载上郑翩跹回福利院，上车时候，他对郑翩跹说：“送完报名单就没什么事儿了，你下午想去哪里转转？我带你去吧。” 郑翩跹：“随便吧。” 周义：“你爱喝奶茶么？最近深市有家奶茶店好像很火。” 郑翩跹：“那就去看看吧。” 周义：“好嘞。” 郑翩跹听见他这个语气，不免又想起了他刚刚跟招生办老师说话的态度，忍不住问：“你一直这样么？” 周义：“什么样？” 郑翩跹斟酌了许久：“嗯……接地气？” 郑翩跹虽然没有具体了解过周义的家庭背景，但第一次见面，他开的是911，能换不同的国家读书，还能从小做慈善，出身一定不会差。 可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富家公子哥的架子。 周义：“我能不能自恋地觉得你在夸我？” 郑翩跹：“也算。” 周义：“那我可要飘了。” 郑翩跹难得接茬一句：“还是别飘了，你现在飘，我得跟着遭殃。” —— 周义和郑翩跹去福利院送了报名表，出来的时候，是三点半。 周义带着郑翩跹去了那家奶茶店，刚走近，就看到了一条无比夸张的大长队。 郑翩跹还没见过这种架势。 她蹙眉：“怎么这么多人，我不想排队。” 周义找了个地方停下电动车，“你不用排。” 他指了指对面的商场，“你进去逛逛，我在这里排队，好了微信你。” 第728回 手表vs手镯 郑翩跹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服务”过，她几乎所有事情都不必亲自动手，但被自己家里照顾，和麻烦别人，她还是分得清的。 至少目前阶段来看，周义跟她算不上什么关系亲近的人，外面这么热，队伍那么长，即便她真的很想喝奶茶，也不好意思让周义在这里排大队。 郑翩跹：“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想喝。” 周义：“别啊，来都来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我也没喝过呢，正好买一杯尝尝，你进去逛会儿，我尽快过去找你。” 郑翩跹最后愣是被周义推到了商场门口，进去之前，她对周义说：“要是太慢就算了。” 周义：“得嘞，都听你的。” —— 商场里空调给得很足，郑翩跹进来时候，一下子就觉得清爽不少。 她下意识地往商场大门看了一眼，想起外面的温度和大太阳，又有点过意不去。 郑翩跹觉得，周义这个人好像跟她之前想得完全不一样—— 郑翩跹抬起手来拍了一下额头。 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知道，她对周义产生的这些想法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郑翩跹迈步在商场一楼闲逛。 她平时还挺喜欢逛街的，但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周义的脸时不时就会冒出来，她总是在想，他在外面排队怎么样了，现在是不是挺热的，得多久才能过来找她。 郑翩跹将自己的行为归为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郑翩跹刚好走到了一家手表的专柜。 她抬起手来看了一眼logo，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专卖运动手表的专柜，价格不算高的，但牌子比较小众，送人也算拿得出手。 郑翩跹进去逛了一圈，选了一款花灰色的机械表。 她指着那款表问店员：“请问这只还有备货么？” 店员：“有的，女士，您要这个颜色对吧？” 郑翩跹：“是的，帮我包起来吧。” 这款表标价是五千多，郑翩跹还是第一次买这么便宜的表，刷完卡之后，郑翩跹又有些后悔了——她记得周义之前手腕上戴的百达翡丽。 当然，郑翩跹也买得起，只是她不是冤大头，她和周义的关系远没到那个价钱上。 买好表，郑翩跹继续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坐直梯到了二楼。 就这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郑翩跹终于收到了周义的微信。 周义拍了奶茶的照片发给了她，后面跟了一句：【买好了，马上去找你。】 郑翩跹：【三楼芝乐坊。】 回完微信，郑翩跹坐扶梯去了三楼，坐在甜品店等周义上来。 五分钟后，周义带着奶茶坐到了郑翩跹对面。 他额头上还挂着汗，身上的t恤也被汗浸湿了一片。 郑翩跹看到后，从包里拿出了湿巾给他：“擦擦吧。” 周义：“我没事儿，奶茶你快尝尝，过会儿该不好喝了。” 他接过湿巾，很随意地抹了一把汗，好像完全不介意排队的辛苦。 郑翩跹插入吸管喝了一口奶茶，清爽甘甜，凉凉的，口感很好，“很好喝，谢谢你啊。” 周义：“这么客气。” 郑翩跹：“你吃蛋糕么，我请你？” 周义：“行啊，我跟你一样就行。” 郑翩跹点了两块巧克力千层。 蛋糕上来之后，周义尝了一口，顺便跟郑翩跹聊起来：“刚才逛街买什么东西没？” 他这一问，郑翩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包。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表送给他。 郑翩跹收回视线，淡淡说了一句：“没买。” 周义：“那一会儿陪你逛逛？这家商场专柜还挺多的。” 郑翩跹：“不用了，我最近没什么想买的。” 周义笑了一下，“也是，你想要的东西都得配货。” 郑翩跹：“你是在阴阳怪气我事多么。” 周义：“那倒不是，你是大小姐嘛，只有这种待遇才配得上你。” 他说，“我家要是有个妹妹，说不定比你还夸张。” 郑翩跹：“你家没有？” 周义：“我有个姐，妹妹还真没有。” 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但是兄妹和姐弟还真不一样，哥哥疼妹妹，姐姐一般都是揍弟弟，我姐比我大两岁，我是被她揍大的。” 周义说得绘声绘色的，郑翩跹不由得脑补出了那个画面，忍俊不禁：“那肯定是因为你总惹她，我二姐从来不揍我哥。” 周义能感觉到，郑翩跹提起郑凛叙的时候，有种天然的骄傲，话里话外怎么都藏不住。 这兄妹感情是真好，也不怪他一开始把郑凛叙当成情敌。 周义：“嗯，我跟你哥比不了，他比我厉害。” 郑翩跹：“我哥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厉害。” 周义：“……” 还真是不谦虚啊。 但周义长记性了，既然知道郑翩跹在意郑凛叙，他也不和她作对，不顺着夸也行，最起码不去反驳。 两人在甜品店喝了奶茶、吃了蛋糕，下楼闲逛了一会儿。 到二楼的时候，路过了卡地亚的专柜，周义忽然一停，拉了一把郑翩跹的包带。 郑翩跹停下来，“拽我干嘛？” 周义没回答，带着郑翩跹进了专柜，停在柜台前。 柜员上来问：“两位选手镯吗？” 周义点点头，目光向下看去。 郑翩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眉头微蹙。 周义努了努嘴，点着她的手腕说，“有点儿空，我觉得你戴手镯应该挺好看，试试呗。” 郑翩跹：“我很多，不用你送。” 周义：“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的。” 他仿佛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台词：“这不是巧了么，二月一号是我生日，到时候你回赠我一个礼物就行了。” 郑翩跹无语得差点翻白眼。 他这行为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郑翩跹这边没来得及拒绝，周义已经让柜员拿出了柜台里的一款镯子，是钉子哪一款，上面镶了一圈碎钻。 其实郑翩跹家里不少卡地亚的镯子，巧的是，周义拿的这只，刚好是她首饰柜里没有的。 周义拉过郑翩跹的手，替她将镯子戴上了右手腕，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真好看。” “就它了。”周义豪气地拿出手机去结账，郑翩跹根本来不及拦。 没几分钟，周义便付过款回来了。 他再次拉起郑翩跹的手欣赏了几秒，带着她走了出去。 第729回 吸引力 郑翩跹第一次被人这么莫名其妙地送礼物，从专柜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花了十几秒反应过来之后，郑翩跹便将手从周义手中抽了回来。 周义并没有再强行拉她，只是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和袋子，“放你包里？” 郑翩跹“哦”了一声，接过来放到包里，打开的时候，又看见了之前买给周义的那只表。 原本是没想清楚要不要送，现在郑翩跹已经肯定了：不送。 在周义花六位数给她送了一只镯子之后，她再送个四位数的表，实在是有损形象。 郑翩跹将包挎到肩膀上，和周义走在一起，随口问他：“你平时经常随便送人礼物么？” 周义：“那倒没有，逢时过节才送。” 他说，“也不是随便送，就是觉得你手腕上缺个东西。” 郑翩跹：“……” 这送礼物的理由可真是别致啊。 不过郑翩跹也不至于看不出他的目的——他是想借此来和她有来有回。 虽然不清楚周义现在对她是什么目的，但郑翩跹的感官上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可能是因为周义今天的表现没有先前那么轻浮。 郑翩跹想着周义下午帮她排了奶茶，于是晚上选了一家人深市知名的米其林餐厅请周义吃饭。 郑翩跹在去之间就订了位置，之后把地址给了周义。 周义认得那家餐厅，他这半年多时常来深市，对这里比她熟悉得多。 最后他们两个人还是靠着电动车去的餐厅。 米其林餐厅外面停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车，周义骑着电动车过来，只能在附近停共享单车的位置放车，但那个位置离餐厅少说也有六七百米。 于是，周义先骑着电动车把郑翩跹放到了餐厅门口。 周义：“你先进去，我去那边停车了就过来找你。” 郑翩跹：“好。” 她下了车，看着周义骑着电动车离开，却并没有先进餐厅。 郑翩跹远远地看着周义把电动车放在了共享单车停放点，有些想笑——米其林餐厅她吃过无数次，但骑电动车来吃还真是头一回。 可能也就只有周义做得出这种事情了。 周义停了车之后是跑过来的。 天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打出了金色的轮廓，郑翩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了无数电影的画面。 周义跑得很快，停在郑翩跹时，大大咧咧地抹了一把汗。 他问：“怎么没先进去？” 郑翩跹：“我怕别人看见我是从电动车上下来的。”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你还挺爱面子。” 郑翩跹：“没你厚脸皮。” 虽然她一直都觉得周义脸皮厚，但今天对这件事情又了全新的认知——不是因为他种种撩拨和油嘴滑舌的行为，而是因为他的“不拘小节”。 像他这种背景出身的人，身上都是端着架子的，郑翩跹是第一次见到周义这样的。 他可以去专柜刷七位数买镯子，也可以骑着电动车在路上自由穿梭，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住他。 后来郑凛叙恨铁不成钢质问郑翩跹为什么非要喜欢周义时，她说：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自洽的人。 人会被和自己有相同特质的人吸引，但更容易被拥有自己没有的特质的人吸引。 郑翩跹放不下架子，做不到自洽，她想，她对周义的感情，可能就是从羡慕开始的。 —— 郑翩跹中午那顿吃了不少，下午又喝了奶茶、吃了蛋糕，晚饭没吃多少就停了。 周义切好牛排要给她往盘子里放，郑翩跹摆手拒绝：“我吃饱了。” 周义：“你就吃了几口菜叶子。” 郑翩跹：“我下午吃的还没消化掉。” 周义：“那行吧，这桌菜便宜我了。” 于是后来郑翩跹就看着周义吃。 她发现周义不管吃什么都是一个样子，是真的不挑食，而且还不浪费。 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的。 虽然这家餐厅的菜量不是很大，但郑翩跹看见他把餐前面包都吃光了还是很惊讶：“你不撑么？” 周义：“还行吧。” 他说，“我最近在备马呢，胃口特别大。” 郑翩跹：“马拉松？” 周义：“嗯，二月份，在深市，全马。” 郑翩跹：“看不出来。” 周义被她这四个字勾起了兴致：“看不出来什么？” 郑翩跹：“我以为你的爱好就是把妹。” 这一句可以算是赤裸裸的讽刺了。 但周义没生气，反倒顺着她的话说：“确实是这样，所以才跑马啊，我不仅跑马还打网球、攀岩、拳击，不把身材搞好拿什么把妹，男人喜欢美女，美女也喜欢帅哥，对吧？” 郑翩跹无法反驳：“……” 她算是发现了，不管怎么聊，周义这张嘴都能扯出来一堆看似很有道理的话。 不过他身材确实还不错就是了。 郑翩跹目光在他上半身打量了一番。 肩膀宽，腰窄，应该是本身骨骼和肌肉的条件就不错，再下点功夫就会显得更突出。 周义也没说错，是个人都喜欢漂亮的，郑翩跹也是视觉动物属性，她得承认周义的形象很吸引人，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五官又那么精致周正，又有一张极其会说的嘴。 难怪能骗那么多女孩子。 —— 两人吃过饭从餐厅出来后，天已经黑了。 周义：“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呗？” 郑翩跹：“我住希尔顿，不过，你电动车还有电么？” 周义：“送你回去没问题。” 郑翩跹：“哦。” 郑翩跹刚坐上电动车，包里手机就响了。 周义听见之后，没启动，回头看着郑翩跹。 郑翩跹打开包的时候，周义瞥见了里面的一个盒子，是某个手表的品牌。 专门卖男士机械表的。 接着，周义又看见了郑翩跹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齐贺臻。 周义将头转回来，双手搭在电动车把上，活动了一下颈椎。 “你过来了？” “怎么这么突然？” “我现在正要回去，那你等等我。” “嗯，最多二十分钟。” 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仅通过郑翩跹的话，周义就猜到大概了。 齐贺臻来深市找人了。 郑翩跹挂了电话，对周义说：“有人找我，我打车回去了。” 说话间，郑翩跹已经从后座下来了。 周义转过来盯着她，一言不发。 第730回 脏男人 郑翩跹竟然从周义的眼底看到了委屈——他这样子，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 和他对视了不到半分钟，郑翩跹硬生生被他弄出了一股愧疚感。 她清了清嗓子，说：“今天谢谢你。” 周义还是保持着同样的眼神盯着她，有些失落地开口：“去找你男朋友么？” 郑翩跹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周义又说：“挺好的，他比我强多了。” 如果说刚才是失落，那么现在就是绝望了。 特别是周义平时嬉皮笑脸的一个人，突然这样子，弄得郑翩跹有些无措。 她踌躇了一会儿，最后动手从包里掏出了那只表，将盒子朝周义递过去。 郑翩跹：“这个你拿着。” 周义垂眸看了一眼，自嘲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儿。” “不是安慰。”郑翩跹解释说，“这个是你排奶茶的时候买的，本来也是要给你的，谢谢你带我吃午饭给我买奶茶。”首发 周义还是没动。 郑翩跹这次直接把盒子放到了电动车的篮子里，“随你怎么处理，我走了。” “翩跹。”周义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句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我生日你会来么？” “如果我有空的话。”郑翩跹没有回头，但给了他答案。 周义推着电动车跟上了郑翩跹，“我送你上车。” 郑翩跹叫的车没几分钟就到了，周义看着郑翩跹上了车，停在原地看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一直没动过。 郑翩跹坐在出租车上，通过倒车镜看到了推着电动车站在路边的周义，随着车子的行驶，倒车镜里的周义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郑翩跹捏紧了包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 出租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周义便骑着电动车回了酒店。 他住在市中心的万豪，因为这半年时常过来，直接在这里留了个固定房间。 回到套房，周义先去冲了个澡，随后赤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拿起了茶几上的那个盒子，随手打开。 里面是一只机械手表。 周义将手表拿下来，戴到手腕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应该是他和郑翩跹认识以来，收获最多的一天，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之前他想着各种办法想要撩拨郑翩跹，可惜她油盐不进，没想到这次偶遇，突飞猛进。 看来他们两个人还是有戏的—— 周义在男女关系方面道德感并不强，底线也很低，只要对方没结婚，他都可以。 有没有男朋友不那么重要，没有人规定谈恋爱了就得一辈子锁死，良禽择木而栖，这是生物本能。 周义盯着手表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拿起手机，在微信里找到了郑翩跹的头像，给她发了条消息。 周义：【手表我很喜欢，以后每天戴着。】 郑翩跹：【哦。】 她应该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所以只有一个字。 周义对于郑翩跹的冷淡已经习惯了，他一向擅长找话题：【在做什么？今天奔波一天，早点儿休息。】 郑翩跹：【准备睡了。】 周义：【晚安，好梦。】 发完这条消息，周义的手机进了电话，是周仁打来的。 周义马上接起来：“大哥。” 周仁：“我跟明悦刚到深市，明天我要去见客户，你给她当一天司机。” 周义：“开工资么？” 周仁：“行，你想要多少？” 兄弟两个人打趣玩笑了几句之后，周义便应下了这个要求，定了明天一早去希尔顿接明悦，给她当司机。 —— 郑翩跹今天定了和齐贺臻一起出去玩。 两人在酒店餐厅吃过早餐之后，便一起来到地库开车。 齐贺臻对深市比较熟悉，两人一路都在聊今天的行程安排，郑翩跹听得很认真。 但她很快就分了神——因为她看见了周义。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十米，周义站在一辆卡宴旁边，像是在等人。 郑翩跹跟齐贺臻往前走着，和周义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郑翩跹正踌躇要不要和周义说话的时候，周义忽然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郑翩跹看到他招了招手，接着，一个女人走到了他面前，给他递了车钥匙。 郑翩跹没听见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但那女人笑得很开心，她长相很漂亮，属于明艳大方的那一卦，看她和周义的相处模式，两人应该很熟。 郑翩跹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这个时候，周义一回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郑翩跹从周义的眼底看到了惊讶和错愕。 她直接收回视线，装没看见他，跟齐贺臻一起越过周义上了车。 说来也是很巧，齐贺臻的车正好就跟那辆卡宴在同一个停车区，中间隔了一个车位。 郑翩跹上车之后，情绪忽然低落了不少，齐贺臻发觉不对劲，便问她：“翩跹，怎么了？” 郑翩跹摇摇头，“没事。” 为了不让齐贺臻看出端倪，郑翩跹挤出了一抹笑。 但尽管如此，这一整天下来，郑翩跹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地库里的这场偶遇。 越想越觉得自己天真可笑，居然因为昨天的相处对周义这个海王有了改观，甚至还因为他的失落感到愧疚——想必昨天他的伤心也是演出来的，不知道用同样的手段骗过多少人。 她没什么经验，被他玩得团团转，而他转头就能和另一个女人谈笑风生。 —— 郑翩跹跟齐贺臻在深市玩了一天，之后便回到了港城。 因为周义的那件事情，郑翩跹后面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她将自己关在家里画了几天画，但情绪并未得到宣泄，于是决定出去血拼。 这天上午十点，郑翩跹走出公寓大门打算去开车，忽然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看到周义那张含笑的脸出现在视线范围内，郑翩跹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她话都懒得说，绕开他就要走。 周义拽住她的手腕，“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在你家楼下蹲了三天了。” 郑翩跹：“滚。” 周义：“总得让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吧。” 他问，“是因为那天在酒店——” “离我远点，脏男人。”郑翩跹想起那事儿就来气，毫不客气地骂他。 “怎么就脏男人了？”周义哭笑不得，“大小姐，那天那个女人是我嫂子。” 第731回 大小姐 现在周义在郑翩跹心里的形象就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这么扯的理由她怎么可能信。 郑翩跹连反驳都不屑，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周义马上跟上她，“你不信我？” “那真是我嫂子。”周义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找出一张照片来，强行给她看。 手机被举在眼前，整个视线范围内都是那张照片，郑翩跹就算想不看都有难度。 那个女人的长相很有记忆点，所以郑翩跹一眼就能认出来，照片上穿着婚纱挽着另外一个男人胳膊的，就是地库里的那个女人。 至于那个男人——眉眼和周义有点像。 郑翩跹抬起眼皮来看向周义。 虽然她还是没有说话，但周义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没有刚刚那么激烈了，于是收起手机，跟她解释：“我堂哥，他来深市出差，我那天是被叫过去给我嫂子当司机的。” 郑翩跹还是不说话。 虽然这件事情是她误会了周义，但她拉不下脸来道歉。 周义拽住郑翩跹的手臂晃了一下，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冤枉而委屈，更没有指责她，甚至还好声好气跟她道歉：“都是我的错，大小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郑翩跹属实是没想到周义会来这么一出，被他这个道歉弄得措手不及。 周义：“都怪我平时花心滥情不靠谱，我要是不这样，你也不至于误会我，对吧，别生气了宝贝，气坏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周义的手，“哦，好。” 周义往前靠近了一些，声音里带着惊喜：“原谅我了？” 郑翩跹：“……随你怎么想。” 周义：“那我有这个荣幸给大小姐当一天司机么？” 郑翩跹没说话，把钥匙扔给了他。 周义接过钥匙之后，松开了郑翩跹的胳膊，往旁边挪了一下，鞠躬的同时抬起胳膊，笑盈盈地说：“请吧，我的大小姐。” 郑翩跹一阵恶寒，蹙眉：“油腻。” 周义笑着跟上了她，去给她打开车门。 上车之后，周义顺手拉上安全带，问她：“大小姐今天想去哪里？” 郑翩跹嫌弃得不行：“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周义：“那你想听我怎么叫你？翩翩？跹跹？” 郑翩跹：“恶心。” 周义：“大小姐说得是。” 郑翩跹：“太古广场，开车。” 有了什么翩翩跹跹做对比之后，郑翩跹觉得“大小姐”这个称呼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周义是个插科打诨的高手，郑翩跹也不想跟他进行太多无意义的辩论。 周义：“遵命，大小姐。” 郑翩跹这次直接翻了个白眼。 路上有些堵车，周义却丝毫没有因为路况影响到心情，一直在找话题和郑翩跹聊天，“这几天在家里窝着干什么了？” 郑翩跹：“你管我。” 周义：“这叫关心。” 郑翩跹：“画画，吃饭，睡觉。” 周义：“你哥怎么没守着你？” 郑翩跹：“我哥又不是我的保姆，为什么要守着我？” 周义：“也没少守。” 郑翩跹：“他最近不在港城，要春节前才能回来。” 周义点点头，“懂了，大小姐现在是没有家长管着的小小鸟，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郑翩跹：“你才小小鸟。” 周义：“说话归说话，大小姐怎么还搞上人身攻击这一套了啊？” 郑翩跹：“？” 不是他先说她是小小鸟的么？ 周义看郑翩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听懂，他低笑了一声，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你怎么能说一个男人小小鸟呢，这多伤自尊。” 郑翩跹这回反应过来了，直接把手边的水瓶子朝周义砸过去。 周义：“害羞了？” 郑翩跹：“滚。” 周义：“行行行，我不说了。” —— 这次误会解开之后，郑翩跹后面几天几乎每天都和周义见面——当然，不是她主动的，是周义每天在她公寓楼下蹲着。 有一次郑翩跹画画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油画颜料没库存了，周义跟着她去买了颜料，还当了一回苦力给她搬到了楼上。 如此一来，便顺理成章地进了她的公寓。 周义撩女人的经验如此丰富，对于郑翩跹前后态度的变化，他是感受最真切的一个。 他知道郑翩跹已经对他动心了，不过大小姐性子骄傲，一时半会儿是不肯承认的。 周义也不急，几个月都等了，不差这几天。 这天一早，周义给郑翩跹买了早茶，开车往她公寓走的路上，郑翩跹来了微信。 郑翩跹：【你今天别来了，我哥回来了。】 周义看着这条消息笑了出来：【我这么见不得人？】 郑翩跹：【记住我的话。】 周义：【记住了，大小姐。】 他刹车，给旁边的早茶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那好吃的就便宜我了。】 周义知道郑翩跹为什么不让他过去，按郑凛叙那种养女儿的模式，看到郑翩跹身边出现一个陌生人，一定会把对方调查个底朝天。 周义也知道自己经不起查，家世么算得上清白，但就凭他之前谈过的那些恋爱，郑凛叙肯定无条件反对。 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让郑凛叙知道。 毕竟郑翩跹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他也没那个自信，觉得郑翩跹会为了他跟郑凛叙对着干。 —— 郑凛叙下飞机之后，便直接来了郑翩跹的公寓，接她回祖宅过春节。 郑翩跹早就收好东西了，随郑凛叙上了车。 兄妹两个人并排坐在商务车后座。 舟车劳顿加上时差的关系，郑凛叙有些疲惫，不停地揉着眉心。 郑翩跹：“美國那边很忙么？” 郑凛叙“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对她说：“春节之后，我还得过去一趟，估计得两三个月。” 郑翩跹：“……这么久？” 郑凛叙：“嗯，到时候你有事就找贺臻。” 郑翩跹点点头，“我知道了。” 郑凛叙：“对了，最近你和贺臻怎么样？” 郑翩跹沉默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跟郑凛叙实话实说，“哥，我对他不怎么来电，还是当普通朋友吧。” 郑凛叙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看着她，“有喜欢的人了？” 听见这个问题，郑翩跹的脑子里居然闪过了周义的脸。 她否认：“没有，我暂时不想谈恋爱，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第732回 为了一个男人 郑翩跹下意识地不想让郑凛叙知道她和周义接触的事情，因为她很了解郑凛叙，他是看不上周义这种花花公子的。 郑凛叙依旧看着郑翩跹，似乎是在确认她这句话的真假，郑翩跹并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特别是在郑凛叙面前，仅仅半分钟，她就被看得心虚了。 好在郑凛叙并没有真的怀疑她，只是说：“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也没说非要你跟他在一起，只是觉得他知根知底、又喜欢你，你们能走到一起是最好的，我也能放心，但你如果不来电，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吧，贺臻也不会勉强你。” 认识多年，郑凛叙对齐贺臻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实际上，郑凛叙这么撮合郑翩跹和齐贺臻，主要还是因为青成资本在美國那边进入了扩张期，他作为话事人，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出面，频繁离开港城，留郑翩跹一个人，多少是不放心的。 所以郑凛叙想找个人照顾她，很显然齐贺臻是最好的选择。 郑翩跹听见郑凛叙这么说以后，松了一口气。 兄妹两人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聊太多，郑凛叙说完之后，便起身走向其中一只行李箱，从里头拿出了两个盒子，放到了郑翩跹的面前。 是两只包。 郑凛叙每次只要去国外出差，不管多忙，都会给郑翩跹带东西回来，带得最频繁的就是包。 “春节礼物。”郑凛叙说。 郑翩跹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哥”，便去动手拆礼物了。 郑凛叙看着郑翩跹露出笑容，也随她一起笑了起来，旁人总是说他拿郑翩跹当女儿养，郑凛叙从不否认，但他们兄妹的关系并不存在什么掌控和被掌控，从小到大，郑翩跹对于他安排的一切都是欣然接受的。 郑凛叙也想不到能有什么事情影响到他们兄妹的关系，更没有想到，未来的某一天，郑翩跹会为了一个男人对他撒谎，和他对着干。 —— 郑凛叙回来之后的第二天，郑玥宓也紧随其后回到了港城，三人一起去祠堂祭拜了郑凛域夫妇，在祖宅过了个春节，初三那天就飞去纽約了。 他们两个人一走，偌大的祖宅里显得更加冷清，虽然一大堆佣人守着，郑翩跹还是觉得很无聊，便让司机送她回了公寓。 郑翩跹回到公寓之后，有些无聊，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好巧不巧的，刷到了周义的朋友圈。 周义的朋友圈是在昨天晚上发的，三张照片，郑翩跹在人最多的那张照片里，看到了周义口中的嫂子，还有他的大哥。 郑翩跹想，这应该是一张全家福。 周义身边站着个女人，眼睛也和他有些像，郑翩跹想起来周义说他有个姐姐，应该就是她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年纪稍微小一点的男孩子——应该是他的弟弟。 除了这张全家福之外，还有一张雪景、一张餐桌的特写。 看到雪景，郑翩跹就可以确定，周义回北城过年了。 郑翩跹退出朋友圈，找到了周义的聊天窗口——这两天周义发了不少消息过来，但郑翩跹在祖宅没太多时间看手机，所以一条都没回过。 打开聊天界面，一整屏都是周义的消息。 郑翩跹看到之后，心头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类似于内疚。 稍作思考，她给周义回了一条消息：【前两天跟我哥和我姐过年，不方便回消息。】 郑翩跹刚发完，手机还没放下，周义已经秒回：【现在没跟他们在一起了？】 郑翩跹：【他们回纽約，有事忙。】 周义：【你呢？】 郑翩跹：【我回公寓。】 周义：【一个人闷不闷？】 郑翩跹：【不闷。】 周义：【打算去哪里玩儿？】 郑翩跹：【我要画画。】 周义：【好嘞，艺术家。】 郑翩跹：【……】 她直接不搭理周义了，放下手机简单收了一下东西之后，便穿上围裙，一头栽进了画室。 —— 郑翩跹一画起画来，就很容易废寝忘食，灵感转瞬即逝，不好好把握，下次它不一定会光顾。 所以，后面两三天，郑翩跹一直窝在画室，每天只睡一两个小时，饭也没正经吃，拿点面包和酸奶对付一下。 两天三夜，一副对开的油画终于大功告成。 郑翩跹站起来看着自己的作品，还算满意——她这次画的是雪景，大概是在看到周义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之后来的灵感。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港城人，郑翩跹见雪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因为从小没怎么看过，因此对雪有执念，每次看到雪景的照片，都会觉得很漂亮，很震撼。 画这幅画前，她也看了雪景的摄影图，寻找色彩感。 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之后，郑翩跹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三天没正经吃饭的报应来了。 胃一绞一绞的，郑翩跹疼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她捂着肚子走出画室，到了茶几前，拿起手机准备通知保镖来给她送饭。 刚翻开通讯录，门铃忽然响了。 郑翩跹动作被打断，随手按下了可视门铃，之后便在屏幕里看到了周义的脸。 没等他说话，郑翩跹便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周义刚一推门进来，就看到了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的郑翩跹，他马上脱了鞋来到她面前蹲下来，“你哪里不舒服？来姨妈了？” 郑翩跹摇摇头，“胃疼。” 她说，“麻烦你帮我去买碗云吞面回来，公寓外面就有一家。” 周义：“好，等着。” 他答应得很干脆，穿好鞋之后，几乎是飞奔出去的。 郑翩跹靠在了沙发上，刚刚的那一阵绞痛过去了，她的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门铃便再次响了起来。 郑翩跹开门之后，便看到周义气喘吁吁走进来，可能是因为跑得太快了，他的脸都涨红了。 “去餐厅吃还是在这里吃？”周义问。 郑翩跹：“餐厅。” 她说着便要扶着沙发站起来。 周义打断了她：“先别动，我把面放过去来接你。” 郑翩跹看着周义大步走到了餐厅的方向，过了一两分钟之后，他又回到了客厅，再次蹲在她面前，双手拉住了她的小臂，将她从沙发上扶起来。 他动作十分细心：“能走么？要不我抱你吧？” 第733回 疯 郑翩跹摇摇头，“不用，我可以。” 其实她走路是有些吃力的，但抱这个动作实在是太暧昧了，不合适。 周义能看出郑翩跹的想法，但也没有强行抱她，他将步伐放得很慢，耐心地把郑翩跹扶去了餐厅，看着她坐在了餐桌前。 郑翩跹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周义不仅把面放到了碗里，还把餐具都准备好了。 “趁热吃。”周义坐到对面，提醒了郑翩跹一句。 郑翩跹反应过来之后“嗯”了一声，拿起勺子和筷子开始吃面条。 热乎乎的面条吃下去，胃里瞬间舒服了不少——她平时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是会想吃云吞面，吃完就会好很多。 郑翩跹吃了几口面条之后，脸色都好转了不少，这期间周义一直在对面观察着她的表情，等她好一些了，才问：“你胃不好？” 郑翩跹摇头：“不是，就是饿了。” 她说，“这几天在画画，没时间吃饭。” 周义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是几天都没吃东西？难怪饿成这样。”首发 郑翩跹：“吃了，吃的酸奶和面包。” 周义：“你的保镖呢，这么不负责，都不给你送饭？” 郑翩跹：“是我不让他们打扰我。” 周义：“大小姐，真任性。” 郑翩跹无视了他的这句话，“你不是回北城了么？” 他之前来得太突然，加上她胃疼的缘故，暂时忘记了问他原因，现在才想起来。 周义勾了勾嘴角，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是啊，本来想多待几天的，但是我发现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满脑子都是我们大小姐，怕她一个人无聊，就提前回来了。” 他说这种肉麻的话永远都是信手拈来，郑翩跹听着听着就起了鸡皮疙瘩。 她半晌没说话，周义又问：“不信啊？” 郑翩跹：“你平时就是用这种话哄女人的？” 周义挑眉：“咦，我怎么闻到醋味儿了啊，这面条也没加醋啊。” 郑翩跹：“……” 周义：“不过，如果我以前就认识我们大小姐的话，哪还轮得到别人听这种话。” 郑翩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加快了几分，她低下头，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个云吞。 她很清楚周义这种风流成性的人说出来的甜言蜜语不可信，但身体的反应却不受控制。 郑翩跹这次埋头苦吃，把一份云吞面都吃完了。 她放下筷子之后，周义便起身去收走了她的面前的碗筷，轻车熟路地走到洗碗池前开了水龙头。 郑翩跹被周义的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惊讶，看他洗碗的架势，好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 这实在是有些颠覆她的想法——她以为，像郑凛叙这种会自己下厨自己洗碗的人已经很少了。 至少在同等的家庭背景下，她没见过。 周义刚擦好手，一回头就看见郑翩跹在盯着他看，“怎么了，突然开始欣赏我好看的皮囊了？” 郑翩跹难得没有因为他的贫嘴怼回去：“你会洗碗？”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洗碗是什么难事儿么，怎么我们大小姐这么惊讶？” 郑翩跹：“……” 周义：“哦，我懂，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养女儿是要这么养的，我爸妈对我比较严格。” 郑翩跹听得有点想笑：“对你严格，你还到处交女朋友。” 周义：“交女朋友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啊，这跟严格不严格的没多大关系，我追了，对方同意了，快快乐乐相处，不喜欢了，我也会及时分手，不耽误她们时间，这不是挺好的么。” 郑翩跹：“……” 周义：“大小姐，有这个荣幸去你画室参观一下么？” 郑翩跹没回答他，起身便往外走。 周义从她的动作里读出了答案，笑着跟上了她，随她一起进了画室。 郑翩跹的画室很整洁，靠窗的位置摆了三个不同大小的画板和画架，其中一个画板上还钉着她刚刚完成的那副油画。 刚一进来，周义的视线便被那幅画吸引过去了。 他走上前，停在画板前，低头欣赏了一番，还没来得及评价，便听见郑翩跹问：“你觉得这个雪景写实么？” 周义摸着下巴盯着画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还不错，左上角的梅花安排得很妙，如果没有它的话，这幅画看起来就太素了，没有色彩对比，显得很平。” 评价完之后，周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懂艺术，只能说说我看到的感受，估计也不怎么靠谱，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这幅画很好看，我喜欢。” 郑翩跹：“你说得挺对的。” 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人的话都会变多：“梅花是我后来加上去的，当时的想法和你说得差不多。” 周义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看来我跟大小姐玩了一阵子，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啊。” 郑翩跹觉得周义这个人的嘴巴是真的很厉害，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说出来哄人开心的话，她自认反射弧不算长，但面对他的这张嘴，时常会慢半拍。 最初认识的时候，郑翩跹觉得周义招女人喜欢可能是因为他的外表，但现在她已经完全不这么想了——这世界上从来不缺乏好看的皮囊，但仅有一张脸是没用的。 和周义的嘴皮子功夫以及他种种体贴入微的行为比起来，他的外表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点了。 到这一刻，郑翩跹也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明知道他花心，还想要和他在一起。 因为……刚刚，她脑子里也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郑翩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 周义看到她深呼吸，马上上来按住她的肩膀：“又不舒服了？” 郑翩跹：“没有。” 她拂开他的手，“刚才谢谢你了，你先回去吧，我想睡觉。” 周义：“好，那你先去睡，醒了给我发微信，我到时候过来给你做晚饭。” 郑翩跹：“……什么东西？” 他们刚才好像没有聊过这个话题吧？ 周义：“能给大小姐做饭吃，是我的荣幸。” “好了，我先走，不打扰你睡觉了，你好好休息。”周义往后退了一步，朝她挥挥手：“咱们晚上见。” 第734回 纵然 郑翩跹把周义送到了客厅，看着他走出公寓的门，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之后才回到卧室。 躺回到床上以后，郑翩跹开始犯困了，虽然有想周义的事情，但并没有耽搁她太多时间，没到十分钟就睡着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郑翩跹睡得很沉，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和周义谈恋爱了，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因为梦境太轻松太快乐了，醒来的时候，郑翩跹还是带着微笑的。 刚醒来的一段时间依稀还是能回忆起来梦里的内容的，郑翩跹躺在床上，想着这个梦，有点想笑。 郑翩跹对谈恋爱没有什么期待和需求，之前根本没有做过这么“春心荡漾”的梦，没想到第一次，对象竟然是周义。 郑翩跹翻了个身，抓过一个抱枕环在怀里，脑子里都是周义的脸。 说实在的，周义这类花花公子，是郑翩跹平时最讨厌的一类人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类型的男朋友，但是一直都很肯定自己不会喜欢上浪荡子。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对周义动心了——这才几个月？ 郑翩跹不知道该感叹周义手段高超，还是该自嘲不够坚定。 叮—— 郑翩跹正思考的时候，一阵微信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松开抱枕去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新消息是周义发来的。 周义发了几张照片过来，郑翩跹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公寓附近的一家进口超市。 周义：【牛排要哪个位置？】 周义：【你喜欢白酱么？】 后面还有两三条消息，都是询问她口味喜好的。 郑翩跹看着这些消息，已经想象出了周义在她面前问这些问题时是什么样子了。 除了家人之外，周义是郑翩跹遇到的第一个对她如此的耐心的人。 盯着那一屏幕的消息看了一会儿之后，郑翩跹才回复：【要菲力吧，白酱我不喜欢，太腻了。】 周义：【醒了？】 郑翩跹：【嗯。】 周义：【好嘞，我十分钟左右到。】 郑翩跹没有再回这个消息了，从床上起来走到了客厅。 果然，出来十分钟左右，门铃就响了。 郑翩跹一打开门，就看到周义拎着两大袋东西进来，她下意识地蹙眉，“就做一顿饭，你买这么多干嘛？” 周义脱了鞋，掂了一下左边的那个袋子，“这里是一些速食，以后你钻画室的时候带两样进去，我给你选的都是味道还可以的，比你啃面包吃酸奶强。” 郑翩跹听着周义这么说，心情忽然有些复杂，垂下眼睛陷入了沉默。 而周义已经换上了一次性拖鞋，拎着两袋东西就要往厨房走，郑翩跹听见脚步声之后，马上跟上了他。 周义把买来的速食收纳在了厨房的一个空柜子里，之后便去处理另外一袋东西。 这袋子里大部分都是为晚饭买的食材，还有水果和牛奶。 郑翩跹就这么在一边看着周义把这些东西井井有条地放进了冰箱，要用的食材则是放在了厨房的岛台上。 周义做事儿很利索很干脆——其实郑翩跹刚刚是想要动手帮忙的，可他速度太快了，她只是看着都觉得眼花缭乱，上去帮忙似乎只会耽误他的效率。 郑翩跹看得有些愣怔了，以至于周义问她家里有没有铸铁锅时，她都没听见。 后来周义索性走到她面前，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手，“想什么呢？” 郑翩跹猛地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周义：“家里有没有铸铁锅？” 郑翩跹：“有，在那边。” 她指了指墙上的立柜。 周义去柜子里拿了两口锅出来，放在了燃气灶上，然后捋起袖子开始准备做饭。 郑翩跹又盯着周义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经常给你的前女朋友们做饭么？” 周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看着她笑了出来：“我说你是第一个，你是不是不信。” 郑翩跹：“你觉得呢。” 周义：“虽然你不信，但你真是第一个。” 郑翩跹冷笑了一声，这话一听就是在胡扯，他是把她当成傻子了，以为她会信这种鬼话。 周义当然知道郑翩跹不信，但他脸上的笑并没有消失，而是有理有据地说：“你真是第一个，我之前谈恋爱，没谈过你这样的大小姐，她们也没这么大的公寓让我发挥。” “我以前的女朋友们，没我有钱，所以我都是装大款，约会带她们去米其林。”周义说，“但我们大小姐吃过的米其林餐厅比我多得多，对吧。” 郑翩跹这回听懂了，他是在说自己见人下菜。 又或者说，面对不同背景的女人，他会有不同的策略。 郑翩跹：“没做过还这么熟练？” 周义：“你可别小瞧了一个初中就出国读书的人，我不止会做饭，还会换灯泡，修洗衣机——” 郑翩跹：“……你是去读书的还是去绝地求生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艰苦。 周义：“这些事儿还挺有意思的，花钱找别人干不如自己寻乐子。” 郑翩跹只能说他爱好是挺独特的。 —— 郑翩跹几乎是站在中岛台前看着周义做完了一顿饭。 周义做饭的时候也是不紧不慢的，同时还没忘记跟她聊天。 郑翩跹看着他出菜，想要动手上去帮忙端，最后还是被周义按住了。 “大小姐就别动了，坐那儿等着吧。”周义把郑翩跹推到餐桌前，拉出椅子来让她坐下。 没几分钟，郑翩跹面前的餐桌前就摆了好几道菜。 周义回去煎好了牛排之后，拿了餐具一起过来，在郑翩跹对面坐了下来。 郑翩跹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再看看周义。 到这个时候，她对周义的那些前女友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感同身受—— 即便她清楚地知道周义在感情方面前科累累，即便她知道他这样的人收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仍然会不受控制地被他的行为所打动。 很多人在追求喜欢的人时所谓的付出，给的并不是对方需要的东西，只是一种自我陶醉式的感动，所以很难有效果。 郑翩跹以前遇到过很多这样的追求。 但很显然，周义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的每一次付出都是有效的，给的都是她恰好需要的。 第735回 见不得光 郑翩跹不知道周义是天性如此，还是恋爱谈得太多，以至于段位已经炉火纯青。 郑翩跹正这么想的时候，周义出声提醒她：“先吃牛排吧，我之前专门跟一个主厨请教过煎牛排，大小姐验收一下成果？” 郑翩跹刚回过神时，周义已经切了一块牛排送到她盘子里了。 郑翩跹拿起叉子将牛排送进嘴里，汁水丰沛，带着浓郁的奶香和丰富的油脂，确实算高水准。 周义：“怎么样？” 郑翩跹：“挺好吃的。” 她喝了一口番茄汁，“你在我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是因为没有追到我吧。” 话题转移得有些太快，即便是周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郑翩跹：“你也说了，之前我一直对你爱答不理的，男人都喜欢不喜欢自己的，所以你才会在我身上耗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周义没想到她把这些话记得这么清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大小姐说这些，是想再拒绝我一次么？” 郑翩跹不答反问：“你对每一任女朋友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 周义脑子反应极快，马上就猜出了郑翩跹这么问的缘由。 他直勾勾地盯住郑翩跹的眼睛，“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比别人都长。” “我应该没理解错吧，你有点儿喜欢我了。”周义很直接地说出了这句话。 郑翩跹并没有嘴硬不承认，她深知自己经验匮乏，在周义面前逞能只会丢人，还不如大方一些坦然面对：“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周义：“那有这个荣幸当大小姐的男朋友么？” 郑翩跹：“你觉得你会和我谈多久？” 她需要做一个心理准备——恋爱这种事情本身也是享受过程为主，她刚过二十岁，也没有想过谈个男朋友就要结婚。 而她也很清楚，周义并不是那个适合结婚的人选。 周义无奈地笑了，“还没在一起，你已经在考虑和我分手了，我可真惨。” 郑翩跹：“不然呢，考虑和你结婚么。” 周义：“那也不是不行。” 郑翩跹：“我为什么要想不开。” 她说，“就算我现在对你有点兴趣，也不会糊涂到在一个浪子身上寻求安定感。” 周义好奇地挑眉：“那你想在我身上寻求什么？刺激感？” 郑翩跹：“总之不会找你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周义：“我怎么觉得大小姐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理性的光辉，我好像对你更欲罢不能了。” 肉麻的话说完之后，周义也给出了前面那个问题的答案：“我觉得，我们说不定会谈到结婚呢。” 郑翩跹：“不会。” 她回答得很笃定，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 周义：“为什么不会？你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没把握？” 郑翩跹：“和这个没关系。” 她说：“我哥不会同意我找你这样的人结婚。” 所以他们迟早是会分手的，不管是谁先提，结果是注定的。 郑翩跹虽然是有些喜欢周义的，但远没有到要为了他去和郑凛叙对着干的地步，至少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说，家人是排在第一位的。 周义听完郑翩跹的话之后，嘴角的笑僵了一下，别说，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跟他这样谈判——他谈过的恋爱数不胜数，其中不少女孩子都会说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 但郑翩跹却告诉他：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她也没考虑过和他结婚。 真是有意思。 不过—— “你哥不同意你找我这样的人结婚，那会同意你找我这样的恋爱么？”周义反问。 郑翩跹：“当然不会。” 她往盘子里弄了几片菜叶子，“所以我不会让他知道。” 周义：“合着大小姐这是要跟我进行一段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呗？我没理解错吧？” 郑翩跹点点头，“你不愿意就算了。” 周义：“不，我愿意。” 他马上接受了这个要求，“大小姐好不容易给我这个机会，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郑翩跹把菜叶子送到嘴里，没接话。 周义看着她，笑眯眯地喊了一句“女朋友”。 郑翩跹垂下眼睛，冷冷地说：“别废话，吃你的饭。” 周义笑得更灿烂了，“你每次害羞的时候都喜欢冷冰冰地呛人，真可爱。” 郑翩跹：“……滚。” —— 晚饭吃完，郑翩跹便一个人回了客厅，周义留下来收拾餐厅和厨房。 郑翩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往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想想现在她和周义成了男女朋友这件事情，都觉得有些魔幻，不可思议。 后悔倒是谈不上，只是觉得不真实。 之前看一些影视作品，看到主人公爱上一个和自己的理想型完全不搭边的人，郑翩跹还会觉得挺扯的，权当是为了制造冲突营造出的艺术表达。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喜欢上什么样的人，的确是不可控的。 人生中很多事情可以计划，唯独感情不能。 所以，和周义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翩跹想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到了郑凛叙的来电。 郑翩跹接起来：“哥。” 郑凛叙：“吃饭了么？” 郑翩跹：“嗯，刚吃。” 郑凛叙：“阿九那边说你几天都没找他们送饭，吃的什么？” 郑翩跹下意识地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我这几天在画画，随便点了外卖吃。” 郑凛叙：“我让祖宅调几个人去你那边照顾你吧。” “不用！”郑翩跹马上拒绝了郑凛叙的提议，“你那么忙，就别总操心我的事情了，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阿九。” 郑翩跹刚说完这句话，周义正好从餐厅出来，看到他之后，郑翩跹心口一紧，赶紧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之后指了指自己耳边的手机。 周义的话这么咽了下去。 他放轻脚步走到郑翩跹身边坐下，看到她紧张的神情之后，突然玩心大起，趁她接电话，抬起两条手臂将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 郑翩跹被周义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下去。 怕被郑凛叙听出不对劲，她不好说话，只能用眼神来警告周义。 周义却不收敛，捏住她了另外一边的耳朵。 第736回 羞 郑翩跹的表情从凶巴巴换成了慌张，周义难得看到她这样子，觉得很可爱，更想笑了。 电话那头的郑凛叙当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跟郑翩跹说话：“我一会儿有个会，先这样，晚点空了再聊。” 郑翩跹：“好，你快去吧。”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周义见郑翩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很自然地替她接过来，放到旁边，“你哥真是关心你，那么忙也不忘给你打电话。” 郑翩跹蹙眉，想从周义腿上下去，但周义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腰，不肯让她走。 郑翩跹：“放开我。” 她开始用力挣扎，两人的双腿抵在一起摩擦，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危险。 周义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声音显得有些哑，“大小姐，你这样坐在我身上乱蹭很容易出事儿的，懂不懂？” 郑翩跹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 她不敢再乱动，但没松口：“那你赶紧放开我。”首发 见她不动了，周义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她涨红的脸，“我抱我女朋友亲热一下，没问题吧？” 郑翩跹：“……” 周义低头凑近了她几分，视线聚焦在她的两片唇瓣上，“亲一下行不行？” 郑翩跹：“你装什么。” 他这么问，搞得好像自己是什么彬彬有礼的绅士似的。 周义咂摸了一下郑翩跹这句话：“哦，懂了，我女朋友喜欢霸道不讲理的，我应该什么都不问直接强吻你。” 郑翩跹：“我说不行难道你就，唔——” 她一个问题还没问完，周义已经捏住她的下巴亲了下来，他吻技高超，在唇上浅吻了几下，便伸了舌头。 郑翩跹在他面前完全是没有经验的小白，一个吻轻易让她呼吸不畅，浑身发软。 她的反应这么大，周义自然是感受最真切的那个人。 一个吻结束，周义用手指抵上她发红的唇瓣，笑着说：“你说得对，你说不行我也会亲的。” 他缓缓贴近她耳边，放低声音说了一句话，郑翩跹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倍，像要滴出血来。 周义浅啄着她的耳廓，“让我摸摸？” 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已经到了她的腰间。 郑翩跹按住他，动作和声音都虚浮无力：“不行。” 虽然知道跟周义这种人谈恋爱肯定不可能是柏拉图式的，但刚确认关系不到一个小时就这样，还是不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郑翩跹的那点力气没有对周义造成任何威胁，“不做别的，我保证。” 郑翩跹：“我不信你的话。” 周义：“那你告诉我，你……嗯？” 他动了动大腿，膝盖刚好抵着，有意无意地擦了一下。 郑翩跹身体一软，往前倾着扒住了他的肩膀。 周义揶揄：“大小姐，真敏感。” 他又动了一下腿。 郑翩跹双眼迷离，眼底升起了水雾，“你别动。” 周义：“给不给摸？” 他不疾不徐地摸着她的胳膊，“不给，只能这样，大小姐，我这种渣男，花样很多的。” 郑翩跹被他磨得声音有些哽咽了，“你别动了。” “你再不放我下去，就分手。”这句是最后通牒。 周义听见郑翩跹声音带了哭腔之后，马上把她从腿上抱了下来。 郑翩跹坐到沙发上之后马上跟他隔开了距离。 周义无奈地笑了一下，接着一低头，就扫到了自己裤子上的东西。 他穿着运动裤过来的，深灰色，有一片颜色明显比别的位置要深。 周义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但还不妨碍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知道郑翩跹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的经验，但没想到这么夸张。 周义将郑翩跹抱在怀里的抱枕抽出来，轻声说：“我扶你去洗个澡，你换个衣服。” 郑翩跹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说话。 周义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我裤子都被你弄这样了，你肯定更不舒服，去洗一下换一下吧。” 他放柔了声音，“我保证，不对你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好么？” 郑翩跹当然知道周义裤子上的痕迹怎么来的，她很难堪，也很不舒服，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闷闷地从沙发上起来，“我自己去，你别跟着我。” 周义：“好，那你有事情随时喊我。” 周义原先是以为她软得不能走了，见她还能走路，也没强行扶她过去。 她没经验，这种情况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会觉得羞耻也很正常，他需要给她一点个人的空间。 周义看着郑翩跹回了房间之后，走去餐厅那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 他站在冰箱前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浇灭了几分喉咙里的燥热感。 不过…… 周义低头看了一眼，再次无奈地笑出来。 郑翩跹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周义之前也不是没交过没经验的女朋友，她们是会稍微青涩一些，阈值比较低，但郑翩跹绝对是最夸张的那个。 刚刚只是比较深入地接个吻，她就这样了，等以后更亲密的时候，岂不是—— 周义实在是难以压下脑子里那些肮脏的想法，他还是第一次对跟一个女人亲密有这么大的期待和渴望。 —— 郑翩跹洗澡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刚刚跟周义亲密的画面。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她不停地往脸上冲水，试图不去想这些，但是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男女之间亲密会有荷尔蒙反应，这是基本的生理常识，她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本能，只是觉得刚刚太夸张了一些，丢人。 照周义那自恋的架势，现在肯定觉得把她吃得死死的了。 郑翩跹今天洗澡的时候把水温调低了许多，冲了二十多分钟之后，从浴室出来换了一套衣服。 她刚换好衣服，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接着，周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洗好了么？我可以进去么？” “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郑翩跹现在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能赶紧让他走人。 周义当然很清楚郑翩跹赶他走的原因，他无奈地笑了笑，“那我明天早上给你带早饭过来？八点行不行？” 郑翩跹：“……” 周义声音含笑：“早点休息，晚安……女朋友。” 第737回 光顾我的梦 郑翩跹听见了周义的脚步声走远，过了几分钟，客厅传来了关门的动静。 这道声音响起后，郑翩跹才掀开了裹在头上的被子，她双眼失焦地看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郑翩跹想要赶紧睡觉避开自己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是刚才坐在周义腿上的画面，甚至还能回忆起来那个感觉。 她焦躁不安地翻身，辗转难眠，不知不觉就过了快一个小时。 死活睡不着，郑翩跹便起身来到客厅坐下，随手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 一打开，就看到了周义发来的微信消息。 周义：【不要胡思乱想，都是正常反应，早点休息。】 周义：【但该说不说，我很喜欢你这样。】 周义：【看来我平时积德行善还是有效果的，找到小姐这样的女朋友就是我的福报，今晚做梦都要笑醒咯。】 郑翩跹看到周义最后一条消息之后，耳边忽然脑补了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郑翩跹：【明早我要吃虾饺和叉烧包。】 周义：【遵命。】 周义：【还睡不着？】 郑翩跹：【……】 周义：【其实也睡不着，想你想的。】 郑翩跹：【扯。】 周义：【真没扯，冲了三趟冷水澡了，一想到你又不行了。】 郑翩跹：【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么？】 周义：【那怎么办，谁让你这么厉害，亲一下就本事让我惦记得欲罢不能，我从来没这样过。】 郑翩跹：【我去睡觉了。】 周义：【好，希望大小姐睡着之后赏脸来我的梦里光顾一下。】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睡之前跟周义聊了这个话题，郑翩跹晚上还真的又一次做梦了。 而且还是个不怎么干净的梦。 早上睁眼之后，郑翩跹马上从床上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来捂住了脸。 近墨者黑这句老话真没说错，她一定是跟周义走太近受影响了，不然怎么会做那种梦。 郑翩跹刷完牙又去冲了个澡，换了一套全新的衣服。 她刚去餐厅打了一杯咖啡，门铃就响了。 八点，周义来得很准时。 郑翩跹端着马克杯去给周义开了门，只见他拎着一个保温箱走了进来，瞄到她手上的美式之后，原本轻松的表情中多了几分严肃，“昨天刚胃疼过，怎么还空腹喝美式。” 郑翩跹恍惚间以为自己听见了郑凛叙说话：“昨晚没睡好，提个神。” 周义：“失眠了？” 他换了鞋，走到她面前仔细观察，“还想着那件事情么？” 郑翩跹：“……没有，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不怎么困。” 周义：“走了，吃早饭去。” 郑翩跹点点头，跟周义一起去了餐厅。 早饭完全是按照郑翩跹的要求买的，周义来到餐厅之后将东西从保温箱里拿出来，一一摆在了餐桌上，之后又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去咖啡机那边弄了一杯拿铁，换掉了郑翩跹手边的美式。 郑翩跹以为周义要把她原本的那杯美式给倒掉的时候，周义竟然直接端着它在对面坐下来了。 郑翩跹：“你干嘛？” 周义：“别浪费，正好我一会儿去跑步，提个神。” 他端起来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郑翩跹看着他的嘴唇碰上她刚刚用过的位置，脑子里冷不丁又闪过了昨天的画面。 她赶紧顾左右而言他：“你去哪里跑步？” 周义不答反问：“一起去么？” 郑翩跹：“我可不跑。” 周义：“你看着我跑，让你感受一下男朋友的魅力。” 郑翩跹：“你能不能别在我吃叉烧包的时候说这么油腻的话？” 周义：“啧，嘴巴真毒。” 他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还以为变成你男朋友之后能听见几句大小姐的夸奖呢。” 郑翩跹：“那请你至少正常一点。” 周义被逗得大笑起来。 后来高昂因为他和郑翩跹谈了史上最长一段恋爱而震惊的时候，问过他一个问题：“她有什么本事让你收了这么长时间的心？” 周义最先想到的，就是郑翩跹刺他的这些话。 他从来没有交过这个类型的女朋友，很新鲜。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身体上的契合了—— 或者说，是郑翩跹的某些点完美地吻合了他的需求。 说再多就过不了审了。 —— 寒假结束前的一段时间，郑翩跹几乎每天都跟周义在一起待着，一直到开学。 开学的那天，郑翩跹看了一下日历，猛地反应过来，周义的生日快到了。 还有四天。 她之前答应过他送他生日礼物来着，最近天天和他到处玩，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郑翩跹决定今天在学校拿完教材和课程表之后就去给他选礼物。 但只剩四天了，可选择的内容并不多，配货来不及，只能选专柜里的现货了。 上次已经送过手表了，郑翩跹这次没考虑手表。 送什么呢？ 她给郑凛叙送礼物一般都是西装、领带之类的，可周义平时不穿西装。 她具体也不清楚他喜欢什么东西。 郑翩跹先订了餐厅和蛋糕，之后提着包在购物中心漫无目的地逛着。 创意的想法实在想不出，最后郑翩跹只好很俗气地给周义选了一款钱包作为礼物—— 时间有些紧，专柜可选的款式并不多，所幸中间还是有一款比较顺眼的。 郑翩跹从购物中心出来没多久，周义就来了电话，“我忙完了，你在学校么？我去接你。” 郑翩跹：“我没在。” 她报了购物中心的地址，“你来这边找我吧。” 周义：“好，那你等我。” 郑翩跹在奶茶店坐着等了二十多分钟，周义就过来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奶茶，“逛完了？要不再陪你逛逛。” 郑翩跹直接从旁边的位置上把刚刚买好的东西递给他。 周义接过来那个纸袋子，“给我的？” 郑翩跹：“之前答应你的，生日礼物。” 周义恍然大悟，“不是还有几天么。” 郑翩跹：“反正迟早要送。” 她没什么仪式感，“我订了餐厅，你中午方便还是晚上？” 周义：“方便？” 郑翩跹：“你不跟你朋友们一起过么？” 她记得，他狐朋狗友挺多的。 第738回 维持 周义听完郑翩跹的话以后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捧着她的脸揉了一下，“宝贝儿，你怎么这么体贴，连这个都想好了。” 郑翩跹蹙眉，她不太喜欢在公共场合和他太亲密，“你先别打岔。” 周义：“这是咱们两个谈恋爱以后第一次过生日，我这个人吧重色轻友，比起朋友，那肯定是我家宝贝女朋友最重要。” “所以，生日那天，中午和晚上都是你的。”这是他早前就做的决定。 上个礼拜的时候，高昂和叶程就跟周义聊了过生日的事儿，这是周义来港城的第一个生日，叶程想尽地主之谊给他办个游轮趴，周义拒绝了，理由是要陪女朋友。 后来就被高昂拽着“审问”了很久。 不过周义只跟叶程说了自己有女朋友这事儿，没说这个人是郑翩跹，叶程这人嘴上没把门的，他知道了等于整个圈子都知道了。 郑翩跹沉默了片刻后，问他：“之前也这么哄其他人么？” 问完之后，便听见了周义发出一声笑，再看他眼底，带着浓浓的揶揄。 郑翩跹顿时有些后悔——她刚刚那样有点像是在无理取闹翻旧账了，明明知道他就是这种人，说好的享受当下，何必去纠结这些知道了答案只会让人堵心的问题？ 但，周义笑过之后，已经给了答案：“以前会带女朋友跟朋友们一起过生日。” 郑翩跹：“哦。” 周义：“但是跟大小姐呢，就只想过二人世界。” 他说这种肉麻的话总是信手拈来，郑翩跹心知肚明他多半是为了哄人才这么说的，偏偏他的眼神又很深情，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会有一种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错觉。 郑翩跹半晌没说话，周义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虽然这个话很油腻，但我对天发誓，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郑翩跹：“我又没说不信你。” —— 晚上，周义跟郑翩跹在外面餐厅一起吃了饭。 因为郑翩跹第二天一早还有课，晚饭之后，周义便将郑翩跹送回了公寓。 从郑翩跹公寓出来后，周义接到了高昂的电话，于是去了酒吧找他玩儿。 高昂是一个人来的，他在吧台的位置坐着，周义很快便找到了他，和他一起坐下来喝酒。 高昂放下酒杯，扭过头打量了周义好一会儿，然后低头凑近他闻了闻。 周义被高昂这个动作逗乐了，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你属狗的？” 高昂揉了揉鼻子，“啧，从你女朋友那里过来的吧。” 周义：“得，看来你真属狗。” 高昂：“感觉怎么样？” 周义：“很好啊，恋爱的感觉，如沐春风。” 高昂：“谁问你这个了。” 他挤眉弄眼的，一脸内涵，周义秒懂了他的意思。 周义喝了一口酒，“才刚在一起，还没感受呢。” 高昂震撼不已，眼睛都瞪大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节操了？” 之前可没见他对谁这么有“耐心”，一般刚确定关系就把人拐上床了，就凭周义这么高的段位，他主动一点，几乎没有女人能拒绝。 高昂：“你是怕她家里知道了逼着你娶她负责？” 周义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高昂挑眉，一时间分不清周义的这四个字说的是让郑家知道，还是和郑翩跹结婚。 不过，周义后面的一句话，很快给了答案：“我们两个目前为止，还是地下恋，她不想让她家里知道我们的事儿。” 高昂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不带她出来跟我们玩儿？” 周义：“你在叶程面前注意点，别乱说话。” 高昂点点头，作为朋友，为周义保守秘密责无旁贷，但这不妨碍他好奇：“所以大小姐也是没想过跟你可持续发展呗？听着像是玩一票就要分的。” 周义喝了一口酒，没接话。 高昂：“采访一下，现在什么想法？有没有伤心失望？” 周义：“不至于。” 高昂：“我本来觉得，这种被家里保护得好的大小姐容易上头来着，没想到啊，她还挺清醒。” 周义：“这样挺好，我对她兴趣能维持得时间长点儿。” 人在感情方面上头之后，各种缺点就会暴露出来了，周义之前每一段感情都不长久的原因就是因为女方太容易上头了，他随便接个电话，都能被盘问好一阵子，过去的事情也总被翻出来反复说。 这种事情偶尔来一次是情趣，他也乐意去配合，但如果张口闭口都这样，没几个人能忍。 所以，郑翩跹现在清醒，挺好的。 高昂听懂了周义的意思，跟他碰了一下杯，“你小子，渣得愈发炉火纯青了。” —— 周义生日这天，恰好赶上开学之后的第一个休息日。 上午十点多，周义来了郑翩跹公寓接她出了门，两个人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就去了郑翩跹提前订好的那家餐厅吃午饭。 午饭之后，服务生将蛋糕端了上来，还贴心地附了一只打火机。 郑翩跹拆开蜡烛的包装，将里面的“23”取出来，插在蛋糕上点燃。 她放下打火机，对周义说：“吹吧。” 周义：“我还没许愿呢。” 郑翩跹没想到他还信这个：“那你许吧。” 周义特别有仪式感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特别虔诚。 郑翩跹有点想笑，他这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周义许完愿之后，吹灭了蜡烛，然后将上面的数字蜡烛取了下来，开始切蛋糕。 郑翩跹买的蛋糕是个四寸的小蛋糕，两个人吃不会太多。 周义给郑翩跹切了一块儿，给自己也分了一块儿。 周义往嘴里送了一口蛋糕之后，笑着夸奖：“女朋友买的蛋糕就是甜，跟你一样甜。” 郑翩跹刚好吃了一口蛋糕还没咽下去，因为周义的这句话，差点呛到。 郑翩跹强行把蛋糕咽下去，嫌弃地看着他：“你以后能不能别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恶心我。” 周义：“好嘞，遵命。” 郑翩跹：“你最好是。” 她低头又吃了一口蛋糕，嘴唇上沾了白色的奶油，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 周义正好看到这一幕，视线聚焦在她的两片唇瓣上，喉头涌起了一阵燥热。 周义从来不是什么圣人，郑翩跹应该是他这些年等得时间最久的一个人了。 第739回 水做的 周义原本是想再等一段时间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不想等了，就今天晚上吧。 吃过午饭后，已经两点半了，周义看了一眼时间后，问郑翩跹：“下午想去哪里玩儿？” 郑翩跹摇摇头，“你生日，你决定吧。” 周义看着她的眼睛，“要不要去我家里？” 郑翩跹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周义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俩在一起有半个月左右了，一直是周义往她公寓跑，郑翩跹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没想过去他家里。 周义见郑翩跹半晌都不说话，便开口：“你不想去的话，咱们就换个别的地方。” 郑翩跹：“不用，就去你家吧。” ——首发 周义住在九/龙维港汇，是租来的高层公寓。 虽说这边租金也十分高昂，但条件远比不了郑翩跹家里，加上周义也没有花太多心思去装饰家里，所以，显得有些空旷。 公寓整体是黑白灰三种色调的装修风格，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地毯和茶几之外，就没有其它的东西了，沙发和茶几上也都是空的。 郑翩跹站在门口环顾四周时，周义拿了一双男士拖鞋放在了她脚边，“凑合穿一下，回头我给你买双女士拖鞋。” 郑翩跹从周义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这公寓没有女人来过。 郑翩跹装作听不懂，直接无视了这句话。 郑翩跹换上了拖鞋之后，周义便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我带你参观一下。” 周义先带着郑翩跹去了餐厅和厨房，这边的配置倒比客厅丰富多了，开放式厨房，做了个酒柜，烤箱洗碗机都有。 周义打开冰箱给郑翩跹拿果汁的时候，郑翩跹看到了冰箱里不少新鲜食材。 郑翩跹：“你平时在家做饭？” 周义：“对，能在家做的时候都会在家做。” 郑翩跹玩笑了一句：“那你还挺贤惠的。” 周义笑了：“谢谢大小姐的赞美。” 在餐厅这边参观完以后，周义很自然地带着郑翩跹去了他的卧室—— 卧室是个很私人的领域，郑翩跹进去之前是有些犹豫的，但她转头去看周义的时候，发现他好像完全没考虑这么多，只是单纯地想要带她参观一下家里的布局。 于是郑翩跹也没多说话，就这么跟着他进去了。 周义的卧室也跟客厅差不多，很整洁，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一点褶皱都看不见。 郑翩跹盯着床单看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是周义走到落地窗前，拉上了遮光窗帘。 接着，他又回到了她面前，和她面对面站立，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住。 昏暗的环境会把暧昧的气氛放大到极致，周义的眼神又毫不掩饰，他停下来的时候，郑翩跹就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了额—— 她刚动了动嘴唇，周义便低头吻了下来，他一边吻她，一边抵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床的方向推。 很快，两人便倒在了床上。 周义的一只手摸上她的腰，吻从嘴唇一点点向下，落在了她的下巴上，接着是脖颈。 确定关心的这段时间里，虽然他们没有全垒打，但接吻的次数不少。 周义也知道吻她哪里最有效果，知道怎么拿捏她，知道怎么能把她拒绝的话堵在肚子里。 周义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又将嘴唇抵在了她耳边，问了一个问题。 郑翩跹的脸本来就红，听清楚他的问题之后更红了，“你让我来你家，是预谋已久吧。” 周义并不否认，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一本正经地问她：“那么，大小姐考不考虑成全我？” 所谓的“成全”指的是什么，郑翩跹心知肚明。 “床上有没有躺过其他人？”郑翩跹问。 她其实很介意这个，但语气是不经意的。 周义如实回答她：“这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来过。” 郑翩跹这次没说话了。 周义将手从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指尖贴着她的腰线摩挲，嘴吻着她的耳廓，“我们试一试，如果你不想了，我就停下，好么？” 郑翩跹：“你觉得我会信么？” 就算没有经验，她也知道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停下来。 周义：“不会，因为我是骗你的。” 他轻轻笑容了一声，说话比之前沙哑了许多，“我知道你也想。” —— 决定和周义在一起的时候，郑翩跹就知道他们迟早会走到这一步。 她内心不排斥，只要时机合适就可以，所以，当周义将她的扣子解开时，她没有拒绝。 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温柔，耐心，给了她足够的适应时间。 郑翩跹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有些累。 毕竟没有经验。 遮光窗帘隔绝了阳光，郑翩跹在周义怀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 保持一个姿势躺得太久，郑翩跹翻了个身。 周义的掌心抵着她的后背轻轻地抚摸，“缓过来了么？” 郑翩跹开口的时候，声音哑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几点了？” 周义：“七点半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七点半。 郑翩跹记得，他们回来的时候才三点多。 居然不知不觉就过了四个多小时。 郑翩跹：“我想洗澡。” 周义：“那我抱你去，你现在应该走不了。” 郑翩跹被他说得脸一红，头往下埋了一些，声音闷闷的：“还不是因为你。” 周义笑着揉上她的头发，温柔得不行：“对，都怪我，所以我得亲自给你洗澡赎罪，走吧，大小姐。” 郑翩跹最后是被周义抱进淋浴间的。 她没想过真的让周义亲手给她洗澡，可不管她怎么说，周义都不肯出去。 浴室里很热，雾气腾腾，郑翩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因为太热了，也可能是因为……他。 郑翩跹脚下有些虚浮，周义似乎是料到了她的反应，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笑着睨着她的眼睛：“还想？” 郑翩跹：“……你别碰我了，我自己来吧。” 周义亲了一口她的脸，“大小姐还真是水做的。” 郑翩跹：“你闭嘴。” 周义见她这么难为情，没有继续调戏她，冲干净身上的泡沫之后，便替她擦干身体，裹上了浴巾，把人抱回了卧室。 第740回 不可控 周义细心地将郑翩跹放到床上，随后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放在了她手边：“先穿我的睡衣，我做完饭去给你买衣服。” 郑翩跹：“哦，好。” 周义：“需不需要我帮你换？” 郑翩跹：“不用，我自己来吧。” 周义：“好，那我去厨房做饭，你换好了想休息就躺一会儿，想透透气的话就去客厅，饭好了我叫你。” 说完，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郑翩跹看着周义走出卧室之后，拿起了他的那套睡衣换上，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周义是个非常非常细心的人，他知道她在这个阶段时是需要精神抚慰的，几乎是事无巨细地叮嘱她。 郑翩跹有一瞬间，甚至在冲动地想，如果能和周义结婚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但这个念头，只是瞬间，她很快便让自己摒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的温柔和体贴或许是真的，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真的，她不是他第一个如此对待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还是要像一开始一样，做好随时都可能结束的准备。 但人的感情是不可控的，越和周义相处，郑翩跹就越能意识到这一点。 —— 郑翩跹和周义在一起两个多月的时候，郑凛叙从纽約回了港城。 为了避免意外，郑翩跹和司机去机场接郑凛叙的时候，特意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还把微信的推送提示给关了。 接到郑凛叙后，兄妹两个人一同坐在商务车的后座，往郑家祖宅的方向开。 路上，郑凛叙揉着眉心询问郑翩跹近况，“最近怎么样？” 郑翩跹：“我都挺好的，你就别操心我了。” 郑凛叙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目盯着郑翩跹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有些复杂，郑翩跹本身就做了“亏心事”，被郑凛叙这样看着，不免有些心虚。 郑凛叙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郑翩跹手腕的镯子上，“新买的？”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心跳得更快了——这只镯子，是之前周义送她的那只。 郑翩跹：“嗯，之前去专柜有现货就随便买了一只。” 郑凛叙并没有怀疑郑翩跹的这句话。 郑翩跹怕郑凛叙再问什么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便快速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聊了聊他和郑玥宓在美國那边的近况。 郑凛叙答得倒也细致，他对于家人向来有十成的耐心。 不知不觉，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郑家祖宅的院子里。 司机帮郑凛叙拖着行李，兄妹两人一起走近了宅邸。 两人刚坐下来，就有佣人端上了茶水，郑凛叙坐在茶桌前，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对郑翩跹说：“来坐，我有件事情跟你聊。” 郑翩跹听见郑凛叙这句话，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她故作镇静，掐着掌心走到郑凛叙对面坐下来，“什么事儿？” 郑凛叙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盯着她：“你最近交新的朋友了？” 郑翩跹：“……没有。”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跳了，大脑里飞速回忆着，她和周义已经非常小心了，难道还有什么细节不到位么？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来问他：“怎么忽然问这个？” 郑凛叙：“你以前不会儿化音。” 郑翩跹：“……”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继续紧张。 松口气是因为，郑凛叙并不知道周义的存在，紧张则是因为……郑凛叙和观察力和嗅觉都太敏锐了，她最近几乎天天和周义黏在一起，口音被他影响到这件事情，她自己都没发觉。 可她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郑凛叙就听出来了。 郑翩跹不禁陷入自我怀疑，她和周义的事情，真的能一直瞒着郑凛叙么？ 短暂沉默后，郑翩跹说：“可能是最近听相声比较多。” 郑凛叙失笑，“相声？” 郑翩跹：“嗯，最近突然发现的，还挺解压的。” 郑凛叙点点头，算是相信了郑翩跹给出的这个理由，接着，他喝了一口茶，对她说：“我接下来几年，可能都需要在纽約那边待着了。” 郑翩跹怔了一下。 郑凛叙：“回国之前，我问了一下教育机构的人，你有雅思成绩，可以申请nyu的艺术学院，去那边之后我和二姐可以照顾到你。” 郑翩跹：“你要和我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么？” 郑凛叙点头，“是的，你考虑一下，如果去的话，差不多现在就要准备了。” 郑翩跹能听出来，郑凛叙是很想让她过去的，毕竟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和郑凛叙分开过太长时间，如果是之前，郑翩跹几乎不需要考虑就会点头答应。 可是现在…… 如果决定去纽約，那她和周义之间基本上等于结束了。 想到这一点，郑翩跹竟然觉得心口不太舒服，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舍不得”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对除了家人之外的人有这种感觉，好像比和郑凛叙分开的时候还夸张。 大概是因为，即便和郑凛叙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他们之间血缘的羁绊也一直在，她从来不需要去考虑“可能会失去他”这件事情。 然而周义不一样。 即便是她天天和他在一起，都无法确信“不会失去他”，如果她这个时候去了纽約，周义不会陪她一起去，也不会等她回来。 郑翩跹低下头，很久没有说话。 她的情绪瞒不过郑凛叙的眼睛，“你不想去？” 郑翩跹没有勇气抬头，轻轻地开口问他：“我能不去么？” 郑凛叙：“我以为你会同意。” 他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问：“不想去的原因呢？” 郑翩跹：“我习惯在港城生活了，不想换环境。” 郑凛叙：“我了解，但你一个人待在这边，我和二姐都不放心。” 郑翩跹：“我都二十一岁了，之前一直没有离开你独立生活过，趁这两年试一试也不错。” 她斟酌了一下，做了一个决定：“等我大四，我去申nyu的硕士，可以么？” 郑凛叙并非那种不讲理的人，他思考了一下郑翩跹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可以，那这样，你有什么事情，去找贺臻。” 郑翩跹点头：“好。” 郑凛叙：“你对贺臻，真没那个意思？” 第741回 冷 郑翩跹这次回答得还是很果断：“没有，他很优秀，但是我对他不怎么来电。” 郑凛叙：“可惜了。” 他喝着茶说，“齐家也算知根知底，贺臻的人品我也有把握。” 郑翩跹目光有些闪烁，沉默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郑凛叙：“你希望我找这样的么？” 郑凛叙：“希望归希望，我对你的期待，不代表你一定得满足我，况且，感情这件事情，定目标是没什么用的。” 他并没有非要郑翩跹按着齐贺臻这样的模板找，但有几个点是必须符合的：“只要对你真心，人品好，有上进心，背景普通一些也不是大问题。” 郑凛叙从未想过让郑翩跹商业联姻，即便是在郑家最乱的那个阶段，他都没有过这个想法，利益交换的婚姻，得益更多的那一方，必然处于弱势。 郑凛叙之前我想要撮合郑翩跹和齐贺臻，是因为郑家和齐家没有太多利益往来，而且齐贺臻早就对郑翩跹有意，但郑翩跹对他不来电，那也勉强不来。 郑翩跹认真回味着郑凛叙的要求——说实在的，一点都不高。 但很显然，周义在“人品好”这一关就已经折戟。 郑翩跹问郑凛叙：“怎么算人品好？” 郑凛叙：“待人真诚善良，对感情专一，有同理心，没有架子，这些应该都算。” 郑翩跹：“……” 除了专一，其余的点周义倒都是符合。 可是在感情里，专一太重要了。 郑翩跹今天突然在感情的问题上跟他聊了这么久，郑凛叙很容易便能意识到不对劲：“问了这么多，你心里有人选了？” 郑翩跹：“没有。” 故作镇定，在桌下的手用力掐了一把掌心，“但以后肯定会有，所以先了解一下你的要求。” 郑凛叙：“要求不用多么具体，以我过往的经验来看，标准会随你对对方的感情产生变化，只要基本的底线和原则不动摇就可以了。比如，如果对方劈腿，那一定要果断切割。” 郑翩跹点点头，“明白。” —— 郑凛叙这次回港城待不了几天，这趟一走，下次再回来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郑翩跹从小没跟他分开过很长时间，最近的两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说完全不舍得是假的。 于是，郑翩跹接到郑凛叙之后的几天，都跟他待在祖宅，兄妹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跟郑凛叙待在一起，郑翩跹自然是没有时间分给周义了，甚至连他的微信消息都回得不及时，周义发个十几条，她能回一两条就算不错了。 周义吃味得很，跟她抱怨：【我觉得你哥就是我最大的情敌，醋死我算了。】 郑翩跹没理他。 这两天微信聊得少，她也没有跟周义说郑凛叙接下来要常驻美國的事情，更没说自己拒绝了郑凛叙提出的转学要求。 感情里妥协付出太多，容易被拿捏，郑翩跹虽然没谈过，但道理摸得门清。 她不想让周义太嘚瑟。 尽管在郑翩跹身边安排的人不少，可郑凛叙始终是放心不下，于是，离开的前几天，他约了齐贺臻吃饭，带了郑翩跹一起。 郑翩跹之前也经常和他们两人吃饭，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便跟着去了。 去的是她时常光顾的那家餐厅，之前郑翩跹也带周义来过一次。 服务员认出他们后，马上把他们带去了郑翩跹最喜欢坐的那个位置上。 齐贺臻虽然已经从郑凛叙口中知道了郑翩跹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但他并没有因此责怪郑翩跹，和她相处时，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吃饭的时候，郑凛叙和齐贺臻聊了几句工作的事情，接着，话题便转移到了郑翩跹身上。 齐贺臻：“你放心，翩跹就交给我，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她。” 郑凛叙：“辛苦，她从小没离开过我，有你这句话我才放心。” 郑翩跹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很无奈：“哥，我都二十一了，你说得我像一岁。” 齐贺臻被逗笑了，他拿起旁边的果汁给郑翩跹杯子里满上，“凛叙这是关心则乱。” “老齐？”齐贺臻刚刚为郑翩跹倒完饮料，就听见有人喊他。 是女人的声音。 郑翩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来到这桌前了。 可，抬头的瞬间，郑翩跹最先看到的不是说话的人，而是她身边的周义。 很显然，他们是单独来这边吃饭的。 郑翩跹再次看向那个女人，马上想起来，之前她办画展的时候，周义就是跟她一起来的。 当时介绍的身份是他女朋友。 “荣悦，好久不见。”齐贺臻笑着和她打招呼，视线扫过她身边的男人，“和朋友来吃饭？” 荣悦点点头，跟齐贺臻寒暄了几句，然后就拉着周义的胳膊走人了。 郑翩跹全程低着头，没参与他们的话题，也没有去看周义。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看见了荣悦拉周义的手臂，两个人的姿势很亲密，周义也没有拒绝。 —— 荣悦翻着菜单，问了周义好几次问题，都没听见他的回应。 她抬起头来看周义，就见他正盯着齐贺臻那一桌发呆。 荣悦：“你看什么呢？” 周义收回视线，“没什么。” 荣悦随口八卦了一句：“看来之前听说的消息是真的。” 周义：“什么消息？” 荣悦：“我听他们说，郑凛叙有意让郑翩跹和齐贺臻联姻，好像说要先订婚什么的。” 周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听谁说的？靠谱么？” 荣悦：“圈内人说的，应该还行吧。” 她所有所思，“反正郑凛叙跟齐贺臻关系一直挺好的，齐贺臻私生活是出了名的干净。” —— 周义和荣悦坐的位置，离郑翩跹这一桌并不远。 郑翩跹控制不住自己，余光时不时便往那边瞟。 他们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周义不知道说了什么，荣悦笑得合不拢嘴。 郑翩跹收回视线，往嘴里送了一个虾饺。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郑翩跹拿起手机，看到了微信里躺着一条来自周义的未读消息。 周义：【大小姐，明天有空来我家么，想你了。】 郑翩跹往周义那桌看过去。 他还在跟荣悦笑，还给荣悦倒果汁。 郑翩跹脸色一冷，直接把周义的整个聊天窗口都删了，把手机揣回了包里。 第742回 我错了 后面的几天，郑翩跹就没有再回复过周义的消息，任凭他说什么，她都一个字不回。 郑凛叙出发去纽約的那天，郑翩跹和齐贺臻一起去机场送了他。 道别郑凛叙以后，郑翩跹和齐贺臻一同走出机场。 齐贺臻问：“你回祖宅还是回公寓？我送你吧。” 郑翩跹：“我打车吧，我要先去买一趟颜料。” 齐贺臻平时应该挺忙的，虽然郑凛叙说了要他关照，但郑翩跹不太想麻烦他。 齐贺臻似乎看穿了郑翩跹的想法，“不用担心，我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你去哪里买颜料？” 齐贺臻热情之下，郑翩跹不好再拂他面子，便上了他的车，报了自己时常去买颜料那家店的地址。 郑翩跹这次虽然是补货，但选完颜色之后，还是装满了一个箱子。 齐贺臻将郑翩跹送到公寓楼下之后，跟她一起下了车：“这箱子太沉了，我帮你搬上去吧。” 郑翩跹没有拒绝，她自己确实没有这么大力气搬，平时都是物业的人帮忙。首发 “谢谢。”郑翩跹拿出门禁卡，走到前面刷开了公寓的单元门。 —— 齐贺臻将颜料搬到楼上公寓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跟郑翩跹叮嘱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他知道郑翩跹对他没有其他意思，也不会去过多侵犯她的私人空间。 齐贺臻走后，郑翩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到十分钟，门铃忽然响了。 郑翩跹下意识地以为是齐贺臻落下什么东西回来找了，也没有去看监控，起身就开了门。 然而，门前出现的人并不是齐贺臻，而是周义。 一看到周义，郑翩跹立刻便想起了几天前的不愉快，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她不是个特别会隐藏情绪的人，又或者说，她根本不屑于隐藏情绪。 所以，周义将她前后的表情变化看得很清楚。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摸上她的脸，“这么不想看见我？” 郑翩跹直接动手拍开他，“你少碰我。” 周义这次直接抱了上来。 郑翩跹刚挣扎了几下，身体突然腾空了。 周义直接将她抱离了地面，她的挣扎也只剩下了双腿扑腾。 两人很快就走进了公寓客厅，门关上以后，周义也没有任何要放郑翩跹下来的意思。 郑翩跹拍他的肩膀，“你放开我。” 周义不肯放，盯着她的眼睛，“你这几天不回消息，都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对么，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吃醋的。” 郑翩跹冷笑了一声，“这方面你可比我精彩多了。” 好歹她跟齐贺臻是清清白白的，不像他跟荣悦——就算现在他们分手了，跟前女友拉拉扯扯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习惯。 他自己做了这种事情，还好意思跟她说吃醋。 周义：“荣悦是我前女友，我俩已经断干净了。” 郑翩跹笑得更讽刺了。 周义：“我知道很多人不会跟前女友当朋友，但我跟她对彼此都没那个意思了，我来这边之后她帮了我不少忙，如果你介意，以后我不会再跟她见面。” 理性看待的话，周义的这番解释其实还算诚恳，也给出了最后的解决方案。 可是，郑翩跹现在根本无法理性看待这个问题，她只觉得周义渣得坦坦荡荡，明明是他没有分寸感，经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了。 郑翩跹：“你放我下来。” 周义：“那你答应我，别生气了，嗯？” 他温柔地哄了一句，然后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 郑翩跹双腿刚着地，就跟周义拉开了距离，“你想和谁交朋友是你的自由，和我没关系。” 周义：“怎么会没关系，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你不高兴了，我不得哄着么？” 他走上去，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挠了两下，“宝贝，我错了，你想骂我就骂吧，别憋坏了自己。”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想骂你。” 周义又往她面前靠近几分，嘴唇贴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那还生气么？” 郑翩跹：“如果你受不了我，可以分手。” 周义：“那不行，我可舍不得。” 他低头吻上她的脖子，手不规矩地在她的腰上揉捏着，按着她往自己身上靠，“感觉到了么，我有多想你。” 郑翩跹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是周义的对手，他简单几个动作之后，她的小腿已经有些软了，周义感觉到之后，便一边吻她的脖子，一边推着她往沙发的方向走。 两人到了沙发前，周义先抱着郑翩跹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郑翩跹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的大腿上。 郑翩跹像触电了一样，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是周义按着她的腰，她根本跑不了。 上次这样坐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郑翩跹脸皮薄，想起来就双颊滚烫，只想赶紧逃开。 “周义，我——” “这几天和齐贺臻见了几次？”周义打断她的话，直接质问。 郑翩跹没有回答，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 周义低头俯在她耳边，声音有些委屈：“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都要醋死了，恨不得上去把你抢过来，跟他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说到这里，他又吻了一下她的耳廓，“你还让他送你上楼，我都看见了。” 吻得有些突然，郑翩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周义的手又用力了些：“摇头是什么意思？” 郑翩跹：“你别抱那么紧。” 周义根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可是我很生气，大小姐。” 他停顿了一下，“怎么办，你也要哄一哄我的，对吧？” 有了之前的经验，郑翩跹当然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 “我这里，没有避——” 郑翩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义从兜里拿了东西过来。 他是准备好了才过来的。 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周义当然不会真的抱一抱她就这么完事儿。 郑翩跹后来肚子饿得不行了，可以说是前胸贴后背。 原本，齐贺臻送她回来之后，她是打算外卖点午饭吃的。 郑翩跹躺发呆的时候，周义的手臂又缠上了她的腰，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 郑翩跹怕他又乱来，马上按住他，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 周义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挑眉：“嗯？” 第743回 情史 郑翩跹的脸涨红了，抬起脚踢他，“我是说我肚子饿了。” 周义：“齐贺臻都没带你吃午饭？真不体贴。” 他凑过去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想吃什么，我去做。” 郑翩跹：“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周义：“冷柜里应该还有我之前买的一些东西，我去看看。” 他说着便坐了起来，“要抱你去洗澡么？” 郑翩跹摇摇头。 周义：“好，那你先休息。” 他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顺便把旁边废纸篓里的袋子系好，一并带了出去。 郑翩跹看到他如此自如地收着刚刚用过的东西，还是很佩服他的脸皮。 周义走后，郑翩跹平躺在床上走神——她跟周义原本是在吵架的，怎么最后吵到床上了？ 之前讨论的问题，似乎还没有得出答案。 郑翩跹不知道周义现在是否还在因为她和齐贺臻见面、带他上楼这件事情生气，但她对于荣悦的存在，依旧耿耿于怀——特别是在知道荣悦是他前女友之后。 郑翩跹其实很清楚，她找周义这样的人当男朋友，就不应该去深究他的情史，了解得多了，除了给自己添堵之外，没有任何正面作用。 可是现在，这个“前任”真实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而且还在跟周义联系，郑翩跹很难不去关注她，她甚至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在一起的、谁先追的谁，又是为什么分手的。 她迫切想要知道，可又清楚，即便是恋爱中的两个人，也应该尊重彼此的过往和隐私，她不喜欢翻旧账的人，也不想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这是郑翩跹和周义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这样矛盾、拉扯、内耗。 她的意志力和骄傲，就是在这漫长的过程里，一点点被损耗殆尽，最后被彻底击垮的。 后来郑翩跹曾经无数次后悔过——如果她能在这个时候就看透他，放弃他，是不是就能避开那段暗无天日的痛苦岁月？ —— 周义把冰箱里的虾仁馄饨煮了，还蒸了几样面点，炒了个鸡蛋。 将做好的饭菜都摆到餐桌上、备好餐具之后，周义去卧室抱了郑翩跹来餐厅吃饭。 郑翩跹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挺不习惯的，“我能自己走。” 周义：“但是我想抱。” 他从来不吝啬甜言蜜语，“一个多礼拜没见你，我恨不得上厕所都抱着你。” 郑翩跹被他的这个形容弄得蹙眉，“你好恶心。” 周义：“是有点儿，但我这不是为了体现我多想你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餐厅。 周义将郑翩跹放下来，坐到了她对面。 郑翩跹拿起勺子，低头喝了几口馄饨汤，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开口对他说：“齐贺臻送我回来，是因为早上我们一起去送我哥了。” 她停顿了一下，“我哥以后要长期待在纽約，他不放心，让齐贺臻照顾我。” 周义：“公司以后去那边发展了？” 郑翩跹点点头，“可能吧。” 周义沉吟快半分钟，之后问她：“你哥没说带你一起去？” 依郑凛叙对郑翩跹的操心程度，长期不能回港城，首先的想法肯定是把郑翩跹带在身边。 郑翩跹怔了一下，喝汤的动作一顿。 她没想到周义嗅觉这么敏锐，竟然还会问这个。 周义看到郑翩跹僵硬的动作之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想带你一起去，你拒绝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说话，很明显的逃避姿态。 周义勾起嘴角，看起来有些得意：“为了我，对不对？”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需要郑翩跹回答了，她逃避的眼神和动作，说明了一切。 大小姐不好意思承认。 不过这不影响周义的愉悦。 他承认，自己还是有男人所谓的虚荣心，特别是看到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如今一点点沉沦在他编制的情网中无法自拔，逐步失守，他有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以前周义在别的女人身上也有过这种成就感，但是远没有这一次来得强烈——原因很简单，快感和付出是成正比的，他追之前那些女朋友的时候，也远没有追郑翩跹时花费的心思多。 周义正这么想的时候，郑翩跹忽然开口：“我说清楚了，是不是轮到你了。” 周义刚刚得意忘形，回过神之后一时间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轮到我了？” 郑翩跹：“你和那个女人。” 周义：“你说荣悦？” 郑翩跹：“哦。” 周义暧昧地笑了一下，“我把你做失忆了？” 他知道她因为这事儿生气，刚进门的时候就解释过一遍了。 郑翩跹：“我想知道更具体的。” 周义：“懂了，大小姐这是跟我翻旧账呢。” 他这句话有些意味不明，明明是在笑的，可郑翩跹却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笑意。 她猜他应该不想说。 郑翩跹：“你可以不说。” 周义：“那怎么行。” 他这次笑得更灿烂了，“我只是觉得，我女朋友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想多看一会儿。” 郑翩跹：“……” 周义没跟郑翩跹打趣太久，接着就很详细地跟她说了之前和荣悦的那段。 周义和荣悦高中、大学都是在同一个学校读的，两个人十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但刚认识那几年，两人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周义身边女朋友不断，荣悦是亲眼见证了的。 荣悦也玩得花，虽然比不了周义，但她恋爱的经验也不少。 周义和荣悦是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在一起的，当时荣悦房子到期了，但还有两三个月就毕业了，短租的公寓不好找，于是周义就先让荣悦到他公寓住了。 住了不到一个礼拜，两人就滚到了一张床上，之后就成了男女朋友。 周义和荣悦分手，是因为荣悦毕业之后要回港城继承家业，而周义进行了为期半年的空窗期，后来几经考虑，选了港大。 荣悦是港城人，周义刚到这边时人生地不熟，荣悦没少帮忙——他们两个都是玩得开的人，即便是分手之后也不会觉得尴尬，还是能像以前一样一块儿玩儿。 荣悦也半开玩笑地问过周义，是不是为了她才选港城的，要不要跟她旧情复燃。 第744回 肃杀 周义对于这个问题，一直没给过明确的答案。 他跟荣悦在某些方面是很有默契的，关于这种非黑即白的问题，不会催着对方非要一个答案。 郑翩跹听完周义说他和荣悦的“过去”，大概理解了他们为什么分手之后还能当朋友——像周义和荣悦这种一开始是朋友，后来发展成男女关系，再分手的情况，她在港城圈子里见过几对，都是玩得很开的人，分手之后不仅能做朋友，还能参加彼此的婚礼。 但在郑翩跹的认知里，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的。 郑翩跹看着周义的眼睛问：“那你是为了她来港城的么？”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到郑翩跹冷淡的表情之后又马上收敛：“怎么可能是为了她。” 郑翩跹：“那你为什么选港大？” 周义：“因为没在南方城市生活过，只是单纯地想换个环境而已。” 他的表情严肃了不少，“我不会为了谁改变我人生大事上的选择。” 郑翩跹低着头，勺子搅着碗里的馄饨，“哦，是没必要。” 周义：“非常没必要。” 他接过她的话，“我高三快毕业谈的那个女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分手的。” 郑翩跹原本只是想问荣悦的那一段，谁知道周义竟然又提起了一位前女友—— 他高中也是在美高念的，当时谈了个小一届的学妹，得知他去ucsd以后，她便要一起跟着过去，但周义知道，她原本想去的并不是这所学校。 所以他就跟她分手了。 周义是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更不喜欢别人“为了他”做出任何妥协和牺牲，即便是女朋友也是如此，双方先得是独立的个体。 郑翩跹听到周义这么说，淡淡地跟了一句：“她和你去同一个学校不是挺好的么。” 周义：“不好。” 他说，“如果她原本的目标刚好和我选的是同一所学校，那我挺开心的，但她要是为了跟我谈恋爱选我们学校，那算了吧，我没办法对她的人生负责。” 郑翩跹：“她可能并不需要你负责呢。” 周义：“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要的，谁会伟大到付出之后不计较回报呢？” 真绝情啊。 但郑翩跹不得不承认，周义说得是对的。 郑翩跹原本就不想让周义知道她为了留在港城拒绝了郑凛叙让她申请nyu的要求，听完周义的这番话之后，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说她们了。”周义回过神来，对郑翩跹露出了笑容，“荣悦那边，我以后不跟她联系了，咱们不吵架了啊，女朋友。” —— 连郑翩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和周义的这段恋爱，竟然不知不觉就持续了一年多。 这期间虽然也有过争吵和摩擦，但最后都会重归于好，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周义在妥协。 他脾气很好，对她又极其有的耐心，会给她做饭，会喂她吃水果，会在她来例假的时候给她煮糖水。 面对周义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关心，和信手拈来的浪漫，即便是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不会和他长久的郑翩跹，也不可避免地弥足深陷。 郑翩跹甚至真的考虑起了和周义一辈子在一起这件事，可她又清楚地知道，郑凛叙是不会同意的—— 郑翩跹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和郑凛叙坦白的时候，郑凛叙就已经查到了她和周义的事情。 —— 郑凛叙知道郑翩跹和恋爱的事情，是个意外。 他这一年多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纽約，回港城的次数屈指可数，郑翩跹每次接他的电话或视频时，都遮掩得天衣无缝，郑凛叙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直到上一周，郑凛叙面见了一位港城的客户，对方在和他聊完生意之后，便话起了家常。 他说：“前几天还看到郑二小姐和男朋友在外面玩，小情侣感情真好。” 郑凛叙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微笑着点点头，随后立刻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郑翩跹。 只花了三天时间，郑凛叙就收到了一堆郑翩跹和周义的照片，还有周义的所有资料—— 周义的出身背景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情感经历实在是太丰富了些——仅仅调查到的资料里，关于他前女友的信息就有足足五张a4纸，遍布在世界各个城市。 这还只是能够查到的，实际情况只会比这个更夸张。 再去看手下的人发来的照片——周义每天都在堂而皇之地出入郑翩跹的公寓，还带着郑翩跹去他的住处，彻夜不归。 郑凛叙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周义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肯定不会单纯把人叫上楼谈心。 郑凛叙看着那些照片，眸底一片寒冷，透着肃杀的气息。 —— 周六早晨，郑翩跹在周义怀里睁开了眼睛。 她睡眼惺忪的状态下，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清冷了，搭配有些凌乱的头发，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憨。 周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便去亲她的脸，“早安，我的宝贝儿。” 郑翩跹：“我饿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吃菠萝包，你点个外卖。” 周义：“好。” 他摸过手机，打开app，点了郑翩跹平时经常吃的那家面包房的外卖，之后便把人从床上抱起来，两人一起去了洗手间洗漱。 最近这半年的时间，郑翩跹和周义基本上每天都腻在一起，短暂分开，也只会是因为两人同时遇上繁重的课业。 腻在一起没有让两人产生厌烦，反而是越来越离不开彼此了。 洗漱完，周义和郑翩跹一起来到了客厅，刚坐下，周义便习惯性地把郑翩跹拽到了腿上，抱着她亲她的耳朵。 热恋期的情侣就是怎么亲热都不够，郑翩跹和周义谈得久了，也渐渐放开了，不会再像开始一样拘谨，大部分时间都会给他回应。 郑翩跹抱住周义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早晨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照进来，打在两人身上，将这一幕衬得格外美好，像一幅画。 直到“咔哒”一声，开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安宁。 郑翩跹和周义听见开门声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朝门口看去。 看到风尘仆仆、冷着一张脸走进来的郑凛叙之后，两人同时愣住了。 第745回 审 嘭。 郑凛叙关上了门。 听见这一声，郑翩跹骤然醒过来，她马上从周义的腿上下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整理头发。 周义也跟着郑翩跹一起站了起来，作为男朋友，他肯定不能让郑翩跹扛在前面去应付现在的情况——虽然周义现在脑子也有点懵，但他还是拉住了郑翩跹的手腕。 周义看向对面的郑凛叙，率先朝他开口做自我介绍：“郑先生，你好，久仰大名了，我是翩跹的男朋友，周义。” 郑凛叙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遭，眼底的红血丝已经昭示着他的愤怒。 周义和郑翩跹穿的都是睡衣，两人看起来都是刚起床不久的样子。 很明显周义昨天晚上是在这里过夜的。 郑凛叙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如果不是他教养不错，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动手了。 郑凛叙直接无视了周义，视线转向了郑翩跹：“什么时候的事？” 郑翩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接受了郑凛叙知道真相的这个现实。首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郑凛叙，说：“哥，先让他走吧，我单独和你聊。” 郑凛叙听见郑翩跹字里行间对周义的维护，发出了一声冷笑，“一年前我让你跟我去纽約，你不肯，就是因为他，是吧？” 在知道郑翩跹和周义的关系之后，她之前做出的很多决定，就有了新的解读——郑凛叙现在只后悔自己当时太信任她，如果那个时候稍微怀疑一下她的动机，找人查一查，也不至于放任她和周义这种人在一起一年多！ 周义听见郑凛叙的这个问题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了郑翩跹。 他很聪明，不需要解释太多，瞬间就弄明白了弦外之音——郑凛叙在去纽約发展之前，是想要带着郑翩跹一起去的，大概是在那边给她找了学校，但她最后选择留在了港城。 而那个时候，他们刚在一起两个多月。 郑翩跹是为什么留下来的，她不说，周义也很清楚。 郑凛叙的问题看似是在责怪郑翩跹，实际上是在责怪他——郑凛叙那么偏爱郑翩跹，他们是亲兄妹，永远都不可能反目成仇。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周义反应过来，应该是点的菠萝包到了。 他走去门口开了门，从配送员手中取过外卖，将袋子递到了郑翩跹手边，柔声对她说：“你不是饿了么，先去餐厅吃饭，我和郑先生单独谈谈。” 郑翩跹怎么可能放心周义单独跟郑凛叙谈，郑凛叙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杀了他。 “没事的，去吧。”周义摸了摸郑翩跹的脸。 郑凛叙看到这个亲昵的动作之后，目光又是一冷：“郑翩跹，去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 这句话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置喙。 这也是郑凛叙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和郑翩跹说话，听这态度就知道他被气得够呛。 郑翩跹听见郑凛叙这么说，后背都有些凉，权衡一番之后，从周义手中接过袋子，缓缓走回了卧室换衣服。 看到卧室的门关上，周义才对郑凛叙说：“翩跹没有跟我提过你让她去纽約的事情，当然，我跟你这么说不是为了逃避责任，就算她不提，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留下来的。” 郑凛叙冷冷地看着他，毫无感情地吐出四个字：“和她分手。” 周义：“为什么？” 郑凛叙仿佛听见了什么大笑话：“否则呢，你要我相信你浪子回头？” “我不管你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现在我替她通知你，你们就此结束。”郑凛叙的态度直接而明确：“我不会让她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周义听完郑凛叙的话之后，笑了笑，“我现在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让你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郑先生，我知道你作为兄长很关心翩跹，但她已经是成年人了，你管不了她一辈子，特别是感情的事情，她有选择喜欢谁、和谁在一起的权利。”周义并不怕郑凛叙，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不卑不亢的。 既然郑凛叙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杀过来，就说明他之前肯定已经查过他了。 郑凛叙：“她是有选择的权利，但我也有义务在她眼睛蒙了灰的时候替她擦干净。” 他往卧室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你在外面的那些暧昧烂摊子，她不知道，我知道。” 郑凛叙这句话声音压得比较低，能感觉到，他是不想让卧室的郑翩跹听到。 周义不太清楚郑凛叙口中的“暧昧烂摊子”指的是什么，但实际上，他和郑翩跹在一起之后，很少出去玩儿了，身边的异性少了很多。 但要做到完全杜绝，并不现实。 和叶程或者高昂出去玩儿的时候，场子里少不了女人，周义本身就很惹眼，上来跟他喝酒一起玩儿的异性有很多，不是随便两句拒绝就能解决的——周义想过带着郑翩跹去参加这些聚会，但他提的几次，郑翩跹都拒绝了。 第一是因为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第二则是因为她不想暴露两人的关系。 因为一直在玩地下恋，周义也不好直接对外说自己有女朋友，别说外人了，连叶程这个跟他关系这么铁的兄弟都不知道他在和郑翩跹谈恋爱，前阵子还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这些事情，周义一直没有和郑翩跹说过，他不想让郑翩跹觉得，他是在利用这些事情逼她公开关系，况且，他对于公开关系，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没想到，这些事情，都传到了郑凛叙的耳朵里。 周义沉吟片刻后，对郑凛叙说：“和她在一起之后，我没有和任何人暧昧过，朋友不知道我恋爱的事情，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 郑凛叙对此不屑一顾，“你的嘴皮子功夫的确很厉害，说的比唱的好听，但我不是翩跹，你的花言巧语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价值。”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郑凛叙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分手了，给你五分钟时间从这里滚出去，别等我找保镖送你。” 丢下这句话，郑凛叙便朝郑翩跹的卧室走了过去。 周义看着他关上卧室的门，脑子嗡嗡地响。 —— 郑凛叙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的时候，郑翩跹正坐在床边发呆。 第746回 浪子 郑凛叙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开封过的避孕套，心头的怒意更是噌噌地窜。 郑翩跹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不管是曾经的郑凛域，还是现在的郑凛叙，都对她保护有加，看不得她被人占半分便宜—— 假设郑翩跹只是正常谈恋爱，水到渠成地发生关系，郑凛叙也不会迂腐到因为这种事情生气，训斥她，可是，郑翩跹找的人是周义这样的花花公子。 郑翩跹还从来没有见过郑凛叙生气的样子，郑凛叙脾气一直算比较好，对她尤其。 所以，对上郑凛叙的眼时，郑翩跹的心脏下意识地悬了起来，心虚地想要躲开。 郑凛叙也看得出郑翩跹的逃避，他又瞟了一眼床头上的避孕套，之后用命令的口吻对郑翩跹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分手了。” 郑翩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她沉默地看着郑凛叙，拒绝的姿态表现得很明显。 郑凛叙洞若观火：“你不想分？”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郑凛叙的眼睛说：“我喜欢他。” 郑凛叙没有否认郑翩跹的感情，而是反问她：“你认为你们能在一起多久？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么？” “我很清楚。”郑翩跹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滥情、花心、朝秦暮楚。” 郑凛叙：“你知道这些还喜欢他，翩跹，你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 郑凛叙觉得很不可思议，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面前这个人有些陌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郑翩跹对于周义这种花花公子，向来是持最不屑的态度，圈子里想要搭上的滥情公子哥不胜枚举，郑翩跹连正眼都没给过，怎么到周义这里，结局就变了？ 郑翩跹：“哥，我没有糊涂，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和我之前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他真诚不伪善，也没有架子，他愿意给我做饭洗碗洗衣服，能给我提供情绪价值——” “他愿意给你做饭洗碗洗衣服你就喜欢他了？”郑凛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去喜欢保姆？！” 郑翩跹：“……那不一样。” 她试图让郑凛叙理解她的心情：“你也谈过恋爱的，感情本来就不可控。” 郑凛叙：“感情是不可控，但前提是你真的在谈恋爱，不是捡垃圾。” 他言辞犀利，“好，你说他真诚不伪善没架子，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你确定是他原本的样子，而不是他刻意展现给你看的？还有，做饭洗碗洗衣服是你的专属待遇么？你有没有想过他以前用这一套骗过多少女孩子？” 郑凛叙本人虽然算不上滥情，但长期在这个环境里待着，耳濡目染知道很多。 周义这种前女友能拉个excel表格的人，怎么可能像郑翩跹说得一样“真诚”，无非就是专门表现出来吸引人的手段罢了。 郑翩跹在辩论这方面不是郑凛叙的对手，说不过他之后，便直接给出自己的决定：“我不分手。” 郑凛叙：“翩跹，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和我对着干。” 郑翩跹：“我也想听你的话，但你也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 郑凛叙：“那你觉得你能开心多久？或者，我换个问法，你觉得他对你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郑翩跹拽住身下的床单，“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 她说，“最开始我也觉得他不会和我在一起很久，因为他的每个女朋友都是两三个月就分了，我做好了这个准备，可我们没有分。” 郑凛叙：“所以你认为自己对他来说是比较特别的那个，是么？” 郑翩跹抿着嘴唇没有回答，这种天真的说辞，她一向不屑，可内心的确是不可避免地浮现起了这样的想法。 郑凛叙看透了所有：“好，那我再问你，你觉得他会和你结婚么？” 郑翩跹反问：“为什么非要结婚呢，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就够了。” 郑凛叙：“你这么说，是真的认为结婚不重要，还是因为你内心认同我的话，觉得他不会和你结婚？” 他看事情总是很辛辣，一眼就能辨别症结所在。 郑翩跹被问得哑口无言，郑凛叙又跟上追问：“你现在是开心的，但你们分手的时候呢？他不喜欢你了，要抛弃你的时候，你还会觉得这段感情是开心的么？” 郑翩跹：“为什么你就一定认为他会不喜欢我、会抛弃我？” 她的眼眶红了，“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郑凛叙：“……” 虽然他刚刚态度很强硬，但最归根结底是出于对妹妹的心疼，此时看到她红了眼眶，郑凛叙也十分心疼。 他在床边坐下来，抬起手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怕你受伤。” “你没有谈过恋爱，可他是情场高手，你不是他的对手。” “浪子最擅长的就是让每一个和他谈恋爱的女人都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个，然后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自己是他千帆过尽的港湾、有本事让他就此回头上岸。”郑凛叙声音低沉，娓娓道来，“但是浪子就是浪子，对你有点感情的时候能把你捧上天，厌烦的时候就能把你送到十八层地狱。” 郑翩跹很认真地听完了这段话，然后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要决定似的开口，“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和他分手的。” “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郑翩跹说，“我们做个约定，如果他做出任何背叛感情的事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看他一眼。” “可……如果他没有，你也不要再反对我们谈恋爱，好么？” 郑凛叙被郑翩跹的话弄得一阵无奈，“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郑翩跹：“人不都是这样么。” 郑凛叙：“如果你非要这样，可以，我们约定个时限吧，半年为期，怎么样？” “如果这半年，他和别的女人有暧昧，你跟我去美國。” 看郑翩跹的态度，目前是不可能妥协了，郑凛叙只能先顺着她的意思。 郑翩跹点点头，“好。” 第747回 车厘子 后来郑翩跹独自一个人在深夜发呆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今天这场和郑凛叙的约定。 她对周义的爱和信任，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也无数次后悔过——如果她在这个时候妥协，听了郑凛叙的话和周义就此分手该多好，至少他们之间还能够留存这一段美好愉悦的记忆，而不是闹到那么残忍的地步。 —— 郑凛叙这趟回来只待了三天，这三天他都住在郑翩跹的公寓里，因此郑翩跹没有和周义见面。 这几天里，周义给郑翩跹发过不少微信消息，但郑翩跹没有给过他回复。 一直到郑凛叙离开之后，郑翩跹才亲自开车去了一趟周义家里。 去之前，郑翩跹没提前告诉过他。 车停在公寓楼下，郑翩跹恰好遇上保安刷了下面的门禁，便随他一起走了进去，坐电梯到了周义所住的楼层。 郑翩跹刚走出电梯往周义家门的方向走，就看到了那扇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接着，郑翩跹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荣悦。 她身后，跟着穿着家居服的的周义。 两个人有说有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聊了什么，但仅凭表情就能判断出来，他们心情都很好。 郑翩跹身体发冷，脚步定在了原地，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这次上门成了笑话——几天没有联系过他，她以为他现在状态会不太好的，至少是担心她惦记他的。 上门是想给他个惊喜，没想到是他给了她“惊喜”。 周义刚和荣悦一起走出来，关上家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郑翩跹。 他马上走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仔细看着她的脸，一双眼里满是深情：“怎么过来了？” 周义这么问的本意是想关心她，但传到郑翩跹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郑翩跹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越过周义，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荣悦，淡淡地说：“是不该来。” 周义立刻就明白她是误会了，他刚动了动嘴唇，想要跟郑翩跹解释，就被走上来的荣悦打断了。 荣悦停在了郑翩跹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嗨，郑二小姐，咱们之前见过，有印象么？” 郑翩跹看着她，没回答。 周义给荣悦使了个眼色，提醒她赶紧先走。 荣悦会意，走之前又笑着对郑翩跹说：“周二这几天因为你，难受得很，搞得我天天来安慰他，郑小姐，你很厉害啊。” 郑翩跹：“谢谢夸奖。” 她简单利落地回了四个字，但口吻冷冰冰的，态度也算不上友好。 不过荣悦并没有介意，她笑着拍了拍周义的肩膀，之后便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周义打算搂着郑翩跹进家门，然而，他的胳膊刚抬起来，就被郑翩跹冰冷的话语打断：“你别碰我。” 因为郑翩跹的这句话，周义最终还是没能搂她，他在前面刷指纹开了家门，给郑翩跹让了一条路，让她先进去。 郑翩跹冷着一张脸走进了周义家里，停在门口的位置环顾四周，几天没来，他的客厅里多了很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游戏机的手柄，新的抱枕，立柜上还多了个花瓶，里头插了一束鲜花。 是谁安置的，郑翩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想到荣悦刚刚的那几句话，郑翩跹的表情更冷了——她虽然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不代表她是傻子，荣悦的话的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都在跟她透露着一个信息：她和周义的关系不简单。 郑翩跹也看得出来，荣悦对周义还是有感情的——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周义会看不出来么？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让她进门了。 “怎么不换鞋？”周义见郑翩跹半天没动，便走到鞋柜前，将她的那双拖鞋拿了出来，蹲到她面前，要给她换。 郑翩跹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睛淡漠地看着他：“脏。” “不脏。”周义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和话语而生气，他笑着哄她：“只有你一个人穿过。” “乖宝贝，我给你换上。”周义一边哄，一边捏住她的脚踝，脱掉了她脚上的帆布鞋，为她换了拖鞋。 换好鞋之后，周义站起来，习惯性地将郑翩跹搂到了怀里，唇贴在她耳边问：“你哥这几天有没有为难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郑翩跹抬起手来试图推开他，但周义抱得越来越紧，她只好地作罢，抬起头来看他：“我哥不会让我受委屈，你才会。” 周义：“我和荣悦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当然知道她说这句话的原因是什么，“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她只是作为朋友过来跟我聊一聊。” 郑翩跹听完他的解释之后，直接发出了一声冷笑，“朋友。” “周义，你不觉得可笑么。”郑翩跹已经不想和他拐弯抹角了，“连我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你会看不出来么。” 周义：“她是喜欢我，但不是非我不可，她只是最近无聊，所以——” “最近无聊，所以来找你上个床。”郑翩跹情绪有些失控，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们真是好朋友，寂寞了还能帮彼此泄欲。” “宝贝，你需要冷静一下。”周义第一次听见郑翩跹说这么难听的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所幸他脾气够好，“我知道你在因为这件事情，但你说这种话，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郑翩跹：“你在乎么。” 周义：“我当然在乎。” 郑翩跹：“如果你真的在乎，那天就不会走。” 她停顿了几秒，又说：“如果你真的在乎，就应该记得你之前跟我承诺过的话。” 上一次他们两个人闹不愉快就是因为荣悦，那时周义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以后都不会主动再和荣悦联系。 周义：“我那天走，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留下来和你哥大吵一架、甚至闹翻脸，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好处，我也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周义抱着郑翩跹坐到沙发上，“你哥那时候也在气头上，我不能火上浇油，对不对？” 他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车厘子，送到了郑翩跹嘴边，“说了那么多话，润润嗓子。” 郑翩跹张嘴吃下去，嗓子舒服了些，她准备弯腰吐核的时候，周义直接将手掌举到她嘴边，“吐我手里吧。” 第748回 安全感 郑翩跹看着他的掌心，几秒之后，将果核吐到了他手上。 周义另外一只手直接将果盘端了过来，郑翩跹嗓子干，又拿了一颗送进嘴里。 后来，她每一次吐核的时候，周义都会把手放在她嘴边。 这种体贴的行为，周义从来都是得心应手的，郑翩跹和他在一起一年多，已经享受过无数次这样的待遇，温柔像一片流沙，踏入其中便会被不知不觉地湮没，她一度产生了“自己是比较特别的”的错觉。 对于郑翩跹而言，一件事情是否有价值，取决于周义对多少人做过——即便他做得再体贴，只要不是唯一，价值上就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郑翩跹觉得口中的车厘子都有些涩，吐完了这颗核之后，她抽了两张纸巾，分别擦了手和嘴。 周义见郑翩跹不吃了，便将手里的核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撕开湿巾擦了擦手，将用过的湿巾一并丢了进去。 坐回郑翩跹身边之后，周义转过身盯着她的表情看了快半分钟，然后笑着问：“冷静点儿了么？” 郑翩跹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身体有些冷，她不知道周义是怎么做到笑着问出来这种问题的。 甚至，被他这样一问，她竟然也下意识地想，是不是她太冲动了？ 可刚刚那样的情况，是正常人都无法忍受吧？首发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重复刚刚的问题，“周义，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 周义：“嗯？” 郑翩跹这次不给他装傻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你说，以后都不会和她联系。” 这是他曾经对她做过的承诺，而她竟然也当了真，想想真是可笑，“如果你做不到，可以不说，没必要一边骗我，一边又跟她当朋友。” 郑翩跹也不是傻子，既然荣悦能在这个时候知道周义心情不好，还上门找他，就说明，他们恋爱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断绝联系，顶多是没有之前那么频繁地见面了而已——再具体的，郑翩跹已经不忍心继续往下想了。 经郑翩跹这么一说，周义才隐约想起来，他似乎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是为了哄她，随口做出的承诺。 不过，那段时间里，周义的确没有再主动和荣悦联系过，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荣悦又找他，两人才恢复了联系，但也远没有先前那么频繁了——他和郑翩跹热恋，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连跟高昂和叶程一起玩的时间都被压缩了很多。 跟荣悦见面，基本上就是朋友们一块儿玩儿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他总不能让荣悦走人。 周义回过神来，对郑翩跹说：“好，那我以后不骗你了。” 郑翩跹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带着浓烈的自嘲。 他说“以后不骗你了”，言外之意就是还会和荣悦当朋友。 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但他就是不肯说。 郑翩跹动了动嘴唇，正想要说话的时候，周义忽然将她搂到了怀里，掌心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问：“你哥是不是为难你了？还好么宝贝？” 郑翩跹闭上了眼睛。 这种时候从他口中听见“宝贝”两个字，真是莫大的讽刺，“周义，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么？” “当然。”周义回答得毫不犹豫，“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和你分手。” 郑翩跹睁开眼睛看着他：“好。” “如果你真的还想和我在一起，那就不要再和荣悦联系，更不要和她见面，不单是荣悦，别的女人也一样。”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和拉扯之后，郑翩跹还是说出了这番话，“你能做到么？” 周义在听见这个要求之后，下意识地皱起了眉，眼底的温柔和笑意也有瞬间的凝滞。 他许久没给出回答，郑翩跹看到他的神态变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她抬起手来推他，试图从他怀里起身。 周义反应过来，直接按住她，一只手摸上她的脸，“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 “荣悦是荣悦，你是你，她们和你不一样，只有你才是我女朋友。”周义无奈地问她，“翩跹，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么？” 郑翩跹：“不是我，是你。” 她没有接受他的这一套说辞：“是你没有做到该做的，是你没有给我安全感。” 周义：“安全感是自己给的。” 他反问她，“如果我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不要社交，不要爱好，每天围着你转，时时刻刻看着你，你对我的感情又能维持多久？” “就算是男女朋友之间，也需要适当的空间和神秘感，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没有任何个人追求、只想谈恋爱的男人。”周义的口吻难得严肃了很多，“我不希望你的世界只有我，也不希望我的世界只有你，这样我们彼此的压力都太大了，你懂我意思么？” 郑翩跹低下了头。 她懂，她怎么可能不懂。 她从来也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可现在，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失控了。 其实，周义的那些话说得都没有错，安全感的来源是自己强大稳定的精神内核，是自身的实力和自信，而不是要求对方删掉自己所有的“潜在竞争对手”。 而且，郑翩跹也不想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去和同性斗来斗去。 她是郑翩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我知道了。”沉默许久，郑翩跹只说了这四个字。 周义听得出来，她情绪低落，便开始哄她，“别胡思乱想，我现在只爱你。” “有了大小姐，我哪里还看得上别人。”他的嘴唇靠在她耳边，情话一句接一句地说。 人一旦有了感情，一旦产生了心动，就会变得浑身都是软肋，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力—— 更何况，郑翩跹和周义，本身就不在一个段位。 他说得那么真诚，温柔，听了一段时间，郑翩跹开始头脑发昏，耳边只剩下那句“我只爱你”。 周义哄了郑翩跹快二十分钟，见她稍有好转后，才问起了正事儿，“你哥是不是要你和我分手了？” 郑翩跹先是点了点头，之后又摇头，“一开始是，但是现在不用了。” 第749回 那不可能 郑翩跹的这个回答，成功勾起了周义的好奇心。 虽然周义和郑凛叙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他早已对郑凛叙强硬的作风有所耳闻，按他一直将郑翩跹当女儿养的风格来看，绝对不可能轻易松口的。 “你和他吵架了？”周义问郑翩跹，“你威胁他了？” 郑翩跹摇头，“没有。” 周义：“嗯？那他怎么同意的？” 郑翩跹：“他也没有同意，只是暂时没有要求我跟你分开了。” 周义点了点头，这回没有再追问了。 因为他明白郑凛叙的意思了——郑凛叙之前已经查过了他的恋爱史，想必他也知道他和郑翩跹走不到结婚的那一步，既然迟早会分手，那他自然也舍不得因为这个事情跟郑翩跹吵一架。 别的不说，郑凛叙对郑翩跹倒真是溺爱，周义觉得，以后谁跟郑翩跹结婚的话，日子应该过得很憋屈——毕竟没几个家族的背景能跟郑家比的，摊上这样的大舅哥，大概得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 二十岁出头的周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在郑凛叙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这时的周义，根本没考虑过和郑翩跹结婚，也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结婚。 人的一生很长，他从来就不是能安定下来的性格，世界很大，风景很美，他喜欢探索不同。 郑翩跹并没有和周义说自己跟郑凛叙达成的那个承诺，或许是自尊心作祟，她不希望自己在周义面前的姿态摆到那么低——可实际上，不知不觉里，她已经处在了下风。 是他先追她的，时常把爱她和舍不得她挂在嘴边的人也是他，可郑翩跹却觉得，如果真的分开，周义是可以马上抽身离开的，但她不行。 在这场名为感情的游戏里，她郑翩跹，始终是技不如人的那个。 否则也不会明知道他是个浪子，还无可救药地对他心动。 —— 这件事情之后，周义花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天天跟郑翩跹待在一起。 每天接她上下课，和她一起去吃饭，再送她回家。 郑翩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表态和道歉，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愤怒在一点点地消退。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又会产生自我攻击和自否定的想法——她好像太没有出息了，为什么随便哄一下，就不记得之前的痛了？ 她这么容易就被哄好了，周义一定会觉得她很好拿捏，日后不管怎么乱来，只要哄一哄，她都会消气。 郑翩跹从前很瞧不起那些男人随便说两句就心软的女人，可是不知不觉里，她也变成了那样。 郑翩跹认真想了很久，周义之前的那番言论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 跟周义谈恋爱的这一年多时间，郑翩跹在课业上几乎没有太大的突破。 她应该找点自己的事情做了。 刚好，四月中旬有一次建筑设计大赛，是港大和塞维利亚联合举办的，郑翩跹报了名。 截稿日期前半个多月，郑翩跹基本上都在为了比赛的事情做准备。 事实证明，找点事情做是有用的，郑翩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没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她和周义之间的感情了，不想，自然也就不会内耗。 因为郑翩跹忙着设计稿的事情，自然也就腾不出太多时间跟周义待在一起了。 周义临近毕业，论文和毕业案早就处理好了，不陪郑翩跹的时候，他有大把的时间出去玩儿。 这天晚上，周义被叶程叫来了酒吧，来的时候，荣悦也在。 荣悦看到周义之后，挪了一下身子，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大忙人，见你一面真难。” 周义笑了笑，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荣大小姐这是阴阳我呢。” 荣悦给他递了一杯酒，“怎么今天没陪你女朋友？她舍得放你出来了？” 周义喝了一口酒，“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女朋友找了绳子捆着我似的。” 荣悦挑眉：“难道不是？” 她轻笑，“上次我去你家给你送东西，她跟你吵了吧？” 周义不置可否。 荣悦：“我记得你最烦的就是被人管着了，因为这点破事跟你吵，你也能忍？” 周义：“偶尔吵一吵，也是一种情趣。” 荣悦：“哦，想起来了，你喜欢吵完再做。” 周义被荣悦的逗笑了，他们平时私下聊天就是荤素不忌，周义也没觉得荣悦这话不合适。 习惯了。 荣悦往周义身边靠近了一些，手指暧昧地点着他的胸口，“她那样的，能满足你？” 周义：“她哪样？” 荣悦：“一看就没什么经验，还爱端架子。” 她嗤笑了一声，“嘴都不肯给你用吧。” 周义答非所问：“你最近这是喜欢上研究别人的性生活了？” 荣悦：“不想说就算了，也不是非得知道。” 周义：“现成的是好吃，但有时间的时候，也得享受一下做饭的过程，满足感不一样。” 荣悦：“满汉全席吃多了，喜欢清粥小菜是吧？” 周义：“你不懂。” 荣悦：“我是不懂，清粥小菜吃了一年多你还不腻，别告诉我你想和她结婚。” 周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几下荣悦的肩膀：“想什么呢。” 他的人生计划里，就没有这个事儿。 荣悦听懂了周义的意思，“哟，看来还算清醒，我还以为你昏头到打算上岸了呢。” 周义：“那多没意思。” 荣悦：“郑翩跹也这么想？你不怕她哪天逼你娶她么？” 周义：“那不可能。” 他说得很笃定，“她哥怎么可能让宝贝妹妹嫁给我这种人。” 荣悦抬起胳膊缠上周义的脖子，嘴唇抵在他耳边：“周二，你可真渣。” 周义：“你第一天认识我？” 荣悦：“那要不要干脆渣到底，今晚去我那里？” 周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些，噙着笑地睨着她，“怎么着，最近这么寂寞，连我都不放过。” 荣悦没答。 周义：“我有女朋友，不合适。” 荣悦仿佛听见了笑话：“我没听错吧？” 周义：“没听错啊，我为我女朋友守身如玉呢。” 荣悦：“行，好男人。” 周义一点不害臊，欣然点头，“那是。” 荣悦被周义不要脸的行为弄得翻了个白眼，周义不以为意地喝酒。 刚放下酒杯，扔在旁边的手机就响了。 第750回 香水味 周义的手机放在沙发上，屏幕一亮起来，荣悦也低头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宝贝女朋友”几个字之后，她戏谑地笑了一声，“查岗查得可真严。” 包厢里太吵，周义拿了手机去露台接的电话。 “宝贝儿，怎么了？” 电话那头，郑翩跹沉默了几秒，才问他：“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周义：“刚才跟高昂和叶程喝酒，房间里太吵。” 郑翩跹：“你在哪里？” 周义：“我现在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宝贝希望我接下来出现在哪里。” 他用甜言蜜语轻易搪塞了她的问题，“设计图画累了？我现在过去陪你。” 郑翩跹没有说话。 周义：“正好在沙尖咀这边，给你带云吞面回去，宝贝等我。” 郑翩跹：“哦，你给我带一盒布洛芬吧。” 周义：“布洛芬？怎么了？” 郑翩跹：“痛经。” 周义：“好的宝贝，你等我，我这就过去。” 挂上电话，周义回包厢跟朋友们说了一声，便先行走了。 荣悦看着周义因为郑翩跹的一通电话就这么走人，再次笑了起来。 说嫉妒倒也谈不上，她对周义的执念没那么深，只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认真，谈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这么大新鲜感。 荣悦很好奇，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多久，郑翩跹这么管着周义，周义受得了么？ —— 郑翩跹是下午的时候发现来例假的，最初只是小腹有些轻微坠痛，因此她没太在意，可是后来愈演愈烈，她疼得都快直不起来身体了。 这种情况下，最先想到的人自然是周义。 跟周义通完电话之后，郑翩跹便蜷缩着身体躺在了沙发上，等他过来。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听见了密码锁开门的动静，周义拎着打包的云吞面和一盒药走了进来。 他直接脱了鞋，走到茶几前，将云吞面放下，打开药盒，给郑翩跹喂药。 茶几上刚好有一杯温水，周义摸了摸温度差不多，便端起来送到了郑翩跹嘴边。 因为痛经的关系，郑翩跹的脸和嘴唇都是发白的，单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有多不舒服。 喂完药，周义将郑翩跹抱到了怀里，掌心覆上她的小腹，“今天刚来的？” “我记得你以前不会疼，是不是最近准备比赛的事儿太累了？”周义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别熬夜了。” 肚子太疼，郑翩跹提不起来什么力气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缓和疲惫，结果，鼻腔内却钻入了一股浓烈的女士香水味。 不是她的味道。 郑翩跹从周义的胸口起来，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晦暗不明。 香水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这次可以肯定了。 是什么样的距离可以让他身上沾染上另外一个女人的味道。 郑翩跹心口发紧，胸前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小腹的疼痛感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先吃点儿东西吧。”周义揉了揉郑翩跹的脸，“面还是热的，吃完会舒服一点儿。” “恶心，不想吃。”郑翩跹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 她看起来病恹恹的，周义并未想太多，只当她是因为痛经吃不下，便也没有勉强她。 周义直接将郑翩跹抱了起来，双手抓着她的膝盖后方，让她两条腿搭上了他的腰。 “不想吃就不吃了，我抱你去休息。” 周义平时几乎都是这样抱郑翩跹的，郑翩跹早就养成了肢体记忆，被抱起来之后，手臂习惯性地绕上了他的脖子，两人的距离贴得如此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再次钻到了她的鼻腔内。 郑翩跹愈发觉得恶心，差点干呕出来。 还好，在那之前，周义已经将她抱回卧室，放到了床上。 周义拿出被子，替郑翩跹盖到身上，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宝贝，睡吧，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郑翩跹没有回应他的话，抓住被子转了个身，背对着周义，缓缓闭上了眼睛。 —— 周义晚上没有走，在郑翩跹房间陪她一并睡了下来。 凌晨时分，郑翩跹起夜去洗手间换棉条。 周义睡得很熟，郑翩跹连灯都没有开，赤脚下了地，蹑手蹑脚地换好后，走回到卧室。 刚刚上了床，郑翩跹便看见了周义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似乎是有消息提醒。 手机屏幕的光将四周的环境照亮了几分，照出了郑翩跹苍白的脸。 郑翩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直到它再次灭掉，她又下意识地去看睡在旁边的周义。 他没醒。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伸手拿起了周义的手机。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郑翩跹知道周义的手机密码，但从来没有查过他的手机。 郑翩跹一直觉得，查手机是很不尊重对方的行为，如果一段感情要用查手机的方式才能继续，那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趁早斩断。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周义身上的香水味，让她没有办法保持理智。 郑翩跹输入密码的时候，手指就开始发抖了，输错了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终于解锁了屏幕。 然后，她打开微信点进去。 看到最上面的那个对话框的名字后，郑翩跹的呼吸停了一秒。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确如此。 在周义身上闻到香水味儿的时候，郑翩跹最先想到的人是荣悦，刚刚手机屏幕的消息提醒亮起来的时候，郑翩跹想到的人也是荣悦。 现在看到的一切，也恰好印证了她的想法。 几分钟前，荣悦新发来几条消息。 【我记得你以前最烦黏人的了，她哪里特别？连床上满足你这种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 【咱俩玩过的那些，她能玩么。】 【说多了还真有点怀念了，最近找的几个都不如你。】 郑翩跹盯着那一串消息，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 周义应该是觉得她不会翻他的手机，所以并没有特意去删过跟荣悦的聊天记录，郑翩跹不断地往上看，能看到很多历史消息。 其中有过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跟谁联系，郑翩跹算了一下，应该就是她和周义吵架的那次。 第751回 消耗 周义自从做过承诺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和荣悦联系。 至少，郑翩跹在微信里没看到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 后来荣悦再发消息问他，要不要陪她过生日，周义的回复是：【陪女朋友，没空，礼物我让叶程带给你。】 荣悦：【真不够意思。】 周义：【我的错，下次好好补偿你。】 荣悦：【那你可得卖力点。】 郑翩跹呼吸越来越急促，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掌心不断地有冷汗渗出来。 周义和荣悦的联系其实很频繁，虽然聊天的内容不多，但一周最起码要联系两三次。 其中内容大部分是荣悦问周义，朋友聚会的时候他到不到，周义会回一句“到”或者不到。 那就说明，周义说到的时候，就会和荣悦见面。 见面之后会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首发 郑翩跹没有忘记，周义和荣悦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们当初只是普通朋友，因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能滚到一张床上，足以说明，他们至少在身体方面是很契合的。 刚刚看到的那些聊天记录，也正好佐证这一点。 而周义在床上是什么样子，郑翩跹也很清楚，他本身就是情场老手，在这方面是不知满足的，他也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她太青涩。 当时郑翩跹并不觉得这话有问题，只当他是随口的调侃，可现在，看完了这些聊天记录，她无法再将那些言论当成玩笑—— 周义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以为他是在妥协，是在为她隐忍，竟然还因此产生过感动——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不是在妥协隐忍，不强求，不过是因为外面有人能满足他这方面的需求。 荣悦很显然并不介意周义有女朋友这件事情，甚至可以一边聊着她，一边和周义调情。 郑翩跹越想，就越觉得恶心。 郑翩跹将手机放回原位，钻到被子里，蒙住了眼睛，眼前的布料很快便湿了。 —— 郑翩跹晚上做了个噩梦，梦里，她亲眼看见了周义和荣悦上床。 他们两个很契合，周义很享受，一边吻她的脖子，一边叫她“宝贝”。 郑翩跹在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撑着床坐起来，手抚着憋闷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怎么了，宝贝。”周义掀开被子，坐起来，习惯性地将郑翩跹揽到怀里，“肚子还疼么？” 郑翩跹刚从噩梦里听了这个称呼，再听他亲自喊出来，膈应到了极点。 她从周义怀里挣脱出来，下了床，直奔洗手间。 郑翩跹开水刷牙的时候，周义也走了进来，站在她身边继续询问她身体的情况。 郑翩跹全程都不说话。 周义揉了揉眉心，“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郑翩跹要走出去之前，周义捏住了她的手腕，“我们是男女朋友，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沟通，不要一个人闷着让我去猜你的心思可以么，这样会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竟然说“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 郑翩跹很想笑。 “哦，那就消耗吧。”她很累，来例假，人脾气也不怎么好，“消耗光了正好分手。” 郑翩跹一边说，一边试图甩开他。 周义因为她的这句话，表情瞬间严肃了许多，手上的力道也增大许多：“你到底怎么了？有话不能直说么？非要这样莫名其妙跟我闹？” 郑翩跹：“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莫名其妙。” “你放开我，然后从我家里滚出去。”郑翩跹强忍住眼泪，可声音还是哽咽了，“我不想再见你。” 周义听到郑翩跹哽咽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重话，态度不好，于是他赶紧松了手，转而搂住她腰，低头安抚似的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宝贝，我刚刚说话太过分了。” “我不该说你莫名其妙，你来例假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好，我应该哄着你的。”周义每说一句，就在她额头上啄一下，“我现在滚去做饭，不烦你了，嗯？” 郑翩跹闭上眼睛，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义这次很痛快地松开了她，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郑翩跹听见周义离开卧室的脚步声之后，才从卫生间出来，她走到床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枕头的位置。 周义的手机已经不见了。 —— 周义在外面的洗手间洗漱了一把，便直奔厨房去给郑翩跹做早饭。 等待水开的时候，周义随手拿起了手机，一解锁，却发现手机停在微信界面。 他拧了拧眉。 他有个习惯，睡前锁手机的时候会退出所有后台的app，昨天也是一样。 周义忽略了顶上的一排未读消息，看到了荣悦的对话框，右上角的时间是凌晨。 那个时间，他已经睡了，但荣悦的对话框并没有消息的小红点。 周义点进去，看见了荣悦的几条消息，再想想郑翩跹的早起后异常的反应，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郑翩跹趁他睡着的时候，翻过他的手机。 周义没有隐瞒过郑翩跹自己的手机密码，他也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只是他们彼此都不会看对方的手机。 周义对看郑翩跹的手机也没有兴趣，她这种性子，根本不可能在喜欢他的前提下，再和任何男人有联系。 周义也没有担心过郑翩跹会查他的手机，大小姐这种骄傲的性子，对这种事情应该是很不屑的。 所以，周义这次挺惊讶的。 之前他没少遇到过查他手机的女人，什么千奇百怪的办法都有。 周义不喜欢任何人看他的手机，查手机被他发现之后，分手没商量。 可这一次，他竟然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还在下意识地替郑翩跹找原因。 她和之前那些查他手机的女人不一样。 她可能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看到荣悦从他家里出来，一时冲动。 周义想了很久，决定直接当这件事情没发生。 —— 后面几天，虽然郑翩跹说不需要他陪着，但周义一直守在她公寓没有走。 这天下午，郑翩跹在微信群里看到了通知消息，导师说，参加比赛的人可以去塞维利亚大学做交流，郑翩跹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她想，她需要和周义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第752回 和别人不一样 郑翩跹报完名的时候，周义正好做完了早饭，过来喊她去吃饭。 郑翩跹拿着手机，跟周义一起去餐厅，坐下来之后，便发消息通知阿九给她订机票。 周义看到郑翩跹一直拿着手机跟人聊天，便下意识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恰好就看到了航班的信息。 周义：“要去哪里？” 郑翩跹回完阿九的消息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周义，淡淡地说：“塞维利亚。” 周义顿悟：“是为了比赛的事儿么？” 郑翩跹点了点头。 她本身就不能算话多的人，经过那几件事情之后，她跟周义说的话更少了。 周义也有觉察到郑翩跹最近的变化，一切都是从查他手机之后开始的，他沉吟片刻后，问郑翩跹：“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郑翩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想一个人去。” 周义：“好，听你的。” 他欣然点头，随后又问：“要去多久？” 郑翩跹：“不知道。” 周义：“那你订好回程机票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郑翩跹喝着牛奶，敷衍地点了点头。 因为太想逃离这个环境，郑翩跹直接让阿九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航班订在次日晚上起飞。 周义开车将郑翩跹送去了机场。 郑翩跹跟周义道别，拎着包进边检的时候，没有回头，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 周义看着郑翩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最近郑翩跹的态度，的确很让人头疼，她没有生气，更没有吵架，但整个人冷淡了许多，不管他怎么哄，怎么逗，情绪都高昂不起来。 像是在冷战。 周义知道症结所在，郑翩跹想要他承诺一句再也不和荣悦见面，如果他能当着她的面儿删掉所有荣悦的联系方式，她应该会高兴一些。 但周义并不想这么做——不是舍不舍得荣悦这个人的问题，而是他从来都不会在一段关系中让渡自己的权利，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从荣悦开始，但绝对不会由此结束。 所以，周义一直都没有松这个口。 他不喜欢被任何操纵安排，即便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 只希望，郑翩跹这次去塞维利亚期间能够想通这件事情，这样她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周义刚从机场出来，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荣悦的电话。 周义接起来。 荣悦：“大忙人，有空么。” 周义：“你说。” 荣悦：“我下周要去米兰了，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叶程他们也在。” 周义：“行，知道了。” 荣悦：“这么痛快？不怕你女朋友生气？” 周义：“挂了。” 他没有跟荣悦说太多关于郑翩跹的事儿，面对她的玩笑也没接茬。 接完电话，周义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到家之后，先给郑翩跹发了几条微信。 【上飞机了么？】 【我给你包里塞了眼罩和耳塞，好好睡一觉。】 【航班落地跟我报个平安。】 —— 翌日晚上，周义来了荣悦组的局上，两人不少共同朋友都在。 周义过来之后，高昂有些意外，调侃了他一句：“原来你还知道出来啊，我以为你魂都被你们家大小姐勾走了，天天围着她转。” 周义笑了一下，没接茬。 荣悦在周义身边坐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他：“女朋友怎么舍得放人了？” 周义：“她去西.班牙参加比赛了。” 荣悦：“你居然没陪着？” 她嗅觉很敏锐，平时巴不得拴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这样，绝对有事：“吵架了？” 周义：“也不算，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荣悦：“所以……原因呢？能让我八卦一下么。” 周义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我说是因为你，信不信？” 荣悦：“……” 周义：“你以后少发那些莫名其妙的微信给我。” 荣悦怔了一下：“她查你手机？” 周义默认。 荣悦说了句粤语的脏话：“周二，你现在连这个都能忍了？我记得你最烦别人查你手机了，之前——” 周义打断荣悦：“她最近情绪不稳定，只有那么一次。” 荣悦觉得不可思议，呵了一声：“你不会真的栽了吧，她现在查你手机，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人跟踪你了？” 周义：“她不会。” 荣悦：“听你这么说完，你们两个人闹矛盾是因为我呗？她没说让你跟我绝交么？” 周义：“你觉得可能么。” 荣悦：“她还真敢提。” 这不是最不可思议的：“她提这个，你都舍不得分手，真有你的。” 荣悦和周义是同类人，他们认识的时间又比较长，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也不为过。 他们一样不喜欢受人控制，这样疑神疑鬼的行为，只会让他们的感到厌烦。 搁在以前，周义应该已经毫不犹豫地跟对方分手了，可到郑翩跹这里，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周义笑了笑，没否认这件事情：“我也觉得挺意外，可能她跟别人不一样吧。” “对了，你去米.兰干什么？”周义将话题转回了荣悦身上。 荣悦：“找模特，找设计师，下个月我要办场秀。” 周义：“可以啊，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 —— 郑翩跹在塞维利亚待了四天，订回国机票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周义—— 郑翩跹脑袋里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在周义不知情的时候去找他，看他是不是跟荣悦混在一起。 如果真是那样，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郑翩跹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在他世界里根本称不上“特别”，但真要斩断一切分手，又狠不下那个心。 郑凛叙说得没有错，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这一次，她要亲自去把棺材抬到面前。 塞维利亚飞港城的航班三天才有一趟，郑翩跹回程买的是马德里出发的票，又添了舟车劳顿的时间。 郑翩跹的航班在港城落地时，当地时间是早晨七点半。 郑翩跹一身疲倦，浑浑噩噩地取了行李箱，拖着往接机口的方向走。 阿九看到郑翩跹之后，马上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箱。 郑翩跹刚一转身，却越过阿九，在对面的星巴克店面里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753回 零次和无数次 周义。 郑翩跹右眼皮猛跳了两下——他来机场做什么？是来接人还是送人？ 她没有和周义提过任何自己提前回来的消息，所以不管是接还是送，对象都不会是她。 “阿九，你去停车场等我。”郑翩跹沙哑着声音吩咐了阿九一句，随后便迈步朝对面的星巴克走了过去。 星巴克里人不少，周义正站在吧台处点餐。 郑翩跹目光四处逡巡，并没有在门店里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之后，她走到了周义身边，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义转过头看到郑翩跹的那一刻，脑袋空了几秒，接着，便迅速反应过来。 周义露出笑，按住她的肩膀，“宝贝，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郑翩跹看着他，没有接话。 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怀疑，也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周义点完餐，结了账，拉着的郑翩跹到一旁去等待，他牵着她的手，温柔地微笑，“我知道，你提前回来是想给我准备个惊喜，对吧？” 郑翩跹：“你知道我提前回来。” 周义：“是啊。” 他挑眉，“不然我怎么会正好出现在这里等你呢？” “我以为你取行李会耽误一会儿呢，来这里给你买个早餐，没想到还被你给撞上了。”周义捧住她的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眼底露出了心疼，“我家宝贝看起来很累，吃个早饭我送你回家睡觉。” 这时候，周义要的三明治和拿铁已经好了，他取好餐之后，跟郑翩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周义只要了单人份的早餐，郑翩跹吃的时候，他在对面玩手机。 周义一打开微信，就看见了几条荣悦发来的微信，因为他没及时回复，她还打了语音。 周义给荣悦回：【我送不了你了，出了点儿状况，你自己在楼上便利店买个三明治吧。】 荣悦：【你怎么了？】 周义：【我女朋友提前回来了，给你买咖啡的时候碰上了。】 荣悦：【……】 周义：【不说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 郑翩跹很困，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 她坐了周义的车，下车的时候，周义看着她疲倦的样子，不忍心叫醒她，直接将人抱上了楼。 阿九把郑翩跹的行李箱送到公寓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周义将郑翩跹抱到了床上，蹲下来替她脱掉了鞋，拿了一条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从卧室出来之后，周义又替郑翩跹整理了一下行李箱，将她换下来没来得及洗的外套拿去放到了洗衣机里。 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周义经常做这种事情，已经养成了习惯。 做完这些，周义又去了一趟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新鲜的食材，为午饭做准备。 从超市回来之后，周义在餐厅坐下来，打开微信，看到了荣悦登机时发来的消息。 周义回了一句之后，将他和荣悦最近聊过的消息全部都删除了，最后只留在郑翩跹上次看过的那里——虽然他不确定郑翩跹是不是还会看他的手机，但这样做是最保险的。 如果全部删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留到这里，正好能证明他们最近没有联系。 周义很清楚自己不会跟荣悦有什么，但他嘴上的承诺，郑翩跹肯定不会信。 只能用这个办法。 删完聊天记录，周义从便在厨房为午饭做准备。 切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周义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去看郑翩跹：“醒了？去洗个澡，洗好了我们吃饭。” 郑翩跹走到周义身后，抬起手来抱上他的腰，头靠在他的后背上，迟迟没说话。 周义擦了擦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宝贝？” “没事。”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从他身上起来：“我去洗澡了。” —— 站在花洒下冲水的时候，郑翩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都是周义出现在机场接她的场景，还有他在厨房忙碌的状态—— 刚刚她起床之后，习惯性地寻找行李箱，发现行李箱里的脏衣服早就被洗好了，箱子已经放回储物室。 很明显，是周义做的。 郑翩跹内心的情绪很复杂，有触动，有心软，还有对自己疑神疑鬼的不齿和鄙夷——她居然会以那样不堪的恶意来揣测周义。 如果周义知道她这次提前回来的目的，应该会很失望的吧。 他查到她的行程，专门跑来机场接她，而她却是冲着“捉奸”杀回来的。 郑翩跹自然很清楚一段感情中，信任有多重要，她试图让自己无条件相信他，可是想起之前的种种，又做不到。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一边失控，又一边对抨击这样的自己，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处在拉扯的状态之中。 后来，郑翩跹因为严重抑郁症被送去治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她的病情就有苗头了——只可惜她这时并没有意识到。 —— 晚上，周义没有走。 考虑到郑翩跹舟车劳顿，睡前他也只是抱着她吻了几下，并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凌晨，郑翩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睛又干又涩，身体疲惫，思维却格外活跃，大脑皮层亢奋到根本睡不着。 她侧目去看身边的周义，他睡得很熟，呼吸均匀。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枕边拿起了手机。 将手机拿过来之后，郑翩跹紧紧攥在手里，陷入了矛盾拉扯之中。 上一次她暗自发过誓，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她控制不住自己，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不在的这一周里，周义是不是又跟荣悦联系过。 最后，郑翩跹还是打开了周义的手机。 她在微信里翻到了荣悦的聊天窗口，点进去，发现消息还停留在她上次看的那里。 没有新消息。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自那天之后就没联系过。 最起码是没有用微信联系过。 郑翩跹退出微信，又去看了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有找到荣悦的名字。 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退出界面，将锁好的手机放回到原位。 郑翩跹躺回枕头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旁边熟睡的周义睁开了眼睛，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之后，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判断得没有错，查手机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第754回 梦醒时分 经过了这一晚之后，周义明显能够觉察到，郑翩跹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没有让她“失望”。 周义看着郑翩跹恢复正常，心里顿时一松，困扰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解决掉了。 只是，周义多少还是有些心累的——跟郑翩跹的这一段恋爱，是他谈得时间最长的，也是他付出精力最多的，无论是前期追她，还是在一起时候哄她开心，都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周义想，他一直没舍得和郑翩跹分手，大抵也是因为沉没成本。 荣悦说他对郑翩跹很特别，这一点周义自己也是有认识到的——至于为什么特别，他自己也给不上来原因，但他就是很喜欢她，只要她不要再像之前那样跟他的闹，他们可以一直谈下去。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又过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郑翩跹和周义没有再吵过架，但她几乎每次跟周义一起过夜的时候，都会趁他睡着的间隙去看他的手机。 一边看，一边瞧不起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这好像成为了她安全感的源头，只要看到周义没有和荣悦联系，她就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首发 六月中旬，是郑凛域夫妇的祭日，郑凛叙和郑玥宓会提前两天飞回港城，准备祭奠仪式。 他们回来，也就意味着，郑翩跹和周义要分开几天。 郑翩跹在上课的时候，收到到了郑凛叙的消息。 回完消息之后，郑翩跹便决定，晚上去周义那边找他一趟——原本两人今天是没有安排约会的，周义最近似乎在帮导师做案子，时常通宵。 下课之后，郑翩跹开车去买了些吃的。 她刚把车停在公寓楼下，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就看见了从楼宇门走出来的荣悦。 郑翩跹的手握住门把，指关节发白，动作就这么僵住。 荣悦是从周义那个单元出来的。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郑翩跹身体越来越冷，她看着荣悦一点点走近，呼吸都要停了。 荣悦上了车，发动车子离开。 郑翩跹猛地清醒过来，踩下油门，跟上了荣悦的车。 —— 荣悦的目的地是一家展览中心，郑翩跹随她把车停在停车场，跟着进了展览中心。 展览中心人很多，看起来是在布置舞台。 听着工作人员的交谈，郑翩跹才知道，原来这里是要办一场时装秀。 郑翩跹看到荣悦和一个工作人员碰了面，工作人员似乎是在对她汇报什么——简单听了两句之后，郑翩跹才明白过来，这场秀是荣悦办的。 荣悦和那个工作人员交谈完以后，就去接电话了。 郑翩跹踌躇了几秒，跟了上去，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听见了她说的话。 起初，郑翩跹并不能判断出来荣悦在跟谁通电话，但后来听见她喊“周二”的时候，郑翩跹马上就可以肯定了。 跟荣悦打电话的人，是周义。 而且，这通电话，是周义主动打过来的。 “这次谢了啊，替我解决了个大问题，回头好好报答你。” “这话问的，我肉偿行不行？” “怎么，你女朋友最近满足不了你？怪欲求不满的。” “行行行，不说了，你记得删记录啊。” “也是，我白操心，你经验多丰富啊。” 距离不算远，四周没有人，一字一句，郑翩跹都听得格外清楚。 她不知道电话那边的周义说了什么，但仅仅听荣悦这番话，已经足够了。 郑翩跹转过身，快步走出展览中心，一鼓作气上了车。 上车之后，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死死抓住，耳边不断回荡着刚刚听见的那番话，眼眶发红。 好好报答，肉偿。 欲求不满。 删记录。 呵呵。 怪不得她最近看周义的手机都看不到任何痕迹。 她以为周义是真的没有再和荣悦联系了，甚至还因为之前“突击检查”的事情愧疚过。 没想到这一切都不过是周义营造出来的假象——郑翩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她查手机的，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周义是什么样的心态看她的呢？ 看着她从一个高高在上，对爱情和男人都不屑的人，一点点变成了一个疑神疑鬼，丧失自我意识的附庸，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身上，甚至用上了这种堪称卑鄙的手段。 查手机、跟踪、突击检查…… 郑翩跹，你到底在为了一个男人做些什么？ 她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此时，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郑翩跹打开包，将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的一颗红色爱心，只觉得讽刺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短暂安静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郑翩跹再次挂断。 然后，周义发来了微信：【怎么不接电话？没事儿吧？】 郑翩跹：【没事，我哥我姐回来了，不方便。】 周义：【你得回家几天？】 郑翩跹：【不确定。】 周义：【早点回来见我，我想你。】 郑翩跹：【我有什么好想的。】 周义：【什么都好想，特别是大小姐在我床上的样子，最想念。】 郑翩跹盯着这句话，呼吸急促，手指发抖，像是被丢进缺氧的冰窖里一样。 她耳边再次响起了荣悦刚刚的那句话，以及她之前在聊天记录里和周义聊过的内容。 啪。 手机掉在脚下，郑翩跹没有去捡。 她连腰都弯不下去。 周义平时没少和她说过类似调情的话，郑翩跹虽然很少回应，但情侣之间这样说话，并不会让她觉得冒犯或者不适。 直到今天。 曾经腻歪的调情，变成了一个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她已经无心去深究，她在周义的世界里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 郑翩跹想要开车离开，可是她头昏耳鸣，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抖得根本握不住方向盘。 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她才弯下腰将脚边的手机捡起来。 郑翩跹在通话记录里找到阿九的号码，拨了下去。 “阿九，你来接我。” —— 阿九赶到之后，郑翩跹说了一句“回祖宅”，就彻底陷入了沉默。 阿九看着郑翩跹脸上的泪痕，思来想去，还是在送她回到郑家后，给郑凛叙打电话汇报。 第755回 必须分手 郑凛叙听完阿九的汇报之后，沉默了几秒：“你去哪里接她的？” 阿九：“小姐的车当时停在一个会展中心。” 郑凛叙：“她最近和她男朋友怎么样？有没有吵架？” 阿九：“没有吧，上次过来给小姐送东西的时候，周先生也在，两个人看着没有任何问题。” 郑凛叙又沉默几秒，之后给他下达任务：“去查会展中心在最近在办什么活动，再查主办方，然后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周义，另外，去把周义最近所有的通信记录、开房记录和交通记录都整理出来，我明天下午到，资料带回祖宅。” 阿九：“好的，先生。” —— 郑翩跹回到祖宅之后，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间，保姆和管家轮番喊她吃饭，她却一直都不肯出来。 谁都不知道，郑翩跹在房间里做什么，又是为什么心情如此糟糕。 隔天下午三点钟，郑凛叙和郑玥宓回到了祖宅。 姐弟两人刚一进来，保姆便一脸担忧地走上来向他们汇报：“少爷，大小姐，二小姐昨天晚上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待着没出来过，叫她吃饭，她也说不想吃，你们快上去看看吧。” 郑凛叙和郑玥宓闻言，表情都变得十分严肃。 “知道了，你们先去忙。”郑凛叙回了保姆的话，刚回应完，阿九便敲门了。 阿九：“郑总，东西我带来了。” 郑凛叙和郑玥宓两人并排坐到沙发上，阿九将一摞资料和照片递上去，动作小心翼翼，脸色也十分紧张。 “这里是您让我查的资料，旁边的那些照片……是今天上午跟踪周义的人拍下来的。” 郑玥宓随手拿起照片，刚翻到第一张，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照片上，是周义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女人很漂亮，但很明显和郑翩跹不是一个类型，她妆容浓艳，是性感成熟那一卦的。 郑玥宓：“这女人是谁？” 阿九：“这是荣家的小女儿，昨天我去接二小姐的那个展厅，最近要办的时装秀，就是荣小姐负责的。” 郑玥宓：“她和周义是什么关系？” 她一边说，一边翻起了后面的几张照片。 周义和荣悦不仅有说有笑，还举止亲密，勾肩搭背的，单看照片，会以为他们两个人才是一对。 郑凛叙也扫了郑玥宓手里的那些照片，目光凛冽，气场能杀人了。 阿九感受到郑凛叙的怒意后，心底发憷，却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们在查周先生通信记录的时候，发现他频繁联系过一个号码，号码的主人就是荣悦小姐，还有……” “荣悦小姐在四月二十号那天从港城飞米.兰，那天正好是二小姐从塞维利亚回来的时间，周先生当时也在机场。”阿九越说越颤抖，“我去调了机场的监控，那天周先生是去给荣悦小姐送机的，但在二楼星巴克买早餐的时候被二小姐给碰上了……” “所以他就骗翩跹，他是专程去接她的。”郑凛叙冷冷地接过后面的话。 阿九哪敢吱声。 郑玥宓将照片扔在茶几上，“分手，必须分手。” 她看向郑凛叙：“这次不管翩跹愿不愿意，都要把她带去美國，绝对不能让她继续和这个人在一起。” 郑凛叙自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朝阿九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随后和郑玥宓一起去了楼上。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郑翩跹正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发呆。 一听见动静，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管家他们又来叫她吃饭了，便哑着嗓子回应：“我不想吃。” “翩跹，是我。”郑凛叙听见郑翩跹沙哑的声音，已经开始心疼了，“先开门。” 听见郑凛叙的声音，郑翩跹愣了一下，之后，她撑着身体从地板上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门前，打开了反锁的房门。 看到郑凛叙和郑玥宓的那一刻，郑翩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一把栽到郑凛叙怀里，双臂死死地抱住她，哭得肩膀都在发颤。 郑凛叙抬起手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我和二姐都会陪着你。” 郑玥宓看到郑翩跹站都站不稳，便说：“翩跹，先下楼吃点东西。” 郑翩跹没有回应，郑玥宓给郑凛叙眼神提醒了一下，郑凛叙直接将郑翩跹抱了起来。 三人下楼之后，郑玥宓立刻吩咐了人送吃的过来，郑凛叙则是将郑翩跹放在了沙发上。 郑翩跹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眼睛肿得不像话，不仅红肿，黑眼圈还很大，面色发白，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 郑玥宓看得难受，抽了湿巾来给郑翩跹擦脸，“他们说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值得你折腾自己的身子，好么？你有事，我和凛叙都会心疼。” 这时，保姆端了餐盘过来。 郑凛叙看到后，便去动手收茶几上的那些资料和照片。 他这个动作，刚好让郑翩跹注意到了茶几上的东西，她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声音问：“哥，你手里是什么？” 郑凛叙答非所问：“你先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再谈这个。” 郑翩跹：“我现在就想看。” 郑凛叙：“你确定。” 郑翩跹坚定地点头。 郑凛叙示意保姆把餐盘放下，等她离开之后，将手里的照片交给了郑翩跹：“这是我的人在今天上午拍的。” 郑凛叙本身就没有打算瞒着郑翩跹这件事情，从他们做约定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郑翩跹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即便知道她会失望、会难过，还是要将残忍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郑翩跹机械地翻完了那几张照片。 她的反应并没有郑凛叙和郑玥宓想象中那么大。 甚至称得上淡定。 翻完照片，她随意放到茶几上，又问：“还有其它的么？” 郑玥宓蹙眉：“翩跹？” 郑凛叙脸色紧绷，从郑翩跹的态度里，读出了太多讯息：“你早就知道？” 虽然郑凛叙在尽力压抑，可他的语气里还是有掩盖不了的恨铁不成钢。 郑翩跹也听得出来。 她自嘲地笑了，忽然抬起手来，朝着自己一边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郑玥宓被吓了一跳，马上抓住她的手：“翩跹，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手印，郑玥宓心疼不已。 第756回 谎言 郑翩跹从小到大都被娇养着，整个郑家上下，别说动手了，就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跟她说过——即便是知道郑翩跹“叛逆”到和周义这样的人恋爱，郑凛叙都没有说过一句很难听的话。 如今看到郑翩跹自己对自己动手，郑玥宓和郑凛叙姐弟两人都觉得，比自己被打了还要难受。 郑翩跹的力气不算大，但这一耳光，却扇得不轻，打下来之后，她便开始耳鸣。 郑翩跹低下头，自言自语，声音低哑而颤抖，“对不起……二姐，哥，我让你们失望了。” 虽然很低，但仍然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了郑玥宓和郑凛叙的耳朵里。 郑玥宓直接把郑翩跹抱住，“翩跹，我和凛叙永远都不会对你失望，你也不需要向我们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等大哥和大嫂的祭日过完，我们就带你去纽約。”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摸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以后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了。” 郑玥宓越这么说，郑翩跹就哭得越厉害，最后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郑凛叙坐在旁边看着，表情严肃，许久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郑翩跹哭泣的声音稍微收了一些，郑凛叙才端起托盘上的红枣粥和勺子。 郑凛叙轻轻碰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翩跹，先吃点东西。” 郑翩跹和郑玥宓分开，郑玥宓抽出湿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先喝粥，你一天不吃东西，身体吃不消。” 郑翩跹是很饿的，一天一夜的空腹，让她胃磨得有些疼，还有些低血糖。 郑凛叙动手喂她的时候，郑翩跹习惯性地张开了嘴。 一小碗红枣粥，量不大，郑翩跹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胃里头稍微舒服了一些。 郑凛叙和郑玥宓知道她此时心情不佳，也没有逼她继续吃东西。 郑凛叙将空碗放回到托盘上，之后用湿巾擦了擦手，对郑翩跹说了自己的决定：“我已经让阿九去你的公寓收东西了，暂时先带随身的行李，还有需要的，我让他邮寄。” “这周五的机票，我和二姐带你去纽約，学校的事情过去那边再处理。”郑凛叙一口气说完这些，随后问郑翩跹：“这边的事情，需要我替你处理么？” 郑凛叙没有直接提起周义，但郑翩跹知道他的意思——毕竟，她在港城这边需要处理的，也就这一段关系。 “不用。”郑翩跹气若游丝，疲惫到了极点，“就这样吧。” 事到如今，她已经连说“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说不说都是一样的，联系不到她，周义最多也只是找她几天，说不定找都不会找，还会庆幸她终于走了，不会再有人查他的手机，干涉他的交友。 他很快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他从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前进的脚步，她也不会是那个特例。 郑凛叙和郑玥宓都听懂了郑翩跹的意思，两人并没有反对——要谈分手的话，郑翩跹势必还要再去跟周义见面，他们两个都不希望郑翩跹再见他。 就这样结束也挺好的，反正他们郑家有能力隐藏郑翩跹的一切行踪，即便周义真的找，也要耗尽人力物力——就冲他对感情那个散漫的态度，也不可能花这么多精力找一个女人。 郑凛叙正要继续说话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微信里传来了阿九发来的一段视频。 后面是一条消息：【郑总，这是机场监控的视频，我让那边剪好了。】 视频的缩略图是两个画面，一边是到达口，一边是出发口。 郑凛叙正盯着屏幕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郑翩跹的声音：“给我看看吧。” 郑凛叙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郑翩跹已经凑过来了。 听她的话，是已经知道这段视频的内容了。 郑凛叙觉得，这段视频对于郑翩跹来说太过残忍，有些不忍心让她看，可是他很了解她的个性，既然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看。 踌躇一番之后，郑凛叙决定先给郑翩跹打个预防针：“之前你从塞维利亚回来的时候，没通知他，但他去机场接你了，当时他是怎么给你说的？” 郑翩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内，耳鸣不断，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他不是去接我的，还有别人……是么？” 郑凛叙不可能平白无故问这种问题，“哥，给我看视频。” 郑凛叙沉默着将手机交给了郑翩跹。 郑翩跹接过手机，手指颤得厉害，点了好几下屏幕，才成功打开那段剪辑过的监控视频。 然后，就看到了周义拖着个女士行李箱，在出发大厅跟荣悦谈笑风生的画面。 起初，两个人没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只是一起走着，过了一会儿，荣悦从包里拿出了护照，接着，跟周义说了一句话，又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 周义笑了一下，低头凑到荣悦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转身走了。 郑翩跹看向屏幕下方的画面，果然，周义从出发大厅到了到达口的星巴克。 与此同时，出发大厅荣悦去办了行李托运手续。 然后，郑翩跹在到达大厅的监控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视频在她和周义一起走出去的时候结束。 郑翩跹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四周都是逼人的寒意，还有人不断迎头给她浇冰水，一盆接着一盆。 好冷。 已经不是发抖那么简单了。 她觉得自己每一根血管都要结冰了。 郑翩跹迄今为止都能回忆起周义那天说的每一个字。 他说他偷偷查了她的行程，专门来接机的，她听完之后甚至很长时间都在愧疚——他来接机，她想的却是突袭检查。 所以后来的几天，周义在床上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她都没有拒绝过。 太讽刺了。 郑翩跹知道他骗了她很多，也清楚他嘴皮子功夫有多厉害，但她真的没想到，连这件事情都是假的。 接机是假，偶遇是真，他不过是熟能生巧，反应极快，用最低的成本解决了这个问题。 星巴克也不是买给她的。 她竟然因为他的欺骗和谎言，愧疚了那么久。 郑翩跹越想越觉得恶心，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第757回 错不在你 郑玥宓抚上郑翩跹的肩膀：“翩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你还年轻。” “我好冷。”郑翩跹眼前发黑，“我想回去躺着。” 她说完，便扶着沙发想要站起来，可是因为情绪太激烈，导致起身时根本站不稳。 幸好郑凛叙眼疾手快，将她接住，顺势抱了起来，“我送你上去。” 郑凛叙将郑翩跹抱回到了楼上的卧室，把她放到床上之后，替她盖好了被子。 看着郑翩跹憔悴苍白的脸色，郑凛叙沉声说：“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郑翩跹看着他，“哥，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我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 “翩跹。”郑凛叙将她自责的话打断，手替她掖着被子，“我不会对你失望，你也从来不是我的麻烦，二姐说的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况且，错不在你。” “好好休息。”郑凛叙说完这番话，便从郑翩跹的卧室退了出去。 ——首发 郑凛叙下楼之后，正好厨房的人做好了晚饭，郑凛叙和郑玥宓一起去了餐厅。 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姐弟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 郑玥宓：“我看翩跹的状态不是很好，去那边之后先给她找个咨询师吧。” 郑凛叙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郑玥宓：“那个叫周义的，你计划怎么处理？” 虽然郑凛叙在郑翩跹面前没有表达过任何要找周义算账的意思，但是，郑玥宓心知肚明，这么玩弄郑翩跹的感情，郑凛叙不会让他好过。 郑凛叙：“还没有想好。” 郑玥宓：“他家里——” 郑凛叙：“不是港城人。” 此前他就已经查过周义家的背景了，“北城人，在那边影响力不小，还有特殊背景。” 郑玥宓听完这话之后，表情严肃不少：“特殊背景？” 郑凛叙“嗯”了一声，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了郑玥宓。 郑玥宓：“听起来他们家的家风很正，怎么出了个这种人渣。” 郑凛叙：“我考虑过，处理他没有用。” 他说：“他们家族的生意目前是他堂哥在负责，剩下的几个兄弟都还在读书。” 郑玥宓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他这么对翩跹，就算了？” 郑凛叙：“只要他以后不要出现在翩跹的面前就足够了。” 杀人犯法，否则他肯定毫不犹豫动手了——郑凛叙也想过动用人脉用暴力手段教训周义，但那样做只是短暂地泄愤，反而会将郑翩跹推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不联系，今后不要产生任何交集。 郑翩跹自尊心强，道德感也强，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难堪的人只会是她。 周义是不要脸的，试图让一个不要脸的人的悔过，本身就是个笑话。 郑玥宓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幸好翩跹还算理智的，及时止损了。” 继续拖下去，受的伤害只会比现在更深。 —— 郑翩跹回了郑家祖宅，周义不陪她之后，时间空了不少，便去了展览中心那边看现场。 之前荣悦找他帮忙找了个舞台设计师，是周义之前在美高的一个学弟。 周义今天过来的时候，学弟刚好也在，便走过来跟他说话：“周义哥，你来了。” 周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越来越帅了啊，中午请你吃饭，辛苦了。” 学弟：“你难得找我帮忙，我还挺荣幸的。”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荣悦正好过来了，看到周义出现在这里，她有些意外：“哟，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周义：“你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荣悦：“嫌我阴阳怪气啊，行，那我不跟你说话了。” 周义：“臭脾气。” 荣悦嗤了一声，不理他。 他们两个人平时这么沟通习惯了，双方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落在别人眼里就变得很暧昧了。 学弟看完了两人的互动之后，笑着说：“你们这个恋爱谈得还挺有意思的，欢喜冤家啊。” 周义：“可别乱说。” 他几乎是立刻站出来澄清，“我跟她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学弟尴尬地笑了一下，“啊，那是我误会了。” 周义：“女朋友这两天家里有事儿，改天有空了带她跟你见一见。” 提起郑翩跹的时候，周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连眼神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荣悦看见周义露出这个表情之后，又笑了一声，“你还真栽了。” 周义没有否认，“可能吧。” 荣悦：“那我期待你上岸的那天。” 周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接话。 学弟看见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再咂摸一下两个人的对话，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儿。 周义都有女朋友了，跟别的异性这么亲密，不合适吧？ 还是说，他们平时根本不介意这个？ —— 郑翩跹夜里并没有睡好，半个多小时候就会醒来一次。 虽然歇了一夜，但脸色并没有比昨天好转多少。 郑凛叙和郑玥宓看在眼底。 吃早饭的事后，郑玥宓对郑翩跹说：“我让管家去褔叔药房给你弄些安神香过来吧。” 心情不好，失眠是正常现象，“先点几天试试效果。” 郑翩跹点了点头，“好。” 姐妹两人刚对完话，郑翩跹的手机便响了一声。 微信提示音在安静的餐厅显得格外明显。 郑翩跹放下筷子，在郑玥宓的注视下解锁了手机，一打开微信，就看到了周义发来的消息。 周义：【宝贝，起床了没有？我真想你。】 曾经看到这些甜言蜜语的时候，郑翩跹就算不笑，内心也会有那种沾了蜜的感觉。 可现在，这样的话更像是在扇她耳光。 郑玥宓也看见了这条消息，她直接动手将郑翩跹的手机拿了过来，“这两天你就先别看手机了，等去美國了，我给你换张卡。” 周义这些甜言蜜语，虚情假意的话，看了没有任何好处。 郑翩跹也深知这一点。 她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就这么把手机交给了郑玥宓。 这样一来，后面的几天，郑翩跹都没有再看到过周义的任何消息了。 人们都说眼不见心不烦，郑翩跹以为自己也能做到这样，可是并没有。 只要意识清醒的时候，脑子里就都是过往的画面。 第758回 你未免也太自信 自从那天看到荣悦从周义的公寓出来之后，郑翩跹就没有完整地睡过一个觉。 虽然郑玥宓找医生替她配了安神香，也尝试过吃褪黑素、南非醉茄之类的东西，但是都没有用。 因为睡眠出了问题，郑翩跹胃口也不好，短短几天，脸都瘦了一圈。 郑凛叙和郑玥宓认为，她可能是在港城这个环境里才会沉溺在过去，于是便在郑凛域夫妇祭日过后第一天，带着她飞去了纽約。 离开港城的那天，郑翩跹坐在候机厅里，低着头，全程都没有说过话。 飞机起飞，郑翩跹坐在位置上，侧目看着窗外，随着机身不断上升，这座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也变得越来越渺小，直至最后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住，消失不见。 —— 周义是在连续四天没有收到郑翩跹的微信回复之后发现不对劲儿的。 之前郑翩跹跟周义提过郑凛域夫妇祭日，日期他记得很清楚——现在距离祭日结束已经过去两天了，就算郑凛叙还没有回纽約，郑翩跹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不回。 周义给郑翩跹拨过几次语音，一样没人接。 那边连挂断的反应都没有，是拨到最后系统自动断掉的。 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连续几次下来，周义心头难免生出了不祥的预感，经过权衡之后，还是决定给郑翩跹打个电话——然而，刚拨出去，就听见了系统的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周义右眼皮跳了一下，她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 跟郑家的人在一起，不太可能有生命危险，周义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郑凛叙在逼她和他分手。 但结合郑凛叙之前的行为，他这么做的可能性也不大。 周义又这么等了三天。 三天里，他照旧每天都会给郑翩跹发微信，打电话。 郑翩跹的电话提示从暂时无法接通变成了关机，微信消息也一直没有回过。 期间，周义按捺不住，去过几次郑翩跹的公寓，也没有找到她的人。 公寓里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动过，很明显，那天离开之后，她就没有回来住过。 周一这天，郑翩跹下午是有课的。 周义开车去了学校，打听到课程表之后，来到了教室这边守株待兔，但仍然没有看到郑翩跹的身影。 周义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声音：“诶，你看辅导员通知了没，郑翩跹退学了。” “看见了，也太突然了吧，上周看她还好好的呢。” “可能是家里出事了吧，哎，反正也八卦不到，她这个人平时也不怎么理我们。” “是啊，高冷死了，同学几年几乎没说过话。” 周义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他直接朝那两个人走过去，挡在她们面前：“你们刚才说什么？郑翩跹退学了？” 两人被突然出现的周义吓了一跳，随即认出了他。 平时周义经常在教室外面接郑翩跹下课，大家也知道他俩关系不简单。 “是啊，周末辅导员就通知了，你不知道啊……” 周义说了一声“谢谢”，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一张脸绷得很紧，眼底血丝遍布。 郑翩跹忽然失联，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如今又直接转学，直接坐实了周义之前的猜测——是郑凛叙强逼她分手的。 之前他和郑翩跹之间是会存在一些小问题，但郑翩跹绝对不会这样平白无故跟他分手，至少在失联之前，他们没有发生任何矛盾和摩擦。 周义走出教学楼，掏出手机拨了叶程的电话，“有没有郑凛叙的联系方式？” 周义的声音听起来很哑，带着失控的气息，叶程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听他这么说话，“怎么了？你找郑凛叙干什么？” “有没有？”周义没有回答叶程的问题。 叶程：“我手上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得等等。” 周义：“好，尽快。” 他挂上叶程的电话，快步朝停车的方向走。 周义刚上车，手机响了，他立刻拿起来，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就接了。 “问到了？” “问到什么了？”听筒里，荣悦疑惑的声音传来，“周二，你声音怎么听着不大对？出什么事了么？” 周义听见荣悦的声音之后，骤然清醒过来——也是，叶程刚说去打听，怎么可能转眼就问到郑凛叙的号码，是他太着急，以至于头脑发热了。 思考间隙，荣悦开口了：“你晚上别忘记过来啊。” 周义：“不去了，我有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听起来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荣悦一听，更担心了：“你到底怎么了？” 周义答非所问：“你有没有郑凛叙的联系方式？” 荣悦：“你找他干什么？他逼郑翩跹跟你分手了？” 这个问题没得到答案，荣悦没有追问，“我没有郑凛叙的联系方式，但我有齐贺臻的，你需要么？” 周义：“发我吧。” 挂掉电话没多久，荣悦就把齐贺臻的手机号码给周义发来了。 周义直接拨了齐贺臻的号码。 嘟了四五声之后，那边终于接了：“你好，齐贺臻，哪位？” 周义：“你好，我是翩跹的男朋友。” 在周义做完自我介绍之后，电话那边的齐贺臻陷入了沉默。 郑翩跹交男朋友的这个事情，齐贺臻之前从郑凛叙口中听说过，后来对上了号，自然也就知道了周义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齐贺臻此前一直没有对他有过任何评价，毕竟那是郑翩跹相中的人，他再有意见，也要尊重她的选择。 这一次，郑凛叙带郑翩跹离开之前，找齐贺臻谈过一次。 齐贺臻对于周义做过的事情清清楚楚，而郑凛叙也早就预判到了，周义可能会通过他找郑翩跹的下落。 齐贺臻许久没有说话，周义已经猜到他的态度了，便继续：“我知道郑凛叙对我有意见，但翩跹是个成年人了，他不能替她做决定。” 齐贺臻在听见周义态度强硬地说出这段话之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平时很少这样讽刺谁。 笑过之后，齐贺臻反问周义：“你怎么就认定了是凛叙替她做的决定，而不是她看透了你的本性决定离开你？”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 第759回 你们男人就是假惺惺 齐贺臻的话并不友好，反问中带着浓烈的挑衅。 周义并没有被他激怒，他知道齐贺臻喜欢郑翩跹，男人不可能对自己的情敌友好：“郑凛叙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亲自和他谈。” 齐贺臻：“如果你来电话是为了这个，那么，可以结束了。” 周义捏紧手机，指关节咔嚓作响。 他来不及回话，齐贺臻已经掐断了电话，等他再打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是一阵忙音。 很明显，齐贺臻把他给拉黑了。 周义将手机放到一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发动了车子，驶出港大校园。 —— 郑凛叙的联系方式并不好打听，即便叶程有人脉，也花了一天多，才问到了郑凛叙的号码。 叶程将号码发过来的时候，周义正在公寓里坐着喝酒。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喝。 喝了睡，睡醒了洗个澡继续喝。 拿到郑凛叙的联系方式以后，周义放下了酒杯，坐在吧台前，拨出了那个号码。 那边接得很快，“谁。” “周义。”他自报家门。 之后，电话那头的郑凛叙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周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我也承认我以前很花，私生活混乱，但我对她是认真的。”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感情和别人解释这么多，“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你不能逼她做决定。” 郑凛叙这次的笑更加不屑，“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已经不想再和周义这种人浪费唇舌：“以后你不会再见到她。” 丢下这句话，郑凛叙直接掐断了电话。 周义将手机放到吧台上，端起酒瓶来，仰头猛灌了半瓶，胃里传来一阵灼烫感。 —— 晚上九点，荣悦输入密码，推开周义公寓的门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儿。 即便是她这样的酒鬼，都被这味道熏了个够呛。 荣悦脱了鞋，赤脚走到对面开窗，然后停在了吧台前，抢走了周义手里的杯子。 “你他妈疯了啊，喝这么多，想死直说。” 荣悦态度很不好，但周义只是抬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荣悦放下杯子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因为醉酒发红的脸和眼眶，想起了前几天的电话：“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郑翩跹喝成这样的。” 听见郑翩跹的名字，周义的目光凝滞了片刻。 荣悦注意到了这一点，嗤笑一声：“真是？” 她很好奇：“她对你做什么了？把你弄得这么半死不活的，是割了你的命根子？” 周义沉默了一会儿，自嘲地掀了掀嘴唇，“失联了。” 荣悦：“什么意思？” 周义：“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直接退学，郑凛叙把她带走了。” 荣悦：“你之前问我郑凛叙的联系方式就为这个？” 周义：“嗯。” 荣悦：“那你后来联系到人了么？” 周义：“他说以后不会再让我见她。” 荣悦：“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把自己喝成这样？” 周义不置可否。 荣悦：“你是舍不得她，还是不爽自己被单方面分手啊？” 周义：“她是被逼的。” 荣悦：“是么？她要是被逼的，肯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你，就算联系不到你，也会为了你拼死反抗，她要是硬来，我不信郑凛叙舍得这么逼她。” 她看问题很犀利。 从小在这个圈子，也不是没见过富家千金为了真爱和家里反目成仇的。 什么绝食，自残，各种手段都有。 家里心疼孩子，最后都会妥协。 “她是被逼的还是自己有这个想法，你心里也有数。”荣悦很残忍地拆穿了他，“周二，你何必给自己洗脑。” 周义从对面拿过酒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当然也想过这个。 只是潜意识里不想面对。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应该她亲口告诉我。”周义的眼眶越来越红，“我不懂她为什么这样。” 荣悦：“这有什么不懂的，你俩分手不是迟早的事么，你自己说过不会和她结婚的，别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 周义：“那不一样。” 荣悦：“你所谓的不一样，不就是因为你潜意识里觉得主动权在自己身上么，这么些年，分手都是你提的，冷暴力也是你玩的，被你甩了的姑娘大都哭哭啼啼求着你回心转意，你习惯被人舔着了，现在来一个主动跟你分手的，伤到你那脆弱的男性自尊了。” “你对她有几分喜欢，有几分新鲜感和征服欲，你想过么？”荣悦字字珠玑，“我说难听点，她和你之前谈的大部分姑娘都不一样，那些姑娘家里撑死算个中产，经济决定了你跟她们谈的时候永远是上位者，而她们自身的条件，离开你之后，也很难找到综合素质比你更好的了，但郑翩跹可跟她们不一样。” “没了你，她照样有大把的选择。”荣悦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在这里喝酒，不是因为你被她甩了难过，而是因为你在想‘老子这么牛逼、段位这么高的人，居然不是她的唯一。’” 周义听着荣悦的这番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很少在感情方面反思自己，但荣悦说的点，他似乎无法反驳。 荣悦见周义思考，抬起手摸上了他的眼尾，抹去了那点湿润，“你们男人就喜欢这样假惺惺，今天在这里因为分手喝得烂醉，搞得好像自己多深情一样，过几天还不是照样搞别人搞得欢。” 周义自嘲地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也有道理。” —— 转眼，郑翩跹来到纽約已经一个多月了。 换了个环境，她失眠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一个晚上连三个小时都睡不了。 睡眠失调，导致她胃口也变得很差，一个多月，体重掉了十五斤。 心理咨询师在看到郑翩跹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糕之后，提出了让她去医院精神科接受药物治疗，并且很直接地告知郑凛叙，郑翩跹的症状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抑郁症。 郑凛叙从咨询室走出来，看到了坐在走廊的郑翩跹。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好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郑凛叙走到她身边坐下，“翩跹，明天一早我们去一趟医院吧。” 第760回 要不你把我扔掉吧 郑翩跹好像反应都慢半拍，在郑凛叙说完这句话之后，过了大概有一分多钟，郑翩跹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个反应的速度，让郑凛叙的目光更加严肃——刚刚心理咨询师和他说过，郑翩跹现在对于外界给出的刺激，不能及时地反馈，思维停滞，大脑运转速度减缓，这些都是抑郁症的临床表现。 并且，程度不轻。 郑翩跹看过来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很茫然，“去医院？” 她长期睡不好，眼下乌青一片，眼白被血丝侵占，整张脸白里透着紫色，瘦得快要脱相了。 最近这段时间，郑凛叙每次认真盯着郑翩跹看的时候，心脏都会像被人插了几刀一样难受。 从小到大，郑翩跹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郑凛叙调整了一下呼吸，“嗯，你一直失眠，我们找医生开点药试试。” 郑翩跹又是半分多钟没反应，之后，缓缓地点点头。 “哥，”她喊了他一声，“你要不把我扔掉吧。” 郑凛叙心口一窒，将她抱到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发，“翩跹，我们是至亲，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和二姐都不会放弃你。”首发 “你没有错。”他耐心地安抚着她，“好了，我们回家。” 郑翩跹这次没有再接话，就这么任由郑凛叙将她扶了起来，接着，兄妹两人离开了咨询中心。 —— 次日一早，郑凛叙带着郑翩跹去了预约好的医院，郑玥宓因为还在底特律出差，没能陪他们一起前往。 郑凛叙去医院之前，给郑玥宓发了一条消息。 去医院的路上，郑翩跹也一直处于游离的状态，她现在几乎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即便是有人跟她说，她也不会句句都回。 二十分钟的路程里，郑凛叙和郑翩跹说了有十来句话，郑翩跹只开口回了几个字。 郑凛叙愈发觉得情况严肃。 私人医院的医生是提前预约好的，今天只接诊郑翩跹一位病人，郑翩跹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自述病情，因此，郑凛叙作为家属，随她一起进入了诊室。 医生首先询问的就是郑翩跹的睡眠状况——其实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细问，看到她的面色和呆滞的状态，就能判断出来，她应该失眠很久了。 医生先给郑翩跹开了一些基础的检查单，其中有颅脑ct、脑电图、甲状腺功能、肾上腺功能以及一些血液的化验，作为诊断的辅助。 郑凛叙原先是想要陪着郑翩跹一起去的，但医生安排了两名助手陪着她，希望郑凛叙留下来单独谈一谈。 郑凛叙经过思考后，点了点头，和郑翩跹说了几句话，留在了办公室。 郑凛叙坐下来之后，医生说：“有些事情，我们不好当着她的面说，避免对她造成刺激。” 郑凛叙表示理解。 医生：“她这样的情况多久了？有没有诱因？以前有过征兆么？还是突然遭受了重大变故？” 郑凛叙：“重大变故。” 他说，“她被一个人渣欺骗了感情，谈恋爱期间自信心和尊严都受到了严重打击。” 医生沉默片刻，“具体是怎么打击的，你清楚么？” 这次轮到了郑凛叙沉默。 实际上，他对郑翩跹和周义之间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具体，但可以凭借后来的调查，和郑翩跹的一些言辞大概推测出来。 郑凛叙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将周义丰富的感情经历以及他对郑翩跹的欺骗和背叛，一一告知了医生。 医生听过之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问：“对于这段关系，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类似于评价的话？” 郑凛叙：“她说，她变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想起来郑翩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和口吻，郑凛叙呼吸沉重，“她为此扇过自己耳光。” “虽然现在郑小姐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就你刚刚跟我说的这些，加上她长期失眠以及一个多余掉十五斤体重的情况的来看，起码是中度抑郁。”医生先给郑凛叙打了个预防针，“郑先生，你要先做好准备。” 昨天在咨询师那边，就已经打过预防针了，郑凛叙对医生说的话没有感到太意外。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治疗方案呢？” 医生：“要等她的检查结果出来再定，不过她的情况是一定要用药的。” “我会先根据她的身体情况开几种药，但每种药都有适应周期，开始的磨合期可能会比不吃药还难受，症状或许还会有加重，等过了这个阶段会好。”医生说，“市面上抗抑郁的药有好几种，每个病人都需要经历这个试药的过程。” 郑凛叙点点头，表示理解。 —— 郑翩跹被医生的助手带去做了很多项目检查。 虽然不需要排队，但整套检查下来，也用了一个多小时。 郑翩跹对于检查兴致不高，一直处于一种事不关己的状态，但整体来看还算配合。 抽完血之后，郑翩跹被工作人员带去机房，开始做量表自测。 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完整地睡过一个觉了，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郑翩跹开始头晕、恶心、干呕。 因为这些躯体反应，她做量表的过程都变得非常痛苦。 好在表的数量并不多，郑翩跹忍着恶心做完了。 等她做完量表的时候，陪她过来的检查的助手也拿到了之前那些项目的检查报告。 接着，便带着所有的检查结果，送郑翩跹回了医生的诊室。 郑翩跹回到诊室的时候还在干呕，郑凛叙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低头关心：“哪里不舒服？” 郑翩跹：“电脑屏幕看得恶心。” 郑凛叙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抚。 办公桌前，医生正在翻看郑翩跹的报告。 因为用药的关系，郑翩跹的血检做了多项身体功能化验，其中自然也包含性激素六项。 原本只是保险起见的一个检查而已，没想到竟然带出了一个惊天的意外。 郑凛叙安抚郑翩跹情绪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去瞄看报告的医生。 很快，郑凛叙就发现了医生的不对劲——他拿着一张报告，表情堪称沉重。 郑凛叙：“医生，检查结果指标不好么？” 医生抬起头来：“她怀孕了，你们不知道吗？” 第761回 多大了 怀孕。 这个单词像重磅炸弹一样，朝着兄妹两人丢过来，饶是郑凛叙这种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都不敢相信。 “确定么？”他按着郑翩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 医生点点头，“从她的血检结果来看的话，是这样的。血检结果一般不会出错。” 郑凛叙低头去看郑翩跹。 郑翩跹现在出于一种呆滞的状态，她似乎还没有彻底消化掉这个消息。 郑凛叙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于怀孕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郑凛叙迅速地调整好思路，冷静下来问医生：“怀孕会影响到她的治疗么？” 医生点点头：“在用药选择上会有一些影响，我们会综合用药门诊那边的医生进行评估，不过根据以往临床经验来看，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类药大都可以用。” 这些药物类型，郑凛叙并不怎么了解，因此医生也没有说很详细，只是建议他：“郑先生，你先带郑小姐去做个b超吧，看看妊娠具体情况。” 郑凛叙：“好，那我们做完检查再过来。” 说完这句话，郑凛叙带着郑翩跹走出了办公室。 郑翩跹始终低着头，郑凛叙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颤，出声宽慰她：“先去做个检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郑凛叙并没有去质问郑翩跹意外怀孕的事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郑凛叙心里对这个孩子月份，有一个初步的估量。 郑翩跹和周义分手还不到三个月，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不足月的，如果月份尚小，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但如果超过三个月，就不好办了。 不仅是这边堕胎法案的问题，孩子太大引产，对母体的伤害也很大，郑翩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经得住一个小月子。 “我不知道……”郑翩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抓住郑凛叙的手臂，面色苍白地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四个字。 郑凛叙：“我明白，不是你的错，我们先去做个检查看看具体情况，好么？” 去超声检查的路上，郑凛叙一直在安抚郑翩跹的情绪。 检查室不允许家属进入，郑凛叙只能把郑翩跹送到门口，独自在外面站着等候。 郑凛叙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掐上了眉心，满脸疲倦。 这一个多月里，他几乎每隔几天都会生出来想要弄死周义的冲动。 之前看过很多遇人不淑的经历，但在周义出现之前，郑凛叙誓死都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郑翩跹的身上——她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 —— 郑翩跹做的是阴超。 医生是个很温柔的人，过程不算痛苦，或者可能是痛的，只是她感受不到了。 郑翩跹躺在检查床上，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如果不是医生提醒她检查结束，她会这样一直躺下去。 郑翩跹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医生将打印出来的报告取过来，准备和郑翩跹沟通，但连着和她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只好开门找家属。 郑凛叙就站在门前。 医生：“你是这位女士的家属吧，这是她的b超检查报告，目前胎儿发育良好，身体各部位都没有问题，只是体型偏小，可能和她太瘦弱有关系，注意补充营养。” 郑凛叙听着医生的话，呼吸都停顿了一下：“身体各部位？” 医生：“是啊，你们不是来做排畸筛查的么？” 郑凛叙：“胎儿多大了？” 医生：“14周了呀。” 听着郑凛叙这么问，医生也变得很疑惑：“你是这位小姐的家属么？” 是家属的话，怎么连怀孕的时间都不知道？ 郑凛叙的呼吸彻底屏住，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郑翩跹，她也在因为医生的话震惊，一直在摇头。 郑凛叙握住郑翩跹的手，对做超声检查的医生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带着郑翩跹走了出去。 郑凛叙拿着b超结果回到精神科诊室的时候，郑翩跹的主治医生已经将妇产科的一位医生请了过来，一同对郑翩跹的情况进行用药评估。 得知郑翩跹已经怀孕十四周的时候，两名医生都显得很惊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你们之前一直没有发现怀孕的情况么？” 郑凛叙摇头。 他之前倒是知道郑翩跹几个月没有来月经，但并未往怀孕那边想。 郑翩跹本身就遭受重创情绪不佳，加上暴瘦和换了环境的缘故，导致月经推迟也很正常。 更重要的是，周义那种不愿意被束缚的人，肯定不会让谁意外怀孕。 “不可能的……”郑翩跹还是没能消化这个消息，“怎么会……” 妇产科医生说：“安全期本身就是伪概念，没有绝对的安全。” 妇产科医生见过不少意外怀孕的人，类似的台词几乎每天都听，便下意识地说出了后面的话。 “不是的。”郑翩跹看着她，声音沙哑，“我……他一直有做措施，每次都做。” 在这件事情上，周义甚至称得上严谨。 不管他多么急切，都会停下来做措施，因此，前几个月月经不来的时候，郑翩跹根本就没有往怀孕的那个方向想。 周义之前也说过，他是绝对不会给这种意外任何空间的。 怎么会这样？ 妇产科医生听完郑翩跹的话之后，又为她解释：“安全套的避孕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如果没有正确使用，一样会导致意外怀孕，或许……你们中途更换过吗？” 郑翩跹被这个问题问得掐住了掌心，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换过。 可她根本不知道，中途换东西，也能导致意外怀孕。 在这件事情上，明明已经够小心了。 郑翩跹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诊室里头的其他三个人看到她的这个表情，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妇产科医生说：“中途更换导致意外怀孕的概率很高。” 郑翩跹又是沉默了很久。 郑凛叙低头看着她，轻声说：“没关系，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想办法解决。” 郑翩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抛出一句话：“我不要这个孩子。” 她看向对面的医生：“可以打掉ta么？我现在就想做手术。” 第762回 你不觉得我残忍么 郑翩跹的态度很果断，果断到让对面的两个医生大跌眼镜——流产手术并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术，但引产就变得严肃很多。 之前遇到的孕妇，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会考虑一番之后再做决定。 而郑翩跹看起来则是恨不得快点把孩子弄掉。 别说医生，连郑凛叙都惊讶——他并不是惊讶郑翩跹要弄掉孩子，而是因为郑翩跹刚刚说话的状态。 应该是她最近声音最高的一次，不单是果断，声音里还能听出浓烈的厌恶，仿佛这个孩子在她体内多存在一秒都令她作呕。 这不单单是源于她对周义的恨。 或者，换句话说，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郑翩跹最恨的人不是周义，而是她自己。 这一点，从她日常的表现和偶尔冒出来的几句话里就能看出来。 而这个孩子的存在，等于是在提醒她曾经的不堪，提醒她曾经为了一个男人做过多少颠覆原则的蠢事。 郑凛叙搂过郑翩跹，看向对面的两位医生，询问：“手术可以做么？” 郑翩跹不想要这个孩子，郑凛叙自然是支持她的决定，只希望能将对她身体的伤害尽可能降到最低，这就要看医生的水平了。 对面的两名医医生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最后分别得出了结论。 妇产科医生说：“孕妇现在身体瘦弱，引产可能会造成大出血，一旦手术台上有意外的话……” 后面的话，医生没有说完，但从他严肃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郑翩跹的主治医生也站出来说：“我也不建议郑小姐贸然做引产，怀孕虽然会在用药上有些限制，但整体治疗进程是不会耽误的，两位可以再考虑一下。” —— 郑凛叙带着郑翩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郑翩跹上车之后，便转头看向了窗外，一句话都不肯说。 郑凛叙没有打扰她，拿出手机给郑玥宓回消息。 郑玥宓两个小时前给郑凛叙发了消息，告知他已经提前处理完工作、改签了航班，晚上直接到他家里。 郑凛叙：【好，等你回来当面聊。】 郑玥宓：【翩跹现在怎么样？】 郑凛叙：【还是不肯说话，让她静一静吧。】 郑玥宓：【等我回去吧。】 —— 晚上七点半，郑玥宓风尘仆仆地从机场赶回了别墅，她进门，将手包放到沙发上，换好鞋，坐到了郑凛叙对面。 郑玥宓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翩跹在楼上？” 郑凛叙“嗯”了一声，“回来以后就上去了。” 郑玥宓：“b超报告给我看看。” 郑凛叙拿起旁边的文件袋递给她。 郑玥宓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找到了b超报告，上面超声图里，胎儿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看到下面的妊娠时间，郑玥宓蹙眉：“怎么这么久了？” 问完，她又跟在后面骂了一句，“这姓周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郑凛叙：“措施做过了，所以翩跹这几个月没来月经都没往那个方面想。” 郑玥宓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做过措施还意外怀孕，这概率和中彩票有什么区别？ 郑玥宓：“翩跹怎么说的？” 郑凛叙：“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提起这件事情，郑凛叙叹了一口气，“医生不建议她引产，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很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郑玥宓是女人，引产对女人身体的伤害，她最为清楚。 已经十四周了，即便是身体素质还不错的人，选择引产也要三思再三思，更何况是郑翩跹。 可，留下这个孩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现在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郑玥宓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留下这个孩子，我们郑家也不是养不起，但翩跹既然不想要，就说明这个孩子会让她想起那些不愉快。” 郑凛叙沉默。 这件事情，他也毫无头绪。 从照顾郑翩跹情绪的角度看，这个孩子确实不该留。 可是如果真的放她去做引产手术，出现了什么意外，是会丢命的。 郑玥宓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对郑凛叙说：“我上去试着跟她谈谈。” 郑凛叙：“你怎么谈？” 郑玥宓：“谈完了再说。” —— 郑玥宓进来的时候，郑翩跹正坐在床上发呆。 她思绪游离得极其严重，连郑玥宓开门的动静都没有注意到。 郑玥宓轻轻地走到郑翩跹的身边坐下来，抬起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郑翩跹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突然的刺激让她打了个激灵，身体一阵瑟缩。 看到是郑玥宓之后，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二姐。” 郑玥宓看到郑翩跹的脸色，心疼地抬起手来摸摸她的面颊，“凛叙都跟我说了。” 郑翩跹闻言，马上抿住了嘴唇。 郑玥宓：“姐姐明白你的心情。” 她轻轻按住郑翩跹的脑袋，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这个孩子的存在，会让你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人和事，你不想要ta是很正常的。” 郑翩跹愣了一下。 她的反应，似乎是没有想到郑玥宓会这么说。 “你不觉得我残忍么？”郑翩跹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低，“明明也是我的孩子。” 郑玥宓一听到郑翩跹这么问，就知道她一定又开始自我攻击了——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善良的底色又在时刻提醒她，扼杀一条生命的行为有多么残忍。 况且这还是她肚子里的一块肉。 郑玥宓：“不残忍。” 她很坚定地对她说：“所谓的母亲必须无条件牺牲自己爱孩子，本身就是一种对女人的绑架，没有哪条法律这样规定。” 郑翩跹：“可是……” “翩跹，你首先是你自己，我们郑家的女儿，不必为了取悦世俗观念活着。”郑玥宓替郑翩跹整理着头发，“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支持你。但是作为姐姐，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冒生命危险去做引产，所以——我们折中一下，怎么样？” 郑翩跹很茫然，这件事情……还能折中么？ 郑玥宓在郑翩跹疑惑的注视下开了口：“为了你的身体，这个孩子需要留着。等孩子出生，我会找人领养ta，从此ta和你、和我们郑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第763回 没有缘分 这是郑玥宓目前能想到的最为“两全”的办法。 不需要让郑翩跹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引产手术，也不需要勉强她为了一个不想要的孩子去尽母亲的义务——或许站在孩子的角度出发稍显残忍，但郑玥宓并不在意，她只希望郑翩跹过得开心。 郑翩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后半生每天都看见ta，孩子身上流着一半周义的血，就等于她后半生都走不出当初的阴影。 如今郑玥宓提出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郑翩跹听过后，陷入了沉思。 郑玥宓看到郑翩跹思考，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她并没有乘胜追击、要求她马上做出决定，而是对她说：“不用急，慢慢考虑，凛叙说你今晚开始用药，先下去吃个饭，别空腹吞药。” 郑翩跹吸了吸鼻子，被郑玥宓牵着手，从床上站起来。 之后，姐妹两个人就保持着牵手的状态一起下了楼。 楼下，郑凛叙看到郑玥宓带着郑翩跹下来，两人互换了一个眼神。 郑凛叙心领神会，“厨房晚饭准备得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 别墅的厨房里有两个主厨，今天的晚饭是中餐，四菜一汤，很丰盛。首发 郑凛叙习惯性地为郑翩跹和郑玥宓盛了鱼汤。 郑翩跹拿着勺子，往嘴里送了几口汤之后，冷不丁地说：“二姐，你说的……我同意。” 郑玥宓停下手里的动作：“想清楚了？” 郑翩跹：“嗯。” 郑凛叙看了一眼郑玥宓。 他知道郑翩跹说的“同意”，应该是针对郑玥宓此前想出来的那个办法。 但郑凛叙目前还不知道郑玥宓口中的办法是什么。 晚饭郑翩跹也只是喝了几口汤，吃了点米饭，就怎么都吃不下了。 郑凛叙没有勉强她，在她放下筷子之后，将医生拿的药带了过来，将晚上吃的这盒药按用量给她备好，又让阿姨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郑翩跹吃完药，郑凛叙和郑玥宓才稍稍放心。 药起效很快，不到半个小时，郑翩跹便在客厅的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郑凛叙已经很久没有见她睡这么沉过了，甚至他动手抱她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儿反应，任人摆布。 医生已经提醒过了，刚用药的几天反应会很大，那就好好睡吧。 —— 把郑翩跹送回卧室之后，郑凛叙第一时间下楼和郑玥宓谈话：“你和翩跹说了什么解决办法？” 郑玥宓先跟他说了结果：“她同意留下孩子了。” 郑凛叙皱眉：“为什么？” 郑玥宓：“她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过么。” 郑凛叙：“不想以后每天都看到一个和周义血脉相连的孩子出现在她面前。” 郑玥宓：“对啊，解决掉这个问题不就好了。” 郑凛叙：“你——”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姐弟之间多年的默契不是白说的，“我们不希望翩跹手术，只是不想她冒风险，和这个孩子没有多大的关系，出生之后，我会为她找个合适的家庭办领养，到时候处理得干净一点，不会有人知道。” “但生孩子的风险也不小。”郑玥宓说，“所以你接下来记得给翩跹找几个营养师负责她日常的饮食，她接受药物治疗之后躯体症状应该会有好转，身体一定要养好。” 郑凛叙点点头，“好，我明白。” 他虽然答应了，但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 郑玥宓盯着郑凛叙观察了一会儿，“怎么这个表情，今天太累了么？早点睡吧。” 郑凛叙：“没怎么，只是觉得，我们家，可能没有孩子缘吧。” “承光一直都没有找回来，现在翩跹有了孩子，也留不住。你和我又都没有结婚的计划。”他笑了笑，“真没有缘分。” 郑玥宓起身走到郑凛叙身边的空位坐下，从茶几上拿了两罐啤酒，分给他一罐。 郑凛叙接过来，两人同时打开啤酒，默契地碰了一下。 郑玥宓喝过酒之后说：“没缘分就没缘分吧，翩跹不想留就不留，她的感受最重要。” 郑凛叙：“那是肯定的，还是寄希望于找回承光吧。” —— 郑翩跹怀孕几乎没有妊娠反应，因为太瘦弱，快四个月了，肚子还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开始用药之后，郑翩跹嗜睡的情况很严重，不过这对于她来说也不完全算副作用，甚至还有点积极作用，起码能帮她把之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因为犯困，大脑几乎每天都处于混沌状态，反倒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了。 在适应药的这半个月里，郑翩跹每天的日常就是睡觉、吃饭、吃药。 这样的生活虽然不怎么健康，但却将她的身体养得稍微好了一些，起码，之前因为失眠和食欲不振掉下去的体重又回来了。 二十天之后再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都长大了不少。 这次检查，郑翩跹也知道了孩子的性别。 医生说，是个女孩子。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郑翩跹第一次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屏幕。 彩超里，能清楚地看到一个芒果大小的轮廓，具体的部位看不清，但她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里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还是个小女孩。 郑翩跹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之后，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摸上了肚子。 这是她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第一次动手去摸这个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开始幻想孩子出生之后的场景，小女孩笑起来一定会很可爱。 但郑翩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她忽然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把为她做b超的医生吓了一跳。 医生担忧地看了郑翩跹一眼，结束了检查，打印好报告之后，交给了门外的郑凛叙。 递上报告的时候，医生压低声音跟郑凛叙说：“孕妇的情绪不是很好，家属要记得多关注她的日常行为，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郑凛叙：“她做什么了？” 医生：“刚才看孩子的彩超，她忽然打自己的脸。” 郑凛叙：“……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捏紧手里的报告单，深吸了几口气，走向了从超声检查室出来的郑翩跹。 郑凛叙在郑翩跹脸上看到了一个红色的手印，很是刺眼。 第764回 马上送走 刚才医生已经跟他说过了，所以郑凛叙知道，这是她自己打的，应该是因为彩超时又想起了周义——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周义对郑翩跹做过的事情里，所谓背叛感情，竟是最轻的一项罪名，最后的那件事情，不过是导火索，本质还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周义让郑翩跹在一段不确定、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变得越来越怀疑自己的感受和判断，变得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因为这些，她会嫉妒，会偷偷查周义的手机，但她做这些并不是理直气壮，更不可能心安理得，所以一边做一边自我攻击。 然后一步一步变成了今天这样子。 这才是周义最大的罪名。 郑凛叙将郑翩跹搂过来，没有去问她脸上手印的事情，而是对她说：“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出去散散心。” 郑翩跹摇了摇头，她好像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回答问题。 郑凛叙了解了她的答案，“好，没关系，如果有想去的地方，随时跟我说。” 郑翩跹这次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郑凛叙带着郑翩跹从医院出来，回家之后，郑翩跹就上楼了。 郑凛叙没有去打扰她，坐在沙发上看了看彩超的照片，还有其他的检查报告。 养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孩子明显比上次看的时候大了，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还是个女孩子——郑凛叙想起了郑翩跹刚出生时的样子。 这孩子，应该就跟她小时候差不多吧。 郑凛叙没有在家待多久，就被助理的一通电话叫去了公司。 —— 度过药物适应期之后，郑翩跹的睡眠时间没有开始时那么长了，上次去医院，医生给她加了一种药，这次的药副作用没有那么强烈。 郑翩跹怀着孕，来美國之后没有申请学校，也不怎么出门，几乎天天都在别墅里待着，连院子都很少走出去。 药在吃，咨询也在做，但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 妊娠六个多月的时候，某个晚上，郑翩跹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周义。 来美國之后，她很少去想起他，也没有梦到过他，这是第一次。 醒来的时候，郑翩跹已经不记得梦境的具体内容，可是“梦到周义”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她恶心、甚至是呕吐。 彼时已经是秋天，郑翩跹醒来的时候却浑身都是汗，身下的床单都湿了。 郑翩跹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冲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胃里的东西都呕了个干干净净。 起身的时候，郑翩跹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肚子，忽然就很绝望。 她站在洗手池前，久违地抬起脸来照镜子，在镜面里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黑眼圈，凌乱的头发，惨白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六神无主，像个没用的废物。 她想起了郑凛叙和郑玥宓为了她的事情操劳忙碌的模样，想起了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和郑凛叙作对的场景，想起了郑凛叙为了给她找个好医生，熬着大夜翻了好几摞资料…… 可是她呢。 她对这个家，对她的家人，没有人任何贡献。 以前最起码没有拖后腿，现在却成了他们的累赘。 郑翩跹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 郑凛叙和郑玥宓在高层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家里的电话，郑翩跹割了颈动脉。 电话是打给郑凛叙的，他接完电话，就带着郑玥宓走了，会议就此中断。 郑翩跹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抢救，别墅里的几个人都在外面守着。 郑凛叙和郑玥宓两人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很严肃。 郑玥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照顾郑翩跹生活起居的保姆脸色也很不好，说起来还很后怕：“今天二小姐没有像往常一样下来吃早餐，我上去敲门也没有回应，等了一会儿之后拿了备用钥匙开了门，一进去就看到……看到二小姐躺在卫生间地上，地板上都是血。” 郑凛叙：“她用什么割的？” 他之前已经让人把她房间里所有的刀和剪刀都收起来了。 “是……玻璃杯摔碎之后。” 郑凛叙：“以后把她用的餐具之类的都换一下，房间里不要有这些东西。” “好的，郑先生。” 郑凛叙没有再质问保姆什么，他倚在墙上站着，目光看向了抢救室的方向。 郑玥宓走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 他们姐弟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训斥照顾郑翩跹的人，也没有责怪他们——他们心里很清楚，只要郑翩跹不想活，即便是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她照旧可以找到各种方法结束生命。 郑翩跹失血过多，只能输血。 值得庆幸的是，医院血库里刚好有血型吻合的库存，郑翩跹的抢救还算顺利，成功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去了病房。 但人还没有醒。 郑翩跹的脖子上的伤口很深，缝了几针，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纱布还隐约沾着血。 郑凛叙和郑玥宓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郑翩跹，两人都很难受。 这次是救回来了，下次呢？ “我真想杀了周义。”沉默良久后，郑玥宓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郑凛叙盯着郑翩跹，虽然没有接话，可他何尝又不是这个想法。 但杀了周义又有什么用呢，他死了，也不代表郑翩跹会好起来。 这次的事情，甚至让郑玥宓有些后悔，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想到的那个所谓的“折中的办法”，究竟对不对。 可能，对于郑翩跹来说，即便是冒着死亡的风险，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郑玥宓问郑凛叙：“我们是不是不该让她留孩子？” 郑凛叙揉着眉心，半晌后才说，“还有两个多月。” 孩子出生，马上送走。 —— 郑翩跹是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醒来的。 她睁眼的时候，郑凛叙和郑玥宓都在病房守着。 一看到她醒来，两人便一起走了上来。 郑玥宓：“翩跹醒了，想吃什么，让凛叙去买。” 郑凛叙：“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二姐，哥，对不起。”郑翩跹的声音沙哑，低得跟蚊子差不多，“我又给你们添乱了。” 郑玥宓给郑翩跹开了一瓶水，“来，先喝点水。” 第765回 为父 这种时候，不管是肯定她的话，还是否定她的话，都不是好选择。 郑玥宓照顾着郑翩跹喝了几口水，郑凛叙叫来医生给郑翩跹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她没有什么问题，明天肯定可以出院了，接下来注意休息就好。 医生走后，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郑翩跹原本以为，郑凛叙和郑玥宓一定会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或者是责怪她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可现实却是，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问，甚至绝口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郑翩跹内心很清楚，他们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这个世界上，只有郑凛叙和郑玥宓会这样在意她的感受，无条件、不求回报地照顾她。 郑翩跹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之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我以后不会了。” —— 虽然郑翩跹那样承诺过，但抑郁症患者有些时候是无法控制思维和行为的，这不是随便几句“教训”就能解决的问题。 郑翩跹孕后期的两个多月，郑凛叙基本上把工作都放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她。 还好这一两年，青城资本在这边立住了脚跟，手下的人靠得住，郑凛叙放这几个月，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郑翩跹的预产期在十二月下旬，刚好是圣诞节前后的那几天。 预产期前两三天，郑凛叙就带着郑翩跹去医院了，刚好赶上了圣诞假期，郑玥宓也有时间，姐弟两人一起陪郑翩跹在医院。 郑翩跹的身体情况比起正常的孕妇还是差了很多，郑凛叙已经提前跟医生沟通过，如果顺产不顺利，就立即转剖腹产，绝对不要勉强，免得造成大出血。 郑翩跹的血型特殊，要尽可能避免任何出血的风险。 郑翩跹的孩子，是在圣诞后一天出生的。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郑翩跹羊水破了，之后便被推去了产房，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孩子顺利出生。 是顺产，没有大出血，母女平安。 郑凛叙和郑玥宓听见医生这样说之后，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随着医护人员回到了病房。 郑翩跹刚生产完，脸色还不太好，郑玥宓坐到床边抱了抱她，“翩跹，辛苦了。” 过了一会儿，护士抱着孩子过来了。 郑翩跹抬起头来，看到了护士怀里那一坨小小的婴儿，她身上裹着一层小被子，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还看不到她的脸。 “孩子很健康，体重6.3磅。”护士将婴儿轻轻地放到了旁边的婴儿床上，之后便离开了病房。 郑凛叙和郑玥宓一左一右站在婴儿床前，低头看着床上的婴儿。 刚出生，粉粉嫩嫩的，乍一看过去，跟郑翩跹婴儿时期的轮廓很像。 如果孩子的父亲不是周义，这个孩子，可能真的会被留在郑家抚养。 但郑玥宓脑袋很清醒，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对郑翩跹做过的承诺。 盯着孩子看了一会儿之后，郑玥宓回到了病床前，对郑翩跹说：“我已经联系好收养她的人家了，不过他们得后天过来接，你就好好养身体，其他的都交给我和凛叙。” 郑翩跹点了点头，目光往婴儿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郑玥宓注意到这个动作之后，以为郑翩跹是不想看到孩子，便说：“我让护士把她带走。” “不用。”郑翩跹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收回。 —— 圣诞节，郑凛叙和郑玥宓在医院病房陪着郑翩跹一起过。 吃饭的时候，郑玥宓接到了电话，收养孩子的夫妇要在明天上午来医院接孩子，跟她商量具体的时间。 郑玥宓是在餐桌上接的这个电话，郑翩跹也听见了。 她拿着叉子的手收紧了几分，低着头，嘴唇抿得很紧。 郑玥宓和对面商量好了时间，挂上电话之后，便开始跟郑翩跹和郑凛叙说这件事情，“明天上午十点钟的，peter和他老婆过来——” “二姐。”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叉子，看着她说：“不要让他们过来了。” 郑玥宓一愣。 郑凛叙听见这话之后，也停下了动作，看向郑翩跹：“翩跹？” 郑翩跹看了一眼婴儿床的方向，然后目光转向郑凛叙：“哥，不用送了。” 郑凛叙听见这话，惊讶过后又仔细询问：“你想清楚了？” 郑家的条件，多养一个孩子完全不是问题，但郑凛叙更多在意的还是郑翩跹的感受，“确定要留下她么？” 郑翩跹点了点头，之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在产房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一定要马上送出去，可真到了这一刻，竟然还是生出了一种“舍不得”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激素绑定的“母爱”么？ 郑翩跹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又有些鄙视自己——她是周义的孩子，她为什么要留下，她是不是潜意识里还舍不得他？如果周义知道孩子的存在，会不会觉得她是想通过这个孩子和他绑定？ 郑翩跹掐着掌心，她看向郑凛叙，一字一句地说：“孩子的抚养权归你，以后……她是你的女儿。” 郑凛叙一下就明白了郑翩跹这样做的目的：“好，按你说的来。” 郑翩跹闭上眼睛：“明天你把她带走吧，我不想看到她。” 郑凛叙：“好。” —— 因为孩子生产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要送出去，所以，郑家这边并没有准备婴儿用品，甚至连奶粉都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临时买的。 在郑翩跹做出这个决定之后，郑凛叙马上吩咐手下的人，在纽約的另外一处房产内安置了婴儿房，将买好的母婴用品全部放到了那边，又用最快的速度请了育儿嫂和保姆。 翌日下午，郑凛叙便将孩子从医院带回了家里。 育儿嫂很专业，郑凛叙看着她给孩子换了衣服和尿布，然后跟着她学了冲奶粉和拿奶瓶的姿势和角度。 育儿嫂是第一次见男人带着孩子坐月子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郑凛叙好像从来不提孩子的母亲，因此她也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去问。 不过，郑凛叙倒是对这个孩子格外上心，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孩子一起睡，夜里孩子闹了，也是他起来冲奶粉。 郑凛叙学习能力很强，短短一周过去，他已经抱孩子抱得很熟练了。 第766回 树挪死人挪活 坐月子期间，几乎都没有听她开口说过话，自然也就不会问任何关于孩子的话题。 郑凛叙知道她并不想提及这个孩子，因此每次来陪她的时候，都不会和她聊任何相关话题。 因为郑翩跹和孩子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郑凛叙两头跑，再加上工作的事情，堪称分身乏术。 出了月子之后，郑凛叙又带着郑翩跹去看了一趟医生——她的情况实在是太棘手，不需要母乳喂养孩子，就代表可以加大药的剂量，否则很容易控制不住。 郑凛叙在带着郑翩跹去医院之前，就已经跟医生做过沟通了，医生的想法基本上和他一致。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和诊断之后，医生给郑翩跹换了药，加大了剂量。 郑翩跹状态非常不好，之前来的时候，虽然也有过很严重的时候，但那会儿起码是可以自主回答问题的，现在，好像丧失了表达能力。 郑凛叙从医生凝重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严重程度，但有些话不好当着郑翩跹的面说，因此，取完药之后，郑凛叙便带着她回了家。 回到家里，郑凛叙和郑翩跹坐在了落地窗前，今天天气格外地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身下的地毯都是暖洋洋的。 郑凛叙抬起手臂，轻轻搂住了郑翩跹的肩膀。 “哥，对不起。”郑翩跹将头靠上郑凛叙的肩膀，哑着声音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首发 郑凛叙心口一疼，搂着她的动作稍微用了些力，“你没有做错事，我们是一家人。” 郑翩跹闭上了眼睛，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肩头。 从她和周义分开到现在，抑郁症，怀孕，孩子出生，这期间郑凛叙和郑玥宓付出了多少，她都记在心上——他们从未指责过她任何，可她却因此更加愧疚。 她本身就没有为这个家付出多少，郑家最动乱的一段时间，也都是郑凛叙和郑玥宓在承担责任，她一直都是被护在真空罩里的。 曾经帮不上忙，如今不仅帮不上，还给他们添乱——郑翩跹清楚地看到，她来美國之后的这段时间，郑凛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着。 郑翩跹这样在郑凛叙的肩膀上靠了很久，之后，她做出了决定：“哥，我想换个地方生活。” 郑凛叙没有想到郑翩跹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怔忡片刻后，才问：“你想去哪里？” 郑翩跹摇摇头，她对于目的地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给他们添麻烦了。 虽然她没有直接表达出来，但郑凛叙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郑凛叙没有直接给她答案，而是说：“那你先想想，要去什么地方，想好了告诉我。” 郑翩跹：“哪里都可以，我想一个人去。” 她说睁开眼睛，很认真地和郑凛叙对视着，“哥，你不要再管我了。” 这是一句自暴自弃的话。 郑凛叙能从这句话听出来，她对未来的人生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一阵抽痛。 “翩跹。”郑凛叙说，“就算有一天我放弃自己，都不会放弃你。” “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但无论是我还是二姐，我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负担和累赘，如果非要说你对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你开心。”说完这一大段话，郑凛叙沉默了片刻，接在后面说：“如果你想换个地方生活，我同意，我会安排人在你身边照顾你。”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郑翩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艰涩地开口，“她……好不好？” 郑凛叙马上就反应过来，郑翩跹问的是孩子。 这是她和孩子分开之后，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郑凛叙从来没有跟她提过。 就算她问了，郑凛叙也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并没有发散性地聊，“挺好的。” 郑翩跹：“取名字了么。” 郑凛叙：“暂时还没有，你有想法么？” 郑翩跹摇摇头。 郑凛叙：“那就不想这些了，考虑一下下一阶段想去哪里生活，我提前让人去安顿住处。” 郑翩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想去苏黎世。” 郑凛叙：“好，我找人给你安排住处。” —— 虽然已经答应了郑翩跹，但郑凛叙还是在后面几天找医生聊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医生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认为，换个她喜欢的环境，有助于她从抑郁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但前提是身边得有人照顾着，因为郑翩跹目前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 如果身边没有人提醒她，她可能连下床吃饭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医生虽然这样说了，但郑凛叙始终放心不下，跟他敞明了自己的担忧：“她从小到大基本没有和我分开过。” 医生说：“现在和你分开，也是好事。” “根据我的观察，她对你一直有所愧疚，认为自己是家人的累赘，这样的情况，你越跟在她身边照顾她，她的心理负担就越重，不如放手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新的惊喜呢？” 给郑翩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他对于郑家的情况也了解了许多，郑凛叙作为兄长，对于郑翩跹这个妹妹，比旁人养女儿还夸张——也正是因为他将太多经精力耗在郑翩跹身上，才会导致郑翩跹在“犯错”之后，愧疚感加倍。 “郑先生，独立成长是一种可以培养出来的能力，现在还来得及。”医生在郑凛叙沉默思考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谁真的能保护谁一辈子的。” 如此简单的道理，郑凛叙何尝不懂。 最后，他在医生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 从医院出来之后，郑凛叙回了公司，和郑玥宓见了面。 两人处理完工作之后，郑凛叙和郑玥宓说了郑翩跹想要单独换个城市生活的事儿。 郑玥宓听后，沉默良久，过后说了和医生差不多的话，“也好，树挪死，人挪活。” “她想去哪里？”郑玥宓问。 郑凛叙：“苏黎世。” 郑玥宓：“我有朋友在那边，等下联系一下。” 郑凛叙双手交叠在一起，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里还是藏不住的担心：“她从来没有真的和家里分开独立生活过。” 第767回 mama 郑凛叙一开口，郑玥宓就知道他还在纠结，“适当的时候得学会放手，我和你一样，恨不得一辈子护着她，可之前那些事情也提醒了我，根本护不住。” “她总会长大，或者说，她已经长大，总有一天要独立生活，先让她试一试吧。”郑玥宓冲郑凛叙微笑了一下，“实在不行，还有我们替她兜底。” 郑凛叙“嗯”了一声，手揉上了太阳穴。 确实该让她尝试着独立生活了——郑玥宓说得没有错，他们可以给她兜底，但不能总将她圈在象牙塔里。 郑翩跹和周义的那件事情之后，郑凛叙就时常在想，假设他没有把郑翩跹“保护”得这么好，可能她也不会被周义的那些手段迷了眼。 可事情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郑玥宓看到郑凛叙憔悴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那孩子，最近怎么样了？” 提起孩子，郑凛叙的眉眼间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长大了不少，隔几天一个样，挺有意思的。” 郑玥宓：“取名了么？” 郑凛叙摇摇头，“最近太忙了，还没考虑。” 郑玥宓：“等下一起去看看她吧。” —— 郑玥宓有半个多月没见过孩子，果然如郑凛叙所说，孩子变了许多，跟上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长大了，并且越来越像郑翩跹。 刚出生时还没有这个感觉，但一个多月的状态，跟郑翩跹婴儿时期的照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郑玥宓不太会抱孩子，只能由郑凛叙抱起来，她摸几下孩子的脸逗一逗。 郑玥宓看到郑凛叙如此熟练地抱孩子，照顾孩子，问他：“你想清楚了？” 郑凛叙：“什么？” 郑玥宓：“这孩子的事。” 郑凛叙点点头，“我也没有结婚的计划，总归是我们郑家的孩子，对外宣称是我的孩子也没什么，不要影响到翩跹就可以了。” 这个孩子的存在，暂时瞒得住，但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因此，郑凛叙早就在为以后的事情做规划了。 郑玥宓见他想得这么周到，便也没有再继续确认。 —— 一个月以后，郑翩跹启程前往苏黎世。 郑凛叙和郑玥宓亲自去送她，等到她在那边彻底安顿下来，姐弟两人才离开。 郑翩跹身边有营养师，保镖，保姆，司机，还有定期过来为她配药的医生。 郑翩跹之前没有来过苏黎世，对于她来说，这边是完全陌生的新环境。 周围的人，也都是陌生人。 这样的环境，反倒让她卸下了某些心理负担——之前在纽約，她很排斥出门，甚至连走出卧室都会应激，那个熟悉的环境会不断提醒着她，她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害得家里所有人都在替她买单。 离开或许是一种逃避，但也是她的救赎。 因为语言不通，郑翩跹在来到苏黎世两个月之后，报了一个语言班，开始学习德语。 上课分散了不少注意力，也让她拥有了短期的生活目标，有了具体的目标后，郑翩跹的状态复苏不少——她一直是个学习能力比较强的人，德语虽然难度大，但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也完全攻克下来了。 来到苏黎世的第二年，郑翩跹日常出门已经可以顺畅用德语和当地人沟通了。 学习会让人重新捡起对生活的希望，经历这件事情之后，郑翩跹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悟。 至少，在这一年里，她没有像在美國一样，每天活在自我攻击和愧疚之中。 学完德语之后，郑翩跹决定回学校继续读书，于是开始着手申请学校的事情，又忙了三四个月，郑翩跹成功申请到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建筑学专业，秋季学期入学。 拿到offer之后，郑翩跹第一时间和郑凛叙还有郑玥宓分享了这个消息。 这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郑凛叙和郑玥宓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郑翩跹的改变，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仅仅从她发消息的态度中就能觉察到她状态的好转。 这也终于让郑凛叙开始相信，放手让她一个人独立生活，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这天晚上，郑翩跹主动给郑凛叙拨了视频，接通之后，郑翩跹关心了一下郑凛叙的近况，兄妹两人难得有这样轻松的聊天氛围。 郑凛叙聊到开学前到瑞士探望郑翩跹的时候，郑翩跹听见了视频那边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baba、baba——” 郑翩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她抬起手抚上胸口，手机屏幕上，视频那边郑凛叙已经将镜头对准了天花板，只听得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应该是他在哄孩子。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郑翩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孩子，可她一次都没有主动问过。 她也很清楚，郑凛叙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只要她不问，他就不会主动提。 “哥。”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你让我看看她吧。” 郑翩跹说出这句话过后不久，手机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张白白嫩嫩的脸，大眼睛闪着好奇的光，卷卷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有些调皮。 郑翩跹盯着屏幕，想说点什么，可她突然发现自己失语了—— “baba——”孩子在学说话的阶段，不断地重复着自己学到的词。 “这个是妈妈。”视频那边，郑凛叙指着屏幕，温柔而耐心地教她学着新词。 “mama，mama。”只教了一次，她便学会了，之后，嘴巴里便不断重复着。 郑翩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将手机放到腿上，手捂住了嘴巴，才不至于让自己发出声音。 郑翩跹一直觉得，她对这个孩子是没有母爱在的，她甚至不想看见她，还会刻意忽略她的存在，这个孩子，是她痛苦过往的化身。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听见她口齿不清地叫出“mama”的发音时，竟然会哭成这样。 虽然极力隐忍，但哭声还是被视频那头的郑凛叙听见了。 郑凛叙将孩子交给了阿姨，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之后，才开口询问她：“翩跹，还好么？” 郑翩跹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开口的时候，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没事。” 第768回 我想和你结婚 郑凛叙：“前几天我去给她办了护照，出生日期登记在了今年二月。” 一年多以来，郑凛叙第一次主动和郑翩跹说孩子的事情，“她的名字叫郑玖思，lincy，乳名是三三。” 郑凛叙在说到三三的时候，声线和表情都温柔了许多，真的像是父亲在谈女儿，“她很聪明，学说话很快，也很爱笑，看到她的人都很喜欢她。” 郑翩跹完全能听出来郑凛叙有多疼爱这个孩子，她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孩子的名字，郑玖思，很好听，是她喜欢的那种风格。 “哥，谢谢你。”沉默良久，郑翩跹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没有亲自带过孩子，但她知道无论是带孩子还是养孩子，都不是一件随便能完成的任务，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和精力，郑凛叙一定付出了很多。 面对郑翩跹的致谢，郑凛叙只是微笑了一下，而后对她说：“前几天找摄影师给三三拍了照片，要不要看看？” 郑翩跹沉吟片刻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视频聊天结束之后，郑翩跹收到了郑凛叙发来的几十张照片。 专业设备拍的照片，比视频里看得更清晰。 照片里，小朋友穿了白色的裙子，头顶戴着皇冠，朝镜头咧嘴笑着，大眼睛炯炯有神。 三三很可爱。 只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和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郑翩跹其实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周义了，但看了一会儿三三的照片之后，她脑子里全部都是周义的笑脸——基因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三三和她很像，同时又和周义很像。 她眼睛的形状，双眼皮的弧度，还有笑起来的时候的神态，跟周义如出一辙。 如果是和周义不怎么熟悉的人，当然会觉得三三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她太熟悉周义了，特别是他的笑。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后来恋爱，周义在她面前最多的表情就是笑。 回忆起过去，郑翩跹心口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不敢再看三三的照片，放下手机，去了浴室冲澡。 洗完澡出来，郑翩跹吃了药，很快泛起了困意，眼皮子沉得合上，可梦却不安宁。 她梦见了和周义谈恋爱的那段日子。 有些伤疤看起来已经好了，但只要去碰，就会发现，愈合不过是表象，那层皮肉下面，依旧是溃烂一片。 早晨起来，郑翩跹看到了一条郑凛叙的未读消息：【我下周飞去看你，你想见三三么？】 郑翩跹拒绝了郑凛叙的提议，没有让他带三三过来，郑凛叙也没有问过她原因。 她还是需要时间。 —— 九月份，郑翩跹顺利通过了学校的入学考试，重新开始读本科的课程。 开学之后，郑翩跹的日子过得比之前还要充实，上课，画图，写作业，她的时间基本上都被这些学习相关的事情占据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二月，圣诞假期的前几天，郑翩跹忽然收到了齐贺臻的消息。 齐贺臻：【我在瑞士，圣诞节一起去滑雪吗？】 看到齐贺臻的名字，郑翩跹稍微恍惚了一下——她离开港城之后，就没有和齐贺臻联系过了，但听他的意思，似乎是知道她在苏黎世，应该是从郑凛叙那边得到的消息。 圣诞有半个多月的假期，郑翩跹确实没有什么安排，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事干，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她答应了齐贺臻的提议。 郑翩跹和齐贺臻约了个餐厅吃饭，餐厅离她的住处不远，所以郑翩跹先到的。 她停了车，站在附近路边等着齐贺臻过来。 —— “周二，干嘛呢你？”荣悦拎着包下了车，就看见周义盯着某个方向发呆。 荣悦好奇问了一句，但也没有得到周义的回答。 只是看到周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眼发红，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下一秒，他忽然迈步要往前冲，荣悦一把拉住他：“你什——” 问题刚说了两个字，荣悦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严格来说，两年多没有见过面的人，好像不能用熟悉来形容了。 郑翩跹。 她身边的人是齐贺臻。 荣悦看过去的时候，齐贺臻正站在郑翩跹面前，弯腰替她整理头发，动作温柔，姿态亲昵，一看就是小情侣的状态。 “你要上去找他们？”荣悦终于明白周义刚才那一副受刺激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了。 郑翩跹和他分开都已经两年多了，荣悦以为周义早就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他再看到郑翩跹之后，居然还是有这么大的反应。 周义没有回答荣悦，直接挣脱开他。 荣悦这次直接迈步挡到他面前：“我劝你还是别上去，他们应该要去餐厅吃饭，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荣悦想了想，周义这意难平的状态，无非是因为郑翩跹不告而别，他一个情场高手，第一次被女人“甩”，不痛快也很正常，但因为这点子事情，上去闹破脸，也不值当。 经荣悦这一提醒，周义稍微冷静了一些——他从来不屑于为了女人去做任何冲动事情，当街拦人的确太幼稚。 两人正这么说的时候，郑翩跹和齐贺臻已经走进了餐厅，两人去了二楼的卡座。 周义和荣悦等了一会儿，之后也一起上了楼，在两人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卡座中间隔着挡板，不有心去看的话，是看不到旁边坐了谁的。 周义坐下来之后就没有说过话，荣悦见他心情不佳，也没有打扰他，简单点了几道菜，便安静地坐在对面玩手机。 —— “前几天，我去看过孩子。”吃饭时，齐贺臻冷不丁地说出了这句话。 话题来得突然，又刚好是她的禁忌，郑翩跹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齐贺臻看着她，“她很可爱，跟你很像。” 郑翩跹：“……” “我猜，你应该很好奇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什么。”齐贺臻开门见山，看着郑翩跹的眼睛说：“翩跹，考虑一下我吧，我想和你结婚。” 齐贺臻实在是太直接了，敏感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郑翩跹的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齐贺臻说出“结婚”一词之后，郑翩跹问他：“为什么？” 齐贺臻：“喜欢，合适，这些都算原因。” 第769回 只能说明是她主动的 “我对你的感情，你应该一直都知道。”他说，“现在，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齐贺臻给的理由很笼统，但郑翩跹多少能猜到一些，他应该是从郑凛叙那里听了一些她的情况，所以对她产生了一些同情的心理。 男人总是想要“拯救”女人。 进过漫长的沉默之后，郑翩跹问齐贺臻：“是因为孩子么？” 没等齐贺臻回答，郑翩跹又接着说：“孩子的事情，我哥已经处理得很好了，现在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孩子和我有关，你更不必为了这件事情就——” “不是因为孩子。”齐贺臻打断郑翩跹的话，“和其他人和事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这么多年都喜欢。” 这么多年。 郑翩跹承认，她是有被这几个字触动到的。 齐贺臻从来不是那种会热烈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他成熟内敛，对感情的思考和周义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周义是享乐主义，而齐贺臻，大概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开始规划未来。 郑翩跹想，或许她真的应该尝试一下和不同风格的男人在一起，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只不过有些话，也要提前问。 郑翩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看着齐贺臻：“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你知道么？”首发 齐贺臻：“知道，没关系，我会陪你。” —— 荣悦看到周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的手捏紧了马克杯，指关节发白，用力到像是分分钟要将杯子捏碎，眼底的红血丝更是可怖，浑身透着杀意。 荣悦跟周义认识很久了，平时他都是嬉皮笑脸的状态，脾气也特别好，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惊讶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忌惮。 “周二？”怕隔壁桌听见，荣悦这一声压得很低。 然而，周义并没有的回应她，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起身便朝楼梯的方向走。 荣悦也随之站起来，跟着周义一路走出了餐厅，两三百米之后才停下来。 两人停的位置刚好是一家咖啡厅门口，荣悦上来拉住周义的胳膊，对他说：“走了，进去坐下来说。” 周义这次没有反对，两人来到咖啡厅坐了下来，周义要了双倍浓缩的美式，上来之后便喝了大半杯，唇齿间都是酸苦。 他的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刚刚听见的那番对话。 齐贺臻说想跟郑翩跹在一起，这本身不是什么值得稀罕的事儿，他早就喜欢郑翩跹。 但郑翩跹问他：是因为孩子么？ 这句话就很值得深究了——还有，后面她又说，孩子的事情，郑凛叙处理好了，从此孩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孩子板上钉钉就是郑翩跹的了，至于孩子的父亲—— “刚才我没理解错的话，郑翩跹是生过孩子了？”这时，荣悦的话中断了周义的思路。 周义回过神来看着她，“这不是很明显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愠怒，最后化作了一声诡异的笑——当初她不告而别，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来，也不愿意相信她是自愿离开，不断自我催眠说她是被郑凛叙逼的。 可郑凛叙再怎么逼她，也不可能让她未婚先孕弄出个孩子来，而且还替她收拾了烂摊子。 那就只能说明是她主动的。 荣悦思忖了片刻，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孩子是你的？” 周义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么？” “孩子是我的，她跟齐贺臻刚刚说那些话？” 荣悦被问得噤了声。 倒也是，刚才郑翩跹和齐贺臻的对话，明显就是两个人之前弄出了一个孩子，齐贺臻过来“负责”的。 别说周义了，这件事情，荣悦都觉得很惊讶，看郑翩跹现在的状态，肯定不能是刚刚生完孩子，能恢复到这样子，起码是生完三个月到半年了。 那再往前推算的话，她岂不是和周义分开没多久，就跟齐贺臻好上了？ 跟齐贺臻好上也没什么，干柴烈火弄出个孩子来……还挺让人吃惊的。 周义沉默许久，冷不丁开口问荣悦：“你听说过她和齐贺臻的事儿么？” 荣悦摇头，“完全没有。” 要是真听说了，肯定第一时间跟他说了，“齐贺臻这个人一直洁身自好，没什么绯闻，不过这一两年经常往纽約跑。” 周义呵了一声。 纽約。 那不就是郑凛叙的大本营么。 荣悦：“你这是……吃醋？” 周义：“不，只是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荣悦：“她也不一定就是主动跟齐贺臻好的，齐贺臻跟郑凛叙关系好，撮合他们也很正常。” 周义：“撮合是郑凛叙撮合的，孩子没人逼得了她。” 荣悦：“行了，都过去了，你又没打算跟她一辈子，也不能要求她一直吊在你这里吧。” 保不齐他们之前都看走眼了，以为郑翩跹是个恋爱脑的大小姐，实际上她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人，什么样的人适合谈恋爱、什么样的人适合结婚，她分得清清楚楚。 跟周义玩够了，就去找齐贺臻稳定下来。 这么一对比，倒显得周义成了恋爱脑的那个——郑翩跹不告而别的那段日子，周义过得挺不痛快的。 —— 郑翩跹没有当即答应齐贺臻的提议，但她直说了，自己会认真考虑。 齐贺臻也愿意给她足够的时间。 隔天早晨，郑翩跹和齐贺臻一起出发，从苏黎世去了圣莫里茨滑雪。 两人在旅途中过完了圣诞节。 十月二十六号这天，是三三的两岁生日。 这是刻在记忆里的日子，即便郑翩跹想方设法想要忘记，也徒劳无功。 早晨醒来，郑翩跹拿出手机，找到了三三的照片，盯着看了很久，久到眼眶发酸。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郑翩跹最终还是在郑凛叙的对话窗口里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生日快乐】 郑凛叙回来了一张三三穿圣诞主题睡衣的照片，小家伙头上还戴了一顶魔法帽，对着镜头比着竖大拇指的动作，眼神调皮，但非常可爱。 发完照片，郑凛叙又问：【和贺臻玩得怎么样？】 郑翩跹：【还好。】 想了想，她将齐贺臻那件事告知郑凛叙：【他说想和我结婚，我在考虑。】 郑凛叙：【不急，慢慢考虑。】 第770回 私生女 苏黎世的那场偶遇之后，周义时常会梦到郑翩跹——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自嘲地笑。 郑翩跹很有本事，他活了二十多年，谈过的女朋友数不胜数，有些分手后甚至连名字和长相都不记得，更别提梦到了。 郑翩跹是第一个，分手两年多，还能让他念念不忘，甚至连续几个月梦见的前女友。 也不对，不能算前女友。 毕竟他们连分手都没有提过。 没提过分手，但不影响她和别人有了孩子。 周义一直都觉得，两个人分开之后，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他也从来不会去打听前女友的事儿。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迫切地想要知道郑翩跹和齐贺臻之间的事情，想知道他们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想知道那个孩子是男是女，现在多大了，长得像谁。 还有，距离上次在瑞士偶遇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郑翩跹和齐贺臻现在进展如何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周义脑袋一热，给叶程发了一条微信，让他帮忙打听郑翩跹和齐贺臻的事情，还有……那个被“过继”给郑凛叙的孩子。 看到叶程回来一大串问号之后，周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离谱的事情。 他用力拍了一把额头，将手机扔到一旁，没有再跟叶程继续聊下去，径直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不停地用凉水冲脸。 回想起来自己反常的行为，周义觉得很可笑——不就是一个女人么，至不至于？ 人活一辈子，哪有不被甩的。 或许只是因为郑翩跹做了那个“第一人”，多少伤到了他的自尊，他才会耿耿于怀。 本质上，他也不过是个小心眼儿的双标男人，只许自己甩别人，不许别人甩他。 周义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听见手机在震动。 周义拿起来，屏幕上是叶程的名字，他按下接听键之后，就听见叶程说：“靠，你怎么知道郑凛叙有孩子了？” 周义刚才问叶程的时候，没有直接说那孩子是郑翩跹的。 周义仔细咂摸了一下叶程的这句话：“你也知道了？” 叶程：“我也是才知道的啊，郑凛叙昨天回港城的时候带了个孩子，被媒体拍了，虽然照片马上就被处理掉了，但现在已经传出来他有个私生女了。” 私生女。 原来是个女孩子。 周义沉默了片刻，问：“你有照片么？发来看看。” 叶程：“我没有，你等我给你打听打听，找到了发你。” 他还是很好奇：“你没看新闻，到底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周义没回答，“找到照片记得发我一下。”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呼吸和声音都变得有些粗重，“如果能查的话，打听一下孩子的出生日期。” 叶程：“我帮你问问。” —— 对于孩子的出生日期这一点，周义原本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但叶程还真的打听到了——因为郑凛叙带着孩子去登记了港城的户籍信息，孩子的出生日期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去年的二月份。 孩子今年一岁多。 周义算了一下时间，呵呵笑了。 郑翩跹还真是不告而别没多久，就跟齐贺臻在一起了。 周义从叶程的聊天窗口里看到了郑凛叙抱着孩子的几张照片，但没有孩子的正脸。 郑凛叙把孩子裹得很严实，只能勉强看到和后脑勺，连孩子的身高都看不出来。 从郑凛叙抱孩子的姿势来看，这孩子年龄应该不大，可能还不会走路，跟叶程查到的出生日期刚好对上了。 周义看完照片，直接把手机扔一边了，他走到餐厅，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周义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的时候，公寓的门开了。 荣悦拎着东西走进来，看到他情绪不佳地喝酒，好奇：“你怎么了？” 周义：“没怎么。” 荣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对他说：“之前你做的助农那个项目，他们寄了水果过来。” 周义看了一眼，没说话，又喝了几口啤酒。 荣悦：“你心情不好？” 周义：“没有，晚上没睡好。” 荣悦：“跟你说个八卦，听不听？” 周义：“什么？” 荣悦：“齐贺臻和郑翩跹分了。” 周义捏住手里的易拉罐，罐子被他骤然加重的力道捏得变了形：“分了？” 不是说要结婚了么？ 荣悦点点头，“具体怎么分的不清楚，就是听说齐家最近在给齐贺臻安排相亲，好像是说之前都要跟郑翩跹结婚了，忽然就掰了。” 周义不说话。 荣悦：“不过齐贺臻和郑凛叙好像还是挺好的，所以应该是没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 郑翩跹的确和齐贺臻尝试着在一起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对于她和齐贺臻走到一起这件事情，郑凛叙自然是最为欣慰的一个人。 郑翩跹和齐贺臻谈恋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她分辨不出来原因。 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 论体贴、照顾人，齐贺臻做得很到位，他克制，彬彬有礼，尊重她的意愿，两人亲密的时候也会先询问她接不接受。 可郑翩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思考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她和齐贺臻相处的时候，一直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连心跳加速都不曾有过。 郑翩跹也知道，这跟齐贺臻没有多大关系，是她的问题。 所以，在商议订婚的阶段，郑翩跹还是决定跟齐贺臻分开了——她好像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地浪费别人的时间。 和齐贺臻分手之后，郑凛叙并没有指责她什么，齐贺臻也表示尊重她的意愿。 郑翩跹忙了几个月的课业，下半年又谈了个新男朋友。 这次的男朋友是个华裔，是海城人，郑翩跹是在一次学校的讲座上和他认识的。 他是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目前在abb就职，算是个中层领导了。 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秦烈。 他的追求和他的名字一样，很热烈。 秦烈比郑翩跹大了三岁，工作里沉稳，但私下偶尔会有些孩子气。 郑翩跹和秦烈谈了半年多，最后还是分手了。 之后，郑翩跹没有再谈过恋爱。 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找回和周义恋爱时的感觉了。 第771回 是妈妈 而郑翩跹本人也不怀念那种感觉。 她虽然再也没有办法投入到一段亲密关系之中，但她不觉得遗憾，实际上，她对周义的“爱情”也早已所剩无几，这三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做决定——今后，她要一个人生活。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投入、安定，给不了对方同等的热情和感情，那就不要开始。 郑翩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伤害别人的角色——这是她的底线。 其实，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郑翩跹轻松了不少。 郑翩跹和秦烈分手后不久，郑玥宓来了一趟苏黎世看望她。 距离姐妹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小半年，郑玥宓明显能感受到，郑翩跹的状态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了很多。 谈不上活泼，但笑容比之前多了，对外界的感知也在一点点复苏。 从前很长一段时间，跟她说话时，都得不到情绪上的回应，现在也渐渐感受得到了。 晚饭过后，郑翩跹和郑玥宓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聊天。 郑玥宓还不知道郑翩跹和秦烈分手的事情，因此随口问了几句两人的相处，郑翩跹这才将分手的消息告诉她。 郑玥宓没有问原因，只是笑着说：“分就分了，下一个更乖。” 郑翩跹抱着膝盖说：“二姐，我以后应该不会谈恋爱结婚了。” 郑玥宓：“没事，不用给自己的人生设置太多条条框框，人生哪有那么多应该不应该，想做什么做什么就好了，只要你别违法犯罪，我和凛叙都支持你。” 郑翩跹因为郑玥宓的这番话，心口一暖。 年纪比较小的时候，她和郑玥宓之间是有些距离感的，感情真正培养起来，就是在她和周义分手之后的这几年。 郑翩跹其实很羡慕郑玥宓对感情的态度，至少在她印象里，没有见过郑玥宓“为情所困”的状态——郑凛叙没有接管郑家的那几年，郑翩跹是经常看见他因为和女朋友吵架“烦恼”的。 但郑玥宓……她好像都没听说她身边有男人。 郑翩跹突然很好奇：“二姐，你谈过恋爱么？” 郑玥宓笑了一下：“当然。” 郑翩跹：“正常的恋爱，应该是什么状态？” 郑玥宓：“分人吧，有的人喜欢激情四射的，有的人喜欢细水长流的，只要享受就行了。” 郑翩跹：“你现在还谈么？” 郑玥宓摇摇头：“不谈了，谈够了，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了，男人的挑战性和新鲜度不如我搞定一个新项目，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郑翩跹托腮思考了许久，“我现在，好像就是这样。” 郑玥宓：“那不是挺好的么，爱自己才是终身事业。” 她笑着搂过郑翩跹，“想好硕士去哪里读了么？” —— 和秦烈分手后，郑翩跹一心一意投身到了课业之中，成功升到了本校的硕士部，继续读书。 这期间，她也捡起了画画的习惯，在苏黎世的住处重新搭建了一间画室。 硕士开学三个多月，又要到圣诞假期了。 这一年圣诞假期，郑翩跹见到了三周岁的郑玖思。 她的女儿。 是郑凛叙带着她过来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姑娘，郑翩跹此前听郑凛叙提过她。 姜明珠。 是承光在福利院时认的妹妹，两人情同手足。 郑凛叙没有具体跟郑翩跹说过是什么契机和她认识的，但郑凛叙这一年多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应该是经常和三三一起玩儿，两人的相处模式像是一对姐妹。 自从三三出生后被郑凛叙抱走，到现在，郑翩跹是第二次亲眼见她。 虽然郑凛叙给她发过不少孩子的照片，但看照片和本人完全是不一样的状态。 三三很活泼，扎着双马尾，额头饱满，一双眼睛调皮灵动，穿着一条粉蓝色的背带裙，头上还戴了同色系的发卡，身上挎了一只白色的小包。 郑翩跹看到三三之后，站在原地，很长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这是一条和她有联结的生命，曾经她是在她肚子里的，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会说很多话，会蹦蹦跳跳，性格很活泼。 但这个过程，和她没有关系。 “爸爸，她是谁呀？”三三看到一直盯着她看的郑翩跹，好奇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三三的声音很嗲，虽然长期生活在纽約，可她的国语说得很好，听不出任何口音。 一看就是有被用心教过。 郑凛叙看了一眼郑翩跹之后，对三三说：“她是你的妈妈。” 三三似懂非懂，她转头去看姜明珠：“珠珠不是妈妈吗？” 郑凛叙：“……珠珠是姐姐，这才是妈妈。” 三三年龄小，对于母亲这个角色没有太多概念，这一年多姜明珠和她住在一起，她便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妈妈。 听完郑凛叙的解释以后，三三点了点，随后又问他：“那妈妈是爸爸的老婆吗？” 郑凛叙：“……” 郑翩跹：“……” 兄妹两个人很默契地被问得失语了。 倒不是不想解释，只是，对着一个三周岁的孩子根本说不明白这件事情，郑凛叙沉思片刻后便转移话题，提醒三三：“去和妈妈抱一下。” “好哦~”三三一点都不认生，虽然刚刚被告知对面的郑翩跹是妈妈，但她依旧笑着扑上去抱住了她的大腿，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你好漂亮啊。” 郑翩跹感受着那两只小手抱着她的大腿，再听着她软乎乎的声音，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她蹲下来，一把将三三抱到了怀里，手掌贴着她的后背。 郑翩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她的动作已经证明了一切。 —— 晚上，三三和姜明珠很早就睡了。 虽然三三不认生，可以和郑翩跹喋喋不休地聊天，但生活的习惯是改变不了的。 有事的时候，三三还是会习惯性地找郑凛叙和姜明珠。 譬如刚刚犯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拉姜明珠去休息。 郑翩跹回想起来这个事情，心情有些复杂，可她同时又很清楚，她一天孩子都没有带过，出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郑翩跹坐在客厅发呆的时候，郑凛叙过来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想法：“别胡思乱想，三三很喜欢你。” 第772回 秦烈 郑凛叙拍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之后郑翩跹侧目看向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她就算不喜欢我，也很正常。” 即便真的是亲生母女，对于一个自从孩子出生到现在都没带过她一天的母亲来说，着实没有资格要求孩子爱她黏她，她没有责怪三三的意思，失落只是因为自责。 “你把她养得很好。”郑翩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和郑凛叙谈到这个问题：“谢谢你，哥。” 郑凛叙：“三三是我们郑家的孩子，谁抚养她都一样。” “翩跹，不要自责，单凭你因为留下三三受过的罪，你就没有对不起她。”经过了这几年，郑凛叙很清楚地知道郑翩跹抑郁症的症结所在，所以他会在她出现自我攻击的念头时第一时间扭转她的想法。 就算不能彻底扭转，至少不至于让她在自责里越陷越深。 郑翩跹听过郑凛叙这段话后，长呼了一口气，不想让郑凛叙担心了，她便转移话题：“明珠平时经常跟三三一起玩么？” 郑凛叙：“嗯，三三喜欢她。” 郑翩跹：“挺好的。” 郑凛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重，但没等郑翩跹细看，他已经恢复如常。 “三三现在还太小了一些，暂时没办法和她解释她的父母和家庭关系，等她再大一些我会告诉她。”首发 父母和家庭关系。 谈到这个事情，郑翩跹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周义。 “不用和她说爸爸的事情。”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就能得出答案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让周义知道三三的存在，而且他们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 郑凛叙点点头，他在这件事情上和郑翩跹想法完全一致：“到时候我会告诉她，她爸爸意外身亡了。” 对于三三来说这不算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缺失过“父亲”这个角色，生物学上的父亲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她也不会对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有感情。 —— 过完圣诞节，就是三三的生日了。 虽然三三的护照上登记的日期是二月份，但郑凛叙还是会在她真正生日的这天给她过。 孩子出生的第三个年头，郑翩跹是第一次替她庆生。 平时郑凛叙在三三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方面卡得严，她不太有机会吃蛋糕，生日这天吃到蛋糕之后，开心得合不拢嘴，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 郑翩跹看着三三活泼生动的模样，时不时就会恍惚——她很难想象，面前这个灵动的小可爱，是她在重度抑郁服药期间生下来的。 她孕期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特别是中后期，那时她一度以为孩子出生后会因为她的状态受到影响的，没想到不仅没有，她还的这么活泼健康。 郑翩跹看着三三，目不转睛，眼眶渐渐发热。 “妈妈，你怎么不吃蛋糕呀？”三三抿了一口奶油之后，发觉郑翩跹一直盯着她看，一脸好奇地歪着小脑袋看她，“蛋糕好吃哦，快吃吧。” 她指了指郑翩跹面前的盘子，又拿起叉子往郑翩跹手里塞。 郑翩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心口是说不出的酸楚，她抬起手擦去了眼泪，从三三的手里接过叉子，“谢谢你。” 三三：“不客气啦~” 郑翩跹没有带过孩子，在生三三之前也没有任何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再加上她对三三的感情本身就很复杂，导致她和三三说话的口吻都比较生硬、客套。 她没办法像姜明珠那样捏着嗓子和三三说话，只会一板一眼地沟通，尝试了很多次，郑翩跹觉得自己大概是学不会了。 不过三三似乎不怎么介意，和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很热情。 这一趟，郑凛叙带着三三在苏黎世过完了新年，一月三号那天的航班飞回了纽約。 郑翩跹送他们去机场的时候，三三拉住了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郑翩跹低下头，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小手，眼眶又开始酸胀。 她做了个深呼吸，对她说：“我有空了回去看你。” 郑凛叙跟着说：“三三，妈妈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过几个月爸爸再带你来。” 三三瘪嘴，“可是爸爸妈妈结婚了应该住在一起啊。” 郑翩跹：“……” “因为妈妈要上学哦。”最后，是姜明珠站出来哄了三三，“妈妈在为了三三变成优秀的妈妈，所以三三也要做一个优秀的宝宝对不对？” 三三点了点头：“那妈妈什么时候才不上学？” 姜明珠：“我们一边上幼儿园一边等她好不好？这样三三和妈妈都在变优秀。” 姜明珠是个非常会哄孩子的人，三三和她相处得又很好，所以很快就被她安抚下来了。 哄好三三之后，姜明珠朝郑翩跹露出了一抹笑。 郑翩跹也向她微笑了一下：“谢谢。” 姜明珠：“您客气啦，照顾好自己哦。” 她上来，简单和郑翩跹拥抱了一下。 郑翩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个人进了安检区，一直到找不到人影了，才转身离开。 —— 三月份的时候，郑翩跹去了一趟巴.黎，目的是为了看一位大师的画展。 但，过去的那几天，刚好赶上了秀场走秀，于是顺便去了一趟。 郑翩跹从酒店出发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秦烈。 分手之后，郑翩跹和秦烈就没怎么见过，没想到，在苏黎世都碰不到的两个人，会在巴.黎撞上。 郑翩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秦烈反倒是比较自然的那个，他走到郑翩跹面前，笑着说：“休年假出来玩，你呢？” 郑翩跹：“来看画展。” 秦烈：“去哪里看，我开车送你。” 郑翩跹：“不用，画展已经看完了，今天是去看秀。” 秦烈又笑了一下，“这么巧，我也去那边，一起吧？” 发觉郑翩跹有些犹豫，秦烈便说：“我们应该还能做朋友吧。” 郑翩跹跟着秦烈上了车。 从前恋爱的时候，郑翩跹的话就很少，秦烈比她健谈得多，路上都是他在说话。 秦烈将车停在秀场附近，两人一同下了车，刚走几步路，就看到了不少街拍的模特和明星。 郑翩跹习惯性地环视一周，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773回 绝望 人的记忆很奇怪，有些东西拼命想要记住，但稍不留神就会忘记，偏偏是那些努力想要忘记的人和事，却像在脑子里生了根，肆意疯长。 时隔三年多没有听过这道声音了，但郑翩跹依旧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他是周义。 郑翩跹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僵硬，呼吸也就此停住，她顾不上身边的秦烈跟她说的话，视线不受控制地朝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远处，周义穿着一身西装，正拿着相机给一个模特拍照。 郑翩跹不了解时尚圈，但看那个女人的长相和气质，应该是个挺有名气的模特。 周义拍了几张照，拿着相机走到了她身边，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她的脖子。 郑翩跹蓦地掐紧掌心。 “翩跹？”秦烈和郑翩跹说了好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她的回应，见她盯着某个方向走神，便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郑翩跹马上收回视线。 秦烈：“碰到认识的人了么？” 郑翩跹摇摇头，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秦烈，我不想看秀了，你能陪我去别的地方么？” 秦烈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便答应下来：“好，那我们去别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郑翩跹的状态不怎么对。 之前他们谈恋爱半年多，郑翩跹一直都是很飘忽的状态，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他什么，刚刚那样的情况是第一次。 秦烈猜测，她应该是忽然被什么人或事影响到了状态。 秦烈带着郑翩跹上了车，发动车子后，问她：“翩跹，想去哪里？” “回酒店吧。”郑翩跹低着头，声音还很闷。 秦烈应了下来，调头往酒店的方向开，一路上，时不时就看看郑翩跹的状态。 秦烈虽然很想知道郑翩跹为什么状态不对，但凭此前对她的了解，他深知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去打扰她。 于是，两人沉默了一路。 车开到酒店的停车场之后，秦烈出声提醒了郑翩跹一句，她才反应过来。 “我送你回房间吧。”秦烈跟在郑翩跹身边，她这个状态着实令人有些担忧，“你住几楼？” 郑翩跹侧目，抬头看了秦烈一眼，再次抬起手来握住他的。 秦烈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灼热，“翩跹？” “你现在，有女朋友么？”郑翩跹问。 秦烈摇摇头。 他工作很忙，和她分手之后就没再谈过。 郑翩跹：“我住九楼，9018。” 她报上房间号，“你要和我一起么？” —— 郑翩跹和秦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两人谈了半年多恋爱，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但，郑翩跹今天的状态，和秦烈记忆中出入很大，她平时大多时候都很淡漠，即便是在床上也不会有剧烈的情绪起伏。 可今天明显不一样，她情绪很激烈，也很主动，他的脖子、肩膀和胸口都被她咬出了痕迹。 但她的激烈和主动，不像是情到深处的肢体表达，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发泄。 起初秦烈还无法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直到后来，她控制不住颤抖着哭了出来。 秦烈将床上蜷缩着身体的女人抱了起来，他在床头抽了几张纸巾，细心地替她擦着泪。 “心情不好么？” 郑翩跹没有回答，她眼神迷离却空洞，手臂抱住自己的身体，显然还停留在余韵之中。 秦烈往下瞥了一眼，“翩跹，是洗澡还是继续？” 郑翩跹反应的速度还是有些慢。 她盯着秦烈看了十几秒，之后便主动将嘴唇贴到了他的喉结上。 秦烈将纸巾扔到一边，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身上，低头去吻她的眼角。 后来郑翩跹还是在一直在哭，但她哭得很小声，隐忍着抽噎。 —— 后来，郑翩跹没有了记忆。 不知道是累得睡过去的，还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睡过去的。 再睁眼的时候，房间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她习惯性地翻了翻身，接着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你醒了。”秦烈从沙发处起身走到了床边，弯腰靠近她，关心：“疼不疼？” 郑翩跹看到秦烈的脸之后，脑海中马上涌入了白天的画面。 冲动过后，她有些不知道如何的面对他。 秦烈似乎看穿了郑翩跹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你不用有压力。” 郑翩跹：“……对不起。” 秦烈：“疼么？肚子饿不饿？” 他说，“应该是我道歉，几次都没控制好，好像有点肿了。” 郑翩跹摇了摇头。 秦烈：“我给你洗过澡了。晚饭我让前台送过来，想吃什么？” 郑翩跹：“你决定吧。” 秦烈：“好，那你先起床，我去打电话。” 谈了半年多恋爱，秦烈对于郑翩跹的口味喜好还是有所了解的，叫餐的时候，叫的基本上都是她喜欢的。 不到二十分钟，酒店就把晚餐送来了。 郑翩跹换了一套衣服，和秦烈一起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刚刚服务生来送餐的时候，以为他们是情侣，还摆了一朵玫瑰，点了一根蜡烛来烘托气氛。 秦烈将餐前面包推到郑翩跹面前，“法棍，你喜欢的。” 郑翩跹拿了一块，低头默默地吃着，脑子里不断在思考，她和秦烈今天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郑翩跹没想过，有朝一日，这种事情竟然会在她身上发生。 之前恋爱的时候，做什么都顺理成章，毕竟是情侣关系，可是现在已经分手了，名不正言不顺，她内心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这样……和周义有什么区别。 “在想应该怎么跟我说清楚？”秦烈冷不丁一个问题，打破了一室的沉默。 被洞穿了心思，郑翩跹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今天——” “你今天很不一样。”秦烈接过她的话，“以前我们做的时候，你不会这样。” 郑翩跹说不出话了。 秦烈：“我仔细想过，你是在秀场附近下车之后不对劲的。” “没关系的，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秦烈笑了笑，“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别有压力，再说了，我们之间，不是第一次了。” 郑翩跹：“但现在——” “现在都是单身，也没有问题。”秦烈接过她的话，“不要胡思乱想，吃饭吧。” 第774回 照片墙 郑翩跹忽然抬起头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尖锐：“你们男人都这样么？” 秦烈第一次从郑翩跹的口吻中听出咄咄逼人：“嗯？哪样？” 郑翩跹：“喜欢和前女友做朋友。” 她这句话里照旧带着很浓的情绪，甚至有些嘲讽，秦烈马上就明白了什么。 秦烈：“有男人和你说过这种话么？” 他笑了笑，“那他很渣。” 郑翩跹不置可否。 秦烈说：“如果我有女朋友的话，是不会和前女友有任何联系的，就算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感情了，也不会联系，因为我要照顾女朋友的感受。” “在我看来，一段感情只有双方都有安全感，才能长久地走下去。”秦烈对郑翩跹说了自己的观点，字字坦诚。 郑翩跹听完之后，耳边再次响起了周义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安全感要靠自己给，她应该对自己有自信，他还说，她的不信任，会消耗他们之间的感情。 周义的话和秦烈的话交错在一起，在大脑中不断盘旋。 郑翩跹头痛欲裂，手里的叉子掉在了盘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秦烈马上走过来停在她身边弯腰：“翩跹，哪里不舒服？” 郑翩跹摇摇头，“我去洗手间。” 郑翩跹跌跌撞撞地走去了洗手间，趴在马桶前干呕了几下，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接着又去洗脸池前不断地用冷水冲脸。 照镜子的时候，郑翩跹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连她自己都可以做到和没有多少感情的人上床，更何况是周义。 或许，在他的世界里，上床跟吃饭一样，是日常的需求，有没有爱，根本不重要。 可能周义也没有爱过她，那些所谓的感情，都是她单方面臆想出来的。 周义没有为她停留过，一刻都没有，反倒是她，看似在前进，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从来不曾放下，只是将安那些记忆藏了起来，一旦被触发，它们便会再次破土而出。 郑翩跹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秦烈在门外等她。 “翩跹，你，唔——”秦烈关心的话还没说完，郑翩跹忽然踮起脚吻住了他。 她推着他的肩膀，膝盖抵着他，一步步走到了对面的墙壁前。 秦烈后背只撞到墙壁一秒，随后便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两人位置颠倒。 郑翩跹被秦烈托着身体抵在墙上，他压着她吻了很久，松开的时候，声音粗哑，“还没发泄够？嗯？” 郑翩跹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秦烈将她放下来，手指擦过她红肿的唇瓣，“我们好歹在一起半年多，如果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也太失败了。” “我不问，是因为知道你不想说。”秦烈和她碰了碰额头，“但你今天真的不能再做了，不然我怕你进医院。” “你今晚可以不走么？”郑翩跹抓住他的领口，“我不想一个人。” 秦烈：“可以，我留下来陪你。” —— 经过这一晚之后，郑翩跹和秦烈的关系又开始变得不清不楚。 他们一起在巴.黎待了几天，之后又去了一趟意.大利，先后走过了好几个城市，才回到苏黎世。 郑翩跹几乎每一天晚上，都会和秦烈做。 秦烈完全能感受到她的自暴自弃，即便她不明说原因，他也知道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从前的那些疑惑，也渐渐有了答案。 分手的时候，郑翩跹跟他说过一句话：“我好像不会爱人。” 那时秦烈以为，她可能是生性淡漠，不懂如何经营感情。 经过了这几天，秦烈终于懂得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想说的是：我好像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她在努力，可徒劳无功。 飞机在苏黎世落地后，秦烈和郑翩跹一起走出来。 两人在等行李的时候，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对秦烈说：“这几天谢谢你。” 秦烈看着她的眼神：“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郑翩跹哑口无言。 她的确是打算这么说的。 秦烈抬起手碰了一下她的脸，“我这几年应该都不会谈女朋友，如果你也单身，随时找我。” 郑翩跹：“为什么？” 秦烈低头靠到她耳边：“我比其他人风险小。” 郑翩跹有些恍惚，她不太明白，秦烈是怎么看出来她动了找其他人的心思的——这段时间，她是真的有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变成周义那样子，就能走出来。 “翩跹，找我可以省去很多麻烦，等你想通了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秦烈这么说，也是想给自己一次豪赌的机会。 他承认，这想法是自私的——他喜欢她。 即便知道她走出来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并不想将这个“机会”给其他人。 就算郑翩跹到结束时也没有对他动心，至少他们拥有过彼此身体上的欢愉。 最近这段时间，他意外地发现，他们在这方面很契合。 郑翩跹在秦烈说完这段话以后，经历了漫长的沉默。 之后，她点了点头：“好。” —— 周义陪女朋友走完秀之后，两人便开始了为期二十天的旅行。 中途一站是那不勒斯。 两人来到了当地一家著名的餐厅，餐厅里有一面照片墙，周义被女朋友拉去墙前站定。 周义这任女朋友刚满二十岁，还很孩子气，站在照片墙前一张张欣赏着。 “哇，这张尺度很大啊。”她指着角落的一张照片和周义讨论。 周义原先在看别处，听见她这么说之后，便朝那张照片看了过去。 一瞬间，笑容僵在了嘴角。 虽然很久不见，可周义依然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人。 那个被男人托着臀抱起来、手臂缠在男人脖子上亲他下巴的人，是郑翩跹。 她的两条腿也在对方的腰上缠着，裙边卷起，大腿露出了一截。 至于那个男人…… 个子比她高出一头半，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五往上，长相不能说精致，但很周正，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从外形上看，他们很配。 周义看到了照片下面的日期，大概就是一周前。 呵呵，原来是新交的男朋友啊。 她现在，倒是放得开了。 第775回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以前的郑翩跹，是在公共场合跟他牵个手都不会不自在的矜持大小姐。 周义想起来，恋爱期间，他经常借着她害羞这一点来逗她，每次都能逗得她脸红。 像照片上这个男人的待遇，周义是没有享受过的，虽然是静态照片，但他足以看出郑翩跹的主动和投入，甚至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渴望和热烈。 周义在男女关系方面也谈得上是阅人无数了，他很清楚，郑翩跹从以前到照片上这样子，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在跟齐贺臻谈他们意外弄出来的那个孩子，据说后来还差点结婚，可现在她身边又换了人。 但周义知道，郑翩跹的男人绝对不止齐贺臻和照片上的这个。 两个男人不足以她改变这么大。 周义一这么想，嘴角的笑更讽刺了。 可能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在作祟吧。 如果郑翩跹和他在一起时就是个经验丰富且老道的人，那么分手后即便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调情，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可他记忆中的郑翩跹生涩到了极点，落差感难免会让人感到不痛快。 他可以做那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后人，坐享其成，但并不想成为那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前人。 “亲爱的，你怎么了？”身边的女人见周义盯着照片墙发呆，好奇地凑了上来。首发 周义回过神来，将人抱到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嘴，“咱也拍一张？” “好啊，那你背着我拍怎么样？”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周义欣然答应，“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 晚上回到酒店，周义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又想起了白天看过的那张照片。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距离他和郑翩跹分开，已经四年多了，以往他和一个人分开这么长时间，必定是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到了郑翩跹这里，不但能记得她的长相，还会因为她跟别的男人的事儿烦心。 可真有意思。 周义冷不丁想起来荣悦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如果郑翩跹没有不告而别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动和她结婚的心思。 —— 郑翩跹和秦烈之间很默契。 他们做了情侣做的一切事情，但不是打着谈恋爱的名号，而秦烈也是真的说到做到，关系维持了半年多，都没有做过任何逾越的事情。 郑翩跹发现，没有了男女朋友的身份压力之后，她和秦烈的相处反而更自如了。 他们可以在需要彼此的时候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互不打扰。 郑翩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跟一个男人有这么“纯粹”的关系，在这个过程里，她忽然也理解了当初的周义和荣悦。 可能，他们是同类吧。 九月底，郑翩跹飞了一趟纽約，落地之后，郑凛叙接她去幼儿园看了三三。 三三入学已经下九个多月了，她是班上年纪最小的，但适应得很好，入学之后，口语进步也很快，郑翩跹听见三三流利地和身边的孩子沟通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郑凛叙说：“三三很有语言天赋，现在普通话和英文都不错，粤语也会几句。” 郑翩跹将视线收回来，落在郑凛叙身上，“哥，谢谢你。” 郑凛叙笑了下，“晚上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郑翩跹：“三三喜欢吃什么？” 郑凛叙提起这个就有点头疼：“她喜欢甜食，这几天她肯定会跟你提，你别给她太多。” 郑翩跹：“好。” 郑翩跹和郑凛叙一起接了三三放学。 三三背着小书包走出来，看到郑翩跹之后，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朝她跑了过来：“妈妈，你来看我啦。” 那次一起过过生日之后，郑翩跹就会时不时地跟三三视频聊天，她虽然还是不太会和孩子相处，但经过这些聊天之后，三三和她熟络不少，而且她本身就是个不认生的孩子。 郑翩跹面对三三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笑起来的样子，又让她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人。 郑翩跹拉住三三的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晚上想吃什么？” 三三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先偷瞄了一眼郑凛叙。 然后她拽着郑翩跹的手，示意她蹲下来。 郑翩跹照做。 三三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嘴巴，凑到郑翩跹耳边说悄悄话：“妈妈，我想吃甜甜圈。” 郑翩跹：“……” 果然，郑凛叙很了解三三。 郑翩跹抬起眼皮和郑凛叙对视了一眼，然后对三三说：“这样吧，明天我带你去买，晚饭最好还是不要吃甜食了。” 郑翩跹原本以为她得花一段时间才能说服三三，没想到她竟然马上答应了，非但没有闹别扭，还很开心：“好耶好耶！那我们拉钩！” 三三朝郑翩跹伸出了小拇指。 郑翩跹看着她的小手愣了几秒，然后才抬起手来。 三三主动用小手指勾住她的，“嘿嘿，妈妈不能反悔哦~” 小朋友的笑太有感染力了，郑翩跹看着她如此开心乐观的模样，不自觉地就随她一起笑了，“好，一言为定。” —— 三三上学之后，跟身边的小朋友沟通比较多，也在旁人口中了解到了正常的家庭模式。 身边好几个小朋友每个礼拜都会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个一两天的。 三三平时没有这个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妈妈回家，当然不能错过。 晚饭之后，阿姨带着三三去洗了澡，三三换好睡衣之后，就抱着自己的星黛露玩偶下了楼，提出了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的要求。 郑凛叙：“让妈妈陪你一起睡。” 三三不服气：“那爸爸呢？爸爸妈妈结婚了，为什么要分开睡？” 郑凛叙：“……” 郑翩跹：“……” 之前三三没读幼儿园的时候，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上学一段时间，和身边的小朋友沟通多了，自然就会发现自己的家庭模式有问题。 可她目前的理解能力，又很难去跟她把这件事情解释通。 最后，郑凛叙和郑翩跹只能满足她的要求，两人一左一右，在三三身边睡了下来。 三三很满足，一边牵着一个人的手，睡着了嘴角还是扬起来的。 郑翩跹就这么盯着三三很久，心越来越软。 第776回 甜甜圈 隔天是周六，郑翩跹前一天答应了三三带她出去买甜甜圈，于是母女两人一早就出门了。 郑凛叙原先是要陪她们一起的，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们母女单独相处一下，所以只派了司机和保镖跟着。 甜甜圈的店铺是三三自己要求的，郑翩跹很好奇她是怎么记住的，三三笑嘻嘻地说：“是珠珠带我去的。” 郑翩跹经常从三三口中听到姜明珠的名字，仅凭三三的语气就知道，她们两个平时玩得很好。 三三的性格这么活泼，大概也跟她平时经常和姜明珠玩有关。 三三指定的那家甜甜圈店，是纽約当地很有名的网红店，一早过来，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喝咖啡了。 店铺要排队，有司机和保镖跟着，自然不可能让郑翩跹和三三排，于是，母女两个人便牵着手在附近逛了一会儿。 郑翩跹牵着三三，听着她聊着一些身边的趣事，走了几分钟之后，就这么撞上了熟人。 郑翩跹一眼就认出了周义。 她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牵着三三进了街边的咖啡店。 郑翩跹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周义和他怀里搂着的女人。 和之前在巴.黎秀场碰上的不是同一个。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他是周义，换女人的速度一向都是这么快。 虽然不是同一个，但风格差不多，性感明媚，身材火辣。 两人走在路上，也没有半点收敛。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周义低头靠近她耳边，手在那女人屁股上拍了一下。 郑翩跹冷冷地收回视线。 “妈妈，你怎么啦？”三三并不知道郑翩跹的心理活动，看到她忽然冷了脸，有点被吓到了。 郑翩跹回过神来，朝三三摇摇头，“没事。” 窗外的那对男女已经走远了，郑翩跹挤出一抹笑来，“走吧，我们继续。” 郑翩跹带着三三在附近走了绕了一圈，再回去的时候，保镖已经排队买到了甜甜圈。 郑翩跹和三三在店的空位坐了下来，她要了一杯咖啡，给三三要了一杯牛奶。 平时三三吃甜食的机会不多，刚吃一口，便露出了幸福的笑。 “要是妈妈每天都陪我就好了。”三三自言自语了一句。 郑翩跹：“你是不是想说，那样我就可以天天带你吃甜甜圈了？” 三三被拆穿之后，尴尬地“嘿嘿”一笑。 郑翩跹：“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爸爸是怕影响你的健康才会对你严格。” 三三点点头：“我知道，爸爸对我最好啦。” 她打开了话匣子，“爸爸陪我做手工，还会教我弹钢琴、骑马、打球……” 郑翩跹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心情很复杂。 三三能成长成今天这样子，其实都是郑凛叙劳心劳力的结果，跟她这个生物学上的母亲没有半点关系，虽然郑翩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必被“母亲”这个角色的义务绑架，但到了此时此刻，她无法心安理得地说自己对三三没有任何亏欠感。 可她仍然无法做到天天面对她，至少现在还不行。 三三和她长得像，但和周义也很像，只要是见过周义的人，一看到三三，一定能认出来她是他的孩子。 —— 郑翩跹这次在纽約待了一周的时间，分别的时候，三三有些舍不得她。 她拉着郑翩跹的手，眼巴巴地问：“妈妈，你什么时候才能天天陪我呀？” 三三一个问题，问得郑翩跹心口一紧。 她调整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等我毕业，很快了。” 三三很容易满足，不问具体时间，听见这个答案就露出了笑，然后抬起小手，抱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那我等你哦，妈妈，我爱你哟。” 郑翩跹眼睛和喉咙都有些酸，过了很久，才说出一个字：“好。” 那句“我也爱你”，怎么都说不出口。 从纽約飞回苏黎世的航班上，郑翩跹几乎哭了一路，她不想哭，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哭，但眼泪一直都没有停，连空姐都来问了她好几次。 飞行途中，郑翩跹给秦烈发了一条消息：【晚上有空么？】 秦烈：【回来了？】 郑翩跹：【在飞机上。】 秦烈：【下班去找你。】 —— 郑翩跹回到家里洗完澡，头发都没吹，穿着浴袍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哭了太长时间，眼睛又涩又疼。 这么坐了没多久，秦烈就敲门了。 郑翩跹起身去给他开了门，秦烈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肿到离谱的眼睛，“没休息好还是哭过？” 郑翩跹没回答，拉着秦烈进来，关上门搂上他的脖子去亲他。 秦烈环住她的腰，温柔地回吻她，带着她往沙发的方向走。 一个吻结束，郑翩跹的眼角又有了湿意。 秦烈用指尖擦去她的泪水，“心情不好么？” 郑翩跹将头靠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的眼，“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烈：“骄傲，学习能力强，有责任心，也很善良、很纯粹。” 郑翩跹扯了扯嘴角，“我没有责任心的。” 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和秦烈说自己的过往，“一直没告诉你，我有个女儿。” 秦烈愣了一下，第一次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他知道郑翩跹以前一定有过一段很难释怀的感情，但没想过她会有孩子。 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像生过孩子的，而且……从来没在她生活里见过孩子的影子。 “但我没带过她。”郑翩跹知道秦烈在惊讶什么，“从她出生到现在，一天都没带过。” 秦烈：“你去纽約是探望孩子的？” 郑翩跹“嗯”了一声，“她快四周岁了，一直是我哥在带。” “我不想要她的，可是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只能留下来。”郑翩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一看到她就会想起以前。” 秦烈知道，她说的“以前”，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像哄小孩一样安抚她，“会好的，翩跹，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郑翩跹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她靠在秦烈怀里，闻着他身上圣木的香味，抬起一只手去拽他的领带，“我想睡觉，你把我做到没有力气去思考，好么？” 秦烈将郑翩跹抱起来，“好。” 第777回 未恨你负义 郑翩跹后来真的没有力气思考了，可她又很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麻痹和逃避而已，有些事情她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譬如，三三越来越懂事，随着和外界接触增加，她对母亲这个角色也会有更多需求。 晚上秦烈没有走，郑翩跹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人还在秦烈怀里，他已经醒过来了，但一直维持着昨晚的姿势抱着她。 郑翩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男人怀里醒过来之后会害羞到脸红的人，即便是看到秦烈胸口被她抓出来的痕迹，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你怎么没回去？”郑翩跹开口随意询问了一句，嗓子哑得不像话。 秦烈松开了郑翩跹，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好，“你昨天状态不好，放你一个人有点不放心。” 郑翩跹：“谢谢。” 秦烈：“我去外面卫生间洗漱，一会儿记得下来吃饭。” 郑翩跹：“好。” 郑翩跹从床上起来，走路都有些脚软——昨天晚上次数太多了，她身体其实不太能受得住。 如果不是她要求，秦烈不会这样无节制。 郑翩跹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秦烈已经弄好了两盘早餐，英式炒蛋、火腿片和吐司，外加一杯牛奶。 两人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秦烈吃了一口面包，视线盯在郑翩跹脸上看了许久，试探性地问她：“今天好些了么？” 郑翩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秦烈从她的状态读出了答案，转而对她说：“如果你想爱孩子的话，应该先做到爱自己。” 郑翩跹抿着嘴唇，将嘴巴里的牛奶吞下去，口腔里却有些涩。 爱自己。 可能以前是爱的吧。 但这些年，她好像已经丧失了这种能力。 “当初我们恋爱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不到你对我的爱，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不爱我而已，但后来我才发现，你连自己都不爱了。”秦烈看着她的眼睛。 郑翩跹的眼睛很漂亮，她的双眼皮偏薄，杏仁眼，看起来清冷，很难接近。 这双眼睛如果亮起来的话，一定会更漂亮——可惜他没有见过，从他们认识开始，她的目光就总是飘忽不定的，黯淡无光。 郑翩跹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几个朋友，她一向不喜欢社交，更不可能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分享自己的感受。 秦烈是第一个对她说这种话的人。 郑翩跹没有恼羞成怒，她的情绪比自己想象中要平和，一番沉默之后，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这样没错。”她说，“我没有什么值得爱的。” 秦烈没有说话，他凝视着她，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在那段伤她至深的感情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郑翩跹往嘴里塞了半片吐司，机械地咀嚼了一番，吞下去之后，才说：“我经常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秦烈：“那个人，是你孩子的父亲？” 郑翩跹点点头。 秦烈：“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么？” 郑翩跹：“他不需要知道。” 这句话，她表达得异常坚定：“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想再见他。” 秦烈沉默了几秒，“你恨他。” “没有。”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恨我自己。” 恨自己当初明知道他是个浪子还被他的花言巧语打动，义无反顾投身到一段感情里； 恨自己在第一次发现他和荣悦纠缠不清时没有当断则断，被他操纵着情绪变得疑神疑鬼； 恨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听郑凛叙的话，恨自己帮不上家里的忙还给他们添乱。 每次看到郑凛叙和郑玥宓为了她的事情鞍前马后地忙，她就会更恨自己一些。 秦烈忽然失语了，他想了很多话想要宽慰她，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人都是看旁人的事情看得透彻，大道理说起来头头是道，可谁能确保，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时，也能表现得像那些大道理说的一样呢？ 但郑翩跹那句“恨自己”，让秦烈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她是在通过“自暴自弃”的堕落来惩罚自己。 如果不是他提出长期保持这段关系，郑翩跹大概会去找不同的人。 秦烈对于这个行为本身并没有什么偏见和想法，他只是觉得，郑翩跹不应该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做这种事情，否则她会更恨自己。 在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后，秦烈突然很庆幸那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他。 —— 这次之后一个多月，秦烈工作上有调动，他被外派到了海城的分公司，要待一年多的时间。 离开之前，秦烈来和郑翩跹见了一面。 他们像往常一样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场，郑翩跹绵软无力地靠在秦烈怀里，额前的碎发湿透了，贴在皮肤上。 秦烈抬起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低头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翩跹，我要走了。”他说。 郑翩跹听得有些恍惚：“去哪里？” 秦烈：“公司外派，要去海城一年多。” 郑翩跹点点头，她心里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知道有分别的一天。 “秦烈。”郑翩跹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谢谢你。” 秦烈无奈地笑了一下，将她身体抱起来，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好好爱自己，翩跹。” 郑翩跹眼睛有些酸，“我尽力。” 秦烈：“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郑翩跹这个时候已经说不出了，只能靠在他怀里点头。 —— 跟秦烈分开之后，郑翩跹很快就回归正常生活。 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不适应，可想象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她的生活轨迹几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郑翩跹后来经过思考，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快能够抽离出来——因为秦烈从未真正参与过她的生活。 他们两人见面，大都只是为了做，她不会特意去适应秦烈的时间，也不会为了他放下自己手头原本的事情。 没有让步和妥协，分开的时候就可以悄无声息，其实这样很好。 郑翩跹忽然觉得，这应该就是周义一直以来的方式吧，所以他在每一段关系里，都能脱身得特别快。 这学期没多少课，秦烈走后没多久，郑翩跹就启程去了希腊。 她和穆忱，就是在圣托里尼认识的。 第778回 穆忱 郑翩跹住在卡马里海滩附近，晚上去海滩散步的时候，随着人群去了酒吧。 她并不会喝酒，进酒吧之后点了一杯特调果汁，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听着驻唱歌手唱歌。 酒吧里大都是欧.洲面孔，郑翩跹虽然已经坐在了角落里，但这张脸还是吸引到了有心人注意力——没多久，就有个醉醺醺的白男上来和她搭讪。 他的英文带着浓重的口音，但郑翩跹仍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你一晚上多少钱。 郑翩跹原本就不热络的表情，在听见这句话之后更冷了，她只是扫了对方一眼，连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对于有些人来说，漠视比谩骂更容易激怒他们——显然，面前这个白男就被激怒了。 他直接不装了，抬起胳膊便去拽人，人高马大的男人，力气很足，郑翩跹被他一拽，手里的杯子摔到了地上，碎了。 两人的这番动静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有人已经叫了保安，但这个男人拉着郑翩跹不放，又是个醉汉，没人敢上来直接跟他动手。 穆忱就是这个时候上来的。 郑翩跹原本已经没指望了，只能等保安过来解决这一出，没想到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直接踹倒了那个醉汉，将她“抢”了过去。 事发突然，郑翩跹被带过去之后，人还没反应过来。首发 后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保安过来制服了那个醉汉，一片嘈杂声中，郑翩跹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你还好么？” 对方说的是中文。 郑翩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硬朗的东方面孔。 对方见她表情茫然、许久不回答，便换了英文重新问了一遍。 郑翩跹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然后跟他道谢：“刚才谢谢你。” “原来你会中文，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他笑了笑，“是来旅行的吧，下次来酒吧找个朋友一起，一个人怪危险的。” —— 这茬闹剧之后，郑翩跹便没有继续在酒吧待着了，穆忱跟她一起走出了酒吧，两人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郑翩跹低头走了一段路，余光看着身边的男人。 其实他本身是没必要跟她一起出来的，刚才出手相救可以说是见义勇为，但现在呢？ 男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他跟她出来，大概也是对她的皮相有些兴趣。 刚好，郑翩跹觉得他的外表也很不错。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男人突然笑着问：“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郑翩跹：“……” 他停下了脚步，挡在她面前，微笑着说：“其实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郑翩跹抬起头来，这次看到了他的正脸。 他面部的线条很硬朗，和秦烈还有齐贺臻都不太一样，他们都是属于气质沉稳、斯文的那一卦。 面前这个男人，有些痞，可能是因为他剃的是寸头，有点古惑仔的味道。 但他是好看的，这种类型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散着荷尔蒙气息。 “满意么？”他这样问她。 郑翩跹答非所问：“你叫什么名字？” “穆忱。热忱的忱。”他朝她伸出手，“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郑翩跹看到了他伸出来的手，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穆忱一眼就洞察了缘由，他摘下戒指随手一扔，“下午在那边的集市买的，我单身。” 郑翩跹看着他，没反应。 穆忱：“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他从运动外套的兜里拿出护照递给她。 这算是个比较有诚意的动作了。 郑翩跹接过他的护照，打开看了一下，发现他竟然还比她小两岁。 名字没有骗她。 郑翩跹看完基本信息，将护照还给了穆忱。 穆忱：“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郑翩跹。”礼尚往来，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穆忱说了一句粤语：“你是港城人？” 郑翩跹：“……你会粤语？” 穆忱照样用粤语回他：“我父母都是港城人。” 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之后，聊天的氛围变得轻松了很多，郑翩跹有好些年没有说过粤语了，跟穆忱聊天时一直用的粤语。 穆忱父母都是港城人，早年间因为工作变动搬去了伦.敦，他是在那边出生的，后来也一直生活在那里。 郑翩跹和穆忱走了一段路之后，望着不远处的酒店，问他：“你是不是想跟我上床？” 穆忱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我是想追你。”他这样说。 郑翩跹：“我们认识不过几个小时，你不了解我，只是觉得我外表符合你的口味。” 男人都是如此。 任凭说得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视觉动物的属性。 认识几个小时的人，谁有空去探究对方的品质和内涵，说要追，不过也是见色起意。 追到手，也是为了上床。 郑翩跹觉得自己已经很厌烦这个过程了，她不想去为了满足对方的征服欲去配合这个过程，她也不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 郑翩跹的话很直接，有些不给人留面子，但穆忱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之前是外表，现在觉得你性格也对我胃口啊，辣妹。” 尾音上挑，戏谑轻浮的态度，勾起了郑翩跹某些不愿提起的记忆。 她掐了一把手心，对穆忱说：“我不会和你谈恋爱，如果你想和我上床的话，可以先去做个体检。” 穆忱：“体检？” 郑翩跹：“我怕你不干净。” 穆忱直接气笑了，“你以为我是烂黄瓜呗。” 郑翩跹不置可否。 穆忱：“虽然被误会有点冤枉，但我觉得你没有错。” “在外的确应该提高警惕心。”他没有因为郑翩跹的质疑破防，而是对她说：“我先送你回酒店吧，明天一起吃个饭，可以么？” 郑翩跹同意了。 穆忱把她送到酒店门口就没有再跟进去了，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分道扬镳。 郑翩跹原本没有指望穆忱再联系她，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是我。”他说，“我在你酒店门口，下来吃个饭？” 郑翩跹刚好没有出门，便同意了他的邀请。 郑翩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穆忱。 她刚走上去，穆忱便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郑翩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第779回 解放天性 “体检报告。”穆忱挑了挑眉，“我够听话吧？” 郑翩跹眼底的疑惑变成了意外，没想到穆忱这么快就去做体检，因为惊讶，郑翩跹许久没有动手去接文件袋，穆忱笑着催了一句，“不检查一下么？” 郑翩跹反应过来，将文件袋接过来打开，是一份全英文的检查报告，一些专业的术语不认识，但体检报告总结那边，还是能看明白的。 身体健康，功能健全，没有任何遗传疾病，就更不可能有可能不干不净的病了。 郑翩跹看完结果，把报告放回文件袋里，穆忱顺势问她：“还满意么？” 郑翩跹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做的体检？” 穆忱：“今天一早。” 他说，“你别乱想，我给你看这个不是着急和你做点什么，只是想让你先安心，我是正经人。” 郑翩跹得承认，昨天先是在酒吧那样的场合碰见，后来穆忱又跟她说了那些话，她难免觉得他是个浪子，这么熟悉，必定不是第一次。 但今天，她对穆忱有所改观，特别是他那句“我是正经人”。 郑翩跹沉吟了片刻，对穆忱说：“你再考虑一下。” 她直截了当地摆出自己的想法，“我不谈恋爱，如果你有这个心思，就算了。” 穆忱：“这么肯定？” 他靠近了一些，笑着说，“万一你爱上我怎么办，” 郑翩跹：“没有万一。” 穆忱笑得更灿烂了，他俯到她耳边：“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么？” 郑翩跹没有躲，抬起眼皮来看着他的侧脸，“知道。” “你在想，现在我对你这个态度，你迟早要征服我。”男人不都是这样的想法。 这个道理，她在接触周义之前就晓得了，但还是在周义身上翻了车，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不会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在自己身上上演。 穆忱听后，笑着盯着上了她的唇瓣，“你真了解男人。” 郑翩跹：“我有孩子了。” 她说，“如果你能接受——” “孩子？”穆忱脸上的笑僵住，下巴都快掉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郑翩跹。 她今天穿了黑色裙子，外套也是黑色的，都是修身款，腰部的曲线格外吸睛，她身材谈不上火辣，但因为气质冷傲，有股说不出的性感，很勾人。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穆忱：“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郑翩跹摇摇头，“四岁了。” 穆忱：“……真的看不出来你生过孩子。” 郑翩跹：“还吃饭么？” 穆忱马上点头，上来拉住了她，往酒店附近的餐厅走。 —— 穆忱刚二十四岁，之前一直在学校读书，虽然谈过几段恋爱，但他还真是第一次和当妈的女人接触，感觉很奇妙。 只是，郑翩跹和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些有孩子的人都不一样，她不怎么聊她的孩子，提起孩子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母爱”。 这导致穆忱对她的事情更好奇了，但他也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好奇归好奇，在郑翩跹明显不太愿意谈的前提下，再问就不礼貌了。 不过，穆忱心里有猜测，她可能是被渣男前夫伤到了，离婚之后，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穆忱没怎么见过她笑，她坐在对面不说话的时候，总有种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像是一抹烟雾，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穆忱从小就不喜欢太“柔弱”的女人，他交过的女朋友都是阳光大方自信强大的类型，他也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产生过“怜爱”或者是“保护欲”，郑翩跹是第一个。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穆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柔弱的女人，竟然能让他出现这种“我想要保护她”的想法。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穆忱问郑翩跹：“你的下一站是哪里？” 郑翩跹：“西西里岛。” 穆忱：“我陪你一起。” “对了，”他话锋一转，“今晚是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两人都懂 郑翩跹想，穆忱这么问，就是接受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了，便也没有多问，直接给出回答：“去我那里吧。” —— 回到酒店，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郑翩跹早就已经不是会为男女之事脸红害羞的人了。 穆忱和秦烈给人的感受不一样，言语的形容总显得匮乏，她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人说，人应该多尝试、多体验。 一生一世一双人，有爱才能一起睡，其实都是人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曾经郑翩跹也觉得，她只有和爱的人发生关系，才会有身心的满足，直到跟秦烈那一段之后，她才发现，她高估了“感情”的作用，那些不过是人用来自我感动的借口罢了。 和周义在一起的时候，她大概率就是在用这样的理由给自己“洗脑”，总是告诉自己：保持矜持。 后来和齐贺臻还有秦烈“正常恋爱”的时候，她还没有彻底卸下自己套在身上的枷锁和包袱。 后来跟秦烈不是男女朋友了，没了这层关系的束缚，反倒彻底地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多么可笑。 实际上，周义客观条件和段位方面，都不比别人差，但郑翩跹以前跟他在一起，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体验。 一夜结束，两人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郑翩跹下了床，拉开阳台的窗帘，走到了露台。 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湛蓝的海面，今天阳光甚好，海面波光粼粼。 郑翩跹站在这里欣赏风景的时候，穆忱也走了过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嘴唇贴在她侧颈吻了两下，“早安。” 郑翩跹“嗯”了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下，马上就让穆忱想到了昨晚的某些画面。 他缠上她的腰，把人抱起来，往露台的沙发上走，“要不要试试，在这里。” —— 后来在圣托里尼的几天，郑翩跹都是跟穆忱一起过的。 白天夜晚都在一起。 之后，两人一起从圣托里尼飞去了西西里岛。 穆忱爱玩，没有那么“成熟”，郑翩跹时常会被他拉去做一些看似出格疯狂的事情，根据他的说法，就是带她“解放天性”。 第780回 穆叔叔你好帅呀 在陶尔米纳，郑翩跹被穆忱带去埃特纳火山下跳舞，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甚至还有摄影师拿起了相机对准他们。 某一天晚上，他们两个人一起去酒吧，穆忱抢走了驻场歌手的位置，拉着郑翩跹去台上唱了一首《yellow》。 参加篝火晚会玩游戏的时候，穆忱在众人的起哄之下将郑翩跹背起来围着人群跑了好几圈。 无论哪一件，都是郑翩跹此前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和穆忱在相处的时候，郑翩跹有一种抛却一切、无拘无束的自由感，这些事情在旁人眼里可能没有那么“离经叛道”，但她从小生活在郑家，的确没有这样疯过。 西西里岛的一周，郑翩跹都过得格外快乐，像是一点点找回了自己。 郑翩跹的旅行计划，基本上就此结束了，她没有打算和穆忱“长期发展”。 离开的那天，郑翩跹和穆忱一起坐火车去了那不勒斯，两人在那不勒斯的机场分道扬镳。 郑翩跹没有删除穆忱的联系方式，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约定。 分别的时候，穆忱曾说过一句：“等我去苏黎世，你要请我吃饭。” 郑翩跹同意了。 但她当时没想到，穆忱竟然在一个月之后就过来了。 时值五月，他来的时候，恰好撞上了郑凛叙带三三来苏黎世找郑翩跹。 穆忱来电话的时候，郑翩跹正独自带着三三在甜品店吃蛋糕。 听到穆忱说他来苏黎世了，郑翩跹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穆忱：“昨天就到了，一起吃个饭？” 郑翩跹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三：“我可能不太方便。” “妈妈，我还想吃巧克力。”郑翩跹刚回完穆忱的这句话，对面的三三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说出了这句话。 穆忱听到了这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便问：“你在带孩子？” 郑翩跹“嗯”了一声，“她最近在苏黎世，我不太方便。” 穆忱：“不会啊，我觉得很方便。” 他笑着说，“我很会和孩子玩的，给我个地址，我去帮你带孩子。” 郑翩跹架不住穆忱的热情，她原先是不太想让外面这些男人参与她的私生活的，但转念一想，穆忱那样的性格，确实很会和孩子一起玩，三三应该也会喜欢和他玩。 郑翩跹带孩子的经验太少了，她也不是什么有童趣童真的人，找穆忱来，也是个好办法。 后来，郑翩跹把甜品店的地址给了穆忱，穆忱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盒巧克力。 三三这孩子本身就有些颜控，看到帅哥美女就两眼放光，穆忱长了张好看的脸，他刚到，三三便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了。 穆忱和郑翩跹问了一句，确认三三会中文之后，用普通话跟她沟通了起来。 “哈喽，可爱的小宝贝。”穆忱露出微笑，“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穆叔叔。” 三三咧嘴看着他，“穆叔叔你好帅呀。” 穆忱被三三一夸，笑得更灿烂了，这孩子活泼开朗，嘴巴又很甜……有点儿不像郑翩跹的孩子。 “谢谢宝贝，这是给你的礼物。”穆忱将手里的那盒巧克力递给了三三。 三三看到巧克力之后，眼里的光比刚才还要亮，她兴奋不已，但接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感谢他：“谢谢叔叔，我最喜欢巧克力啦！” 穆忱在母女两人对面坐下来，“宝贝，你还没自我介绍。” 三三：“穆叔叔，我叫三三。” 穆忱：“很好听的名字。” 三三回了一句“谢谢”，便低头动手去拆巧克力包装了。 郑翩跹看到三三迫不及待的样子，略感无奈，便提醒她：“三三，今天已经吃过蛋糕了，巧克力只能吃一颗了。” 三三点点头：“好哒，不然爸爸肯定要唠叨我了。” 穆忱从三三口中听见了“爸爸”两个字，嘴角的笑意顿了一下，这……是前夫哥带孩子来的？ 穆忱很好奇，但经过之前的相处，他也知道这种问题大概率是得不到回答的，索性便不问了。 不过三三真的乖巧得不像话，说只吃一颗，真的就没有再闹过。 穆忱见了太多闹腾的孩子，被三三的行为惊讶到了，忍不住跟郑翩跹感慨：“你女儿真是天使，教得也太好了。” 郑翩跹点了点头，“但不是我教的。” 她没直说，但穆忱猜测，应该是孩子爸爸教的——他就更好奇了，能把孩子教得这么好的男人，应该也不可能是渣男吧？ 穆忱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三三喊了一句“爸爸”。 穆忱的注意力马上回来了，他定睛一看，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走到了桌前。 虽然他穿着随意，但气质沉稳，不怒自威，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穆忱盯着对方看的时候，对方也在看他。 “你好。”四目相对后，穆忱主动向对面的男人开口问好，顺便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翩跹的朋友，穆忱。” 郑凛叙微微颔首，“你好，郑凛叙，她哥哥。” 穆忱愣了一下。 哥哥？ 不是孩子她爹么？ 郑凛叙看到了桌子上的巧克力，转头看向郑翩跹：“别给她吃太多甜食。” “郑先生，您误会了，这巧克力是我给三三买的。”穆忱笑着接过郑凛叙的话，跟他解释，“我第一次见三三，就想给她带个小礼物。” 郑凛叙：“没关系，谢谢。” 郑凛叙没在这边待多久，之后就先带着三三走了——郑翩跹想了想，让郑凛叙和三三一起跟她和穆忱吃饭也挺奇怪的，便也没说什么。 从甜品店出来之后，穆忱笑着说了一句：“你女儿跟你性格完全不一样。” 郑翩跹沉吟了几秒，“嗯，她性格不随我。” 不随她，那就是随爹了，穆忱能听出来弦外之音。 但是…… “你女儿和你哥——” 郑翩跹早就猜到穆忱会问这个问题了，刚才他听见郑凛叙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翩跹之前一直是不愿意跟人解释这个问题的。 但这次穆忱问起来，她似乎没有那么逃避了。 短暂沉默后，郑翩跹对他说：“我没想要她，发现的时候太晚了，不适合流产，出生之后，抚养权给我哥了。” 第781回 你查郑家做什么 穆忱点了点头，没多问。 郑翩跹知道他好奇，便又说了几句：“我那时候抑郁症很严重，看到她就会想起来不好的事，所以出生之后就没见过她了，三岁才第一次见。” 穆忱听完之后有些咋舌，“一直是你哥带的？” 郑翩跹：“嗯。” 穆忱：“你哥真好。” 郑翩跹：“是啊。” 她的目光有些游离，“如果没有他和我姐，我可能早就死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甚至语调也完全没有起伏，可穆忱却听得心口发酸。 穆忱动手将郑翩跹搂到了怀里，“重获新生，就要享受生活，开心点。” 郑翩跹：“好。”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了，但现在提起这两个字，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排斥或者逃避了。首发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了，别人劝她开心点的时候，她会觉得很可笑，像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开心呢？ 只庆幸时光真的是良药，即便她现在仍然做不到快乐，起码对生活萌生了些许期待——最起码，要对得起郑凛叙和郑玥宓对她的付出。 晚上，郑翩跹和穆忱吃饭的时候喝了些酒，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周义身上。 这是郑翩跹第一次和身边的人聊起周义——当年的事情之后，她就算是在郑凛叙和郑玥宓面前，都没有提过一次周义的名字。 而他们，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也一直对这个名字避而不谈。 可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真正的不在意并不是绝口不提，而是能够平静面对。 穆忱听到郑翩跹说到周义和前女友纠缠不清这个问题上的时候，已经能够猜到他们分手的原因了，这种事情，大部分女人都是忍不了的。 穆忱：“你没有跟他沟通过么？” 郑翩跹：“没有意义。” 她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穆忱：“他跟你吵架？凶你？”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 打从和周义认识，一直到他们结束，周义没有和她吵过架，也没有凶过她，他在她面前永远温柔体贴，即便是她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但他做的，远比吵架和不耐烦还要可怕。 郑翩跹喝了酒，头昏脑涨，话也比平时多了，又或者是压抑了太久的缘故，她花了不少时间和穆忱说了周义是如何“哄”她的。 这期间，也就不可避免地说到了周义对于“安全感”的那套解释。 穆忱也是个男人，周义的某些言论，站在男人的角度出发，他是可以理解的。 人喜欢自由没有错，穆忱也不喜欢被束缚。 但既然清楚自己是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找同类，找一个能接受他和前女友做朋友的女人，而不是来招惹郑翩跹。 穆忱：“你和他提分手是明智的，你们不是一种人。” 从郑翩跹的说辞里，穆忱觉得，周义跟他那个前女友才是最般配的。 提到这件事情，郑翩跹喝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她摇摇头，“我没有提。” 穆忱：“那是他提的？” 郑翩跹继续摇头，“我直接走了。” 穆忱想到之前郑翩跹说抑郁症的事情，再结合这件事情，什么都明白了——她当时应该已经痛苦到连说分手的勇气都没了。 穆忱思考了片刻，问她：“你还恨他么？” 这个问题，秦烈也问过。 郑翩跹垂下眼睛，摇摇头，“你情我愿而已，没什么好恨的。” —— 晚饭结束，是郑凛叙亲自过来把郑翩跹接走的。 道别穆忱之后，兄妹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回程路上，郑凛叙看着微醺的郑翩跹，问她：“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郑翩跹：“上次旅行的时候，圣托里尼认识的。” 郑凛叙：“他在追你？” 郑翩跹：“没有，玩玩而已。” 郑凛叙侧目看着她，不接话。 郑翩跹：“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谈恋爱没有意义，这样就挺好的，我现在……非常理解那些不想负责任的人。”她难得笑了一下，“抛下包袱活着，很快乐。” 郑凛叙沉默了许久，才问：“真的快乐么？” 郑翩跹：“其实我不太记得快乐是什么感觉了，但最近……我好像没有再厌恶过自己了。” 穆忱拉着她去酒吧台上唱歌的时候，她看着台下的人为她鼓掌，捧场，夸她歌声动听，忽然就醒过来了——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过往，她更没有必要自己困住自己。 她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是个有价值的人。 郑凛叙：“那挺好的，只要你舒服，做什么都可以。” 郑凛叙没想过再让郑翩跹恋爱或者是结婚，这两者都不是生活必需品，如今郑家已经有了三三这个孩子，足够了。 “哥。”郑翩跹低着头思考了许久，最后，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对他说：“明年我就去纽約陪你们吧。” “不急。”郑凛叙说，“三三现在读幼儿园了，性格和心理状态都很好，你的重心多放自己身上就好。” —— 周义没有想到，自己再次听到郑凛叙的名字，竟然是从堂弟周礼的口中—— 这比他知道周礼背着未婚妻詹语白姜明珠暗度陈仓还要惊讶。 听到周礼在查郑凛叙，周义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查郑家做什么？” 周礼带周义去了御水湾书房的密室内，周义看到了里头密密麻麻的文件和线索，倍感惊讶。 郑家这些年发展越来越好，消息对外封锁得也滴水不漏，想要查到内部的事情，很难。 周义知道的这些，也是当初和郑翩跹恋爱时，从她口中听见的。 他之前经常会听郑翩跹说起她那个在车祸中下落不明的小侄子，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会和他们周家扯上关系。 周礼因为调查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周义这段时间正好没有事情要忙，便加入进来，帮着他一起查。 这天，周义在商场碰上了姜明珠和付晓芝，付晓芝手里拿着个黄金锁。 周义随口问了一句是给谁买的。 付晓芝笑着说：“是珠珠买的，她小叔叔孩子马上生日了。” 周义面色一沉。 姜明珠的小叔，是郑凛叙。 那他的孩子—— 第782回 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周义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起过郑翩跹，他得承认，每每想起她时，心中总是会生出强烈的不甘，他将这归结于男性自尊受到了“挑战”之上。 恋爱经验如此丰富的前提下，郑翩跹仍然是唯一那个连一句分手都没有跟他提过，就转头去跟别人在一起的人，而且还弄出了一个孩子。 周义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失控的状态，因此他会尽量避免去想郑翩跹。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想也不行了——郑家和周家有了这一出渊源，他们必定会再见面，他跟那个孩子，也会见面。 道别姜明珠和付晓芝之后，周义马上找人查了她们两个人的航班信息，看到那个日期之后，周义脑海中立马浮现起了叶程先前给他查过的护照信息。 郑翩跹那个孩子的出生日期—— 郑翩跹不告而别是在六月，她的孩子是在不告而别的第二年怀上的，然后次年二月出生。 这么算下来的话，这孩子今年应该是四岁左右的样子，和他的两个小侄子差不多大。 之前港媒只拍到过一张孩子被郑凛叙抱在怀里的照片，这么多年，孩子的脸一直都没被展现在公众前，大概也是郑家有意在保护。 周义忽然就在想，这个小女孩儿，跟郑翩跹会有几分相似呢？ 也不用想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周义勾了勾嘴角，给周礼通了电话之后，两人便订了飞纽約的机票。 —— 郑翩跹九月份毕业后，闭关了几个月画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回纽約和三三一起生活。 因为闭关，郑翩跹错过了圣诞节，和三三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三三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委屈巴巴地说：“今年只有爸爸陪我生日，妈妈不在，珠珠不在，姑姑也不在，蛋糕都不甜了。” 三三是个非常会撒娇的孩子，郑翩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被她的三言两语弄得心软，但她依旧不怎么会哄孩子，在三三这样说完之后，她沉默了很久。 最后，是郑凛叙出来替她们母女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对三三说：“没关系的，你二月份还有一个证件上的生日可以过，到时候妈妈会带着礼物回来陪你的。” 这话果然奏效，三三马上被哄好了，面色阴转晴，来和郑翩跹确认：“妈妈，真的吗真的吗？” 郑翩跹在视频里看到三三的表情变化，心更软了，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她轻轻地点点头，“真的。” 三三因为这个答案变得更高兴了，全然忘记了之前还在因为只有爸爸陪她过生日而伤心，她在视频那头喋喋不休地给郑翩跹说着自己收到的各种礼物，还说了圣诞节出去看烟花的事儿。 郑翩跹没办法热烈地给她回应，但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也听得非常认真。 这次聊完天之后，郑翩跹花了几天的时间思考，应该给三三补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最后，她决定送三三一幅画，人像，主角就是她。 这幅油画，郑翩跹用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创作，对开的画幅，每个细节她都抠得很到位，就连她瞳孔的倒影都被画了出来。 郑翩跹在三三的瞳孔里画了太阳，整幅画的色调也是暖色系、明快亮眼，透着鲜活积极的气息——其实在创作期间，郑翩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这几年里，她画出来的画，基本上都偏灰色系，即便是在美术里被赋予了无数积极乐观精神的意象和风景，到她笔下，都会蒙上一层灰调，每个角落都透着悲悯。 但画给三三的这幅人像完全不一样。 郑翩跹在退后欣赏这幅画的时候，自己都被这明快的色调惊到了，惊讶之余，她又看着这幅画流下了眼泪——曾经她不相信任何所谓母爱可以改变母亲意志的论调，因为她的意志力并没有在生下孩子之后变得坚定。 相反地，因为产后激素作用，她的抑郁症几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最后还是和孩子分开几年，才渐渐缓和过来。 郑翩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爱三三，或者说，三三对她来说，没有很大的影响力。 直到看到了这幅画，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之前的那些想法，不过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郑翩跹更加坚定了回纽約和三三一起生活的念头。 确定这个想法之后，郑翩跹先将自己的东西海运了一部分到纽約，之后买了二月初的机票，准备启程，开始新的生活。 很巧的一件事是，从苏黎世离开的那天，郑翩跹在机场再次遇到了秦烈。 秦烈拖着行李箱，穿了一件冲锋衣，应该也是来出差的。 看到郑翩跹之后，秦烈停在她面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翩跹。” 分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郑翩跹和秦烈联系不频繁，但秦烈会在她生日或者是过其它节日的时候给她发消息送祝福，郑翩跹看到后，就会回复，接着，两人会聊上几句。 都是很体面的问候，没有任何越轨的话。 两人上次联系，是圣诞节的时候，秦烈发了句祝福，郑翩跹回了句祝福，之后他那边没有继续发消息，郑翩跹也就沉默了。 “你去出差么？”短暂沉默后，郑翩跹主动开口和秦烈寒暄，“最近过得还好么？” “挺好的。”秦烈盯着郑翩跹的脸看着，之后笑着对她说：“你好像变得比之前开朗了。” 郑翩跹点点头，可能是吧，秦烈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时间真是良药，不是么。 她或许比不了那些原本就很快乐的人，但能在坠入无边黑暗后一点点爬出来，就算只能碰到一缕光明，也应该怀抱感恩之心。 秦烈：“你出去玩么？” 郑翩跹：“不是，打算回纽約了。” 她这句话背后包含了太多意思，但在秦烈面前无需赘述，因为他都懂。 “我们不会是一趟航班吧？”秦烈笑了起来，“你几点的航班？” 郑翩跹：“十点半。” 秦烈：“还真是同一趟。” 他问她，“你办登机手续了么，一起吧？” 郑翩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她和秦烈一起去办了手续，座位也是同一排。 第783回 特殊 秦烈刚从海城分部回来不久，这趟去纽約也是出差的，郑翩跹简单听他聊了几句，他的工作似乎挺顺利的。 对于秦烈，郑翩跹内心一直很感激——或者说，秦烈对于她有特殊的意义。 当初如果不是秦烈陪在她身边一年多，她可能真的会想尽一切办法堕落，但自暴自弃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最后只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厌恶自己。 是秦烈制止了她，在她下坠的时候拽了她一把。 单凭这一点，郑翩跹就无法做到翻脸不认人，但，她和秦烈相处，多少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分开一年多了，秦烈也三十出头了，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 因此，郑翩跹刚上飞机的时候，一度都小心翼翼地说话，甚至有些生硬。 后来，秦烈看出了她顾虑，笑着跟她说：“我现在还单身，你不用这么拘束。” 有了秦烈的这句话，郑翩跹和他对话的时候，少了很多心理压力，两个人几乎是聊了一路，还共同看完了《廊桥遗梦》。 航班落地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机场。 郑凛叙带着三三在接机口等着郑翩跹，也看到了她身边的秦烈。 “妈妈~”三三大老远就看到了郑翩跹，迫不及待地喊着她，抬起胳膊朝她招手。 秦烈听见这声音之后，便往对面看了过去，他之前见过三三的照片，因此，一眼便认出了她，她比照片上看着长高了许多，但脸蛋和五官几乎没有变，很可爱。 今天她穿了一身运动服，扎着双马尾，身上背了个小书包，此时正站在那里激动地挥手，脸颊红扑扑的。 秦烈和郑翩跹一起走到了三三面前，三三扑上来抱住了郑翩跹，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大口之后，才注意到郑翩跹身边的男人。 三三抬起头来看着秦烈，眨巴了一下眼睛：“妈妈，这个帅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吗？” 郑翩跹这才想起来给三三介绍，“这是秦烈叔叔。” 三三像个小大人似的，朝秦烈伸出手：“秦烈叔叔你好，我是三三，很高兴认识你。” 秦烈看着三三的模样露出了微笑，很配合地和她握了手，“很高兴认识你。” 郑凛叙是知道秦烈的，郑翩跹跟他提过很多次，但今天是第一次碰面。 秦烈跟三三握完手之后，便看向郑凛叙，主动和他打招呼，郑凛叙也客套地回复了他，还跟了一句“谢谢”。 短短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信息。 秦烈并没有因此大做文章，只是笑着说：“应该的。” 郑凛叙：“你来纽約工作么，有空的话，请你吃个饭。” 秦烈点点头，“好的，那就先谢谢郑先生了，等我空了联系翩跹。” —— 郑翩跹回到纽約之后，因为时差倒不过来和舟车劳顿的缘故，感冒了一个礼拜，怕传染到三三，她干脆独自住到了旁边的一栋别墅里。 郑凛叙安排了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他每天也会过来看看。 这天晚饭的时候，郑凛叙又过来了，只是，他的面色十分严肃，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儿的。 郑翩跹看到郑凛叙露出这样的表情，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哥，怎么了？是不是三三……” “放心，三三很好。”郑凛叙先打断了郑翩跹的胡思乱想，而后才说：“我想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关于承光的。” 郑翩跹听见这个许久未曾提起的名字之后，愣了一下，“你找到承光了？” 郑凛叙“嗯”了一声，然后说出一个残忍的事实：“承光他已经不在了。” 郑翩跹攥紧了拳头。 郑凛叙：“前几年你的情况也不好，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情，明珠就是承光在福利院认的妹妹，她到我身边的时候，承光已经走了。” 郑翩跹的声音有些抖：“怎么走的？” 郑凛叙的表情更严肃了——这才是最难开口的部分。 这几年他一直瞒着郑翩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周家，虽然周义和周礼只是堂兄弟，但只要提起来，必定会勾起郑翩跹那些不好的记忆。 之前郑翩跹常年生活在苏黎世，郑凛叙尚且可以瞒着，眼下她回了纽約，姜明珠又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郑凛叙这几天已经想过了措辞，所以，在经历一段沉默之后，他还是如实地和郑翩跹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裴烨桉的那颗肾，詹语白的欺骗和谋杀，以及周礼和周义的关系。 郑翩跹听完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说实话，和周义分开之后，虽然单方面偶遇过几次，但郑翩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生活还会有什么交集。 他们不是同一个城市的人，也没有共同的交友圈，此生都很难再打交道才是。 没有想到的是，周家和郑家，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现在证据不足，詹语白那边涉及到一起违规实验的大案子，周家也在查。”郑凛叙斟酌了一下，还补了后面的这段话：“我会尽量避免让他出现，但翩跹，你这边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郑翩跹点了点头：“好。” 刚刚郑凛叙说周家在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郑翩跹就知道，周义肯定参与了。 如果仅仅是周礼在查的话，郑凛叙没必要以如此严肃的姿态告知她。 郑翩跹的反应，比郑凛叙想象中要冷静得多。 惊讶之余，郑凛叙更多的是欣慰，这些年，终于看到了她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 郑凛叙想起了秦烈。 他问郑翩跹：“这几天和秦烈联系了么？” 郑翩跹：“嗯，发过几条消息。” 郑凛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郑翩跹看。 但郑翩跹当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哥，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有了郑翩跹这句话，郑凛叙自然不可能再催她什么，“好，你觉得舒服最重要。”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郑凛叙开始和郑翩跹聊三三“生日”的计划，“后天珠珠也回来，餐厅我已经订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 郑翩跹点点头，“我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我送三三去学校吧。” 之前三三跟她表达过很多次，希望有妈妈接送上下学。 郑翩跹也惦记很久了。 第784回 不止 当伤口渐渐完成修复，当从那一潭泥沼中挣扎着爬上岸之后，郑翩跹开始正视自己作为“母亲”这个角色的责任和使命——或许也没必要说得这么沉重，因为她发现，跟三三相处的时候，她还是很享受的。 三三如今五岁，最难搞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她可以自己完成大部分事情，甚至，因为郑凛叙教育得好，她都可以独自去商场完成购物了。 看着三三的脸，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样子，郑翩跹虽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生物学父亲，但心态相较于她刚出生时，已经全然不同了。 隔天一早，郑翩跹和三三一起坐在车子后排去学校，下车之后，亲自将她送到到了教室门口。 分别的时候，三三张开手臂和郑翩跹抱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说：“妈妈，我今天会好好学习哒。” 郑翩跹微笑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摸摸三三的脸蛋，“放学我来接你。” 三三内心本身就有这样的想法，但很懂事地没有主动要求，听见郑翩跹这么说，喜笑颜开：“那等你哦~” 郑翩跹看着三三走进教室，独自一个人在走廊站了许久，直到有人催促她，才转身离开。 —— 姜明珠回来的这天，原先定的是郑凛叙独自去机场接人，三三则是跟郑翩跹在家里等候。 但三三听说姜明珠给她带了北城的点心，迫不及待地便要去机场，郑凛叙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首发 郑翩跹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而是留在家里将即将送给三三的那副油画做了个最后的包装。 姜明珠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个朋友回来，年龄和她相仿，性子也很活泼，三三似乎之前就跟她见过，也很喜欢她，三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就没断过。 相较于她们，郑翩跹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后来，姜明珠拉着她的那位朋友来到郑翩跹面前，互相介绍了一下。 “小姑，这是芝芝，我在北城交到的朋友。”姜明珠先介绍了付晓芝。 付晓芝：“小姑好。” “小姑就是三三的妈妈了，也是郑老板的妹妹。”先前，付晓芝就一直很好奇三三的妈妈是谁，姜明珠这样一说，算是解答了她的疑惑。 但，郑翩跹明显看到，在姜明珠这样介绍完以后，付晓芝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震惊，大概是对他们这复杂的关捋不顺。 后来，应该是姜明珠跟付晓芝单独解释过了，再聊的时候，这个话题就没有被提及过了。 姜明珠和付晓芝给三三送礼物的时候，郑翩跹也叫人将自己裱起来的那幅油画拿了出来。 油画刚放到客厅，三三便被吸引了过去，她一眼就认出了画里的主角是自己，眼睛发光：“哇！好漂亮啊。” 姜明珠和付晓芝也跟了上来，两人不约而同凑近画幅去看，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画。 三三也拥有同款疑惑：“妈妈，这是你画的吗？” 郑翩跹点点头。 “啊啊啊，妈妈你好厉害！”三三激动地抱上了郑翩跹，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夸赞，“我好喜欢，原来妈妈还是个画家，妈妈你就是我的骄傲~” 三三表达感情的方式很热烈很直给，加上她语言天赋很好，总是能精准地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一点，跟郑翩跹是完全不一样的。 面对三三的热情，郑翩跹时常会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她。 幸好三三心思细腻但却不敏感，她总是很快能找到理由“说服”自己：“妈妈是不是害羞啦？” 郑翩跹笑了出来，“有一点。” 三三：“妈妈经常害羞，我都习惯啦。” 经过三三这么一说，刚刚略显尴尬的气氛瞬间消失不见。 —— 第二天傍晚，郑翩跹和郑凛叙带着三三、姜明珠还有付晓芝一起去了订好的餐厅。 来之前，姜明珠和付晓芝去蛋糕店取了蛋糕，三三看着蛋糕盒子，眼睛都发直了。 到餐厅之后，姜明珠将蛋糕交给服务生放去冰箱暂存，三三目送着服务生离开，托着下巴感慨了一句：“要是每天都能过生日就好了。” 姜明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了一眼郑凛叙，然后压低声音对三三说：“明天带你去买甜甜圈。” 三三的眼睛马上亮了，激动之余还不忘瞄郑凛叙一眼，看到郑凛叙没有反对，三三才说：“我要吃焦糖杏仁巧克力的，还有树莓的。” 姜明珠：“糖霜的要不要？” 三三：“要要要！” 郑翩跹看着三三和姜明珠交流时的状态，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她很庆幸，三三在成长过程中，身边有个姜明珠陪她一起玩，否则，三三可能也养不成这样活泼、招人喜欢的性子。 —— “你怎么了？”周礼看着面前喝着酒一言不发的周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十分钟前，他还满脸笑容地调侃他，跟他开玩笑，自打郑凛叙带着姜明珠一行人进来，周义就瞬间变了脸，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停地喝酒。 周义被周礼的声音问得回过神来，他没有跟周礼解释，而是对他说：“那边有出口，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喝几杯。” 周礼看着周义反常的模样：“你是因为郑凛叙？” 他始终记得周义之前说的话，郑凛叙跟他抢过女朋友——当时周义是以一种开玩笑且无所谓的口吻说出来的，周礼也没觉得他有多在乎。 毕竟他那么多女朋友。 周义摇摇头，还是没回答他，“回去吧。” 周礼看他不想说，便也没有再问，起身从二楼的出口离开了。 周礼走后，周义又喝了一杯酒。 他和周礼比郑凛叙他们来得早了很多，刚刚他还在打趣周礼的时候，冷不丁瞟见了郑凛叙一行人的身影。 周礼看到的是姜明珠。 而周义，一眼就被郑翩跹和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姑娘吸引了视线。 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周义还是看清楚了小姑娘的脸，她刚好在笑。 那眼睛和笑，他每天照镜子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还有她的身高。 按叶程之前给他提供的资料，郑翩跹的那个孩子今年也就三岁半四岁。 可郑翩跹手里牵的那个孩子，无论身高还是行为，明显不止这个年纪。 第785回 别来无恙 周义经常去福利院，他很清楚孩子在每个阶段是个什么样的身高，什么样的状态。 因此，哪怕只是紧紧瞟了那个孩子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周义马上就能确定她的身份—— 是他的孩子。 那也就是说，当年郑翩跹不告而别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这么一算，确实能和那个孩子的身高对上。 至于孩子的年龄，以郑凛叙的能力，想要去改这些数据是分分钟的事儿——但周义迄今为止都想不通，郑翩跹究竟为什么会忽然不告而别？因为怀孕么？ 她当年离开真的毫无征兆。 还有之前在瑞士无意间听见的那段对话——既然孩子是他的，齐贺臻为什么要跟她说那种话？ 如果郑翩跹真的对他没有感情了，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周义心里有太多太多问题，而这些问题，并不是他绞尽脑汁去想就能得到答案了，除了郑翩跹和郑凛叙之外，旁人都给不了他解释。 想到这里，周义放下了酒杯，起身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二楼到一楼的一段路，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走到楼梯口，周义的视线落在那个捂着嘴巴偷笑的小女孩的脸上，嘴角勾起，不疾不徐地朝那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义最后停在了那个小女孩身边，恰好在郑凛叙的斜对面。 他出现得太突然，郑凛叙原本在微笑着说话，看到他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周义自然很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他保持着笑，意味深长地开口和郑凛叙打招呼，“郑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义的视线扫过了郑翩跹。 郑翩跹坐在小女孩的旁边，她低着头，周义看不清她的表情。 “二哥？这么巧。”付晓芝看到周义和郑凛叙说话，十分惊讶，“你们认识啊？” 周义再度看了一眼郑凛叙，笑得有些嘲弄：“是啊，认识。” 即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郑凛叙也没有给周义面子，甚至都没有去回复他的话。 姜明珠和付晓芝都能感觉到，郑凛叙貌似不怎么喜欢周义。 但周义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他甚至还主动逗起了身边的三三。 “嗨，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三三呀。”三三抬起头来看着他，很快被他的脸和笑俘获，“叔叔你好帅呀。” 三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刚刚周义走过来的时候，她眼睛就发直了。 周义听到孩子的声音，心头有些软，他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笑着说：“三三，你也很可爱。” “谢谢帅叔叔~”三三嘿嘿一笑。 周义短暂地握了一下三三的手，但那软乎乎的小手给他留下的记忆，却挥之不去。 有些事情，根本无需再去科学鉴定，看到三三的第一眼，周义就可以确定，这是他的孩子。 只是，今晚不是能谈这件事情的场合，最起码，他们不该在孩子面前起冲突。 周义早在六七年前就知道，郑凛叙看不惯他，也看不上他，但在三三这件事情上，他们却达成了一致，甚至拥有了默契。 —— 自从周义出现过之后，郑翩跹整个人就脸色发白，本身就话不多的人，后来更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就连三三都发现了郑翩跹的不对劲儿，“妈妈，你生病了吗？”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挤出一句话来，“嗯，肚子疼，没关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三三点点头，然后说：“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妈妈要早点休息。” 听着她懂事的话，郑翩跹心底五味杂陈。 因为郑翩跹身体不舒服，最后，生日蛋糕是拿回家里吃的。 郑翩跹和三三一起吹完了蜡烛，便回到房间休息了，而三三和姜明珠还有付晓芝一起玩闹了一番，也累得睡过去了。 一直到凌晨时分，郑翩跹从房间出来，刚好碰上了过来找她的郑凛叙。 兄妹两人站在了楼梯拐角处。 郑凛叙看着郑翩跹苍白的脸色，问她：“好点了么？” 郑翩跹没有说话。 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并不是因为再次遇见周义——之前郑凛叙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郑翩跹已经做好了会和他再次见面的心理准备。 只是，她完全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三三也在场。 三三和周义真的长得很像，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郑翩跹沉默了很久，声音有些艰涩，“三三她……” “我知道你的担心，但你今天反应过激了，他可能原本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你的反应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郑凛叙接过郑翩跹的话，提醒了她一句。 郑翩跹抓住了栏杆，“我知道了。” 郑凛叙拍拍她的肩膀，“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别多想了，早点休息，一切有我在。” 郑翩跹转过身，“谢谢你，哥。” 这些年来，她好像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却怎么都说不腻。 如果没有郑凛叙郑玥宓，她的人生大概早就毁了。 —— 郑翩跹不太清楚周义是否还在纽約，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后面几天都没怎么跟三三一起出门。 周六的这天，一早起床，郑翩跹就收到了秦烈的消息——他这周末难得有完整的时间，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走走。 郑翩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开了车去酒店接秦烈。 郑翩跹到的时候，秦烈刚好从酒店出来，他穿了一身运动服，灰色的卫衣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上车之后，秦烈问郑翩跹：“你和三三最近相处得还好么？” 郑翩跹：“嗯，还可以。” 秦烈笑着说，“我以为你周末要陪孩子的。” 郑翩跹：“跟你一起也过也不错。” 郑翩跹现在是会和秦烈开开玩笑的，或许是因为秦烈已经看过了她最“不堪”的模样，郑翩跹在他面前时，也没有太多心理负担。 郑翩跹和秦烈一天的约会都很开心。 其实他们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两人都乐在其中，很放松。 晚上吃饭的时候，郑翩跹喝了酒，于是秦烈接过了车钥匙。 上车之后，秦烈附身过去给郑翩跹系安全带。 他的手刚刚将安全带拽到一半的位置，郑翩跹忽然握住，柔软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 第786回 1311 秦烈低头去看她的眼睛，她同时也在看他。 他们两人曾经亲密过无数次，彼此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秦烈呼吸有些沉，“翩跹，你喝了酒，我先送你回家。” 郑翩跹摇摇头，“不想回。” 她问他，“你住哪里，带我过去吧。” 秦烈又低头往她面前凑近了几分，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了一起，“脑子是清醒的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郑翩跹反问：“你不是还单身么？” 秦烈直接吻住她，含着她嘴唇吻了好几分钟，才给她系上安全带，“好，我带你回去。” 郑翩跹点头。 —— 三三生日之后，周礼就随姜明珠一起回了北城，周义则是留在了纽約。 一方面是查周礼交给他的事情，另外一方面……是为了弄清楚当年郑翩跹不告而别的真相。 晚上，周义和纽約这边的几个大学同学聚了一场，华人圈里，郑凛叙是非常有名的人物，但打听了一圈，都没有多少收获。 周义将车停在酒店的地库，正要下车，忽然透过车窗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郑翩跹。 对面的车位上停了一辆特斯拉，她是从副驾下来的。 周义眉心一跳，马上打开车门要下去找她。 然而，在他打开车门的瞬间，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郑翩跹马上走到他面前，两条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去吻他的下巴。 接着，那个男人便很熟练地托着她臀将她抱了起来，郑翩跹双腿也攀上了他的腰，两人就这么抱着，嘴对嘴吻在了一起。 周义下车的动作就此停住，他透过车窗看着那对擦枪走火的男女，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空白一片。 这样的郑翩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过了几分钟，吻得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分开了，那个男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着郑翩跹走向了电梯。 很显然，是要回房间。 在地库都如此干柴烈火的两个人，回到房间之后会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周义咬紧牙关，看着那对远去的背影，迈腿下了车，用力地砸上车门，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但到底是距离有差距，他走近的时候，郑翩跹跟那个男人已经进电梯了。 周义站在电梯前，看着它停在了十三层，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几乎要捏碎。 他当然知道郑翩跹跟他分开的这几年不可能一直单身，之前听见她差点跟齐贺臻结婚的消息时，他就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后来在那不勒斯的餐厅看到那张合影，也算是给了他“眼见为实”的感觉。 周义原本以为自己对这种事情是欣然接受的，可是刚刚那一幕，一度冲击得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当初那个在人前和他搂搂抱抱都会不自然的矜持大小姐，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男人，才变成了刚刚那样子？ 还有，她和那个男人的之间的动作，很默契。 凭周义的经验来判断，这两个人应该已经睡过无数次了。 是她的新男友么？ 都跟到纽約来了，这是要结婚？ —— 理智告诉周义，没必要去深究这些问题，毕竟他和郑翩跹早就结束了，这些年他也没少交女朋友。 可是，刚刚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越想，就越上头。 最后，周义坐电梯到了十三层。 走出电梯，面对长长的走廊，他再次收紧了拳头。 这么多房间，他就算想找，也根本找不到。 那个男人直接带着郑翩跹上了楼，说明他应该是已经办理过入住了，那么登记的信息就是他的，可周义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资料。 想到这里，周义胸口的那股烦躁感更甚。 活了三十年，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前女友发这种疯。 周义的情绪控制能力一向很好，“吃醋”这种行为几乎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他早就习惯了在感情里掌握主动权，绝大部分时候，都只有他让别人吃醋的份儿。 周义独自在走廊站了快半个小时。 大半夜的，走廊上没人，他这样单独站着，配上这个表情，着实有些诡异。 上来送东西的两个服务生，被站在走廊的周义吓了一跳。 “先生，请问您需要提供什么帮助吗？” 周义听见服务生的声音，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了一句“谢谢”，便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四周太安静，他听见其中一个服务生说：“1311要了一套杜蕾斯，很急，我先送。” 周义的脚步马上停住。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露台，换了个方向，朝那边走了过去。 十分钟后，十三层的走廊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周义从露台走出来，表情紧绷，径直朝着1311房间走了过去。 其实，紧紧凭借服务生的那句话，他根本无法就此判断出郑翩跹和那个男人在1311，毕竟一个楼层住了这么多人，一定是有很多对情侣的。 可周义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心，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求证。 很快，周义停在了1311门口。 酒店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他停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周义往门前靠近了一些，附耳上去。 不到半分钟，门板忽然被撞了一下，“咚”一声，直击他的耳膜。 周义马上就能猜到里面在做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往后退，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再用力一点。” 周义的手猛地抓上了把手，目光阴沉，额头的血管瞬间爆起。 化成灰他也分辨得出。 郑翩跹的声音。 从前她对他喊得最多的就是“轻一点”这种求饶的话。 现在对着另外一个男人，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地毯都湿了。”这次，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完这话时候，声音渐行渐远，一分钟不到，周义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门把，指关节发白，呼吸沉重，眼眶不知不觉已经红了。 嫉妒，愤怒，不甘，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交织着，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去踹门。 还好，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忍住了。 周义松开门把，转身便走。 回到房间之后，他一脚踹上门，拿出手机。 第787回 跟 通完电话，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了，但周义的情绪仍然没能平静下来，耳边不断萦绕着刚刚听到的那两句话和动静。 他经历得事情多了，特别是在男女关系这方面，更是经验丰富。 但刚刚那样的情况，是第一次——大约是因为，他之前分手的女朋友，大部分都不再联系了，他也不会去在意她们后续是否恋爱，又有怎样的表现。 郑翩跹应该是这些“前任”里，最特别的一个。 当初没有提分手、不告而别、背着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又让他的女儿喊别人“爸爸”，如今又被他看到了这一幕。 郑翩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不会有人比周义知道得更清楚，他根本无法去想，她究竟是经历了多少男人，才变成了今天这样子，而这期间，他们竟然连一句正式的“分手”都没有提过。 还有郑凛叙——他不是很喜欢管着郑翩跹么，当初几乎天天查岗，如今郑翩跹跟别人好，他倒是不管了。 周义知道，郑翩跹当初既然选择不告而别，一定也有他的原因在其中，她的种种行为和言语，都看得出来，她非常地没有安全感。 周义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指责郑翩跹什么，甚至，他都没有立场去嫉妒。 可是那股感觉上来，怎么都把控不住了，他一定要去跟她当面问个清楚。 周义坐在沙发上，久久平复不下来，最后便起身去了浴室冲澡，可即便是十几度的冷水澡，都无法让他冷静，闭上眼睛冲头发的时候，脑子里竟然浮现起了画面。首发 —— 郑翩跹在后半夜的时候，酒意消退了一大半，人也清醒了。 秦烈看到她的眼神后，就晓得她酒劲过去了，“送你回去么？” 郑翩跹摇摇头，“今晚就不回去了。” 秦烈：“好，那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他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刚刚问她要不要回去，也是考虑她家里的情况。 秦烈为郑翩跹盖好被子，抬起手给她整理头发，“晚安。” 秦烈在郑翩跹身边躺了下来，刚挨着床，郑翩跹便翻身靠到了他怀里，像是在寻求依靠。 秦烈很自然地将她搂住，“冷么？” 郑翩跹摇摇头，她闭上眼睛，说：“我这几天都在考虑，应该怎么跟三三解释她认为的爸爸，其实是她的舅舅。” “我怕她不能接受。”虽然三三真的是个很乐观的孩子，但这种真相对于她来说还是太“沉重”了，等于是把她之前五年建立起来的家庭认知都摧毁了。 秦烈拍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沉吟片刻后，问她：“那么你觉得，三三不能接受的点是什么？” 郑翩跹沉默了。 她好像只考虑到了她会接受这个层面，具体的点没有去想。 秦烈：“我猜测，她不能接受的，是失去这个她前些年一直叫‘爸爸’的人。” “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换一种表达方式，让她知道，她认为的爸爸，未来还是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像以前一样跟她相处，他们也是真的有血缘关系，除了换个称呼之外，没有其它变化。”秦烈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且有理有据，“虽然没有和三三相处过，但从上次见面能看出来，她是个开朗聪明的孩子，要相信她。” 秦烈的一番话，让郑翩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紧绷着的肌肉都放松了许多。 除却家人之外，她还是第一次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体会到这种“安心”的感觉。 “秦烈，”她低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幸运。” 秦烈听到郑翩跹这句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他跟郑翩跹前后认识有四年多了，她是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 当初他们谈了半年恋爱，郑翩跹都没有对他有过这种情感的表达，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彻底地打开自己，秦烈对此也能够理解。 后来他们又进入了那段开放式关系，郑翩跹对他主动了许多，也会时不时地和他分享一些生活琐事，他能够觉察到她在一点点卸下包袱。 再到现在，她亲口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秦烈开心的点，不仅仅是因为他得到了她的情感反馈，更多的是欣慰，她终于找回了自己。 “我也很幸运。”秦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抱着你睡，晚安。” 郑翩跹后来就是在秦烈怀里睡过去的，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整个人都很松弛。 秦烈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轻轻拢了拢被子。 —— 第二天早晨，郑翩跹和秦烈起床之后，便一起去了酒店的餐厅吃早饭。 秦烈和郑翩跹相识多年，对于她的口味喜好已经了如指掌，不需要郑翩跹动手，他已经选了符合她口味的早餐过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餐时，郑翩跹接到了三三的电话。 她昨天晚上没回去，三三是来问这个事儿的，从电话里听，她貌似有些不太开心。 郑翩跹本身就不会哄人，此前三三并没有跟她闹过别扭，听见她这样，她有点不知所措。 只好问她：“三三，我做点什么你的心情才会好起来呢？” “唔……珠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甜食。”三三的语气一下子就明快，完全没有刚刚别扭生气的状态了，“妈妈，你可以用五个甜甜圈来换我的原谅哦~” 到这里，郑翩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她套路了。 “五个太多了，”她和三三商量着来，“给你买这么多，你爸爸要不开心的……买三个行不行？” 三三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好耶！那我等你哦妈妈！” 秦烈没怎么听见三三说了什么，但郑翩跹的话听得很清楚，“要去买什么？” 郑翩跹放下手机，“甜甜圈。” 秦烈：“我陪你去么？今天我没其他安排。” 郑翩跹答应了，她看了一眼时间：“得快点去，那家店排队太厉害了。” —— 酒店餐厅的角落里，周义看着郑翩跹和秦烈吃完饭起身，也跟在他们身后，乘另外一边的电梯下了楼。 他们的车就停在他的车位对面，周义绕到后面上了车，等那辆车发动之后，再次踩油门跟上去。 他自嘲地笑了。 这种无聊的事，真是第一次做。 第788回 进去坐一下再走吧 虽然自知无聊，但周义仍然欲罢不能地跟着他们，过了约莫十几分钟的样子，那辆特斯拉停在了一家甜甜圈咖啡店门口。 接着，车上的郑翩跹和那个那人一起走了下来，两人还在交谈，说的什么他听不清。 距离太近，周义不好下车跟着，只能坐在车里往外看。 但就算是这样，周义仍然能感觉到，郑翩跹在那个男人面前是很轻松的，两个人有说有笑，所有的动作都默契又自然。 他再次肯定，他们一定认识很久了。 今天白天，光线充足，周义也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长相，特别是鼻梁上的那副金丝边眼镜，很眼熟——那不勒斯餐厅里留的那张合影，上面的男人也戴眼镜。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在一起起码三年了。 比曾经跟他那一段，要久得多。 想到这里，周义死死地握住方向盘，上下牙不自觉地咬在了一起。 这家店排队的人有些多，郑翩跹和那个男人在里面待了得有一刻钟的时间，最后出来的时候，郑翩跹手里拎了一个纸袋子，那个男人贴心地替她开了车门。 然后，车子再次启动。 周义红着眼睛踩下油门，继续跟上去。 —— 郑翩跹是被秦烈开车送回来的。 秦烈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前，下车之后，走到郑翩跹面前，打算和她道别离开。 但，他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了郑翩跹的邀请：“进去坐一下再走吧。” 秦烈的眼神有些惊讶。 以前，郑翩跹是不喜欢他参与她的生活的，更不会主动邀请他，这样的行为代表的意义，秦烈非常清楚。 即便是他这样沉稳内敛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确定么？” 郑翩跹“嗯”了一声。 接着，两人便一起走进了别墅大门。 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还停了另外一辆车。 郑翩跹带着秦烈进来的时候，三三刚好在客厅和郑凛叙拼乐高。 看到郑翩跹，三三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妈妈，你终于回来啦！” 郑翩跹摸了一下三三的脑袋，将手里的甜甜圈交给她。 三三接过来的时候，眼睛发光，那样子十分可爱，秦烈看后都笑了。 三三之前见过秦烈，虽然看到甜甜圈很兴奋，但还是很有礼貌地主动和秦烈打了招呼：“秦叔叔你好，欢迎你来我家玩哦。” 秦烈笑着回答她：“谢谢三三小朋友。” 这时，郑凛叙也站了起来，往两人面前走了几步，对秦烈点点头，“欢迎。” 昨晚郑翩跹没回来，今天带秦烈一起到家，郑凛叙大概就懂她的意思了。 其实，郑凛叙对秦烈的印象很不错，他也非常清楚，这些年，他帮了郑翩跹很多——如果郑翩跹忽然想明白了，想要和他结婚稳定下来，郑凛叙一定会无条件支持。 郑凛叙邀请秦烈坐了下来，让家里的阿姨准备了水和水果过来。 三三则是抱着甜甜圈盒子，拿着小叉子开始准备享用。 郑凛叙看到盒子里的三个大甜甜圈，眉头皱得很紧。 他转头看郑翩跹：“怎么买这么多？” 郑翩跹只好解释：“我昨晚没回来，她有点闹别扭，一开始要五个的，三个已经是让步妥协的结果了。” 郑凛叙看了一眼往嘴里塞甜甜圈的三三，觉得郑翩跹还是太单纯了：“她一开始就只想要三个。” 郑翩跹：“……” 郑凛叙：“鬼精得很，一开始说要五个，退一步也能有三个，如果直接说要三个，最后可能只有一个了。” 郑翩跹惊讶不已，转头去看三三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嘿嘿笑，一副被看穿了的样子。 虽然郑翩跹一直都知道三三很聪明，但到这种程度，着实是令人惊讶——她才五岁，哪里来的这么多想法啊？ 连秦烈都被逗笑了，跟着感叹了一句：“三三真是比同龄人聪明了很多，长大一定大有可为。” 郑翩跹觉得，三三除了长相之外，好像没有哪里跟她特别像的，这谈判的策略和手段，应该是平时跟郑凛叙和郑玥宓斗智斗勇的时候学来的。 三三吃着甜甜圈，也不忘观察郑翩跹的表情，见她许久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便乐呵呵地转移话题，“妈妈，你昨天是和秦叔叔约会了吗？” 郑翩跹点点头，“嗯。” 三三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那秦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吧？” 郑翩跹怔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三却像柯南一样破案：“妈妈，我不会生气啦，秦叔叔来给我当爸爸，我就有两个爸爸啦。” 郑翩跹干笑了两声。 郑凛叙和秦烈也都被三三的话逗乐了，客厅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三三吃完了一个甜甜圈，喝了一口牛奶之后，表情正经了一些，她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三个大人开口：“其实我早就发现啦，我的爸爸妈妈和别人的不一样。” 郑翩跹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眼下忽然被三三摆到台面上，她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抓住了秦烈的小臂。 秦烈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便去拍她的手安抚她。 三三继续说：“别人的妈妈都叫爸爸老公，亲爱的，但妈妈一直叫爸爸哥哥，所以爸爸和妈妈是没有结婚的。” “爸爸不是我的爸爸，是我的舅舅，但妈妈怕我没有爸爸会难过，所以让爸爸当我的爸爸。”她说完了这一段有些拗口的话之后，露出了一个有些骄傲的笑：“我猜得对不对？” 郑翩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三是真的每时每刻都能带给她震惊，她也接触过不少这个年龄的孩子，但没有一个有三三的反应能力和逻辑思维。 三三托着下巴想了一下，“上个学期吧。” 郑凛叙对此倒不意外，他看着三三回答完之后，对她送上了夸赞：“非常聪明。” 三三：“遗传的嘛，妈妈这么聪明我肯定也很棒啊！” 秦烈听着这句话，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郑翩跹，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孩子真的很可爱，现在你不需要胡思乱想了。” 三三看到秦烈和郑翩跹说悄悄话，八卦地问：“秦叔叔，你和妈妈以后会结婚吗？” 第789回 脾气见长 三三的这个问题是出于关心和好奇心，她虽然聪明，但孩子的世界到底是单纯不掺杂任何复杂关系的，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会一下让三个大人都说不出话。 郑凛叙听见之后，便去看郑翩跹的表情。 郑翩跹的眼神有些茫然，很显然是被问得不知所措了。 郑凛叙是有能力化解这场尴尬的，但他刻意等了一会儿，想要看看秦烈的反应。 而秦烈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一阵沉默之后，秦烈笑着问三三：“那要看你的意见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一个问题，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还不会让三三有被忽视的感觉。 经过这么一趟，郑凛叙对秦烈的印象比之前更好了，但要不要和秦烈结婚，决定权还是在郑翩跹的身上得，郑凛叙自知强迫不了她。 —— 秦烈中午没有留下来吃饭，虽然郑凛叙留了他一句，但他知道，郑凛叙那话只是出自礼貌。 以他目前和郑翩跹的关系来说，留在这边吃饭，还是太冒昧了些。 午饭过后没多久，三三就晒着太阳睡着了。 郑凛叙将三三抱去了一楼的客房，出来之后，和郑翩跹一起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她的神态看起来很放松。 郑凛叙坐下来后不久，郑翩跹忽然问他：“哥，你觉得秦烈怎么样？” 郑凛叙：“沉稳，成熟，有责任心，做事也漂亮，很不错。” 郑凛叙看人一向眼光高，也很少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上一个让他这么评价的人，还是齐贺臻。 郑翩跹抱着膝盖，将下巴抵了上去，许久没有接话。 郑凛叙看着她的侧脸，问：“跟他在一起，你感觉怎么样？” “很安心。”郑翩跹说，“就像和你和还有二姐在一起一样。” 郑凛叙：“考虑一下么？” 郑翩跹点点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想想吧。” 这个念头，也是昨天晚上被秦烈抱着的时候才萌生的，冲动占据了大部分，但这种决定，不是冲动拍板就能敲定的，如果选择，那他们大概率要一起过完后半生。 这中间涉及到的东西，远比她想象中多。 郑凛叙拍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三三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我可以一直带着她。” 提到三三，郑翩跹再次低下了头，她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母亲。 三三的优秀和聪明，并不能让她内心的自责感减少，反而更加激发了她的反思。 “不用的，哥。”郑翩跹经过一段沉默之后，才开口：“我以后都不会再要孩子了。” 郑凛叙沉吟几秒后，朝她点了点头。 他相信，她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要面对的问题了。 如果秦烈不能接受她不要孩子，她就会打消和秦烈结婚安定的想法。 郑凛叙觉得这个想法没有错，如果秦烈本身就想要孩子，但为了和郑翩跹结婚短暂妥协，婚后再因为这件事情吵得一地鸡毛，还不如直接不开始。 而且，他作为一个人，想要结婚生子，也是很正常的思维。 郑凛叙不主张“为爱牺牲”，特别是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一旦有一方牺牲，最后一定是双方都累，而郑翩跹的状况，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 几天没有见过周义了，郑翩跹猜测他应该已经离开纽約了，因此便再次恢复了平时的节奏，接送三三上下学。 到了换季的时候，最近气温升高不少，三三个子长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经没法穿了。 于是，这天上午，将三三送到学校之后，郑翩跹便让司机和保镖将她送去了购物中心。 三三这么大了，郑翩跹还是第一次亲自给她选衣服。 她逛街逛得很慢，保镖十分耐心地跟着她，跟了四五个小时。 郑翩跹从专柜出来，将手里的购物袋交给保镖，“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两个保镖点点头，去洗手间确实不方便跟着，容易被当成不法分子。 郑翩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洗手池前低着头洗手的时候，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商场的洗手间里有人，这很正常，起初她并未在意。 直到她抬起手来准备擦手的时候，从镜面里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郑翩跹的呼吸瞬间顿住，她连手都来不及擦，转身就要走。 面前的男人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强行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药。 药刚吞下去紧紧一两分钟，郑翩跹便失去了意识。 周义看着怀里渐渐平息挣扎的女人，一把将她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流星地从一侧的安全通道走出了商场。 —— 郑翩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人是躺着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这里应该是一栋复式楼或者是别墅，客厅空间很大，她此时正躺在沙发上。 “醒了？”郑翩跹正观察环境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 她神经瞬间紧绷，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跑什么。”周义迈步走到郑翩跹面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将她按回到沙发里，俯首看着她的脸，“这么多年不见，不想我么？大小姐。” 时隔六年多，他的声音和态度和之前如出一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郑翩跹做不到这样。 现在看到他，她只觉得恶心，冷不丁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疑神疑鬼的模样，脸色发白。 “滚。”郑翩跹一把拍开他的手，言辞间都是厌恶。 周义感受到她的排斥之后，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有发脾气，而是转身去了餐厅的方向。 郑翩跹不知道周义葫芦里卖什么药，她也懒得去想，趁他转身，郑翩跹马上起身走到门前。 她想要借这个时间离开，但发现门把根本拧不动。 郑翩跹不死心，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拧，门依然岿然不动。 她烦躁不已，抬起脚在门上狠狠踹了一下。 “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啊。”刚踹完门，就听见了周义的声音。 郑翩跹回过头的时候，周义刚好将一盘洗好的车厘子放到了茶几上。 他走到她面前，“踢累了吧，走，吃点儿水果，休息一下。” 第790回 没有分手 看着周义，郑翩跹哪里能提得起胃口吃东西？特别是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模样，更是令人火大，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他怎么还好意思用之前的那一套在她身上？ 最初，郑翩跹的确因为周义的温柔体贴心动过，他对她的照顾几乎事无巨细，吃东西从来都是送到嘴边的。 被这样对待，人难免会生出幻想来。 可现，她已经彻底醒来了，再看到他这样，只觉得可笑至极。 郑翩跹面色苍白，但表情很冷，她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挣扎，然而绝对力量的差距，还是让她成为了那个输家。 郑翩跹再次被周义按到了沙发里，接着，他坐在她身边，从盘子里拿了车子里送到她嘴边：“尝尝，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郑翩跹闭着嘴不动，也不理他，算是无声的反抗。 周义看出了她的意思，却也不生气，笑着劝她；“刚才给你吃的药会造成轻微脱水，吃点儿吧，怕你身体吃不消。” 说着，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车厘子送到了她嘴里。 郑翩跹的确感觉到了不舒服，口干舌燥，而且还有点轻微的低血糖，不得不说，吃完这颗车厘子之后，情况好转很多。 郑翩跹准备吐核的时候，周义再次将手伸到了她的嘴边，“吐我手里吧，宝贝。”首发 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称呼，郑翩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恶寒不已。 郑翩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之后，便用力地去掐掌心，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平复下来——她深知，这种情况下，她表现出来的反应越大，周义就会越兴奋。 因为，反应大，等于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她还在意。 郑翩跹这些年来情绪控制力还算不错，有意识控制过后，她的心率都放缓了许多。 郑翩跹后来照旧不和周义说话，就这么被他喂着吃了好多车厘子。 可能是因为她的表现渐渐平静，让周义感觉到了无聊，几分钟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周义抽出湿巾擦了擦手，视线盯着郑翩跹的嘴唇和脖子，笑着问：“宝贝，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么？” 郑翩跹：“我哥的人很快就会来找我。” 她不愿意跟周义多一句废话，闹这么难看，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旧可以叙的。 她的态度冷硬，泾渭分明，连对待陌生人时基本的体面和礼貌都没有——周义看着她这样子，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她在那个男人面前开朗鲜活的模样。 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有说有笑，在他面前就浑身是刺。 周义不可避免地涌起了一股烦躁感，这烦躁大多来自于嫉妒。 他一把逼近郑翩跹，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还没有分手。” 周义这话一出，郑翩跹的脸色更冷了，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击：“哦，所以呢，你是想说，你这几年交的女朋友都是劈腿？” 周义掐住她的下巴，“那你的男朋友们呢？” 郑翩跹因为周义的这个问题沉默了下来，她的表情虽然不算夸张，但明显是在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义并没有替她解惑，而是继续问她：“这几年，找了几个，嗯？” 郑翩跹：“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 周义被气笑了，“是轮不到我来管，郑凛叙呢？当初你跟我谈个恋爱，他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怎么，到别人就不管了？” 周义愤怒的模样，落在郑翩跹眼底，与其说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生气，不如说是因为因为郑凛叙的“区别对待”不忿。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其实并没有兴趣早知道，他只看到了郑凛叙对他的防备，和对她其他“男朋友”的纵容。 郑翩跹不知道周义是怎么晓得她身边有其他男人的，也没兴趣去深究，更没想过隐瞒他。 所以，面对她的愤怒，郑翩跹选择了沉默。 显然，她的沉默，让周义更加生气了。 看到周义眼底压不下去的火焰时，郑翩跹反而更冷静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他们角色对调了——曾经，她也因为他和荣悦的事情崩溃过无数次，一边崩溃，还要一边迫使自己冷静一点和他判断，只为不被他当做“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的人。 可那终归只是表面的平静而已。 周义那个时候什么都懂，他也知道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平息她的情绪，可他就是不肯说，只是用那些不痛不痒的话哄着她，心和灵魂却是冷眼旁观的。 而此刻的郑翩跹，连无关痛痒的话都没有，就这么静静欣赏着他的崩溃。 周义意识到郑翩跹的冷眼旁观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郑翩跹将视线挪到旁边，不回答。 真是讽刺，她第一次见周义情绪起伏这么大，竟然是分开这么多年之后。 冷暴力果然是最能激怒人的方式。 周义看出了郑翩跹有意为之，冷笑了一声，直接动手将她从沙发上扛了起来。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郑翩跹下意识叫了一声，“你放开我！” 周义：“现在知道说话了？我以为你要一直装哑巴呢，大小姐。”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其讽刺。 郑翩跹：“因为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是么？”他再次笑了出来，一巴掌拍上了她的屁股，“但我倒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比如……我们的孩子，嗯？” 郑翩跹的身体瞬间僵住。 周义将她扛在肩膀上，这个反应感受得十分真切。 他轻笑起来，此时，人已经走上了楼梯，朝卧室的方向大步流星踏去。 开门的瞬间，周义笑着问：“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么？” 门被打开，郑翩跹被他抱进来，他一个大力将她扔到了床上，没等她起身，周义便凑近压住了她。 周义用一条腿压住了郑翩跹的膝盖，手指摸上她的脸，“既然宝贝这么好奇，我来告诉你，怎么样？” “其实……我只是猜测而已。”他笑得温柔，“不过，你刚刚的反应已经给我答案了，我们连dna坚定这个流程都省掉了。” 啪。 他话音刚落，郑翩跹扬手在他脸上扇了一耳光。 第791回 她不需要 郑翩跹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自出生就接受着优质的教育，父母在世时，更是有意将她往世家小姐的方向培养，更何况，以她的背景，即便真的和谁有过节，也不必亲自动手。 如果不是周义，郑翩跹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打人，而且还这么用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耳光下去，她的掌心已经麻了，想必周义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义的脸被她扇得偏到了一边，等他转过头的时候，郑翩跹注意到，他的嘴角破了皮。 应该是刚才牙齿磕到了。 周义抬起手来，指腹蹭了蹭刚刚被郑翩跹打到的地方，随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力气挺大。” 郑翩跹：“离我远点，不然我力气更大。” 周义啧了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次按住她的肩膀贴了上来，“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叛逆，要不要试试？” 郑翩跹冷冷地看着他。 周义这种人，就很好地应证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只要她还要在意脸皮，就永远不能在跟他的对垒中占据上风。 “我可以和你谈。”郑翩跹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切换到了谈判模式，“前提是你先放开我。” 周义看郑翩跹这么快便转变了态度，嘴角的笑又浓了几分。 六年多不见，郑翩跹真的处处都能给他惊喜——以前的她虽然也冷静，但对面他的时候不会这么快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郑翩跹不爱他了。 周义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当他此时此刻真正亲眼见证的时候，又很不痛快。 但经过短暂权衡之后，周义还是松开了郑翩跹。 周义从床上起身，坐到了沙发上，手指再次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郑翩跹起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衣服。 周义坐在对面看着她，等她停下动作之后才问：“我之前每次都做了措施，孩子是意外怀孕？” 在周义看来，只有做了措施之后依然中招的，才能被称作“意外怀孕”，那些根本没做措施，中招之后叫嚣意外的，只会被他当做笑话。 郑翩跹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并没有给他解释具体的原因。 周义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你为什么留下她？” 问完之后，他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有歧义，于是跟在后面补了一句：“不是怪你留下她，只是好奇原因而已，这不是你的风格。” 虽然迄今为止都没弄明白郑翩跹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但以她的性格，已经决定结束的前提下，绝对不会留下孩子的。 “查出来的时候打不掉了。”郑翩跹的回答很简单。 周义：“查出来的时候多大了？” 郑翩跹：“十四周。” 那也就是三个多月。 这个时间，听得周义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追问：“你三个多月没来月经，没注意到么？” 郑翩跹答非所问：“我没有妊娠反应。” 这段对话之后，周义那边沉默了快五分钟。 后来，他还是沉不住气了，开口问她：“当年你为什么走？” 这问题在他心里存在了六年多，特别是在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想要知道答案的冲动愈演愈烈。 郑翩跹直接无视这个问题，“孩子的抚养权在我哥手里，她的存在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周义笑了：“所以，你给她改年龄和出生日期，让她喊她舅舅‘爸爸’，就是为了不让她影响到我的生活？” 郑翩跹沉默，她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周义：“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要她？” 郑翩跹：“是我不想要。” 她说得很直接：“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我不会让她出生。” 虽然三三很可爱，但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刚怀孕的时候，她的第一选择还是手术。 “好，你够狠。”周义给郑翩跹比了个大拇指，声音含笑，却带着浓浓的讽刺，“我现在觉得，我以前应该从来没了解过你。” 郑翩跹这次直接不回答了。 周义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说：“既然是我的孩子，我就有义务照顾她。” 郑翩跹马上提高了警惕，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周义：“让我女儿叫我爸爸，这应该是很正常的需求吧？” “她今年五岁了，应该对父母和夫妻关系有概念了吧，我很好奇你和郑凛叙是怎么跟她解释你们的关系的，还是说……”他停下来，微微挑眉：“你们平时在她面前扮演夫妻？” 郑翩跹：“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情况。” 周义：“哦，那么请问，你们是怎么跟她形容我这个父亲的？” “她不需要。”郑翩跹很残忍地道出了这个事实。 并不是只有“父母陪在身边”成长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只要给孩子足够的关心和爱护，即便角色失位，孩子仍然能成长为优秀的人。 其实周义内心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亲口说的，还是你想当然地认为她不需要？”他不甘心地反问。 郑翩跹：“如果你想听她亲口说也可以。” 对于三三，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周义被郑翩跹这句话弄得没了脾气：“听你这个意思，以后也不打算让我见她。” 郑翩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的默认，再次让周义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里，更多的是无力和无奈。 周义正要继续跟她谈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郑翩跹也听见这个声音了。 她原本冷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类似于“欣喜”的情绪。 因为有人来救她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郑翩跹起身想要往楼下走，却被周义堵在了门前：“我没说让你下去吧？” 郑翩跹：“我哥来了。” 周义：“那又怎么样？” 他笑着拍拍她的脸，“你不会觉得我怕他吧？” 随着话音落下，郑翩跹被他推回到了房间，他动作利落地将门从外面反锁上，任凭她怎么拧门把都没有反应。 —— 周义下楼时，郑凛叙已经带着人在客厅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郑凛叙周身的杀意更浓，“你不想活了。” 周义却只是笑，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郑凛叙面前，“不愧是郑总，效率真高。” 第792回 抚养权 郑凛叙从前就看周义嬉皮笑脸的样子不顺眼，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更是对他无法容忍：“你还想不想在纽約继续待着？” 周义笑意更甚：“应该是我问郑总，还想不想查那颗肾背后的故事。” 说话期间，周义始终没有忘记去观察郑凛叙的表情。 果然，听见“那颗肾”这个关键词时，郑凛叙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表情里多了几分质疑。 周义见状，便继续：“走吧，郑总，我们好好聊聊正事儿。” 郑凛叙站在原地不动，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是为什么来的：“人在哪里。” 周义不疾不徐地说：“郑总倒是不用这么担心，她是我孩子的妈妈，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郑凛叙沉默着，没有回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周义朝郑凛叙微微挑眉：“郑总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知道了吧？” 郑凛叙答非所问：“翩跹留下孩子的决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和她姐怕引产伤到她的身体才会有这个选择，三三的抚养权也轮不到你。” 郑凛叙不意外周义知道三三的身份，那天在餐厅碰面，周义专程走上来跟三三说话的时候，郑凛叙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郑凛叙倒是不知道周义查过三三年龄这个事儿，单纯只是因为三三和周义长得太像了。 周义脑袋瓜子那么精明的人，必定是看一眼就猜到来龙去脉了。 周义听见这似曾相识的话，笑了：“不愧是好兄妹，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那么，孩子知道自己差点被你们弄死么？” 郑凛叙从周义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愠怒和嘲讽，还有不忿，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郑凛叙周身的气场顿时又冷了几分，耐心基本上也被耗光了，“你放不放人？别等我动手。” 周义答非所问：“郑总，先上楼聊聊正事儿吧，聊完了我会放她跟你回去的。” 郑凛叙对周义嘴里说出来的话没什么信任度，照旧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直到周义又做了几句承诺，郑凛叙才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进入书房后，周义神情也严肃了不少，将周礼那边整合好的重要证据和线索，一一跟郑凛叙聊了一遍。 因为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两人之间也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义虽然平时喜欢开玩笑，但聊起来正事时，还是十分严肃的。 聊了快半个小时，周义代替周礼提出了想要和郑凛叙一起调查的提议，郑凛叙经过权衡之后，同意了这个提议，这场谈判算是结束了。 聊完，郑凛叙便要转身走人。 周义叫住了他，笑着说：“郑总，给我女儿当了这么久的爸爸，也该让她见见我这个亲爸了吧。” 郑凛叙没有回应他的话，但周义从他的沉默中完全能读出答案。 郑凛叙不想让他参与孩子的生活，甚至都不想让他们父女见面。 周义正准备继续说的时候，郑凛叙朝他开口：“没有这个必要。” 这句话直接让周义笑出了声，“没有必要？我这个亲爸想见孩子都没必要，那郑总觉得什么才是有必要的？” 郑凛叙受不了他这种理直气壮的口吻：“你为她做过什么？” 周义：“问得好。” 他拍了拍手，“郑总当初一声不吭把人带走，音信全无，她怀孕的消息你们有跟我说过么，孩子五岁了，我才知道我当爹了，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我能做什么？” 虽然周义在极力克制了，但提到郑翩跹的不告而别时，他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特别是在亲眼目睹了郑翩跹和另外一个男人亲热的画面的之后。 郑凛叙冷冷地睨了周义一眼，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了，也完全没有心思跟他沟通当年的事情，像周义这种人，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做错的。 郑翩跹好不容易才从那件事情里走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再给周义继续扰乱她生活的机会了。 “翩跹人在哪里？”郑凛叙说，“我答应了你合作，不代表你以后可以骚扰她，离她远点。” 周义：“郑总是不是忘记了，我和她当年可没有正式聊过分手。” 他似笑非笑地提醒了一句，倒是没有再继续刁难，主动走上前，打开书房的门，带着郑凛叙去主卧那边，拧钥匙开了门。 主卧的门一打开，郑翩跹便走了出来。 她几乎没有看过周义一眼，直接的越过他，来到了郑凛叙身边，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哥。” “没事了。”郑凛叙拍了一下郑翩跹的手背。 他的目光在郑翩跹身上逡巡一周，大概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没有什么事情之后，才说：“走吧，我带你回去。” 郑翩跹点点头，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 郑凛叙这句话之后，兄妹两人便往楼梯的方向走，周义就这么跟在了他们身后，跟了一路。 然而，直到他们一起走出别墅大门，郑翩跹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别墅的门关上之后，周义独自站在原地，凝着那扇门看了很久，思绪有些恍惚，脑海中接连不断地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 曾经的郑翩跹，即便是和他短暂道别时，都是一步三回头的，每个动作和眼神里都是不舍。 但是现在，连回头的一眼都没有。 曾经他享受过的待遇，大概都给她身边的另外一个男人了。 一想到这里，周义更加迫切地想要查到那个男人的资料了。 上次他试图找人查过，但因为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根本就是大海捞针，想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所以，他得先弄一张那男人的照片，或者是查到他的名字。 —— 郑翩跹上车之后，脸色是惨白惨白的。 郑凛叙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车子行驶了一段之后，郑凛叙才开口对她说：“没事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郑翩跹点了点头。 郑凛叙：“他欺负你了？” 郑翩跹摇头，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三三的身份了。” 郑凛叙：“他知道也没用，三三的抚养权在我这里，他永远争不过我们，这些事都交给我。” 他从未担忧过三三的抚养权问题，只是怕她看到周义，再被拽入抑郁的状态里。 第793回 这么巧 郑翩跹听见郑凛叙的这句话之后，略微松了一口气，面色也好转了不少。 郑凛叙凝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见到他，情绪怎么样？” 郑凛叙的问题有些避重就轻，但郑翩跹依旧能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郑凛叙：“承光的事情，周家也在查，周义他弟弟手里握了不少线索，刚刚我跟周义聊了几句这件事情。” 郑凛叙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很有必要让郑翩跹知道的，“两边分散调查会降低效率，所以我答应了周义合作调查的提议。” 郑翩跹下意识地攥住了裙边，她很清楚郑凛叙和周义合作一定是经过反复权衡之后的决定，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但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周义今天的表现，明显是因为她当年“甩掉他”的行为而生气。 郑翩跹沉默片刻后，问郑凛叙：“他是不是问你了？” 郑凛叙：“有些事情，他不配知道。” 郑翩跹也是这么想的。 郑凛叙：“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也没必要浪费口舌说给他听，就算说了，他也不觉得自己错。” 郑翩跹垂下了头，她的想法也是这样。 既然已经结束了，就没有必要再回头去纠结当初的事情，谁对谁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现在只想好好地陪伴三三，波澜不惊地过自己的生活。 “不用想他了。”郑凛叙拍了一下郑翩跹的肩膀，“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有点忙，有什么事情你找阿九办，也可以带三三和秦烈玩一玩，我看她也挺喜欢秦烈的。” —— 周义和郑翩跹的这次见面基本上没有多少收获。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后面的几天的安排——周义照旧每天都跟着郑翩跹。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郑凛叙安排在郑翩跹身边的保镖又多了几个，周义只能远距离地跟着，更不可能上去和她说话。 郑翩跹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三三的学校门前接她放学，摸清楚这个规律之后，周义便会在固定时间等在学校附近。 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周义今天并没有看到跟在郑翩跹身后的那些保镖，而且，郑翩跹是从副驾下来的。 周义定睛朝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只见郑翩跹下车后，驾驶坐上也下来了一个男人。 金丝眼镜，一身西装，周义马上就认出了他。 周义顿时握紧了拳头，紧紧咬住牙。 那个男人走到了郑翩跹身边，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郑翩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往校园里面走。 周义很多年没有这种脑袋发热的感觉了，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忍住了跟上去的冲动。 他就这么盯着那两道背影，一直到两人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周义不断地深呼吸，试图依靠着这样的行为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惜收效甚微。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第几次和郑翩跹一起来接孩子的了，但从上次郑翩跹把他带回家里的举动来看，孩子一定是见过那个男人的，郑凛叙也一定是接受他的。 周义站在原地十几分钟之后，就看到了郑翩跹和那个男人牵着三三走了出来。 三三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只手拉着郑翩跹，另外一只手拉着那个男人，她走路蹦蹦跳跳的，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愉悦和兴奋。 他女儿好像很喜欢那个男人。 不知情的人看了这画面，只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三口。 —— 和秦烈一起来接三三，是郑翩跹提出来的。 秦烈周五上午忙完工作便提前放假了，约了郑翩跹一起吃午饭，当时郑翩跹家里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她便邀请秦烈到家里吃了。 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出去转了转，郑翩跹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问秦烈要不要和她一起去学校接孩子，秦烈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因为郑翩跹和秦烈是单独“约会”，郑凛叙安排的保镖也就没有跟着他们——毕竟，保镖是用来防周义的，秦烈在的时候，就显得多余了。 三三之前见过秦烈几次了，而且她已经很聪明地猜到了秦烈和郑翩跹的关系，对于妈妈的男朋友，她自然也要拿出一百分的热情来。 更何况，秦烈不仅长得帅，还是上次帮她吃到甜甜圈的“功臣”。 根本不需要郑翩跹提醒，三三一看到秦烈便笑眯眯甜丝丝地喊起了“秦叔叔”，上去跟他进行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还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秦烈被三三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笑了，提出了晚上带她出去吃饭，这下三三更开心了，牵着秦烈的手舍不得放。 郑翩跹看着三三和秦烈聊得火热的状态，无奈地笑了起来。 虽然早就习惯了三三开朗、擅长交际的性子，但还是会时不时地发出感慨和疑惑——她这样的性子，竟然生得出这样的孩子。 三三的性格，和郑家人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或许是周义的基因太强大了吧——基因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虽然三三从来没有和周义生活过，但她社交时那个轻车熟路的样子，可以说是和周义如出一辙。 三三说她想吃烧卖，于是郑翩跹和秦烈选了一家中餐厅。 这家店三三之前就来过，小朋友记性好得很，点起餐来轻车熟路，一个人要了烧卖、奶黄包还有蛋挞。 郑翩跹原先是想阻止的，但看到三三笑得那么开心，也不忍心泼她冷水了。 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候，三三再次跟秦烈聊了起来：“秦叔叔，你以后还和妈妈一起去学校接我嘛？” 秦烈：“工作不忙的话，一定会的。” 三三“嘿嘿”一笑，“那下次我们去吃甜甜圈吧。” 秦烈：“好。” 郑翩跹无奈地拍了一下三三的小手，“你最近吃太多甜食了，不可以再吃了。” 三三狡黠一笑：“下次就不是最近了，对吧秦叔叔？” 秦烈：“……” 三三成功把两个大人逗笑了。 就连一向不怎么笑的郑翩跹，都笑得眼睛弯了。 而就在桌上其乐融融的时候，旁边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桌上三个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这么巧。” 第794回 久仰了，周先生 熟悉的声音和脸同时出现在耳畔和眼前，郑翩跹嘴角的笑几乎是在瞬间消失了，虽然谈不上面色苍白，但也掩不住眼底的排斥。 她并不想看见周义，特别是在气氛这么好的时候。 郑翩跹的排斥和厌恶是写在脸上的，周义看得出，秦烈也看得出。 秦烈和郑翩跹认识好几年了，郑翩跹一直都是个情绪很淡的人，他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种时候，秦烈更是没有理由让她一个人去面对眼前的人。 秦烈露出了笑容，和郑翩跹对视一眼之后，便看向周义，笑着说：“你好，久仰了。” 一句话，便透露了几个关键信息：他知道他的存在，还听过他的“光辉事迹”。 秦烈的态度友好、淡定又平静，但落到周义耳朵里头，却带着浓浓的挑衅，他实在做不到对这个男人友好—— “诶，帅叔叔，你是不是那天芝芝的朋友呀？”最后，是三三的声音把周义从愤怒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周义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看向三三，声音温柔不少：“没错，是我，真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三三没感觉到几个成年人之间微妙的气场，还在点头：“是啊是啊，叔叔你也是来吃饭的吗？” 周义：“是的，你呢？” 三三：“我也是哦。” 和三三对完话，周义的视线挪到了郑翩跹身上，“不介绍一下？” 郑翩跹不回复他。 三三却以为，周义这句话是跟她说的，于是便为他介绍了起来：“这是我妈妈，那是我妈妈的男朋友，秦烈叔叔。” 郑翩跹：“……” 秦烈知道周义那句话是针对他说的，等三三说完后，他也对周义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秦烈。” 说完，还很有礼貌地朝周义伸出了手。 这样的行为很得体，但周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烈，没有和他握手，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即便如此，秦烈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并且礼貌地对周义下了逐客令：“就不耽误你陪朋友的时间了。” 周义直接转身走了。 三三一头雾水，她感觉到那个帅叔叔似乎有些不开心点，但好像他们谁都没招惹过他——可能，成年人是在因为工作烦心吧。 周义走后不到两分钟，服务生就来上菜了，三三一看到吃的，也就忘记了这段小插曲。 秦烈关切地盯着郑翩跹看了一会儿，等郑翩跹抬眼和他对上的时候，用眼神询问了她一句：还好么？ 郑翩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儿。 周义的出现，的确会影响她的情绪，但他的影响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郑翩跹很快便忘记了刚刚的事情，专心陪着三三享受这顿饭。 —— 周义知道秦烈的名字之后，马上就开始动用关系查他的资料—— 他不仅联系了美國这边的朋友，还联系了国内的关系，不管秦烈人在哪里，他是华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知道他的名字之后，很快便能筛出他的基本信息。 过了一个晚上，周义便收到了一大堆秦烈的资料。 他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坐在电脑前看起了邮件。 秦烈，三十二岁，海城人，高中在海城交通大学附中，本科被保送，大三作为学校交换生去了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因为拿到项目专利，顺利留在那边读了研，毕业之后进了abb。 家庭背景和郑翩跹比起来并不算突出，父亲是券商，母亲是个大学老师，典型的中产家庭。 很显然，郑翩跹和他在一起，跟家庭背景没关系，而郑凛叙也不在意秦烈和郑家的家庭差距。 看到秦烈的教育和工作背景以后，周义大概就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了——之前他在苏黎世碰见过郑翩跹一次，当时以为她是和齐贺臻旅行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她应该这些年都在那边。 秦烈这次来纽約，是因为工作调动，出长差，这阶段结束，还是要回苏黎世总部。 那到时候，郑翩跹会不会跟他一起回去？ 周义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研究秦烈的资料，这些调查的内容里，也有关于他感情生活的信息，但篇幅很短，他谈过几段恋爱，都是很正常的过程，分开要么是因为分隔两地，要么就是生活频率不同步。 简而言之，秦烈是个私生活特别干净的人——这一点，没调查之前，周义就猜到了。 如果秦烈花心，郑凛叙是绝对不会放任郑翩跹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周义研究完所有秦烈的资料，都没搞明白，他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郑翩跹这么主动。 周义合上电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起手机屏幕一看，已经一点钟了。 打从早晨起来，还没吃过东西。 周义随便套了一件外套，换了鞋走出了房间，去了酒店楼下的餐厅。 万万没想到，准备入座的时候，竟然在这里看见了秦烈和郑翩跹的身影。 郑翩跹手里拎着包，看起来是专程来找秦烈的，秦烈搭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往里走。 周义冷着脸看了几秒，随后迈步朝二人走去，挡在了他们面前。 郑翩跹和秦烈都没有想到，隔了一个晚上之后，会再见到周义。 频繁出现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他是不是在跟踪他们？ 想到这里，郑翩跹蹙眉。 周义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云淡风轻地说：“我住这家酒店。” 郑翩跹不信。 周义报了一串房间号码。 郑翩跹照旧不说话， 秦烈将郑翩跹往怀里搂了一下，淡定地看着周义，“那是很巧，周先生自便，我和翩跹先去坐了。” 周义敏锐地捕捉到了秦烈口中的“周先生”三个字。 昨天他喊他的时候还没有加姓来着。 周义懒洋洋地整理着领口，“她都怎么跟你说我的？我还挺好奇的。” 秦烈从容应对：“翩跹如何评价的，周先生当年不在意，如今应该更不在意。” 周义眯起眼睛：“什么叫当年不在意？” 他呵了一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怪气。” “他就算阴阳怪气又怎么样？”郑翩跹冷冷地接过周义的话，“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质问，滚开。” 第795回 是不是爱 郑翩跹根本不想和周义浪费半点时间，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拉着秦烈从周义身边绕过离开了，周义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坐在了某张桌子前。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比起自己刚刚的失态，他更不接受的，其实是郑翩跹对他的态度。 多年以前，他追郑翩跹的时候，郑翩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态度也比较冷，但和现在完全不同，她现在对他，不单是冷漠，还有憎恶，并且毫不掩饰。 当年不告而别的人是她，连一个原因都没给他留下就一走了之，这些年又交了这么多男朋友——难道不应该给他一个解释么。 这边，秦烈和郑翩跹坐下来点完菜之后，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温柔地问：“现在好点了么？” 郑翩跹点点头，周义现在对她的影响很有限了，当对一个人没有期待的时候，对方的行为就很难引起自己的情绪波动。 郑翩跹刚刚会生气，是因为周礼言语攻击秦烈——她看不得这种事情。 郑翩跹想了想，对秦烈说：“你以后不用对他那么友好。” 既然周义不识好歹，那秦烈也没有理由非得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看到他当没看见就可以。” 秦烈点点头，“好。” “不用多想，我不在意他对我什么态度，也影响不到我的状态。”他这样和她解释。首发 —— 周义独自坐了个角落的位置，餐厅面积虽然大，但他坐在这里，仍然能够看到远处那桌的两个人，他们交谈的姿态随意又自然，那是漫长岁月培养起来的默契。 周义又想起了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他之前有算过，最短也有三年。 比跟他在一起要长。 而且，郑翩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强硬维护秦烈一样维护过他。 她对他仅有的一次维护，就是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被郑凛叙撞破之后，但那一次，也很短暂，仅仅几句话而已。 周义端起冰水来仰头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后，他用纸巾狠狠抹了一把嘴。 刚刚喝完水，桌上的手机便震了一下，他随手拿起来，微信里是荣悦发来的新消息。 荣悦：【我昨天晚上到纽約了，你在哪里，找你玩。】 周义给荣悦发了个酒店的定位。 荣悦去年年底的时候结婚了，商业联姻，家里给定下来的，办婚礼的时候周义还去了。 荣悦她丈夫人还不错，看着夫妻两个人关系也算挺和谐的。 荣悦结婚之后，周义跟她的联系就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免得给人的婚姻造成什么困扰。 周义把结婚和恋爱分得很清，恋爱时，多交几个异性朋友也什么，但婚后，他和荣悦这种之前谈过恋爱的关系，保不齐别人会说碎话，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恋爱和结婚，对于周义来说是两件事情——婚姻就代表着忠诚，要和过往的花天酒地说再见，要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要有很强的边界感。 周义觉得这些规矩很束缚人，因此他也没想过结婚。 这几年谈过的女朋友里，有一个就是因为荣悦跟他分手的。 那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被父母宠坏了，娇滴滴的，作得很，偏偏周义那阵子就爱这一卦的，也乐意去哄着她，陪着她去做一些平时自己不会做的事情。 后来有一次，这小姑娘想要他陪她一起去看演唱会。 这本身不是什么事儿，周义也找朋友弄到了贵宾席，但好巧不巧的，演唱会那天，刚好是荣悦的生日，而周义早就答应了荣悦，她生日一定到场。 因此，周义便跟小姑娘商量，要不换个地方听演唱会，她要是实在想去，就找个朋友跟她一起去看。 谁知道，小姑娘却跟他闹，非要和他一起，否则就不看。 周义同意了，说当晚先带她去给荣悦过生日，后面再陪她去看演唱会。 但小姑娘听完之后更生气了，直接说，不准他去给荣悦过生日。 那时周义已经哄了人几轮了，耐心逐渐磨没了，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温柔了。 他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后来，那小姑娘哭着说荣悦是故意膈应她的，还要周义和荣悦绝交，如果做不到就分手。 闹到最后，周义烦了，也就跟她分了。 之后他就没找过这种类型的女朋友了，小公主，太难伺候。 —— 秦烈和郑翩跹吃过午饭之后，便从酒店出发去看画展了。 纽約的艺术展很多，郑翩跹来的时间不长，但看的展不少。 郑翩跹看展时很投入，秦烈安静地跟在她身边，郑翩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会回应，但她如果不开口，他就不打扰她。 两个人在展馆里待了两个多小时，郑翩跹看过瘾之后，心情很愉悦。 她走到秦烈身边，随口问他：“是不是有些无聊？” 秦烈摇头，“不会。” 他笑着说，“虽然我对艺术的敏感度不高，但看到你享受的样子就不无聊。” 甜言蜜语，郑翩跹和周义恋爱的时候听了太多，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些话免疫了。 但秦烈说的时候，却能精准触碰到她的情绪。 郑翩跹也终于明白了，甜言蜜语不代表是假的，可不可信，要看是由谁说的。 “我们去吃个下午茶吧。”郑翩跹拉住秦烈的手，“附近那家咖啡馆好像还不错，去尝尝。” 秦烈欣然答应，“好啊，走吧。” 说话的同时，他习惯性地搂住了郑翩跹的腰。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天走出了画廊。 —— “那是……郑翩跹？”荣悦和周义原本在走着路，周义忽然停下来看向了某个方向，一副受刺激的模样。 荣悦出于好奇，便跟着看了过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郑翩跹和另外一个男人。 “你不是吧？”荣悦有些不敢相信，“周二，这都六七年了吧，你还在掰扯这事啊？” 那两道身影逐渐不见了，周义才收回视线。 他回头看了一眼荣悦，声音有些哑：“可能就是不甘心吧。” 荣悦：“不甘心这么多年？” 她一开始也觉得周义是不甘心，“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周义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但荣悦从他细枝末节的表情里看到了逃避和动摇。 第796回 给别人养女儿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至少，荣悦从高中时代认识周义以来，目前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荣悦盯着周义看了一会儿，正要开口继续和他说话的时候，忽然被他的声音打断了。 “你记得那个孩子么。”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哑，“我见到她了。” 荣悦当然记得这个事情，他们当初无意间听到的时候，周义还气愤了很久来着。 但，他突然提那个孩子做什么？ 没等荣悦问，周义便继续说：“是我的孩子。” 这回轮到荣悦哑口无言，她听完这句话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久，才问他：“真是你的？验过dna了没？” 周义摇摇头，“不用验，我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 “郑凛叙把她的年龄改小了快两岁，登记的出生日期都是假的，她今年五岁出头了，个子很高。”周义回忆了一下三三的脸，“眉眼跟我很像。” 荣悦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那……她当时走，是因为查出来自己怀孕了？” 周义继续摇头。 荣悦蹙眉：“那她怎么好好地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呵呵，我也想知道。”周义自嘲地笑了起来，“可能人家从一开始就是在玩我呢。” 荣悦：“那怎么可能？你这是被刺激得上头了，什么屁话都说。” 虽然荣悦对郑翩跹谈不上多么喜欢和欣赏，但她绝对不会质疑郑翩跹当年对周义的感情。 哪怕她查周义的手机，每天看着他，其实都是出自对他的爱——只有太在意的人，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荣悦：“她要是一开始就玩你，怎么可能还把这孩子生下来，早就——” “早就打掉了，对吧。”周义耸了耸肩膀，“她就是这么计划的来着，可惜发现的时候太晚了，人流做不了，只能引产，郑家怕她身体吃不消，才把孩子留下的。” 荣悦：“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俩当时都分手了，她当单亲妈对孩子也不好，肯定要及时止损——” “分什么手。”周义打断了荣悦的话，提到这个事情，他的眼睛又红了，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根本就没提过分手，说走就走，把我当成什么了？” 荣悦：“……” —— 荣悦和周义出来，原本是想让他帮忙参考着给家里的长辈选礼物来着，结果，因为偶遇了郑翩跹和她现在的男朋友，变成了喝酒。 荣悦婚后生活习惯改好了不少，主要是她年纪不小了，双方父母都催着要孩子，结婚之后，她就开始备孕了，自然不可能喝酒。 于是，荣悦就在一旁看着周义喝。 周义埋头苦喝，闷着一句话都不说，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周义酒量是很好，喝了这么多，没有断片，但自己一个人回酒店是不可能的了。 荣悦拿了他的车钥匙，亲自开车将他送到了酒店。 巧的是，荣悦扶着周义进酒店大堂的时候，竟然碰上了郑翩跹的男朋友—— 荣悦原先是没有认出来的，是因为周义看到对方之后，忽然激动了起来，大步流星朝他走了过去，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荣悦赶紧跟上去，拽住了周义的胳膊，“行了，你别撒酒疯，我送你回房间。” 周义不听，始终盯着秦烈：“我有话跟你说。” 秦烈看了一眼周义身边的女人，以及两人亲昵的姿态，不由得想起了郑翩跹曾经跟他提过的那些事情，虽然不能确定当时是不是这个女人，但眼前的这一幕，足以证明，周义在男女关系方面，的确毫无边界感。 秦烈也没忘记郑翩跹的叮嘱，他淡淡地拒绝了周义的提议：“周先生，我和你不熟。” 周义：“不熟？我和郑翩跹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得挺清楚的么，你就那么喜欢给别人养女儿——” 秦烈听见周义的话之后，表情立刻冷了下来，目光中带着肃杀。 他往后退了一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反击：“周先生与其好奇我喜不喜欢给别人养女儿，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她宁愿让我和她一起养，都不愿意让孩子认你这个亲生父亲。” 丢下这句话，秦烈转身就走。 周义结结实实地被刺激了一把，搁在平时还能忍，现在喝了酒，更上头，不假思索便要往上追。 荣悦丢不起这个人，赶紧找了几个保安把周义拦下来，强行将他送回到了房间。 周义回到房间之后也不消停，他“啪”一拳砸在墙上，浑然不觉手背的疼痛。 “姓秦的就是在阴阳怪气挑衅我，你拦我干什么？”周义咬着牙，“我就应该给他一拳。” 荣悦揉着太阳穴，出声提醒他：“我要是不拦着你，明天你醒酒了才会后悔，三十的人了，为了这种事情跟人大打出手，可真有你的。” 周义嗤了一声：“你就说他有没有阴阳我吧？” 荣悦：“我没觉得他阴阳你，不是你先讽刺人家替你养孩子的么？” “行了，你赶紧洗个澡睡觉吧，别闹腾了，有什么事等你清醒了再说。”她看了一眼时间，留下这几句叮嘱的话之后，便从房间离开了。 —— 隔天是周一。 周义很久没喝过这么多酒，早晨醒来时头疼得快炸了，在房间休息了一个上午，才有所好转。 虽然喝多了，但周义并没有忘记昨天晚上的事情，如今醉意过去，再回看当时的行为，的确“掉价”。 若是他碰上一个男人这样跟他叫嚣，那也是会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对方的。 郑翩跹如今和秦烈感情好，他无论做什么，郑翩跹一定都是无条件站在秦烈那边的，就算真的是他占理，郑翩跹也不会替他说话。 这就是毫无条件的偏爱。 意识到这一点，周义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可他暂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既然郑翩跹这边行不通，那，他至少要认女儿。 周义很清楚，如果他没有和孩子培养起来感情，郑家可能以后都不会让孩子喊他“爸爸”，甚至极有可能让她喊别人爸爸。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义马上走到衣柜前，选了一件浅色的毛衣换上。 照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后，他抄起车钥匙大步走出了房间。 第797回 甜甜圈 周义之前跟过郑翩跹几天，因此他很清楚三三在哪所学校读书，也知道她的放学时间。 要哄孩子自然不能只用嘴上说的，礼物不能少。 虽然办法庸俗，但对小孩子来说，糖衣炮弹就是最有用的。 周义记得，三三好像很喜欢吃甜食，之前郑翩跹和秦烈给她买过甜甜圈和蛋糕。 于是周义如法炮制，在去找三三之前，除了一只灵巧可爱的小挎包之外，还额外买了一大盒甜甜圈和一份多口味的千层蛋糕拼配盒。 三三的学校是允许家长进入的，周义在门口坐了个登记之后，便拎着蛋糕和甜甜圈进去了。 他进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下午的活动课，三三在和几个同学打网球。 三三个子高，在一堆同龄人里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周义仍然能一眼看到她。 她戴了一顶网球帽，手里拿着球拍，身姿矫健，动作也很熟练—— 看到三三接球抛球的画面，周义竟然生出了一股自豪感来，大概就是那种“不愧是我的女儿”的感觉，就算没有跟他一起生活过，还是遗传了他的很多天赋和基因。 周义也是从三三这个年纪开始打网球的，网球教练当时就评价他天赋非常好，甚至还想过带他去市队训练，但周义不喜欢那种训练环境，后来没去成。 他的运动天赋很高，各种项目上手都很快，想必三三也是如此。 周义一直都很喜欢孩子，他这些年做慈善活动很多，最享受的就是去福利院跟孩子们玩儿，小孩子最天真最热情，每次被他们围着叽叽喳喳问问题的时候，他非但不觉得吵，还很享受。 看着一群孩子们玩闹的时候，周义时常会露出笑——但那种笑，跟现在看着三三时的笑，完全不一样。 周义始终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父亲，因此也从未想象过有孩子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当爸爸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看着那道身影，心都要融化掉了。 “周叔叔？”三三打完一局，放下球拍一回头，就看到了周义，她有些惊讶。 被三三这么一喊，周义飘远的思绪瞬间回笼，他看着面前的小朋友，蹲下来，拉住她的手，“哈喽，好久不见。” 三三笑着回了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好奇地问他：“周叔叔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呀？” 周义神秘地笑了一下，挑眉：“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三三：“礼物？什么礼物？” 她有些开心期待之余，忽然又想起了郑凛叙的原则性教育：“但我爸爸说，不能随便收别人送的东西。” 周义：“你爸爸说得对，但我不是别人，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他压低了声音，贴上去和她说悄悄话：“我给你带了甜甜圈和蛋糕。” 三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口腔里开始疯狂分泌口水。 有哪个小朋友能抗拒甜食呢？ 看到三三这样，周义马上拉住她的手，“走吧，爸……叔叔带你去吃。” 三三还是有些犹豫，“可是……” “不会告诉你爸爸妈妈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周义已经预判了三三要说的话。 有了这句话之后，三三彻底动摇了，嘿嘿一笑，两只手一起抓住了周义的手，“那我就不客气啦！” 周义带着三三去了车上。 三三虽然做好了吃甜品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满满两盒的东西，还是眼睛发直了。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甜品。 周义看着眼睛发直的三三，问她：“你想先吃哪个？” 三三：“我要巧克力甜甜圈！” 周义将三三选中的甜甜圈单独拿了出来，给她手上套了一次性手套。 三三捧着甜甜圈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上了巧克力，看起来像只贪吃的小花猫，可爱极了。 周义心软不已，拿了一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巴，三三停了一下，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之后，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周义：“好吃吗？” 三三点点头，“我最喜欢这家店的甜甜圈啦，可惜爸爸好久才会给我吃一次。” 周义：“为什么？” 三三：“爸爸说甜甜圈吃多了会变傻。” 周义被逗笑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是郑凛叙的风格，之前跟郑翩跹谈恋爱的时候，她就有提过，郑凛叙是很少让她碰甜食的，郑翩跹从小跟着郑凛叙一起吃饭，口味很清淡。 按理说，三三应该也是这样来着。 周义：“那你第一次吃甜甜圈，是谁带你去的？” “是珠珠呀~”三三问他，“周叔叔你认识珠珠吗？” 周义点点头，“认识。” 三三：“珠珠在的时候，我们都会偷偷出去喝奶茶吃蛋糕的，嘿嘿。” 周义沉默地看了三三一会儿，然后不经意地问她：“那你妈妈呢？平时她不带你么？” 三三：“妈妈之前不在这里，她在上学。” 她说，“我都是在视频里看妈妈。” 周义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她没带过你？” 三三：“妈妈就是最近才回来的呀，她上完学就回来陪我了。” 三三的话里没有任何责怪郑翩跹的意思，但周义却从她的话里得出了重要信息——在此之前，郑翩跹一直没有带过三三。 周义倒不是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也很好奇，郑翩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做出不带孩子的决定。 周义：“你妈妈在哪里上学？” 三三：“苏黎世，就是有巧克力的地方。” 一听这个地名，周义就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也可以肯定，郑翩跹和秦烈的确是在那边认识的，而且还是校友。 周义想了想，问三三：“你妈妈有男朋友么？”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有啊，好几个诶。” 周义：“……什么？” 三三：“齐叔叔，穆叔叔，秦叔叔，我都是妈妈的男朋友，还有好多，我没有见过。” 她嘿嘿笑了一下，“我妈妈超厉害的。” 周义：“……” 三三：“不过，妈妈最喜欢的还是秦叔叔啦~” 周义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么说？” 三三将最后一块儿甜甜圈放到嘴里，“因为妈妈要和秦叔叔结婚啦。” 第798回 周叔叔 周义的脸色僵了一下，但迅速调整过来，他不想在三三面前展现出来负面情绪。 但一颗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郑翩跹的男朋友，单是三三见过的，就有三个了——这也就代表着，这三个人，她都考虑过结婚过日子。 周义不喜欢嫉妒人，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对比，当初他和郑翩跹恋爱的时候，一直都是偷偷摸摸，大概有一年的时间，郑家多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更别提带他去和家人见面了。 换了别人，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了。 周义沉默了良久，然后试探性地问三三：“那你喜欢秦叔叔吗？” 三三点点头，“喜欢呀，秦叔叔带我吃小蛋糕诶。” 周义：“……谁带你吃小蛋糕，你就让谁当你爸爸吗？” 三三：“当然不是了！” 她义正言辞地反驳了这一句，虽然她很喜欢吃小蛋糕，但也是个有原则的人：“秦叔叔很爱妈妈，妈妈也爱他，否则他给我吃十个小蛋糕我也不会同意哒。” 周义捏着拳头，“你怎么看出来你妈妈爱他的？”首发 “嘿嘿。”三三咧开嘴笑了，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神秘兮兮地放低声音：“我有看到他们亲亲哦。” 周义：“……” 三三喝完牛奶，舔了舔嘴巴，“周叔叔，我还想吃甜甜圈。” 周义回过神来，马上又拿了一个焦糖甜甜圈交给三三。 这回周义没再问了，三三却好奇了起来：“周叔叔，你也认识我妈妈吗？” 周义：“嗯，认识。” 三三：“你们是好朋友吗？” 周义：“……嗯。” 三三：“那我更喜欢你了。” 从女儿嘴里听见这句话，周义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想抱着她亲几口，可现在三三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的行为难免吓到她，因此只能忍着。 周义冷不丁看见了三三手腕上的手表，便问她：“你有手机号吗？” 三三：“有呀有呀。” 周义：“那我们换个联系方式，以后我带你吃甜甜圈可以提前告诉你。” 三三欣然答应，周义很快就换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还不忘问她：“你爸爸平时看你的手表吗？记得不要被他发现。” 三三：“不看的，爸爸说手表是我的隐私。” 周义听见这话还觉得挺稀罕的，郑凛叙控制欲那么强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三三这个年龄的小孩子能有什么秘密。 —— 三三虽然很喜欢吃甜品，但两个甜甜圈下去，又喝了一盒牛奶，肚子已经圆滚滚了，其它的东西再想吃也吃不下了，只能跟它们挥手道别。 三三看着甜甜圈和蛋糕，依依不舍：“宝宝们，再见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周义被她古灵精怪演戏的模样逗乐了，笑出了声。 三三下车之前还不忘提醒周义：“周叔叔你要把它们吃掉哦，别浪费。” 周义：“好，听你的。” 周义把三三送下了车，看着她回到教室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车开到了学校门口，停在了之前他蹲郑翩跹的那个车位前。 过了一个多小时，郑翩跹过来接三三了。 今天她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了个司机和保镖。 周义看着她们母女两个人上了车之后，才踩下油门。 周义没有继续跟着那辆车，他很清楚，现在跟着郑翩跹，除了让她更厌烦他之外，不会有任何正面回馈。 周义正这么想着，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来，看到屏幕上郑凛叙的名字之后，戴上了蓝牙耳机。 能让郑凛叙给他打电话的事儿，多半是跟那起调查有关。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他问：“有空么？” 周义：“有。” 郑凛叙：“有点事情，见个面。” 周义目光一闪，“我去找你？” 郑凛叙：“地点我发你。” 周义：“好。” 通话结束不久，周义就收到了一串地址，是一家餐厅。 他倒也不觉得意外，也猜准了郑凛叙是不可能让他去他们家里的——虽然他早就摸清楚他们别墅的地址了。 不过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正好，他也有话和郑凛叙说。 周义用最快的时间来到了郑凛叙发来的那个地址，过来的时候，郑凛叙已经坐在桌前在等了。 桌上摆了几道冷盘，郑凛叙面前是一份放眼望去都是绿色的沙拉。 周义时常会觉得郑凛叙这个人有些变态——方方面面的。 幸好他是不打算结婚的，否则日后谁跟他过日子，都得被他的掌控欲逼疯。 周义坐下后，郑凛叙递给了他一份文件袋。 后来将近半个小时，两人都在讨论案子的事情，还聊到了几句姜明珠和周礼的事儿。 想起周礼对姜明珠的心思，周义调侃了一句，“我家老四，已经被姜明珠迷得神魂颠倒了。” 郑凛叙：“她的感情选择，我不参与。” 周义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从郑总嘴里听见这话，挺稀奇的。” 郑凛叙当即就能听出周义是在为之前的事情故意这么说，冷冷地说：“如果周礼是个女朋友能列excel的人，我也会拦她。” 周义：“行，那咱们聊聊我女儿的事儿吧。” 他刚才在路上就做好决定了，三三的事情，迟早是要说清楚的，“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她是我的孩子，你不能让她一辈子叫你这个舅舅‘爸爸’吧？她现在年纪还小可能不懂，等她长大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她的爸爸妈妈是亲兄妹？说出去别人以为你们在乱——”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诉她？”郑凛叙打断了周义的话，没让他把那两个字说出口。 这回轮到周义怔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问：“你说过？” 郑凛叙：“三三是我亲自带大的孩子，她的性格稳定、思想开阔、不会钻牛角尖，不要把她想得那么不堪一击。” 周义无话可说。 他得承认，郑凛叙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但他的关注点完全被另外一句话吸引过去了：“为什么是你亲自带大的？” 郑凛叙：“这是我们郑家的事情。” 周义：“是因为她当初想弄掉孩子，你舍不得她冒风险，所以说孩子生下来你来养？”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她就真的一眼都不看孩子了。” 第799回 当初被甩的人是我 郑凛叙听见周义这番话之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睨着周义，“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的人就是你，你最好给我闭嘴。” 周义：“你是想说我也没有参与过她的成长是么？那么，我尊敬的郑总，你们有给过我这个机会么？” 但凡他早点知道三三的身份，都不至于是今天这样子。 怀孕的时候不告诉他、不告而别，孩子出生之后都在改年龄掩人耳目，这招障眼法甚至一度让他以为这孩子是齐贺臻的。 在郑凛叙看来，周义的话简直可笑到了极点：“机会？你也配。” 周义：“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不配谁配？” 他呵呵一笑，“郑总，当初被甩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忘记了？” 郑凛叙的气场比之前更加凛冽：“你不如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周义拧起眉来——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了，从郑翩跹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他就想过，后来苏黎世偶遇也想过，最近更是天天都在想，做梦都会梦到。 但他始终没有想到原因：“我做了什么？” 郑凛叙冷笑了一声，没有兴趣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调查有进展了再联系。” 看他的态度，是不打算说这件事情。 周义面色沉了沉，决定先谈重点：“我想见三三，希望你不要拦着我。” 郑凛叙直接没回，转身就走。 —— 郑凛叙那边问不到原因，周义自知撬不开他的嘴，更不能指望郑翩跹主动说给他听，因此便开始想其它的途径—— 根据周礼说，姜明珠前几年一直跟三三生活在一起，她又算半个郑家人，对这中间的来龙去脉肯定再清楚不过。 聊完正事儿之后，周义装作不经意问了周礼一句：“姜明珠跟你提过郑家其他人的事儿么？” 周礼：“其他人？” 周义：“比如，郑凛叙的兄弟姐妹。” 电话那头的周礼沉默了一会儿，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才说：“之前好像听她说过郑凛叙的妹妹。” 周义：“她说什么了？” 周礼：“跟付晓芝聊的，只听说身体不好。” 周义：“没别的了？” 周礼：“你好奇可以问她。” 周义：“行，我知道了。” 虽然周礼说可以问付晓芝，但周义并没有直接联系她去问。 上去就打听这些，太突兀了。 周义走到沙发前坐进去，双手搭在扶手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长吁了一口气。 郑翩跹这件事情，真的让他很憋屈很难受。 他不想看见郑翩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想让她和秦烈结婚，可他又找不到任何可以阻止她的办法——强迫女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他也没资本去强迫她。 从前周义早就习惯了在感情里扮演上位者的姿态，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展示过自己的权利，但绝大部分的女友的背景都敌不过他，唯独郑翩跹。 周义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先跟三三搞好关系，余下的时间再跟着郑翩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周义就维持着这样的节奏，工作日的时候跟着郑翩跹，然后再去学校和三三玩，给她投喂各种食物，陪她打网球、玩飞盘。 周末的时候，再单独跟着郑翩跹。 郑翩跹的日常生活很简单，除了接送三三之外，她最多是去逛逛街，看个展，而这两项活动，基本上都是由秦烈陪同的。 虽然做过足够的心理建设，但周义每次看到郑翩跹和秦烈有亲密动作的时候，情绪还是会受到影响—— 跟到第二十几天的时候，周义终于发现郑翩跹去了一个新鲜的地方。 那天是个工作日，郑翩跹和郑凛叙一起送了三三去学校，接着，车驶向了和平时相反的方向。 最后的目的地，是一家医院。 周义抬起头来看着医院的挂牌，拿出手机搜了这家医院的信息。 维基百科的资料里明确写了，这家医院“专攻各种精神疾病”、“设有常见精神疾病科室12个”。 通俗一点儿说，这家医院就是专门治精神疾病的，没有任何其它科室。 郑翩跹和郑凛叙为什么会在这里？ —— 郑翩跹这次是去医院做复诊。 她停药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最开始戒断反应很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现在情况已经完全好转，但根据医院的要求，未来她都要定期来复诊，做一下基础检查和评估。 其实，复诊她一个人过来完全没问题，但郑凛叙不放心，还是搁浅了工作亲自陪着她了。 检查结果还不错，医生和郑翩跹聊天的时候都在说，她的状态比之前远程问诊的时候好多了。 这些年，郑翩跹的主治医生一直是同一位，他也算是见证了郑翩跹这一路的变化。 检查做完之后，郑翩跹带着报告和郑凛叙一同走出了医院。 郑凛叙原先是要先送郑翩跹回家的，但临时接到了一个电话，要回去处理工作。 郑凛叙日常工作有多忙，郑翩跹是知道的，因此，她主动对郑凛叙说：“哥，你先去忙吧，我让阿九来接我。” 郑凛叙：“那你进医院里面等着。” 郑翩跹点点头。 郑凛叙上车之后，郑翩跹就回到了医院，在医院一楼的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检查报告。 没一会儿，秦烈发了条消息过来：【复诊结果怎么样？】 郑翩跹回复：【嗯，挺好的，你不忙么？】 秦烈：【刚忙完一波，想早点知道结果，这样才能安心去忙下一波。】 郑翩跹看着他的这条消息，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她双手握着手机，给秦烈回复了一个小猫咪点头的表情包，这表情包她之前没用过，是三三玩她的手机时下载下来的。 这个表情包刚发出去，郑翩跹便感觉到自己腿上的报告被人抽走了。 她瞬间警觉，抬起了头。 看到对面站着的周义时，郑翩跹嘴角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再看他手里的检查报告，郑翩跹的脸色更为难看。 她动手要去抢，被周义轻易躲开。 郑翩跹难忍愤怒：“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站起来要抢，周义一把将她搂到了怀里：“你越不想让我看，我越要看。” 第800回 诊断书 周义这话说得有些赌气的意思，大概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看了太多她和秦烈“亲热”的画面，所有的情绪都在跟她面对面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周义的力气比郑翩跹大了几倍，即便郑翩跹的两只手都抓着他的手腕，仍然不影响他抬起手去看诊断书。 第一张就是郑翩跹的复诊病历单，周义在患者病史里瞥见了“抑郁症”这个关键词，前面还加了“重度”的前缀。 周义的眼神在看到这个关键词之后，发生了剧烈的波动，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郑翩跹。 郑翩跹看到周义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她直接松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就要走。 周义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腕。 郑翩跹：“放开我。” “为什么？”周义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哑，“你之前突然离开——” “我让你滚你没听见么？”郑翩跹的声音不算高，但是很冷，还有些颤抖。 周义仍旧是不肯松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郑翩跹突然笑了一声，扬起另外一只手朝他脸上扇下去。 这一下，路过的人都惊到了，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们。 但周义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郑翩跹的那份诊断书上面：“如果你扇我几巴掌之后愿意说，那你随便扇。” 郑翩跹：“打你都脏我的手。” 她警告他，“再不放开我报警了。” “二小姐！”赶来的阿九看到郑翩跹被周义纠缠的一幕，马上跑了上来。 阿九是认识周义的，毕竟郑翩跹在港城的时候，都是他在帮她做事，此前他也跟周义打过几次照面。 阿九是郑凛叙的心腹，对待周义的态度自然是跟郑凛叙差不多，他也一直觉得，周义这种花花公子不值得郑翩跹喜欢。 曾经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在郑翩跹受了这么多罪之后，阿九更不可能给周义好脸色，他直接掏出了身上的枪，抵住了周义的肩膀：“周先生，枪口不长眼，你自重。” 周义认得阿九，他也清楚阿九是真的会朝他开枪。 周义松开了郑翩跹。 阿九将郑翩跹护到身后，之后才将抵在周义肩上的枪收回，然后不由分说地带着郑翩跹离开。 郑翩跹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上车之后，才反应过来，检查报告还在周义手里。 她想阿九去拿，但转瞬一想，其实拿回来的意义也不大了，因为周义已经看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郑翩跹靠在靠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原本就不愿意和任何人提及自己生病的事情，更不愿意让周义知道，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把自己最不堪的伤口掀开摆在他面前供他观赏一样。 郑翩跹不觉得周义会因此愧疚，更不觉得他会反思到他和荣悦的关系上——正如他评价之前那些女朋友一样：你情我愿而已。 说不定他还会认为是她太脆弱、太玻璃心，才导致这样的后果。 “二小姐，你还好么？”阿九在前排开着车，看到郑翩跹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 郑翩跹被阿九的声音喊回了神，她睁开眼睛摇摇头，“我没事。” 到底是经过了六年的历练，她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的情绪控制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不至于彻底丧失理智——为周义丧失理智，也不值得。 巧的是，郑翩跹回到家里的时候，郑玥宓提前回来了。 前阵子她去了底特律那边的分公司出长差，郑翩跹回纽約之后还没跟她打过照面。 在家里看到郑玥宓，郑翩跹很意外：“二姐？” 送郑翩跹回来的阿九也瞠目结舌：“大小姐？您回来怎么没说，机场有人接机么？” “我昨天晚上临时改签的。”郑玥宓笑着说，“我助理接我的，阿九你就别瞎操心了。” 郑玥宓拉着郑翩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靠近观察之后，才发现她脸色不怎么样：“怎么这个表情？” 郑翩跹想起刚刚的事情，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准备出门的阿九听见这个问题后直接停了下来，对郑玥宓汇报：“今天二小姐复诊完，郑总临时有事离开，二小姐在医院等我去接的时候，被周义骚扰了。” 汇报结束，阿九便走了。 郑玥宓听见周义的名字时，已经开始皱眉了，之前跟郑凛叙通电话的时候倒听他提过几句，但当时只是说在和周家一起查承光的事情，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郑玥宓再度看向郑翩跹：“他对你做什么了？” 郑翩跹摇摇头，“没做什么，但我复诊检查的病历单和报告都被他拿走了。” 无需再深说，郑玥宓已经明白这代表什么。 而作为姐姐，她也明白了郑翩跹为的脸色为什么会这样。 “别管他。”郑玥宓说，“他不配得到你的一个眼神，也不配你浪费时间。” 这些道理，郑翩跹再清楚不过，“嗯，只是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郑玥宓：“我们尽力保护自己的隐私，但如果还是被人知道了，那也没关系。” “你现在已经走出来了，那些东西只能证明你是个无所不能的厉害人物。”郑玥宓给郑翩跹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 郑翩跹听完之后豁然开朗。 有时候她会很羡慕郑玥宓，她是个充满能量的人，即便是作为家人，郑翩跹都没见过她为什么事情内耗过。 其实三三也有点像郑玥宓。 可能别的母亲看到孩子的性格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时候会有些失落，但郑翩跹完全没有这个感觉，她甚至还很庆幸三三没有遗传到她的性格，否则活得太累。 郑玥宓：“对了，听哥说，你带秦烈来过家里了？” 提起秦烈，郑翩跹的口吻轻松了许多，“嗯。” 郑玥宓：“我看你哥对他评价挺不错的，你呢就安心跟他腻歪着，别费心在那些不值当的货色身上，好好享受恋爱吧。” —— 周义坐在车里，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完了全部的报告。 这期间，他不断地在用手机查资料——这些报告里涉及太多晦涩的专有名词，外行根本看不懂。 病历报告清楚地里写着，郑翩跹确诊重度有六年了。 第801回 病因 周义倒推了一下，六年，基本就是她不告而别之后的几个月——人的精神出现问题，都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确诊。 那也就代表着，她还在和他恋爱的时候，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了，再结合她不告而别的行为，周义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儿应该是和他有一定关系的。 就算他不是直接原因，也得是个间接原因。 周义之前不是没有在分手的时候被女人道德绑架过，这年头抑郁症已经成了一些人无理取闹时被拿来滥用的借口，之前有过几个女朋友就是假装抑郁症不肯分手的，最后都被周义识破了。 但周义从来都没有把这种病和郑翩跹联系到一起过。 周义想起郑翩跹说她查到怀孕的时候不想要孩子，她那个时候应该就病得很严重了。 不想要孩子……是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他。 这些报告里显示，郑翩跹停药已经有一年了，同时也能说明，过去的五年里，她一直在吃药。 再见郑翩跹，周义的确有感受到她的变化，或许是因为看见她和秦烈的相处，被妒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他没有花太多精力去观察她其他方面的改变。 又或者是因为，郑翩跹本身就是个性子冷淡、话不多的人，曾经他没追到她的时候，她对他一直如此。 周义将一叠纸放到旁边，抬起双臂，整个身子陷到了沙发里，他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之中，试图在那段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首发 他和郑翩跹吵架的次数少得可怜，郑翩跹虽然出身不凡，但身上完全没有大小姐的脾气，而他更是好脾气，相处过程里，几乎不给她生气的机会。 他们两人最大的摩擦，应该就是郑翩跹知道荣悦的存在之后。 前后一共有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她还算比较好哄，他承诺几句之后，事情便翻篇了，后来一次，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被郑凛叙撞破，郑凛叙把他赶出来，郑翩跹急匆匆跑来他的公寓看他，然后迎面撞上了荣悦。 那一次，郑翩跹对他提出要求，要他以后都不要再和荣悦来往，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但他没有同意。 周义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内心活动——他觉得郑翩跹很莫名其妙，也不喜欢被人这样干涉交友。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只是谈个恋爱而已，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分了，但朋友是长久存在的。 因为那个时候对她还是有喜欢的，所以愿意避重就轻耐着性子哄一哄。 周义不喜欢吵架，哄人也是需要大量精力的，所以，自从发现郑翩跹查他的手机之后，为了避免麻烦，他会在和荣悦联系完之后，把记录删得一干二净，郑翩跹后来应该没有查到过。 但如果没有查到……她怎么会忽然不告而别？ 他们两个人恋爱时的摩擦，核心矛盾其实就是荣悦这一件事儿，如果郑翩跹真的是因为他有了抑郁情绪，那一定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周义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抄起手机和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 —— 郑翩跹下午原本是应该去学校接三三放学的，但因为郑玥宓回来了，她被安排去了跟秦烈约会。 郑玥宓说她想三三了，晚上带三三去外面吃，让她跟秦烈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 巧的是，秦烈今天刚好外出办公，下午还真没什么事儿了。 于是，郑翩跹就听了郑玥宓的话，出门去和秦烈见面了。 接三三放学的任务，就到了郑玥宓身上。 等郑翩跹出门赴约之后，郑玥宓便带着给三三买的迪士尼玩偶和背包上了车。 郑玥宓去得有些早了，到学校的时候，才三点半，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多小时。 恰好三三最后一节课是网球课，郑玥宓索性便进了学校，顺便看看三三上课的状态。 郑玥宓按照保安的提示来到了网球场，原本看到三三应该高高兴兴的，可是，当她看到三三身边那个男人的身影时，脸上的微笑瞬间便消失了，眼底的喜悦转为冷漠和愠怒。 郑玥宓此前没有和周义打过照面，但早就在郑凛叙调查他的时候就看过了照片，周义是个人渣没错，可的确有一副好皮囊，那张脸几乎是过目不忘。 因此，即便隔着几米，郑玥宓仍然一眼认出了他。 看他和三三的互动，绝对不是第一次见了——之前郑凛叙有跟她聊过，说周义想认三三，郑玥宓觉得他在放屁。 郑凛叙觉得他们没有父女相认的必要，还说过不会让三三过多和周义接触。 但没想到周义来了一招阴的，背着他们来学校找三三。 他倒是想得挺好的，先“收买”了三三，到时候郑家不想让他认也没用。 念及此，郑玥宓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直接朝三三走了过去，“郑玖思！”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一出，三三马上看向了她，然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姑妈，你怎么来啦？” 彼时，郑玥宓已经走到了三三身边，她拉住她的手，让她和周义拉开距离，然后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周义也是第一次和郑玥宓打照面，之前只是听郑翩跹提过她。 郑玥宓和郑翩跹和气质完全一样，她和郑凛叙更像一些，应该是事业上强势久了，看人的时候都带着浓烈的压迫感。 从郑玥宓的眼神，周义可以轻易地看出，她很讨厌他，并且从未想过掩饰。 这倒是也不奇怪。 “你好，我是周义。”他主动开口和郑玥宓做自我介绍，“你应该知道我。” 郑玥宓冷笑了一声，拍拍三三的肩膀说：“你先去那边跟同学练习，姑妈说几句话去找你。” 三三有点舍不得周义：“但周叔叔还没教完我呢。” 周义笑着说：“没事儿，周末我带你去网球场单独教你。” 三三眼睛一亮：“好耶好耶！” 然后就很配合地去找同学玩儿了。 郑玥宓看着三三走远，随后将视线转到周义脸上，毫不客气地开口：“你他妈最好给我滚远点。” 周义早就料到郑玥宓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态度，因此被骂之后也面不改色，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因为我得抑郁症的？” 第802回 你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多恶心 郑玥宓听见周义的问题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嗤之以鼻的笑。 周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太阳穴跳了几下。 郑玥宓笑过之后，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从头到脚，最后反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周义：“是因为我，是不是？” 如果不是因为他，郑玥宓不会有这么强的攻击性。 郑玥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既然你看了她的病历和报告就应该知道，她现在已经好了，远离你这个人渣之后，她的日子过得非常愉快。” 周义：“我知道。” 他先服软，又跟着说：“我只是觉得意外，当初她不告而别的时候，我们没有任何矛盾，我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玥宓呵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你整天忙着跟你的红颜知己撩骚亲热，哪里还有空关注她？” “红颜知己”四个字一出，周义马上就明白了。 还真是因为荣悦。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忽然沉默了下来。 郑玥宓的视线冷冷地扫过他，看他说不出话的模样，表情更为讽刺，“自己做过的事情，你是一点数都没有，还装上受害者了，你哪里来的脸在三三面前晃荡？” 周义：“她也是我的女儿。” 在三三这件事情上，周义没打算妥协：“郑家对我有意见很正常，但不会改变我和她之间的血缘关系，就算是打官司，抚养权不归我，我总归也是有探视权的。” 郑玥宓：“要打官司是么？行，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法院见。”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郑玥宓现在已经动手打人了——她没有郑凛叙的风度，更没有郑翩跹的好脾气，几年前她就想找人把周义打个半死了。 这些年他不出现倒也罢了，过了这么久，竟然还好意思让三三认他这个爸爸，究竟是哪里来的脸？ 周义的面色沉了几分，他看着郑玥宓道出事实：“她在我不知情的前提下怀孕生子，也没有亲自带过孩子，真打官司，她不一定稳赢。” 郑玥宓被气笑了：“你还好意思来指责她？她这辈子差点被你这个人渣毁了，你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多恶心啊，你们周家好歹也是名门，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东西？” 周义没有说话，他知道，郑玥宓被他的话激怒了。 这种时候，她往往会说出更多信息。 “你父母教过你什么是边界感么，喜欢滥交你就去找你的同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底线那么低，有女朋友还跟前女友勾肩搭背，美其名曰好朋友，私下不知道睡了多少次。”郑玥宓的确是被周义气到了，她其实很少因为感情方面的事儿生气，只是想起郑翩跹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她就心疼。 郑玥宓这番话，信息量很大，特别是最后一段。 周义皱起眉来，“她当年不告而别，是因为觉得我和荣悦睡了？” 郑玥宓：“什么叫她觉得？” 这话说得好像他跟荣悦有多清白似的。 周义：“我和荣悦是有联系，但我和翩跹恋爱的时候，从来没有劈腿过。” 郑玥宓再次笑了：“怎么，给你发面锦旗么？” 周义：“……” 郑玥宓犀利地反问：“你是觉得只要你们没发生纳入式关系，其它所有行为都不算劈腿是么？行啊，那你们之间真是纯洁的关系，蹭一蹭都是好朋友之间的互相安抚，深厚的友谊令人动容。” 周义：“我和她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现在我也不在意这些，”郑玥宓打断周义的话，“我没时间听你为自己辩护，以后你最好离她们母女都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郑玥宓和周义这番对话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她发出这句警告之后，三三已经回到教室收好书包出来了。 看到三三过来之后，郑玥宓马上变换了表情，她拉住三三的手，笑着说：“晚上带你出去吃，我还给你买了新的迪士尼周边。” 三三最喜欢迪士尼，若是以往，听见这话，一定兴奋到顾不上别的事情了，可今天，她却犹豫了。 三三看了一眼旁边的周义，主动发出邀请：“周叔叔，你也和我们一起吃法吧。” “他没时间。”郑玥宓根本没给周义回答的机会。 三三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唇，“那好吧。” 周义：“今天我是有点事情要忙，这样吧，周六我去找你，带你去打网球，好么？” 三三：“真的么？” 周义点头。 三三：“那你不能放我鸽子哦~” 周义：“嗯，你妈妈和爸爸同意就好。” 三三：“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周义笑了笑，和三三说完话之后，又笑着看了一眼郑玥宓，“那我先走了。” 郑玥宓看到周义的笑，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他吃定了三三在场时她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所以忽悠三三和他周末单独出去。 而很显然，三三吃他这一套。 郑玥宓带着三三上了车。 三三一上车就看到了迪士尼周边，兴奋地抱到了怀里，爱不释手。 驱车去餐厅的路上，郑玥宓试探性地问三三：“你那个周叔叔经常去学校找你么？” 三三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愣了一下，想点头，但忽然想起她和周义之前的约定，又忍住了。 但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出郑玥宓的眼睛：“他刚才都跟我说了。” 三三本身就不会撒谎，被郑玥宓一套话，马上全盘托出：“额，姑妈，我也没有偷偷吃很多小甜品……周叔叔只给我买过三次。” 她摆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有些心虚：“真的只有三次，其他时间他都是陪我玩的。” 郑玥宓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 看来真是潜伏了很长时间了。 周义这算盘打得够响的。 郑玥宓沉默一番后，对三三说：“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接触，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三三：“可周叔叔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坏人啊。” 她字里行间都是对周义的维护，“他是爸爸的朋友，我们之前见过，周叔叔长得帅又很温柔，他打网球可厉害啦，比我们老师都厉害。” 郑玥宓看着三三崇拜的表情，心情有些沉重。 第803回 谈话 强行反驳三三不是上策，她需要和郑凛叙商量一下破局的办法。 三三现在已经很喜欢周义了，如果她和三三说周义的不好，反而会激发三三的逆反心理。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逐渐减少三三和周义的接触——但前提是，不能被三三察觉到。 这个年龄的孩子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接触得没那么频繁之后，有些人自然而然就忘记了。 郑玥宓不说话的这段时间里，三三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和周义相关的话题，把他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可以听出来，周义在三三心里，几乎是完美的代名词。 郑玥宓生怕她下一句就是：他这么好，我要他当我爸爸。 幸好，三三并没有这样说。 这大概也跟她从小的成长环境和接受的教育有关，三三懂事之后，没少问过郑翩跹什么时候回来陪她这种问题，但郑凛叙每次都会告诉她，你妈妈有她要做的事情。 所以，三三并不会觉得妈妈对她的好是“理所应当”的，更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要求郑翩跹去替她实现。 —— 郑翩跹晚上回来得有点晚，三三已经睡下了。 她进家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郑凛叙和郑玥宓两人神色严肃地坐在客厅，像是在聊什么要紧的事儿。 郑翩跹起初以为他们是在谈工作，“我先上楼，你们继续。” “翩跹，你过来坐。”郑凛叙朝她招手，“回来得正好，这件事情你也应该知道。” 郑凛叙如此严肃地说出这句话，郑翩跹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来，舔了舔嘴唇，“哥，什么事？” 回答她的是郑玥宓：“今天我去学校找三三的时候，周义正在陪她打网球。” 郑翩跹蹙眉，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怎么会在三三学校？” “不是第一次了。”郑玥宓说，“我套过三三的话，他应该最近这段时间天天都会去学校找三三，还不让三三跟家里说。” 郑翩跹抓住了沙发扶手，指关节发白。 “目前的情况是，三三很喜欢他。”郑玥宓没有详细说三三夸赞周义的那些话。 三三会喜欢周义，郑翩跹不觉得意外。 从前他们恋爱的时候，一起去福利院做志愿者，周义的身边永远都会围着一堆孩子，他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特别讨孩子喜欢。 但是三三…… “我和玥宓的想法是，不希望他和三三过多接触。”郑凛叙对郑翩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的想法呢？” 郑翩跹自然也不想让三三和周义接触，“可是……有办法么？” “我们不能强行拦着她，她会有逆反心理的吧。”在教育孩子这方面，郑翩跹着实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不能用暴力手段沟通。 从三三这边找突破口是不大可能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跟周义谈判。 郑翩跹低着头沉思了许久，开口：“哥，你下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带我一起吧。” 郑凛叙马上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应付得来么？”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他这样找三三，也是冲着我来的。” 上次周义莫名其妙把她绑走之后质问的那些话，每一句都透露着他的不甘心。 就像他说的那样，她是第一个“甩掉”他的人，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这么多年耿耿于怀。 郑翩跹原本是不想让周义知道分开这些年的经历的，但上次周义已经看过了她的诊断书，加上郑玥宓那番话，也让她想通了许多——这其实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 不如一次性说清楚，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他也就不会再“不甘”了。 至于三三——郑翩跹不觉得周义会爱三三。 她曾经亲眼看到过他对声称怀了他孩子的女人是什么态度，后来他也说过，虽然喜欢孩子，但他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就等于束缚。 郑凛叙和郑玥宓刚才讨论之后得出的办法也是这个，虽然他们很想“保护”郑翩跹，恨不得她这辈子都不跟周义见面，但有些情况不得不由她亲自出面。 郑凛叙沉吟片刻：“明天我陪你去。” —— 周义没想到，郑凛叙主动约他出去见面，给出的理由竟然还是，郑翩跹有话和他说。 周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郑翩跹独处过了。 周义大概猜得到郑翩跹会豁出去主动找他谈话的原因，多半是跟三三有关。 在学校碰见郑玥宓的时候，周义就知道，他这段时间去学校找三三的事儿藏不住了—— 他承认他的手段卑鄙，但这方法确实奏效，如果不这样，郑翩跹怎么会主动要求和他谈话？ 而他早已藏了一肚子话和她说。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家粤式茶馆二楼的包厢，周义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 他将车停好的时候，正好也碰上了郑翩跹和郑凛叙。 郑翩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头发随意挽了一下，脸上也没化妆，可丝毫挡不住她的气质。 从前周义就觉得她出尘不凡，过了几年，她照旧是有这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在，但又因为经历和年岁的增长，多了几分性感，两种矛盾的气质交杂，让她的魅力直线上升。 周义从来没有盯着一个人看过这么长时间，一双眼睛仿佛黏在了她身上，怎么都挪不走。 郑凛叙看到周义这样之后，直接走上来，挡在了郑翩跹面前。 周义这才收回视线。 他勾了勾嘴角，“进去说吧。” 郑凛叙把郑翩跹送到了楼上的包厢门前，准备跟着进去的时候，郑翩跹忽然说：“哥，你在外面等我吧。” 郑凛叙不太放心：“确定？” 郑翩跹点点头，她已经快三十岁了，总不能任何事情都靠郑凛叙守在一旁。 郑凛叙叮嘱郑翩跹几句之后，便下楼去等。 郑翩跹走进包厢，周义跟在她身后进来，关上了门。 见郑翩跹站在原地不动，周义为她拉出了椅子，眼神示意她坐下。 郑翩跹坐是坐下了，但没有多说一句话。 周义也不介意，绕过餐桌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周义一反常态地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盯着郑翩跹，等她先说话。 第804回 为什么走 包厢内陷入了沉默。 郑翩跹一直不是个善于主动找话题的人，虽然在决定和周义见面之前，已经打过无数次腹稿，但真到了坐在他对面的这一刻，还是有点失语。 经过几分钟的调整之后，郑翩跹才开了口：“你看过医院的那些东西了吧。” 周义盯着她的眼神变得比刚刚复杂了许多，“是。” 郑翩跹：“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三三的生活里。” 她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出自己的目的。 周义猜到了郑翩跹找他的目的，听见这要求也不觉得意外，但他的答案也同样肯定：“她也是我的女儿，我很爱她。” 郑翩跹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随即是嘲讽。 周义看得清清楚楚：“你不信我爱她。” 郑翩跹：“我应该信么？” 她自嘲地掀着嘴角，“我都不敢说我很爱她，你和她一起生活过几天，说这种话真可笑。”首发 周义听完她的前半句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脑子里又闪过了三三说的话。 “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在她身边？”他问。 周义问问题的本意并不是责怪郑翩跹没有“尽母亲的义务”，更不是想借此来刺激她，但偏偏这个问题触到了郑翩跹的逆鳞上，话音刚落，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 周义马上意识到了这话里的歧义，跟上对她解释：“我不是在质问你，只是想知道你那个时候的身体——”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更不需要你的同情。”郑翩跹冷漠地打断了周义的话，“我不在她身边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下这个孩子，我看到她的脸就会想到你，想到我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日子，很恶心。” 郑翩跹如此直接的说法，刺得周义心口痛了一下，“能不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走？” 郑翩跹：“因为被你和荣悦恶心到了。” 她知道今天逃脱不开这个话题，周义一直纠缠，也不过是想弄清楚这个原因而已，至于他说什么爱三三，谁爱信谁信吧——他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了。 周义说不出话来。 郑翩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继续：“你一边敷衍承诺我不会再和她见面，一边私下跟她联系，继续让她出入你家里，我觉得很恶心。” 周义眼皮跳了一下，他不知道郑翩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如果你说了，我会——” “你会怎么样？”郑翩跹觉得很可笑，“你会告诉我，安全感是要靠自己的，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到对方身上，要对自己自信。你可以找千百种话术给我洗脑，唯独不会和荣悦划清界限。” 周义：“……” 郑翩跹字字珠玑，他无法反驳——甚至，类似的话，之前的女朋友因为荣悦跟他吵的时候，他还说过。 如果不是郑玥宓昨天跟他说了那些话，周义都不会意识到，他在恋爱期间和荣悦的相处有多么没有边界感——可能是因为认识时间太久了，太熟了，熟到很多彼此之间的小动作都会忽略，比如郑玥宓说的勾肩搭背，之前他是完全没有特别注意过的。 “是我不好，对不起。”周义深吸了一口气，对郑翩跹道歉，“我应该早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否则你也不会——” “不要再找三三了。”郑翩跹不想听他无关痛痒的道歉，索性打断了他，“她过得很幸福，不需要你来参与她的生活。” “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不行。”周义的回答同样干脆果决，“她是我的孩子，我找她，天经地义——你要她一直没有爸爸么？” 郑翩跹是真的很讨厌这句话。 没有爸爸又如何？没他的几年，三三不是照样好好地过来了？他现在来装什么伟大的父亲？ 郑翩跹被周义惹恼了，懒得和他辩论，便顺着他的逻辑：“她不会一直没有爸爸，我会给她找个合适的爸爸。” 这话一出，情绪失控的人变成了周义。 他狠狠握住拳头，呼吸粗重，隐忍许久，终归没能忍住一道嘲弄的笑：“你说秦烈？” 郑翩跹：“是谁都和你没关系。” 周义：“怎么跟我没关系？万一他对我女儿不好呢？” 郑翩跹：“你不用说这种虚伪的话。” 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根本不想要孩子，你也不爱三三，找她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添堵而已，你耿耿于怀的是我当年不告而别甩了你，现在我也告诉你原因了。” 她的意思很简单，她给了原因，要彻底和他一刀两断。 “你觉得我找三三，只是为了利用她给你添堵？”周义的脸色越来越紧绷，声音沙哑隐忍。 郑翩跹没接话，但表情等同于默认。 周义自嘲地笑了，“翩跹，她是我的女儿，我再不济也不至于利用她膈应你。”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纠缠么？”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郑翩跹还没来记得接话，就听见他说：“因为我舍不得你，你不懂么？” “我以前也以为，你对我来说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区别，可我们分开这六年多，我总是会想起你，一开始我觉得我是自尊心作祟，但现在没办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了。”周义一鼓作气将后面的话说出来，“翩跹，我很爱你。” 周义的语气很诚恳，表情也很严肃，丝毫没有平时吊儿郎当的状态。 但郑翩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任何心动的感觉，她整颗心像一潭死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周义有些被郑翩跹的反应伤到——虽然早就知道她听过这些话之后不会信，但他以为她至少会有情绪的，哪怕愤怒地质问他“你那算什么爱”也可以。 但她没有。 愤怒不伤人，会愤怒代表心尚未死，而冷漠才是最锋利的刀刃，直插心头。 “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他强迫自己笑起来，眼睛却红得不像话，“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我不会放弃三三，就算郑凛叙出手对付我，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放弃任何靠近你和三三的机会。”他从来都不吝啬说出自己的决心。 第805回 你还不配和他比 郑翩跹看到周义心意已决的眼神，就知道今天的沟通失败了，他目前的样子看起来听不进任何话，她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 郑翩跹起身就要走。 周义忽然在身后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郑翩跹没有回头。 但她听见周义沙哑、有些颤抖的声音：“你要和秦烈结婚么？” 郑翩跹没答。 周义又接着说：“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那样过。” 郑翩跹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板，“你还不配和他比。” 丢下这句话，她迈步，毫不犹豫地关门离开，徒留周义坐在原位盯着对面空空如也的位置发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道自嘲的笑。 —— 郑翩跹从包厢出来的时候，脸色不算好，郑凛叙一看到她，马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谈得怎么样？” 郑翩跹表情严肃：“他不肯同意。” 郑凛叙：“他说了什么？” 郑翩跹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将周义刚才表明态度一番话复述给了郑凛叙，郑凛叙本就严肃的面色，在听完这些话之后更显得凝重——周义对郑翩跹是否真心，他无心去探究，但他这是铁了心要纠缠她们母女了。 纵使他们不必担心抚养权的问题，可一旦周义真的走了法律程序，法官至少会让他享受探视权，如果周义再用郑家刻意隐瞒孩子的存在来大做文章，会更加麻烦。 郑翩跹刚跟周义聊完，有种非常疲惫的感觉，她虽然整个过程没有很激烈的反应，但那是极度克制产生的结果，这些年里，她最大的进步就是忍耐力越来越强了。 她现在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后面的决策该怎么做：“哥，我们该怎么办？” 郑凛叙沉思了一番，对她说：“你先别想了，我下次见他再和他谈一次。” 如果周义非要跟三三见面的话，那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另外一种办法了——可以不阻止他见三三，但他一辈子都不能对三三亮明真实身份。 比起打官司，这是个比较能接受的办法，只是要保证，周义和三三见面的时候，郑翩跹不能在场。 首先是郑翩跹本人并不想看见周义，其次——周义说他爱上郑翩跹了，不管是否真爱，他既然说了这种话，一定会开始穷追猛打。 从餐厅驶回家的路上，郑凛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经过一番考虑过后，郑凛叙冷不丁地问郑翩跹：“秦烈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郑翩跹摇了摇头。 她最近有考虑这件事情，但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她也明白郑凛叙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问。 “我不想因为一些外力推着我做出和他结婚的决定。”郑翩跹说，“这对他不公平。” 郑凛叙点点头，表示理解。 —— 郑翩跹离开后很久，周义仍然坐在包厢里发呆，面前都是他说过“我爱你”之后，郑翩跹冷漠的表情。 郑翩跹从来不是个爱笑的人，这一点，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他就很清楚了，可以前的郑翩跹，最多只能算冷淡，她这样的态度，也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 然而现在，完全不同了。 她对他的冷漠，带着来自灵魂深处的蔑视和不屑，是那种即便他出现在她眼前，她也只会将他视作空气的漠然——可她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的。 特别是在秦烈面前。 那种强烈的对比和反差，连他自我安慰的这条后路都断掉了，他没办法说任何言语给自己洗脑，只能接受残忍的现实：她不再爱他。 曾经给他的爱，都如数转嫁到了秦烈的身上——或者说，翻倍转嫁。 在今天之前，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过是劣根性作祟、不甘心，可此时心脏被剧烈拉扯产生的疼痛感和湿润的眼角，都在提醒他，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弥足深陷。 他对郑翩跹的执念，远比他想象中要深，可最讽刺的是，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早已爱上了别人。 不甘心是愤懑，爱而不得是痛苦，此时此刻，他发了疯一般嫉妒秦烈。 周义喉咙干哑，他端起手边的杯子灌了几口水，双手撑着桌面。 餐厅里在放粤语歌，旋律响起后，他听到了陈奕迅熟悉的唱腔—— “如果我听歌可眼红，何以待你好偏不懂” “自细做过多少美梦，慈悲的伟论” “连乞丐喊穷心也痛，竟怕放怀拥抱你、让你露欢容” “追悔无用，转眼发现你失踪” 周义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范围内的那把椅子变得越来越模糊。 周义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完了整首歌。 一曲终了，手边的手机开始震动，他回过神来拿起手机，屏幕上多了几滴液体。 来电显示是荣悦的名字。 周义一看到她的名字，马上又想起了郑翩跹和郑玥宓的话。 他直接挂了电话。 那边没有再打来。 周义抬起手揉了一把眼睛，拿起外套走出了包厢。 —— 周义开车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快九点，才回到酒店。 他刚刚停好车，走到酒店大堂，就碰上了过来找他的荣悦。 周义白天把手机关了机，荣悦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他，便在晚上处理完事情之后来到了酒店，一问前台，发现他也不在房间。 看到周义之后，荣悦马上走上来，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失魂落魄的脸色，还有有些红肿的眼睛。 荣悦蹙眉：“你怎么了？” 周义没答她，“你来干什么？” 荣悦：“我一天都联系不到你，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这话荣悦以前经常会说，周义也从来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经过了这两天，他怎么听都觉得这话不舒服。 “荣悦。”周义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咱俩以后就别联系了吧。” 听见这句话，荣悦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喝高了？说什么胡话？” “我认真的。”周义看了一眼四周，酒店大堂不适合聊这种事情，“去外面说吧。” 荣悦应下来，两人走出大堂，来到了外面的露天咖啡座。 刚坐下来，荣悦就打量着周义问：“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周义：“没什么。” 他没说和郑翩跹见面的事情，“我就是觉得，咱俩走得太近，别人难免误会，为了不给彼此造成困扰，以后还是不用联系了。” 第806回 尺度 荣悦短促地笑了一声，“咱俩也不是第一天走得近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说？” 周义：“以前没有发现问题，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他说，“现在你也结婚了，还是避嫌吧。” 这个理由明显说服不了荣悦，毕竟她结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周义虽然也在有意识避嫌，但是和今天这个性质完全不一样——他今天不是避嫌，是要跟她彻底断了联系。 以荣悦的智商和反应能力，很快就猜到：“为了郑翩跹？” 周义：“不是。” 荣悦又是一声笑，“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你这样，在我面前你就没必要装了。” 她看透了一切，“你今天一整天失踪，是去找她了？你们和好了？” 这回轮到周义笑了。 只是，他的笑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她怎么可能和我和好。” 荣悦：“没和好，你突然要跟我绝交是怎样？”首发 周义：“我想处理我和你的关系，跟她有没有和我和好没太大的关系，之前我一直没觉得咱俩的相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现在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你也有家庭了，还是算了。” 荣悦眯起了眼睛：“当初郑翩跹不告而别和你分手，是因为我？” 周义：“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和你的关系。” 他觉得这件事情，更多的问题还是在他身上，他也不是那种出事儿之后一味推卸责任的人，如果他一开始就能意识到异性之间相处的尺度，如果他在男女关系方面边界感分明一些，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周义说完这话之后，荣悦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才开口：“如果你真想这样，行，我同意。” “但我也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真不联系我了，她也不太可能回头跟你好。”荣悦想起了郑翩跹身边的那个男人，“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周义扯了扯嘴角，“这我知道。” 荣悦挑眉看着他，意思很明显：知道你还这么选？ 周义很清楚荣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为了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放弃一个相处多年的朋友，但是这一次—— “我想试试，不带任何目的地对一个人好是什么感觉。”周义垂下眼睛，“谈了这么多恋爱，还没有这么做过。” “会疯。”荣悦接过他的话，“你当自己是神仙，哪有人会不带目的的，那些都是给自己洗脑的话术，对方不领情的时候，还不是照样难受。” “可能吧。”周义耸耸肩膀，“不说了，你回去吧，我上楼了。” 荣悦没拦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周义走进酒店，他的身影一点点远去，也代表着今后彻底从她的世界道别。 荣悦嘲弄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周义。 她对周义喜欢么，那是一定有的，但她不喜欢在感情里被动，她太清楚周义是什么样的人了，他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收心，即便荣悦已经有这么高的段位了，她依然没有这个信心让周义“上岸”。 周义最怕“负担”，所以，一旦对方对他太认真，他就一定会将这段关系叫停——想要和他长久地维持一段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朋友。 这些年，荣悦和周义的友谊都保持得很好，虽然周义没跟她真的发生什么，但两人暧昧的关系依然会让很多人产生误会，特别是周义身边的那些女朋友——而这些人提出异议的时候，无一例外的结果都是被周义分手。 即便荣悦知道周义和她们分手的终极原因是因为不喜欢对方无理取闹干涉他的交友自由，但她每次还会有沾沾自喜的感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她便也渐渐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但这一次，周义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提出了再也不联系。 郑翩跹。 荣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心，反而有一种躲不过的宿命感。 当年周义和郑翩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能感觉到他对郑翩跹和对别的女人不同，听他聊郑翩跹的时候，荣悦总有一种他要上岸的错觉。 可最郑翩跹不告而别离开了，那时荣悦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可命运掷下的骰子终究要落地，在空中翻腾了几年，最后，让周义“上岸”的那个人还是郑翩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身边还有了别的男人。 荣悦可以肯定，周义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再去关心进度和结果。 —— 周义进大堂等电梯的时候，碰上了刚刚下班回来的秦烈，两个人打了照面。 秦烈看到周义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反倒是周义，走进电梯之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烈看。 秦烈感受到周义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周先生，有事么。” 周义回过神来，问他：“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秦烈微笑了一下。 他其实没有嘲讽的意思，可这一笑，却让周义清醒了许多，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脑袋发热问的问题。 秦烈到底是没回答周义的问题，电梯停下之后便走了出去。 周义回到房间之后，直奔浴室，站在花洒下面，让水直接从头顶往下冲。 冲了二十多分钟，仍然没能让心情平静半分。 周义围着浴袍回到房间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后，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三三的号码，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周六早上我去接你，小秘密[嘘]】 三三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因为只有她会对他的示好有所反馈。 三三过了几分钟之后，给周义回了消息：【yeeeees！】 周义看着这条只有一个单词的消息，眼前的浮现起了三三说这话时的表情和蹦蹦跳跳的状态，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 —— 周六转眼就到。 郑凛叙对三三的作息要求比较严格，平时三三几乎每天都是六点到六点半起床，每个礼拜只有周末两天才被允许睡懒觉。 可今天，三三却不到七点就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了。 郑翩跹惊讶地看着三三：“周末起这么早？” 第807回 权利和义务 三三露出一抹可爱的笑，并没有忘记自己和周义的约定，很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妈妈早上好，你吃早饭了吗？” 郑翩跹摇摇头，“厨房还在准备早餐，等下一起吃。”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突然听见了一阵门铃响起的声音，郑翩跹蹙眉，正思考着敲门的人是谁时，三三已经率先一步上前开了门。 别墅的防盗门被打开，郑翩跹目光转移过去，赫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义，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周叔叔你来啦，你吃早饭了吗，我可以邀请你在我家吃哦~”三三笑着对周义发出了邀请。 周义：“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笑着走进了客厅，丝毫没有客人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从容不迫。 直到周义关上门，郑翩跹才回过神来，她看向三三问：“三三，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郑翩跹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收效甚微，她平日和三三说话就称不上温柔，此时更显得生硬，三三被这样问过之后，也有点心虚，低着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时，周义代替三三开口：“是我约了她出去打网球，前几天就说好的，也是我让她保守秘密的。” 三三还是第一次见郑翩跹生气的样子，即便是小机灵鬼也有些害怕，如今周义站出来替她说话，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许多。 再看周义时，三三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崇拜和感激，这一点，郑翩跹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忽然就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显得很多余。 这时，家门再次被推开，是晨跑的郑凛叙回来了。 郑凛叙看到周义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视线马上就转向了郑翩跹。 “哥，我上楼了。”郑翩跹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郑凛叙没有拦她。 三三目送着郑翩跹的背影，有些心虚，她看着郑凛叙，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郑凛叙对三三说，“她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很爱你，不会生你的气的。” 三三瘪嘴，这话并没有让她放下心来，“可是，我偷偷答应和周叔叔打网球，妈妈好像不高兴。” “三三宝贝，你先去吃饭。”周义摸了摸三三的脑袋，蹲下来安抚着她，“周叔叔和你爸爸聊几句就过去。” 三三踌躇不决地看向郑凛叙。 在这一点上，郑凛叙和周义难得地达成了一致，“三三，先去吃饭，爸爸说几句话就过去。” 有了郑凛叙的这句话之后，三三才肯放下心来去厨房。 而客厅里的两个男人，一直到三三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开始谈话。 周义起身，往郑凛叙面前走了几步，停下来之后，脸上是难得严肃正经的表情：“我是三三的爸爸，有权利和她见面，也有义务陪伴她成长。” 郑凛叙听见后半句话之后，发出了一声没什么温度的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虽然这话乍一听没什么起伏，但周义很清楚地知道，郑凛叙就是在嘲讽他。 若是不知道郑翩跹这些年的情况，他可能还会反驳几句，毕竟嘴皮子功夫他很擅长。 可想起郑翩跹的诊断书，周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番沉默后，他只能说：“我现在说什么都像马后炮，希望你们给我个机会吧，三三这边——” “我可以允许你和三三见面接触。”郑凛叙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许多，“但我也有条件——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再继续往下谈。” 周义几乎是迫不及待：“什么条件？” 郑凛叙：“永远不让三三知道你是她的生物学父亲。” 他直截了当地摆出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如果你的想法是一步步接触她，再告诉她真实身份，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虽然不换环境折腾她，但真到那一步，我也不介意让你永远找不到她的下落。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几个月不见，就会把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周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表情愈发凝重。 他当然知道郑凛叙有那个本事让他永远查不到三三的下落，现在没有采取行动，说到底是舍不得三三折腾，但若是到了没有退路的时候，郑家也不介意这样做。 和郑凛叙这样的人谈判不能得寸进尺，他能有这样的妥协，已经很不容易了。 周义沉吟许久，又问郑凛叙：“那你们打算怎么跟她解释她亲生父亲的事情？” 现在三三可能不会问，但长大以后呢？没有孩子真的对这些问题毫无兴趣。 郑凛叙：“这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不必和你交代。” 周义还是不甘心的，特别是郑凛叙这种把他排除在外的态度，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参与过三三的成长，虽然他很清楚，郑凛叙独自把三三带大，一定耗费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可郑凛叙在某些方面的“独断专行”，实在无法令人接受。 周义沉默间隙，郑凛叙已经看出了他的排斥，便说：“如果接受不了，你现在就可以走。” 周义自然不会走：“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对她尽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接受了不让三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条件。 虽然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但郑凛叙并未表露出任何欣慰的神情，只是提醒他：“希望你是真的想这么做，而不是想要通过收买她来让她站队。” —— 因为要去打网球，三三吃完饭之后又去楼上换了一套衣服，是周义陪着她一块儿上去选的。 三三很懂得避嫌，选好衣服以后，将周义关在了门外，自己在门内换了衣服。 周义站在二楼的走廊内，朝某个紧闭房门的房间看过去，视线定了很久。 后来，三三换好衣服出来，周义才将注意力收回来。 三三换了一件网球服，polo领口，下面是一条短裙模样的短裤，还穿了一双高筒袜。 元气又可爱。 周义看得嘴角上扬。 “周叔叔，你能帮我扎一下头发吗？”三三停在周义面前，将发绳和梳子递给他，“我弄了好久都扎不好诶。” 第808回 麻花辫 周义欣然答应下来，从三三手中接过两样东西，然后蹲下身来替她梳头发，动作很温柔，“你想要什么样的小辫子？” “啊？”三三懵了一下，“可以选吗？” 周义：“宝贝喜欢麻花辫吗？” “超级喜欢！”三三眼睛都亮了，“周叔叔你可以帮我梳吗？” 周义点点头，“那当然，看我的。” 周义这些年在福利院接触的小女孩数不胜数了，跟着同行的志愿者们学了一身技能，给小女孩子扎头发，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堪称轻车熟路。 周义蹲在三三身侧，替她分好了两边的头发，很轻松地就编好了一边的马尾，扎好尾端之后，又挪到另外一边重复同样的操作。 整个过程，大概不超过十分钟。 三三惊喜极了，她抓着两边的小辫子，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周义：“周叔叔，你好厉害呀！” 周义：“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给梳。” 三三：“耶，太好了，珠珠走了之后，都没人给我编漂亮的小辫子了。” 爸爸只会简单地扎马尾辫，最多就是单马尾变成双马尾，妈妈……妈妈好像没有给她扎过头发，三三倒没有责怪妈妈的意思的，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帮她编辫子。 “我要去给妈妈看看。”三三臭美完，也没忘记去哄不开心的郑翩跹。 周义没拦她，跟在三三身后去了郑翩跹卧室门口。 三三轻轻敲了两下门，说了句“妈妈我进来了哦”之后，便拧开了门把。 门打开后，周义看到了坐在房间沙发上的郑翩跹，她刚好也在往外看，四目相对几秒，郑翩跹便不再看他。 三三跑到了郑翩跹面前，给她展示自己的造型：“妈妈，我的麻花辫好看吗？” 三三语调欢快，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又抓住了她的手，非常明显地带着讨好。 郑翩跹刚刚单独待在房间，本身就在因为自己迁怒于三三而愧疚，如今看到三三这样子，内心更加过意不去，她握住三三的手，“好看，谁给你梳的？” “是周叔叔。”三三见郑翩跹理她了，分享欲压都压不住，“周叔叔好厉害的，爸爸都不会编，他编得和珠珠编得一样好看。” 经三三这么一说，郑翩跹下意识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周义的方向。 也是，凭他之前几去福利院当志愿者的经验，会给小女孩扎头发好像也不稀奇。 “嗯。”郑翩跹随意应了三三一句，然后对她说：“那你去打网球吧。” 三三试探性地问：“妈妈，你还生我的气吗？” 郑翩跹摇摇头。 三三抱上郑翩跹，热情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亲得很用力，发出“吧唧”的声响。 “谢谢妈妈，妈妈我爱你。”她嘿嘿一笑，“那妈妈也去和秦叔叔约会吧，玩得开心哦~” 郑翩跹：“好，谢谢。” 周义原本看到三三去抱着郑翩跹亲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的，但从三三口中听到秦烈的名字之后，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三三能说出来让郑翩跹去和秦烈约会，说明郑翩跹平时没少跟秦烈约会，更说明……三三对郑翩跹和秦烈的感情，非常支持。 无论是哪一点，对周义来说都是笑不出来的噩耗。 —— 九点出头，周义拎着三三的双肩包和她一起走出了别墅大门。 因为周末要来接三三，周义前几天提前给车上装了儿童座椅，三三上车后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后排。 周义把三三身上的安全带系好之后才回到驾驶座，车子发动之后，周义从后视镜里看着三三的侧脸，思绪有些恍惚。 她笑起来的时候跟他像，但不笑的时候，又跟郑翩跹如出一辙——特别是侧脸。 基因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周义之前很不理解那些对生孩子有执念的人，如今看到三三的时候，终于体验到了个中的乐趣，看着这世界上多出一条小生命，像自己，又像对方，真的可以称之为“爱情的结晶”。 幸好，郑翩跹当时留下了三三。 但周义也知道，在这个过程里，她一定受过很多折磨。 这时，后排的三三忽然发出感慨：“还好妈妈原谅我了，我好怕她不理我的。” 周义回过神来，接三三的话：“你妈妈她不会不理你的，她也很爱你。” 三三点点头：“我知道啦，可是妈妈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也总是不开心，我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周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嗯？她经常不开心么？” 三三托腮思考：“也没有哭啦，就是很少笑，我想让她多笑一笑。” “但妈妈和秦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比较开心，希望秦叔叔能一直陪着她吧。”三三又说到了秦烈。 这话对于周义来说无疑又是刺激：“你呢，你也喜欢秦叔叔和你妈妈在一起么？” 三三托腮思考着，没回答。 周义便继续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三三：“嗯？” 周义：“如果我想追你妈妈的话，你会支持她和我在一起吗？” 三三睁大了眼睛，“周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吗？” 三三又惊讶又八卦的眼神，惹得周义嘴角扬起，他笑着说：“嗯，喜欢，我想追她，你要不要帮帮我？” 三三：“怎么帮？” 周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她：“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秦叔叔？”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周义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他平时最不喜欢做这种二选一的题，曾经不止一次有女人问他“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每每听到这个问题，周义对对方的兴趣就会消失一大半。 在他看来，这问题实在太幼稚。 那时的他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对着一个五岁多的孩子问这个问题。 三三认真思考了许久，也给出了周义答案：“我更喜欢你。” 周义听到这个答案之后，笑意更浓，眼底眉梢都带了几分得意和嚣张，他打着方向盘，愉快地哼起了歌，全然不记得自己几分钟前还在为这个问题后悔。 过了二十分钟，周义将车停在停车场，带着装备和三三一起进了网球场，是他们的专属场地。 周义从袋子里拿出护腕，蹲在三三面前替她戴到手上。 第809回 我很害怕 戴好之后，周义又检查了几次，确定缠得牢了才将放心。 周义先带着三三做了几组热身，活动开筋骨之后，才开始打球。 三三从小就喜欢户外运动，周义想，这一点应该也是遗传了她，而且，她的运动能力也比其他孩子高出一截，肢体协调性很好，耐力也不错。 除了天赋之外，郑凛叙应该也没少下功夫——周义几天看过资料，孕妇抑郁症并且服药，导致胎儿先天免疫力不足的可能性很大，许多孕期抑郁的人生出来的孩子都很容易生病。 郑凛叙为了三三的健康，肯定事无巨细地做过计划。 后来打球时和三三的沟通，也印证了这一点。 三三五岁多，已经会骑车、轮滑、可以一口气跑下来三公里，体能甩出同龄人一大截。 —— 三三和周义在网球场待到了傍晚，出来的时候，三三又累又饿，刚上车，她便摸着肚子说要吃披萨，周义便在附近选了一家餐厅给她要了一个大号披萨。 看三三吃披萨时享受的表情，周义便猜得到，平时郑凛叙一定不给她吃这些东西。 果真，三三吃了一块披萨垫了垫肚子之后，便提醒周义：“周叔叔，你千万不要告诉爸爸我们吃了披萨啊。”首发 周义：“好。” 他笑着答应下来，难得替郑凛叙说了一句话：“他是为你身体考虑，吃健康一点，你才有力气去运动。” 三三点点头：“爸爸也这么跟我说。” 周义：“他平时经常陪着你么？” 三三：“是啊，爸爸每天都回家陪我，还教我普通话和粤语，不过我的粤语学得很差。” 周义记得，郑凛叙工作是很忙的，他那个工作强度，再另外带一个孩子，应该没有任何私人时间了——虽然周义一直觉得郑凛叙这个人控制欲太强，但不得不承认，对于郑家来说，他就是那个顶梁柱。 如果郑翩跹身边没有他这个哥哥，她的生命，可能就彻底停在那一年了。 周义和三三吃饭途中，郑凛叙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把三三带回去。 周义：“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现在在带她吃饭。” 郑凛叙：“不要给她买甜品。” 周义：“好，我知道了。” 郑凛叙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掐断。 接过郑凛叙的电话以后，周义打消了用饭后甜点提拉米苏收买三三的念头，而三三吃饱喝足之后也没有想起来吃甜点，乖乖地跟着周义上了车。 周义将三三送到家门口的时候，郑凛叙正好在大门外。 两人一起下了车，三三冲上去抱了郑凛叙一下，“爸爸，我想你啦。” 三三从小嘴甜会哄人，郑凛叙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他摸了摸三三的头发，“玩得开心么？” 三三：“超级开心！” 郑凛叙看了一眼周义。 两人对视期间，一辆银色的越野停在了旁边。 周义马上认出了那辆车。 果不其然，车刚停稳不久，郑翩跹就从副驾驶座下来了，而从驾驶座出来的人，正是秦烈。 “妈妈，秦叔叔~”三三一看到他们，便甜甜地叫人。 “吃饭了没？”郑凛叙也看向郑翩跹和秦烈，后半句话，是对秦烈说的，“晚上就在家里吃吧。” 秦烈颔首，“好。” 接着，郑凛叙拉住三三的手，对她说：“跟周叔叔说再见。” 三三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挥挥手：“周叔叔再见~” 郑凛叙抢得了先机，如此一来，周义试图以三三为由“上门拜访”的念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周义只能见好就收：“好，那下次再见，记得要按时练习。” 三三点点头，“下次比赛我会努力赢你的！” —— 三三在网球场运动了一天，回到家里的时候，电量已经快耗尽了，但嘴巴里仍然喋喋不休地分享着今天和周义学到的小技巧。 郑翩跹很清楚地从三三的口吻中听出了崇拜，以及她对周义不加掩饰的喜欢。 其实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只是，人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失落总是无法避免。 郑翩跹吃饭的时候话就很少，也一直心不在焉的，秦烈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失落尽收眼底。 晚饭后，秦烈陪郑翩跹出去散步，天黑之后，别墅区没有多少人在外面，耳边只有两人交错的脚步声。 秦烈牵着郑翩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心情不好么？” 郑翩跹低着头，看着脚下被拉长的影子，闷闷地说：“我只是觉得自己作为母亲还挺失败的。” 秦烈：“不，恰恰相反。” 他说，“你能在那样困难的时候挺过来，并且让她健康出生，在我看来，你已经是非常成功的母亲了。” 郑翩跹依旧低着头，声音有些无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本身对孩子没兴趣、导致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还是因为三三是周义的孩子，因为她始终没有走出来，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秦烈，我很害怕。”郑翩跹停下脚步，头靠在他怀里。 秦烈马上搂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后颈，沉声问：“怕什么，告诉我。” 郑翩跹将头往他怀里埋深了几分，双臂缠住他的腰，眼眶有些酸，“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没有那么爱她，也不在意她爱不爱我。” “她不爱我也很正常，她出生第二天就被我哥带走了，我没有照顾过她一天……我没有资格要求她爱我。” “可现在我真的很怕……”说到这里，她声音颤得有些接不下去。 秦烈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我懂，你怕她喜欢周义超过你，对么？” 郑翩跹点头。 她知道这种心理有些自私，甚至有些扭曲，可她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破土而出的嫉妒。 特别是看到三三刚刚兴奋地分享她和周义打网球的那些小细节时。 她太清楚周义有多讨小朋友喜欢了，他温柔有耐心，会的东西多，又没架子，不管在哪里都能和小朋友打成一片。 可她不行。 她连夹着嗓子和三三说话都做不到，每次回应三三的撒娇，都显得十分生硬。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三三。”秦烈沉吟片刻，对她说：“我们抽个时间一起带三三去露营吧。” 第810回 血 三三之前一直想去露营，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听她提过，只是郑翩跹一直没有安排。 露营的话，连续几天生活在户外环境，很适合联络感情——秦烈原先并没有想要通过“讨好”三三的方式来让向郑翩跹证明什么，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他并不希望，郑翩跹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三三喜欢他。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郑翩跹和三三母女之间，也需要慢慢培养感情。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寻找母女之间合适的相处模式——郑翩跹正式和三三生活在一起，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而已，太短了，母女之间的默契没有培养起来，甚至还需要“破冰”。 秦烈想趁自己在纽約的这段时间，帮她和三三建立起来一套相处模式，不管今后郑翩跹是否会和他在一起，他都很想这样做。 秦烈的声音，对于郑翩跹来说，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她在情绪崩溃或是不稳定的时候，听见他缓慢低沉的声音，总是能渐渐冷静下来，回归思考。 他说得没有错，露营是个培养感情不错的选择，只是—— “你最近有空么？”郑翩跹从秦烈怀里抬起头来。 秦烈：“我安排一下时间，三三春假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那个时候带她出去转转。” 郑翩跹：“好像是四月三号开始。” 她最近日常去学校接送三三，对于学校的安排还是比较清楚的。 秦烈“嗯”了一声，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轻：“我到时候休假陪你带她出去。” 郑翩跹就这样抬头看着秦烈，他镜片里有路灯的反光，昏暗的光线下，她不太看得清他具体的眼神，但她可以肯定，他现在的目光一定很温柔，就像之前无数次安慰她时一样。 郑翩跹看了很久，忽然问他：“秦烈，我值得你这样做么？” 他们现在并不算什么名正言顺的关系。 虽然郑翩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和秦烈结婚，但她没有和秦烈提起过这个话题，然而，这一点都没有影响秦烈对她的好。 郑翩跹的抑郁症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可她总是会觉得，自己是不值得被无条件爱的，秦烈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他有太多选择可以做了。 “怎样做？”秦烈扬唇笑了笑，“翩跹，其实我没有特别为你做什么，对别的朋友，我也会这样的，你不用因此有心理负担。” 认识几年，特别是知道郑翩跹的病情之后，秦烈就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了——她还是被困在那个逻辑怪圈里没有走出来。 郑翩跹垂下眼睛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轻声问他：“秦烈，你喜欢小孩么？” “喜欢。”她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秦烈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指的是三三，因此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可，郑翩跹的下一个问题，却让他猛地一怔：“那你应该也很想有自己的小孩吧？”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秦烈半晌都没能出声回答，郑翩跹在他的沉默下，声音越来越低，“可如果你选我的话，大概率不会有自己的小孩了。” “你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你，我觉得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最近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和你结婚。”她很诚实地对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这样对你很不公平，生孩子太痛苦了，怀孕也太痛苦了，我也不喜欢小孩，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了……” “没关系的，翩跹。”听见她声音哽咽，秦烈马上去拍她的后背安抚，“生育权是在女人手里的，你不想，任何人都不可以强迫你。” “我承认，我很喜欢小孩，也想要自己的小孩，但想要不代表一定要，如果在你和孩子中二选一的话，我一定会选你。”他先对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说这些不是要逼你在这个时候做选择，你还可以慢慢去想问题的答案，在这期间，我们保持现在的相处模式。” 虽然秦烈在安慰她，但郑翩跹却哭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来，噙着眼泪将嘴唇和他的贴到了一起，主动而热烈地吻着他。 秦烈马上环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一个吻就此加深，两人唇齿间都是咸涩的味道。 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情绪太过投入的两人，都不曾注意到，不远处的那棵树后面，站着一个男人，正看着他们忘我地接吻。 周义是在十分钟前出现的。 实际上，将三三送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回住处，开着车在别墅区附近晃了一整天。 到晚上，他还是没忍住过来了，想看三三，也想看看，秦烈是不是还在这里。 周义将车停在别墅区外的路边走路进来的，他正盘算着如何让郑凛叙放他进门，结果，没几步路，就看到了抱在一起的郑翩跹和秦烈。 郑翩跹整个人都蜷缩在秦烈怀里，紧紧地靠着他，隔着几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她对秦烈的依赖。 周义后退了几步，站在树后面，看着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郑翩跹忽然就主动亲上了秦烈，短暂几秒之后，秦烈将她抱了起来，两人吻着吻着到了树干前，郑翩跹的手伸到了秦烈衣服的下摆里。 周义握紧拳头，粗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有些画面，有些现实，并不会因为看得次数多了就麻木，反而会一次比一次疯狂。 周义看着他们两个人分开，郑翩跹缠着秦烈的脖子，呼吸起伏不定。 她平静了片刻，又对秦烈说了一句话，隔了几米，周义听不清。 但，秦烈听完话之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辆银色的车开了出来，飞快地从他身边驶过。 周义已经完全没有做其它的事情的心情了。 他一拳砸在树干上，连砸几下，手背擦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 周义深吸一口气，低着头走出去，打算驱车离开。 然而，他刚开车行驶了两公里左右，忽然又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银色的suv。 路上人车稀少，那辆车没有开灯，能看到车身在轻微晃动。 周义狠狠踩了刹车，方向盘几乎要被他捏碎，手背的伤口不断往外渗着血。 第811回 作茧自缚 周义将车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座的门被打开，秦烈下了车，走到路边的垃圾桶前扔了东西，随后回到了驾驶座。 车灯再次亮起来，朝着别墅区开了回去，远光灯隔着车窗朝周义照过来，刺得他眼皮更疼了。 周义抬起手来揉上眼皮，指尖湿了一片。 他没有资格去指责郑翩跹，分开六七年，他和从前一样游戏人生，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地换，凭什么要求她被困在原地呢？ 如果他是郑翩跹，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秦烈—— 周义虽然不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可从小也算是顺风顺水，他有足够好的家世背景做支撑，学习能力和行动力都比普通人强得多，凡是他想要做成的事情，大都可以完成得很漂亮。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平时遇到问题时，他凭借活跃的思维和丰富的阅历，总是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解法。 可面对郑翩跹，他毫无办法，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封死了，而且，都是他自己亲手堵上的。 咎由自取、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可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嘲讽：才这样就受不了了么？这和她承受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周义用手捂住了眼睛，胸腔内绵密的疼痛接连袭来。 周义最后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他用力擦了一把眼睛，随手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周若”两字之后，怔了一下。 她怎么会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抱着疑惑，周义接起了电话，只是他现在状态太差，电话接通后，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出声调侃：“找我有事？” “我在纽約，你住哪个酒店，我去找你呗。”周若说，“或者你来接我？” 周义脑子清醒了一些：“你来纽約干什么？” 周若：“来给实验室签器材采购协议，顺便玩一趟。” 周义：“在哪里，我去接你吧。” 周若报了地址，是一家茶餐厅，周义记下地址之后，便开导航去接人。 那家茶餐厅离这边不远，周义开了二十几分钟便到了，他将车停在门口，给周若打了个电话，周若几分钟后便出来上了车。 周若穿了一件灰色的风衣，上车后，随手将包往旁边一放，侧目要去和周义说话，却一眼瞟见了他血肉模糊的左手手背。 周若蹙眉，抬起头去看周义的脸时，又瞧见了他红得不正常的眼眶。 “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周若说出自己的猜测。 周义摇摇头，“你住哪里？” 周若：“你这手得包扎一下，先去医院吧。” 周义：“不用，没事。” 周若：“那这样吧，我跟你回你住的地方，我给你包。” 周义没接话，发动车子，朝酒店的方向开过去。 车子启动后，周若的视线就没有从周义身上挪开过——她跟周义同岁，虽然比他小几个月，但他俩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几个兄弟姐妹里，他们两个人的作风也最为相似。 在周若的印象里，就没见周义这么颓废过，这也导致她愈发好奇，究竟是碰上了什么事情，让周义变成了这样。 盯了几分钟，周若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最近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周义摇摇头。 周若不信：“那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看着像想不开寻死觅活的。” 周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周若：“……你别这样，我看着怪害怕的。” 周义：“也没事，就是遭报应了而已。” 他想，用这三个字来形容他如今的情况，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周若思索了几秒周义的话，“什么报应？你这种积德行善十几年，看到流浪猫流浪狗都得喂几口肉的人要是也能遭报应，那我要怀疑老天爷的视力了。” 周义呵呵笑了一下，“有什么用呢。” 他一直以为他对这个世界心怀善意，直到最近才知道，那不过是他单方面的自我麻痹罢了，他做的任何善事，都不能抵消他给郑翩跹带来的痛苦。 周若是真的有被周义这般颓废的模样吓到，“所以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看着特像那些被我甩了之后寻死觅活的男人。” 周义没接话。 周若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你被甩了？” 周义：“回去再说吧。” 他和郑翩跹的事情，太复杂，涉及的时间和人物也太多，不适合在路上聊。 周义这句话，等于默认了周若的问题，周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平时少得可怜的好奇心，忽然就被勾起来了——这些年，她也算是看着周义浪荡了，没想到他竟会有翻车的一天。 而且还翻得这么惨烈。 车停在酒店地库，周若先去大堂拿了些处理伤口的药和绷带，之后才跟着周义上楼。 周若拎着医药箱，另外一只手抓着周义的手看，“你这到底怎么弄的，看着都疼死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电梯门口。 好巧不巧，在这里，周义再次和秦烈打了照面。 秦烈就站在一旁，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面前男女拉在一起的手，随后收回视线，也没有要和周义打招呼的意思。 周义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出来，这时电梯的门正好开了，秦烈走进去之后，周若也拉着周义走了进去。 周义住在九楼，电梯停下来之后，秦烈看着他和身边的女人一起走出了电梯，然后按下关门键。 秦烈一向是个比较有边界感的人，也很少去评判别人的感情，但对于周义，他很难有什么好印象——之前听郑翩跹的只言片语时，他便知道周义是个花心浪荡的人。 但这几次见面，周义刷新了他之前的预设。 他比他想象中还要滥情。 这样的人，谁靠近谁不幸。 —— 回到房间之后，周若开了医药箱给周义处理了一下伤口，做了个清创包扎。 完事后，周若坐在了周义身边，“说说吧，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让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周义没有说话，直接拿起旁边的手机，找了一张照片递给她。 周若好奇地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对母女的合影，她的视线最先被左边的女人吸引过去。 随意一挽的头发，素色的毛衣，清冷的气质，很吸引人。 第812回 嫉妒 周若也算是见过很多美女了，但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时，还是有被惊艳到——这种惊艳不是因为五官的浓烈和攻击性产生的，而是因为她的气质和长相融合得太好。 周若个人审美本身就偏爱清冷淡颜系，照片上的这位女人可以说是这种长相里的天花板了，而且她有足够的气质撑起这张脸。 只是，据她对周义的了解，照片里的女人，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周若曾经无数次吐槽过周义的审美，甚至觉得他找的女朋友长得都差不多，用她的话就是玩连连看都能直接消掉的那种。 周若盯着女人看了许久，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了一个小女孩。 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扎着马尾，看起来和她有点像，但气质活泼了很多，照片上小朋友笑得很灿烂，而她笑起来的样子—— 周若猛地抬起眼来，看向对面的周义：“这个小女孩儿——” “我女儿，旁边是她妈妈。”周义看周若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猜出来了。 想法得到了应证，可周若还是瞠目结舌，她推算了一下时间：“是你在港城的那几年？” 周若隐约记得，周义那个时候有一个谈了时间挺久的女朋友，他们偶尔联系的时候，周义都会提起她，很恩爱的样子。 周若其实对周义大部分的女朋友都没有印象，一是因为周义很少提，二是因为，时间太短了，来不及有印象就结束了，对港城那个女朋友有印象，是因为他谈了一年多。 周若那时候觉得，周义跟同一个人谈一年多，称得上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是不是你之前谈很久的那个？”周若追问了一句。 周义“嗯”了一声，“你还记得？” 周若：“那当然记得啊，我第一次见你谈那么久，也第一次听你反复跟我提一个女朋友，当时就觉得你对她很特别了。” 没想到特别到连孩子都有了。 周若：“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的？她怀孕的事儿……” “我不知道她怀孕。”周义摇摇头，“上个月初，我才知道孩子是我的。” 周若咂摸了一下这句话：“意思是，你之前觉得这孩子是别人的？” 周义揉了一下眉心，声音沙哑了许多，“我和她的事情，说来话长。” 周若往沙发里靠了靠，“那就慢慢说，我后面几天都有时间。” 周义很少向人“倾诉”，可能是因为他生活中几乎没有烦恼，感情方面就更不可能了。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晓得感情里受挫是什么滋味儿，即便当初热脸贴冷屁股缠过的郑翩跹一段，可那时主动权也是在他手里的。 现在，一切都失控了。 这一晚，周义和周若都没有睡觉，兄妹两人坐在沙发上彻夜畅谈了八个多小时。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关于这些年的纠缠，心路，周义通通说给了周若听——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和一个人探讨感情话题。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情场高手，一生都不会为情所困，可天道轮回，老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回旋镖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周若同样也是情场老手，但她听完周义和郑翩跹之间的纠葛，特别是郑翩跹患上重度抑郁症的事之后，就没办法为他们找到出路了。 现在郑翩跹身边有一个完美的男友，郑翩跹何必要放弃这个男人去选择一个伤害辜负过她的周义呢？更何况，即便没有当年的事情，周义也不见得就比郑翩跹现任的男朋友强。 周若看了一眼周义满是红血丝的眼，“你想听听我的想法么？” 周义：“要劝我放手么？” 周若：“她对你，其实已经很宽容了。” 她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是我，我都不会让你看孩子，你凭什么？” 周义自嘲地笑了起来，手捂上眼睛，他觉得周若说得很有道理，“是啊，我凭什么呢？” 周若：“所以你应该知足了，你要是真觉得自己之前做得不对，就收个心，安心当个好爸爸，孩子能喜欢你已经不容易了，别想其他的。”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经过了一夜，周义的声音疲倦又沙哑，“可我看到她和秦烈在一起，就不舒服，我会嫉妒，像疯了一样，因为她从来没有那样对过我——” “简单啊，你也没有像秦烈对她一样用心吧？”周若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虽然你对她比你对其他的女朋友都用心，但你的最大值可能抵不过秦烈的最小值呢，对方是什么态度，投入了几分，女人都能感受得到，‘当局者迷’这个词，指的不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是她明知道自己不幸福，还给自己洗脑，觉得他对我好像也不错。” 如果能一直给自己洗脑下去，或许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可但凡有一点自我意识的人，就会陷入挣扎撕扯的痛苦里，譬如当年的郑翩跹。 周义在听过周若的这番话之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不得不承认，身为家人，以及这个世界上跟他最像的人，周若是了解他的。 每句话，都说得精准又犀利。 他对郑翩跹的“特殊”和“好”，对比的是他对其他女友的态度，而不是秦烈。 周若看着周义思考的表情，拍拍他的胳膊：“往好处想，至少你们之间有个孩子，就算她不跟你在一起，你后半生也还能看到她，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自己的心上人。” “至于其它的想法，我劝你不要有了。”周若觉得周义并不适合郑翩跹，破镜重圆这种戏码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本质上就不是同类人。 周义：“你觉得，一点希望都没了？” 周若：“这种问题你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何必问我。” “可能，当局者迷吧。”周义扯了扯嘴角，“现在我也想给自己洗脑了。” 如果他也像秦烈那样对她，她会不会改变主意、选择他？ 只要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希望，他都想试一试。 不，就算没有希望，他也要试。 周若被周义的态度弄得无奈了：“随你便了，你如果觉得除了她不会再爱任何人，那就这么耗着吧，但你最好别去道德绑架人家给你反馈。” 第813回 戳肺管子 付出这件事情其实从来都是单方面的，能不能一直付出，取决于付出方的心态，而不是对面的态度。 特别是像周义和郑翩跹的情况，郑翩跹根本不需要周义的付出，或许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困扰了，她又怎么可能去给他回应呢？ 周义也很明白周若说的这个道理，他“嗯”了一声，手再次揉上眼睛。 经过一夜，眼睛又酸又涩，看远处视的时候，视网膜都有些模糊了——他熬过的夜、通过的宵很多，有时候是为了玩，有时候是为了赶论文和工作。 因为女人，还是第一次。 周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周义：“你和荣悦还联系么？” 周义摇摇头，“前些日子已经说清楚了，以后就不来往了。” 周若：“你要是七年前就这么做，可能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周义苦涩地扯扯嘴角，正要回复，周若又说：“但也没有如果，那个时候的你心态不一样，再回去重来一次，你照样还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和荣悦断交。” 周义哽住，无法反驳周若的话。 周若：“对于这种事情，每个人的解读和可以接受的尺度都不一样，归根结底，你和郑小姐不是一类人，她和你在一起不会有安全感，听起来还是现在的那位更适合她。”首发 这已经不是周若第一次强调这一点了，周义被她的话弄得无奈，“你真要一直这么戳我肺管子么？” 周若耸耸肩膀，不置可否。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周义连这个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以后大概也坚持不了太久。 周义习惯了周若这种说话方式，虽然有些扎心，但他并没有恼羞成怒：“还好，三三喜欢我。” 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欣慰的点了，“她说，比起秦烈，她更喜欢我。” 周义因为这句话开心了很久——当然，他也有想过，三三可能只是古灵精怪嘴巴甜在哄他而已，可他就是更愿意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周若听见周义说这个事情，马上接话：“你也不要想着用孩子左右她的选择。” 不管周义现在有没有这个想法，她都得提醒一句：“孩子是孩子，她是她，如果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因为你的存在出了问题，她只会更烦你。” “我没有这个想法。”周义摇摇头，“从来没这么想过。” 周若：“那就好。” “一夜没睡，困死了。”周若看了一眼时间，“下去吃个饭，我在你客房迁就睡一觉吧。” —— 因为郑家那边已经松口，给了周义和三三见面的资格，因此，周一下午放学的时候，周义带着周若去了三三的学校。 周若对于这场见面还挺期待的——她和周义一样本身就喜欢孩子，又听周义说了三三的性格，想想都觉得可爱，她敢肯定自己一定会非常喜欢她。 周义之前拿到了三三的课表，今天最后一节课是钢琴课，兄妹两人来到了琴房，隔着窗看着坐在钢琴前的三三。 三三手指长，天赋也过得去，老师教的时候，她一双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等到自由练习的时候，目光又转到面前的谱子上。 “专注度很高。”周若盯着三三看了一会儿之后，和周义感慨：“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这么高的专注度很不容易，应该是有专门培养过的。” 由此可见，郑家真的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在培养三三。 “嗯，有。”周义的声音有些哑，“她被教育得很好。” 其实，那些所谓的孩子离开父亲或者母亲就会有性格缺陷的说法，完全是不准确的。 三三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性格没有任何缺陷，活泼开朗、积极乐观、平易近人，不管是生活习惯还是学习习惯都很好，而且非常有礼貌。 这些都是郑凛叙的功劳——即便周义在其它方面对郑凛叙颇有微词，但在三三的教育上，他真的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周若：“她舅舅应该在她身上投入了很多时间。” 周义和周若两个人站在琴房外面看着三三上完了这节钢琴课，这期间三三完全没有分神看过外面，直到下课出来，她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周义和周若。 “周叔叔！”在这里看到他，三三明显很惊喜，“你怎么来啦？” 周义听见三三的声音，嘴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拉住三三的手，“想你了，来看看你。” 三三：“那你有看到我弹琴吗？” 周义点点头，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弹得非常好。” 三三被夸得笑逐颜开，随后好奇地看向了周若：“周叔叔，这是你朋友吗？” “是我的妹妹。”周义为三三介绍了起来，“她叫周若，她的爸爸和我的爸爸是双胞胎，你可以喊她小姑姑。” “小姑姑你好，我叫郑玖思，你叫我三三就好啦。”三三朝周若伸出了小手。 周若听见三三甜甜的声音，马上被俘获了，笑着和她握手。 握上来的那一刻，又听见三三说：“小姑姑，你长得好漂亮哦，是大美女。” 周若再次笑了起来，揉了揉三三的脑袋，“你也是，小美女。” 言罢，她看了一眼周义，用眼神跟他说：不愧是你女儿。 周若跟周义就差几个月，周义小时候什么样子，周若可太清楚了——他从小就嘴巴甜，家里的长辈们都被他哄得团团转，逢年过节，红包都能多骗几个。 周义和周若陪三三去教室收了一下书包，带着她走出了学校。 “小姑姑给你带了礼物，在车上，一会儿拿给你。”快走出校门的时候，周若说了这句话。 三三：“好耶，谢谢小姑姑。” 周义和周若就这么一左一右地牵着三三走出了学校。 一出校门，就碰上了站在不远处的郑翩跹。 三三看到郑翩跹以后，马上喊了一声“妈妈”，然后迫不及待地朝她小跑了过去。 郑翩跹看到周义和另外一个女人一起牵着三三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她冷冷地看了周义一眼，将三三从他手中拽了过来，“走了，回家。” 三三有点被郑翩跹突然的动作吓到，“妈妈，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郑翩跹心口刺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只是想早点带你回去。” 第814回 自责 有些话，三三在场的时候是没法说的。 就算她再怎么比同龄人成熟懂事，理解和认知到底还是和成年人不一样，目前的她也没办法理解她和周义之间的那些琐碎。 郑翩跹更不想当着三三的面儿和周义闹不愉快。 “可是我的礼物还没拿呢，妈妈你可以等我一下吗？”见郑翩跹口吻没那么严肃了，三三才问出了后面这个问题。 郑翩跹蹙了蹙眉，什么礼物？ “郑小姐，是我给三三带的一些见面礼。”这时，周若往前走了一步，对郑翩跹做了下自我介绍，“我是周若，周义的堂妹。” 周若是无比聪明的人，刚刚郑翩跹生气，很显然是误会了她和周义的关系，以为周义带着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来看三三，因此她便趁这机会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并不能改变郑翩跹对周义的看法，但至少不会再在两人之间造成新的矛盾。 郑翩跹听完周若的介绍之后，才正眼仔细去看她，发现她确实和周义长得比较像，特别是眼睛——三三的眼睛，也和周若很像。 之前和周义在一起的时候，郑翩跹听他提起过几次周若，也知道他们两个人同岁，周若从小就和他一起玩，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不过周若去的是伦.敦。 “你好。”郑翩跹虽然不怎么想搭理周义，但理智告诉她不该迁怒于其他人，她比较客气地回应了周若一句。 周若知道郑翩跹话少，也不介意她略显疏离的回应，“我去车上拿东西。” 郑翩跹点了点头。 周若问周义拿了车钥匙，去车上取了给三三买的几只miumiu小挎包。 白色、粉色、蓝色、格子款……能买到的都买到了。 三三目前还是非常典型的小朋友审美，最喜欢这种少女感十足的小包。 看到周若送的礼物，她脸上的欣喜藏不住，接过来的时候说了好几句“谢谢小姑姑”。 周若笑着说：“下次再送你其它颜色。” 郑翩跹也跟周若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带着三三走了。 这个过程里，她都没有和周义说过一句话，连离开的时候，都只有三三和周义挥手道别，郑翩跹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周若站在周义身边，目送着她们母女上了车，然后转头瞧了一眼略显失落的周义。 虽然从来没见过周义这个状态，但周若对他并没有多少同情，只是笑了笑，“你也有今天。” 周义也跟着自嘲地笑了，是啊……他居然也有今天。 如果是多年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变成这样子，他一定觉得对方在胡扯，可所有的改变，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这样做。 —— 三三很喜欢miumiu的包，其实她平时不缺这些，但收到礼物的时候还是会很开心。 回程路上，三三抱着新收到的礼物欣赏了一番，之后又看向了郑翩跹。 这一眼，正好和郑翩跹对上。 三三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嘴巴动了一下，又没说什么。 郑翩跹：“我没有在生气，你可以说你想说的话。” 她想，应该是她之前失态吓到了三三，以后她要尽量控制自己，至少不能让三三害怕她。 三三酝酿了一下，“妈妈，你喜欢周叔叔吗？” 三三刚刚认真想过，她似乎都没有看到过郑翩跹和周义说话，郑翩跹也没有主动跟他聊过周义的事情，刚刚碰面，郑翩跹也没有看过周义。 如果是朋友的话，见面后应该要礼貌问候一句的吧？ 郑翩跹沉默了十多秒之后，给了三个字：“不喜欢。” 三三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多少有些失望，“好吧……” 郑翩跹：“你很喜欢他么？” 三三点点头，“周叔叔人很好，网球也打得好，还长得帅，我很喜欢他。” 郑翩跹：“嗯。” 三三眨巴了一下眼睛，“妈妈，如果周叔叔喜欢你的话，你会不会接受他呀？” 郑翩跹盯着三三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她猜测这个问题应该是周义让她问的。 “不会。”郑翩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了三三答案。 “好吧……”三三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但看她的表情，是那么一点点失望的，郑翩跹能感知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她是不可能因为三三喜欢周义，就去和周义“发展”一段良好的关系的，连做戏都不想。 可内心的道德感又会突然冒出来，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两股力量的拉扯之下，郑翩跹的心情又变得不是很好。 —— 晚饭的时候，三三又和郑凛叙分享了收周若礼物的事情。 郑凛叙回应着三三的话，同时抬眼看了看郑翩跹的表情，只一眼，就知道她的状态不太对。 因此，晚上三三睡觉之后，郑凛叙特意找郑翩跹聊了一场。 他来得正是时候，郑翩跹正好也想找他。 兄妹两个人坐在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郑凛叙为她端了一杯热牛奶过来，“今天心情不好？” 郑翩跹接过牛奶抿了一口，将杯子握在手里，“三三很喜欢他。” 郑凛叙从郑翩跹的这句话里读出了好几种情绪，羡慕，嫉妒，惶恐，还有害怕。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能带她玩的人，三三只是把他当玩伴，跟对你的感情不一样，也没法做比较。”郑凛叙宽慰着她，“孩子是我教育出来的，我相信她分得清，你也要相信。” 郑翩跹低着头，“她今天问我，喜不喜欢周义。” “应该是周义跟她说了什么。”郑翩跹说出自己的猜测，“他连孩子都利用。” 听到这里，郑凛叙目光严肃了几分：“三三要求你和周义在一起了？” 郑翩跹：“没有，她只是这样问了一句。” 郑凛叙：“明天早上我去送她，顺便跟她聊聊。” 虽然三三目前还没提这个要求，但他必须把想法扼杀在摇篮里，也要让她知道原则，不能被周义当枪使。 “哥。”郑翩跹沉默了很久，“三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开心，我能看出来的。” “如果我一直留在她身边，可能就不会这样了。”说到这里，她眼眶有些湿热，自责和懊悔翻涌而至。 第815回 她只说了不喜欢你 郑凛叙的脸色又严肃了许多——郑翩跹这样自我攻击的表现，非常危险。 当年她刚跟周义分手的时候，抑郁症最严重的阶段，就是这样的状态。 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渐渐修复好伤口，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不要指责自己。”郑凛叙给郑翩跹擦了擦眼睛，“你当年饱受折磨让她平安出生，已经足够了，我照顾她，教育她，也是因为她是你的孩子，她如今享受的一切待遇，都是你给的。” “至于相处，这些都可以慢慢来。”郑凛叙说，“接下来我多安排一些活动，你陪她参加，或者，可以教她画画。” 郑凛叙这样说完之后，郑翩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她点点头，跟郑凛叙说了计划：“三三春假的时候，我和秦烈想带她去露营。” —— 翌日一早，郑凛叙带着书包送三三上学。 最近一段时间，三三已经习惯了郑翩跹去送，忽然换了人，有些不适应了。 出门的时候，三三拉着郑翩跹的手，依依不舍，“妈妈今天不送我吗？” 郑翩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心头一软，“放学我会去接你的，带着甜甜圈一起，早上先让爸爸送你好么？” 三三乖巧地点头，走之前跟郑翩跹拥抱了一下，抱的时候，她主动在郑翩跹脸上亲了一口：“妈妈，我会想你的，爱你哟，放学见~” 三三走了几分钟之后，郑翩跹仍然在停在原地没有动。 她抬起手来，轻轻地碰了一下刚刚被三三亲过的地方，心底五味杂陈——其实她也很想像三三一样热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有些话，她就是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三三感受到她的爱——或许是因为她爱得不够多吧。 —— 郑凛叙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车子刚发动不久，就很自然地和三三聊到了周义的事儿。 等三三说了几句之后，郑凛叙问她：“你更喜欢周叔叔还是秦叔叔？” 三三“诶”了一声，“爸爸，你问了和周叔叔一样的问题哦。” 郑凛叙不动声色地打着方向盘：“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三三：“我更喜欢周叔叔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周叔叔网球打得更好，陪我玩的次数更多，他笑起来也更帅一点。” “对了爸爸，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三三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对郑凛叙说：“周叔叔喜欢妈妈。” 郑凛叙：“他和你说的？” 三三点点头：“对哦。” 郑凛叙：“那他有没有让你帮他追你妈妈？” 三三摇头：“没有诶。” 郑凛叙：“你的想法呢？” 他顺势问出了后面的问题，“你会不会更希望你妈妈和周叔叔在一起？” 三三在这个问题之后陷入了思考，表情很认真。 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三三摇了摇头。 郑凛叙看到了她摇头的动作，目光微沉，等着她后面的话。 三三：“虽然我更喜欢周叔叔，但妈妈应该和她更喜欢的人在一起，妈妈不喜欢周叔叔，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更希望妈妈幸福。” 郑凛叙听到这番话之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倍感欣慰，“你妈妈听到你说这些话，就会很幸福了。” 三三：“真的嘛？那我放学要说给她听。” —— 下午四点钟，郑翩跹按惯例来接三三放学。 上车后不久，三三忽然拉住了郑翩跹的手，“妈妈，我有话对你说。” 郑翩跹的心莫名地紧了紧，提到了嗓子眼：“嗯，你说。” 三三抬起头，表情认真地看着她：“虽然我比较喜欢周叔叔，但我不会帮他追你的。” “妈妈，我希望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你才会比较幸福。” 郑翩跹因为三三的这番话，眼泪夺眶而出——其实她本意是不愿意在三三面前流泪的。 可真的听到她这样表达时，完全无法控制。 郑翩跹的泪滴到了三三的手背上，三三马上抽出棉柔巾来，轻轻地给她擦眼泪，“妈妈，你是不是被我感动哭啦？” 郑翩跹吸了吸鼻子，将三三抱到怀里，下巴紧紧地抵住她的头，掌心摸着她的后脑勺，“谢谢你，三三。” 她之前所有的担忧和惶恐，因为三三刚才的那几句话烟消云散。 郑翩跹也是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打掉孩子。 郑翩跹抱得非常用力，其实三三是有些不舒服的，可她没有说出来，反而也紧紧地抱住了郑翩跹，因为她知道，妈妈现在是很需要她的。 —— 三三春假来临前，周义也在做计划，想要带她出去玩。 当他和三三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三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周叔叔，我没办法跟你玩了，妈妈和秦叔叔要带我去露营哦。” 周义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后和三三打探起了消息：“去哪里露营？” 三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秦叔叔选的地方诶，他还说要架火烤肉呢，嘿嘿。” 三三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完事后还夸了一句：“秦叔叔也好厉害哦。” 周义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吃味的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郑翩跹喜欢秦烈已经有得受了，如果三三也被秦烈“收编”…… 周义：“我和你们一起去，怎么样？” 三三没想到周义会提出这个要求，有些惊讶。 惊讶之后，她又开始为难：“我是很想你去啦，但是我妈妈不太喜欢你，她看到你会不开心诶。” 周义：“……她这么跟你说的？” 三三：“她只说了不喜欢你。” 她有理有据地分析，“看到不喜欢的人肯定不开心嘛，前几次就是这样。” 周义：“那她和秦叔叔在一起开心么？”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周义感觉心上又被插了一刀。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你们一起去露营，我陪你玩，秦叔叔陪你妈妈玩，这样他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周义的话给三三提供了新的思路。 她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周义：“那出发的那天，我去家里接你，在这之前，你别泄露消息，好不好？” 三三点头，“嗯嗯，我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第816回 他给不了 三三的脑袋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周义的提议还挺有道理的。 她更喜欢和周义玩，但郑翩跹更喜欢和秦烈玩，所以他们分头行动就能完美解决问题——郑翩跹和秦烈没有了她这个电灯泡，她可以跟着周义撒欢。 将三三忽悠好之后，周义内心又泛起一阵自嘲，真是没想到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多看一眼郑翩跹和秦烈，都是莫大的刺激，可人总是这样犯贱，越是难受，越是欲罢不能。 他想知道，秦烈究竟是如何和郑翩跹相处的，秦烈能给她的，他真的给不了么？ —— 露营的地点和郑翩跹和秦烈两个人做了不少功课之后共同确定的，在纽約周边的一家公园，公园里不仅可以露营，还有沙滩、湖水、以及可以徒步的路线，可选择的活动很多。 从住处开车过去，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样子。 郑翩跹提前很多天就在准备衣服和生活用品了，至于露营用的帐篷、烧烤架之类的东西，秦烈早在上个周末就装了车。 秦烈在这方面非常有条理，基本上不需要郑翩跹再额外分心。 四月天气还没彻底转暖，郑翩跹给三三带了几件比较厚的外套，自己也只装了一些运动服。 出发时间定在上午九点。 八点钟，郑翩跹和三三一起坐在餐厅吃早饭，突然听见外面门铃响了。 三三马上去开门。 郑翩跹以为是秦烈来了，或者是郑凛叙忘记带什么东西回来取了，但一直到三三回来，郑翩跹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郑翩跹看着三三：“是谁？” 三三这才老实跟郑翩跹交代：“妈妈，是周叔叔。” 报上这个名字以后，三三观察了一番郑翩跹的表情，和她猜想中差不多，妈妈有些不高兴。 于是，三三马上跟在后面：“妈妈，周叔叔不会打扰你和秦叔叔玩的，他和我一起玩，你和秦叔叔一起玩，这样你们也可以过二人世界哦~” 郑翩跹喝了一口咖啡，调整了一下表情，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问她：“你不喜欢和秦叔叔玩么？” 三三：“喜欢是喜欢啦，但我更喜欢和周叔叔玩……和秦叔叔玩的时候，没有妈妈那么开心。” 郑翩跹听明白三三的意思了。 这件事情她不能责怪三三，不止是三三，可能随便换一个孩子过来，都更愿意选择和周义一起玩，因为他会玩，玩得开，秦烈在这方面，还是差了一些。 “妈妈你不要不开心哦，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周叔叔，所以不会让他烦你的~”三三跟郑翩跹做了保证，还比了个发誓的动作。 郑翩跹被她的小动作逗得淡淡微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你继续吃饭吧。” 三三松了一口气，拿着啃剩下的半个三明治继续吃。 郑翩跹往餐厅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 露营的本意是想培养和三三的母女感情，也让她和秦烈更亲近一些，但她和秦烈实在不是合格的玩伴，三三在无意之间已经做了选择——虽然三三之前有说过爱她，可郑翩跹还是会有非常强烈的不安全感，甚至是对周义的不忿和嫉妒。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陪伴三三成长，但周义比她做得更少，她至少怀胎十月，就算是被迫留下她的，可那些该受的罪一点都没少受。 周义什么都没有做，他只不过是在知道三三的真实身份之后，陪着她玩闹，就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她，在她心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或许这就是血缘的不讲理之处吧。 想着这些，郑翩跹吃饭的动作越来越慢。 而她思索间，三三已经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她起身跑到柜子那边，把整下的半袋吐司都拿走了，还顺了一盒牛奶和一袋小包装的麦片。 郑翩跹就算不问，也知道她是给谁带的，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吧。 —— 三三带着吃的来到客厅，将三样东西交到了周义手上，“周叔叔，你随便吃点吧。” 周义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都快化掉了。 刚刚三三给他开门之后，偷偷地问了一句他有没有吃饭，周义摇了摇头。 三三回头看了一眼餐厅，低声说：“那我吃完了给你带一点出来，不能邀请你进去吃了，不然妈妈会倒胃口的。” 于是就有了这份“早餐”。 “谢谢宝贝。”周义笑着摸了摸三三的脸，“一会儿我带车上吃，你去把梳子和发绳拿来，叔叔给你梳头发。” 三三一听做造型马上就兴奋了起来：“是麻花辫吗？” 周义：“你喜欢什么咱就做什么。” 三三：“好耶好耶，我要上次的麻花辫~还有我的新买的星黛露发卡我也要戴上~” 三三说完之后就快步跑上楼去拿东西了。 周义刚等了一两分钟，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他起身走上前，开门之后，看到了站在门后面的秦烈，两人就这么打了照面。 秦烈今天穿着冲锋衣、牛仔裤，很休闲的打扮。 他原本是带着笑的，看到周义的时候，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秦烈和周义就这么对视着，但是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跟对方说话，气氛沉默，却弥漫着硝烟。 “秦烈。”最后，是郑翩跹的声音打断了两人这场无声的博弈。 秦烈看到郑翩跹以后，脸上马上再次露出微笑，“翩跹。” “你吃早饭了么？”郑翩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挡在秦烈面前的周义之后，冷冷地提醒了一句：“让路。” 前半句和后半句的态度，堪称天壤之别。 周义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可他深知自己没资格抱怨什么，只好沉默地为秦烈让路。 秦烈说了句“谢谢”，之后便走到了郑翩跹面前，“我在酒店随便吃了点，你们准备好了么？” 郑翩跹：“都好了，三三换衣服梳头就可以出发了。”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对面周义的存在。 这时，三三带着梳子和发绳下来了，她看到秦烈之后，喊了一句“秦叔叔”，但人却直接奔着周义去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周义，周义接过来和之后，便和三三一起去了沙发那边，开始帮她梳头发。 第817回 就是嫉妒 郑翩跹之前看过一次周义给三三编的辫子，但亲眼看他给三三梳头发是第一次。 周义坐在沙发上，三三背对着他站着，周义动作很温柔地给她梳头发、分头发，期间还在问她会不会拽疼了她，等到三三回答之后，他才会继续手上的动作。 周义编辫子的动作非常熟练，分好头发之后，一边的辫子不到一分钟就编好了，辫子的尾端先用发绳扎紧了，之后又拿了三三之前买的迪士尼小发夹夹了上去。 郑翩跹起初只是想随便看看，但不知不觉，就看完了周义给三三梳头发的全过程。 三三对这个造型非常满意，她蹦蹦跳跳走到郑翩跹和秦烈面前，“妈妈，秦叔叔，我的麻花辫是不是很好看？” 郑翩跹点了点头。 秦烈微笑着夸奖：“好看，三三梳什么发型都很可爱。” “那我们出发吧~”三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妈妈，你和秦叔叔一起过二人世界吧，我坐周叔叔的车。” 郑翩跹哽了一下，想喊三三和坐她和秦烈这辆车，但又说不出口。 而秦烈马上就看出了郑翩跹的想法，“三三，你妈妈更希望你陪着她，这次露营她就是为你准备的。” 三三露出了纠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看向了周义，“周叔叔，对不住啦，我——”首发 “没事，我在后面跟着你们。”周义欣然接受这个结果，笑着说，“反正到那儿我们还能再见到，你陪你妈妈吧。” 三三：“好哒，谢谢周叔叔。” 郑翩跹没有跟周义表态，她也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感谢他——三三本来就是应该和她一起的。 —— 秦烈开的是郑翩跹的那辆特斯拉，因为东西都装这辆车上了，他们出行的之后没有另外再换车，后排也装了儿童座椅。 郑翩跹和三三坐到了后排，把双肩包放到了副驾。 有三三在，郑翩跹和秦烈聊不了什么敏感的话题，不过气氛倒还算可以，三三一直在和郑翩跹聊天。 她对于自己今天的造型很满意，问郑翩跹拿了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郑翩跹能从三三的举动里看出来她对麻花辫的喜欢，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起了周义刚刚给她梳头发的画面。 不得不承认，那一幕是令人动容的，至少那个场景上看，是能看出周义对三三的爱的。 而三三很享受和他相处的过程，也是真的很开心。 郑翩跹开始有些动摇——或许，她应该减少一些无谓的担心，只要周义不是来和她抢三三的，再多一个人爱三三、对她好，也是一件好事。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因为有三三的陪伴，很快就过去了。 秦烈将车开进公园，找了一片空地停了车，打算在这附近搭帐篷。 这个时候十点半，搭好帐篷和烧烤架之后，正好可以准备午饭。 郑翩跹和秦烈下车打开后备箱的时候，周义也走了上来，他很自然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么？” 郑翩跹听见声音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从后备箱取东西。 拒绝的姿态已经很明显了。 “和我一起搭帐篷吧。”秦烈倒没有拒绝周义，两个人一起做事情效率更高，既然周义主动提出要帮忙，没有不用的道理。 秦烈按住郑翩跹的手，对她说：“你去和三三随便走走，这里交给我和周先生吧，你不能太累。” 如此一说，郑翩跹也立刻理解了秦烈让周义帮忙的目的。 她点点头，“那我带三三去转转，好了你打电话。” 秦烈“嗯”了一声，和郑翩跹抱了一下，旁若无人地温柔叮嘱她：“注意安全。” 周义就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之后，拳头蓦地攥紧了——男人最了解男人，秦烈刚才分明就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儿跟郑翩跹亲密的，是炫耀，是挑衅，更是为了提醒他，现在的郑翩跹早就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每个男人都是无师自通。 郑翩跹带了点水和面包，带着三三去了沙滩的方向。 周义和秦烈则是留在这边搭帐篷。 秦烈瞥了周义一眼，淡淡地问：“周先生会么？” 其实这是个很正常的问题，但因为周义现在对秦烈颇有微词，因此不管他嘴巴里说出什么话，都会被他归为挑衅。 因此，周义的态度也非常一般：“秦先生这话问的，我要是不会，何必留下来帮忙。” 秦烈能听出周义话里的不爽，但没有对此做出反应，他随手拿了帐篷，“那就来吧，辛苦了。” 周义爱玩，搭帐篷这个事儿他轻车熟路，比秦烈做起来还要利索，而且，两个男人一起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地产生竞争意识——秦烈带了两顶帐篷过来，周义主动提出一人搭一顶，秦烈同意了。 最后自然是周义先搭完的。 他的帐篷完工的时候，秦烈还在做收尾工作。 周义用湿巾擦了擦手，走到秦烈身后，看着他的帐篷发出了一声轻笑，“你这速度不行啊。” 秦烈回头看了周义一眼，拿起旁边的毯子和睡袋拍了拍，“翩跹睡不了太硬的地方，里面得多费心打理一下。” 周义：“……” 秦烈的语气很寻常，但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言外体现的感觉就是，他非常了解郑翩跹的习惯和需求，而这也正好提醒了周义一个残酷的现实——郑翩跹和秦烈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长。 周义再次捏紧了拳头，尽管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要控制、没资格，可嫉妒袭来的时候，仍然会有头脑发热的感觉。 秦烈去了搭好的帐篷里收拾了十几分钟，再出来的时候，周义还站在原地。 秦烈从旁边拿了两瓶水，随手给了周义一瓶。 周义接过来，勉强说了一句“谢了”。 秦烈当着周义的面拿起手机，给郑翩跹打了个电话，跟她汇报了一下进度。 “帐篷已经搭好了，烧烤架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你再带三三逛逛，就可以回来准备午饭了。” “没事的，不会的，你放心。” “一会儿见，翩跹。” 周义听不见电话那边的郑翩跹说了什么，但从秦烈的回应来看，郑翩跹应该是说了不少关心他的话。 第818回 针锋相对 周义就这么站在一旁听完了这通电话。 等秦烈收起手机之后，周义呵呵笑了一声，“男人最懂男人。” 秦烈淡淡微笑，不接话。 周义：“这通电话，是打给我听的，想让我听听她多关心你，顺带宣誓主权。” 他用的是肯定句，这么肯定的事情哪里还需要问。 “周先生。”秦烈喊了他一声，不疾不徐地说：“自己缺什么，就会觉得别人在炫耀什么，你太敏感了。” 周义：“……” 秦烈：“我说话有些直接，或许周先生不爱听。” 虽然这样铺垫了，但完全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发挥：“如今我享受的这些待遇，周先生曾经也有过不是么，在你面前，这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秦烈这番话，比直接承认他在炫耀还要戳人肺管子—— 他说得没有错。 郑翩跹也有关心过他的。 如果他当年对待感情稍稍认真一些，秦烈哪里来的机会接近郑翩跹？ 秦烈见周义不说话了，点到即止，转身去搭烧烤架了。 周义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便也跟着秦烈上去一起为午饭做准备。 这期间，两个人没有再进行过什么沟通，沉默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但神奇的是，虽然两人没有沟通，但搭配起来却是很有默契，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是动手能力极强的人，从搭架子到生火，都特别快。 郑翩跹带着三三回来的时候，周义和秦烈已经把肉放在架子上烤了。 三三好奇地走到烧烤架前探头去看，秦烈则是走上来，很自然地为郑翩跹摘下了身上的双肩包，顺便问她：“去湖边逛了么？” 郑翩跹点点头，下意识地往对面的烧烤架看了一眼，周义正在跟三三聊天。 她收回视线，压低了声音问秦烈：“他没有乱来吧？” 秦烈：“不会。” 他笑着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揶揄：“我也没有那么好欺负的。” 话是这么说，但郑翩跹还是难以打消担忧，可能是因为秦烈没有周义那么不要脸吧。 —— 午饭除了烤肉之外，还有一些带来的寿司和沙拉，这些都是秦烈一早买好了放在车载冰箱里的。 午饭之后，三三毫无休息的意愿，跟着周义去徒步探险了。 郑翩跹有些累了，便留在帐篷这边休息，秦烈也陪她一起。 两人并肩躺在帐篷里，郑翩跹的身体有些僵硬，秦烈翻了个身，询问她：“是不是垫子不够软？” 郑翩跹摇头，双目盯着天花板，视线有些涣散。 秦烈：“那是在担心三三？” 郑翩跹：“嗯。” 秦烈：“周义会照顾好她的。” 他将她抱到怀里，用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你好好睡一觉，别太累，不然又该生病了。” 郑翩跹没有抵抗，就这么靠在秦烈怀里闭上了眼睛。 被秦烈轻轻拍着后背，她很快有了困意。 秦烈看到郑翩跹入睡之后，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随后摘掉眼镜，和她一起睡下。 —— 周义原本以为，带三三徒步需要走走停停。 虽然公园的徒步路线并不算特别困难，但对于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只是没想到，三三的体能竟然这么好，一口气走了快两个小时，都没有喊累，甚至还有越来越兴奋的意思。 看到三三矫健的步伐，周义由衷地感到自豪——难怪人们都说亲爹亲妈有滤镜，他现在觉得，三三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 周义不仅这样想了，还夸出口了，三三听完之后备受鼓舞，徒步的时候更亢奋了。 两人走了一段来回二十公里的路，从午饭结束走到了傍晚。 三三回来的时候，才觉得腿脚累了，最后三公里，是周义把她背回来的。 周义背着三三回到营地的时候，郑翩跹正和秦烈坐在帐篷外面看日落。 郑翩跹抱着膝盖，头靠在秦烈的肩膀上，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对面的天空染着晚霞，定格的画面，像文艺片的宣传海报。 可周义却很难觉得这一幕浪漫美好。 他背着三三走到了两人面前，打破了这份宁静。 郑翩跹和秦烈同时抬起头来。 秦烈：“回来了，玩得怎么样？” 郑翩跹看到三三被周义背在身上，有些担心，她站起来走过去，“三三怎么了，崴脚了还是受伤了？” “妈妈我没事啦。”三三从周义身上下来，来到郑翩跹面前抱了她一下，“我就是有点太累了，走不动，所以周叔叔就把我背回来了。”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三三泥泞不堪的鞋子，蹙眉去问周义，“你带她走了一下午？” 她的话里有按捺不住的情绪，带着责怪。 三三听出来之后，马上站出来解释：“妈妈，是我要跟周叔叔走的，不怪他。” 郑翩跹：“……” 周义：“是我带她走的，她体能比我想象中好得多，第一次徒步，她有些兴奋，我不忍心打断，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的认错态度还不错，也没有去跟郑翩跹狡辩或是争论是非对错。 听到周义这么说，郑翩跹顿时有股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妈妈，我肚子饿了。”三三拉住郑翩跹的手，活跃气氛，“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郑翩跹回过神来，“晚上秦叔叔做饭。” 秦烈：“三安喜欢芝士红薯么？” 三三眼睛都直了，用力地点头，“喜欢喜欢，超级喜欢！” 秦烈：“那我们就吃这个。” 三三有些惊讶地看着秦烈：“秦叔叔你好厉害啊，什么都会！” 秦烈：“你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 三三这会儿顾着和秦烈交谈，不可避免地忽略了周义。 周义原先就有些不舒服了，听见三三夸秦烈厉害的时候，更不舒服，下意识地就想跟他竞争一番。 还好他做了准备。 周义看了一眼停车的方向，问三三：“三三，想不想吃蛋挞？” 听见这个问题，三三的注意力马上到了周义那边：“我们有蛋挞吗？” 周义挑了挑眉：“你想吃的话，我就可以变出来。” 三三这次点头更用力：“我想吃！” 周义蹲在她面前，“上来，叔叔背你去找蛋挞。” 三三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周义背上，小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笑得合不拢嘴，腿愉快地晃着。 第819回 谈话 周义背着三三到了车这边，动手打开后备箱之前，笑着提醒了她了一句：“我要松手了，宝贝你抱紧点儿。” 三三闻言，马上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扒在了周义身上。 然后，周义就这么将三三架在身上，从后备箱的车载冰箱里取了自己准备的东西出来——有蛋挞，还有千层蛋糕，几个三明治，以及几瓶果汁。 果汁是三三喜欢喝的混合莓果口味的，正好三三刚徒步回来口渴了，她抱着周义的脖子，“周叔叔我要喝果汁~” 周义将东西装到帆布袋里，关上后备箱，“好嘞，咱们这就去。” 周义带着三三去了烧烤架那边，将东西都放在了桌上，周义弯腰的时候，三三也顺势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周义取了个纸质杯子，给三三倒了一杯果汁，三三咕嘟咕嘟一口气都喝完了，又要了第二杯。 郑翩跹和秦烈此时也走了过来，看到桌上的东西，郑翩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这些应该都是三三喜欢吃的东西——也就是说，周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迅速地了解了三三各个方面的喜好，之前他送给三三的那些小包和衣服，也都是三三喜欢的款式。 如果不下功夫，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效。 “你俩喝么？”郑翩跹思索期间，周义朝她和秦烈问了一句。首发 郑翩跹还没来得及回答，秦烈便答应了：“谢谢周先生。” 他拉着郑翩跹在面前的椅子前坐了下来，“你先喝点东西，陪三三在这里坐下，我去车里取东西，晚饭我来就好。” 郑翩跹原本也不会做饭，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便点头同意了。 这时，周义已经倒了两杯果汁放在桌子上，他随口接过秦烈的话：“晚饭我给你帮忙吧。” 秦烈：“那就谢谢周先生了。” 既然有人愿意无条件帮忙，秦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两个人一起去了车里拿东西。 秦烈车里的东西比周义带得全，两人搬了两趟才带出来。 三三看到周义和秦烈这样“和平共处”，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的表情。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三三凭借着看了好多电视剧的经验可以得知，周义和秦烈现在是情敌——电视剧里情敌见面都是要吵架或者打架的，他们为什么完全看不出这个征兆？ 居然还在一起做饭，好神奇啊…… 之前三三是有意识地想要把周义和秦烈分开的，就是怕他们吵起来，唔……她多虑了吗？ 三三发觉自己还是不太懂成年人的世界，托着下巴好奇地看向了郑翩跹。 实际上，郑翩跹的惊讶不比三三少——她更多惊讶的是周义。 周义之前对秦烈非常不友好，不管是当着他的面的时候、还是背后，没听他说过秦烈一句好话，和之前比起来，今天的周义像是被夺舍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晚饭有周义和秦烈两个人一起来，天刚黑不久，木桌上就被摆得满满当当。 秦烈很自然地坐在了郑翩跹身边的空位上，三三见状，便起身和周义坐在了一起。 郑翩跹看到三三这样子，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在我旁边坐着了？” 三三笑嘻嘻地说：“我不想做你和秦叔叔的电灯泡呀~” 郑翩跹还想说什么，三三已经预判了她的话：“妈妈你放心啦，我可以自己动手吃的。” 有了三三这句话，郑翩跹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桌人坐好之后，就开始吃晚饭了。 郑翩跹这些年的食量一直都不怎么好，秦烈已经习惯了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照顾她，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他将焗薯泥给郑翩跹盛了一小碗，然后又去给她拿了一盒热好的牛奶。 “晚上你就不要吃沙拉了，免得胃又不舒服。”秦烈说着，又给郑翩跹盘子里放了两块寿司，“鳗鱼的，特意给你买的。” 一张长方形的木桌，面积并不大，周义坐在对面，即便是不抬眼，余光也能清楚地的看见两人的互动，秦烈对郑翩跹的照顾，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刺眼。 周义一口气喝完了一罐啤酒，然后给三三盘子里夹了一块寿司。 三三太饿了，忙着吃饭、吃蛋挞和蛋糕，以至于后来都没有精力去观察三个成年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了。 晚饭吃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三三吃饱喝足之后，便开始犯困了。 郑翩跹跟三三一起回到了帐篷，帮她换了衣服，擦了擦身体，又看着她洗脸刷牙，之后母女两人便关了帐篷一起睡觉了。 —— 夜色渐浓。 深夜十一点，周义坐在帐篷外面，手边摆着几罐啤酒。 秦烈从车里回来的时候，随口问了他一句，“还不睡么？” 周义抬眼看他，朝旁边的空位努了努嘴，“聊几句？” “可以。”虽然能够猜到周义想聊什么，但秦烈并没有拒绝，他很痛快地在周义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秦烈刚刚坐定，周义便向他递了一瓶啤酒，秦烈很给面子地接了过来，打开喝了一小口。 周义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他捏着易拉罐，视线看着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的，今晚空气很好。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周义深吸了一口气后，发问。 秦烈能感受到，周义今天的态度和之前是有些一样的——之前他是愤愤不平、阴阳怪气，今天他平静多了，似乎只是想了解一下他和郑翩跹相识的过程。 秦烈也不认为这事情不能讲：“在学校认识的。” 虽然只是个笼统的答案，但这个相识的原因跟周义之前猜想的基本一致。 周义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我跟她，也是在学校认识的。” 秦烈没有对这句话表态。 周义很快又问：“你追她的，还是她追你的？” 秦烈：“是我追她。” 周义再次笑了起来，“也是，她那样的人，也不会追别人。” 他又喝了一口酒，转头去看秦烈，很坦诚地对他说：“其实我还挺嫉妒你的。” 秦烈微笑了一下，对此不做回应。 周义沉默了快半分钟，冷不丁又说：“大概三年前，我在那不勒斯的一家餐厅里看到过你和她的合影。” 秦烈记得那张合影。 但他和周义想起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情。 第820回 她比你爱 那段旅行，秦烈印象很深，那时，他和郑翩跹已经分手小半年没见了，在巴黎看秀的时候碰了面，郑翩跹到秀场之后，情绪忽然就不对了。 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他们两个人才再次上了床。 当下，秦烈并不清楚郑翩跹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情绪变化，后来的旅行途中，郑翩跹才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秦烈从回忆中抽身，侧目看了一眼周义，“同一年，我和她也在巴黎的秀场外面看到过你。” 他云淡风轻地抛出一颗炸弹，“当时你应该是在陪你的女朋友。” 周义手上蓦地用力，易拉罐被他捏得变了形，这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深吸了几口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的：“她……也看见了？” 之前他把郑翩跹绑走质问她不告而别的原因时，曾经强调过他们“没有分手”，郑翩跹讽刺地质问过他女朋友的事情，但那时周义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亲眼看到过—— 秦烈面对周义的问题，微笑了一下，喝了一小口啤酒。 没有言语，但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义将啤酒放到一边，整个人都朝秦烈转了过去，“她跟你提过我么？” 此时此刻谈及这个问题，周义已经全然没有之前的那种“我曾经得到过她”的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探究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定位和形象。 秦烈：“很少。” 他笑了笑，“正常的人都不会在现任面前聊前任的话题吧。” 周义：“……” 道理确实如此，可秦烈这段话一出，他马上又想到了荣悦的事儿。 周义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问：“她前几年生病的时候，是不是状态很不好？” 秦烈：“这是她的隐私，她不太喜欢提，周先生还是不问比较好。” 周义自嘲地笑了，是啊，他现在跟她根本没什么关系，隐私是要关系很亲密的人才有资格知道的，现阶段还轮不到他。 秦烈看出了周义的自嘲，他自然也能感受出来他的低落和不甘心，正如周义之前说的那句话：男人最了解男人。 尽管如此，秦烈并不相信周义是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也没有看到他的什么决心。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要对周义讲，这也是他愿意坐下来平心静气和他聊天的原因。 “周先生。”秦烈郑重其事地叫了周义一声，“你对三三的真心我毫不怀疑，我也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和相处，但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希望你不要用三三的选择来绑架她。” 周义：“我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是不是不信？” 秦烈：“不会不信，只期待你说到做到。” 他说，“翩跹不像你这样会哄孩子开心，她和三三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探索到最舒适的相处模式，可她很爱三三，比你爱。” 周义“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是无条件相信的——虽然之前郑翩跹说她不想要三三的时候，他因为情绪上头生气过，但冷静下来一想，就什么都通了。 秦烈说得没有错，郑翩跹爱三三，比他爱三三更多。 秦烈看到周义点头的动作之后，先前心里的担忧消失了一大半，他着实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够如此和谐地和周义聊天。 其他方面不做评价，周义和三三一起玩的时候，的确是全情投入的，他大概率会是个好父亲，但不会是一个好男友、好丈夫。 ——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郑翩跹就睡不着了，她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三三还在酣睡。 昨天周义带着她走了快二十公里，郑翩跹也不忍心叫醒她，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帐篷。 郑翩跹从帐篷出来之后，便朝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走近之后，才发现秦烈正在车后面。 郑翩跹正要走上去和他说话，却发现他在打电话，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郑翩跹无意去听秦烈打电话，转身便要走，孰料却撞上了周义。 “早。”周义看到她之后，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和她问了一句早安。 郑翩跹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正要绕过去离开，却听见了秦烈的声音：“妈，这件事情我会上心的，您不用担心我。” “孩子的事情我不会考虑，您和爸尽快接受现实。” “不是她的原因，就算她愿意再要一个，我也不会让她冒风险，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希望您和爸能理解我，我三十多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郑翩跹听见秦烈的话之后脚步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她攥了攥拳头，匆匆离开。 周义没有拦着她。 他盯着郑翩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之后，从车上拿了换洗的衣服，往帐篷的方向走。 回到帐篷换衣服的时候，周义的耳边还一直在回荡着刚刚听见的那几句话——信息量很大。 听起来，秦烈的父母是希望他有个孩子的，但秦烈说他已经做出决定，不打算要了。 但周义可以肯定，秦烈做出这个决定缘由一定不是因为他本人不想要，而是因为郑翩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再要——这是他为了这段关系做出的牺牲和妥协。 但周义太清楚了，一段关系里只要有牺牲和妥协，就一定会有矛盾，即便现在没有，未来也会有。 仅仅是秦烈父母那边就是一个定时炸弹，秦烈未来会在他父母那边承担很多压力。 周义现在不太清楚郑翩跹是否见过秦烈的父母，也不清楚他们结婚的进度进行到哪里了。 但如果见面的话，秦烈的父母多半也会给郑翩跹施加压力，毕竟，只要她松口了，秦烈的态度一定也会转变。 周义承认，他是有些卑鄙的——发现郑翩跹和秦烈之间有隐患之后，他甚至开始庆幸。 —— 郑翩跹独自一个人在帐篷外面坐着，看着天边的晨光，耳边不断回荡着秦烈的话。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自责和内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秦烈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他父母的事情，父母走得早，郑翩跹对亲子关系认知不深，之前也没有想到过，他这个年纪，在父母那边是要承担很多压力的。 他的同龄人，应该都结婚生子了。 第821回 勇敢 秦烈的父母着急，其实也完全可以理解，他三十多岁了，在国内的话，这个年龄的人的确应该是成家、要孩子了。 郑翩跹觉得自己挺自私的——或者说，她这些年都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没有太注意过身边人需求，又或者是，她真的没有力气再去爱另外一个人了。 从秦烈刚才的话可以听出来，他应该是有和父母提起过她的，可能是以女朋友的身份。 郑翩跹最近确实也一直在考虑和秦烈结婚的事情，她甚至有几次，都要冲动地说出口了。 可是刚刚无意间听见的那通电话，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秦烈是很好的选择，可她不值得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她可以肯定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要孩子，当初生产之后，医生也明确说了，如果她再经历一次怀孕生产，身体会变得更虚弱。 这是她个人的选择，不应该是秦烈替她买单。 郑翩跹原本就因为孩子的事情在摇摆，因为她看得出，秦烈是很喜欢小孩的，她问他想不想要自己的小孩时，秦烈虽然否认了，但郑翩跹知道，那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郑翩跹本身就是因为小孩的事在摇摆，如今得知秦烈父母的想法之后，便更加笃定了，不能自私地让秦烈为她无条件牺牲、承担这些莫须有的压力。 她只是需要他而已，不是爱他，这很残忍，可是是实情。 她连自己都不爱，哪里有能力去爱别人呢？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的能做到一辈子不抱期待地无条件付出，就算秦烈可以，她也没办法一直心安理得地去享受。 郑翩跹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人是会依恋温暖和体贴的，秦烈总是能给她很好的体验，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爱情——即便所有的男女关系最后都会变质，可他有享受不变质的权利。 他也有拥有自己小孩的权利。 “怎么醒这么早？”郑翩跹听见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熟悉的男声也随之钻入耳膜。 郑翩跹的肩膀僵了一下，随后迅速调整好呼吸，抬起头来看着他：“睡不着了，出来看看。” 秦烈对郑翩跹的情绪变动一直都很敏锐，只说一两句话，便能觉察到她的异常。 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我们去湖边走走，那边看日出视角还不错。” 郑翩跹点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有些话也更方便说出口。 郑翩跹和秦烈牵着手要离开的时候，周义正好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的视线落在他们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随后又扫过了郑翩跹略显苍白的脸。 视线和周义对上之后，郑翩跹下意识地躲开。 秦烈对周义说：“我带翩跹去走走，等下三三醒了的话，就先麻烦你了。” 周义点点头：“好。” 他答应得很痛快，也并不认为照顾三三是麻烦，本来就是他的女儿，这是他该做的事情，只是现在，并不是和秦烈杠这件事情的时候。 —— 湖泊距离露营地大概两公里左右的样子，郑翩跹和秦烈就这么牵着手走着。 走出五六百米之后，秦烈侧目看着身边的郑翩跹，问她：“今天心情不好么？” 郑翩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秦烈也没有追问，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二十几分钟，郑翩跹不说话，秦烈便也不去打扰她。 六点半左右，两人停在了湖边，太阳升起，湖泊表面波光粼粼，美得像一幅画。 郑翩跹和秦烈在湖边停下来，缓缓地将手从秦烈手中抽了回来。 她酝酿了一路的话，到现在终于要说出口了。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轻轻开口：“刚刚我起床，想去车里拿东西，正好听到你在打电话。” 秦烈的目光沉了一下，仅凭这句话，他已经猜到郑翩跹接下来要和他谈论哪个话题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郑翩跹说，“都是你在为我付出，我什么都没有做。” 秦烈纠正她：“那不是付出，是相处。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但就算是这样，也掩盖不了我自私的事实。”郑翩跹说，“我真的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我知道很多夫妻走到最后也很少会有爱了，可是一开始就没有，很残忍。” 郑翩跹说的这些话，秦烈心里都是有数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父母的确很希望我有个孩子，之前我对你说我不想要，也是不希望孩子的事情影响你的选择。”秦烈的话也很坦诚，“如果你愿意选择和我结婚，我就会选择不要孩子。” “但如果你和别人结婚，你们一定会有孩子。”郑翩跹接过他的话。 秦烈无法否认。 现实就是如此。 “所以，你和别人结婚吧。”郑翩跹很诚挚、很认真地看着秦烈：“你和我在一起不要孩子，是在替我的决定买单，我不想这样。” “你应该和一个相爱的人结婚，也有做爸爸的权利，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做你的小孩会很幸福的。”郑翩跹抿了抿嘴唇，“对不起，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你没有对不起我。”秦烈冲她微笑，阳光照在他脸上，将他衬得更加温柔和煦，“虽然你总是在强调我对你的好，但翩跹，实话讲，跟你一起，我很开心。” “我知道让你去爱人很难了，我只希望你能爱自己。”他说，“你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妈妈，我相信，等三三长大之后知道你的经历，她一定会为自己有一个勇敢的妈妈而骄傲。” “能从绝境痛苦里站起来的人，本身就在发光。”秦烈将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一下，“人都会被光吸引，你值得拥有很多的爱和关心，不要妄自菲薄，嗯？” 郑翩跹的眼睛很酸，喉咙也很酸，她想要去回应秦烈的话，可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 最后只能点头。 点头的瞬间，眼泪从眼眶里滴落。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永远有效—— 她没有办法爱秦烈，但秦烈会成为她生命里无法替代的存在。 第822回 这话太重了 秦烈是她走出绝望的领路人，见证者。 如果没有秦烈，也不会有今天的她—— 其实，她能走到今天，要感谢的人有太多太多。 她懊恼自己的心如死水，可越是强迫自己去爱，越是不会爱。 秦烈见她流泪，抬起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还在继续，“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翩跹，认识你我很开心。” “我也是。”郑翩跹这回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抖而哽咽，“秦烈，谢谢你。” “那就好好生活。”秦烈盯着她发红的眼睛，“要快乐一点，你是个很好的妈妈，很好的人，一定要记得这句话，我不是在安慰你。” —— 露营的计划是两天一夜。 虽然郑翩跹和秦烈就两人的关系聊了个透彻，但秦烈还是将这次露营计划完成了。 三三基本上一天都在和周义玩，郑翩跹和秦烈并没有走远，在帐篷附近走一走，偶尔聊聊天。首发 午饭之后，一行人便从公园往回走。 回程路上，郑翩跹和三三仍然和来时一样，选择了秦烈的车，周义开车跟在后面。 三三并不知道郑翩跹和秦烈之前有过怎样的交谈，也不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坐秦烈的车。 午饭之后犯困，三三上车后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郑翩跹拿起了旁边的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三三身上，前排开车的秦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或许郑翩跹自己没有意识到，可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她对三三越来越亲近了，对母亲这个角色，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今后，她的人生会由三三来治愈。 而秦烈也相信，三三有这样的能力，她不会“背叛”郑翩跹，在关键时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郑翩跹身后。 她不会再有爱情了，靠爱情治愈伤痕本身就风险很高，但亲情不一样，三三是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因为三三睡着，回程的一路上，郑翩跹和秦烈之间都没有说太多话。 车子快驶到别墅区的时候，秦烈忽然说：“翩跹，我下周回苏黎世了。” 这个话题来得有些突兀，郑翩跹脑袋原本有些迷糊了，听到这话之后忽然清醒了不少。 “这么快？”她下意识地跟着问了一句。 秦烈“嗯”了一声，耐心地跟她说，“这边的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回去。” 秦烈这趟来纽約，本身就不是出长差，处理好项目的事情就能回去了，他后来主动申请留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郑翩跹——他知道她在认真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因此也想搏一搏，为自己争取一把。 但秦烈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情留下来的，他并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只不过，郑翩跹依旧从他的这句回答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低头沉默了许久，“你是因为我才留了这么长时间的吧。” “是，但也不是。”秦烈笑着说，“更准确地来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郑翩跹：“归根结底，原因还是我。” 秦烈：“no。” “这话太重了，翩跹。”他纠正她的话，“你并没有对我说‘你要为了我留在纽約’这样的话，只有你这样说了，才能把原因归结于你。” “我留下来是因为我觉得我有一线希望，我想要以此来换某个有可能的结果，是我个人的决定，不该是左右你选择的因素。” 郑翩跹自然听懂了秦烈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掌心有汗水渗出——此时此刻，她很想说一句，秦烈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很爱他的人出现。 他们会有一段美好和谐的婚姻，也会有自己小孩。 可郑翩跹心知肚明这番话有多虚伪，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像是在给秦烈发好人卡似的。 一番翻涌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把三三叫醒吧，快到了。”秦烈似乎看出了郑翩跹的欲言又止，主动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郑翩跹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晃了晃三三的胳膊，“三三，醒一醒。” 三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哼了两声，虽然被吵醒了有些不满意，但睁眼看到郑翩跹之后，她并没有发脾气，而是抱着郑翩跹靠到了她的怀里，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妈妈”。 郑翩跹心一软，抬起手来摸摸她的头发，“我们快到家了，回去再睡。” 三三“嗯”了一声，“妈妈，今晚可以抱着你睡吗？” 郑翩跹：“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三三又往郑翩跹怀里钻了几下，小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胳膊。 郑翩跹闻到了三三身上宝宝面霜的味道，奶味很浓郁，不由得有些恍惚——她婴儿时期，身上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几分钟后，车停在别墅大门口，秦烈帮着郑翩跹把东西送回到了家里。 周义的车一直跟在后面。 看到郑翩跹牵着三三、秦烈拖着行李箱走在她们母女身后的画面，周义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他不想承认，也得说，他们这样子，很像一家三口。 虽然三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玩得很开心，但现在，被郑翩跹牵着手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分散。 周义只能这样静静地跟着他们走进别墅大门。 郑凛叙今天正好在家。 郑翩跹早晨和秦烈有过那段谈话之后，就给郑凛叙发过一条消息，说了自己的决定。 因此，郑凛叙看到秦烈的时候，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秦烈是聪明人，感官敏锐，马上就猜到了郑凛叙为何看他，他淡淡笑了一下，开口和郑凛叙打了个招呼。 秦烈这趟没有多呆，走的时候，郑翩跹亲自去送了他。 周义看着两人走出门，连三三跟他说了什么话都没听见。 直到三三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去陪她拼乐高，周义才勉强回过神来。 —— 郑翩跹秦烈送到了别墅大门口。 秦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就送到这里吧。” 郑翩跹张开手臂抱住他，“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秦烈以同样的姿势拥抱住她，“翩跹，认识你，我很开心。” 郑翩跹看着秦烈上了出租车离开，停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视线彻底模糊。 第823回 三三的妈妈 郑翩跹抬起手来准备擦眼睛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纸巾。 她回过头，才发现郑凛叙此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郑翩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下意识地往家里看了一眼，郑凛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三三在和周义玩乐高。” 郑翩跹点点头。 郑凛叙：“怎么忽然做出决定了？” 早上他晨跑回来，就收到了郑翩跹发来的消息说，她已经做出决定了，不会和秦烈继续发展。 但郑翩跹只说了决定，没有说原因，这种事情文字聊天也说不清楚，郑凛叙便没有追问。 此时看到郑翩跹的眼泪，郑凛叙知道，这件事情对她一定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郑翩跹原本也没打算瞒着郑凛叙，她擦完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之后，便开口：“早晨起来的时候，无意间听见他父母给他打电话了。” 郑凛叙：“聊了你们的事情？” 郑翩跹摇头，“也不算吧，他可能是怕给我造成困扰，没有和他父母聊过我们的事情。” 郑凛叙：“那是什么原因？” 郑翩跹：“他父母催他赶紧结婚要小孩。”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地面，“我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他有家里的压力，就算可以克服，以后要承担的压力也会很大，我不值得他这样。”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郑凛叙作为过来人，太了解这种事情带来的后果了。 就算他信任秦烈的人品，也无法确认他后半生都不后悔这个决定——当他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拥有自己的孩子时，真的能做到无动于衷么？ 可郑凛叙也很清楚地知道，郑翩跹的身体情况，再要一个孩子要承担多大的风险——而且她并不喜欢小孩，她连如何和三三相处都没有摸索清，怎么可能再来一个孩子？ 郑凛叙理解郑翩跹做出决定的出发点，只是担心她的状态：“很难受么？你爱上他了么？” “我依赖他对我的付出，不能算爱，只能算自私吧。”郑翩跹自嘲地掀动唇角，“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一直无条件付出呢，我给不了他回报，他的时间不该一直浪费在我身上。” 郑凛叙凝着她，没有接话。 郑翩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郑凛叙说了自己的决定：“哥，我想，以后就好好做三三的妈妈，看着她长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郑凛叙：“好。” 他拍拍她的肩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 郑翩跹和郑凛叙在院子里聊了快二十分钟，兄妹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周义正在跟三三拼乐高，三三给他举着说明图，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套乐高买来很久了，但因为操作过于复杂，三三一直没有开始拼。 今天在公园玩的时候，正好跟周义聊到了乐高的话题，得知周义是高手之后，三三便想到了让他帮忙拼这套乐高。 “哇塞，周叔叔，你太牛了！”三三看着周义利落熟练的动作，大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不管第几次听三三用这种语气说话，周义照旧还是像第一次一样，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郑翩跹并不会拼乐高，也参与不进去他们两人的活动，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去楼上房间整理行李箱的衣服了。 一整个下午，周义都在拼乐高——三三在旁边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就累了，说明图也不举了，躺在了旁边的地毯上休息，枕着抱枕，时不时地看看周义。 周义依旧全神贯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三三趴在地毯上，托着下巴看着周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周叔叔认真的样子可真帅啊。 七点钟，厨房做好了晚饭。 郑翩跹来客厅叫三三吃饭的时候，三三理所应当地喊上了周义一起。 她拉住周义的手，笑眯眯地说：“周叔叔，辛苦你啦，我们先吃饭吧~” 周义“嗯”了一声，回完三三的话以后，他又往郑翩跹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么？” 郑翩跹觉得周义的这个问题很虚伪，三三都邀请他了、他也同意了，这个时候她说不可以，岂不是成了三三心里的“恶人”？ 郑翩跹直接无视了周义的问题，转身就朝餐厅的方向走。 周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虽然郑翩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仍能感觉到她的不耐烦和厌恶。 别说周义了，就连三三都能感觉到郑翩跹的冷漠，她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周义，拍拍他的胳膊，“周叔叔，你要振作啊。” 周义听了三三的安慰之后，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好，听你的，振作。” 之后，就这么由三三牵着手走进了餐厅。 三三把周义带进餐厅之后，就很乖巧地坐到了郑翩跹的身边。 郑翩跹没有想到三三还会来她身边坐，她刚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三三会坐在周义身边。 周义在了郑凛叙的身边。 郑凛叙和郑翩跹都没怎么搭理过周义，他坐在这张餐桌上显得十分尴尬。 三三贴心地替他打圆场：“妈妈，爸爸，周叔叔拼乐高好厉害啊，明天我还想让他来帮我拼，可以吗？” 郑凛叙和郑翩跹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周义“收买”三三的手段而已，但三三喜欢乐高是真，看着他拼乐高开心也是真。 郑翩跹想了想，说：“你的朋友，你来决定。” 三三：“好耶好耶，那周叔叔明天早上过来帮我拼吧！” 周义：“可以。”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嘴角还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 三三的春假有两周的时间，露营回来之后，她几乎天天都会跟周义见面。 起初是拼乐高，后来是去打网球，某次打网球出来的时候，三三看到了有人在玩滑板，自己也想尝试，于是周义便为她买了装备，亲自教她玩滑板。 郑翩跹怕三三有危险，因为这件事情，跟周义产生了分歧。 三三才五岁半，滑板的尽头是骨科，成年人都很容易受伤，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呢？ 三三之前根本没有提过要学滑板的事情，但跟周义玩了几天，就忽然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兴趣，郑翩跹很难不迁怒到周义。 周义带着滑板送三三回来的这天，郑翩跹直接跟着他走出了家门。 第824回 何其残忍 这段时间，郑翩跹对周义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即便是周义主动找机会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复过，最多冷冷地扫他一眼，很快就会收回视线。 周义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深知，现在郑翩跹肯让她进这个门和三三见面，已经是非常够意思了，因此他也不敢“得寸进尺”。 所以，当郑翩跹跟着他走出来的时候，周义内心是无比惊喜的。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周义停下来回头去看她：“你有话跟我说？” 郑翩跹：“别带三三学滑板。” 周义：“为什么？” 郑翩跹对他没什么耐心：“你觉得为什么？” 周义：“你是怕她有危险么？” 他这么聪明，自然猜得到原因，明知故问，不过是想多争取一点和她说话的时间而已，“这个你放心，护具我都买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你拿什么保证？”郑翩跹冷冷地看着他，“我允许你来见她，不代表你能为所欲为。”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学滑板，现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不是你撺掇的？”因为涉及到三三的人身安全，郑翩跹的态度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情绪的波动导致她有些气短，胸口憋闷，“我不同意她学滑板。” 周义：“可她很喜欢，不让她学的话，她会失望。” 郑翩跹：“是你勾起她的好奇心的，你去解决。” 郑翩跹没打算在三三面前做这个“恶人”，她甚至阴暗地怀疑，周义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她不可能会让三三学滑板，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离间她和三三的关系。 周义感受到了郑翩跹坚决的态度，他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一声叹息。 之后，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真的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 “你忍心看她失望么？” 郑翩跹抬起眼皮来看着周义，冷笑了一声：“你真无耻。” 周义皱眉，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你觉得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挑拨你和三三的关系？” 郑翩跹没有正面回答他，“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周义：“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么个形象了。” 他笑了起来，只是表情很诡异，眼底的血丝瞬间显现出来，眼眶血红，看起来像经历了巨大的打击一样。 郑翩跹看到他这样，情绪照旧很平静，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不然呢？” “好，好，好。”他声音沙哑到了极点，一连着说了三个“好”，“我知道了。” “我会和三三说清楚的。”他红着眼睛看着她，“这样，你能放心了么？” “希望你说到做到。”周义在郑翩跹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信誉度，在他没有做到之前，她不会给他信任。 周义听出了她的怀疑，心口一刺，“你这么不相信我么？” 郑翩跹没有回答这个多余且无聊的问题，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转身就走。 周义停在原地，看着郑翩跹回到别墅，身侧的拳头已经快要捏碎了——郑翩跹对他，已经连愤怒都没有了，这何其残忍。 就算郑翩跹给他一个耳光，在他面前翻旧账、骂他人渣，都比现在这个态度强。 这段时间秦烈没有来过，周义也接到了秦烈回苏黎世的消息，虽然没有明确问过，可他已经猜到了，郑翩跹和秦烈大概率是分开了——因为那通电话。 周义抱了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他知道郑翩跹不可能再要孩子了，而她的性格，也注定了她不会去接受任何人的“牺牲”。 在这一点上，他是有优势的。 呵，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周义上了车，想到自己之前这个天真的想法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就算郑翩跹以后真的不要孩子，也没有必要选他，不是么？ 三三被养得很好，他这个生物学父亲的缺失，并没有影响她成为一个积极乐观的小朋友，不管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三三都没有很需要他。 ——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三一直在念叨着学滑板的事儿，从她的语气里，郑翩跹完全听得出她的期待。 郑翩跹也能想到，明天周义告诉她行程取消的时候，她会有多失望。 想想是有些心疼的，但滑板真的很危险，郑翩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同意她去冒险。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这几天晚上，郑翩跹和都是和三三一起睡的。 三三先洗完澡躺到了床上，之后郑翩跹才去洗澡。 九点半左右，郑翩跹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三三一脸失望地捧着她的新手机。 郑翩跹在三三身边坐下来，柔声问：“三三，怎么了？” 三三听见郑翩跹的声音之后，回头看向她，声音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妈妈，你洗完澡了哦。” “嗯。”郑翩跹看了一眼手机，“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三三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地说：“周叔叔说不带我学滑板了。” 郑翩跹：“你很想学么？” 三三：“想啊，我觉得滑板很酷……哎，但周叔叔说我还太小，太危险了，等我长大一点才能学。” 郑翩跹：“他说得也没错。” 三三：“但我很失望。” 她瘪嘴，“他答应好我又做不到……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我呢。” 这是郑翩跹第一次听见三三用这种态度提起周义。 她沉默地盯着三三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她：“那你会怪他么？” 三三也认真考虑了一两分钟，最后摇摇头。 “有一点点生气，但不会怪他的，周叔叔平时都对我很好的。”三三说，“我也可以等长大一点再让他教我嘛。” 郑翩跹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该欣慰还是该嫉妒—— 可能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吧，即便是有点生气了，三三照旧不会忘记周义平日对她的好。 —— 三三的滑板最后还是没学成，后来她学了沙滩排球，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 春假之后，学校有一场运动会，三三被选中了参加排球比赛和两百米短跑。 运动会更多是为了培养亲子关系，学校原则上是要求父母一起参加的。 可好巧不巧，运动会前，郑凛叙因为姜明珠的事情，飞去了北城。 第825回 恶人 郑凛叙这一走，三三学校的趣味运动会，就只有郑翩跹一个人去参加了，三三知道这个消息，难免是有些失望的。 郑翩跹是在去学校接三三的时候对她说的这件事情，为了哄三三开心，郑翩跹特意买了两个甜甜圈带来，去教室门口接了她。 平时，郑翩跹都是在学校大门口接三三的，几乎没有直接来过教室门口，而今天不仅来了，还带了甜甜圈，三三惊喜不已，“妈妈，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呀？” 郑翩跹最近在努力和三三相处了，但她依然做不到捏着嗓子和三三说话，即便是想要哄她，也显得有些生硬、不自然：“运动会可能只有我来陪你了，你爸爸他临时有事，出差了。” 三三最近都在盼望着运动会，连到时候一家三口穿的衣服都买好了，听见这个消息，失望地瘪嘴，“可是我想要你们两个一起陪我参加，我们两个人比赛会很吃亏的。” 三三是个胜负心比较强的孩子，这一点似乎也是随了周义，至少郑翩跹本人而言，是没有什么胜负心的—— 郑翩跹想了想，之后说：“要不这样，让阿九叔叔跟我们一起参加。” 阿九的体力，来参加个幼儿园的趣味运动会还是绰绰有余的，“对不起，三三，让你失望了。” 郑翩跹挺内疚的，但姜明珠那边的情况很不好，否则郑凛叙也不会突然离开。 “妈妈，我没有生你的气哦~”三三听见郑翩跹道歉，马上对她说：“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失望啦，吃完甜甜圈就好啦~” 她说着，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甜甜圈，露出了幸福又满足的笑。首发 看到这个笑，郑翩跹悬着的心才稍稍回到了肚子里，她之前看到所谓的“母亲见到孩子笑的时候会有幸福感”这种言论，觉得多少是夸张了，但经过这段时间和三三的相处以后，她充分地理解了这段话。 不管是出于激素控制的生物本能，还是出于后天培养起来的感情，她都很爱三三。 三三不习惯在路上吃东西，甜甜圈只咬了一口就放回去了，打算带上车在回家的路上吃。 她背着小书包，一只手拎着甜甜圈，一只手和郑翩跹牵着，蹦蹦跳跳地往校门的方向走，顺便跟郑翩跹分享着今天在学校遇到的趣事。 郑翩跹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给不了太热烈的回应，所幸三三并不在意这个，即便看似是独角戏，她也说得津津有味。 母女两人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碰上了周义。 郑翩跹最近经常看见周义，再见他已经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了，三三倒是不管什么时候见周义都兴奋不已，隔了两三天没见，她开心地朝周义挥手。 “周叔叔！” 周义快步走了上来，“想我了没？” 三三点点头，“有一点哦，周叔叔你忙完了吗？” 周义：“嗯，所以来看看你。” 他目光扫到了三三手里的袋子，“宝贝你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三三：“嘿嘿，是甜甜圈，妈妈给我买的。” 周义：“哦？这么稀奇？” 三三：“因为爸爸突然出差，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参加运动会了，所以妈妈买了甜甜圈来和我道歉，但我没有生气哒。” 周义眉毛一挑，他往郑翩跹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爸走了，你和你妈妈两个人参加运动会，能赢吗？” 郑翩跹在旁边站着，周义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郑翩跹就猜到他在打什么算盘了。 “诶……”三三突然拍了拍额头，恍然大悟，“周叔叔，你能和我参加运动会吗？” 周义一听三三的问题，瞬间露出了一抹笑，父女连心这话好像真没骗人，又或者是三三真的太聪明了，一下就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周义惦记运动会这个名额很久了，只是，之前郑凛叙在，肯定轮不到他，没想到这次老天爷也帮了他一把。 周义朝三三露出一个笑，爽快地答应了她，“当然可以，有我在，你肯定拿第一！” 三三完全相信，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周义的运动能力的，在她心里，周义在运动领域是无所不能的：“好耶好耶！我要拿两个奖牌~” “不过，你得先问问你妈妈的意见。”周义适时地提醒了三三一句。 经他一说，三三也马上反应过来，转头，两只手拉住了郑翩跹，抬起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可以带周叔叔和我们一起参加运动会吗？” 郑翩跹沉默了快半分钟，才说出两个字：“可以。” 三三闻言，马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妈妈真好，爱你哟~” 周义有些惊讶于郑翩跹的爽快，他以为，可能要再等三三说几次，郑翩跹才会勉强同意。 惊讶的同时，周义也很清楚地知道，郑翩跹这样做，只是为了三三，和他本人毫无关系。 “那周叔叔，你去我家里拿运动会的衣服吧！”三三说，“之前都买好了，我爸爸的给你穿。” 周义：“好。” 郑翩跹全程没有参与他们两人的对话，等三三和周义聊完之后，便牵着三三上了车。 周义则是驱车跟在了那辆商务车后面，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了郑翩跹家里。 三三在路上吃完了甜甜圈，精力更显得充沛了，车一停，她便跳下了车，在前面带路，跟周义聊运动会的事情。 回到家里之后，三三叫了家里的阿姨一起上楼去拿衣服，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留在了客厅。 随着三三的声音一点点远去，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郑翩跹坐在茶几前，手里端着一杯水在喝，她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淡漠，对他视而不见。 周义被她无视的次数不少了，但他迄今都没有习惯。 他走到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了下来，主动开口和她说话：“今天，谢谢你。” 郑翩跹喝了一口水，没理他。 周义：“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我陪三三参加运动会——” “不用装了。”郑翩跹打断了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声音没什么起伏，“你让三三问我的意见，不就是策略之一么，如果我不同意，那这件事情里，我就成了恶人。” 第826回 不堪 周义哽了一下，“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在你心里真的已经烂到这个地步了？” 他当时真的只是想征求她的意见而已，倘若她不同意，他也不会强行跟三三一起参加运动会。 当然，这种行为的确可以有两种解读。 但很显然，郑翩跹根本没有去想另外一种可能性，她认定了他是在利用三三“逼宫”。 郑翩跹直接无视了周义这个问题。 周义的心态有些崩，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心口袭来一阵绵密的刺痛感。 早些年的他何曾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的冷漠产生这种强烈的无助感—— 对于周义来说，“无助”、“无力”这样的词都是很陌生的，至少前头三十年的人生里，他的字典里没有类似的词。 不管是对感情、学业还是人生规划，他都是那个掌握着主动权的人，感情不用说，学业和人生规划，他的目标也一直很清晰，他不是周仁和周礼那种喜欢经商的人，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他现在过的，就是当初自己设定好的生活：做慈善，炒炒股，弄点小投资，时间自由散漫。 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绝对的掌控力。 现在，郑翩跹成了那个意外，他也想不到任何应对的策略，因为她不可能再回到他的可控范围了。 这几个月里，周义时常会有“悔不当初”的瞬间，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认真对待她，在她提出需求的时候没有想过彻底解决，而是敷衍地安抚她的情绪，最后导致两人走到了这一步。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看到郑翩跹充满爱意的眼神，她现在的冷淡，冲击到他的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都回想不起来，当年恋爱的时候，她是如何看他的。 周义从回忆中抽身，还想问郑翩跹什么，然而，刚动了动在嘴唇，三三已经抱着衣服下楼了。 三三将运动服交给了周义，“周叔叔，给你，这个是我们买的亲子装，爸爸和你差不多高，你应该也能穿。” 周义接过来，点点头，“好的，谢谢三三，到时候我穿它过去。” 经历了情绪的剧烈起伏，周义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免有些沙哑。 三三听见他声音不对劲，凑上去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大眼睛里透出了几分担忧：“周叔叔，你不开心吗？” 周义挤出了一抹笑，“当然没有，我就是刚才喝水呛到了，有点难受。”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不过，一想到能陪三三宝贝参加运动会，我马上就不难受了。” 三三被周义的话逗得咯咯笑，她很开心：“周叔叔，你晚上要在我们家里吃饭吗？” 若是平时，碰上这种情况，周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就算是没有三三的邀请，他也会“自觉”地留下来吃饭。 但今天，他没有同意，“今天就不了。” 周义拒绝了三三的邀请，摸摸她的脑袋，“我刚才临时接到个电话，有点儿事情去处理，等运动会那天，我直接去学校和你们碰面。” “那好吧。”三三有些失望，但听见周义有事要处理，也没有勉强他：“那周叔叔你去忙吧，再见，开车小心哦。” 周义拿起了运动服，和三三道别之后，看了一眼郑翩跹，这才离开。 郑翩跹自然也能觉察到周义今天的反常，但她并不想浪费精力去思考他这样做的原因——她之前在他身上浪费的时间够多了，如今不想分给他一秒。 周义离开后，郑翩跹和三三的话也逐渐多了。 三三虽然没有正面问过郑翩跹，但她聪明，对周围人的情绪体察尤其敏锐，通过最近的观察，三三已经发现了，郑翩跹非常不喜欢周义，这其中体现得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周义在的时候，郑翩跹基本上不会说一句话，甚至也都不会看他一眼。 但三三始终记得周义说他喜欢郑翩跹、想要追她这个话，不过现在看来……他是一点点希望都没有咯，就算妈妈和秦叔叔分手了，还是不会喜欢周叔叔。 三三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怎么回事，但她想了想，可能就像是她不喜欢和某个同学组队打网球的感觉吧……勉强不来的。 —— 周义回到酒店以后冲了个澡，开了一瓶酒坐在了沙发上。 他喝着酒，视线涣散地盯着前方，眼前浮现的，都是郑翩跹冷漠的表情和举止。 他难过于她与过去对比鲜明的态度，更不敢想的是，她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变成了今天这样子。 关于郑翩跹生病那些年的遭遇，他知道得并不清楚，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郑凛叙和郑玥宓不可能，秦烈似乎知道得也不多。 郑翩跹本人就更加不可能跟他聊了—— 周义思来想去、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脑子里只剩下了齐贺臻这个名字。 他有很多年没想起来这个名字了，之前好像听荣悦提起过，齐贺臻结婚了，现在婚姻应该挺稳定的。 周义跟齐贺臻并不熟，最多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聊过几句，现在突兀地跑去问他，也不合适。 想到这里，周义更觉得无力，一鼓作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整个人靠在了沙发里。 —— 三天后，是运动会的日子。 郑翩跹和三三换了亲子装，母女两个人扎了同款马尾辫，从头到脚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 两人换好衣服的照镜子的时候，三三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作为这一刻的纪念。 拍完照，两人便出发了。 上车之后，三三给周义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周叔叔，我们出发啦，学校见哦！” 周义的回复是一个“ok”的手势。 八点整，车停在学校门口，三三背着书包跳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周义。 周义身上穿着三三送他的那套衣服，朝她们母女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三个人这样站在一起，一样的衣服，任谁看过来，都觉得是一家三口。 周义将三三身上的书包摘了下来，随后看了一眼郑翩跹的包，“我帮你。” 郑翩跹直接无视，牵住三三的手，“先进去吧。” 三三马上“嗯”，迈步跟着郑翩跹走，同时不忘递给周义个同情的目光。 第827回 单腿跳 虽然三三觉得周义挺可怜的，但是妈妈不喜欢他，感情的事情勉强不来啊，周叔叔就自己背负吧。 三三想的是，这次运动会赢下来之后，她还是尽量不要让周义在郑翩跹面前出现了，免得影响到妈妈的心情。 学校的操场已经按班级分好了座位，郑翩跹和三三出现之后，班上的老师便安排了她们入座。 老师看到跟在后面的周义时，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lincy和爸爸长得真像！” “老师，他不是我爸爸哦，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三三主动开口和老师解释了周义的身份。 老师不怎么相信，看看三三，再看看周义，长这么像，居然不是亲生的？ 不过这涉及到了个人隐私，老师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安排他们入座，发放了水和零食之后，就去和其他小朋友和家长说话了。 郑翩跹刚刚听见老师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很清楚三三和周义有多像，毕竟基因摆在那里了。 可是，平时她身边的人都很避讳，从来不提这一点。 今天三三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怀疑…… 郑翩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三三的声音：“诶，妈妈，我和周叔叔长得很像吗？” 郑翩跹回过神来，就看到三三盯着周义的脸研究，还捧着手机照起了镜子，像是在确认他们两个人哪里相似。 郑翩跹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三三的问题。 这时，周义笑着对三三说：“你们老师脸盲，他们只要看到亚洲人就觉得长得很像。” 三三恍然大悟，“好像是哦。” 她偶尔也会分不清楚班上的小朋友，特别是那几位金发碧眼的女同学，记名字都记了好久。 得到答案之后，三三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转头和周义研究起了一会儿的比赛。 郑翩跹见三三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抚了抚心口的位置。 周义没有趁这个机会说一些让三三误会的话，郑翩跹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他出尔反尔不是一次两次了，即便他之前允诺过不会主动和三三亮明身份，郑翩跹也很难不提防他。 三三和周义聊了一会儿之后，她的好朋友过来了，于是她起身去找好朋友玩儿了。 三三的位置空了，周义和郑翩跹之间隔了一把凳子。 周义侧目看着郑翩跹，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你不会告诉三三，就不会说的。” 刚刚郑翩跹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周义没有错过她任何的表情。 他也感觉到了郑翩跹的讶异，内心不由得一阵自嘲——在她心里，他言而有信，倒成了令人惊讶的事儿，“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不信任我也很正常，但……试一试，可以么？” “试着相信我一点儿，我对你，对三三，都是真——” “我知道你喜欢三三。”郑翩跹打断了周义的话，态度还算平和，“我不怀疑你对她的好。” 周义抿了抿嘴唇，看着她的眼睛：“那我对你呢？” “我对你的爱，你信么？”明知道答案，他还是要不死心地问一遍。 郑翩跹再次沉默。 她的沉默不是因为害羞，不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而是单纯地认为，这是一个完全无需浪费时间去关注的问题。 死缠烂打只会让她刚刚萌生的信任崩盘，周义只能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来，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九点整，运动会开始。 最先进行的是趣味项目，考验的是家庭默契协作能力。 一家三口都要参与，家长单腿跳，小朋友双腿着地走路，三个人的腿还要用绳子绑在一起，这就意味着，父母单腿跳的频率和孩子走路的频率必须高度一致，但凡有一个人步伐不一致，就会摔倒。 郑翩跹听到主持人介绍完规则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已经开始发愁了——她实在不能算是一个有运动天赋的人，对于运动也没有任何热爱。 幼儿园的这种活动，她更是第一次参加。 但看得出来，三三是很想赢的，郑翩跹不想让她失望。 周义看出了郑翩跹的担忧，主动往她身边坐了坐，“没事，你别慌，到时候听我提醒，我说跳你再跳。” 郑翩跹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我不太会跳。” 就算听着口令跳，她也不一定能跳得起来，单腿站立她可能都站不稳。 周义：“好说，到时候我搀着你胳膊，跳的时候你稍微用点力，我把你托起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有了借力点会容易很多，只是…… 郑翩跹问周义：“你行么？” 周义看了一眼她的腿，“要不先试试？” 郑翩跹：“怎么试？” 周义：“你先起来，我搀着你跳一下。” 郑翩跹“哦”了一声，按周义的要求站了起来——她站得太痛快，以至于周义都懵了几秒。 反应过来之后，周义走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小臂紧紧缠住她，两人身上穿着短袖，皮肤毫无阻碍地碰到了一起，摩擦，碰撞。 她的胳膊凉凉的，周义的喉咙却越来越热，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忍不住自嘲。 只是碰一下胳膊，至不至于的，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暗潮涌动，肾上腺素飙升，就好像是青春期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了自己暗恋对象的手一样。 “然后呢？”最后，是郑翩跹的声音打断了周义的心猿意马。 周义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你试试哪条腿比较好支撑。” 郑翩跹按他的说法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右腿比较有力，于是选择了这条腿作为支撑腿。 周义缠紧了一些她的胳膊，“你跳一下试试。” 郑翩跹右腿发力，做了个跳跃的尝试，之后，周义一个用力将她的身体提了起来。 整个过程还是挺顺利的。 郑翩跹尝试了几次之后，主动提出要绑上绳子试试，周义同意了，拿了绳子，弯腰去绑，郑翩跹很配合地把腿靠了上去。 周义看着她笑了下，半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不太愿意跟我配合。” 郑翩跹：“三三想赢。” 第828回 我们 郑翩跹只说了简单的四个字，但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非常直观。 周义听完之后，心情更加复杂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庆幸她还会为了三三的事情跟他说话、还是应该自嘲，自己混到现在只能靠孩子的面子，才能听见她的一句回应。 不过周义自知在这里纠结只是浪费时间，他马上调整过来，笑着对郑翩跹说：“有你这句话，咱们肯定赢。” 郑翩跹很熟悉周义这个话，不管是内容，还是腔调和口吻，之前她都听了太多次，但如今的心境，已经和当年全然不同，她表现得很平淡，拿起绳子要往腿上绑。 “我来吧。”周义从她手里拿过了绳子，弯腰去绑两人的小腿，她的左腿和他的右腿就这么被缠在了一起。 小腿被绑定，两人身体的距离也靠得前所未有地近。 今天的肢体互动和距离，应该是除了周义把她绑走那次之外，最近的一回了，而且，性质和被他绑走有本质的区别，今天郑翩跹没有任何排斥的情绪。 因为他们有共同目标：为三三赢下奖牌。 绑好腿之后，周义再次搀住了郑翩跹的胳膊，两人开始尝试着按照刚才练习的方式单腿跳。 被绑在一起后，难度系数直线上升，虽然郑翩跹被周义扶着，但跳起来还是比较吃力，这种情况下，再要想和他保持相同的频率，就显得更难了。 郑翩跹有些挫败，尝试几次停下来之后，额头上已经渗了汗，但她也顾不上擦，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表情凝重。 此时，三三正好和同学聊完天回来，她一上来，周义便对她说：“三三，帮我拿一包纸巾过来，谢谢。” 三三马上照做，从包里拿了包纸巾交给了周义。 周义撕开包装，抽了张纸巾出来，给郑翩跹擦去了额头上的汗，“别紧张，你刚才做得挺好的，再磨合几次，我们会跳得更齐的。” 周义一眼就能看出来郑翩跹在因为刚刚的不顺利难受，并对症下药地安慰了她，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你可以从我喊到二的时候开始准备换腿，这样到一的时候，你就顺利换掉了，不会有慢半拍的问题存在。” 郑翩跹原本是在因为周义给她擦汗的动作而不自在的，她不是很喜欢他对她做这种亲昵的动作，但是在听见周义说完后面的这段话之后，郑翩跹暂时忘记了情绪。 “哦，我试试。”她这样回复。 周义跟她确认了一遍：“现在开始么？” 郑翩跹：“嗯。” 她回复完以后，两人便再次摆好了出发姿势，这一次，三三是站在旁边看着的。 郑翩跹记下了周义刚才的建议，在他喊到“二”的时候开始抬腿，竟然真的和他同步了，有周义帮忙托着，她跳起来虽然也累，但还能坚持一下。 三三看到他们两个人齐刷刷落地的场景，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一直到郑翩跹和周义回来，三三还是这个表情。 郑翩跹和周义都被三三这样子逗笑了，周义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样，你妈妈厉害不？” “太厉害了吧！！”三三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崇拜，大眼睛看着郑翩跹：“妈妈，你和周叔叔动作也好齐啊~就像排练过一样~” 郑翩跹一时间有些错愕——印象中，她是第一次在三三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三三平时看她的时候有过撒娇，心疼，或者是惊喜，但这种崇拜的眼神，似乎是第一次。 郑翩跹半晌没反应，一直到周义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郑翩跹看向三三，露出一抹笑，“我们一定会赢的。”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头，非常相信她的话：“妈妈和周叔叔都这么厉害，一定能赢，耶耶耶，我要有奖牌了。” 三三今年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趣味运动会，之前年龄比较小，只能当观众，看到挂着奖牌的同学，她那叫一个羡慕啊。 这个执念，三三在运动会开始前就说过好多次了，郑翩跹都记在心上。 作为母亲，从三三出生到现在，她并没有为她争取过什么，这次一定不能让她失望，这是她来运动会前就在心里认定的目标，所以，就算是和周义合作也没所谓。 客观来说，有周义在，几个项目赢面都很大。 郑翩跹擦完汗，喝了点果汁补充体力之后，对周义说：“我们带着三三再试一次吧。” 她说，我们。 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两个字，此时传到周义耳朵里，却让他莫名地兴奋了起来，嘴角的弧度藏都藏不住，“好嘞，听你的。” 后面二十几分钟，郑翩跹和周义一直带着三三排练，虽然时间不长，但三个人磨合得很好，准备比赛的时候，已经很齐了。 正式参赛之前，周义又鼓励了一番她们母女：“别紧张，只要拿出刚刚练习的发挥，我们一定赢。” 几分钟后，随着场边裁判的哨响，家庭默契赛正式开始了——比赛跑道的长度只有一百米，中途失误的话要返回起点重新开始一轮。 周义在比赛之前就已经制定好了策略：求稳为主，可以慢一点，但一定不能出错。 只要不返回起点，他们基本上就能赢下这一轮。 事实证明，周义的推测没有错——五六岁的孩子，很少能耐住性子的，比赛一开始就横冲直撞，短短几十秒，已经有好几组摔倒了。 而周义紧紧地搀着郑翩跹，一边给她发口令跳，一边又提醒三三下一步怎么做。 他们是所有参赛的组里最默契的，虽然速度慢，但一次错都没出，用了三分钟的时间到了终点。 当周义拉着郑翩跹和三三冲破终点的时候，其它的组还在起点处挣扎。 三三兴奋极了，张开手臂便去抱两个大人庆祝，“啊啊啊，我们赢了，我们是第一耶！！” 三三一条胳膊抱着郑翩跹，一条胳膊抱着周义，她正好站在两人中间。 这么一抱，郑翩跹和周义也靠在了一起。 郑翩跹看了一眼亢奋的三三，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做的尝试再值得不过。 周义弯腰解开了腿上的绳子，将三三抱起来转了两圈，三三抬起胳膊来兴奋地挥动着。 那画面，很和谐。 第829回 照片 郑翩跹正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的时候，周义忽然抱着三三来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三三，对她说：“跟你妈妈抱一下，她今天为了帮你赢第一，特别辛苦。” 三三马上抬起胳膊去抱郑翩跹，也不吝啬于表达：“谢谢妈妈，我爱你。” 郑翩跹也抱了一下三三，她下意识地想要将三三从周义的怀里接过来抱住，周义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笑着说：“你刚耗了那么多体力，就别抱她了，我来吧。” 郑翩跹确实是抱不动三三，三三个头比同龄人高许多，即便是她体能完整的情况下也很难把她抱起来——她也不止一次地因为这件事情后悔过，能抱得动孩子的，就那么几年，而她完美地错过了。 趣味家庭赛里还有几项难度系数比较低的项目，郑翩跹和周义还有三三一共参加了三个项目，每一项都是第一名。 八个项目全部结束，颁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颁奖时是要求一家三口一起上台的，郑翩跹和周义一左一右站在三三身边，三三脖子上挂着奖牌，手里拿着一束花，脸上笑容灿烂。 台下的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留念，操着一口美音说：“来一个创意庆祝动作吧，你们的照片将会被贴在活动纪念室里。” 这是学校趣味运动会的一项老传统了，家庭赛里表现最突出的一组，会拍全家福收录在纪念室里。 郑翩跹不太想拍，但看到三三因为赢下比赛这么兴奋，也不忍心扫兴，便同意了拍照的要求的，但她想不出来什么创意动作。 周义看出了她不太想拍照，便对摄影师说：“她们都太累了，简单拍一张就好。” 摄影师有些失望，但并未勉强他们，就这么为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做纪念。 郑翩跹和三三的确很累，拍完照之后，便回到座位休息了，周义看着她们母女坐下来之后，以去厕所为由，原路返回，找到了刚刚拍照的摄影师。 周义停下来跟摄影师进行了一番沟通，终于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摄影师要到了刚刚那张全家福的原片。 收到照片之后，周义盯着手机屏幕端详了很久，说是心潮澎湃也不为过——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眶泛起的酸涩和湿意思，稍不留意，就会落泪。 很难去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周义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渴望组建家庭的人，看别人妻儿双全，他很少会羡慕。 但看到照片的这一刻，他突然开始渴望这样的生活，甚至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今天郑翩跹对他的态度，以及他们之间和谐的相处，是很短暂的表象而已，她仅仅只是想要为了三三赢下比赛而已。 周义捧着手机走神了几分钟，之后便打起精神回到了座位。 他回来的时候，郑翩跹和三三正在吃面包补充体力。 连着参加了几个项目，母女两个人应该都饿坏了。 看到周义回来，三三拿起旁边的吐司袋交给了周义，“周叔叔，你也吃点东西吧。” 周义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他用湿巾擦擦手，取了一片吐司送到嘴边。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身边的郑翩跹，不经意地问：“学校食堂还没放饭？” 郑翩跹：“问过了，要等十二点半。” 周义：“嗯，你饿不饿？” 郑翩跹：“还好。” 她其实还是比较冷淡，但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能听见她这样回答，周义已经很知足了。 三三吃了一会儿面包，肚子没那么饿了，就开始挂上奖牌要求拍照。 周义一听三三要拍照，马上把吐司都塞到了嘴里，擦了擦手，拿着手机去充当摄影师。 三三虽然年纪不大，但对照片的要求是很高的，周义一点不耐烦都没有，给她拍了一百多张，一直到食堂那边放饭了，才算完事儿。 郑翩跹看到周义给三三拍照拍到流汗的时候，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周义这个人，时常会给人矛盾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他很真诚，有时候又觉得他花言巧语—— —— 运动会在下午四点钟的时候结束了。 三三一整天都过得很开心。 郑翩跹之前答应过三三，运动会结束之后陪她去吃披萨庆祝。 三三没有忘记今天的“功臣”周义，运动会结束之后，她询问郑翩跹：“妈妈，晚上我们可以带着周叔叔一起吗？他今天帮了我们诶。” 郑翩跹：“可以。” 三三没说错，客观上讲，今天能拿奖牌，百分之七十的功劳都在周义。 有了郑翩跹这句话，从学校出来之后，周义开车跟在了阿九的车后面，随她们母女来到了餐厅。 入座的时候，郑翩跹和三三坐一起，周义坐在对面。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还算比较和谐，郑翩跹一向都不会当着三三的面和周义发生争执，再加上今天运动会的事情，她虽然还是冷淡，但面对周义主动说话的时候，还是会简单给几个字的回应。 三三今天折腾了一天，体力透支，吃饱肚子之后就哈欠连天，郑翩跹见状，就先带着她回家了。 周义抱着三三将她送上了车，随后，视线转向郑翩跹，“路上小心。” 郑翩跹“嗯”了一声，关上了车门，吩咐阿九开车。 周义站在原地，一直到车子消失不见，才转身上了旁边的车。 上车之后，周义并没有发动车子，而是掏出手机，再次找到了那张从摄影师手里要来的“全家福”。 他盯着照片，渐渐露出了笑。 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张“全家福”，是这么来的。 —— 郑翩跹也很累，到家之后冲了个澡便回床上休息了。 三三躺在身边，已经酣睡。 郑翩跹替她拢了拢被子。 三三心情很好，睡觉的时候都在笑。 郑翩跹看着她的笑容，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天运动会的种种场景。 三三和周义相处时，是很开心的。 至少，周义现在对三三很用心，就算她有偏见，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只是不知道，他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 郑翩跹很难信任周义，等周义“新鲜感”过去，三三被打击到了，又该怎么办？ 第830回 承诺 郑翩跹并不是在恶意揣测，但周义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一个人有新鲜感的时候，就会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和热情对待，可一旦那股劲头过了，他就不会再浪费精力了。 郑翩跹是亲身体验过的。 三三现在对周义已经比较依赖了，郑翩跹不希望同样的剧情在三三身上上演，她想了想，下次周义再来找三三的时候，她可能需要去和他谈谈这件事。 郑翩跹正这么想着，床头充电的粉色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那是三三新买的手机。 郑翩跹在通知栏看到了周义的名字，他给三三发来了微信，是一条语音。 郑翩跹解锁了三三的手机，将语音转成文字之后，才发现周义这条消息其实是发给她听的。 “三三的帽子落在我车上了，明天我送过去，你睡了么？早点儿休息，你身体吃不消。” 郑翩跹看完之后直接把这条消息删了，没有回复，心底也没有多少波澜。 过了这么多年，同样的戏码已经没有办法让她动摇了。 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她时常会因为周义这些体贴入微的举动感动，产生一种自己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的错觉，误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存在。 但现在她看得很透彻了，这些关心，对于周义来说只是阅人无数之后形成的肌肉记忆，他最擅长的就是让每个跟他恋爱的女人，都产生一种“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以此来换取她们的死心塌地。 而她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可能在同一种手段里栽两次。 —— 运动会结束是周末，三三昨天太累了，睡到八点半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郑翩跹也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去外面的洗手间洗漱。 郑翩跹洗漱好之后，便去楼下吃早饭了。 周义是在她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过来的，家里的阿姨替他开的门。 听阿姨说郑翩跹在餐厅，周义便去了餐厅找她，他进来之后，四处看看，问：“三三还没醒么？” 郑翩跹：“嗯。” 周义：“看来是昨天玩得太累了。” 他笑了笑，没话找话，“她的帽子我给阿姨了。” 郑翩跹：“嗯。” 周义：“昨天晚上我给三三发的消息，你听了么？” “听了。”郑翩跹看了一眼对面的空位，“你先坐吧，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周义挑眉，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绕过餐桌后，在郑翩跹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郑翩跹放下了手里的奶杯，擦擦嘴巴，开门见山地问周义：“你对三三是认真的，还是一时的新鲜感？” 周义再次被这个问题弄懵了——这个问法和措辞都不太正常。 三三是他的女儿，一个父亲对女儿，怎么可能是一时的新鲜感？ 周义沉默了快两分钟，看着对面的郑翩跹说：“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郑翩跹：“你一直都很会和小孩相处，你也能感受到三三很喜欢你，或者说……她现在已经在渐渐依赖你了。” 周义点点头，这一点他当然感受得到，这正是他这段时间努力的意义所在。 “如果你只是出于新鲜感陪她玩的话，就不要对她太好了。”郑翩跹说，“她虽然很聪明，但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不想让她失望。” 这回周义听懂郑翩跹的意思了。 她是觉得，他现在对三三好，只是出于一时的新鲜感，不可能永远这样。 周义当然清楚郑翩跹的这些想法从何而来——他以前对待每一任女朋友，都是这样的，郑翩跹是将他代入到了这种角色里。 周义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是咎由自取，只能耐心对她解释：“翩跹，三三是我的女儿，我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以后只会比现在对她更好，就像你哥对你一样，这样说你能理解么？” 郑翩跹沉吟片刻，直说：“我不觉得你能做到像我哥对我一样，你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 周义：“……” 郑翩跹：“你认真想想吧，我不想三三失望。” 周义：“你觉得我做什么会让三三失望？答应她的事情没办到？” “我不太清楚你以后的人生规划是什么样，就算你不结婚，应该也会谈恋爱，你不可能一直把时间花在三三身上，所以你现在没有必要每天都来找她，我不会反对你们见面，可没必要这么频繁。”郑翩跹的声音不疾不徐，没带什么感情，纯粹的谈判口吻。 周义听完之后，目光紧盯着她：“你担心我身边有其他女人？” 这话怎么听都显得暧昧，郑翩跹蹙眉纠正他：“我不担心，我提这件事情是因为三三。” 周义的目光随着这句话黯淡了几分，短暂沉默后，他说：“我不会再谈恋爱了。” “我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会花在你和三三身上。”周义自嘲地掀动唇角，“我之前说过我爱你，当然，你不信我也很正常，今天你对我的态度，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知道你最不相信我的承诺，就算我现在说得再好听，都化解不了你的担心，不如这样吧的，”周义主动提出了一个约定，“如果到三三小学的时候，我还像现在这样对她、没有改变，能不能让你对我的承诺有那么一点点信任？” 郑翩跹下意识地算了一下时间。 距离三三读小学，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 根据她对周义的了解，别说两年，周义连两个月的空窗期都不曾有过。 能单身两个礼拜，对于他来说都算是奇迹了吧——而这两个礼拜里基本上也不会是单身，肯定已经寻找到目标了。 思考之后，郑翩跹同意了：“可以，如果你没有做到的话，就降低来找三三的频率。” 周义：“一言为定。” 郑翩跹：“我会让阿九找法务拟一份协议。” 周义脸上的表情一僵。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在郑翩跹这边信誉度很低，但听到她要为这种事情拟协议的时候，还是很惊讶。 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好，都按你说的来。” 这个话题结束，郑翩跹没有多余的话跟他聊，便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周义：“……” 第831回 后顾之忧 面对郑翩跹的冷漠，周义现在能做的只有顺从——她目前对他的容忍度，还不足以支撑他死皮赖脸，好歹阅人无数，这点信息，周义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我先走了。”周义沉吟片刻后的，和郑翩跹道别，“协议好了，你联系我签字。” 郑翩跹：“下周你找三三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式两份。” 周义：“好。” 然后话题就此终结，周义起身离开了别墅。 走之前，他还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期待三三下来之后，能多留一会儿，但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愿。 从郑翩跹这里出来之后，周义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周礼和姜明珠最近关系很僵硬，周义时常会跟周礼通话了解近况，今天这一通电话之后，周义就知道郑凛叙所谓的“出差”是什么意思了。 郑凛叙是回了北城，处理姜明珠的事情。 听着周礼颓丧的声音，周义劝了几句：“你想开点儿，现在你俩都不冷静，依我看，等把这个案子了结了，她身体也稍微好些了，再好好谈吧。” 周礼：“没必要了。” 完全是自暴自弃的口吻。 周义听得头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要是真的没必要了，你给我打什么电话？” 周礼：“随便问问。” 周义：“得了，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诚实一点儿，承认自己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不丢人，你要是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的话，就别提什么追人了，在这方面，人不能太要脸。”后半句话，是说给周礼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和周礼通完电话以后，周义驱车去酒店整理了一下东西，他在酒店住了好几个月了，按现在的状况来看，恐怕日后是要在纽約常住了。 上个月，周义开始抽空看房子，最后在郑翩跹所住的别墅三公里左右的位置选中了一处复式公寓，三百多平，家里设施齐全，还有个非常大的厨房。 周义起初就是被这个大厨房吸引的——之前三三说过她喜欢会做饭的人，厨房中间这个宽敞的岛台，三三一定也很喜欢。 相中房子之后，周义隔天就跟房主和中介签了协议，交付结束之后，简单让物业公司整理了一下，现在房子已经可以随时入住了。 周义在酒店的东西不多，简单收了两个多小时，就全部整理好了，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成功地搬到了公寓里。 一天在搬家中度过，傍晚时分，周义坐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俯瞰，这里位置繁华，楼层又高，风景独好。 夕阳的光照在客厅里，让整个家里都镀了一层暖光，看起来多了几分温馨。 周义看着空空如也的沙发，开始想要摆一些三三喜欢的玩偶——他记得她最喜欢星黛露。 周义这边正想着三三，三三的微信消息就来了，她发来的是一张照片。 好巧不巧，照片里刚好是她的星黛露大玩偶，脖子上挂了她在运动会赢下的三个奖牌。 周义看着照片笑了出来，也随手给三三拍了一张厨房的照片，三三很好奇地回复了一条语音，问他这是哪里。 “这是我新买的房子，”周义温柔地跟她介绍了一下，随后又说：“改天带你来玩儿。” 三三：【lol】 周义：【到时候在这个大厨房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 三三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肉桂卷。 很大的一个，上面淋了一层炼乳奶浆，还晒了糖霜。 三三语音问：“周叔叔，你会做这个吗？” 周义看着图片陷入了沉默，他怎么可能会？ 但听着三三充满期待的口吻，即便不会，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以前没有做过，不过我可以学一下，学会了做给你吃。】 三三：【(???)yeah~】 周义看到这个表情之后，眼前已经自动浮现起了它出现在三三脸上的状态，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马上拿起平板开始做笔记。 周义对做饭兴趣并不大，当初学做饭是因为太早出来读书了，生存本能使然，但他对于食物没有太高的追求，填饱肚子就行了，自然不会在烹饪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但周义一直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经过了两个小时的反复观看，他基本上已经了解了面包的制作流程——周义没有直接去看食谱，他找了一本理论专业书看。 书里涵盖了各种类型派别的面包，万变不离其宗，掌握了规律，以后是可以变着花样给三三做——不过理论和实践有区别，周义先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看书记了两个多小时的笔记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周义的思维却异常活跃，丝毫没有搬家学习之后的疲惫。 他放下平板，换了衣服和鞋出门，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将清单里需要用的东西全部买了回来，从超市回来之后，就开始了第一次实验。 —— 运动会把三三累得够呛，周末两天她都没有再说要出门了。 郑翩跹陪着三三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周一一早，阿九开车接她送三三上学。 等到三三进学校之后，阿九才将拟好的合同交给郑翩跹，“二小姐，这是您要的协议，律师那边随时可以再改。” 郑翩跹接过来协议，逐字逐句读了一下条款，律师是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拟的，基本上一字不差，“没问题了。” 阿九微微颔首，打着方向盘的同时，从后视镜里看着郑翩跹，踌躇一番后，试探性地问：“二小姐，您不打算阻止他和三三接触？” 阿九这些年是看着郑翩跹过来的，当初她和周义的恋爱，他也算是见证者之一了。 在阿九看来，周义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根本没资格来见三三。 郑翩跹：“三三喜欢他，我拦着她的话，会影响她对我的感情。” 阿九沉吟片刻，“那……二小姐，你不怕他告诉三三他的身份么？” 作为郑家的心腹，阿九适时地提醒郑翩跹：“不如在协议里加一条，以防后顾之忧。” 郑翩跹听过阿九的话，醍醐灌顶——若不是他提，她真的算计不了这么清楚。 “你说得对。”郑翩跹对他说，“让律师把协议改一下吧。” 第832回 强势 因为临时改动协议，这天下午，郑翩跹没有把协议送到周义手上。 周义和三三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看向了郑翩跹，他虽然没有直接问，但郑翩跹读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明天或者后天。”她给了个简短的回复。 周义点点头，“好，明白了。” “诶，周叔叔，你的胳膊怎么啦？”三三忽然指着周义的手臂发问。 郑翩跹闻言，下意识地随三三的声音看了过去，入眼的，是周义小手臂上的一片红痕，大概有十几厘米的长度，面积不小，看着像是烫伤。 “没事儿，不小心弄的。”周义并没有解释太多。 但三三却很是担心，目光一直盯在那道伤上，“疼不疼？” 周义欣慰地笑了起来，抬起手揉揉她的头发，“本来是挺疼的，听见我们三三的关心之后就不疼了。” 郑翩跹在旁边站着，清楚地听到了周义的这句话——说实在的，每每听见周义这样和三三表达的时候，她都会有些羡慕他的厚脸皮，因为她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 虽说做比说重要，但如果会说，可以把做的事情放大好几倍。 周义今天原本是要来找郑翩跹签协议的，听说合同没好，跟三三说了几句话，就目送她们母女上车了。 —— 最近一段时间，郑翩跹都是跟三三一起睡觉的。 晚上临睡前，母女两人会聊一会儿天。 三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秦烈了，想到之后，便关心起了郑翩跹的感情：“妈妈，秦叔叔怎么都没有来找你？” 郑翩跹还是第一次听三三主动问起秦烈，“你想他么？” 三三瘪瘪嘴，“也没有啦，我就是想他能陪你，这样你比较开心。” 郑翩跹还是决定和三三说实话：“以后他都不会过来了。” 三三怔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什么，“你们……分手了吗？” 郑翩跹点点头。 三三：“为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郑翩跹：“没有吵架。” 三三：“那为什么会分手？” 郑翩跹：“因为不合适。” 这种抽象的概念，不太好和三三解释，郑翩跹换了一种方式跟她表达：“就像你想吃甜甜圈，我想吃沙拉。” 三三：“但是我也可以为了妈妈吃沙拉啊。” 郑翩跹：“你可以为了我吃沙拉，但你可以一辈子不吃甜甜圈吗？” 三三沉默了。 甜甜圈那么好吃，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吃。 “所以啊，”郑翩跹摸摸三三的头发，“如果让你永远吃沙拉，放弃甜甜圈，你会不会委屈？” 三三点点头，“超级委屈。” 郑翩跹：“秦叔叔去找他的甜甜圈了，他会很幸福的。” 三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盯着郑翩跹的脸仔细观察着，确定她没有因为这件事情难过之后，才继续下一个话题：“那妈妈，你还会找新的男朋友吧？” 郑翩跹：“不会了。” 三三又思考了一会儿，“妈妈，你是不是为了我才不找男朋友的？” 郑翩跹很意外三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三三之前没有明确表达过不希望她找男朋友的意愿，但郑翩跹觉得，她内心应该还是希望独享妈妈的关注度的，毕竟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小孩而已。 “你希望我找么？”郑翩跹问她。 三三两只手拉住了郑翩跹的右手，抬起头来，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只希望妈妈开心做自己。” “老师说了，妈妈不止是妈妈，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妈妈要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呀~” “我爱妈妈，妈妈也要爱自己呀，我永远支持你哦。”说完这番话，三三起身，凑到郑翩跹的脸边亲了一口。 郑翩跹在听见三三说前面的那段话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等她亲完这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郑翩跹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抬起手来，紧紧地将三三抱在怀里。 这几个月里，她总是会庆幸，幸好当年她被留下来了，幸好郑家有足够的能力给她优渥的生活和顶尖的教育资源，她值得一切。 三三很乖巧地靠在郑翩跹怀里，虽然被抱得有些紧，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一直到郑翩跹缓缓放松了力道，三三才继续问她：“妈妈，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郑翩跹脑海中马上闪过了那些熟悉的画面。 画室，画架，展览……三三说得没有错，她应该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有的。”郑翩跹擦了擦湿润的眼梢，“我喜欢画画。” 三三马上想起了郑翩跹之前送她的那幅油画，“妈妈画画很厉害啊，你可以当画家耶。” 三三的“画家”说辞有些天真，但的确让郑翩跹动了事业心——她是应该找点事情做了，不一定非要做出一番成就，至少要让三三看到，她在积极乐观地生活。 日后，她提起母亲的时候，可以骄傲地说，妈妈在做她喜欢的事情，而不是碌碌无为。 —— 协议在第二天就完成了修改，但周义却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出现。 郑翩跹看三三并没有因为周义的出现而产生情绪上的起伏，便也没有过多询问，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一直到周五这天，周义终于又出现了。 他过来的时候，三三还没放学，郑翩跹看见他的身影之后，目光淡淡地扫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周义倒不介意，他走到她面前停下来，“协议带了没有？” 郑翩跹转头给阿九使了个眼色，阿九迅速会意，几分钟后就拿着协议递和笔递给了周义。 签字之前，周义仔细看了一遍合同的内容。 看到郑翩跹新加的那一条之后，周义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郑翩跹：“我们那天聊的时候，好像没有说到这个。” 郑翩跹：“这件事情，你答应过我哥。” 她声音不算高，但语气很强势。 周义低头盯着协议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在落款处签了字。 阿九从周义手中拿过合同之后，就上车了。 没多久，三三背着书包从校门走了出来。 看到周义之后，她露出了惊喜的笑：“周叔叔，忙完啦？” 周义一把将三三抱了起来，“对，明天带你去打网球怎么样？” 第833回 砸脸 三三点点头：“好呀好呀！” 答应周义的提议之后，三三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郑翩跹，便转头去问她：“妈妈，明天你也陪我一起去吧！你都还没看过我打网球诶~” 郑翩跹看着三三充满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陪在三三身边的时间本来就不长，确实也没有见过她打网球的模样，她已经错过了太多三三成长的过程，现在不想再错过了。 最后，郑翩跹在三三的期待下点了点头，一旁的周义看到她的动作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三三才答应的，但他很难压抑自己的喜悦。 —— 因为要打网球，三三周六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换了网球服，收好装备，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等着周义来接她。 五月份，天气转暖，今天阳光格外好，天也很蓝，很适合户外运动。 郑翩跹为了配合三三，也换了一身运动服，连包都换成了帆布的。 母女两人在院子里坐了十几分钟，周义就过来接人了，郑翩跹和三三一起坐到了后座。 上车之后，郑翩跹才注意到，她身上的外套和周义是同一个色——都是浅蓝。 这是三三最喜欢的颜色——颜色的喜好方面，她好像也随了周义，最偏爱浅色系，特别是蓝色和粉色。 周义长了一张过于初中的脸，虽然三十出头了，但穿这种颜色丝毫不会突兀。 “诶，妈妈，你和周叔叔的外套颜色一样哎。”三三看到两人撞衫，也很惊喜，“周叔叔，你也喜欢蓝色吗？” 周义“嗯”了一声：“你也喜欢？” 三三点点头：“我最喜欢蓝色和粉色了，紫色也可以~” 周义笑着踩下了油门，虽然之前没有和三三聊天过这个话题，但他早就从她日常穿衣服的风格里看出来了。 —— 郑翩跹前些年和周义谈恋爱的时候，有学过一段时间的网球，是周义软磨硬泡带着她去学的。 他说她体力太差了，应该适当地运动一下，郑翩跹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那时候年轻，恋爱上头，总是会想要通过为对方做点什么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感情，时过境迁后便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郑翩跹很多年没想起以前的事儿了，看到周义和三三打网球的画面时，熟悉的记忆不由得涌入了脑海，但她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因为抑郁症的缘故，郑翩跹总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去回忆过去，每次被迫想起时，也总是会失控，甚至是厌恶自己。 可这一次，她很平静，连心跳加速都不曾有过，像个旁观者。 郑翩跹很快就从回忆中抽身，将注意力全部聚焦在了三三身上，看着她灵巧敏捷的动作和反应能力，郑翩跹不得不再次感叹基因的神奇之处。 如果非要从周义身上找个优点，大概就是他把运动和表达的天赋都遗传给了三三吧，再加一项外貌，这三项都是稀缺资源。 “妈妈，你要一起打吗？”结束了一局之后，三三对郑翩跹发出了邀请。 郑翩跹自然不会拒绝三三的邀请，但她太多年没打了，不记得自己还熟不熟悉动作。 郑翩跹拿起球拍犹豫的时候，周义走了上来，笑着问她：“我帮你找找感觉？” 郑翩跹：“谢谢。” 她拿着球拍，跟周义走到了场地内。 周义将球交到她手里，“你先发球吧，我正好看看你动作还熟不熟。” 郑翩跹有七年的时间没碰过网球了，当年她就打得不算好，如今捡起来，她对自己没太大信心，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发球。 周义等了一会儿，问她：“不记得了？” 郑翩跹：“记得一些，但做不出来动作。” 周义走到了她身边，将手里的球拍放到地上，站在她身后帮她调整动作。 当他的手碰到手腕的时候，郑翩跹下意识地拍开了他，防御的姿态很明显。 郑翩跹这一下，直接将球拍砸到了周义的脸上。 周义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右边的脸。 郑翩跹：“……” 这一下是真的拍得不轻，周义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眼睛也被他捂住了一半，郑翩跹不由得看了看手里的球拍——她刚才应激反应有点严重。 盯着看了一会儿，郑翩跹终于开口：“你受伤没？” “没事儿。”周义将手从脸上拿开，“你再试试发球？” 他把手一拿开，郑翩跹也看见了他脸上的痕迹——脸上一道印子，红里透着紫，眼角的位置擦破了皮，眼睛已经肿起来了。 郑翩跹：“你去医务中心看看吧。” “真没事儿，回头冰敷一下成了。”周义并没有将这伤放在心上，继续催着郑翩跹开球。 周义自己都没挂心，郑翩跹也就不强行要求他去医务中心了，她继续调整姿势，这回周义涨了记性，动手替她调整的时候，提前跟她说了一句，没有再“挨打”。 周义是个很好的老师，这一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可争议，他脾气很好，教起别人的时候非常有耐心，配合缓慢低沉的声音，很容易就能让人静下心来。 周义指导了五分钟之后，郑翩跹成功找到了感觉，她顺利开过几次球之后，周义便去对面和她对打了。 认真打网球，郑翩跹肯定不是周义的对手，她能感觉到周义是让着她的。 郑翩跹和周义单打了十多分钟之后，三三也休息好了，拿起球拍加入了他们，代替了周义的位置，和三三对打，这也是郑翩跹第一次陪着三三运动。 三三在这个过程里都十分兴奋，满头大汗也浑然不觉，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郑翩跹运动起来的样子，更没想到她会网球。 又打完一轮，三个人回到休息区，周义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了郑翩跹，郑翩跹正好口渴，便顺手接了过来。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周义又去给三三开了一瓶水。 三三喝了口水，回味起刚刚跟郑翩跹打球，还很惊喜：“妈妈，原来你会网球哦。” 运动完之后，郑翩跹的心情也还不错，笑着点点头，“只会一些，很多年没打了。” 三三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诶，妈妈是什么时候学的网球呀？” 第834回 你没机会了 三三的这个问题一出，周义也扭头看向了郑翩跹，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水瓶，期待着从郑翩跹口中得到问题的答案——虽然他知道，郑翩跹百分之九十九不会提到他。 如周义所料，郑翩跹对这个问题沉默应对，三三半晌没听到答案后，便猜测：“是不是穆叔叔教的？” 郑翩跹不知道三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穆忱的确是会网球，于是她便顺着三三的话点点头，“对，是他教的。” 这个答案对于周义来说，比沉默的冲击还要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三三提起这个“穆叔叔”了，之前她就说过一次，这个姓穆的，是郑翩跹的男朋友。 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按他和郑翩跹如今的关系和相处模式来看，他也没有机会去向郑翩跹求证这些问题。 周义心里不痛快，只能不停地喝水来浇灭自己的冲动。 网球场里有餐厅，三人去洗澡换好衣服之后，便直接留在这边的餐厅吃饭。 点完餐，三三试探性地问郑翩跹：“妈妈，我下午可以吃甜面包吗？” 郑翩跹：“你想吃什么？” 三三：“唔，杏仁可颂或者肉桂卷。” 郑翩跹：“选一个呢？” 三三托着下巴陷入了纠结，小孩子不喜欢做选择，只想全部都要。 而这时，周义终于找到了机会。 三三沉默之际，周义笑着问：“三三，我正好学会做肉桂卷了，要不你到我家玩一玩，我做给你吃怎么样？” 三三的大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你这么快就学会啦？好厉害啊~” 三三的夸奖，对于周义来说非常受用，他的笑意掩饰不住，“去尝尝吗？” “妈妈，可以吗？”三三这边自然是很愿意去的，但她还是不忘去征求郑翩跹的意见。 周义知道躲不过这一步，也转头看向了郑翩跹，期待着她的答案。 郑翩跹听到三三和周义的对话之后略感意外，虽然知道周义会做饭，但烘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难度系数不低，听三三的意思，他好像也没有学几天。 这么快就掌握要领了么？郑翩跹认真回想了一下过去，周义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 “一起去吧。”见郑翩跹半晌没回复，周义顺势对她发出邀请，“就当陪三三了，有你在，她没那么拘束。” 郑翩跹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周义眼睛的伤上，经过了几个小时，他的眼睛肿得更厉害了，单看着就挺难受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决定：“不用了。” 郑翩跹最后还是拒绝了周义的提议，“你带三三去，到时候把她送回家，或者我派人过去接。” 周义点点头，“好。” 他内心是失望的，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也不好死缠烂打非要她一并过去，“那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去？” “不用，阿九来接我。”郑翩跹再次拒绝了周义的提议。 周义哽了一下，“好。” 郑翩跹不一块儿过去，三三有些遗憾，但还是不忘对她说：“那妈妈，回家的时候我给你带面包回去哦，嘿嘿。” “好，我等你。”郑翩跹对三三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跟先前对待周义，可谓是天壤之别。 —— 郑翩跹在做出决定之后，就联系了阿九，午饭结束，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阿九已经等在了门外，郑翩跹让他去周义车上拿了装备和三三换下来的衣服，之后便和三三道别，先行上车离开了。 三三和周义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郑翩跹坐的那辆车消失不见，周义拉住了三三的手，“我们也出发吧。” 三三点点头，跟着周义走到了车前。 周义打开门看着三三坐上了安全座椅，然后替她系好了安全带，这才回到驾驶座坐定。 回程的路上，三三抓着前排的座椅，关心地看着周义的侧脸：“周叔叔，你还好吗？” 周义：“挺好的啊，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那你还喜欢妈妈吗？”三三叹了一口气，“妈妈刚刚拒绝了你好几次。” 周义听见这话之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郑翩跹对他的抗拒，连三三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看得出来。 “喜欢。”周义很坚定地给了三三答案，“不管她拒绝我多少次，我都会喜欢她的。” 三三：“好吧……可惜哦。” 周义：“为什么可惜？” 三三压低了声音，手挡着嘴巴对他说：“妈妈说她不想谈恋爱了，所以你应该没机会了。” 周义：“她和谁说的？” “和我说的呀。”三三说，“妈妈很爱我的，也很信任我，我们经常会谈心的。” 她这话说得有些自豪，还有些被偏爱得有恃无恐的感觉在。 周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吃女儿的醋，他不由得捏紧了方向盘，调整了一下心情，“你们还聊什么了？” 三三：“剩下的都是悄悄话啦，不能告诉你。” 周义笑了起来，“好的。” 三三：“周叔叔你别伤心哦，你人很好的，妈妈不选你只是因为你们不合适。” 三三年龄不大，说起这些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周义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就想起了远在北城的小左和小右——三三和他们年龄相仿，若是有机会碰面，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可惜，现在的情况……他基本上不可能带三三回北城，周家也没有机会知道三三的身份。 “虽然你妈妈不选我，但我还是会喜欢她的。”沉默几分钟后，周义对三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三三不理解：“为什么呀？” 周义：“因为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求回报的。” 这话对于不满六岁的三三来说还是太抽象了一些，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 周义带着三三回到公寓之后，从鞋柜里拿出了之前特意为她准备好的拖鞋为她换上，接着就带三三去了厨房。 周义洗了个手，就在三三的围观之下开始忙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手，周义的动作已经堪称熟练。 三三在一边看得眼花缭乱，当周义将面粉和牛奶倒进机器的时候，三三好奇地踮起脚想要去看。 周义一下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三三的视野一下变得很开阔。 第835回 花心思 小朋友的好奇心很强，特别是在接触自己之前没有见过的事物时，好奇心被放大，话也会变得很多，在周义忙活的这几个小时里，三三的问题就没有停过。 但不管三三怎么问，周义都会非常耐心地回答，即便是手上在忙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最后将两盘面包送进烤箱之后，三三好奇地蹲在烤箱面前看，周义就席地而坐，陪她一起看。 “哇塞，它变大了哎！”三三看到烤箱里的面包膨胀，兴奋地抓住了周义的胳膊，“周叔叔，为什么会变大啊？” 周义半开玩笑地回答她：“因为我给它施了魔法。” 三三：“那你能教我吗？我也想学！” 周义：“没问题，下次教你。” 两人就这么守在烤箱前快二十分钟，面包出炉的时候，周义怕烫到三三，便让她去餐桌那边坐了。 周义戴上手套将两盘面包从烤箱里取出来，然后拿了两个放到盘子里，在上面挤上了炼乳奶酱，拿了刀叉送到了三三面前。 三三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肉桂卷，脸上的快乐肉眼可见，周义坐在对面看着她，“好吃么？” 三三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称赞他：“周叔叔你真是个天才。” 周义三十年来听过无数夸奖，可只有来自三三的称赞能让他如此开心，看到她吃着他做的面包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终于也找到了一些自己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意义。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做给你吃。”周义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好呀好呀。”三三点点头，“对啦，周叔叔，我可不可以给妈妈带几个回去呀？” 周义：“当然可以。” 他往岛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些，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的时候，都给你带上。” —— 三三是晚饭之前回来的。 周义将三三送回来的时候，郑翩跹刚刚跟郑凛叙通完电话。 三三一进门，就拎着一个大纸袋走到了郑翩跹面前，“妈妈，这是我给你带的。”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什么东西？” 三三打开袋子给她展示。 郑翩跹看到了里面包装好的肉桂卷，造型规整精致，正想问她是哪里买的，就听见三三兴奋地介绍：“这些都是周叔叔下午做的哦，他太厉害啦。” 郑翩跹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袋子里的那些东西，很难想象是周义做出来的。 “妈妈，你快尝尝吧。”三三从里头拿了一个袋子出来，拆开包装交到郑翩跹手里。 郑翩跹闻到了浓郁的黄油和肉桂红糖混合的香味，和她在店面橱窗里看到的不相上下。 不想让三三失望，郑翩跹低头咬了一口，口腔内瞬间被馥郁的肉桂香气占领，和地道的美式肉桂卷比起来，周义做的不算甜，但恰好符合郑翩跹的口味。 “还可以么？”等郑翩跹吃了一口，周义按捺不住，主动询问起她的意见。 郑翩跹点点头算是回应，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那我先回去了。”有这个反应，周义已经很知足了，他没有在这边多做逗留，把三三送到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周义走后，郑翩跹带着三三去餐厅吃饭。 三三将周义做的肉桂卷跟家里的几个阿姨分享了一遍，给她们送东西的时候，还有些小骄傲。 郑翩跹能够感觉到，三三越来越喜欢周义了。 她也必须承认，周义这段时间，的确为三三做了不少事情，他也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挑拨”她和三三的关系，甚至，她们母女的感情最近还比之前变得更好了。 这样的走向，让郑翩跹内心多了几分踏实的感觉，对周义的排斥和反感也没有之前那么深了。 当然，这仅仅是站在一个母亲角度的考量而已。 至于她和周义之间的事情，郑翩跹从未考虑过，且不说她不打算再恋爱，即便是找，世界上男人千千万，绝对不会是他。 —— 七月八号，是郑翩跹的生日。 三三老早就在为郑翩跹的生日做准备了，这也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陪着妈妈过生日，所以，记下日期之后，她就在神秘兮兮地准备礼物。 而周义在这中间也花了不少心思——三三的礼物创意就是周义提供的：两人合作为郑翩跹准备一个生日蛋糕。 三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生日前的几个周末，她和周义的活动从打网球变成了做蛋糕。 经过反复的练习，总算是弄出了一个像样的，虽然比不了外面的精致，但对于三三来说已经是超神发挥了。 蛋糕是在郑翩跹生日前一天做好的，为了保持惊喜，蛋糕被存放在了周义公寓的冰箱里。 连带着三三给郑翩跹准备的生日祝贺信，也一并留在了这里。 郑翩跹并不知道三三在背着她准备惊喜，晚上她被周义送回来的时候，郑翩跹以为他们是去打网球了，并未问太多。 郑翩跹快三十岁了，这个年纪，对于生日已经没有太大的仪式感了，但郑凛叙和郑玥宓却将她的生日记得很清楚，早晨的时候，还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份长寿面。 郑凛叙和郑玥宓原先是想要带她们母女去迈阿密过生日的，郑翩跹觉得来回飞太麻烦，最后还是决定在家里简单过一过。 郑凛叙和郑玥宓送给郑翩跹的礼物，是一套工作室的所有权。 工作室的位置离家大概五公里左右，有四百多平的使用面积，在送到郑翩跹手上之前，工作室的装修基本上已经走完了。 一楼二楼是展厅，三楼是郑翩跹的专属画室。 郑翩跹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很感动，眼眶有些酸，却没有哭出来。 “爸爸和姑姑送完了，现在轮到我啦！”三三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两位长辈说完话，才开始铺垫自己的礼物。 郑玥宓笑着挑眉：“我们三三准备什么惊喜了？” 三三看了一眼手机，之后便下桌去了客厅。 再回来的时候，她身边多了个拎着蛋糕盒的周义。 郑凛叙和郑玥宓看到周义出现，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周义将蛋糕放到桌上，又把信封放上去，才解释：“这是三三做给妈妈的蛋糕还有贺卡，昨天做好之后在我那里存了一夜。” 第836回 手把手 周义这话算是解释了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过来，三三和他走得近，会跟他一起协商着准备神秘礼物，倒也不奇怪。 郑翩跹听完解释后，视线便聚焦在了那个蛋糕上，上面那个粉色的信封，很是显眼。 “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郑玥宓丝毫不给周义面子，直截了当地对他下了逐客令，她知道三三喜欢周义，若是三三留周义吃饭，郑翩跹碍于面子也不会拒绝，但到时候难受的人还是她。 周义完全猜得到郑玥宓的想法，他笑着点点头，随后看向了郑翩跹：“生日快乐。” 面对他的祝福，郑翩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是目光都不曾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一整张桌上，只有三三对周义的态度算得上热络，“周叔叔，谢谢你哦，我送你。” 三三很有礼貌，周义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自然也不能忽略礼数，于是亲自将周义送到了客厅。 三三的行为，对于周义来说，是今天仅有的安慰了，临走前，他摸了摸三三的脑袋，“我先走了，回去陪你妈妈过生日吧。” “周叔叔，你是不是在难过？”三三观察周义好一阵了，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周义没有否认，无奈地笑了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三三像个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胳膊，出声鼓励他，“不要气馁，加油。” 周义：“好，听你的。” 周义没耽误三三太多时间，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先走了，三三则是回到了餐厅，亲自拿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蛋糕的包装。 桌上的三个大人都没有插手，将这个任务全权交给了三三。 包装拆开后，郑翩跹看到了蛋糕完整的样子——整体是粉色的，上面有一颗红色爱心，应该是巧克力做了一层喷砂，外面很亮，爱心的上面写了一串“happy-birthday”。 郑翩跹一看这蛋糕的裱花和装饰，就知道肯定不是三三一个人能独立完成的，但她的确也没想到，周义会有这样的本事。 这时，三三一脸期待地问：“妈妈，你喜欢我做的蛋糕吗？” 郑翩跹回过神来，面对三三期待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很喜欢，谢谢三三。” 三三嘿嘿一笑，“妈妈喜欢就好，以后每个生日我都可以做给你哦，等我长大了会做得更好的，到时候不需要周叔叔手把手也可以弄出来很漂亮的花花。” 这下也不用问了，三三的话间接说了，这蛋糕的裱花抹面以及装饰，是周义手把手教出来的——甚至，是字面意义上的手把手。 郑凛叙和郑玥宓也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不过两人并未因为周义的行为而感动到，只是惊讶于，他这样的浪子，竟然真的会对孩子有如此大的耐心。 蛋糕是树莓奶油口味的，中间的夹层也是莓果酱，很好地中和了奶油的甜腻，整个蛋糕的味道做得特别好，因为出自三三之手，就连一向不怎么碰甜食的郑凛叙，都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块，并且送上了称赞。 郑翩跹很多年没有过过这样难忘而正式的生日了。 晚饭结束的时候，一家人刚回到客厅，就有人按门铃，郑凛叙顺手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一名快递员：“您好，请问是郑翩跹女士的家吗，这里有一份她的国际快递。” 郑凛叙回头去看郑翩跹。 郑翩跹一听是她的快递，便起身自己来签收，在单据上签字的时候，她看到了寄件方的信息。 快递是秦烈寄来的。 郑翩跹签收完以后，打开了快递盒，里面有几盒限定版的巧克力，一个信封，还有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郑翩跹最先打开的信封。 信封里是一张联邦理工学院的明信片，上面是秦烈的字迹。 他并没有写长篇大论的话，只有简单的几句：【生日快乐，上周去巴.黎出差，觉得项链很适合你。巧克力是给三三的，希望她喜欢。】 落款处是他的名字和日期。 郑翩跹看到这一串熟悉的字迹之后，眼眶有些酸涩——秦烈从纽約离开之后，他们偶尔会联系的，但并不频繁，更多像是老同学随意互相关心几句，郑翩跹也问过他是否找到合适的人，但秦烈表示他并不着急，得慢慢找。 其实，上周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聊过一会儿，算算日子，那时秦烈已经将快递寄出了，但聊天时他一句都不曾提过。 郑翩跹看完明信片之后，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个盒子打开，看到了里面的项链。 铂金款，吊坠是镶嵌着碎钻的太阳，看到这个造型，郑翩跹瞬间便晓得了秦烈为什么会送她。 “好漂亮呀！”三三也凑上来看到了盒子里的项链，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郑翩跹听见三三的声音之后，马上回过神来，将几盒巧克力交给了三三，“这是你的。” 三三：“我的？” 郑翩跹“嗯”了一声，对她解释了由来：“是秦烈叔叔送你的，放冰箱慢慢吃。” 三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踌躇着问：“可是妈妈，你和秦烈叔叔不是分手了吗？” 在三三的认知观里，分手就等于以后都不会联系了，更不可能送礼物，所以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郑翩跹微笑了下，非常耐心地对她解释：“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了，但还是好朋友。” 三三这次听明白了一些：“原来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三三意外收到两盒限量版巧克力还是很开心的，她拿过来拍了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三三这边刚捧着手机拍完照，就收到了周义的消息：【你妈妈收到你的蛋糕开心吗？】 周义跟三三都是发英文消息来沟通，三三目前虽然会说中文，但认识的汉字非常少。 两人聊天的时候，大部分靠语音消息，三三即便是回复，也是很简单的单词或者表情包。 比如现在：【sooooohappy~】 之后，三三顺带给周义分享了一下自己刚刚拍的照片，配了一个巧克力的emoji。 周义：【你妈妈送你的？】 三三：【no，是秦烈叔叔。】 周义：【他去找你妈妈了？】 三三：【no，快递。】 第837回 如鲠在喉 ……快递。 周义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看着三三回来的这几条消息，指关节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有些问题，不方便在手机消息上直接问三三。 但周义仍然记得上次三三跟他说，郑翩跹和秦烈已经分开了，并且以后没有再找男朋友的计划——郑翩跹是不可能和三三撒谎的，也没必要去骗她，毕竟三三从未干涉过她的感情。 周义思来想去，都想不清楚原因——凭他对郑翩跹的了解，她也不太可能和已经分手的前任藕断丝连。 就只能等下次和三三见面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一问状况了。 秦烈送了郑翩跹生日礼物……越想这个事情，周义的脸色就越凝重，手机在掌心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说起来也是很神奇，周义先后交了这么多女朋友里，只有郑翩跹的生日，他时隔这么多年都还记得如此清楚，这次，甚至是他先提醒的三三，三三才想起来的。 至于生日礼物，周义也是准备过的，只是没有送出去而已。 更准确地说，他在准备的时候就知道，郑翩跹不可能会收他的礼物，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受控制地准备了——周义回过神来，深呼吸之后，起身走到了对面的陈列柜，打开了其中的一扇门，里面静静地躺着几个盒子。 是他前阵子去cartier专柜特意预订的这一年度最新款的手镯——他一直都记得，郑翩跹喜欢收集这个牌子的手镯，他们恋爱的时候，他就经常买给她作为礼物。 周义看着那些盒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 —— 郑翩跹是晚上洗完澡之后，才拆开了三三写给她的那封信。 三三年龄还很小，会写的单词有限，因此，信的内容不长，也很简单，她写的文字很少，倒是画了一幅画。 主题是一个妈妈牵着女儿，而女儿的手里还攥着一条绳子，绳子的另外一端是一个太阳，太阳被上了金色，还画了笑脸。 旁边写了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母：希望妈妈天天开心，爱你。 后面是几颗红色的爱心。 郑翩跹作为一个艺术专业出身的人，很难从这幅画里找到什么创作层面出彩的部分——很可惜，三三没有遗传到她的画画天赋，可这并不妨碍她在看完这幅画之后落泪。 在泪水快要滴到纸上的时候，郑翩跹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来赶紧将泪擦去。 三三在一旁注意到了郑翩跹的这个动作，马上拉住她的手，“妈妈，你哭了吗？” 郑翩跹将三三抱到怀里，“谢谢三三，你的画我很感动。” 三三：“妈妈，我爱你。” 她笑着往郑翩跹怀里靠着，两条手臂抱住了她，“我们要每天都开心快乐地在一起哦。”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鼻头的酸涩：“好。” 三三：“那我今天晚上可以抱着妈妈睡吗？” 郑翩跹点头：“可以。” 郑翩跹和三三睡同一张床有一段时间了，但一整夜抱着三三睡觉，还真是头一回。 三三入睡很快，她整个人都扒在了郑翩跹身上，双手缠着她的胳膊，脑袋抵着她的胸口，腿都搭在了她身上。 三三个头比同龄人高了不少，郑翩跹平时去学校接她时便能感受到，但当三三这样挂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感知会更加清晰。 郑翩跹看着怀里的三三，脑子里恍惚闪过了她刚出生时的画面，那么小的一只，那么脆弱一条生命，一转眼竟然已经长到了这么大。 错过的，缺席的成长岁月，再也找不回来了。 经过这一晚，郑翩跹更加认为自己不再要孩子的想法无比正确——而余生，她也会像三三所说的那样，好好爱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隔天一早，郑翩跹送三三去学校以后，便去了工作室那边。 虽然郑凛叙和郑玥宓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但画室的布置和陈列，还是得郑翩跹亲自来安排，于是，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郑翩跹都在忙这件事情。 下午要去学校接三三的时候，刚好有人来送货，郑翩跹要留下来接洽，只能安排阿九去接三三。 在此之前，郑翩跹趁课间的时候，给三三通了个电话。 三三并未介意这件事情，“妈妈，周叔叔已经来学校了，我让他送我去找你就好啦，你不用安排九叔叔来啦，让他留下帮你忙吧。” 郑翩跹刚要回复，手机那边的声音已经从三三换成了周义：“我没事干，一会儿我送她吧。” “是送回家里么？”周义问。 郑翩跹：“三三手机里有定位。” 周义：“好，一会儿我看看，交给我，你忙吧。” 郑翩跹“哦”了一声，之后便挂了电话。 周义打开了地图，在定位系统里看到了郑翩跹的位置信息，顺道记下了地址。 三三放学之后，周义便带着她上了车。 去郑翩跹工作室的路上，周义装作不经意地问三三：“你妈妈生日都收到什么礼物了？” 三三并未怀疑周义的用意，毕竟平时两人时常有这样的闲聊，她也很乐于和周义分享生活中的新鲜事。 三三：“爸爸和姑姑送了妈妈一个工作室，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期待的表情：“照片看起来很漂亮，我还没去过呢。” 周义：“嗯，别的呢？” 三三：“秦烈叔叔也有送，是一条项链，可漂亮啦。” “妈妈好像很喜欢，今天就戴上啦。” 周义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嗯，他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送礼物？” “对哦，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所以我昨天还问了妈妈呢。”三三和周义复述了一下昨天跟郑翩跹聊天的内容，“不过妈妈跟我说啦，她和秦烈叔叔虽然不是男女朋友了，但还是好朋友。” 周义的手更僵了，这次连带着肩膀都显得生硬，“……是你妈妈说的？” 三三点点头，“是呀。” 周义如鲠在喉，长达三分钟的时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根本不敢想象，郑翩跹能说出这种话来。 毕竟她曾经很介意他和荣悦分手之后还保持朋友关系这件事情。 她也绝对不会是那种分手以后还会收对方礼物的人。 第838回 前任 “周叔叔，你怎么啦？”三三发现周义的脸色很难看。 周义听见三三的声音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他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对三三说：“我没事，不过，不是所有男女朋友分手之后都能做好朋友的。” 周义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试图跟三三说清楚这件事情，“要分具体的情况，比如……” “我知道啦。”三三接过周义的话，她很聪明地举例子：“比如我妈妈现在没有男朋友，以后也没有男朋友，所以就可以跟秦叔叔和穆叔叔都做好朋友，如果她有了男朋友，就要看她的男朋友同不同意她交这些朋友了，对吧？” “如果她的男朋友不同意，她还去和他们交朋友，那她的男朋友就会不开心。”三三说得有理有据，简直像个小大人。 周义听完之后惊讶不已，“这些也是你妈妈告诉你的？” 三三摇摇头，“没有诶，是我自己想的，周叔叔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周义：“……嗯，很对。” 三三：“嘿嘿，我也觉得很有道理！珠珠之前跟我说，男孩子如果有女朋友还和前女友聊天的话就是渣男。” 周义：“……” 一路和三三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郑翩跹的工作室。 周义将车停在了门口的空车位上，随三三一同下了车，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碰上了阿九，三三亲切朝阿九招招手，喊了他一声，“九叔叔，我妈妈呢？” 阿九：“她在楼上，我带你上去。” “我来吧。”周义看了一眼楼梯，从阿九手里接过了这个任务。 阿九作为郑凛叙的心腹，面对周义时，自然是给不了什么好眼色的，但碍于三三黏着他，只能冷冷地点点头。 周义脸皮厚，没介意这个，甚至还跟阿九说了声“谢谢”，之后便带着三三去了二楼。 刚一上楼，周义便在二楼的走廊里看到了许多郑翩跹的作品，他的视线被其中的一幅雪景吸引了过去——这幅画，当年他就看过，郑翩跹也亲口承认过，灵感来自于他。 那会儿他们两个人还不能算是正式在一起，是他在追求她阶段，正好赶上了春节，他回了北城，北城下大雪以后，他便拍了照和给她看。 周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记性特别好的人，特别是在感情方面，谈的人多了，他并不会去花费太多精力专门去记什么彼此之间的专属回忆，可是，和郑翩跹之间的这些相处细节，他每一次想起来，都记得清清楚楚，仿若昨日重现。 或许，他内心早已将她列入那个“特殊行列”，只是过于自信，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在男女关系上翻车，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 周义正这么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画室门口，正好撞上了和配送员一起出来的郑翩跹。 郑翩跹和配送员说了几句话之后，配送员便先行离开了，三三一看到郑翩跹，便松开了周义，走上去拉住了郑翩跹，“妈妈，墙上的画都是你画的吗？” 郑翩跹点点头，“是的。” 三三：“哇，妈妈你好厉害啊！” 她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妈妈，你能教我画画吗？” 郑翩跹从三三口中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你喜欢吗？” 画画需要安静，坐得住，但三三外向活泼，钟爱户外运动，很少有能完全沉下心的时候，郑翩跹以为她没什么兴趣，便也没想过勉强她。 “我喜欢，我也想像妈妈一样厉害！”三三激动地举手，“我要试一试。” 郑翩跹被她的激情感染得笑了起来，“好，那这周末我带你来。” 母女两人互动的时候，周义就被晾在了一旁，他的视线一直在郑翩跹的身上不曾移开过，最后落在了她脖子的那条项链上。 很显然，这就是秦烈送她的礼物。 周义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心情有些压抑。 “妈妈，我想去洗手间。”三三把书包摘下来交给了郑翩跹，奔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这一走，画室门口就只剩下了郑翩跹和周义两个人。 只是，郑翩跹的注意力并未往周义身上放，三三走后，她便拎着三三的包进了画室。 周义看着她迈步，沉默地跟了上去。 经过一天的时间，画室里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此时郑翩跹正在正中间的木桌前站着。 郑翩跹刚刚放下三三的书包，手机就响了。 她的手机在桌上放着，震动声响起后，周义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过去，他视力极好，一眼便看见了秦烈的名字。 郑翩跹并没有避讳周义，当着他的面便接起了秦烈的电话，“你没在忙么？” 秦烈：“刚忙完，你呢？工作室准备得顺利么？” 郑翩跹昨天收到礼物之后，给秦烈发了消息感谢他，之后两人便聊了几句近况，提到了工作室的事儿。 郑翩跹：“嗯，今天把画室整理出来了，把楼下展厅布置一下就可以对外开放了。” 秦烈：“下次去纽約一定要过去看看。” 郑翩跹：“好的，随时欢迎。” 秦烈：“不要太累，照顾好自己。” 郑翩跹笑笑，“会的，你也是。” 周义和郑翩跹之间隔了一张桌子，他并不太听得电话那头的秦烈说了什么，但从郑翩跹的回应来看，秦烈应该是在关心她。 而这样的关心对于郑翩跹来说也很受用，她不仅耐心地回复了，还给了他同样的关心。 这对话，怎么听都显得很暧昧，完全不像是已经分手的。 几分钟后，郑翩跹挂了电话。 周义回头看了一眼，见三三还没回来，便趁这个机会问郑翩跹：“你和秦烈现在还有联系？” 郑翩跹放手机的动作停了一下，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 周义：“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挺惊讶的。” 郑翩跹照旧不说话。 周义看着她冷淡的脸，嘴唇翕动，口吻十分复杂，“没想到你还会跟前任当朋友。” 郑翩跹：“这是值得惊讶的事么？” 周义：“在别人身上不值得惊讶，我以为你很介意。” 郑翩跹：“我们不熟。” 她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愿意说。 但这个短短四个字，已经把她的想法表达得很明确了。 第839回 失联 不熟，所以他没立场、更没必要去自以为是地陈述对她的了解。 周义指关节发白，“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这个问题，本来是不该问的，他们如今的关系讨论这个，只会显得僭越，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周义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种很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不希望看到郑翩跹和秦烈在一起，一方面又希望郑翩跹的日子过得快乐一些——他能感受到，和秦烈在一起的时候，她整个人是很轻松的，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松弛感，这是她在旁人面前没有的状态。 他也给不了。 郑翩跹果然因为周义的这个问题黑了脸，原本就冷淡的目光，此时已经蒙上了一层霜。 周义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之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跟在后面解释：“我这么问不是要干涉你的隐私，只是希望你开心点儿。”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很有诚意，可郑翩跹完全不为所动，这样的话，也没有在她的内心掀起任何波澜，意识到这一点，周义内心一阵自嘲，也很无力。 今时今日，他嘴里说出来的，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郑翩跹都不会相信了，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翩跹。”周义看着她脖子上的项链，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就去找他吧，不要考虑太多。” 郑翩跹：“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提建议。” 她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我让你见三三，不代表你能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闭上你的嘴。” “我不是指手画脚——”周义下意识地反驳，“我知道现在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但我希望你开心，这是真的，只要你能开心，我做什么都行。” 郑翩跹：“那你去死吧。” 周义：“……” 虽然已经见识过郑翩跹如今的绝情了，但听见她如此果决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周义的心口还是剧烈地抽动了几下，他像是失了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恰好这个时候，三三回来了。 郑翩跹看到三三之后，态度立刻便恢复了温和，她牵住了三三，带着她到画架前为她介绍了一下油画要用到的东西，三三兴趣很浓厚，专心地听着，一时间也忘记了去和周义沟通。 周义看着她们母女两个人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们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也很清楚，郑翩跹刚刚说的那句让他去死，并非什么气话。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只会扰乱她们原本的节奏——郑凛叙之前就说过，三三的生活里并不需要他这个父亲的角色，她在郑家过得很好。 这段时间，周义时常会有非常强烈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握紧拳头，转身走出了画室，停在走廊时，正好看到了对面的一幅画——是黑色的漩涡。 对开的画，视觉冲击和三维感极强，只是盯着看几秒，周义便觉得自己要被卷进去了，那股窒息的感觉愈演愈烈。 他不断地做着深呼吸，抚着胸口走近，看到了画框下面的创作日期，正好和郑翩跹病历上抑郁症状最严重的那段时期吻合。 作品是创作者精神世界的投射，但这幅画展现出来的窒息感和绝望感，应该不及她当时的十分之一。 “周叔叔，你怎么出来啦？”三三的声音将周义的思绪拽了回来。 周义转过身，发现郑翩跹是和三三一起出来的。 “我来接了个电话，”周义挤出一抹笑来看着三三，但声音却有藏不住的沙哑，“三三，我后面几天可能没办法来找你了，有点儿事情去忙。” 三三听见这话，略微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哒，周叔叔，那你忙完了再来找我玩吧，我等你哦。” 周义：“好，那我先走了。” 三三：“我送你下去吧，周叔叔。” 她说着，侧目看了一眼郑翩跹，征求她的意见。 郑翩跹松开了三三的手，没有反对。 郑翩跹回到了画室，站在落地窗前，看到了三三将周义送出工作室的场景。 分别之前，周义摸了摸三三的头发，看起来依依不舍。 —— 后面的一周多，周义都没有再出现过。 以往周末他是一定会找三三的，要么带她出去玩，要么就是上门陪着三三拼乐高或者是看书。 但这个周末，周义连人影都没有。 郑翩跹之前答应了三三，周末教她画画，于是，早饭之后，母女两人便去了工作室。 三三在画室的坐下来以后，时不时地就抬起胳膊来看手表，郑翩跹教她调色的时候，她也不怎么专心。 三三又一次走神后，郑翩跹问她：“三三，为什么一直看手表？” 被发现之后，三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解释了原因：“我在看周叔叔有没有回我的消息。” 郑翩跹：“嗯？” 三三：“他最近都没有理我，我发了好多消息，他就像失踪了一样。” 说着说着，三三已经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妈妈，周叔叔不会是生病了吧？他好像只有一个人在这边，生病的话好可怜的。” 郑翩跹蹙起眉来，听见三三说周义一直没有回消息，她也觉得不太对：“什么时候开始不回你的？” 三三：“就是那天我送他从这里走了之后。” 三三的一句话，立刻让郑翩跹想起了那天她和周义之间那一场短暂的对话，从他莫名其妙说什么希望她开心的时候，就有些反常了。 郑翩跹揉了揉太阳穴，对三三说：“你给他打个电话。” 三三：“我打过了，打不进去。” 郑翩跹拿出三三的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了周义的号码。 拨出去之后，那边的提示是无法接通。 “妈妈，我们去周叔叔家里找他吧。”三三越想越担心，“周叔叔的家人都不在这里，生病了没有人管的话，好可怜的。” 郑翩跹沉思了一会儿，对三三说：“我让阿九叔叔去找找。” 做出决定后，郑翩跹马上给阿九打了电话。 而三三已经没有什么心思画画了，一脸担心地等着周义的消息。 郑翩跹看到三三忧心忡忡的表情，内心对周义的不耐烦直线上升。 第840回 会不会难过 老实说，周义是死是活，是病是痛，郑翩跹都不是很关心，但她看不得三三因为周义的事情而烦恼。 不管周义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出现，他至少应该在消失之前跟三三说一声——果然，不负责任的人就是这样，嘴上说得再漂亮，真正遇到事儿的时候还是恶习难改。 阿九为了找周义，动用了手下不少的人，在周义所住的公寓附近找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最后是在查身份信息的时候，查到了周义的最新动向。 机场那边的消息显示，周义在上周一晚上十点钟，就从纽約飞回了港城，也就是说，失联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港城，但他从未和三三说过。 郑翩跹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对周义的不满又被放大了几倍——周义并非港城人，他去港城，又刻意瞒了三三，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郑翩跹最先想到的人，就是荣悦——这并不是因为她介意周义和荣悦的来往，今时今日，周义和谁来往她都没有兴趣，可三三是她的底线，如果这件事情影响到了三三，她不会容忍。 “二小姐，要查他在港城的行程么？”阿九看郑翩跹半晌没有说话，便主动去询问她的想法。 “不用了。”郑翩跹回过神来，对阿九说：“随他吧。” 阿九有些担心：“那三三那边……” 郑翩跹：“我会和她解释。” 虽然不太会处理三三的情绪问题，但郑翩跹还是决定亲自去跟三三说这件事情，她总是要迈出这一步的，不可能真的永远都找郑凛叙来处理这些事情。 阿九走后，正好三三也从楼上下来了，她坐到郑翩跹身边，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周义的事儿。 三三：“妈妈，你们找到周叔叔了吗？” 郑翩跹：“嗯，但他不在纽約了。” 三三愣了一下，大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之后又不死心地问：“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一定。”郑翩跹问她，“你很希望他回来吗？” 三三点点头，“我喜欢和周叔叔一起玩诶。” 郑翩跹：“但他没办法一直陪着你玩，因为他有自己的生活，也会忙自己的事情。” “好吧，我懂啦。”三三经过一番思考之后，点了点头，她觉得妈妈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那我就等他有空了来找我玩吧。” 郑翩跹将三三的手拉过来，握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之后试探性地问：“如果他以后都不来找你的话，你会不会难过？” 三三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之后小声地给出了答案：“会有一点点哦。” “周叔叔是我的好朋友，我想和他做永远的朋友。”三三这样说。 郑翩跹顺势开导她：“他有很多朋友，当他和其他朋友玩的时候，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找你了，所以你也要多交朋友，不要只和一个人玩，这样容易不开心。” 这话对于三三来说有些抽象、深奥，她虽然听得很认真，但思考良久都没有百分百消化掉，最后只能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周义这一趟抵达港城，逗留没到十二小时，便出发去了西市的山区，待了一周多的时间。 之前他和港城的某家基金会一起合资在这边建立的学校正式竣工了，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免费办理了入学，只是学校的师资还显得捉襟见肘，只能靠支教的大学生和志愿者。 开学的前几天，人没到齐，周义便留下来带了几天课，一个带语数外三门课，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山里手机没有信号，他也彻底陷入了和外界失联的状态——周义也没有特意去找信号或是给手机充电，每天上完课就回去洗漱，休息，或者跟村里的老人聊聊天。 在这个环境下面，他暂时忘记了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烦心事儿。 周义性格好，为人又没什么架子，和他接触过的人对他评价都很高，他临走前，村长还特意请他吃了一顿饭。 这一顿饭，村长对周义称赞有加，特别是在说到他和孩子们的相处时。 村长不了解周义过去的感情生活，仅凭这段时间的相处，便夸奖周义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得知他目前单身后，更是说，今后若是哪个女孩子找了他，那后半生有享不完的福气。 周义知道村长是在真心实意地夸他，可他却开心不起来，甚至觉得这话像是在嘲讽。 他这样的人，能给谁幸福呢。 曾经跟他在一起时间最久的人，因为他的种种行为，差点被毁掉后半生。 周义从西市回到港城之后，是叶程来接的他。 叶程看到周义颓丧的模样，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周义：“没怎么。” 叶程：“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以前可没见你这样过，跟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周义：“这么明显？” 叶程：“还真被我猜中了？家里的事儿么？” 周义：“不是。” 叶程：“别告诉我是失恋了。” 周义自嘲地笑了一声，“都没恋，上哪儿失恋去。” 叶程觉得不可思议，“你最近没谈恋爱？转性了你这是？” 周义没答这个问题，随意地笑了两声，搪塞过去了。 叶程见他不想回答，便也没有再问，“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你这次打算待几天？” 周义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再说吧。” —— 周义回到酒店冲了个澡，从行李箱里把另外一部手机拿出来充了电。 开机之后，他才发现，这一周多的时间里，三三几乎每天都在给他发消息，有文字，也有语音，还有不少未接来电。 三三的最后一条微信消息，是条语音。 “周叔叔，你以后都不和我玩了吗？” 她问得很小声，应该是怕被人听见，所以刻意控制了声音。 周义听见这个声音之后，心口一紧，马上给三三回拨了语音。 但是没人接。 于是周义回复消息：【我怎么可能不和你玩，前几天在山里，没有看手机，你看到了给我回语音，我过几天就回去找你玩。】 【我在港城，回去给你带礼物。】 周义发出消息后一直在等三三回复。 晚上出去跟叶程吃饭的时候，他都在捧着手机看。 第841回 孩她妈 这个时候纽約早晨八点钟，三三应该已经起床了才是，按理说，三三每天都会戴着手表，她之前发了那么多消息，肯定也在期待他的回复。 可周义反复刷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信儿。 叶程和高昂坐看着周义一直捧着手机，不由得出声调侃了起来，“周义，你这是干嘛呢，抱个手机，跟什么热恋中的毛头小子似的。” 高昂戏谑地努了努下巴，“之前你追人最拼的时候，也没这样过啊，这个很特别？” 高昂说着，坐到了周义身边，搭上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了他的手机屏幕。 好巧不巧，这一眼看过去，恰好瞧见了他的聊天背景。 周义和三三的聊天背景，是三三打网球时抓拍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她很喜欢，于是就要求他设置成了背景，周义一直没换过。 “卧槽，照片这个小女孩儿是谁？”高昂看到三三的照片时，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他的视线几乎盯在那张脸上移不开。 这五官，这眉眼，这笑起来的状态还有打网球时的动作……简直跟周义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什么小女孩？”叶程也被高昂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他以为周义是找了个很年轻的目标，正要调侃的时候，也瞟见了屏幕上的照片。 这回也轮到叶程震惊了：“这孩子……你家亲戚？” “但我记得你不是只有俩侄子么？”高昂也跟着问，“这小姑娘谁啊，怎么跟你长这么像？” 周义没接话。 叶程：“别告诉我是你在外面玩出来的孩子。” 周义：“你这不是猜到了么。” 高昂瞠目结舌：“……？？？” 叶程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真是你的？孩子她妈是谁？” “什么孩子她妈？”周义还没回答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人接过来。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周义抬起头来看过去，入目的正是荣悦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周义马上去看叶程。 叶程读懂了周义的眼神，便对他解释：“荣悦晚上刚好有时间，我就让她过来了。” 叶程和高昂并不知道周义和荣悦之前达成的约定，之前他们几个人经常一起吃饭，也不觉得这是需要特别跟周义商量的事情，毕竟荣悦跟周义比他们还要近。 “周义在外面搞出来一个孩子，跟他一模一样。”高昂嘴快，又不清楚两人之间的事儿，就这么说了出来。 荣悦早就知道三三的存在，听见这话之后并不意外。 高昂：“合着你早就知道了呗？” 荣悦走到桌前坐下来，位置刚好在周义对面，面对高昂的问题，她只是笑了笑，目光始终落在周义身上，“比你们早一点。” 高昂：“行行行，你俩这关系，我和老叶比不了。” 叶程也跟着揶揄：“我还以为孩子妈是你呢。” “行了。”周义在听见这句玩笑之后，沉下脸来打断了他们的话，“说话注意点。” 叶程：“开个玩笑而已啊，之前又不是没拿你俩打趣过。” 周义：“她结婚了。” 叶程：“……” 跟周义认识这么多年，从他嘴巴里头听见这种话，叶程还是觉得很稀奇。 不单叶程，高昂也很惊讶。 最后还是荣悦发出了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沉默，她的问题，是看着周义问的：“脾气这么大，看来在纽約的几个月没什么收获啊。” 周义：“多关注关注你老公，我的事情少操心。” 荣悦：“我哪叫操心，最多算嘲讽，倒是你，一句话就破防了，你也不用回答我问题了，看你反应就知道郑翩跹根本没搭理你。” 郑翩跹。 叶程和高昂都听见了这个名字。 作为周义的好朋友，他们两个人对这个名字也是非常熟悉的。 毕竟是周义这些女朋友里时间最长的一个，而且还有郑家那样的背景，分手的时候又是她把周义给“甩”掉的，想不记得都难。 叶程和高昂对视了一眼，通过这句话，两人瞬间想到了什么：“孩子她妈是郑翩跹？” 高昂：“她当时不告而别，不会是因为怀了孩子带球跑了吧？” 周义没有回答他俩的问题，抄起手机起身便走了。 叶程和高昂两个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懂周义怎么就忽然发脾气了。 等周义走了，两人齐刷刷看向了荣悦：“孩子真是郑翩跹的？那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啊？” 荣悦笑了笑，“更准确来说，是周义在倒贴。” “人家身边可不缺男人，现在男朋友感情好得很，哪轮得到他。”荣悦喝了一口茶水，“他现在也只能靠着孩子刷刷存在感了。” 荣悦这番话说得无比淡定随意，但对于叶程和高昂来说却是重磅炸弹——虽然他们都知道当初郑翩跹也是周义死缠烂打追来的，但周义素来不吃回头草，如今他竟然在重新追郑翩跹？！ 叶程仔细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前几天突然去山里了，回来的时候看着又颓又丧，问他出什么事也不说，是感情受打击了？” 这问题是问荣悦的。 荣悦摇摇头：“不清楚。” 高昂：“他什么都跟你说，还有你不清楚的？” 荣悦呵了一声，这一笑里带着浓浓的嘲弄，“他都跟我绝交了。” 高昂：“……？” 叶程：“什么绝交？你俩吵架了？” 荣悦：“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她摆弄着面前的杯子，“据说当初郑翩跹是因为看不惯我和周义走太近才不告而别的，周义现在想把人追回来，就跟我绝交了，我和他现在没联系了，唔，看他这样，我挺爽的。” 荣悦早就料定郑翩跹不可能被周义打动。 他现在做这些事情，不过是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罢了。 —— 周义回到酒店之后，又拿着手机等了几个小时。 到凌晨，还是没有回复。 周义心焦气躁，打开app订了五点钟的航班，收好行李便直奔机场。 连续十多天的时间舟车劳顿、缺乏睡眠，加上航班上的冷气，周义在飞行途中便感冒了，临落地的时候，高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航班落地，他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走路都不太稳当。 可尽管如此，周义还是打车去了三三的学校。 第842回 烧 周义烧得脑子不清醒了，直到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经过学校工作人员的提醒，他才想起来，现在已经到了暑假，幼儿园放假了。 “好，谢谢。”周义和工作人员道了谢，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出租车前。 然而，他的手刚刚摸上门把，人便倒了下来，“嘭”的一声，将司机都吓了一跳。 “嘿，兄弟，你还好吗？！”司机下车把周义从地上扶起来，感觉到他的体温之后，毫不犹豫地说：“你现在需要去医院，我送你过去。” 周义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虚弱到这种程度，虽然还有意识，但就是提不起半点力气，面对司机的热情，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 学校附近有一家私人医院，司机很够意思地送周义进了医院，周义结车费的时候付了两倍的钱，道别司机后，便进入诊室躺了下来。 医生为他安排了抽血化验和肺片拍摄，结果显示，他已经发展成了肺炎，需要住院用药治疗。开住院单的时候，医生要周义叫个家属过来，周义听见这话的时候，恍惚了一下，之后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在这边，哪儿有什么家属。 最后周义找了个朋友过来，是他在这边读高中时就关系很好的朋友，程霈。 周义刚到纽約的时候，还经常跟他聚，但后来基本上所有的精力都分给了三三，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朋友了。 周义电话的时候，刚好撞上程霈休假，他拿到医院的地址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彼时，周义已经在病房里安顿下来了，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 程霈看到周义这个虚弱的样子，也是很惊讶，不免开始好奇：“你这铁人，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程霈说周义是“铁人”并非夸张，他们十六岁左右的年纪就认识了，周义是他见过的人里精力最旺盛的一个，身体素质特别好，不管怎么折腾都没见他并病过，如今这样子，冲击不小。 周义也知道程霈的惊讶从何而来，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可能是年纪大了，越来越虚。” 程霈看了一眼旁边的行李箱：“你这是自带住院行李？” 周义：“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直接拐来医院了。” 程霈：“你回国了？” 周义：“之前资助的一个学校支教的老师没到，我去代了几天课。” 程霈：“服了你了，以后这种时候安排别人去就得了，你当自己还是二十岁出头，随便折腾。” 周义长吁了一口气，“嗯，老了。” 他这短短一句话里，带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有颓丧，有无力，还有失落和难过。 程霈仔细咂摸了一番，好奇：“你心情不好？” 周义：“是有点。” 程霈：“什么事儿能让你这样？” 周义：“我说是女人你信么？” 程霈：“……你脑子烧糊涂了？” 周义为了女人伤心难过，不如让他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或者地球是个正方形，这种事情梦里都不会发生。 周义也早就料到程霈是这样的反应，他再次自嘲地笑了起来，“看吧，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以前缺德事儿做多了，现在真心实意掏心掏肺，也没人会信。” 连程霈这种好友都不信他能对哪个女人来真的，何况是被他伤过的郑翩跹？ 程霈看到周义的眼眶有些红，心下的震撼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不确定他这是要哭了，还是因为发烧难受的，“所以……你真的是因为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周义摇摇头，“不是，最多只能算我咎由自取。” 程霈：“……” —— 周义的肺炎有些严重，用过药之后，还是在反反复复发烧，前后一共在医院住了四天的时间。 这应该是他有记忆以来，病得最严重的一次。 住院期间，周义也没少给三三发消息、打电话，但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石沉大海。 周义尝试过给郑凛叙打电话，也一无所获——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不打算搭理他。 出院的那天，也是程霈来接的周义，把他送回了新买的公寓，顺便上楼参观了一下。 进门换鞋的时候，程霈在周义的鞋柜里看到了一双小朋友的拖鞋，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小女孩的品位。 再然后，又看到了沙发上的星黛露和达菲，再看对面的墙柜上，还摆了几个相框。 程霈被勾起了好奇心，走近去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家福”，男主角自然是周义，女人他并不认识，但一看气质就知道并非等闲之辈。 但最让程霈震惊的，是中间那个小女孩——照片上，她笑起来的样子，跟周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霈觉得，周义身边有女人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儿，但是孩子…… 程霈迅速去看周围的照片，发现摆的几个相框里，都是这个小女孩，有打网球的，还有吃蛋糕的，其中有一张还是周义和她的自拍合影，这张更像复制粘贴了。 程霈正处于震惊之中时，瞥见了拿着水走来的周义，他抬眼问他：“这小姑娘——” 周义将水交到他手里，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他没直接回答，程霈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时间：“你在港城那几年有的？” 周义“嗯”了一声。 程霈指着那张全家福，“那是孩子妈？” 周义：“嗯。” 程霈：“你们……？” 周义：“我这几个月才知道有这个孩子。” 程霈：“她带着孩子找上你的？” 周义自嘲地笑了笑，“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程霈盯着他这笑品了品，恍然大悟：“你说的那个女人，不会就是孩她妈吧？” 周义没答。 但程霈已经凭借周义之前那句“咎由自取”以及他对待女人的一贯作风，判断出了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对方多半是被周义渣过，现在已经不信任他了。 在这件事情上，程霈的确没办法替他说话。 周义的花心程度，也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们虽然关系很好，但程霈基本不会去跟周义的女朋友们接触，因为根本记不过来。 荣悦算是他唯一认识过的一个。 第843回 叫嚣什么 不过，程霈认识荣悦并不是因为周义，当时他们都在一个学校，程霈跟荣悦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一群华裔经常一起玩儿。 结果周义跟荣悦在一起了。 程霈当时因为这事儿吐槽过周义，真是什么人都下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后来俩人果不其然分手了，原以为朋友都没得做了，但显然，比起他这个旁观者，两个当事人坦然多了，分了之后照样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相处。 程霈在男女感情方面，跟他们的价值观有所出入，但朋友之间么，不可能事事都想法一致，因此，他练就了对周义的感情生活不闻不问的心态。 唯独这次的事情，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孩子妈现在不想和你好，是么？” 周义点点头。 程霈：“那孩子知道你的身份么？” 周义：“不知道。” 他说，“我和她签过协议，不在孩子面前提。” 程霈：“……那孩子不问爸爸的事儿？这年纪应该也懂了。” 周义揉了揉太阳穴，沉吟十几秒后，和程霈解释了一下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和缘由。 这么一解释，自然也就提到了郑凛叙——郑家在北美地区的华人圈里十分有名，地位非同一般，程霈一听到郑凛叙的名字就震撼了。 关于郑凛叙“私生女”的传闻，程霈也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周义的；更没想到，周义当年竟然敢对郑家的千金做出这种事情。 即便是很少说风凉话的程霈，在听过这些事情之后，都想对周义说上一句“活该”。 —— 出院的当天下午，周义便驱车去了郑翩跹的住处——虽然行为唐突，但联系不上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周义赶到的时候，是三点半左右，郑翩跹正好要出门，阿九就跟在她身后。 周义就这么在别墅门前和郑翩跹打了照面，与他炽热的目光不同，郑翩跹淡漠地看他一眼，便略过他要走。 周义挡住了她，询问：“三三呢？我这几天一直发消息打电话，她都没接过。” 周义并没有要质问的意思，他这样说，更多是出于担心。 可是传到郑翩跹耳朵里，就完全变了味道，她停下脚步，冷漠地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强势和嘲讽，“大可不用摆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先不回消息的人也不是她。” 想到三三前段时间因为周义突然失联而难过的状态，郑翩跹就没办法给周义好脸色，她对他的态度原本也不能算特别好，现在更是一落千丈。 周义听她这么说，马上解释：“我那几天在山里，手机没充电，出来之后才看到消息。” 山里。 郑翩跹呵了一声，“我在港城生活二十多年，不知道那里还有山。” 周义：“我是飞去了港城，但刚下飞机没几个小时，我就坐大巴去西市了，我在那边——” “我对你做了什么不感兴趣。”郑翩跹打断了周义的解释，现在她根本不想听见他的声音，不管他说什么，落到她耳朵里都是狡辩，“我只需要你记住，以后不要来打扰三三的生活。” “她在哪里？我想亲自和她说。”周义看郑翩跹的态度，就知道跟她解释没有用。 但这也是他作茧自缚——他嘴里的话，郑翩跹是半个字都不会信。 郑翩跹这次直接不搭理他了，绕过他便往车的方向走，周义马上要去追，被阿九给拦下来了。 周义索性看向阿九，“三三在哪里？” 阿九对周义也没什么好脸色：“三三姓郑，郑家会安顿好她，不劳你一个外人操心。” 周义：“我是不是外人，你心里有数。” 阿九嘲弄地笑了一声，“周义，二小姐让你见孩子，是因为她善良，现在她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你在这里叫嚣什么？” 阿九丢下这句话，便转身上了车，周义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站在门口，无力地倚在了墙上，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出院了，但周义的肺炎并没有完全康复，头晕咳嗽的症状还是比较明显。 七月初，纽約的气温高得离谱，太阳直射过来，周义的汗已经浸湿了身上的t恤。 —— 车子驶出去已经有五分钟时间了，阿九从后视镜里看着郑翩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二小姐，你还好么？” 郑翩跹摇摇头：“我没事。” 她早就对周义没有了期待，只是不想看三三再因为他受伤而已——先前三三太喜欢和他一起玩儿，郑翩跹不忍心强迫她做出选择，但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三三对周义也有些失望了。 “那这段时间一定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他一哄，三三恐怕是要心软了。”阿九问，“要不要安排一下你们母女一起出去旅行？” 郑翩跹也正有此意：“去温哥华吧，比较凉快。” 正好赶上暑假，只要不在纽約，周义也不可能趁虚而入和三三修复关系。 郑翩跹的想法和阿九差不多，三三本身就挺喜欢周义的，虽然这次的事情导致她对周义有些失望，但凭周义哄人的段位，肯定很轻松就能化解。 但郑翩跹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周义的承诺一文不值，她作为母亲可能再去看三三试错受伤。 之前几天，因为联系不到周义，三三非常失落，连话都变得少了——郑翩跹后来为了让她缓解心情，转移注意力，给她报了一个夏令营。 夏令营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只能通过领队的手机来定时和家长取得联系，这也正是郑翩跹送三三去夏令营的目的。 三三每天会和郑翩跹通一次电话，最开始的两天，她还是会问周义的事情，后来渐渐就不问了，但郑翩跹也没有办法确认，她是真的玩到忘记了，还是怕得到失望的答案所以在逃避。 今天夏令营结束，郑翩跹这一趟，正是去机场接她的。 三三的航班五点钟落地，郑翩跹提前半个多小时便等在了接机口。 郑翩跹在机场的面包店给三三买了一个甜甜圈。 三三的航班落地很准时，五点一刻左右，领队便带着一群孩子出来了。 三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郑翩跹，张开手臂朝她扑了过来。 郑翩跹将她接住。 第844回 我有证据 “妈妈，我好想你。”三三抱着郑翩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郑翩跹对三三的情感表达也能有比较正向的回应了，她拍拍三三的后背，“我也想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举起手里的纸袋子，朝三三露出一个微笑。 三三这才注意到郑翩跹手里的东西，眼睛马上亮了：“甜甜圈！” 郑翩跹点点头，“走吧，去车上吃。” 郑翩跹去跟夏令营的领队沟通了几句，阿九留下来取行李，她们母女两人先上了车。 上车之后，三三喝了几口水，就开始抱着甜甜圈啃，刚好她中午在飞机上没怎么吃饭，饿着肚子吃甜甜圈，更香了。 “慢点吃。”郑翩跹看到三三一口接一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三三倒也听话，经郑翩跹一提醒，速度放缓了不少，顺势和郑翩跹聊起了天：“妈妈，周叔叔这几天有找过我吗？” 郑翩跹怔了一下，嘴角的微笑也变得有些僵硬——她猜到三三一定是会问这种问题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吃着甜甜圈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周义。 郑翩跹很难做到骗三三，但她又不想让三三知道周义来找过她，一时间陷入了矛盾里。 思忖许久，郑翩跹反问三三：“你希望他来找你么？” “希望啊。”三三说，“我是有点生他的气，可是这几天我在想，说不定周叔叔是和我一样被收了手机没办法回我呢？我想听他告诉我为什么。” 郑翩跹：“三三，大人有时候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 “妈妈你的意思是，周叔叔会骗我吗？”因为郑翩跹表达得比较委婉，所以三三也是似懂非懂的状态。 郑翩跹：“前几天联系不到他的时候，你是不是很难过？” 三三点头。 郑翩跹：“我不想再看到你难过，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再和周叔叔一起玩，你会愿意么？” 她到底还是不会撒谎，也不会像周义一样拐弯抹角，藏在心底的想法，还是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他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你们关系再好，他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这次的事情，以后还会发生。” 三三停下了吃甜甜圈的动作，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郑翩跹：“他以后会有女朋友，也会有自己的小孩。” 她说出这话之后内心不由得鄙夷了自己一把，但很快便达成了和解——周义只是做过承诺不交女朋友不要小孩而已，又不代表他真的能做到。 “人都会更爱自己的小孩，也更愿意陪自己的小孩。”郑翩跹摸摸三三的脸，“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找其他人陪你玩。” 三三沉默了许久，最后低声说：“我再想想吧。” 郑翩跹：“好，你慢慢想。” 她没有强迫三三在这个时候马上做决定，而是转移了话题，“我们明天出发去温哥华玩。” 三三怔了一下：“又要出去玩吗？” 郑翩跹：“嗯，这次我陪你，我们还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 郑翩跹的一句话就勾起了三三的兴趣，也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妈妈，温哥华有什么好吃的呀？” 后来从机场回家的路上，郑翩跹和三三都在聊这趟旅行的安排，三三的兴致一点点被勾了起来，对这趟行程充满了期待。 —— 周义回家待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还是坐不住，再次来到了郑翩跹这边。 不同的是，这次他是打车过来的，出租车在附近一公里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剩下的一段路，周义是走路完成的。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但看起来，郑翩跹还没有回来。 周义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守株待兔。 他今天必须要弄清楚三三去了哪里，他也需要一个和三三见面的机会，即便她生气不理他，也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周义就这么坐了将近两个小时。 八点多的时候，周义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只一眼，他涣散的精神便瞬间集中起来。 周义看着那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阿九先下了车，他走到后备箱的位置，从上面拿下来一个粉色的行李箱。 接着，车后座的门打开，周义马上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三三穿着t恤和运动裤跳下了车。 看到三三的那一刻，周义也顾不得思考别的事情了，他立即迈出腿，加快步伐走到了三三面前，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周义出现得太突然，就连阿九都没招架住，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三已经跟周义对上了眼。 看到周义出现，三三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先是惊喜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消失，变成了生气闹别扭的状态。 周义蹲在了三三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对她道歉：“三三宝贝，对不起，之前我有一些工作没有带手机，没能及时回你的消息，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周义一向很会哄人，他声音好听，刻意温柔的时候更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更何况三三本来就很喜欢他。 虽然她现在还表现得有些生气，憋着嘴扬着下巴不说话，但郑翩跹一眼就能察觉，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件事情责怪不了三三，要怪只能怪周义阴险不要脸，也怪她考虑得不周全，竟然没想到周义会用守株待兔这一招。 面对周义的解释，三三半晌都没有说话。 周义等了一会儿，便继续说：“你不相信我的话对吗，没关系的，我有证据。” 三三终于回了他的话：“什么证据？” 周义拿出了手机，找出了之前摄影师在山区拍的一系列照片给三三看。 照片里有他在教室上课的，还有他和孩子们一起参加跳绳活动的，还有两张是他离开之前的大合影。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日期。 手机界面停在了最后一张照片上，周义动手将照片放大了几倍，“你看，拍照的日期，刚好就是我没有回你消息的那几天。” 三三抿着嘴巴不说话。 周义：“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可以让你妈妈帮忙看看。” 说到这里，周义抬起眼来看向了郑翩跹。 郑翩跹几乎是下一秒就读懂了他的意图，蹙起了眉。 第845回 我快疯了 周义这是在借着跟三三说话，和她解释这件事情，他的确是个很会盘算的人，三三为了求证，已经拿着他的手机走了过来，郑翩跹即便不想看，也不能扫三三的兴。 手机屏幕上的确是一张周义和孩子们大合影，看背景是在山里，周义和孩子们穿着一样的校服，他笑得很灿烂，那些孩子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崇拜。 再看下面的拍摄时间，的确就是他失联的那阵子——但就算是他真的是在山里忙，郑翩跹也没打算动摇自己的决定。 “妈妈，周叔叔说的是真的吧？”三三眼巴巴地看着郑翩跹，“我们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三三没忘记郑翩跹之前说的话，妈妈不希望她和周叔叔走得太近，怕她以后再失望……但她看完这些照片之后又有点动摇了。 郑翩跹不会责怪三三有这样的想法，说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段位怎么能跟周义这种人比？周义那张嘴，没借口都能编得天花乱坠，何况这次是真的有事儿呢。 郑翩跹拍了拍三三的肩膀，“三三，你先和阿九伯伯回去。” 三三听懂了，郑翩跹是要单独留下来跟周义说话。 阿九闻言走了上来，拉住三三的同时，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郑翩跹，郑翩跹朝他摇摇头。 三三把手机还给了周义，之后便跟着阿九进了院子。 郑翩跹和周义难得默契，两人一起看着三三和阿九走进客厅大门之后，才收回视线。 先开口的人照旧是周义：“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么？如果你还是不肯信，我可以给你看其它的证明，我真的不是——” “不必，我对你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兴趣。”郑翩跹打断了周义的解释，“协议里之前说过，如果三三因为你心情不好，你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你签过字。”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按照协议上的内容来。 周义：“这是最后一次，我可以承诺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以后就算临时有事，我也会先跟三三说清楚，绝对不会再让她空等我。” 郑翩跹全程冷着脸，周义的承诺在她这里一文不值，他从她的表情便能看出她的想法。 周义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侧的手，豁出去似的，看着郑翩跹说：“这次我被刺激到了，没考虑太多，是我不好。” “那天跟你聊了几句秦烈，我当时……心里太乱了，就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调整一下心情，否则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周义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质问你这些事儿，但我爱你，没办法不在意这些，只能慢慢消化。” 他说了很长一段，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态度也极为诚恳。 郑翩跹看到他的眼眶有些红了，但她并未因此有半分心软，眉眼冷淡依旧：“你是想告诉我，你失联责任在我？” 周义：“我不是——” 郑翩跹：“你刚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她摆出谈判的姿态和他说话，“你觉得责任在我也无所谓，以后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那就代表你未来依旧可能会被我‘害’得和三三失联，为了不让我女儿承担情绪，就此打住吧。” 周义的眼眶比刚刚更红了，面前的景象随着心脏的剧痛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拼命压制的冲动，被她的话刺激得破土而出。 周义再也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将她拽到怀里搂住，“我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解释？” 郑翩跹被他突然亲密的肢体动作弄得眉头紧蹙，但并没有拼命挣扎——一方面是不想表现得太失态，另外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是周义的对手。 而且凭她对周义的了解，她越挣扎，反倒让他征服欲越旺盛，这种时候，唯有冷漠应对不给回应才是最优解。 郑翩跹在他怀里抬起眼来，声音淡淡的，“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解释是留给在意的人的，无关紧要的人，她根本不屑。 周义听完这句话之后，更是妒火中烧，他将她抵到了旁边的墙上，鼻尖几乎和她抵在一起，声音哑得发颤，“那你在乎谁，秦烈？” 郑翩跹不理会他的发疯。 这让周义的情绪又涨了一个度：“你喜欢他那样的，我也可以变成那样，翩跹，你别这么对我行么？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我快疯了。” 郑翩跹听见周义的这些话，再看他眼梢的泪，突然有些怔忡——倒不是因为感动，更多应该是唏嘘、恍惚，因为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周义情绪最崩溃的一次。 他在男女关系里向来游刃有余，郑翩跹只见过女人为他崩溃，她的人生也差点因为那段恋爱毁掉。 郑翩跹从来没想过，周义会为了男女关系而情绪崩溃，说出“我快疯了”这句话。 肩膀上突然加大的力道让郑翩跹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再次聚焦在了周义的脸上，发现他眼梢的泪已经滴下来了，顺着脸颊向下流着。 “我想听你说话。”周义看着她，“你骂我也可以，别这么冷淡行么。” 郑翩跹这次情绪上终于有了一点起伏，听过他的要求之后，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冷笑。 “周义，你觉得崩溃、快要发疯了是么。”她说，“和我过去经历的一切比起来，这不值一提。” “既然你想听，那我说给你。” “我这样对你，是因为你在和我恋爱的时候没有边界感地和别的女人搞暧昧，明知道对方对你心思不单纯，你还频繁和她见面，给她你家大门的密码，甚至在我提出让你们保持距离的要求之后反过来责怪我不够强大自信，一边为了敷衍我删掉所有消息，一边私下不断和她联系——每一次疑神疑鬼，我都会看不起自己，我的自我攻击、厌弃、自毁，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想我怎么对你？像之前一样，你勾勾手指随便哄一哄，就相安无事？” 这是郑翩跹第一次跟周义说这么大段的话。 她之前不提这些，是怕自己情绪收不住。 但今天，她控制得很好。 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她都是冷静而有力的，没有半点颤抖。 第846回 治愈 咨询师曾经跟郑翩跹说过，当她可以以稳定的情绪面对过往的时候，就说明她已经踏上更好的那条路了。 郑翩跹内心知道这条衡量标准，但此前她一直本能地有些排斥去提那段过去，特别是面对周义本人的时候，更是不愿意说。 今天是被他逼问到了这个份儿上，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说完了，你满意么。” 郑翩跹直视着周义的眼睛，看着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有我哥和我姐做后盾，我不恨你，也不想浪费时间报复你。” “可是我爱你。”他说。 “你不爱。”郑翩跹否决了他的话，“你纠缠我，起初是因为看到我对秦烈主动不甘心，后来是因为知道我的病情愧疚，你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而已。” “我不是。”周义情绪强烈地否认，这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他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凶你，翩跹，你给我时间行么，我是真的爱你，爱我们的女儿。” “我不否认你对三三的爱。”郑翩跹的声音有些疲倦，“你放开我吧，这次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如果再有下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见她。” 周义并没有放开郑翩跹。 他不断地深呼吸，盯着表情淡然的郑翩跹看了良久，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你觉得，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同意我继续见三三？” 他的那些难过，愧疚，爱意，在她看来，都是幌子、工具、借口。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如此不堪，为了达到目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拿来做筹码。 “如果你不想见，我也可以收回刚刚的话。”郑翩跹不会理会周义矫情计较的点，更不愿浪费口舌跟他解释——她没有义务去照顾他的情绪。 “我想见。”周义也很清楚郑翩跹不会给他解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阵深长的呼吸之后，松开了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我现在能进去么？” 郑翩跹转身就走，只丢下两个字：“随你。” 周义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三三看到之后会担心，他需要平复一下才能去见她。 周义抬起手来，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指尖碰到泪水的时候，自嘲地笑了起来，肩膀都在颤。 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自幼是个感性的人，哭不是稀罕事儿，但从未因为爱情流过眼泪。 曾经看着别人为他哭泣崩溃的时候，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周义在门口冷静了一会儿，之后踏进了院子。 他停在大门口，按下门铃之后不过几十秒，三三便跑过来为他开了门。 看到三三的那一刻，周义忽然觉得心比之前更软了，那些被刺出来的伤口，仿佛在这一秒得到了灵丹妙药的治愈。 周义走进客厅，一把将三三抱了起来。 他抱得有些突然，三三叫了一声之后，开始咯咯大笑，“周叔叔你力气好大啊！” 三三个头比较高，上学的这两年，郑凛叙已经不怎么抱她了，郑翩跹就更不可能抱了。 周义和三三在客厅坐了下来，三三开心地和周义分享了夏令营里发生的事情，周义这才反应过来，三三这段时间是没在家里的，大概是郑翩跹看她心情不好，想给她转移注意力，所以报了夏令营。 “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以后如果我要走，一定提前告诉你。”周义向三三做出承诺。 三三：“好吧，你给我做面包吃的话，我可以原谅你。” 周义被她傲娇的小表情逗乐了：“好，明天去我家里？或者我做好了给你送来。” “唔，明天不行啦。”三三遗憾地摇摇头，“我和妈妈明天要去温哥华玩了。” 周义：“明天？” 郑翩跹这么着急带三三出去玩，目的很明显了。 周义笑着回复：“没关系，我可以先跟你去玩，回来了再做面包给你吃。” 三三：“你也要去吗？” 她虽然很想跟周义玩，但没忘记重点：“妈妈不会带你去的。” 周义：“不要紧，她不带我，我可以自己去。” 他低头凑到三三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起了悄悄话，“到时候，你就……” —— 郑翩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周义贴在三三耳边跟她说悄悄话。 不知道说了什么，但看三三的表情是很开心的。 郑翩跹看到三三开心的状态，对周义的容忍度不自觉地变高了很多——她有意识，但控制不了，或许这就是当母亲的本能，对所有能让孩子开心的人和事，都会宽容。 “妈妈，你下来啦。”三三看到郑翩跹后，马上和她说话。 郑翩跹点点头，“准备一下，该吃晚饭了，今天有你喜欢的芝士土豆。” 三三眼睛发亮，转头去问周义：“周叔叔，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 郑翩跹给了他一个“随意”的目光，反正他以三三为理由留下来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郑翩跹以为周义会顺水推舟留下来的时候，周义却拒绝了三三的提议：“我就不留下来吃了，回家有点事情。” 三三：“好哒，那我们聊天见~” 三三也没有强留周义，从沙发上起来把他送出门之后，就牵着郑翩跹的手去餐厅了。 三三去夏令营的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认真吃饭，回到家里，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九点多的时候，郑翩跹洗完澡回到房间，三三已经抱着故事书睡着了。 郑翩跹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信息之后，也关灯睡了。 —— 纽約飞温哥华的航班七个半小时，郑翩跹和三三看了两部电影，睡了几个小时，也不算特别难熬。 航班落地的时候，温哥华天已经黑了。 不过郑翩跹不用担心交通的问题，因为郑凛叙安排了司机来接她们。 郑翩跹拖着行李箱，牵着三三往接机口的方向走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把她的肩膀。 郑翩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来人的人时候，惊讶不已。 “好久不见。”穆忱笑眯眯地看着她，“带三三来玩么？” 第847回 落地 郑翩跹好久没见过穆忱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你也来旅行？” 穆忱：“是啊，我毕业旅行。” 他回答完郑翩跹的问题后，便去和三三打招呼，“哈喽宝贝，还记得我不？”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记得，穆叔叔~” 穆忱之前送她巧克力的时候，三三已经是有记忆的年纪了，而且她的记忆力一直特别地好。 穆忱听完这个答案之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挑眉：“那你也太厉害了，真是聪明的小朋友。” 郑翩跹和穆忱关系结束之后，并没有删彼此的联系方式，但也没有特意去联系过彼此，只是在社交平台上互相留个言，点个赞。 郑翩跹也知道穆忱毕业的事儿，前几天他在社媒上发过毕业照。 穆忱夸完三三，又转头看向郑翩跹：“你们住哪里？有人接么？” 郑翩跹：“有，你忙你……” “我的意思是，我想蹭个车。”穆忱笑着问她：“没问题吧？” 郑翩跹：“没问题，可以先送你。” 她刚刚以为穆忱要送她，才会拒绝，但如果是穆忱蹭车的话，她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是，三个人结伴走到了接机口。 穆忱和司机一起将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坐到了副驾。 郑翩跹见他上车，便主动询问他：“你酒店在哪里？跟师傅说一下地址，先送你。” 穆忱随手拉上安全带，“跟你们一家。” 郑翩跹：“……？” 穆忱：“我还没订酒店，就跟你们一起吧，你选的肯定没问题。” 随后，他用英文对司机说：“我和她住一个酒店。” 郑翩跹没有纠正穆忱的话，车子启动之后，问他：“你真没有订酒店？” 穆忱：“没有，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比较随便，不喜欢做计划。” 这点倒是真的，相处过一段时间，郑翩跹深有体会。 穆忱：“我对温哥华很熟，要不要一起玩？” 他挑眉，“免费导游，你给我蹭车就行。” 郑翩跹对和穆忱一起玩这件事情并不排斥，但这趟出来毕竟是为了陪三三，所以要先问问三三的想法：“三三，你觉得呢？” 三三喜欢穆忱，但之前没有跟他一起玩过，两个人也不能说特别熟悉，郑翩跹怕她不习惯。 三三陷入了沉思。 她其实挺喜欢穆忱的，但周叔叔明天就要来了，她这个时候答应和穆忱一起玩的话，总有一种“背信弃义”的感觉在。 穆忱看出了三三的犹豫，便对她抛出了致命诱饵：“我知道有一家店的小蛋糕很好吃，明天可以带你去吃。” 穆忱是懂得对症下药的，三三听见“小蛋糕”三个字之后，马上动摇了。 经过一番权衡，最后还是答应了跟穆忱一起玩儿。 郑翩跹看着穆忱用小蛋糕哄三三的样子，不由得就想起了周义——同等戏码，他也用过。 不过，穆忱用这一招时，看着可比周义顺眼多了。 客观上说，穆忱和周义两人性格，作风，甚至是爱好都是非常相似的，但郑翩跹跟穆忱相处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也不会有压力。 所以，就算他提出要和她们母女一起玩儿，郑翩跹也不觉得他是另有所图。 因为穆忱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玩的人，即便是当初他们两个人保持关系的时候，穆忱也没有提过结婚，郑翩跹跟他相处，不会有太多负担和愧疚。 来到酒店开房的时候，穆忱问前台要了郑翩跹对门的那间房，房间刚好是空着的。 穆忱帮郑翩跹和三三将行李送到房间，临走的时候，主动提议：“等下一起去吃晚饭吧，我请客。” “好呀，谢谢穆叔叔。”三三路上和穆忱聊得很开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穆忱笑着看向郑翩跹：“你呢，郑女士？” 郑翩跹被他这个称呼弄得笑了：“破费了，穆先生。” 穆忱挑眉：“不错嘛，郑女士现在都会开玩笑了，有进步，我很欣慰。” 打趣了几句之后，穆忱就先回去收东西了。 郑翩跹简单把衣服挂了一下，之后便站到了窗边往外看。 三三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屏幕上是和周义的聊天窗口，上面显示着她刚刚发出去的位置信息。 周义很快便回复：【好的，明天见。】 三三：【yeah，我吃饭了。】 三三原本想和周义说穆忱的事儿的，但是因为郑翩跹在场，她会打的汉字和单词都有限，所以没有说出口。 —— 晚饭吃完不久，三三就困得睡过去了。 郑翩跹不太困，洗完澡之后便坐在客厅发呆。 过了一会儿，穆忱来敲门了。 “三三睡了？”穆忱走进来环顾一周，没看见三三的身影。 郑翩跹“嗯”了一声，“她坐飞机比较累，回来就困了，你找她？” 穆忱：“嗯，想跟她聊聊后面几天的行程。” 他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既然她睡了，就跟你聊吧。” 郑翩跹摇摇头，“出行计划比较赶，我没太想好带她去哪里，你有意见么？” 穆忱：“看过尼加拉瓜瀑布么？” 郑翩跹：“没有。” 穆忱：“那温哥华玩两三天之后可以去安大略玩玩。” 他说，“那边还有吉尼斯记录博物馆，米高梅电影中心，小朋友都会比较喜欢。” 郑翩跹很认真地听了穆忱的话，然后点头同意了。 她可以肯定，这些地方三三一定会喜欢，“谢谢你。” 如果没有穆忱，她可能得做好几天攻略，才能了到这些信息。 穆忱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你愿意和我聊聊你最近的生活么？”穆忱话锋一转。 虽然是比较隐私的问题，但郑翩跹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很随和地回答了他：“还不错，我搬到纽約了，和三三生活在一起。” “那很好啊。”穆忱看着她的脸，“你现在的状态，比我们刚认识的好多了。” 郑翩跹：“是么。” 穆忱：“嗯，你那个时候给我的感觉像游魂。”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我中文不太好，总之……我要表达的是，你对身边的环境，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没有很强的归属感。”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看起来像落地了，很生动。”穆忱笑眯眯地说，“看到你的变化，我很替你开心。” 第848回 传说中的渣男 穆忱和郑翩跹有大概半年的时间没见过，郑翩跹回忆了一下，实际上，她认识穆忱的时候，状态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没想到还是会给穆忱留下那样的印象。 不过，从穆忱口中听到肯定她变化的话，郑翩跹是很开心的——有时候，人的改变更需要长时间没有见过面的人给出反馈。 “可能是因为一直和三三在一起，”郑翩跹抿了抿嘴唇，不自觉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是个很好的孩子，教会了我很多。” “三三确实很可爱，谁看了都喜欢。”穆忱抬起手，在郑翩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总之，你现在的状态一直保持下去，特别好。” 穆忱在某些方面，没有秦烈那么有“分寸”，或者说，因为他对郑翩跹的过往的经历了解得没有那么透彻，加上性格的缘故，藏不住什么问题。 比如现在，聊到这里之后，穆忱问起了郑翩跹的感情生活：“最近谈恋爱没？” 话锋转得有些快，又是比较禁忌的话题，可郑翩跹并未生气，而是笑着反问他：“谈恋爱的话，怎么可能给你开门？” 穆忱恍然大悟，点点头，“有道理。” 他朝郑翩跹递出手，“那么，不知道郑女士有没有兴趣和我谈一个短暂的恋爱。” 他们两个有之前的经验，穆忱说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郑翩跹立马就能理解到位——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旅行，她百分之九十九是会同意的，但这次带了三三，她需要考量的事情就很多。 虽说为人父母的前提依旧是独立个体，但郑翩跹还是想要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完美”母亲。 至少，不能让三三看到这一面。 更何况，她之前已经跟三三聊过，以后不会再谈恋爱，在和孩子沟通这件事情上，最忌讳的就是出尔反尔，如果父母说话不算话，孩子的价值观也会混乱。 经过一番思考以后，郑翩跹拒绝了：“穆忱，我以后应该都不会谈恋爱了。” “前段时间我和三三谈过这个话题，我不希望她觉得她妈妈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虽然这并不是我对她的承诺。” “没关系，我理解。”虽然被拒绝，但穆忱还是保持着微笑，“和你当朋友我也很开心，希望刚才的话没有冒犯到你。” 郑翩跹摇摇头，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可能还是分人吧，这种话从穆忱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很真诚，他被拒绝之后的回应也很得体，通过之前相处的经验，郑翩跹也知道，他说不会纠缠、就是真的不会纠缠。 所以即便是经历了刚刚的事情，他们也可以正常相处。 郑翩跹将话题带到了穆忱身上，问了问他的近况：“你最近怎么样？要继续读书么？” 穆忱摇摇头，“不读了，这几年一直在做一些投资，回报率还不错，就这样当个小废物也挺好的。” 郑翩跹听见这话的时候，恍惚了一下——之前她跟周义恋爱的时候，两人聊到过以后的规划，她问他日后的职业规划，周义说了和穆忱差不多的话。 他们两个人真的太像了。 “怎么沉默了，是被我摆烂的职业观吓到了么？”穆忱打趣了一句。 郑翩跹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我也是靠家里的废物。” 穆忱：“那咱们是同道中人，难怪这么有缘分。” —— 隔天早饭以后，郑翩跹就带着三三跟穆忱出去玩了，今天的行程都是穆忱安排的。 三三喜欢户外运动，温哥华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公园，穆忱安排了一次徒步，在公园玩到了下午三点钟，穆忱便带着三三去了他口中很厉害的那家蛋糕店。 郑翩跹怕三三看到蛋糕上头听不进去话，所以在下车之前就提醒了她：“最多吃两块，后面几天可以慢慢吃，一次吃太多身体受不了。” 三三点点头，很乖巧地答应了：“好的，妈妈。” 穆忱听见她们母女互动之后，拍着手夸奖三三：“怎么这么聪明，就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小朋友啊。” 三三被夸得笑逐颜开：“谢谢穆叔叔。” 今天在公园徒步，三三跟穆忱一起玩得特别开心，对他的态度比之前还要好。 三人说笑着下了车，来到蛋糕店之后，三三虽然看得眼花缭乱，但还是谨记着郑翩跹的叮嘱，在橱窗里琳琅满目的蛋糕中选了两个口味。 郑翩跹和穆忱只要了咖啡。 三三的大脑和注意力暂时被蛋糕占据了，以至于手表震的时候，才想起来拿起手机，然后就看到了周义的消息——她这才猛地想起来，周义今天下午就到温哥华了。 三三趁着郑翩跹和穆忱聊天的空隙，火速给周义发了甜品店的定位。 周义：【好，我很快到。】 三三：【how-long？】 周义：【20mins】 三三算了算，差不多半节课的时间，应该是够的，但是……他还不知道穆忱也在这里。 三三正想着应该怎么跟周义说，郑翩跹正好转头朝她看了过来，怕被发现，三三赶紧放下了手机，如此一来，也就没有机会告知周义这个消息了。 不过，周叔叔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有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吧。 没几分钟，三三的蛋糕就送上来了，她拿起叉子，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穆忱在对面看着她小仓鼠一样吃东西，笑着问：“怎么样，好吃么？” 三三嘴巴被蛋糕占着，不方便说话，便一个劲儿地点头，大眼睛闪着亮光。 那是吃到好吃的东西才会有的特定反应。 穆忱又一次被三三可爱到了。 不过，看三三生活动活泼的模样，很难想象她的母亲是郑翩跹——她们母女两人的性格，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想必三三是随了她爸那个渣男了。 穆忱不是第一次对这个渣男产生好奇心了，可惜，这辈子应该没什么见面的可能了。 穆忱没有跟郑翩跹聊这个话题，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想这些的时候，他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能见到传说中的渣男。 大概几分钟之后，穆忱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走进蛋糕店的一道身影。 对方是朝他们走过来的，郑翩跹和三三背对着，还没发现。 第849回 他年轻 随着对方的靠近，穆忱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不需要询问，也不需要对方做自我介绍，看到他的一瞬间，穆忱就可以确认他的身份了。 三三和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是那种一看就是父女的像。 穆忱之前一直觉得，三三性格虽然和郑翩跹截然不同，但长相还是遗传了不少郑翩跹的特质的，但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之后，穆忱终于明白了郑翩跹为什么说三三长得不像她了。 她跟这个渣男爹，长得太像了。 思索间，男人已经停在了桌前，此时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郑翩跹。 郑翩跹原本心情挺好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然而，看到周义之后，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转而蹙眉，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神明显是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义看出了她的意思，似笑非笑，“我早就定了温哥华的行程，三三跟我说你们也来，那就一起吧。” 郑翩跹闻言，看向了三三。 虽然郑翩跹没有生气，但三三多少还是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赶紧解释：“妈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郑翩跹摇摇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翩跹，这位是？”穆忱适时地开口，亲昵地叫了郑翩跹一声，主人的姿态摆得很明显。 郑翩跹知道，穆忱是在替她撑场子，不想让她在周义面前落了下风。 郑翩跹看向穆忱的时候，面色好转了不少，眸底甚至带上了笑意，“让三三给你介绍一下吧。” 三三在这方面向来积极：“穆叔叔，这是周叔叔，我的好朋友，周叔叔，这是穆叔叔，我妈妈的好朋友。” 穆叔叔。 周义已经不止一次从三三口中听过这个人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和他碰面。 虽然郑翩跹刚刚只跟穆忱说了一句话，但从她的眼神和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对穆忱也很特别。 “你好。”周义思索时，穆忱已经开口朝他自我介绍，“我叫穆忱。” 周义回过神来，朝穆忱微微颔首：“周义。” 穆忱笑着挪开个位置，“坐吧。” 周义看了一眼穆忱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穆忱：“喝什么？我请你。” 周义：“不用了。” 穆忱：“别客气，三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周义：“……” 他这些年在交友场合也一直是如鱼得水的，总是把主动权握在手上，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弄到不知道如何应付——穆忱的每一句话，背后都藏了其他意思，而且完美地在他雷区蹦迪。 从刚刚率先开口打招呼，主动权就被穆忱掌握了，他一直是在以“男主人”的姿态在跟周义对话，特别是那句“三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表面上是在表示友好，实际上是在提醒他，郑翩跹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 虽然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但从穆忱这里表达出来，周义便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 偏偏这个时候又不能真的发火，否则只会显得他更加没品。 周义只能不停地深呼吸，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的方向，“我就要和翩跹一样的吧，我俩喝咖啡的口味差不多。” 穆忱：“巧了，我也喜欢曼特宁。” 他完全没有因为周义的话产生任何不悦，甚至还聊了起来，“看来我们挺像的。” 周义：“……” 虽然不想承认，但穆忱这个厚脸皮的样子确实和他很像。 之前听三三说起穆忱的时候，周义有试着想过他可能是什么样的人，在他的设想里，穆忱应该是跟秦烈差不多的类型，没想到……这么不一样。 思索间，穆忱已经为周义要了一杯跟郑翩跹同款的咖啡，等咖啡上来之后，穆忱随口和周义聊了起来，“你来温哥华玩么，之前来过没有？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义：“……” 他第一次有被人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端着咖啡杯半晌都没回上话来。 郑翩跹看到周义这个状态，觉得有点好笑——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打败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变得跟他一样。 周义之前大概是没有遇到穆忱这样的人，又或者是来之前不知道穆忱的存在，突然撞上，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吃瘪的样子看得人很想笑。 但成年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三三是看不懂的，她以为穆忱是真的在和周义讨论游玩的话题，便接话说：“周叔叔，今天穆叔叔带我和妈妈去公园了徒步了诶，他也好厉害的。” 周义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却还要保持一种愉悦轻松的口吻回三三：“是么？我和他谁比较厉害？” 三三：“你们都挺厉害的诶。” 她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来答案，最后便提议：“要不然你们比赛一下？” 周义：“……” 穆忱被三三逗得笑了起来，他对这事儿还挺有兴趣的，于是去问郑翩跹：“郑女士，你意下如何？” “没什么好比的。”郑翩跹淡淡地接过穆忱的话，“你肯定赢。” 周义：“为什么？” 这次没等到穆忱回话，周义便沉不住气了，语气变得有些着急。 穆忱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扬起了一抹戏谑的笑，“郑女士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郑翩跹：“你年轻。” 她没有什么指向性，年龄确实会影响人方方面面的发挥，穆忱才二十六岁，周义已经三十了，四岁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穆忱听完这话之后笑得更灿烂了，“确实，年轻就是资本。” 周义的手放在了腿上，已经握成了拳头，关节都快要捏碎了。 郑翩跹虽然只说了三个字，但足够周义脑补一出大戏——她之前和穆忱在一起过，如今又在体力方面的比拼上说出“年轻”这个理由…… “哥，你多大了？”穆忱再次和周义聊了起来。 周义听见他喊“哥”，表情冷了几分，“别瞎喊，咱俩又不熟。” 穆忱：“翩跹说你比我大，我想礼貌一点，你介意的话，我不叫了。” 他善解人意地说：“人上了年纪，都不愿意提这个，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周义挤出一抹笑来：“你多大？” 穆忱：“我二十六岁，刚毕业，你这年纪看我，应该觉得我不够成熟。” 第850回 周叔叔 周义视线转到他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原来你才二十六，看着还挺成熟的。” 穆忱“哈哈”笑了一声，“这不是为了跟郑女士一起出门么，我要是打扮太年轻，别人以为她包养小白脸呢~对吧翩跹？” 穆忱最后朝郑翩跹挑了挑眉。 郑翩跹咳了一声，回复他：“你这年纪，穿什么都年轻。” 穆忱笑逐颜开：“还是郑女士会夸。” 周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从郑翩跹口中说出来的话。 原本以为之前看到郑翩跹和秦烈的那个相处模式之后，已经对自己的承受力有了一个比较好的预设，谁知道，她对穆忱，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郑翩跹对秦烈很特别，对穆忱也很特别，唯独对他——当初热恋期，她都很少和他说这种话。 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是他插科打诨甜言蜜语地哄她，他说个五六句，她能有一句回应就很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像她和穆忱这样有来有往。 周义心态有些崩坏，他决定不再接穆忱的话，转而去和三三聊天。 穆忱见状，又朝郑翩跹挑了挑眉，郑翩跹捂着嘴巴笑了笑。 跟周义认识这么多年，郑翩跹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吃哑巴亏，虽然她知道这次落下风并不会对周义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但至少让她心情好了。 下午茶结束，已经快五点了，徒步一天有些累，他们原定的行程就是回酒店吃晚饭。 三三很自然地叫上了周义一起：“周叔叔，你也一起去吃吧。” 穆忱随口问：“周叔叔住哪里，会不会不方便？” 周义侧目看向穆忱，被他这个称呼弄得拧眉——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会，”周义将三三抱起来，“我也住这个酒店，挺方便的。” 穆忱：“那就好，别耽误周叔叔休息。” 周义：“……” —— 回到酒店之后，几个人先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餐厅订的是七点钟。 周义订房间的时候和郑翩跹选了同一个楼层，他原先是想选对面或者隔壁的房间，但两间房都被占了，周义只好选了比较远的一间，走出电梯之后，要左右分边走。 周义看到穆忱拉住郑翩跹走的时候，再次皱起了眉，没等他问，穆忱就解释：“我们住这边，周叔叔你哪间房？” 周义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我住那边。” 穆忱：“那我们不同边，等下吃饭见。” 周义哽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起离开，而穆忱就光明正大地跟着郑翩跹和三三进了同一间房。 周义有小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单独和三三待一起聊过了，他原先是想要带三三到他房间的，但是看到穆忱跟她们母女进了同一间房之后，周义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三在的话，郑翩跹就算是从三三的角度出发考虑，也不会跟穆忱有什么亲密行为。 如果三三不在…… 周义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之前郑翩跹和秦烈亲热的画面，他脑袋发热，妒火一阵阵往上冲，最后抡起拳头朝墙上狠狠砸了一拳。 手背处因为撞击传来了一阵疼痛，但这根本没办法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那些画面挥之不去，甚至还出现了更过分的。 周义从裤兜里拿出房卡，大步走向了房间。 刷房卡进门以后，他直奔到浴室，脱衣服冲了个冷水澡。 站在花洒下面闭上眼睛，冷水从头冲下来，总算是将他的妒火和冲动平息了一些。 —— 三三回来之后去卧室洗澡换衣服了，郑翩跹帮她准备好一会儿穿的衣服之后，便关门来到了客厅。 穆忱坐在沙发上，笑着对她说：“难怪你之前说三三和你不太像。” 郑翩跹在穆忱对面坐下来，“这么明显么？” “长得很像，基因这个东西很强大。”穆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性格应该也是随他的吧。” 郑翩跹“嗯”了一声，这点没办法不承认，“她是我哥带大的，很奇怪，这些年一直没接触过，还可以这么像。” 穆忱：“血缘的神奇之处么，看三三很喜欢他。” 郑翩跹：“嗯。” 她从穆忱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他的疑惑，“但我不打算告诉三三他的身份。” 穆忱：“当然，我完全支持你做这样的决定。” 他毫不犹豫地站在郑翩跹这边，“就凭他对你做的事情，他就不配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郑翩跹想起了在蛋糕店的事情，“今天下午，谢谢你。” 穆忱：“你是说我和他聊天么。” 他笑着说，“男人最了解男人，我知道怎么说更能刺激到他。” 郑翩跹：“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她说，“他之前没有被人呛到哑口无言过。” 准确来说，今天这个程度已经不能用哑口无言形容了，而是狼狈。 穆忱忽然神秘一笑，“你知道为什么么？” 郑翩跹：“嗯？” 难道不是单纯地因为周义厚脸皮、油嘴滑舌么？ 穆忱：“因为没有软肋，因为不在乎，所以任何事情都没办法让他破防——现在不一样了。” 他中途停顿了一下，看着郑翩跹的眼睛，笑着说：“这个渣男，应该是幡然醒悟爱上你了。” 郑翩跹：“……” 穆忱很明显地看到郑翩跹的脸色僵了一下，这更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和你说过了？” 郑翩跹：“是说过。” 这种事情没什么隐瞒的意义。 穆忱：“你没有相信。” 郑翩跹：“这个人本来也不值得相信。” 穆忱：“但我觉得是真的。” 他眯起眼睛，“从他今天反常的反应，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一点吧？” 郑翩跹：“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她并不想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弄清楚周义的“真心”这件事上，反正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重要了，但是……”穆忱话锋一转，再次笑了起来：“看到他吃瘪破防的样子，我很开心。” “虽然这种报复的手段有些不入流，还很幼稚，但不影响我通过这种方式替过去的你收拾他。” 郑翩跹：“谢谢你。” 穆忱：“没给你造成困扰就好。” 郑翩跹：“不会。” 她难得玩笑一下，“我看了也觉得，很好笑。” 第851回 粉T恤 至少，郑翩跹还没有见过周义在和人相处的时候这么落下风，虽然这种嘴上的阴阳怪气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如穆忱所说，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 郑翩跹嘴巴不够厉害，也不太会用语言针对人，但很显然，这一套对付周义是很奏效的。 穆忱听到郑翩跹说“好笑”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是得到了鼓励的孩子，“那我等下再会会他。” 郑翩跹：“也不用给他太多存在感。” 穆忱看着郑翩跹思考了十几秒，“介意跟我聊几个比较隐私的话题么？” 郑翩跹：“你是想问他和三三吧。” 其实她也猜到了的，正常人看到三三和周义之后，脑子里出现的，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 “他是三三的爸爸。”郑翩跹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穆忱见她的情绪和态度没有太大的起伏，便跟上说：“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可以肯定了，三三跟他长得太像了。” 穆忱的后半句话，郑翩跹这段时间听了太多次了，她垂下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穆忱：“可能因为我是华裔，外国人看的话不一定。” 他停了几秒，试探性地问：“三三现在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嗯，不知道。”郑翩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以后也不会知道。” 穆忱点点头，他并没有质疑郑翩跹的决定，身为母亲，她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将三三的需求单摆到首位的，穆忱知道三三一直是郑凛叙带的，她从小就享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也不需要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物学父亲锦上添花。 “他同意么？”穆忱想想周义对郑翩跹的心思，觉得他应该不太会轻易接受这个要求。 因为周义之前做过的事情，穆忱很难对这个人有什么好印象，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如今接近三三，是抱着“不轨之心”——譬如做好铺垫之后告知三三自己的父亲身份，再利用三三对他的喜欢来接近郑翩跹。 只要三三喜欢他，并且知道他的身份，他就有了“筹码”。 郑翩跹：“已经签过协议了。” 她没有隐瞒穆忱这个事情，“不会让三三知道他的身份。” 穆忱：“他愿意签这种协议，我还是很意外。” “比起不能见孩子，签协议对他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郑翩跹倒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穆忱挑了挑眉：“no。” “如果他只是想要见孩子的话，按法律是可以起诉和你打抚养权官司的，他愿意签一份看似对他不利的协议，原因可能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郑女士你这么聪明，肯定想得到。” 郑翩跹的确想得到，穆忱这话刚说完，她脑子里就回荡起了周义之前红着眼睛对她说过的那番言论。 “你是想说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做的。”郑翩跹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穆忱笑着拍拍郑翩跹的肩膀，“你的态度让我觉得，我接下来的话没必要说了。” 郑翩跹：“接下来，我只想好好陪着三三，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 周义冲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澡，虽说是夏天，但温哥华的气温并不算特别高，任谁都架不住这半个小时地冲，何况，周义本身病还没有好。 冲完冷水澡出来，周义的身体有些发抖，他坐到床边，随便按了一条毯子裹到了身上，视线盯着前方，有些虚焦。 周义坐在这里，甚至有些忘记了时间，最后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唤回了神。 是三三发来的语音消息。 周义点开，三三欢快愉悦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周叔叔，我们要去吃饭啦，你准备好了吗？” 听到三三的声音，周义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起了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给三三回了消息，便从行李箱里翻衣服换。 拿衣服的时候，周义马上想到了穆忱今天穿的浅绿色t恤，明快的颜色看起来就特别“青春”。 最后，周义的手伸向了箱子里那件粉色的t恤，毫不犹豫地拽出来换上。 他读书的时候时常穿这种颜色，但这几年穿的频率没有那么高了，这件t恤是之前陪三三买衣服的时候，三三给他选的。 换好衣服，周义吹了个头发便出去和他们会合。 冷水澡洗了太久，周义出门的时候头有些晕，先吃了两颗药。 周义是先出来的，他走到电梯这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定睛看向了郑翩跹房间的方向，几分钟后，郑翩跹和穆忱带着三三出来了。 虽然知道在三三在场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做什么，可这一幕还是深深刺激到了周义。 “周叔叔！”三三看到周义后，马上加快步伐朝他小跑了过来，停下来的时候，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换衣服啦？” 周义“嗯”了一声，“今天出了很多汗，刚才洗了个澡。” 三三：“我也是耶。” 两人刚说到这里，郑翩跹和穆忱也到了，他们两人并肩走着，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从郑翩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是很享受和穆忱相处，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穆忱停到周义面前后，笑着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揶揄：“这一套衣服真显年轻啊，好看。” 周义：“……” “这是我给周叔叔选的，好看吧？”三三哪里听得出来成年人的话外音，只以为穆忱是真的在夸周义，便顺势炫耀了起来，“周叔叔穿粉色超帅哒。” 周义被三三一看夸，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 还是女儿会哄人。 酒店的餐厅在三楼，穆忱提前订好了位置，服务生带着他们入座的时候，三三和郑翩跹坐在了一边，周义和穆忱只能在她们母女对面坐下来。 穆忱斜睨了一眼周义，翻开菜单：“周叔叔有什么想吃的么？” 周义：“无所谓。” 穆忱：“那我就按翩跹的口味点了。” 他对着服务生报了几道菜，都是郑翩跹喜欢吃的。 周义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郑翩跹本人也深感意外：“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严格意义上说，她和穆忱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很久。 穆忱朝郑翩跹挑眉，“你的事我都记得特别清楚。” 第852回 我治不好你 穆忱这句话的指向性和表达出来的感情就再明显不过了，即便是三三都感受到了，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周义，有点替他着急。 很明显，郑翩跹喜欢穆忱比喜欢周义多——她会和穆忱一起聊天，还会说笑，但几乎不会和周义交流，从这一点上看，三三多少有些同情周义。 见周义半晌不说话，三三便问：“周叔叔，你和妈妈也认识很久了吧，你记不记得她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吗？” 周义有些惊讶于三三的表现，之前她很少这样“替他说话”。 惊讶之余，周义看了一眼旁边的郑翩跹，发现她表情没什么起伏，便问了一句：“我能说么？” 郑翩跹：“随你。” 她也不认为周义能记得多少。 但没想到，周义在得到她的允许之后，竟然真的跟三三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包括他们刚认识时，他骑着小电驴带她穿梭深市街头这件事儿。 三三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是小电驴？” 周义：“就是电动自行车。” 他找了张照片给三三看，“下次你回国，我也可以骑它带你去玩儿。” “好呀好呀！”三三没见过小电驴，看到之后，眼睛马上亮了，对于孩子来说，这种可以坐在上面飞的交通工具，显然比汽车有意思。 周义：“骑小电驴逛胡同，吃糖葫芦，你肯定喜欢。” 三三：“诶，胡同和糖葫芦是什么？” 周义又找了几张图片给三三看。 整个吃饭的过程里，三三几乎都在跟周义沟通——她在纽約出生，这几年连港城都没怎么回过，北城的各种特色建筑和小吃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此前也从未了解过。 看到照片上那些很神奇的建筑，还有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小吃，三三开始对北城有了向往。 她吞了吞口水，转头问郑翩跹：“妈妈，我们下次能去北城玩吗？” 郑翩跹：“你想去的话，可以。” 她点头同意了，“圣诞假期吧。” 三三年纪小，对世界各个地方抱有好奇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北城的确是个文化底蕴丰厚的城市，带她去感受一下不同大环境和风土人情也不错。 晚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三三饭后有些困了，这顿饭便就此散了。 上楼之后，是郑翩跹先带着三三回去的，周义停下来看着她们母女进了门之后，才放心回去。 —— 周义晚上没吃太多东西，身体没恢复，加上傍晚时分的那个冷水澡，他回到房间之后一摸额头，竟然又有些发烧了。 可即便如此，周义躺在床上仍然睡不着，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一直到十一点钟，依然毫无睡意。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烧得大脑都有些混沌，不吃药是不行了。 周义撑着身体下了床，从桌上找到退烧药吃了一颗，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大概是烧得糊涂了，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郑翩跹房门口，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摸上了门把。 他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勾了勾嘴角，自嘲且无力——真是烧糊涂了，这么晚了来她房间做什么？ 周义松开门把，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周义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和郑翩跹四目相对——她已经洗过澡了，身上穿着一条睡裙，头发随意散开落在肩头，开门的时候，带出了一股馨香。 周义觉得自己的体温更高了，耳朵和脖子都开始发烫，视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怎么都挪不开。 郑翩跹看到周义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些，“三三已经睡了。” “我不是来找三三的。”周义往前走了一步，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靠近，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脚下的动作，像是有一股巨浪推着他往前。 周义一步步地往前，郑翩跹一步步地后退，两人就这么走进了房间。 成年男女都知道这样的情景有多暧昧，郑翩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来想要阻止周义，可她刚刚抬起，便被他抓住了双腕。 周义抬起膝盖，脚下步步紧逼，将郑翩跹逼到了墙根的位置，沉重滚烫的身体贴了上去。 两人身上的布料都很薄，郑翩跹轻易便能感受到他的体温，这高得不正常的温度…… “你离我远点。”郑翩跹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门还没关，她声音不能太高，否则会吵醒三三。 周义没有在意郑翩跹的话，他低头靠近了她，额头抵在了她肩颈处，“我想抱你。” 他的声音虚弱里带着些委屈，和平时吊儿郎当的状态截然不同，一听就是生病了。 郑翩跹记忆里就没见过周义生病，他一向身体素质好，“虚弱”一词跟他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周义烧成这样，跟他讲道理好像也不是什么上上策。 “你病了，应该去看医生。”郑翩跹很冷静地说，“我治不好你。” 郑翩跹的话里听不出来任何担心或者关心，这对周义来说无疑又是一番刺激，他松开她的手腕，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她，低头便去找她的嘴唇要吻。 郑翩跹马上把头转到一边，这个吻落在了她一侧的脸颊上。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去找他了？”周义的吻落在她的侧颈，声音比之前更加委屈，嗓子哑得不像话，“不要去找他，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他？ 郑翩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周义说的是穆忱。 周义觉得她刚刚开门出去，是要找穆忱？ 郑翩跹懒得解释，这倒是很符合周义的逻辑，“是，我是要去找他，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会让你找他的。”周义被这话激到了，将她的脑袋掰过来，强行堵住了她的嘴，一个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下，手拽下了她睡裙的带子。 郑翩跹的力气是抵不过周义的，何况他现在还被刺激到了。 她几乎要被周义吻到窒息，眼前开始发黑。 周义自然也不会满足于这个吻，不知不觉间，他双手用力将郑翩跹抱了起来，一边吻一边将她带到了沙发上。 两人齐刷刷倒下来，周义用一条腿压住她的膝盖，吻再次落在她锁骨的位置。 “还去么，嗯？” 第853回 落 周义这段时间一直在忍耐，这样的隐忍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是独一份，他无数次都想要靠近她，但因为内心深知她的排斥，更知道如今的“和平相处”来之不易，因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秦烈的那个时候，他忍了——可能是因为秦烈话不多，也不曾在他面前炫耀过他与郑翩跹的相处，可穆忱和秦烈完全不是一类人，他话里话外，每个字都能轻易刺激到他。 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周义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破防。 郑翩跹被周义吻得呼吸有些紊乱，她是个正常人，面对周义这样的撩拨，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但她的内心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 郑翩跹了解周义，她在这个时候反抗挣扎，只会更加激发他的征服欲，因此她没有再白费力气。 郑翩跹将双臂放到身体两侧，睁开眼睛，眼神没什么波澜地看着周义。 周义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逆来顺受，停下了吻，抬起头来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了一起，而他也清楚地看见了郑翩跹眼底的冷漠。 这比她的挣扎和反抗还要伤人。 周义觉得她的眼神很刺眼，刺得他眼眶发酸，他提了提身体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一滴眼泪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脸上。 郑翩跹是有感觉到的。 他的眼泪也很热，刚好滴在她颧骨的位置，顺着那弧度流到了耳侧。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郑翩跹还是不太能适应周义哭起来的样子，特别是他这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这不该是他这种人脸上应该有的状态。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发烧了，脑子不清楚。 郑翩跹对他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周义：“翩跹，真的不可能了么？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很爱你。” “以后我的生活里只会有你一个女人，荣悦的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既想要这个又想要那个，我该死。”他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你发烧了，去看医生吧。”郑翩跹终归是没有回应他的话，不想回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她得承认，她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周义现在的状态和他平时展现出来的样子差得太多，她很难做到冷嘲热讽或者是继续说难听的话——这两件事情本来也不是她擅长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人打发走。 “你不相信我，是么？”周义不依不饶，非要给这个问题要个答案，“你回答我，回答我我就走……” 郑翩跹：“答案这么明显，还需要我回答你么。”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个答案，“我相信过你，但你后来做了什么呢？以后别问这种问题了，我只会觉得你很可笑。” 但凡他过去在荣悦的事情上处理得果断一些，她对他的信任也不会瓦解到这种程度，就连他现在的样子，她都没办法完全相信是“真情流露”。 “你上次说，要我去死。”忽然话锋一转，“是不是我照做了，你就会相信我。” “你别说胡话了，去看医生吧。”到他说出这句话为止，郑翩跹可以肯定他是烧坏脑子了，如此一来，也没有沟通的必要。 “我没有说胡话，我可以……”他松开她，从沙发上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没了钳制，郑翩跹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领口和头发。 而就在这个空档，她听见了“嘭”的一声。 周义的身体先是撞到了门板，之后便倒下了。 郑翩跹眼皮跳了一下，起身走上前时，发现周义昏迷过去了。 郑翩跹：“……” 说来也是可笑，看到周义昏倒，她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是不是演的？ 转瞬，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短暂思考之后决定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处理。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郑翩跹的思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翩跹？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能听到我讲话么？”门外，是穆忱的声音。 郑翩跹听见穆忱着急的声音之后，马上开了门。 门一打开，穆忱就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周义，再结合刚刚的那一声巨响，穆忱瞬间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他一向温和的面色阴沉了几分，视线从地上的周义身上移到郑翩跹脸上：“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郑翩跹对穆忱说，“来找我说了几句话，他发高烧昏过去了。” 穆忱皱了皱眉，蹲下来摸了一下周义的额头，果然是滚烫。 “我给前台打电话。”穆忱果断做出了决定，摸出手机通知前台。 —— 周义再次清醒过来，首先钻入鼻腔的就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儿，他四处看看，雪白的墙壁和对面电视显示屏里的信息在提醒着他，此时此刻，他在医院。 周义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在郑翩跹房间找她谈话那里，后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周义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一阵开门声，他回过神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见朝病床走来的穆忱后，周义的眉头不自觉皱紧了几分。 “你醒了。”穆忱手里拿药，走近之后，随手放到了床边，“你肺炎了，昨天晚上因为高烧过度紧急缺氧昏迷过去了，这些是医生开的药。” 周义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你送我过来的？” 穆忱：“酒店前台送你来的，三三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正好看到送药的护士，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周义抿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郑翩跹没让三三来医院，也可以理解，医院本身就是病毒聚居地。 沉默片刻后，周义对穆忱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我，医药费是酒店垫付的，你记得结算就行。”穆忱看了一眼手机，“医生说你得住院几天，今天下午我和她们去多伦多了，你找个家属来照顾你吧。” 周义：“……你要带她们走？” 穆忱：“这行程在你没来之前就定下来了。” 周义坐直了几分，盯着穆忱，“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穆忱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但他没有回答：“你可以去问翩跹。” 第854回 变 穆忱和郑翩跹之间的事情，不算什么秘密，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一点，要不要说，是需要郑翩跹来决定的，他不可能单方面做出这种决定。 周义听懂了穆忱的出发点，再次扯了扯嘴角，“她怎么可能回答我这种问题。” 穆忱：“那你应该很清楚她不回答你的原因才是。” 这句话，毫无疑问又是在周义身上插了一刀。 周义如鲠在喉，半晌都没能接上穆忱的话。 最后，穆忱的手机响了，暂时打破了承诺，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出去，当着周义的面接了起来。 周义听见穆忱喊了一句“翩跹”，蓦地抬头，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穆忱的身上。 “在的，这就来。”穆忱这样回了一句以后，将手机递到了周义手上。 周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没等他问，穆忱便说：“三三要和你说话。” 周义闻言，马上接过手机放到了耳边，“三三。” “周叔叔，你好点了吗？”听筒里，三三关心的声音传来。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非常脆弱，周义此刻深有体会——只是听见三三这么问了一句，他的眼眶竟然已经开始发酸了。 只是，周义没忘记这里还有个穆忱在场，他强行忍下去，回答三三的问题：“我没事，不用担心。” 三三：“我们今天下午要去多伦多了诶，周叔叔，你是不是没办法和我们一起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遗憾，周义听见之后，心头一软——无论如何，这世上还是有三三在惦记他的，会关心他的身体，会因为没办法和他一起玩感到遗憾。 或许这就是孩子存在的意义。 “我需要住院几天，”周义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对三三承诺，“你先去玩儿，等我出院了就飞去多伦多找你们。” 三三：“好吧，那我会天天发照片给你的。” 周义：“好，我等你。” 周义拿着穆忱的手机跟三三聊了五分钟左右，这期间，穆忱就在旁边看着。 他能很明显地看出周义对三三的耐心和宠溺，就是那种很重视女儿的父亲才会有的表现。 从三三对周义的依赖程度，也足够看出，周义对三三是真的很好。 孩子世界里的逻辑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不会斟酌什么人情和面子。 周义将手机还给穆忱的时候，开口说：“麻烦你帮我个忙。” 穆忱：“你说。” 周义：“让酒店的人给我送一下手机。”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穆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那我先走了。” —— 周义当天下午就收到了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手机，没多久，三三就发来了登机之后的照片。 周义跟三三聊了几句，便放下手机闭目养神。 病来如山倒，周义人生中第一次头昏脑胀、浑身无力到这种程度，从床上爬起来都吃力。 医生说他肺部的阴影面积很大，应该是早就有肺炎的症状，但是没有及时就医。 周义想了想，可能是当时在山里的时候就有征兆了。 他当时每天最多睡四个小时，有些打喷嚏的症状，并没有放在心上——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他根本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病。 这是周义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年龄增长给身体带来的变化，他再也回不到二十几岁了。 同理，他和郑翩跹之间的关系，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周义在医院住了四天的时间，他再想要去多伦多找三三的时候，三三已经定下了回纽約的时间，于是，周义只能取消了多伦多的行程，直接从温哥华飞回了纽約。 回纽約的时候是下午，周义到家之后，便直奔厨房，准备给三三做面包。 刚刚开始没多久，就接到了周若的电话。 周义一边忙着手上的事情，一边开了免提和周若通话，“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在纽約，你忙么，到你家里玩玩。”周若问。 周义：“在，你过来吧。” 周若听见周义这边叮叮当当的动静，好奇：“你在干嘛？” 周义：“弄点儿东西，先挂了，你来了再说。” 有了他这句话，周若挂电话也非常干脆。 周若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到的，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周义正在厨房里头忙着熬巧克力甘纳许。 听见门铃声，周义直接端起来小锅去开门。 门一打开，周若被周义这个造型吓了一跳，她看着他手里的锅，皱眉：“什么玩意儿？” 周义：“巧克力奶油酱。” 他指了指鞋柜，“里面有一次性拖鞋。” 周若打开鞋柜的时候，除了一次性拖鞋，还看到了三三的拖鞋，随口问了一句：“孩子经常来你这边么？” 周义点点头，“前段时间来得比较多。” 周若换好拖鞋之后，跟着周义走到了厨房的岛台前，看到了上面放着的面团和一些烘焙模具，有些惊讶：“你做的？” 周义：“三三喜欢，就学了点儿。” 周若：“找老师学的？” 周义摇摇头，“买了几本书，自学的。” 周若：“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周义挑眉，“我哪方面没天赋？” 周若赐他一个白眼，没接茬他这种自恋的言论，“那么请问这位天赋异禀的选手，你的感情生活最近可还顺利？” 是亲兄妹，就往对方对痛的地方戳。 周若一个问题直中要害，周义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将手里的锅放到一旁，洗了洗手之后开始去给面团整形，一边忙手上的动作，一边低声回应，“不太顺利。” 周若：“如我所料。” 自从知道周义之前跟郑翩跹恋爱时做的那些事情，周若就觉得，他希望渺茫，“那你考虑放弃么？” “那不可能。”周义的回答也很果断，“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她的回应。” 周若抱着胸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盯着周义看了两三分钟，之后笑着发出了一声感叹：“跟之前比起来，确实变了很多。” 周义话锋一转，“你呢，这次来纽約干什么？” 周若：“度假，顺便看看你。” 周义：“这么想我，得嘞，哥一会儿给你做饭吃。” 周若的目光瞟向周义的手，“面包给不给吃？” 周义笑着点点头，“随便吃。” 第855回 合作愉快 周义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周若这一来，兄妹两个人晚上吃饭聊聊天，他放松了很多。 虽然周若在听周义讲述他和穆忱那一段“互动”的时候幸灾乐祸地笑了，但周义并没有因此破防生气。 两人聊到了十点钟，周若在周义家里住了下来，决定第二天跟他一起去看三三。 其实，周若对孩子谈不上多喜欢，可三三这个孩子的确有魔力，连她这种看到孩子头疼的人，都愿意和她一起玩儿。 翌日一早，周若带着给三三买的礼物，跟周义一起去了郑翩跹那边。 —— 郑翩跹每天早晨都会在七点左右起床，前段时间带着三三出去玩，工作室那边没有分太多精力，眼看着下次画展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今天得过去处理一下堆积的事情。 三三主动请缨要跟着一起走，也起了个大早。 母女两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等待厨房早餐的时候，周义来了。 别墅大院的门是开着的，周义的车刚停下，三三便一眼认了出来，“诶，是周叔叔的车诶。” 她一边说，一边从秋千上起身，往门外走。 郑翩跹没跟着，只是目光往那辆车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副驾驶座上下来的周若。 周若应该是给三三带了礼物，手里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很快，周义也下车了，他手里同样提着东西。 三三充分发挥了主人的热情好客，邀请他们兄妹两人走进了院子。 郑翩跹的视线分别和周义还有周若对上，出于礼貌，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没等郑翩跹开口，周若便笑着同她问好：“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周若的态度很友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郑翩跹点点头，“挺好的，你呢？” 周若：“我也挺好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给三三买了几个小包。” 郑翩跹：“谢谢，先进去吧。” 来者是客，加上周若态度这么好，郑翩跹也不可能就这么站在院子里跟她聊，于是主动邀请她进了家门。 周义很自然地拉着三三跟了上去，进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早饭。 郑翩跹问周若：“你吃过了么，可以一起。” 周若：“不用，我们吃过了，你和三三去吃吧。” “妈妈，周叔叔做了巧克力面包耶，我早上可以吃一个吗？”三三抱着周义送来的那一兜面包来到了郑翩跹面前，探出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郑翩跹看到三三这个表情，无奈地笑了笑，“好，只吃一个，条件是水煮蛋的蛋白要吃完。” 三三：“好哒！” 郑翩跹带着三三去餐厅之后，让阿姨准备了两杯咖啡送到客厅。 周义跟别墅的阿姨已经很熟了，笑着和她道了谢，周若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平时没少来。 周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看向周义：“一会儿去哪里？” 周义：“三三说要跟翩跹去工作室。” 周若：“嗯？她的工作室？” 周义：“她画画很厉害的。” 他这句话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没觉察到的骄傲。 周若啧了一声，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她头一回看周义在介绍自己喜欢的人时露出如此“痴迷”的状态，“我以前可没想到，咱们姓周的还盛产恋爱脑。” 周义：“谁恋爱脑？” 周若摊手，“你和老四，有一个算一个，大哥好像也没好哪里去？哦，小五也一样，整天围着燕兮转。” 周义之前倒还真没想这么多，经周若这么一总结，发现还真是这样的。 但周义也没有为自己辩解，欣然接受了这个新称号，他抬起手来拍拍周若的肩膀，揶揄：“现在就剩你一个幸存者了，看你能不能挺住。” 周若：“这还需要挺？” 她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恋爱不过是个消遣，男人只是我的玩物。” 周义：“以前我也这么觉得。” 周若：“嗤，你这是自己翻车了也想拉我下水啊？” 周义：“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周若：“我和每一任都断得很干净，所有联系方式都会删除，不像你。” 周义：“……” —— 郑翩跹和三三吃完早饭后便一起出来了，周若试探性地问了问郑翩跹能不能去她的工作室参观一下，郑翩跹同意了。 郑翩跹对周若的态度很友好，看得出来她是比较喜欢周若的，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微笑，声音都很温柔。 周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郑翩跹对谁都不错，唯独对他是冷淡的、视而不见的。 周义驱车跟在郑翩跹的车后面，来到了她的工作室。 郑翩跹要去开个会，便安排了楼下展廊的工作人员带他们参观，三三也留下来一起。 经过工作人员的透露，周义才知道郑翩跹九月份要办一场画展，门票收入会全部捐给救助站。 周义之前读书的时候做过策展，听到工作人员这样说之后，马上有了想法。 参观结束的时候，刚好开完会，堆积事情有些多，郑翩跹在这方面经验有限，处理得头昏脑涨，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在揉额头。 画展的场地已经预约好了，但郑翩跹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策划，需要亲力亲为，因为没有经验，导致很多流程都需要反复确认，时间就这么被浪费掉了。 郑翩跹站在露台上和场地设计电话沟通的时候，周义站在她身后，清楚地听见了她每一句话。 郑翩跹通完电话之后，叹息着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周义后，吓了一跳。 “需要帮忙么？”周义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之前做过几年策展，有点儿经验。” 郑翩跹没有接话，但心里是有些惊讶的。 这事儿，周义以前没跟她提过。 但她知道周义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会的东西的确很多，她可以否认他的态度，但无法否认他的能力。 “你现在找策划有点晚了，还需要磨合，找我挺划算的，免费且听话。”周义又抛出了极具诱惑的条件。 郑翩跹垂下眼睛思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有空么？按市场价给你劳务费。”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义扬起了嘴唇，眼底笑都藏不住，“行，谢谢郑老板。” 他顺势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第856回 惊 郑翩跹忽略了周义递上来的手，没和他握，直接越过他往前走了几步，“等下我去展馆。” 周义亦步亦趋跟了上去，“一起去吧，我让周若带三三出去玩儿，咱俩就专心工作。” 郑翩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周义，眉头紧蹙：“注意你的用词。” 周义举起手来，摆出投降的姿势，“好的，郑老板，本下属留下辅佐您工作——这样说行么？” 郑翩跹这回直接没理他。 周义跟着郑翩跹去了办公室，郑翩跹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来丢给他，“这是展出作品的清单。” 周义接过来翻了一下，入目的有好几幅熟悉的画——都是他们恋爱那段时间里的作品。 但想想郑翩跹刚刚的态度，周义也不敢造次，原本想要说出口的玩笑，硬生生咽了下去。 郑翩跹刚刚能答应让他做策展，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儿了——她会答应，不过也是因为刚刚跟设计师沟通不顺畅，情绪占据了主导，而他恰好钻了这个空子。 如果他再惹到她，她随时都可以开掉他再去找别人——郑凛叙替她找个策展，易如反掌。 所以，还是安分一点儿比较好。 周义马上切换到了专业模式：“一会儿你先带我去展馆看看布局，我今晚回去做方案。” —— 周义把车钥匙留给了周若，坐了郑翩跹的车离开。 周若开车带着三三逛了逛附近的商区。 三三虽然是第一次单独跟周若出来，但完全不生疏，也不闹，牵着她的手一路跟她聊天。 两人这一聊，就不可避免地谈到了郑翩跹和周义。 三三想起了刚刚郑翩跹和周义一起离开的画面，好奇地问周若：“小姑姑，妈妈是不是决定接受周叔叔的追求了？” 周若笑着问她：“你希望她接受么？” “只要妈妈开心，她做什么我都支持。”三三从始至终都坚持着这个观点，不管旁人问几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连周若这种自认为没什么母性的人，听见三三这句话，都觉得心快融化了——听说三三是郑凛叙带大的，他可真是太会带孩子了。 周若毫不吝啬地夸了三三一番，夸得三三咯咯大笑，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 郑翩跹和周义来到了展馆，周义下车的时候拿了速写本和铅笔。 展馆这边目前还在办其它的展，他们过来只能先熟悉一下布局。 进入展馆之后，周义拍了一张门口的布局图，然后跟在郑翩跹身后走进入。 展厅一共两层，布局不算太规整，这就更考验设计。 周义很多年没做过策展了，再次投入进来的时候，倒也激起了他几分“奋斗”的心思。 转眼间，进入展厅已经有快十五分钟的时间了，郑翩跹一直都没听到周义开口说话——可能是因为他平时话太多了，突然这么安静，郑翩跹有些不习惯。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义捏着铅笔低头在速写本上写着什么东西，他的表情严肃且认真，百分百的投入。 郑翩跹看了之后还觉得挺惊讶的——至少，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周义对待工作或者是学习这么认真过。 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在读研，课业也不怎么多，他跟着导师做项目的时候，她也不在场。 两人偶尔一起上课，也是周义旁听建筑学院的课程，他连书都没有，更遑论认真听课。 聊起工作的时候，周义也表现出来一种没有追求的样子，他说过他没有职业规划，只想享受当下——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之前周义的那些表现，很自然地就在郑翩跹脑海中留下了刻板印象，让她觉得他是个没有太大工作能力的人，更不可能认真对待一份工作。 现在他专注的模样，和她对他的认知出入太大。 因为惊讶，郑翩跹的视线难得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可惜周义专注于记录布局设计灵感，没有察觉到郑翩跹的视线。 郑翩跹见他半晌都不说话，咳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周义才抬起头来，他指着旁边的墙壁说，“我觉得这一片放你大学时期那些画很合适，可以考虑一下从时间编排，二楼有灯光变化的那条长廊可以放你后期的作品。” 周义非常认真地在谈展览规划，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郑翩跹听得一怔一怔的——不是因为他的想法多么地有创意，而是因为他的态度太“专业”、太“正经”。 他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惊讶，郑翩跹许久都没有开口回复，而且一直蹙着眉。 周义以为她是对方案不满意，便跟在后面解释：“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安排，我可以重新排列，刚才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 “不用。”到这里，郑翩跹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周义，说：“你刚才的想法挺好的，策划按这个来就行了。” 周义动手在速写本上描了几下，“不用现在着急确定方案，再看看，多想几个创意选一选，有些也可以留在以后的展览里用。” 郑翩跹点了点头，“好。” 郑翩跹跟周义两个人在展厅这边待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 郑翩跹从展厅出来，第一时间便想联系三三，然而，她刚掏出手机，周义便打断了她。 “有几个点我得跟你再确认一下，找个咖啡厅聊还是车里聊？” 郑翩跹想起来，刚刚他们协商的时候，确实有几个点没敲定下来，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快午饭了。 想了想周义刚刚的表现，郑翩跹说：“那找个餐厅聊吧，我请你。” 只要不聊私事儿，跟周义一起坐着吃顿午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也要托三三福，因为她，这几个月，郑翩跹也没少跟周义一起吃饭。 周义点头答应了郑翩跹的提议。 餐厅是郑翩跹选的，就在展厅附近，他们来的时候还没到用餐高峰，郑翩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是她多年来就餐的习惯。 点好餐之后，周义开始跟郑翩跹讨论刚刚留存的几个问题。 周义是个很好沟通的人，郑翩跹跟他沟通的成本很低，很多事情，她只需要说一遍，周义马上就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第857回 见好就收 甚至，周义还会因为郑翩跹的某个要求，延伸出来其它的一些想法，正中她的喜好。 他在这方面，似乎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 经过了今天这一趟，郑翩跹对周义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周义脑子转得快这一点，她很多年前就知道，只是那时跟她今天所见到的还是有所不同。 “好，我今晚回去先做个ppt，好了拿给你看。”周义拿着笔在速写本上记下要点，抬起头来对郑翩跹说，“我尽快。” 郑翩跹：“是不是先签合同再出方案比较好？” 她说的是劳务合同。 周义微笑了一下，“按理说是这样，但你这边不是赶时间么，所以我先做吧，合同什么时候签都一样，反正你又不会少给我钱，对吧？” 通过刚刚的几个小时，周义找到了和郑翩跹相处的技巧——只要认真跟她谈工作，她的态度都是很不错的。 就像刚刚她说合同的事情，假设他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或者是“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合同”，她肯定就变脸了。 但换成他刚刚的表达，郑翩跹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朝他点了点头，还算友好。 虽然周义说合同什么时候签都一样，但郑翩跹还是联系了工作室的人安排了这份事情下去。 郑翩跹忙了一个上午之后，肚子还是挺饿的，聊完了工作，她便拿起刀叉开始吃饭。 周义看着郑翩跹的动作，思绪有些恍惚，心情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过去六七年了，他终于又有机会单独和郑翩跹吃饭了。 虽然前段时间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上的次数不少，但她都是看在三三的面子上做出的妥协，并非真的情愿，今天这次意义完全不同。 周义斟酌酝酿了许久，才问了一个问题：“接下来有去别的城市开展的计划么？” 郑翩跹：“圣诞在la有一场。” 周义：“国内考虑过么？” 郑翩跹：“先办好定下来的这几场吧。” 目前工作室还是起步阶段，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但也不能盲目到处去开展——况且，她的名气没有那么大。 郑翩跹前些年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项，但后来画画少了，就没有再参加过比赛，她这一两年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参赛上，办展只能说是先试试水。 周义：“la那场的策展也交给我做吧。” 他停顿了一下，说：“正好那几天是三三的生日，我还没有陪她过过生日。” 郑翩跹：“看这次的效果吧。” 她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态度还算平和。 虽然不是周义想要的那个回答，但这句话明显是说还有商量的余地，周义非常知足了。 现在他已经熟练运动“见好就收”的技能了。 —— 吃午饭的时候，郑翩跹联系了三三，三三那边跟周若逛街逛得正上头，郑翩跹便没有过去接她，午饭后，跟周义回了工作室。 周义很自然地跟在郑翩跹身后去了画室，他拿着速写本坐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拿着笔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郑翩跹原本是想赶他出去的，但看见他认真专注的模样，便没有去打断。 郑翩跹没有再管周义，转身坐在画架前，开始给最新的作品做构图。 周义用余光看着郑翩跹坐到画架前之后，才抬起头去看她，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她的背影都在发光，像是带着某种磁力，吸得人挪不开视线。 周义就这么盯着她看了很久，等回过神的时候，脖颈都有些僵硬了。 他很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零，不发出任何动静，更不想打扰到她。 周义几乎没有这样安静地长时间看过郑翩跹，即便是之前恋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他那时对她的感情来自于荷尔蒙和新鲜感，是需要通过占有和肢体接触来宣泄的。 或者说，他和之前恋爱的每个对象都是如此。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在盯着她、看她做事的时候，出现了空前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甚至有冲动，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可惜时间是不会停的，这份宁静，最终还是被归来的三三打破了。 “妈妈，我回来啦。”三三的声音并不高，她停在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我正要休息一下。”郑翩跹放下了铅笔，起身走到门口，也看到了走廊里的周若。 四目相对，郑翩跹对周若说：“今天三三麻烦你了，谢谢。” 周若笑着挥挥手，“小事儿，三三招人喜欢，我也爱带她玩儿。” “妈妈，我可以带小姑姑参观一下你的画室吗？”三三今天出去玩儿的时候，时常和周若说起郑翩跹的画室有多么漂亮，这会儿就站在门口，自然想带她进去看看。 “可以。”郑翩跹看向周若，对她说：“进来坐一下吧。” 周若：“可以么？” 周若怕郑翩跹是看在三三的面上才这么说的，她之前接触过的一些搞艺术的人，领地意识都很强烈，不喜欢别人侵犯专属空间。 郑翩跹：“没关系的，我画室经常有人来。” 有了这句话，周若才放心跟了进去。 “周叔叔也在？！”三三刚刚踏进画室，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周义，她这话一出，周若才注意到，周义此时正在郑翩跹画室的某个角落安静坐着。 郑翩跹竟然让周义进她的画室了？真是奇迹。 从三三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她的惊讶。 周义放下铅笔，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她们三人走了过来。 周义跟三三聊了几句，便先行道别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三三有点不舍得，拉着郑翩跹下楼送了周义和周若一趟。 —— 回公寓的路上，周若拿起周义的那个速写本翻了一下，饶有兴致地挑眉。 周义余光瞟见了她的表情：“怎么样？” 周若揶揄他：“难怪你爹总想绑你回去继承家产。” 周义：“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周若：“看起来你们这一趟相处还不错？” 周义：“嗯，聊工作的时候，她对我态度好多了。” 周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看到平时不学无术的人突然正经起来，不太习惯？” 第858回 崇拜 周义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层面，他顺势问周若：“你说，她看到我这一面，会不会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周若：“你以前不也一直挺会工作的么，只是心思不在正事儿上而已。” 周义：“……” 周若：“对于你来说，能有这个一起工作的机会很难得了，好好表现吧，别作死。” —— 郑翩跹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就看见了周义做的ppt。 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所以周义是直接带着电脑到工作室的，他过来的时候，是四点钟。 三三看到周义后很惊喜，但得知他是来聊工作的，便乖乖在画室待着了，没有跟着周义和郑翩跹去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有投屏，周义将电脑接上投屏之后，便开始给郑翩跹做方案讲解。 郑翩跹听得很认真，面前摆了平板做记录。 周义的ppt的完成度和质量都很高，郑翩跹看了，甚至无法相信这是他二十四小时之内做出来的。 尽管是秉持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原则，也很难从这份策划里找出来毛病。 “大概就这样，如果你觉得哪里需要调整，我今晚回去再改一下。”讲解完成之后，周义看向了郑翩跹，态度非常谦虚。 郑翩跹摇摇头，“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展厅大概四天之后能空出来，你这边布置物料落地需要多久？” 周义：“最多三天。” “如果没问题的话，明天可以安排我和你这边负责场地的团队开个会。” 郑翩跹：“好。” 她马上通知了负责人过来和周义沟通。 虽然之前并没有合作经验，但周义向来擅长和人沟通，郑翩跹几乎不需要从中协调。 —— 郑凛叙得知郑翩跹找了周义做策展人的时候，刚刚从柏林回来。 姜明珠在柏林接受手术之后，郑凛叙去那边就有些频繁，这次姜明珠术后并发症有些严重，郑凛叙待了半个多月才回来。 郑凛叙抵达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三三睡着了，客厅里只有郑翩跹在。 郑翩跹手里捧着平板，正在看工作室同事发回的展厅最新照片。 “怎么还没休息？”郑凛叙换了鞋，和郑翩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郑翩跹：“在看展厅那边的照片，顺便等你。” 她看着郑凛叙疲惫的脸色，“珠珠怎么样了？” 郑凛叙：“好多了，她爸妈现在在那边陪她。” 简单聊了几句姜明珠的情况以后，郑凛叙才问：“你的画展准备得怎么样了？之前的合作团队磨合得还行么？” 郑翩跹摇摇头，“我没用他们。” 郑凛叙：“嗯？” 郑翩跹：“现在策划是周义在做。” 郑凛叙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短暂怔了一下，“他？” 郑翩跹：“他提出来的，合同按市场价，方案做得还可以。” 郑凛叙对此没有太多意见，点了点头，“他之前有相关经验？” 郑翩跹：“应该是。” 从郑翩跹这三个字里，就能听出来，她也不怎么了解周义的这一段。 不过郑凛叙并不觉得意外，他虽然一直以来对周义的印象一般，但也不认为他真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之前合作调查那起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周义不简单。 他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是因为他确实没什么事业心，但不代表他没有工作能力。 在周家那样的氛围里长大，也不可真的是草包。 郑凛叙看了看场地的照片，之后随口问郑翩跹：“他没有借着工作跟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郑翩跹摇摇头，“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和他合作了。” 郑凛叙：“以后的展也计划一直用他么？” 郑翩跹：“la的应该还是他，以后的再说吧，这两场办完，我想空一年半载参加比赛。” 郑凛叙：“你安排，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郑翩跹：“嗯，明白。” —— 郑翩跹的第一次画展办得很成功，客流量也不错。 三三在学校送了票，很多班上的同学都过来看了，同班同学和家长们看完画展之后，一直在对三三送上夸奖，赞扬她的妈妈多么厉害。 三三对于这件事情非常骄傲，放学之后第一时间跟郑翩跹分享了这个消息。 郑翩跹对于别人的夸奖一向都不太在意，但看到三三骄傲的表情之后，她非常开心。 她做这些的初衷，就是想成为三三的骄傲。 她希望三三骄傲的，是自己有一个“有追求”的母亲，不管这份追求能否带来实际的收益，甚至可以完全不需要收益。 “他们都很崇拜你诶，老师还说，妈妈是个善良的天使~”三三骄傲得下巴都扬起来了。 那场展览的收入大概两万美元，郑翩跹全部捐到了救助站，救助站那边也对外发了收到捐款的声明。 郑翩跹在三三夸她的时候并没有发言，但在说到捐款的时候，郑翩跹对三三说：“三三也是善良的天使。” 三三：“可是我好像都没有帮助过别人诶。” 她绞尽脑汁仔细想了想，并没有在记忆中搜寻到相关的画面，“妈妈，下次你可以带去帮助别人吗？” 郑翩跹点点头，“可以。” 其实三三所在的学校，到小学的时候是会安排学生参加义工活动的，不过郑翩跹觉得，早点带她去体验一下也可以。 当天晚上，三三在跟周义聊天的时候，和他分享了这个消息。 周义听到三三的分享之后，便打开郑翩跹的聊天窗口发了条消息问她。 郑翩跹收到消息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 周义的联系方式，是在前段时间工作的时候添加的，但对话框里基本上都是工作文件，没有涉及过什么私人话题。 所以，看到消息提示，郑翩跹下意识地以为周义是来给她交方案的。 打开之后才发现不是。 周义：【三三说你要带她体验义工，确定地点了么？】 郑翩跹：【还没，怎么】 她的回复精简到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周义：【我之前在纽約经常去一家福利院做义工，可以去那边看看。】 郑翩跹考虑了一会儿，同意了：【地址】 周义发了一串定位过来：【什么时候去？我也过去看看。】 郑翩跹早就猜到了周义会这么做，她直接退出聊天窗口，没回复。 第859回 安全感 郑翩跹现在跟周义沟通的原则之一就是：绝对不说一句废话。 譬如刚才那个情况，周义说了要一起过去，其实并不是和她商量，即便她不同意，周义还是会通过三三的关系混入其中。 知道结果的前提下，沟通就没多大意义了——况且，她也不太想给周义太多眼神。 周义最近是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纠缠过她了，在工作上态度还算专业，但郑翩跹对他的信任也就那样，保不齐他哪一天就会得寸进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 郑翩跹刚放下手机，三三便回到了客厅。 她刚走进来，就张开双臂抱住了郑翩跹，笑嘻嘻地说：“妈妈你终于洗完澡啦，我都想你了。” 郑翩跹听见三三的声音之后便勾唇笑了起来，她轻轻揉了揉三三的头发，拉着她一起上了床，陪她看故事书。 这段时间里，郑翩跹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内心更坚定了——她之前无数次担心过周义的出现会“取代”她在三三心里的位置，但是过了几个月，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三三对她比之前更依赖了，特别是在她的工作室渐渐步入正轨后，三三也会一脸崇拜地看她。 这种满足感和安全感，是她此前的人生中从未获得过的。 伴随着安全感的增加，郑翩跹也很少再患得患失，即便是三三在她面前夸奖周义的时候，她也可以平静应对，甚至有时候还会客观地评价几句。 譬如三三在得知展览是周义一手策划的时候，夸周义“好厉害”，郑翩跹也有跟着说。 读完睡前故事，三三问起了郑翩跹下次展览的事儿。 郑翩跹跟三三说了去la开展的安排，顺势跟她聊起了生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三三：“要什么都可以吗？” 郑翩跹：“嗯。” 三三：“我想去北城玩。” 她拉住了郑翩跹的胳膊，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周叔叔说北城圣诞节以后就会下雪了，我想去看雪、吃涮肉和糖咕噜。” 郑翩跹：“……那个是糖葫芦。” 三三：“好嘛，反正就是看起来红红的亮晶晶的，我好想吃！” 郑翩跹：“……” 三三这么惦记北城，都是周义的“功劳”，想必他这段时间也没少在三三耳边吹风。 “妈妈，可不可以呀？”三三瘪嘴撒娇，“人家真的很想去嘛。” 这其实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小朋友对没有去过的城市有好奇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以。”郑翩跹最后还是答应了三三的要求，“等画展结束，就带你去。” “耶，爱你哦！”三三抱着郑翩跹，凑到她脸边亲了一口。 郑翩跹露出了无奈的笑，揉着她的头发问，“还有其它想要的礼物么？” 三三想了半天没想到，只好说：“去北城了我再选吧~” 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 周末一早，郑翩跹便带着三三出发去了福利院。 在去福利院之前，郑翩跹已经装了十几箱牛奶在车上，去做义工，肯定不可能空手去。 说起来，这个“经验”，还是从周义那边学到的。 之前跟他一起去做志愿者的时候，他几乎次次都会带牛奶和精心挑选的课外读物过去。 郑翩跹这次没来得及挑课外读物。 福利院在近郊，郑翩跹带着三三抵达的时候，周义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卫衣外套，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郑翩跹的车刚停下来，周义便走到后排开了门，为三三解开了安全带。 三三从车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跟周义分享：“周叔叔，妈妈给这里的同学带了牛奶。” 三三说这话的时候，郑翩跹也刚好下车，周义笑着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原来你还记得这个。 当然，他只敢用眼神表达而已。 郑翩跹读懂了他意思，只是没接茬，打开后备箱准备卸车。 周义见状，马上走过去：“我来吧。” 郑翩跹：“哦，谢谢。” 周义：“你车钥匙给我，我先带你们进去，一会儿再来搬这些东西。” 郑翩跹同样“哦”了一声，将钥匙扔到了周义手里，之后便牵住了三三的手。 周义在前面给她们母女带路，这家福利院是一家天主教福利院，里面的建筑都比较有特色，对于三三来说，这是完全没见过的风景，因此她一路都在四处张望。 走过一片草地之后，他们碰上了福利院的老师，其中一名女老师马上认出了周义：“evan，好久不见，最近一切还好吗？” 周义：“不错，你和孩子们呢？” 他为老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两个人：“这是我的朋友和她的孩子，今天带她们来做一天义工，她们给孩子们买了礼物，找几个人和我一起搬一下？” 老师闻言，马上热情地去跟郑翩跹和三三打招呼，她是非常典型的美國人，热情外放，吹彩虹屁的时候语调格外夸张，郑翩跹对此有些应付不来，幸好有三三在。 老师很快找来了人帮周义运东西，之后便带着郑翩跹和三三去了活动区。 今天周末，福利院有一周一次的表演活动，孩子们都围成了一个圈，郑翩跹和三三成功混入其中。 郑翩跹带三三来之前，还有些担心她无法适应这里的气氛，没想到，三三反而很享受，有些孩子不愿意和她说话，她也不介意，喋喋不休地用热情“感化”着他们。 老师让三三到中圈表演的时候，三三也丝毫不怯场——正好这个时候周义回来了，她便拉上了周义一起，一起唱《mary-had-a-little-lamb》。 周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绵羊的玩偶服，但尺码有些不合适，他个头太高，只能套上半身和头，配上他做出各种搞怪夸张的表情，四周的一圈孩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就连跟他一起表演的三三都几次笑场了，差点笑到歌都唱不完。 郑翩跹也被周义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他真的很会和孩子玩，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喜欢他是太正常的事儿了。 郑翩跹正这么想着，戴着绵羊头套的周义来到了她面前，一边唱歌，一边晃脑袋。 第860回 剩饭 郑翩跹嘴角抽了一下：“……” 周义过往经常会有这样在她面前耍宝、故意逗她笑的行为，但时隔六年再见之后，她态度极其冷淡，周义也没有自讨没趣过。 周义来到郑翩跹面前的时候，周围的孩子开始拍手，哈哈大笑，很显然也是被他的这个行为逗笑了，大概是气氛到位了，郑翩跹没有再忍着，跟着大部队笑了起来。 这一抹笑，也落入了周义眼底。 看到郑翩跹笑，周义心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那种感觉类似于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之后，得到了肯定——他已经太久没有见郑翩跹因为他笑了。 周义又往郑翩跹面前走了几步，唱着童谣朝她伸出了手，这个动作他之前互动的时候就做过。 当他伸出手的时候，面前的孩子会和他击掌。 前几秒，郑翩跹没有动。 周义不甘心，又摆了一下手，郑翩跹思忖片刻后，抬起手和他完成了击掌的动作。 两人掌心相贴的时候，周义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了，那表情让郑翩跹想到了吃到甜圈圈的三三。 周义和三三的这段即兴表演很成功，而且备受欢迎——两人坐回来看其他人表演的时候也不闲着，充当着气氛担当，鼓掌尖叫互动配合就没有停过。 三三虽然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但她一点都不娇气，今天郑翩跹特意给她穿了一套运动服，她融入到新环境也很快，每个上来跟她说话的人，她都抱有极好的态度。 郑翩跹忽然就想起来周义之前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去福利院做志愿者了，还因为看到同龄人太可怜流过眼泪，或许这个特质也会有遗传吧——三三的身上的确完全没有架子。 这一点，郑翩跹是做不到的，她是有修养的，但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难免让她的骨子里带几分清高，虽然很有礼貌，但她会下意识地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周义则跟她完全不一样。 短短一个上午，三三已经在福利院交到了不少朋友，因为老师的盛情邀请，他们三个人留在了这边的食堂吃午饭——午饭是很简单的沙拉、土豆泥、面包还有炒蛋。 郑翩跹有些吃不下，但周义和三三都吃得很香。 周义看到郑翩跹拿着叉子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炒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往她身边挪了一个身位，压低了声音和她说起了悄悄话：“吃不下就别吃了，一会儿我替你收拾完。” 周义的这个提议正中郑翩跹下怀——她是真的吃不下，可是如果不吃完，又显得很不尊重人。 “炒蛋和面包还可以，你吃这两样，沙拉和土豆泥我清理。”周义说了自己的计划，问她：“这样行么？” 郑翩跹点了点头。 接着，周义便把她面前的那盘土豆泥沙拉端走了。 这件事情不免又让郑翩跹想起了以前——她是个对食物挑剔度很高的人，甚至到了有些矫情的地步，恋爱期间她跟周义一起去福利院的时候，基本上是吃不下那边的东西的。 所以他们每次都打配合，她这边剩下的，周义都会清理干净——不仅仅是在福利院，在外面餐厅吃饭的时候也一样。 有一段时间郑翩跹喜欢去尝试之前没有吃过的餐厅，尝试就意味着有踩雷的可能性，每次吃到不符合口味的餐厅，郑翩跹就不会继续吃了，一桌菜都是周义的任务。 三三在一旁看到了郑翩跹和周义说“悄悄话”的场景，还看见了周义把郑翩跹不爱吃的土豆泥蔬菜沙拉端过去吃完了，她挑起眉，摸了摸下巴。 最近妈妈和周叔叔的关系好像变得好了很多啊…… —— 如饭过后，福利院的孩子们要午休，郑翩跹和周义便带着三三离开了。 从福利院出来以后，周义忽然问三三：“我最近学了布朗尼，要不要去我家尝尝？” 三三眼睛马上亮起来了。 她拉住郑翩跹的胳膊轻轻地晃了一下，“妈妈，可以去吗？” 郑翩跹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正好，关于下次la的展出，她有一些事情要跟周义说。 三三和周义都没想到郑翩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周义甚至一时间都忘了做出反应，只能目光惊讶地看着她。 郑翩跹知道他为什么惊讶，便解释了一句：“今天我把下次展览场地的需求跟你说清楚，下周你就不用过来开会了。” 周义：“……” 原来如此。 不过周义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为她工作。 “那我在前面带路，你跟着我。”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的车。 郑翩跹：“发个地址给我吧。” 周义：“好。” 短暂沟通过后，郑翩跹便带着三三上了车，而与此同时，周义也发来了地址。 郑翩跹开了导航，摆好手机的位置之后便发动了车子。 周义的车在前面，隔了两三米的距离。 开了一段路程之后，三三忽然问郑翩跹：“妈妈，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那么不喜欢周叔叔了？” 郑翩跹：“嗯？” 三三：“我今天看到周叔叔替你吃掉了不喜欢吃的土豆泥沙拉。” 郑翩跹：“……我以前也没有不喜欢他。” 她没有在三三面前表达过对周义的喜恶，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表达影响到三三待人接物的态度。 三三认真思考了一番，“唔，也不是不喜欢啦，就是……以前没有把他当成好朋友的样子。” “你们最近看起来像好朋友了诶。”三三将自己发现的变化说给郑翩跹听。 “是么？”郑翩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三三用力地点头：“是呀是呀！” —— 郑翩跹虽说是开了导航，但这一路上，基本上是跟着前面周义的车走的。 她以为进市区之后他们会被打散，没想到这一路都如此顺利。 郑翩跹此前只是大概知道周义公寓的片区，并没有真的进来过。 不过这趟不需要他带路，三三已经率先接过了这个任务：“妈妈，那边，我们坐那台电梯上去哦。” 郑翩跹是一路被三三带到周义公寓门口的。 到门口之后，三三踮起脚来刷了一下脸，门就打开了。 第861回 饺子 郑翩跹看到这一幕之后，略感惊讶，进入客厅之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周义。 周义对上郑翩跹疑惑的眼神，笑着同她解释：“虹膜识别。” 郑翩跹：“……” 她当然知道是虹膜识别，只是没想到周义会在他家里录上三三的信息。 思考间，三三已经换好了拖鞋，还拿了一双全新的一次性拖鞋给郑翩跹：“妈妈，你也换鞋吧。” 她表现得像个小主人似的。 郑翩跹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三三的拖鞋，是迪士尼款。 郑翩跹弯腰换了拖鞋，起身之后，就被三三拉住了手，“妈妈，我带你参观一下周叔叔的家吧。” 三三兴致勃勃，郑翩跹自然不会扫兴，点点头，跟着她在客厅走了一遭，很快就看到了摆在电视柜上的一排照片——郑翩跹的视线在看到其中一张三人合影的时候愣住了。 周义家里会有三三的照片或者是他和三三的合影这都不奇怪，但这张三人照…… 郑翩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凭借着服装和场景回忆起了这张照片的由来的——是她和周义陪三三参加学校的趣味运动会时，在领奖台拍的合照。 可是，这照片不应该在学校摄影师那边么？ “我跟摄影师要的原片。”周义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她们母女身后，他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轻易便看出了她疑惑，“难得有一张三个人的合影，还是挺有纪念意义的。” 郑翩跹没有接话。 周义笑了笑，并没有介意，他拿了几瓶水放到茶几上，之后便去厨房忙活了，三三则是继续带郑翩跹到处参观——参观了一圈下来，郑翩跹发现，公寓到处都能看到三三的东西，譬如沙发上的卡通抱枕，冰箱上的星黛露冰箱贴，甚至洗手间的浴巾都是粉色的。 这些一看就不是周义的风格。 虽然郑翩跹早就知道周义对三三挺用心的，但今天真正来到他公寓之后，又对这个“用心”有了更深层次的体会——特别是厨房里那些复杂的烘焙工具，大概也都是为了三三准备的。 周义的公寓二楼有个影音室，里面的沙发像星黛露陈列架似的，从大到小摆着一排。 三三很喜欢这个影音室，进来之后便躺在沙发上不肯走了，郑翩跹便也随她一起坐了下来。 母女两人在影音室呆了二十几分钟左右，周义忽然上来了。 他来的时候，身上还围着围裙，看起来很有大厨的感觉。 “我洗了点水果，下去尝尝吧。”这句话，周义是看着郑翩跹说的。 说完之后，他才对三三说：“我马上开始做布朗尼了，你不是想参观吗？” 三三：“好耶好耶！” 她马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拉住了郑翩跹的手，“妈妈，我们下去吧。” “好。”郑翩跹温柔地点点头。 下楼的时候，周义是走在她们母女两人前面的。 郑翩跹踏下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周义已经站在了餐桌前，他朝她招招手，指了指桌面。 郑翩跹和三三同时看了过去。 桌上摆着一份刚刚煎好的牛排，旁边是一份煮好的饺子。 三三：“诶？怎么我们又要吃饭吗？” 周义笑了笑，看向郑翩跹：“是给你妈妈准备的，她中午没有吃饱。” “周叔叔你家里还有饺子啊，我也想吃！”三三平时吃饺子机会不多，对这样东西充满了好奇心，“妈妈，我们快去吃吧。” 郑翩跹基本上是被三三拉到餐桌前的，而周义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餐具，等她坐好之后，说：“饺子是之前周若来的时候一起包的。” 郑翩跹中午那顿饭的确是没有吃饱，胃里空空的，眼下面前的两样东西都算是她比较喜欢的，看到了之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周义：“谢谢。” 周义摆摆手，“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 郑翩跹和三三先后夹了饺子尝了一口，三三惊讶极了：“哇哇哇，好好吃啊，比我上次在华侨城吃的还要好吃！” “周叔叔你好厉害啊，居然还会包饺子！”三三给周义比了个大拇指。 周义被夸得笑了起来，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往郑翩跹那边看，期待着她能给一句反馈。 郑翩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个饺子，在周义期待的目光下说：“挺好吃的，辛苦你了。” 周义：“好，那你们慢慢吃，我去做布朗尼。” 得到了郑翩跹的“肯定”，周义心情愉悦，在岛台前筛粉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 郑翩跹听见了周义哼歌的声音，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拿着网筛在往一个透明大玻璃碗里筛面粉，动作丝滑熟练，一看就没少做。 旁边的台面上摆了一堆东西。 别说，看起来还真的挺有烘焙大师的感觉。 其实周义以前给她做饭的次数也不少，但那会儿明显没有现在自如熟练。 不过也对，这段时间他真是没少给三三做面包，因为这个，家里的人都跟着沾了光。 —— 布朗尼进烤箱之后，周义便开始收拾岛台台面，将刚刚用过的东西全部清洗干净，原本有些乱的岛台很快就恢复了规整。 而这个时候，郑翩跹和三三面前的盘子也空了。 郑翩跹看着周义在厨房那边忙活，有些过意不去，便想着自己来洗这些餐具。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周义已经走过来收了餐桌上的东西，动作干脆利落。 “我洗吧。”郑翩跹对他说。 “不用。”周义半开玩笑地回应她，“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 他说完便拿着盘子去水池那边洗了，不到五分钟便洗了个干净。 布朗尼的香味已经开始在屋子里飘开了，三三站在烤箱附近探头往里头看着，很期待它出炉之后的样子。 周义习惯性地提醒了她一句：“宝贝，小心点儿，别靠太近。” 三三点点头，“好哒！” 郑翩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互动，这次她没有了之前那种“女儿被抢走”的感觉，反而是真的要承认，周义对三三很好。 他不是一个好男朋友，也不会是个好伴侣，可他是个好爸爸。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以后不要孩子的话，三三有他这样陪伴着，成长之路会更加幸福。 第862回 要是能重来 三三跟周义聊了一会儿，开始打哈欠犯困了，想要睡觉。 郑翩跹原本是想让周义拿条毯子，让三三在沙发上睡一觉，没想到，三三在这里竟然有一个专属的房间。 郑翩跹送三三去了楼上的卧室，一推开门进去，就是一片粉色的海洋，床单和枕头都是粉的，床边还放了粉色的长毛地毯，一看就是三三喜欢的风格。 三三困得厉害，郑翩跹为她盖好被子之后就先出去了。 她下楼的时候，周义正好刚把布朗尼从烤箱里拿出来。 他将蛋糕放在了晾网上，摘下手套回归原位，随后又去清理了一下桌面和烤盘。 “三三睡了么？”周义一边干活，一边对郑翩跹说：“你稍等我一下，我洗完这些就跟你聊工作。” 郑翩跹点了点头，但她停在原地没有走，视线一直聚焦在周义的手上。 周义觉察到郑翩跹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了？” 今天她盯着他看的次数有点儿多，习惯了她的冷眼相对之后，周义还怪不适应的。 “你对三三比我想象中要好。”郑翩跹是想和他说“谢谢”的，但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便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可即便如此，周义还是听出了她的本意，他关了水，擦了擦手，“她是我的孩子，我对她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之前不信任我也很正常，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郑翩跹：“你以后真的不打算要孩子么？”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后半句：“三三永远都不会叫你‘爸爸’，也不会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你确定你可以接受么，一辈子很长。”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周义的回答和之前一样，“我知道她是我女儿就够了，除了她，我也不想要别的孩子。” “走吧，去沙发坐？”周义拍拍郑翩跹的肩膀，“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书房取一下电脑。” 郑翩跹点点头，“好。” 郑翩跹坐了两三分钟，周义便带着电脑和一份文件下来了，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工作。 郑翩跹之前也没有想过，她跟周义在工作上沟通会这么顺畅，特别是有过一次合作经验之后，这次两人的默契度直线上升，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基本没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聊了半个多小时，工作的话题基本上结束了，周义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给郑翩跹开了一瓶水。 郑翩跹说了一声“谢谢”，接过来喝了一口。 聊完工作，周义便顺道和郑翩跹聊起了私事儿，“三三的生日你有安排了么？” 郑翩跹：“我哥在la订了餐厅，先简单过一下吧。” 周义：“还要过第二次？” 郑翩跹：“她想去北城玩，la的展结束之后我直接带她飞北城。” 她拧上瓶盖，将水瓶放到茶几上，“她没跟你说么？” 周义摇摇头，“可能还没来得及说。” 他试探性地问郑翩跹：“我能一起么？” 郑翩跹：“看你时间吧。” 她就算拒绝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三三本身就是冲着周义的介绍才去的北城，她肯定也希望周义一起陪着的，“我对那边不了解，也没做过功课。” 周义笑了：“没事儿，我了解，我带你们玩儿。” 话题逐渐轻松，周义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之前不是想体验一下铁撬滑冰么，一月过去刚刚好，滑完冰走一段路就可以吃涮肉。” 周义的话再次将郑翩跹带到了七年前——他们热恋期的时候，经常会聊到彼此的家乡。 郑翩跹生在港城，对冰雪都有极大的好奇心，当初听到周义说北城有个公园可以滑冰的时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周义还承诺过，下次带她过去。 然而，没等下次，他们已经分开了。 这一段记忆，周义也是有的，所以，当他看到郑翩跹的表情变化时，顿时便猜到了原因。 “对不起。”周义开口和郑翩跹道歉，“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三个字了。” 郑翩跹：“我没办法对你说‘没关系’。” 她难得这样直接地对他的歉意做出回应。 “我知道，”周义扯了扯嘴角，“我这半年多一直在想，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就好了，重来一次的话……” “重来一次的话，你也还是当年那个样子。”郑翩跹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没有后来的事情，你也不会改变想法。” 周义怔了一下，忽然捕捉到了重点：“你现在相信我改变想法了？” 郑翩跹避重就轻：“每个人在不同阶段，都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嗯，你说得对。”周义不住地点头，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欣慰，“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郑翩跹没有表态。 周义盯着她看了快半分钟，踌躇许久后，试探性地问：“我能跟你聊一下你怀孕期间的事儿么？” 关于这一段，周义一直都很好奇。 他从郑家人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无论是郑凛叙、郑玥宓还是一直跟在郑翩跹身边的阿九，对此都是三缄其口。 除非郑翩跹本人亲口说，否则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怀孕期间她经历过什么。 但周义也很清楚，这个问题是郑翩跹的雷区，很有可能问完之后，就打破这段时间的和谐。 尽管如此，他还是按捺不住问了。 果然，郑翩跹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陷入了沉默。 她垂下了眼睛，看着地板，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了一片阴影，看不清她的眼神。 在这样的沉默里，周义下意识地心慌，他握了握拳头，“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我只是……” “你想知道什么？”郑翩跹忽然抬起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周义对上郑翩跹平静的眼神，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他不太确认：“你愿意跟我说？” 郑翩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刚刚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幸福来得太突然，周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关于郑翩跹怀孕这件事情，他有太多想知道的。 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大脑飞速运转着，经过将近一分钟的思考之后，问了他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你那时候……有没有想过联系我、告诉我这件事？” 第863回 谈 周义最想知道答案的这个问题，对于郑翩跹来说反而是最不需要考虑的，她甚至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明显到没有什么回答的意义了。 但看到周义执着迫切的眼神以后，郑翩跹给了他答案：“不会，没有意义。” 这答案似乎是意料之中，周义无奈而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又追问她：“如果你身体允许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留她了？” “应该是吧。”郑翩跹现在回答这个问题很坦然、很干脆，“怀孕期间和生完孩子之后的几个月，是我病得最严重的一段。” 她这么一说，周义便想起了之前从她手里抢过的病历单，想起自己当时的态度和行为，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还有那次在苏黎世碰面……他算了一下时间，那会儿郑翩跹已经生完孩子了。 “你生完三三多久去的苏黎世？”周义问。 郑翩跹：“一个多月吧。” 周义咋舌，但也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郑翩跹那个时候，对三三的感情非常复杂。 郑翩跹看到周义惊讶的表情之后，反问他，“很惊讶么。” 周义点点头，“我很惊讶，但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这些其实都是我造成的。” 他们两个人太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坐着聊天了，不是作为分手后再见的前任，不是作为有过那样深情感纠葛的男女，而仅仅是以孩子父母的身份在谈。 郑翩跹：“我去医院的时候，她十四周了。” 她这些年很少去回忆那段时间的事情，“检查完之后我就想手术，医生建议考虑一下，风险太大。” “我算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生下来的。”郑翩跹说，“原本都已经给她找好了收养的人家。” 周义听到这里，拳头蓦地收紧——他的心情越来越复杂，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后怕，如今郑翩跹对三三的感情那么深，谁曾想到她当初是病到了何等的地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周义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音问：“那……最后为什么没有送走她？” 郑翩跹：“一念之差吧。” 她盯着脚下的地毯，若有所思，“现在很庆幸当时做出这样的决定。” “谢谢你。”周义很诚恳地向郑翩跹道谢，“谢谢你留下她，谢谢你还愿意让我见她，三三被教得很好，对我而言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郑翩跹听见这话，有些过意不去：“这是我哥和我姐的功劳，她从出生开始，一直是我哥在带，三岁我才第一次见她。” 周义再次咋舌。 他下意识地想问原因，但转念一想，很快就通了——三三的脸和他长得太像，那个时候的郑翩跹应该并不想看到这样一张脸。 沉默片刻后，周义对郑翩跹说：“其实，几年前，我在苏黎世见过你。” 这回惊讶的人轮到了郑翩跹：“什么时候？” 周义：“应该是三三两岁左右吧，当时你和齐贺臻一起吃饭。” 郑翩跹被周义提醒着回忆了一下，也想起了这件事情，“嗯，我和他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吃醋，但周义听见这话还是被刺了一下，“听说过。”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没有走到最后？我听人说，你们差点儿就结婚了。” 郑翩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跟齐贺臻分手，好像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其实他们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火花，长期分隔两地，碰面之后也是彼此非常客气，甚至相处的模式都不太像情侣。 郑翩跹想，可能是因为她跟齐贺臻认识的时间太长了，身份角色转换不过来，所以很难有火花。 周义其实还想问问秦烈的问题，或者是她这些年里身边的其他男人，但最终还是将问题吞了下去，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和谐氛围。 “布朗尼凉了，你尝尝么？”周义主动转移了话题，“我去给你拿一块儿。” 说罢，他已经起身往前去了，像是在刻意从刚刚的话题中逃避一样。 周义用盘子装了一块儿布朗尼，拿了甜品叉，一并递给郑翩跹。 盘子刚到手边，郑翩跹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气，她拿起叉子切下来一块儿送到嘴里，在周义期待的眼神之下，给了他反馈：“甜度刚好，还不错。” 周义：“原方的糖有些太多了，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郑翩跹：“你是专门学过么？” 周义：“买了几本书看，我现在也没在工作，时间多得很。” 郑翩跹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吃着盘子里的布朗尼。 周义看到这个场景，有种被鼓励到的感觉，笑着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 la的画展前后一周的时间，在二十五号晚上八点正式结束了。 因为赶上了圣诞假期，画展的流量比在纽約那一场好很多。 二十六号就是三三的生日，郑凛叙和郑玥宓都赶在这之前过来了。 郑凛叙习惯了周义的存在，看到他之后脸色勉强还过得去，但郑玥宓就很难对周义有好脸色了，若不是因为三三在场，她大概率都不会和周义坐一张桌吃饭。 三三的生日蛋糕是周义亲手做的，上面是她最喜欢的星黛露——为了学这个裱花，周义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蛋糕胚和奶油。 不过这期间，郑翩跹也帮了他不小的忙——比如指导他画画。 这也让周义发现了一点，他在美术创作方面的确没有天赋。 但这个蛋糕完成度还不错，至少是能摆在店里橱窗卖的水平。 因为完成度很高，所以郑凛叙和郑玥宓都以为这个蛋糕是买来的。 直到三三夸奖周义的时候，他俩才知道，蛋糕居然是周义亲手做的。 郑玥宓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周义的时候没那么冷脸了——倒不是说对他改观了，只是觉得他对三三的确有用心。 走完生日歌、许愿和吹蜡烛的流程以后，三三为桌上每个人都送了一块儿蛋糕。 几个人吃蛋糕的时候，三三忽然聊起了去北城的行程：“爸爸，姑妈，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城玩呀？” 郑凛叙和郑玥宓两人都有工作安排，去不了。 三三有些遗憾。 第864回 小白菜 不过，郑凛叙虽然去不了，但还是把相府别墅的密码告诉了郑翩跹，安排她去北城之后住那边——那边虽然空了一段时间了，但姜明珠住了快一年，家里东西很齐全，比住酒店舒服。 三三对于这场北城之行十分期待，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就开始查北城的天气预报，看最近会不会下雪，得知这一周内可能有降雪以后，三三开心极了。 三三还拿出手机给付晓芝发了消息，跟她分享了自己要去北城旅行的消息，付晓芝马上打来了语音询问，并且约好了时间和她一起玩。 他们是从旧-金山机场飞的，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郑翩跹身体有些吃不消，上飞机之后便开始犯困。 周义和郑翩跹的位置隔了一个走廊，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周义解开安全带走到了她身边，低声说：“你去我那边坐吧，我陪三三。” 他们买的头等舱，郑翩跹和三三连坐，周义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郑翩跹摇摇头，刚想拒绝，周义已经低头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并且挽着她胳膊站了起来，“你这几天太累了，休息好了才能陪三三玩儿。” “对呀对呀，妈妈你快去休息吧，我和周叔叔ok的。”三三也催郑翩跹去休息。 “那有事叫我。”郑翩跹叮嘱了三三一句，随后看了周义一眼：“谢谢。” 周义无奈地笑了笑，“去睡吧，旁边有毯子，别着凉。” 郑翩跹的确是困了，跟周义换了座位之后不到五分钟，便裹着毯子睡了过去。 而周义和三三这边却精神得很，两个人低声聊起了到北城之后的行程安排，三三越聊越兴奋。 “到时候，我带两个哥哥跟你一起玩儿。”周义跟三三提起了小左小右，“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 三三的好奇心被激发了：“双胞胎是什么？” 周义：“twins，你有见过么？” 周义解释了英文之后，三三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她摇摇头，“我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 周义：“这次带你看看真的。” 他笑着说，“他们比你大一岁多，是我的侄子。” 三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那他们一定也长得很帅。” 周义：“……” 小朋友这喜欢帅哥美女的爱好似乎是越来越突出了，周义不由得有些担心：“宝贝儿，和人相处不能只看外表，有的人外表很美丽，但没有什么内涵。” 周义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老父亲的心态了，虽然三三才六岁，但他已经开始担心她未来被什么坏小子“拐”走，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开始生气了。 所以，有些教育得提前做好。 三三的年纪要完全理解这种抽象的概念还是比较难的，“内涵是什么？知识吗？” 周义：“……也可以这么理解。” 三三“唔”了一声，“但是爸爸、妈妈、姑妈、珠珠、芝芝、还有周叔叔你，都是外表美丽又有内涵的人哦。” 周义没想到聊这个话题都能被夸，他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三三的小脸蛋，“你说得对，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好，所以我们宝贝得有判断力。” “特别是交朋友的时候，内涵很重要。”周义趁机打听，“你在学校有什么好朋友么？” 三三：“有的哦，都是漂亮的女生，嘿嘿。” 周义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男同学呢？” 三三：“我不喜欢他们，太吵了。” 周义愈发欣慰。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当初郑凛叙操心郑翩跹的出发点了。 轮到他女儿的时候，他没比郑凛叙好多少，搞不好以后还会更夸张——为了避免三三未来恋爱坎坷遇上渣男，周义决定从这一刻开始对她进行这方面的教育。 —— 郑翩跹这一觉断断续续睡到了飞机快落地，中途去了几次洗手间，但意识并不算特别清醒，自然也不知道周义和三三聊了什么。 郑翩跹醒来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逐渐降落了，还有半个小时落地。 彼时，北城时间是上午九点钟。 郑翩跹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也算是无缝倒过来时差了，喝了一杯咖啡之后，人更加清醒。 郑翩跹往旁边看了一眼，三三和周义正捧着平板一起玩游戏。 郑翩跹看见这一幕之后，愈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如果是之前，她是不可能安稳地睡这么长时间，放三三和周义单独相处的。 她会担心，会胡思乱想，会患得患失。 而现在，她可以放心地睡十几个小时，甚至在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打游戏的时候，还会不自觉地露出笑，想要这样温馨的画面再持续得久一些。 郑翩跹现在得承认了，周义之于三三，是有特殊存在意义的，在诸多的身份里，“父亲”反而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个。 郑翩跹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周义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便将平板交给了三三，回头看她：“醒过来了么？休息得怎么样？” 郑翩跹点了点头，问他：“三三没睡么？” “睡了有七个小时，别担心。”周义给郑翩跹吃了定心丸，随后和她说起了后面的安排：“一会儿落地有司机接机，先送你们回相府别墅休息一下，中午带你们去吃烤鸭，你觉得怎么样？” 郑翩跹：“三三，你觉得呢？” 三三原本是沉迷游戏的，但听见郑翩跹喊她的名字之后，马上放下了平板，“妈妈，我觉得很好。” ——实际上她刚刚并没有听他们聊的是什么内容。 小孩子在玩电脑玩手机的时候几乎是完全屏蔽外界的，但三三比起同龄人来相对好一些——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是会回应的。 周义小声告诉了三三刚刚的话题，三三笑着看向郑翩跹：“妈妈，烤鸭就很好。” 郑翩跹其实有注意到周义提醒三三的画面，但她并没有拆穿，反而被三三的笑感染到了，跟她一起笑了起来。 落地以后，郑翩跹和周义牵着三三去了行李提取处。 等行李的时候，周义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手机刚放到耳边，周义便听见周礼一贯冷冰冰的声音：“停车场d区。” 周义眼皮子跳了一下，“怎么是你来接？” 周礼：“有问题么。” 第865回 四叔 周义：“没问题，我这是受宠若惊。” 他发出一声笑，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你这是冲我来我的，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据我所知，翩跹和三三没去柏林看过她。” 提起某个人，周礼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义没有在电话里继续调侃他，看破不说破，“我拿到行李就过去。” 然后周礼就挂电话了。 周义回到郑翩跹和三三身边，并未跟她们母女说来接机的人是周礼，取了行李之后，便推着行李车，走在前面带着她们母女两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不过几分钟，就看见了等在车前的周礼。 周礼今天开了一辆加长商务车过来，坐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北城的气温比la低了太多，在地库的时候已经感受到外面的呼呼大风了，三三冻得缩了一下身体，周礼看到之后，开了后面的自动门，对郑翩跹和三三说：“先上车吧。” 郑翩跹微微颔首，说了一句“谢谢”，带三三坐到了后排。 周义放好行李箱之后，跟周礼一起坐到了副驾。 车上的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三三上车之后就缓过来了，开始透过后视镜盯着前排开车的周礼看——她总觉得，这个叔叔好像在哪里见过。 郑翩跹此前没有正式跟周礼见过面，但早在多年前就看过他的照片，刚刚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一年半载里，姜明珠和周礼之间的纠葛，郑翩跹多少也听郑凛叙说过——不过，周礼本人给人的感觉，比照片里还要冷。 气质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周礼和周义的五官、脸型其实是有五六分相似的，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周义的眼睛永远带着笑，嘴角是上扬的，周礼的嘴唇几乎是一条直线，看人的时候很冷漠，上车十几分钟，几乎没从他脸上看到过表情。 就连三三这种一贯自来熟的孩子，都被周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状态弄得发憷，犹豫了很久，愣是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周义看着三三纠结的表情，趁等红灯的时候拍了一下周礼的胳膊，“你别绷着一张脸，吓到孩子了。” 经周义这么一提醒，周礼才在后视镜看了一眼三三，发现她看向他的时候的确有些害怕。 但周礼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不是什么擅长和孩子相处的人。 这时，周义随手捏起了副驾的玲娜贝儿玩偶，递给了三三，“宝贝儿，别怕，他面瘫，不会笑，但他挺喜欢你的。” 三三看到玲娜贝儿之后，之前的害怕一扫而空，眼睛亮晶晶的，笑着接过来，“怎么会有这个？” 周义哪知道怎么有这个，下意识地往周礼那边瞄了一眼。 周礼的眉头自从看到周义拿走那只玩偶之后就没舒展开过，周义正纳闷为什么的时候，三三的一句话，顿时让他反应过来原因。 三三抱着玩偶摆弄了一会，兴奋地说：“珠珠最喜欢她啦！” 周义勾起嘴角。 得，怪不得周礼会在车上放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对啊，他平时可不常开这辆商务车，难道是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周义试着想了一下周礼瘫着一张脸，随手抱着玲娜贝儿的画面，啧了一声。 周礼似乎是猜到了周义在想什么，率先开口阻断了他提问的可能性：“住哪个酒店？” 周义看出了他的逃避，嘴角的笑更清晰，意味深长地说：“不住酒店，住的那个地方，你挺熟的，之前应该没少去。” 周礼顿时就反应过来了，捏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几分。 周义看着他清透发白的指关节，表情更显内涵。 有些话外音，三三听不出来，但郑翩跹作为成年人，听得很清楚——周义这样反复戏谑周礼，再看看周礼的反应，似乎是还没放下姜明珠。 但这是别人的感情，郑翩跹深知自己不能参与。 周义嫌情况不够乱似的，又跟三三说：“三三，他叫周礼，以后你喊他叔叔就行了。” “诶……”三三有些懵，“你们两个都是周叔叔，会弄混的吧？” 周义想了想：“那你叫他四叔。” 三三：“为什么？” 周义：“因为他排行老四。” 三三：“好的，四叔叔你好，我叫郑玖思，你喊我三三就好啦。” 她抱着手里的玲娜贝儿，活泼开朗地去跟周礼打招呼。 周礼从后视镜里看着三三的表情，耳边回荡着她上挑的尾音—— 太像了。 果然是被她陪玩长大的，连说话的腔调都这么像。 —— 四十多分钟后，车停在相府别墅门前。 三三下车的时候，习惯性地抱着玲娜贝儿一起下来了。 然而，刚站定，周礼便来到了她面前，视线看向了她手里的玩偶。 郑翩跹温和地提醒三三：“三三，把东西还给叔叔。”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怎么来的，但郑翩跹能看出来，周礼很重视它，否则也不会放在副驾。 “诶……？”三三有点懵了。 不是不想还，她只是惯性思维使然，以为这是送给她的礼物。 得知不是之后，三三马上还给了周礼：“四叔叔，还给你，对不起哦，我以为这个是给我的礼物，你别生气哦。” “没有。”周礼接过玲娜贝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明天送你新的。” 三三：“我可以要星黛露吗？” 周礼：“可以。” 三三：“耶，谢谢叔叔~” 周礼：“……不客气。” 两人说到这里，周义正好搬着行李过来了，他看了一眼周礼，“进去坐坐么？” 周礼没说话。 周义用眼神反问：“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进去？装什么装？” 周礼读懂了周义的意思，将玩偶放回车上之后，随他们进去坐了一会儿。 但周礼没待太久，十来分钟之后就出来了。 周义把他送出来，兄弟两人走到车边，周义透过车窗往副驾的瞄了一眼，“你什么时候还有随身带毛绒玩具的习惯了，挺别致啊，睹物思人？” 周礼：“走了。” 周义：“郑凛叙说她手术完了，康复得还不错，你要是想的话——” “不想。”周礼冷硬地打断了他，“与我无关。” 周义气笑了，“行，你有骨气，我不管你了。” 第866回 不是你闺女啊 送走周礼以后，周义回到了别墅，进来的时候，郑翩跹和三三正要去楼上收拾行李。 周义很自然地走上前，从郑翩跹手里接过了箱子，“我来吧。” 郑翩跹没有逞能，她的确搬不动：“谢谢。” 郑翩跹选了楼上的客房，和三三住一个房间。 三三上楼之后，就开始穿梭于各个房间之间玩耍，精力旺盛得不像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郑翩跹听见三三在外面小跑的脚步声，不由得再次感慨起了基因的强大。 精力旺盛这一点，应该也是随了周义的。 周义留在房间里帮郑翩跹一起收行李箱，两人挂衣服的时候，随口聊了几句周礼。 这话题是周义先挑起来的，郑翩跹便跟着接了一句：“你们性格挺不一样的。” 周义笑了起来，将手里的衣服挂到柜子里，“你说得客气了，我跟他应该是截然相反。” 郑翩跹：“长得比较像。” 周义：“那你觉得谁更好看？” 郑翩跹：“……” 周义：“开玩笑的，活跃一下气氛。” 他现在也只敢这样偶尔试探郑翩跹一句，她若回答了，算是意外之喜，若是沉默，他便马上岔开话题：“一会儿你先睡一觉，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这样中午吃完饭你们就可以直接回来休息了。” —— 郑翩跹中午有些疲惫了，睡了一觉被叫醒的时候，完全不想出门。 但之前已经答应过三三陪她一起吃烤鸭了，不想言而无信，郑翩跹便强打起精神来起了床。 北城今天的风很大，郑翩跹穿了一件很厚的长款羽绒服出去——她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对于这种干燥大风又低温的天气着实有些不适应，过来不久，脸已经干得发痒了。 吃烤鸭的餐厅暖气给得太足，郑翩跹和三三母女两个人坐下来没多久，脸已经热得红了。 三三抬起手在耳边扇着，“好像在被烧烤。” 周义被三三的形容逗笑了，又往郑翩跹那边看了过去，“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翩跹：“头晕，皮肤有些痒。” 她说，“太干燥了。” 周义：“我刚才出门之前开了加湿器，回去可能会好点——天气预报说后天可能下雪，到时候就不会这么干了。” 郑翩跹点了点头，她头昏脑涨的，已经有些听不见周义在说什么了。 三三的适应能力显然比她要好，虽然脸被热得红扑扑的，但烤鸭上来之后，周义给她做介绍的时候，她听得聚精会神，比上课还要认真。 郑翩跹只能不停地喝大麦茶。 周义拿起饼皮，将盘子里的几样蔬菜一一放到皮上，又用筷子夹了两块烤鸭，蘸了一下甜面酱，压住下面的蔬菜，将饼皮包了起来。 这一下是给三三示范的。 周义：“学会了么？” 三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己拿了一块儿饼皮，按周义刚才的步骤试了一遍——虽然过程花了快五分钟，但她成功包起来了。 三三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将自己的第一份“作品”放到了郑翩跹的盘子里：“妈妈，这是我给你包的。” 郑翩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谢谢三三。” 她这边刚谢完三三，就发现自己盘子里又多了一份包好的烤鸭，来自周义。 郑翩跹：“……我已经有了。” “这个不一样。”周义笑眯眯地为她介绍，“刚才三三给你的是甜面酱，这个是白糖的，你都试试。” 郑翩跹：“白糖？” 周义：“烤鸭皮蘸白糖很好吃，尝尝吧。” 周义这边跟郑翩跹说的时候，三三已经在用筷子夹烤鸭皮了——但她筷子用得非常一般，半天没夹起来。 周义马上拿过她的筷子帮她，夹了一块儿皮蘸白糖喂给三三。 三三吃完之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哇，好好吃啊。” 郑翩跹热得没什么胃口，中午这顿饭随便吃了点便算是交代了，穿好衣服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吹了一会儿冷风，脑子才清醒了一些。 周义把她们母女送回相府别墅后，约好明天早晨过来接她们出门的时间，便先行离开了。 —— 昨天道别之前，周义承诺了三三要带她去吃北城特色早餐，于是七点钟就过来接人了。 三三倒是换好衣服在等了，但郑翩跹还穿着厚厚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扎了一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周义见状，有些担心：“你身体不舒服？” 郑翩跹摇摇头，“我有点累，想休息一天，今天就不跟你们出去玩了。” 周义知道她身体不好，舟车劳顿加上气候难以适应，精力不足是很正常的事情，并没有勉强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确定没生病么？” 郑翩跹：“没有，量过体温了。” 周义：“那你好好休息，饿了记得点外卖，或者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郑翩跹：“不用，我点外卖就好。” 她拒绝了周义送饭的提议，“你们先走吧，对了，别给三三吃太多甜食。” 周义：“好，那你有事儿联系我。” 郑翩跹透过落地窗，看着周义牵着三三的手走出别墅大门，再回想起刚刚临走前的那番对话，忽然反应过来，刚刚的场景，很有“一家人”的氛围。 她本人对于这种氛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她能感觉到三三是很享受的——如果周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她应该可以一直这样平和地和他相处。 —— 周义带着三三去吃了北城的特色早餐。 店里很多传统食物，都是三三之前几年没有见过的，她好奇得不行，看到一样东西，就会问周义这是什么，而周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认真地给她介绍。 旁边一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奶奶看到了这一幕，笑着说了一句：“诶黝嘿，这爸爸对孩子真有耐心，年轻人的榜样啊。” 周义被她夸得笑了一下，“谢谢您。” 三三：“谢谢奶奶，他不是我爸爸哦。” 三三下意识地解释一句。 老太太听完很惊讶，目光来回在两人脸上逡巡：“这不是你闺女啊？不可能吧，这脸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伴儿给喊走了。 周义看着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视线转向了三三。 第867回 小左小右 小朋友的脸和他是真的很像——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之后，似乎还越来越像了。 像到随便一个路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父女。 之前在纽約的时候不会有这种情况，外国人看亚裔是有些脸盲的，连是哪国人都分不清，自然也看不出什么父女关系。 但回到都是国人的环境里就不同了。 三三抱着肉饼啃着，舔了舔嘴唇，抬起头来仔细盯着周义看着。 周义被她聚精会神的样子弄得笑了，抬起手在她眼前晃动，“怎么不吃了？” 三三：“我和周叔叔很像吗？” 三三年纪尚小，从小长在国外，见过的华裔也不多，她这个阶段，只能分辨出来一个人好不好看，看不出来其他特质了。 刚刚老奶奶的那句话，让她陷入了深思。 周义笑着解答了三三的困惑：“我们都一样好看，所以奶奶才觉得我们像的。” 他答应过郑翩跹不会主动告知三三自己的身份，因此，回答这个问题时也是模棱两可的，“好看的人都有共同点。” 三三点点头，“好像是诶。”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很快便专心吃起了饭。 周义今天原先是打算带三三去逛胡同的，但因为郑翩跹没有出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带三三和小左小右一起去环球影城——那地方离市区太远，若是带郑翩跹去，她肯定觉得折腾。 做出决定后，周义趁早饭时间联系了周仁和明悦，恰好小左小右今天没有安排。 “我让司机把他们送过去吧。”周仁和周义确认了一遍：“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没问题么？” 周义：“没问题，交给我就是了。” 周仁：“嗯，大概半小时。” 周义和三三在吃早餐的地方等了半个多小时，等到了周仁派来的车。 周齐左和周齐右两个人坐在商务车的后排，自动门打开，看到三三之后，兄弟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然后两个人同时起来，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三三。 周义看着小左和小右对三三这么热情，最后把三个孩子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小左和小右一左一右围着三三。 三三虽然是个活泼开朗的社牛小朋友，但面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模一样的哥哥，还是懵了，大脑卡机。 “等等哦。”三三左看看、又看看，“我有点分不清你们诶。” “我是周齐左。”小左说，“我在你左边。” 然后小右马上说了同样的话。 三三暂时是可以分清楚了，但……一会儿下车之后她还怎么分？ 小右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便抬起手给她看：“你看，我手上有个胎记。” 三三低头看到了小右手指上的一片胎记，觉得有些神奇：“什么是胎记啊？” 小右被问住了，思考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就是……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留下来的。” 三三：“在妈妈肚子里就会有吗？我和小左哥哥为什么没有呀？” 小右：“……” 周义听着后排三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说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就知道小左和小右一定会喜欢三三这个妹妹的。 他们两个人嚷嚷着要妹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但明悦当时怀双胞胎，妊娠和生产的时候遭了不小的罪，周仁心疼妻子，任凭外人怎么说都不听，小左小右出生后不久，他就去做了结扎。 小左小右前两年吵着要爸爸妈妈生个妹妹的时候，周仁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告诉他们：不可能。 后来两个小朋友也就放弃挣扎不闹了。 如今家里突然天降了一个妹妹，兄弟两个人如愿以偿，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给妹妹玩儿。 孩子是很神奇的，原本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左小右，在遇到了比他们小了快两岁的妹妹之后，突然就变得成熟了，在环球影城玩的时候，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 小左小右平时经常来，两个人对这里的布局已经非常熟悉，像小导游似的为三三做着介绍。 周义跟在旁边，反倒成了那个融入不进去的大人。 不过周义也没有强行融入，而是很安静地跟在三个孩子身后充当着保镖和摄影师的角色。 一个上午下来，拍了不少照片。 中午是在主题餐厅吃的饭，其实餐厅的菜品非常一般，但小朋友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三三第一次来，处处都觉得新鲜，还拍了照片发给郑翩跹分享了。 三三拍照的时候，周义正好去吧台那边和服务生说话了。 小左看到三三拍照发出去，好奇地问：“你在给谁发哦？” 三三笑着说：“给我妈妈呀。” 小右：“你妈妈怎么没有一起来玩呐？” 三三：“妈妈累了，想在家睡觉。” “所以就让你老爸带你来玩咯~”小左接过三三的话。 三三蹙眉，下意识地纠正小左：“不是哦，我爸爸在美國。” 小左和小右对视了一眼，露出震惊的表情，两个人异口同声：“你爸爸就是我二叔啊。” 三三愣住。 她听了一上午小左小右喊周义“二叔”，自然分辨得出他们说的是谁。 “不是哦。”三三愣了几分钟之后，认真地给他们解释：“周叔叔不是我爸爸，我们只是都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小右：“可是我爸爸妈妈都说了，你就是——” “三三，你妈妈喜欢二叔吗？”小左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声音压得很低。 凭他观看八点档一两年的经验，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已经浮现了诸多狗血剧情。 “不喜欢哦。”三三摇头，“周叔叔在追我妈妈，妈妈不接受他。” “那就对了！”小左开始鼓掌。 三三和小右两脸疑惑地看着他。 小左在餐厅里瞄了一圈儿，确定周义还没回来之后，招手，让三三和小右把脑袋都伸过来，然后跟他们说悄悄话：“二叔肯定以前就是你妈妈的男朋友，他们分手的时候你就在你妈妈肚子里了，但二叔是个花心大萝卜伤害了你妈妈，所以你妈妈带着你跑了，这叫带球跑。” 小右醍醐灌顶：“二叔现在想‘破镜重圆’！” 小左：“可是三三的妈妈肯定在生气，都不告诉她二叔就是她爸爸。” 第868回 你和我们珠珠谈过恋爱吗 小左和小右兄弟两个人激烈地讨论着，把自己看过的八点档剧情活学活用到了极致。 三三几乎没看过电视剧，对于他们两个人说的一些词是不理解的，她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周叔叔好像是她的爸爸。 爸爸啊…… 三三托着下巴，小脸蛋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小左小右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马上停下来，摸着她的头安抚她，“三三小宝贝儿，别难过。” 三三摇了摇头，瘪嘴说：“我没有难过啦。” 只是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三三之前就知道郑凛叙不是她的亲生爸爸了，也知道自己喊的爸爸和学校其他同学喊的爸爸是不一样的性质。 但三三从来没有问过爸爸是谁，倒不是不好奇，只是在她的生命里这个角色没有那么重要——对她好的人已经很多了，多一个爸爸或者少一个爸爸好像都没关系的。 和周义相处的时候，三三也没有想过他可能是爸爸，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懂得又很多，和他一起玩很开心，她很喜欢他，仅此而已。 “二叔回来了，嘘，嘘，我们打住。”小左看到了周义往回走的身影，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 周义很自然地坐在了三三身边，坐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三三正抬起头盯着他看，看得格外认真，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周义笑着问她：“怎么了宝贝？” 三三摇摇头：“没事啦。” 她收回视线，抱着牛奶喝了一口，手摸上了自己的脸——他们真的长得很像吗？ 三三心里到底是藏不住事儿的，吃饭期间一直在想小左小右说的话，一向活泼的小朋友，话变得格外地少，还有些心不在焉，周义中途问了好几次，三三都摇头，拒绝回答。 周义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小左和小右联合起来欺负她了，可转瞬一想又不可能。 小左和小右很清楚三三为什么情绪低落，两个人便轮番“哄”起了三三，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三三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之后，周义带着三个孩子去了商店购物。 趁这机会，小左和小右两人又给三三出了几个主意，三三认真想了一会儿，决定回家路上亲口问问周义。 想到解决办法之后，三三没有持续被这件事情困扰了，继续投入到了购物之中。 —— 周义带着三个孩子玩到了下午六点钟，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还买了大堆的东西。 原以为他们玩一天会累，没想到，回程路上，三个孩子还是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聊了一路的天儿。 车子驶回到了市区，周仁和明悦提前订好了餐厅，周义带着三个孩子去餐厅和他们碰了面。 到的时候，才发现周礼也过来了。 周仁和明悦是第一次见三三本人，看到周义牵着三三走过来的时候，夫妻两人都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虽然之前有看过照片，但是亲眼所见的冲击力更大。 三三跟周义小时候的照片，基本上是一模一样——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瞒得住么？ 三三现在年纪小可能看不出来，但长大之后肯定会觉察到的。 周仁和明悦给三三带了礼物，是一套衣服和一个小挎包。 送礼物之前，明悦和周仁两人分别对三三做了自我介绍。 三三点点头，也向两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郑玖思，大家都叫我三三，叔叔阿姨好。” “诶，应该叫大伯和大伯母哦。”明悦笑着纠正了三三的称呼。 三三对于亲戚关系不太懂，但贵在听话，马上便重新喊了一遍：“大伯大伯母，你们好。” 明悦太喜欢三三了，“宝贝真可爱。” 明悦和周仁这边给三三送完礼物之后，一直沉默着的周礼才有了动静。 他将之前买好的星黛露系列装到了一个巨大的购物袋里，一并递给了三三：“昨天答应你的礼物。” 三三拿不动，这一大袋东西是周义帮忙接过来的。 三三打开购物袋看到里面一大堆星黛露之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她抱起了一个小玩偶，噙着笑看向周礼，兴奋地说了一句：“谢谢四叔叔！我好喜欢你呀！” 周礼：“……” 这个熟悉的腔调，又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三三跟你说话呢，你给个反应啊倒是。”周义见周礼别扭地不说话，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周礼咳了一声，看着三三摇摇头：“不客气。” 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冷硬。 周义正害怕三三被周礼吓到的时候，三三突然有些崇拜地看着周礼，来了一句：“四叔叔你好酷啊。” 周义：“……” 周礼：“……” 小左和小右看到三三崇拜周礼，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两个小朋友都有些吃味。 于是小右小声嘟囔了一句：“再酷还不是失恋了。” 小左下意识地接上：“还是被甩掉的。” 明悦和周仁马上给两个崽子眼神警告。 小左小右默契地给嘴巴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但是两兄弟刚刚的话吸引到了三三的注意，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开始关心起了周礼的感情状况：“四叔叔失恋了吗？” 周礼看了一眼周义。 周义想起来三三那个崇拜的眼神也挺吃味的，于是毫不留情地给周礼插了一刀：“是的，他被甩掉了。” 三三同情又好奇：“被谁甩掉的呀？” 三三的一个问题再次让桌上的几个成年人陷入了沉默。 小左小右却来劲儿了：“我知道我知道，是珠珠！” 他俩之前都跟姜明珠一起玩过，也特别喜欢她，说起来还有些舍不得：“珠珠那么漂亮，人又那么好，我还想让她做我婶婶呢。” “珠珠？”三三惊讶地看着周礼，“你和我们珠珠谈过恋爱吗？” 周礼憋了好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三三：“好吧……” 周仁及时地出来换了一个话题，没在周礼伤口上继续撒盐了，“三三，你妈妈没一起出来吗？” 三三点点头，“妈妈今天有点累了，在家休息。” 明悦：“那一会儿回去的时候，给她带点小点心吧。” 三三：“好哒，谢谢大伯母。” 第869回 谢谢 晚饭吃完，已经快九点了，虽然三个孩子舍不得分开，但还是得各自回家睡觉了。 周义单独开车送三三回相府别墅。 三三坐在后排，上车之后一直很安静，周义以为三三睡过去了，便关了车里的灯。 可几分钟后，后排突然传来了三三的声音：“周叔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周义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弄得惊了一下，也感受到了三三语气和平时的不同。 此时，她的状态听起来非常严肃。 周义：“嗯，你问吧。” 三三：“你是不是我爸爸？” 小朋友问问题不需要斟酌太久的，而且提问的方式会很直接，他们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也不会做铺垫。 周义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差点扔了方向盘。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车开到路边，拉了手刹，之后开了车里的灯，转头去看后排的三三。 四目相对，此时此刻，三三正满脸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给她答案。 周义：“为什么这么问？” 三三：“小左和小右也说我和你长得很像，他们还说……你和妈妈谈过恋爱，可是后来分手了，是这样的吗？” 周义：“……” 这两个大漏勺是怎么知道的？ 周义不觉得周仁和明悦会和两个孩子聊这些。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得先回答三三的问题——周义不太想对三三撒谎，又或者说，在此刻，他抱了一些侥幸心理。 当初和郑翩跹签的协议里，条款是他不能主动告知三三自己的身份。 现在身份暴露了，但不是他主动的，那也就不能算他违约——合同是没有对这种“不可抗力”做过预设的。 周义承认，这个想法有些卑鄙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 在三三的注视之下，周义轻轻点了点头，“没有错，我是你爸爸。” 他说，“我在很多年以前和你妈妈谈过恋爱，但是我那个时候表现得很不好，所以她不想理我了。” “但你妈妈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虽然我伤害了她，可她还是选择留下了你，现在还愿意给我机会陪你玩，我们并不是想要隐瞒你这件事情，只是希望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周义并没有和三三说他和郑翩跹合同的事情，尽管知道她们母女感情不会被影响，他也不愿意去提。 三三仔细地消化了一下周义的这番话，随后问他：“你以前甩了妈妈吗？” 周义：“算是吧。” 成年人之间的恋爱，总是很难和孩子具象化地解释清楚，“总之，那个时候我做了很多让她难过的事情，她对我非常失望。” “所以你说追妈妈，是想和她重新谈恋爱对吗？”三三又问，“如果妈妈不和你重新谈恋爱，你还会找我吗？” “当然会。”周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看着三三的一双大眼睛，温柔地说：“不管她做什么选择，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三三的表情有些纠结：“可是你一直追不到妈妈，还会谈其他恋爱的。” “不会。”周义说，“除了你妈妈之外，我不会和任何谈恋爱了，如果她不接受我，我就专心陪着你长大。” 三三眨巴了一下眼睛：“真的吗？”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好听，但陪她长大真的要好久好久啊，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周义抬伸出胳膊，抬起手，“拉钩可以么？” 三三马上抬起手，和小拇指和周义的勾在了一起。 拉钩做完约定之后，周义对三三说：“这件事情，先不要让你妈妈知道，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我们一起跟她说。” 三三同意了。 周义还想跟三三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是郑翩跹打来的电话。 周义跟三三说了一声，便接起了电话，“在回去的路上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 想都不用想，郑翩跹肯定是觉得时间太晚了，不放心三三。 “那你们路上小心一点。”听见这个答案之后，郑翩跹安心了不少，“三三睡了么？” “还没。”周义说，“放心，她今天挺好的。” 郑翩跹：“嗯，那你开车吧，挂了。” 和郑翩跹通完电话以后，周义再次发动了车子，朝相府别墅的方向开了过去。 路上，他反反复复地想着郑翩跹刚刚来的那通电话，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们这样的状态，真的挺像一对带孩子的夫妻的。 虽然这种预设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成真，但他对于现状已经非常满足了——尤其是今晚，三三知道了他是爸爸。 过了快二十分钟，车停在了相府别墅大门口。 周义下了车，到后排开门，对三三张开了手臂，三三习惯性地扑到了他怀里。 周义转身关门的时候，三三忽然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地喊了一句“爸爸”。 周义关门的动作一停，那一个瞬间，眼眶、鼻头和喉咙同时涌起了一阵剧烈的酸涩，泪水几乎是下一秒就落了下来。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随后拍拍三三的后背，“谢谢，宝贝。” 周义把三三抱回家里的时候，郑翩跹正在客厅等着。 进门以后，周义把三三放到了沙发上，折回去卸车。 他再进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堆东西。 郑翩跹看得有些吃惊：“你们买了这么多？” “这一袋是买的，其余的是我大哥大嫂还有老四送三三的礼物。”周义将袋子一一放下，留了一个递给郑翩跹，“这个是给你的。”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 周义解释：“晚上吃饭那家餐厅的特色点心，我大嫂让带回来给你尝尝。” 郑翩跹得知不是周义送的，这才动手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 周义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无奈，但也已经习惯了，迅速调整过来，问她：“今天休息好了么？” 郑翩跹：“嗯，差不多了。” 周义：“那明天带你们去逛逛胡同。” “好。”郑翩跹点头应下来，随后看了一眼时间，对周义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我带三三去休息。” —— 三三冲完澡之后钻到了床上，和郑翩跹躺到了一起，断断续续地说了不少今天出去玩的事儿。 第870回 雪 不过，到底还是在外面折腾了一天，躺在被窝之后便开始犯困，三三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 但睡着之后，她的嘴角还是挂着笑的。 仅凭这一点，郑翩跹也能看出来，她玩得很开心。 刚刚三三说了好多小左小右的事情，能感觉到她挺喜欢这两个哥哥的，周义之前也说了，小左小右比三三大了一岁多，这年龄差是最适合一起玩儿的。 在郑家这边，三三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也只有在去上学的时候能接触到同龄人，其实她这年纪，是应该多跟同龄人玩一玩的。 郑翩跹也不排斥让三三和小左小右玩儿，郑凛叙之前也有查过周家，他对周仁和明悦夫妇的评价都挺高的，两人鹣鲽情深、夫妻和睦也是出了名的，教育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差。 其实整个周家的家庭氛围应该都不错，至少不是那种只认利益的家族，否则周义也不会有这么高的自由度，想做什么做什么。 三三睡着后不久，郑翩跹也睡过去了。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是七点出头，但窗外的天还没有亮起来。 郑翩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外面雪白一片——昨天晚上下雪了，看地上的积雪，应该下得不小。 郑翩跹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果然，实时天气显示是中到大雪，今天一整天都会下。 郑翩跹在瑞士的时候遇到过下雪，但那边的雪不会很大，因为气候的缘故，几乎不可能有积雪，但北城完全不同。 郑翩跹想起了三三对雪的渴望，便回到床边将三三叫醒了。 天还没亮，三三醒来的时候人是懵的，她揉着眼睛，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妈妈，怎么这么早呀？” 郑翩跹指着窗户的方向对她说：“下雪了，你不是想看雪么？” “下雪啦？”三三一听见这句话，眼睛也不揉了，嗖一下坐了起来，拿起小毯子裹在身上，赤脚走到了落地窗前。 看到外面一片白茫茫，三三的表情愈发兴奋了，“哇塞，好漂亮啊！妈妈我们可以出去打雪仗吗？” 郑翩跹点点头，“要等天亮了去。” 三三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她裹着毯子在窗边看了很久，后来去洗漱刷牙的时候，都依依不舍。 十二月和一月是北城最冷的两个月，白昼的时间也很短，加上今天阴天的缘故，一直到八点钟，外面的天才稍稍亮了一些。 三三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雪景时，瞥见了穿着冲锋衣、拎着两袋早餐走进院子的周义，她隔着窗户朝周义挥了两下小手之后，便小跑着过去为他开门。 门打开，一阵寒意袭来，周义将雨靴放到了门口，赤脚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雪花，三三好奇地抬起手来戳着他的袖子，雪花化掉了。 郑翩跹刚刚在厨房热牛奶，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也走了出来，和周义打了照面。 “还没吃饭吧？”周义拉住三三的手，很自然地走到了郑翩跹身边，“我买了早饭，还热着，吃完带你们去逛胡同。” 郑翩跹刚才的确在为早餐发愁——这个天气点外卖不太可能按时送达，但她又不确定周义来的时候会不会带，正纠结要不要电话提醒他一下，没想到他人已经到了。 “谢谢。”郑翩跹对周义表达了感谢，问他：“你吃了么？” 周义摇摇头，“我买了三人份，一起吃吧。” 周义买的早餐是热气腾腾的馄饨，他装了保温箱带过来的，打开的时候还在冒热气。 除此之外，周义还买了豆浆和懒龙。 三三不认识懒龙，看着盘子里那一大块儿正方形、白色的东西，好奇地指了指：“妈妈，这个是什么东西呀？” 郑翩跹下意识地看向了周义。 周义笑着问她：“你不记得了？我以前应该跟你说过。” 郑翩跹摇头，他之前说过的话太多了，她怎么可能每一句都记得，何况还是这些不太重要的。 倒是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 “这个是懒龙，里面是猪肉大葱馅儿，吃起来和包子差不多，只是换了一种样子。”他拿起了旁边的面包刀，分别切了两块儿，各自放到她们母女盘子里。 三三好奇心重，马上拿起来咬了一口，然后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好好吃，像我们昨天吃的肉饼那样！” 周义点头，“是的，馅料的味道差不多。” 郑翩跹见三三这么喜欢，便也拿起来咬了一口，刚入嘴一秒，她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郑翩跹抽了几张纸巾，转过身去，将嘴里的东西吐在了纸巾里，起身走向了垃圾桶。 周义：“还好么？” 三三也关心：“妈妈不喜欢吃吗？” 郑翩跹点点头，“不习惯这个味道。” 周义：“那你吃馄饨。” 郑翩跹：“我去刷个牙。” 大葱的味道实在是重了，在口腔里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脑袋都有些晕了。 郑翩跹去洗手间刷了一次牙，又用了几次漱口水之后，终于觉得好点儿了。 她再回到餐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周义把她盘子里剩下的懒龙给夹走了，然后毫不避讳地在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郑翩跹：“……” 周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等她坐下来之后，笑着说：“别浪费。” 郑翩跹没有接话，她转头去看三三，发现她还在吃懒龙，吃得很香——这应该也是随着了周义了吧？ “今天中午我们就可以去吃涮肉了。”周义说起了一会儿的行程安排，“下雪天胡同里头很漂亮。” “我可以打雪仗吗？”三三说，“在胡同里打雪仗应该很有意思诶。” 周义：“胡同里没办法打，我可以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打。” 三三好奇心被勾起来：“哪里？” 周义故意卖关子：“暂时保密，今天下午带你们过去。” 说到这里，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郑翩跹，她仍然在小口小口吃着馄饨，并没有对他的安排有所质疑。 周义勾了勾嘴角。 早饭后，郑翩跹和三三去换上了防水的羽绒服，穿了雪靴出了门。 今天外面下雪但没有风，湿度比刚来的时候高了许多，郑翩跹的呼吸道也没那么难受了。 为了方便行动，周义找了司机来开车。 第871回 周家 下雪天开车不方便，能见度也低，胡同都是步行道，车进不去，司机最后停在了外面机机动车道的临时泊车点，接下来只能靠他们步行了。 三三自然是很兴奋的，她精力旺盛体力丰沛，周义不担心她，倒是郑翩跹那边…… 周义下车的时候随手拿了郑翩跹的帽子，递给她的同时关心了一句：“你ok么？” 郑翩跹接过帽子来戴上，朝着胡同的方向望了一眼，“应该没问题。” 周义：“如果累了随时跟我说，我们可以找店休息一下。” 郑翩跹点点头。 三三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人对话，搓了搓手，很有眼力地没有去打扰他们——昨天晚上知道周义是爸爸之后，再看他和郑翩跹说话，好像气氛都不一样了。 虽然下雪天，但胡同的人流量并没有减少太多，像他们这样专程来看雪景的人也不少。 郑翩跹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大的雪，踩在脚下嘎吱嘎吱的，和滑雪场里的人造雪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再搭上四周极具当地特色的建筑，很容易让人产生代入感。 胡同里有各色各样北城当地的老字号饭庄，还有一些网红西餐厅，但这种文化的碰撞并不会给人突兀的感觉。 北城很多特色小吃，郑翩跹和三三都是不认识的，三三几乎一路上都在问周义，周义不厌其烦地给她解释，偶尔还会讲几个传统故事给她听。 全新的环境会刺激出来人的灵感和创作欲，至少对于郑翩跹来说是这样的，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不少关于“雪”的想法和创意——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画过风景了。 “哇哇哇，是面包店！”三三在路过一家面包店的时候，被橱窗里的甜面包吸引去了注意力。 周义见状，下意识地去询问郑翩跹的想法：“可以给她买么？” 郑翩跹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三人在门口的垫子上擦了擦脚，随后便进了店里。 北城的面包店产品的品类要比三三在纽約看过的多得多，也更符合她这种小朋友的口味和审美——看到那些被做得五颜六色的面包，三三每一个都想要。 于是周义很豪气地让店员把所有的面包都装了一遍，其中几个三三比较喜欢的，他分别要了三个。 郑翩跹趁这个机会要了一杯热的肉桂拿铁坐在店里休息了一会儿，三三却闲不住，一直在和店员聊天，问她每个面包的名字。 “姐姐，这个是什么呀？” “这个是二八酱夹心小餐包。” “two-eight？”三三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店员姐姐怔了一下，正盘算着怎么跟她解释的时候，周义开口了：“二八指的是配比，百分之二十芝麻酱和百分之八十的花生酱。” 三三恍然大悟点点头，“我明白啦。” 她说这话的腔调和小表情看得旁边的店员姐姐都露出了笑容，下意识地跟周义夸了一句：“你们家小朋友真可爱。” 这句话郑翩跹也听见了。 她喝拿铁的动作停了一下，一颗心莫名地提了起来，看向三三，去观察她的表情。 三三好像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还在继续研究橱窗里的面包。 郑翩跹这才放松了一些，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了——店员刚刚并没有说“你女儿”之类的话，三三不可能误会的。 郑翩跹在带三三过来北城的时候，就有些担心这点了——他们的长相，走在一起，一看就是父女，万一有谁说了不合适的话，三三记在心上了，就会很麻烦。 面包装了一个巨大的购物袋，三三暂时还不吃，周义便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店里取了一趟，他们三个人则是继续后面的行程。 玩到十一点四十左右，周义带着郑翩跹和三三去了胡同里的一家涮肉馆。 店面门脸不算很大，但进去之后却能直通到后院，后院挨着鼓楼，可以一边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暖气给得很足，脱掉衣服都有些热了，郑翩跹和三三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周义翻着菜单问郑翩跹：“你想吃点什么？” 郑翩跹：“你来点吧，我没吃过，也不懂。” 周义：“试试羊肉么？” 郑翩跹：“好。” 周义是个很周到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跟他出去吃饭几乎都不需要操心什么，他很会点菜，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铜锅上来以后，三三便开始围着锅观察——她第一次见这种锅，觉得新鲜极了，还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吃午饭的时候，周义顺便和她们聊起了下午的行程，“一会儿再逛逛胡同，我们就去打雪仗。” 三三：“我们去哪里打呀？可以叫哥哥们一起吗？” 周义直接将同样的问题抛给郑翩跹：“可以么？” 郑翩跹没太明白周义为什么问她，有些茫然：“他们方便就行了，我没意见。” 周义：“男孩子有点吵，我怕你不习惯。” 郑翩跹摇摇头，“没关系。” 她的确不太喜欢孩子多的场合，但跟三三参加了一些学校的活动之后，容忍度比之前高了许多。 —— 下午两点，郑翩跹和三三跟着周义上了车，车子断断续续行驶了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栋独栋别墅的正门口。 这看起来像是住宅区。 郑翩跹下车之后，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她正要开口，三三已经替她问了想问的。 三三：“周叔叔，这是哪里呀？” 周义：“这是我家。” 他说，“院子里有打雪仗的地方，我小时候就在这里玩儿，走吧，带你们进去看看。” 他说的是“你们”。 这句话之后，也很自然地看向了郑翩跹。 郑翩跹在听完周义的介绍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脸色变得不太好——如果她知道周义说的地方是他家里，她一定不会跟过来。 “三三！”一道男孩子的声音打断了郑翩跹的思路。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跑过来的两个小男孩，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长相也是一模一样。 两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人，应该就是周义的大哥和大嫂。 周仁和明悦正好停在了郑翩跹面前，两人分别和她打了招呼，又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第872回 明悦 周仁和明悦的态度都十分友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是心甘情愿过来的，可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维持。 “你们好，郑翩跹。”郑翩跹微微颔首，简明扼要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而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里，三三已经跟着小左小右跑了，郑翩跹都来不及叫。 “外面冷，进去坐吧。”明悦对郑翩跹发出了邀请，“正好厨房煮了银耳枸杞汤，暖暖身子。” 盛情难却，郑翩跹架不住明悦的热情，最后还是跟她进了房间。 周仁则是留在外面和周义一起陪三个孩子玩儿。 周仁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嬉戏打闹的三个孩子，走到周义身边，“你是把人骗过来的？” 周义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算是吧。” 周仁：“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久了。” 刚才郑翩跹虽然没有发脾气，但稍微有些洞察力的人就看得出来她应该挺生气的，只是因为修养良好忍下去了——见彼此的家人是很重要的仪式，起码两人的关系要到一定程度才能进行这一步，而现在郑翩跹对周义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莫名被“骗”来了周家，肯定愤怒。 周义：“她身边没什么朋友，跟我一起带三三玩儿，她也不尽兴。” 周义这句话乍一听和前面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但周仁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带她过来跟我老婆交朋友的？” 周义点点头，“大嫂跟她应该能处到一起去。” 他还是希望郑翩跹能有朋友的，有些快乐是只有交朋友才能拥有的。 —— 郑翩跹跟明悦进来客厅之后，整个人还是处于紧绷的状态——之前恋爱的时候，她听周义说过，周家上一辈没有分家，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改变。 如果没有变的话，就代表着，周义的父母也住在这里——想到这里，郑翩跹更紧张了。 她没有问过周义他父母的情况，也不知道他父母是否清楚三三的存在，以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郑翩跹不是怕他们不接受三三，而是怕他们太喜欢三三，动了其它心思。 郑翩跹正思考的时候，明悦将银耳枸杞汤放在了她面前，笑着说：“喝点儿暖暖身子吧。” 郑翩跹回过神来，点点头，跟明悦说了一句“谢谢”。 明悦在郑翩跹对面坐下来，喝着汤跟她聊了起来：“昨天晚上和三三一起吃了饭，真可爱，小左小右特别喜欢她，催了一整天，非让老二带三三来家里做客。” 明悦这句话，算是间接地向郑翩跹解释了周义带三三回来的原因。 “这两个崽子从小就想有个妹妹，这下算是如愿了。”明悦往窗外看了一眼，“三三性格很好，一看你们就没少下功夫。” 明悦很会说话，经过这一段，郑翩跹对她的防备心也没之前那么重了，很自然地接着她的话聊了起来，“前些年一直是我哥和姐帮忙带的，他们比较费心。” “妈妈怀孕也很辛苦的。”明悦说，“我当时怀两个崽子的时候没少吃苦，所以周仁怎么都不肯让我生第二个了，其实我也想要个女儿的，三三这样的，多可爱呀。” 郑翩跹能从明悦的话里感受到她和周仁之间深厚的感情，之前也听周义说过，周仁和明悦似乎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家族联姻走到了一起。 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们虽然联姻，但是是有感情的，两个人性格又都比较成熟，几乎没有什么冲突，这些年一直都非常恩爱。 “这福气，便宜老二了。”明悦玩笑了一句。 郑翩跹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微笑。 所幸，明悦是个很擅长聊天的人，而且找的都是郑翩跹能聊的话题，后来郑翩跹的话渐渐变多了，特别是从明悦口中得知周家的长辈都出去旅行的消息之后，她更是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表现得太明显，所以明月轻而易举便看了出来，“你刚才那么紧张，是担心见到长辈么？” 郑翩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趁势问她：“他们都知道三三么？” “不用担心。”明悦当即便了解了她的意思，“二叔和二婶都觉得，你不让他见孩子才对。” 郑翩跹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他们是这个想法。 明悦笑着说：“二老想得很开的，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不过，他们看了三三的照片，也很喜欢她呢，等他们回来，如果你们还在北城，可以让周二带三三和他们吃个饭，他们也喜欢小女孩。” 郑翩跹点点头：“有机会的话一定。” 明悦：“你来北城有什么想逛的地方么？我这几天休假了，可以带你去逛逛。” 她笑着说，“我猜你也不想天天跟老二出去玩儿。” —— 三三和小左小右玩到了天黑，三个孩子回到客厅的时候，鼻尖和脸蛋都冻得通红。 明悦为他们准备了热牛奶，三三捧着牛奶很自然地坐到了郑翩跹身边，跟她分享着打雪仗和堆雪人的趣事，郑翩跹很认真地听着，顺便动手给三三整理头发。 小左和小右强烈要求三三留下来吃晚饭，三三也舍不得走，郑翩跹只好顺了她的心愿留了下来，在周家吃过晚饭了之后才离开。 临走前，郑翩跹和明悦约了明天出去逛街。 明悦：“明天我去接你，你等我微信。” 郑翩跹点点头：“好的。” 周义听到两人的对话后，不由得挑眉。 虽然他之前猜测郑翩跹和明悦会相处得不错，但没有想到两人“进展”这么快，才见第一面，就已经互相加了微信，还要约着去逛街了。 回去的路上，三三在车上睡着了。 郑翩跹为三三盖了一条毯子。 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听见前排开车的周义问：“你生气了么？”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但不要再有下次了。” 这么多年以来，郑翩跹最大的进步，应该就是学会了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我记住了。”周义的态度也很诚恳，“其实我带你回去，是想让你跟我大嫂交个朋友。” 他看着后视镜，“我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只是为了陪三三，不得不这么做。” 第873回 你别碰我 周义说的的确是郑翩跹的想法，如果没有三三，她肯定不会单独和周义一起出去玩儿。 但听周义的意思，似乎是接下来要跟她彻底“分头行动”了。 “你是想说，接下来你带三三玩，我自己玩么。”郑翩跹问。 “不是。”周义否认之后对她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想看见我的时候，可以去找我大嫂陪你到处逛逛，她也爱看展，说不定你能找到新的灵感。” 有些成年人一起的活动，小朋友是没有兴趣的，三三对于艺术展览就没太大兴趣，只有在看郑翩跹的展的时候才会打起一些精神。 但郑翩跹很喜欢看展。 “哦，好。”郑翩跹冷淡地应了一句。 —— 三三睡得很熟，到相府别墅的时候，郑翩跹和周义很默契地没有叫醒她。 周义将三三抱回了家里，直接将她送到了卧室。 周义下楼的时候，和客厅的郑翩跹打了照面。 没了三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郑翩跹还是会有些不自然。 她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看，“你路上小心，我上去看看三三，先……” 郑翩跹话还没说完，周义忽然挡在了她面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香根草的味道。 郑翩跹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被周义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郑翩跹刚才脱掉了外套，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打底修身款的羊绒衫，他们两人的体型差距本身就有些大，现在周义穿着冲锋衣，就更明显了。 周义抱得太紧，郑翩跹一度呼吸困难，她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一个本能抗拒的动作。 周义感受到了她的抗拒，但是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松开，他的手摸在她的腰上，隔着那一层布料，他想起了那再熟悉不过的手感——大概是禁欲太久了，刚才看到她这样子，一瞬间就上了头。 周义掌心贴着她的腰线向下移动，嘴唇似有若无地吻过她的侧颈，“翩跹，让我抱一会儿好么？” 他说话的时候，呵出来的热气喷在了她的耳边，郑翩跹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频率变得有些快。 郑翩跹已经不是当年和他恋爱时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但她所经历的这些，在周义面前比起来不算什么，如果周义有心撩拨，她不是对手。 “不好。”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用力推他，“你别碰我。” “你不排斥我抱你。”周义发出了一声低笑，手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是不是？” “周义。” “要不要再试一试我？”他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免费，不用负责。” 郑翩跹脑袋有些发热是真，但是这个阶段她还不至于不清醒，“不试，你再不放开，我明天就带三三回纽約。” 这一句话像是最后的通牒，成功让周义松了手。 他松手之后，郑翩跹马上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可因为腿软的缘故，脚下有些踉跄，她停下来之后，抬起手抚着胸口顺气。 呼吸很急，脸很烫。 “你……” “你走吧。”郑翩跹再次对周义下了逐客令。 这一次，她也没管周义怎么回复，丢下三个字便转身上了楼。 —— 郑翩跹站在花洒下面冲着温水澡，闭上眼睛都是刚刚周义抱着她时说过的话。 她承认，她听到之后，心动过一秒。 如果是二十岁出头，她大概会因为产生这样的念头而谴责自己，可现在她已经学会了直面内心，人本来就是动物。 何况，她这些年身边一直有男人，这次空窗期是有些久了——之前注意力都在三三身上，工作又忙了几个月，倒也没注意到这个。 今晚周义有意识地撩拨她，她很难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翩跹这个澡洗了快半个小时。 她擦干身体躺到床上之后，习惯性地拿起了手机，收到了不少明悦发来的照片。 是之前三三和小左小右的一些合影，也有不少三三的单人照片。 郑翩跹把每一张都存下来了，然后选了一张三三捧着雪球大笑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 郑翩跹很少发朋友圈，也几乎不会在朋友圈里晒三三的照片，这是第一次。 这张照片刚发出来不久，郑翩跹便收到了很多评论和点赞。 秦烈也点了。 郑翩跹看到秦烈的名字之后，恍惚了一下——上次三三生日，秦烈发了消息过来，她当时手边事情多，忘记了回他。 郑翩跹找到了聊天窗口，盯着秦烈发来的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正犹豫要不要道个歉的时候，秦烈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秦烈：【带三三出去旅行了么？】 郑翩跹：【嗯，在北城。】 她想了想，跟在这句话以后解释了一下：【上次忘记回你消息了，对不起。】 秦烈：【没关系。】 这条消息后面，他发了一条定位。 郑翩跹定睛一看，发现秦烈的定位是北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郑翩跹：【你也在北城？】 秦烈：【公司外派来出差，没想到你也在，见个面吗？】 郑翩跹看着这几句话，抿住了嘴唇，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回。 秦烈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很快又发了一条：【我现在还是单身。】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凭他们两人这么多年的默契，郑翩跹自然也很清楚见面要发生什么。 郑翩跹：【为什么？】 秦烈：【没遇到合适的，结婚不能迁就。】 郑翩跹：【我明天有安排了，后天去找你。】 秦烈：【我去接你也可以。】 郑翩跹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三，【不用。】 秦烈：【想吃什么？我订个餐厅。】 郑翩跹跟秦烈聊了一会儿，定了见面的时间之后，便放下手机睡觉了。 可能是因为周义的那个拥抱挑起了过去的回忆，郑翩跹这晚上做梦的时候，梦见了不少当年跟周义谈恋爱的画面。 —— 早晨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今天是个大晴天。 周义今天要带三三去景点游玩，一早就过来把她接走了。 经过昨晚的事情，郑翩跹再见周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将他送走以后，郑翩跹的心才回到了肚子里。 她坐在沙发上，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第874回 沾沾自喜 郑翩跹觉得，她和周义现在的相处方式，已经是能探寻到的最好模式了——这段时间，她的心态平和了许多，至少在他和三三的相处上，不会有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郑翩跹并不想打破这种模式，再去摸索其它路径，如果昨天晚上她面对周义的撩拨没有守住城池的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势必是会变质的。 上床这件事情本身没什么，但对象一定不能是周义，即便是真的有需求，周义也不会是她的选择，所以，秦烈昨晚约她见面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郑翩跹一个人在客厅坐着思考了许久，九点半的时候，明悦来相府别墅接了她，郑翩跹暂时收起了思绪，和明悦一起出了门。 郑翩跹对北城并不熟悉，逛街的商场、吃饭的餐厅，都是明悦选的。 上午逛完街以后，明悦带郑翩跹来了一家法餐厅，坐下来以后，明悦主动说：“昨天特意问了一下老二，他说你比较喜欢法餐，这家店的主厨正好是马赛回来的。” 郑翩跹：“谢谢，你有心了。” 明悦：“客气了，应该的。” 她笑着推给了郑翩跹一份菜单，自己也随手翻开了一份。 两人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点完了餐，明悦便再次跟郑翩跹聊起了天，这次聊的是下午的展览。 到这里，明悦很自然地问了问郑翩跹画展的事情，“你考虑过来北城开展么，到时候我给你捧场。” 郑翩跹：“有考虑过，等我参加完比赛再安排吧。” 明悦：“没问题，我可以帮你选市中心的展馆。” 郑翩跹：“谢谢。” 明悦：“你在美术方面这么有天赋，三三应该也不差吧？” 明悦灵魂一问，把郑翩跹给问得哽了半天，“……她和我不太一样，有点坐不住。” 三三之前主动要求过学画画，郑翩跹也是真的希望三三能够和她有同样的爱好，亲自带着她教了几天——但三三学了一周不到就不要学了。 她觉得画画的过程太枯燥了，特别是一开始基础入门的素描，拿着铅笔对着画板画固定形状的石膏体，对于三三来说如坐针毡。 郑翩跹看她这个状态，也就没有再教她了，她不想为了满足自己的期待去逼三三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郑家有足够的资本让她自由生长。 明悦听郑翩跹说了三三学画画的这件趣事，被逗笑了，“我家两个崽子也这样，一点都没随我和周仁，坐三分钟就屁股痒。” 郑翩跹深有同感：“三三也差不多。” 明悦：“我听周仁说，周义小时候就这样。”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嗯……准确地说，周义现在也这样儿。他这基因够强大的，家里这三个小孩都被他影响到了。” 郑翩跹：“……” 明悦：“起初我想让他们学钢琴小提琴什么的，根本学不了，最后打包送去网球游泳了。” “对了，周义之前还拿过网球市比赛冠军呢，听说市队教练一眼就相中他了，不过他一口就拒绝了。”明悦顺嘴和郑翩跹聊了几句周义以前的事儿。 她提的这件事情，郑翩跹刚好也知道，“听他说过。” 明悦笑笑，沉吟片刻后，问她：“介意我问一问你现在对他的想法么？” “不介意。”郑翩跹早就猜到避不开这个话题，而她现在对这话题已经很坦然了，“他对三三很好，三三也很喜欢他，我不会阻止他们见面相处，也不会和他吵架。” 明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才你说的这些，是从三三的角度出发，那……从你个人的角度出发呢？” “你们以前的事情，我了解得不算多，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伤害到你了。”明悦说，“所以，你现在愿意平和对待他，我觉得你非常善良、有修养。” 郑翩跹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明悦是要替周义说话，没想到她后面接的是那么一句。 她垂下眼睛沉默了快半分钟，才说：“这算是放过自己吧。” 明悦：“现在你有谈恋爱么？” 郑翩跹摇摇头，“以后应该都不会谈了，我想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三三身上。” 聊到这里的时候，服务生正好来上前菜，明悦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郑翩跹的态度，她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她温和，但很坚定，提起周义的时候也没有很强烈的情绪——恨不是放下，平静才是。 明悦觉得有些唏嘘，没想到周义这个情场浪子也有这么一天，但也仅仅是唏嘘而已，她并不同情周义——郑翩跹现在的平静背后，一定藏着千疮百孔的伤。 周义之前在男女关系方面，真的挺不是个东西的。 —— 下午五点钟，郑翩跹和明悦逛完展之后，接到了三三的电话，喊她一起去吃饭。 三三兴致勃勃，郑翩跹不好泼她冷水，于是让明悦把她送去了餐厅。 郑翩跹想留明悦一起吃饭来着，明悦没打扰他们，率先回去了。 于是，这顿饭又剩下了三个人吃。 吃饭的时候，三三跟郑翩跹分享了自己今天的行程，还给她展示了在景区买的纪念品小礼物之类的东西。 刚跟三三聊完，郑翩跹就收到了秦烈的微信消息。 看到秦烈的名字之后，郑翩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两人明天的“约定”，于是，她主动开口问周义：“你明天带三三去哪里？” 周义：“明天不去景区，出去随便走走，你一起么？” 郑翩跹摇摇头，“我就不了，今天有点累，明天想休息，你明天早点接她吧。” 周义还是第一次从郑翩跹口中听到这种要求，他有些疑惑，但又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郑翩跹：“没有，就是累。” 周义：“真没有？” 郑翩跹：“嗯。” 周义：“那我明天一早去接她，早饭你别操心了。” 郑翩跹：“好，谢谢。” 周义并不知道郑翩跹和他说这些话背后的原因，他甚至还在因为郑翩跹展示出来的“依赖”沾沾自喜——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拥抱么？ 虽然最后她拒绝了，但内心一定有所动摇。 惊喜和兴奋吞没了他，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所谓“依赖”的背后，是怎样残忍的真相。 第875回 迟早要还 因为郑翩跹的那句话，翌日一早，周义便带着早餐来到了相府别墅。 他过来的时候，三三还没有起床，郑翩跹也刚刚起来不久，正在餐厅弄咖啡。 听见门铃声之后，郑翩跹停了动作来开门。 “三三还没醒么。”周义脱了鞋，拎着保温袋，很自然地跟着郑翩跹去了餐厅。 周义把东西放到了餐桌上，回头看着郑翩跹说：“你去叫三三起床吧，早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郑翩跹：“我冲完咖啡去。” 周义：“我帮你冲吧，你先去喊她。” 郑翩跹看了一眼咖啡机的方向，最后“哦”了一声。 周义要郑翩跹去喊三三，倒不是使唤她，这是他们两人在教育上达成的共识，三三到这个年纪已经需要培养性别观念了，周义从来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去她的卧室。 郑翩跹离开餐厅后，周义便走到了咖啡机前替郑翩跹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准备打奶泡的时候，周义看到了郑翩跹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进了消息。 周义不是有意看的，但目光一扫过，马上注意到了屏幕上的推送。 【“秦烈”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义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 秦烈。 他们居然还是在联系。 上次生日送礼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周义以为他们只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候才会有联系，平时不会频繁聊天——毕竟已经分手了。 周义看着屏幕上连着跳出来的几条推送，身体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奶泡机，耳边响起了一阵噪音，和他凌乱的思绪合二为一。 周义端着咖啡放到餐桌上之后，便坐了下来，盯着咖啡机旁边的手机，目不转睛。 他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以为他逐渐摸索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可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周义坐在椅子上思考的时候，郑翩跹带着三三下楼了，三三说话的声音将周义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他回过神，打起精神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和表情，噙着笑和三三问了早安：“早上好，宝贝。” 三三：“周叔叔早呀，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周义：“今天吃蒸饺。” 他将早餐从保温袋里拿了出来，推给了郑翩跹一份，目光和她对到一起。 郑翩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像往常一样和他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走到咖啡机前拿起了手机。 周义看到这一幕之后，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 郑翩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刚拿起手机便看到了秦烈发来的消息，注意力都在聊天窗口里，坐下之后，喝着咖啡一条条回复了他。 周义看不见郑翩跹的手机屏幕，但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郑翩跹一定是在回秦烈的消息。 周义咬紧牙关，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 —— 人有一个逃不开的致命弱点：不见棺材不掉泪。 即便是心中很清楚某件事情一定会发生，但还是想要亲自去求证，只有被狠狠捅一刀，才愿意面对疼痛和现实。 周义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终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带着三三出门之后，他给明悦打了个电话，“大嫂，麻烦你今天带三三和小左小右玩一天吧，晚点儿我过去接。” 周义的话说得很正式，语气听起来也有点不对劲，明悦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周义：“我临时有个事儿处理，见面说。” “我在望海汇那边等你吧。”车里有三三，周义并没有在电话里跟明悦说太多。 三三听说能和小左小右一起玩，也很开心，并没有闹小情绪。 半个小时以后，周义带着三三，将她交给了明悦。 三三和小左小右刚一碰面，便凑到一起玩了起来。 明悦看了一眼闹腾的三个孩子，再看看面色诡异的周义，再次询问：“出什么事儿了？需要帮忙么？” “不用。”周义摇摇头，“我只是想去求证一个事儿，你们玩，先走了。” 明悦看着周义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和周义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周义的性格三十多年都一个样子，很少见他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 虽然周义没有说原因，但直觉告诉明悦，这件事情多半和郑翩跹有关——这叫什么，出来混，迟早要还？ —— 周义将车停在了相府别墅外的路边。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正准备下车的时候，隔着车窗看到了走出来的郑翩跹。 她在低头看手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 和刚刚在家里见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她穿了一件本白色的毛呢外套，围着黑色的毛巾，化了精致的淡妆，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 周义停下了动作，捏住方向盘。 很快，一辆车停在了郑翩跹面前，应该是她手机叫的车。 和司机确认过之后，郑翩跹便坐到了后排。 周义马上踩下油门跟上那辆车，保持着一段不容易被发现的安全距离。 安静密闭的车厢内，他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 周义捏着方向盘的手僵硬无比，原本干燥的掌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车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 郑翩跹和秦烈约在一个艺术园区见面，这里有一场《国家地理》的影展。 郑翩跹抵达的时候，秦烈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她一下车，秦烈便朝她了过来。 两人许久没见了，秦烈看到郑翩跹之后，低头盯着她观察了许久，最后笑着说了一句：“现在状态很好。” “有么。”郑翩跹抬起头来看他，“你今天也很好看，换眼镜了？” 秦烈“嗯”了一声，“之前那个压坏了。” 他习惯性地搂住了郑翩跹的肩膀，“北城温度低，穿这些不冷么？” 郑翩跹：“有点。” 她说，“我不想穿羽绒服或者冲锋衣见你，太丑了。” 秦烈被郑翩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又不是没见过。”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展厅的方向走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周义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看着郑翩跹被秦烈搂着走进展厅之后，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扬起拳头朝着树干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876回 切肤之痛 接连几拳头，手背被树干的纹络撞得血肉模糊。 可这并不足以泄愤，反倒更体现出了他的无能和可笑。 周义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无力地靠在树干上，指间很快被温热的液体染湿。 其实他没什么好气的，郑翩跹现在和他毫无关系，她没有任何义务对他负责，甚至她也从未承诺过，跟秦烈分手之后不会再来往。 只是他凭着自己对她的了解，想当然地这样认为而已，如今发现现实并非他想象的那样，所以整个人情绪都崩坏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独角戏，郑翩跹根本不屑参与。 周义想起了之前郑翩跹做出来北城的决定时干脆的反应，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她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和秦烈见面吧？ 他主动提出做“导游”，她便顺水推舟接受，如此一来，她可以放心地让他带三三玩、而她出来和秦烈约会。 周义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在两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前提下遇上这种事情都如此崩溃，当年的郑翩跹，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在这之前，周义以为自己对于她当年的痛苦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直到这记回旋镖真的扎向他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文字描述的痛苦永远都是苍白的。 切肤之痛，只有痛过的人才晓得。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为了安抚郑翩跹的情绪对她做出的“承诺”，想起了自己在明知道她没有安全感的前提下仍然和荣悦保持联系，想起了自己曾经“不想为一个女人放弃朋友”的原则。 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 看完展，郑翩跹和秦烈去了附近的餐厅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秦烈问起了三三：“今天是周义带她么？” 郑翩跹点点头。 秦烈：“看起来你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张了。” 郑翩跹“嗯”了一声，“勉强可以和平相处，就当为了三三。” 她现在提起周义的态度坦然了很多，不会像之前一样有意无意地逃避，这恰恰能说明是真的释怀了，秦烈感受到这一点后，深感欣慰。 “你比我们上次分开的时候进步了很多。”秦烈为她倒了一杯红酒，“我替你开心。” 郑翩跹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是我应该谢谢你。” 如果没有秦烈，肯定不会有今天的她，这绝不是夸大其词。 郑翩跹和秦烈吃饭的时候没有聊过任何越界的话题，但他们两个人就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午饭之后，很自然地就回了酒店。 郑翩跹和秦烈回到房间之后，秦烈习惯性地替她脱下了身上的包还有外套，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看个电影还是午睡？”秦烈问。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独自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她在这一刻有点后悔了，甚至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对自己进行道德层面的审判—— 她明明已经跟秦烈说了分开的话，秦烈现在虽然是单身，但他迟早是要恋爱结婚的，她就算真的要睡，也不应该找上他。 “后悔了么。”秦烈似乎有读心术似的，坐在她身边，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郑翩跹看着秦烈，表情有些难堪，“对不起。” “我们还什么都没发生，不用道歉。”秦烈笑了一下，“而且，是我先约你出来的，主犯是我，你最多是同谋。” “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看个电影，休息放松一下。”秦烈拍拍她的肩膀，“别给自己那么大心理压力，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秦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宽慰郑翩跹。 刚说完话不久，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郑翩跹没听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只看到秦烈接完电话之后，表情变得很严肃，似乎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工作有点问题，现在得过去处理一下。”挂上电话，秦烈对郑翩跹解释，“你一个人休息一下，可以么？” 郑翩跹点点头，“你去吧，我ok。” 秦烈：“好，我尽快回来。” 郑翩跹：“不用急，我暂时不离开北城，工作要紧。” 秦烈走得很急，他离开之后，郑翩跹一个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也决定先走了。 秦烈离开了，她待在这边也没有意义。 郑翩跹想起自己矛盾纠结的心情，有些焦躁，抬起手揉了一把头发，起身去穿衣服。 郑翩跹刚刚套好外套，将包拿到手里，就听见了外面的敲门声。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秦烈回来了，几乎没有思考便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看到来人，郑翩跹的表情转成了惊讶。 周义风尘仆仆，双眼发红，站在面前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拆了一样。 郑翩跹几乎没有见过周义发怒的模样，他一直是好脾气，平时总是挂着笑，前段时间她见过他情绪激烈地哭，但和现在的状态也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像杀红了眼的狼。 郑翩跹被周义这个状态弄得有些发憷，两人对视的时候，她的后背真实地窜起了一股寒意。 郑翩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周义忽然往前一步，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转身就走。 身体腾空，郑翩跹吓得心脏上提，下意识地抓住了周义的肩膀。 周义走了几步，停在了同楼层的一个房间门口刷了房卡。 他扛着郑翩跹走进房间，一脚踹上门，直奔那张双人床，将人摔上去之后，整个身体压上去。 周义拽掉了她身上的包扔到地上，手掐住她的下巴，指腹摸着她的嘴唇用力地擦过。 郑翩跹疼得蹙眉，“你疯了是不是？” “对，我疯了。”周义咬着牙，“看到你跟秦烈在一起我就疯了。” “你跟踪我。”郑翩跹拍开他的手，“我和谁在一起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你放……唔。” 周义不想再听她说这种伤人的话，直接按住她的肩膀堵住了她的嘴。 他们两个人的绝对力量悬殊太大，周义有心强来的时候，郑翩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这一次是真的被刺激到了，不计后果，头脑发热。 周义吻着她，将她抱了起来，动作熟练地拽掉了她的外套，看到她里面穿着的紧身连衣裙之后，恨恨地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 第877回 我不会停的 周义少有这样的时候，他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不会不顾对方感受的前提下随便乱来，对待郑翩跹更是如此，毕竟她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今天这样，是真的被刺激到了，妒火冲昏了头脑，情绪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后，迎来了彻底的爆发。 血腥味很快在两人口腔内散开，郑翩跹下唇疼得不行，生理性的泪水流了下来，弥散在两人唇齿之间。 周义品尝到了她眼泪的味道，暂时松开了她的嘴唇，但意图并没有就此消失。 今天看到她和秦烈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如果他没走，你是不是要跟他做？”周义盯着她下唇被咬破的地方，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题看似是要郑翩跹回答的，但周义心中已经有了标准答案——如果她回答“是”，他一定会狠狠地收拾她。 郑翩跹从周义血红的眼底看出了他的威胁意图，心里那股叛逆也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是。” 她掷地有声地抛出这个字，怕不够似的，又在后面补充：“就算他今天走了，以后我和他还是会做，以前也没少做，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么。” “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代表什么吗？”周义被她激得声音嘶哑，“在我气头上火上浇油挑衅，你想过后果么？” 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翩跹强忍着愤怒，一字一句：“我可以报警告你强奸。” 周义无所谓地笑了笑，“可以，完事了我亲自送你过去。” 他凑到她耳边呵着热气，低声说了一句话。 郑翩跹听完之后有些难堪，抿了抿嘴唇——虽然她不至于像当年那样随便几个字就脸红，但周义的话实在超出她的接受范围。 又或者是因为，在她心里，他们两个人如今的关系就只是“共同有过一个孩子”而已。 郑翩跹从未把他当成可以上床的对象，眼下发生的事情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周义说完便再次吻了上来，从嘴唇吻到锁骨，最后停在了她的肩头。 酒店里的暖气给得很足，郑翩跹很快就冒出了热汗，脑袋昏昏沉沉，灵魂像是离家出走了一般。 —— 五点钟，北城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酒店的房间没有开灯，窗帘留了一条缝隙，隐约有一点点光线照进来。 周义借着这点光，看到了躺在一旁的郑翩跹脸上的表情——她平躺在床上，身上遮了一条被子，露在外面的肩膀和胳膊上留着不少被他吸咬出来的痕迹。 她的头发已经彻底乱了，刚刚眼泪也没少流，现在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目光空洞迷离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周义盯着郑翩跹看了大约半分钟，喉咙又开始发热。 想起她刚刚埋在他肩头哭出来的画面，平息的火焰又一次蠢蠢欲动。 周义抬起手臂，将她从床上拽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住她，“以后不和秦烈见面了，好不好？” “你想找他做的事情，我也可以，而且，我比他做得更好，不是么？” 郑翩跹这一次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她就这么在周义怀里闭上了眼睛。 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周义是在等郑翩跹给他答案，她沉默得越久，他就越心慌——他强忍住了催促她的冲动，度秒如年地等待。 终于，郑翩跹开口说话了：“三三现在在哪里？” 周义眼底的光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一点点黯了下去。 她没有给他答案，而是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这比听到拒绝的答案还要让人难受—— “我们刚刚——” “上床而已。”郑翩跹仿佛猜到了他的台词，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她缓缓睁开眼睛和他对视，嗓音仍然残存着几分沙哑，“也不是没有做过，没必要摆出一副要人负责的样子。” 周义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盯着她平静淡漠的眼神仔细地看，想要从她的眼底找寻一些其它的情绪，可惜却徒劳无功—— 她刚刚有多沉沦，现在就有多清醒。 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一场荒唐，改变最初的选择。 “男女之间没有感情也可以有生理反应，关于这一点，你比我更有经验。”郑翩跹用一句话完成了绝杀，趁周义走神之际，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拿起衣服往身上穿。 周义连着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赤脚站在床边的郑翩跹。 感受到他的视线之后，郑翩跹也只是略微停了一下动作，并没有遮遮掩掩，继续套内衣。 周义看得有些恍惚，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他们分开了七年多，这期间她经历过很多段关系，也有过很多男人，变化是一定存在的。 而他之前也亲眼看到过郑翩跹在秦烈面前的主动。 他以为自己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之下，接受了她“不会再像当年一样纯情害羞”这个现实。 但亲眼看到她掀开被子一脸平静地在他注视下穿衣服时，还是有种错乱的幻觉。 周义思索间，郑翩跹已经穿上了毛衣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旁边的衣服穿到身上，主动回答了郑翩跹之前的问题：“三三在我大嫂那边，跟小左小右一起玩儿。” 郑翩跹“哦”了一声，既然是在明悦那边，那她直接联系明悦问地址接人就好了。 郑翩跹的反应过于冷淡了，周义挡在她面前：“我带你去接她。” 郑翩跹没有回复，视线淡漠地看着他——她并没有刻意去审视他，可周义却被她的目光盯得心慌。 他深吸一口气，主动交代：“我没有提前计划跟踪你，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郑翩跹：“随你。” 周义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不是相信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早上帮你打咖啡的时候，你手机在旁边。”他说，“我看到秦烈给你发消息，才会……” “我很嫉妒他。”周义的眼睛又红了，他情不自禁地按住她的肩膀，“就算是分手了，你还是那么在乎他，和他见面都要精心打扮，他就那么重要么？” “周义。”郑翩跹提醒他，“我没有义务对你的嫉妒负责。” 第878回 预感 郑翩跹的一句话又让周义清醒了不少。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按着她肩膀的力道减轻了几分，“我没有那个意思，那以后，我们——” “今天的事情翻篇吧。”郑翩跹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她没有失忆，也不会矫情到否认自己的反应和体验，虽然过了很多年，但周义还是像以前一样了解她的身体密码，如果非要把刚刚的事情定义成他用强，就显得虚伪了。 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想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情绪，接受再翻篇，是最好的答案。 周义是不甘心的，但不甘心的同时，他又很清楚，郑翩跹能说出“翻篇”，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若是再纠缠下去，她可能会因此彻底让他滚出她的生活。 渐渐清醒之后，周义决定先接受这个决定：“好，我听你的。” 他和她确认了一遍：“既然是翻篇，那是不是代表，以后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相处？” 郑翩跹：“是。” 周义：“好，我接受。” 他松开了她的肩膀，“我带你去接三三。” —— 三三一整天跟小左小右玩得特别开心。 明悦给三三买了不少小礼物，还抓了很多娃娃。 郑翩跹和周义去到餐厅的时候，服务生刚刚把菜送了上来。 明悦见他们两个人一起过来，眼神里多了几分暧昧，作为一个过来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周义和郑翩跹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不过明悦看破没有说破，和郑翩跹打了个招呼以后，便安排她和三三坐到了一起。 “妈妈，你怎么和周叔叔一起来了呀？”三三一开口，就问到了重点。 郑翩跹哽了一下，正思考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周义替她解围了：“我忙完了路过家里，顺便就把她带过来了。” 三三点点头，不疑有他。 郑翩跹也就此松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在撒谎这件事情上，周义的确驾轻就熟，高了她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明悦笑着跟周义对视了一眼，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忽然聊到了姜明珠，明悦便也就此跟郑翩跹问了问姜明珠的情况。 得知姜明珠身体康复得还不错时，明悦也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她以后要一直在柏林么？” 郑翩跹摇摇头，“这个还不知道，看她自己的想法吧。” 明悦看向周义：“周四和你聊过没？他有计划去找人么？” 周义想起周礼那个死鸭子嘴硬的态度，耸着肩膀摇摇头，“闹别扭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开。” 明悦：“他之前被伤到了，别扭也正常，你回头多开导开导他。” “既然放不下就得先出手，否则日后明珠真的跟别人恋爱结婚，他就哭吧。”明悦操碎了心，谈到这个事情之后，忍不住跟郑翩跹打听了一下消息：“翩跹，珠珠现在有男朋友么？” 郑翩跹摇摇头，她貌似没听郑凛叙提过姜明珠身边有人。 明悦看到郑翩跹摇头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感慨：“我们两大家子，还挺有缘分的。” 郑翩跹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 明天就是跨年夜了，北城的郊区的度假小镇上有一场烟火表演，这趟行程也是之前就定下来的。 回程路上，周义和郑翩跹确定了一下明天的行程，“房间我已经订好了，跨年夜住那边，如果比较好玩，可以多呆几天。” 郑翩跹点点头，心不在焉，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特别是听见周义说晚上住那边的时候，郑翩跹马上就想起了下午在酒店的画面。 “可以叫小左小右一起吗？”三三够意思得很，这种时候也没忘记喊上两个刚认的哥哥。 遗憾的是，周仁和明悦已经提前定好了带两个孩子回明家跨年，没办法陪他们了。 所以，明天的行程只有他们三个人单独行动了。 回到相府别墅，周义很自然地跟了进来，在客厅跟三三收拾今天刚买的东西和抓到的娃娃。 刚进门不久，郑翩跹便接到了郑凛叙的电话。 她转身去了餐厅接电话。 “哥。” 郑凛叙：“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郑翩跹说，“三三很开心。” 郑凛叙：“你呢？” 三三开心那是毋庸置疑的，她和周义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我也还好。”郑翩跹说，“北城很不错。” 郑凛叙：“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再陪你们去一趟。” 郑翩跹：“好。” “对了，哥。”她想起了一件事情，“我这次见到周礼了。” 电话那头的郑凛叙听见这个名字之后，沉默了几秒，“你见周家的人了？” 郑翩跹：“落地的时候，是他接机的。” 郑凛叙：“嗯，不要和周家人接触太多，他们都知道三三的身份。” 人多嘴杂，稍不留神说漏嘴，会很麻烦。 郑翩跹之前也有考虑到这一点，“周家的长辈没有接触过，三三和周义的两个侄子玩得多一些。” 小左小右只比三三大一岁多，也不知道三三和周义的关系，倒是不用担心。 郑凛叙也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之前他也有听姜明珠说过这两个孩子，性格应该很不错。 跟三三年龄差不多，也能玩到一起去。 至于周仁和明悦的人品，郑凛叙也是信得过的——这对夫妻，应该是他在周家最信得过的两个人了。 郑翩跹和郑凛叙电话聊了一会儿，挂断之后，就看到了微信里秦烈发来的消息。 秦烈：【回家了么？】 郑翩跹看到秦烈的消息，便猜到他应该是忙完回到酒店了。 郑翩跹：【嗯，我到了。】 秦烈：【抱歉，工作处理起来时间有些久，明天一起跨年么？】 秦烈的这条消息刚过来，郑翩跹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正好和过来的周义对上。 周义的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我来给三三倒杯水，你继续。” 虽然看不清楚屏幕上的内容，但周义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应该是在和秦烈聊天。 他怕自己看清楚了之后又一次被妒火冲昏头脑，于是解释完之后就去倒水了。 郑翩跹的视线再次看回屏幕，回复了秦烈的前一条消息：【明天要陪三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第879回 一梦 郑翩跹和秦烈聊了几句就没有继续了，她独自一个人在餐厅坐了十多分钟，再出去的时候，周义和三三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娃娃被摆在了客厅的各个位置。 原本有些空的客厅，现在看起来温馨了许多。 三三看到郑翩跹，以后，马上上来拉住她的手，“妈妈，你看我们摆得怎么样呀？” 郑翩跹环顾四周后，露出了一抹笑，“很好看。” “该休息了。”郑翩跹看了一眼时间，“明天还有安排，我带你去睡觉吧。” 三三很乖巧地点点头。 周义很轻易便能从郑翩跹的话里读出她在给他下逐客令——经过下午的那件事情，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只有有经验的成年人才能感知到的。 郑翩跹需要和他分开静一静，他又何尝不是。 因此，周义在三三点头后不久，便主动开口和她们母女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们都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我带早饭过来。” 郑翩跹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三三也跟着点头，“好哒，周叔叔再见，注意安全哦。” 她抬起小手朝周义挥了一下。 周义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嗯”了一声之后，便先行离开了相府别墅。 郑翩跹带着三三去了楼上洗了个热水澡，等她换好睡衣躺到床上之后，自己再次折回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郑翩跹一低头就看见了身上遍布的吻痕——肩膀、锁骨、胸口甚至是大腿根都有，这些痕迹，不可避免地让她想起了下午在酒店的事情。 郑翩跹闭上眼睛，手抚在心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提醒她，今天下午只是个开始。 人的坚持和强硬，在真正跨出那一步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因为一次和无数次，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所以郑翩跹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跟周义再有身体上的纠缠，没想到终归还是逃不过—— 郑翩跹冲完澡出来的时候，三三正在抱着故事书看睡前故事。 郑翩跹上床以后，习惯性地从三三手中接过了故事书，开口为她说着书上的睡前故事，今天的睡前故事恰好是打雪仗和堆雪人，三三前一两天才做过，听故事的时候津津有味，中途还和郑翩跹分享了很多那天在周家老宅打雪仗时的事情。 那天郑翩跹没怎么参与他们堆雪人打雪仗的过程，只在雪人堆好了以后出去玩了一会儿，陪三三拍了一些照片，所以中途很多事情，她都不太清楚。 听见三三说周义被小左小右兄弟两人围起来用雪球砸的时候，郑翩跹脑袋里马上浮现出了那个画面——她知道周义不可能真的连两个孩子的围攻都躲不开，不跑只是为了让孩子们玩得开心。 “但是我没有和他们一起砸哦，最后还是我救了周叔叔呢。”三三说到这件事情时，有些骄傲。 郑翩跹：“为什么没有一起？” 三三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过了好几分钟，才说：“因为我舍不得砸周叔叔呀。” 其实，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因为我不想别人欺负爸爸。 幸好及时憋回去了，不然就说漏嘴了……他们约定过，暂时不可以说的。 郑翩跹抿了抿嘴唇，侧目看着三三，“你是不是特别地喜欢他？”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郑翩跹也知道周义招三三喜欢，但现如今看来，这程度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夸张。 “是呀。”三三用力地点点头，漂亮的大眼睛噙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永远都和他在一起。” 郑翩跹听了这话，心情很复杂，又很无奈：“你知道永远是多远么？” 三三：“永远就是到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对不对？” 郑翩跹说不出话了。 这就是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么？明明三三和周义相处的时间还没到一年，三三竟然已经搬出了“永远”这个词——她对周义的感情越来越深，依赖也越来越深了。 照这个趋势发展，后面更是不可能断开联系。 “妈妈，你不想让周叔叔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吗？”见郑翩跹不说话，三三追问了一句。 郑翩跹被三三的问题问得回过神来，再度看向她，“没有，你喜欢他就好。” 三三：“妈妈，你和周叔叔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郑翩跹之前囫囵跟三三说过，周义是郑凛叙认识的人，但跟她不熟，三三信了，也没深究过。 郑翩跹：“怎么忽然问这个？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啦。”三三摇摇头，“我想和妈妈聊天，随便问问。” 郑翩跹“嗯”了一声，最后还是如实回答了三三的这个问题：“我和他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三三摆着手指数了数：“哇，那好久了呀。” 郑翩跹点了点头，是啊，好久了。 从二十岁出头到现在，快九年了，她的世界翻天覆地变了一遭，还多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三三躺在被窝里和郑翩跹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见她睡着以后，郑翩跹关掉了床头的灯，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 不知道是因为睡前回答了三三的那些问题，还是因为下午的那场荒唐，晚上这场梦，郑翩跹梦见了之前跟周义谈恋爱时的不少事情。 醒来的时候，那些画面仍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周义七点出头就带着早餐过来了，他敲门的时候，三三还没醒，郑翩跹刚下楼。 开门后，周义跟着郑翩跹来到了餐厅，两人再次单独面对面。 郑翩跹简单冲了一杯拿铁，她坐回到餐桌前，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周义。 他刚刚脱掉了外面的冲锋衣外套，里面是一件深灰色的圆领卫衣，这穿衣的风格跟多年前没有太大出入，只是……给人的感觉，变了很多。 其实，多年后再见，郑翩跹几乎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 昨晚的梦境之后，再定睛认真看看，郑翩跹发现他的长相比当年成熟了许多。 男人三十岁到四十岁，应该是生命里最有魅力的一个阶段。 第880回 冲锋衣 周义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是好看的，郑翩跹虽然一开始就觉得他花心轻佻，却无法否认他长了一张优越的脸，否则他也吸引不了那么多女孩子。 成熟之后，他的五官轮廓更深了一些，棱角分明，多了些成年人专属的锐气。 郑翩跹这次盯着周义看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周义都不太习惯了——打从郑翩跹视线转向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起初只当她是无意看过来的，可没想到一看就是这么久。 虽然她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单纯地在看，可周义还是被看得不自在了。 一向厚脸皮的人，难得咳嗽了一声，“我脸上有东西？” 问问题的同时，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经他这么一问，郑翩跹摇了摇头，将视线收回来，喝了一口咖啡。 周义：“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郑翩跹：“以后不会看了。” 周义：“……” 郑翩跹放下杯子起身，转身就往外走，留下周义一个人一头雾水地坐在餐桌前。 以前郑翩跹在他面前是一张白纸，他稍微花些心思就对她了如指掌了，可现在，他时常绞尽脑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譬如刚刚郑翩跹盯着他看的时候，他先自恋了一把，以为她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突然对他的皮相多了些兴趣，结果她来了一句“以后不会看了”。 周义的这番思考，随着三三下楼被打断了。 —— 度假村来跨年的人不少，来的路上开了一个半小时，进度假村这一公里左右的路，堵了半个多小时。 幸好车位还是够的。 周义将车停在了地库，后排的郑翩跹和三三一前一后下了车，周义则是到后备箱里把两个行李箱搬了下来。 跟她们母女两人出来的时候，体力活都是他做的，对此周义已经习惯了。 房间是周义订的，郑翩跹只能牵着三三跟着周义去办入住。 进到酒店大堂以后，周义将郑翩跹和三三安顿到了沙发前，“你们先坐一会儿，你和三三的护照给我一下。” 郑翩跹从包里拿出了两本护照交给周义，周义独自一人去前台办入住。 周义订的是两间套房，特意选了面对面的两套。 中途前台提醒过他一次，一间套房有两个卧室，一家三口完全住得下，没必要开两套。 周义有过短暂的摇摆，最后还是开了两间——如果他真的先斩后奏开一间房，即便是两个不同的卧室，郑翩跹也会翻脸。 现在他还没有在郑翩跹面前试探、作死的资本。 办好入住以后，周义拿着房卡，将郑翩跹和三三送到了房间。 “我就住对面，有事儿喊我。”走之前，周义留了这样一句话。 三三很热烈地回应了，郑翩跹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随后蹲下来开始整理箱子里的衣服。 这次度假村的行程还没确定具体几天，三三又精力旺盛爱折腾，郑翩跹替她带了不少衣服。 三三上来跟郑翩跹一起整理，母女两人配合着将衣服挂好之后，便来到了落地窗前。 套房楼层高，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能够看到度假村的全景——前两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很美。 —— 因为晚上要看烟火表演，白天他们没安排什么行程，到楼下餐厅吃过午饭以后，郑翩跹便带着三三回去睡觉了，一觉睡到了傍晚六点多。 彼时，度假村外面的已经亮起了灯——距离春节也不远了，外面的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笼，很有年味。 郑家是较为传统的家庭，但因为长辈们走得早，郑翩跹只在很小的时候过过完整的春节。 而三三对这一切都很新鲜，她从小在另外一个文化环境中长大，没有什么春节的概念。 晚上走在度假村，看着那些灯笼的时候，三三十分好奇，缠着周义问这是什么东西。 周义解释得十分耐心，只是这一解释灯笼，又牵扯到了春节。 听闻周义说春节是国内最隆重的节日，三三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春节要怎么过？像生日一样吗？” 周义：“比生日隆重。” 他说，“每个地方的年俗都不一样，在北城的话，春节是要一大家子人一起过，要吃饺子，贴对联，放鞭炮，小朋友还可以收压岁钱。” 三三听得很心动，很想和周义一起过春节——特别是在听见他说要“一大家子”过的时候。 想到这里，三三偷偷瞄了郑翩跹一眼，最后还是把这句到嘴边的话给压下去了。 —— 烟火表演在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开始。 周义和郑翩跹带着三三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站满了人，他们很难挤到前面去。 夜里温度很低，郑翩跹本身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现在又这么冷，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周义很快就看出了郑翩跹的不适应，他凑到她耳边：“要不去观景台吧，上面人少。” 郑翩跹摇摇头，“三三喜欢这里，就在这里吧。” 周义：“你ok么？冷不冷？” 郑翩跹：“还好。” 她正回答的时候，周义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冲锋衣披到了她肩膀上。 他里面穿的是毛衣，厚度一般。 郑翩跹愣了一下，“不用，你——” “我一会儿扛三三看，穿着衣服也不方便，你穿上吧。”周义打断了她的话，“你身体不好，别感冒。” 周义没给郑翩跹反驳的机会，说完这话之后便将三三扛到了肩膀上。 郑翩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之后又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是将宽大的冲锋衣套在了身上。 虽然不好看，但穿上之后真的暖和了很多，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很快，烟火表演开始了。 郑翩跹原本是站在周义和三三身边的，但烟火开始没多久，就有人不断地往前挤，将她和周义挤开了一些。 郑翩跹不擅长这种事情，只能皱着眉默默地后退。 她刚退了两步，周义便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她拉了回来。 “没挤到你吧？”他问。 郑翩跹摇摇头，“我没事。” 她想把手抽回来，但周义握得更紧了，“这里人太多了，我怕你被挤走。” 郑翩跹低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抽手了。 第881回 新年快乐 跨年倒计时一分钟的时候，人群里开始有人带头喊了起来，很快周围的人也开始跟着倒计时，沸腾的人声和烟花炸开的声音此起彼伏，格外地热闹。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三三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过新年，虽然已经到了凌晨，但她完全不困，整个人亢奋不已，跟着人群倒计时完以后，又对郑翩跹和周义说了“新年快乐”。 周义拍拍她的小腿，“谢谢宝贝儿，新年你也要天天开心快乐。” 头顶烟花绽放，郑翩跹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周义脖子上的三三，五彩缤纷的烟花将他们父女两人的脸照亮，那两双极其相似眼睛里都是烟花的倒影。 那一个瞬间，郑翩跹觉得很温馨——她吸了吸鼻子，许久之后，才缓缓说出四个字：“新年快乐。” 烟火表演结束之后，三三仍然坐在周义肩膀上不肯下来，前后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郑翩跹觉得有些不妥，想要提醒三三一句，却被周义先行打断了。 周义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当即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着说：“三三没什么分量，我扛她回去吧。” 既然周义都这样表态了，郑翩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三三真的没什么分量么？怎么可能。 三三从一周岁体检开始，身高就比同龄人高很多，明悦说，小左小右已经是比较高的孩子了，而三三虽然比小左小右小了一岁多，身高却跟他们兄弟两人差不了多少。 虽然还不到六岁，但郑翩跹已经完全抱不动她了——当然，这中间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力气太小了。 周义一米八七的身高，扛着快一米二的三三，电梯都走不进去。 郑翩跹原想趁这机会让三三下来，孰料，没等她开口，周义竟然半蹲下来，佝偻着身体“钻”进了电梯。 郑翩跹看得怔了几秒，最后被三三的笑声打断了思路。 周义进去电梯之后依需要半蹲着站，但他毫不介意，上楼的过程中一直在笑，甚至很享受这个过程。 他们之间的氛围太好了，三三因为坐在周义肩膀上这件事情很开心，郑翩跹也不忍心开口扫兴，于是就这么看着周义把三三扛回了房间。 郑翩跹走到前面刷卡开了房门，周义扛着三三进去之后，小心翼翼地蹲下，将三三放到了沙发上，这才起身。 起来的时候，他抬起手揉上了肩膀，又转了转脖子。 “开心么？”周义问三三。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头，“太开心啦，谢谢b……周叔叔。” 因为情绪太亢奋，三三差一点就喊出了那个称呼。 周义听出了三三原本想喊什么，右眼皮跳了两下，幸好孩子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早点儿休息吧。”周义说，“明天带你们去逛别的地方。” “好哒，晚安哦。”三三朝周义挥挥手。 郑翩跹听周义要走，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还给他，“今天谢谢你了。” 周义笑着接过来，摆摆手，“早点儿睡，晚安。” 他走得很干脆，没有任何死缠烂打的意思，郑翩跹看着周义关门离开，盯着门板发了几秒的呆，随后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把他想得太恶劣了。 —— 度假村待了两天一夜，隔天下午，周义便带着郑翩跹和三三回到了北城市区。 到相府别墅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间了，三三肚子饿，郑翩跹便拿出手机计划点外卖。 “这个时候晚高峰，外卖应该很慢，”周义将箱子拖到一边，很自然地说：“我去旁边超市买点儿东西吧，一会儿我做饭。” “好呀好呀，我要吃糖醋小排！”三三一听周义要做饭，举双手赞成。 郑翩跹怔了一下，停下了翻看手机的动作看向周义。 两人四目相对，周义笑着征求郑翩跹的意见：“可以么？” 郑翩跹：“……你有空么？” 做饭的人又不是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周义：“有啊，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他玩笑了一句，之后便说：“那我先去超市买东西了。” 三三举起胳膊：“我也要去！” 周义还是习惯性地来问郑翩跹：“可以么？” 郑翩跹被问得十分不习惯，她以前也没觉得周义有这么在意她的想法，现在这样，总有种在做戏的感觉——可偏偏，他的眼神又看起来很诚恳。 “嗯，你们去吧，我去理一下衣服。”郑翩跹起身走向了行李箱。 得到郑翩跹的允许以后，周义带着三三来到了别墅区里的大型超市。 他们是走路出来的，出门之后，三三就一直拉着周义的手。 来到超市门前，周义推了一个大购物车，将三三放到了车上的儿童座位里。 三三个子高，坐在里头有些局促，但周义看得出来她想坐，便没有让她下来，就这么推着她进了超市。 周义想起了三三刚刚差点叫错称呼的事情，便提醒她，“宝贝儿，以后你妈妈在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周叔叔啊。” 三三点点头，她也想起了自己今天的失口，“我刚才是不小心。” 周义：“猜到了，不过还好我们宝贝儿聪明，没有被发现。” 虽然被夸奖了，但三三并没有开心太久，因为她马上就考虑到了一个更长远的问题—— 瘪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三三问周义：“那我要一直都叫你叔叔吗？” “我什么时候可以叫你爸爸呢？”三三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时限。 以前不知道爸爸是谁的时候，三三对于这个称呼也没有很深的执念，但现在，爸爸就在面前，而且每天都可以见到，却不能直接喊人，实在是太难受了。 周义听见三三的问题之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他握着购物车的推手，低头看着面前的三三，表情有些复杂。 搪塞的理由可以编出来很多，但在这一刻，他不想隐瞒三三。 不想给她希望之后，再让她失望。 经过一番权衡，周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宝贝儿，你可能要一直叫我‘周叔叔’了。” “……是因为妈妈吗？”三三好奇原因。 周义马上摇头否认：“不是因为她。” “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这些都是我应该承担的后果。” 第882回 永远的秘密 三三知道自己有爸爸、想叫爸爸，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实际上，周义比她更希望这段父女关系能够“光明正大”，可他没有多少资格提要求。 三三听完周义这样说之后，对于他们两人过去的事情更好奇了，“你以前做了什么很严重的错事呀？可以告诉我吗？” 周义盯着旁边的货架沉默了一会儿，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扯——三三这个年纪已经有比较明显的是非观了，他当年做的事情，如果真的不加修饰地说出来，三三肯定会对他非常失望。 可如果他不说，又没办法让三三理解郑翩跹的心情。 经过一番踌躇后，周义选择了实话实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开口：“因为……我和你妈妈谈恋爱的时候，还在和之前的女朋友偷偷联系。” 三三听得五官皱了起来，一时间没能理解周义的“偷偷联系”是什么意思。 而且…… “妈妈说两个人谈恋爱分开之后也可以做朋友的哦。”三三说。 “你妈妈和之前的男朋友做朋友，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没有再谈恋爱。”周义对三三解释，“我是在和你妈妈恋爱之后，在她提出不让我和之前的女朋友联系的要求之后，还在偷偷联系，然后被她给发现了，所以我们就分开了。” “哦……”三三似懂非懂，抓了抓头发：“所以你是一起谈了两个女朋友，对吗？” 周义：“……” 三三：“小左哥哥说这个是劈腿，是渣男。” 她抬起头看着周义，“你是渣男，对吗？” 周义：“……对。” 之前可以欣然承认的事情，在三三面前点头竟然也变得如此艰难。 他知道三三并不太晓得这些词的真正意思，只是跟着小左和小右照葫芦画瓢，可听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评价，周义心里还是有些苦涩。 “因为我做了这种事情，所以你妈妈她离开我了，我伤害了她，她本来是永远都不想看见我的，后来愿意和我说话，是不想让你失望。”说到这里，周义的声音有些哑，他拍拍三三的肩膀，“她比我更爱你，你也要把她放在第一位，好不好？” “我明白啦。”三三点点头，“那这件事情就当做我们的小秘密吧。” 虽然有些遗憾，但三三很快就接受这个现实了——虽然很想叫爸爸，可如果妈妈会生气会伤心的话，她可以不要这个。 反正……就算不叫爸爸也没关系，他们依然可以天天见面。 提到这个，三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当周义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的时候，三三抬起头和他确认：“那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周义：“当然。” “如果你不喜欢妈妈了，喜欢上别人呢？还会陪着我吗？”三三刨根究底。 周义：“我不会喜欢别人。” 他的这个问题也回答得很笃定，“接下来，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妈妈。” “可是小左和小右说你喜欢过好多好多人。”三三的小脸蛋再次皱成了一团，“叫什么大萝卜。” 周义：“……” 这两兄弟究竟都教三三什么了？三三中文本来就一般般，他俩能不能教点儿好的？ “那是以前，现在和以后我都不会喜欢别人了，只喜欢你和你妈妈。”周义耐心温柔地哄着三三，“以后我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永远跟着你，这样好么？” 三三点点头，随后又想到什么：“你不工作吗？” 周义笑着说，“我在给你妈妈工作，你不记得了吗？” 三三醍醐灌顶，对哦，她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听过周义的解释以后，三三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她拉住周义的手，“那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叫你‘爸爸’吧。” “好。”周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郑翩跹并不知道超市发生的一切，周义带着三三去超市的时候，她去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便坐在客厅等他们回来。 等待的时候，秦烈来了微信。 秦烈：【什么时候回纽約？】 郑翩跹：【还不确定，怎么突然问这个？】 秦烈：【我三天后生日，一起过么？】 郑翩跹看到这条消息才想起来，确实是要到秦烈的生日了——他们在一起过很长时间，秦烈生日的具体时间她是记得很清楚的，以前也一起过过两次生日。 郑翩跹：【我和三三商量一下。】 秦烈：【带她一起过来么？】 郑翩跹：【不用了，我找人带她。】 秦烈：【周义么？】 郑翩跹：【嗯。】 她回复这条消息的时候没有犹豫，也没有想过隐瞒，相较于之前，现在她看到周义的名字，也不会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更多的是坦然。 这变化，即便是只是透过文字都看得出来。 秦烈：【三三很喜欢他，挺好的。】 郑翩跹：【嗯。】 秦烈：【你对他的态度好像也不太一样了。】 郑翩跹：【他对三三很好，是个好爸爸，三三开心就好。】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门铃便响了。 是周义带着三三从超市回来了。 郑翩跹放下手机去开了门，周义手里拎了一个最大号的购物袋，不仅买了晚饭的食材，还买了不少水果。 “这几天你们都没怎么吃水果，我去洗两盘过来。”周义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很快就端来了两盘洗好的水果。 一盘草莓，一盘车厘子，都是郑翩跹喜欢吃的。 放下水果，周义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郑翩跹吃着水果，和三三聊起了后面几天的安排。 三三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也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北城，因此，郑翩跹一问，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串没去过的景点。 郑翩跹点点头，和她商量：“我可能没办没每天都陪着你，你跟着周叔叔ok么？” “ok哦~”三三比了个手势，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呀？” 郑翩跹摇摇头，“我可能要去见一个朋友，有点事情。” 三三“哦”了一声，下意识地跟在后面问了一句：“是我认识的朋友吗？” 郑翩跹拿了一颗草莓，转移话题，“北城本地的草莓很好吃，你尝尝看。” 三三吃到草莓，暂时忘记了刚刚的问题。 第883回 你就这么信任他 郑翩跹倒不是要专程瞒三三，只是觉得，告诉她就等于告诉周义——周义上次因为她和秦烈出去见面，反应很大，她不想再让那样的麻烦重演。 但转念一想，郑翩跹又觉得自己好像个瞒着正室去私会情人、对关系不忠诚的妻子。 以她和周义现在的相处模式，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别说她和秦烈过生日了，就算他们真的再一次上床，周义也没有立场质问她什么。 郑翩跹想，她还是不够“不要脸”，总是下意识地去避免冲突，甚至还会想要去“照顾”周义的感受——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出去。 三三吃了几口水果，便拉着郑翩跹去了厨房观摩周义做饭。 她们母女两人进来时，周义正好在做糖醋小排，刚刚拆开排骨的气调包装盒，他回头看了一眼，“别走太近，肉下过要崩油。” 郑翩跹马上按住了三三的肩膀，两人停在了目前的这个安全位置。 周义将排骨下油锅之后，果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经过翻炒以后，肉的香味都出来了，他动作娴熟地将调配好的糖醋底料倒进了锅里，继续拿着硅胶铲翻炒，速度很快。 郑翩跹以前经常会吃周义做的菜，他做饭的模样她也见过很多次，但他现在明显比当年进步了，动作更娴熟了，厨艺也更精进了，刚刚颠勺的时候很像个专业厨师。 三三一脸崇拜地看着周义，毫不吝啬地送上了夸奖和掌声：“哇哇哇，好厉害啊！” 很寻常的一句夸奖，成功地让周义扬起了嘴角。 糖醋排骨做完，后面的几道菜就相对比较简单了，四菜一汤，一共用了四十多分钟的时间。 整个厨房和餐厅都是饭菜的香气，菜端上来的时候冒着热气，暖黄的灯光打下来，更显得美味，郑翩跹看着厨房的玻璃窗蒙上的那层雾气，忽然感受到了很强烈的烟火气息。 米饭是周义盛的，餐具也是周义摆的，郑翩跹看着周义穿梭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的身影，有种他们三个人真的是正常一家三口的感觉—— 走神之际，周义已经为她了一碗汤，“试试看，这汤是新学的。” 郑翩跹回过神来，看着碗里的汤，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鱼汤里加了干贝，鲜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挺好喝的。” 三三对汤的兴趣不大，焦点都在那盘糖醋排骨上，她夹了一块儿咬了一大口肉，大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星星，然后一边咀嚼一边点头，无需言语，也知道她有多喜欢。 她这样的表现，给了周义极大的满足感——他从前学做饭只是留学的时候环境所迫，虽然有些天赋，但他对于做饭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也没有想过做给谁吃。 郑翩跹虽然是他第一个做过饭的女朋友，但当时他并没有给这件事情赋予任何特殊的含义，只是当做了一种让她死心塌地的手段。 真正在做饭这件事情里找到满足感和成就感，是因为三三。 那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看着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会那么开心。 不仅如此，周义还很享受现下的场景，外面的风声呼呼吹，房间里暖烘烘的，灯光的照耀下，对面郑翩跹和三三的脸色看起来都很红润，三三吃到了好吃的菜，开心地笑着，和郑翩跹聊着天，郑翩跹面带微笑，认真地听着三三的话，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朝她点点头。 真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像做梦一样。 梦一样的美好画面总是易逝，一顿晚餐终归还是有结束的时候。 姜明珠发来了视频，三三捧着手机去了客厅和姜明珠聊天，郑翩跹没有跟过去，留在了餐厅。 周义对此有些意外：“怎么没和三三一起出去？” 郑翩跹：“我跟你一起收拾吧。” 她有些过意不去，晚饭是周义做的，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他收东西了。 “不用，有洗碗机，我把东西放进去就行。”周义说，“这种事情我解决就行了。” 他不肯让郑翩跹来做这种事情，推着她的肩膀想要让她出去。 “等等。”郑翩跹拂开他的手，往外看了一眼，“我有一件事情跟你说。” 周义：“嗯？什么事儿？” 郑翩跹：“五号那天，你带三三吧。” 周义：“那你呢？” 他紧紧盯着她，心中已经泛起了某个猜测，眼神显得有些急迫。 郑翩跹将视线转到一边，淡淡地说：“我有其他的安排。” 周义脱口而出：“什么安排？去见秦烈么？” 郑翩跹不置可否，但这表现基本是等于默认。 周义的情绪不太平静，秦烈这个名字仿佛是他嫉妒的开关，“你去见他做什么？” “这和你没关系。”郑翩跹跟他说这件事情，只是为了让他那天能照顾好三三，“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找其他人帮我带三三一天。” “你为什么不带三三一起去见他？”周义往前逼近了一步，手臂搭上她的腰收紧，“你打算跟他做什么？嗯？” “你觉得做什么就做什么。”郑翩跹不想跟他解释，“把手拿开。” “我不懂你。”周义不肯松手，还将两只手都用上去了，“既然已经分手了，以后也不会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去见他？这么放不下他么？” “他以后会有女朋友的。”周义提醒她。 “但现在还没有。”郑翩跹说，“有女朋友以后，他会主动避嫌。” 周义：“你就这么信任他？” 说到底秦烈也是个男人，男人那些劣根性，难道他没有么？ 郑翩跹毫不犹豫地点头。 周义不服气：“你和他才在一起多久？你怎么——” “很久。”郑翩跹说，“我和他认识六年，在一起快三年，我很了解他。” 周义后面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 是啊。 郑翩跹和秦烈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跟他在一起要长，他们谈了快三年的恋爱，而他只有一年。 而且，秦烈是在她抑郁症最严重的一个阶段陪在她身边的人。 他的地位，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的。 周义有些挫败，深吸了一口气，手从她腰上拿开，往后退了一步。 他强忍住喉咙的酸涩，“我知道了。” 第884回 冷 周义突如其来态度转变，倒让郑翩跹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特别是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底之后——只是，她没来得及细看，周义已经转身走向了洗碗机。 郑翩跹从他的背影里感受到了浓烈的落魄和失望，她来不及深究原因，就听见了客厅的三三在喊她，于是马上回过神来，赶了过去。 郑翩跹陪着三三和姜明珠聊了一会儿，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情况，后来姜明珠被护士给叫走了，视频通话就此结束。 没多久，周义也收拾好厨房出来了，郑翩跹听见脚步声之后，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发现周义的眼睛还是红的——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三三观察得没有那么细致，看到周义之后，像往常一样喊了他一声。 周义应了一句，然后对三三说：“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找你们。” “现在就回去吗？”很显然，三三是有些舍不得的。 若是平时，三三一不舍，周义定然会不顾一切留下来陪她，但今天他实在是太乱了，“嗯，我有点儿事情要去办。” “那好吧，你去忙吧。”三三说，“早点回去休息哦。” 周义“嗯”了一声，摸了摸三三的脸，“你也早点儿睡，明天见。” 道别三三之后，周义就去门口换鞋了，从厨房出来，到换鞋离开，他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开口跟郑翩跹说过一句话。 周义走之后，三三也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她一脸茫然地看着郑翩跹，“妈妈，周叔叔怎么没有和你说‘再见’呀？” 平时周义都是很主动地追着郑翩跹说话的，甚至到了献殷勤的地步，三三已经习惯了那个模式，今天见他这么冷淡，反差大到令人惊讶。 “可能是忘记了吧。”郑翩跹随意解释了一句，然后对三三说：“先上去洗澡吧，我们早点休息。” 三三点点头，拉着郑翩跹的手和她一起上了楼，母女两个人的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三三九点半左右就睡了，郑翩跹关了灯，躺在她身边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浮现起了周义刚刚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是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么？ 郑翩跹开始仔细地回忆，将自己方才单独和他在餐厅说的每一句话都拆解了一遍，她没觉得自己哪句话不合适——相比上一次，她这次已经很坦诚地跟他说了要去和秦烈见面。 周义的点在于不想让她和秦烈再见，可她凭什么为他的“不想”买单呢？ 即便他们之间真的有一个三三作为纽带，也仅仅只是孩子的父母这一层关系而已，她也并没有因为跟秦烈的相处而影响到三三的成长。 —— 隔天安排的行程是几个景点，需要一早就出发。 周义六点出头就到了，彼时，天还没有亮。 周义到的时候，郑翩跹和三三已经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因为要赶在开馆第一时间过去，所以早餐是在车上吃的。 周义依旧很贴心地准备了早餐，今天是牛奶和三明治，在车里吃起来比较方便。 他没安排司机，今天亲自开车。 路上，三三喝着牛奶跟周义聊着天，周义像往常一样耐心地回答着她的各种问题，声线依然是温柔的，但全程都没有跟郑翩跹说过话。 郑翩跹平时就不太参与周义和三三之间的话题，偶尔说几句话，也是他们特意提到她的情况下。 今天周义没提，郑翩跹也就全程保持沉默。 “周叔叔，你怎么没有跟妈妈说话呀？”三三昨天晚上就觉得周义不太对了，经过今天早上上车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有么？”周义笑了一下，打着方向盘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你妈妈在吃东西，吃东西的时候不方便说话。” 三三：“好吧，我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没有。”周义摇摇头，“不要胡思乱想。” 郑翩跹低头吃着三明治，照旧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不管周义是不是真的跟她闹不愉快，她都没打算主动去跟他破冰。 景点那边没办法停车，下车之后需要步行两三公里，郑翩跹拿着双肩包下车之后，周义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拿走了她的包，背到了身上。 郑翩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周义已经牵住了三三的手。 而三三也朝郑翩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妈妈，快过来。” 郑翩跹点点头，上前拉住三三的手，和周义一左一右地牵着她往前走。 附近游客不少，一对夫妻带着孩子来的也很多，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个人走在人群中，还是格外地扎眼——主要是周义。 周义长得高，身材挺拔，他走在路上回头率一直都很高，现在又带了个三三这么漂亮的孩子，更惹眼了——郑翩跹一直戴着口罩，身上的衣服捂得很严实，路人也不太能看得清她的五官和身材。 郑翩跹听见有路人讨论周义的长相，还说什么“他老婆好像很一般”之类的话，心情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但她没想到，周义竟然停下来，挡在那个人面前说：“对别人指指点点很不礼貌，请你向她道歉。” “对哦，阿姨，你要和我妈妈道歉的。”三三也跟着说。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会被要求道歉——虽然这对父女的态度很友好，但她的面子已经彻底丢了，他们越友好，就越显得她刚刚的行为可笑。 “我……”她不太甘心，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那么一说，不用这么较真吧？” “需要。”周义虽然礼貌，但态度很强硬：“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请你道歉，如果你不道歉，我会联系律师。” 这场对峙惹来了不少人的驻足围观，郑翩跹虽然戴着口罩，但看到周围围上来的人还是觉得不习惯，她一向不喜欢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郑翩跹思忖片刻，拽了一下周义的袖子，以此提醒他不要继续了。 但周义不肯，非要对方向她道歉。 对面的人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郑翩跹面前跟她道歉。 这场闹剧是结束了。 对方走得很快，围观的人也就此散了。 周义看向郑翩跹，说了一句“抱歉”。 第885回 吸引 周义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猛地意识到，在他身边的时候，郑翩跹总是会受各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当初恋爱的时候比现在更甚，只是他浑然不觉。 郑翩跹因为周义这句道歉感到疑惑，没太明白他的点，最后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算这茬过去了。 其实刚才那个人说的话，郑翩跹是没怎么往心上放的，如果是二十岁刚出头，她可能真的会因为旁人说她“配不上”周义而难过，如今听后，内心毫无波动。 她和周义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相配是客观事实，她也没想过去和他“相配”。 但三三就没有郑翩跹这么随和了，她想起来刚刚路人的评价还是有点点生气，瘪嘴说：“那个阿姨好没有礼貌，对别人指指点点的。” 郑翩跹：“嗯，所以没必要为了不礼貌的人生气，要开心地玩。” —— 五号这天一早，周义便来到了相府别墅。 前面两天一直在逛景点，三三有些累了，周义今天没有安排任何行程，打算陪着她在家里待一天——他们父女两个人，还没有完完整整地单独一起待过一整天。 这个决定是周义和三三商量之后做出来的，郑翩跹对此没什么意见。 周义来的时候，三三还没有起床，是郑翩跹去开的门。 郑翩跹身上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头发随便挽了两下，看得出来也是刚刚起床。 周义看见她之后，神色有些复杂，“三三呢？” 郑翩跹：“她说今天睡懒觉，我没叫醒她。” 周义点了点头，“我买了食材，先去厨房了。” 郑翩跹没有拦着他，听他说去厨房后，自己也转身上了楼。 那天之后，他们两个人就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周义的话变少了，似乎也没像之前那样对她“死缠烂打”了，言语上的沟通也变得很少，前面两天出去玩儿的时候，他更多是在和三三说话。 郑翩跹起初有“反思”过，是不是自己的话太说得太绝情，伤害到他了，但这“反思”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没有这个义务照顾他的情绪。 其实最近两天的相处模式反而更适合他们，郑翩跹本来也不喜欢周义过分地侵犯她的领地。 郑翩跹和秦烈今天约了九点半见面。 北城今天是个大晴天，但风很大，郑翩跹原本还是想要穿毛呢外套出门的，化好妆换衣服的时候，收到了秦烈的消息。 秦烈：【今天风很大，记得穿羽绒服。】 郑翩跹往窗外看了一眼：【嗯，你也多穿点。】 郑翩跹最后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一顶毛线帽，长发散在肩头，和今天的大地色系的妆容很搭。 郑翩跹收拾好自己的时候，三三还没起床，但这个时候已经九点了，她该出门了。 郑翩跹步履匆匆地下了楼，在客厅里碰上了周义。 周义刚从厨房出来没多久，郑翩跹还在楼梯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虽然他早就对她的外表有所认知，但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还是颇受冲击。 郑翩跹今天的妆相较于之前浓烈了不少，口红的颜色也比较深，这样的反差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了，她又穿着浅色系的一身，一看见她，视线很自然地就会被吸引过去。 虽然周义觉得“女为悦己者容”那一套思想早就过时了，但郑翩跹此时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地就想往那个方向想得——她去见秦烈的两次都有精心打扮过，就算不是为了“取悦”秦烈，至少也说明，她认为和秦烈见面这件事情很重要。 而之前跟他和三三出去玩的时候，她都是素颜，头发随便扎一下，穿着厚重的冲锋衣，戴着口罩和墨镜，恨不得把整张脸都挡住。 周义盯着郑翩跹看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鞋柜前。 周义看着郑翩跹把雪地靴拿出来之后，终于回过神，“三三还没起么？” “嗯，你不用叫她，她前几天太累了。”郑翩跹说，“她如果醒太晚的话，给她准备牛奶和面包填一下肚子就好了。” “记得让她多喝点水。”临出门之前，郑翩跹叮嘱了周义一些注意事项，“今天不要给她吃甜食了。” 郑翩跹每说一条，周义就点一下头。 交代完以后，郑翩跹便换上鞋、拎好包准备出门。 周义到底是没忍住，在她开门的瞬间，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郑翩跹：“晚饭之后，可能八九点的样子。” 周义：“……好，我明白了，注意安全。” 郑翩跹微微颔首之后便开门走了，周义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去关上门，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个送自己的妻子出去和别的男人约会的丈夫。 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郑翩跹不是他的妻子，秦烈也不是“别的男人”。 即便郑翩跹没有亲口说过，周义也能够清晰地认识到，秦烈在她的生命里是多么特殊的存在。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 郑翩跹和秦烈约了滑冰，两人是在公园附近碰面的。 今天是个大晴天，刮着风，万里无云。 虽然气温很低，但在公园滑冰的人却一点没少，郑翩跹和秦烈买了票之后排了快二十分钟的队，终于拿着装备上了冰面。 公园的滑冰是纯人力，一个小车，两对铁撬。 郑翩跹出门没有戴手套，摸上铁撬的时候，被那冰凉的温度弄得手掌心都发疼。 “你别握了，我来吧。”秦烈将郑翩跹手里的铁撬拿过来，“把手放兜里，不然会被风吹破皮。” 郑翩跹的确不适应这样干燥的大风，滑冰也没太大力气，便听了秦烈的话，坐在后排当个“乘客”。 滑冰还是很解压的，虽然不算特别刺激的项目，但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很容易被感染到。 滑了半小时左右，郑翩跹对秦烈说：“应该带三三来的，她肯定喜欢。” 秦烈：“要不现在回去接她？” “不用了。”郑翩跹摇摇头，“说好今天陪你过生日。” 秦烈：“带孩子一起也没关系。” 郑翩跹：“改天我再带她来一次就好。” 秦烈“嗯”了一声，随口问：“三三今天怎么安排的？” 郑翩跹：“周义带她。” 第886回 送君千里 秦烈点点头，周义这个人，其他方面不好评价，但和三三相处起来的确如鱼得水，他很擅长讨小朋友欢心。 秦烈：“他知道你和我一起么？” 郑翩跹：“嗯，我说了。” 秦烈听见这个答案还是很意外的，没想到周义竟然会这么平静地接受“现实”。 沉吟片刻后，秦烈说：“他好像变了一些。” 郑翩跹：“或许吧。” 秦烈：“你对他的改变有感觉么？” 郑翩跹垂下眼睛，想起了前两天的事情，沉吟片刻后，选择了告知秦烈。 那天的“争吵”，以及后来周义对她态度上的转变，郑翩跹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秦烈很仔细地听完了，“你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反思’对么？” 郑翩跹点头：“觉得很圣母，明明没有做错，总是本能地去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实际上，比起周义曾经做过的事情，她那天的那些话真的毫无杀伤力。 而且，当年周义是在和她恋爱的前提下去和荣悦亲密约会的，她和周义如今一点瓜葛都没有。 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反思。 “这是你的优点。”秦烈换了一个角度去为她分析这件事情，“因为你总是能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位置照顾他人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能力。” “你很善良，不希望自己伤害到任何人，但这是不可能的。”秦烈拿起铁撬，“走吧，我们再来一圈，抓紧我。” 郑翩跹攥住了秦烈的衣服，滑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秦烈方才的那番话。 她之前从来没有换到这样的角度考虑过。 经秦烈这么一说，郑翩跹的思路开阔了不少，为这件事情的内耗也就此结束。 滑冰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以后，两人在附近的胡同逛了一番。 这边有很多特色小店，郑翩跹之前来逛过一次了，但完全不会觉得缺乏新鲜感。 中午，郑翩跹和秦烈选了附近的一家特色餐厅吃午饭。 两人选的是相对安静的卡座，坐下来点完餐聊天的时候，秦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是他母亲打来的。 郑翩跹听见他喊了一声“妈”之后，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之前露营时听见的内容。 直觉告诉她，秦烈母亲打电话过来，应该还是催他结婚生子的事情——而秦烈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郑翩跹的这个想法。 “明白，您安排就好。” “我有分寸，好了，我在和朋友吃饭，先不说了。” 秦烈没有跟他母亲聊太久，但态度也还算比较有耐心，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郑翩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 “我妈的电话。”秦烈挂上电话之后，主动跟郑翩跹聊了起来，“来送生日祝福，顺便催个婚。” 郑翩跹点点头，“猜到了。” 她难得主动去询问别人的隐私：“你一直没找么？” 秦烈：“相过一次亲，对方不接受异地，性格也不太合适。” 郑翩跹“哦”了一声，她对婚恋市场了解太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烈看了一眼手机，“不过这次我父母又安排了一个，下月春节回去见一面。” 郑翩跹：“你父母把关过的，应该不会错。” 秦烈：“说不准，这种事情看缘分的，可遇不可求。” 他看着郑翩跹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问：“你不会现在就开始有心理负担了吧？” 郑翩跹：“……” 秦烈：“有女朋友和家庭以后，我就不会再联系你了。” 郑翩跹听见这话之后，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相信秦烈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她现在也很庆幸，那天晚上没有因为一时冲动真的和秦烈再发生什么。 这应该是她和秦烈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你订蛋糕了么？”郑翩跹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儿。 秦烈摇摇头，“你要送我蛋糕么？” 郑翩跹正有此意。 —— 下午的行程原先就是随机的，因为郑翩跹有了想法，两人便去了一家烘焙diy店。 郑翩跹和秦烈在烘焙师的指导一下，完成了一个款式比较简单的黑森林蛋糕。 郑翩跹还为秦烈写了一张贺卡。 两人做完蛋糕出来，已经快五点了，因为没决定好晚饭去哪个餐厅，郑翩跹和秦烈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回到了秦烈所住的酒店。 天色已经黯了，郑翩跹回到酒店房间之后，便找到打火机点了蜡烛。 “生日快乐。”她看着秦烈被烛光照亮的脸，笑着说出了这四个字。 是祝福，也是道别。 只是，这一次的心情，跟上一次道别时有了微妙的差距。 秦烈对着蜡烛许了愿，吹灭蜡烛以后，起身走到郑翩跹身边，轻轻抱了抱她。 “谢谢你，翩跹，这个生日我过得很快乐。” 他们两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秦烈和郑翩跹的想法如出一辙，他清楚地知道她说“生日快乐”四个字背后的意义。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幸好，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足够好。 这次见面，秦烈能感受到郑翩跹很明显的变化——虽然还会有情绪上的内耗，但没有以前破碎的游离感了。 秦烈没有提过，但他心中知道原因——是三三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热爱。 而三三是她和周义的孩子。 无论他们父女两人最终会不会相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郑翩跹爱不爱他，周义都会一直参与她们母女的世界。 —— 郑翩跹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才七点钟，比预想中早了很多。 她打了个车，十五分钟不到便回到了相府别墅。 别墅的灯是亮着的，郑翩跹猜测，这个时间，周义和三三应该是在吃晚饭。 郑翩跹付钱之后下了车，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缓缓地走进了院子。 几分钟后，郑翩跹走到了客厅门前，输入密码开了门。 客厅只有灯开着，地毯上摆着玩偶。 和她想的差不多，周义和三三现在应该是在餐厅。 郑翩跹脱掉外套换了鞋，朝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一些之后，郑翩跹听见了里头传来了三三和周义对话的声音。 周义：“京酱肉丝出锅了，宝贝儿。” 三三：“哇，看起来好好吃，爸爸你真的好厉害啊~” 郑翩跹的脚步蓦地顿住。 第887回 演够了没有 她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后面三三还跟周义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了那句“爸爸你真的好厉害”。 三三喊周义“爸爸”。 如此熟练、自然，仅凭这一句话就能判断，她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喊了。 这也就代表着，三三早就知道了周义的身份。 郑翩跹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想起了周义之前信誓旦旦在她面前承诺“永远不让三三知道身份”时的言辞，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之前签过的协议，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为了笑话——她就不应该对周义心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在当年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可她时隔多年竟然又被摆了一道，信了他随口说出来的鬼话。 郑翩跹转过身回到客厅，将自己刚刚脱下来的外套、鞋和包一并拿起来，径直走向了一楼的客房。 她关上门坐在了客房的沙发上，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复盘这件事情。 三三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周义身份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周义亲自开口说。 但其它的不需要。 郑翩跹眼下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当初周义所谓的“永远不和三三相认”的承诺，以及签过字的协议，都是缓兵之计——他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在郑家面前演得出神入化，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私下再去攻略三三，让三三跟着他一起演。 三三虽然不是郑翩跹亲自带大的，但她很清楚郑凛叙在三三身上下了多少功夫，三三被他教得很好，礼貌懂事善良，又不失个性和原则，她从来不会说谎。 可小孩子想要学“坏”也很容易的，周义很轻松地就把她带歪了——可悲的是，郑翩跹复盘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三三撒谎的痕迹。 一个六岁不到的孩子，是怎么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如果不是她今天提前回来听见了这个话，会不会被他们瞒一辈子？ 还是说……撒谎的“能力”，也是会遗传的？ 郑翩跹努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她不想将这件事情迁怒于三三。 她的确是骗了她，但罪魁祸首还是周义。 按照协议，事情败露之后，周义永远不能再和三三见面，郑家的确也有这样的能力让他们彻底见不到——可是三三一定会大闹特闹。 现在她和周义之间的感情，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几倍，她又知道了周义就是她的爸爸，三三绝对不可能接受“永远不和爸爸见面”这个选项。 想必这也是周义计划中的一环——先用缓兵之计让她放松警惕，然后趁这段时间和三三坦白身份，培养感情，让三三彻底离不开他。 说不定，到最后，三三会为了他“二选一”，彻底放弃郑家。 想到这个可能性，郑翩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纤瘦的手指快要被自己大力折断，她现在恨不得冲出去朝着周义脸上狠狠扇几个耳光。 郑翩跹拿出手机，打开和郑凛叙的聊天窗口之后，踌躇许久，删删改改几次，最后还是没能将那条消息发出去——郑凛叙已经替她处理过太多“烂摊子”了，她不能一辈子都靠他解决问题，这一次，她要先自己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现在告诉郑凛叙，郑凛叙飞来北城也需要时间。 郑翩跹将手机放到旁边，两只手同时抬起来揉上了两边的太阳穴，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耳鸣不断，脑袋里嗡嗡响，头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翩跹又听见了周义和三三的声音，他们应该是吃过晚饭，来到客厅了。 郑翩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半了。 原来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 客房里没有开灯，现在已经完全黑了，手机屏幕的光照在郑翩跹脸上，将她面部的轮廓衬得十分诡异。 郑翩跹就这样坐在黑暗的客房里又待了半个多小时，九点出头的时候，郑翩跹听见三三问周义：“这么晚了，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周义：“要不你给她打电话问问？” 郑翩跹听见这句话之后，马上打开微信，给三三发了一条消息报备。 【我得晚点回去，你按时睡觉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郑翩跹便听见了三三的声音：“妈妈给我发消息了，说晚点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爸爸，我困了诶。” 周义：“那我抱你上楼去休息吧。” 三三：“好的哦，你送我上去就好了，我可以自己洗漱。” 郑翩跹听着两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逐渐消失，手抚着心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往后躺在了床上。 —— 三三睡着后，周义再次下楼回到了客厅。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五。 周义转头看向客厅的落地窗，外面除了路灯的光之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么晚了，郑翩跹还是没回来。 她还和秦烈在一起么？他们在做什么？ 之前的几次印象太深刻，周义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脑袋里浮现起了郑翩跹挂在秦烈身上的画面，他的呼吸骤然沉重了许多，攥紧的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旁边的墙壁。 咔哒。 刚刚砸完这一拳，周义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道开门的声音。 他马上回头朝客厅的防盗门看过去。 然而，开的并不是这扇门。 周义眉心一跳，目光往右侧移动，最后停在了客房的那扇门前。 郑翩跹缓缓地走出了房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周义内心的那股不安不断地被放大，心率加速，“你……怎么在客房？” 郑翩跹没有回答他。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最后停在他面前，扬起手臂，狠狠地朝他的脸扇了下去。 周义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牙齿和嘴唇磕在一起，口腔里多了一股铁锈味儿。 “你真让人恶心。”郑翩跹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周义握住她的手，看着她发红的掌心，“疼不疼？” “你放开我！”郑翩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了他，“演够了没有？” 周义有些无力。 他脑子反应很快，在郑翩跹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躲在客房的原因。 她听到三三喊他“爸爸”了。 第888回 不该心软 周义现在不能确定郑翩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在知道事实的前提下纠结这个已经没有用了——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在客厅陪三三玩的时候说过的话，三三喊过的称呼，她都听见了。 一楼的这间客房，他待过，因为和客厅很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对不起。”周义看向郑翩跹和她道歉，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的道歉太苍白，“之前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没有出尔反尔，三三知道我的身份是个意外，我怕你生气才——” “意外。”郑翩跹打断周义的解释，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你觉得我还是二十岁么？” 他一句“对不起”，看似掏心掏肺地哄上几句，她就心软妥协了，“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郑翩跹现在看到他就会忍不住地发脾气，她现在的状态也不好跟他谈事情，更没有耐心去听他所谓的解释，她就是太有耐心了，才会给了他执行这种不入流计划的机会。 周义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走，他在郑翩跹转身之际，再次挡在了她面前，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判死刑之前也能不能给我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我真的没有告诉三三，不是我。” 郑翩跹冷漠地看着他，对于他的这番言辞无动于衷——她前些年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乍一听温柔体贴又耐心，可仔细一品就会发现，这些话里，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就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搬出来的挡箭牌，因为给不了信息，所以只能给空洞的言辞。 眼下的情况亦是如此——他反复说不是他告诉三三身份的，又强调其中有误会，但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因为他根本就没来得及编好借口。 信一个满嘴谎言、前科累累的人给的承诺，是她太可笑了。 因为想到了过去的事情，郑翩跹看向周义的目光变得更冷了，甚至还有浓浓的厌恶。 周义以为自己早就坚不可摧，他总是自嘲地说自己脸皮厚，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因为郑翩跹的这个眼神，他的心口竟然泛起了刺痛。 周义抬起手捂住郑翩跹的眼睛，声音沙哑，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知道我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让你对我完全没有了信任，但我真的没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小左小右知道三三是我的女儿，孩子们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他终于是给出了解释。 郑翩跹听完之后，一把将周义的手拍开，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冷笑。 一个动作就能看清楚她的想法——她不信他。 周义动了动嘴唇，正想继续说的时候，郑翩跹打断了他：“你现在编的理由越来越蹩脚了。” 从前骗人的时候，至少编出来的借口是能让人信服的，毕竟他是高手。 但现在，他说的这些话，只让人想笑。 “我没有编。”周义方才就猜到了郑翩跹肯定不会信这件事儿，所以才没有直接解释，“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找两个孩子问。” 郑翩跹：“你打点好的，没什么好问的。” 吵来吵去，她觉得有些累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决绝，周义听后心下更慌了，还来不及问，就听见她继续说：“之前协议写过，你违背约定了，以后——” “我没有违背约定。”周义打断她，“翩跹，你不能这么快就给我定罪，三三她需要我，你这样单方面做决定，她会难过的。” “她需要你。”郑翩跹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又扬起手臂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次打的和上次是同一个地方，手印叠加在了一起，周义嘴角磕出了血。 郑翩跹看着他嘴角的血迹，掌心发麻，“对，她需要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以退为进，暂时妥协，然后让她习惯有你的生活，再告诉她真相，让她彻底离不开你。” “我没有这样想。”周义发毒誓，“如果我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明天就死。” 周义从来不屑于发这种幼稚的毒誓，只是人被逼急了，就会变得口不择言，这话也惹来了郑翩跹的嘲讽：“随便你。” 周义话说出口就后悔了，现在他们两个人都不冷静，这种情况下沟通只会把矛盾激化。 周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我们都冷静一下，明天我来找你，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好么？” 郑翩跹只送给他一个字：“滚。” 纵使周义再舍不得离开，眼下也必须走了。 他走到鞋柜前换了鞋，套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回头看了一眼郑翩跹，然后关门离开。 听到关门的动静后，郑翩跹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幸好及时撑住了。 郑翩跹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沙发，坐下来之后，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抱枕，紧紧地抱住。 刚刚打过周义的那只手，现在肿起来了，那种又麻又疼的感觉也没有消散，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就算离开了，还是会给她留下很多伤口。 郑翩跹想起来周义刚刚的解释，愈发觉得可笑，他可能是真的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败露，所以连理由都没有提前编好，竟然搬出了小左小右两个孩子替他背黑锅。 他们两个不过才比三三大一岁多，怎么可能懂这么多？再者说，明悦和周仁也不是会当着孩子的面讨论这种事情的父母。 周义能编出来这种理由敷衍她，是真的看不起她，他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他随便哄一哄就会心软的人。 是。 她的确不该心软。 当初和周义在一起又分开，人生跌落谷底的时候，郑翩跹都不曾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 可在这一刻，她后悔了。 后悔因为三三对周义的偏爱妥协，后悔同意让周义参与三三的生活，更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周义的“付出”而产生“他是个好父亲”的错觉。 郑翩跹刚刚一怒之下是真的有不想再让三三和周义见面的冲动，可等周义离开，情绪渐渐平复之后，她又陷入了凌乱和拉扯之中。 在三三知道周义的身份后……这几乎没有可行性。 第889回 前科累累 当初郑翩跹会妥协，就是因为那个时候三三对周义已经有了一点点的依赖，她看到三三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心软了，才给了周义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个时候尚且如此，如今他们两人堪称朝夕相处，周义不仅陪三三到处玩，还投其所好学了她爱吃的面包和甜品的制作，这种行为放在任何父母身上都是值得被称赞的点。 就算三三不知道周义是爸爸，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平静地接受周义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如果要强行分开他们，三三的情绪必定会受到影响，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也会产生隔阂。 周义……郑翩跹死死地掐着抱枕，眼泪无声地夺眶而出。 这或许就是他的目的吧。 郑翩跹原本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的不安全感，因为这件事情，再次破土而出，肆意疯长。 事到如今，是绝对不可能无痛处理了。 可三三的态度呢？假设她为了周义选择离开她，她该如何自处？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郑翩跹的眼泪已经决堤——她不可能离开三三的。 郑翩跹抱住膝盖，将头埋在了抱枕里。 —— 周义从相府出来之后，直接驱车回了周家老宅。 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钟了。 周义将车停在门口，给周仁发了一条微信：【睡了么？】 等了快十分钟，周仁都没有回复，周义猜测他已经睡了，便没有再打扰他。 周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老宅守夜的保安马上围了过来，看清楚周义之后，有些惊讶：“二少爷，您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周义摆摆手，“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周义浑浑噩噩地走进了院子，脸上被郑翩跹扇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现在无心去思考这件事情，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郑翩跹信任他。 周义正这么想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对上了周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周义定然会调侃上周礼几句，但眼下，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这一次主动开口的人，反倒成了周礼：“你怎么这么晚回家了？” 周义摇了摇头。 他这么一动，正好让周礼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手印，周礼皱眉，直截了当：“你被打了？” 周义：“……” 周礼：“郑家人？” 思来想去，敢对周义动手的，也只能是他们：“郑凛叙来北城了么。” “不是。”周义开口的时候，声音很哑，“她打的。” 周礼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虽然没有跟郑翩跹相处过几次，但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甚至还打这么狠的类型，除非—— “你做什么了？”周礼觉得，肯定是周义惹到她了。 周义没有当下回答他，“进去跟我喝一杯。” 周礼同意了。 兄弟两人进到对面的那栋楼里，周义从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两人坐在了客厅的小吧台前。 周礼看着周义一口气喝了小半杯，问他：“吵架了？” “三三知道我是她爸爸了。”周义放下杯子。 周礼：“你说的？” 周义摇摇头，“小左小右说漏嘴的。” 他将这件事情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周礼，说完之后把剩下的半杯酒都喝掉了。 周礼大概知道周义和郑翩跹之间的约定，郑家那边让他参与三三生活的前提就是不让三三知道他们的父女关系，眼下事情暴露，郑翩跹肯定非常生气。 周礼沉吟片刻：“那你解释了么？” 周义自嘲地笑了起来，眼尾发红，“狼来了的故事，知道么？” 周礼：“她不信你。” “撒谎撒太多，前科累累，现在我说任何话，她都不会信我了。”周义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高脚杯，呵呵笑着，肩膀都在颤抖，“真是自找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已经有所缓和了，虽然他会因为她和秦烈见面的事情吃醋难受，但至少，上次他们上完床，郑翩跹还是肯和他说话的，他可以安慰自己，她对他有点儿不一样了。 这件事情，彻底打回原形——更准确地说，还不如过去。 周礼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是周义在安慰他，周义成天嬉皮笑脸的，周礼也是第一次见他难过成这样。 周礼盯着周义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勉强开口，说的也不是安慰的话，“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周义先是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周礼没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他的眼底多了些疑惑。 周义：“处理的办法我是想到了，她信不信，我不能控制。” 他心里有数，郑翩跹大概率是不会信的，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坍塌，很难重建。 周礼也觉得郑翩跹不会信，他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虽然安慰不了，但至少能做到不打击他。 周义也没指望从周礼口中听到什么安慰的话，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 周礼坐在对面凝着周义看了很久，然后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原来你也会难受。” 周义扯了扯嘴角，“我也是人，是人就会难受。” 周礼：“第一次见。” 周义：“现在能理解我看到你为姜明珠买醉、要死要活的时候什么心情了么？” 周礼的目光冷了几分，“她也配。” 周义嗤笑出声，朝他摆摆手，“行，你没有。” 周礼挪开凳子起身，“喝完就睡吧。” —— 周义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他便洗好澡换上衣服去了周仁和明悦那边。 周义敲门的时候，是小左跑来开的门。 “二叔？！”小左看到周义，很是惊喜，小脑袋往他身后探：“三三是不是也来啦？” “她没来，只有我一个人。”周义现在看到小左，心情很复杂。 “老二？”周仁正好也下楼，看见周义十分意外，“怎么这么早？” 周义跟小左进了客厅，“有点儿事情找你和大嫂。” 周仁微微颔首，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痕迹，但没等他开口问，突然扑过来的小右就好奇了：“二叔，你是被打了么？” 小右一提，小左也注意到了，“哇塞，二叔，你的脸都肿起来了诶！” 周义深吸了一口气：“……” 第890回 不敢 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周义看着两个一脸好奇的“罪魁祸首”，露出了一抹微笑：“一边儿玩去。” 小左小右不死心，还想缠着周义继续盘问，最后被周仁的一句话给支走了，就此结束。 周仁和周义去了一楼的会客厅，兄弟两人坐下来以后，周仁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周义：“她打的。” 周仁：“猜到了，我问的是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人忍不住跟你动手了？” 周义：“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周仁怔了片刻，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和我有关？” 周义：“和你的两个好大儿有关。” 周仁：“？” 周义：“小左和小右在三三面前说漏了嘴，三三知道我是她爸爸之后，来问了我，我承认了这件事情，跟她约定好了一起瞒着郑翩跹——我之前跟郑家承诺过，绝对不和三三说我们的关系，否则就要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周仁的表情在听见周义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变得严肃了—— 他和明悦从未在两个孩子面前聊过周义和郑翩跹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们三三是周义的孩子。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周仁：“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义：“上次去环球玩的那天。” 周仁揉了揉眉心，“那你跟郑小姐解释过了么？” “你觉得她会信我么？”提到这件事情，周义再次自嘲地笑起来，“我一个前科累累的人，搬出来这种理由，她觉得我蹩脚，连孩子都利用。” 周仁：“……” 别说郑翩跹了，他听完这件事情都觉得理由很离谱，“郑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周义：“她听见三三喊我爸爸了。” 他双手揉着眉心，只要回想起郑翩跹昨天的态度，声音就开始沙哑低落，“她觉得，我一开始承诺不告诉三三身份，只是为了换取更多的时间和三三相处，等三三彻底习惯有我的生活之后，再去坦白，只要三三认定了我，郑家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 比起上一个听起来很荒唐的解释，显然后者更符合逻辑，郑翩跹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正常了。 周仁听完之后也无奈到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时候，明悦正好敲门进来了，刚刚周仁来会客厅之前就给她发了微信，因此她起床收拾好之后，便直奔会客厅。 明悦在周仁身边坐下，一眼就注意到了周义脸上的痕迹。 “老二，你找我？”明悦倒没有着急去关心周义的伤。 周义点了点头，然后递给周仁一个眼神。 周仁秒懂了周义的意思，然后跟刚刚坐下来的明悦复述了一遍周义刚刚说过的话。 明悦听完之后，表情跟周仁差不多，又惊讶又无奈。 小左和小右的确是藏不住秘密的那种性格，长辈们都戏称两人是大漏勺。 “这样吧，我一会儿去找翩跹聊聊。”既然是小左小右漏出去的，作为父母，肯定是要为此负责的。 周仁和明悦的想法基本一致：“等下我和你一起去吧。” 明悦微微颔首，往会客厅的门那边看了一眼，“现在我先去弄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 郑翩跹基本上一整夜都没有睡，躺在三三身边，脑子里却一直忍不住幻想着她被周义带走的画面。 中途因为极其困倦，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噩梦惊醒了——抑郁症迈入康复期之后，郑翩跹就很少做噩梦了，这几个月尤其如此，跟三三睡在一起，就算做梦也是很愉悦的。 晚上没睡好，又哭了快一个小时，郑翩跹的眼睛肿得不像话，脸色看起来格外憔悴。 三三一起床就发现了郑翩跹的不对劲儿，她掀开被子抱住郑翩跹，关心地问：“妈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郑翩跹感受着三三的体温，看着她殷切关心的目光，喉咙口一阵酸涩，心情复杂不已。 她不知道自己今后还能不能享受到这样的关心。 “妈妈？”三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郑翩跹的回复，更加担心了，抬起小手在她眼前晃着。 郑翩跹被这动作晃回了神，她吸了吸鼻子，冲三三摇摇头，勉强地说：“我没事。” 这话实在是没什么信服力，三三指着眼睛，“可是你的眼睛都肿了诶。” 郑翩跹只好说：“可能是昨天有点着凉了，没事，在家休息一下就好。” 三三：“那我今天在家照顾你吧。” 她马上就做出了决定，“妈妈你是哪里不舒服呀，我让周叔叔买药过来。” 三三说着就要去找手机给周义打电话，她对周义的依赖，似乎已经成为了本能，遇到任何事情，一定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郑翩跹握住了三三的胳膊，阻止了她：“不用打给他。” 三三眨巴了一下眼睛：“啊？” 郑翩跹：“药可以外卖，不麻烦别人。” “可是周叔叔不算别人吧，你们是好朋友嘛。”三三说，“他一会儿也要过来的哦，也不算麻烦。” 郑翩跹垂下眼睛，“他要过来？” 三三觉得郑翩跹今天的问题都有些奇怪，周叔叔最近不是每天都会过来吗？ 妈妈可能真的是生病了，脑袋有些糊涂。 三三抬起手来摸了摸郑翩跹的额头，“妈妈，我让周叔叔叫医生过来吧。” “三三。”郑翩跹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对上三三那双和周义极其相似的眼睛，缓缓开口：“你知道他是你爸爸了。” 三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郑翩跹在说什么之后，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一向嘴巴很甜很会说的小朋友，因为过度慌张，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但三三能清晰地觉察到郑翩跹生气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妈妈……” “我没有生你的气。”郑翩跹握住三三的手，“不用给他打电话了，我没事，起床吧。” 郑翩跹说完这话之后，起身为三三拿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之后顺手把她放在床头充电的手表和手机也一并收了起来。 三三看到郑翩跹的动作之后，紧张地抿嘴，想阻止，但又说不出口。 手机和手表都没有了，这也就意味着，她联系不到周义了。 是短暂联系不到，还是……以后都联系不到了？ 她不敢问。 第891回 不想看见他 三三虽然很聪明，但小孩子的逻辑思维没有那么强大，因此，她费了很大劲儿都没有想起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郑翩跹会知道她晓得周义身份这件事情？ 难道是小左和小右说漏嘴了吗？可是……妈妈并没有私下见过他们吧？ 三三一头雾水，又因为郑翩跹的情绪心慌，无法当即去求证。 她坐在床上思索的时候，郑翩跹出声提醒她：“三三，该起床洗漱了。” 听见这声音以后，三三马上回过神来，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跟着郑翩跹一起去了卫生间洗漱。 郑翩跹洗脸的时候，三三拿着牙刷在旁边刷牙，她一边动手，一边偷偷瞄着郑翩跹的表情。 郑翩跹洗好脸去涂水乳面霜的时候，三三也刷好了牙，她擦了擦嘴巴以后，鼓足勇气问：“妈妈，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没有。”郑翩跹摇摇头，“我只是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郑翩跹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三三有什么错，她早就告诉过自己，除非三三有什么原则和底线上的问题，否则她绝对不会和她发脾气，而郑凛叙那样的教育方式下，三三几乎也没有可能存在这些问题。 听见郑翩跹这么说，三三抿了抿嘴唇，接着问：“那我以后……还可以见周叔叔吗？” 郑翩跹注意到，她说到中间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纠结几秒之后，还是选择了以前的称呼。 小心翼翼的，怕她生气。 郑翩跹心口有些不舒服，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反问她：“你很喜欢他么？” 三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动作和目光都异常坚定，仿佛在做出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郑翩跹：“可是我不喜欢他。” 她很坦诚地和三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看见他。” 前半句话，郑翩跹之前就有和三三说过，但当时的语境和现在是有区别的——那时候是三三得知周义要追郑翩跹、询问过后，郑翩跹给出的答案，她答的是他们之间没有男女间的感情。 可今天的“不喜欢”，是她主动开口说的，后半句的“不想看见他”，说明她不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甚至已经到了讨厌的程度。 “那……我以后是不是不可以见他了？”三三从郑翩跹的话里读出了这条信息。 郑翩跹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我们的外卖快到了，先去吃早饭吧。” —— 早饭郑翩跹点是蒸饺和豆浆，外卖送来的时候还是热气腾腾的。 只是，母女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时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冷，郑翩跹平时话就不多，一向活泼开朗的三三，今天也异常地沉默，坐下来快十分钟，都没吃下去一个煎饺，而是不断地用吸管搅着豆浆杯，明显心不在焉。 郑翩跹本身也没有太大的胃口，她是为了三三才点的早餐，眼下三三不吃，她也吃不下。 郑翩跹也清楚三三是为什么低落，可她刚刚问的问题，她给不出答案。 在这样压抑而沉默的气氛里，客厅传来了门铃声。 若是平时，三三一定第一时间跳下椅子跑去开门了，但她今天一直低着头，无动于衷。 郑翩跹看了她一眼，之后自己站了起来，走向了客厅。 她打开可视门铃，看到屏幕上出现明悦的脸之后，愣了一下。 她以为按门铃的人会是周义，甚至已经提前做出了防御的姿态准备和他对峙。 郑翩跹调整了一下呼吸，马上为明悦开了门。 门打开之后，郑翩跹才发现，明悦身后还有周仁、小左和小右。 郑翩跹更意外了。 明悦来找她的话，尚且说得过去，两人之间一起玩过，这两天也会聊聊天，算得上是朋友了。 但她带了周仁和两个孩子…… “在忙么？”郑翩跹思索之际，明悦已经主动开口说明来意，“我和周仁一起来找你，是有些正式的话跟你谈。” 一说“正式的话”，郑翩跹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周义。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谈的内容多半是和周义有关系。 郑翩跹现在脑子挺乱的，其实并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但既然明悦和周仁已经来了，她总不能把人赶出去，于是便邀请他们进来。 小左小右跟在他们身边，平时很好动的两个小男孩，来到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变得规规矩矩的，连说话都很小声。 “三三还没醒么？”明悦进来后看了一圈，没瞧见三三的影子。 郑翩跹看了一眼餐厅的方向，“她在吃饭。” 明悦点点头，“那你先去吃饭吧，吃完再聊。” “不用了，”思忖几秒后，郑翩跹摇了摇头，“让小左小右去餐厅找她吧，我们在这里聊。” 郑翩跹本来就没胃口吃东西，刚才三三在她面前束手束脚，她也不想进去了。 不如让小左小右去跟她玩一会儿，年龄相仿的孩子之间相处起来会比较轻松。 小左小右听见郑翩跹这句话之后，同时回头去征求明悦和周仁的意见。 看到爸妈都点头同意，兄弟两人便起身直奔餐厅。 郑翩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视线去看明悦和周仁。 郑翩跹看过来之后，明悦率先开口：“其实，我和周仁带小左小右过来，是向你道歉的。” 郑翩跹怔忡十几秒：“……和我道歉？” 周仁“嗯”了一声，同她解释：“我们一家，都该跟你道歉。” “三三的身份的，我和明悦一早就知道，我们私下聊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孩子，两个孩子不知道三三不知情，所以口无遮拦地在她面前说了周义是她爸爸这种话。”周仁用比较精简的话将这件事情复述了一遍，之后很诚恳地对郑翩跹说：“实在是对不起。” 郑翩跹听完之后有些哽住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开始是震惊，稍微反应过来之后便进入了怀疑模式——虽然她对周仁和明悦的人品还算信得过，但也不排除周义死乞白赖要求他们来帮忙的可能性，毕竟他们感情不错。 虽然郑翩跹没有明确表达，但明悦看出了她的想法，“翩跹，你可以去和三三求证一下。” 明悦一句提醒，让郑翩跹醍醐灌顶。 她居然没想到去问三三。 第892回 应得 人在生气的时候很容易钻牛角尖，从而忽视一些原本已经铺好在面前的路——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愤怒，潜意识里又本能地排斥和三三讨论这个话题，因此从未想过去问三三。 “我相信三三是不会撒谎的。”明悦很会说话，“先前和郑总接触过几次，三三被他教得很好。” 郑翩跹点了点头，终于想起了回复：“我之后会问她。” 明悦微笑了一下，“这件事情也不怪你误会，周二之前不靠谱，你不信任他才正常，不过这次的确是太意外了，乍一听还有些荒谬。” “不是我替他说话哦，我猜他被三三问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也挺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只能让三三憋着不要说了。”明悦摊手，“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这也算是惩罚他吧，活该。” 明悦本质上还是为了周义来“澄清”的，只是她的表达方式不会给人造成任何不适，郑翩跹本身就和她相处得不错，也更能听进去她的话。 但就算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后面还是有很多决定等着她做——比如，三三和周义未来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郑翩跹思考到这里的时候，明悦再一次开口，“三三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只有我们女人才懂这过程有多辛苦，翩跹你尽管放心，不管你这一次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这段话，是为了给郑翩跹一剂定心丸，告诉她，周家不会和她争三三的抚养权。 郑翩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明悦的态度让她渐渐卸下了防备，她垂下眼睛看着脚下的地板，低声开口：“我不想让三三和他再见面了，但这很难。” 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怪我不够坚决。” “不，这不怪你。”这次否认郑翩跹想法的人是周仁，“你没错，母亲希望孩子开心怎么能算错，我们谁都算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郑翩跹：“谢谢。” 周仁：“你太客气了。” 他回应完郑翩跹的感谢后，又说：“我想你一定也需要时间考虑，在你想清楚答案之前，我会看着周二不让他来打扰你。” 郑翩跹点了点头，她现在的确需要时间来认真思考，这个决定不是几天就能做出来的。 周仁说完这话以后，和明悦对视了一眼，随后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跟郑翩跹道别：“那你和明悦带孩子玩儿，我先走了。” —— 周仁刚从相府别墅的大门出来，就看到了倚着墙根站着的周义。 今天气温很低，他穿着一件冲锋衣站在寒风里，鼻头和眼眶都吹红了，头发也有点儿乱。 见周仁出来，周义迫不及待地走了上来，“她怎么说的？” 因为情绪太过压抑低落，导致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哑得很厉害。 周仁看到周义这样子之后不免唏嘘，他是同辈中最大的一个，自认对每个弟弟妹妹都足够了解，虽然古话总说浪子回头，但周仁从未想过周义会“回头”，更没料到他吃的还是回头草。 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周义为了一个女人失魂落魄，他定然不会信。 真是……世事无常。 “你最近这段时间先不要打扰她了，”周仁看着周义说，“我和明悦跟她说清楚了，她会和三三再聊一聊，不过，你……” 周仁适时地停顿了一下，“虽然说这个误会解开了，但你和三三的父女关系摊开之后，很多事情都得摆在台面上处理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个“心理准备”指的是什么，他们兄弟两人心中都有数。 周义闻言，眼皮狠狠地跳了起来，眼眶变得更红了，“她是不是说了不想让我再见三三？” 周仁摇摇头，“她没有这么说，但她就算有这个想法、或是最后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很正常的，所以我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义握紧了拳头，理性上他当然想到了郑翩跹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感性上他接受不了。 周义一拳砸在了墙上，眼底血丝遍布，“最近其实都挺好的，我带她和三三去水镇跨年，给她们做饭，好到我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了。” “这就是报应吧。”周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对不起她，我应得的。” 周仁看见了周义的痛苦，此时此刻，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点儿等结果吧，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刚才周仁在郑翩跹面前的表态并不是场面话，虽然周义是他的兄弟，但他当初带给郑翩跹的伤害实在太深，换位思考一下，假设是周若被人这样对待，他必定做不到像郑凛叙一样“大方”。 周义唯一的筹码，大概也只有三三对他的感情和依赖了，但利用孩子绑架大人改变选择，算不得什么入流的手段。 周义低头看着脚下的石板路，沉默了许久。 一阵狂风吹过，他潮湿的眼角传来一阵冰意。 周义抬起手来抹了一下，艰涩地开口：“她当年，比我现在痛苦多了吧。” 听说痛苦，和亲历痛苦，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而他如今遭遇的这些，跟郑翩跹当年的经历比起来不足为提，他无法想象她是在怎样的痛苦煎熬里度过那几年的，明明已经被他恶心得不行了，还要迫不得已留下他的孩子。 —— 周仁走后，明悦便没有再和郑翩跹继续聊周义的话题，明悦似乎和姜明珠的关系也不错，主动和郑翩跹聊到了姜明珠。 提到姜明珠，郑翩跹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机给郑凛叙发了一条消息。 【哥，我想带三三去柏林一趟。】 现在这个阶段，不管是和三三留在北城还是回纽約，都是要面对周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和三三玩，这样能够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 郑翩跹的消息发出去不久，郑凛叙就给她回了一通电话。 郑翩跹和明悦说了一声，去了一楼的阳台接电话。 “怎么忽然想去柏林？”电话刚接通，郑凛叙就开始询问。 郑翩跹抿了抿嘴唇，踌躇一番后还是决定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告知郑凛叙。 她深吸一口气，“哥，三三知道周义的身份了。” 第893回 最爱更爱 郑翩跹这话之后，电话那头的郑凛叙沉默了十几秒，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严厉：“他又用了什么不入流的阴招？” “是一个意外。”郑翩跹将小左和小右说漏嘴、三三去问周义身份这件事情给郑凛叙复述了一遍，郑凛叙听完后，再度陷入沉默。 上次通电话，郑翩跹跟他说带着三三和小左小右一起玩儿的时候，郑凛叙并没有想过，这个秘密，竟然是从两个只比三三大一岁的孩子口中传出去的。 郑凛叙用最快的时间接受了这个意外，随后询问郑翩跹：“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没有。”谈到这里，郑翩跹的声音也有些低落，“我还是太没用了。” “我订明天一早的机票飞北城。”郑凛叙已经做出了决定，“等我到了再说。” 郑翩跹眼眶一酸，“哥，谢谢。” 郑凛叙：“先别胡思乱想，有我在。” 郑翩跹：“好，那我等你。” 郑翩跹也没有在电话里跟郑凛叙聊太多这个话题，听见他要过来之后，她心安了不少—— 挂上电话之后，郑翩跹看着窗外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她好像，一辈子都摆脱不开对郑凛叙的依赖了，本以为自己可以应付这件事情，没想到坚持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找到了他。 —— 明悦带着小左和小右在相府别墅待了一天，晚饭之后才离开。 三三跟两个哥哥玩了一天之后，心情明显比早晨好了很多，晚饭的时候吃完了一整碗米饭。 明悦带着两个孩子走后，相府别墅又只剩下了郑翩跹和三三两个人。 郑翩跹想起了早上两人之间沉默压抑的气氛，看向三三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她虽然在努力，但依旧做不到像周义那样轻松自如地和三三相处，平时两人关系融洽和睦时，三三主动黏着她说话，她倒还能应对，可一旦出现摩擦和小别扭，郑翩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母女两人就这么干站在客厅里，气氛十分尴尬。 最后，是三三将手中的玩偶放到沙发上，朝郑翩跹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郑翩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小手，喉咙酸涩不已，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妈妈，我们和好吧。”三三抬起头来看着她，声音不算高，可目光十分殷切、诚恳，“我不应该不和你说话的，你是不是很难过呀？” 郑翩跹还是说不出话来，她眼眶也开始发酸，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将三三抱到怀里的那一瞬间，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郑翩跹抱得很紧，三三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听见她低低的抽泣声之后，三三非但没有挣扎，还抬起两条胳膊反抱住了她。 “妈妈，你不要哭了，我爱你。”她说，“就算有爸爸，我也最爱你。” 郑翩跹听见这话之后哭得更厉害了，她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怎样的心情，欣慰，感动，自责，愧疚——比起三三，她这个“母亲”倒显得不够成熟稳定了。 其实早晨的争端并不是三三先挑起的，是她和周义生气迁怒到了三三，三三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几次没有得到答案，又不想再惹她生气，才会在吃饭的时候沉默不语。 而她却因为三三的沉默更加愤懑不平了，当时甚至在想，她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周义比她重要呢？ 这些小情绪，在三三的这个拥抱前显得更加可笑。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她以为自己已经在努力，前段时间的成效也让她有了一些自信心，可这件事情一出，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她还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去和周义争高下，她希望三三永远无条件地选择她，也希望三三只爱她一个，她内心同时又很清楚，周义那样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更招三三喜欢，而他对三三的爱，谁都无法否决。 她想比他更爱，可是又不知道怎么爱，这种无力感最后都化作了嫉妒。 这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应该有的心态。 “对不起。”郑翩跹平复了一下情绪，忍着眼泪和三三道歉，“是我不好，不该和你生气。” 她和周义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应该扩散到三三身上，“以后不会凶你了。” “我们都有错，我接受妈妈的道歉啦。”三三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后背，“伯母说了，妈妈是怕我更爱爸爸才会这样子的，不要怕哦，我更爱的是你。” 在这一刻，郑翩跹对明悦的感激又升了一个台阶。 “不过妈妈，你抱得好紧哦，我快喘不过气了。”三三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郑翩跹闻言，马上松开了她，低头检查，“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到。” “没关系啦，”三三抬起手来替郑翩跹擦着脸上的泪痕，“妈妈你不要哭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 晚上躺在床上，郑翩跹还是无法入睡。 她侧躺着看着旁边已经熟睡的三三，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她在楼下抱着她时说过的那几句话。 郑翩跹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她的精神内核，甚至不如一个六岁的孩子来得稳定。 三三可以这么坚定地说出自己更爱谁，她却总是因为安全感反复摇摆。 有些伤看似已经愈合了，其实疤痕脆弱到不堪一击，稍稍摩擦一下，又是鲜血淋漓。 三三的那些话，其实已经算是表明态度了。 郑翩跹原本觉得，自己听到类似的话之后，应该可以毫无负担地做出再也不让她和周义见面的决定。 可是现在……她突然不忍心了。 她不希望三三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而小心翼翼地活着，她作为母亲不应该剥夺她快乐的权利。 而周义能给她快乐。 郑翩跹越想越乱，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始放空。 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难做。 郑翩跹连续失眠了两个晚上，这飘飘然的状态，像是回到了当初跟周义分手的那个阶段。 成宿成宿地失眠，像个行尸走肉。 幸好，隔天傍晚，郑凛叙到了。 看到郑凛叙拖着行李箱出现的时候，郑翩跹终于找到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爸爸！你来啦。”三三跑上来拉住郑凛叙的手。 第894回 柏林 听见三三喊“爸爸”，郑凛叙下意识地去跟郑翩跹对视，两人的立刻就读懂了彼此的眼神—— 之前三三这么叫郑凛叙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觉得有多不合适，当时三三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即便是后来澄清了身份，叫得时间长了，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 可现在，三三已经知道了周义才是她的爸爸，再听这个称呼，味道都变了。 郑凛叙想，他需要和郑翩跹谈一谈，再跟三三说一下换称呼的决定。 “玩得开心么？”郑凛叙像往常一样摸了摸三三的头发，声音很温和。 三三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同郑凛叙分享着自己这一趟旅行的心情，“很开心，我喜欢北城，以后还想来。” 郑凛叙笑着点了点头，“没有问题。” 三三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问：“爸爸，你是过来和我们一起玩的吗？还是要接我们回去呀？” 周义两天没来过，而郑翩跹此前又说了那种话，三三听过之后便很乖巧地没有再问过她任何关于周义的问题，就像她说的那样，妈妈比较重要。 “我来接你们去看珠珠。”郑凛叙问三三，“想不想她？” “诶？”一听见姜明珠的名字，三三的眼睛马上就亮了，“我们可以去看珠珠吗？” 郑凛叙：“当然，开心么。” 三三毫不犹豫地点头，“太开心啦！” 郑凛叙和三三聊了几句之后，便去厨房准备晚饭了，三三自打知道要去看姜明珠之后，便开始在客厅里整理要给她带去的礼物，郑翩跹没有打扰她，进了厨房找郑凛叙。 郑翩跹原意是想给郑凛叙打下手的，然而，郑凛叙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她只能站在一旁。 郑凛叙洗菜的时候，侧目看了看郑翩跹的表情，温声问她：“现在好点了么？” 郑翩跹：“你来之后，好多了。” 郑凛叙：“有的事情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出决定，也不是做出决定之后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不用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三三。” 在听完三三之前的那些话后，郑翩跹对于郑凛叙所说的“相信三三”，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想到那晚三三抱着她说“我更爱你”的画面，郑翩跹鼻头顿时酸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泪，“哥，三三真的被你教得很好。” 她以为三三会为了周义和她闹不愉快，没想到她最后做出的选择是她。 “我只是觉得，和她比起来，我这个妈妈当得太自私了。”郑翩跹低头看着地板，“我好像不应该因为个人的喜恶就要求她放弃她的爸爸。” “先不要想这件事了。”郑凛叙关上水龙头，将洗好的菜放到一旁的沥水架上，“以后时间还很多，慢慢来。” 郑翩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抿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郑凛叙并没有让这份沉默持续太久，很快便同郑翩跹聊起了去柏林的安排。 三人吃晚饭的时候，话题也一直围绕着这件事情展开，聊了一会儿姜明珠之后，三三忽然八卦了起来，对郑凛叙说：“爸爸，珠珠和四叔谈过恋爱诶，你知道吗？” 郑凛叙当即就知道她口中的“四叔”是谁了，想必是之前跟着周义去周家的时候听说的。 但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郑凛叙便巧妙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三三：“小左和小右告诉我的。”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捂着嘴巴，神秘兮兮地说：“是珠珠甩掉了四叔哦。” 郑凛叙被三三丰富生动的小表情逗笑了，无奈得不行——是他低估了这几个孩子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事儿是从孩子嘴巴里漏出来的。 “我觉得四叔长得好帅哦，还很酷。”说到周礼，三三露出了几分崇拜的表情——更准确地说，是对有点小花痴的表情。 郑凛叙：“很酷？” 三三点点头：“对哦，四叔都不怎么说话，很神秘耶~” 郑凛叙：“……” 郑翩跹第一次听三三这么夸周礼，之前她一直以为，三三可能对周礼有些疏远，毕竟他话太少了，这种性格很难和孩子打成一片，三三应该是更喜欢周义那种闹腾的才是。 没想到她说起来周礼，也这么崇拜。 —— 晚饭之后，郑凛叙联系了一下方沁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柏林探望姜明珠。 方沁阳听后，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随后又问郑凛叙：“郑老板，我能再叫一个人么？” 郑凛叙：“叫谁？” “芝芝。”方沁阳说，“前阵子我跟她说好了春节过完去柏林看珠珠的。” 郑凛叙“嗯”了一声，“可以，她有时间就没问题。” 和方沁阳通完电话之后，郑凛叙脑子里闪过了一张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脸。 之前姜明珠在北城的时候，郑凛叙和付晓芝见过很多次，接触的机会也很多。 但姜明珠离开北城的这半年多，郑凛叙几乎就没有和付晓芝联系过了，奇怪的是，他竟然能清楚地想起来她之前的一些表情，深刻而清晰。 郑凛叙揉了揉眉心，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去了一旁。 —— 连续三天没有见过郑翩跹和三三，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周义几乎寝食难安。 几个晚上都没有完整地睡过一个觉。 周义连着几天都没有出过门，浑浑噩噩的，一个人待在公寓里发呆度日。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周礼突然来找他。 周义打开门看到周礼的时候怔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周礼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径直走进来，看了以一眼空荡荡的茶几和沙发。 他淡淡地开口：“郑凛叙来北城了。” 周义的眼皮跳了一下。 听见这个名字，他大概就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回纽約了？” “柏林。”周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冷了不少。 周义：“去看明珠了？” 周礼不说话。 周义：“她手术恢复得怎么样了？” 周礼：“不知道。” 周义看周礼嘴硬的模样，没有像平时一样拆穿他——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跟他玩笑。 周义正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听见周礼问：“你去不去。” 第895回 不稀罕 周义被周礼打断了思路，转头看向他：“你想去就去，问我做什么。” 周礼：“谁说我想去？” 周义：“那你问我干什么？” 周礼：“帮你而已。” 周义：“你要是想帮我，就应该知道现在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她选择带三三离开北城，就是想去一个没有我的环境认真考虑一下，我再过去不是添乱么？” 周礼冷笑了一声，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谁让你直接找的，过去看看而已。” 周义往周礼身边挪了一步，盯着他那张万年冰山脸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周义这几天里第一次笑，真是要谢谢周礼慷慨送来的“快乐”。 周义这笑里戏谑的意味太浓，周礼听后十分不舒服，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更显得冷冰冰，“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笑你呗。”周义一点儿没跟他客气，“美其名曰想帮我，陪我一起去柏林，实际上你想去做什么，自己心里最有数。” 周礼：“你想多了。” 他声色凛冽地纠正他：“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 周义笑得更厉害了：“我有说你是为了她过去的么？你这对号入座得很自然啊。” 周礼：“……不想去算了。” 他绕过周义就要走。 周义按住了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说得对，不一定非得上去跟她见面，偷偷摸摸跟着也行，这点我得跟你学习。” “我的申根签还没过期，”周义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收个行李，最近一趟航班走？机票酒店都交给你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去了。” 周礼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可惜周义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丢下这句话就回卧室收行李了。 周义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随便拿了几套换的衣服就算完事儿了。 收行李的时候，他认真地想了想，周礼虽然在男女关系方面没多少觉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有时候，偷偷摸摸躲着看看，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周义会答应和周礼一起去柏林，有一部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顺水推舟帮周礼一把。 周礼那性子有多别扭，周义可太清楚了。 他一直惦记着姜明珠，但又放不下自己的架子，非得有一个“正当理由”才会去柏林，所以这次才会找上门来提出“帮”他。 周义想起周礼刚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道是谁帮谁。 —— 飞行时间漫长，但因为有方沁阳和付晓芝陪三三玩儿，郑翩跹轻松了不少，想睡觉就可以随时睡觉。 方沁阳和付晓芝年轻，精力旺盛，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就眯了一两个小时，照样一点儿不累。 姜明珠手术结束已经小半年了，早已从医院搬到了外面休养，她在柏林租了一套很大的别墅，得知他们要过来，姜明珠提前让阿姨收了房间出来。 别墅很大，最不缺的就是客房。 落地之后，司机将郑翩跹一行人接上了车，朝姜明珠的住处开了过去。 三三没来过柏林，对于陌生的城市新鲜感十足，回程路上，一直在往外看。 郑翩跹倒时差，脑子有些混沌，没办法及时接上三三的话，幸好有方沁阳和付晓芝在。 回到别墅时，姜明珠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他们。 三三刚一进来，就一下冲过去抱住了姜明珠，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 “珠珠，想死你啦，么么么。” 姜明珠也捧着三三的脸亲了她两口，“我也想死你啦，宝贝好像长高了，也变漂亮了哦。” 郑翩跹看着三三和姜明珠抱在一起腻歪，看着她们两个人的笑容，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带三三来柏林是正确的决定，和姜明珠一起的时候，她会暂时忘记周义，如此一来，也留给了她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姜明珠和三三抱过之后，便走向了郑翩跹，抬起胳膊轻轻抱了她一下，“路上很累吧，要不先去睡一下？” “没关系的，就是倒时差不太适应。”郑翩跹朝姜明珠笑笑，“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姜明珠：“很不错啊，散散步，养养花，有种提前步入老年生活的感觉。” 郑翩跹：“平时都一个人么？” 姜明珠：“没有啦，有个朋友在这边，他平时有空会跟我一起玩。” 郑翩跹点了点头，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多虑了。 姜明珠性子活泼，在哪里都能交到朋友，不像她。 —— 周义和周礼抵达柏林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兄弟两人一前一后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彼时，门外已经有司机在等。 周义看到周礼在这边有司机并不意外，早就料到他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不过，这一次，周礼没让司机送，而是拿过了钥匙，亲自开了车。 周义坐到了副驾，车子启动之后，他笑着调侃了一句，“你这人脉挺广啊。” 周礼没有接话，周义对此毫不意外，继续：“所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周总？” 周礼照旧不接话，沉默地打着方向盘，时不时地看看导航。 虽然开了导航，但周礼开车的架势并不像是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从他开车的状态判断，这条路他起码开过三次以上。 想到这里，周义不免又多了几分好奇：“这半年多来过几次？” 周礼：“出差而已。” 周义笑着摊手：“我也没说你是来找人的啊。” 周礼：“……安静点，别打扰我开车。” “跟我就不用装了吧，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清楚。”周义侧目睨了他一眼：“现在她身体也好了，很多想法都会改变，你要好好追一追……” “不稀罕。”周礼再次打断他。 周义气笑了：“得嘞，不稀罕。” “你的心要是有你嘴巴一半硬，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周义忍不住插了他一刀。 周礼：“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他一句话的就让周义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后来周义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了一路。 过了四十分钟左右，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 周义下车后，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附近就是一个别墅区。 他马上想到了什么，指着别墅区问周礼：“姜明珠住那边吧？” 第896回 决定 毫无疑问，这种问题得不到周礼的答案。 周义对于周礼嘴硬的行为已经习惯了，没有过多去问，跟他一块儿进酒店办了入住。 周义和周礼的房间是隔壁，上楼后，兄弟两人便暂时分道扬镳。 周义回到房间之后才发现，从房间的落地窗看出去，正好能看见别墅区。 难怪周礼会选在这家酒店入住——如此一来，周义更加可以确定，周礼这半年多没少来柏林，不仅清楚地知道姜明珠住哪里，甚至还把周围的环境都摸清楚了。 周义盯着别墅区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拿出了手机。 未读消息那边还是空空如也，和三三的聊天窗口里，消息还停在几天之前。 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现在只能安静地等待自己的命运审判，而这权利都握在郑翩跹手中。 实话说，周义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三三喜欢他是真，但他无法自信到认为三三会为了他让郑翩跹不开心，他也不希望三三真的这么做。 他很爱三三没有错，但三三不需要将他排到第一位，他更希望她能无条件地去爱郑翩跹。 —— 郑翩跹时差倒得有些艰难，第三天都提不起精神来陪三三一起出去玩儿。 幸好有姜明珠、方沁阳和付晓芝陪着，她也不必强打精神。 郑凛叙没有跟她们一起出去，留在家里陪郑翩跹。 早午餐之后，郑凛叙和郑翩跹去院子里晒了一会儿太阳——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很多话题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聊。 郑凛叙正好找到了三三不在场的机会，便对郑翩跹说：“三三对我的称呼应该改一下了。” 郑翩跹在短暂沉默之后点了点头，“嗯，等她回来我和她聊聊。” 从前三三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具体是谁，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郑凛叙看着郑翩跹疲倦的脸色，“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北城太累了？” 郑翩跹摇摇头，“可能是想得太累了。” 她这两天睡眠的时间很长，每天差不多有十个小时，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种吹不散的疲惫感，四肢都像灌了铅一样，抬起来都显得十分困难。 而症结在哪里，郑翩跹自己心里也有数。 郑凛叙拍拍她的肩膀，“想得太累就不想。” “哥，我已经想到答案了。”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对郑凛叙说出了自己思考几日之后的决定，“就像以前一样吧。” 像以前一样，不阻止周义和三三见面，让他们正常相处，但也仅限于此。 她和周义之间的某些事情，是永远都过不去的，只能说造化弄人，偏偏让三三知道了周义是她爸爸，郑翩跹无法残忍地剥夺她享受父爱的权利。 郑凛叙对于郑翩跹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但短暂沉吟后，他还是确认了一遍郑翩跹的心意：“做出这个选择，会让你有牺牲和委屈的感觉么？” 郑翩跹的性格本身就比较敏感，抑郁症复发概率是很高的，郑凛叙自然要处处小心。 “没有。”郑翩跹摇摇头，她这几天没少考虑这件事情，“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逃避没有用，其实仔细想想，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 抛开三三要改变一个称呼之外，他们的相处其实并不会有太大变化。 或者说，周义本身就已经在以父亲对女儿的方式和三三相处了。 逐渐冷静下来之后，郑翩跹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三三没有因为知道周义的身份之后就“抛弃”她，更没有要求她为了她去和周义和好。 三三已经在努力地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考虑，她作为母亲，至少要以回馈她同样的爱意。 “周义对三三挺好的。”无论她对周义有多么深的厌恶和偏见，也无法睁着眼睛说瞎话、掩盖这个事实，“多一个人爱她，也好。” 郑凛叙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确认过她是真心话之后，才说：“你做决定就好，只要是你深思熟虑过的，我都支持你。” “周义这几天联系过你么？”郑凛叙话锋一转。 郑翩跹摇摇头，“给三三发过几条信息，她手机在我这里。” 她吸了一口气，“回纽約再说吧。” —— 周义坐在副驾看着旁边开车的周礼，再看看前面的那辆越野，一只手扶住了额头。 他这辈子跟踪人的份额都在最近用掉了。 先是在纽約，后来是北城，这一次又是柏林——周义之前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最为不屑，特别是在男女关系方面，他素来是主张有话直说，有感情直接追的。 郑翩跹是第一个让他做出“跟踪”这种不入流事情的女人。 前面的车停在了附近的一家购物中心，周义看着姜明珠、方沁阳和付晓芝三个人带着三三下了车，立刻打算下车。 但车门是锁着的。 周义侧目去看周礼：“你不下去跟着？” 周礼：“车就在这里，她们会回来开车。” 周义：“……那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周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没想到他和周礼对跟踪的理解都能有这么大的出入。 跟踪跟踪，不就是一直跟着么。 周礼：“跟太近会被发现。” 周义：“所以，你这半年多都这么跟姜明珠的？” 他解开安全带，转了个身，好奇心都被勾出来了，“你就一直这样跟着，改天她身边多个男人你都不知道。” 周礼：“没看到过。” 周义：“你没天天跟着，当然看不见。”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该行动就行动，你的情况又跟我不一样。”周义忍不住多说了他两句，“明珠现在刚做完手术，身体恢复期，一个人在这边过日子，孤独又无聊，这种时候最容易趁虚而入，你要是不行动，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周礼呵了一声，“别人的老婆，没兴趣。” 周义：“……行，你就嘴硬吧，我不管你了，赶紧给我开门。” 周礼：“不行。” 周义：“你在这里等着，我想三三了，去看看她。” 周礼：“不行。”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万一被发现呢。” 周义：“那就被发现了呗，你又不在。” 周礼：“别人看见你可能会想到我，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897回 找我 因为周礼不肯放人，周义只好跟他坐在车里头等着，周礼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等待，安静地坐着，周义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沉默。 周义不知道该说他沉得住气，还是说他别扭——姜明珠现在身体已经好了，案子也尘埃落定，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当初姜明珠和他分开的原因，如今也显而易见。 周礼都能找到柏林来，并且对她在这边的信息了如指掌，却别扭地不肯露面。 在周义眼里，他甚至会觉得，周礼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他和郑翩跹之间的问题是这样，那他现在一定已经妥善地解决好了。 —— 四天后，郑翩跹和郑凛叙带着三三启程回纽約。 在柏林的这几天，三三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不少，每天被姜明珠带去玩儿，不会频繁地想起周义了，但回程途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 依赖是人的本能，先前周义几乎天天都陪在她身边，她早已养成了习惯，偶尔一两天不见还好，这都十多天了……三三其实很想他，但她同时也很清楚，这种想念是不能说出来的。 回到纽約的当天晚上，三三梦见了和周义一起打网球，隔天早晨醒来，梦的内容依旧十分清晰，她揉着眼睛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和他一起打网球了吧……想到这里，三三的眼眶有些酸。 其实没有爸爸的存在时，她也过得很开心，不会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东西，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自己有爸爸，却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反倒有一种失去亲人的伤感。 但三三并不觉得郑翩跹哪里做错了，她想起周义之前说他“劈腿”的行为，郑翩跹不原谅他也很正常，她觉得郑翩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她都不原谅，只能说明他真的错得离谱。 三三一个人坐在床上想了很久，直到一阵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三抽离出来，抬起头，看到了走进来的郑翩跹，马上笑着朝她招手：“妈妈，早安。” “早。”郑翩跹关上门，温声问她：“睡得还好么？” 三三点点头，“我睡得很好，妈妈你呢？” “嗯，我也不错。”说话间，郑翩跹已经走到了床边，她将手表和手机一并放到了三三旁边的床头柜上。 三三看到手表和手机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之前郑翩跹是为了不让她联系周义才收走它们的，现在她还回来了，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而接下来郑翩跹说的话，也印证了三三的猜测：“以后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 三三听见这话之后，并没有那么兴奋，她放下了手机和手表，上前抱住了郑翩跹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格外认真，“妈妈，那你开心吗？我不要勉强你。” 郑翩跹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喉咙蓦地一酸，有些失语。 三三：“妈妈很善良，讨厌爸爸一定是因为他劈腿让你很伤心，如果妈妈不开心，就不要原谅他了，我希望妈妈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这些……是他告诉你的？”从小朋友口中听见“劈腿”这样的字眼，郑翩跹还是很意外的。 之前她一直处在被周义挑起的愤怒情绪里，并没有跟三三谈过这个话题，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深入”到这个程度了——郑翩跹以为，周义应该很怕被三三知道他的“真面目”。 三三点点头，“是的哦，他说他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伤害到了你。” “三三，我也希望你开心。”郑翩跹摸摸她睡了一晚之后有些乱的头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那是我应该去处理的，你不应该为我的选择买单，所以，你还是可以和他见面，一起玩。” “那妈妈会因为我和他玩讨厌我吗？”虽然是个值得开心的消息，但三三听过之后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不会。”郑翩跹毫不犹豫地摇头，并且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做出承诺：“我永远都爱你。” 她也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要将自己对周义的情绪和不满迁移到三三身上，更不要因为三三和周义玩得开心就开始比较和嫉妒，作为母亲，她要先找到自己的价值。 郑翩跹在柏林的那几天，已经决定回纽約之后就去做咨询。 她现在虽然不需要像以前一样用药物理治疗了，可那些强烈的情绪闪回依旧存在，从前她一个人在苏黎世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频繁，导致她产生了自己已经彻底走出来的错觉。 —— 周义是跟在郑翩跹那趟航班之后回到纽約的。 连续奔波劳顿，回到公寓之后，他冲了个澡便睡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难得地睡了六个多小时。 早晨醒来之后，周义坐在沙发前，看着厨房的岛台发呆。 不知道下一次在那里忙碌是什么时候。 走神之际，旁边的手机短促地震了两下，周义随手拿起来，原本只是想要扫一眼，却在看到消息的时候，狠狠定住。 等听完消息内容之后，周义的眼神渐渐亢奋了起来，回消息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 时隔十几天，三三终于再次联系了他。 周义回完三三的消息之后，又将语音消息开了外放放了一遍。 “爸爸，我回家了哦，妈妈说以后你还可以找我玩。” “你今天可以来找我吗？我有点想吃你做的炒饭。” 三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甜、嗲，她明明也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周义却听得流下了眼泪。 他抬起手来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起身，干脆利落地走向了楼梯。 周义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早高峰期，路上有些堵车，周义开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前。 周义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院子。 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碰上了郑翩跹。 郑翩跹站在距离别墅大门不远的位置，像是在这里专程等着他的。 周义看到郑翩跹之后，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他甚至听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周义深呼吸之后，主动开口喊她：“翩跹。” 第898回 虚伪 郑翩跹的情绪看起来还算冷静，至少比他们上一次碰面的时候冷静得多。 郑翩跹抬眸和周义对视着，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之后，淡淡地开口：“我们谈谈。” 周义自然猜得到郑翩跹要谈什么，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问她：“在这里么？” 郑翩跹指了指外面，“那边的咖啡厅。” 言罢，她便绕过他往外走去，周义亦步亦趋地跟上了她。 咖啡厅就在两百米左右的位置，别墅区本就人少，工作日咖啡厅更是清净。 郑翩跹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对周义说：“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三三见面。” “谢谢你。”周义说这个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沙哑，带着细微的颤抖，“我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翩跹，真的谢谢你。”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应该让三三买单。”郑翩跹说，“但如果你让她失望伤心，我也可以让你从此见不到她。” “我不会。”周义下意识地跟上这三个字，之后看见郑翩跹不信任的目光之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 “上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我没有处理好，”周义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我当时是抱了侥幸心理，明明可以否掉三三的问题，但还是架不住诱惑承认了，是我失约在先，辜负了你的善良和信任。” 刚刚被郑翩跹撞破三三喊他“爸爸”的时候，周义如同遭遇当头一棒，打得他头昏脑涨，不知所措，随后郑翩跹的行为和言论让他本能地生出了委屈，想要替自己辩驳，委屈被放大了无数倍，导致他忘记了自己当初的那一点点侥幸心理。 他一直都希望听见三三喊他“爸爸”，协议里写了他不能说，却没提过别人说的可能。 周义那时候是有些钻空子的心理在的——若是他有心否认，凭他的口才和智商，绝对能给出让三三信服的答案。 郑翩跹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我只会觉得你虚伪又自私。”郑翩跹冷冷地做出评价。 周义低头看着桌面，轻轻地“嗯”了一声。 郑翩跹：“这次最后一次。”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可能会杀了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郑翩跹的眼底透出了强烈的杀意，这是周义第一次见她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先前在的北城给他耳光的时候都不曾这样过。 从郑翩跹现在的姿态看，周义丝毫不会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假，她看起来是真的对他动了杀意。 周义看着她防御的姿态，抿了抿嘴唇，沙哑着声音开口，“谢谢你。” 郑翩跹听见这三个字之后，明显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周义会这样回应她的“警告”。 正疑惑的时候，郑翩跹听见了周义后面的话：“谢谢你留下她，谢谢你这么爱她。” 曾经她被他在感情里欺骗、伤害，都只是选择了默默承受、不告而别。 她生来就不是攻击性很强的人，更不会报复，她良善温和，修养极高，如今却为了三三，展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周义之前就很清楚，郑翩跹对三三的感情要比他深得多，经过了刚刚那个瞬间，他愈发自愧不如。 郑翩跹没有回应周义的这句话。 该谈的差不多了，她和周义之间，除了三三以外没有什么可以聊的了。 郑翩跹连道别的话都没说，起身就走，周义马上跟上了她，“你回去么，一起吧。” 郑翩跹照旧没有回应他的话，两人就这么走到了别墅门口。 阿九站在车前等待着，看到郑翩跹过来之后，便打开了后座的门，郑翩跹直接坐了上去。 这回轮到周义愣怔——郑翩跹要出门？而且还没带三三。 周义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询问，却被阿九抬起胳膊拦住了，阿九对周义一点客气态度都没有，“让开。” 周义：“你们去哪里？不带三三？” 阿九：“三三在家里，不要来打扰小姐。” 周义：“……” 阿九根本没有给周义继续问下去的机会，绕开他上了车，车子绝尘而去。 周义站在原地看着消失的车影，揉了揉眉心，之后便转身进了院子。 周义敲门的时候，是三三替他开的门。 三三穿了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头发扎成了马尾，十几天没见，她好像长高了一些。 周义发觉自己最近很容易情绪上头，看见三三的那一刻，眼眶又开始发热，好在他及时地忍住了。 “你吃过早饭了吗？”三三很自然地上前拉住周义的手腕，笑眯眯地说，“我现在要去吃早饭，你陪我一起吧。” 周义自然不会拒绝三三提出的要求，反手牵住三三，和她一起走去了餐厅。 周义之前经常来这边，家里的阿姨早就跟他混熟了，见他过来，便为他加了一份早餐。 后来，阿姨出门去超市了，餐桌上就只剩下了周义和三三两个人。 周义问三三：“你妈妈去哪里了？” 三三：“应该是去工作室了吧，姑妈说有新的员工面试什么的。” 她喝了一口牛奶，将自己刚刚听见的内容说了一遍。 周义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如果是去工作室，郑翩跹应该不会单独把三三留在家里。 不过，既然三三也不知道，那就只能说明，郑翩跹是故意瞒着她的。 周义没有再和三三聊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了她没见面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三三和周义聊了去柏林的事儿，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 周义答应了三三中午给她做炒饭，阿姨买菜回来之后，周义便将午饭的任务揽了过来。 周义原以为，郑翩跹会在午饭之前回来，没想到，一直到他做好午饭上了桌，都没见郑翩跹的身影。 周义更加担心了，踌躇之后，让三三给郑翩跹打了个电话。 但郑翩跹的手机提示关机。 周义的右眼皮开始跳，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直接体现在了凝重的面色上。 三三也跟着担心了起来，“我打给九叔问一下。” 周义也正有此意，毕竟阿九一直跟着她。 但周义没有阿九联系方式，只能看着三三打给他。 第899回 咨询 阿九的电话打通了，他接得也很快。 电话一接通，三三便有些焦急地问：“九叔，你和妈妈在一起吗？” 阿九：“是的，我出来陪她办一些事情，处理好了就会回去，不用担心。” 三三“哦”了一声，但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妈妈的电话打不通诶……” “她在和人谈工作，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忙完了会给你回电的。”阿九一板一眼地解释。 “好的哦，那我等你们回来。”三三很有礼貌地说：“九叔，拜拜，辛苦你啦。” 阿九难得地笑了笑，“乖，晚点见。” 周义就坐在三三身边，刚刚通话的内容基本上都听见了。 阿九说郑翩跹在和人谈工作，周义不太相信，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说给三三听的借口。 她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周义好奇得心痒痒，可他如今的身份和郑翩跹对他的态度，又没有什么资格深问。 —— 郑翩跹抑郁病史比较长，但心理咨询做的次数并不多，主要是集中在怀孕期间和产后那段时间，离开纽約之后，便没有再去找新的咨询师了。 苏黎世这边的医生也有建议过她做咨询辅助治疗，但合适的咨询师可遇不可求，而且需要大量时间磨合、实验，郑翩跹本能地有些逃避这个反复将不堪的过往和伤疤暴露在别人面前的行为，所以离开纽約后便放弃了辅助咨询治疗。 这次决定重新捡起咨询，郑翩跹还是习惯性地找了之前的咨询师，因为她不必再去将那些过去重新讲述一次。 不过，咨询师对于郑翩跹生完孩子后这几年的情况依旧是不清楚的，因此，郑翩跹还是要花不少时间同她陈述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但郑翩跹对她陈述的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大概是因为曾经最为不堪的模样都被她看到过，她没有对她的行为产生任何评判，她可以对她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信任。 郑翩跹几乎是没有任何隐瞒地对她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这期间，她喝完了一瓶五百毫升的水。 郑翩跹本身就是一个话少的人，她几乎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以至于说完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干哑。 咨询师很贴心地为她递了第二瓶水，随后笑着同她说：“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很惊讶。” 郑翩跹微笑了一下。 咨询师：“可以看出你这次的决心，恭喜你，你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我不是鼓励你哦。”咨询师似乎是猜到了郑翩跹的想法，笑着跟在后面补充：“以前你来找我做咨询的时候，我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引导你给出信息，但现在你已经可以主动清晰地说出来了，这说明你主观意愿非常强烈，我想，你最多只需要半年的时间。” 郑翩跹听见这个时限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这么快么？” 决定做咨询之前，郑翩跹有过一个预设的时间，她以为自己最起码需要两年才能有所好转。 第一次咨询，咨询师并没有给郑翩跹提供任何方法论，与其说是咨询，两人的状态更像是好友之间的谈心，但尽管如此，郑翩跹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比先前放松了不少。 从咨询中心出来之后，郑翩跹就在想，她真的需要交几个朋友，不过，社交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小姐，三三上午的时候来过电话。”阿九看到郑翩跹出来，便第一时间走上去跟她汇报了这件事情。 做咨询的时候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阿九这么一提醒，郑翩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开机。 她马上拿出手机开了机，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这个时间，三三可能在睡午觉。考虑到这点，郑翩跹没有回电话，而是给三三发了一条消息。 “要先去吃饭么？”阿九为郑翩跹开了车门。 郑翩跹摇摇头，“不太饿，先回家吧。” —— 郑翩跹回到家的时候，周义的车还在别墅门口停着，不过郑翩跹对此也不是很意外，他十几天没见过三三，肯定不会轻易离开。 可能是因为刚刚做完咨询的缘故，郑翩跹状态比较松弛，回家开门看到周义之后，情绪并没有非常明显的起伏，至少没有生气。 “妈妈，你回来啦！”三三刚刚午睡醒来，一下楼就冲过来抱住了郑翩跹。 郑翩跹也回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问：“中午吃了什么？” 三三：“爸爸做的炒饭，你呢？” 郑翩跹：“刚刚忙完，还没来得及吃。” 周义站在旁边，正好听见了郑翩跹和三三说的这句话，之后，他便不动声色地去了厨房。 郑翩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三三身上，并没有发现周义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后来跟三三一起坐到沙发上聊天，郑翩跹也没有去问周义去了哪里。 三三很好奇郑翩跹今天究竟去了哪里，郑翩跹说聊工作，她又问是什么工作，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快二十分钟。 后来，阿姨从厨房出来喊郑翩跹吃饭，“三小姐，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肚子。” “对哦，妈妈你快去吃饭吧！”三三醍醐灌顶，有些懊恼地瘪嘴，“我都忘记关心妈妈了。” “没关系。”郑翩跹笑着摸摸三三的脸，“我先去吃饭，等下再聊。” 郑翩跹去餐厅的路上，刚好碰上了从一楼的洗手间出来的周义，两人打了个照面，周义冲她笑了一下，便去了客厅。 郑翩跹走到餐厅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旁边还有一道炒青菜。 炒饭上面打了个七分熟的煎蛋。 “小姐，不合胃口么？”阿姨见郑翩跹迟迟没动，便询问了一句。 郑翩跹摇摇头，随口问她：“你做的么？” 阿姨点了点头。 郑翩跹“嗯”了一声，坐下来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炒饭。 郑翩跹吃饭的速度很慢，阿姨也没有在旁边一直守着，她独自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消化着咨询师说过的话。 过了几分钟，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郑翩跹分神回头，看到了走进餐厅的周义。 “我来倒杯水。”周义主动解释，视线瞟过她手边的那盘炒饭。 第900回 早知如此何必开始 炒饭看起来没怎么动过，只少了一小片，从缺的这边可以判断出来，郑翩跹是有吃过的，周义对她吃东西的习惯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她吃东西很规矩，喜欢从一个方向吃，速度慢，很小口。 当年他还调侃过她，是不是小时候家族里专门有老师教她餐桌礼仪，她的家教和修养，是周义接触过的女人里最突出的一个，若不是接触过荣悦在先，他或许会因为她对港城的大家族产生刻板印象，以为他们都和她一样注重这方面的礼仪。 周义现在总是很容易就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眼下过得不如意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怀念过去，这句话放在此时的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周义解释完自己来倒水这句话以后，郑翩跹并未理会他，低头继续吃起了饭。 周义趁着倒水的时候，偷偷回头，正好看见她将一小勺炒饭送到了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 看到这一幕，周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为了不让郑翩跹怀疑，周义倒完水就出去了，并没有在这边逗留太久。 周义端着水放到了茶几上，在三三身边坐了下来，屁股刚挨着沙发，一旁的三三便抓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妈妈有吃吗？” 周义点点头，“嗯，我看到了。” 三三露出了放心的表情，“还好没有告诉她是你做的。” 周义：“……” 炒饭的确是他做的，在三三收到郑翩跹回家的消息之后，周义便回到厨房忙活了。 至于不告诉郑翩跹的这个主意，是三三想的，她有理有据地分析说，郑翩跹现在很讨厌他，就算他做饭再好吃，她都不会碰的，所以，想要她吃，就得告诉她，炒饭是阿姨做的。 周义想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他原意是不想再“骗”郑翩跹的，但三三又说，这不算“骗”，因为这件事情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于是最后周一被说服了。 三三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撮合郑翩跹和周义，她只是觉得，周义做的炒饭真的很好吃，希望妈妈也能尝一尝。 —— 因为吃饭的时候一直在思考，郑翩跹这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 早晨就简单对付了一下，一个上午没吃，她难得胃口好，吃完了一盘炒饭。 郑翩跹从餐厅回到客厅的时候，周义正在和三三一起搭着乐高聊天，两人看起来十分融洽。 “妈妈，你吃完啦。”三三的看到郑翩跹，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拉她的手，“你吃得怎么样呀？” “嗯，挺好的。”郑翩跹回答。 “妈妈，你明天还去忙吗？”三三问。 郑翩跹摇摇头，“明天带你去买一些开学用的东西。” 三三：“好耶好耶。” 周义尝试想要融入这个话题，但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还是一步一步来吧，眼下郑翩跹愿意让他见三三，已经是很仁慈了，他不该得寸进尺。 三三因为之前的事情，非常在意郑翩跹的情绪，她出来之后，三三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同她说话，周义自然而然地成了被忽略的那个。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很赞同三三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让郑翩跹有安全感。 大约四点钟的时候，郑凛叙回来了。 郑翩跹做决定之前就告知过郑凛叙，因此，郑凛叙在家看到周义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 郑凛叙扫过周义，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虽不热络，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 随后，他便看向了郑翩跹：“怎么样，顺利么？” 郑翩跹点点头，“还好，晚点聊。” 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两个成年人都能听懂——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话题，怕谁听到，不言而喻。 “郑总。”沉默片刻后，周义主动开口叫了郑凛叙，“我们聊聊？” —— 周义跟郑凛叙来到了别墅顶层的露台。 三层露台的阳光很充足，周义和郑凛叙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郑凛叙：“找我有事？” 周义：“我有点儿担心她。” 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她是为了三三考虑才妥协的，早晨她单独跟我谈话的时候，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回想起郑翩跹说“我会杀了你”那句话时的状态，周义一阵发毛。 不是怕她真的杀他，更多的是怕她在强烈的情绪压抑之下，抑郁症复发。 郑凛叙冷冷地回了他四个字：“拜你所赐。” 周义：“……她是不是复发了？” “你现在对她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不必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郑凛叙这次很不给面子地纠正了他的说法，“她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担心失去孩子的爱而已。” “很显然，在给她安全感这一点上，三三比当初的你做得到位。” 郑凛叙说的是实话，周义无法反驳。 偏爱就是可以给人提供安全感的，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如何提供安全感，他甚至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只是当初没有给她而已。 现在他要给的时候，郑翩跹已经不需要了。 周义被郑凛叙弄得半晌都接不上话来，郑凛叙也没有过多刁难他，只是说：“心思放在三三身上就行了，不要骚扰她，你们不可能了。” 郑凛叙这话说得很平和，和多年前那种护犊子的警告完全不一样，以前郑凛叙要求他离郑翩跹远一点儿，态度虽然很强硬，但背后却带着浓浓的担忧，因为郑翩跹那个时候对他死心塌地。 现在郑凛叙可以用如此淡然的态度说出这种话，是因为郑翩跹也已经不在意他了，更不会像过去一样，为了和他在一起，跟郑凛叙对着干。 如今再回忆起当初郑翩跹和郑凛叙据理力争的场景，周义自嘲地笑了起来。 郑凛叙看到他的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不会后悔的人，”笑过之后，周义开口，“人真是不能把话说太满。” “你们一开始就不合适。”郑凛叙一针见血，“翩跹和你从本质上就不是一类人，强行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我知道你一定没想过跟她有结果，她可能也是这么和你说的，但那些话，也只是她自我催眠的一些说辞罢了。” 第901回 金色 郑凛叙说的这些，周义又何尝不知道，当时的郑翩跹在他面前几乎是一张白纸，他几乎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就能洞穿她的想法，当她说出“没想过和你结婚”这种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她合理化这场恋爱的说辞罢了，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潇洒一点儿。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这样潇洒，就不会因为荣悦的事情反复和他闹了——他也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的不安全感和情绪，可他没有去正视她的需求。 周义想到这些，心口就开始不舒服，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懊悔感。 他深吸了几口气，看向对面的郑凛叙：“方便跟我聊聊她怀孕的事儿么？” 郑凛叙：“你想听什么？” 周义：“她跟我说，她一开始是想流掉孩子的，但当时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郑凛叙“嗯”了一声，“如果不是她身体情况不允许，我也会让她流掉。” 周义：“之前你们没发现不对劲儿么？她没有妊娠反应？” 郑凛叙嘲弄地掀了掀嘴角，“发现？怎么发现？” “她从港城来纽約之后就开始失眠、食欲不振，两个月暴瘦快二十斤，月经也没再来过。”回忆起来那个时候，郑凛叙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周义之前并没有听过这些，郑翩跹和他讲怀孕的事情时，说得很笼统。 但他知道，这期间一定有很多难言之隐和痛苦。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查出她怀孕的么？”郑凛叙视线冰冷地瞟过周义，“是因为要去精神科给她开药。” 周义喉咙酸得说不出话来，脖子像被人掐住一样，眼前有些发黑，呼吸困难。 郑凛叙此前并没有想过去跟周义说这些事情，更是觉得时隔多年对他的“谴责”起不到作用，但事到如今，告诉他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就是因为她暴瘦，所以医生不建议做引产，风险太高。”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是你的。”郑凛叙说，“我和玥宓不能眼睁睁看她拿命去赌，所以我们答应她，孩子一出生就送走，她才同意留下来。” 周义此前完全没想过中间还有这个插曲，他以为，郑翩跹一直都很爱三三。 不知不觉间，周义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指关节几乎要被他的大力捏碎了。 郑翩跹对他的厌恶和恨，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刻。 “那后来……是她舍不得了，对么？”周义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问出这个问题。 郑凛叙并没有直接给他答案，而是说：“怀孕的时候，她自杀过一次，进了抢救室。” “她会时不时地自虐，很多次做完产检，她都在自己扇自己耳光，你能想象么？”郑凛叙情绪还算稳定，但回忆起来那个时候，声音也逐渐颤抖了起来。 那应该也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郑翩跹受苦，自我折磨，但无能为力。 “我有好几次，都想弄死你。”郑凛叙看着周义说出了这句话。 周义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染了血，泪水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落下，打在了桌面上。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她因为留下三三承受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和摧残，而他后来竟然会以为她和别的男人要了孩子，甚至为此冷嘲热讽。 郑凛叙说得对，他真的应该死。 “三三出生的时候，领养的人已经联系好了，是翩跹临时改变了主意。”郑凛叙说，“生完孩子之后她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听了医生的意见，给她换了个环境。” 郑凛叙刚刚说郑翩跹妊娠期的那些事情时，周义就推出了她前几年没有待在三三身边的原因了——他现在也很想扇自己耳光，他竟然因为这件事情讽刺过她。 周义抬起手来捂住了眼睛，回忆着自己种种可笑的行为，掌心很快便湿了一片。 郑凛叙看到周义哭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悔过的泪水是最没有意义的。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郑凛叙留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露台。 周义坐在原地没有动，听着脚步声远去，他放下手看向了对面的天空。 太阳快要落山，余晖照得四周的建筑都变成了金色，他却仿佛失去了阅读色彩和美好的能力，只有眼前模糊的光圈和斑点。 —— 周义从露台下来的时候，三三正打算去找他。 “爸爸。”看到周义的身影，三三立刻出声喊他一句。 等到周义走近之后，三三才发现周义的眼睛红得不像话，还很肿，她不由得露出了担忧的表情：“你的眼睛怎么了？哭过了吗？” 不远处的郑翩跹正好也听见了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往周义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少说也有两米，可即便如此，郑翩跹还是能很清楚地看见周义红肿的眼眶——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哭了，但这一次好像比之前几次都要夸张。 郑翩跹朝郑凛叙看了过去，不免有些好奇他们刚刚聊了什么。 郑凛叙下来有半个多小时了，可看周义这样子应该是刚刚哭完的——是什么话能让周义这种人哭这么长时间？ 三三很担心周义，一直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周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问必答，避重就轻地回应了几句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三三看着落地窗的方向，瘪了瘪嘴。 郑凛叙看出了她的担忧，出声宽慰：“他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三三：“但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很好奇：“你们说了什么？你骂他了吗？” 郑凛叙：“我骂你你会哭吗？” 三三：“……” 对哦。 她被教训之后都不会哭的，周义一个成年人……更不可能这么脆弱吧？ 但他为什么哭成那样啊？ —— 周义从别墅出来的时候，有些耳鸣，一路开车都在恍惚。 幸好路上没出什么事儿，最后安全到家了。 回到公寓后，周义赤脚走进客厅，直接躺在了地毯上。 他看着天花板，耳边回荡郑凛叙说过的话，眼前浮现起了那些画面，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 他后悔、懊恼、难过，可这些情绪都无济于事。 他永远不可能弥补。 她也不需要他的弥补。 第902回 迈 回到纽約之后的日子，节奏和以前差不多。 三三开学以后，郑翩跹开始为参赛做准备，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画室进行创作，但每天还是会去学校接三三，周义亦是如此——最近周义的话似乎变少了不少，和她相处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的，郑翩跹觉察得很清晰，但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和那天跟郑凛叙的对话有关，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做了亏心事心虚。 郑翩跹并没有缠着郑凛叙问过那天聊天的内容，而周义和郑凛叙也养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那天之后就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郑翩跹每个周末都会去见一次咨询师，因为她这次态度开放，每一次过去都会有明显的收获，到六月份的时候，曾经困扰她的问题，和那些多年没有解开的心结，已经被处理了百分之七十。 郑翩跹学会了用第三视角去回看她和周义曾经的那段关系，当她从关系的“受害者”角度脱离的时候，对于周义曾经的种种行为就会有一种新的认识——正如咨询师和她说的那样，这是对感情需求不同的两个人必然会面对的结果，荣悦只是导火索。 郑翩跹起初没有转换视角的阶段，是不接受这种看法的，可如果不接受，就永远无法摆脱被害者心理，也不可能真正地从那件事情里走出来。 郑翩跹曾经很迷茫地问过咨询师：“你是要证明给我他没有错么？” 咨询师很坚定地回了一句“no”，“他当然是有错的，因为他非常了解你的情感需求和不安全感，但他从未尝试过真正解决——我们现在聊的是，你不应该因为他曾经对你的情感忽视和‘虐待’而惩罚自己。” “你要坦然地接受自己有过一段结果不那么如意的感情，在其中你有过痛苦，但也获得过快乐，这只是你人生中很小的一段经历而已，你完全可以不原谅他，但也不必继续被他所困。” 咨询这种事情是需要一定悟性的，来访也要愿意配合地打开自己。 郑翩跹后来认真地思考过这些话，回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她猛地发现，咨询师说得是对的。 她和周义有六年多的时间没见过，她以为不见面就是遗忘，实际上这些年里，她的灵魂和精神一直都被困在过去，而她后来的那些恋爱，约会，都是一种强迫性重复。 —— 郑翩跹从柏林回来的这几个月都过得很充实，日常生活，创作，咨询，她精神振奋了许多。 人的情绪和状态，会在创作中直接体现出来，郑翩跹这次参加比赛准备的作品是建筑风景油画，色调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明快了许多。 比赛的评选结果在六月中旬公布，郑翩跹杀出重围拿了金奖，主办方给她送了颁奖典礼的邀请函。 按郑翩跹以往的作风，这种场合她是不会亲自过去的，先前她参赛，基本上都是缺席颁奖礼，主办方事后把证书和奖牌之类的一并寄给她。 但这一次，郑翩跹改变了主意，决定带着三三一起去参加。 颁奖礼那天是六月二十号，三三学校刚好结束期末考试进入了假期。 郑翩跹参加颁奖礼准备的是一件款式很简单的本白色挂脖连衣裙，长发做了大卷，妆容化得不算浓烈，但很精致。 三三的小裙子和郑翩跹是同个色系，母女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很惹眼。 颁奖礼晚上进行，下午四点钟，郑翩跹和三三准备出发的时候，周义也过来了。 “爸爸？”三三看到周义出现，很意外：“你怎么来啦？” “做了冰面包带给你。”周义将手里的袋子交给三三，笑着说：“先去放冰箱吧。” 三三接过来，像捧着小宝贝似的，赶紧抱着袋子跑去了厨房。 如此一来，客厅暂时只剩下了郑翩跹和周义两个人。 周义的视线转到了郑翩跹身上，一阵沉默后，他主动开口夸奖：“今天的造型很适合你。” 郑翩跹点了点头。 周义：“准备出发了么？” 郑翩跹：“嗯，马上。” 周义下意识地摸上腕表摆弄着，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我送你们过去吧。” 虽然面上看着波澜不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是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之后才说出口的。 这几个月里，虽然他们见面频率不减，但周义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纠缠”过郑翩跹，他们虽然会说话，会有日常的相处，但双方的情绪都很淡，就像一对已经离婚了的夫妻，共同抚养孩子一样，有相同的任务，彼此却没有感情。 在这样的模式下，郑翩跹对周义的态度还过得去，但周义不确定，当他提出“更进一步”的提议时，郑翩跹会不会依旧是这样子。 “你有时间么？”在周义神经紧绷之际，郑翩跹开口说话了。 不是拒绝。 周义立马接话：“有，有的。” 郑翩跹：“那麻烦你了。” 她的态度很好，但礼貌里又带着些疏离，仿佛是在跟一个不怎么熟的人说话。 周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勉强苦笑了一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郑翩跹还没回应这句话，三三已经放好面包回来了。 三三很自然地走到了郑翩跹面前，拉住她的手，对周义说：“爸爸，我和妈妈先走了，明天你再来找我们吧。” 周义：“我送你们过去。” 三三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向郑翩跹，仿佛在问她：真的吗？ 郑翩跹读懂了三三的意思，朝她点了点头。 一直到坐上周义的车，三三都很惊喜。 —— 真正迈出这一步的时候，郑翩跹发现，其实也没有很难。 接纳周义的身份，正视他和三三的关系，肯定他对三三的爱和付出，这些做起来都不难，而她也不必因为这些进行自我道德绑架。 他愿意付出，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和三三的相处模式，她没有一定要给回报的义务。 如此一来，郑翩跹彻底没了心理负担。 车在停车场停下来。 周义熄了火，对后排的母女两人说：“我在这里等你们，结束了直接下来就好。” 三三点头。 郑翩跹沉默了几秒，思考过后问他：“你要不要一起上去？” 第903回 光 周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今晚能充当司机的角色本身已经是一大惊喜，他根本就没抱过和郑翩跹一起去现场的奢望。 三三其实也挺惊讶的，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跟着说：“爸爸，你也一起上去吧~” 周义听见三三的声音以后，回过神来，看着郑翩跹确认了一遍：“可以么？” 郑翩跹点头，“我去台上的时候，你可以帮忙照顾一下三三，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周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听你的。” 他解开了安全带，跟郑翩跹和三三一同下了车。 三三很自然地走在了两人中间，郑翩跹和周义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周义的目光瞟过郑翩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没穿西装。 颁奖礼这种场合，来参加的人都穿得很正式，再不济也不会像周义这样，穿着t恤和运动裤过来，他一坐下来，不少人路过都会看，很奇怪他的打扮。 连三三都发现了不对劲儿，低声问：“爸爸，他们为什么一直看你呀？” 周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t恤，“因为我今天穿得很丑。” 他穿成这样跟在郑翩跹和三三身后，走在大街上的话，大概会被认为是她们母女的保镖。 三三听到这个说辞有点不满意了，她瘪嘴，“哪里丑，明明很帅啊。” 周义被夸得笑了起来：“嗯，你觉得帅就好，别人我不在乎。” 郑翩跹没有参与他们父女两人的对话，三三对于周义的滤镜八百层厚，不管他穿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很帅，郑翩跹已经习惯了。 更准确地说，三三应该是对每个她喜欢的人都有这么厚的滤镜。 六点整，颁奖礼准时开始了。 经过了二十多分钟的铺垫，终于到了重点环节——郑翩跹作为金奖的获得者，很自然地被安排在压大轴环节出场。 颁奖前会有作品影像展出，郑翩跹的那幅参赛作品被放出来之后，三三马上开始鼓掌，激动地说：“妈妈好厉害！” 周义看着起身走向领奖台的郑翩跹，抬起手来，笑着为她鼓掌。 他谈过的恋爱不计其数，见过的优秀女人数不胜数，但在郑翩跹之前，他从未因为任何一个女人的成就产生“与有荣焉”的感觉。 周义一直都觉得，恋爱只是人生很小的一个板块，对方取得的成就，靠的是她的能力，他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没资格荣誉共享。 他之前还和高昂讨论过这个话题，高昂当时跟他说，他没这个感觉，是因为不够爱，爱到上头的时候，是按捺不住的。 这一刻，他懂了。 即便他很清楚，她是个独立的人，他没有为她的成绩付出任何，可因为爱她，他依然与有荣焉，由衷地自豪骄傲。 此时，郑翩跹已经走到了台上，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了证书和纪念奖杯。 然后就到了发表获奖感言的环节了。 郑翩跹走到话筒前，微微弯腰，“最感谢的是我家人的支持，是他们成就了今天的我。” 郑翩跹本身就话少，获奖感言也只是很简单的几句。 她很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三三，露出了一抹笑，“也很想在这里和我的女儿说一声，我很爱你，谢谢你做我的女儿。” 台下，三三听见这话，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朝着郑翩跹挥手，大声地说：“我也爱你！” 三三这句话之后，郑翩跹听见了很激烈的掌声。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表达她对三三的感情，下台的时候，心跳还没平息下来。 郑翩跹坐回来之后，三三便好奇地从她手中拿过了证书和奖杯端详。 郑翩跹坐在椅子上，轻轻抚着心口，平复着呼吸。 周义转过头看着她，笑着开口：“恭喜你。” 他斟酌了一下，才接后半句，“刚才你站在台上的时候在发光。”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句话，周义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他大概猜得到她改变的原因——她每周的周日都会去一家心理诊所，他得知这件事情已经有几个月了，只是一直在装不知道。 从她的改变来看，咨询治疗是很有效果的，不管他们之间最后的归宿如何，周义都由衷地替她高兴。 对于周义的这句夸奖，郑翩跹还是说了“谢谢”回复，不远不近的一个答案。 —— 颁奖典礼结束后，周义提出要去餐厅吃饭替郑翩跹庆祝。 这个想法和三三不谋而合，但三三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郑翩跹，等她做选择。 经过之前的事情，三三现在和郑翩跹相处的时候，会更加在意她的感受，譬如眼下这种情况，搁在以前，她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但现在，她会等郑翩跹给答案，然后无条件地支持她。 “可以，我请你吧。”郑翩跹考虑了一下之后，点头答应了。 三三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朝周义挤了挤眼睛。 周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去哪里？” 郑翩跹和三三商量了一下，最后选了一家附近比较有名的粤菜馆。 吃饭期间，周义接到了周仁的电话。 “大哥。”周义没有回避，当着郑翩跹和三三的面就接了。 周仁：“最近忙么？” 周义：“老样子，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周仁：“下月我和明悦带小左小右去纽約，他们想和三三玩儿，方便么？” 周义：“我问问。” 周仁：“好，那等你消息。” “听你的语气，心情还不错。”周仁话锋一转，关心了一句：“最近关系还不错？” 周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郑翩跹，嘴角扬了扬，“算是吧。” 周仁：“那你继续开心，不打扰你了，有信儿了通知我一声就行。” 结束和周仁的通话后，周义放下手机询问郑翩跹：“三三暑假有安排么？” 郑翩跹摇摇头，“暂时没有，你有建议么？” 在带孩子出行这方面，周义比她擅长得多，郑翩跹也没吝啬询问他的建议。 “小左小右下月会过来。” “啊？真的吗？”周义刚说完这句话，三三便激动了起来，“让他们住在我家里吧，我们可以一起玩乐高诶！” 第904回 睡吧 三三是真的喜欢小左小右，提起他们两个人就激动不已。 上次在北城，三哥孩子就玩得很开心，三三还加了小左小右的好友，平时三个人在群里总是聊天，虽然因为时差的原因很少同时在线，但三三分享的每一件事情，他们都会回应。 之前三个人就有偷偷商量过暑假一起玩的事儿，三三当时就很豪气地说让他们来纽約住她家里，现在终于到了实现承诺的时候。 郑翩跹也不抗拒小左小右，他们的确是很可爱的孩子，即便是她这种不太喜欢小男孩的，都对他们讨厌不起来。 “这个你要问他们的想法。”郑翩跹对三三说，“他们同意的话，就没有问题。” 三三是行动派，马上拿出手机在群里发了语音消息。 恰逢周末，小左小右早上起床后拿到了手机，很快就回来了消息。 —— 晚饭结束，已经九点出头了。 三三今天中午因为参加颁奖礼的事情过于激动，没有午睡，回程路上已经电量耗尽，靠在车里睡了过去。 周义看到三三睡着以后，习惯性地将车里的空调调高了几度，郑翩跹正好注意到了这个动作。 三三睡着了，车里少了个活跃气氛的人，郑翩跹和周义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但这一次的沉默，又和之前的那些有着微妙的差别——之前郑翩跹的沉默中多少是带着抗拒和无视的，她沉默的时候会固定一个姿势，防御的状态很明显。 可这次不同了，她也和三三一样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很放松，偶尔拿起手机看看，偶尔转头看窗外，仿佛这次的沉默，只是为了避免吵醒三三。 周义透过后视镜这样观察了一路，快开回别墅区的时候，周义低声开口询问郑翩跹：“要把三三叫醒么？” “不用了，”郑翩跹将手机放回到包里，“她今天很困了，等下你把她抱下去吧。” 周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好。” 对于其他的夫妻来说，刚刚这样的对话大概是司空见惯的，可周义和郑翩跹之间，这样心平气和的日常对话，此前是很少出现的——特别是在经历了身份曝光的风波之后。 过了五分钟左右，车停在了别墅大门口。 周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关门的时候动作很轻。 他绕过车身，打开后座的门，轻车熟路地将三三抱了起来。 突然被挪动位置，睡梦中的三三哼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周义摸了摸她的脑袋，扶着她的脑袋让她埋到肩膀里，“睡吧，爸爸抱你回去。” 三三“嗯”了一声，胳膊抱住了周义的脖子，再次睡了过去。 郑翩跹站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幕，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了许多。 在这个时候，她清晰地体察到了自己思维方式的变化——从前看到三三对周义依赖的画面时，她最先冒出的情绪就是担忧，怕三三离不开他，怕周义像从前让她失望一样让三三失望。 这种想法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最起码不会大面积地占据她的思维了，她至少可以做到，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去欣赏刚刚的画面。 因为那一幕看起来，真的还挺温馨的。 周义将三三送到卧室之后便离开了，郑翩跹帮三三换了衣服，下楼的时候，发现周义还在客厅站着没有离开，看起来像是在等她下来。 郑翩跹走下台阶的时候，周义转过身来看向了她：“忙完了么？” 郑翩跹“嗯”了一声，“你喝水么？” 周义点点头，跟上郑翩跹的脚步去了餐厅。 如此一来，郑翩跹更加肯定，周义是有话要跟她说了。 来到餐厅后，郑翩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递给了周义，周义接过水的时候，愣了一下。 郑翩跹递给他的，是柠檬味的气泡水。 这是他多年来喝水的习惯，之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冰箱里总是放着这个口味的水。 周义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柠檬的酸涩和气泡同时刺激着舌尖。 他咽下去之后笑了笑，有些感慨似的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喝这个。” 郑翩跹也怔了一下。 如果不是周义提这一句，她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可能习惯了吧。”郑翩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相较于之前，她现在的反应坦然了许多，“我也经常喝这个。” 周义盯着郑翩跹观察了很久，“你现在好像变了很多。” 郑翩跹：“这样不好么？” 她直接将问题抛给了他。 “挺好的。”周义的声音有些涩，“你是真的开心就好。” “三三能健康快乐地长大，我就很开心。”郑翩跹提到三三的时候，口吻都柔和了不少。 周义抿了抿嘴唇，“那你呢？除了三三，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标？” 郑翩跹：“顺其自然。” 她对上周义略显灼热的眼神，似乎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我以后不会干涉你和三三的相处模式，现在这样就很好。” 周义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经过那次的谈话，他其实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抱什么期待了，他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她现在一看到他，肯定就会想起那些痛彻心扉的体验。 “我现在这样……你会委屈么？”踌躇许久，周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郑翩跹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委屈？” 周义：“看到我和三三相处的时候，会不会？” “她是你冒着很大的风险生下来的，我只不过是陪她玩玩，也没有在她身上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是……”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郑翩跹打断了周义的话，“你对三三很好，是个好爸爸。” 周义愣了一下，“你真的这么想么？” 郑翩跹点点头，“从三三的角度来看，你是的。” 周义：“那……这算夸奖么？” 郑翩跹：“你可以这么想。” 周义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哽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短几十秒，他眼底的情绪接连变换。 惊讶，愕然，欣喜，顿悟，失落，五味杂陈—— “我们以后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如果你对三三的教育方面有想法，我们也可以友好讨论。” 第905回 最优解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咨询，郑翩跹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接受了三三和周义的这段关系，不需要像先前一样努力给自己洗脑，跳出“受害者”这个身份以后，她对于他们的父女关系也有了新的认知和解读。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多种形态，她不必被世俗约定束缚手脚，除了婚姻和恋爱之外，她和周义还可以以其他的相处模式来共同抚养三三，这一点，郑翩跹之前一直没能真正地接纳。 她的潜意识始终认为，两人一起抚养孩子，就意味着他们之间一定会有男女情感的羁绊，这样的想法会对她的行为产生很多影响，譬如，在听见三三喊周义“爸爸”的时候，她才会有被天塌下来、被欺骗的感觉——因为她觉得，只要三三知道周义是她父亲，就一定会面对“二选一”的情况，后来她单方面切断他们的联系，三三说了更爱她、会选她。 这的确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郑翩跹当时的焦虑，可她事后很快便认识到了这件事情对三三造成的伤害，她也下过决心，再也不要同样的剧情上演。 所以，她和周义需要一种新的相处模式，做朋友应该是最优解。 郑翩跹那句话说出口之后，等了两三分钟，都没等到周义的回应。 郑翩跹看到周义的表情和眼神不太对，便问：“你有别的想法么？可以商量。” “……没有。”再次听见她的声音，周义回过神来，呼吸有些沉重，“这个话题有点儿突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郑翩跹：“那你ok么？” 周义：“我没有问题。” 他的嗓音很干涩，心口发酸，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已经轮不到他来定义了。 周义看着郑翩跹平静而坦然的脸，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最近变了很多。” 之前郑翩跹对他是冷淡，漠视和忽略，虽然情绪状态没有起伏，但她的行为细节里能看出很深的防备，而且，为了三三，她一直在忍耐——否则也不会有后面扇他耳光时的爆发。 但是如今面前的这个郑翩跹，心平气和到让周义绝望的程度。 “嗯，我也这么想。”郑翩跹点点头，顺着接了一句他的话，但并没有解释这背后的原因。 周义只好继续问：“为什么？” 郑翩跹：“为了我自己以后好过一些，也为了三三。” 周义听着她的这句话，耳边冷不丁地又响起了郑凛叙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紧接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画面，他的心脏顶端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扼住，疼得窒息耳鸣。 周义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郑翩跹面前，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摸上了她一边的手腕。 郑翩跹没有想到周义会突然这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被他的指头拨开。 郑翩跹头皮发麻，马上拍开他的手，接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原本平淡的眼神里出现了强烈的防备。 “对不起。”周义低声地说。 他这段时间说“对不起”的次数数不胜数，可这一次，郑翩跹却听得后背僵直。 她知道这次的道歉不是针对刚刚的行为——或者说，不仅仅是针对刚刚的行为。 “我哥告诉你的。”沉默几分钟后，郑翩跹说出了这句话。 周义：“是我问的，他是……” “无所谓，”郑翩跹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病得比较严重，很多行为不受控而已。” 周义：“疼么？” 郑翩跹摇摇头，“忘记了。” 这话倒不是逞能，大概是人的大脑产生的保护机制使然，怀孕期间一些比较痛苦的回忆，如今都有些模糊了，当初自虐的行为对感官造成的冲击，自然更不会记得。 “你该回去了。”郑翩跹看了一眼时间，对周义下了逐客令。 周义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早点儿休息，还有……”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对她说：“恭喜你拿奖。” 郑翩跹：“开车小心。” 周义：“对了，你下次打算什么时候办展？到时候我们还能合作么？” 郑翩跹沉吟半分钟左右，之后点了点头。 —— 这次比赛让郑翩跹的知名度提升了几个档次，赛后找她做专访的媒体有不少，还有一些品牌方送上了合作邀请函，工作室这边比之前忙碌了许多。 郑翩跹对于应付媒体这件事情并不擅长，但考虑到长期发展，这是个不可回避的话题，于是她在递上合作的几家媒体里选了两家，一家是传统的文字访谈，另外一家是视频访谈。 视频访谈，就是在工作室这边进行的。 郑翩跹和媒体的人约在工作日的下午见面，媒体采访团队的摄像在午休时间就过来搭摄像机了，最后设备架在了郑翩跹楼上的画室取景。 正式的采访在三点钟开始。 虽然有过试拍，但正式拍摄开始，面对镜头的时候，郑翩跹多少还是会显得局促，幸好记者是个很会引导的人，聊了些日常话题以后，郑翩跹逐渐放松了下来。 郑翩跹没有提前要过采访大纲，不过她大概猜得到，记者会问的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就像先前做文字专访的那家媒体问过的一样。 郑翩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公众人物，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没有很大的包袱，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视频专访前面的问题都回答得很顺利，聊完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后，记者很礼貌地提出，想要询问她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 郑翩跹同意了。 随后，记者便问起了三三——郑翩跹之前颁奖礼的时候是带着三三去的，甚至在台上还感谢了她，她有个女儿这件事情，不算什么秘密了。 记者询问的是她和三三日常的相处模式，以及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您的女儿有表现出对美术的天赋和兴趣么？” 这个问题被问到过无数次，郑翩跹听过之后，露出了一抹笑。 她摇摇头，“她在运动方面的天赋比较高，我尊重她的兴趣。” 记者也随着笑了起来，“这样吗，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 郑翩跹：“不会，只要她开心成长就好。” 记者：“您二十岁刚过选择要孩子，是有规划的么？” 第906回 同事 记者的问题其实不算冒犯，而且提问得很有技巧，虽然在聊三三，但全程没有提过“父亲”这个角色。 郑翩跹对于这个问题也没有产生任何不舒服，沉思片刻后，她摇摇头，“是个意外。” 记者笑着说：“那真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我看过您女儿和您的合照，很可爱的孩子。” 当母亲的，听见旁人夸孩子，自然是欣喜的，郑翩跹很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之后，记者又跟郑翩跹聊了一些关于三三的话题，但中间并没有涉及到太多的隐私，她将地提问的尺度把握得很好。 采访进行途中，周义刚好接了三三过来。 两人此前并不知道郑翩跹今天接受采访的事情，到二楼之后，才被告知郑翩跹在画室做专访。 三三好奇不已，拉着周义，好奇地走到画室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头看。 三三刚一出现，郑翩跹就发现了，媒体的工作人员也看见了她。 “哈喽，小朋友。”采访郑翩跹的那位记者回头和三三招手打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三三也朝她招手，“哈喽，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你们继续，我带她去楼下等会儿。”周义拉住了三三的手，先行将她带下了楼。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无论是媒体的工作人员还是记者，都没有问过郑翩跹刚刚出现的那个男人是谁，但在看到那个男人和三三的相处模式，以及他们极其相似的轮廓时，便能判断出他的身份了。 后来采访进行了收尾，结束后，郑翩跹下楼送媒体的工作人员离开。 彼时，三三和周义也在楼下，父女两人很默契地一并起身，和郑翩跹一起送人离开。 临走的时候，没了摄像机，记者才和郑翩跹说了一句：“亲爱的，你家宝贝和她爸爸长得好像。” 郑翩跹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她现在对于这种话，已经可以笑着接受了。 媒体的人离开之后，周义看向郑翩跹，试探性地说：“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你今天有工作安排。” “没事。”郑翩跹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的对话没持续多久，那边，三三已经拿着手机来分享好消息了，“小左哥哥早上的时候发了语音过来，他们下周就到啦！” 三三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亢奋，摩拳擦掌，期待已久。 郑翩跹下意识地问了周义一句：“你知道航班时间么？” 周义摇摇头，“晚上我问问。” 郑翩跹“嗯”了一声，没有多谈，反正她有明悦的联系方式，直接跟她约就可以了——之前在北城的时候，明悦招待了她和三三很多次，这回他们全家过来，郑翩跹自然不能怠慢。 至于三三说的邀请他们住家里，大概是实现不了了，不过请吃饭，短途旅行之类的计划，还是可以实现的。 郑翩跹在楼下没待一会儿，之后pr就来提醒她，有个品牌的合作邀请还没有看过。 于是郑翩跹便回到了楼上处理工作。 周义看着郑翩跹匆匆上楼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参加比赛得奖之后，郑翩跹日常的工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工作室这边原本的运作节奏也被打破了。 郑翩跹的工作室里没有专门的pr，据说已经在招聘了，但并不是立刻就能找到的，所以很多事情，就需要郑翩跹亲自去应对。 这几天，周义经常会看到郑翩跹回邮件、看方案——当然，他心底是替她骄傲的，她本来就优秀，理应被人看到，可同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担心她的身体。 周义趁三三在楼下看绘本的空档，独自一人上了楼，来到了郑翩跹的画室门口。 画室的门没有关，郑翩跹刚回完邮件，抬眸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义。 “忙完了么？”四目相对，周义率先开口。 郑翩跹“嗯”了一声，“你有事找我么？” 她视线越过他身后看了一遭，并没有寻到三三的身影，那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有了郑翩跹这句话，周义才走进画室的大门，他随手将门关上，来到了中间的那张大桌子前，在郑翩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郑翩跹合上电脑，示意他有话就说。 周义：“最近是不是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你身体吃得消么？” 郑翩跹：“还好，招到人就可以了。” 周义：“我给你做pr吧。” 他主动请缨，“你身边需要跟外面对接的工作都可以先给我过一遍。” 郑翩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犹豫。 周义：“我有相关工作经验，你放心。” 郑翩跹之前已经见识过周义的工作能力了，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怀疑，周义的性格和作风确实也是天选pr，但是—— “你有什么顾虑么？”周义看出了郑翩跹的摇摆，刨根究底地问了起来。 郑翩跹：“你没有其它工作计划么？” 周义笑着摇摇头，“你还不了解我，我对我大哥和老四那种生活没兴趣，跟你一起做点儿事情，陪陪三三，就挺好的——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么，以后再多个同事关系也行。” “反正你目前还没招到合适的人，我先做着，等你招到人了再说。”周义不遗余力地推销着自己，“工资你按招聘信息上那样给我开就行。” 郑翩跹被周义说动了，点了点头，“那你明天去跟lily办个入职吧。” 周义强忍住心头的喜悦，“好说，什么时候办都一样，我不急。” 他看了一眼郑翩跹手边的电脑，随口问：“过来找你合作的品牌挺多的吧？” 郑翩跹“嗯”了一声，“目前有十五家，很多品牌我都不了解。” 说到这个，她已经开始头疼了，抬起手来揉上了两边的太阳穴。 “不用急。”周义说，“你把这些品牌提供的信息都转我邮箱一份，我这几天看看。” 郑翩跹花了十几分钟时间整理了一遍，把相关资料转发到了周义的邮箱里。 周义打开邮箱大概看了一遍，“周一给你反馈。” 今天已经周五了，周末他还要陪三三打网球。 郑翩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没这么着急。” 第907回 PPT的魅力 晚上，周义在这边陪三三吃过晚饭之后，就先回公寓了。 到家以后，他洗了个澡，随后便抱着电脑坐在了客厅的岛台前，开始整理郑翩跹发来的文件资料，将邮箱的附件一一下载了下来，大致过了一遍。 周义先做了一轮筛选和检索，把一些和郑翩跹的风格调性不相符的品牌过滤掉了，最后剩下了六个画风比较一致的品牌，其中涵盖了服饰、饰品和家居用品，不算是价格奢侈的品牌，但都是以设计出名的。 做完这些工作，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周义喝完手边剩下的半杯加浓美式，看着落地窗外浮现的晨光，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一夜没睡，导致他视线有些模糊，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这个时候，手边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周义看到屏幕上周仁的名字后，马上接了起来。 “我们周日晚上到，有空么？”周仁问。 周义掐着眉心，开口的时候，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可能没办法接你们。” “病了？”周仁也听出了周义的不对劲儿。 “没有，手头有个工作，昨天晚上通宵没睡。”周义如实回答。 “……？”电话那边的周仁因为惊讶，出现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周义通宵不稀奇，他在外寻欢作乐，连续几天不睡觉都是常见的事儿，但……工作？ 周仁很难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你找工作了？什么职务？” 周义随性惯了，虽然很有天赋，但自毕业之后就没有正常上班的打算，用他的话说就是，他没有野心，投资赚的那点钱够花了，能钱生钱，干嘛要付出劳动。 周家的长辈比较开明，并没有逼着他去找工作，没想到他还有自己“醒悟”的时候。 周仁：“三三嫌你没工作了？” 思来想去，他似乎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周义被周仁的问题逗笑，“我家宝贝儿怎么可能嫌弃我，她爱我还来不及。” 周仁：“……” “我做的是翩跹工作室的pr。”周义说，“她最近参加完比赛，商务合作的邀约比较多，工作室还没招到人。” 周仁：“懂了。” 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你通宵是为了工作。” 周义：“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 “你们周日几点到？酒店订好了么，我到时候可以安排人过去接你们。”周义言归正传。 “不用，有人接，你忙你的。”周仁说，“到时候带三三出来玩儿就行，周末两天你能忙完么？” “能。”周义打了个哈欠，“那到时候再联系，我去洗把脸，一会儿接三三打网球了。” 电话那边的周仁不由得皱眉，“一夜没睡，你还要出去运动？小心点儿。” “行了，我有数。”周义应了一句，挂了电话，走去浴室冲澡。 冲完澡之后，疲惫感消失了一些，但还是比不了平时，周义的精力比寻常人旺盛得多，但在三十岁这个节点之后，依然感受到了岁月的力量。 周义简单吃了个早饭，出发去接三三打网球。 郑翩跹周末要去咨询师那边，并没有跟他们一起。 —— 周末两天，周义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终于赶在了周一一早，把做好的ppt带到了工作室。 周义拿着ppt过来的时候，郑翩跹正在画室里吃早餐。 周义是直接带着电脑过来的，他在郑翩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打开电脑放到两人中间。 “有几个品牌和你作品的调性不太符合，还有舆论口碑一般般的，我都替你筛掉了，剩下的六个，我做了一个横纵向对比的ppt，你可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文件，屏幕上出现了一份长达七十八页的ppt。 郑翩跹看到这个页数的时候就惊讶了，“你做的么？” 周义“嗯”了一声，已经翻开了第一页，是一份收益预估的柱状图，“按照各个品牌之前公布的合作总收益取了平均值，这些是根据各家方案里给的收益分成百分比算出来的数据，最高的是这家，但这一家的受众分析报告里显示……” 周义后面说了很多比较学术的用语，郑翩跹虽然不至于听不懂，但思维不太能跟得上他的节奏，因此她好几分钟没有开口说话。 没听见郑翩跹的回应，周义适时地停了下来，侧目去看她的表情：“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问我。”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什么，你说慢一点就行，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抱歉。”周义往前面翻了两页，“我后面注意。” 后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头，周义特意放缓了节奏，给了郑翩跹足够的缓冲时间，两人用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看完了这份ppt。 ppt的页数虽然多，但内容并不冗赘，基本上把所有关注的点都分析到了，最后每一个品牌的总结里更是一目了然地写着优劣势，非常直观。 郑翩跹作为一个对于ppt制作不精通的人，不得不佩服周义的水准——他这个水平，出去找份数据分析之类的工作应该很轻松。 “你可以再仔细看看，我的建议就是圈住的那三个品牌优先考虑，如果精力允许，其它三家也可以试一试。”周义说。 郑翩跹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嗯”了一声，之后让小助理帮忙买了两杯咖啡回来。 喝咖啡的时候，郑翩跹才注意到周义眼下的乌青，她再次扫了一眼电脑，随口问他：“你几天没睡觉？” 周义：“天天睡啊。” 郑翩跹：“周末白天你基本都和三三在一起。” 如果不是通宵，怎么可能赶出来这么大一份ppt？ 周义笑了笑容，端起拿铁喝了一口，“人么，偶尔也得发愤图强工作一下。” “怎么样，对我的工作效率满意么，郑老板。” 郑翩跹能听出来周义是在故意轻松地调侃，她也没有纠缠于方才的话题，“你之前经常做ppt么？看着很熟练。” 周义耸耸肩膀：“七八年没做了。” 郑翩跹：“……” 周义：“很惊讶么？” 郑翩跹：“嗯。” 周义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吧，我做ppt就像你画画，你会忘记怎么画画么？” 第908回 彩虹屁 郑翩跹摇头：“我从小就画画。” 周义：“我也从小就做ppt。” 郑翩跹：“……” 她久违地被周义的玩笑话噎到不知道怎么回复。 周义看出来了，便笑着问她：“不相信么？” 郑翩跹：“没有见过谁小时候的课外兴趣班是学做ppt。” “现在你见过了。”周义一本正经的，叫人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玩笑，“虽然我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努力工作的料，但我从小就跟大哥和老四一起被送去学技能了。” 周家长辈培养孩子是实践派，他们并不会因为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也有这样的天赋和喜好，因此，五六岁开始，就会让他们接触一些相关的知识，周义就是在这个过程里，渐渐发现自己并不享受所谓的“经营管理”。 后来，他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同辈，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方向。 周义说从小做ppt，是因为七岁的那年，他们四个人被送去学习了计算机办公软件的操作，还有一些基础的编程知识，周义在这些课程里，最感兴趣的就是做ppt。 除了他之外，周仁、周礼和周若都烦死了这个，因此，后来的好多年，周义都在帮他们完成作业，顺便在他们手上狠狠赚一笔——有时候是赚游戏机，有时候是赚零花钱。 周义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难得露出了带着童真的笑。 郑翩跹看见他的笑之后，也被感染到了，他的家庭氛围很好，是她从小没有感受过的。 父母走得早，虽然郑凛域、郑玥宓和郑凛叙都对她十分关心，但郑家的家风就注定了，他们兄弟姐妹之间不会有那么轻松的时刻，甚至连玩笑都很少。 可能也是因为从小氛围如此，导致她在和三三相处的时候，做不到那么活泼、有童趣，在这一点上，周义比她强得多。 郑翩跹正走神思考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来，收到了明悦发来的消息。 明悦分享了一个酒店的定位，然后问她：【我们到了，三三放暑假后一起玩儿。】 郑翩跹收到消息之后才猛地想起来，前几天明悦跟她说过，周末过来。 郑翩跹马上回复：【她今天去一趟学校就放假了，晚上一起吃个饭么，我请你们。】 明悦：【好呀，我们哪里见？】 郑翩跹把工作室的定位发给了明悦：【我在这边，你们下午可以直接过来。】 跟明悦聊完之后，郑翩跹一抬头就对上了周义的目光，便同他说，“小左和小右过来了，今晚我请他们一家吃个饭，你有空的话就一起吧。” 周义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真的假的？” 郑翩跹：“……你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周义：“去，当然去。” 他嘴角挂着浓浓的笑，反复强调，“好不容易被邀请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 他这一笑，郑翩跹又注意到了他眼底的血丝以及眼周的乌青，“你先回去吧，下午三三放学的时候再过来。” 周义调侃：“郑老板给我放假啊？没想到还挺体恤员工的。” 郑翩跹：“……你可以走了。” 郑翩跹无语凝噎到冷脸的状态，将周义带回了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看着她的表情，有种时光交错的恍惚感，不真实，却又快乐。 “下午我直接去学校接三三。”临走前，周义这样交代了一句。 从工作室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周义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他和郑翩跹刚刚的那段对话互动，勾起的嘴角一直都没放下过。 —— 下午三点钟，周仁和明悦带着小左小右来到了工作室。 这个时候，三三还没有放学，郑翩跹亲自接待了他们。 隔了半年再见，小左小右长高了一些。 两个孩子记性很好，见面之后就热情地和郑翩跹打了招呼，还把带来的小礼物送给了她。 郑翩跹接过来，说了一句“谢谢”，“去楼上坐吧，三三大概四点钟之后回来。” 郑翩跹带着他们一家四口在楼下参观了一遭，之后便去了楼上的会客厅，将小零食拿出来给小左小右平分了一下。 不过，比起小零食，小左小右显然对于会客厅墙上的各种画更感兴趣，两个孩子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看墙上画框里的画。 小左指着其中一幅画问：“阿姨，这个是不是圣家族大教堂？” 郑翩跹点点头，“是的，你好厉害。” 小左被夸得嘿嘿笑了起来，但也没忘记彩虹屁：“阿姨，这个是你画的吧？你简直就是神笔马良~” 小右跟着拍手附和，“阿姨太厉害了，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画家。” 郑翩跹：“……” 她现在终于知道三三夸人的技能是从哪里来的了。 小左小右夸起人来的神态和用词还有语调，都跟三三很像——基因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他们明明没有一起生活过，甚至在半年前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行事作风却有八九分的相似。 “谢谢。”郑翩跹憋了很久，只能想到这样的两个字回复，为了不让孩子冷场，她又跟着说：“你们什么时候生日，我可以分别送你们一幅画。” “真的吗？！”小左和小右异口同声。 郑翩跹点点头：“嗯，真的。” 小左崇拜地看着郑翩跹，半晌后，嘟囔了一句：“二叔真是不懂珍惜啊。” 小右正好听见这句，习惯性跟着附和：“嗯嗯，二叔就是个大渣男。” 小孩子讲话没什么分寸，周仁和明悦听见之后，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郑翩跹，然后回头给两个孩子送上了“关爱”的眼神。 小左小右马上闭嘴。 周仁：“抱歉。” “没关系的。”郑翩跹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小左小右那两句话的影响，“他们很可爱。” 郑翩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太喜欢小孩的，会对三三有关注和感情，是因为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人，至于别的孩子，她很少去关注。 但小左小右真的很招人喜欢，她不仅不会对他们有排斥的感觉，甚至还会因为他们的童言无忌感受到快乐。 过了半个多小时，周义接三三放学后回来了。 三个孩子刚一见面，就叽叽喳喳地抱在了一起。 第909回 知足 平时工作室只有三三一个孩子，不会感觉到吵闹，但三个孩子凑到一起制造出来的噪音，简直是倍数增长，郑翩跹听着这吵闹声钻入耳膜，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明悦细心地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提出要去郑翩跹的画室看看，郑翩跹立刻同意了，两人一起来到了画室，关上了门，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 明悦进入画室之后，目光环视一周，先感叹了一句：“你这里隔音真不错。” 郑翩跹：“墙面做过隔音处理，我画画的时候对环境要求比较高。” “难怪。”明悦点点头。 郑翩跹邀请明悦坐在了中间的长桌上，两人的闲聊了几句之后，明悦盯着郑翩跹感慨了一句，“你好像变了一些。” 郑翩跹大概已经猜到她指的是什么，“变乐观了么？” 明悦：“上次你从北城走的时候，我其实很担心你的情况，但又不方便开口去问，显得很冒犯。” 郑翩跹：“那个时候很乱，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所以只想逃避。” 她笑了笑，表情里带着释怀，“我一直以来都这样，遇到问题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明悦：“这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郑翩跹“嗯”了一声，“但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周义和三三的关系是永远存在的，我躲不开。” 明悦：“其实我有点儿意外你的选择。” 她说，“如果是我，大概会带着孩子远离他，再也不让他见，就冲他以前做的事情，没资格和我谈原谅。” 明悦的表达方式很有技巧——看似是在鸣不平，其实是选了一种更照顾郑翩跹情绪的方式询问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郑翩跹在明悦面前并没有去藏匿真实的想法，“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吧，只是不想一直活在过去了。” “如果我一直带着以前的情绪和怨恨，是永远没办法客观看待他的。”郑翩跹抿了抿嘴唇，“他的确能带给三三很多我和我哥都给不了的东西。” 明悦很认真地听完了郑翩跹的话，经过半分钟的沉思之后，她问：“那你的感受呢？会委屈么？” “不会。”郑翩跹说，“现在我已经调整好心态了。” 明悦这一次是真的从郑翩跹的表情里看到了她的释然和改变，相较于上次见面，这次郑翩跹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也放下了很多执念。 明悦露出了笑容，“那恭喜你，我很替你开心。” 她并没有去问郑翩跹接下来想如何处理她和周义的关系，这并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她和周义之间，也不一定非要靠着所谓的感情来维持。 —— 郑翩跹和明悦单独聊了半个多小时以后，画室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郑翩跹起身去开了门，正好对上了站在外面的周义，他身后是周仁和三个孩子。 周义往里看了一眼，问郑翩跹：“晚饭的餐厅你定好了么？给我来个地址。” 郑翩跹：“我还没确定，问问小左小右想吃什么吧。” 既然是要尽地主之谊，肯定得选客人想吃的。 后面的小左小右注意点并不在吃饭上，兄弟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往画室里头看，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期待，郑翩跹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后，便主动邀请：“那就先进来吧，我们讨论一下晚饭吃什么。” 小左小右得到允许之后，便跟着三三进了画室。 周义停在原地，有些惊讶于郑翩跹的决定——她并不喜欢别人过多侵犯她的空间，特别是画室这么私人的地方，而且小左小右正是闹腾的年纪，他以为她会比较担心。 周义来不及问，郑翩跹也已经转身进了画室，他只好亦步亦趋跟上，进去之后，周义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小左小右身上，生怕他俩没心没肺搞出来什么破坏。 周仁看到周义神经紧绷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小左小右虽然淘气，但并不是破坏性极强的孩子，到了陌生的环境里更不可能乱碰东西。 不过周义这样，也算是关心则乱，周仁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新鲜。 小左和小右小心翼翼地在郑翩跹的画室参观了一圈，之后经过三三的推荐，选了一家他们平时经常去的餐厅，一行人出发前往。 小左小右和三三一起坐了郑翩跹的车，周仁和明悦则是坐上了周义的车。 去餐厅的途中，周仁和明悦和周义聊起了郑翩跹的事儿。 明悦：“我看翩跹的状态比之前在北城的时候好多了，最近你们还好吧？” 周义打着方向盘，沉思了片刻：“比之前好很多了。” 周仁：“那你应该知足了。” 周义：“说的是。”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学到最有用的一个道理就是知足常乐。” 明悦：“听你这意思，是谈话达成共识了？以后不抱希望了？” “希望还是要抱的，有希望是好事儿，但不一定非得达成，是吧？”周义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换个身份，她说不定能对我有个新的认识。” “换个身份？”周仁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好奇：“你换什么身份了？” 周义：“我现在给她打工。”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豪，甚至还不自觉地打直了腰板，“我是她的执行助理兼pr。” 周仁顿悟：“所以你前几天熬夜做ppt是因为找了份新工作？” “熬夜做ppt？”明悦也被这操作惊到了，“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周义无奈地笑了起来，“你俩这话说的，我难道是那种不知上进的人么？” 周仁：“不，你是懒得动脑。” 周义：“嗐，家里有你和老四动脑就行了，有几个摆烂的兄弟，总比别人家里勾心斗角夺权强。” “我后半生的目标就是陪着我们三三长大了。”一提到三三，周义的表情都慈爱了不少。 周仁和明悦对视了一眼。 明悦打趣：“那等三三长大呢？以后她谈恋爱，你不得急死。” 周义：“那倒不会，她只要别找个像我一样的就行。” 明悦：“谁知道呢，经验告诉我，怕什么来什么，你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周义信心满满地摆摆手：“三三不会，我已经开始对她教育了。” 第910回 完整的他 明悦说的这个事儿，周义早在半年多以前就开始担忧了，因此他做了不少功课，看了很多书，平时带三三出去玩儿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聊起这个话题，给她灌输一些正常的择偶观。 周仁和明悦看着周义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而多年之后，三三在恋爱方面的抉择的确也没有辜负周义的悉心教导。 —— 周仁和明悦这次带着两个孩子来纽約，主要就是为了让他们和三三一起玩，于是，晚饭的时候，明悦便跟郑翩跹商量起了短途旅行的事儿，经过讨论之后，他们决定去加州。 这就轮到了周义发挥——毕竟，他曾经在那边待了快八年，对每个城市都十分熟悉。 周义也很自然地将行程安排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那你们先在纽約玩儿两三天，我回头弄好了行程大家商量着看看，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订机票出发。” 周义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你们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现在可以告诉我。” “迪士尼！”最先开口的人是三三，“我可以去迪士尼吗？” “当然可以。”周义答应得很干脆，“小左小右，你们呢？” “我要去国家公园。”小左思考过后给出了答案。 小右也跟上：“我要去日落大道。” “ok，没问题。”周义在备忘录里做下了记录。 郑翩跹刚好坐在周义斜侧方的位置，稍微一抬眸就能看到他，看见他表情认真地额敲打着手机屏幕的时候，郑翩跹的视线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换了角色和相处模式，最近和周义相处的时候，她时常会有一种自己从未了解过他的感觉，偶尔还会从细节里发觉他的“魅力”——这和当初被他追，和他谈恋爱时发觉的魅力不太一样。 人在恋爱关系里，本身就是会“伪装”的，特别是周义这种经验丰富、技巧高超的人，郑翩跹后来跟他分开之后才晓得，当初他展现在她面前的那些特质和魅力，其实都是故意表现给她看的——倒不是说他是在做戏，只是她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现在的周义，至少在郑翩跹的感官里，他更加真实、完整了。 郑翩跹想，周义的一些特质应该是没有变的，只是她看他时的视角变了而已。 就比如他为了安排家人的行程如此用心，若是站在男女关系的角度看，大概会有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也会不自觉地去对比，究竟自己和他的家人哪一个更重要，这不是矫情，这是人无法避免的心理，因为恋爱总是伴随着期待。 可现在站在一个普通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反而会看到他身上的闪光点，他对家人很好，会用心地记下来孩子的需要，并且尽力满足。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和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朋友、家人，两者并不矛盾。 —— 加州之行一共一周的时间，结束之后，郑翩跹和周义便先行带着三三回纽約了。 工作室那边现在渐渐地忙了起来，九月份的画展也进入了筹备状态，郑翩跹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在外面游玩。 分别的时候，最不舍的自然是三个孩子。 他们约好了，今年寒假的时候再去北城玩，小左小右还很豪气地说，要带三三去度假山庄过春节。 三三在飞纽約的路上，就开始期待寒假的到来了。 回到纽約后，郑翩跹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她最后听了周义的建议，选择了三个品牌进行合作，后来虽然还是有不少邀约，但郑翩跹都拒绝了。 她没有那么缺钱，商业上的合作不需要太多，容易分散精力。 郑翩跹选出品牌方之后，商务合作的相关事宜都是周义在推进，这是一份非常适合他的工作，用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来形容都不为过，作为一个不擅长社交的人，郑翩跹在这件事情上，不知不觉地又对周义产生了依赖。 商务方面遇到什么棘手问题时，郑翩跹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周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郑翩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下意识地陷入了焦虑。 这天下午，郑翩跹在收到合作方的邮件回复之后，马上想要交给周义去处理。 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最近好像对周义太过依赖了——她不擅长经营这些关系，而周义的存在刚好弥补了这一点，他在工作上，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 可是这样的依赖，会不会有“危险”？ 郑翩跹揉着额头思考了许久，最后拿起了手机，跟咨询师约了这周末见面。 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多，郑翩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过了，她以为自己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痊愈”了，没想到，过去的那种思维方式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给咨询师发完消息之后，画室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郑翩跹回了一句“请进”，同时抬起头看过去，正好和进来的周义四目相对。 周义关上门，像往常一样走到了长桌前，“tomy那边的邮件来了么？” 郑翩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没有出声。 周义见状，下意识地弯腰靠近了她，双手撑在桌面上观察她的状态，“你身体不舒服么？” 郑翩跹摇摇头：“没事的。” 她转移话题聊起了工作，“邮件刚到，我现在转给你。” 周义“嗯”了一声，“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室睡会儿，最近太忙了，可能吃不消，你手头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先交给我处理就行。” “不用，我自己来。”郑翩跹下意识地抗拒，“你出去吧，我要画画了。” 周义点点头，准备离开之前还是不太放心：“真没事儿么？” “嗯，没事。”郑翩跹说，“不舒服的话我会自己看医生的。” 郑翩跹又下了一次逐客令，周义见她情绪不悦，便没有继续待下去了。 周义离开之后，郑翩跹喝了一口咖啡，起身坐到了画架前，拿了一支笔，打开了旁边的颜料盒。 心情太乱了，郑翩跹拿着笔在空白的纸上留下了一堆凌乱的笔触。 不过二十分钟，一张对开的画纸已经被填满了。 第911回 冰淇淋 郑翩跹看着面前凌乱抽象的一幅画，靠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发泄完，轻松多了。 “发泄”这件事情，也是郑翩跹最近几个月才尝试着学会的，大概是因为从小接受的是“克制”教育，她一直认为，一个成熟的人应当是能够压抑一些负面情绪的，发泄听起来是一个很负面的词汇，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去将它当做一种处理情绪的途径。 但咨询师却让她尝试着发泄，发泄情绪不一定只有伤害别人一条途径，郑翩跹在咨询师的提点下，开始探索新的道路，很快她就发现，在纸上胡乱地涂颜料能让她得到宣泄，经历这个过程之后，思绪会渐渐平复下来。 郑翩跹将手抚上胸口，很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率比刚刚放缓了不少，平静下来以后，她也接受了自己的情况会反反复复这个现实，即便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自己永远不被任何事情影响。 这么一想，她对于产生负面情绪的自我谴责也渐渐消散了。 这时，画室外面又有人敲门了。 郑翩跹应了一声的同时看了过去，来人还是周义，他走近之后，视线便被画架上那幅笔触凌乱、色彩跳脱的抽象画作吸引了注意力。 盯着看几秒，就能感受到创作者的烦躁和焦虑，周义也明白了郑翩跹之前为什么频繁地揉着额头。 “现在好点儿了么？”周义将视线回到郑翩跹身上。 郑翩跹“哦”了一声，想要说话的时候发现嘴巴有点干，本能地舔了舔嘴唇。 周义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马上说：“我去给你拿瓶水。” “等等。”郑翩跹打断了他，“我不想喝水，你让emily帮我去买冰淇淋吧，她知道是哪家。” 周义：“好。” 虽然嘴上是这样答应的，但周义并没有真的去找emily，郑翩跹说的那家冰淇淋店，他是知道的，离工作室一公里不到的样子。 远是不远，但正值天热的季节，排队的人会比较多，周义这次过来的时候，前面排了十几个人，前后排了快二十分钟才轮到他。 —— 郑翩跹看到周义拿着冰淇淋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转瞬，周义已经拿着盒子走到了她面前，他买了最大份的，里面有四个味道，都是她喜欢的。 “还没化，赶紧吃吧。”周义将勺子交给她，“我在店里买的，消过毒了。” 郑翩跹看着手里的不锈钢冰淇淋勺，再看看周义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思绪恍惚，记忆流转，仿佛回到了二十岁出头的岁月。 那个时候，周义会为了给她买奶茶排队，也会记得她不用一次性餐具，在帮她买吃食的时候顺便买下店里的餐具——这种情况发生的频率很高，她根本不需要提醒，周义次次都会记得。 郑翩跹很意外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会记得这个习惯。 郑翩跹盯着那个小勺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周义便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郑翩跹反应过来之后，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勺子，捧着冰淇淋坐到了桌子前，周义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对面，他随手抽了一张湿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郑翩跹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便不经意地问：“排队的人是不是很多？” 周义将湿巾扔到脚边的废纸篓里，笑了笑，“还行吧。” 郑翩跹：“谢谢。” 周义：“味道喜欢么？我记得香草和开心果你都挺喜欢的。” 郑翩跹捏着勺子的动作略微停了一下，“为什么会记得？” 周义笑着反问：“这么意外么？” 郑翩跹：“只是觉得过去很久了，你记性真好。” “可能吧。”周义说，“其实我自己也挺意外的，没想到会记得这么清楚，比如你不用一次性餐具这一点，刚才我跟店员买勺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都成我的肌肉记忆了。” 郑翩跹往嘴里送了一口冰淇淋：“那你的肌肉记忆应该挺多的。” 周义马上就听懂了郑翩跹的意思，他并没有否认，只是说：“虽然记性好，但也不至于每个谈过的女朋友的小习惯都记得，那我的脑子也太累了。” 郑翩跹听见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很反感，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这样的反应，她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如此平和地跟周义聊他的感情经历。 周义也没有想到郑翩跹会笑，而她的笑里竟然看不到半点讽刺，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想到我们能开这种玩笑。” 郑翩跹：“你和你的朋友们不开这种玩笑么？” 周义：“会开，我很喜欢。” 他从来都不吝啬于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受，“我也很开心你还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和我相处，真的。” 郑翩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便低头继续吃冰淇淋了。 周义明显能感觉到郑翩跹今天对他的态度没有平日那么疏离，便趁机跟她聊起了别的话题，“我觉得你这几个月好像变了很多，我指的是往好的方向变。” 郑翩跹：“很明显么？” 周义毫不犹豫地点头，“非常明显，所以我很好奇。” 郑翩跹：“你应该猜到了吧。” 周义之前对于这件事情是有推测的，但这涉及到隐私，他不好贸然发问，如今郑翩跹主动提起来，他才好跟着提：“你之前那些周末，是去看心理医生的么？” 郑翩跹“嗯”了一声，“我不想我的情绪影响到三三，上次她已经被我吓到过了。” 周义：“上次？” 郑翩跹：“我没收她手机的那次。” 想起那件事，周义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想道歉，可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郑翩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跟在后面说：“你不用解释这件事情了，现在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解决途径。” “我明白。”周义点点头，“你这样，都是为了三三。” “不全是。”郑翩跹否认了这个说辞，“也为了我自己。” 周义很快反应过来后半句话的意思，如鲠在喉。 她是说，再也不会被他影响情绪。 第912回 爷爷奶奶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儿，周义也知道自己应当打心眼里替她开心，但他同时又很清楚，不会被影响情绪，就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作为她亲密伴侣的资格。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如今之所以能够这样和谐地相处，是因为郑翩跹给他的角色定位变了。 人对关系越近的人，要求就越多，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反倒可以随性。 很多现实，自己想到和听见当事人亲口说，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周义前面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过这样拉扯、矛盾又内耗的时候。 周义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调整心情，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如果工作压力太大的话，可以再分给我一些，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你打算在我工作室做多久？”郑翩跹答非所问。 周义的回答也很干脆，“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郑翩跹：“你没有别的工作计划么？” 周义扯了扯嘴角，“不工作也饿不死的话，为什么要工作呢？我没那么多人生价值要追求，等你工作室不需要我了，我可以每天带三三。” 郑翩跹抿了抿嘴唇，“其实你不用为了三三牺牲太多。” 周义：“no，陪女儿怎么能算牺牲。” 他开始了计算，“她马上七岁了，距离成年还有十一年的时间，实际上，孩子到小学阶段就不太喜欢和父母一起玩儿了，她会有自己的交友圈，我们在她生活里参与度会越来越低，所以，我们得好好珍惜她还愿意和爸爸妈妈一起的这段时间。” 郑翩跹难得觉得周义的话有道理，听完之后，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聊到养育三三的话题以后，周义有很多话想要和郑翩跹说，他正要继续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周义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之后拿起了手机，是微信的未读消息。 来自平时很少有动静的家庭群。 周家有一个大家族的群，周义和他父母还有一个三人的小群，这个三人群里，平时基本上不会有动静。 周义从小被放养着长大，他成年后，周颂安和文靖就很少管他了。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反正儿子饿不死，别违法犯罪就行了。 正是因为周颂安和文靖的这个想法，所以他们之前听了三三的存在之后，也没想过非要把这个孙女“抢”过来，甚至还很理解郑家不让孩子喊周义爸爸的行为。 周义很好奇地打开了群，看到了文靖发来的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位置信息，定位在纽約肯尼迪机场。 第二条是文字消息：【我跟我老公来玩，你要不要请我们吃个饭？】 周义：【哦豁，难为您记得您还有个儿子。】 文靖：【废话那么多，爱请不请。】 周义：【别别别，请，必须请，跪着请。】 文靖发了酒店的位置信息过来，周义查了一下地图之后发现，他们订的酒店，离郑翩跹的工作室只有四公里。 周义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郑翩跹，欲言又止。 “你有事的话就去忙。”郑翩跹看周义半天都不说话，以为他是想请假。 “不是。”周义试探性地说，“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可能有点儿过分，怕你生气。” 郑翩跹：“你说。” 周义：“真不生气？” 郑翩跹斟酌了一下，“你可以先告诉我是哪个方面的事情。” 面对周义，她确实很难保证自己完全不生气，还是先确定一下话题为好。 周义：“关于三三，和我家人。” 郑翩跹思忖片刻后，点点头，“你说。” 周义：“我爸妈来纽約了，我想带三三和他们一起吃个饭。” 说完之后，他马上在后面补充：“不是他们要求的，我爸妈也没想过让三三怎么样，是我单方面想安排他们见一见。” 刚刚周义说到周家的时候，郑翩跹并没有料到这次他提的是他父母。 郑翩跹对周义的父母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看过几张他们的全家福，周义的父母对他管束很少，因为他很小就离家，父母也不会频繁和他联系，郑翩跹并没有跟他聊过太多相关话题。 “哦，我没意见。”郑翩跹记得之前周仁承跟她说过，周义父母并没有要争抢三三抚养权的意思，三三喊周义爸爸都喊了半年了，见见爷爷奶奶也无所谓。 周义：“那我问问三三。” 他笑了起来，“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三三。” —— 周义当天下午从工作室下班后，便去到了酒店和周颂安还有文靖见面。 一家三口就在酒店楼下的餐厅吃了饭。 快一年的时间没见过了，周颂安和文靖的模样却半点没有变老，甚至还穿着同色系的情侣装，说他们四十多岁都有人信。 周义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坐下来之后调侃了一句：“你俩也不嫌腻得慌。” 文靖：“怎么，我跟我老公感情好，你羡慕啊？” 周义：“是是是，羡慕得不得了。” 他笑得极其无奈，“所以两位来纽約是怎么安排行程的？” 周颂安：“她想看音乐剧，最近只有这边的票。” 周义点点头，“音乐剧什么时候？” 文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俩了？” 周义挑了挑眉：“找个时间，带你们见见我女儿。” 聊到这个话题，文靖立刻和周颂安对视了一眼。 周颂安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周义：“你有这个能力？” 文靖：“拉倒吧，别冒这个风险，我怕你以后也见不到孩子。” 周颂安和文靖看过不少三三的照片，前段时间小左小右来的时候，明悦也经常在家族群里发三个孩子的照片和视频，他们看看这些，已经很知足了。 之前周义身份被发现的时候闹出来的那些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 虽然是挺想见三三的，但如果郑家那边没同意，还是算了。 周义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便笑着说：“我已经问过翩跹了，她同意了。” 文靖怔了一下，之后有些嫌弃地看向周义：“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遇上这么好说话的人。” 周义：“您说得对。” 周颂安斟酌了片刻后，说：“回头我和你妈准备一份礼物，你代为转交一下吧。” 周颂安自知郑翩跹是不可能和他们见面的，但这份礼物还是要送。 第913回 我很紧张 虽然周颂安和文靖一向不干涉周义的感情生活，但对于郑翩跹这些年的经历也是有所耳闻的，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孩子在一段恋爱关系里遭遇这种事情，他们作为父母，肯定很难释怀。 所以，即便他们对于三三这个孩子很喜欢，也从来没有想过去打扰她的生活，更不曾想过去将抚养权拿过来，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没有为这个孩子的出生和成长付出过任何感情和精力，哪里来的脸去谈抚养权？ 而且，他们也非常理解郑家不希望三三和周家扯上关系的决定，不单单是因为周义和郑翩跹当年的事情，还有靳柔的那场手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层层纠葛，算都算不清。 晚饭的时候，话题基本上都是围绕三三展开的。 因为要和三三见面，周颂安和文靖便开始向周义询问三三的喜好，一边问，一边在手机备忘录里做着记录。 周义看着文靖认真打字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嫉妒了，亲儿子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文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他。 —— 经过协商，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后天。 第二天是周六，按照惯例，周义一大早便驱车来到家里接三三去打网球。 周义过来的时候，郑翩跹也已经穿戴好了，今天她约了咨询师。 郑翩跹已经习惯了周义过来，见面之后，她将手里的书包放在了沙发上，对周义说：“换的衣服我已经装好了，洗完澡记得提醒她吹头发，她最近总是忘记。” 周义点点头，“好的。” 他四处看了看，见客厅没人，便和郑翩跹说了行程安排：“我明天带三三去见我爸妈，可以么？” 郑翩跹：“周末她本来也是和你一起玩，你安排吧。” 她看了一眼时间，“我先走了，她还没吃饭，吃完再带她走。” 周义还没来得及回应，郑翩跹已经匆忙拎起包来离开了，经过昨天的对话之后，周义可以确定，她今天是去见咨询师的。 虽然郑翩跹的情况一直在好转，但周义对于她和咨询师聊天的内容仍然十分好奇，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深入了解了。 周义的思考被三三下楼的动静打断了。 “爸爸，早上好~”三三和周义问了早安，“你要陪我一起吃早饭吗？” 周义上去拉住她的手，笑着回应：“那当然。” 父女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餐厅坐了下来，三三的早饭是一份火腿鸡蛋三明治，她捧起来咬了一大口，周义坐在对面看着三三，思考着应该怎么跟她开口说明天的事情。 “爸爸，你怎么不吃？”三三见周义半晌没动，便出声提醒他。 经她一说，周义马上喝了一口旁边的牛奶，随后，他对三三说：“明天我想带你去见两个人。” 因为周义的表情很正经，三三被勾起了好奇心：“谁呀？” 周义：“我的爸爸妈妈。” “那就是我的爷爷奶奶咯？”三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虽然她之前的生活里并没有这两个角色的存在，“他们在纽約吗？” 周义“嗯”了一声，见三三没有排斥，才继续说：“上次在北城没机会安排你们见面，这次正好弥补遗憾。” 三三：“好呀好呀，我也想见爷爷奶奶——唔，我要不要给爷爷奶奶准备小礼物呀？” 周义看到三三这么积极，心底原本的担忧暂且放下了——因为周颂安和文靖前些年都没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如今突然冒出来，三三一定会意识到前几年的缺失，小朋友因为这种事情闹别扭是很常见的，可她没闹。 三三总是能给他惊喜。 文靖没有说错，他一定是上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才会拥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儿。 “你想准备什么小礼物？”周义言归正传，“打完网球，我陪你去买。” 三三啃着三明治认真思考了许久，然后灵机一动：“我们可不可以烤小饼干呀？就像上次给小左小右那样！” “可以啊。”周义欣然答应，“那打完网球，我们就回家烤饼干。” 三三：“爷爷奶奶喜欢什么味道呀？” 周义：“都可以，他们不挑食。” 三三：“那我们烤巧克力大曲奇吧！” —— 打完网球是中午，周义带着三三吃了一顿简餐，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巧克力币，便回到了公寓开始准备明天带给周颂安和文靖的礼物。 之前周义带着三三烤过几次饼干，美式曲奇没有花里胡哨的步骤，把材料混合起来弄成圆形就行了，三三非常喜欢这个过程，每一块儿曲奇都被她团得圆圆的。 周义在三三认真做饼干的时候拍了一段视频，发到了家庭群里：【在给你们准备见面礼，感动不？】 文靖：【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干活？】 周颂安：【真可爱。】 从两人的回复中便能看出来，他们有多期待明天的见面。 周义放下手机，和三三一起加入了战斗，他速度比三三快得多，两个人合作，不到二十分钟便弄好了三大烤盘饼干。 三三看着自己的作品，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做记录。 饼干进入烤箱之后，满屋飘香，三三闻着这个味道，嘴巴里已经在分泌口水，出炉的时候，按捺不住吃了两块儿。 “我要给妈妈带一些回去。”如此满意的作品，三三自然不会忘记郑翩跹。 装袋子的时候，她选了一个粉色的，装了带给郑翩跹的那一份。 —— 晚上睡觉之前，三三主动和郑翩跹聊起了和爷爷奶奶见面的事情。 她摸着心口的位置，“妈妈，我很紧张诶。” 郑翩跹：“为什么？” 三三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摸，我心跳很快。” 郑翩跹动手摸了一下，她的心跳的确很快。 她试图去揣度她的想法：“怕他们不喜欢你么？” “不可能哒，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三三否认了这个原因。 她的话说得很有底气，万分笃定。 郑翩跹被她弄得哽了半天：“……” 这份“全世界都会喜欢我”的自信一定是遗传周义的。 “那你应该是太激动了。”郑翩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第914回 感受 闻言，三三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妈妈你说得对。” “我之前都没有见过奶奶和爷爷，妈妈你见过吗？”三三好奇地问起了郑翩跹。 郑翩跹摇头：“我也没有见过本人，看过几次照片。” “诶，奶奶和爷爷是不是很好看？”三三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 “嗯，好看。”虽然只看过两三次照片，而且中间还隔了这么多年，但郑翩跹对于周义父母的长相记得非常清楚，周义的眼睛就是随了他母亲，然后又遗传给了三三。 所以，三三和周义他母亲长得也是很像的，说不定她见面之后，不需要介绍也能认出来。 “早点休息吧。”郑翩跹拍着三三的胳膊，用这个动作让她平静，“睡太晚明天会没精神。” 三三听话地钻到了空调被里，郑翩跹随她一起躺下，随手关了灯。 —— 隔天早饭之后，周义来到了家里接三三，是郑翩跹开的门。 周义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只有郑翩跹一个人在，他四处看了看，有些意外，原以为三三会早早地在楼下等着他过来。 没等周义问，郑翩跹已经开口：“三三在选衣服，你去帮忙看看吧。” 周义听完之后笑了起来，“好，我上去看看。” 着实是没想到，她对于这次碰面竟然如此重视。 楼上卧室的门是开着的，周义迈步走进去，果然看见了拿着衣服对着穿衣镜发难的三三。 “爸爸，你快帮我看看我要穿什么。”三三放下手里的一条牛仔裙，开始向周义求助。 周义将视线转向了衣柜，将里面挂着的衣服迅速过了一遍，最后替她选了一套舒适的运动服。 polo衫，下面是小短裤，清一色的白。 这是三三平时经常穿的搭配，也是她最舒适的穿着，然而，在这个时候看见，三三忍不住皱起了眉：“穿这个太不正式啦。” 周义：“爷爷奶奶是家人，一家人见面不用这么正式，我们今天可能要走很多地方，舒服最重要。” 三三有点被说服了，但瘪嘴没有说话，摇摆不定。 周义看出了她的想法，便继续问：“如果不考虑其他原因，你觉得穿什么最舒服？” 三三这次回答没有犹豫：“运动服最舒服。” “所以，你的感受最重要。”周义笑着从柜子里拿出那套衣服交到三三手上，“宝贝儿，记住，不要为了让别人开心就去做自己不舒服的事情。” 三三似懂非懂：“爷爷奶奶也是别人吗？” 周义：“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比，他们不是，但他们也永远变不成你对不对？” 他耐心地为她举例子，“就像穿了不舒服的衣服，就算是我和妈妈也没办法感同身受。” “你是舒服还是难受，只有你自己体会得最清楚，所以，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如果其他人的要求让你不舒服了，你要直接说出口，好吗？” 这些话，周义之前就想跟三三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作为一个父亲，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评价自己的女儿“懂事”，虽然三三的确敏感，对旁人的情绪体察入微，但这样的性格，很容易演变成讨好型人格。 不过周义也知道，三三这个年纪，想要消化这些道理并不容易，所以今后还得多花心思去培养。 三三对周义这段话云里雾里了，仔细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又问：“那如果是爸爸妈妈的要求让我不舒服呢？” “no。”周义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我和你妈妈对你没有任何要求。” 周义和郑翩跹不是同类人，他们在面对大部分事情时，都有截然不同的解决方式和观点，唯独在三三的教育上，两人的观念高度一致——周义也是前段时间和她聊天的时候才发现的。 三三最后还是换上了最舒服的运动服，周义给她编了双马尾麻花辫，父女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郑翩跹看见三三最后选了运动服的时候还有惊讶，她下意识地看向周义。 周义秒懂郑翩跹为什么惊讶，他笑着搭上三三的肩膀，“她穿运动服最舒服。” 郑翩跹点点头，内心多少有些触动——周义真的做到了把三三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他很细心，能发现三三虽然喜欢漂亮的衣服，但她只有穿运动服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 —— 周义接到三三之后，便带着她去了周颂安和文靖所住的酒店接人。 周义的车开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周颂安和文靖正好提着几个购物袋走出了酒店大堂。 周义下了车，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打算往后座放。 “这个别放，给我孙女的。”文靖眼疾手快地从周义手上夺回了一个购物袋。 周义玩笑了一句：“亲儿子都八九十年没收过你的礼物了。” 文靖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打开后排的车门往里头看。 三三坐在副驾，听见开门的动静后，她第一时间转过头去。 和文靖对上眼之后，三三谈探着脑袋挥手，主动出声：“奶奶，你快带爷爷进来吧。” 文靖一听这个称呼，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好嘞，这就来。” 言罢，她拽着周颂安的一同上了车。 越野后排很宽敞，文靖和周颂安坐下之后，还有富余的地方。 “奶奶，爷爷，我去后面和你们坐吧！”没等文靖开口，三三已经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文靖和周颂安怔了一下，之后又同时露出了笑容。 周义看到这一幕之后，也不自觉地笑了。 三三最后坐到了文靖和周颂安的中间，车子发动之后，文靖将礼物交给她：“宝贝，这是我们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三三接过购物袋，还没打开，就笑着回答：“这是我最喜欢的品牌啦。” “奶奶，我可以现在打开吗？”三三很有礼貌地问了一句。 文靖：“当然可以。” “谢谢奶奶，那我拆礼物啦。”三三动手，撕开了购物袋上粘的贴纸，从里面取出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mini手包，粉蓝色。 三三看到后欣喜不已，眼睛都发光了。 文靖和周颂安见她这么喜欢，也很开心，特别是文靖，“宝贝你喜欢的话，一会儿我们去商场继续买。” 第915回 馊主意 “谢谢奶奶，不过一次买一个包就够啦。”三三拒绝了，“我每次都只买一个的。” 文靖给三三比了个大拇指，“真棒。” “奶奶，我也给你和爷爷准备了礼物哦。”三三伸手从副驾上把自己帆布包拿了过来，在周颂安和文靖的注视下打开书包，取出了里面包装好的饼干。 三三给饼干装了精致的包装盒，分成两盒，分别递给了周颂安和文靖。 送完之后，三三为他们介绍：“这是我和爸爸昨天一起烤的巧克力曲奇，很甜的~” 周颂安打开了盒子，果然看到了里面一块块包装好的曲奇，仅凭这一层层的包装，就能感受到三三准备这份礼物的用心。 “谢谢你，我很喜欢。”周颂安也不吝啬夸奖，“我们三三动手能力真强。” “要现在尝尝吗？”三三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 周颂安和文靖自然是无条件捧场，马上答应下来，两人各自拆开了一枚曲奇，送到了嘴里。 吃完之后，又是对着三三一通夸奖。 三三被夸得笑逐颜开，一路上，车里都是热热闹闹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冷场。 周颂安和文靖虽然是第一次见三三，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见面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几个的性格都比较外放，也擅长交际。 —— 一整天的相处非常愉快。 晚饭结束，要分开的时候，文靖明显不太舍得了，她自认表现得不算明显，但依旧被三三敏锐地觉察到了。 上车前，三三折回去，分别和文靖还有周颂安抱了一下。 “爷爷奶奶，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哦~”三三小声地说，“我和小左小右约好了一起过春节，北城见啦~” 文靖和周颂安站在路边看着周义的车渐渐远去，之后，文靖长叹了一口气，眼眶有些酸。 周颂安替她擦去眼尾的湿润，“还会再见的。” “郑家把她教得太好了。”文靖吸了吸鼻子，“我们白捡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孙女，何德何能。” 周颂安：“是啊，教得太好了。” 他们都知道三三自从出生开始就是郑凛叙带着的，郑凛叙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却能把三三教得这么好，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这件事情上花了多少心思。 三三虽然从小没在父母身边，还过了很多年“没有父亲”的日子，但她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单亲家庭环境长大孩子的自卑和破碎感，相反地，她甚至比一些父母从小在身边的孩子更有生命力。 “其实我们应该去感谢一下郑家才是。”文靖挽住周颂安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希望以后能有合适的机会。” “会有的。”周颂安想起三三刚刚的话，“今年春节，咱们也回北城过。” —— 八点半，周义把三三送回了家。 彼时，郑翩跹和郑凛叙正坐在客厅里头聊天——郑凛叙刚从柏林回来，郑翩跹习惯性地问了问他姜明珠的身体情况。 得知姜明珠最后一次术后检查结果良好，郑翩跹跟着松了一口气。 接着，两人便聊起了姜明珠后面的计划，当听说姜明珠要回北城的时候，郑翩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周礼。 只是，郑翩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开门声打断了。 动静一出，郑翩跹和郑凛叙同时回头看了过去，瞧见三三大包小包地带进来，郑翩跹猜测，应该是周义他父母带她去逛街了。 郑凛叙也知道周义今天带着三三去见爷爷奶奶的事儿，他没太大的意见，如今郑翩跹已经找到了和周义平和共处的模式，而她自身的情况在一点点变好，这就足够。 “回来了。”郑凛叙随口跟周义说了句话。 周义点点头，将手里的两个袋子一并递给了郑翩跹。 郑翩跹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懵了一下：“什么东西？” “我爸妈托我转交给你的礼物。”周义玩笑着说，“我要是送不到位，回头得挨揍了。” 郑翩跹：“……” 周义：“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实在不行，下次还礼就行了。” 郑翩跹想想也是，如果她一直和周义以这个模式陪三三长大的话，和他父母碰面也是迟早的事情，就当做和普通朋友的长辈相处，不必有什么压力。 “替我说一句谢谢。”郑翩跹接过了礼物，放在沙发上，并没有去拆。 周义对此已经十分知足，“那必须。” “我先回去了。”周义没有多呆，挥挥手，“明天工作室见。” 三三：“爸爸再见。” 郑翩跹微微颔首，同他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郑凛叙在一旁坐着，目睹这一幕之后，眼底浮现出了几分释然和欣慰。 周义走后，三三和郑翩跹还有郑凛叙分享了今天跟爷爷奶奶见面的行程，从她的表情和语调便能看出来，她很喜欢这两位长辈。 “我现在好期待春节呀~”三三双手合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以和小右小右玩，还可以见到爷爷奶奶，呜哇，太开心啦！” —— 计划赶不上变化，郑翩跹着实没想到，回国的计划竟然会因为周礼和姜明珠的事情临时提前。 看到周礼订婚的传闻时，郑翩跹刚刚办完获奖之后的第一场画展。 这场画展依旧是周义负责策划的，他又要做pr又要策划，前阵子几乎忙得脚不着地，自然也就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周礼联系，没想到，刚忙完，周礼就玩了个大的。 周义看到新闻后，马上联系了周礼。 电话一接通，周义便质问他：“这次又是谁给你想的馊主意？人好不容易回北城了，你是想让她再走一次？” 姜明珠回北城的消息，周义是从郑凛叙口中知道的，也隐约听到一些姜明珠想要“追”周礼的苗头——周义当时听见这话还挺放心的，周礼不擅长追人，但如果姜明珠主动的话，事情就好办了，给个台阶下来，两人把中间的事情解释清楚，皆大欢喜。 可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周义还来了订婚这一出。 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上强度。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礼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冷淡。 周义：“你还给我装？谁给你出主意让你假装订婚的？” 周礼：“我为什么要装。” 第916回 人不要脸 周义无语得不行，一针见血地反问：“那你为什么正好赶在姜明珠回北城的时候订？” 周礼：“她回不回和我没关系。” “行，可真有你的。”周义被周礼的嘴硬气笑了，“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回头把人气走了别来找我哭就行。” 周礼直接挂电话了。 周义收起手机，耸了耸肩膀，一回头，正好发现郑翩跹站在他身后，像是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周义：“你找我？” 郑翩跹：“刚才你在跟周礼打电话么？” 她动了动嘴唇，“我才看到新闻，他订婚了么。” “不知道哪里找来的人跟他一起演戏呢。”周义无奈地笑了笑，“老四这个人从小就嘴硬别扭，之前的气还没消，一个劲儿猛作。” 郑翩跹蹙着眉，仔细思考了片刻，不太相信：“你怎么这么确定是演戏呢？” “要不我们打个赌？”周义挑眉。 郑翩跹：“赌什么？” 周义：“就赌他是不是演戏。” “我前几天听你哥说他下月要回港城参加明珠父母的结婚纪念宴，到时候明珠一定也会回去。” 郑翩跹点点头，“然后呢？” 周义：“按我对老四的了解，明珠一离开北城，他就会慌了。” “如果他会出现，就算我赢，下次我生日的时候你送我一份礼物；如果他没出现，就算你赢，我给你免费打三个月的工。”他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像个没长大的顽劣少年。 郑翩跹斟酌了一下，这个赌不管是输还是赢都无伤大雅，便点头同意了，“好，赌。” 周义勾起了嘴角：“那，一会儿我去订飞港城的机票，带三三一起？” 郑翩跹：“……？” 周义：“赌这么大，咱不得亲自飞过去见证一下么？” 郑翩跹反应过来了，蹙起了眉，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周义笑着挥手，同她解释：“我承认我套路了你，但你最近太累了，换个环境放松一下挺好的，正好带三三回港城走走，她对港城没什么印象了。” 周义说得有理有据的，郑翩跹刚刚冒出来的那点愤怒，因为他的这段话顿时消弭了。 她瞟了周义一眼，淡淡地说：“你的嘴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周义欣然承认，拍拍她的肩膀，“那可不，这张嘴正好能帮你解决你不想解决的事儿，多好，咱俩这就叫互补。” 郑翩跹没接他这茬，直接拂开了他的手。 虽然被推开了，但周义脸上的笑容不减，和郑翩跹这样相处了几个月之后，周义也从这种模式里找到了很多乐趣，郑翩跹虽然整体看起来对他还是冷淡的，但他偶尔的一些“过分”的行为，她并不会像以前那样不留情地翻脸了。 就比如刚刚打赌和回港城的事情，若是放在之前关系最紧张的时候，郑翩跹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轻易结束——不知不觉间，她对他宽容了很多。 周义是个很容易在逆境中找到出路的人，只要有一两分的正反馈，他就会不遗余力地继续。 这种特质说好听点儿是乐观，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不要脸，他从小到大也没少听别人这样评价他，但他并不是很在意，脸不脸的不重要，郑翩跹态度的改变不会骗人。 —— 得到郑翩跹的允许之后，周义当天晚上就订了一家三口飞港城的机票。 彼时，周义正跟郑翩跹、郑凛叙还有三三坐在餐厅里头吃饭。 画展圆满结束，这顿饭是郑凛叙为郑翩跹办的庆功宴，周义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过来。 郑凛叙对于周义这种厚脸皮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没有撵他走。 但，听周义说出订机票的消息后，郑凛叙还是皱了一下眉。 他看向郑翩跹：“你要回港城怎么不告诉我？” 郑翩跹：“……” 周义：“是临时定的，我们想带三三回去转转，最近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好好陪她。” 郑凛叙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什么时候回？” 周义：“下个月，应该能跟你一起参加一下明珠父母的结婚纪念宴。” 郑凛叙：“你凑什么热闹？” 周义勾起嘴角，“郑总，我要是不去的话，谁带老四进去呢？” 郑凛叙刚刚舒展不久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反应极快，立刻就能听出周义的弦外之音。 “周礼要去？” 周义：“不愧是郑总，就是聪明。” 郑凛叙：“他不是订婚了么。” 周义笑了起来，“凭郑总这么高的智商，不难猜出来他是在演戏吧？老四呢就这臭脾气，又爱端着，人真的跑了，他就知道慌了。” “所以，我过去，正好给他个台阶下。”周义努努下巴，“他俩早日修正成果，咱们都开心，是不是？” 郑凛叙呵了一声，“你真会蹭。” 周义：“郑总过奖了，我这人就这点儿小聪明，跟你这种干大事儿的人比不了。” 郑凛叙：“……” 郑翩跹在一旁安静地吃着沙拉，听着周义的这番说辞，脑袋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在郑翩跹的记忆里，很少见到郑凛叙被人调侃到哑口无言的时候。 —— 十月份没有假期，三三这边是跟学校请假之后出发的。 周义订的航班比郑凛叙要早几天，郑凛叙手头有工作，没办法提前离开，于是只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先走。 回港城，自然是不可能住酒店的，郑凛叙安排了人接郑翩跹和三三去老宅。 至于周义，他没管。 航班在港城落地，周义推着两个行李箱跟在郑翩跹和三三身后走了出来。 刚到接机口，郑家老宅的司机已经迎了过来，“三小姐，小小姐。” 郑翩跹点点头，同他打招呼后，指了指后面的周义：“行李在这里，你先搬上车吧。” 司机照做。 司机搬运行李的时候，三三好奇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郑翩跹：“去我的家。” 她说，“我和你舅舅、姑妈从小生活的地方，你很小的时候有去过，只是你不记得了。” 三三点点头：“爸爸和我们一起吗？” 她这一问倒提醒了郑翩跹。 郑翩跹回头看向周义，同他说：“你打个车回酒店吧。” 周义：“什么酒店？” 郑翩跹：“……你来之前没订酒店么？” 第917回 郑家 周义露出了一个略显懊恼的表情，“我忘了。” 郑翩跹：“……” 她没有接话，但眼底的怀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义见状，无奈地说：“我真的忘记了，最近忙得睡觉都少，订完机票之后就没想这茬了——算了，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到市区了随便找一家办入住。” “妈妈，可以让爸爸跟我们一起吗？”三三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征求起了郑翩跹的意见。 郑家老宅很大，安排给周义一间房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三三肯定每天都会找周义，与其折腾在路上，不如直接住在同个地方，就算三三没提，郑翩跹也会考虑这个建议。 “你的意见呢？”郑翩跹将选择权交给了周义。 周义有些惊讶，同她确认：“可以么？” 郑翩跹：“老宅客房都空着，我无所谓。” 周义露出了笑，随后一本正经地朝着郑翩跹鞠了一躬，“那就谢谢大小姐了。” 这个称呼很多年没听过了，配合他现在调侃的口吻和揶揄的笑，郑翩跹自然而然地被带到了那段回忆里，当年心灰意冷不告而别的时候，郑翩跹从未想过，她和周义会以这样的形式一起回到港城，身边还多了一个三三。 来不及多想，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加长的商务车，郑翩跹和三三坐在了中间的两个独立位置，周义则是坐在了最后一排。 郑翩跹有很多年没有回来过港城了，但港城总体没有很大的变化，从机场到郑家的这条路上的风景和过去如出一辙，郑翩跹看见了很多熟悉地方。 三三有记忆之后第一次来港城，因此一路上都在往窗外看，看到新鲜的东西就会发问，而周义很自然地肩负起了为她解答的任务。 “爸爸，你怎么对港城也这么了解呀？”三三好奇，“你经常来吗？” “我在这里读过书，你忘记了么？”周义笑着提醒她，“之前跟你聊过。” 经他一提醒，三三马上就想起来了——这个事情，是她之前问周义关于他和郑翩跹恋爱的那个话题时提过的。 想到这里，三三便偷瞄了郑翩跹一眼。 周义也随她一同看过去，随口问郑翩跹：“你有很久没回来了吧？” 至少刚分开那一两年是没回来过的，当时他不甘心，一直留意着她是否回过港城，直到那次在苏黎世碰上她和齐贺臻，他没有再关注过。 “嗯，没回来过。”郑翩跹看着窗外的天，“以前不不觉得港城的路这么窄。” —— 半小时不到，车驶入了郑家老宅，这也是周义第一次成功进来。 三三在看到路口守的一排保安之后就满脸好奇，下车之后，看着偌大的院子，三三眼睛都直了——郑家的老宅完全是按照中式园林风修建的，主院带着六个别院，院子里有假山，旁边是一片池塘。 三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池塘里的锦鲤吸引过去了，她好奇地走了过去，看着里面肥美鲜艳的锦鲤，兴奋地问郑翩跹：“妈妈，这个鱼可以吃吗？” 郑翩跹：“……” 周义：“宝贝儿，这个是锦鲤，吉祥物，不能吃。” 三三瘪嘴，表情有些遗憾：“那好吧，我看它们胖胖的应该很好吃。” 周义：“你可以对着它们许愿，很灵的。” 三三：“真的吗？” 她深信不疑，下一秒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许愿。 陪着三三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郑翩跹便带着她和周义回到了主宅的客厅。 主宅客厅的软装也很复古，红木的家具，茶几上摆着成套的茶具，沙发上面的墙上是一张很大的全家福，周义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照片是郑家两名长辈健在的时候拍的，照片上的郑翩跹最多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发卡，头发看起来有点点卷。 全家福上，她站在郑凛叙身边，兄妹两个人牵着手，郑凛叙在笑，但郑翩跹没有太多的表情。 都说三岁看大，周义的确在这张照片上看到了郑翩跹成年之后的影子。 三三也注意到了这张照片，上前走到了周义身边。 周义指了指照片上的郑翩跹，笑着问三三：“能认出她是谁么？” 三三盯着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和我有一点像哦，是妈妈吗？” “小机灵鬼。”周义比了个大拇指，“怎么这么聪明。” 三三：“真的是妈妈呀？”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旁边和她牵着手的那个小男孩身上，“那这个是谁呀，为什么他们手拉手？” 周义：“当然是你妈妈的哥哥。” 三三的嘴巴长成了“o”型，“这个是舅舅？” 她很难将这个穿着可爱的小西装、打着领结笑容灿烂的可爱小朋友和郑凛叙联系在一起。 在三三心里，郑凛叙的形象一直是高大帅气严肃的，“没想到他小时候这么可爱啊~” 郑翩跹听到三三用“可爱”形容郑凛叙，有点想笑，她清了清嗓子，分别给三三介绍了一下全家福上的成员，三三认真地听完了，并且记了下来。 —— 郑翩跹让管家给周义安排了主宅三楼的客房，周义理所应当地在郑家老宅住了下来。 后面的两三天，郑翩跹和周义一起带着三三在港城玩了一圈，去了她最想去的迪士尼。 三三在迪士尼收获颇丰，买到了一大堆限定的玩偶和周边，车后排摆得满满当当的。 玩到第三天的时候，郑凛叙也处理好工作回到了港城。 而这个时候，距离姜明珠父母的结婚纪念宴还有两天了。 郑凛叙看见周义出现在郑家老宅，并不觉得意外。 见面后，郑凛叙便率先问他：“周礼联系你了么？” 周义勾了勾嘴角，从容不迫地说：“别急，快了。” 郑凛叙皱眉，还没来及回应他的这个“借口”，就被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 周义的手机铃声是三三唱歌的语音，他从兜里掏出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笑着举到郑凛叙面前晃了晃，“喏，来了。” 郑凛叙定睛一看，还真是周礼的电话。 周义接起来之后，明知故问，“老四，找我有事儿啊？” 电话那边的周礼沉默了几秒，“你在港城？” 第918回 我赢了 周义早就猜到了周礼会问这个问题，他笑得灿烂，悠哉回复：“怎么忽然关心起我了？” 周礼没说话。 沉默之际，周义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登机提醒，大约是因为周礼在贵宾休息室，四周足够安静，机场广播就显得十分清晰。 周义听得一清二楚，目的地是港城。 周义：“你也要过来？” 周礼：“先登机了。” 他说完就直接挂电话了。 周义对于周礼别扭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被挂断之后也没生气，反倒笑得更灿烂了。 郑凛叙看周义这么快就挂断电话，眉头再次皱起来：“就这样？” “他就这小样儿，习惯了。”周义说，“人已经在机场准备登机了。” 郑凛叙：“其它的呢？” 周义：“这就是你不了解他了。” 他摸着下巴，一切尽在掌握的状态，“老四这电话是先提醒我一声，他断定我能猜到他的心思，这样的话，就是我主动问他，而不是他主动问我。” 郑凛叙呵了一声，“真看不出来你们是一家人。” 周义和周礼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说是两个极端也不为过，一个太爱端着，一个没皮没脸。 “这话我经常听。”周义摊手，“不过郑总有所不知，老四才是我们家的那个异类。” 周义能看出来郑凛叙因为姜明珠的事情，对周礼有所不满，因此便多说了几句，“郑总也别怪老四，他吧，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最后被伤成这样，有点儿脾气也正常，等他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 郑凛叙给出两个字的评价：“幼稚。” 周义对此深表赞同。 —— 事实证明，周义此前的推测完全正确。 宴会的前一天，周义再次接到了周礼的电话。 这次，周义特意没有主动开口，等着看周礼会怎么说。 经过五秒的沉默后，周礼终于出声：“在港城么？” 周义差点被这生硬的开场白逗笑，他强行压下了笑意，“你到了？” 周礼：“……明天姜明珠她爸妈结婚纪念日。” 周义挑眉，表情有些惊喜，原本以为他还得憋一会儿，没想到这么痛快就说了，想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我知道啊，”周义很随意地接过他的话，“在碧水山庄，我和翩跹带三三一起过去。” 周礼：“你能去？”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甘心，仿佛在质问：你竟然能去？你凭什么去？ 周义：“怎么样，你想去么？我可以带你。” 周礼不太相信：“你行么？” 周义没跟他解释太多，“明天带好礼物去碧水山庄等我就行了，先这样，我还有事儿。” 这次是周义不给周礼回应的机会，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接完周礼的电话之后，周义便从院子回到客厅找郑翩跹。 他进来的时候，郑翩跹正好坐在沙发前看杂志。 周义兴冲冲地坐到了郑翩跹对面，郑翩跹听见动静之后抬眸看向了他，放下了手里的杂志，“你找我？” 周义：“我赢了。” 他拿着手机晃了一下，“老四明天过去。” 郑翩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是赌约的事儿，虽然赌输了，但郑翩跹更关注的是：“他是来找明珠的么？有没有和你聊他的想法？” 聊到姜明珠和周礼的感情问题时，郑翩跹的话明显多了，态度也热络了。 周义看了这样子还是挺吃味儿的，毕竟他很少看到郑翩跹对谁这么热情关心。 “没聊几句，不过你别太担心，”周义压下自己的吃味儿，宽慰她：“他既然来了，就说明他已经做好服软的准备了，明珠给他个台阶，一切迎刃而解。” 郑翩跹听完后点了点头，可眼底还是写着不放心。 周义：“你很喜欢明珠？” 郑翩跹：“她很招人喜欢，三三小时候也是她陪在身边的。” 对于郑翩跹来说，姜明珠之于她，已经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她习惯性地关心她、维护她，不舍得她受委屈、吃亏。 “既然她这么招人喜欢，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周义转移话题，“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 “郑老板，记得履行承诺啊，我等你的生日礼物。”周义起身，走到郑翩跹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提醒一下，我生日还有两个月。” 郑翩跹没忘记赌约，“你想要什么？” 周义笑着反问，“谁送礼物之前还问对方要什么呀，多没诚意，这不得自己认真想想？” 郑翩跹：“……” 周义：“不过我这人很好交代，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等你啊。” 郑翩跹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吐出两个字：“无聊。” 以前郑翩跹被他油嘴滑舌弄到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用这两个字来应付，她也是他那么多女朋友里唯一一个对他态度那么冷淡的，性格使然，她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谈恋爱的时候，甚至都没说过一句“我爱你”。 周义以前还调侃过她不懂撒娇，但现在，他发觉自己跟个抖m似的，听见郑翩跹冷不丁怼他一句，都能兴奋好一会儿——放在几年前，他哪能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 —— 翌日下午，郑翩跹带着三三和周义一起去了碧水庄园。 郑凛叙没跟他们一起，他一早就过去了，姜明珠父母在青城资本工作了二十多年，郑凛叙跟他们早就成了好友，公司的高管会在中午一起吃饭。 郑翩跹和周义还有三三过来的时候，宾客已经到了不少了。 周义在路上就跟周礼联系过了，因此，三人刚下车，就看到了提着礼物的周礼。 郑翩跹和周礼视线对上，周礼礼貌地颔首致意。 他原本是想开口喊人的，但脑子转了一圈，都不知道应该喊郑翩跹什么称呼。 “四叔？！”三三并不知道周礼会来，看见他以后，十分惊喜：“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周礼回应了三三的话。 “我先带三三进去了。”郑翩跹留下这句话，就牵着三三去找姜明珠了。 姜明珠就在入口处迎接宾客。 三三一看到她，就冲上去和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可想死我啦，珠珠！” “我也想死你啦。”姜明珠在三三脸上亲了一口，看向郑翩跹：“小姑。” 第919回 三三也会长大 郑翩跹点点头，盯着姜明珠的表情看了一会儿，仿佛在鉴定她是不是真的开心。 而就在这个过程里，周义带着周礼进来了。 郑翩跹和姜明珠同时看见了这一幕。 郑翩跹看到姜明珠的表情顿了一下，但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挑眉笑了起来。 郑翩跹：“珠珠？” “小姑你放心啦，我没事。”姜明珠挽住郑翩跹的胳膊，贴到她耳边跟她说悄悄话：“未婚妻什么的都是演给我看的。” 郑翩跹：“……确定么？” 姜明珠点点头，“我亲耳听见的。” 郑翩跹：“……” 所以，还真被周义给猜中了。 而关于姜明珠和周礼的关系走向，确实也和周义之前推测的一模一样，这次港城之行结束后不久，周礼便对外宣布了“取消婚约”的消息，姜明珠给他的这个台阶，他真的接住了。 郑翩跹看见新闻的时候，已经回到纽約了，彼时，她正在检查合作方寄来的联名产品。 几分钟后，周义又拿了一个快递过来，两人聊了几句工作后，周义笑着问：“你看新闻没？” 郑翩跹：“什么？” 周义：“老四取消婚约的新闻。” 郑翩跹点点头，目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刚看。” 周义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是不是觉得我猜得特准？” 郑翩跹看到他臭屁自恋的模样，下意识地蹙眉，“你很闲么。” 周义：“我这不是关心你么，现在明珠和老四的事儿解决了，你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胆了。” 郑翩跹：“……倒也没有提心吊胆吧。” 周义：“你一个从来不看娱乐版的人，最近天天抱着手机看国内的八卦，这不是提心吊胆？” 郑翩跹被拆穿之后倒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珠珠这些年都不容易，希望她以后过得开心一点。” 周义往前倾了倾身体，沉下声音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他的嗓音和表情都严肃了不少，郑翩跹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三三也会长大，会谈恋爱。”周义说，“我们之前一直没机会聊这个话题，我想了解一下你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郑翩跹被问得懵了，半晌没回答上来，最后只能在周义的注视下摇摇头。 郑翩跹真正和三三一起生活的年岁并不长，很多教育方面的问题，她都是在相处的过程里逐渐摸索出来的，但她能摸索的，基本都是目前已经浮于水面的，水下的那座冰山，还没有精力和机会去想。 三三目前还在幼儿园，她平时不太喜欢和小男孩一起玩儿，郑翩跹自然不会考虑到恋爱的问题，不过，周义这么一说，郑翩跹忽然反应过来了，等三三渐渐长大，到了青春期，可能也会像大部分那阶段的孩子一样，面临早恋的风险。 郑翩跹对于早恋这件事情本身没有很大的成见，但周义说得对，他们现在应该讨论一下，至少要明确一个引导的方向。 “你的态度呢？”郑翩跹思考良久，实话实说：“我之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抱歉。” “不用抱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周义并不希望郑翩跹因为这件事情又产生亏欠感，“我们都是第一次做父母，一点一点学习进步就行了——我和你聊这个其实是为了三三读小学的事儿。” 三三明年就要读小学了，她目前读的私立学校是可以直升小学的，学校的师资条件和硬件设施都很好，当初是郑凛叙亲自调研之后做出的选择。 选择这所学校的时候，郑凛叙就是抱着让三三直接在这边读到中学的念头的，郑翩跹对于郑凛叙的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也没有考虑过换学校。 但周义这话的意思…… “你觉得三三现在的学校不好么？”郑翩跹问。 “no，学校很好。”周义摇头，“我知道郑总肯定是花了很多时间调研才选的这所学校，三三一直在这里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郑翩跹：“那你说考虑小学是什么意思？” 周义：“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把三三送去女校。” 他停下来补充了一段：“或者小学让她在混校读，看她的感受和反馈，中学的时候再做决定。” 郑翩跹沉思了一会儿，“你是怕她早恋？” 周义摇头，“不单是早恋的问题，读女校对她以后发展都有不少好处，我会整理一份ppt给你。” 郑翩跹：“……好，那我认真想想。” 她说，“你做好以后发我吧，我也给我哥看下。” 周义点点头，他抿着嘴唇盯着郑翩跹看了很久，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谢谢”。 郑翩跹：“……？” 周义：“谢谢你愿意听我的想法。” 习惯了周义开玩笑的状态，他忽然一本正经表达起感谢，郑翩跹还有些不自然。 半晌，她才摇头：“既然说好一起养育三三，有价值的想法都可以考虑。” “不过还是三三的想法最重要。”周义说，“这也是我们完全一致的地方，对吧？” —— 聊完这件事情的第三天，郑翩跹刚刚来到工作室，就收到了周义发来的ppt。 今天正好工作不忙，郑翩跹便将周义留在画室一起讨论。 周义将电脑接了投屏，拿了翻页笔开始放映ppt。 周义做的ppt条理很清晰，第一部分是女校教育概念的阐述，随后紧跟着是和混校的对比，后面还跟了一部分社会调查的实验数据作为支持。 实验结果显示，在接受自尊度调查的样本里得分比较高的女孩子，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女校。 放完这部分结果后，周义对郑翩跹说：“这就是我希望三三去女校的根本原因。” “虽然我们可以给她提供很好的家庭环境，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过的，学校的教育理念和环境也很重要。” 郑翩跹赞同这个观点，但是—— “你觉得三三现在自尊不够高么？” 在这一点上，他们好像有些分歧。 “她现在当然很好。”周义说，“但她才六周岁，性格还不稳定，很容易受环境影响。” 郑翩跹看着周义笃定的表情，蹙眉：“是三三跟你说了什么么？” 第920回 需不需要安慰 周义在某些时候，比郑翩跹更能注意到三三的某些细微变化，郑翩跹方才想了许久都没想到三三近期的不对劲儿，因此只能询问周义。 周义摇摇头，“你别担心，三三没说什么，我只是有这样的担心，她是个过于懂事儿的孩子，随着年龄长大会越来越照顾身边其他人的感受——其实我是从上次带她见我爸妈的时候发现的。” 郑翩跹的眉头还是紧紧蹙着，他爸妈不是对三三挺好的么，三三提起爷爷奶奶时的表现，不会骗人。 “他们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要求三三做什么，但三三从和他们见面之前，就在想着怎么让他们开心了——比如选衣服的事儿，她觉得奶奶和爷爷会更喜欢她穿裙子。”周义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郑翩跹就明白了他要表达意思。 恍然大悟之余，郑翩跹又有些惊讶于周义细腻的观察和事后的思考——当时三三说要选一套爷爷奶奶喜欢的衣服穿去见他们的时候，郑翩跹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是支持她的。 后来三三穿了运动服下来的时候，郑翩跹还有担心过，这样是不是不够正式，只是没问出口。 “当然，照顾别人的感受是个很好的品德，我只是想让她先照顾好自己，这点上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想法。”周义看到郑翩跹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往下说，“这样的话，以后不管她工作还是恋爱，都会顺利很多。” 郑翩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也不希望三三像她一样经历感情生活里的这么多起伏，那天周义提了早恋的话题以后，郑翩跹也有回去认真想过，想着想着，便开始焦虑、慌张。 作为母亲和家人，她可以替三三选择很多路，可选不了她喜欢什么样的恋爱对象，所以周义说的尽早进行教育引导就显得尤为重要——如周义所说，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确实可以避免很多不舒服的情况出现。 郑翩跹甚至觉得，三三以后就算是不想恋爱结婚，她也不会反对，只要她健康快乐就好。 虽然她没有亲口说过这句话，但郑翩跹确信，周义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看完ppt之后，郑翩跹对周义说：“你把ppt发我邮箱一份吧，我给我哥看下。” 周义：“ok。” 周义行动迅速，几分钟后便将ppt发了过来，郑翩跹为了方便后续看，用手机保存了一份。 存好文件以后，郑翩跹习惯性地打开微信处理了一下未读消息。 处理完消息，郑翩跹转到朋友圈的界面，一刷新，竟然看见了秦烈最新发布的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是一张结婚证的照片，简单明了。 郑翩跹看到之后，怔了一下——距离上一次在北城和秦烈见面过去了九个多月，这期间他们几乎没有联系过了，郑翩跹因为参赛和工作的事情格外忙碌，自然想不起来主动去联系秦烈，而秦烈平时也不发朋友圈，今天突然看到这么重磅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郑翩跹的愣怔十分明显，周义见她表情不太对，以为是工作上出什么事儿了，便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怎么了，是品牌方的事儿么，我来——” 说话期间，周义习惯性地瞟了一眼郑翩跹的手机屏幕，然后，后面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郑翩跹给秦烈的备注就是全名，此时手机的界面正好停在秦烈的那条朋友圈上，结婚证的照片那么刺眼，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正方形的构图，不点开也可以看到整张照片，秦烈的妻子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很精致，属于明艳且有攻击性的那种漂亮，和郑翩跹是两个不同的路数，但不得不说，和秦烈在一起的时候是般配的。 周义也挺惊讶的，没想到秦烈这么短时间里就结婚了，惊讶之余，他也明白了郑翩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那个表情。 “你……还好么？”周义压下心头的酸涩，动手将郑翩跹的手机拿走，放到了一边，“不好受就别看了，别自己给自己添堵。” “没有。”被周义拿走手机之后，郑翩跹并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比较惊讶。” 周义随口问：“他没跟你提过么？” 郑翩跹继续摇头，“很久没联系过了。” 现在她也猜到秦烈这段时间没有发消息给她寒暄的原因了，他遇到了合适的人，谈婚论嫁，确实不适合再和她联系了，郑翩跹想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失落，反而有一种自己没看错人的庆幸感。 郑翩跹深吸了一口气，思考几秒钟之后，再次拿起了手机。 周义目光有些复杂，就在他猜着郑翩跹是不是要去给秦烈发消息送祝福的时候，却看见郑翩跹直接删除了秦烈的好友。 周义皱眉，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为什么删掉他？” 郑翩跹：“没有为什么。” 其实原因很简单——她知道秦烈大概率不好意思删她，但换到他妻子的位置去思考，丈夫的微信里始终躺着一个前任，是没办法有安全感的，就算平时根本不说话也不行。 郑翩跹不希望自己扮演别人关系里“定时炸弹”的角色，所以她宁愿自己动手删掉秦烈。 而她也相信，等秦烈发现的那一天，他一定马上就能明白她的用意。 周义看到郑翩跹放下手机之后，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郑翩跹：“什么？” 周义：“你舍不得他，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 郑翩跹：“不知道。” 周义听见这个答案之后，无奈地笑了，“你只是不想回答我。” 郑翩跹：“或许吧。” 周义忽然抬起手，凑到她脸边捏了一下，挑眉说：“还是我这种打算一辈子守活寡的人适合你。” 郑翩跹：“……” 周义：“需不需要安慰？” 见郑翩跹没有拍开他，周义得寸进尺，又往前靠近了几分。 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周义按住她的后脑勺，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抚摸着，“今天不忙，去我那边吃午饭么？” 他在她耳边吹着气，“下午我们一起去接三三。” 第921回 酒店1 郑翩跹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桌沿，肩膀颤了一下，侧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是气氛太过暧昧，还是秦烈结婚的消息刺激到了她的情绪，郑翩跹脑袋一热，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连周义都没有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快。 周义短暂愣怔之后，另外一只手挪到她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在她耳边问了一个问题。 郑翩跹听完之后心率加快了一些，耳朵有些红，但并没有像当年一样脸涨得通红，她吸了一口气，推开周义，“你先出去。” 周义在她脸边亲了一口，“我在楼下等你，我车就在你车旁边。” —— 郑翩跹上了周义的车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么冲动的决定，但她并没有因为头脑发热谴责自己，她和周义上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是个高尚到可以磨灭本能的人，如果不去发展新的关系，周义算是个非常合适的床伴人选。 郑翩跹思索之际，周义忽然问：“中午吃牛排怎么样？” 郑翩跹回过神来，猛地想起来，周义刚刚说的是去他家里—— “去前面的酒店吧。”郑翩跹答非所问，但周义当即就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并没有因为郑翩跹改变地点的决定而产生情绪，而是欣然答应，几分钟后，便将车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 郑翩跹没有带护照，开房的时候是用的周义的证件，周义选了一间情侣套房，在上楼之前就和前台预订了午饭的套餐。 上午酒店很安静，没什么人，上升的电梯里也只有郑翩跹和周义两个人。 郑翩跹打从在车上说完去酒店的事儿之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周义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后拉住了她的手。 被他一拉，郑翩跹原本低着的头下一秒便抬了起来，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周义冲她笑了一下，郑翩跹没有多余的表情，但也没有挣脱他。 很快，电梯停了，周义就这么牵着郑翩跹走到了房间。 关上房门以后，周义替郑翩跹脱掉了身上的风衣外套挂在了一旁，双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处，带着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郑翩跹坐在他的腿上。 周义撩开她的头发，细心地整理了几下，最后，手停在了她的脖子上，“紧张么？” 郑翩跹摇摇头。 周义看到她的反应之后，低声笑了出来，接着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怎么办，我有点儿紧张。” 郑翩跹：“……” 他这表现可不像在紧张的。 “真的。”周义看出了郑翩跹的不信任，他将她抱起来转了一下，让她面对着自己，手碰上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五官抚摸着，“万一你对我的表现不满意呢？” 郑翩跹：“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他不是一向对自己这方面的魅力颇具自信么，而他的确也有自信的资本。 周义的手停在了郑翩跹下唇处，轻轻蹭了一下，“那你满意么？” 这种问题，在郑翩跹这里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 只是，周义看着她沉默相对的模样时，脑海中不免闪过了她在秦烈面前的热烈和主动，妒火瞬间烧了起来，他猛地用力掐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以及两人双腿抵贴在一起的磨蹭，顿时让周遭的气氛暧昧了起来。 郑翩跹的头发散开了，吻得太激烈，两人唇齿间都纠缠了头发丝，可即便如此，周义也没有停下来。 不知不觉，他的两只手都按在了她的腰上，郑翩跹双腿分开坐在他身上，两人的体温都融在了一起，他听见了她鼻腔里不不自觉发出的声音，每一下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触即发之际，外面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郑翩跹被声音弄得一个激灵，大脑清醒了一些，下意识地要从周义身上起来。 周义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送你去房间，我去开门。”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哑到了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周义将郑翩跹放到卧室的床上之后，便出来开门，看着服务生将午餐摆在了桌上。 等到他们都离开，周义再次折回卧室。 他进来的时候，郑翩跹正坐在床上，她的眼眶和脸还是红的，嘴唇也带着些肿意，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午饭送来了，先吃饭？”周义开口。 郑翩跹点点头，随后便要从床上起来，但她的身体明显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抽离出来，踩在地板上的时候脚下发软。 周义见状，马上上前搂住了她的腰，郑翩跹呼吸有些紊乱，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谢谢”。 “抱你出去。”周义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托着她的腿缠到了腰上。 这个姿势…… 以前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周义经常也会这么抱她，但抱到以后，一定是变味儿了的。 他热衷于这样调戏她，因为被他这样抱着的时候，她浑身只有他一个支撑点。 “想什么呢？”周义感觉到郑翩跹的呼吸声渐渐急促，故意调侃她：“你的爱好这么多年都没变啊。” 郑翩跹：“你快点。” 周义：“嗯？这么迫不及待？” 郑翩跹：“……我让你走快点，我饿了。” 周义：“我说的就是这个，你想到哪里去了？” 郑翩跹：“……”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周义不要脸起来的时候，她都不是对手。 成功把郑翩跹调戏到哑口无言，周义的笑容愈发灿烂。 两人在餐桌前坐好后，郑翩跹便拿起了刀叉埋头开始吃饭，虽然一直在吃，但她每一口都吃得少，速度也很慢。 其实郑翩跹平时吃饭就很慢，今天她有有意识控制，就更慢了。 周义喝了一口果汁，看着面前细嚼慢咽的人，“不是饿么，怎么吃这么点儿？” 郑翩跹嘴巴里嚼着东西，没有回他。 周义早就料到了郑翩跹不可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对于自己的冷场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他放下了杯子，身体往前靠了几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看来，此‘饿’非彼‘饿’。” 郑翩跹被周义的话弄得呛到了，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 周义马上给她递了纸。 郑翩跹接纸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白眼，周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第922回 酒店2 这种相处模式，让周义有一种回到当初热恋期的错觉——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必再去纠结于郑翩跹在秦烈或是其他男人面前的主动。 她对别人主动，在他面前时却依旧像过去一样闷，被他调戏得哑口无言，这何尝不是一种“特别”？ 她可以对很多男人主动，但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害羞”。 这也是他的专属待遇。 换到这个角度思考，周义心中的阴霾顿时被驱走了大半。 他安静地坐在对面等着郑翩跹吃完了盘子里的面包和肉，等她放下叉子擦嘴的时候，直接起身绕过桌子，像刚刚那样将人抱了起来。 这一下动作来得突兀，郑翩跹没反应过来，身体腾空之后，下意识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周义捏了捏她的小腿，“一会儿得吃大口一点儿了，细嚼慢咽饱不了。” 郑翩跹：“……你恶不恶心。” 周义：“我就喜欢你恼羞成怒的样子。” 郑翩跹有被气到，可她这么多年都说不过周义，最后只好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周义疼得“嘶”了一声，但脸上笑意不减，还调侃了一句：“大小姐现在越来越火辣了，我喜欢，希望你等会儿也这么辣。” 郑翩跹：“……你也越来越油腻了。” 周义：“谢谢夸奖。” 郑翩跹：“……” 说话间，周义已经抱着她来到了浴室。 —— 酒店的遮光帘效果很好，房间不开灯的时候和晚上没有什么区别。 郑翩跹被抱到浴室之后就不太清醒了，后来是怎么出来的，又持了多久，完全没有记忆。 后来是周义拿过衣服给她穿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一些。 郑翩跹拦住周义往她身上套bra的动作，“我自己来吧。” 周义摇摇头，“我来吧，你胳膊酸，扣扣子不方便。” 他一说胳膊酸，郑翩跹脑海中立刻闪过了之前在浴室洗澡的某些片段，亏他好意思说。 郑翩跹思索期间，周义已经继续替她穿了，他将她的头发都捋到了前面，在背后替她扣扣子。 郑翩跹低着头，“现在几点了？” 周义：“四点半了。” 郑翩跹一个激灵，“三三——” “我让周若去接她了，一会儿我们直接去跟她碰面，不用担心。”周义已经猜到了郑翩跹要问什么。 郑翩跹：“周若在纽約么？” 周义：“她来出差。” 郑翩跹“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周若和三三的关系很不错，这点没什么好担心。 很快，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 周义替她整理着打底衫的领口，“还有力气么？” 郑翩跹：“……你还没那么厉害。” 周义挑眉：“我可以把这当成你的不满么？那我下次努努力，争取让你站不起来。” 郑翩跹抄起手边的枕头呼到他脸上，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冷意：“没有下次。” 周义按住枕头，“那可不一定。” 郑翩跹懒得和他争辩，扶着床站了起来。 有一点虚，但不至于真的连路都走不了，这感觉有点儿像之前被拉去徒步之后的状态。 郑翩跹正要去找手机，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周义的声音：“要不要再赌一把？” 郑翩跹：“什么？” 周义：“就赌我们有没有下次。” 郑翩跹绷着脸，“无聊。” 这两个字很明显代表拒绝。 周义戏谑地笑了起来：“你不敢赌，说明你也觉得我们会有下次。” 他缓缓地起身，手按住她的肩膀，从身后凑到她耳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享受过了吧？” “……滚。”郑翩跹躲开他。 周义：“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郑翩跹：“并没有。”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周义带进去了，只是觉得脑袋发热，面对周义的厚脸皮调戏行为，她总是很容易就会上头，而这也正中周义的下怀。 周义看到她恼怒的神情，从容不迫地勾唇，“你都不敢跟赌，还说不是恼羞成怒？” 郑翩跹：“我只是觉得你无聊。” 周义：“我不信。” 郑翩跹：“……你想赌什么？” 周义：“现在不怕了？” 郑翩跹冷着脸纠正他：“从来没怕过。” 周义：“好，大小姐有魄力。” 他噙笑比了个大拇指，“为了对得起大小姐的魄力，这次得赌个大的。” 郑翩跹看到周义略显奸诈的笑，有点意识到自己刚刚上当了，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小动作正好被周义看见了，“不敢赌大的？” 郑翩跹：“少说废话。” 周义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在她不耐烦的目光之下缓缓开口，“如果有下次，以后我们就发展成长期关系，怎么样？” 郑翩跹：“不怎么样。”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周义：“所以你还是怕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的逻辑漏洞：“既然你不觉得自己会输，那何必怕我提出的赌注，主动权在你手里不是么？” “除非……”周义故意暧昧地停顿了一下，“你觉得你会为了我把持不住？哦……原来你这么喜欢我的——唔。” 周义没来得及说出来后面几个字，郑翩跹已经拿起旁边的水瓶塞到了他嘴里。 水瓶的瓶盖都没拧开。 郑翩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素质”的行为，属实是慌不择路。 “赌。”郑翩跹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将水瓶从他嘴巴里抽出来塞到他手里，“少说油腻的话，恶心死了。” “诶，遵命，大小姐。”目的得逞，周义笑得灿烂无比。 郑翩跹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 郑翩跹和周义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彼时，周若已经带着三三去餐厅吃晚饭了。 郑翩跹着急和三三碰面，也没有回工作室开车，直接坐了周义的车去了餐厅。 他俩到的时候，菜刚上来不久。 周若和三三坐在同一边，姑侄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来。 三三：“妈妈，爸爸，你们忙完工作啦？” 周义：“对，刚忙完。” 郑翩跹实在做不到像周义那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抿着嘴唇没回答。 所幸三三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马上和他们聊起了今天在学校的事儿。 郑翩跹看向周若，跟她道了声谢：“今天麻烦你了。” 第923回 动手动脚 “客气了。”周若笑着挑眉，目光扫了一眼周义，“最近我都在纽約，下次你们工作再忙的时候直接找我，我替你们带三三。” 郑翩跹：“……” 虽然周若说的话很正常，但郑翩跹听得却是心虚不已，也本能地往周义那边看了一眼，但周义很自如地和周若说着话，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儿，倒显得她过分紧张了。 在心理素质和厚脸皮方面，郑翩跹的确比不过周义，遇到这种事情，做不到应对自如。 郑翩跹没有开车，吃过晚饭，周义主动提出要送她和三三回去，而周若则是独自一个人打车离开了，郑翩跹有些过意不去，周若替她接了三三，理应送她回去的。 没等郑翩跹开口表达，周义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上车后，他从后视镜看着郑翩跹：“周若晚上还有自己的安排，不用担心她。” “妈妈，你们今天去忙什么工作了呀？”三三一脸好奇地拉住了郑翩跹的胳膊。 郑翩跹哽了一下，对于不擅长撒谎的她来说，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回答，她下意识地往前排看了一眼，希望周义能先开口。 周义在倒车镜里对上了郑翩跹求助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承认他是有些虚荣心的，郑翩跹这样看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我们去做了一下场地考察，离你学校有点儿远。”周义开口替郑翩跹回答了这个问题。 三三点了点头，她还酝酿着想问什么的时候，郑翩跹抢占先机：“小姑带你去什么地方玩了？” “我们去抽盲盒啦，妈妈我给你看我抽到的娃娃！”三三的注意力马上被分散了，她摘下书包打开，将自己今天抽到的盲盒分享给郑翩跹，“这个是我最想要的，我太幸运啦。” 郑翩跹看着三三手里的娃娃，笑着说：“那我来分享一下你的幸运。” 后来回去的路上，三三没有再问过让郑翩跹胆战心惊的问题。 到家之后，周义很自然地跟着她们母女两人一起下了车，这在平时其实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郑翩跹怎么都不自在。 三三到家之后，便去了楼上的书房去摆自己抽到的盲盒，客厅里头就只剩下了郑翩跹和周义两个人在，郑翩跹虽然没有专门去看，但她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周义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 郑翩跹不太想继续跟他待在客厅了，刚要迈步往餐厅的方向走，便被周义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这个熟悉的肢体动作，顿时让郑翩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入下午在酒店的那些画面……她抿住嘴唇，很后悔自己当时的鬼迷心窍。 “你在躲我。”周义钻到郑翩跹耳边，“怕被三三发现我们的事儿？” 郑翩跹阴沉着脸反驳他：“我和你没有事。” 周义低笑了一声，手指绕上她的头发，声音有些委屈：“大小姐现在是下了床就不认人了。” “看来是我不够卖力，下次我努力点儿，争取让我们大小姐提上裤子也认得我。”就算郑翩跹一个字不回，周义也能撑起来这场戏，丝毫不觉得尴尬。 郑翩跹真的不是个擅长吵架的人，憋了半天，她只酝酿出来一句话：“你可真不要脸。” 周义欣然承认，贱兮兮地提醒：“每次都是这个词儿，要不我再帮你想想新的？这么多年了，大小姐骂人的词库怎么都没更新？” 郑翩跹：“因为没遇到过和你一样厚脸皮的人。” 这句话骂人其实挺重的了，但周义听过后完全没有被骂的样子，甚至还惊喜地笑了起来。 “真的么？”他绕到郑翩跹面前，捧着她的脸和她对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是你生命里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郑翩跹被气笑了，“随便你怎么想。” “好了大小姐，我错了。”周义无奈地揉揉她的脸，“别给自己那么大心理压力，三三不会知道的。” 刚刚在路上，周义就发现郑翩跹在因为这件事情紧张，很明显能看出来她不希望三三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而按照她性格，接下来很有可能会躲着他，周义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这样，她不发现才怪。”郑翩跹拍他的手，“你离我远点，保持距离懂不懂。” “那你先答应我，以后别躲着我。”周义反握住她的手，有理有据地分析着：“三三很聪明的，她发现你在故意躲着我，肯定会多想。” 周义提的这一点，郑翩跹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欲盖弥彰确实不是好办法。 “好，我答应你。”郑翩跹看着周义的眼睛，“以后别对我动手动脚，松开。” 周义这次很配合地松开了，但嘴上没停，“说不定是你对我动手动脚呢？” 郑翩跹：“滚。” —— 郑翩跹没想到的是，周义所说的“动手动脚”，竟然真的在几天之后上演了。 起因是，和一个品牌方的合作销量破了记录，对方举办了一场庆功宴，邀请函送到手上，郑翩跹自然是要出席的，而周义作为一直对接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也随郑翩跹一起的过去了。 那天恰好是周六，周义白天陪三三打了网球，傍晚便换上了西装和郑翩跹去参加庆功宴。 为了不耽误时间在路上，周义一早出门的时候就带了西装。 当他换好西装出来的时候，三三第一时间对着他一通夸奖。 周义平时穿西装的次数很少，三三也只见过几次而已，但每次见到都会夸他帅。 周义被三三夸得笑逐颜开，他随手整理了一下领带，转眼看向郑翩跹，“你觉得怎么样？” 郑翩跹：“没问题。” 周义：“帅不帅？今天我可是代表着你的形象。” 郑翩跹：“……” 当着三三的面儿，她不好像私下那么怼周义，憋了半晌，勉强吐出三个字：“还可以。” “哇，爸爸，妈妈夸你帅了诶！”三三听见这个答案后，惊喜不已，拉着周义的胳膊对他送上了祝福，“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今天~你开心吗？” 周义看了一眼郑翩跹，“嗯，开心得像做梦一样。” “妈妈今天的裙子也超漂亮诶。”三三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我帮你们拍张照片吧！” 第924回 醉 郑翩跹其实不太想拍，但看到三三满脸的期待和兴奋，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和周义并排站在一起。 郑翩跹不太喜欢拍照，她也很难在拍照的时候笑出来，但周义不一样，他拍照的时候比平时笑得更灿烂了，郑翩跹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精力。 因为周义笑得过分灿烂，郑翩跹不自觉地盯着他多看了几秒，而就在这几秒的空档里，周义直接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搂过了她。 郑翩跹被他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蹙眉，而周义却依旧挂着笑，这一幕刚好也被三三拍了下来。 周义用余光瞥见三三按快门的动作之后，便松开了郑翩跹，他看了一眼腕表，“我们该出发了。” 郑翩跹“哦”了一声，拿起手包去换鞋，走之前叮嘱了三三一句：“我回来会比较晚，不用等我，困了就早点休息。” 三三乖巧地点点头：“好哒，妈妈，你玩得开心哦。” —— 过去这么多年了，郑翩跹在社交场合还是不能应对自如，她话太少了，幸好旁边有个周义替她周旋，若是她一个人过来，大概会更加难受。 不适应归不适应，但郑翩跹对这种场景没有当年那么排斥了，旁人找她来喝酒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周义本来要替她挡的，但郑翩跹选择了自己喝，周义便由着她去了，反正他一直跟在身边，真的喝高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周义原本以为，中间分开的这些年，郑翩跹的酒量应该是有所提高的，否则她也不会非要自己喝，可谁料到，她只是喝了两杯香槟，人就不清醒了。 周义看着她面颊绯红、双眼迷离的状态，就知道她喝高了，不仅如此，她走路都不太稳当。 “再给我一杯……”即便已经不清醒了，但她依然倔强地要再来一杯。 这是周义第一次见郑翩跹喝醉酒的状态，酒精作用下，她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只是口齿不太清晰，加上软绵绵的语调，听起来很像在撒娇。 周义缠着她的胳膊，无奈地说：“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喝多。”她义正言辞地反驳。 周义的表情更无奈了，酒醉的人最大的特点：强调自己没喝多。 幸好这个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周义扶着郑翩跹去和品牌方的经理说明了情况后，先行退场了。 郑翩跹的酒劲儿越来越大，周义将她从宴会厅扶出来的时候，她走路都东倒西歪的了，腿都迈不动，整个人砸到了他怀里，懒洋洋的。 周义低头看了一眼郑翩跹脚上的高跟鞋，再看她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状态，最后只能动手把她抱起来，感觉到身体被腾空之后，郑翩跹“唔”了一声，然后睁开了眼。 周义对上她的视线，放柔了声音说，“你走不动了，我抱你上车。” 他以为她发出声音是因为不满，便主动开口同她解释了一句。 但没想到的是，郑翩跹下一秒忽然抬起双臂绕上了他的脖子，然后将嘴唇贴上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周义顿时愣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又感觉到脸上多了一只手。 是郑翩跹在摸他的脸。 她动手的时候，目光也一直盯着他，嘴角扬起弧度，笑得有些娇憨，“你长得好帅。” 周义被夸得心花怒放——他活了三十多年，听过太多对于他外表赞扬的说辞，但只有郑翩跹的夸奖能让他兴奋至此，像吃到糖的小朋友一样。 “还认得我是谁么？”周义掂了一下她的身体。 “你是谁？”郑翩跹迷茫地看着他。 周义低头，鼻尖碰了碰了她的额头，无奈地说：“就这点儿酒量还敢喝酒。” 两杯香槟而已，居然醉到不认人的程度了。 抱着郑翩跹往外走的时候，周义在想，以后还是别让她在外面喝酒了，就这酒量，一碰必定出事儿。 今天外面月光格外地亮，刚走出来，周义便能感受到头顶的月光，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再看看怀里的人，突然觉得这一幕还挺浪漫的。 “唔。”郑翩跹不安分地动了一下身体，双臂缠紧了他的脖子，仰起头来迷离地望着他，视线最后停在了他唇上。 周义对上她的视线后，喉咙有些热，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随后提醒她：“别乱看。”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个时候不主动占她便宜已经是在极力克制了，但她再这样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上头。 “你的嘴巴，好性感。”郑翩跹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提醒，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唇瓣。 周义顿时停住了脚步，下唇的触感像电流一样蔓延到了全身，“你说什么？” “我可以亲你么。”郑翩跹对于他的问题置若罔闻，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所顾忌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周义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愣了快一分钟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这绝对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女人的时候这么懵，懵到不知所措。 周义回过神之后，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对上郑翩跹的视线：“我是谁？” 郑翩跹依旧在摇头。 周义只觉得一股热流往脑袋里冲，不知道该亢奋还是该生气，亢奋是因为她主动，生气是因为她竟然不分对象地主动——如果今晚跟在她身边的是别的男人，她也要这样？ 想到这里，周义怒气上涌，一个字都没有再说，抱着她便往停车的方向走。 这一次他走得很快，两三分钟后便走到了车前。 周义打开门，将郑翩跹放到后座，自己紧随其后，进去之后便关了门。 没等他动手，郑翩跹已经跨腿坐到了他身上，手也抱上了他的腰。 周义立刻又想起了他之前看到过的画面。 她做得得心应手，是因为和秦烈—— 周义怒火中烧，直接低头堵住她的嘴唇，惩罚一撕咬着，恨不得就这么把她给吞了。 周义没有对任何人这样粗鲁过，这应该是第一次。 但郑翩跹并没有表现出排斥和拒绝，她甚至还缠上他的脖子开始回应这个吻，主动张开了嘴巴迎接他的掠夺。 周义更气了。 对不认识的人这么主动，前几天在酒店跟他亲的时候却忸怩得放不开。 第925回 不会有意外 周义现在终于理解了那些恋爱里动不动就吵架发脾气的人了——他现在甚至在虚空索敌。 郑翩跹表现得越热情，他就越生气，但又拒绝不了诱惑。 郑翩跹喝多了，神志不清，她很快乐，很享受，但周义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全程都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云端地狱游走。 结束之后，郑翩跹闭着眼睛躺在了后座上，看起来像是累得睡过去了。 周义看着她凌乱的衣服和头发，以及身上的咬痕，从后面拿了一条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周义的视线始终定在郑翩跹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义发出了一声叹息，随后打开车门下车，来到了前排。 已经十点半了，该送她回去了。 路上开了快半个小时的，到家的时候郑翩跹还没有要睁眼的迹象，周义看她睡得正酣，便没有叫醒她，蹑手蹑脚地将她抱下了车。 虽然在极力控制动作了，但还是吵到了郑翩跹，中途她睁开眼睛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声音还带着几分哑，“别吵我……好困。” “我抱你回家睡。”周义耐心地哄着她，“不会有人吵你了，继续睡吧。” 开门的人是家里的阿姨。 瞧见周义抱着郑翩跹进来，阿姨也愣了一下，虽然知道两人过去在一起过，但平日郑翩跹对周义的态度十分冷淡，着实没想到两人会有这么亲密的时候。 周义看出了阿姨的想法，便同她解释：“她晚上喝多了，这会儿不清醒。” “喝了很多么？”阿姨说，“我煮点解酒汤吧。” 周义：“没喝很多，我先带她上去吧，有需要的话再找您。” 他脱了鞋，赤脚抱着郑翩跹去了楼上。 郑翩跹平时和三三一个房间睡，但她今天这样子，肯定不可能回主卧了，周义带她去了二楼的客房，将人放到了床上。 郑翩跹躺下之后翻了个身，缩起了身体，她身上还带着痕迹，这个瑟缩状态让她看起来有种破碎的美感，周义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盯了很久。 回过神之后，周义去到了洗手间，拿了一次性棉柔巾沾了热水，替她擦了擦身体，清理了一下大腿。 擦完身体，周义又替郑翩跹卸了妆。 做完这些动作后，周义走出了客房，去楼下找了阿姨，“您帮她换一下衣服吧。” 阿姨点点头，从衣帽间拿了一套睡衣，去了楼上。 其实这些事情，周义是可以亲自来做的，但这毕竟是在她家里，刚刚他抱着郑翩跹回来，阿姨已经是那个惊讶的眼神了，他自然是无所谓，但郑翩跹很介意这个，所以找阿姨给她换衣服是最合适的。 郑翩跹身上那些比较明显的痕迹，他刚刚也处理过了，不至于被看出来。 十几分钟后，阿姨下了楼，周义得知她换好衣服后，便先行离开了。 —— 郑翩跹再次醒来，是翌日早晨九点钟了。 睁眼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太阳穴的一阵胀痛，接着就是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胃都饿得收缩了。 郑翩跹勉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起身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流。 她下意识地蹙眉，以为是姨妈来了，马上起身去了洗手间。 但进去之后，才发现不是这样。 郑翩跹盯着手里的卫生纸看了快半分钟，之后像触电一样将它扔进了马桶里，反复地按着冲水键。 耳边哗啦啦的水声，搅得她思绪更为混乱。 冲完水，郑翩跹再次坐到了马桶上，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事儿，她能想起来自己喝了酒，后来不胜酒力醉过去了，走路颠三倒四，然后周义扶着她先行退场了。 再然后…… 郑翩跹没有办法想起来昨晚的每个细节，但脑海中有零碎的片段，那些一闪而过的片段，加上刚刚纸上的东西，足够提醒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翩跹抬起手揉着太阳穴，想着自己摸着周义的嘴巴说的那几句话，脑子快炸了。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是很好，但没想到喝两杯香槟就会醉，更没想到自己醉起来这么可怕——她想要推卸责任去怪周义都不行，因为这些零碎的记忆都在提醒着她一个事实：是她主动的。 还有—— 郑翩跹猛地从马桶上起来。 周义没做措施，她得吃药。 虽然医生说过她的身体怀孕的可能性很低了，但不代表完全没可能，她必须杜绝意外。 郑翩跹想着这一点走出了客房，正好碰上了过来找她的三三。 “妈妈，你醒啦。”三三上来拉住郑翩跹的手，“爸爸带了他做的面包过来，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郑翩跹蹙眉，“他什么时候来的？” 三三：“刚刚来哦，他说你昨天晚上喝多了，还给你煮了粥呢。” 郑翩跹“哦”了一声，“你先去吃吧，我去洗漱一下换个衣服就去。” 三三：“好的哦，那我等你。” 因为知道郑翩跹昨天晚上喝了酒，三三对于她说话时沙哑的嗓音并没有过多的怀疑。 三三下楼以后，郑翩跹便回到了房间洗澡刷牙。 因为想着买药的事情，郑翩跹洗的速度很快，十分钟左右便解决了，头发都没吹，就出来换好了衣服。 郑翩跹刚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她以为是三三，便下意识地跟了一句：“好了，马上就来。”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郑翩跹听完之后，僵了一下。 她没来得及回应，周义又问：“我能进去么？有话跟你说。” 郑翩跹踌躇了几秒之后，直接上去替他开了门。 周义站在门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郑翩跹便一把将他拽了进来，关上了门。 周义觉得郑翩跹的行为很反常，进门之后，便盯着她观察了许久。 “昨天晚上……” “你现在我帮我买一盒事后药。”郑翩跹直接打断了周义的话。 周义怔了一下，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你记得昨晚的事儿？”周义以为她醉成那样，应该要断片了。 “记得一些。”郑翩跹现在并没有时间和周义算账，“你先去买药，其它的再说。” “你不用吃药，不会有意外的。”周义拍了拍郑翩跹的肩膀。 郑翩跹刚刚没生气，但听见周义这句话之后怒了，“你用什么保证？说这种话你也——” “我做了结扎手术。”周义打断了她的话，“所以你不会怀孕的。” 郑翩跹：“……” 第926回 观察力 惊讶使然，郑翩跹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周义的这个说法，可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依然带着质疑和不确定。 周义将这份质疑看得一清二楚，便继续同她解释：“在和你签那份协议之后做的。” 郑翩跹动了动嘴唇，她没来得及说，周义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是正好预约到那个时候了，就算没有协议我也会做。” 虽然周义经常说他只会有三三一个孩子，但郑翩跹以为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仅限于文字。 结扎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术，但对于周义一个单身还没结婚的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现在不担心了吧？”周义拍拍郑翩跹的肩膀：“下去吃饭吧，你昨天晚上就没吃多少。” 郑翩跹：“你真的做手术了？” 听她的口吻，还是不太放心。 周义无奈地笑了笑，拿出手机，翻出了当时的手术单递给她，郑翩跹看完之后，才彻底松口气。 周义：“现在能放心吃饭了吧？” 郑翩跹：“昨天晚上我喝多了。” 她这一句话乍一听有些无厘头，但周义马上就能理解到她的弦外之音：她喝多了，不清醒，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情，最好就当它没发生过。 周义早就猜到了郑翩跹会这么说，他笑着勾住她的下巴，暧昧地靠近，“记得我们之前的赌注么？” 郑翩跹明知故问：“什么？” 周义颇有耐心地给她重复一遍：“再有一次，我们就发展成长期关系，你输了哦，大小姐~” 郑翩跹：“……我喝多了。” 周义挑眉：“我们赌的时候可没规定这个。” “你不会是想耍赖吧？”周义啧了一声，“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种人，要不我还是让三三评评理吧——” “周义。”郑翩跹冷着脸叫了一遍他的全名，“你敢。” 周义瘪嘴，看起来委屈又无奈，“我也不想这样，是你先不认账的，昨天晚上也是你主动的，坐我身上不肯起来……” “闭嘴。”郑翩跹打断他，“不要乱讲。” “我没乱讲。”周义说，“你不记得也不要紧，我车里装了监控，回头把视频发你一份。” 郑翩跹因为周义的这句话睁大了眼睛，“你无耻不无耻。” 周义不以为然，歪着脑袋提醒她：“宝贝儿，愿赌服输也是一种美德。” 郑翩跹在辩论方面真不是周义的对手，她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那我们改天再聊这段长期关系怎么发展。”从郑翩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周义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走咯，下去吃饭。” 郑翩跹走出卧室之前，又警告了周义一句：“在三三面前不要乱讲话。” 周义用力地点头，“诶，遵命~” —— 郑翩跹和周义下楼来到餐厅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幸好周义脸皮厚，面对三三的问题应对自如，很快便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郑翩跹手边的海鲜粥是周义熬的，醉酒清醒之后喝热乎的粥，会舒服许多。 吃饭的时候，郑翩跹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周义说的“长期关系”。 郑翩跹和秦烈结束之后，其实没想过再去发展一段这样的关系了，但现实是，她低估了自己的需求和本能，还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周义对她的欲念，体察太过敏锐。 可能是因为两人有过一段恋爱的缘故，也可能是周义本人经验过于丰富，总之……他很会挑时间。 就比如那次去酒店，当时她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周义立刻就能看出她的想法，趁她脑袋发热的时候诱惑她跟他走，而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后面会越来越频繁。 客观上来说，目前她身边交友圈子窄，周义的确是一个最理想的人选，他们几乎天天见面，都是单身，身体的契合度也很高，郑翩跹思来想去，唯一担心的就是算不清楚这笔账。 经过早饭半个多小时的思考，郑翩跹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不过，今天有三三在场，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还是等下周工作日再说吧。 吃过早饭，周义便和三三去客厅拼乐高了，郑翩跹坐在落地窗前晒着太阳，闭上了眼睛。 —— 周一早晨，郑翩跹按惯例将三三送去了学校，来到工作室的时候，周义已经过来了。 “北城的展馆我都联系得差不多了，有几家和我们时间对得上，”周义拿着平板递给了郑翩跹，“信息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更中意哪个，选好了我去对接。” 郑翩跹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我选好通知你，”郑翩跹瞟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事儿么？” 周义：“中午一起吃个饭？” 郑翩跹今天不怎么忙，她正好也有话想说，便点头同意了：“哦，好。” 周义：“那我午休的时候来找你，你忙。” 周义虽然私下很烦人，但工作里还是拎得清的，很有分寸，不会不分场合地纠缠，郑翩跹对这一点是非常满意的。 去北城办展，是因为接到了那边策划公司的邀请，对方诚意很足，而郑翩跹正好也定了寒假带三三去北城，时间对得上，便接受了这个方案。 郑翩跹对北城并不了解，所以对方提出来让她随意挑选展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把任务交给了周义，周义对于她安排的工作向来是毫无怨言的，完成得也很高效。 周义把几个场馆都做了综合评分，郑翩跹经过一番筛选之后，选了在艺术园区的那个。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临近午休，周义来敲门喊郑翩跹出去吃饭。 郑翩跹合上电脑，随手拎起包，跟周义一同下了楼。 工作室的同事们对于郑翩跹和周义的关系早已心照不宣，见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并不觉得惊讶。 午饭的餐厅是周义决定的，是一家车程半小时左右的粤菜馆。 去餐厅的路上，周义主动和郑翩跹聊天：“想好去哪个馆办了么？” “艺术园区那个吧。”郑翩跹说，“我比较喜欢那个馆的陈列。” “其实我也是。”周义笑着点了点头，随口揶揄，“咱俩的眼光越来越像了，发现没？” 郑翩跹：“……” 周义不介意她的沉默，路上叨叨说了很多话，郑翩跹回复得并不频繁。 因为她一直在想“长期关系”的事情。 第927回 顾客就是上帝 上餐之后，郑翩跹终于想好了措辞，主动开口同周义说起了这件事情。 “关于你说的长期关系，我有要求。”虽然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去考虑，但在周义面前开口，对她来说还是很有挑战性——她明明已经算得上“经验丰富”了，可面对周义，总是会有一种被打回原形的局促感。 相比起她，周义就显得自如多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从容不迫地看着她，“你说，我会认真听。” “我会把费用加在你的工资里一并发给你。”郑翩跹说。 周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费用？什么费用？” 郑翩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只好挤出三个字：“劳务费。” 周义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床上的劳务费？” 郑翩跹：“不想欠你的。” 周义：“所以，大小姐这是按月要包养我？” 郑翩跹：“你想按次数也可以。” 她表情很认真，总之就是要和他算得明明白白，“但我不太清楚市场价。” 好一个市场价，这是真把他当成牛郎了。 周义是真没想到，自己混了三十多年，竟然有这么一天，“按市场价，我这个条件，一次很贵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得意，郑翩跹有些看不下去，冷着脸说：“那你去创业吧。” 周义：“那不行，我只想找你这个客人。” 郑翩跹：“你想要多少钱？” 周义：“大小姐看心情给。” 郑翩跹：“现在的工资乘以二，可以么？” 周义勾起嘴角，“当然可以，大小姐出手阔绰，我会好好干的。” 他把“好好干”三个字儿咬得很重，一听就别有深意，不仅如此，他甚至主动提问：“这次没有合同？” 郑翩跹：“你有工作合同。” 周义：“啧，这还真是公事公办啊。” 郑翩跹无视了他话里的调侃，继续说自己的条件：“你想结束随时可以结束，我的要求就是保持卫生。” 周义挑眉：“你这是担心我去接别的客人？” 郑翩跹不置可否，他本质上就是个花花公子，谁知道他耐不耐得住“寂寞”——她昨天晚上才认真考虑过周义结扎这个事儿。 他当时承诺说不会再找女人，更不会有孩子，但倘若他真的做得到，就不必去结扎，不和女人发生关系，就不会有意外怀孕的风险，而他选择了做手术，就代表他内心还是有这方面的倾向的——过往的经验提醒她，不必对周义的忠诚度抱有太大的期待。 所以，这种不涉及感情的金钱交易，很适合他们，等厌烦的时候，随时可以切割。 周义从郑翩跹的表情里看出了肯定的答案，但他并未失望，而是笑着说：“看来你对我的体力很满意。” 郑翩跹：“……” 她真的时常会因为周义的过分自信哑口无言，好像无论什么事情，他总是能找到取悦自己的角度，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吧。 而这一点，也百分百地遗传给了三三。 “那大小姐努努力，榨干我，我就没精力去接别人了。”周义压低了声音，“就像喝醉了那晚一样。” 郑翩跹被他说得耳朵有些烫，她喝了一口汤，转移话题：“没我的同意，不要动手动脚。” “在三三面前不要靠近我。” “在我哥和我姐面前不要乱说话。” “我不需要的时候不要骚扰我。” 郑翩跹一连着提了一大串的要求，她很少用这种咄咄逼人的高姿态和其他人说话，但周义却看得移不开视线——别说，她这样子还真的挺有富婆那个范儿的。 周义并不觉得被郑翩跹“包养”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只要郑翩跹愿意跟他有这段关系，无论是包养还是买卖，他都知足了，总比什么关系都没有要强。 因此，对于这一连串的要求，周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他甚至还抬起手来做了个敬军礼的动作，“遵命，郑老板。” 该说的话说完了，郑翩跹便也不再浪费口舌，低头安静地吃起了东西。 —— 周中的时候，郑翩跹出去看了一场画展，是之前赛事主办方邀请的。 工作室的几个同事都跟着她一起去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周义。 他们是上午十点钟出发去看的，结束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但郑翩跹并没有和同事们一起吃饭。 从展馆出来以后，郑翩跹和emily说，“你带大家去吃午饭吧，我请客。” emily和旁边的周义一同看向了郑翩跹。 emily：“你不去么？” 郑翩跹：“嗯，我还有其他事，你们去吧。” 周义听见郑翩跹这句话之后，勾起嘴角笑了笑，跟在后面说：“我和老板一起去处理工作。” emily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郑翩跹工作经常把周义带身边。 和大部队道别以后，郑翩跹和周义一起上了车。 郑翩跹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周义已经抢先一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但手一直没松开，身体渐渐靠近了她，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抵在一起了。 “要忙什么事儿？嗯？”他笑得意味深长。 郑翩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上次那家酒店。” 周义啧了一声，明知故问：“大白天的，去酒店做什么？” 郑翩跹被他调戏得不耐烦，抬眸：“你废话能不能少点。” “我只是很好奇，”周义撩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吹气，“我刚才做什么勾引到你了，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大白天拉着我去做——唔。” 周义没来得及说完，郑翩跹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走不走。” 周义笑着把她的手从嘴上拉下来，“金主发话了，哪里有不听的道理，不过……” 他回驾驶座坐好，随手拉上了安全带，“体贴的情人会给金主省钱，那酒店挺贵的，不如就去我公寓吧。” 郑翩跹还没来得及给答案，周义已经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郑翩跹倒也没怎么反对。 去酒店和去他公寓，本质上都差不多。 反正她是给钱的。 郑翩跹很开心自己找到了这样的交易模式，因为付钱，她和周义发生关系时的心态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现在，她是顾客。 顾客就是上帝。 周义的公寓位置并不远，一刻钟就到了。 下车后，郑翩跹和周义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 第928回 翻脸 中午，公寓电梯里没有人，门缓缓关上后，电梯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许多。 周义往郑翩跹面前跨了一步，一双桃花眼紧紧地锁定在她脸上，他眼底仿佛带着钩子一般，就这么勾着她的目光缠在了一起。 周义手上没有任何动作，可仅仅是这样对视，郑翩跹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率的攀升。 来自大脑皮层的兴奋，和感官上的冲击。 郑翩跹用余光瞥了一眼电梯的液晶显示屏，现在是19楼。 很快了。 叮。 过了大概二十秒，电梯终于停了。 门缓缓打开，周义的目光也终于收回，他走到门口，手习惯性地搭在电梯门边，让郑翩跹先出去。 郑翩跹平复着呼吸走出了电梯。 很快，两人来到了公寓门前，周义刷开了房门，先让郑翩跹进去。 郑翩跹不是第一次过来了，但进到客厅之后仍然无法自如，她的心跳尚未平静下来，就这么干站在了门口，视线盯着对面岛台发呆。 直到脚腕被人握住。 郑翩跹回过神来，一低头便看到了周义正蹲在她脚边替她换拖鞋，郑翩跹下意识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这是服务的一部分。”说话间，周义已经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将拖鞋换了上去。 但他的手依旧捏着她的脚踝，人也没有起来，蹲在地上，仰着头，像在电梯里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在郑翩跹的记忆的里，周义很少用这样的角度看她，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距不小，大部分时间，他看她是需要低头的。 或许是因为角度变化的缘故，周义的目光看起来虔诚到了极点，郑翩跹被看得不习惯了，她正要开口提醒他站起来的时候，周义忽然起身，凑到她的唇边亲了一口。 他的手臂熟练地绕过她的腰，将人抱起来，吻从她的嘴唇向下，落在她的下巴处反复地轻啄，“我先给你洗个澡？” “嗯……”郑翩跹呼吸不太稳，一个鼻音都发得很艰难。 得到允许后，周义顺势将她抱了起来，又低头在她额前吻了一下，这才迈步。 郑翩跹在进浴室之前就已经头脑发热了，进去之后更是思绪混沌——周义之前经常给她洗澡，一般情况下两人一起进浴室，就一定逃不过真的发生点儿什么。 可他今天竟然真的只是给她洗了个澡而已，但是，对于郑翩跹来说，这比直接来还难受。 洗完澡，郑翩跹已经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周义替她擦干了身体，围着浴巾将她抱了出去。 但目的地不是卧室，而是楼下的客厅。 郑翩跹感觉到他在下楼梯，勉强睁开了眼睛，“为什么……” “找点新鲜感不好么？”他笑着说，“不用问理由，你负责享受就好。” —— 深秋的纽約，暮光像鎏金。 金色的光透过高层公寓的落地窗照进来，将客厅的每个角落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深灰色的沙发上，郑翩跹双手撑着下巴趴着，身上盖了一条白色的毯子，露出的肩膀上被暮光照上，白得反光。 她透偌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外面的晚霞，和交错的高楼建筑。 郑翩跹还没有从余韵中抽离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木讷地看着这片风景，来不及欣赏。 “喝点儿水。”郑翩跹发呆的时候，肩膀上多了一双手。 她来不及回应，周义已经将她扶了起来，端起水杯送到了她嘴边。 郑翩跹很渴，嘴唇是干的，嗓子也很哑，她本能地张嘴喝了几口水，舌头舔了舔嘴唇。 感觉好多了。 “阿九来过电话，他现在已经接到三三了。”周义说，“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郑翩跹停下动作看向他。 “放心，我没乱说话。”周义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我们是去忙工作了。” 郑翩跹对于周义撒谎的本事和能力还是挺信得过的，得到他的这个答案之后，便不再担心。 “几点了？”她看了一眼窗外，晚霞在渐渐褪去，已经要天黑了。 她和周义回来的时候，好像才一点半左右。 不知不觉，竟然过了这么久。 “六点了。”周义随口调侃了一句，“你这么厉害，以后我想找别人也没力气啊~” 郑翩跹：“……” 周义：“你让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你。” 他的目光暧昧地在她身上逡巡一周，笑着说：“很惊喜，像个黑洞，吸得我无法自拔。” 郑翩跹被他这个形容弄得蹙起眉来。 可能是因为周义在她心里的形象实在太浪荡了，以至于她听着这话都有别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周义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无奈地看着她，“以前我也没发现，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挺多的。” 郑翩跹：“不然怎么会被你骗。” 郑翩跹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周义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于是，四周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份沉默也让郑翩跹清醒了一些，当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顿时产生了后悔的感觉。 那句话很破坏气氛，更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当我没说。”郑翩跹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介意你这样说。”周义和她解释了沉默的原因，“只是有些惊讶你会和我开这种玩笑。” 郑翩跹：“以后不会再开。” 周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现在还骗得到你的感情么？” 郑翩跹没有回答，掀开身上的毯子要穿衣服。 周义读出了她对这个话题的排斥，见好就收，他也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气氛。 周义拿起旁边的衣服，亲自替她穿。 扣内衣扣子的时候，周义扫了一眼岛台，“要不在我这边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不用了。”郑翩跹拒绝，“我回去陪三三。” 因为刚刚的那段对话，郑翩跹说话的态度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周义心情前后的反差有些大，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无情的交易关系啊。 郑翩跹换好衣服之后，去一楼的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出来之后便直奔鞋柜。 周义跟在郑翩跹后面走出了公寓，替她开了车门。 车子行驶了五分钟，郑翩跹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和她下午在床上的模样截然相反。 若不是亲眼所见，周义都无法想象，郑翩跹竟然也有翻脸这么快的时候。 第929回 妻离子散的经验么 因为郑翩跹的情绪，周义开车时注意力都不太集中，一路都在侧目偷瞄她，想说点儿什么，却又酝酿不出话，而这些细节，也全部落入了郑翩跹的眼底。 最后，是郑翩跹先开口的：“开车走神不安全。” 听见这句话之后，周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灿烂了起来，“好，听你的。” 肯开口提醒他，至少说明没在生气，他悬着的心暂且可以回到肚子里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大概也只有和她相处的时候才会出现了。 周义刚才变脸的速度跟孩子差不多，郑翩跹看到之后心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她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有本事对周义的情绪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郑翩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周义的变化她感受得到，如今他承诺过的事情也没有再出尔反尔过，至于对她的感情……郑翩跹想，她应该是没办法给出回应了，她现在没有力气了。 正走神想着这些，驾驶座的周义忽然又开了口：“我之前的那句话，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郑翩跹的思绪被周义的声音拽了回来，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句话以后，她摇摇头，“没有。” 周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但你一直不跟我说话，跟下午都不像一个人。” 郑翩跹蹙眉，“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她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平时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有很多话，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 “落差感太大了，有点儿不习惯。”周义说，“我花点儿时间调整一下心态。” 郑翩跹没接这句话，但周义一直强调反差大，不禁让她回忆起了下午的事情——她这一次和前两次的表现的确所有不同，第一次和周义去酒店开房，有些半推半就的意思，和他们当初恋爱时的状态差不多，第二次她喝多了，虽然有过短暂的主动，但周义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 下午这次，和前面两次都不一样。 这的确也是郑翩跹第一次在周义面前有这样的表现——可能是因为有了“顾客”的身份，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也可以直截了当地用文字表达出自己的需求。 这都是以前的她不会做的，所以周义才会觉得惊讶。 但对于郑翩跹来说，这种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 七点钟，周义的车停在了别墅大门口，两人同时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进了院子。 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就碰上了郑凛叙。 这种时候看见郑凛叙，郑翩跹还是有些心虚的，“哥？你怎么过来了？” 郑凛叙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淡笑着说：“下午阿九正好在我那里，你工作室最近事很多么，需不需要安排几个人给你？” “……不用。”郑翩跹说，“现在人够用了，今天是特殊情况。” 郑凛叙点点头，“你没开车？” 郑翩跹：“……” “她着急回来找三三，就没去工作室那边开车。”周义站出来替郑翩跹化解尴尬。 郑凛叙的视线再次看向周义，“原来如此。” 郑凛叙的眼睛像雷达，郑翩跹从小就不会撒谎，在郑凛叙面前更是藏不住事情，虽然郑凛叙什么都没问，但郑翩跹总觉得，他已经知道什么了。 幸好，郑凛叙没有追着这件事情继续问了，简单聊过几句之后，三人便回到了家里。 三三已经吃过晚饭在客厅玩了，开门声响起后，马上停下手里的事情去跟郑翩跹拥抱。 “妈妈终于回来啦！”三三在郑翩跹怀里蹭着撒娇，“诶，妈妈，你身上好香啊，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三三的一句话，让郑翩跹一颗心吊了起来——她洗澡的时候用了周义家里的沐浴乳，三三经常去他家里，对这个味道肯定很熟悉。 怕她说出来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郑翩跹马上接茬：“画室的味道。” 三三“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点点头，“怪不得我觉得在哪里闻过哦。” 三三没有再怀疑，郑翩跹一颗心终于能回肚子里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抚了抚心口。 “吃过晚饭了么？”郑凛叙问。 郑翩跹摇摇头，“还没。” 郑凛叙：“那一起去吃吧，我也还没吃。” “爸爸，你也还没吃吧，一起去吧！”三三第一时间就招呼起了周义。 最后，周义和郑翩跹还有郑凛叙去了餐厅坐下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义正好看到了微信群聊里的消息——虽然不在北城，但那边的消息他一条都不曾错过。 姜明珠和周礼在港城那件事情之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地下恋”，现在打算公开了，要请朋友们一起聚一聚。 周义翻看完群聊，随口跟郑凛叙聊了起来，“明珠和老四要公开了，她跟你说了么？” 郑凛叙：“还不知道。” 周义：“现在你知道了，不用感谢我。” 郑凛叙对于周义厚脸皮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懒得和他计较，“周礼跟你说的？” 周义：“那倒不是，在群里看到明珠说要请大家吃饭。” 郑凛叙点了点头。 周义：“不容易啊，总算是走到今天了，老四这运气真没得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义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羡慕。 实际上他是很少羡慕别人的，特别是感情里——就算羡慕，对象也不可能是他一直嗤之以鼻的周礼。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不会哄人的周礼都修成正果了，他却只能一辈子过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 周义有点儿酸，吃过晚饭之后，特意给周礼私发了一条微信阴阳怪气。 周义：【怎么公开这事儿都得明珠主动来？友情提示，人主动久了会不耐烦的。】 周礼：【管好你自己。】 周义：【行啊，你小子过河拆桥，以前找我帮忙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拽呢。】 周礼：【你对三三妈妈不耐烦了么？我让姜明珠代为转达。】 周义：【……】 什么时候轮到周礼嘲讽他了！ 周义看着这条消息咬牙切齿，最后打下一段话：【你别给我捣乱。】 周礼：【你先惹我。】 周义：【我那叫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经验。】 周礼：【妻离子散的经验么。】 第930回 毛毡 周义虽然经常被周礼这张嘴气到，但大都是无奈使然，唯独这一次，是真的被戳中了肺管子，气得跳脚，直接把周礼的微信给屏蔽了。 去他大爷的妻离子散。 —— 晚上郑凛叙留在了别墅过夜，他已经很久没在这边休息过了，见他留下，郑翩跹心底有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三三睡着后不久，郑凛叙就发来了消息，要她下楼，有件事情和她聊。 郑翩跹一边深呼吸一边起身，刚走到拐弯处，就看到郑凛叙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掌心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偌大的客厅安静得针落可闻，郑翩跹缓缓地走到郑凛叙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因为紧张，她双手搭在了大腿上，眼睛微微垂下，不敢和他对视，耳边还听得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郑凛叙看着对面的郑翩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郑翩跹摇摇头，“没有，你找我什么事？” “珠珠和周礼明年可能办婚礼，跟你聊聊这件事情。”郑凛叙说，“我猜你可能会亲自准备礼物，先提前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你时间紧张。” 原来是这件事儿。 郑翩跹听完之后终于能松口气了，她点点头，随后问郑凛叙：“你刚刚问过珠珠了？周礼已经求婚了么？” 提起这件事情，郑凛叙无奈地笑了笑，“倒不是周礼求婚的，是她在筹备着求婚了。” 郑翩跹怔了一下：“……嗯？” 竟然是姜明珠在筹备这件事情？ 郑凛叙：“她喜欢，就由着她吧，周礼性格是别扭了些，人还是靠谱的。” 郑翩跹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挺同意的，虽然和周礼接触不多，但她对周礼的印象是很不错的，他给人的感觉很稳重，内敛的性格刚好能和姜明珠互补。 “她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郑凛叙揉了揉眉心，聊完这件事情以后，话锋一转，“你最近工作经常带着周义？” 话题跳脱太快，郑翩跹怔了一下，之后脑袋里闪过了一句话：该来的还是来了。 沉默了快一分钟，郑翩跹点点头，“工作室的商务合作基本都是他负责的，他能力还可以。” 郑凛叙从来没怀疑过周义工作能力不行，之前和他一起调查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周义不是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了，眼下他关心的，也不是工作上的事儿。 “看起来你们最近关系还不错。”郑凛叙说，“你对他的态度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郑翩跹“嗯”了一声，“应该是之心理咨询起了作用。” 郑凛叙：“挺好的。” 他看出了郑翩跹刚刚的紧张，便主动解释：“只要你自己舒服，想怎么跟他相处都没问题，我不会干涉，找你下来聊天，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没单独和你聊过。” “对了，”郑翩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还没和他聊，“哥，你等等我。” 郑凛叙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儿，郑翩跹已经起身上楼了，五分钟之后，她拿着平板坐到了郑凛叙身边，将电脑交到了他手上。 郑凛叙接过平板之后，就看到了屏幕上的ppt页面，上面正好是纽約几所女校的资料。 郑凛叙侧目看向郑翩跹：“这是？” “是周义做的ppt。”郑翩跹说，“之前他和我聊了三三升学的事情，就做了这份资料，我看了之后也觉得女校挺不错的。” 郑凛叙没有接话，低头继续翻着ppt，发现里面资料很齐全，还做了女校和普通学校的优缺点对比，有了表格加持，一目了然。 郑凛叙之前没考虑过让三三去女校这个事情，但看完ppt之后，也觉得女校是个不错的选择——周义在三三教育问题上，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他怎么想到让三三读女校的？”郑凛叙很好奇。 郑翩跹：“他爸妈来纽約见三三的时候，三三想穿好看一点。” 郑凛叙没反应过来两者有什么关系。 郑翩跹很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最初听到周义这样说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所以，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去和郑凛叙解释了周义的逻辑。 郑凛叙听完之后陷入了思考，之后点了点头。 “是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郑凛叙问郑翩跹，“你和三三聊过么？学校的事还是取决于她的想法。” 郑翩跹：“还没有聊过，我有点犹豫，小学送去可能太早了。” 郑凛叙：“没关系，可以先准备考试，看什么时候合适再转学就好了。” “你可以先和三三聊一下，那边招生比较严格，看她兴趣。” 郑凛叙和郑翩跹在三三的教育方面并没有很高的期待，三三从小到大可以说是自由生长的，她学钢琴、网球之类的东西，都是她自己选的。 和考试有关的培训班，一个都没报过，但三三语言天赋和学习能力都不错，长大也差不了。 —— 进入十一月，距离周义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了。 郑翩跹当年和周义恋爱的时候，只跟他一起过过一个生日，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周义的生日，但之前他提起生日礼物的时候，她脑海中竟然自动浮现出了他的生日。 十一月二十九号。 之前答应过要送他一份礼物，郑翩跹没想过爽约，但的确也没想到应该送什么。 郑翩跹也尝试过问周义他想要什么，但周义拿腔拿调地说，他要是说了，那就不算礼物了。 最后郑翩跹只能选一个最安全的，手表。 其它的礼物，她想不出来了，也不想费那么多心思。 而三三那边，却和郑翩跹截然相反。 这是三三第一次给周义过生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精心准备礼物了——她要亲手做一份毛毡玩具送给周义，每天一有空就开始扎扎扎。 虽然很努力，但做出来的视觉效果实在是—— 三三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天赋，但在和造型美术相关领域，很难发挥。 学了半个月，她扎出来的毛毡造型还是很丑，堪称四不像。 因为这件事情，三三备受打击。 这天下午，郑翩跹刚回到家里，就看到三三一脸挫败地坐在小桌前，上面摆了一堆丑丑的毛毡玩具。 平时自信满满的孩子，现在垂头丧气的。 郑翩跹看了心疼不已，便坐到她身边安慰她：“没关系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931回 蜡烛 “妈妈，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三三拿起了一个眼歪嘴斜的达菲，“明天它要起诉我了。” 郑翩跹：“……”她现在很想把周义叫过来安慰三三，这种话她完全回答不上来。 转瞬，三三已经放下了东西，她双手托着下巴，表情严肃：“妈妈，你画画那么厉害，为什么我没有遗传到你的天赋呢？” 三三这次真的受挫不小，因为她脑袋灵光、善于学习，基本上所有事情认真学一学都能很快上手，但毛毡已经学了半个月了，居然还做得这么丑。 三三有点怀疑人生了。 郑翩跹：“因为你有更擅长的事情。” 她尽自己所能地宽慰着三三，“每个人都有自己更擅长的领域，我画画有天赋，但运动天赋就比不过你，你要多多看到自己的优点。” “道理是这样的啦……”三三瘪嘴，“但我想送爸爸一个惊喜。”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做。”郑翩跹在三三身边添了一把椅子，和她一同坐了下来，拿起了旁边的工具，“你来扎团子，我给它们做小造型，ok么？” 三三点点头，马上又恢复了鸡血状态，拿起长针头开始扎团子，“这次我们先做贝儿吧~” 这种类型的手工对于郑翩跹来说并不算难。 正好赶上了周末，母女两个人集中时间忙了两天，就完成了这份送给周礼的迪士尼全家福。 三三之前买好了手办包装盒，挨个把它们装了进去。 郑翩跹看着那些粉嫩可爱的毛毡玩具，很难想象这是送给一个三十多岁男人的礼物。 不过她并不担心周义的反应，不管喜不喜欢，他对三三送的礼物永远是热烈的态度，在正向反馈这件事情上，他从不吝啬。 三三将毛毡包好之后，全部装到了一个大的礼物盒里，然后去桌子前写贺卡。 “妈妈，你要不要也写一张呀？”三三对郑翩跹发出了邀请。 郑翩跹很少拒绝三三的邀请，点头同意之后，拿起签字笔在贺卡上写了一句“生日快乐”。 写完之后，郑翩跹觉得这四个字搭配那一盒粉嫩嫩的毛毡玩具有些太生硬了，便顺手在贺卡上画了个米老鼠的脑袋。 这样一看，好多了。 三三看到郑翩跹随手一画就画这么好，再次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和郑翩跹的贺卡比起来，三三的就浮夸多了，她用了好几种颜色，在上面画了不少装饰。 三三写中文还不太熟练，一句话写得歪歪扭扭的，但这个字体正好和那一盒子的礼物相配。 贺卡放入礼物盒之后，三三满意地盖上盖子，开始期待周义收到礼物之后的表情。 “妈妈，你不要告诉爸爸哦。”三三对郑翩跹做了个“嘘”的手势。 郑翩跹点点头，“嗯，我不说。” —— 周义生日之前，正好碰上了感恩节，工作室放了假，三三去参加了学校的感恩节活动。 这次活动是只有孩子们参与的，不需要家长出席。 一早，周义和郑翩跹一起送三三去了学校。 上车之后，周义拉上安全带，侧目看向郑翩跹，暧昧地开口：“去我家么？” 两人的这段关系持续一个月左右了，郑翩跹当即就能明白他这四个字背后的意思，“随你。” 周义听见这个答案之后笑了笑，身体往她耳边凑了凑，“昨天晚上我就看出来了。” 郑翩跹：“看出来什么？” 周义：“你想睡我。” 郑翩跹：“……” “被我说中了？”他发动了车子，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老板放心，一定热情为您服务。” 郑翩跹“啪”一下拍开他的手，“开你的车。” 周义啧了一声，手回到了方向盘上，“我生日快到了。” 郑翩跹：“哦，知道。” 周义：“你记得我生日记得挺清楚的嘛，是不是说明我对你比较特别？” 郑翩跹：“你是不是不油腻一下不会说话？” 周义：“活跃气氛。” 郑翩跹：“烦。” 开了一段路，周义忽然停了车。 郑翩跹定睛一看，窗外是一家蛋糕店。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周义，三三不在，他买什么蛋糕： 周义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又来替郑翩跹解，“今天难得二人世界，先提前陪我过个生日。” 郑翩跹反应过来了，他这是要下去买蛋糕：“你自己去买。” 周义：“哪有让寿星自己买蛋糕的？你送我。” 郑翩跹差点被他气笑：“……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周义不以为意，振振有词：“我卖力伺候你一整天，买个蛋糕补补身体不过分吧？” 论厚脸皮和死缠烂打，郑翩跹向来不是周义的对手，两人周旋了几分钟，郑翩跹还是被周义拉下了车。 蛋糕店现成的蛋糕可选择的造型和口味并不多，郑翩跹看了一圈之后，选了车厘子黑森林。 周义没什么意见，跟个小白脸似的跟在她身后，完全没有要结账的意思。 不管见识多少次，郑翩跹还是会佩服他的厚脸皮，他真的是完全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他。 结完账，周义从店员手中接过了蛋糕和赠送的香氛蜡烛。 —— 回到公寓之后，周义拎着蛋糕放到了餐桌上，将客厅的遮光窗帘都拉上了。 偌大的客厅顿时就从白天变成了黑夜。 周义将蛋糕店送的蜡烛点燃之后，又从客厅的抽屉里取了烛台和普通蜡烛摆上了桌。 昏暗的环境里亮起烛光，气氛顿时暧昧了不少。 周义放下打火机之后便来到了郑翩跹身边，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搂着她往餐桌的方向走。 郑翩跹没有拒绝，随他到了餐桌前。 周义看了一眼蛋糕，笑着问她：“不祝福一下？” 郑翩跹：“生日快乐。” 周义显然对这四个字不太满意，“就这样啊？” 郑翩跹：“不然呢。” “我想……这样。”最后两个字，结束在两人贴在一起唇瓣之间。 郑翩跹习惯性地缠住他的脖子回应，这个反应让周义血脉偾张，托着她的臀将她抱到了桌面上。 这动作带出了一阵风，桌上的蜡烛轻轻晃动了起来。 烛光在对面的墙壁上照出了纠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像极了电影里精心设计过的镜头。 一个吻进行了十多分钟，分开的时候，郑翩跹的头已经有些晕了，习惯性地靠在了周义肩膀上。 第932回 不一样的 周义的手轻轻地按住她的后脑勺，掌心贴着她的头发摸着，每一下都很温柔，他难得地一句话都没有说，此时此刻的气氛过于美好，以至于他不忍心开口打破。 郑翩跹缓了一会儿，将头抬起来，周义顺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们吃蛋糕吧。” 郑翩跹还有点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回应。 周义将郑翩跹从桌上抱下来，把她放在了椅子上，随后去餐厅拿了餐具过来切蛋糕。 他将切下来的第一块放到盘子里，送到了郑翩跹面前，旁边还贴心地备了个小叉子。 郑翩跹并不饿，但可能是因为周义的动作太过虔诚了，加上她之前的确答应过他一起庆生，所以还是拿起了勺子，在他的注视之下，切了一小块儿蛋糕送到嘴里。 周义看到这一幕之后，马上笑了起来，“好吃么？” 郑翩跹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如实回答：“有点甜。” 美國甜品的甜度，她吃几次都不会习惯。 周义也吃了一口，仔细咂摸了一下味道之后，一本正经地给出了评价：“我觉得还好，没有你甜。” 郑翩跹被他猝不及防的土味情话油腻到了，拿叉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虽然她没有说话，周义能够清晰地从她的动作里读出嫌弃，他往岛台那边瞟了一眼，“配杯咖啡么？” 郑翩跹点点头，“美式吧。” 周义丝毫不觉得麻烦，再次起身走到餐厅那边忙活了一会儿，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有了咖啡搭配，郑翩跹吃蛋糕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她吃东西的时候没有聊天的习惯，周义这回没打扰她，两个人坐得很近，但各吃各的。 房间里只有蜡烛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昏黄的光线让四周的气息都变得暧昧而浑浊。 周义是最先吃完的那个人，他放下叉子的时候，郑翩跹还有小半块没有吃完，周义端起咖啡喝着，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郑翩跹吃得并不算专心，周义的目光太过灼烫，存在感强烈到无法让人忽视，被这么盯了一会儿，郑翩跹情不自禁地侧过头去看他，两人对上眼之后，郑翩跹看到了周义瞳孔里倒映的火焰，蜡烛的光将他眼底的欲望无限放大，郑翩跹心跳加速，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她刚做完这个动作，周义的手便摸上了她的唇瓣，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此时展现出来的状态却像极了饿狼，郑翩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他吞掉。 “等我一下，”郑翩跹努力平复着呼吸，“我得吃完。” 周义：“我喂你。” 他没给她拒绝的余地，说话的同时，端起了她面前的盘子，切了一块蛋糕往她嘴边送。 郑翩跹蹙眉：“太大了。” 周义：“更大的你都吃过了，我知道你的能力。” 跟周义相处得久了，思想难免被“污染”，郑翩跹竟然第一时间就读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紧接着，脑海中闪过了前几次的某些画面，耳朵滚烫，脸也有点酸。 “宝贝儿，张嘴。”周义将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郑翩跹深知，她若是不吃，周义后面肯定还有更不要脸的话等着她，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便张嘴吃了他喂上来的蛋糕，周义对此十分满意，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义是很享受喂郑翩跹吃东西的，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爱好，过了这么多年再喂她，他的成就感不比当年低——可惜剩下的那小块儿蛋糕很快就吃完了，郑翩跹的胃口也吃不下第二块儿了，不过…… 周义看向餐桌上剩下的一大半黑森林，嘴角勾起来，随后贴到了郑翩跹耳边和她咬耳朵：“要不要玩点儿不一样的？” 郑翩跹看到周义的表情，就知道他说的是那档子事儿，“什么不一样的？” 周义并没有直接给她回答，他将蛋糕端去了厨房中间的岛台上，然后朝郑翩跹招了招手，“过来，坐这儿。” 郑翩跹眼皮跳了两下，她猜她现在应该理解到周义的意思了。 郑翩跹刚刚走近岛台，周义便亲自动手将她抱了上去，他随手从蛋糕顶上摘下来一颗车厘子，很自然地喂到她嘴里，很随意地和她聊着天：“以前试过么？” 郑翩跹以为他问的是他们两个以前的事儿，“你记性不是挺好的么。” “我知道我没有过。”周义的手从她打底衫的袖口钻了进去，指尖摸着她的小臂，“别人呢？” “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郑翩跹拒绝回答。 周义：“我嫉妒。” 郑翩跹：“无聊，嗯——” 她话音还没落，周义忽然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脖子，正中颈动脉。 —— 郑翩跹意识回笼的时候，人已经在楼上的卧室躺着了。 卧室没有拉遮光帘，郑翩跹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外面的光，她想要动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腰上紧紧缠着两条胳膊，抱得她动都动不了。 “醒了？”感觉到郑翩跹的动作后，周义睁开了眼睛，低头吻着她的肩膀，“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郑翩跹：“几点了？” 周义：“三点半了，吃个午饭还来得及。” 郑翩跹听完时间之后沉默了很久。 周义笑着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和她面对面，厚脸皮地说：“我猜你心里正在想，这男人怎么这么厉害，随便哪次都这么久。” 郑翩跹被他离谱的言论弄得无语，“你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周义：“那也是你给的自信。” 他压低了声线，“你刚刚可是……嘶！” 周义的话最后被郑翩跹踹他大腿的动作打断了。 郑翩跹这下是用膝盖顶的，位置刚好在大腿内侧，差点儿就到不该到的地方了。 没招架被撞了一下，周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往上一点儿我就被你废了。” 郑翩跹不以为意：“活该。” 谁让他嘴上没把门的。 周义委屈地把脑袋埋到她的肩头，“你让我伤心了，我要哭了。” 郑翩跹：“……你不是要去做饭么，赶紧去吧。” 周义：“我疼。” 郑翩跹：“那你躺着吧，放开我，我回家。” 周义闻言，抱得更紧了：“不行，你弄疼的，你得对我负责。” 第933回 我什么都没看见 郑翩跹应付起来周义的死乞白赖还是不太顺手，憋了半天，只说一句话：“我给你叫救护车。” “不。”周义拉住她的手往被子里带，“你给我揉揉。” 郑翩跹：“……” “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得给金主省钱。”周义捏着她的手掌，“能动手解决的，不要浪费钱，嗯？” 郑翩跹力气没他大，根本挣脱不来。 因为这个意外，两人又在床上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后来郑翩跹忍无可忍警告了一次，周义终于消停了，乖乖地起来去楼下做饭了。 郑翩跹等着周义出去之后，才从床上起来，去浴室里洗澡。 等她洗完澡下楼的时候，周义已经在厨房的岛台上忙活了。 这个时候看到岛台，郑翩跹很自然地就想起了上午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个消失的蛋糕。 她隐约记得这边被他们弄得乱糟糟的，但现在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看不出任何破绽。 “家里只有鱼和虾了，吃意面ok么？”周义站在冰箱前，询问郑翩跹的想法。 郑翩跹点点头，“不要加奶油，太腻了。” 周义：“遵命。” 郑翩跹：“有蔬菜么，想吃沙拉。” 周义：“有，面好了我就去弄。” 郑翩跹：“哦，要油醋汁不要酱。” 周义：“好的，大小姐。” 他回应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郑翩跹听出周义的笑之后，也意识到自己提的要求太多了，咳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吭声。 周义：“请问大小姐还有其它要求么？” 郑翩跹：“没有了。” 周义：“哦——我以为沙拉里要加水波蛋呢。” 郑翩跹：“……” 周义：“怎么样，我了解你吧？” 他将食材放到台面上，停到郑翩跹面前捏捏她的脸蛋，“别不好意思，为金主服务是我的使命。” 郑翩跹绕过周义去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到了餐桌前。 从餐桌这边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厨房的全景，周义在灶台忙碌的画面尽收眼底。 郑翩跹手指摩挲着水杯，看着周义煮面的画面，内心有些触动，轻轻抿住了嘴唇。 她从小就很挑食，吃东西讲究也很多，在这一点上，周义和她完全不一样，或者说，他们两个人在很多方面都不一样，他大大咧咧，适应能力又很强，不管在什么环境都能很好地生活下去，而她就有些过于矫情敏感，也无法很快适应周围的环境。 和生活习惯不一样的人在一起，是需要磨合和包容的，但郑翩跹不得不承认一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因为周义改变过生活习惯，周义也没有提过要求要她改变，倒是他，一直都在按她的习惯走。 当初二十岁的出头的时候，郑翩跹并没有将这个视作“付出”，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习惯逐渐固化以后，终于体会到了要跟随另外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有多么不容易。 不管周义这样做是出于对她的感情，还是出于对三三的责任，郑翩跹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有那么一瞬间，她脑袋中甚至冒出了一个想法，觉得一直这样和周义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但这样冲动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郑翩跹很快就从中抽离出来了——这么多年的经历已经让她摸索出了一个真理，人不能在感性冲击下做决定。 这顿饭对周义来说没多大难度，不过半小时就全部弄好上桌了。 两个人没吃午饭，又高强度运动了几个小时，肚子都挺饿的。 郑翩跹吃了一口海鲜意面，周义便询问她味道怎么样，郑翩跹点点头，“还可以。” 能从郑翩跹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周义已经非常满意了，“那就行，我再接再厉。” 郑翩跹：“谢谢。” 周义：“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 郑翩跹：“……其实你不喜欢意面，也不喜欢沙拉。” 周义：“我不挑食。” 郑翩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周义理解能力超群，仅凭郑翩跹这个表情，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有心理负担？” 郑翩跹摇头。 周义：“那是感动么？” 郑翩跹答非所问：“你不用一直迁就我。” 周义：“我不觉得这是迁就。” 他说，“就拿吃东西这个事情来说，我都ok，我对吃饭要求没那么高，你正好相反，所以我们两个最多是互补，哪算什么迁就。” 郑翩跹有点儿被他说服了，轻轻点了点头，“哦。” —— 周义生日那天一早，郑翩跹就被三三叫醒了。 起床之后，三三便从柜子里拿出了礼物盒，神秘兮兮地对郑翩跹说了自己的计划。 “妈妈，我们等下去爸爸家里给他一个惊喜吧。” 郑翩跹从床上坐起来，挽着头发问她：“他不来接你么？” 三三：“昨天我跟他说早上要去和舅舅跑步，不用来接我啦。” “这样就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了。”三三一脸憧憬，“他看到我们肯定很开心，嘿嘿。” 三三惊喜策划的惊喜，郑翩跹自然不会拒绝，“好，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发。” “对啦，妈妈，你给爸爸准备的礼物在哪里呀？” 三三这一问，郑翩跹才想起来，她之前买给周义的手表好像还在车里。 那天买完之后正好有事情要忙，没来得及取下来。 念及此，郑翩跹赶紧穿好衣服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到了院子里。 看到那个小袋子安全地出现在后备箱之后，郑翩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早饭吃完是八点半，郑翩跹和三三收好东西出了门。 三三对精心准备的礼物呵护备至，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车上。 郑翩跹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现在她看到三三对周义展现爱意的时候，完全不会再有嫉妒感觉了。 周义对三三的用心程度，配得上这样的爱和关心。 —— 因为三三说早上要和郑凛叙跑步，周义起床之后便一直在等三三跑完步联系他。 周义时不时地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眼，生怕错过三三的消息。 到九点出头的时候，三三还没联系他。 周义有些坐不住了。 郑凛叙平时都是晨跑，这个时间应该结束了才是。 周义试探性地给三三发了一条消息，没有回应。 等了十几分钟，周义又给郑翩跹发消息。 【三三还没跑完步么？】 郑翩跹倒是回得挺快的：【去超市了。】 周义：【嗯，大概多久？】 郑翩跹：【你可以现在过来。】 周义：【好，那我现在过去。】 回完消息，周义立刻便套上外套、换好了鞋。 他抄起车钥匙，迫不及待地开了门要迈腿。 “surprise~！” 刚开门，周义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到捧着礼物盒的三三和站在她身边的郑翩跹之后，周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 “三三要给你个惊喜。”郑翩跹说，“刚才骗了你。” 周义觉得自己有些飘，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跌倒。 带她们母女回到客厅的时候，周义还有些恍惚。 他亲历过的惊喜很多，但今天这份是最特别的。 三三将盒子放到茶几上，喊周义来拆礼物。 周义打开盒子，最先看到的是上面的两张贺卡。 花花绿绿的那张很明显是出自三三之手，另外一张……他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郑翩跹的字迹。 再然后，周义又看到了里面满满当当的毛毡玩具。 “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哦，爸爸你喜欢吗？”三三托着下巴问他。 周义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嗯，喜欢。”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手办收纳柜，对三三说，“帮我放那边吧。” 三三一口答应，端着盒子去了架子那边忙活。 沙发这边只剩下了周义和郑翩跹两个人。 周义盯着三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了郑翩跹，笑着说了一句“谢谢”。 郑翩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他手里。 周义挑眉。 郑翩跹：“愿赌服输。” 周义：“我以为刚才那个是给我的礼物。” 郑翩跹：“……那你还给我。” “不可能。”周义马上把手背到身后，“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他耍赖皮的样子像个小学生。 郑翩跹忍俊不禁。 周义看到她的笑之后，忽然向她靠近。 郑翩跹的笑容僵住，想要后退。 周义眼疾手快地将她的手拉过来，覆到自己手背上按住，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现在我在你手上，我也是你的。” 郑翩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周义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低头想要去吻她的额头。 刚要靠上去的前一秒，忽然听见了一道声音。 “啊，哦——我什么都没看见。” 三三站在手办柜前，捂着眼睛，手指缝开了一扇窗，露出了盈满笑意的瞳孔。 ——郑翩跹x周义番外完，明天是周若番外哦，不想看的可以到此为止，不要来指导我接下来该写什么，谢谢—— 第934回 无人之境（周若×贺显谟） 伦敦难得出了太阳，贺显谟今天不出诊，早起跑了十公里。 回到公寓冲完澡吃早餐的时候，贺显谟临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父亲的好友心脏不舒服，而他刚好是心外科的医生。 “嗯，明白了，我早餐之后就去医院。” 贺显谟吃完三明治，将咖啡喝完后，便出发去了医院。 贺显谟来到科室时，十点出头。 他停在办公室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女人的笑声。 接着是一阵男人的低喘。 贺显谟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成年男人，自然知道这声音代表了什么。 医院圈子里乱，贺显谟之前也听过类似的事情，他没有听墙角的习惯，转身就打算走。 然而，下一秒，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曾医生平时都这么给病人看病的么？” 中文。 她口中的“曾医生”，正是贺显谟的好友兼同事，曾旭。 曾旭和贺显谟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又都是华裔，进入同个科室之后很快成了朋友。 贺显谟性格淡漠，话少，曾旭却是个外向的，他们两人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工作和交友里，还体现在私生活里——曾旭很爱玩儿，荤素不忌，贺显谟平时经常听他提起今天约了哪个辣妹，明天又带哪个清纯姑娘回家了。 反正曾旭从来没闲着。 虽然是好友，但贺显谟从未评价过他的私生活，曾旭平时也拎得清，工作态度端正，至少不会把浪荡的作风带到医院。 可是现在—— 贺显谟眉宇间多了几分凉薄，看来得跟他谈一谈了。 嘭！ 贺显谟的思绪被一阵撞击声拽了回来。 他目光转过去，只见一个混血长相的金发男人一脚踹向了办公室的门。 贺显谟皱眉。 门被他一脚踹开，贺显谟下意识地看过去—— 门内，穿着白大褂的曾旭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啃得难分难舍，女人一条腿搭在他腰上，手掌贴在他胸肌的位置。 那女人穿着一身小西装，深灰色的，非常职业，看起来很禁欲。 贺显谟视线往下，看到了她因为抬腿的动作露出来的脚踝。 有一条很细的脚链。 贺显谟没来得及细看，刚刚踹门的混血年轻男人已经朝曾旭冲了上去，将他拽出来狠狠砸了一拳。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她是我女朋友！” 曾旭毫无招架，脸上被砸了一拳，年轻男人一身牛劲儿，砸得他嘴角渗出了血。 贺显谟见状，冷着脸走了上去，站在了曾旭面前。 混血男人还要动手，贺显谟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 “谁让你多管闲事？”对方被激怒，立刻将矛头对准他，大力挣扎，甚至要对他动手。 贺显谟用力拧了一下他的手腕，“咔嚓”一声，格外清脆。 他目光更冷：“冷静了么？” 对方被他拧得疼够呛，表情扭曲。 这时，对面那个搅得两个人男人之间大打出手的女人终于有所行动。 贺显谟看到她走到了对面，刚好停在他的左手边，“吴冲，够了。” 言罢，她抬眸朝他看了过来。 贺显谟隔着镜片和她对视着，这样近的距离，也让他毫无保留地看见了她的脸。 是华人。 五官很明艳，头发是栗色，微卷，妆很淡，不过能看出来口红花了，应该是刚刚跟曾旭啃得太过火。 贺显谟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之际，正好看到那两片唇瓣动起来。 “放开他吧，他不会动手了。” 贺显谟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抬起眼皮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松开了钳制着那个混血男人的手。 然而，贺显谟刚松手，吴冲马上就要冲上去继续跟曾旭干架。 “我说够了你没听见？！”周若一把拽住吴冲的胳膊，抬起手来扇了他一个耳光，“来这里发疯，你丢不丢人？” “你为了别的男人打我？”吴冲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刚刚的嚣张气焰全无。 他死死地盯着周若，眼眶越来越红，“dara，你是我女朋友。” “现在开始不是了。”周若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贺显谟听见后，目光再次落在了周若脸上。 她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劈腿时被撞到的心虚，仿佛脚踩两只船对她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要为了他和我分手？！”吴冲一把抱住她，“我不同意，你说你最爱我的。” “幼稚。”周若完全不为所动，不留情面地推开他，“你可以走了。” —— 这场闹剧以保安将吴冲带出医院收尾。 办公室恢复平静后，周若从钱包里拽出几张钞票放在了办公桌上。 “刚刚不好意思，这是医药费。”周若转头和曾旭说话。 曾旭来到她面前，痞气地笑了下，握住她的手腕：“我想要的可不是钱，是精神和灵魂上的抚慰。” 周若勾了勾嘴角：“比如？” 曾旭靠近她，“比如……今晚一起喝一杯？” “没空，”周若玩笑，“小男朋友被气跑了，我得去哄哄。” “不是都分了么？”曾旭的距离越来越近，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既然男小三这口锅都背了，还不如坐实，不然我多委屈啊。” “哦？”周若点了点他的心口，“要不，曾医生今晚和他一起来找我？三人——” 放浪的话没说完，周若突然瞥见了门口的男人。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周若笑着和曾旭拉开了距离，“你同事回来了。” 经她提醒，曾旭才看见门口的贺显谟，“arthur，还没问你，怎么忽然回医院了，你不是休班么？”（先别笑arthur这个中二的名字，后面会解释英文名为什么叫这个） 贺显谟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眼皮都没抬，冷冷地说：“办公室不是你一个人的，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毫无起伏的语调，却带着清晰的不屑和厌恶。 周若闻言，目光立刻转向了他。 这个时候，原本低着头的男人忽然抬了起来，两人的视线再次撞上。 周若刚刚并没有认真看他，这次对视才注意到，曾旭的这位同事长了一张很优越的脸。 线条流畅硬朗，眉骨高得恰到好处，鼻梁很挺。 他长了一张散着荷尔蒙气息的脸，却没什么表情，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有种矛盾的禁欲感。 普通的白大褂，穿到他身上都变得好看了许多——让人想扒掉，这是周若对衣服的最高评价。 平心而论，他的脸很对她的胃口。 不过这个态度…… 周若这个人虽然擅长社交，但别人给她冷脸的时候，她也不会客气。 因此，对视过后，周若勾了勾嘴唇，转身就要走。 曾旭马上跟了上去，“亲爱的，那我们晚上——” “下次你值班，我再来找你。”周若笑盈盈地说，“我很喜欢你的办公室，特别是那张大桌子。” 她轻轻点了一下曾旭的胸口，丢下这句话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贺显谟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厌恶更甚。 第935回 以后别带女人来办公室 曾旭看着周若离开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直到贺显谟起身绕过他拿热水壶，曾旭才将视线转向他。 贺显谟动作熟练地泡了一杯红茶，过滤茶叶后倒入保温杯。 “怎么忽然过来了，加班？”女人不在的时候，曾旭的态度正经多了，“你之前都快两个月没休了，不用这么热爱工作吧？” 贺显谟合上保温杯：“有个长辈心脏不舒服，一会儿面诊。” 曾旭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这来得够巧的，正好看了我的笑话。” 曾旭这人脸皮厚，平时玩得花，他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丢人的事儿，甚至还笑着说，“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dara也就是玩玩他罢了。” 贺显谟面无表情地提醒：“你也一样。” 都是被玩的。 曾旭坐下来，摸了摸下巴，“那可不一定，我跟她明显更般配一些，不然她今天也不会跟我进来。” 贺显谟并非八卦的人，但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很好奇曾旭和那个女人是怎么认识的。 说病人似乎不合理，曾旭虽然花心，但职业道德是有的。 没等贺显谟问，曾旭已经给了他答案：“她是药企的，来科室这边和主任谈工作，正好认识了，真对我胃口啊。” 所以，听曾旭的意思，今天仅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然后就玩到了办公室，假设没有那个混血男人冲进来打架，他们可能已经在这里进行到下一步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显谟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以后别带女人来办公室。” “明白明白，”身为多年好友，曾旭很清楚贺显谟的性子和作风，“今天这不是以为你不在么，你在的话我绝对不乱来。” 贺显谟：“办公室是工作的地方。”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铁面无私，言外之意就是，即便他不在，也不能带人进来。 “好嘞，我记住了。”曾旭笑着拍拍贺显谟的肩膀，“我这人还是太俗了，遇上对胃口的容易把持不住，比不了你，坐怀不乱。” 贺显谟没什么反应，拂开他的手，“工作吧。” “帮个忙。”曾旭指了指脸上的伤，“给我上个药吧，arthur。” 贺显谟看了一眼曾旭挂彩的脸和流血的嘴角，起身走到了检查床前。 吴冲下手极狠，虽然只砸了几拳，但对方力气大，几乎是往死里打的，曾旭上药的时候疼得不断叫唤，“妈的，下手真狠，下回见面了我得好好收拾他。” 贺显谟：“你打得过？” 曾旭：“看不起谁呢，刚才我不还手，那是放长线钓大鱼。” 贺显谟拆棉球的动作停了一下。 “要是我还手了，还怎么找理由跟dara见面啊，这些套路你不懂。”曾旭同他分享着自己的泡妞小心得，“我是因为她才挨打的，她良心不安想赔偿我，我抓住这个机会，最近就能经常跟她见面了。” 贺显谟将棉球按到他脸上的那片青紫上，“劈腿的人会有良心么。” “我发现你好像对dara意见很大？”曾旭挑眉看着贺显谟镜片后冷淡的眸子，印象中，他从未见过贺显谟对一个人展露如此“激烈”的喜恶。 当然，这个“激烈”是相对而言的——贺显谟平时几乎是个不会有情绪起伏的人，就像一杯加了冰块的白开水，高温后冰块可能会融化，但白开水还是那杯白开水，平然，索然无味。 贺显谟对于别人的事情从来不关心，即便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贺显谟也一直保持着极强的边界感，关于曾旭私生活方面的事情，他从未评价过，今天是第一次。 贺显谟：“陈述客观事实算有意见么。” 曾旭：“……” —— 一周后。 周若从实验室出来，直奔更衣室换掉了身上的衣服。 那天处理完吴冲的事情之后，她的工作便进入了地狱模式，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基地，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睡觉都成为奢侈的时候，娱乐自然更是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好在这个实验算是告一段落了，周若迎来了为期半个月的带薪假期。 周若刚换好衣服，手机忽然响了。 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归属地是伦敦，周若看到之后选择了接听。 “hi，最近很忙么？”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周若想不起来。 “哪位？”周若问。 “竟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真伤心。”对面故作委屈地玩笑了一句，之后自报家门：“我是曾旭，记得么？” “当然。”周若揉了揉太阳穴，难怪觉得声音这么熟悉：“不好意思，最近比较忙，脑子转得慢了。” “你的伤好了么？”周若随口问了一句。 曾旭：“脸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没——可能需要你来亲自抚慰一下，怎么样，一起吃个饭么？” 周若被曾旭幽默的说辞逗笑，她正好也想出去找点儿乐子，有人主动送上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约在泰晤士河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 那日替父亲的朋友做过检查后，贺显谟便正式进入了休假。 这天傍晚，他被在伦敦读书的表弟约了出去吃饭。 贺显谟的表弟还在读研，学的是金融相关的专业，两人的喜好和职业规划完全不在一条轨道，因此，当蔡家禾问起他选哪个实习offer的时候，贺显谟并没有给出什么建议。 “你自己决定，我不是很懂。”贺显谟是这样说的。 “怎么可能，诗岚姐她不就是跟我一个专业的么，当初你们——”蔡家禾一时嘴快，未经思考便说出了这番话，看到贺显谟冷脸沉默的状态，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道歉：“对不起啊哥，我不是故意提她的。” “没事。”贺显谟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目光随便一转。 原本只是为了避开不想谈的话题，孰料，这一转，竟然看到了曾旭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走进了餐厅。 贺显谟看到那张精致的脸之后，马上想起了那天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出戏。 “arthur！”贺显谟思考之际，曾旭已经朝他走过来了，而周若就站在他身边。 有人喊贺显谟，蔡家禾听见之后，便也回头看了过去，只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蔡家禾倏地起身，走到周若面前拽住了她的手腕，“dara，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第936回 他弟弟 蔡家禾的举动和这句话，惹得贺显谟和曾旭同时看了过去。 贺显谟的目光扫过了蔡家禾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而曾旭则是抢先一步问：“你们认识？” 周若看了一眼蔡家禾，将手抽回来，淡淡地回复了一句：“不怎么熟。” 她的态度和表情都很冷漠，跟谈到陌生人差不多，这反应更加刺激到了蔡家禾，他几乎是下一瞬就红了眼，“你连跟我在一起过都不愿意承认了么？” 周若：“在一起过就必须很熟么？” 她不太记得她究竟和蔡家禾玩过多久，但时间肯定不长，因为她真的不了解他。 “所以这就是你劈腿找吴冲的理由？”蔡家禾的声音沙哑，“吴冲呢，你不是说他比我好么，为什么你们还是分开了？你和曾旭——” “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周若不喜欢这样冒犯的问题，索性打断了他，比起蔡家禾的冲动，周若显得无比镇定，“我喜欢成熟的人。” 她点到为止，太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也懒得浪费口舌，话音落下，便转身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曾旭人还是懵的，在原地僵了十几秒之后，马上跟上了周若的脚步。 —— 蔡家禾看着两人离开，眼眶仍然是红的，他端起面前的啤酒，仰起头一口气灌了下去，随后发出了一道自嘲的笑。 贺显谟看到蔡家禾打算喝第二杯的时候，制止了他：“别为不值得的人伤神。” “哥，你记得我跟你说的送我唱片机的女朋友么？”蔡家禾目光落寞，“我以为我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贺显谟被蔡家禾的这段带入了几个月前的回忆。 医院工作忙，贺显谟和蔡家禾见面并不频繁，微信聊天也不多，但前段时间，蔡家禾特意微信通知了他恋爱的消息，还分享了不少对方送他的东西，言辞间都是坠入爱河的迹象。 但贺显谟当时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来是他那阶段手术太多无暇顾及，二来，他对身边人的感情生活都很少过问，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弟，贺显谟也不会去关注他的恋爱。 若不是蔡家禾提起来，贺显谟都要忘记那些聊天的内容了。 但现在他都想起来了。 蔡家禾当时说，这个女朋友对他很好，很浪漫，还和他一样喜欢收集唱片。 他说他毕业之后想和她结婚，过一辈子。 那段恋爱，他谈得很认真。 但最近，贺显谟的确没有再看到过蔡家禾的分享，他以为是过了热恋期，没想到是结束了。 更没想到——“你之前谈的女朋友，是她？” “你也认识dara么？”蔡家禾下意识地问了这一句，问完之后才发现多余了，“哦，在曾旭那里应该见过。” 贺显谟：“见过一次。” 蔡家禾：“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贺显谟答非所问：“怎么分手的？” 他的这个问题恰好问到了蔡家禾的痛处，他垂下眼睛，过了很久才说：“她爱上别人了。” 贺显谟：“混血？” 蔡家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还见过吴冲？” 贺显谟没有回答，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周若，她此时正整理着头发和曾旭说笑，全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受到影响。 贺显谟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心底那股厌恶的感觉愈演愈烈。 曾旭那天没说错，他的确是第一次这样由衷地讨厌一个人，甚至滋生出了破坏欲，想要看她被玩弄、被羞辱。 蔡家禾和贺显谟分享“恋爱”，也就是两个月之前的事儿。 两个月的时间里，周若劈腿了两次。 和蔡家禾的时候劈腿了吴冲，和吴冲的时候又劈腿了曾旭。 贺显谟有些情感洁癖，倒不是什么处女情结，他只是受不了这种没有道德底线乱搞的人。 劈腿在他的世界里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贺显谟接触过的异性不算多，圈子里肮脏的事情他听过，但他平时不喜社交，不参与那些场合，也就不会被恶心到。 周若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这么没底线的人。 贺显谟沉默着思考了几分钟之后，郑重其事地同蔡家禾说：“离这种人远点。” 蔡家禾抿唇不语，他是能分辨是非的，周若不是个“好女人”，可他交付出去的感情无法一时收回，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依旧痛苦。 “哥，我想去喝酒。”一番沉默后，蔡家禾沙哑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 因为刚刚的插曲，周若和曾旭吃饭时不可避免地谈到了之前和蔡家禾的那一段。 周若和蔡家禾是在音乐节上认识的。 蔡家禾长了一张高冷帅哥的脸，很对周若的胃口，她向来是看中了就出手的，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把蔡家禾拿下了，可谁知道，蔡家禾只有脸高冷，私下很黏人，有些想法很幼稚，因为没有恋爱经验，调情都很生涩。 周若没有时间和他耗，也不想去浪费精力培养他，那个时候正好吴冲出现了，她便理所应当地甩掉了蔡家禾和吴冲谈了。 曾旭听周若态度坦然地说完这些，还挺惊讶的，“这么坦诚？” 周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曾旭挑眉：“你不怕我认为你是渣女么？” 周若：“我脸皮厚，无所谓。” 曾旭：“dara，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周若笑了一下，此时正好瞥见了蔡家禾和贺显谟一同离开，周若的目光在那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问曾旭：“你和蔡家禾怎么认识的？” 曾旭：“他是arthur的弟弟。” “arthur？”周若余光再次瞟过去，他已经走出餐厅了。 “就是刚才跟他一起那个，我朋友，也是同事，上次你们在医院见过。”曾旭以为她不记得贺显谟的名字。 “这样，挺巧的。”周若再次收回视线，喝了一口果汁，“不过他看着很讨厌我。” 上次在办公室的时候，周若就感觉到了。 今天知道她和蔡家禾的那层关系之后，大概会更讨厌她。 曾旭听见周若这么说，下意识地要安慰她：“其实他——” “无所谓，他又杀不了我。”周若不以为意，“一会儿去酒吧玩儿么？” 曾旭欣然答应，“好啊，去我平时经常去的那家怎么样？” 第937回 引爆点 蔡家禾酒量不算特别好，喝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就醉了，一直在说胡话，几乎每一句都和周若有关。 贺显谟看着撒酒疯的蔡家禾，决定先送他回家。 只是没想到，他扶着蔡家禾走出酒吧的时候，再一次碰上了周若和曾旭。 蔡家禾一看到周若，便挣脱开贺显谟冲上去抱她，他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一把就将周若搂到了怀里，“dara，你别离开我行不行，我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 周若蹙眉，闻着他身上的酒味，有些嫌弃。 这是喝了多少？ 和酒醉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周若直接越过蔡家禾，看向了刚刚扶着他的贺显谟：“麻烦你把人带走。” 贺显谟看着周若冷淡的表情，目光幽凉，没有动作。 男女绝对力量悬殊，周若仅凭个人的力气是挣脱不开蔡家禾的，蔡家禾酒醉之后更是无所顾忌，恨不得把她抱得嵌进身体里，周若被搞得很不舒服。 曾旭见状，便亲自动手去拽蔡家禾，可惜也拽不动，蔡家禾跟长在周若身上了似的，曾旭拔了几次无果，只好回头：“arthur，你快来把他拽开，他把dara弄疼了。” 这一次，贺显谟终于动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神示意曾旭松开，之后便抬起胳膊来拽蔡家禾，“走了，送你回去。” 蔡家禾不动，“我要和她一起。” “她不想跟你一起。”贺显谟无情地提醒他，“你打扰到别人了。” 这话跟给蔡家禾插刀子没区别，蔡家禾明显被打击到了，走神之际力道放缓了不少，贺显谟找准了时机，一把将蔡家禾拽开，往后狠狠一推。 贺显谟力气很大，蔡家禾被拽出去了，连带着周若都被他狠狠往前甩了一步，一个突然的动作，搞得她高跟鞋一崴，身体往前倒。 这一下，刚好撞到了贺显谟身上。 “dara！”曾旭第一时间冲上去，将周若扶到怀里，低头检查：“你还好么？有没有撞到哪里？” “没事儿。”周若摇摇头，“我们走吧。” —— 贺显谟将蔡家禾送回了住处，等他睡下之后，才下楼离开。 贺显谟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凌晨时分了。 他从衣柜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洗澡，抬起手拿花洒的时候，他隐约闻到了指尖辛辣的玫瑰香味。 很有侵略性的味道，对他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味道——不过贺显谟很快就想到了这香味来自何处，先前在酒吧门口，周若跌倒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抓过她的胳膊。 还有—— 贺显谟脱掉身上的衬衫，脑子里闪过了她身体撞上的触感。 很巧，她正好是胸撞上来的，虽然很短暂，可记忆却尤为清晰。 贺显谟将衬衫扔到脏衣篓里，面无表情地走到花洒下面，开了冷水往身上冲。 可闭上眼睛的时候，依旧是那挥之不去的画面和感觉。 他甚至开始想，今晚周若是不是要和曾旭上床了，又或者他们已经做过了——他甚至想出了画面。 贺显谟从来都是克制冷静的，他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太多欲望，和诗岚分手已经有三年了，这期间都在忙工作，连这种念头都很少动，没想到竟然因为周若撞了他一下，就有了想法。 贺显谟想，他应该是太久没有正视过生理欲望了才会这样，周若刚好是那个引爆点罢了。 除了身边同事之外，周若是他最近见过的唯一一个异性。 —— 又是一周过去，贺显谟的休假正式结束，周一早上，他刚到医院，就被院长叫去了办公室，说是有新的工作安排给他。 贺显谟是院长重点培养的对象，贺显谟在工作里也是兢兢业业，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但上升得很快，这主要也得益于他生活里完全没有其他事情。 贺显谟换上工作服之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院长办公室。 敲门进来之后，院长同他说：“一会儿药企的人来，下个季度你们科室的采购任务就交给你了。” 贺显谟听到这个任务之后，皱眉，“院长，这个工作不适合我。” 采购签合同之类的，本质上是在做生意了，少不了应酬和人情世故，贺显谟虽然能够应付，但他并不想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 “适合，我看人不会错的，”院长笑着说，“你放心，这次的药企那边的负责人呢就是我带过的学生，她是华人，派你最合适。” 贺显谟听到院长说对方是华人的时候，才算明白了他的用意——都是华人的话，沟通成本会降低，而且对方是院长带过的学生，想必也是态度极其严谨的。 院长是剑桥大学的博导，他每年只收一两个学生，无数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他名下，可他要求极其严苛。 虽然对方还没有出现，但在听过院长的介绍后，贺显谟对对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贺显谟和院长聊了十几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院长上前去开门，贺显谟视线转过去，想要看看这位被院长盛赞的学生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门打开的瞬间，贺显谟顿时皱起了眉，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讶。 不过仅仅是一两秒的事儿，贺显谟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 而那边，院长已经带着得意门生走了过来。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再次出现在了贺显谟面前。 贺显谟没想到，他和周若再次见面，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 再看周若，她似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那双漂亮的眼睛短暂地从他身上扫过，脸上是客套的笑容，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贺显谟不知道她是演技好，还是真的脸皮厚到不在意，在被他撞破那么多“丑事”之后，她竟然还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 院长并不知道贺显谟和周若之前见过面，带着周若来到贺显谟面前后，便开始为他们介绍彼此，“dara，这是arthur，我跟你提过的，我们医院非常优秀的心外科医生，arthur，这是dara，我在剑桥带的最后一个学生，她目前在as工作。” 周若始终挂着笑容，在院长介绍完后，朝贺显谟伸出手，礼貌地说：“你好，arthur。” 贺显谟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抬起手和她握了一下，“你好。” 第938回 喝么 贺显谟的手指微凉干燥，他的动作很克制，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似的，短暂握了两三秒就松开了，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是礼貌的，但周若依旧从这个小细节里感受到了他的排斥。 周若不在意这个，直接对他说：“那接下来对接工作，就辛苦你关照了。” 公事公办而已，周若不至于因为贺显谟不喜欢他就去讨好他，也不会和他一样爱答不理。 “那接下来时间就交给你们了，”院长说，“医院和as是要长期合作的，你们可以先熟悉熟悉，arthur，你今天不出诊的话，就先去跟dara确认一下清单吧！” 贺显谟微微颔首，“好。” 院长：“那dara，你就跟他去办公室吧。” 周若：“好的，那我忙完了来邀请您共进午餐。” 在院长办公室聊了十几分钟，周若和贺显谟便在院长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周若从包里拿出了平板，找到了之前做的表格翻看，她全程低头，注意力一直在屏幕上，没看贺显谟。 贺显谟和周若并排走在一起，侧目看到她专注翻着平板的动作，也算是理解院长为什么会夸奖她了——作为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贺显谟不至于因为某个人展现出来的一面就一杆子打死对方，周若私生活混乱是一码事，工作敬业靠谱是另外一码事。 只是正常一起工作而已，只要她表现得足够专业，贺显谟也不会一直戴有色眼镜看她。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前，停下来等电梯的时候，周若的注意力仍然在屏幕上，因为太专心，以至于电梯门开之后，她也没注意到。 贺显谟走进去之后，手搭在门前，出声提醒了她一句：“dara。” 周若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谢谢”，之后跨进了电梯。 电梯门立刻关上。 私人医院人流量不大，此时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电梯面积不小，但到底是一个密闭空间，即便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着，仍然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周若在社交场合一向如鱼得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和对方聊上几句，但今天，因为对象恰好是贺显谟，周若也就没有去寻找话题，就任由这场子冷下去了。 电梯停在了心胸外科这一层，门打开之后，贺显谟再次习惯性地把手搭在了电梯门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周若，没说话，但周若理解他的意思，是要她先出去。 周若转身走出电梯，刚出来，就碰上了曾旭。 “dara？”曾旭看到周若后，十分惊喜，张开手臂要和她拥抱。 周若很给面子，马上笑着抱了上去，“早上好，曾医生。” “叫这么客气，来看病的？”曾旭被周若口中冒出来的这个称呼逗笑了，“别说，听你这么叫我，还挺有感觉的——诶，arthur？” 曾旭话音还没落，就看到贺显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很惊讶，盯着贺显谟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周若——他没看错吧，他们是同一个电梯出来的？ 周若从曾旭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答：“你们院长让他和我对接你们科室的采购工作。” 曾旭对这个工作安排倒不觉得意外，院长一向器重贺显谟，但是……贺显谟明显不喜欢周若，曾旭不免有些担心。 “你ok么？”曾旭关心周若。 这话正好传到了贺显谟的耳朵里，他扶了一下眼镜，清冷的视线从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周若脸上，淡淡丢下一句“忙完到办公室谈”，就转身走了。 没什么起伏的一句话，冷冰冰的，多说一个字都吝啬。 曾旭看着贺显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再次看向周若，“要是arthur他——” “没事儿。”周若淡笑，“我相信没几个成年人会把个人感情带进工作里的。” 曾旭想想也是，贺显谟虽然性格冷淡，但工作起来还是很敬业的，反正他们私下也不会有交集——“那你什么时候忙完，下班一起吃个饭？” “看我时间。”周若没给他正面答案，“我先去忙了。” 曾旭今天要出诊，约的病人时间也差不多了，道别周若后，他便去了走廊另外一边的诊室。 —— 周若来到办公室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但出于礼貌还是敲了两下，她原本以为会听见“请进”之类的字眼，没想到，她刚敲完门，手还没来得及放下，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正是贺显谟，周若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只手里拿着的热水壶。 “坐吧。”贺显谟难得主动地说了一句话。 周若点点头，“谢谢。” 办公室里有一张公用的小会议桌，周若直接坐到了那边，她再次翻出了平板，进入了工作模式，“arthur医生，我把产品清单发一份进你的邮箱吧，这样谈起来效率更高一些。” 贺显谟停在办公桌前泡茶额，头也没抬，报上了一串邮箱地址。 周若没注意他做什么，记下地址之后便发了表格过去，发完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贺显谟正在泡茶。 “喝么？”贺显谟问。 周若没客气：“来一杯吧，谢谢了。” 贺显谟这人还算有礼貌，拿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周若手边，自己则是拿了平时用的杯子接了茶，之后便拿着笔记本来到周若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显谟下载表格打开浏览着，周若喝了口茶，跟上对他说：“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你的名字？”贺显谟问了个很跳脱的问题，大概自己也意识到了，便补充：“中文名。” “周若。”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若即若离那个若。” 贺显谟听见她这么形容的时候，抬眸扫了她一眼，想想她在男女关系里的状态，倒也算是人如其名了，“我叫你中文名，顺口一些。” 周若点点头，她不介意别人怎么叫她，“你随意。” “不过，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中文名叫什么。”周若也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一点，下意识地去看他身上的工作牌，发现上面的名字还是他的英文名。 “贺显谟。”礼尚往来，他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周若：“哪两个字？” 贺显谟：“显示的显，言字旁的谟。” 第939回 我管他呢 周若：“哦，那叫贺医生吧。” 贺显谟：“……” 周若：“贺医生这名字挺大的，大显身手，深谋远虑。” 贺显谟：“你知道这个字的意思。” 他的语调虽然没什么起伏，但这句话明显是在惊讶了。 周若挑眉：“我看起来很没文化么？” 贺显谟摇头，“我以为你从小在伦敦。”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她中文水平一般般。 不过，贺显谟本意并不是这样。 他判断周若从小生活在伦敦，并不是基于她的中文水平，而是她的私生活作风。 周若：“贺医生猜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十六岁才来伦敦。” 她问，“我普通话不标准么？” 贺显谟没回答，因为他并没有认真研究过周若的普通话标不标准，只记得她和曾旭调情的内容了。 “好了，聊工作吧。”周若并没有跟贺显谟继续谈隐私话题的兴趣，刚才也不过是随便聊聊，为了后面工作沟通时更顺利一些。 周若之前的猜测没错，贺显谟这个人在工作里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没把私下对她的意见带到工作里，他们两个都是工作能力很强的人，这次初步的对接算是十分成功。 聊完的时候，刚好十一点五十，快到午饭时间了，周若看了一眼手表，正想着要不要去叫院长一起出去吃个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周若被声音吸引过去，看到了曾旭的身影。 “dara，你忙完了吧？”曾旭走到周若身边，“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周若笑着问，“留下来？你带我吃食堂么？” 曾旭：“你想试一试的话，也不是不行。” 周若：“好啊，早就听说你们伙食好了。” 周若和曾旭交谈的时候，贺显谟就在对面坐着，但面前的两个人旁若无人，仿佛将他当做了空气，这让贺显谟有种非常不适的感觉，刚刚跟周若聊工作时拉回来的一些好印象，在这一刻顿时消失殆尽，他冷着脸起身，端着电脑回到了自己的那张办公桌前。 他这一走，曾旭才注意到他，作为好友，曾旭也看出了贺显谟动作里透出的不悦，他没忘记贺显谟先前说的“不要带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办公室”这种话。 “那走吧，我带你过去。”曾旭拉住周若的胳膊。 周若欣然答应下来，两人很快就走出了办公室，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贺显谟视线转向那张小会议桌上，刚刚还满满当当的桌面，此时只剩下了一个一次性水杯孤零零地摆在那里，那是刚刚周若用过的杯子，上面还沾着口红印。 贺显谟看着那个杯子，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了之前周若和曾旭在办公室亲热的画面，喉间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燥热，令他心情烦躁。 贺显谟起身走到会议桌前，拿起那只一次性杯子捏成一团，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然后脱下白大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 医院的食堂确实还不错，而且有中餐窗口，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中餐，但在这片美食荒漠里，已经能够算作一汪清泉了。 周若吃到了京酱肉丝，这是她的家乡菜，可惜做得不够好。 吃饭的时候，曾旭问周若：“你和arthur谈得怎么样？他对你态度还ok吧？” 周若：“挺顺利的。” 曾旭：“嗯，那就好，他性格比较冷淡，如果态度上有什么问题的话……” “我管他呢。”周若笑着打断曾旭，“我跟他谈的是工作，又不是恋爱，事儿办成了就行。” 曾旭也被周若这个说辞逗笑了，笑过之后，也不忘夸奖她，“果然是独一无二的dara，随时随地都在散发魅力。” 周若：“曾医生嘴巴可真甜。” 曾旭：“实话实说怎么能算嘴甜呢？” 他凑近了一些，气场顿时暧昧不少，“想不想听更甜的，我们换个地方说？” 成年人一下就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 周若笑着往后退了一下，拉开了些距离，“很遗憾，我例假还没走，曾医生还是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哦~” “arthur？”曾旭看到突然出现在对面的贺显谟，惊讶不已。 周若是听见曾旭喊他的名字之后才回头看的，看见贺显谟之后，周若便没有跟曾旭继续刚刚的话题了，倘若贺显谟只是曾旭的同事，她是不介意的，但现在他也成了她的工作伙伴，周若多少还是会注意一下场合。 “没空位了，不介意吧？”贺显谟是这样解释的。 曾旭四处看了看，食堂确实没有单独的空桌了，贺显谟平时喜欢一个人一张桌子吃饭，实在不行的时候就跟曾旭拼桌，他这人毛病多得很，不会轻易和其他不熟的同事坐一起吃饭。 曾旭对于跟贺显谟拼桌这事儿自然是不会介意的，但眼下他更想知道周若的感受。 曾旭立即看向周若。 周若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几分钟后，曾旭换了话题和周若聊了起来：“原来你是北城人啊，怪不得口音这么熟悉。”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伦敦？”曾旭问。 周若：“十六岁来的。” 曾旭：“你父母在这边工作么？” 周若：“一个人来的。” 曾旭惊愕：“那你家这边有亲戚朋友么？你一个女孩子那么小过来，你爸妈放心啊？” 周若：“我上的寄宿制女校。” 话虽这么说，曾旭还是很佩服周若，十六岁还没成年，这个年纪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读书，还是很不容易的，了解到这些之后，曾旭对周若的兴趣更浓了——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类型的女人。 贺显谟再一次被对面的两个人当成了空气，后来曾旭还问了周若不少其他的问题，贺显谟在旁边也都听见了，不知不觉记下了周若很多信息，比如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中学读的女校，进剑桥的时候成绩是整个专业的第一。 虽然周若没有详细提过她的家庭背景，但从她一路的教育经历就能看出来，她背景不会差。 贺显谟明显能感觉到，周若对待曾旭和对待他，是有非常明显的态度差异的——她会和曾旭开玩笑，聊到一些关于自己隐私方面的问题，但跟他对话的时候绝对不会，上午在介绍自己中文名的时候偶然说到了几句，她很快就切断了。 边界感分明，且收放自如。 第940回 她是云 这样的女人的确是有吸引力的，精致漂亮的皮囊，丰富的精神世界，独立的灵魂，若即若离的手段——这其中随便一样都足够吸引男人了，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时，大概再厉害的男人都无法抵抗了。 从这个层面分析的话，周若她的确是有玩弄男人的资本，难怪她可以反复地劈腿，难怪就算曾旭这种情场高手也逃不出她的掌心，难怪蔡家禾在知道她的感情史之后，依然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甚至天真地认为自己对她来说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很优秀，也很危险。 贺显谟听着周若和曾旭聊天，余光不自觉地抬起，最后定在了她唇上。 她涂的是砖橙色的口红，很复古的一个颜色——她的皮肤不算很白，应该是专门晒过的小麦色，再加上她成熟干练的穿衣风格，整体不会给人特别娇弱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地，贺显谟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她脚踝上的那条脚链。 —— 下午四点半，曾旭出完诊回到了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下班，顺口和贺显谟聊起了天。 “dara的工作，你多关照配合一下啊，谢了。”曾旭张口闭口都是周若，特别是这句话的口吻，听起来像是男朋友在为女朋友打点。 贺显谟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她告诉你我不配合了？” “当然没有，dara才不是那种人。”曾旭下意识地维护周若，“她都跟我夸你专业来着，我这不就跟你说一声么，毕竟她是我的……” “你的什么？”贺显谟接过他的话，语调听着比之前更冷了。 他的情绪表达得有些激烈，曾旭立刻就发现了，“你对dara哪来这么多意见，她又没惹你。” “不然呢，像家禾和你一样么。”贺显谟反问。 他提到蔡家禾，曾旭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贺显谟对周若的态度为什么会越来越尖锐—— “感情这个事情么，说不好，”曾旭说，“家禾还是年纪太小了，谈个恋爱就容易认真，dara她不喜欢太幼稚太黏人的。” 这话还是在给周若辩护。 曾旭对周若实在是太过维护，惹得贺显谟冷笑了一声，“不喜欢为什么要招惹。” 曾旭：“她就是爱玩而已，人不坏的。” 贺显谟：“你很快就是下一个家禾了。” 他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这句话，算是在提醒他。 贺显谟虽然没怎么参与过曾旭的感情生活，但曾旭在他面前提起别的女人时，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态度，对于他这种玩咖来说，女人是可有可无的，他不会费很多心思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到了周若这里，情况全然不同了——曾旭一天十句话里有七八句都在说周若，无条件地维护她，甚至连劈腿这种事情，都能为她找到合理的借口。 最后还要来一句“她只是爱玩而已”。 曾旭听见贺显谟这样提醒自己，笑着摆摆手，“你就别操我的心了，我可比他经验丰富多了，没那么容易栽。” 贺显谟不以为意：“是么。” 曾旭：“虽然我是挺喜欢dara的，但我觉得她对我也就是玩玩而已，我跟她顶多上个床就可以了，这样以后还能做朋友，要是谈恋爱，分手了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贺显谟听着这话，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和曾旭的感情观差距很大，但他还是很难理解曾旭的这个行为和其背后的逻辑—— “你不懂。”曾旭看到贺显谟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拍拍贺显谟的肩膀，“dara是一朵云，不会在同一片天空停留的，谁都留不住她。” 贺显谟：“云是跟着风走的。” 曾旭：“但风也是留不住的。” 他挑眉，“其实我也很好奇，dara真的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这辈子应该是没机会看到了。” 贺显谟沉默了。 虽然没接话，但他很赞同曾旭的这个说辞，像周若这种人，她最爱的应该是她自己，对男人不过是一时兴趣罢了，男人之于她的价值，可能就是提供感官刺激和情感慰藉的工具罢了。 工具的特点就是更新迭代快，不顺手了马上就可以换。 —— 这周末天气不错，周若和身边的几个朋友约了一起去伦敦周边徒步。 周若从小就对运动很感兴趣，小时候她和堂哥周义就经常一起打网球、爬山，运动这个爱好多年来雷打不动，虽然工作之后时间少到了，但周若还是会抽出来周末去活动一下。 周若不喜欢待在家里，除了工作和学习之外，其它的事情都很难让她安静地坐在一个空间待很久。 这次徒步的路线是朋友选的，途中会经过伦敦的乡村，不算崎岖，十英里左右，对于周若来说几乎没什么难度。 周六一早，周若便换好装备出门和朋友们集合了。 周若刚上大巴，谷雨便上来抱住她，“宝贝儿，想不想我？” 周若也抱住了她，和以往一样托着她的脸亲了一口，之后两人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周若刚来伦敦那年就和谷雨认识了，女校是双人宿舍，从那个时候开始，周若和谷雨便住在一起了，后来两人都申请了剑桥，租公寓的时候也住在一起。 现在虽然各自有了工作，公寓也离得不近，但周若还是一有时间就和谷雨一起玩儿。 前阵子谷雨去出差了，前两天才回伦敦。 有阵子没见了，聊了几句之后，谷雨关心起了周若的感情状态：“你那个混血小男友怎么没带着一起来？” 她说的是吴冲。 周若笑着摊手，给谷雨分享了最新消息：“已经分手了。” “靠，这次这么快？”谷雨惊讶，“一个月都不到啊宝贝儿，你又看上谁了？” “一个医生。”周若说，“公司合作的医院。” 谷雨：“拿下了么？” 周若摇摇头，笑得更浓了，“这次这个段位挺高的，没打算拿下。” 谷雨马上就懂了：“哦——他也只想跟你玩暧昧？” 周若勾起嘴角，“要是所有男人都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省得她去费心谈什么恋爱。 虽然谈了很多男朋友，但周若并不享受恋爱这件事情，她只是想找个男人消遣罢了，但大部分的人都要一个“名分”，她就只能顺水推舟，发展成“男女朋友”。 第941回 他有女朋友啊 谈恋爱和暧昧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大部分人在恋爱之后，对对方都会有更多的要求，周若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很少遇到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曾旭是为数不多几个之一。 周若至少现在为止都对他有很强的兴趣，这个人方方面面都对他的胃口。 谷雨作为好友，很了解周若的这个想法，“听起来这个医生段位也很高啊，帅不帅？有照片么？” “我看看。”周若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最后是在医院的官网上找到了曾旭的照片。 谷雨接过来看了一眼照片，“嗯，确实帅，但是么……一看就很会玩儿。” 曾旭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底又总是噙着笑，是那种有一点点不羁的状态，这种男人应该一直以来都很受欢迎，若是普通段位的人，还真没法儿和他玩，不过谷雨一点儿都不担心周若，打从认识以来，她就没在男人身上栽过跟头。 谷雨和周若聊着天，手指随手在网页上下翻着，之后在看到某张照片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个好帅，对我胃口。”谷雨指着屏幕上的照片给周若看。 周若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转过去，看到照片上戴着无框眼镜、面色淡漠，嘴唇毫无弧度的贺显谟后，发出了一声轻笑，“这个就算了。” 谷雨：“怎么了？这高冷天才医生多有感觉，看起来挺禁欲的，这种类型勾搭到手很有成就感，下次我……” “也就只有脸好看，”周若想起来贺显谟的作风，“寡淡如水，很无趣的一个人。” 谷雨咂摸了一下周若的话，“你和他认识？” “不算认识。”周若说，“医院那边安排了他跟我对接采购工作。” “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交集……”周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你记得蔡家禾么。” 谷雨想了快半分钟：“你之前带来一起唱歌的小弟弟？” “嗯，”周若点头，“你说巧不巧，正好是他表弟。” 谷雨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周若和这位弟弟分手，是因为她看上了吴冲——而且，她是在和吴冲约会的时候被撞了个正着。 蔡家禾好像还被这事儿打击到了，那肯定会和周围的人说，这帅医生作为他表哥，应该也知道吧？ “那他知道么？”谷雨指着手机屏幕上贺显谟的照片发问，“他不会在工作里的时候刁难你吧？” “暂时没有。”周若无所谓地的摇摇头，“他应该也没那么无聊。” 虽然没深入研究过贺显谟的性格，但凭周若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贺显谟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应该是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作为工作伙伴，只要能在工作上配合她就没问题，周若不在乎他私下怎么评价她。 “行吧，但我还是挺想试试他的，”谷雨有点儿舍不得，“这张脸太对我胃口了。” “那你去挂个他的号。”周若见谷雨蠢蠢欲动，也没拦她。 —— 两人半个多月没见，路上就这么聊过去了。 到城郊以后，周若和谷雨背好东西下了车，因为这次选的路线基本都是平整的路段，所以周若并没有带手杖，只是背了一些基础的补给。 周若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顶的帽子也是黑的，平时散开的头发扎成了马尾，她今天是纯素颜，只涂了一层防晒。 周围风景很好，周若和谷雨跟一群朋友结队走在一起，路上还碰见了不少和他们一样来徒步的人。 走了五公里左右停下来喝水的时候，周若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句“arthur”，她以为是重名，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真的看见了贺显谟本人，他身边还站了个女人，应该就是刚刚叫他名字的那个。 “看什么呢？”谷雨拿着巧克力过来找周若，却看见她盯着某个位置看。 周若朝对面努了努嘴，“喏，你看中的男人来了。” 谷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顺着这方向看过去了，这下正好看到贺显谟扶住了那个女人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谷雨挑眉：“他有女朋友啊？” 周若：“不知道。” 但看这个亲密的架势，就算不是女朋友，肯定也是什么特别的人，不然不会有肢体接触。 谷雨有些遗憾地咬了一口巧克力，“要是有女朋友就算了，人感情看着挺好的。” 周若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就算谷雨动了心思，她也会拦着，男人而已，没必要。 谷雨：“你不上去打个招呼？” 周若：“没必要，又不熟。” 她将水壶放回到双肩包里，放缓速度和谷雨往前走着，路过贺显谟的时候，也没往他那边看。 但好巧不巧的，周若和谷雨走过贺显身边的时候，脚边忽然滚来了一样东西。 周若正跟谷雨说话，不小心一脚踩了上去。 意识到自己踩了东西以后，周若马上收脚，低头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踩的是一个钛金属质地的保温杯。 周若正准备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过来了。 看到一只男人的手捡起保温杯，周若抬起头来，下一秒就看到了贺显谟那张惯常没表情的脸。 大概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四目相对的瞬间，贺显谟镜片后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不好意思，踩到了你的杯子。”周若先开口致歉，“如果有问题随时找我赔偿。” 贺显谟：“没事。” “都是我不好。”诗岚走上来拉住贺显谟的胳膊，“我再送你一个吧。” “不用自责。”贺显谟将杯子放到包里，侧目问诗岚，“你的腿好些了么？” “好了。”诗岚点头，“我们继续走吧。” 贺显谟“嗯”了一声，看向周若：“先走了。” 周若做了个“请”的手势：“自便。” 然后贺显谟就这么扶着诗岚往前走了。 等两人稍微走远了一些，谷雨才说：“他对女朋友还挺体贴。” 周若不置可否。 —— “显谟，你和刚刚那两位认识么？”第二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诗岚又一次碰到了刚才的那两个女人。 当她注意到贺显谟往那两个人的方向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贺显谟听见诗岚的声音后，将视线收了回来，随口回了一句：“不认识。” 诗岚：“你一直在看她们，我以为你们认识呢。” 贺显谟抽了一张湿巾，低头擦着保温杯，不再回应这句话。 第942回 劣根性 保温杯的瓶身已经被擦得很干净了，但贺显谟动作一直都没有停下。 他仿佛中邪了一样，注意力不自觉地就想往那边的周若身上放，甚至脑子里也都是刚刚和她面对面的画面—— 起初他上去捡保温杯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来踩到他杯子的人是周若，抬起头看到她的脸时，才意识到这一点——她今天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仅没化妆，头发也扎起来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很随意很松弛的打扮，可是却压不住她身上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明明是暗色的衣服，但她仿佛自带光环一般，很轻易就能吸引人到人的注意力。 但贺显谟也能够微妙地觉察到，周若并不想和他产生过多的交集，甚至有一种非必要不和他说话的意思，总之，和她对待曾旭，完全是两个极端，贺显谟此前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但在今天，他开始有些不舒服。 贺显谟越想越觉得自己中邪了，他回过神来，将湿巾收到垃圾袋里，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茶，伴随着吞咽的动作，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的青筋也爆了起来。 —— 来回十几公里的路程，断断续续走下来，结束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一点钟。 周若和谷雨从中学时期就开始参加各种徒步爬山活动，今天的强度对于她们两个人来说是洒洒水，回到起点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活蹦乱跳，还在计划着晚上一起去酒吧玩儿。 周若一行人是包了大巴过来的，司机一直在起点的位置等着。 人到齐了，大巴便准备开了。 但司机刚刚发动车子，就看到了前面有人在招手拦车。 “怎么了？”谷雨往外看。 司机：“有人求助。” 谷雨起来走到了大巴前面，看到外面的贺显谟之后，直接让司机开了车。 贺显谟见大巴车门打开，便快步走了上来，刚好碰上谷雨。 谷雨：“这车是我们包下来的，不是旅游大巴。” 贺显谟：“可以请你们帮个忙么？我朋友身体不舒服，需要尽快回市区。” 谷雨往外看了一眼，“那行吧，你们坐后排那几个位置。” 贺显谟：“谢谢。” 谷雨：“需要帮忙搬东西么？” 贺显谟：“不用了。” 贺显谟下车去扶诗岚上车了，谷雨便也回到周若身边坐了下来，跟她说起了刚刚的情况。 周若漫不经心地吃着吐司片，看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件事儿没多大的兴趣。 几分钟后，贺显谟扶着诗岚上车了。 谷雨安排了他们在后排的位置，而周若和谷雨坐在大巴正中间一排，他们两人中途正好要路过周若身边。 诗岚特意停下来，和她们两个人道谢：“谢谢两位帮忙，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她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她现在很虚弱。 谷雨：“你身体不舒服么？” 诗岚：“低血糖犯了，我平时不怎么运动，体力也不好。” 谷雨找了块儿巧克力塞给她，“试试看有没有用，赶紧去坐着歇着吧。” 诗岚：“谢谢。” 全程都是谷雨在和他们两个人说话，周若只在诗岚说谢谢的时候摇了摇头，后面也没说什么关心的话，虽然一直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很冷淡。 贺显谟扶着诗岚在后排坐下来之后，大巴车便缓缓启动。 诗岚吃过谷雨递上来的巧克力之后，低血糖症状有所缓解。 “以后不要参加这种活动了。”贺显谟对她说，“你身体不好。” 诗岚摇摇头，目光直视着他，“我就是想尝试一下你喜欢的事情，当初是我太自私了，一直都要求你付出，我们才会——”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红了。 贺显谟：“都过去了。” 他不擅长安慰人，简单明了，只有四个字。 可这并不是诗岚想听的话。 她凝着他看了很久，终于把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说出来了：“那你还愿意和我重新在一起么？” 贺显谟没有说话。 诗岚握住他的小臂，和他拉近了距离，“你还爱我么？” “好好休息吧。”贺显谟看了一眼腕表，“回去大概一个多小时，你可以先睡一觉。” 他没有直接给答案，但这个态度基本上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 诗岚不自觉地落下了眼泪，她抬起手擦了擦，靠回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 大巴停在了北伦敦。 周若的公寓就在这附近，她看了一眼时间，对谷雨说：“先去我的那边洗个澡收拾一下吧。” 谷雨：“那我今晚就住你这儿了。” 两个人交谈着起身准备下车，这时贺显谟和诗岚正好也过来了。 周若一抬头，便对上了贺显谟的眼睛，出于礼貌，她短暂地微笑了一下。 “今天谢谢你们了。”诗岚再次道谢。 谷雨摇摇头，“小事儿，路口那边挺好打车的。” 周若是个很“懒”的人，有谷雨说话应付这种场景，她便不想花费精力了。 对付完之后，周若便和谷雨一起下了车，两人很快就打到车先走了。 贺显谟和诗岚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拦下一辆出租车之后，先将诗岚送了上去。 诗岚离开后，贺显谟独自一人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他的公寓也离这边不远，十几分钟便到了。 回到家里，贺显谟便换下衣服去洗澡，冲澡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周若—— 从他带着诗岚上车到下车，周若只给过他两个非常客套且生疏的微笑，那笑仿佛是在告诉他，他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是——她对他没有任何兴趣。 贺显谟不知道她挑选男人的标准是什么，如果是看外表的话，不至于对他是这个态度。 贺显谟任由水冲着自己的头，想想自己因为这种事情产生不忿，又觉得很可笑。 他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早已摆脱了所谓的男人的劣根性，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没有对他主动而不舒服。 而且，还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贺显谟不喜欢私生活混乱的人，他是有些精神洁癖的，劈腿是他的底线。 可他竟然对一个反复劈腿的人产生了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 周若晚上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收到了曾旭的邀请，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要不要去他家里喝一杯。 第943回 吃到嘴里之后呢 周若当即就读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但因为好不容易和谷雨聚在一起，周若最后还是拒绝了曾旭的提议。 谷雨知道之后便揶揄她：“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去找帅哥共度春宵呢~这么好的机会~” 周若端起啤酒杯和谷雨碰了一下，“和他共度春宵的机会多的是，陪你彻夜畅谈的时间可不常有。” 谷雨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明儿我给你做饭吃。” —— 周若这个周末和谷雨还有一众朋友们玩得很开心。 虽然她身边男人不断，但周若更享受和朋友一起玩儿，重色轻友这种情况，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 周末过去，周若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周一去公司开了个会，之后周若便给贺显谟发了一条消息，跟他约本周方便见面的时间。 周若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就跟贺显谟交换了联系方式，但这是第一次联系他。 出于礼貌，周若先发的是短信。 贺显谟过了几分钟回复了一串id，后面跟了三个字：【加微信】 周若没多想，复制了id去加了贺显谟的微信。 那边很快就通过了。 周若打了个招呼之后，再次申明自己的来意：【你这周出诊几天？我资料需要和你讨论。】 贺显谟拍了张本周的工作安排单过来。 周若看了一下，他接下来三天都要出诊，周五那天不出诊，但是轮休。 也就是说，那天他连医院都不去。 周若：【那我下周找你。】 贺显谟：【周五可以。】 周若：【私人时间，就不打扰了。】 贺显谟：【下周我工作很满，就周五吧。】 周若看着这条消息思考了一会儿：【好的，我们约在哪里见？】 贺显谟：【都可以。】 …… 既然贺显谟不介意在轮休的时候谈工作，周若也就不假客气了，她订了一家咖啡厅，和贺显谟确认了时间，两人定在下午四点钟见面。 周若提前十分钟就到了，等了一会儿，贺显谟也到了。 大概是因为休息日的缘故，他今天穿得很随意，身上一件米白色的连帽衫，不过脸还是一贯没表情。 周若看见他过来之后便站起来，“贺医生，辛苦了。” 贺显谟摇摇头，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周若将菜单递给他：“喝点什么，你自己点。” 贺显谟要了一杯巴旦木拿铁，周若则是点了加倍浓缩的冰美式。 咖啡上来以后，周若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了平板，开始跟贺显谟谈论工作。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聊工作的时候，贺显谟很配合，周若从他口中得到有效信息之后便拿着笔在平板上做记录，贺显谟垂眸看着她的字迹，意外地发现她写字还挺好看的。 工作聊了快四十分钟，咖啡基本上没动过。 解决完手边的事情，周若才想起来喝咖啡，冰美式里的冰几乎也要化了。 周若刚喝了两口咖啡，手机便震了一下，她拿起来，再次看到了曾旭的消息。 曾旭：【今晚有空么？这周怎么都没来医院？想你了。】 周若看到消息之后，脑子里已经自动出现了曾旭说这话的声音，她笑了笑，敲打着屏幕回复他，【有空，去哪里？】 曾旭发了个酒吧的地址，【一会儿见。】 周若：【ok】 放下手机之后，周若看向了对面的贺显谟，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她。 周若朝他微笑了下，“今天麻烦你了，我就不打扰贺医生的休息日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 周若：“那我先走了。” 她开始收拾东西，很利落地把包收好，打过招呼便先行走出了咖啡厅。 贺显谟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那杯芝只喝了几口的美式，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捉摸不透的光。 几分钟后，贺显谟拿出手机，找到曾旭的聊天窗口，发了一条消息。 贺显谟：【晚上一起吃个饭。】 曾旭：【？怎么突然约我吃饭了？有事找我？】 贺显谟：【没空么？】 曾旭：【今晚不行，明天吧。】 贺显谟：【约了人？】 曾旭：【嗯，你别耽误我正事儿，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先不聊了。】 贺显谟灭了手机屏幕，没有再回复这条消息。 就算不深问，他也能猜到曾旭约的人是谁。 —— 周若回公司处理了几项工作才到酒吧，她进来的时候，曾旭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周若在他身边坐下，曾旭便顺势将她搂到了怀里，“一周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周若笑着点了点他的嘴，“曾医生也是，嘴越来越甜了。” 曾旭往前凑了凑：“体验一下？” 周若贴上去跟他亲了一下，这种调情的小手段她信手拈来，吻完之后，她摆出回味的姿态，“嗯，确实很甜。” 曾旭很吃这一套，他和周若算是同类人，在调情方面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知道彼此需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对方做出某个动作时应该如何回应。 有来有回，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曾旭虽然经验丰富，但之前真的没遇到过像周若这样的，因此他才会颇具耐心地等周若这么久，倘若是旁人，他可能已经在等待的过程里丧失兴趣。 可是周若不会——他等得越久，就越期待。 “这周工作很忙么？”喝酒时，曾旭和周若闲聊了起来，“我每天都在盼你去医院呢。” 周若：“这么想我？” 曾旭半真半假地说：“那当然了，男人嘛，没吃到嘴里的，总是惦记着。” 周若：“吃到嘴里之后呢？甩掉还是负责？” 曾旭：“看你需要哪个了。” 他的视线停在她唇上，嘴角微微勾起，“我猜应该是舍不得甩掉，要不，多吃几次？” 周若抿了一口酒，拍拍他的下巴，“看你表现。” 曾旭听见这句话，就知道自己已经“通过考验”了。 他之前就猜测过，周若多半是不想和他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或者说，她对每个男人都是如此。 刚才的那几个问题，也是在试探他——如果他也要“负责”，他们大概喝完这场酒就不会有交集了。 看得出来，周若是个很怕麻烦的人，特别是感情里的麻烦。 这一点上，他们也非常像。 曾旭想，他们的原则如此相似，那应该也是一种“稳定关系”的基础。 两人之间只要不发展成男女朋友，就能拥有“稳定”。 第944回 齿痕 周若和曾旭喝酒聊天进行得很愉悦，两个人会聊一些彼此的近况，但又很有分寸地不会涉及到太多隐私，聊了一会儿之后，周若随口问曾旭：“最近两周你们科室很忙么？” 曾旭：“老样子，没有忙到脚不落地的地步，工作量和平时差不多，你有事要来么？” 周若摇摇头，“暂时没有。” 聊到她的工作，曾旭也想起了什么，“你和arthur最近是不是还没时间谈？” “今天下午谈过了。”周若说。 曾旭：“他今天休假。” 周若：“是啊，牺牲宝贵的休假时间谈工作，敬业。” 曾旭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他下周有两场手术，不想分心，不过他平时就挺卷的。” 周若：“看得出来。” 之前出去徒步，为了给谷雨找曾旭的照片看，周若顺便也看了贺显谟的资料，他的履历很出色，应该是天赋异禀而且后天也很拼的那种人，否则也不会选这个专业。 “但我们两个喝酒的时候，还是不聊别人了。”周若对贺显谟的事儿实在提不起兴趣，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看着曾旭问：“你也不希望这种时候，我嘴里在说另外一个男人吧？” 曾旭马上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将一条手臂搭在了周若的椅背上，身体往她那边靠近，暧昧地开口，“一会儿去哪里？酒店还是我家？” 周若对于这种暧昧应付自如，和曾旭有来有回：“哪里更适合你发挥？” 曾旭：“你呢？哪里比较有感觉？” 经过一番拉扯，周若最后还是选择了酒店——去曾旭的公寓有些太越界了，不适合他们现在的关系，曾旭应该也考虑到了这点，答应得很痛快。 酒吧附近就有一家酒店，周若和曾旭办理入住之后，便去了楼上的情侣套房。 —— 周若没有在酒店过夜，曾旭也很有分寸地没有留她，不过曾旭本人懒得折腾了，公寓离酒店有一段距离，他又喝了酒，索性就在酒店睡了一夜。 周六一早，在酒店用过早餐才驱车回公寓。 曾旭刚刚把车停在公寓楼下，下车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忽然出现的贺显谟，被吓了一跳。 “arthur？你怎么在这里？”曾旭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找我啊？” 贺显谟没有回答，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着，隐约看见了他脖子上的齿痕，一看就是被人咬的。 贺显谟将目光收回来，淡淡地说：“来附近买点东西，顺便看看，你去哪里了？” 曾旭：“昨天不跟你分享了么，约会去了。” 他走上来拍了一下贺显谟的肩膀，“走吧，上去坐坐，我家糯米糍看见你肯定很开心。” 糯米糍，是曾旭养的一只布偶。 贺显谟跟曾旭一起进了公寓，刚坐下来，糯米糍便卧到了贺显谟腿上，贺显谟看着软绵绵的一团，抬起手摸上了它的脑袋揉了几下。 “它可真够喜欢你的，一进门就黏你身上了，我这亲爹都不见它看一眼的，哎，女大不中留啊。”曾旭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去零食架上给糯米糍拿了猫条。 但因为糯米糍贴在贺显谟身上不肯下来，曾旭便将猫条递给了贺显谟，“你喂它吧。” 贺显谟接过来打开，动作娴熟地往糯米糍嘴里挤猫条。 曾旭看糯米糍吃得这么着急，啧了一声，“小东西是不是早上忘记吃猫粮了啊。” 言罢，他去检查了一下自动喂食机，发现里面没有存货了——曾旭自责又心疼，为了认错，开了罐头给宝贝孩子吃。 在罐头的诱惑之下，糯米糍终于从贺显谟身上下来了。 曾旭坐到贺显谟身边，看着吃罐头的糯米糍，拍了拍额头，“老了老了，记性越来越不好。” 贺显谟瞟了他一眼，“出去约会记性挺好的。” 曾旭噗嗤一声笑了，“那不一样。” 贺显谟：“整晚没回来喂猫么。” 曾旭：“完事儿太晚了，又喝了酒，直接睡酒店了。” 贺显谟不动声色，却从曾旭的话里读出了重点信息——他们去的酒店。 “对了，你找我干什么？”曾旭看着贺显谟的表情，“心事重重的，有烦恼么。” 曾旭这句话刚刚说完，贺显谟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的时候，曾旭正好看见了屏幕上的“诗岚”二字，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是，认识这么久，贺显谟谈过的女人也就诗岚一个。 前几个月诗岚工作变动来到了伦敦，就跟曾旭打听过贺显谟的近况，看来两人这是又联系上了——曾旭饶有兴致地看着贺显谟，以为他要接电话的时候，贺显谟却按了挂断。 曾旭看着贺显谟将手机放回去，挑眉：“不接？” 贺显谟缄默不语。 曾旭摸着下巴打量着他的表情，猜测：“这是吵架了？” 贺显谟照样还是不说话。 曾旭看他一直沉默，不免有些着急，直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兄弟，冷暴力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有什么矛盾你们可以好好沟通，当初诗岚是任性了些，但她换工作来伦敦，肯定也是考虑到你了，该和好就和好，别端了。” 贺显谟瞥了曾旭一眼，“我和她不可能了。” “那可不一定。”曾旭一针见血，“你分手这些年不一直在守活寡么。” 贺显谟：“不是为了她。” 曾旭：“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显然，贺显谟现在的反驳，已经被曾旭当做了嘴硬。 但贺显谟也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了，他并不喜欢向任何人解释自己，即便这个人是关系很好的曾旭。 曾旭会这么想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他是当年贺显谟和诗岚恋爱的见证者之一，只是两人最终还是因为工作上的分歧和异地恋的缘故分手了，刚分的那几个月，贺显谟几乎都没开口说过话，虽然没有激烈的情绪，但他一定是伤心的。 如今诗岚做了那个妥协的人，放弃在伯明翰的研究工作，来到了伦敦，很明显就是冲着跟贺显谟和好来的。 曾旭对于破镜重圆这种事情本身是不怎么看好的，但如果对象是贺显谟和诗岚的话，曾旭倒觉得很靠谱，他们的性格和价值观都类似，也是最适合彼此的人，而且分手的这几年，双方都没有再谈过，这显然是谁都放不下谁。 第945回 AI 作为贺显谟和诗岚的共同好友，曾旭自然想要发挥作用帮着撮合一下。 “诗岚在伦敦也没什么朋友，能照顾还是多照顾她一些吧。”曾旭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贺显谟听完之后，瞟他一下，淡淡地反问：“你不就是关心她的朋友么？” “我靠，不是吧，arthur，你连我的醋都吃？”曾旭从贺显谟的话里听出了明显的酸味儿，十分震惊。 醋都吃到这份上了，竟然还说自己不在乎，火化了也只剩一张嘴了。 贺显谟这个口是心非的状态，让曾旭更加笃定了要撮合他们重归于好的决心。 贺显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女朋友的事不够你关心了？” “不是，我哪儿来的女朋友？”曾旭无奈地笑了。 贺显谟：“那你昨天晚上去酒店做什么。” 曾旭：“去酒店还能做什么。” 贺显谟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曾旭脖子上的那排齿痕上，现在距离近了，能看到齿痕附近还有很多吻痕，瞧这些痕迹就预想得到昨晚有多激烈——周若在医院办公室就能挂在曾旭身上，在酒店只会更过分。 贺显谟脑子里竟然不受控制地出现了画面，小腹的位置仿佛有火焰攒动，上下蔓延。 曾旭注意到贺显谟在看他的脖子，抬起手摸了摸，调侃：“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我和你不一样，”曾旭笑着说，“我这人没原则，只要你情我愿，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能玩儿，正好我和她想法差不多，暂时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的打算。” 贺显谟：“把不负责表达得清新脱俗。” “我倒是想负，人家不需要。”曾旭想起周若的态度，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她真是我见过的这么多女人里最洒脱的一个了，太有人格魅力了。” 连他这种情场老手都不受控制地被吸引，更何况是蔡家禾和吴冲之流。 贺显谟看着曾旭孔雀开屏的状态，冷冷地提醒一句：“医院和as是长期合同，别影响工作。” 曾旭一下就听出来贺显谟在提醒他，别玩到最后翻脸了。 但他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心：“我和dara不会在一起。” “她也不会和我翻脸的，工作和私生活，她分得很清楚。”曾旭越说就越欣赏，“我倒怕我爱上她。” 贺显谟：“你没有？” 曾旭：“目前只停留在欣赏阶段。” 贺显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噗。”曾旭没憋住，笑过之后，他拍了拍贺显谟的肩膀，“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喜欢dara，对她的偏见还很深。” “她很厉害的，你说的那种摆姿态吸引男人的情况，不会在她身上发生，”曾旭说，“她对我有点兴趣，但如果我去找了别的女人，她也不会纠缠。” 曾旭反倒觉得，现在不是周若欲擒故纵吸引他，是他得想办法用点儿手段，让周若对他的兴趣维持得时间长一点——毕竟他们昨晚很愉快。 贺显谟听曾旭处处维护周若，冷笑了一声。 曾旭：“总之dara也没招惹你，你工作里别带有色眼镜刁难她就好了。” 贺显谟表情更冷了，声音像淬了冰，“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曾旭：“你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曾旭完全可以肯定这一点：“她喜欢有趣的人。” 言外之意就是，他太无趣了。 虽然贺显谟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突出，但曾旭还真的没觉得周若会去撩拨他，也毫不担心。 从周若之前选的几任男朋友就看得出来，她喜欢性格比较外放的男人。 贺显谟听完曾旭的话之后，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的确无法反驳，因为周若展现出来的态度，跟曾旭表达的基本上是一个意思。 他很无趣么？ 这是贺显谟第一次认真地去考虑这个问题。 思考一分钟后，他又觉得很可笑，他竟然在因为一个女人不来撩拨他而进行反思？ —— 贺显谟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很不对，总是会突然想起周若。 洗澡的时候会想起来，泡茶的时候会想起来，甚至有天晚上，还梦见了她坐在他腿上和他调情的场景。 贺显谟从梦里醒来的时候，额头和鼻尖都是汗珠，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着燥热，只能冲冷水澡去平复。 贺显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上一次做这样的梦，还是青春期，那时是正常的生理发育滋生的激素使然，可也仅仅是那一两年而已，他很快就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欲望。 如今已经三十一岁了，竟然又一次做了这样的梦。 贺显谟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想起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心头的厌恶更甚。 他想，他以后应该少跟周若见面才是，否则可能会越来越偏离轨道。 又或者是因为他和诗岚分手之后，空窗期太久了，又没接触过女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离周若远点儿总不会错。 贺显谟刚刚冲完冷水澡出来，便听见了床上的手机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点进去一看，正好就是周若发来的消息。 【贺医生，本周内有空去实验室么？】 贺显谟想起来，上次谈事的时候，周若说过后面会安排他去实验室和生产厂实地考察。 其实这个程序不是必须要走的，周若当时应该也是出于礼貌表达了一下，但贺显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后来周若就着手去安排了。 贺显谟现在有些后悔。 他看着周若发来的消息，盯了半晌之后，才回复：【不用了，我没空，把这个行程取消吧。】 这样的表达方式有些失礼，但周若仿佛并未在意，很快便回复：【好的，了解。】 标点符号齐全，像ai。 贺显谟随手打开了周若的朋友圈，他平时不玩这个功能，加周若好友之后也没看过她的朋友圈。 贺显谟以为可以在周若的朋友圈里看见一些她分享生活的段落，但没想到，点进去之后，全部都是工作相关，要么是分享文献，要么是分享公司新药的上市新闻，活脱脱一个企业宣传号。 贺显谟看得心生烦躁，将手机扔到了床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那股烦躁感达到了顶峰。 贺显谟在窗边站了几分钟，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思路。 他走到客厅开了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蔡家禾。 第946回 工作号 贺显谟揉了揉眉心，“你怎么过来了？” 蔡家禾：“我今晚来你这里住一晚，明天我要去找dara。” 贺显谟原本就在因为周若的事情烦躁，此时再从蔡家禾口中听见她的名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你们不是分手了？” 而且还是周若劈腿的——难道她又回头去撩拨蔡家禾了？ “但我忘不了她，所以我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把，”这也是蔡家禾来找贺显谟的原因之一，“她和曾旭没有在一起吧？” 贺显谟摇摇头，“不知道。” 蔡家禾：“肯定没有在一起，不然她就带曾旭去看演唱会了。” “什么演唱会？”贺显谟一头雾水。 蔡家禾：“coldplay伦敦的演唱会啊，dara要去看，就今晚。” 贺显谟：“你怎么知道她要去看？” 蔡家禾晃了晃手机，“她在朋友圈分享的。” 朋友圈？ 贺显谟刚刚才看完周若的朋友圈，完全不记得里面有什么关于演唱会的内容。 贺显谟正思考的时候，蔡家禾已经找出了周若发的那条朋友圈给他看。 贺显谟定睛，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d周：期待今晚温布利的大合唱[耶]】 下面是一张对镜的自拍，拿手机拍照的人有些面熟，贺显谟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之前跟周若一起徒步的就是她，而周若正站在她身边抱着她，两个人穿着同款的应援t恤，姿态亲昵，一看就关系很好。 周若在这张照片里还比了个“c”的手势，笑得非常灿烂，眼睛都弯起来了，很鲜活。 贺显谟在看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就知道了，周若之前加他的，是工作号。 蔡家禾微信里这个，才是她的私人号。 “表哥？”蔡家禾见贺显谟沉冷着一张脸盯着屏幕看，莫名地有些慌，便出声喊他。 贺显谟回过神来，从蔡家禾手中拿过手机，点开了周若的头像，开始翻她的朋友圈。 周若的朋友圈设置了半年可见，虽然不是天天发，但内容还是不少的。 她朋友圈里分享的基本都是户外运动，冲浪，出差，旅行的图，其中很多照片，都是跟同一个女人合影的，应该就是她的好朋友。 除了一些参加聚会活动的大合影之外，周若的朋友圈里没有任何和异性单独的合影，看她的朋友圈，会觉得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生命力旺盛、蓬勃向上的单身女人。 “表哥，你看dara朋友圈做什么？”蔡家禾见贺显谟拿手机研究了这么久，很难理解他的用意。 贺显谟按灭了屏幕，将手机还给蔡家禾，“你看她朋友圈觉得她是单身的？” 蔡家禾：“是啊，她最近的朋友圈里都没有发过有男人的照片。”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发了还怎么钓凯子。” 蔡家禾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贺显谟，完全不敢相信“钓凯子”三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看到蔡家禾惊掉下巴的表情，贺显谟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他抽出湿巾来擦着手，淡淡地问：“你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她发过你的照片么？” 一个问题，把蔡家禾问住了。 蔡家禾还没回答，贺显谟已经从他表情里知道答案了，他将湿巾扔到废纸篓里，冷笑，“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你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个工具。” “跟这张湿巾一样，用完就扔。”贺显谟朝废纸篓努了努嘴。 这话很难听，对于二十几岁的蔡家禾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就算被劈腿甩了，他也不愿意面对周若从来没有爱过他这件事儿。 于是，蔡家禾努力和贺显谟辩论：“她虽然后来喜欢上别人了，但她是爱过我的，不然也不会……” “那不是爱你，那是玩弄你之前给你的蝇头小利。”贺显谟无情地打断他的臆想，“你不是她的对手，别送上门自取其辱了，她现在说不定就和男人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贺显谟又想到了之前在曾旭脖子上看到的那些痕迹。 虽然最近没看到过，但这不代表她和曾旭就什么都没有。 就算没有曾旭，她也会去找别的男人，反正她就是这种耐不住寂寞的人。 “表哥，你不能这么说她。”蔡家禾对周若余情未了，听见贺显谟这样评价她，心理上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贺显谟却并不在意蔡家禾的愤怒，“实话都很难听。” 如果不是玩弄，怎么可能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劈腿，而且还是连环劈腿。 “你们不是同类人，趁早死了这条心。”贺显谟视线扫过蔡家禾，“别因为一个玩弄感情成性的女人耽误了工作和学业，得不偿失。” 蔡家禾低下头，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 贺显谟没有打扰他。 过了几分钟，蔡家禾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却坚定地开口，“不管你怎么说，今晚我都要再争取一次。” “不见棺材不掉泪。”贺显谟冷笑，“随你。” 蔡家禾：“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贺显谟：“别找我哭。” 上次蔡家禾看到周若和曾旭在一起，一边哭一边喝酒，最后烂醉如泥，还是贺显谟把他送回去的，他还以为这个表弟在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就彻底清醒了，没想到过了两周，还是跑来找周若了。 她的魅力就那么大么？ —— 演唱会八点钟开始，蔡家禾下午六点钟就出门了。 贺显谟虽然说了不管他，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都没有休息。 他很清楚地知道，蔡家禾今天不会在周若那里得到半分垂青和怜悯，回来的时候必定伤痕累累。 但贺显谟万万没想到，这个“伤痕累累”，竟然是物理意义上的。 十一点半左右，贺显谟接到了医院的来电，蔡家禾因为和人打架，胳膊手上，缝了针，需要住院。 贺显谟右眼皮跳了几下，他扶着眼睛，“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非常抱歉，我们不太清楚。”医院的护士说，“警方也在，你到了可以找他们聊。” 贺显谟：“好。” 接完电话，贺显谟套了一件外套，抄起车钥匙便走出了公寓。 医院离他的公寓并不远，十二点刚过，贺显谟便赶到了医院。 因为太着急，贺显谟没有敲病房的门便走了进去。 一推门进去，就看到蔡家禾拉着周若的手苦苦哀求的画面。 “dara，你别走行么？陪陪我。”蔡家禾的声音很卑微，还带着哭腔。 贺显谟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 “你家属到了。”周若看见贺显谟之后，直接将手抽回来，动作和表情都很冷漠，“你今天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浪费了我几个小时，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下次，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第947回 很有成就感么 蔡家禾的眼睛红得不像话，他在极力地隐忍，可眼泪还是下来了，周若和贺显谟两人都清楚地看见了他的眼泪，贺显谟表情严肃，周若则是无动于衷，只扫了他一眼，便往外走了。 蔡家禾要下床去追，被贺显谟一把按住了肩膀。 “够了。”贺显谟疾言厉色地阻止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她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蔡家禾：“她还是在乎我的，否则也不会送我来医院，我只要再……” “蔡家禾。”贺显谟打断他，这次声音里已经带了浓浓的警告：“别把自己搞得这么廉价。” 大约是被“廉价”一词刺激到了，蔡家禾偃旗息鼓，忽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体靠在了床头，头垂下来，长睫毛在下眼睑打出了一片阴影。 蔡家禾的外貌是非常出色的，他长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冷淡的脸，性子却非常温顺阳光，从小在社交场合都很受欢迎，追他的女孩子也不少，但还是栽到了周若的手上——蔡家禾有跟贺显谟说过，是周若主动追他的，她那个时候热情得和现在不像同一个人。 贺显谟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周若对曾旭的态度中可以窥得一二。 这种巨大的落差之下，蔡家禾不甘心、意难平都是很正常的，只是周若那样绝情的人，是不为他的情绪买单的。 贺显谟盯着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的蔡家禾看了几分钟，随后开口问他：“你做了什么？” 蔡家禾头埋得更低了，逃避问题的姿态十分明显，贺显谟见他不愿意说，倒也没有逼问，“以后清醒一点，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失态。” “人真的可以变心这么快么？”许久后，蔡家禾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她几个月前还说我是她遇到过最特别的男人，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懂。” “因为她在骗你。”贺显谟想起周若和曾旭调情的模样，冷笑，言辞间带着厌恶：“同样的话不知道对多少男人说过，只有你会信。” “但她愿意骗我，至少说明她那个时候是喜欢我的，不是么？”蔡家禾努力地自我洗脑。 “你够了没有？”这一次，贺显谟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一向冷静自持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点燃了一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值得你这样。” 蔡家禾被贺显谟的爆发吓到了，抬起头来偷瞄了他一眼，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许多情绪。 不屑，厌恶，嫌弃，甚至是杀意。 他好像特别恨周若，比他这个被劈腿被甩掉的当事人还要恨。 蔡家禾从来没听过贺显谟用很难听的话评价过别人，甚至，他都很少去评价别人。 但贺显谟对周若，却可以说出恶意满满的“水性杨花”一词。 “休息吧。”一阵沉默后，贺显谟丢下这三个字，转身出去了。 贺显谟面色紧绷，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地板，大脑思绪尤其混乱。 “贺医生？”他沉思之际，听见了一道来自女人的声音。 贺显谟闻声抬起头来，站在对面的，正是之前徒步时见过的谷雨。 “你表弟还好吧？”谷雨知道贺显谟和蔡家禾的关系，在这里看见他也不觉得意外。 贺显谟微微颔首，“我去结一下费用。” “先不用结，等警察调查完再分配责任。”谷雨说，“他不是先动手的那个，应该不用担太多责。” 贺显谟：“他做了什么？” 谷雨：“诶，他没跟你说么？” 没想到贺显谟会这么问，谷雨有些惊讶，但还是跟他讲了讲晚上的事情。 今天演唱会上有人找周若说话，对方喝得有些高了，聊到兴奋之处搭了一把周若的肩膀，但并没有更进一步，偏偏这一幕被蔡家禾看见了，他便走上来要求那个男人松手，喝高了的人被打扰了兴致，便砸了他一拳。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打成了一片，演唱会的安可曲都没听，先被警察移送到了医院。 蔡家禾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一直说周若是他女朋友，因此周若也一并被带走了。 贺显谟听完谷雨的话之后，扶了一下眼镜，手指按上了太阳穴。 —— 因为蔡家禾打架的事儿，周若要配合警方调查，隔天上午接到电话便去了警局。 周若按警方的要求做了笔录，陈述完现场情况之后，便签字出来了。 走到停车位的时候，周若冷不丁撞上了贺显谟。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站在她的越野旁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专门在等她的。 贺显谟作为蔡家禾的表哥，来警察局处理他的案子也很正常。 周若很清楚地从贺显谟投过来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厌恶，她没有因此产生太大的情绪起伏。 贺显谟不喜欢她这一点，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 “贺医生。”考虑到工作的交集，周若还是维持了基本的礼貌。 打完招呼，周若便打算越过贺显谟上车。 然而，贺显谟忽然抬起胳膊，挡在了她面前。 周若的目光停在了他的手臂上，透过衬衫，隐约能看见他小臂的线条——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应该挺好看的。 “很有成就感么。”上方，贺显谟冷硬的质问传入耳膜。 周若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你指的是蔡家禾打架的事儿么？” 贺显谟：“不然呢。” 周若：“我的生活还没有惨到需要在男人为我打架这件事情上找成就感。” 她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贺显谟不礼貌，她也不会客气，“贺医生与其来嘲讽我，不如回去管好蔡家禾，别让他再来给我添麻烦。” 贺显谟盯着她的嘴唇，“你先追他的。” “那又怎么样？”周若觉得他的逻辑很可笑：“追了就要负责一辈子么？就算真这样也轮不到他。” “那轮得到谁，曾旭？”贺显谟问。 周若蹙眉，被这个问题冒犯到了：“和你有关系么？” 贺显谟：“蔡家禾对你很认真，你不该招惹他。” 周若：“不瞒贺医生说，我就是发现他太认真了才和他分开的。” 贺显谟：“……” 周若：“如果你是怕我再给他希望，ok，我答应你，下次他再打架，我绝对不管他，让他在路边自生自灭，这样可以了吧。” 第948回 再次撞破 周若驱车来到了约好的餐厅，跟谷雨一起吃早午餐。 周若来的前几分钟，餐品已经上来了，她坐下来之后端着美式吸了好几口，气场不太对。 谷雨马上就发觉了端倪：“宝贝儿，怎么了？警察为难你了？” “没有。”周若拿起刀叉切着盘子里的香肠，“出来的时候被贺显谟警告了。” “贺医生？”谷雨好奇，“他警告你什么了？” 周若：“可能怕我再去祸害他表弟。” 她瘪嘴，想起贺显谟拿那充满杀意的目光，想笑：“杀人要是不犯法，刚才我可能已经被他捅了。” 谷雨咋舌：“……不至于吧，昨天晚上我在医院碰上他的时候，他挺正常的啊。” 周若把切好的香肠送到嘴里，没接话。 谷雨：“你以后是不是还得跟他一起工作？” 周若点点头。 谷雨的表情凝重了许多，“万一他在工作里不配合，故意刁难你，那岂不是麻烦死了。” 周若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刁难我能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他一个医生而已，在医院也没那么大权力。” 谷雨：“不过他这个表哥当得还挺够意思的，他们兄弟感情看着不错。” “哎，你别说，贺医生这种高冷的类型真的挺对我胃口的，他要是没女朋友的话，我铁定上了。”谷雨想想还是有些遗憾，“昨天晚上在医院近距离看了一下，真帅啊。” “免了。”周若给谷雨泼冷水，“就算没女朋友也没必要，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 而且，从贺显谟刚才的说辞里，能很清楚地听出来，他对她们这类人是很不屑的，“人家是喝露水的仙人，大概是没有性欲的，我们这种凡夫俗子高攀不了。” 谷雨被周若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可不一定啊，这种人破戒之后搞不好更疯。” 周若吃着面包，没接话。 谷雨却来了兴致，认真地和周若讨论了起来，“不过他女朋友看起来也比较内敛，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挺没意思的，贺医生适合一个坏女人把他拽下来，到时候……啧。” “要不然你去试试？”谷雨朝周若挑眉，“我相信你的实力。” 周若差点儿被呛到。 她喝了一口美式，将嘴里的东西送下去，纸巾擦了擦嘴，“我也相信我的实力，但他还是算了，我没兴趣。” 虽然贺显谟的皮囊的确很符合她的审美，但周若并不是一个单纯看皮相就能下手的人，皮相最多只能算是加分项而已，像贺显谟这种无趣的灵魂，长得再对胃口也没用。 “该说不说，你们两个还挺配的。”谷雨若有所思。 “不了，我值得更好的。”周若摆摆手。 谷雨：“那贺医生要是追你呢？你也不跟他玩玩？” 周若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追杀我还是比较现实。” 她想起了贺显谟刚刚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一个恨不得弄死她的人，怎么可能追她。 —— 警局那边处理好之后，周若就把蔡家禾的微信删了。 之前分手的时候忘记删了，她微信里人太多，蔡家禾没主动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想起来删，但经过这件事情，周若长了个记性，把微信好友都清理了一遍。 一些很久没说过话的，都删干净了。 又是一周工作日，周若被派去了医院暂驻两周。 周若在医院的办公室临时被安排在了贺显谟和曾旭的办公室对面，说是方便她和贺显谟对接工作——但实际上，采购的事情落实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等东西到了清点了，这期间她和贺显谟的工作上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交集。 周若没事儿也懒得去找贺显谟，倒是和曾旭见得勤。 曾旭今天恰好不出诊，周若早上刚到医院，就被曾旭带去了他的办公室，去之前，曾旭特意强调了贺显谟不在，周若便跟着一起过去了。 其实今天原本是曾旭的休息日，但为了见周若，他还是来了医院。 见面自然不可能只是聊天那么简单，办公室里没别人，周若坐下来不久，曾旭便上去抱住了她，嘴唇去找她的耳朵，“想我没？” “曾医生这是不打算工作了？”周若抬起手摸上他的下巴。 曾旭吻了吻她的手指，“其实我今天休假，为了见你才来的。” “是么。”周若笑了，“见我干什么？” 曾旭：“你觉得呢？” 周若：“我觉得……那张桌子不错。” 她指了指办公室中间的那张会议桌，“曾医生，能抱我过去么？” “当然。”曾旭欣然答应。 他原先打算来个公主抱，但周若拒绝了，她攀上他的脖子，抬起腿挂在了他身上。 曾旭顺势托住了她的膝盖后方，这样的姿势两人几乎是平起平坐了，曾旭很轻易地就能碰到她的嘴唇，他没忍住，低头吻上去，边亲边往那张桌子前走。 很快，周若被放在了桌面上，她抬起手解着曾旭白大褂的扣子，眉眼含笑看着他。 “故意勾我是不是？”曾旭问。 周若：“勾到你了么？” 她视线往下瞄了一眼，“曾医生，要帮忙么？” 曾旭呼吸一沉，拉住她的手便往下拽—— 咔哒。 开门声几乎和曾旭的动作同时出现，十分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周若抬起头来朝门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看到了刚刚进门的贺显谟。 他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视线正朝这边看过来，大概是没想到进门之后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贺显谟的镜片有些反光，周若看不清他眼底的具体情绪，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便知道，他现在非常不愉快。 “arthur？”曾旭惊讶地看着他，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哑的，“你不是出诊么？” “回来拿东西。”贺显谟冷冷地盯着曾旭，“你是不是忘了怎么答应我的。” 曾旭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在办公室乱来这事儿。 这事儿的确是他理亏了，曾旭正想解释，贺显谟已经不看他了。 贺显谟径直越过纠缠的两个人，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了保温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经他这么一打扰，周若和曾旭都没有兴趣继续了。 周若从桌子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先回去了，你忙。” 曾旭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下班一起吃饭？” 周若：“今晚我约了朋友。” 曾旭盯着她的脸观察：“生气了？” 周若摇摇头，“走了。” 第949回 她胃口有多大 下午五点半，周若准时走出了办公室。 驻扎在医院唯一的好处就是闲，不用加班，每天都可以准时下班，下班之后属于自己的时间也很多。 周若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巧接到了周义的电话。 几个兄弟姐妹里，她和周义的联系是最频繁的，周若接起电话，调侃：“怎么，想我了？” “下班没？”电话那边，周义笑着说：“我在伦敦，吃个饭？” 周若：“你不在纽約陪老婆孩子，找我干嘛？” 周义：“想你了呗，省得你天天嘲我重色轻亲。” 周若：“你住哪里，我去酒店找你。” …… 贺显谟看着周若接着电话远去的背影，耳边都是她刚刚说的话。 医院地下停车场很安静，他是在周若前一趟电梯下来的。 贺显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等在这里蹲着她下楼，甚至疯狂好奇地想要知道，她晚上会不会再去找曾旭。 没想到的是，等在这里，听见的却是她接另外一个男人的电话。 ——“你不在纽約陪老婆孩子，找我干嘛？” ——“我去酒店找你。” 很显然，和周若通电话的是个男人，而且是有家室的男人。 一个女人去酒店找男人，能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总不能是在酒店房间吃饭看电影。 贺显谟握紧了拳头，看着周若打开车门，深吸了一口气，疾步走向停车位。 贺显谟踩下油门，跟在了那辆蓝灰色的越野车后面。 贺显谟以为她对周若的认识已经很到位了，没想到她的底线比他想象得还要更低，竟然连有妇之夫都不放过——听她刚刚讲话的那个口吻，应该是和对方认识很久了。 那男人大概不是长期在伦敦，又或者，是直接把她养在这里的。 贺显谟想起了周若的教育背景，她本硕博时做的各种专利项目，还有她现在一身的名牌——包括她现在开的那辆g500，都不是一个毕业一两年的人能负担得起的。 起初贺显谟并没有多想过，只当这些都是她父母给的，可听了刚刚的电话之后，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某些想法。 好奇心像白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贺显谟就这么跟了周若一路，在她之后，将车停在了酒店的地库。 贺显谟没有跟着周若一起上楼，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手紧紧地握住了方向盘。 他不太分辨得出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肆意玩弄感情、私生活混乱的女人产生这种复杂的情感——他好像很不愿意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甚至想要去质问她，为什么她到处勾引男人，却偏偏不把矛头对准他。 贺显谟又想起上午在办公室撞破的那一幕。 呵。 白天一个男人，晚上又一个。 她的胃口有多大？ —— 周义这次来伦敦是为了给郑翩跹选班画展的场馆。 周若进来的时候，周义还在对着ppt做统计。 虽然看过不少次这个场景了，但周若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看你认真工作，我可真不习惯。” 周义对于这句调侃欣然接受，他敲了几下键盘，保存过后便合上了电脑。 “还没吃饭吧，下去吃？” 周若：“我带你去吃吧，我的地盘，我请客。” “行啊，那就先谢谢周总了。”周义搭上周若的肩膀，“周总就是大气。” …… 二十分钟不到，贺显谟便看到了周若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到了停车场。 贺显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但能看出来他年纪和周若差不多，个子很高，穿着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类型，此时，他的手臂正搭在周若的肩膀上。 而周若半点反抗都没有，甚至身体还在往他那边靠，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依赖性质的动作。 就算隔着几米的距离，贺显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若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和对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在他面前很灵动，很鲜活，说话的时候还有很多手势和小动作，她会因为他的一句话睁大眼睛，露出期待的表情问他问题。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贺显谟想，一定不是跟他说话时那种ai的语调。 很快那个男人已经上了车，他坐在了副驾。 贺显谟反应过来，马上拽上安全带，跟着发动了车子。 —— 周若和周义选的这家餐厅人不多，两人坐了靠窗的卡座。 周义现在是个女儿奴，坐下来吃饭时，三三发来了视频，他马上接了，开始汇报自己的行程。 周若绕过桌子在周义身边坐下来，看着屏幕里的三三，露出了笑：“三三宝贝，想我没？” “小姑！”三三看到她很惊喜，“当然想你啦，等妈妈办画展的时候找你玩哦~” 周若本人算不得多喜欢孩子，但对于自家的侄子侄女们，那是格外地宠爱。 上菜之前，周若一直坐在周义身边和他一起跟三三说话，直到视频结束，才回到对面坐下来。 吃饭的时候，周若看着周义一脸幸福的表情，揶揄：“现在做梦都能笑醒吧？” 周义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好几次笑醒的？” 周若乐了：“海王上岸，真是百年一遇的奇迹。” 周义：“你呢？最近又伤了几个男人的心？” 周若：“我快一个月没谈恋爱了。” 周义挑眉：“奇迹啊，你这是被人伤害了还是踢到铁板了？不会还有你追不到的男人吧？” 周若：“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她给周义一个白眼，“我是懒得谈，gap一段时间。” 周义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行，我第一次见有人恋爱gap的。” 虽然周若私生活方面也挺乱的，但周义并没有因为这个“教训”过她。 周若虽然男朋友换得勤快，但她不会被男人骗，反正她不受伤，爱怎么玩怎么玩呗。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之后，周若把周义送回了酒店。 周义对伦敦不熟，周若便留下来跟他讨论了一下几个展馆的地理信息。 走进电梯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周若加班已经习惯了，这个点也不是很困。 她拎着包走出电梯，朝停车位的方向走过去。 深夜，停车场里十分安静，周围也没有人影。 所以，当周若冷不丁被人挡住去路的时候，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第950回 真好玩 酒店的安保虽然做得不错，但面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胆子再大的人都得被吓到。 惊吓之余，周若定睛去看对面的男人，看清楚他的脸之后，悬着的心瞬间回到了肚子里。 “贺医生。”周若属实是没想到这大半夜的，会在酒店的车库里遇上他，车库里光线昏暗，打在贺显谟脸上，让他那张平时就看起来冰冷的脸更显得可怖，但周若并不害怕他，“好巧，你也在这里。” 周若很清楚贺显谟不怎么待见她，她对此不在意，但考虑到日后还要一起共事，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不巧。”贺显谟寸步不退地挡在她面前，压迫感十足地说出了这句很不给面子的话。 周若被拂了面子，但并未生气，她笑笑，“那贺医生先忙，我回去了。” 言罢，她便要越过贺显谟离开，完全没有要和他多聊几句的意思，大概就是私人时间碰上了工作伙伴，避之不及。 贺显谟本就不快，看到周若这样的态度之后，心底那股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他一把抓住周若的小臂，将她推到了后面的墙上。 周若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贺显谟按在墙上，而他的左手正在她胸前揉——准确来说不是揉，是非常粗鲁的蹂躏、是掐、像是要把她弄死一样。 他的手劲儿太大了，周若疼得蹙眉，抬起脚来去踹他，将自己先前学的打架动作都用到了他身上。 “贺显谟！”周若这次直接连名带姓叫了他，她的指甲刮过了贺显谟的小臂，毫不留情地带出了一道血印子，这份皮开肉绽的疼痛终于让贺显谟蹂躏的动作停了下来。 可他的手仍在她的胸前停着。 周若趁机推开了他，整理着衣服准备离开，贺显谟再次挡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镜片后的眼底透着波谲云诡的光。 周若往左边找空路，贺显谟也往左，周若往右，他也跟着走，即便一句话不说，不肯放她离开的意图也十分明显，猫捉老鼠的游戏进行了几轮，周若已经没了耐心。 她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刀，对准了他：“让开。” 刀刃锋利，闪着刺眼的光，但都比不过她爱答不理的态度刺眼——她对曾旭热情不已，在办公室就可以干柴烈火，对刚刚那个男人更是主动，甚至对蔡家禾都比对他热络，她就算再不喜欢被蔡家禾纠缠，都没有用刀指过他。 贺显谟并没有因为她亮出刀的动作后退，反而往前了一步，胳膊也再次抬了起来。 “你再近一厘米，我就动手。”周若对他发出警告。 贺显谟置若罔闻，依旧在往前——周若忍无可忍，在他的手快要再次揉上来的时候，直接朝他的小臂划了一刀。 利刃穿透皮肉，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贺显谟一把按住了周若的手，周若眼疾手快地将手抽回来，看着他因为受伤略显痛苦的表情，冷漠地转身离开。 安静的车库里，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渐渐远去，贺显谟看着她上了车，之后不过十几秒，g500已经绝尘而去。 贺显谟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被划破的小臂和那把锋利精致的瑞士军刀，眼底倒映出一片血红。 —— 周若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周义来了电话，问她到家了没。 “快了，路上去买了点儿东西。”周若并没有把刚才在酒店车库发生的事儿跟周义说，简单聊了几句，约了和周义下次见面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通完电话不久，周若便回到了公寓。 到家里打开灯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衣服的胸口沾了些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弄的。 周若直接脱掉了衬衫，只剩下了一件bra挂在身上，公寓里暖黄的灯光照下来，她的皮肤在发亮。 周若拿将衬衫上的血迹处理了一下，发现得及时，清理完之后没留下痕迹，她随手将衣服丢进了洗衣机，然后就去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周若才开始去想贺显谟今晚做那件事情的动机——他好像全程一句话都没说过，仔细想想，很像那种犯罪电影里尾随受害者的奸杀犯。 周若知道自己招男人喜欢，但她从来没把贺显谟列入到这个范围之内，他平时表现得像个机器人，长得再好看都勾不起他的兴趣，不过今晚的行为，倒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周若难得在贺显谟身上花了点儿心思，揣摩了一下他的想法，其实这并不难。 从曾旭和院长的说辞里就知道，贺显谟平时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但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内心应该也是很有傲气的，看他女朋友也是那种比较温柔内敛的类型。 贺显谟大概是看不上她这种“滥情”的人，甚至有些鄙夷，这点周若在第一次被他撞上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但她那个时候完全没想过，贺显谟竟然还从瞧不上，对她发展出了欲望。 他眼里花心滥情、水性杨花甚至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劈腿甩过他的表弟，又撩拨他的好友兼同事，甚至几次都在他眼皮子下面亲热，却唯独对他没有任何勾引的行为——这伤到他的男性自尊了。 周若很清楚这一层逻辑，她只是没想到，贺显谟这种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跟大部分男人一样。 真有意思啊——刚刚被他摸的那会儿，周若因为惊讶和愤怒忘记了思考。 现在她有点儿后悔了，她应该问问他的，他不是很讨厌劈腿出轨的人么，怎么有女朋友了，还专程跑来摸她。 周若呵呵笑了一声，她现在百分百可以确定，贺显谟发神经的行为是被她白天和曾旭在办公室的亲热刺激到了，至于晚上在酒店……应该也不是偶遇，贺显谟极有可能跟了她一路，搞不好还看见了她跟周义一起吃饭了。 “男人真好玩儿啊。”周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晃着高脚杯，看着里面猩红的液体，勾起了嘴角。 根本不属于他的人，哪来这么多占有欲。 不过，看着平时无趣寡淡的人发疯，倒挺有意思的，周若难得地对贺显谟产生了点儿兴趣——这兴趣和男女之间的荷尔蒙作用扯不上关系，更多像是找消遣，逗小宠物。 想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离谱事儿来。 第951回 刀 周若喝完红酒便睡过去了，车库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几乎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可另外一边，贺显谟却一整夜没有合眼。 他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左手手臂处的纱布看起来格外地显眼。 卧室的书桌上，除了电脑和书之外，还有一把与周围的画风极其不符的瑞士军刀，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贺显谟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了那把刀上。 他缓缓迈腿靠近，关节分明的手将刀从桌面上拿起，握在手里把玩，脑子里又一次闪过了自己几个小时前的行为。 他抬起左手看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软弹的触感，只要一回想起来，体内暴虐的因子就会瞬间苏醒叫嚣，可右手冰凉冷硬的刀又在提醒着他现实的残忍——他今天太冲动了。 贺显谟不知道周若有没有被他的行为吓到，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被他恶心到了，以后说不定会躲着他。 啪嗒。 贺显谟将刀扔回到了桌面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来，拿起了手机，找到周若的微信对话框打开，删删改改快一刻钟，都没发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手机也被扔到了一边。 贺显谟就这么起来，坐下，拿着起手机，再放下手机，循环了一整晚，直到早晨六点多，外面天亮。 贺显谟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起身去了浴室，冲了个三十六度的温水澡，准备去上班。 —— “arthur，你病了？”贺显谟刚进办公室，曾旭就被他憔悴的脸色吓到了。 戴着眼镜都挡不住眼下的一片乌青，嘴唇也有些发白，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 “没。”贺显谟走到桌前开了热水壶，转身要去更衣室换白大褂。 曾旭不放心，直接冲上来抓住他的胳膊，“不舒服就请个假，别撑了，你那脸色都——” “等等，你这小手臂怎么了？”说到一半，曾旭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直接捋起了他外套的袖子。 看到上面缠着的一圈纱布，曾旭惊讶了：“怎么搞的？” 贺显谟不动声色地拂开他的手，将袖子拽下来，淡淡地回答：“做饭不小心弄破了。” 曾旭：“……谁做饭能切到这个地方啊？” 贺显谟直接无视了他的质疑，绕过他去换衣服了。 曾旭看着贺显谟的背影，眯起眼睛摸上了下巴。 几分钟后，贺显谟换好衣服出来了，曾旭上下打量了他一圈，“arthur，你不对劲。” 贺显谟：“你很闲么？” 曾旭：“今天我不出诊，确实很闲。” 他笑着来到贺显谟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让我来治疗一下你吧，我那可爱的朋友。” 贺显谟：“……” “魂不守舍，夜不能寐，上次你这样，还是跟诗岚分手的时候。”曾旭啧了一声，“让我猜猜，这次还是因为复合的事儿？” “不是。”贺显谟马上否认。 曾旭：“反驳这么快，你心里有鬼。” 曾旭已经确定了贺显谟就是为了诗岚夜不能寐的，“她都为了你来伦敦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跟她分手这两年都没接触过女人，就算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放不下，机会都摆眼前了，你别等她伤心了再后悔——” 贺显谟没接曾旭的话，绕过他去泡茶了。 曾旭看着贺显谟摆弄热水壶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性和二十多岁时差不多，主动是不可能主动的，那就只能靠他出手帮忙了。 曾旭拿出手机，给诗岚发了一条消息：【shirley，周末我开趴，来玩么？arthur也到。】 曾旭刚发完微信，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他马上放下手机去开门。 “dara？” 贺显谟原本低着头在过滤茶叶，听见曾旭叫这个名字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给我的？”曾旭看着手里的咖啡，笑得灿烂，“受宠若惊。” “你喜欢就好。”周若也跟着笑，余光瞟了一眼滤茶叶的贺显谟，发现对方头也没抬。 若是之前，周若会真的觉得他是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再见他这种态度，周若只觉得虚伪可笑。 “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们工作了。”目的已经达到，周若挥手和曾旭道别。 “等等，”曾旭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周六一起玩儿么？我组了个局，你可以带你朋友来。” “好呀，那我问问她有没有时间。”周若欣然答应。 周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贺显谟刚好过滤完了茶叶，曾旭端着刚刚周若买给他的咖啡坐到了贺显谟对面。 贺显谟的手指抵着保温杯的杯沿，目光扫过了曾旭手里的咖啡杯。 “嘿，arthur，周六的局一起玩儿？”曾旭对贺显谟发出了邀请。 贺显谟没有回话，兴趣缺缺的模样，这也在曾旭的意料之中。 于是他开始像之前一样，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他，说了一大堆理由之后，贺显谟终于同意了。 曾旭欣慰不已，拍拍他的肩膀，提醒：“到时候穿帅一点儿，别浪费你这张脸啊。” —— 后面两天，周若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和贺显谟聊，所以她也没有主动去找贺显谟说过话。 贺显谟以为的故意躲闪，也没有发生。 周若在医院某些场合和他碰面的时候，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礼貌地问一句“贺医生好”。 她很大方，有时候贺显谟甚至觉得，那天晚上车库里发生的事情，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但无论是手臂上结痂的伤口，还是卧室桌子上那把刀，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真实发生过。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周若根本不在乎，她对他，连愤怒都没有。 也是，那天晚上他做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或许根本算不上“侵犯”，毕竟她经验丰富。 贺显谟想到这里，再次冷笑了起来。 此时他正在食堂吃饭，一想这件事情，胃口都消失了大半，将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扔到了垃圾桶里，转身走出了食堂。 走了几步路，贺显谟忽然看见了前面一道熟悉的背影。 两米不到的位置，周若背对着他，在打电话。 距离有点远，但因为她没有刻意压过声音，所以他仍然能听见她说了什么。 “那你来医院找我咯？” “好呀，给你了，你给我钱就行。” “少来了，你怎么不跟你老婆说？” 第952回 圣洁者堕落 贺显谟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当周若说出那句“你老婆”的时候，贺显谟便可以确定，她是在跟前两天那个男人联系。 她很清楚地知道对方有老婆和孩子，但毫不在意，依旧要跟他在一起。 还光明正大地要钱。 贺显谟强行将情绪压回去，这里在医院，他不能允许那晚的事情再发生。 他刚刚调整好，周若却已经挂断电话转身，猝不及防地，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贺显谟从周若的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惊讶，但她心理素质极好，下一秒便恢复如常，摆出客套的微笑朝他点点头。 之后，便越过他回到了食堂。 贺显谟站在原地，全程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 她路过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里又多了一阵香味，极具侵略性的玫瑰香钻入鼻腔，几乎统治了他的感官。 贺显谟的下颚紧紧绷着，整个身体都变得极其僵硬。 —— 五点不到，周若接到周义的电话就提前下了班，她拎着包在楼下和周义碰了面。 刚一见面，周若便张开手臂跟周义抱了一下。 这个热情的动作把周义给吓到了：“我说祖宗，你干嘛呢？” 平时嫌弃得跟什么似的，他俩开裤裆的时候，周若都没对他这么殷勤过，“你犯事儿了？” “想你了不行啊？”周若余光瞟见远处走廊里的一道身影，勾起嘴角笑了笑。 她很快松开了周义，但又挽住了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你到底咋回事儿？”周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实在是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最近工作忙到你精神失常了？哎呦——” 周义话没说完，周若便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你这突然又搂又抱，怪吓人的。”周义还是很担心，“真没事儿？” 周若凑近他，“有人追我，用你挡挡。” 周义马上四处看：“人在哪里？” “那你就不用管了。”周若拽了一下他胳膊，“赶紧搂着我往外走。” 了解周若的出发点之后，周义马上配合照做，两个人很快就勾肩搭背走到了医院的停车场。 没了贺显谟的观摩，周若立刻松开了周义。 周义啧了一声，“瞧把你给嫌弃的，这么有骨气别拉我演啊。” 周若：“晚上请你吃顿好的。” 周义不介意这个，玩笑之后便上了车，随口问她：“谁啊，本事这么大，还要你专门精心策划一出戏？不一般啊。” 周若：“逗着玩玩，挺有意思的。” 她语调轻松，还有些恶作剧的味道。 —— 晚上这顿饭，周若叫了谷雨一起来吃。 谷雨和周义也比较熟了，三个人吃完饭之后，周若先把周义送回了酒店，之后就带着谷雨一起回公寓了。 谷雨要和周若一起参加明天曾旭组的局，洗完澡选衣服的时候，谷雨顺口便和周若打听起了情况：“宝贝儿，那位贺医生去么？” 周若还没来得及回答，谷雨便撇嘴，“哦，想起来了，人有女朋友，正经人不出来玩儿。” “他会去的。”周若笑笑，四个字说得很笃定。 谷雨：“这么确定？” 周若：“有件事儿忘了跟你分享。” 前两天没机会跟谷雨见面，她工作又忙，周若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重要到让她专程去在微信开个语音跟谷雨细说的程度。 不过周若原本也没打算瞒谷雨，便随口跟她聊了前两天贺显谟在酒店地库堵她的事儿。 谷雨听完之后下巴都快掉了，世界观受到了冲击：“……他专门去摸你的胸，你居然没砍断他的手？” 周若摊手，“划刀子的时候的确考虑了一下，毕竟是一位优秀的医生，留着他的手能救命。” “哦，我家宝贝儿真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呢~”谷雨给周若比了个大拇指。 周若对于这种夸奖欣然接受，“那是。” “不过我没搞明白啊，他为什么这么做？看到你和曾旭调情受刺激了？他不是有女朋友么……？你是不是私下做什么事儿让他误会了？”谷雨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原因。 “我私下跟他没交集。”周若摇摇头，唇角勾起，“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谷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番，“那他这是……因为你不调戏他，不平衡了？” 周若：“大概。” 谷雨：“有意思啊。” “我还以为他真是那种没有世俗欲望的人呢，啧……”谷雨撞撞周若的身体，“那你要不要去满足一下他？” “那多没意思。”周若看着衣柜里的一排裙子，眼底带着戏谑，“我不想睡他，但很想看看，他还能怎么疯。” 最近生活有些无聊，需要找点刺激的乐子，大概人都是有恶趣味的，她也是个俗人，喜欢看“圣洁者堕落”，也喜欢看“高傲者求而不得、禁欲者难以克制”。 虽然周若选男人的时候并不好这一口，但逗着玩玩，做个观众，倒很有意思。 “哎呦，好坏一女的。”谷雨戳了戳周若的肩膀，“伤了人家对你的一片痴心。” 周若笑出了声：“一片痴心还是算了，我看他是满腔兽欲。” 她想起来贺显谟掐她胸的那个力道，随便放到个心理素质不好的人身上，大概会ptsd。 “也是，人嘛都是这样，你要是主动撩拨他，他肯定觉得你很烦。”谷雨对此表示赞同。 谷雨现在就是觉得贺显谟他女朋友有点儿可怜，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背着她做了什么事儿。 周若正跟谷雨聊着这事儿，突然收到了曾旭的微信。 曾旭微信发了条长消息过来，聊的是明天聚会的事儿，中间提到了贺显谟。 曾旭说他组局是为了撮合贺显谟和他前女友和好，希望她明天能配合他一下。 周若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答应了曾旭提前一个小时过去做准备。 周若放下手机，谷雨还在纠结贺显谟他女朋友的事儿，“他女朋友要是知道他的……” “唔，前任。”周若纠正了谷雨的话。 谷雨：“啊？” 周若：“曾旭说的。” 她晃了晃手机，“大概是毕业因为异地恋分手了，现在女方辞职来伦敦要复合。” 谷雨想了想上次贺显谟照顾诗岚的状态，说不是男女朋友谁信，复合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姐妹还挺豁得出去的。”谷雨感慨一句，“这年头工作多难找啊。” 第953回 装 周若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评价这种行为，她只知道自己不会选择这么做，但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自由，况且她和诗岚也不认识，更没有评价的必要。 比起诗岚豁得出去，周若现在的想法是：贺显谟这人魅力还挺大的，诗岚这种情况大概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他俩都没和好，上次还搞得跟一家人似的，”谷雨想起来徒步那天的事儿，“欲擒故纵呢？” 周若耸肩：“不管他。” 谷雨：“一边勾着想复合的前女友，一边还惦记着你，下头了下头了。” 谷雨对贺显谟高岭之花的印象，因为他对周若做的这事儿，稀碎了。 周若理解她这么说的原因——并非对男人有美好幻想，闷骚的男人她们都接触过不少，只是贺显谟这个人表现得也不像是闷骚的，在那件事情之前，周若也觉得他对男女之事没兴趣。 没想到，经验丰富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 周若去的聚会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化了个比较浓的妆，口红用的正红色，跟小黑裙相得益彰，再搭上她微卷的长发，很惹眼。 裙子是抹胸款，设计简洁，才剪裁得很到位，特别是腰臀的位置。 周若的身材偏向于沙漏型，腰比较细，这条裙子穿到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裙子长度到膝盖往下一点点，她脚上随便踩了一双高跟鞋，脚腕处的脚链清晰地露了出来。 周若和谷雨刚刚下车，曾旭已经从院子里出来找她们了。 看到周若之后，曾旭露出了惊艳的表情——认识一个月出头，第一次见她穿这种款式的衣服。 “今天真漂亮。”曾旭毫不吝啬地送上了自己的夸赞。 周若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玩笑似的反问：“只有今天么？” “no，每一天都很漂亮，但这个风格第一次见。”曾旭朝她伸出手，“来吧，女王大人。” 周若和谷雨同时被这个称呼逗乐了，不过，笑归笑，周若还是把手搭到了曾旭手上。 曾旭这个人有些时候是很中二的，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成熟，特别是在他们这段关系上拎得格外清楚，因此，这些中二就成了小情趣，倘若他时时刻刻这样，周若肯定受不了。 周若这边刚把手搭到曾旭手里，就看到了诗岚的身影，她是从院子里走出来的。 “曾旭，显谟说他……呃，是你们？”诗岚和曾旭说了一半，忽然注意到了对面的周若和谷雨，惊讶又惊喜，“曾旭，你认识这两位小姐么？” “你见过她们？”曾旭也听出了诗岚的意思。 诗岚：“上次我和显谟去徒步的时候，低血糖犯了，是这两位小姐让我们搭她们包的大巴回市区的。” 她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笑着看向周若和谷雨，“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们的，没想到这么巧，你们竟然和曾旭认识。”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谷雨摆摆手，“以后大家都是朋友。” 贺显谟下车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四个人站在门口交谈的画面——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周若的背影，她穿的那条裙子后背露了一大片，隐约能看到她后背发力的线条。 贺显谟的目光不自觉地朝她抬起的那条胳膊看过去，很快就看见了她和曾旭拉在一起的手上。 贺显谟面无表情地朝扎堆的四个人走了过去，面对着他的曾旭和诗岚率先看到了他，两个人同时出声喊了他一句。 转瞬，贺显谟已经停在了四人中间。 曾旭今天一大目的就是为了撮合贺显谟和诗岚，因此，贺显谟一停，曾旭便用另外一只手将诗岚往贺显谟身边推了一把，“arthur，你可算来了，诗岚等你好久了。” “堵车。”贺显谟说了两个字，算是解释，但声音听着冷冰冰的。 不过诗岚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态度就退缩，她抬起两条胳膊挽上了他，笑盈盈地问：“最近这周工作忙不忙？看你好像瘦了一点。” “还好。”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诗岚挽上来的胳膊，没有反搂她，但也没有推开。 这画面，站在一旁的周若和谷雨自然也看见了，周若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谷雨倒是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一会儿，随后看向周若，给她使眼色，凭两人多年的默契，周若一下就看懂了谷雨想说什么。 贺显谟对诗岚的态度很明显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诗岚要搂他，或者要跟他有其他的肢体接触，他不会拒绝，但也绝对不会给回应。 周若愈发觉得贺显谟这人有意思了——她勾勾嘴角，手臂缠上曾旭，“曾医生，是不是该带我们进去了呀？” “好的，亲爱的女王。”曾旭嘴贫了一把，然后了一眼谷雨。 谷雨马上会意，挑眉摆手：“你们走你们走，我不当电灯泡。” 谷雨后来是跟在他们两对后面的，但她没怎么看周若和曾旭，倒是一直盯着贺显谟和诗岚看，因为距离挺近的，她完全听得到诗岚和贺显谟的对话内容，一路都是诗岚主动在问贺显谟这一周的工作情况，贺显谟的回答听起来很不走心。 不过，贺显谟虽然回答诗岚的问题不走心，但谷雨观察了一路都没看见他往周若那边看，连余光都没有一下，好像根本没当她这个人存在似的，要不是提前知道了他做的那些事情，谷雨还真的很难想象，他对周若存了那种心思。 难怪曾旭也看不出来，贺显谟这个人的确是装得一板一眼的，真有意思啊。 聚会的场地是曾旭租的，里面约的基本上都是学生时代的好友，在伦敦工作的，只要有空，都被曾旭给叫过来了，周若和谷雨是唯二不属于他们圈子的人，但两个人平时经常参加非熟人的聚会，丝毫不觉得局促，很快就融入进去了，如鱼得水。 贺显谟看着周若和他的同学们畅聊的状态，表情又冷了几分——从他出现到现在，周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和刚认识的人都能聊这么开心，对他却一直漠视。 贺显谟低着头，视线再次聚焦在她脚腕的脚链上。 这次他看清楚了，脚链虽然很细，但能看得清，像铁链的缩小版，上面没有多余的装饰，这种铁链样式的东西戴在脚腕上，不自觉地就让人想起了脚镣、囚///禁这样的字眼。 第954回 一鸣惊人 曾旭是为了撮合贺显谟和诗岚组的局，来之前也都跟同学们通过气了，因此，在客厅入座的时候，贺显谟和诗岚也是被安排到一起。 贺显谟盯着周若的脚踝看的时候，诗岚端着一杯果汁递到了他手上。 听见诗岚的声音，贺显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从她手中接过果汁，说了一句“谢谢”。 “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诗岚的声音里有些无奈。 贺显谟：“工作找到了么？” 诗岚：“拿了两个offer，但还想再看看——要不，你帮我参谋一下？” 贺显谟摇摇头，“你的事情自己决定。” 这句熟悉的话，瞬间将诗岚拽入到了回忆之中，当初他们分手之前，贺显谟也说过这样的话——她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希望贺显谟也能去伯明翰陪她，但贺显谟没有同意，两个人协商无果，谁都不可能让步，最后就正式开始了异地恋。 他们是学生时代的情侣，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住在一间公寓里，即便课业再繁忙的时候，两人也是可以天天见上面的，诗岚对异地恋十分不习惯，坚持了不到三个月，便情绪崩溃，她某天喝了酒，哭着给贺显谟打电话提了分手，当时她说她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她希望男朋友是可以天天陪在她身边的，如果他不肯到伯明翰陪她，她就要分手。 贺显谟当时给的答案就是：你自己决定。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其实诗岚那个时候提分手，只不过是发泄情绪，也试图通过这样的“威胁”让贺显谟让步，或者都不需要让步，只要他愿意哄一哄她就好了，但很不幸，贺显谟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哄”这个概念——可即便这样，她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想到过去的事情，诗岚情绪不免有些低落，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正调整情绪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们：“shirley，arthur，真心话大冒险，准备好啊~” 贺显谟听见这个游戏的名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曾旭，发现他已经搂着周若坐了下来。 “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呀？”周若笑容灿烂，好像很期待这个游戏。 “马上。”曾旭朝贺显谟挑眉，“arthur，你准备好了么？” 贺显谟将目光收回，淡淡地回了一句“随时”，低头喝了一口诗岚送上来的果汁。 柠檬西柚，很酸。 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最大的“阻碍”就是贺显谟，眼下他同意了，游戏马上就开始了。 游戏规则是抽扑克牌，牌最小的人受罚，牌最大的人提要求。 第一轮，牌最小的是诗岚，最大牌则是他们的一位同学抽的。 “shirley，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诗岚抿了抿嘴唇，思考一番之后，做出了选择：“真心话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聚焦在了诗岚和她旁边的贺显谟身上，等着看好戏。 谷雨凑到周若耳边，“我猜要告白了。” 周若勾勾嘴角，安静地看着。 “那我得问个劲爆的了。”那同学摸着下巴，“你上一次做嗳的对象在现场么？” 问题一出，马上惹起了身边人的起哄。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期待。 诗岚的性子相对内向一些，但到底三十岁的人了，不至于因为这个问题脸红，她短暂沉默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贺显谟，这才给出回答：“嗯，在。” “哦——”诗岚这话基本上等于报贺显谟身份证号了，那个提问的同学八卦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时候？”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贺显谟开口提醒他，“规则规定只能问一个。” “哎呦哎呦，arthur怎么还急了，他问的不是shirley么，该不会上次和她做嗳的人是你吧？” 贺显谟：“……” 诗岚咳了一声，“下一轮吧。” 虽然大家都在起哄，但诗岚没有违反规则，刚刚那个问题也就被略过了。 “听这样子，最近有做过。”谷雨看完了这场戏，又开始和周若咬耳朵，“看着像是心虚了。” 周若笑了笑，“这么着急，不会是***了吧。” 谷雨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下一轮开始，这回贺显谟抽到了最小的，最大的是周若。 周若看到牌之后，直接交给了曾旭，“你替我解决吧。” 曾旭欣然接受，他接过周若递上来的小王，笑眯眯地问着贺显谟：“arthur，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贺显谟的目光落在那张牌上，心沉到了谷底，那股萦绕在心头不散的烦躁，在此时仿佛达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上去掐死周若的冲动—— 他想问她，为什么对着刚认识的人都可以笑得那么热情，聊得那么开心，偏偏对他这般漠视，连在玩游戏的时候都不愿意多给他一个字儿。 “大冒险。”贺显谟压下那股暴虐的冲动，手在看不到的角落握成了拳头，血管暴起。 “好啊好啊。”这个选择正中曾旭下怀，他马上提出要求：“那就和shirley舌吻五分钟吧。” 这劲爆的提议，是大家爱看的。 贺显谟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周若，发现她并没有参与这场起哄，而是在跟身边的谷雨交谈。 贺显谟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 在众人的起哄下，贺显谟转头看向了身边的诗岚，“你可以么？” 诗岚点点头。 下一秒，贺显谟直接将诗岚抱到大腿上，抬起她的下巴便低头去亲她的嘴，另外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上，小臂看得到发力的肌肉线条。 “哇哦……” “刺激。” 谁都没想到，贺显谟竟然会“一鸣惊人”，他吻得很凶，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占有欲，诗岚身材偏娇小，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体型差很明显。 吻得太猛，贺显谟的镜片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靠，他怎么跟嗑药了似的。”谷雨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 周若听见谷雨的感叹之后才放下手机朝对面看过去，没想到这一眼竟然直接和贺显谟对上了。 两米左右的距离，她依旧能看得出他眼底的血红，那吃人一样的眼神，跟那天晚上在车库堵她的时候差不多。 他两只手掐上了诗岚的腰，将她的身体往自己这边贴，惹来一阵阵起哄，可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周若。 第955回 玩不起么 周若隐约察觉到了一些贺显谟的意图，她直接装没看见，勾勾嘴角，低头继续玩手机。 五分钟结束，贺显谟将诗岚从身上放下去的时候，诗岚的头发已经乱了，双颊绯红，嘴唇也被亲得肿了。 “真生猛啊，arthur。”曾旭啧了一声，调侃：“看来最近憋坏了。” 贺显谟扶了一下眼镜，作为另外一名当事人，他的表现要比诗岚自如得多，“下一轮吧。” “这游戏越来越刺激了，继续继续。” 接下来又进行了几轮，周若都算平安度过了，她玩这种游戏运气一向不错——但事实证明，有些话不能乱说，她刚跟谷雨这么吹完牛，下一轮就抽到了最小的牌，红桃三。 而最大的那张牌，恰好是诗岚抽到的。 “dara，轮到你了啊~”曾旭戳了戳周若的肩膀，“大冒险的话，给个机会呗。” “真心话吧。”没等诗岚问，周若已经提前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得问个劲爆的。” “shirley，看你的了。” 这种游戏图的就是个刺激，诗岚好不容易抽到了最大的牌，自然也是想问些刺激的，但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问什么，下意识地转向贺显谟，向他求助：“显谟，我应该问什么？” “你做过最没有道德的事情是什么。”贺显谟看向周若，直接替诗岚问了。 这个问题，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那些刚刚认识周若的人，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很劲爆的问题，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贺显谟平时提问的风格，不会深想。 而曾旭则是觉得贺显谟是在通过这个问题表达对周若“劈腿”的不满，毕竟她伤害过蔡家禾。 作为被问的本人，周若淡定如斯，甚至还玩笑了一句：“我做过不道德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有点想不起来，等我想想。” 她考虑了几分钟之后，说：“最不道德的事情，可能是有次登机迟到了，过安检插队吧。” “……嗐，我以为是什么劲爆的瓜呢，就这？” 有人听了这个答案，大失所望。 “arthur这问题问得太保守了。” 贺显谟听见周若给的这个无足轻重的答案之后，镜片后的目光冷了几分，他看向周若，冷冷地提醒：“遵守游戏规则。” 真心话，首先得真。 周若自然听得出贺显谟的弦外之音，他问这个问题，就是冲着她“混乱”的私生活来的，想通过这种方式膈应她，但这点儿手段……呵，小学生都不用了，他也好意思拿出手。 “我很遵守游戏规则啊，每个人道德尺度不同，对我而言，插队就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了。”周若应对得坦然自若。 “好了好了，下一轮下一轮。”曾旭看出了贺显谟刻意刁难周若，马上站出来替她解围。 诗岚也笑着说，“我觉得这个答案没有问题，我们下一轮吧。” 贺显谟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继续抽牌。 周若觉得自己够倒霉的，两轮都抽到了最小的牌，好死不死的，这次抽到大王的人竟然是贺显谟。 “机会来了，arthur，这次你得问个劲爆的啊！”看到牌面之后，不远处的同学立刻给他提供思路，建议了好几个尺度很大的问题。 贺显谟听了没有回应，视线看向了对面的周若。 周若笑眯眯地说：“这轮我选大冒险。” “那你也跟曾旭亲五分钟怎么样？” “曾旭可是老手，光亲怎么行？” “要不再刺激点儿，直接——” 这个提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你们这是瞧不起曾旭呢，五分钟怎么够？” 贺显谟听着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拳头越收越紧。 他压下那股燥起气，看着两米外的女人，哑声开口：“选曾旭不算大冒险。”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贺显谟拿起一个空酒瓶放在桌面上，“转到谁就是谁，想什么尺度随意。” 这不算什么大尺度，但曾旭还是下意识地护着周若：“这是不是——” “玩不起么。”贺显谟这句话是看着周若说的。 周若轻笑了一声，看着桌上的空酒瓶，“转吧，我很期待。” 她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仿佛随便跟一个男人亲热都无所谓。 贺显谟心底冷笑，手指捏着酒瓶，用力一转。 他使出来的力气大，酒瓶连续转了五六圈都没有要停的趋势。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酒瓶，想要知道它最后停在哪里。 酒瓶旋转的速度渐渐变慢，客厅里的气氛随之紧张了不少。 三，二，一。 瓶口最后对准了曾旭。 “我靠，arthur你这是什么手气！” “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哈哈哈！” 曾旭也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局，他看了一眼酒瓶，朝贺显谟挑了挑眉，“谢了，arthur，好兄弟。” 贺显谟：“……” “既然这么有缘分，你俩就别舌吻了，再劲爆一点怎么样？”有人提议。 曾旭本人是无所谓的，但这件事情需要两个人都愿意，于是他看向周若，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周若直接用行动给了曾旭答案。 她坐到他腿上，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低头就主动吻。 贺显谟只看得到她的背影。 她的小腿支在地上，隐约看得到肌肉线条，很有力量感和生命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腰看起来比平时更细了。 贺显谟端起加了冰块果汁喝了两口，镜片后的双眼不动声色死死盯着那难分难舍的两人。 周若和曾旭两个经验丰富的人，随便露一手就足够让现场的人震撼。 好多人都已经不好意思、避开不看了，诗岚就是其中之一。 五分钟终于结束。 周若从曾旭身上起来，拽了拽身上的裙子，然后拿起包，从容不迫地丢下一句“我去补个妆”，便走向了楼梯。。 刚才口红都亲花了，曾旭的唇角还沾着周若的口红。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哑，“继续。” …… 二楼有单独的楼梯可以通往院子。 周若觉得自己今天手气不太好，不想回去输了，所以补完妆之后直接从这边去了院子里吹风。 周若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享受了几分钟之后，忽然听见了一阵逼近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贺显谟已经停在了她面前，距离不足一米。 第956回 亲挺猛啊 周若看到贺显谟的时候心里短暂意外了一秒，很快就恢复正常——看来刚刚瓶口转到曾旭那边对他造成的刺激还挺大的，以至于他在这种场合都忍不住私下来找她了。 想到这里，周若又觉得挺没意思的，本来以为贺显谟这样的人，能憋得久一些，谁知道这么快就破功了，沉不住气，接下来的乐趣都没了，因此，周若看他的眼神都兴趣缺缺。 贺显谟站在摇椅前看着坐在上面的周若，明明站着的人是他，可是周若那个眼神，让他有种自己被居高临下俯视的错觉，只一眼，就足够让他感受到蔑视和不屑。 周若的长相不算浓艳，介于淡和浓之间，她的鼻梁很挺，嘴唇薄，眼睛是她整张脸上最惹人注意的地方——不是因为够大、也不是因为长睫毛和双眼皮，而是因为它透出来的自信和高不可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面对他的时候她几乎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了心底的想法。 对他没兴趣，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贺显谟的目光诡谲莫测，换个人被这么盯着，大概已经头皮发麻了，但周若始终淡定，甚至在他的注视下拿出了手机——巧的是，刚拿出来手机，周义就发来了微信。 周若当贺显谟不存在，该做什么做什么。 贺显谟在周若拿出手机之后，就看过去了，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聊天窗口，名字是“君子有九思”，一看就是男人。 对面发来的内容是：【我接到人了，晚上去你家？】 周若：【明天我去找你们吧，今晚有约了。】 【也行，等你。】 贺显谟的注意力都被那句“今晚有约了”吸引了，他心知肚明，她所谓的有约，指的绝对不是今晚的这场聚会，而是结束之后。 所以，她这是打算今晚跟曾旭做刚刚没做完的事儿么？ 周若回完周义的微信，抬起头的时候，贺显谟还在看她，那眼神仿佛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但他只是盯着看而已，一个字儿都没有说过，额头的血管隐约暴起，看得出来忍得有些辛苦，周若愈发觉得好笑，他不会是在等她主动开口问吧？ 那他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她早就猜到他来干什么了，何必浪费口舌去问呢，不过他这拧巴的行为，倒是让周若又萌生了逗弄他的念头，念及此，她从摇椅上起来，把他当空气，越过他便往别墅走。 周若原本是想看看这样能不能逼到他狗急跳墙，但可惜，老天爷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刚绕过贺显谟走了几步路，就碰上了诗岚，她是来找贺显谟的。 “dara？”在这里看见周若，诗岚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显谟。 周若通过这个细节，马上就判断出了诗岚的想法，她笑着说：“下来接了个电话，附近没人，去找贺医生吧。” “你们继续，我不当电灯泡了。”周若给诗岚留下这句话，便转身回去了。 诗岚刚刚虽然惊讶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怀疑贺显谟和周若有什么，有了周若的这段话之后，更是不可能怀疑了。 周若走后，诗岚便走到了贺显谟身边，看到他阴郁的面色，诗岚轻轻握住了他的小臂：“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他们问的问题……” “不是。”贺显谟打断了诗岚的话，声音略显沙哑。 “那……唔。” 诗岚一脸担心，还想继续问的时候，贺显谟忽然按住她的后颈堵住了她的嘴。 因为惊讶，诗岚微微张开了嘴唇，贺显谟便强势地将舌头伸了进去。 他这么吻着她，另外一只手推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粗鲁不已。 比起惊喜，诗岚更多的是惊吓——因为贺显谟现在的表现实在太暴力了，他这个吻不像是吻，像是在泄愤，粗暴到完全不在意她的感受。 诗岚和贺显谟曾经同居过三年多，两人之间亲密的事儿早就都做过了，但贺显谟之前一直中规中矩的，很照顾她，根本不会这样。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诗岚的嘴角被贺显谟咬破了，流了血，舌头也很麻。 她抬起手擦着唇瓣上的血，担忧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今天怎么了？” “刚刚对不起。”贺显谟看着她的嘴唇，“我先回去了。” “arthur。”诗岚见贺显谟要走，立刻抓住他的手，“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 刚刚的吻，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再试一试，好么，你好歹给我一个挽回你的机会——半年，如果我们还是没能和好，我就回伯明翰，再也不打扰你了，可以么？” 贺显谟低头看着诗岚的脸。 其实在过往的那些年里，诗岚这样的女人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和他一样出身在书香门第，他们有差不多的教育背景和人生经历，诗岚学习和工作能力都很强，性子偏向于东方，特别在感情方面，他们有一样的精神洁癖。 诗岚性格也很好，除却异地恋那一段，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吵过架。 性生活，也还算和谐。 贺显谟一度觉得，诗岚应该是这世界上最适合他的一个女人了，和她分手之后，他甚至都不太愿意在找女朋友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其实他们应该和好的，他们是世界上最适合彼此的人。 至于周若……贺显谟想起刚刚失控的行为，身体绷得更紧了。 周若就像个邪恶的神灵，只要她出现，他体内所有的阴暗面和暴虐因子都会被激发出来。 他想蹂躏她，践踏她，虐待她，想用铁链把她缠起来，让她再也不能去找别的男人。 贺显谟三十多年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都有被吓到。 他不应该再靠近她了。 “好。”沉默良久，贺显谟缓缓启唇，反手握住诗岚的手，像以前一样和她十指相扣，“你现在和我走么？” 诗岚听见这个答案很惊喜，马上点头，“那你陪我进去拿一下东西，顺便跟大家道个别？” “好。”贺显谟同意了，牵着她的手朝别墅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牵着手回来，房间里玩得正嗨的一行人都停了下来，视线聚焦在两人身上。 这么高调地回来，想必也是有大进展了。 还有诗岚被咬破了的嘴唇…… 有人站出来调侃：“arthur，看不出来，亲挺猛啊。” 第957回 狠人 诗岚被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地往贺显谟那边靠了靠，而贺显谟也很到位地安抚性地拍了拍诗岚的肩膀，然后对众人说：“我们先回去了。” 他说，我们。 曾旭听见这个词儿，脸上的笑比之前更灿烂了，看来他今天这场聚会没白办啊。 “行行行，赶紧走，春宵一刻值千金。”曾旭恨不得直接赶人了。 贺显谟替诗岚拿了包，在众人的目光下，搂着诗岚走出了别墅大门。 这个过程，周若都看在眼底，她漫不经心地捏着手里的易拉罐啤酒，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前，鼻腔内发出了一声轻嗤。 谷雨正好在周若旁边，这一声听得格外明显，她侧身靠近周若，和她咬耳朵：“我怎么看不懂了？” 贺显谟不是刚才还转着酒瓶想给自己制造机会跟周若舌吻前戏么，怎么转个头就跟前女友走了？ 周若淡笑了一下，“浪费时间研究他干嘛，继续happy吧。” 本身她也对贺显谟没多大兴趣，是他自己先送上门，她随便逗一逗，若他不送了，她才懒得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更不想去研究他为什么突然和诗岚和好。 旁边的一群老同学还在讨论贺显谟和诗岚的事儿。 “arthur今天真的惊呆我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闷骚。” “曾旭不是说他和诗岚分手这几年都孤家寡人么，憋坏了吧……” “嘴都给人咬破了，诗岚明天不会进医院吧，哈哈哈。” “胡说八道什么，arthur可舍不得，你们忘了么，之前突然下雨，他可是脱了衣服给诗岚当伞的，啧……” 从他们的讨论里大概听得出来，贺显谟和诗岚当初恋爱的时候感情很稳定，堪称学校的模范情侣，看起来两个人都是分手之后也没谈过新人。 一聊到这个，自然少不了称赞贺显谟洁身自好的声音，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贺显谟又这么招人，对他有想法的女人肯定不会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定力。 “该说不说，arthur真的是狠人。” “可不是么，我见过最禁欲的人。” “反正我是做不到这么多年守身如玉。” 周若听见他们讨论贺显谟和诗岚的恋爱时没什么想法，但听见他们夸贺显谟“禁欲”、“守身如玉”的时候，有点儿想笑。 他那不叫禁欲，叫装得像、演技好。 不过周若也没有发表什么想法，倒是谷雨听不下去了，凑到周若耳边小声说：“我可没见过哪个禁欲的人跟踪别人，还掐////胸，痴////汉臭流氓似的。” 周若被谷雨的形容逗乐了。 —— 三三和郑翩跹来了伦敦，周若第二天一早就抽出时间去酒店找他们了。 周若和他们一家三口在酒店吃了个早午餐，接下来周义要和郑翩跹去见一下画展的合作方，于是周若便独自带着三三去玩儿了。 周若和三三一向玩得来，她带着三三去商场买了新的包和衣服，这一逛就到了下午两点钟。 三三肚子饿了，周若带她找了一家餐厅吃披萨。 两人刚刚牵着手进来，竟然又碰上了诗岚。 “dara？好巧！”诗岚先看见了周若，主动开口和她打招呼。 接着，她注意到了和周若挽在一起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很漂亮，眉眼和周若长得还有些像。 “这是你家亲戚吗？好可爱的小朋友呀。”诗岚夸赞了一句。 三三听到有人夸她之后，马上甜丝丝地回了一句：“谢谢阿姨，你也超漂亮。” 贺显谟停好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这样的画面。 他没想到，昨天刚刚决定远离周若，今天就又碰上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孩子…… 贺显谟停在诗岚身边之后，目光下意识地朝那个小女孩看了过去，只一眼，心便向下沉了几分——这个小女孩和周若长得太像了，眉眼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不夸张。 只是这个小女孩看起来比她活泼热情得多，大概是因为年龄尚小的缘故。 年龄…… 她看起来七八岁，周若今年三十岁，结合她之前和已婚男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很难不联想到什么。 周若简单跟诗岚说了两句话就带着三三去坐了，贺显谟和诗岚也在不远处的位置坐下。 他们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周若和那个那孩子那一桌。 孩子是背对着他们的，周若正对。 贺显谟用余光看到了周若哄孩子的画面，她的笑里难得露出了宠溺，还隐约透出了几分母性的光辉，在这小姑娘面前，她丝毫没有平时的架子。 看得出来，感情很好，这孩子在她心里的地位也很高。 ——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周义过来餐厅找她们了。 “爸爸！”三三眼尖得很，周义刚进门就挥着手喊他了。 正准备抽卡买单的贺显谟也听见了这个称呼，他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那边看过去。 他看见了一个男人走到了周若那桌坐了下来，小女孩子和他热情地拥抱了一下，周若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随后主动去跟那个男人说话。 其乐融融。 贺显谟收回视线，抽出卡买了单，拉着诗岚离开了餐厅。 —— 周若工作日还是得去医院那边驻扎，新一周，采购陆续到位，她需要和贺显谟那边做一个对接验收。 接到通知之后，周若便用工作微信给贺显谟发了条消息，询问他什么时间方便。 但是等了快半个小时，贺显谟都没回复。 周若之前看过出诊表，贺显谟今天不出诊，应该就在办公室。 为了工作顺利推进，周若决定亲自去办公室找他。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周若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三下，然后等待了快一分钟。 没反应。 于是她又敲了三下。 还是没反应。 周若蹙眉，难道贺显谟临时请假了？ 想到这里，周若便也不敲了，转身准备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周若看见了站在门后的贺显谟，他一张脸冷得像冰山，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厌恶，不加掩饰。 这是应该是他用眼神表达厌恶最强烈的一次了，但依旧没对周若产生什么影响：“贺医生，今天器材到了一批，有空的话一起去清点一下签字。” 周若公事公办，同他说了工作的内容。 贺显谟“哦”了一声。 第958回 迸发 这一声“哦”，在工作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明确的答复，周若还挺烦这种回答的，模棱两可，平白无故增加沟通成本，她只能继续问：“现在可以么？” 贺显谟：“知道了。” 周若：“我问的是现在可以么？可以的话麻烦贺医生跟我一起去趟仓库。” 她态度还不错，只是贺显谟看着她这样子又联想到了ai。 即便他把厌恶写在脸上，她也看不见，或者说看见了，但根本不在意。 贺显谟脑子里闪过她对那个孩子和男人的热情笑容，眼底的厌恶和蔑视又深了几分。 贺显谟随手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往衣架上一挂，对她说：“走吧。” 周若微微颔首，马上出发。 仓库在另外一栋楼的地下室，从这边过去大概得十几分钟。 这一路上，周若和贺显谟谁都没跟谁说话。 到仓库的时候，库管员已经在清点了，今天到的是一批器材，周若和贺显谟一起在仓库里检查他们的工作。 贺显谟刻意和周若保持了一段距离，他告诉自己不要把注意力往她身上放，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控制不住地盯着她看。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装，上面是短款修身的小西装，下面是一条包臀裙，脚上也是同色系的高跟鞋。 她没穿丝袜，脚踝处的脚链还看得见。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贺显谟印象里是第一次看她穿浅色，但这颜色并没有让她的锋芒和气场打折扣，照样惹眼。 她此时停在了货架前，仰起头来看着上面的耗材，像是在确定什么信息，货架太高，就算她穿了高跟鞋也还是看得困难，所以她搬了旁边的平凳踩了上去。 抬腿的时候，包臀裙的裙边往上缩了一些，贺显谟看见了她的大腿露了一大截出来，比周末坐在曾旭身上的时候露出来的还要多。 所以，他很快注意到，她大腿上方的位置，有纹身。 但因为两人距离远，纹身的面积不算大，而周若很快便理好了裙子，所以贺显谟并没有看清。 越看不清，就越心痒。 他甚至迸发出了直接冲上去把她裙子撩起来检查的冲动。 这荒谬的想法冲击着他的道德底线，贺显谟双手插到兜里，转身去了另外一排货架，不再看她。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清点的工作处理好了。 签完字之后，贺显谟率先走出仓库，拿出手机拨了院长的电话。 —— 隔天一早，周若刚到医院，就被院长叫去了办公室。 从院长口中得知贺显谟的工作交给另外一个同事之后，周若点点头，欣然接受。 “好的，那我一会儿去找这位同事对接。”周若很配合，也没问原因。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周若去了心外科找对接的同事，这次院长安排的是科室的领导，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很温柔很细心。 周若和她对接得十分顺利，很自然地将她和贺显谟做了个对比。 这位女医生比贺显谟好相处得多。 不过周若的确没太想到，贺显谟竟然会撂挑子不干——她还以为，他不会把个人喜恶带到工作里，之前他就挺讨厌她，但工作还是能顺利进行。 昨天的时候，周若感受到了一些他的个人情绪，但也想到到了这一步。 不过贺显谟不干也挺好的，他人品真的没什么问题，讨厌她就直接不跟她一起工作，而不是借着工作为由刁难她，工作这几年，周若碰见过好几个这种人。 如此一来，周若对贺显谟的印象分还加了一些。 这个人虽然无聊无趣，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拧巴，但还挺正直的——当然，掐她胸那次不能算里头，就当他是几年没有过女人发癫了。 —— 换了人对接工作之后，周若跟贺显谟几乎就没碰过面。 听曾旭说，贺显谟休了二十多天的假，好像是陪诗岚旅行去了。 曾旭提起来这事儿的时候特别自豪地说，他俩能和好，全凭他费心撮合。 贺显谟没来医院的日子，周若的生活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上班，下班，跟曾旭搞搞暧昧。 又是一个周末。 周若这周没约曾旭，连着和他睡了几周，新鲜感有点儿过去了。 曾旭周五的时候问过一句周末要不要见面，周若拒绝之后，曾旭并没有死缠烂打。 这也是周若最欣赏曾旭的地方。 要是她之前遇到的每个男人都这样，也不至于分手之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周末圈子里有个朋友生日趴，周若原先是和谷雨一起去的，但谷雨出差了，她只能一个人去参加。 生日趴每次都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过来，周若的交友圈基本上也是在这种情景下拓宽的。 当然，她男人的列表，也会时不时在这里更新一下。 这次生日趴是冲浪俱乐部的一个朋友办的，除了平时固定的人之外，周若见到了不少新面孔。 身材都不错。 正好最近生活缺乏激情，可以找个新鲜的玩玩。 周若正寻找猎物的时候，身边的空位上突然坐了个人。 她侧目看过去，眼睛亮了亮。 “听luis说你拿过去年冲浪比赛的冠军。”男人笑着切入话题，很自然，“一直很想见见本尊，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你好。”周若大方地朝他伸出手：“dara，中文名周若。” “周若，很好听的名字。”他征求她的意见，“以后可以喊你中文名么？” “当然。”名字而已，周若并不在乎别人怎么喊她。 “叙宗。”对面的男人也对她报了自己的名字。 周若和叙宗简单交谈了一下，很快就了解了他的基本信息，他今年三十二岁，ucl毕业，现在在伦敦某家投行工作，和她一样是北城人。 交谈之中，周若意外地发现，他们在北城念的居然是同一所小学。 因为这场“缘分”，两个人聊得越来越火热，很自然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叙宗的长相很周正，谈不上惊艳，但身材足够好，聊起天来也舒服，这些点在周若这边都是可以加分的。 生日趴结束，周若又和叙宗单独出去约着喝了一杯。 —— 酒吧内。 曾旭将调酒师送上来的酒推到贺显谟面前，随口打趣：“跟诗岚旅行玩得怎么样？是不是天天干柴烈火？” 贺显谟喝了一口酒，没回答这个问题。 曾旭嗤了一声，“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吧。” 贺显谟照旧没说话，视线四处游走，却在看到一对勾肩搭背的男女时，蓦地停住。 第959回 镜子 即便时隔半个多月没见，贺显谟仍然能一眼认出那熟悉的身段，她难得地穿了一条颜色鲜艳的裙子，酒红色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危险，搭配浓妆，像一朵引人撷取的红玫瑰。 此时她正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那个男人的手臂不客气地搭在她的腰上，而她的手也亲昵地挽着对方的胳膊，乍一看还很腻歪。 这个男人，是贺显谟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半个月不见，她又换男人了，速度还真是越来越快了，曾旭知道么？ 念及此，贺显谟回头看向了曾旭，曾旭在喝酒，似乎没注意到那边，贺显谟便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曾旭被他反常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怎么了？” 贺显谟没回答，抬起手指向那边的周若和陌生男人，此时，那两人正好在一张小桌前坐了下来，贺显谟收回视线去看身侧的曾旭，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失望或者是生气的情绪，不知道是装得到位，还是真的不在意。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你不管？” “管什么？”曾旭笑着摇摇头，“她单身，和帅哥喝酒天经地义，谁都无权干涉。” 贺显谟：“你们不是上床了么。”还不止一次。 “上了不代表是男女朋友啊，也不代表我能管她，”曾旭对于这件事情看得很开，并且他也很清楚，他和贺显谟在感情观上是完全不一致的，因此也不强迫他去理解，“这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贺显谟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和那个男人上了床再找你，你也无所谓。” “我求之不得。”曾旭笑容灿烂，拍拍他的肩膀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一般都是换了就换了，如果跟他上完还来找我，那只能说明我更让她享受。” 贺显谟：“……” “不过你今天不太对啊，arthur。”曾旭满脸好奇地打量着贺显谟，“怎么忽然对我和dara的事情这么关心了？” 贺显谟的语气冷了几分：“不关心。” 曾旭以为他是惯常口是心非傲娇，噗嗤一声笑了，搂过他的肩膀，“我懂我懂，你是怕我这个好兄弟受伤，放心，我从来不吃爱情的苦，不像你——” “我怎么。”贺显谟打断他，“我也没吃。” 曾旭：“得了，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也不知道当初和诗岚分手之后一个多月没开口说话的人是谁，我都以为你哑巴了——算了，往事不提，现在你俩好了就行。” “老大不小的了，诗岚都为你来伦敦了，要不赶紧把婚结了？”曾旭随口催了一句。 他先前和贺显谟的父母见过几次面，他父母都是思想比较传统的知识分子，又只有他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早些成家的，他父母也很喜欢诗岚，分手时遗憾了许久，现在贺显谟和诗岚和好了，二老应当也是欣慰的。 贺显谟没有回答曾旭的这个问题，他喝着酒，余光忍不住地往那一桌的方向看，周若脸上的笑像勾魂的催命符，他告诉自己不要再看，可是越忍越难耐。 她可以对每个男人都笑得这么灿烂，唯独对他时像个机器人，她那么滥情，随便一个男人都行，唯独他不行。 贺显谟以为自己花费半个多月的时间冷静之后，便不会再像之前一样被她主导情绪。 可不过是偶然碰上了这一次，他的半个月的压抑和隐忍都化作泡影。 冷静需要半个月，破功只需要几分钟。 更可笑的是，他刚刚看到周若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出现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种自己被戴绿帽的感觉，他以为曾旭会和他一样愤怒，甚至在期待他上去和他们对峙、大吵一架，可曾旭却欣然接受了这件事儿。 果然，他们才是同类人。 —— 周若和叙宗聊得挺开心的，因为两人都是北城人，又有不少共同爱好，随便一个话题都可以展开深聊。 叙宗一看就是老手了，他很有趣，比较幽默，是周若比较喜欢的类型。 聊天之间，两人约了明天去冲浪。 周若酒量虽然好，但跟男人第一次出来玩儿的情况下不会喝很多，一杯果酒之后，她便喝起了果汁，叙宗一眼便看出了她的顾虑，但并没有催她继续喝。 男人都是会计算成本的，他最初和周若交谈的时候就知道，她绝非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能轻松拿下的女人，但她魅力够大，他愿意在她身上付出一定的时间成本，而他也相信，周若不会拖他太久。 这就是两个经验丰富的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聊了快一个小时，周若去了趟楼上的洗手间，上完厕所之后，她去化妆间简单补了一下妆。 补完粉，周若拿出了口红站在镜子前，刚打开口红的盖子，忽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半个多月没见，周若几乎要忘记贺显谟这个人了，没想到会在酒吧这种地方再碰上他。 思考间，贺显谟已经走到了她身后，整个身体罩住了她，虽然没完全贴上来，但她已经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体温了，从镜子里看，他们的姿势更显得暧昧。 周若觉得自己此时转头一定会不小心亲上他，因此她没有动，只是在镜子里看着他。 之前贺显谟直接把工作交给了其他同事对接，又是那么长时间没去上班，周若以为他是做完心理斗争之后打算把她从世界里剔除了。 可他现在的行为，又明显和之前的决定相悖。 贺显谟这前后矛盾的做事方式惹得周若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她的笑很短暂，但其中的戏谑和嘲弄，贺显谟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贺显谟的身体紧绷了几分，目光和脸色都比刚才更冷了。 周若当然看得出他在生气，但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更不想去接应他的情绪，她直接当贺显谟不存在，拿起口红在唇上细致而熟练地涂过。 贺显谟盯着她嘴唇，那抹红映在了他的眼底。 涂完口红，周若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将口红管放回包里打算离开。 贺显谟按住她肩膀，“哐”一下将她整个人压在了镜面上，另外一只手从她后颈绕到前面，掰过她的下巴，朝着那两片刚刚涂完口红的唇上狠狠吻了下去。 第960回 擦擦？ 周若愣了几秒——她少有在面对男人的手段大脑宕机的时候，只是贺显谟这个行为来得着实是突然，之前的经验让她出现了惯性思考模式，以为贺显谟又会盯着她看一会儿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 谁知道他这次直接亲上来了。 更准确一点儿说，应该是啃，她感觉到他动作里十足的发泄意图和破坏欲，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沉，耳边是他沉闷粗重的呼吸声。 周若反应过来之后并没有推开他，而是抬起手摸上了他的脸。 而贺显谟那边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在她摸上去的那一刻，他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周若神情戏谑，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硬朗的轮廓摸着，从下颚摸到了耳朵的位置。 她一边回吻他，一边用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 这个动作又惹得身上的男人一僵。 周若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彻底地将主动权握回到自己手上，她抬起腿来，膝盖抵着他的大腿摩擦着，满意地听见了他愈显急促的呼吸。 玩得差不多了，周若推开了他。 刚才那个吻让她补的口红都花掉了，周若抽了湿巾擦了擦嘴唇四周，拿着出粉饼和口红，轻车熟路地补好。 这个过程里，贺显谟一直在她身后站着，一动不动地从镜子里盯着她。 他的嘴上沾着她口红，唇瓣和嘴角的位置都有。 镜片后那双平时没多少温度的眼睛，此时潮湿泛红，细细地看，能发现他耳朵也是红的。 “擦擦？”补完妆，周若转过身，给贺显谟递了一张湿巾。 这算是她很少有的主动。 贺显谟没有动手去接，目光盯着她：“什么意思。” “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吧，贺医生。”他不动手接，周若便往前走了一步，亲自替他擦。 她捏着湿巾，缓缓擦过他的嘴唇，“不是你先亲我的么，贺医生女朋友最近没喂饱你么，怎么随便拉着别的女人就亲，这习惯不太好。” 贺显谟刚刚平复一些的呼吸再次沉了几分，“你没推开我。” 他刚刚吻上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脑袋发热冲动了，也做好了收她一个耳光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她会主动回应。 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也是有些兴趣的？ “嗯，所以怪我咯，我应该推开你给你一个耳光，再喊警察来把你带走。”周若将擦完的湿巾直接扔到了贺显谟脸上，“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表面上一本正经的贺医生，私下是个尾随非礼女人的登徒子。” 贺显谟抓住了湿巾，“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周若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她轻笑了一声，手指点点他的肩膀，“很遗憾，不是。” “我刚才回吻你，是想教教你，接吻到底应该怎么接。”周若往后退了一步，“贺医生，你不管是性格还是技术，都不是我的菜。” “不是也能这样。”贺显谟垂眸看着这张精致勾人的脸，“随便一个男人你都行，骚不骚。” 从贺显谟嘴巴里听见这个字儿，周若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 她从来不介意旁人怎么评价她，这种形容并不会让她生气，不过……贺显谟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样子，很有意思。 “谢谢夸奖。”周若这样回应。 贺显谟握紧拳头，这种用力砸在棉花上的感觉着实让人恼怒，他眼底的红血丝又多了一倍。 外面叙宗还在等，周若逗狗逗得差不多了，直接绕过贺显谟走人了。 贺显谟这次没有追。 周若拎着包往楼下走，途中想起贺显谟刚刚的行为，再次笑了起来。 半个多月，结果就这？ 周若原本已经没什么兴趣逗着贺显谟玩了，但他今天晚上的行为，再次勾起了她恶作剧的冲动。 但周若并不打算主动调戏他，最多在他送上门的时候玩玩。 —— 下周工作日，周若去医院办公的时候，发现贺显谟已经回来上班了。 周若的办公室还是之前的位置，跟贺显谟和曾旭的办公室对门。 周若买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贺显谟出诊，两人打了个照面。 贺显谟身边跟了个同事，周若和他们挥挥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就回办公室了。 她态度坦然、礼貌且疏离，仿佛那晚在酒吧的事情完全没有给她留下记忆。 贺显谟身上的温度骤降，双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走向了电梯。 贺显谟上午接待了三位病人，这数量和平时比起来算多的，但今天的三名病人都是复诊，因为他前段时间休假，时间都撞到了一起。 贺显谟忙完一个上午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了周若。 她正在和曾旭聊天儿，两人似乎是在商量中午去哪里吃饭，亲昵的架势，跟男女朋友无差别。 “显谟，你回来了。”贺显谟注意力一直放在周若和曾旭身上，直到听见有人喊他，他才发现，诗岚过来了。 贺显谟皱眉：“你怎么来了？” 诗岚走到贺显谟面前，轻轻握住他的小臂，笑着说：“我今天正好在附近面试，就买了午餐来看看你。” 经她一指，贺显谟才注意到，那张小会议桌上摆了一份午餐。 “下次不用给我送。”贺显谟随口问诗岚，“面试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有好消息和你分享。”诗岚听见贺显谟的关系，笑都灿烂了不少，她挽住贺显谟的胳膊，“饿了吧，我陪你吃饭吧。” 诗岚挽上来的时候，贺显谟余光下意识地往周若那边瞟了一眼。 他以为周若多少会有些反应，然而她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都没往他这边看一眼，仍然在和曾旭交谈。 贺显谟的心骤然沉下去。 “我和dara去吃饭，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曾旭看着坐在一起的贺显谟和诗岚，笑眯眯地说，“你们想干嘛干嘛，办公室是自己的地方，随意点儿。” 诗岚&贺显谟：“……” 周若没发表什么言论，跟曾旭一块儿走了。 诗岚看着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同身边的贺显谟感慨了一句：“曾旭和dara两人真合适啊，羡慕他们这种相处模式。” 贺显谟：“什么模式？” 海王和海后想起来彼此睡一觉，睡晚了再各自去找别人的模式么。 真可笑。 第961回 怎么突然渣起来了 当然，这种话，贺显谟并没有和诗岚说出口，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发表什么意见，很快就和诗岚聊起了她找工作的事儿。 —— 周若和曾旭去了餐厅，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叙宗发来了微信，约她这个周末见面。 周若给叙宗回消息的时候，曾旭无意间瞥见了屏幕上的内容。 他会心一笑，周若放下手机之后，曾旭主动提起了周末的事儿：“周六和arthur在酒吧喝酒的时候，有看到你。” 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周若顿时就晓得他在说什么了。 难怪那天贺显谟会在酒吧。 “怎么没上来找我？”周若问。 “怕你不方便。”曾旭笑着说，“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我过去岂不是煞风景了。” 他这话乍一听是吃醋，但其实并不走心，更多像是朋友之前的调侃揶揄，周若分辨得很清楚。 “也就是聊了聊而已，朋友生日聚会认识的。”周若简单和曾旭提了几句，曾旭也只是点头，没有过多地追问，这个态度让周若觉得十分舒服。 她最欣赏曾旭的点就是他进退有度的分寸感，否则也不可能跟他维持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了。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把这件事情摆在台面上说，无声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曾旭也觉得周若对别的男人感兴趣很正常，“不错，多换换人体验一下挺好的。” 周若：“你呢，最近没找到新目标？” 曾旭笑了一声，“最近arthur请假去陪女朋友，工作都落我头上了，搞得我都没时间猎艳。” 周若被他逗笑：“没关系，现在有了。” “不过我还挺欣慰的，这事儿，替他们开心。”提起贺显谟和诗岚和好这事儿，曾旭是很有成就感的，“不枉我花那么多心思撮合他们。” 周若：“他们结婚你坐主桌。” “那必须坐。”曾旭说，“我妥妥是他们这些年的见证者，他们当年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第一个知道的，他俩可是我们圈子里的模范情侣，郎才女貌，arthur这个人冷冰冰的，私下对女朋友可体贴了，我之前没少去他们家里蹭饭。” 曾旭话匣子打开了，跟周若分享了不少之前的事情，一顿饭下来，周若对贺显谟和诗岚的这段感情也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曾旭说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贺显谟为诗岚做的那些事情夸张不了，比如同居的时候为诗岚学做饭，陪她熬夜写论文，在她生日的时候给她准备惊喜之类的。 曾旭还说，贺显谟分手之后一个多月没开口说话，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曾旭自然是觉得他们两个人都深爱着彼此，但周若并不这么觉得——诗岚爱贺显谟是毋庸置疑的，从她看贺显谟的眼神以及她对他的关心程度就看得出，如果不爱，她也不可能放弃事业追来伦敦。 但贺显谟对诗岚的感情如何，就不好下判断了，爱是肯定爱的，只是绝对不会有诗岚爱他那么深。 像贺显谟这种自控能力还不错的人，如果精神集中的话，不可能对别的女人有冲动。 周若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了。 她压根儿就没去主动勾搭过贺显谟，怎么好端端被摆在了第三者的位置？ 算了。 既然他们两个人感情这么好，下次她也不逗贺显谟了。 贺显谟不做人，但同为女人，周若还是站在诗岚的角度考虑了一下——倒也不是她圣母，只是诗岚一直对她挺友好的。 周若也从来不喜欢抢男人这种行为，即便是有点儿兴趣的男人，她也不屑于自降身价去抢，何况是没兴趣的贺显谟。 —— 曾旭大概是考虑到了多给贺显谟和诗岚留些相处的时间，所以午饭之后又邀请周若一起去买了杯咖啡。 两人回到医院的时候，午休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 周若停在办公室门口和曾旭挥手道别，刚做完这个动作，忽然就看见曾旭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是诗岚。 但她脸上已经完全没了来时的笑容，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泪痕。 开门撞上曾旭和周若之后，诗岚显得有些狼狈，忙抬起手来去擦脸。 曾旭一脸担心：“怎么了，吵架了？” 他说着便往里看，正好贺显谟也走了上来，曾旭便给他使眼色，“干什么呢，好不容易才和好，你那破脾气能不能改改，人诗岚专门给你来送饭，你还——” “曾旭，我没事，你别说了。”诗岚拉了曾旭一把，声音哽咽地阻止了他，“arthur没做什么，是我的问题。” 曾旭：“……” 别说曾旭了，周若这个一向对别人感情不评价的人都觉得，诗岚现在的态度有些卑微了。 贺显谟客观条件是不错，但世界上什么男人没有，诗岚也不差啊，又不是离了他找不到结婚对象了。 曾旭无语了一阵子之后，还是忍不住：“你这也太迁就他了，你们是男女朋友，他——” “不是的，”诗岚摇摇头，打断曾旭的话，“我们没有和好。” 曾旭：“……？” 他没来得及问，诗岚已经匆匆小跑着离开了。 曾旭懵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贺显谟：“什么意思？没和好？那你前段时间请假不是跟她——” “我去诊室了，再聊。”贺显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曾旭的问题。 丢下这句话，他便拿着资料走向了电梯。 从周若身边路过的时候，贺显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周若和他短暂对视了一下。 曾旭显然是被刚刚事儿搞得大脑宕机了，盯着贺显谟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真是搞不懂这些谈恋爱的男男女女。 …… 四点半，贺显谟出诊回到了办公室，曾旭马上就上去“审问”他。 “你和诗岚到底是怎么个事儿？真没和好？” 贺显谟：“没有。” 曾旭：“没和好你跟她同居？还一起旅行？这不是你风格啊。” “谁告诉你我和她同居旅行的？”贺显谟脱掉白大褂，面无表情地挂起来。 曾旭：“那你前阵子好端端请假干嘛？” 贺显谟：“散心。” 回答完，他又在后面跟了三个字：“一个人。” “你那天在聚会上把诗岚带走，你俩没和好？”曾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天他俩嘴都要亲破了，“你怎么突然渣起来了，受什么刺激了？” 第962回 冲浪 曾旭跟贺显谟本科时代就认识了，不能说是对他了如指掌，但至少也知道他的性格作风，贺显谟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这不仅体现在工作生活里，还有感情方面，从本科认识到现在，追他的人虽然不少，但贺显谟真正谈过的恋爱就诗岚这一段。 他在这方面是非常有原则的，如果不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对方在一起，他绝对不会做任何让人误会的行为——所以，那天聚会的时候，贺显谟当着那么人的面儿亲了诗岚，曾旭觉得他们百分百会和好，甚至都没有多此一举再问。 谁知道，贺显谟今天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曾旭看着面前多年的好友，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你真不打算跟她好了？”贺显谟半晌不回答，曾旭沉不住气了，继续追问，“那她这都为你来伦敦了，工作都没找到，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贺显谟：“不是我要她来的。”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听着这么渣呢。”曾旭感慨了一句。 贺显谟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凉薄地开口，“比不了你。” 曾旭不服气：“我渣么？” 贺显谟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俨然是在反问：难道不是？ “咱俩不一样，我渣那是因为我都没认真谈，你和诗岚这不是认真谈的么，我又不打算结婚。”曾旭还是觉得他们有区别，毕竟贺显谟是要结婚生子的，他父母不会同意他一直一个人。 “好吧，不说这个，那我问你，”曾旭话锋一转，“你真不喜欢诗岚了？” 贺显谟：“嗯。” 他虽然只回答了一个字，但是却带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听起来有些绝情，但又让人无法去责怪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爱情早就不是生活的主旋律了，何况当时分手是诗岚主动提的，贺显谟也意志消沉过，但感情么，过去就是过去了。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修复不了的。 —— 那天曾旭得知贺显谟没有继续和诗岚在一起的意愿之后，晚上特意约了诗岚吃了个饭，宽慰了她很久，诗岚虽然情绪上没有太大的好转，但已经接受了无法复合的事实。 不过，诗岚还是决定留在伦敦找工作了。 周若是后面几天从曾旭口中知道的这些事儿。 曾旭谈到贺显谟和诗岚这段关系的时候，还是挺遗憾的，周若则是做了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只听，不发表任何意见——对于诗岚的选择，周若可以共情一些，但这种事情不会在她身上上演。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都很明确，做出选择之后就不会回头，曾经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直到后来接触的人多了，她才发现像她这样的人是少数。 “我怀疑arthur有喜欢的女人了。”曾旭的一句话把周若分散的注意力拽了回来。 周若回神看向曾旭的时候，他正摸着下巴思考，跟做推理的柯南似的，“他这两天不对劲。” 周若喝了一口果汁，但笑不语。 周若虽然跟曾旭聊得内容比较广泛，但一直没跟他说过贺显谟的那些事儿，她不认为他们两个人会因为这件事情产生隔阂，只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她和贺显谟之间也不会有所发展。 …… 周末，周若和叙宗约了一起出去冲浪。 周若到得比较早，换好衣服之后便坐在海滩上喝水晒太阳，过了二十多分钟，叙宗过来了。 海滩上人很多，但叙宗一眼便在人群中搜寻到了周若的身影，他直接奔着她走过来。 周若看到叙宗往这边走，放下了水杯，从椅子上起来，叙宗走过来之后，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周若笑着回抱了他。 两人身体分开之后，叙宗的手依然搭在周若的腰上，他低头看着她身上的冲浪衣，超紧身的款式包裹之下，她的腰更漂亮了，露出的一截隐约还看得到腹肌的线条。 周若的腰虽然细，但不是那种孱弱的感觉，她也不是那种所谓的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类型，她身上有一股非常旺盛的生命力，和她接触，不自觉地就会变得能量满满，这也叙宗眼里，她最有魅力的点。 “一礼拜不见，忘记我长什么样儿了？”被叙宗盯着看了这么长时间，周若也没有表现出害羞。 其实她非常清楚叙宗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但男人么，太直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你头发扎起来很好看。”叙宗斟酌了一会儿，“很阳光。” “是么？”周若勾唇，“那你今天很幸运，可以由阳光陪伴一整天，恭喜你哦。” 叙宗：“那我要好好珍惜了，伦敦的阳光太值钱了。” 他牵住她的手，“阳光女士，我们该去找教练了。” 今天这片冲浪的海滩，周若之前没来过，教练也是叙宗找的，她只负责玩儿。 周若拎起包，跟叙宗一块儿出发。 叙宗路上跟周若介绍了一下教练的信息，他说这位教练很厉害，但很久没有“出山”了，他这次是经人的介绍，机缘巧合约到了他。 叙宗这么一说，倒把周若的兴趣也给勾起来了，开始期待一会儿的见面。 两人走了几分钟，周若余光瞥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很像贺显谟。 周若本能地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就在此时，身旁的叙宗忽然开口：“是arthur么？” 周若这次不得不抬头看过去，定睛一看，贺显谟穿着黑色的冲浪服，这风格和他平时相差太大，修身的剪裁倒是把他的身材优点都凸显出来了。 宽肩窄腰，天赋还不错。 周若之前看到贺显谟的手臂线条时就知道，他应该有运动的习惯。 但没想到他还玩冲浪。 更没想到他是叙宗口中的“教练”，不知道该说巧合还是狗血。 转瞬，贺显谟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他和叙宗交谈了几句之后，扫了一眼旁边的周若，“谁先上？” “dara，你先来么？”叙宗征求周若的意见。 “我都可以。”周若答得很随意，眼神也没多看贺显谟。 最后经过商量是周若先上。 叙宗和周若牵着手跟上贺显谟去了装备区。 往身上套救生装备的时候，叙宗很绅士地动手帮周若的忙。 贺显谟低头系着身上的排扣，余光看到这一幕，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第963回 我和你不熟 周若戴上泳镜，抱着冲浪板走到了贺显谟身边，贺显谟感觉到她走近之后，肩膀僵了一下。 然后就听见她用很客气的口吻说，“一会儿多多关照，arthur。” 贺显谟看出来了，周若这是在装不认识他——因为叙宗在场？ 想到这个可能性，贺显谟心底冷笑了一声，最后只回了一个“嗯”字，周若也不介意，依旧笑眯眯的，那样子好像真的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看不出来任何演戏的痕迹。 “走吧。”贺显谟丢下两个字。 “好。”周若应了一声，然后回头提醒叙宗：“北鼻，记得给我拍照啊~” 叙宗：“ok，一定把你拍得很美。” 贺显谟将泳镜拽下来，眼底毫无温度。 呵，北鼻。 周若的技术其实不太需要教练跟随了，但叙宗费心找了人来，周若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片美意。 贺显谟和周若一起上了板，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冲浪中途两人会有一些言语上的的沟通，周若也会主动和贺显谟说话，但聊的都是冲浪的事儿，她甚至一直在跟随叙宗叫他“arthur”，平时她是不会这样喊他的。 周若这波结束之后，就轮到叙宗了。 叙宗没有让贺显谟跟着，自己一个人去了，贺显谟脱掉装备之后，便站在了周若附近。 但周若没注意到他，因为她的注意力都被叙宗吸引过去了，举着手机帮他录视频。 贺显谟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内心一阵不忿——周若之前说他为人无趣，懒得给他眼神，可现在他已经和他们做了同样的事情，她的目光依旧还是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贺显谟思考之际，周若正好放下了手机，或许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周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然后，两人的目光便碰撞到了一起。 贺显谟眼底的情绪来不及收敛，周若看得清清楚楚，她随口问了一句，“叙宗怎么找到你的？” 贺显谟沉默了几秒，没想到她会这么随意地和他聊天。 反应过来之后，贺显谟冷冷地回：“巧合。” 周若笑了：“我有说这是你故意设计好的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贺显谟：“我没那么无聊。” 周若：“我也觉得。” 她说完之后笑了一下。 阳光正好照到她身上，这一抹笑仿佛带了某种独特的吸引力，贺显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很久都没有收回来，他似乎感觉到了一只手在他的心口反复轻挠着，那种难耐的痒蔓延到了全身。 对于贺显谟来说，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他谈过恋爱，也心动过，可当初对诗岚从未产生过这种无法掌控的欲念，完全不分场合。 贺显谟的想法也瞒不过周若的眼睛，她看了一眼还在冲浪的叙宗，起身往贺显谟面前走了一步，贺显谟感觉到她靠近之后，马上躲了一下，看着有些慌。 虽然他很快就变回了平时冷脸相待的状态，但周若还是被逗笑了，她出声揶揄：“我又不会吃你，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贺显谟冷睨着她，“什么意思。” 她忽冷忽热的，刚才不搭理，现在却主动靠近—— “无聊，勾引你一下，看看你什么反应。”周若马上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她对贺显谟别的方面不了解，但这方面……知道他那点儿心思之后，很好拿捏。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往海面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勾引。” “那怎么行，我还要吊着他呢。”周若笑着回答。 贺显谟：“……” 短短几秒钟，周若看到贺显谟的表情从愤怒、不齿、厌恶，最后归为了冷漠。 她挑起眉来，越发觉得有意思。 贺显谟的反应每次都跟她想得差不多，但又每次都能给她提供一些新鲜感。 点到即止，周若没有继续再逗他。 几分钟之后，叙宗回来了，周若马上走上去抱他，笑盈盈地夸赞：“刚才有个动作特别帅，我给你拍照了，一会儿发你。” 说完，周若凑到叙宗脸颊边亲了一下。 贺显谟站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 冲完浪，周若便和叙宗离开了海滩，去预订好的餐厅吃饭。 周若原先是打算晚上再和叙宗喝一杯的，孰料，下午茶的时候，她来姨妈了。 周若这次来姨妈，小腹不太舒服，便先和叙宗道别回公寓了。 回到公寓的时候，是傍晚六点钟。 周若洗了个澡之后开始有些痛经了，她平时很少疼，可能是最近生活不太规律的缘故，猛地一疼起来，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一痛经，周若便想吃点儿暖和的中餐，譬如紫菜鸡蛋汤，馄饨之类的。 但很可惜，家里完全没有食材——周若平时在家里很少开火，最多吃个早餐，要么是酸奶碗解决，要么就是面包和咖啡，主打一个敷衍。 都说留学会提高厨艺，这点在周若身上完全没体现出来，倒不是她天赋低学不会，只是她对做饭这种事情兴趣不高。 她和周义是同样的年龄出国读书的，周义现在都快成美食家了，她连白粥都不会煮。 周若打开了外卖软件，附近能配送的店铺根本找不到她想吃的。 周若正抱着手机思考抓哪个幸运儿上门给她做顿饭的时候，工作机突然震了一下。 周若打开微信，看见了贺显谟发来的照片。 上面是她的墨镜。 贺显谟：【你的么？】 要不是他发照片来，周若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墨镜掉了。 不过……贺显谟可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他发这条微信过来，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若今天正好对他兴趣多了些，又想起来之前曾旭说他为了诗岚学做饭的事儿—— 周若答非所问，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串话：【中餐会做么？】 贺显谟：【你发错消息了】 周若：【问的就是你，会不会？】 贺显谟：【会一些。】 周若直接把公寓的定位发给了他，后面跟了几道菜：【紫菜蛋花汤，虾仁水饺（馄饨也行），番茄炒蛋，宫保鸡丁】 贺显谟：【so】 周若看到这个单词差点儿翻白眼：【买好东西过来帮我做个饭。】 贺显谟：【我和你不熟，找别人吧】 周若：【行，你滚吧。】 她回完就扔了手机，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喝。 第964回 没男人来过 别的不会做，热牛奶这种事情，周若还不至于翻车——她很喜欢喝牛奶，在这件事情上还很挑剔，一直都喝一个牌子的鲜奶，谷雨戏称说这是她最专情的一次。 喝完一杯温热的牛奶，身上舒服多了，周若也没有那么想吃东西了，不过，看着家里只有水和牛奶的冰箱，她还是觉得过于凄惨，下次去超市应该买些其它食物填进来才是。 周若喝完牛奶之后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揉起了小腿，月经一来，小腿像灌了铅一样。 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周若很快就想不起来刚刚给贺显谟发过微信这事儿了——所以，当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反应了一下。 打开监视器看到贺显谟那张脸的时候，周若才反应过来，她勾起嘴角，随手开了门，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前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t恤，手里拎着两个超市购物袋。 周若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给他让路的意思，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分钟，贺显谟终于动了动嘴唇，“让开。” 周若还是不动，“你来我家干什么？” 贺显谟：“……” 周若：“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她一连两个问题，问得贺显谟都有些茫然了——刚刚明明是她发了微信找他来做饭的，地址也是她给的，可她现在的表现，好像刚才聊天的人根本不是她。 贺显谟不是个擅长解释的人，被周若的反应弄得又是一阵沉默，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周若看到和贺显谟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指尖戳了戳他的下巴，“不是不来么。” 这话一出，贺显谟就知道她是装的了。 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戏耍，贺显谟的表情冷了几分，将手里的两个购物袋放下，转身就要走。 与此同时，周若为他让出了一条进门的路，她看着他，微微挑眉，意思很明确：要不要进来，自己选择。 周若甚至没有再跟他说一句邀请的话，一个眼神之后，自己便转身回到了客厅。 贺显谟沉吟片刻，弯腰拎起袋子走了进来。 周若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淡淡笑了一下，手指随便一指：“厨房在那边。” 身后，贺显谟生硬的声音传来：“拖鞋。” “我家没有男人的拖鞋，打赤脚吧。”周若不招待他。 贺显谟往鞋柜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于她这句话持保留态度——就拿她换男人的频率来看，家里怎么可能没有男人的拖鞋？ 周若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贺显谟刚这么想着，她转过头看向他说：“我一般更喜欢带男人去酒店做点儿什么。” 心思被拆穿，贺显谟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他脱掉了鞋，按周若刚刚的提醒往厨房走。 他走路速度很快，迈着长腿，从周若身边路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 大概是刚刚被她的话惹到了，从身边过的时候也没多看她一眼。 周若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跟走去了厨房。 贺显谟打开周若家里的冰箱时，便被这“家徒四壁”的冰箱惊到了——一罐两百毫升的牛奶、四五瓶水、两盒黑巧克力。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贺显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跟周若的目光对上，周若坦然地说：“我平时基本不在家吃饭。” 贺显谟没接茬，从购物袋里拿出了一袋馄饨，上面标注的是中文。 周若眉毛一挑：“你还去亚超了？” “馄饨皮没了，这个牌子的速冻还算能吃。”贺显谟答非所问，将馄饨往餐桌上一放，随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了几样食材，这些都是根据周若刚刚微信上点的那几道菜买的。 几分钟时间，贺显谟已经把做饭要送原材料都准备好了，余下的东西被他一一安顿到冰箱里，一根法棍和一袋吐司片被放在了餐桌上。 贺显谟随口对周若说：“三明治机加热四分钟左右，保质期三天，吃不完记得扔。” 法棍和吐司片量都不大，在家吃两三顿就解决掉了，不过周若觉得挺巧的，贺显谟买的两样，刚好是她平时经常会吃的。 周若还没回复，贺显谟那边已经兀自结束了这个话题，“锅在哪里？” 周若回过神来，“什么锅？” 贺显谟：“平底锅。” 周若抬起手指了指橱柜，“可能下面有，你找找看吧。” 贺显谟“哦”了一声，按周若的指示打开了橱柜，看到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的一排锅。 平底锅，炖汤的铸铁锅，小奶锅，甚至还有专门煎蛋的锅。 这和她的冰箱很矛盾——一个不做饭的人，橱柜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锅具？ 贺显谟抱着这样的疑惑拿出了几口锅，然后看了一眼周若，周若再次读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周若是真不记得家里有这些锅了，贺显谟拿出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前两年周义来伦敦玩的时候，住在她公寓里那两个月买的。 周义走之后，这些东西就放柜子里尘封了，周若一次都没拿来用过，只是隐约记得家里是有锅的。 贺显谟：“你不是不做饭么？” 周若觉得贺显谟的声音有些冷，她笑了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不是我买的。” 贺显谟的声音更冷了：“这就是你说的没让男人来过。” 周若不仅没有被他恐吓到，还因为他的态度笑得更灿烂了，她款款朝他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双手环胸打量着他：“我只说了一句不是我买的，贺医生就脑补出来是男人买的了？想象力挺丰富的嘛。” 贺显谟：“……”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很难将那些偏激阴暗的想法压制回去。 “我——” “恭喜你，猜对了~”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最后是周若占据了上风，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岛台上的餐具，“的确是男人买的。” 贺显谟的脸色再次瞬息万变。 周若看到他眼底的歉疚变成了错愕，一秒不到又演变了愤怒、厌恶。 接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她的距离的。 “生气了？”周若笑着问他，“你好像很看不惯我和别的男人有点儿什么？” 贺显谟没回答她，拿着锅去接水了。 周若故意问：“生气了还不走？留下来给我这个水性杨花的人做饭吃？” 第965回 要算账是么 贺显谟将锅放到燃气灶上，开了火，冷冷地警告周若：“让开。” 周若倒很配合，应了一声之后，便痛快地坐到了餐桌边上，欣赏着贺显谟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看他切菜的熟练程度，的确是经常做饭的样子，别说，还挺贤惠的。 周若点的那几道菜，对于贺显谟来说难度系数很低，他忙了二十几分钟，几道菜便全部上了桌，馄饨是最后煮的。 贺显谟将馄饨端到周若面前，勺子和筷子摆到了她手边。 周若视线一直追随着贺显谟，等他到对面坐下来之后，她才笑着送上夸奖：“贺医生还挺贤惠的，这厨艺跟谁学的啊？” “自己学的。”贺显谟难得正面回答了一次周若的问题。 周若：“天赋异禀。” 贺显谟看着她喝馄饨汤的动作，脑袋一热，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跟诗岚同居的时候学的，她吃不惯英/国菜。” 说完这句话之后，贺显谟便一直盯着周若，等待着看她的反应。 周若虽然之前就从曾旭口中知道贺显谟是为了诗岚学做饭的，但她倒真没想到，贺显谟会在她没提问的前提下，自己主动说出这种话来——一个男人平白无故主动提起前任，分好几种情况，周若很快就判断出贺显谟此时提及诗岚的原因。 是在回应她刚刚说餐具是别的男人买的这一点。 周若从容不迫地吃了一口馄饨，虾仁和紫菜的鲜美爆在舌尖，她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一颗馄饨下肚，周若开口：“那我下次见面得感谢一下shirley了。” 贺显谟：“……？”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沾了她的光呀。”周若说得有理有据。 贺显谟闻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周若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儿的介意，从她的话里，甚至还听出了些“庆幸”的意思，这也提醒了贺显谟一个残忍的事：周若对他没兴趣。 但，既然没兴趣，为什么又要微信找他来这边做饭？贺显谟接触的女人数量有限，他实在弄不清楚周若心里在想什么，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贺显谟脑子里闪过了曾旭曾经说的那句话——她是云。 不得不承认，曾旭的形容很准确，先前贺显谟对于这个矫情的形容十分不屑，现在却觉得一针见血。 她就是飘在天上的云，地上的人以为足够高了就能伸手碰触、掌握，可真正抵达空中，穿过云层的那一瞬，掌心却是空空如也。 云很美，赏心悦目，可看得见、摸不着。 越这样，就越心痒。 贺显谟被这件事情影响了心情，吃着菜，味同嚼蜡，后面也没有再和周若交谈过。 周若吃饭期间，又收到了曾旭的微信。 他发的语音消息，周若虽然是把手机放到耳边听的，但餐厅里过于安静，贺显谟将那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dara，我想你想得好***。” 贺显谟差点将筷子折断。 周若对于这种调情的言辞仿佛司空见惯了，听完曾旭的话之后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笑了起来，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用文字回复他。 贺显谟不知道周若回了什么，心沉到了谷底。 周若对于这顿晚饭很满意，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她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贺显谟：“今晚谢谢了，餐桌我明天找人来收，不麻烦你了。”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贺显谟读懂了她话里赶他走的意思。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脑袋子顿时浮现起了无数类似意思的词语。 “哦，忘记了。”周若拿起了手机，“给我个银行账号。” 贺显谟皱眉：“什么。” 周若：“今晚食材的钱和上门服务的费用，五百磅够不够？” 她说着已经打开了银行的app，“你收英镑还是欧元？” 贺显谟不说话了。 她说上门服务。 周若抬眸扫了他一眼，笑着说：“人民币也行。” 贺显谟答非所问：“你很有钱？” 周若：“还可以吧。” 这次她倒是难得没跟上贺显谟的节奏，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她的资产和财富感兴趣了。 然后贺显谟冷笑了一声：“谦虚了。” 周若：“这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么，难道我要直接承认我是个小富婆么？” 贺显谟放下筷子，起身收起了餐桌。 周若本来想提醒他别收了，但看到他一脸不想被打扰的样子，决定随便他。 上赶着干活，那就干个够吧。 周若对家务这种事情实在没兴趣，她也不会因为“不好意思”就留下来帮忙，所以，贺显谟洗碗的时候，周若一个人回客厅坐着了。 —— 贺显谟收好厨房出来的时候，周若正坐在沙发上整理头发。 看到他出来，她随口问：“收完了？” 贺显谟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沙发前，距离周若不过一米。 贺显谟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逡巡，她洗过澡了，身上穿着家居服，虽然是宽松的t恤和短裤，但藏不住她身体的轮廓。 贺显谟再次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那条链子——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身上的首饰换过很多，唯独这条脚链没换过。 “银行卡号给我一下吧。”周若把刚刚的话题重新提起。 周若这么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她这人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贺显谟虽然工资挺高的，但买那些东西花的钱也不少，更何况两人的确不算熟，该算清的还是得算清。 但这话传到贺显谟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像是要迫不及待跟他撇清关系的那种。 贺显谟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抓住她的手腕，镜片后的目光冷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薄唇微动：“要算账是么。” 周若停下来，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扣紧的手腕，恍然大悟。 合着他刚才忽然生气变脸，是觉得她给钱的行为太“见外”了？ 哦，又刺激到他的点了。 “不是贺医生自己说的么，咱俩又不熟。”周若无所谓地耸肩，“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算清楚一点儿对谁都好。” “不熟”、“别人”、“算清楚”，一连着三个词，个个都无比刺耳。 贺显谟拽着周若往前拉了一把，另外一只手按上她的后背。 她的胸正好撞在了他的大腿上。 两层布料，挡不住清晰的触感。 贺显谟呼吸一沉，周身的戾气更重了。 第966回 偿 周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贺显谟的眼睛，被他眼底涌动的欲念逗笑了，那股恶趣味又上来了。 虽然被他按着，但周若并没有挣扎，反而是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手指缓缓抓住了他运动裤的抽绳，指尖不经意地绕着。 头顶传来的呼吸声更重了。 “贺医生这个意思是想让我肉偿么？”周若的指尖停在了他的大腿处，不用他按，身体又往前贴了一些。 贺显谟屏住呼吸，眼眶已经红了。 “先坐。”周若拽了一把抽绳，邀请他坐到沙发上。 贺显谟身体紧绷，松开了她的手腕，听了她的话，顺势坐到了她身边的空位上。 贺显谟刚坐下来，周若便翻了个身，半个身体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坐到了他大腿上。 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头皮发麻，按住她的肩膀：“你想怎么样。” 周若缓缓抬起腿来，膝盖抵上了他的大腿肌肉。 “好*啊。” 贺显谟太阳穴跳得剧烈，“滚。” “好。”周若很痛快，故作乖巧地点头，然后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贺显谟直接掐住她的腰把人捞回来，使出八九成的力气按住了她。 周若顶了一下膝盖，“贺医生，我得滚了。” 啪。 贺显谟忽然腾出手在她胸前扇了一下。 虽然没有多疼，但这冷不丁一下，把周若吓得一个激灵。 “肉偿，你说的。”他低头看着她的大腿，“给我磨。” 周若短暂几秒之后便反应了过来，她不甘示弱，往他怀里靠近几分，手指勾住他的下巴。 “贺医生也挺骚的嘛，看不上我还对着我**这样。” 贺显谟又扇她一下。 “你先勾引我的。” “那你怎么明知道我勾引还上钩了呢？”她整个人跨到他身上，缠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贺医生骨子里就是喜欢骚的浪的？” ……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 周若坐在沙发里，看着刚刚推开她，气势汹汹、步履匆匆走向卫生间的男人，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嘭。 卫生间门砸上的声音巨大无比，简直到了扰民的地步。 火气可真大。 周若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了一眼旁边凌乱的沙发垫，再想想刚刚贺显谟的表现，差点笑出声来。 口嫌体直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要不是她今天不方便的话……他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但如果不是不方便，周若也不会这么跟他玩儿。 男人么，不能太方便让他们吃到嘴里，睡一觉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她不想让贺显谟这么快如愿。 起码得调教到他不这么嘴硬吧。 过了不到十分钟，贺显谟从洗手间出来了。 他的脸没有红，但眼眶、脖颈和耳朵都是红的，眼底满是血丝，配合他冷漠的一张脸，有种矛盾碰撞的性感。 周若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漂亮的眼睛直勾勾落在他脸上。 贺显谟绷直后背，径直走向了门前去换鞋。 周若挪了一下身体，靠在沙发边，从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贺显谟动作一顿，往前躲了一下。 周若凑上前，不甘示弱又拍了一下。 贺显谟：“少碰我。” 周若啧了一声，“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贺医生还有两幅面孔呢~” 贺显谟沉默了几秒，随后转过身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他双眼猩红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随便对着哪个男人都可以贴上去主动，怎么亲热都无所谓。 周若秒懂他的意思，但她只是笑，欣然接受，也不解释。 贺显谟觉得她的笑很刺眼，松开她的脖子转身就要走。 “晚安。”周若这次不留他了，挥挥手，轻松愉悦地和他道别。 贺显谟的手搭在门把上紧了紧，几秒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这次关门的动静比刚才关卫生间的门那下还要大。 逗完男人，周若困了，起身回卧室躺下来准备睡觉。 —— 因为来月经的缘故，周末周若没有出门，靠着贺显谟买过来的面包、水果和酸奶吃了一天的饭。 周一照常去医院那边办公，周若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碰上了曾旭。 曾旭周末是想约周若来着，周若以来姨妈身体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因此，曾旭一碰上她便问：“你好些了么？还疼不疼？” 周若：“好多了，谢谢曾医生的关心。” 曾旭：“咱俩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吧？” 周若：“那不行，该客气还是要客气。” 曾旭笑着低头靠近她，压低了声音：“我更喜欢你换个方法客气。” 贺显谟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曾旭和周若咬耳朵的这一幕。 虽然听不到他们两个人说什么，但通过那天晚上在周若公寓听见的语音消息判断，两人嘴巴里不会有什么清白的话。 身体不方便也不忘跟男人调情，真有她的。 贺显谟的脸更冷了，径朝两人走过去，眼神都没停一下，甚至直接无视了曾旭和他打招呼，转身进了办公室。 嘭。 曾旭看着关上的门，摸不着头脑。 他回头对周若解释说：“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心情不好。” 周若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我回去整理资料，你也忙吧。” 和周若分开之后，曾旭迫不及待地进来办公室，他一进门便走到了贺显谟的办公桌前，摸着下巴打量着他。 贺显谟身上戾气很重，看起来心情很差。 “你怎么了？”曾旭很少见贺显谟有如此强烈的情绪，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谁有本事把你惹成这样？” 贺显谟低头翻病历本：“没怎么。” “少来。”曾旭完全不相信，“咱俩都兄弟多少年了，你还想瞒我？说说吧，什么事儿，我给你想想办法。” “我说了没事。”贺显谟重复，“忙你的，不用管我。” “行吧。”曾旭无奈，“真是个口是心非的男人。那你想说的时候随时找我啊。” 因为足够了解贺显谟，所以曾旭并没有追着他问，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就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忙了。 贺显谟余光瞟着曾旭，耳边回响着他刚刚那句“口是心非”，猛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画面。 那晚，周若坐在他身上的时候，也这样形容过他。 那晚……贺显谟呼吸一沉，胳膊撞到了旁边的保温杯，杯子“啪”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好几圈。 第967回 我给你介绍一个 曾旭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他抬头看过去，还没来得及问，贺显谟已经起身去捡保温杯了。 等贺显谟捡完杯子回来，曾旭忍不住多问了一句：“arthur，你真的没事儿？” 心不在焉，气场低沉，跟诗岚分手的时候都没见他这样过，作为朋友，很难真的做到不担心。 “嗯，没事。”贺显谟还是这样回应。 曾旭拿他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去工作了。 后来贺显谟倒是没制造出来什么动静了，整个人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一个上午的工作就这么过去了。 快到午饭时间，曾旭主动开口问贺显谟：“arthur，一起去吃午饭么？” 贺显谟：“不用。” 他拒绝之后，曾旭并未强求，遗憾地“哦”了一句，随后便说：“那我跟dara去了。” 贺显谟捏着钢笔的手紧了紧，关节收缩，手背的血管隐隐凸了起来，不过，曾旭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哎呦，我和dara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没找她，她已经来约我了。”曾旭刚刚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周若，却发现周若三分钟前已经发了微信约他吃午饭，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曾旭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微信上，并未注意到对面贺显谟的表情。 贺显谟整个人气压已经低沉得不像话，看到曾旭噙着笑和周若聊微信聊得火热，他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紧接着便想起来，他连周若的私人微信都没有。 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从心底弥散开来，一路蔓延到了每一根血管里，占据了高地，随时都要爆发。 贺显谟握紧了拳头，呼吸沉重，太阳穴处的青筋不知不觉间爆了出来，他花费极大的意志力克制着情绪，至少不能被曾旭看出端倪。 砰砰砰。 几分钟后，办公室有人敲门。 贺显谟抬头看过去时，曾旭已经飞速前去开了门，而站在门后的人，正是周若。 贺显谟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她脸上，而周若只是随意地扫他一眼便结束，仿佛他们两个人并不熟悉，她拉住了曾旭的胳膊，笑着同他说：“曾医生，我订好餐厅了，中午请你去外面吃。” 曾旭有些惊喜：“去外面？这是要跟我约会呢？” 周若并未否认，“唔，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曾旭脱掉了白大褂，跟周若走之前，习惯性地和贺显谟知会了一声，“arthur，我去吃饭了，你也赶紧去，别饿着，你胃不好。” 贺显谟“哦”了一声，回应的态度和平时大差不差。 周若没有和贺显谟打招呼，她的关注点似乎都在曾旭身上，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办公室。 贺显谟看着办公室关上的门，眼眶红了一圈，跳动的太阳穴、紧绷的嘴唇以及握紧的拳头，无一不在昭示着他的愤怒——他想去把她拽回来，把她锁在笼子里，这样她就没有条件去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感情生活过于“简单”了，在周若之前，他从未见过到如此游刃有余地同时跟几个男人保持暧昧的女人，她对谁都热情，但好像又对谁都无所谓，没有一个能真正走进她心里的，她上一秒可以和你亲密无间，下一秒就可以潇洒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贺显谟深知，玩暧昧，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早该离她远远的，可尝试了几次后都失败了，每次强迫自己不看见她之后，欲望都会迎来更恐怖的爆发。 譬如现在——他甚至在后悔，那天晚上她坐在他腿上勾引他的时候，他不如直接做了她，她都不管不顾在月经期间那样放肆，他何必去爱惜她的身体，她不配，不值得。 —— 贺显谟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几次脸，强行将自己所有肮脏的想法都压了下去，刚刚那些邪恶的念头出现时，他都无法相信那竟然是他潜意识里滋生的冲动。 洗完脸，贺显谟独自一人往食堂走，途中接到了父亲贺曙行的电话。 看到父亲来电的时候，贺显谟蓦地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找了个人不多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像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爸”。 “没打扰到你工作吧？”贺曙行这样问。 贺显谟：“没有，今天不出诊，这会儿在午休。” 贺曙行：“嗯，我和你母亲三天后到伦敦，她陪我参加一个学术论坛，顺便去看看你。” 贺显谟：“好的，那就住在我这里吧。” “嗯，你母亲也是这样想的。”贺曙行说，“她很挂念你，特别是你的感情状况——那你跟她聊。” 贺显谟来不及回应，贺曙行已经把电话给到了白清如，听筒里的声音也换做了一个温婉的女声，“最近交女朋友了么？” 比起工作，白清如更关心的还是贺显谟的感情状态，贺显谟自幼能力出众，学业方面根本无需担心，只是性格太沉闷，如今在感情市场里，这话少木讷的性子，实在不受欢迎。 “没有。”贺显谟的回答和之前一样。 白清如听完的反应也和之前一样，先叹息，随后是催促：“你都三十出头了，是该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了，平时你要多去社交，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白清如几乎每次同他联系的时候都会催他去社交。 贺显谟这次也是像往常一样应着：“好，记下了。” “你每次都这样说，结果还不是单身到现在，”白清如叹息一声，踌躇几秒后，试探性地问他：“显谟，你认真讲，是不是还想着诗岚？” “没有。”贺显谟否认。 他否认得太快，白清如不怎么相信：“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跟她分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找呢，我是你母亲，你在我面前不必口是心非，倘若真的放不下，那就尝试去修复。” “妈，我和她结束了，不可能了。”贺显谟重新强调了一遍，为了让她相信，后面又跟着说：“我会去接触新人的。” 白清如：“真的？” 贺显谟：“嗯。” 白清如：“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吧。” 这才是她试探的真实目的，“我一个同学的女儿在伦敦银行工作，比你小三岁。” 贺显谟：“……” 白清如：“等我和你爸到了，找个合适的时间，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第968回 瘾 白清如并不放心贺显谟独自去和对方吃饭，一来是觉得这样的碰面，目的和功利性太明显，二来么……她对于贺显谟这方面的实力有些担心，他的话太少了，若是没人在旁边圆着，很容易让对方冷场，到时留下的第一印象不好，谁还愿意继续和他相处？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白清如可谓操碎了心。 接着，白清如和贺显谟聊的话题，便是围绕这个朋友的女儿展开的，白清如欣赏的女孩子类型，一直都是偏向传统东方审美的，譬如，要白净，清秀，要有书卷气，要温婉，柔和，没有锋芒，虽然她并没有将这些要求强行灌输给贺显谟，但贺显谟在家庭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会下意识地去按照这个模板去找女朋友。 诗岚算是比较符合这个要求的，她虽然高中就来英.国了，但来之前，许多观念都已经成型了，当时贺显谟难得在留学的圈子里找到和他思想观念差不多的人，所以经过相处之后就和诗岚在一起了，两个都是成熟稳定的性格，除了后来异地恋的那阶段，平时都不会有矛盾。 和父母通完电话，贺显谟再次想到了周若——她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的感情观和价值观都不同，周若撩拨他也不过是图个一时的新鲜，她不会和他认真谈恋爱。 想起白清如操心的话语，贺显谟更加觉得，自己应当和周若彻底划清界限了——他前几次都没有成功，这次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贺显谟一直是个自控能力极强的人，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东西上瘾，无论是什么刺激都不会让他沉迷其中，唯独在周若这件事情上，反复横跳。 他清楚地知道，上瘾不是一件好事儿。 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被欲望统治的。 贺显谟午饭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心不在焉，一份沙拉都没有吃完。 巧的是，贺显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恰好也碰上了午饭归来的周若和曾旭，贺显谟的视线很快就从周若身上收回了，周若也像刚刚那样没有看他，和曾旭挥挥手，便端着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贺显谟和曾旭一同回了办公室，坐下来以后，曾旭问贺显谟：“arthur，你吃了么？” 贺显谟“嗯”了一声，“吃过了。” 他的态度明显比午饭之前正常多了，曾旭猜测他应该是情绪过去了，便同他闲聊起来：“我猜我也要‘失恋’了。” 贺显谟微微皱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dara要回实验室忙了，医院这边有其他同事来替她。”曾旭字里行间都是遗憾，“跟dara玩太多了，我居然忘记了她是个做药物研发的小天才呢~” 贺显谟冷睨了曾旭一眼，无情地反问：“这算失恋？” 曾旭：“是啊，以后她忙起来，就想不起我了，怪舍不得的。” 通过这段时间跟周若的接触，曾旭已经比较了解她的作风了，周若爱玩是真，但对待工作是极其严谨的，她在医院这阵子同他接触多，是因为没多少工作，找个消遣，一旦回到实验室忙，是不可能再专程来医院找他的。 “不过她还专门请我吃饭说这个事儿，说明我在她心里还是有些特殊的。”曾旭有些骄傲地笑了笑，“她肯定觉得，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贺显谟的目光冷了几分，因为曾旭的话，心头莫名生出了一股暴躁，“你怎么知道她没对别的男人这样。” 曾旭开始举例子：“你看，同样是在医院认识的，她走之前只单独请了我吃饭，也没叫你，这就说明她是懂得区别对待的，dara虽然花心，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撩的。” 贺显谟呵了一声，“随你怎么想。” 曾旭皱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往日的憎恶和烦躁——虽然他早就知道贺显谟对周若谈不上多喜欢，但这次的情绪实在过于强烈了。 “你跟dara私下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曾旭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有。”贺显谟当即否认。 曾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怎么感觉你像是被她惹到了一样？怨气这么重。” 贺显谟：“我没那么无聊。” 他拒绝再谈这个话题，低头翻起了工作文件，曾旭看着贺显谟这样子，心里的疑虑也消除了大半，权当他是心情不好，所以表述极端了一些。 曾旭并没有怀疑周若和贺显谟私底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暧昧，首先贺显谟这种就不是周若的菜，周若明显喜欢外放的男人——同理，周若也不是贺显谟会欣赏的类型，就算周若真的突发奇想去撩贺显谟了，应该也撩不动。 —— 如曾旭所言，周若第二天就没有再来医院了，对面那间办公室，换了as的其他人过来。 贺显谟陷入了一种极其矛盾的状态。 一方面，他认为周若从医院离开是好事儿，眼不见心不烦，看不到她了，他才能更好地抽离出来，让自己冷静； 可另外一方面，他又总是会猛地想起她来，好几次，都对着微信聊天窗口发呆。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晚上周若叫他去公寓做饭的那段，那天之后两人谁都没有和谁联系过，贺显谟没有给周若发过消息，周若更是想不起来找他。 可能周若回去实验室真的很忙，工作号的朋友圈也好几天没有更新过了。 在这种拉扯摇摆的状态里，贺显谟迎来了二老的到来。 贺曙行跟白清如是周五来的，贺显谟这天不出诊，便请假去机场为他们接机，带着二老回到了公寓，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 吃饭时，白清如夸奖贺显谟手艺进步了不少，还玩笑着说：“你哪里都好，要是再开朗一些，还愁找不到女朋友么？” 贺显谟：“……” 白清如：“一会我跟筱绛联系一下，看她周日有没有时间。” 筱绛，就是白清如之前提到过的那位老同学的女儿，全名叫楼筱绛，今年二十八岁，据白清如说，对方长相很清秀，性格温婉乖巧，特别招人喜欢。 白清如没给贺显谟看过照片，贺显谟没多大兴趣，自然也不会去要，不过后来白清如说，她之前把他的照片发给楼筱绛了。 贺显谟闻言，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 第969回 并不特别 白清如：“人家总要看看你是什么样子，才决定要不要跟你见面吧，如果你不是人家喜欢的类型，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贺显谟：“……那您怎么不把她照片也给我看。” 白清如：“筱绛肯定是你喜欢的类型，见面了就知道了。” 贺显谟有些无奈，“您还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白清如：“知子莫若母。” 贺显谟：“万一哪天我喜欢了一个和您预设的完全相反的女人，您是不是要失望了？” 白清如：“也不会，你若是喜欢男人，我才会失望。” 贺显谟：“……” 周五晚上，白清如便跟楼筱绛通话，约好了周日见面的时间，餐厅是贺显谟订的。 时间约好后，白清如便开始为贺显谟挑衣服，还一直在“教导”他，见面之后应该如何和楼筱绛交谈，一副要把自己儿子赶紧推销出去的架势。 贺显谟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配合。 他不太清楚传闻中这位楼筱绛究竟是怎样的人，但他现在的情况的确需要接触更多一些的异性，否则终日惦记着周若，只会越陷越深。 晚上睡觉前，贺显谟忍不住去翻了周若的工作微信，没想到，这一刷新，竟然看到了她今天分享的两条朋友圈——虽然是转发的内容，但她有空更新，是不是代表着没那么忙了？ 然后呢，她又会去找男人？ —— 周若此次回实验室，工作的强度并没有之前高。 这次药物实验已经到了三期，基本上要过审上市了，她回来只是为了完成这个流程。 只是加班了四天而已，跟她最忙的时候比起来不足为提。 周五这天下班倒是很准时，她原先是想约谷雨去玩一玩，孰料谷雨临时接到了加班通知。 计划泡汤了，周若也懒得再去约别人，独自回到了家里。 到家之后，周若洗了个澡，放松下来，肚子有些饿了，便去冰箱找出了酸奶和麦片。 这是她平时经常吃的食物，可今天组装的时候，一向对食物没太多要求的人，竟然觉得这东西索然无味了。 周若想起了上次贺显谟做的饭——虽然他这个人不怎么滴，手艺是真的还不错，比她在这边吃过的中餐厅好吃得多。 但周若也只是短暂想了一会儿，她并没有去联系贺显谟，忙了几天，没什么心思逗他。 周若虽然之前调戏过几次贺显谟，但在她这里，贺显谟并不算什么特别的存在，她也不认为贺显谟把她看得多重要，他无非就是看不惯她，但又想跟她上床。 贺显谟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她可能会看心情逗一逗，现在已经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工作里头也没了交集，周若不认为他们有保持联系的必要。 吃完酸奶，周若去客厅做了一个小时普拉提，结束之后去看手机，收到了的邺见渔的微信，他说他来伦敦出差了，约她周末出去见个面。 周若马上拨了个语音过去，对面秒接。 “你什么时候来伦敦的？”周若问。 “上周到的，有些工作忙，就没打扰你。”邺见渔问她，“最近没加班么？” “加了几天，不算忙。”周若难得撒娇了下：“来这么久都不告诉我，伤心了。” 电话那边的邺见渔被周若逗笑了，“你爸妈让我催你要个孩子——” “要不我们还是别吃饭了。”周若马上打断施法，“突然想起来我周末有安排了，挺忙的，你也忙吧。” “逗你玩儿的。”邺见渔笑得更大声了，“瞧把你给吓的。” “不过，孩子的事情，你是应该考虑一下了。”他话锋一转，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起来，“你不想结婚安定下来，这可以理解，孩子还是要有一个，上次见周礼，他媳妇儿都怀孕了，马上周溟都要订婚了，你趁年轻生一个，可以送回北城。” “邺总，你再催，周日就别见了。”周若非常不给面子地“警告”了他。 邺见渔听见这句警告，马上收敛、认错：“好，不说了，惹不起你。” “你住哪里，周日去酒店找你。”周若言归正传。 —— 周日晨起吃过早饭后，周若便驱车去酒店找邺见渔了。 两人碰面之后，周若陪邺见渔去了商场，给他未婚妻选礼物。 邺见渔是周若母亲的堂弟，虽然跟周若差了辈分，但两人年龄只差一岁，加上往来频繁，周若和邺见渔这个小舅舅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跟他未婚妻也算是好朋友。 邺见渔来伦敦出差，自然是要礼物回去的，只是他的审美实在不怎么样，周若便陪给他做个参谋。 邺见渔的审美不怎么样，但给未婚妻买礼物的时候倒是挥金如土，一番采购下来，两个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 幸好周若平时运动多，有些力气，否则还真拎不动。 周若将手上的最后两个购物袋扔到后备箱里，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头问邺见渔：“你打算怎么带回去？边检会觉得你走.私吧？” 邺见渔按下后备箱的关闭按钮，“我最近刚买了一架飞机。” 周若：“……” 是她冒昧了。 邺见渔：“喜欢的话，送你一架？” “别别别。”周若挥手拒绝，“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打工人，我不配。” 邺见渔被逗笑了，摆出长辈的姿态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放着家产不继承，主动出来受苦，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周若：“这叫体验不同的快乐，没有压力地工作挺爽的，而且——” 她话锋一转，“我要是直接继承家产，那些男人都得冲我的钱来了，我可不想吸引这种拜金男。” “说到这个，你最近在谈什么样的？”邺见渔挑眉询问。 周若游戏人间也不是一两天了，这在周家是公开的秘密，她父母也不反对她这么做，唯一的执念就是希望她能要个孩子。 “最近没谈，随便玩玩吧。”周若把曾旭和叙宗的事儿简单跟邺见渔说了一下。 邺见渔听完之后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一下吊两个，厉害厉害。” 周若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情我愿罢了。” 她没觉得自己厉害，其实这种事情，只要不把男人看得那么重要，都做得到的。 她更没觉得曾旭和叙宗对她有多认真，大家都是玩，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第970回 你确定他喜欢你 周若相对来说也还是更喜欢和曾旭和叙宗这种经验丰富的人玩儿，之前的吴冲和蔡家禾都太认真了，她给不了相应的反馈，所以得趁早结束。 邺见渔也知道周若这个想法，于是感慨了一句：“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有荣幸让你认真一点儿。” “唔，我也不知道。”别说邺见渔了，周若自己都想很难地想象，“让我们期待他的到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若凑上去拍了拍邺见渔的肩膀，这是他们之间对话时经常有的小动作，两人是血亲，平时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但这互动落入旁人眼中，就显得过分亲昵了。 譬如此刻的贺显谟。 贺显谟是陪白清如和贺曙行来的购物中心，白清如说要在和楼筱绛见面前准备一份礼物，这礼物还得是贺显谟来准备，她的用意很明显了，贺显谟一向比较配合父母，便随他们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碰上周若。 她身边这个男人，又是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 贺显谟是下车后看到他们的，周若的车位离他停车的位置不是很远，他很轻易便能看见后备箱里满满的奢侈品购物袋，很显然，这是她刚刚跟那个男人一起去买的。 贺显谟来不及深看，那男人已经关上了后备箱的门，随后又跟周若站在车边谈笑风生，周若对着他笑得无比灿烂，甚至还能看得出一些撒娇的味道，后来周若主动上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便一起上车了。 开车的是周若，那个男人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 贺显谟站在原地，看着那g500张扬地驶出停车场，整张脸阴沉得不像话，周身散出来的气息都透着诡异和凛冽。 “显谟，你在看什么？”白清如和贺显谟说了好几句话，都没等到他的回应，再一看他心不在焉、面色沉沉的模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没看什么。”贺显谟被白清如的声音唤回了神，淡声说：“在想要送什么。” 白清如：“女孩子嘛，送香水首饰丝巾都可以，你之前没给诗岚送过么？” 贺显谟摇摇头，“她们不一样。” 一个是正式交往过的女朋友，一个是被父母介绍认识的，没什么关系，八字连一撇都没有，见面礼不好送得太私密。 —— 午饭的餐厅是周若订的，泰晤士河附近的一家网红店，虽说是网红店，但在伦敦的确算是口味不错的餐厅了，所以周若时常带着朋友过来。 周若是提前订过位置的，二楼靠窗，今天天气尚且过得去，从窗外可以欣赏到外面的风景。 吃饭时，邺见渔透过窗户往外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真不打算回去发展？” 周若摇摇头，“我在as工作得挺顺心的。” 邺见渔：“能有回去继承家产顺心？这两年家里也接触医药行业了，你回去正好……” “打住打住。”周若比了个“停”的手势，“我对这种事儿没兴趣，家里有大哥和老四就行了。” 邺见渔：“别人家都是争家产，你和周义是争相摆烂，真有你们的。” 周若坦然地笑了，她想得很开，反正就算她不去管理公司也饿不死，从小到大享受的特权已经够多了，现在她找工作也只是想让自己生活充实一些罢了，就算没了这份工作，一辈子吃喝玩乐也没关系，多少人做梦都想要这样的生活呢。 邺见渔倒也不是非要周若去争，只是觉得，她天赋和能力很强，不去做一番事业，有些可惜。 周若态度明确后，邺见渔也不催她了，两人闲聊起了别的话题。 周若跟邺见渔这顿饭刚吃一会儿，就看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起初周若不太确定，目光转过去定着看了几秒，终于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 还真是贺显谟。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周若看见了他身边的两名长辈，六十岁左右，是一对夫妻，气质儒雅，一看就是知识分子。 周若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贺显谟他父母。 别说，他们一家三口是长得很像的，他父母都非常有气质，斯斯文文的，难怪贺显谟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 周若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贺显谟，她不去医院驻扎之后，就没跟贺显谟联系过了。 周若忽然发现，老天爷好像总是喜欢在她快要忘记贺显谟这个人的存在时，忽然安排一次偶遇，让她想起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 贺显谟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还打了领带，他有身高优势，比例好，加上那张看起来冷淡禁欲的脸还有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还挺有味道的。 周若是第一次见贺显谟穿西装，视线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了一会儿，而贺显谟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了。 周若勾了勾嘴角，很快收回目光。 “熟人？”邺见渔注意到周若在盯着一个男人看，随口问了一句。 周若摇摇头，“不算。” 邺见渔：“哦，那是有点意思？” 周若：“他对我有意思。” 邺见渔听见这话，往贺显谟那边看了一眼，“对你有意思，不上来跟你说句话？” 周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柠檬水，“他觉得我跟你有一腿，当然不会上来。” 邺见渔：“……不至于吧。” 虽然他和周若因为年龄差不多，经常会被误会，但现在只是坐一起吃个饭而已，“你也把人想得太小气了。” 周若耸肩，没回应这句话。 她可没觉得是她多想了，贺显谟之前都能觉得她在给别人当二奶赚钱，有什么是他想不到的？幸好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否则早就被气死了。 “等会儿。”因为周若说那个男人对她有点儿有意思，邺见渔便往那边多看了几眼，孰料，这次看过去，竟然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了他身边。 邺见渔朝那边努嘴，问周若：“你确定他喜欢你？” 经邺见渔提醒，周若再度抬头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了贺显谟身边。 女人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头发挽得很低，妆容很淡，看起来是温婉乖巧那一卦的，周若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诗岚。 贺显谟这人，选女朋友和结婚对象的时候，口味还挺单一的。 第971回 我买你 周若没多看，收回视线往嘴里送了一口沙拉。 邺见渔挑眉，等着她吃完给答案。 周若淡淡地说：“我管他喜不喜欢，我对他也没兴趣。” 邺见渔：“长得还可以。” 同为男人，他也得肯定一下贺显谟的外表，“不过看起来有点儿无聊，确实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噗，我服了，保温杯？” 话说到一半，邺见渔忽然瞥见那桌的贺显谟给旁边的女人送了一份礼物。 那女人拆开礼物盒，拿出了一只保温杯。 周若看邺见渔表情这么无语，也抬眸看了一眼，露出了同样无语的表情。 周若这些年送过很多礼物，也收到过很多礼物，但保温杯这种别致的东西，还真没见过。 很显然，那女人收到保温杯之后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还要装出很惊喜很喜欢的样子。 周若猜测，他们关系应该不太熟，要么是最近刚接触，要么就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很有可能经过父母介绍的——明显感觉到，贺显谟父母对对方更为热情。 “怪不得你对他没兴趣。”邺见渔摇摇头，“保温杯，可真行。” 后来聊天的时候，邺见渔直接把贺显谟称作“保温杯男”，连名字都省了。 周若也没跟邺见渔介绍贺显谟的名字。 —— 贺显谟坐的位置，刚好一抬头就能扫到周若那一桌，他并不想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注意力，可是却不受控制地去看她，以至于都没怎么参与桌上的话题。 倒是楼筱绛，一直在主动同他说话，问他的工作，还有业余爱好，很明显是对他有兴趣的。 这一点，白清如和贺曙行也看出来了。 于是，白清如主动撮合他们：“我和贺老师一会儿回去午休了，下午你们两个年轻人一起逛逛，难得周末，好好放松一下。” 楼筱绛对贺显谟有兴趣，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很礼貌地询问贺显谟：“你方便么？” 此时，贺显谟的余光刚好瞥见了周若给那个男人喂牛排。 他收回视线，表情冷了几分，“方便。” 楼筱绛露出了一抹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来见面之前，楼筱绛就知道二老抱着怎样的心思，但她起初对这场见面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毕竟平时经人介绍的，很少有对她胃口，原本以为今天也是像之前一样敷衍的社交，没想到遇上了贺显谟。 看他的第一眼，楼筱绛就被他吸引到了，抛开优越的外貌条件不说，他的性格也是她喜欢的。 比起油嘴滑舌八面玲珑的男人，她更喜欢贺显谟这种话少的。 如今贺显谟同意了下午和她单独出去，应该也是对她有兴趣的，念及此，楼筱绛心底暗喜。 —— 这顿饭是周若和邺见渔先吃完的，两人买完单之后便一同下楼了。 这过程里，周若一直在和邺见渔聊天，没给贺显谟一个眼神——但他们两人下楼的时候正好要从他这一桌经过，因此，贺显谟很清楚地听见周若跟那个男人的对话。 先是那男人说她的车太难开了，然后周若便理所当然地要求对方给她换一辆车。 贺显谟心底冷笑了一声，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大口，额头的青筋不自觉地凸了起来，指关节收紧——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自己之前误会了她。 周若甚至比他之前想得还要更没底线。 原本以为她只赚一个男人的钱，没想到今天又有第二个，她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或许除了这个，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她手段那么高超，有的是男人愿意为她花钱，这样的女人，也永远不会上岸。 贺显谟又想起了之前两次的接触，她撩拨人的手段……想必对别的男人，尺度更大吧？ 他心底那股暴虐的冲动再次席卷上来，想狠狠地羞辱她、凌虐她。 —— 周若跟邺见渔在外玩了一天，晚饭也是在他酒店吃的。 吃完饭回到公寓，已经九点半了。 周若停了车，拿起今天买好的包下了车。 她刚关上车门，就被一道身影堵住了去路。 抬起头看到贺显谟的时候，周若露出了一抹笑。 真有他的，又来了。 他还穿着今天偶遇时的那套西装，白天没近距离看，眼下车库里光线虽然黯淡，但也不妨碍周若欣赏面前这幅优越的皮囊，她目光在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迈着高跟鞋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摸上了他的领带。 贺显谟身体一僵，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猩红的光。 他力气很大，周若感觉自己的手要被捏碎了。 “你把我手弄疼了，很没有礼貌。”周若提醒他。 “礼貌只配自重的人。”贺显谟的回应冷冰冰的，还夹枪带棒。 周若当然听得懂贺显谟在骂她不自重，至于原因……无非就是觉得她又勾搭了一个男人。 “哦，”周若没有生气，也没有试图挣脱，她淡淡地反问：“所以呢？找我有事儿？” “你卖多少钱。”贺显谟将她按在车上，看到这辆车，脑子里都是那些不好的事儿，刺激得他理智全无，说出来的话愈发难听，“我买你一次。” “我不做短期买卖。”贺显谟的反应证实了周若的猜测，他还真是把她当成专职干这行的了。 不过周若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愈发觉得他有意思。 看着贺显谟极力隐忍愤怒的模样，周若将嘴唇贴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贺医生想女票我呀？你不嫌我脏么，我可是刚从另外一个男人床上下来，澡都没来得及洗呢。” 嘭。 贺显谟按住她的后颈，将越野后排的门拽开，一把将她掼了进去。 周若被他甩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显谟整个人已经压在她身上了。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另外一只手去扒她的裤子，粗鲁地扯了下来。 周若不太舒服，想蹬腿挣扎，贺显谟直接腾出双手，将她的两条腿折到了胸口。 “怎么，还要来强的？”周若的声音也比之前冷了很多。 贺显谟：“你要多少钱。” 周若呵了一声，“你给得起么。” 贺显谟看着她大腿根的纹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 周若看到这一幕，嘲弄地笑了笑，指尖碰上他的喉结：“你这么想*我？” 贺显谟没回答。 “那我给你个机会。”周若按住他的后颈，“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表现好，我可以考虑跟你玩一玩。” 贺显谟呼吸一重。 周若挑眉：“不会么？要我教你？” 第973回 主动 贺显谟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一瞬，思考过后，对白清如说：“我暂时不想考虑女朋友的事情，再等等吧。” 一句话成功让白清如蹙眉，“为什么？” 贺显谟：“没有精力。” 白清如：“你现在除了每天到医院工作之外，平时都没有其他爱好和社交，怎么可能没有精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爸？” 贺显谟从小和父母关系融洽和谐，几乎不会隐瞒二老任何事儿，撒谎在他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正是因为做得很少，所以不够擅长，白清如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时，他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就在贺显谟低头沉默时，一直未开口的贺曙行问：“是因为诗岚么？” 这次的问题，算是给了贺显谟一个台阶下，他模棱两可地回应：“她前阵子来伦敦了。” 这件事情，贺显谟之前不曾说过，二老自然也不知道——当初贺显谟和诗岚就是因为异地恋的缘故分手的，导致他们遗憾了许久。 “她来伦敦工作了？”白清如很是惊讶，“那你们两个……” “我暂时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贺显谟说，“我需要一些时间。” “诗岚是为了和你和好才来伦敦吧？”贺曙行一下子就猜到这点了，“那她牺牲得很大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分手这几年你也没有交往过新人，你自己清楚原因。” 贺显谟没有否认贺曙行的这番话，眼下这个情况，拿诗岚做挡箭牌是最好的办法了。 白清如看着贺显谟问：“诗岚现在工作找得怎样了？” 贺显谟：“还在斟酌。” 白清如：“你早说这个，我就不安排你和筱绛见面了，你记得跟诗岚解释几句。” 贺显谟：“……嗯。” 拿诗岚做了挡箭牌以后，贺显谟暂时解决了楼筱绛的问题，悬着的一颗心勉强回到了肚子里。 至少，这次二老在伦敦的时候，是不会再给他安排什么相亲了——白清如和贺曙行虽然很喜欢诗岚，但眼下诗岚和贺显谟还没有真的和好，两人还是保持了分寸感，没有要求和诗岚见面，贺显谟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用诗岚当理由搪塞。 至于楼筱绛那边，贺显谟是毫无感觉，昨天见面也只是因为二老安排好了，不好驳了面子，后来跟楼筱绛单独出去，两人简单走了一会儿就分开了，对方大约也感受到了他并不愿意多谈，没有自讨没趣。 —— 新一周开始。 因为父母在家的缘故，贺显谟每天早晨起床后便可以吃到早餐，因此他连续几天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就来医院了，每天早晨泡好茶之后，他都会拿起手机去翻周若的朋友圈。 周若的私人号，最后一次更新是在上周五了，发的是一杯红酒的照片，看背景是在她的公寓。 上次聊完天，周若也没有跟他说过话，贺显谟不确定她是真的在忙，还是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了——还有，她说的下次，到底什么时候来？ 贺显谟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发消息去问她了，可临门一脚又退缩了，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想起了周若之前跟蔡家禾说的那句“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再想想曾旭，应该从来没有对她死缠烂打过，但反而他们是联系最频繁的——所以，曾旭在她世界里就那么特别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贺显谟刚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走进来的曾旭。 曾旭将咖啡往桌上一放，像往常一样同贺显谟问了早安，随后和他闲聊了起来：“你这最近都够早的，伯父伯母在的日子就是滋润。” 贺显谟“嗯”了一声。 曾旭：“二老待多久？” 贺显谟：“明天就走了。” 曾旭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可惜了，我还想周末去你那里蹭顿饭呢，好久没吃正经中餐了。” 贺显谟垂下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近况，“你周末不去约会么。” 曾旭：“和谁？” 贺显谟没回答，脸上却写了一句反问：你说呢？ “你说dara啊？”曾旭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周末有安排了。” 贺显谟目光一沉，当即便从曾旭的这句回答里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周若这几天和曾旭联系过。 贺显谟正思考着怎么追问的时候，曾旭竟然是主动说了起来：“平时我没事儿不骚扰她的，她要约我的话会先找我聊。” 贺显谟：“哦，每次都是她主动找你？” 曾旭：“基本吧。” 回答完之后，曾旭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摸着下巴打量着他：“你最近很关心我和dara啊？” 贺显谟：“有么。” 曾旭：“说吧，什么情况。” 贺显谟：“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对谁有意思，想跟我这情场高手请教一下？”结合贺显谟近期反常的反应，曾旭很自然地推理出了这个结论。 贺显谟：“没。” 曾旭啧了一声，“在我面前就不藏着掖着了吧，要是心里没人，shirley找来伦敦你就跟她和好了——说说吧，你是在追人？” 贺显谟沉默了一瞬：“她对我没意思。” “哦豁。”曾旭仿佛听见了什么震撼的消息，“对你没意思？居然还能有女人拒绝你的主动追求，不得了了，我真想见见她啊。” 贺显谟：“……” 曾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开始缠着贺显谟问东问西，不断给他出主意。 但他的主意没有一个在点儿上的。 送礼物，周若不缺；说情话，她早听腻了；嘘寒问暖……她应该会嫌烦。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么？你得投其所好。”曾旭孜孜不倦地给贺显谟出主意，“或者在她工作很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过去送一送关怀——你不是会做饭么，发挥一下。” “做饭”二字一出，瞬间触发了贺显谟的某些回忆。 他想起了上次周若来月经，喊他去公寓做饭的事儿。 虽然那天结果不是很愉悦，但周若吃他做的饭好像胃口还不错。 只是，周若后来并没有要求过他做饭，他没什么理由过去。 “她又没找我。”贺显谟接过曾旭的话。 曾旭抚上胸口，快心梗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追她，你得主动找她。” 第973回 主动 贺显谟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一瞬，思考过后，对白清如说：“我暂时不想考虑女朋友的事情，再等等吧。” 一句话成功让白清如蹙眉，“为什么？” 贺显谟：“没有精力。” 白清如：“你现在除了每天到医院工作之外，平时都没有其他爱好和社交，怎么可能没有精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你爸？” 贺显谟从小和父母关系融洽和谐，几乎不会隐瞒二老任何事儿，撒谎在他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正是因为做得很少，所以不够擅长，白清如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时，他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就在贺显谟低头沉默时，一直未开口的贺曙行问：“是因为诗岚么？” 这次的问题，算是给了贺显谟一个台阶下，他模棱两可地回应：“她前阵子来伦敦了。” 这件事情，贺显谟之前不曾说过，二老自然也不知道——当初贺显谟和诗岚就是因为异地恋的缘故分手的，导致他们遗憾了许久。 “她来伦敦工作了？”白清如很是惊讶，“那你们两个……” “我暂时不知道，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贺显谟说，“我需要一些时间。” “诗岚是为了和你和好才来伦敦吧？”贺曙行一下子就猜到这点了，“那她牺牲得很大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分手这几年你也没有交往过新人，你自己清楚原因。” 贺显谟没有否认贺曙行的这番话，眼下这个情况，拿诗岚做挡箭牌是最好的办法了。 白清如看着贺显谟问：“诗岚现在工作找得怎样了？” 贺显谟：“还在斟酌。” 白清如：“你早说这个，我就不安排你和筱绛见面了，你记得跟诗岚解释几句。” 贺显谟：“……嗯。” 拿诗岚做了挡箭牌以后，贺显谟暂时解决了楼筱绛的问题，悬着的一颗心勉强回到了肚子里。 至少，这次二老在伦敦的时候，是不会再给他安排什么相亲了——白清如和贺曙行虽然很喜欢诗岚，但眼下诗岚和贺显谟还没有真的和好，两人还是保持了分寸感，没有要求和诗岚见面，贺显谟也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用诗岚当理由搪塞。 至于楼筱绛那边，贺显谟是毫无感觉，昨天见面也只是因为二老安排好了，不好驳了面子，后来跟楼筱绛单独出去，两人简单走了一会儿就分开了，对方大约也感受到了他并不愿意多谈，没有自讨没趣。 —— 新一周开始。 因为父母在家的缘故，贺显谟每天早晨起床后便可以吃到早餐，因此他连续几天都是提前半个小时就来医院了，每天早晨泡好茶之后，他都会拿起手机去翻周若的朋友圈。 周若的私人号，最后一次更新是在上周五了，发的是一杯红酒的照片，看背景是在她的公寓。 上次聊完天，周若也没有跟他说过话，贺显谟不确定她是真的在忙，还是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了——还有，她说的下次，到底什么时候来？ 贺显谟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发消息去问她了，可临门一脚又退缩了，不知怎么地，他忽然想起了周若之前跟蔡家禾说的那句“我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再想想曾旭，应该从来没有对她死缠烂打过，但反而他们是联系最频繁的——所以，曾旭在她世界里就那么特别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贺显谟刚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走进来的曾旭。 曾旭将咖啡往桌上一放，像往常一样同贺显谟问了早安，随后和他闲聊了起来：“你这最近都够早的，伯父伯母在的日子就是滋润。” 贺显谟“嗯”了一声。 曾旭：“二老待多久？” 贺显谟：“明天就走了。” 曾旭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可惜了，我还想周末去你那里蹭顿饭呢，好久没吃正经中餐了。” 贺显谟垂下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近况，“你周末不去约会么。” 曾旭：“和谁？” 贺显谟没回答，脸上却写了一句反问：你说呢？ “你说dara啊？”曾旭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周末有安排了。” 贺显谟目光一沉，当即便从曾旭的这句回答里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周若这几天和曾旭联系过。 贺显谟正思考着怎么追问的时候，曾旭竟然是主动说了起来：“平时我没事儿不骚扰她的，她要约我的话会先找我聊。” 贺显谟：“哦，每次都是她主动找你？” 曾旭：“基本吧。” 回答完之后，曾旭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摸着下巴打量着他：“你最近很关心我和dara啊？” 贺显谟：“有么。” 曾旭：“说吧，什么情况。” 贺显谟：“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对谁有意思，想跟我这情场高手请教一下？”结合贺显谟近期反常的反应，曾旭很自然地推理出了这个结论。 贺显谟：“没。” 曾旭啧了一声，“在我面前就不藏着掖着了吧，要是心里没人，shirley找来伦敦你就跟她和好了——说说吧，你是在追人？” 贺显谟沉默了一瞬：“她对我没意思。” “哦豁。”曾旭仿佛听见了什么震撼的消息，“对你没意思？居然还能有女人拒绝你的主动追求，不得了了，我真想见见她啊。” 贺显谟：“……” 曾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开始缠着贺显谟问东问西，不断给他出主意。 但他的主意没有一个在点儿上的。 送礼物，周若不缺；说情话，她早听腻了；嘘寒问暖……她应该会嫌烦。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么？你得投其所好。”曾旭孜孜不倦地给贺显谟出主意，“或者在她工作很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过去送一送关怀——你不是会做饭么，发挥一下。” “做饭”二字一出，瞬间触发了贺显谟的某些回忆。 他想起了上次周若来月经，喊他去公寓做饭的事儿。 虽然那天结果不是很愉悦，但周若吃他做的饭好像胃口还不错。 只是，周若后来并没有要求过他做饭，他没什么理由过去。 “她又没找我。”贺显谟接过曾旭的话。 曾旭抚上胸口，快心梗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在追她，你得主动找她。” 第974回 酸味 贺显谟：“不太礼貌。” 曾旭：“……她说过不希望你找她么？” 贺显谟仔细想了一下，然后摇头。 “那不就对了。”曾旭一脸无奈，“arthur，你真是被追习惯了，放下你的骄傲吧~！” 贺显谟这次没有回话了，仔细消化了一下曾旭刚刚说的事儿。 两人聊完天不久，就到工作时间了，贺显谟很快切换了模式，将这些私事抛到了脑后。 —— 虽说那天和曾旭聊天提供了新思路，但贺显谟一直到周五下班都没有采取行动。 他潜意识里还是想等周若主动联系他，或许像曾旭说的那样，放不下骄傲。 只是，贺显谟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周六这天下午，贺显谟在公寓给多肉浇水的时候，收到了曾旭的微信。 曾旭：【怎么样，有进展么？】 贺显谟答非所问：【你在家么？】 曾旭：【我今天跟dara来玩儿了，晚上我们去音乐节。】 贺显谟：【哦，几点回？】 曾旭：【你怎么还突然查起我的岗了？】 贺显谟：【给糯米糍买了零食。】 曾旭直接发来了公寓的门禁密码：【你直接扔家里就行了，替我女儿感谢他叔了。】 贺显谟看着曾旭发来的消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 话已经说出去了，为了不引起曾旭的怀疑，贺显谟只好动身去宠物超市买了几袋猫条，然后驱车送去了曾旭的公寓。 按曾旭给的密码，贺显谟成功开了门，进来客厅的时候，糯米糍马上从猫爬架上跑了下来，一双大眼睛盯紧了贺显谟手里的小零食。 贺显谟把零食放下，开了一个猫条喂了糯米糍，糯米糍像往常一样窝在了他腿上。 贺显谟摸着糯米糍的毛，思绪却早已飘去了九霄云外——周若没有联系他，但是却主动找了曾旭约会。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两个人今天晚上也会在一起？ —— 周若看到曾旭拿着手机笑的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好事儿笑这么开心？” “我女儿。”曾旭把手机递给周若，上面是他公寓的实时监控。 周若早就听曾旭说过他家里养了一只布偶，今天一看倒真是可爱，不过—— “这是贺医生？”看到抱着猫的那道身影，周若略微有些惊讶。 “他给糯米糍买了零食，我刚好不在，就让他先送过去了。”曾旭笑着解释了一句。 周若“哦”了一声，“贺医生人还挺好的，帮你一起养猫。” 曾旭：“我女儿可喜欢他了，看见他就黏上去，大概是喜欢帅哥。” 周若不置可否，在曾旭面前，她一直表现得跟贺显谟不怎么熟的样子——或者也不能说表现，她确实也觉得他们不熟，彼此都对对方没什么了解。 聊到贺显谟，曾旭便不自觉地多说了几句，“不过大帅哥也有感情受挫的时候，你说好玩不？” 感情受挫？贺显谟？ 周若挑了挑眉，“是么？”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曾旭说，“我还纳闷呢，他怎么没有和shirley和好，原来是偷偷喜欢上别人了，整天心不在焉的，可惜对方对他没太大兴趣，他得好好努力了。” 周若：“哦，这样啊。” 她漫不经心地勾唇微笑着，随口问曾旭：“贺医生知道你今天跟我一起玩么？” 曾旭没反应过来周若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么？” “当然不是。”周若嘴角笑意更浓，“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又不是见不得人。” —— 贺显谟在曾旭的公寓待到了傍晚，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驱车前往周若的公寓。 之前周若发地址的时候他便存了下来，开了导航，半小时不到便将车停在了公寓楼下。 此时不过晚上七点，即便周若今晚回来过夜，也不可能这么早。 而且，她极有可能是不回来的。 想到这里，贺显谟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这样“犯贱”的心理，明知道她会夜不归宿，仍然要亲自确认过才肯甘心。 可就算确认了又如何，他和周若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她也不会被他约束着，除非真的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让她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 贺显谟就这么在车里坐了四个多小时。 深夜十一点出头，贺显谟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那辆熟悉的g500，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瞬间缩了缩，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车，朝停车位走了过去。 贺显谟走过来的时候，周若刚好拎着包从车上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v领的白色t恤，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两条腿露在外面，大腿的纹身可以看得很清楚。 虽然四周光线不好，但仍然能看到她大腿饱满的光泽。 因为去音乐节的缘故，周若今天打扮得很随意，高跟鞋都没穿，她一米七的净身高，还是和贺显谟差了半个头。 周若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对面的贺显谟，在这里看到他，她并不觉得惊讶——下午曾旭说贺显谟知道他们在约会的时候，周若就猜到了贺显谟晚上可能会过来。 她笑了笑，很随意地问：“等了多久？” 简单的四个字里，包含了太多信息。 贺显谟的目光冷了几分，脚步朝她逼近：“你知道我会来。” “猜的。”周若很坦然，“你给曾旭家的猫买零食，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和我约会吧。” “不是。”贺显谟毫不犹豫地否认：“你没那么重要。” “哦，这样啊——”周若点点头，“晚安，我上楼了。” 她说完便要绕过他离开，贺显谟见状，来不及深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周若低头看了一眼：“贺医生还有事儿？” 贺显谟：“玩我有意思么。” “我什么时候玩你了？”周若不解。 贺显谟：“你说会找我。” 周若：“然后呢？” “你没做到。”贺显谟问她，“你跟曾旭几个月了，还没腻？” 他记得她前面几任都是一个月出头就新鲜感过了，怎么到曾旭就变得如此“特别”了？ 虽然贺显谟在极力压抑，但周若还是从他的问题里听出了一股酸味儿。 她忍俊不禁，抬起手摸摸贺显谟的脸，“贺医生，曾旭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了一个女人跟朋友产生隔阂可不值得哦。” 第975回 真能装 贺显谟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脸上挠来挠去，明明动作不算轻，可他的心却被挠得痒到了极点。 贺显谟粗鲁地按住她的手，声音哑了几分：“那你以后别招惹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周若反问他：“我陪你玩玩，你就觉得你能管我了？” 她是笑着问的，但话是冷的，冷到贺显谟听完之后清醒了许多。 他看着这张漂亮的脸，“好，那你玩。” 冷冷地吐出这句话，贺显谟便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到了车上，低头就去咬她的嘴唇，双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恨不得就此将她拆解吞并。 周若的腿被他架着，挂在了他腰上，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贺显谟生猛的吻将她胸腔内的氧气掠夺一空，搞得她眼前发黑。 周若前面几次就发现了，贺显谟在这方面是有些暴虐在身上的，像刚刚出笼的猛兽。 他的吻技谈不上多么高超，但确实能让她放弃抵抗——因为缺氧。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结束，贺显谟松口的时候，周若仍然挂在他身上，她也来不及跳下来，手臂习惯性地缠着他的脖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因为缺氧的缘故，她的脸憋得有些红。 两人距离很近，贺显谟将这一幕看得很清楚，连带着她大口呼吸的声音，也无孔不入地钻入了他的耳膜。 每一下，都是直击灵魂的碰撞。 “你软了。”贺显谟指关节用力，掐住她的腿肉，“上楼么。” “那你抱我上去。”周若提要求。 贺显谟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习惯使然，他一直都不太喜欢在公共场合过分亲热，先前恋爱的时候都很注意，更别说他和周若之间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害羞？”周若提要求的时候就猜到贺显谟会忸怩了，她也不生气，笑着将身体往前蹭了一下，“害羞还这样？贺医生又当又立的，真能装。” 啪。 贺显谟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咬牙警告她：“闭嘴。” 周若还没回应，贺显谟已经这么抱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了。 看见他妥协之后，周若勾唇笑了起来。 虽然之前也遇到过害羞别扭的男人，但像贺显谟这种拧巴的倒是第一次接触，周若原先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没想到，竟然还能从贺显谟身上尝到调教的快感。 走进电梯之后，周若忽然凑到贺显谟耳边咬了一口：“把你朋友同事叫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样？” 贺显谟抱着她的手收紧，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可惜周若不吃这一套，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又去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刚咬完，电梯停了。 贺显谟抱着她，加快步伐走出去。 周若公寓是刷脸的门禁，她停在门口，门锁便自动开了。 两人进到客厅，贺显谟直接脱掉了鞋，将周若扔到了沙发上，欺身压上去，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周若觉得好笑，“我还没脱鞋，还有——我的规矩是要先洗澡。” 贺显谟听见这句话之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松开周若，坐到旁边，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眼镜。 贺显谟的目光聚焦在周若的马丁靴上，“你先去洗。” “不一起么？”周若很自然地对他发出邀请，轻车熟路，仿佛已经说过无数次。 贺显谟呼吸顿了一秒，骤然转头看向她，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里酝酿着一层怒意。 贺显谟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周若不怕他，也懒得去深究原因，见他迟迟不回答，她也不强求，“那我先去。” 周若说完便去鞋柜那边换鞋了。 贺显谟坐在沙发上，侧目看着周若弯下了腰，她的t恤短，露出了一截腰，臀正对着他，没一下都是冲击。 周若换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她刚刚直起身体，胳膊上忽然多了一双手，来不及反应，贺显谟已经拽着她往浴室的方向走了。 他走得非常快，拖着她仿佛在拖着行李箱赶航班似的，急死急活。 嘭。 浴室的门关上，周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人已经被贺显谟推到了花洒下面。 水龙头打开，冷水迎头便浇了下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顿时湿了个透。 贺显谟的头发和眼镜也都湿了，下巴在往下滴水，他浑然不顾，掐住她的下巴就往下吻。 接了个吻，周若不知道吞了多少花洒冲下来的水。 吻完，周若被呛得咳嗽了，她来了脾气，抬腿踢了贺显谟一脚，“你饿死鬼投胎啊。” “你跟多少人一起洗过澡，”贺显谟将她抵在瓷砖上，虎口卡住她的下巴，“你数得清你有多少男人么？” “为什么要数清？”周若扬起眼皮看着他，“又开始嫌我脏了？” 贺显谟盯着她不说话。 周若摘掉他的眼镜扔到一旁的置物台上，手指覆上他的喉结，“要不你走吧，我叫曾旭过来。” 贺显谟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你属狗啊！”周若疼得嘶了一声。 贺显谟松开：“别提他。” 周若自然不会听他的，变本加厉，笑着说：“那你不走，他也一起来，我们三个……” “你找*。”贺显谟将她的身体转过去，按着她的后颈让她贴在瓷砖上。 —— 周若从力竭状态恢复过来，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凌晨四点了。 跟贺显谟“打仗”的结果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昨晚本来没吃多少，又经历了一番巨大的体能消耗，饿得低血糖都要发作了。 这时，周若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抬头看过去，是贺显谟洗完澡出来了。 他只穿了一条大裤衩，上半身是赤裸的，上面都是她啃、刮出来的痕迹。 “走了？”周若主动开口和他聊天，嗓子还是哑的。 贺显谟：“怎么？” 周若：“我现在很饿，想吃一碗馄饨。” 她直接明确地提出自己的诉求，“上次你买过来的紫菜和速冻馄饨还有，冰箱里有鸡蛋，麻烦再帮我加个荷包蛋。” 贺显谟听完，半天没反应。 周若：“我表达得不够清楚么？” 贺显谟冷冷地说：“我不是保姆也不是厨师。” 周若“哦”了一声，转头去摸手机，“那你先走吧，我找个人过来给我煮。” “你要找谁？”贺显谟直接夺走了她的手机，“你还有力气找男人是么？” 第976回 第一个 周若看着贺显谟把她的手机抢走遮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该说不说，贺显谟这样子像极了一只护食的狗。 周若这一笑，让贺显谟的面色更为阴沉了，他一句话都没再说，转身就往外走。 “手机给我，我还要找人做饭呢。” “十分钟之后出来吃饭。”贺显谟头也没回，生硬地丢下这串话就摔门走了。 周若嗤了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想着贺显谟那些恨不得把她拆了动作，啧了一声。 也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么夸张。 周若难得地对贺显谟的男女关系产生了些好奇心。 据曾旭说，贺显谟和诗岚分手之后就没谈过恋爱了。 好像两个人分开有三四年了吧？ 恋爱没谈，女人难道也没找么？ 周若抱着这个问题洗完了澡，换好衣服去到餐厅的时候，贺显谟果然已经把馄饨煮好了。 全部都是按她的要求来的。 贺显谟上身套上了昨天穿在身上的那件t恤，t恤是灰色的，早晨餐厅这边刚好有阳光照进来，把那t恤布料照得有些透明。 周若走上去，趁机在贺显谟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贺显谟收拾岛台的动作一顿，冷脸提醒她：“手拿开。” “贺医生真贤惠。”周若毫不介意他的冷漠，还更过分地往下拍了拍，“上得了床下得了厨房，很优秀。” 贺显谟拉开她的手，“你可以去吃饭了。” “一起？”周若这次很规矩，没继续摸了。 贺显谟“哦”了一声，“收完过去。” 周若没等他，独自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喝了一口馄饨汤。 虽然是速冻馄饨，但这个牌子要比她在那些不靠谱的中餐厅吃过的强多了。 想吃现成的，要求就不能太高，周若对此已经非常满意。 她这边刚吃两个馄饨，贺显谟也收拾好厨房过来了。 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面前放着的是一份燕麦酸奶和两个水煮蛋。 和馄饨比起来，显得寡淡无味。 周若好心提醒了一句：“冰箱里有冷冻水果和枫糖浆。” 贺显谟：“不用。” 他不爱吃甜。 周若“哦”了一声，爱吃不吃，不管他了。 她低头继续吃馄饨。 后来两个人谁都没和谁说话，餐厅里陷入了一阵漫长而诡异的沉默之中。 直到贺显谟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的手机刚好就放在餐桌上，一响起来听得格外清楚，周若听见声音之后本能地往他屏幕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扫到了“楼筱绛”三个字。 很明显是个女人的名字。 贺显谟来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也拧了一下眉，上次他虽然没直接跟楼筱绛说，但态度已经算明确了，楼筱绛看着也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贺显谟余光瞥见了周若在往这边看，目光微沉了几分，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儿接了电话。 周若被贺显谟这个接电话的动作弄得惊了一下，然后便挑起了眉。 按贺显谟平时的作风，接电话应该是要避开人的，起码不会在饭桌上就接。 何况对面坐的还是个不太熟的人——虽然上过床了，但他们并不算什么知根知底的关系，对彼此的了解少之又少。 所以，周若很快就能判断出来，贺显谟这电话，可能是接给她听的。 想提醒她一下，他身边也不缺女人？ 周若慢条斯理地喝着馄饨汤，随便听了听电话的内容。 餐厅里很安静，电话一接通，周若便听见了那边女人的声音。 “arthur，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态度也很有分寸。 不过贺显谟还是那副死样子，生硬地开口反问：“你找我？” “嗯，我想问问你下周有没有时间，我最近心脏不太舒服，方不方便帮我看看？” 周若挑起眉来。 单独打电话约面诊，这意思很明显了。 然而贺显谟一副不解风情的模样，“医院有排班表，你挂号就好。” 周若一口馄饨差点卡在喉咙里，她抬起头看着绷着一张脸的贺显谟，他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别人都亲自打他私人电话来约他了，他怎么跟个块儿木头似的。 难怪跟诗岚分手之后也没谈恋爱，就这样的男的，哪有女人愿意花时间追他。 反正周若觉得她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贺显谟这种无趣的男人身上的。 显然，电话那边的女人也被他这个态度弄得不知所措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额，我工作日不太有时间，想约个你周末的时间可以么？” 贺显谟：“随你。” “那你下周有时间么，我们周六医院见？” 贺显谟：“知道了。” 周若就这么坐在对面听完了贺显谟接这个电话，等他放下手机之后，周若发出了一声笑。 贺显谟瞥她一眼：“怎么。” “没怎么。”周若忽然想起来了之前那个问题，“贺医生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贺显谟皱眉看着她。 他没出声，但那表情的意思就是“你要不要看看你在问什么”。 周若只好补充：“我是说分手之后的这几年。” 贺显谟：“和你有关系么。” 周若：“好奇呀。” 她舔舔嘴唇，“你昨天晚上憋了三年五载的，所以很好奇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性生活了。” 贺显谟：“没空。” 这两个字算是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周若：“真没有过？” 贺显谟：“我工作很忙，没时间谈恋爱。” 周若：“现在问的不是恋爱，是问你有没有过女人。” 贺显谟：“……有区别么。” “哦，忘记了，对于贺医生来说是没区别的。”周若恍然大悟。 贺显谟没吭声。 周若：“不好意思，我好多年没有接触这种观念的人了。” “那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没有恋爱关系但跟你睡过的人？”周若很快便推理出了这个结果。 然后她笑了笑，“我的荣幸。” 贺显谟的眉眼阴沉了几分，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句“没有恋爱关系”上。 “你什么意思。”沉默片刻后，他质问她。 周若：“嗯？” 贺显谟：“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朋友？”周若摇摇头，“也不太准确，我们没那么熟。” 贺显谟的声音更冷了：“进去过了你说不熟。” “身体交流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周若这样回答。 贺显谟：“所以呢。” 他扯着嘴唇，“你打算怎么处理昨晚的事。” 第977回 猛男 贺显谟的意思很好懂，周若这种高手要理解起来更是容易，她勾勾嘴角，很直接地对他说：“昨天就停在昨晚，我处理过了。” 她说的处理，是处理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欲望。 但不是处理关系。 贺显谟算是体会到了，她这个人，想要逗谁的时候，可以把话说得极其迂回、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以拐弯抹角隔靴搔痒，可当她要拒绝的时候，又会极其直接地切断对方的念想。 比如现在。 她在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他们之间并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发生任何改变。 “你情我愿而已，贺医生也没吃亏吧。”周若笑着说，“我不是挺配合的么。” “不过，如果贺医生觉得接受不了我男人太多，那就这样？”周若很体面地给了贺显谟台阶，“早饭很好吃，谢谢贺医生，回去路上小心。” 周若当然知道贺显谟对她有兴趣，但是兴趣、欲望和爱情本质不是一回事儿。 爱情是灵魂的共振，可遇不可求。 在周若的概念里，两人要产生爱情，需要建立在深度了解彼此的基础上。 但贺显谟对她根本不了解，他之所以对她上头，也是荷尔蒙作用占据了大头。 人性如此，得不到就会心痒难耐，她前几次撩拨了他却不肯做到最后一步，贺显谟一定非常不爽，这点从他昨天晚上粗鲁的行径中便能切身感受到。 如今已经彻底吃到嘴里了，热情和兴趣都会消失大半，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做朋友也玩不到一起去。 “如果我说不呢。”贺显谟沉默了好几分钟，再开口时，声线已经哑了。 “也可以啊。”比起他，周若的态度显得轻松而坦然，她甚至还笑着揶揄了一句，“贺医生硬件条件不错，我挺满意的。” 还有，贺显谟的床风，也挺对她的胃口的。 如果贺显谟愿意，周若也不介意多跟他来几次——但她觉得贺显谟应该接受不了这种模式。 果然，贺显谟在听完她的这番话之后又沉默了。 周若勾唇，“没关系，贺医生可以拒绝，我——” “曾旭呢。”贺显谟打断她的话，声音粗哑，“你要我和他一起？” 周若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愿意的话我没问题啊。” 刺啦。 贺显谟身子一动，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出了刺耳的声响。 “我没你那么没底线。”他说，“要么我要么他。” “开个玩笑嘛，别这么激动。”周若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姿态随意，“你和曾医生这么多年朋友，介意这个干什么。” 贺显谟：“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吻痕，“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周若挑眉。 没理解错的话，贺显谟这是要背着曾旭和她偷偷摸摸继续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了？ 真是罕见的奇迹啊。 看来她的身体对他的吸引力还是挺大的——又或者说，他之前三十多年都活得太压抑了，经过昨天晚上那么一玩，上瘾了？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因为我和你闹翻脸的。”周若答非所问。 贺显谟没吭声，但他的表情明显不信任。 周若从容不迫地反问：“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和他联系了这么久？” 倘若曾旭是一个把男女关系摆在首位、占有欲爆棚、分寸感弱又喜欢死缠烂打那一套的人，周若根本不会和他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关系，甚至还发展成了朋友。 认真算一算，她和曾旭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一起过夜了，虽然经常喝酒吃饭，也有肢体接触，但彼此都默契地没提过睡觉的话题。 而且曾旭也不是只跟她一个人联系，他池子里鱼多得很，可能她这条比较对他胃口，所以他愿意花多一些精力经营和她的关系，但他拎得清，绝对不会为了她去跟多年的好友绝交。 这种幼稚的事儿，不是他的作风。 经周若这么一提醒，贺显谟也想起了之前在医院听见曾旭和别的女人打电话的事儿了。 曾旭和周若是同类人。 但他不是。 “那别人呢。”贺显谟又问。 “别人跟你不认识，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周若回答。 贺显谟的手收成了拳头，“所以，还会有别人。” 周若：“你接受不了没关系，我们本来就观念不同，我尊重你的价值观，不会要求你改变。” 贺显谟被刺激得冷笑了一声：“你离开男人会死是不是。” 周若：“不会，但生活需要乐子不是么。” 她无所谓地笑笑，“就像贺医生平时找温婉贤惠的人当女友和结婚对象，但也抗拒不了和我这种人做碍。” 贺显谟再次沉默。 餐厅里陷入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 周若起身去了客厅，打开门之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谷雨。 谷雨手里拎了好几个购物袋，“早饭吃了没，我买了之前我们常吃的那家——我靠，你这身上怎么了？” 谷雨刚进门，就注意到了周若脖子和肩颈处的吻痕，连手臂都是牙齿印。 谷雨敏锐地看向了鞋柜，一眼就扫到了那双男鞋。 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你带男人回家了？！” 周若：“大惊小怪。” 谷雨：“……这能怪我大惊小怪么？！” 周若虽然换男人换得勤，但这两年都没让男人来过公寓，她甚至都不会让身边的男人知道她的住址。 这回却直接把人带上门了，而且看这样子还是过夜了的。 谷雨放下手里的东西，抓着周若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啧了好几声，“行啊，哪里来的猛男，属狗的吧？竟然有本事把你咬成这样……” “不行，我得去看看。”谷雨目光四处搜寻着，“人呢，在哪里？” 周若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应，谷雨已经风风火火地朝着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若：“……” 不到一分钟，餐厅里传来了谷雨的一阵惊叫。 周若抚上了太阳穴，迈步走了过去。 谷雨在餐厅看到贺显谟的时候差点儿被吓死。 周若把男人带回公寓本身就是鬼故事，这个男人还是贺显谟，简直是鬼故事里的王炸。 属狗的猛男，居然是贺显谟？ 周若过来的时候，谷雨和贺显谟正大眼瞪小眼。 一看见她，谷雨一把抓住她给她使眼色：你身上那些玩意儿是贺医生啃的？ 第978回 火山喷发 贺显谟虽然跟谷雨不是很熟，但他完全看得懂谷雨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抬起手扶了一下眼镜，看动作还算是镇定。 但周若完全能从贺显谟的这个动作里读出他的尴尬，像贺显谟这种平时一本正经的人，遇到这社死的情况估计已经想一头撞死了——谷雨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保不齐接下来要问什么大尺度的问题。 “你先走吧。”周若觉得现在让贺显谟离开是最明智的选择。 贺显谟微微颔首。 “诶，别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谷雨话还没说完，被周若拽出了餐厅。 周若根本没给谷雨继续“审讯”贺显谟的机会，直接把她拽去了衣帽间，关上了推拉门。 进来衣帽间之后，谷雨仍然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周若的胳膊，再次看起了她身上的痕迹。 脖子上的吻痕和齿痕交错遍布，一直蔓延到胸口，胳膊上还有被抓出来的淤痕，腿上也不清不白的…… 虽然谷雨之前就知道贺显谟这个人是个闷骚的，但完全没想到他爆发起来会这么夸张。 “你俩这……”谷雨咂摸了一下嘴巴，“玩的bd$m？” 周若：“……要玩也是我玩他。” 谷雨：“你快省省吧，你现在这样子你跟我说你玩他。” 周若：“……” 谷雨：“你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居然连我都不知道！” 比起他们床上的那些小游戏，谷雨更关注的是这个事情，“谁主动的？你不是对他没兴趣么？” “他主动的呗。”周若摊手，“送上门的，不睡白不睡。” 谷雨不怎么相信：“送上门的那么多，你怎么不睡别人就睡他？” “可能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周若把最后四个字咬重了一下，意味深长。 周若和谷雨两人平时聊天的时候就没什么尺度观念，讨论这种事情跟讨论吃饭差不多，谷雨一听便秒懂了周若的意思，“很雄伟？” “还行吧。”周若说，“雄不雄伟的不说，用起来是不错。” “看不出来啊。”谷雨摸着下巴，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他什么风格？” 这问题有点儿难到周若了。 她花了好几分钟来思考，脑子一幕幕闪过昨天晚上的画面，最后勉强总结出来一个形容：“火山喷发的风格吧。” 谷雨挑眉，口吻愈发不正经：“怎么个喷法儿？” “要不你也试试？”周若往外瞄了一眼，“可能还真是你喜欢的类型。” “别了吧，我看他可对我没什么兴趣。”谷雨笑着摆摆手，拒绝了，“他估计也没这种经验，接受不了。” 周若笑笑，那还用估计么。 她甚至都能想到贺显谟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肯定又是一副要弄死她的表情。 “对了，曾旭知道你俩的事儿么？”谷雨一下子问到了重点。 周若摇了摇头。 谷雨愈发咂舌，“意思是，贺显谟现在背着曾旭跟你偷情？你跟曾旭现在还……” “什么偷情，我跟曾旭又不是男女朋友。”周若不以为然地笑笑，“最多算是同时养了几条鱼，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话是这么说，但谷雨还是觉得有些离奇——因为贺显谟和周若之前养的那些鱼都不一样。 两人在衣帽间聊了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贺显谟已经走了。 周若和谷雨去了餐厅，弄了两杯咖啡坐下来继续聊着。 因为刚才“捉奸在床”的行为，两人的话题不可避免地还是围绕着贺显谟展开的。 谷雨：“你以后还跟他睡么？” 周若轻抿了一口咖啡，想了想贺显谟那个矛盾的态度，笑着说：“看他意愿。” 倘若贺显谟来找她，她倒是也不会拒绝，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虽然对他的身体有了些兴趣，但这兴趣还没到让她主动的地步。 “你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他恐怕是要更上头了。”谷雨凭借多年的经验做出了这个判断，“你不怕他对你来真的？想跟你过一辈子那种。” “噗。”周若笑得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来，“你觉得可能么？” 谷雨：“怎么不可能了，他之前没接触过你这种女人，男人就喜欢挑战高难度。” “男人是喜欢挑战高难度，但家里的那个必须得言听计从。”周若看得十分透彻，“你说他想一辈子和我上床，这我勉强能信，想跟我过日子，那算了。” 男人都精明得很，适合上床的和适合娶回家的，分得门儿清。 即便是那些没什么经验的男人，在这方面也仿佛自带天赋，算计得明明白白。 就拿蔡家禾来说。 蔡家禾当初的确上头说过要和她结婚这种话，但与此同时，他还说了一句“我会努力说服我爸妈让他们同意我娶你的”。 这话背后的意思就是在说，她这种类型不讨他父母喜欢。 而他爱她，要为他们的关系努力。 这件事情之后，周若对蔡家禾就下头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太认真，认真到考虑到结婚的程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以为是的这句话。 可能这是男人的通病吧。 蔡家禾这种年轻气盛的尚且如此，何况是贺显谟—— 他对待感情是个极其谨慎的人，荷尔蒙左右不了他的择偶标准，他永远都会选择诗岚那个类型，因为那就是他最需要的。 毕竟床不需要天天上，日子可是要天天过的。 —— 贺显谟回到公寓之后，直奔浴室去洗澡。 这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 洗完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贺显谟脑子里还是周若跟他说的那番话。 还有她极其无所谓的态度—— 叮。 一阵消息提示音打断了贺显谟的思路。 他下意识地摸起了手机，看到来自曾旭的消息之后，目光停滞了片刻。 他真是中邪了，手机响起的那一瞬，他竟然下意识地以为找他的人是周若。 贺显谟打开和曾旭的聊天窗口，曾旭发来了糯米糍的照片。 曾旭很爱猫，平时经常给贺显谟分享照片。 贺显谟随便回了个表情。 曾旭：【我和我女儿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贺显谟眉心一跳。 到哪里？ 贺显谟：【你来之前怎么没问我在不在家？】 曾旭：【一个单身大老爷们儿，周末能去哪里？不说了，开车呢，一会儿见。】 第979回 止损 贺显谟的道德尺度没有周若那么宽松，至少他做不到刚从周若的床上下来，就去面对曾旭——即便知道他们之间并不是什么男女朋友，他内心的矛盾也不会减弱半分。 然而，贺显谟并没有太多时间做心理建设——曾旭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五分钟有余，公寓的门铃已经响了。 贺显谟一开门，就看到了胸前背着糯米糍的曾旭。 虽然换了新的环境，但糯米糍完全不应激，甚至还冲着贺显谟“喵”了一声。 贺显谟为曾旭让了路，邀请他进来。 曾旭看到贺显谟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的样子，随口和他闲聊了起来：“出去运动了？” 贺显谟随意“嗯”了一句，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你怎么过来了，不忙？” “本来今天是该跟dara一起的，结果她昨天忽然有个朋友到了，我时间就空出来了。”曾旭像往常一样同贺显谟闲聊着。 其实他说的话都是平时两人日常里会说到的话题，可经过了昨晚的事情，再从曾旭口中听见周若的名字，贺显谟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一种见不得人的心态来——曾旭口中那个“忽然到的朋友”，是他么？ 不管是不是他，周若自如地游走在他和曾旭之间是事实。 曾旭后来说的话，贺显谟都没有在再听了，脑子里都是这件事情。 直到曾旭喊了他一声，贺显谟的注意力才勉强回来，他将焦距涣散的目光对准了曾旭，看到了他一脸好奇地打量他的眼神。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到底是多年的朋友，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 贺显谟平时虽然话少，但听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很专心的，不会像刚刚那样走神走那么厉害，而且他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复过。 “没怎么。”贺显谟随手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以此来掩饰情绪。 “等会儿——”曾旭眼尖地看见了贺显谟脖子上的齿痕，他立刻上前抓住了贺显谟的胳膊，朝着他的脖颈努了努嘴，“arthur，这什么情况？” 曾旭的口吻极其暧昧，一脸兴味，“可以啊你，行动这么快。” 贺显谟：“……” 事发突然，贺显谟怔了十几秒，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挣脱开曾旭，再次用毛巾盖住了脖子。 曾旭以为贺显谟是害羞了，他没有动手去继续拽毛巾，但对于这件事儿的好奇心并没有减弱。 曾旭回头，在贺显谟公寓四处看了看，“昨天晚上人在你家？” “没有。”贺显谟否认。 “哦——那就是真的有人了。”曾旭从他的否定回答里得到了另外一层信息。 贺显谟：“……” 眼下的情况，他应付起来有些困难。 从小到大，他就不是和擅长撒谎的人，对父母如此，对朋友亦如此，即便有时候真话不那么好听，他照样还是会选择说真话，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认为撒谎是一件极其不道德的行为，自然也就不屑去做。 贺显谟的沉默被曾旭当做了害羞，曾旭也知道靠他这张嘴巴主动交代是不可能的，便开始了“审问”：“她同意和你在一起了？不容易啊，让我们魅力无边的arthur追了这么久。” 贺显谟否认：“没在一起。” 曾旭咋舌：“那你们……” 贺显谟将视线挪到别处，声音没什么起伏：“这又不能代表什么，你和你身边那些女人不是经常么。”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玩暧昧，你这不是在追她，想跟她来真的么？”曾旭看着贺显谟有些低沉的表情，“对方不肯跟你在一起？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贺显谟的表情又沉了几分，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这个反应基本等同于默认。 曾旭更显惊讶：“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贺显谟还是不说话。 “arthur，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曾旭思来想去，觉得很不对劲儿，“你给她钱了没？昨天晚上你们在哪里见的？有没有可疑设备？” 在这方面，曾旭还是比贺显谟懂得多，贺显谟没出去玩过，太“单纯”了，不知道外面人心多复杂，之前他听过不少通过这种方式骗钱的事儿，特别是针对贺显谟这种平时风评极好，又特别在意形象的人—— 要是真被拍了什么照片和视频出去，对他的名誉影响太大了。 “没有。”贺显谟了解到曾旭在说什么事儿之后，马上否认：“她比我有钱。” “……比你有钱不代表她不会通过你捞钱。”曾旭扶额，“总之你留个心眼儿，如果对方拿这件事情威胁你，你要把你们之前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都保存好，真打官司这些都是证据。” 贺显谟看着曾旭理智、条理清晰地分析问题的状态，很自然地就想起了早餐时的周若。 他不得不承认，周若看人很准。 她和曾旭也真的是同类人，他永远比不了。 “她是做什么职业的，你了解过背景么？”曾旭朝贺显谟伸出手，“给我看看她微信。” “不用了。”贺显谟说，“她没骗过我，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而已。” 曾旭不太相信：“不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跟你过夜？” 曾旭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认为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上床了就代表要跟他在一起，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凭他对贺显谟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明知道对方不会和他正式开始关系的前提下，还做出这种冲动出格的事儿。 “我主动的。”贺显谟平地惊雷一般扔出四个字，惊得曾旭差点儿坐到地上。 曾旭长达两三分钟没开口说话，真的惊到了，世界观被冲击。 “……为什么？”他很好奇原因。 “以后不会再联系了。”贺显谟答非所问，“不用聊她了。” 曾旭很明显地从贺显谟的态度里读出了逃避的味道，他拍拍贺显谟的肩膀，“虽然你也没跟我聊过几句她，但我觉得你们不是一类人，及时止损吧。” 贺显谟沉默了几秒，反问曾旭：“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 曾旭：“得看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和你在一起，是单纯不喜欢你，还是因为她还有别人？” 贺显谟不回答。 曾旭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继续说：“如果还有别人，免了吧，你们观念不一样，走到一起也一堆麻烦事儿。” 第980回 拉黑 曾旭孜孜不倦地站在朋友的角度为贺显谟分析着，“你现在荷尔蒙上头是一回事儿，结婚过日子又是一回事儿，不说别的，你父母能接受这种类型么？女人感情经验丰富不应该被评价，但有几个父母看儿媳妇的时候不考虑这个？” 贺显谟看着曾旭，不动声色地接过他的话：“所以你结婚也不会选这种。” “当然不会了。”曾旭回答得干脆，“结婚过日子的话，肯定选相对简单一些的，谈过恋爱没关系，不能太张扬吧。” 贺显谟：“你身边的女人都很张扬。” 曾旭：“是啊，我喜欢这样的，但我不会和这样的女人结婚。” 他的话很坦诚，这应该也是大部分男人的心声，在贺显谟面前，曾旭也不必掩饰。 贺显谟：“周若也是？” 绕了一大圈子，他终于还是把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说出口了。 “我和dara？结婚？”曾旭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在想什么？” 贺显谟：“你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 曾旭：“就是因为不会结婚，我们的关系才这么稳定。” 他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想好应该怎么跟贺显谟解释这个逻辑，“因为不需要对彼此负责，没有精神负担，所以想玩的时候一起玩，腻了就暂时不联系，她对我没有期待，我对她也没有要求，我们都很享受这种模式，但这样的相处需要门槛。” 至少贺显谟是做不到的，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贺显谟微微握紧了拳头，问他：“她和别的男人一起，你一点都不在意？” 曾旭：“她本来就不属于我。” 贺显谟：“……” 好，他应该这辈子都体验不到曾旭的潇洒。 “这就是感情观不同带来的差距。”曾旭知道贺显谟理解不了，“咱俩这方面不一样，但因为不谈恋爱，做朋友完全没问题，如果你找一个这样的人谈感情，不会有好结果的。” “嗯。”贺显谟动了动嘴唇，“知道了。” —— 那天和曾旭聊过之后，贺显谟又一个人想了很久，最后把周若的私人号拉到了微信黑名单里。 他们的确不是同一种人，跟周若纠缠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而且，他也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曾旭之间产生隔阂——就算这件事情发生的几率很低。 一周的时间过去，贺显谟没有和周若联系过一次。 至于曾旭那边，贺显谟不太清楚，他这一周连续出诊，在办公室的时间有限，自然也就没办法像平时那样天天跟曾旭聊。 周五下午出诊结束，贺显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拿出手机，就收到了楼筱绛的微信消息。 楼筱绛：【贺医生，明天早上医院见，麻烦你了。】 看到这条微信，贺显谟才想起来上周六他好像答应了楼筱绛给她单独面诊来着。 上周六。 这个日期一出，贺显谟脑子里马上就闪过了周若的脸。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强迫自己冷静，给楼筱绛回复。 【不客气，明天九点来。】 后来楼筱绛又发了感谢的话过来，贺显谟看到后没有再回复了。 刚刚想起了周若，贺显谟打开了通讯录的黑名单，在里面看到了周若的头像。 贺显谟平时用微信不多，列表加的都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黑名单里只有周若一个。 他点进去之后，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看朋友圈，但发现拉黑之后看不了了。 贺显谟的手指挪到了“解除黑名单”几个字前，停顿许久之后，趁理智还在，从这个界面退了出去。 为了分散注意力，贺显谟久违地打开了朋友圈页面刷新，机械地往下翻了几条之后，竟然看到了周若工作微信的更新。 她更新了几张合影，看背景应该是在实验室的。 照片里，她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笑得十分灿烂—— 她可能是没化妆，也可能是只化了淡妆，搭上这样的笑容，多了几分亲切感，看起来非常随和的。 能看出来她在工作中人缘是很不错的，否则拍照不会被安排在中间的位置。 从朋友圈的文案看，这应该是某个项目一期实验圆满结束了。 周若的文案都是在夸奖团队的成员和公司的，唯一提到自己的，是那句“和这样优秀的人合作是我的荣幸”。 贺显谟想起来之前院长介绍她履历时说的话。 剑桥大学博士最难的项目顺利毕业，校招进入as，工作两年混到中层。 贺显谟接触过太多履历优秀的人，聪明高智的人本身就容易骄傲，举手投足不自觉带有优越感，即便是他都逃不过这一点。 可周若身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学历方面的傲慢。 她虽然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但并不是因为学历，而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也正是因为她的那张脸，会让人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个徒有其表的人。 贺显谟也猛地意识到，他似乎从来没有“欣赏”过周若的精神世界。 他对她的关注，都停留在感官刺激这个层面，看到她之后，躁动的荷尔蒙就会侵吞所有理智。 这种感觉，不足以称作“喜欢”，更无法比拟爱情。 他或许真的是经历的空窗期太久了，忘记了恋爱的感觉，被感官刺激麻痹了。 远离周若是个正确的决定，就像戒毒。 在欲望中沉沦，本就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也是他素来瞧不起的。 —— 周六，周若跟朋友们一起出去徒步了半天。 这次徒步谷雨没到，平时经常玩的朋友拉了些新面孔进来，周若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上蔡家禾。 其实是有些下头的，但发觉的时候人已经在大巴上了，想走都走不了。 蔡家禾不是专程冲周若来的，但在这里碰上周若还是很惊喜，于是徒步全程都跟着她。 好在他还知道克制，没有之前表现得那么死缠烂打，周若虽烦，但还是在人前给他留了面子。 徒步结束回市区的时候，蔡家禾坐在了周若身边。 周若斜睨了他一眼。 蔡家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蔡家禾最近换了眼镜，周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差点幻视贺显谟。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像。 说到贺显谟，周若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有几天没在她世界里出现过了。 第981回 邀请 周若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上面消息列表里头确实没看见贺显谟的头像，说明她的记忆并没有出错，周若也没主动去找贺显谟说话，她没骚扰人的习惯。 上次分开的时候她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贺显谟不联系她，就说明他不打算继续，成年人之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dara，一会儿到市区可以一起吃个饭么？”蔡家禾坐在周若身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了这句邀请。 周若：“不用了。” 她拒绝前任的时候一向很干脆，蔡家禾对她明显贼心不死，但周若并不想跟他再有什么了，没必要非得给他这个面子。 蔡家禾到底还是年纪轻、脸皮薄，被这样拒绝之后，尴尬得耳朵都红了，扶着鼻梁上的眼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他这样子看起来很局促，有点儿小可怜，周若斜睨了他一眼，说：“我跟你不可能了，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很优秀，想找女朋友可以试试其他人。” “……连朋友都没得做么？”蔡家禾有些不甘心，“你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不行么，我不要求你和我在一起的。” 周若摇摇头，更残忍的话她说不出口了，但拒绝的态度没得商量。 蔡家禾所谓的“当成普通朋友那样相处”，不过是在被她拒绝之后的迂回策略，一旦她妥协了，过段时间他就会变本加厉，人类本性就是自私的，没有谁能一直付出还不求回报，特别是男人这种生物。 给你五分，恨不得你回十五分，周若对待有兴趣的男人尚且可以回应一下，遇到没兴趣的，多看一眼都不想。 蔡家禾被周若的态度伤到了，情绪有些不太好，“你既然这么绝情，当初为什么要追我？只是为了玩我么？” 周若低头看着手机，头也没抬，“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蔡家禾：“……” —— 坐大巴回市区的路上，周若又收到了邺见渔的微信。 邺见渔最近跑欧.洲跑得很勤，因为在准备明年的婚礼，很多装备都是在这边找的设计师。 周若在其中帮了不少忙。 邺见渔这次是来选婚纱材料的，从柏林出完差就直接飞来伦敦了。 周若正好下午没安排，便跟邺见渔约了在大巴停靠的地方见面。 周若专心致志地和邺见渔聊着天，说着婚纱和戒指事儿，注意力没有再往身边的蔡家禾身上分。 但蔡家禾却瞄到了周若屏幕上的内容——他倒也不是故意看的，扫一眼过去的时候，看到了“戒指”、“婚纱”这样的关键词，他瞬间移不开眼了。 周若在和男人聊天，还谈到婚纱和戒指之类的，她是打算结婚了么？ 可蔡家禾明明记得，她说过她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之前他提过想要和她结婚，她当场就拒绝了，之后没多久，她就劈腿了。 后来周若身边也一直没有固定男人，蔡家禾以为她是真的不打算结婚，但是现在…… 蔡家禾握住了拳头，低下头，面色紧绷而严肃。 他看到他们约了在市区见面，那男人貌似要来接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有结婚的念头。 周若对此并不知情，跟邺见渔聊完之后便闭目养神。 大约中午一点半，大巴停在了市区的下车点。 周若下车的时候，邺见渔已经走来了大巴前，周若上去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先带我吃个饭，饿了。” 邺见渔：“早猜到你会饿了，走，吃饭去。” 周若：“哎呦，这么了解我的么。” 邺见渔：“我还知道，作为回报，得给你买几个新包。” 周若比了个大拇指：“邺总大气，放心，我一定给你提供优质服务。” 邺见渔被周若鬼精灵的样子逗笑了，捏了一把她的脸。 蔡家禾在附近听见了这两个人全部的对话内容。 看到周若和邺见渔撒娇说“提供优质服务”的时候，蔡家禾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虽然恋爱经验不多，但身处留学圈子里，这种事情很常见——周若有钱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但他之前从来没往其他方面想，只是觉得她能力优秀，工资高。 可是现在…… 蔡家禾宁愿相信这个男人是她的结婚对象，也不愿意接受他们之间是那样的关系。 蔡家禾僵在原地思考的时候，周若已经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走了。 蔡家禾看到他们上了一辆车，是限量版的宾利。 他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咔嚓作响，眼眶红了一圈。 蔡家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若，她在那个男人面前会撒娇，示弱，会像个小女生一样挽他的胳膊——但和他短暂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几乎都是他在扮演这个角色。 蔡家禾一直觉得，周若是那种不会撒娇示弱的女人，她在感情里一直会占据主导地位。 刚刚看到的画面对他的冲击太大，蔡家禾不断深吸几口气，之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 “贺医生，今天谢谢你了，那……我们一起吃个饭么？”楼筱绛将取好的药放到包里，小心翼翼地对贺显谟发出了邀请。 今天一早她就来医院找贺显谟了。 周六医院人不是很多，但贺显谟竟然陪着她去了所有的检查项目。 这个行为给了楼筱绛不小的鼓励——倘若贺显谟对她真的丁点儿兴趣都没有的话，不至于这么事无巨细地关照她。 楼筱绛也是试探一步走一步的，到她这个年纪，追人也不好太直接。 “可以，走吧。”贺显谟这次答应得很干脆。 楼筱绛闻言，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最近我吃到一家本帮菜，很好吃呢，和海城的口味很像。” 贺显谟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吧。” 去停车场的路上，楼筱绛主动找话题：“你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吧？” 贺显谟：“还好。” 楼筱绛：“我是很久没吃了，上次回海城已经是去年春节了……还是请假回去的呢。对了，arthur，今年春节你会回去么，我们可以一起呀。” 贺显谟：“看情况。” 虽然贺显谟态度不算热络，但至少句句都有回应，楼筱绛此前就听说他话不多，对此也不是很介意，孜孜不倦地说着。 然，后面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贺显谟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第982回 是不是因为我没钱 贺显谟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蔡家禾的名字之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接个电话。”跟楼筱绛说了一句之后，贺显谟拿着手机走出了几米，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贺显谟：“有事儿么？” “表哥，你在哪里，我想去找你。”听筒内，蔡家禾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压抑的哭腔，还很哑。 这个状态，很自然地就让贺显谟联想到了他之前为了周若肝肠寸断的几次。 想到周若，贺显谟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他抬起手来，指尖覆上眼睑，“你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dara了。”蔡家禾说，“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贺显谟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中了，他面色阴沉了几分，声音没什么起伏：“你第一天认识她么。” 周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是什么值得打电话专门跟他说的事儿么，哪天她身边没男人了，那才奇怪。 “不是普通男人，那个男人有未婚妻的！”蔡家禾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我听见他说要给未婚妻准备礼物了。” 贺显谟：“……” 蔡家禾：“我不懂，她为什么是这种人……”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蔡家禾的状况看起来很不好，贺显谟想起了上次他跟人打架进医院的事情，担心他这次控制不好情绪，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来。 周若身边的确有很多有钱男人，蔡家禾一个冲动，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惨痛的。 蔡家禾报上了地址之后，贺显谟再次叮嘱：“就在那边等着，别乱走，我大概十分钟左右过去。” 隔着几米的距离，楼筱绛能看到贺显谟接电话时阴沉的脸色。 几分钟后，贺显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楼筱绛关心地问了一句：“arthur，是有什么问题么？” “我表弟那边出了些事情找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贺显谟看了一眼停车位，“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他。” 听到不能吃饭，楼筱绛是有些失望的，但她很快便点头，顺势问：“需要我帮忙么？要不我和你一起走？” “不用，一些隐私。”贺显谟拒绝了。 —— 蔡家禾报上的地址离医院不远，贺显谟开了十几分钟的车就到了路口，接到了蔡家禾。 这边不好停车，蔡家禾上车后，贺显谟便朝前开了。 他打着方向盘，余光瞥向了副驾的蔡家禾，他穿着一身运动服，还背着徒步包，一看就是刚运动回来，原本应该是精气神十足的状态，可他却垂头丧气的，脸色发白，眼眶红得仿佛要哭出来了，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贺显谟的面色沉了几分，动了动嘴唇，“之前跟你说的都忘了。” 上次蔡家禾为了周若和人打架，贺显谟花了很多精力去和对方和解，也帮他隐瞒了家里。 那次之后，贺显谟就周若的事情和蔡家禾聊过一些，贺显谟自认为把话说得很难听了，而且周若也亲口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以为，蔡家禾过一阵子就会慢慢醒悟。 谁知道，隔了一个多月，他竟然又找上周若了。 贺显谟的目光在蔡家禾的徒步包上停了一会儿，随口问：“你去跟着她徒步了？” “我只是参加了一个朋友邀请的活动，没想到她会在——”回答完贺显谟的问题，蔡家禾忽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她徒步？” 贺显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僵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能引起蔡家禾的怀疑。 “猜的。”贺显谟还算镇定地抛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跟她说了下话而已。”蔡家禾并没有在刚才的那个问题上纠结，想起周若和那个男人，他很快被负面情绪吞没，“我以为她对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但那个男人……” 蔡家禾哽咽了一下，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我没想到她也是那种为了钱去给别人当情人的人。” 贺显谟没有接话。 其实关于周若的钱是哪里来的这一点，他迄今为止都没弄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是很有钱，这程度超出了她这个年龄平均水平太多。 但周若平时从来不提自己的隐私和家庭背景，贺显谟只知道她是北城人，中学便来到了英格兰读书，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她平时的圈子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家人的存在。 “你们不合适。”沉默良久，贺显谟再次对蔡家禾说，“你应该找个年纪差不多的。” “但我就是喜欢她。”蔡家禾有些冲动地问，“表哥，她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钱？” “我听见那个男的说，给她买了限量的爱马仕。”蔡家禾攥着拳头，喉咙发酸。 贺显谟看到了前面的餐厅，顺势将车停在了路边，“没吃饭吧，下去吃个饭。” 蔡家禾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但贺显谟已经停了车，他便只能跟着下去。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餐高峰期，餐厅的人稀稀落落的，贺显谟招呼来服务生点了几道菜，然后给蔡家禾推了一杯柠檬水。 蔡家禾还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贺显谟：“别为了不值得的人跟自己过不去，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符合她的要求，放手就是了。” “哪有那么容易？”蔡家禾握着杯子，“就算知道她不是好女人，我也喜欢她。” 贺显谟：“……” 蔡家禾：“表哥，你说……假如我也那么有钱，她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不会。”贺显谟很残忍且干脆地给了蔡家禾答案。 周若可能是喜欢有钱的男人，但有钱绝对不是她单一的选择标准。 蔡家禾的行事作风都太幼稚了——周若也说过，就是因为他太认真了，才想分开。 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蔡家禾不懂游戏规则，所以她从此都不和她玩了。 这个残忍的答案让蔡家禾不服气。 贺显谟：“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喜欢，别浪费时间了，毕业论文准备好了么？” 蔡家禾：“……” 贺显谟：“再让我看到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我马上电话通知你爸妈来陪读。” 蔡家禾一听这话马上就萎了：“别别别。” 贺显谟：“那你就多关注该关注的。” 蔡家禾沉默了好一会儿。 等菜上来之后，蔡家禾长吁了一口气，说：“我当时都想过和她结婚了。” “我知道我爸妈肯定不会喜欢她这个类型，我都做好为了她抗争到底的准备了……呵呵，可惜她根本不稀罕。” 第983回 腰 吃过饭之后，蔡家禾非要去商场的爱马仕专柜看看。 贺显谟觉得他很无聊，但架不住他闹，便驱车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商场。 贺显谟对奢侈品品牌没有什么兴趣，了解也不多，兴趣缺缺地陪蔡家禾走了进去。 蔡家禾跟着柜员逛，贺显谟在旁边坐了下来，有另外一位柜员来问他是什么级别的会员。 贺显谟如实说：“我不是你们的会员。” “哦，这样的吗？”柜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您喝茶，欢迎您加入我们的家庭哦~” 贺显谟喝了一口茶，发现这家专柜的伯爵红茶味道很浓郁，比他先前买过的更对胃口。 出于好奇心，贺显谟询问了一下柜姐红茶的牌子，柜姐礼貌地回复说：“先生，我们的红茶是和茶庄合作独家供应的呢，黑卡会员每年都会收到礼盒。” 柜姐刚回复完贺显谟的话，余光突然瞟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笑容更灿烂了几分：“dara，欢迎~” 柜姐的嗓音清亮，专柜内十分安静，这一声“dara”，贺显谟和蔡家禾两人都听得很清楚，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此时，周若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同他说笑，两人很显然是来消费的。 贺显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前不久他才碰见过周若和他一起吃饭逛街，这才过了多久，他又来伦敦了？ 周若也没想到，她跟贺显谟竟然会在爱马仕专柜偶遇。 周若先后看见了贺显谟和蔡家禾的眼神，蔡家禾年轻气盛藏不住事儿，显然是误会了她和邺见渔的关系，贺显谟表现得倒不明显，但周若不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邺见渔看到贺显谟之后也认出了他，他低头凑到了周若耳边，“那不是保温杯么？” 周若被邺见渔起给贺显谟的这个绰号逗乐了，她顺势挽紧了邺见渔的胳膊，“帮个忙。” 邺见渔：“？” 他没来得及反应，周若已经拽着他走到了沙发前。 彼时，贺显谟刚好也站了起来。 同为男人，邺见渔顷刻便感受到了贺显谟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敌意，然后恍然大悟—— 保温杯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周若的小舅舅？这是吃醋了？ 周若拉他过来是为了挡这朵烂桃花么？ 想到这里，邺见渔也抬起胳膊搂住了周若，故意说：“宝贝，这是你的朋友么？” 周若差点被这句宝贝搞得吐出来。 但她看到贺显谟瞬间阴沉的眸色时，忽然笑了，恶趣味丛生。 周若笑着为邺见渔介绍：“这是之前公司合作医院的贺医生，工作上帮过我不少忙。” “这样，那谢谢贺医生了。”邺见渔冲贺显谟笑了一下。 贺显谟没什么表情，镜片后冷漠的目光扫过了邺见渔搭在周若腰上的那条胳膊，胸口莫名地涌起了一股烦躁。 周若：“贺医生来买东西么？” 贺显谟摇头否认。 周若看向了柜姐，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儿。 “dara，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呀！”柜姐笑着指了指茶杯，“他对红茶有兴趣，刚才问我茶叶产地呢，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一会儿留个地址，我让人寄一份给这位先生。” 周若微微颔首，“谢了。” 柜姐对周若的态度很热情，比对普通顾客热情得多。 从两人熟络的交谈中不难得知，周若是这里的常客，而且消费数额庞大。 柜姐听完周若的吩咐之后，便要带贺显谟去记录地址，贺显谟拒绝了：“不用了，谢谢。” 丢下这句话，贺显谟绕过沙发，朝蔡家禾的方向走了过去，要带他一起走。 而蔡家禾此时的目光仿佛黏在了周若和邺见渔的身上，特别是看到邺见渔搂着周若的时候。 蔡家禾冲动难忍，在贺显谟来之前，率先走到了周若和邺见渔面前。 邺见渔不认识蔡家禾，看到一个愣头青小伙子愤愤不平地看着他，又看向了周若：什么意思？ 周若摇摇头，“不用管他。” “为什么不管？”蔡家禾听见这句话，自嘲地笑了，“是怕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过么？” 邺见渔听见这句话秒懂，朝周若使了个眼色。 行啊，来一趟专柜碰上两笔风流债，真有她的。 邺见渔都怀疑以后走在伦敦街头随便邂逅个华人，都是被周若渣过的。 “我不介意你们在一起过。”邺见渔冲蔡家禾笑了笑，“弟弟，这种激将法对我没用。” 激将法对邺见渔没用，但对蔡家禾有用。 蔡家禾被邺见渔一逗，怒火不断往脑子里冲。 这时，贺显谟一把上来拽住了他：“够了。” 邺见渔：“……？” 这俩人认识？ 等等。 邺见渔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两个男人，身高相仿，同样戴眼镜，面部的轮廓看着有六七分像—— 邺见渔来不及深看，保温杯已经拉着刚刚那个男人走了。 邺见渔转身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专柜，顺势拉着周若坐了下来，摸着下巴打量着她，一副要开始审讯的模样。 周若猜到他要问什么，摊手：“表哥表弟。” 邺见渔：“姑奶奶，真有你的，你是觉得这种事情很刺激么？” “……我哪知道他们是表兄弟啊。”周若对邺见渔强调：“我先跟蔡家禾在一起的，分手好几个月才认识的贺显谟，我跟贺显谟也没在一起过，是他对我有意思，要没道德也是他没道德，我可没勾引他。” 邺见渔被周若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总之你悠着点儿。” 周若：“我知道啊，所以我拉着你演戏，让他俩都觉得我是个拜金势利眼，正好下下头。” 周若没跟邺见渔聊太多贺显谟的事儿，简单说了几句就去和柜姐沟通拿包了。 这次的限量款要调货，今天拿不到，周若签完字就打算先跟邺见渔走了。 离开之前，柜姐贴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茶叶。 说到茶叶，周若停顿了一下，随手留了个医院的地址，收件人写了贺显谟的名字。 之前白嫖了他一次，送一盒红茶也算是银货两讫了。 —— 贺显谟不放心蔡家禾一个人在外面，从专柜出来之后，把他送回了住处才离开。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贺显谟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挥之不去都是周若被那个男人搂在怀里的画面。 那天晚上，他也碰过她的腰。 她的腰不软，劲瘦还很有力，坐在他身上的时候—— 贺显谟烦躁地拽了一下领口，身体内燥气涌动。 第984回 她被拉黑了？ 贺显谟从来不是一个会“争风吃醋”的人，至少在之前和诗岚的那段恋爱里不是如此。 诗岚优秀，性格好，长相端正漂亮，一直都很受欢迎，即便是当年恋爱期间，也不少人对她表白过，这些贺显谟都是知道的，他和诗岚不会彼此隐瞒这种事情。 其中有一次，贺显谟还亲自撞上过，那次他临时决定去找她，打算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却撞上了一个学弟跟诗岚表白，诗岚当时看到他之后，便将他带过去给学弟介绍了一下，后来学弟就走人了。 诗岚事后笑着问他是不是吃醋了，贺显谟内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诗岚这样优秀的人，有除他之外的人喜欢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同样的状况放在周若身上，他的想法却截然不同了，明明他和周若并没有什么关系，可他却对她有极其爆棚的独占欲，甚至滋生出了“囚禁”这样危险的想法。 贺显谟始终找不到症结所在，想要发力去改，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他知道周若是不需要他的，她的生活即便没有他，照样风生水起，男人不断。 而他在和诗岚分手之后，就只有过她一个女人了，那次上床，对于他们两个人的意义完全不同。 贺显谟靠在沙发上思考的时候，微信里进了消息。 提示音响起后，他像是触电一般，立刻动手拿起了手机，随后反应过来什么，镜片后的双眼渐渐回归了冷漠。 周若现在还在他的黑名单里，不可能是她发来的消息。 果然，打开微信，最上面的消息是楼筱绛发来的，她关心地问他事情解决了没有。 贺显谟出于礼貌回复了一句，本以为这样会结束，孰料，楼筱绛却约他明天出去。 楼筱绛虽然没有明确说过对他有意思，但贺显谟不至于迟钝到发现不了。 按他以往选择女朋友的标准，楼筱绛的条件都是很符合的，有那么一瞬间，贺显谟破罐子破摔地想，他应该和楼筱绛尝试着交往一下，说不定会有火花，说不定他就不会惦记周若了。 但理智回笼，贺显谟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没道德，楼筱绛也并不是周若那种可以游戏人间的类型。 于是最后，贺显谟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楼筱绛的邀约。 没解决完周若这个问题之前，他还是不要去开始另外一段关系了。 他无法去要求别人不这么做，但至少自己可以做到。 —— 周日，贺显谟没有出门，也没有把周若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早晨起床后出去跑了十五公里，回到家里洗澡之后便开始泡茶。 坐在茶桌前几个小时，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脑中的杂念也在慢慢摒弃。 贺显谟久违地找回了可控感。 这是他三十多年人生中一直在追求的感觉，他并不喜欢自己的生活里有太多冒险和不确定的因素。 后面的一周多，贺显谟都没有再强行要求自己不去想周若。 他偶尔会想起，有时曾旭也会提起，但他都尽力控制着自己保持一颗平常心。 练习几次之后，贺显谟发现，这件事情没有他想象中的难。 如今周若已经不在医院驻扎了，他又删除了联系方式，见不到面，一切都会好转。 贺显谟又平稳地度过了一个周末。 周一一早，他刚刚到办公室，便有同事送来了一份快递。 “arthur，这里有一份你的快件。” 贺显谟接过来那个盒子掂了一下，分量不算重，看上面的信息也没看到寄件方。 他平时很少网购，即便买了东西也不会寄到医院。 贺显谟心存疑惑地拆开了包裹，看到了里面橙黄色的包装袋和上面的logo。 他皱了一下眉，心率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脑子里的某个猜想，在打开礼品盒之后得到了证实。 礼品盒里是两罐精心包装过的伯爵红茶，旁边附赠了礼卡，上面写着祝福语。 一看到红茶，贺显谟立刻就想起了上次在专柜发生的事情。 周若当时让柜姐登记他的信息，他拒绝了。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周若在他离开之后，又单独找柜姐留了他的地址。 她什么意思？ 既然不在意他，也不联系他，为什么要特意留地址送他这个东西？ 贺显谟的表情越来越冷，将礼卡放下来，盒子合上，随手放进了柜子里。 原本一周多的克制，在收到这份快递之后功亏一篑。 他甚至有冲动直接去找周若，当面问她究竟想怎么样。 —— 周若其实并不记得送茶叶这件事情。 是柜姐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通知她贺显谟那边已经成功签收礼盒之后，周若才想起来一周前专柜的事儿。 回完柜姐的消息，周若打开了和贺显谟的聊天窗口，随意问了一句。 周若：【收到快递了吧？】 但这条消息并没有成功发出去，前面出现了一个显眼的感叹号。 紧跟着的就是系统提示：ta还不是您的好友，您需要添加对方为好友才能进行操作。 周若：“……” 她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她被贺显谟拉黑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若往上翻了一下，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确是很久都没有聊过天了，最后一次可能是停留在她给她发照片的时候。 确实很久远了。 周若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贺显谟拉黑她的导火索是什么。 是那天睡完了决定划清界限、还是说上次在专柜看到她和邺见渔被膈应到了？ “可真有意思。”周若看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嗤了一声，“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周若有点可惜自己送出去的红茶。 虽然是赠品，但贺显谟这个态度实在不配。 这莫名其妙的拉黑搞得周若挺不痛快的，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拉黑。 以前都是她拉黑别人。 周若手边正好没事儿做，她顺手拿起了工作机，在工作微信里找到了贺显谟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试探。 然后她发现，工作号还是能发出去的。 所以，贺显谟只拉黑了她的私人号？ 周若直接把发出去的消息撤回，呵呵笑了一声。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忽然进了消息。 是贺显谟的回复。 【你有事？】 周若看了一下对话框的时间。 啧，距离她撤回消息的提示过去还不到一分钟。 他不会是端着手机守着的吧？ 第985回 勾 其实周若刚刚知道贺显谟没把她工作号拉黑的时候，大概就能猜到他的心理活动了。 别跟她扯什么留着号码是为了以后的工作，他们有彼此的邮件、手机号，再不济还有领英，贺显谟若是真的为了工作，哪样都能联系。 但他还是把工作微信给留下来了，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语气说拉黑私人微信是为了断交，倒不如说是个人赌气的行为—— 否则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回她消息了。 周若愈发觉得有意思了，她在对话框里随便点了几下，然后又删除，这么反复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回贺显谟的消息。 最后，那边耐不住了，又发来一个问号。 周若还是重复同样的操作一轮。 贺显谟这次明显恼羞成怒：【你想怎么样】 周若：【想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拉黑】 贺显谟看到这条消息之后，手指颤了一下，目光死死地盯着这句话反复地读。 周若知道他把她拉黑，只有一个可能：她在微信上跟他说话了。 为什么忽然找他？ 贺显谟冷着脸回复：【没有为什么】 周若：【那为什么不把工作号也拉黑呀？】 贺显谟：【工作】 周若：【邮件领英手机号都可以工作，微信没那么重要。】 贺显谟：【知道了，现在就删】 周若：【你舍得呀？】 贺显谟：【你什么意思】 她又开始说这种模棱两可，乍一听像是在调情的话。 或许她和别的男人已经习惯了这个相处模式，但他不行，他接受不了这一套，也不想多听。 平静了一周多，又被她莫名其妙的一通操作弄得烦躁不已，贺显谟发出去的消息也开始夹枪带棒。 贺显谟：【我有女朋友了，不要对着我发骚】 周若：【可是我还没开始骚呢，贺医生^_^】 贺显谟：【滚】 周若：【你和你女朋友上床的时候也像抽我那样抽她么？】 贺显谟握紧了手机，呼吸粗重，指关节快碎了。 周若：【开玩笑的。】 周若：【还是不要让你女朋友误会了，这个号也删了吧，以后工作有事发邮件。】 贺显谟：【把你的东西带走】 周若看到这条消息，再次笑了出来。 这么舍不得啊。 什么把东西带走，再多一次见面机会还差不多。 周若轻车熟路：【丢掉吧】 贺显谟：【你自己丢】 周若勾勾嘴角：【我没空去取，你什么时候有空送一下吧】 她补了一句：【记得瞒着你女朋友哦，别让她误会=w=】 贺显谟这次直接不回消息了。 周若也着急，淡定自若地收起了手机，摆弄了一下周末刚从邺见渔那边坑来的手表。 有点好奇，这次贺显谟能撑几天？ 他这个人，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忍了这么久，阴差阳错台阶到了脚边，看他还怎么硬气。 女朋友？ 呵。 他现在还会凭空捏造这种角色了，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激怒她吧？ 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这么幼稚呢。 —— 曾旭发现，贺显谟这一周火气都很大。 伦敦这周的天气本身就不好，阴沉沉的，办公室里再坐一个阴森森的人，气压低得曾旭都有些窒息了。 曾旭尝试问过很多次，但贺显谟的嘴巴跟上了锁似的，完全没问出答案。 熬到了周五这天，下班前，曾旭主动问贺显谟：“arthur，晚上出去喝一杯么？带你解忧。” “不去了。”贺显谟拒绝得很干脆。 曾旭：“别不去啊，玩玩心情就好了。” 贺显谟：“我有其他安排。” 曾旭：“……？” 贺显谟：“家里有亲戚来。” 听完这个解释，曾旭点点头表示理解，小声提醒他：“那你可别这脸色对着他们啊，怪吓人的。” 贺显谟：“什么脸色？” 曾旭：“你自己照照镜子。” 贺显谟从曾旭递过来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他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曾旭：“你这样像是因为欲求不满导致激素紊乱、内分泌失调的。” 贺显谟：“……” 曾旭拍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前阵子失恋打击太大了？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个吧，上次……” “不需要。”贺显谟拂开他的手，“下班了。” 今天两人都不出诊，曾旭已经提前计划好了晚上出去嗨皮，时间一到就换衣服走了。 贺显谟一直等到曾旭离开，才从柜子里拿出那个礼盒，然后换衣服走出了医院。 贺显谟随手将盒子放到副驾上，上车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找到了周若的工作微信。 贺显谟：【东西我送你公寓楼下】 然而，这条消息并没有成功发出去。 贺显谟看着系统的提示，眼皮跳了两下。 周若把他拉黑了。 贺显谟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他直接将手机随手一扔，踩下油门，朝周若公寓的方向驶了过去。 —— 七点钟。 周若洗完穿着睡裙走出来，坐在客厅的垫子上涂身体乳，顺便瞄了一眼旁边的表。 算算时间，贺显谟应该要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过三秒，公寓的门铃便响了。 周若放下身体乳走到门前，从监视器里看到贺显谟那张脸之后，笑盈盈地开了门。 门一打开，贺显谟便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花香味。 像玫瑰和茉莉混合的味道。 还有她身上的睡裙—— 贺显谟的目光低头一扫，猛地发现，她没穿内衣。 他呼吸一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 周若没动手接，一只手在胳膊上涂着没擦完的身体乳，顺便笑着问他：“不送进来？” 贺显谟直接把东西放在了门口，“自己拿。”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周若马上抓住他的胳膊，“那进来喝杯茶么？” “松开。”贺显谟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额头的血管已经隐隐显现。 周若不肯松开，还用手指顶开了他拢紧的拳，在掌心挠了两下，“真不喝？” 话音刚落，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像是触电了一样，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贺显谟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掐着她的肩膀，粗鲁地将她推到了公寓里，门“嘭”地一声关上，他成功把她按在了门板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眼眶微红，镜片氤氲了一层薄雾，声音压抑到了极点。 第986回 图什么 贺显谟的怒意积蓄了整整一周。 刚刚得知自己被她拉黑之后，怒火高涨了几个度，但尚且不至于失控。 可是周若在他掌心挠的那一下，成为了他彻底爆发的导火索，他连装都无法装下去了。 “你弄疼我了。”周若垂眸看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贺显谟的手很好看，算不上清秀纤细那一卦的，他的手指看起来带着几分野性，关节和血管都很明显，手很大，指头也长。 上次上床被他掐着脖子的时候，周若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会死他手上。 “我问你什么意思。”贺显谟根本不理会她的意见。 “请你进来喝杯茶，能有什么意思？”周若凑到他耳边吐息，“贺医生会不会太敏感了？” “有意思么。”贺显谟将她按回去，虎口卡住她的脖子，“一次又一次地勾引我，你图什么。” “你觉得我图什么？”虽然被他掐着脖子，但周若丝毫没有慌乱，她甚至还抬起手来抚上了他手背的血管，“贺医生这么聪明，不妨来猜猜。” 贺显谟：“我没有钱。” 周若笑了：“我看起来很缺钱？” 想到那几个男人，贺显谟面色更阴沉了：“不缺，有的是人愿意为你花。” “好酸啊。”周若啧了一声。 贺显谟被这一声戏谑激了一下，膝盖分开了她的双腿，身体朝她挤了过去。 “嗯，对了。”周若并没有躲闪开来，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手指捏着他的指头，“我图的就是……这个。” 她每个动作都带着撩拨，眼神又那么直接赤裸，贺显谟不至于不懂她的意思。 而她现在身上只穿着睡裙，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贺显谟的呼吸越来越乱，濒临爆发。 “贺医生不也是图我这个么？”周若看到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笑着提议：“我上次说的，贺医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话说，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周若明知故问，像是很好奇，“你跟她怎么玩的呀？” 贺显谟冷冷地说：“你知道我有女朋友还勾引我，你的底线在哪里。” “我没有底线的哦，贺医生。”周若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着还挠他一下。 贺显谟气得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再动我弄死你。” “像上次那样弄么？”周若才不会被他恐吓到，“贺医生这个人也是很有意思呢，一边说着我没底线，一边又这么……嘶。” 贺显谟跟疯了似的，直接指头戳进了她嘴里，把她所有的声音都给堵回去了。 —— 第一次是在地毯上，周若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结束以后她被贺显谟拖去浴室洗澡，一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回了卧室。 等到彻底休战，周若一看床头表，十点半了。 她晚上下班回家还没吃饭，经过了四个小时剧烈运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若抬起手搭到贺显谟身上，翻身靠上他，“诶，我饿了。” 贺显谟身上肌肉僵了一下，很显然是理解错她的意思了。 “我是说，这里饿了。”周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肚子。 贺显谟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关我什么事。” “你有两个选择，”周若不给他端着拿乔的机会，“要么现在去公寓楼下超市买食材做饭给我吃，要么你马上走，我让其他人给我送饭过来。” 所谓的“其他人”，指的当然是别的男人。 贺显谟知道的，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他低头凝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超市买什么。” 周若：“想吃肉酱意面，你会做么。” 贺显谟：“不会。” 周若：“那勉强吃牛排吐司吧，没吐司的话买法棍，牛排要西冷——” “意面要什么形状。”贺显谟打断周若的话。 周若这才反应过来，这狗东西会做，刚才故意怼他的：“随你便。” 贺显谟坐到床边开始穿衣服。 刚才他身上的衣服有点被她糟蹋得不能看了，周若看了看他的裤子，指着衣帽间的方向说：“那边最左边的柜子里有男士运动服，你应该能穿。” 贺显谟动作停下来回头看她。 周若：“没人穿过，新的。” 贺显谟没理她，也没起身，继续穿着自己的衣服。 周若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 算了，爱穿不穿吧，反正衣衫不整出去丢人的也不是她。 周若索性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没几秒，耳边忽然传来贺显谟的声音：“你家里有药么。” 周若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贺显谟：“我刚才ns了。” 周若：“没事。” 她很大方的摆摆手，“我定期做皮埋的。” 贺显谟：“……” 也就是说，刚才那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周若从他演变的表情就看出他的心路历程了，笑着说：“贺医生别担心，我很注意，没病。” 贺显谟：“为什么不提醒我戴。” 周若：“信任你啊，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贺显谟：“是么。” 周若：“贺医生洁身自好，跟玩咖当然有区别。” 贺显谟转过身，眼底渺茫的光黯淡下去，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他关门弄出来的动静又让周若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刚才几次发泄够了吧，火气怎么还这么大？ 周若并没有深想贺显谟为什么发脾气，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来冲了个澡之后就去外面等着了。 —— 贺显谟从周若公寓出来之后，脑子就都是那句“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他真是脑子抽筋了才会觉得周若说出这句话是因为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呵。 不一样。 因为他干净，所以不一样，真讽刺。 欲望发泄结束，贺显谟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理智和道德约束在一点点回归。 贺显谟走在超市里看着货架，想起今晚的荒唐，握紧了购物车的扶手。 贺显谟买好了做肉酱意面需要的牛肉碎，推着车准备离开的时候，瞥见了旁边的牛排。 他耳边突然回荡起了周若说的“牛排要西冷”。 贺显谟顿了一下，动手选了一盒西冷放到了购物车里，才去蔬菜区买菜。 买好菜和意面出来，贺显谟又去了一趟烘焙区选了两根法棍，这才去自助区结账。 结完账往购物袋里装东西的时候，贺显谟又觉得多此一举。 他们什么关系，他何必去管她明天饿不饿。 第987回 死鸭子 出去之前贺显谟从鞋柜上拿了门禁卡，他刷卡回了公寓，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周若之后，微微皱了一下眉。 而周若没注意到这点，她已经被贺显谟手里巨大的购物袋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买这么多？不就肉酱意面么？” 贺显谟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脱了鞋，赤脚朝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周若早就习惯了贺显谟哑巴似的状态，她撇了一下嘴，丝毫不介意，拽了一下睡裙的肩带，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周若跟过去之后，就看到贺显谟在整理购物袋，看到他从袋子里拿出法棍和牛排的时候，周若挑了一下眉，“怎么还买这个了？牛肉碎没了？” 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贺显谟正好把牛肉碎拿出来了。 所以是两样东西都买了。 周若明知故问：“为什么还多买呀？” 贺显谟眼皮子都没抬，“不是你提的么。” “哦，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嘛，没想到贺医生对我的话这么上心。”周若往他身边走了两步，笑盈盈地说，“看来刚才贺医生做得很满意。” 贺显谟拿着食材往岛台走，直接无视她的话。 周若毫不介意，“贺医生这么体贴，你女朋友可有口福了，羡慕啊。” 贺显谟开番茄罐头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说羡慕。 “看来我得找个手艺和贺医生差不多的厨师了。”周若懒洋洋的话打断了贺显谟的思路。 他冷笑了一声，目光再次黯了下去，拿着开瓶器用力地拧着。 周若今天来了兴致，坐在餐厅围观了贺显谟在做饭的全程——他动作非常熟练，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而且干净有条理，一边做一边收拾，台面完全没有脏。 周若看到他拿着刀切食物的时候，忽然就好奇他手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贺显谟是门诊医生，好像没怎么听他上过手术台？ 想到这里，周若随口问：“贺医生你平时上手术台么？” 贺显谟抬起头来看了周若一眼，“不多。” 周若：“哦，这样。” 贺显谟：“我工作时间不长，临床经验不多。” 心外科大手术，轮不到他这种资质主刀，之前他参与治疗，也是打辅助的。 “也是。”经贺显谟这么一说，周若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也才毕业一两年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贺显谟这个人平时表现得太老派了，周若总是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代沟，其实他们年龄上也就差了一岁而已。 周若玩笑了一句，“忘记了，贺医生还很年轻。” 贺显谟读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比你大一岁而已。” 周若：“哦~贺医生还记得我年龄？这么关注我啊？” 她又开始了。 贺显谟不想被她调戏，因此选择了沉默，翻动着硅胶铲给意面收汁。 最后的工作完成，贺显谟将意面装了盘，把两个盘子一起端到了餐桌前。 周若正打算自己去拿餐具的时候，贺显谟已经抢先一步过去了，于是她便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出来。 周若把水摆到贺显谟手边，自己开了瓶盖喝了一口，便拿起叉子吃面。 吃了一口，周若突然挑起了眉，然后又皱眉，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贺显谟看到这一幕之后，视线全部聚焦在了她的表情上，一颗心不自觉地往上提。 番茄肉酱意面算是他很熟练的菜了，应该不至于放错调料导致味道不对吧？ 而且这道菜也是她点的—— “不好吃么。”贺显谟问。 “no，很特别。”周若喝了一口水之后，送上了这样的评价，“和我之前吃的都不太一样，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难得这么绞尽脑汁地思考，“哦对，像小时候我家阿姨做的番茄打卤面。” 贺显谟听见这个形容之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一言难尽，他实在分辨不出来周若这句话是夸还是贬。 周若看出了他的疑惑，“别误会，我是在夸你。” 她再次拿起了叉子，“我对食物实在没什么鉴赏能力，找不到合适的词，但我小时候很喜欢吃我家阿姨做的番茄面，现在每次回去都要吃呢。” 这应该是周若主动提到关于她家庭隐私最详细的一次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顺势问：“你会经常回去么？” “一年一两次吧。”周若想了想，“家里有事儿的时候就会回去，春节的话一定会回去。” 这是周家一直以来的传统，春节一定是要一大家子团聚的。 所以，就算是她和周义这种平时四处浪的人，春节之前也会如约回到家里。 周若的这话倒是让贺显谟挺惊讶的，她看起来不像个恋家的人，没想到还有如此传统的家庭观念。 经周若这么一说，贺显谟对于她的家庭背景更好奇了——并不是想要窥探她的家境如何，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来她这样的人，他是他见过的女人里对待男女关系最理智的一个，好像没有任何人能让她投入、深陷。 贺显谟很想知道，她是一直都是这样，还是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变成这样的。 虽然好奇，但贺显谟到底是将问题压了回去，没有去问。 周若不会喜欢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打探她的隐私。 后来吃饭的过程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周若难得在晚上吃这么多，一整份肉酱意面都吃完了，她放下叉子之后对贺显谟说了句“谢谢”。 贺显谟：“哦，好。”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那你一会儿回去路上开车小心。” 贺显谟肩膀僵了一下，一双眼睛紧盯着她，没回话。 他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却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哀怨，仿佛在质问她：就这样？ 大概是吃人嘴软，周若看了一眼吃光了的盘子，难得良心发现，“贺医生要是不介意，住下来也行，我无所谓。” 她这句话一出，贺显谟莫名就想到了她之前说什么衣帽间男人的衣服。 贺显谟鼻腔内发出一声冷笑：“你是无所谓。” 都能在衣帽间分一个柜子给男人，能有什么所谓。 总归他都不是第一个了。 周若听见贺显谟的笑，绕过餐桌来到了他面前。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做什么，周若已经一屁股坐到了他腿上，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下去。”贺显谟皱眉提醒她。 “我可真喜欢看你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啊……”周若摸上他喉结，“shirley怎么忍你四年的？” 第988回 贺医生好像挺失望的 贺显谟：“我不会这么对她。” 他这话倒也不是赌气，只是说出来就有些变味道了。 但贺显谟和诗岚的相处模式的确不是这样的，他在诗岚面前很坦诚，从来都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的，因为沟通到位，所以两个人从来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 他们当时是模范情侣，还有很多同学来请教他相处之道。 贺显谟那个时候很不能理解口是心非的人，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表达出来呢？ 猜来猜去只会加重沟通成本，让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但现在他懂了。 面对周若这样的人，直接表达感情，换来的只会是更直接更残忍的拒绝，就像她对蔡家禾那样。 与其送上门被拒绝、被踩，不如什么都不说。 “那你是怎么对她的？”周若好奇地问了起来，“体贴温柔，每天准备三餐，陪她熬夜赶论文那种？” “嗯，差不多。”贺显谟没想到周若猜得还挺准的。 “真是好男人。”周若毫不吝啬地称赞了贺显谟一句，然后又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她低头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都被我带坏了。” 贺显谟的声音哑了一些，他将手按上她的后颈，将她从耳边拽开，“还有力气是么，需不需要我把你*到说不出话。” “这么厉害么？”周若完全不害怕，甚至露出了兴奋又期待的表情：“在这里么？” 贺显谟：“……我收拾厨房，你出去吧。” 趁现在他还忍得住，她最好赶紧走，否则等他那根弦断了，今晚就不好收场了。 刚才几次就做得太狠，她已经有些肿了。 都这样了还不知死活地勾引人，她可真是—— “懂了，贺医生今晚弹尽粮绝了。”周若本来也只是调戏他一下，没打算真的继续做。 她嘴上揶揄了贺显谟一句，就起身走出餐厅了。 —— 贺显谟刻意放慢了收拾的速度，花了快二十五分钟才整理好。 结束之后，身上被周若撩起来的火也算是压下去了一些。 贺显谟从餐厅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周若正坐在垫子上，身上披了一条薄毯子，戴着耳机、举着手机跟人视频聊天。 她笑得很灿烂，注意力都在手机上，连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真的么？他这么厉害？” “好呀好呀，那我们说好了，我生日的时候他来做。” 贺显谟看着周若愉悦的状态，脚步一点点往她身边靠近。 他以为她又在和什么男人聊天，目光阴沉得可怕。 可靠近之后，视线往下一扫，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却并不是男人的脸，而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 周若笑得正开心，看到前置摄像头里突然出现一条腿之后，吓了一条。 她摘下耳机回头看着贺显谟，“你要吓死谁？” 贺显谟：“……” 明明是她戴耳机聊得太投入，忽略了他的存在。 “家里有朋友在么？”周若和贺显谟对峙的时候，手机扩音器内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那你先和朋友聊吧。” “是男的耶！”接着是一道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兴奋，“小姑小姑，是你男朋友吗？帅不帅？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周若：“……” “好了三三，我们去吃饭了。”视频那头的郑翩跹打断了三三的八卦行为，和周若道别：“那等你生日见，你忙吧。” 周若点点头，挂断了视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贺显谟，没什么好脸色。 此时，贺显谟还没从刚才视频看见、听见的信息里回过神来。 在周若身后站定之后，他又多看了几眼手机屏幕，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小女孩——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周若带她在伦敦玩过。 当时贺显谟觉得那个小女孩和周若长得很像，可刚刚看到她身边的女人后，才发现，她们更像，一看就是母女。 那个小女孩刚才喊周若“小姑”。 那当时被周若送回酒店的那个男人…… 贺显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艰涩地动了动嘴唇，“刚才视频里——” “我哥的孩子，还有孩子妈妈。”贺显谟一问，周若就知道他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了。 毕竟他之前可是觉得她是被周义包养的二奶。 得到周若的答案，贺显谟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周若见他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趁机调侃他：“怎么，知道她是我侄女，不是我给别人生的私生女，贺医生好像挺失望的？” “……那个男人是你哥。”贺显谟问她：“亲哥？” 周若摊手，没跟他详细解释这个事儿。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贺显谟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他更在意的是：“你知道我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故意做那些让我误会的事儿？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跟你解释？”周若抢过他的话，好笑地看着他，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贺医生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你怎么看？” 贺显谟：“……” 辩论方面他从来都不是周若的对手。 况且她说得也没有错，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人解释，在她看来，他们的关系也没到那个份儿上。 “那上次那个男人，你们——”贺显谟很快又想起了之前见过两次的那个男人。 “我困了。”周若伸了个懒腰，将身上的毯子摘下来扔到了贺显谟手臂上，“客厅沙发打开就是床，晚安，贺医生。” 周若很潇洒地回了卧室，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贺显谟拿着毯子站在原地，呆了很久，最后默默地走向了沙发。 将沙发打开之后，贺显谟关灯摘掉眼镜躺了下来，可是却迟迟酝酿不起来睡意。 刚才他还听见了周若和视频那边的母女聊起了生日的事儿。 听起来她最近似乎就要生日了。 最近……具体是哪一天？ —— 翌日一早，周若睡到八点才起来。 她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被收拾得规规整整。 周若以为贺显谟早上起来先走了，便揉着肩膀往餐厅走。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贺显谟正在厨房里忙。 “……你还没走？” 不仅没走，还自觉地留下来做早饭了。 “刚才有物业的工作人员进来登记信息。”贺显谟答非所问，端着餐盘放到了餐桌上，“你没醒，我跟他们说一会儿下去登记。” 第989回 乖，你说的哦 周若住的这套公寓的确是会定期来登记入住信息，贺显谟说的时候，她没有怀疑什么，“哦，那我吃完饭去物业吧。” “他们说八点半之前要登记好。”贺显谟面不改色，“你先吃饭吧，我帮你去。” “这么急？”周若看了一眼时间，还真是要来不及了。 她没多想，走去客厅从包里取出了护照递给贺显谟，“辛苦你了。” 贺显谟没回话，拿着护照先走人了。 周若独自回到了餐厅吃早饭，今天贺显谟做的是英式炒蛋、牛油果和法棍，还是热的。 平时习惯了早上吃酸奶麦片，难得吃顿热的，周若还觉得挺新鲜的。 虽然她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但贺显谟的厨艺还是值得肯定的——而且这种睁眼起来就有饭吃、不用自己动手的感觉，很爽。 小时候过着这样的日子时，周若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后来自己出来读书，虽然每天糊弄着吃饭，但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看来找厨师这件事情，真的得提上日程了。 周若早饭刚吃了一半，贺显谟就回来了。 看到他走进餐厅，周若诧异：“这么快？” “他们正好在一楼，坐电梯碰上了。”贺显谟转身去了厨房的岛台前，很自然地收拾了起来，“护照放鞋柜上了。” 周若“哦”了一声，看着贺显谟在厨房里来回忙碌，顺嘴问了一句：“你吃过了么？” 贺显谟：“吃过了。” 周若：“也吃的法棍么？” 贺显谟：“麦片。” 周若：“唔，怎么突然觉得咱俩挺像的。” 贺显谟：“什么？” 周若：“要是没人给我做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三百六十天都在吃酸奶和麦片。” 贺显谟：“你很讨厌做饭。” “讨厌谈不上吧，就是没什么兴趣。”周若喝了一口拿铁，“我对吃没什么要求，填饱肚子就行了，这样也挺好的，有助于我保持身材。” 贺显谟“哦”了一声。 身材这一点，无从反驳。 周若的身材条件的确是非常好，不单纯是先天条件优越那么简单。 “不过区别就是你会做饭，我不会做。”周若说，“shirley之前挺爽的，难怪她想和你复合。” 每天睁眼，早餐就送到手边，省了多少力气。 周若忽然提起来诗岚，搞得贺显谟有些措手不及，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我和她不可能了。” “嗯，我知道，贺医生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嘛。”周若没正经多久，又开始调侃他。 贺显谟没接这茬，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问她：“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这个很多啊。”周若随便说了几个，“徒步，冲浪，看演唱会，攀岩我挺喜欢的。” 贺显谟：“有没有具体的一样东西？” 周若被问懵了：“？” 贺显谟：“……没事儿，随便问问。” 为了不让周若怀疑，贺显谟及时地停了。 —— 早饭之后，贺显谟就先走了，这次不是周若催的，是他自己走的。 他离开之前，周若也没有跟贺显谟具体聊过两人之后要何去何从。 她怎么样都可以，就看贺显谟怎么选了。 别的不说，贺显谟在床上和她是很合拍的。 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周若都觉得很惊讶，第一次有种“看走眼”的感觉。 她之前猜到贺显谟这个人脑子里肮脏想法多，对她图谋不轨，但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能在这方面和她玩到一起的。 周若之前观察这点没翻车过，贺显谟算是唯一一个不在她预判范围内的人。 那次在车上“验货”的时候，她就觉察到不对劲儿了。 经过了后来的两次，周若可以肯定地说，贺显谟是她这些年里遇到过的男人里，合拍程度可以排前三的。 而且现在贺显谟是单身，趁他单身没结婚之前，可以多吃几遍。 反正他也很享受。 —— 从周若家里离开后，贺显谟回到公寓洗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了一遍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他脑袋里竟然冒出了个离谱的想法——下次去她家里的时候要带两套换洗的衣服。 想完之后，贺显谟又烦躁地拽了一下领口，觉得自己很可笑。 下次。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次。 周若不会主动找他，最多是无聊的时候像逗小猫小狗一样玩玩他。 洗完澡，贺显谟拿了平板坐在了客厅的小书桌前，开始查找伦敦市区各大商场的品牌分布。 早上他拿到周若签证的时候，记下了她的生日。 十月二十八号。 还有不到半个月了。 听她昨晚视频聊天的意思，似乎是家人要陪她来一起过，那更不可能轮到他了。 至于礼物…… 叮。 贺显谟正要继续做功课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周若。 【车钥匙扣掉我这里了，还要么？】 后面是一张照片。 贺显谟看到照片之后，脸色并没有太大起伏，顺势回复：【要】 周若：【那快递给你】 这话听起来又有要划清界限的意思。 贺显谟瞳孔缩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打开微信，熟练地找到了黑名单。 在演练过无数次之后，他终于做到了最后一步——把周若的私人号从黑名单解除。 贺显谟点开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头像，删删改改，在对话框里写下一句话发了出去。 【你之前的提议我接受了】 周若：【？】 周若：【你不是把我删了么？】 贺显谟：【黑名单可以解除】 周若：【哦……怕后悔，给自己留了余地。】 贺显谟引用了之前的那条消息：【看这条】 周若：【我之前的什么提议？】 贺显谟：【第一次去你家过夜说的】 这次，周若过了三四分钟才回。 但她没直接给答案，而是问他：【你确定你能接受我同时有其他男人？】 这是个既定的事实，贺显谟也不止一次听她强调过。 可再次在对话框里看见的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不能接受，当然不能接受。 可如果想要继续和她纠缠下去，他不得不接受。 贺显谟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吗，最后狠下心，回了一个字过去。 【能】 周若的回复很快就到：【乖，你说的哦。】 贺显谟：【下周找你么】 周若：【不确定，等我通知吧】 贺显谟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等待被召幸的鸭。 第990回 上门 曾旭发现，休了个周末，贺显谟的情绪比上周稳定了许多，午休的时候，两人一同到了食堂吃饭，贺显谟破天荒地在吃饭的时候打开了手机，看得十分入神，甚至有几次，曾旭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回复。 要知道，贺显谟平时是很少碰手机的那类人，他没什么手机依赖症，吃饭的时候更不可能分神去看，这次不仅看了，还全神贯注到无视了人跟他说话，着实反常。 曾旭被勾起了好奇心，扬起手在贺显谟眼前晃了一下，这显眼的动作总算是引起了他注意。 贺显谟抬眸，看到曾旭盯着他看，马上便将手机翻过去放在了桌面上，“怎么了。” 曾旭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干什么大事儿呢，难得见你吃饭都抱着手机。” 贺显谟：“随便看看。” 曾旭挑了挑眉，显然不怎么相信，但贺显谟没给他问的机会，“你周末去哪里玩儿了？” 贺显谟很少过问曾旭的娱乐活动安排，这次转移话题的味道太明显，但曾旭并没有拆穿他，笑着同他分享起了自己周末的经历：“我周六出去密室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对胃口的，现在在发展。” 贺显谟知道他说的是女人，顺便问：“往哪个方向发展？” “顺其自然，看她意愿，她如果想发展成男女朋友，那我也可以。”看得出来，曾旭是挺喜欢这个人的，至少现在是很喜欢的。 他对待男女关系的态度，真的和周若如出一辙，贺显谟拿叉子扒了一下生菜，“那你池子里其他人呢？” “如果恋爱的话，暂时就不联系了呗，等我回归单身了再说。”曾旭笑眯眯的，“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有女朋友的时候是不会出去乱搞的。”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对于他这种自夸的言论不予回复。 不过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了，曾旭早已适应，并不介意。 聊到感情方面的问题，曾旭很自然地便想起了贺显谟上次的那件事儿，便问：“之前那个女人还联系么？” 贺显谟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短暂沉默后摇了摇头。 曾旭：“还放不下？” 贺显谟：“没有。” “口是心非。”曾旭这样评价了一句，“不过，放不下归放不下，你只要控制好自己就行了，对了，上次来医院找你那个女的不错，是在追你吧？” 曾旭说的这个人是楼筱绛。 贺显谟不好说楼筱绛是不是在追他，因为她其实没做什么“追”的行为。 不过他已经决定了不会和楼筱绛有所发展，“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 周五这天，贺显谟从早上起来就开始看手机，期待着看到周若的消息。 但一直到下午下班，周若都没找过他。 五点钟，贺显谟从医院出来，计划驱车去商场专柜取之前订好的脚镯。 上车之后，他又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周若的消息。 等了一周，贺显谟的耐心一点点耗尽了，他实在按捺不住，在无数次打开退出之后，终于给周若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出去。 之前的经验已经足够他认清一个现实：如果他不主动，周若来找他的可能性很低。 她的生活太丰富太精彩，而他只是个寡淡无趣的人，很难在她生命中留下什色彩。 贺显谟：【我下班了】 他以为得等几分钟才能收到回复，没想到周若几乎是秒回的：【我正好要找你。】 贺显谟一颗心不自觉地往上提了几分，他没回复，等着周若继续说后面的事儿。 周若：【今晚我和朋友出去，不确定什么时候回伦敦，这周末你忙你的。】 她这句话也是公事公办的语气，虽然是在跟他说明情况，但贺显谟听完之后，心里挺不舒服的，他本能地想知道，她和什么朋友出去，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要去哪里，如果是男人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可贺显谟并没有忘记自己此前和周若达成的约定，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的，他承诺过可以接受，即便再不舒服，为了待在她身边，也得独自吞苦果，因为是他离不开她。 想到这一点，贺显谟自嘲地掀了掀嘴唇。 他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复她：【好，有需要找我】 周若：【贺医生指什么需要呀？】 ……她又开始了。 贺显谟：【开车，不说了】 他回完消息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拽上安全带发动车子，朝专柜的方向开了过去。 —— 周若是约了谷雨一起玩儿，前几周两个人都没见面，现在时间终于对到了一起。 谷雨没开车，周若直接开去了她公司接她，两个人朝布莱顿的方向开了过去。 布莱顿的居住环境比伦敦好得多，周若和谷雨来伦敦工作的这两年，经常会开车去布莱顿过周末。 谷雨拖着小行李箱从公司出来，放到了后备箱里，上车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妈的，终于周末了，上这个逼班把我累死了。” 周若被谷雨逗得笑了，“你最近很忙？” “别提了，新接了个项目，对接的是德/国人，我真的受够了。”谷雨翻了大白眼，忍不住吐槽：“以后德/国男人在我这里被拉黑了。” 谷雨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周若身上，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周若最近工作没什么大变动，至于生活方面么…… 她勾勾嘴角，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和谷雨分享了个消息：“收了个免费上门服务的鸭算么。” “还有这种好事儿？”谷雨好奇，“哪家不谙世事的清纯少男啊，为了追你这都豁得出去，真想见见。” 周若：“你见过。” 谷雨闻言，先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意识到了，周若刚刚说的是“上门服务”。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谷雨吞了吞口水，“狂野老狗？” “噗。”周若真是服了，“你这取的绰号越来越离谱了。” 上次还是属狗的猛男，这次直接狂野老狗了。 “我靠，真是他啊？”谷雨从周若的笑里读出了肯定的答案，更觉咋舌，十分好奇：“你俩现在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周若摇头，“你见过男女朋友还上门服务的？” 没见过，当然没见过，但是—— 贺显谟那种感情观规矩古板的人，居然会接受这种相处模式？ 第991回 你俩很和谐？ 谷雨好奇得不行：“你怎么跟他说的？” 周若：“就那些老规矩。” 谷雨：“他居然接受了？” “不对劲儿，不对劲儿。”谷雨看见周若点头，立刻摸着下巴摆出了思考状态，“我怀疑他真的爱上你了。” “他是爱‘上’我。”周若耸肩，没把这话当回事儿。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谷雨挑眉，“你不觉得么，男人要改变多难啊，他要是不上头，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丧权辱国的要求，不当男女朋友就算了，还上门服务，还要接受你随时跟别的男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太喜欢跟我做了。”周若倒不否认贺显谟对她上头这一点，但感官刺激的上头和那种精神层面也用情至深的上头，可不是一回事儿。 贺显谟对她，最多算是前者吧，“据我所知，他之前没谈过几个女朋友，还都是那种跟他差不多类型的，应该也没玩过多少花样。” 男人么，骨子里就是喜欢刺激的，甭管表面上怎么说，到了床上，他们就是希望女人玩得大一些。 只是可惜了，贺显谟之前遇到的都配合不了他的那些恶趣味。 “所以，你俩很和谐？”谷雨从周若话里头读出了这一层意思，兴趣更浓厚了，“他不是没什么经验么，你要求这么高……” “是挺意外的。”周若舔了舔嘴唇，“意外惊喜，我喜欢。” 谷雨“啧”了一声，“我第一次听见你对男人的活儿有这么高的评价，真看不出来啊……” “那我现在觉得叫他狂野老狗也挺对的。”谷雨重新cue了一遍这个称呼。 听了周若的描述之后，她觉得这个词儿简直就是为贺显谟量身定制的。 周若试着想了一下贺显谟听见这个称呼的表情，很想笑。 确实挺适合，下次可以叫着调戏他一下。 “诶对了，你跟贺医生搞一起了，曾旭那边打算怎么处理一下？”谷雨忽然想起了这一层关系。 “我跟他这两周都没联系过了，哪用处理啊。”周若想起来上礼拜刷到的朋友圈，曾旭发照片里，对面很明显是个女人的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为了等她联系，就不去找别人。 也不是男女朋友，连分手的程序都省得走了，周若觉得她跟曾旭真的挺默契的，以后工作里再有交集，还是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这一点，贺显谟就很难能做到了。 不过周若也没有为这件事情发愁，反正医院的工作有其他同事接手了，真跟贺显谟闹掰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不过现阶段，周若还没考虑过闹掰这件事儿，毕竟她对贺显谟的肉体还是很有兴趣的。 “下周生日，周义和翩跹带三三过来，你有空的话一起？”周若话锋一转，聊到了下周生日安排。 谷雨跟周义很熟，上次郑翩跹来办展的时候，也跟郑翩跹一起吃了个饭，整体相处得还不错。 三三就更不用说了，那孩子跟所有人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周若是个界限感分明的人，跟家人吃饭的时候都不会带朋友，谷雨对她来说是个特例，周家的人，谷雨基本上都见过。 最有趣的一件事情是，高中的时候，谷雨第一次见周仁，少女春心萌动了，还短暂地喜欢过周仁几天。 不过后来知道了周仁有家里安排好的青梅竹马联姻对象，谷雨就消停了。 周若之前还逗过她，实在不行，凑合一下去追周义吧。 谷雨当时就拒绝了，周义那女朋友都得论集装车拉了，她就算追到手了也迟早得分，为了保持这段友谊还是不作死了。 “诶，你说，这世界真的挺神奇的，”想起周义以前的作风，谷雨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几年前要是有人跟我说周义会变成这样子，我肯定觉得那个人脑子坏了。” 周若也点头，“世事难料啊。” “所以我在想，咱俩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谷雨突然来了兴致，“说不定哪天咱也碰上了一个人，马失前蹄……哦不，浪子回头了。” “反正我不会。”周若的回答很肯定。 “那可不一定。”谷雨看着周若漂亮的侧脸，嘿嘿傻乐，“搞不好就是狂野老狗呢，你都夸他活好了。” 周若：“……那他爸妈得把他赶出家门了。” —— 周若和谷雨在布莱顿待了周五周六两个晚上。 周日上午，两人在酒店吃了顿早午餐，便驱车回伦敦了。 下午三点多，周若将车停在了公寓的停车场，和谷雨一同下车去后备箱拿了行李。 谷雨下周休假，周若索性就让她今天住这边了。 她公寓里虽然男人很少来，但谷雨是经常过来的。 周若和谷雨聊着天上了楼，谷雨先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走出来，冷不丁看到了对面晃过一道人影，吓出脏话。 “wtf——”条件反射一般骂完，谷雨稍一定睛，才看清楚来人是狂野……哦不对，是贺显谟。 这个时候周若也从电梯里走出来了。 看到贺显谟出现在公寓门口，她也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明明跟他说了周末去忙他的事儿就行了，怎么还来她家里蹲点了？ 贺显谟没有回答，视线扫过了周若和谷雨两人手上的小行李箱。 看起来……这两天，她是和谷雨在一起的？ “路过中超买了东西。”贺显谟指了指旁边的购物袋，“给你装冰箱里。” 周若这才注意到，贺显谟旁边摆了两个很大的袋子，袋子上是中文。 那家中超离她这边挺远的，她只在一两年前和周义去过一次。 谷雨转过头看着周若，跟她挤眉弄眼：哎呦，好体贴啊。 “那先进去吧。”贺显谟专程买东西送过来，周若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不过，因为谷雨在场，照顾他的面子，周若没有像往常一样调戏他。 周若刷了虹膜，先让谷雨进去，然后等了贺显谟一起。 谷雨对周若公寓万分熟悉，跟回到自己家里差不多，进去之后也不需要人照顾。 公寓里没贺显谟的拖鞋，贺显谟脱了鞋之后，跟周若说了一句“我去放东西”，便提着两大袋东西去了厨房。 周若准备跟过去，被谷雨拉住了。 谷雨朝厨房的方向努努嘴，“你俩不是上门服务么，怎么搞得跟过日子似的？” 第992回 这算什么 周若也有和谷雨一样的疑惑，她到现在都没搞懂贺显谟为什么突然买了一堆东西上她家里来了，难道是上次她随便夸了几句，贺显谟当真了？ 但上回只是说他做的意面像家里阿姨做的而已，这应该不算什么特别高级的赞美吧？ “别说，贺医生刚才那样子，看着还挺有人夫感的，”谷雨摸着下巴，“很贤惠，我要结婚也得找个像他一样会做饭的。” 周若回过神来，瞥她一眼：“你直接找个厨子岂不是更会做饭？” “这么好看的厨子还挺少见的，”谷雨竟然真的和周若讨论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找一个会做饭，床上还能玩到一起的，难度系数挺高的。” “所以，姐妹，好好珍惜吧。”谷雨拍拍周若的肩膀，“先透支他三年。” 周若：“你这话说的，我是吸他阳寿的妖精么。” 谷雨：“妖精还要抓人吸，你不一样，他送上门，心甘情愿给你吸，还附赠烹饪服务呢。” “啧，真不值钱。”说完之后，谷雨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周若跟谷雨坐着聊了一会儿，正打算去厨房看看贺显谟忙得怎么样了，还没去，就见他出来了。 周若的视线正好和贺显谟对上，顺势问了一句：“东西放好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已经五点了，该准备晚饭了。 “好，辛苦了。”虽然周若并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但贺显谟送一趟也是有心，她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感谢，“那你回去开车小心，有空我联系你。” 这是在间接通知他，该走了。 贺显谟听懂了弦外之音，但他站在原地没动。 谷雨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出好戏，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 刚才贺显谟看手表的那个小动作，谷雨注意到了。 他看起来是不想走。 “诶，贺医生晚上有安排么？”谷雨突然和贺显谟说话。 贺显谟看向她：“怎么了？” 谷雨：“之前听说贺医生手艺挺好的，要是晚上没事儿的话，方便留下来做个饭么？” 她笑眯眯地说，“我和dara可以打下手。” 贺显谟听完谷雨的话之后，瞟了一眼周若：“可以么？” 周若：“我没意见。” 贺显谟直接问谷雨：“什么菜？” 谷雨：“我不挑食，贺医生平时给dara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跟她口味也挺像的。” 贺显谟“嗯”了一声，然后就折回厨房了。 周若站在原地：“……” 谷雨见她不动，便戳了戳她的胳膊，“不去夸一夸？” 周若：“不是说好晚上吃pizza？” 谷雨：“人家都主动送上门来给你做饭了，别辜负了啊。”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想留下来。” 周若但笑不语。 凭她的经验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看出来是一码事，要不要让他留下，那是另外一码事，周若觉得人这种生物本性都挺贱的，特别是贺显谟这种拧巴的人，他想做的事情，不能太快答应。 若是按她的作风，今晚是一定不会让贺显谟留下来做饭的。 —— 贺显谟在厨房腌牛排的时候，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没回头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感觉到两条胳膊缠上了他的腰。 接着，是周若隐含笑意的声音：“怎么忽然来给我送吃的了，想我了？” 她不穿高跟鞋的时候，身高和贺显谟的差距还是不小的，这样的姿势，脸正好靠上他的肩胛骨位置，还有胸…… 贺显谟喉咙紧了一下，“别打扰我做饭。” “抱一下就有感觉啊？”周若感觉到他的紧绷，觉得很好笑，搭在他腹肌上的手渐渐往下。 “滚。”又是这句熟悉的台词。 周若直接当没听见，笑着捏他，“贺医生怎么跟没碰过女人似的，不会一礼拜都在想着我吧。” 贺显谟：“你真看得起自己。” “哦，不想的话，怎么大周末送上门来？”周若的手还在不断作乱，“不想的话，这算什么？” “你朋友在外面。”贺显谟强行克制住将她按墙上的冲动，“让开。” “她不在的话你会怎么做？”周若不依不饶地问，“是不是要把我按着拽了我裤子直接——” “贺医生，你要爆了。”看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周若满意地笑了，停了动作，和他分开。 贺显谟的镜片已经起了一层雾气，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 她真的很会找死。 “你朋友什么时候走。”他问。 “她下周休假，今晚住我这里。”周若一下就听懂了贺显谟的弦外之音，故作遗憾：“好可惜呀，贺医生没办法给我治病了。” 贺显谟：“……” —— 虽然被周若调戏得受了些影响，但贺显谟这桌菜还是做得很成功。 两个人吃，贺显谟没做太多，牛排之外还准备了几道家常菜，都是中餐，还煮了一盘饺子。 谷雨对食物的要求比周若高一些，在伦敦常年吃不到中餐，看到贺显谟准备这一桌，已经开始分泌口水了。 吃人嘴软，谷雨觉得贺显谟站在厨房整个人都在发光：“贺医生你手艺也太好了，牛啊。” 贺显谟：“谢谢。” 他又看了一眼腕表，“你们吃，我先走了。” “……诶？”谷雨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贺医生你要走了？” 周若也看向了贺显谟。 贺显谟：“明天要早点去医院。” “那你回去吧，再见。”周若没留他，很轻松地朝他挥手道别。 贺显谟看到周若的动作，呼吸沉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谷雨看着周若自如地在对面坐下来，又转头看眼客厅的方向：“不去送送？” “又不是不来了，送什么。”周若拿起筷子，“你不是早就饿了么，吃吧。” 咔哒。 客厅里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应该是贺显谟走人了。 谷雨拿起筷子去夹了个饺子，若有所思，“调教男人还是你有一手啊。” 周若拿起刀叉切牛排，给谷雨分了一块儿，自己也尝了一口。 肉不错，至于煎牛排的水平，这触及到周若的知识盲区了。 “哟，他还记得你喜欢西冷呢。”谷雨再次对贺显谟刮目相看，“可以可以，真体贴。” 周若：“做了顿饭，他在你心里已经是神仙了。” 谷雨：“吃人嘴软嘛，别说，要是有个男人又给我暖床又给我做饭，长得还对我胃口，那我真的要为他上岸了，让他做我一辈子的港湾。” 周若：“……姐，你吃饭吧，别把我肉麻死。” 她指了指自己的鸡皮疙瘩。 第993回 你别给我发疯 周若是真起鸡皮疙瘩了，大概是因为她平时真的很少和谷雨聊到结婚和稳定下来这种话题，她们两个人能当这么多年朋友，就是因为观念高度一致，特别是婚恋观。 之前圈子里也有不少朋友一起玩儿的，但二十五岁之后，有一些就选择了结婚，婚后大家也就渐渐疏远了，最多几个月聚一次，不可能再像她和谷雨这样一有空就一起玩儿。 还有几个朋友都有小孩了，虽然说她们并不是那种天天围着孩子转的母亲，但生育和养育的确占用了太多私人时间。 周若内心是有些排斥这种生活的，所以面对父母让她要个孩子的提议，她一直是能躲就躲。 其实周琰锦和连湾已经是非常开明的父母了，即便是她在周家这样的环境里出生长大，父母也没想过让她去联姻，甚至对她结婚这件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唯独的执念就是希望她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周琰锦和连湾说了，她只要怀孕把孩子生下来，绝对不需要她带。 孩子可以奶粉喂，找育儿嫂和育儿师，她只要偶尔陪孩子玩就行了。 但就算是这样，周若都一直没下定决心要孩子——她其实不讨厌孩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喜欢孩子的那类人。 只是喜欢孩子和养育孩子，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讲真，你偶尔不会渴望一下有个人在家给你做饭这种感觉么？”谷雨的话把周若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 周若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她从来没有渴望过。 不仅不渴望，她甚至不怎么喜欢，可能是一个人住得久了，她不喜欢旁人侵犯她的空间。 能让贺显谟进来她公寓，已经是奇迹了。 “看来他做的饭是挺好吃的。”周若打趣，“吃几口已经让你想结婚了。” “别别别，我就那么一说。”谷雨赶紧否认，“偶尔加班到又累又饿回家的时候，会稍微幻想一下，但就那么一会儿。” 人压力大的时候就会想各种逃避的办法和退路，有这种念头也正常。 周若能理解谷雨的出发点，但她真的从未动过结婚的念头。 谷雨说她坚如磐石，周若承认了。 两人没在这个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聊了几句就过了。 吃完饭之后，周若和谷雨合作着收了一下厨房，然后就各自去洗澡了。 周若洗完澡出来坐在镜子前涂脸的时候，梳妆台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屏幕也亮了。 周若瞄了一眼，是微信消息。 她随手打开，看到贺显谟的头像之后，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贺显谟：【出来么】 周若啧了一声，他这是还没死心啊。 不过想想之前在厨房调戏他的时候，那个手感……确实是很饥渴。 贺显谟还真是以前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身体反应比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夸张。 但他的动作倒是比他们熟练得多—— 二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技巧，所以周若才会觉得他对胃口。 只是，再对胃口，她也不会惯着。 周若将睡裙的肩带随意一扯，拿起手机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贺显谟。 【已经洗完澡了】 贺显谟：【不出来就别发照片勾引我】 他这句话虽然没带表情，也没带标点符号，但周若已经想象到了他现在狂怒却不得不隐忍的状态。 怕是咬牙切齿，想着下次按着弄死她了。 周若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舔了舔嘴唇，手指点着照片长按了几秒，然后撤回。 刚撤没几秒，贺显谟的消息又来了：【为什么撤回】 周若：【不是你说了别勾引你么】 贺显谟：【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哟，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周若：【在床上不都听你的么？】 贺显谟：【我在车库，下来】 周若：【你没走？】 贺显谟没回。 周若：【贺医生你学坏了啊。】 贺显谟：【下不下来】 周若：【下去多没意思，要不你上来[坏笑]】 贺显谟：【你不怕你朋友看见么】 周若：【看见了就一起玩儿啊，朋友嘛，有福同享~】 贺显谟直接不理人了。 周若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是被惹毛了。 她瘪瘪嘴，没惯着他臭毛病，放下手机继续完成护肤程序。 —— 转眼到了周中，距离周若的生日还有四天时间了。 周三这天，周义和郑翩跹带着三三来了伦敦，周若请了假去接机，陪他们一家三口玩了一天，一直到晚饭结束才回到公寓。 走进电梯之后，周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没上班的一天，又见了家人，周若很轻松，一点都没觉得累。 周若心情很不错，哼着歌走出了电梯。 然而，刚踏出去一步，忽然瞥见了一道男人的影子。 周若吓了一跳，歌都不哼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贺显谟站在那里，阴森森地看着她。 周日那天晚上聊完之后，周若这几天都没找过贺显谟。 贺显谟也没找过她。 周若平时是很少想起贺显谟的，若不是看见他那阴森森的表情，周若甚至都忘记了周日那天晚上聊天的内容。 周若打量了他一番：“来我公寓做什么？” 贺显谟往前走了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困到了怀里，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低头在她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做你。”贺显谟推着她来到门口，掰正她的脸开了门锁，拖着她进到公寓。 刚关上门，贺显谟便她翻身压在门板上，手去拽她的裙子，“今晚我要*死你。” 周若：“……” 虽然他这种简单粗暴的行为的确很戳她的xp，但她今天身体不允许啊。 周若上周日晚上调戏完贺显谟没多久就来月经了。 今天是第四天。 “你等等。”周若挣扎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情况，贺显谟已经把她的裙子拽下来了。 听见周若的“拒绝”，贺显谟更加愤怒，动作粗鲁到连拉链都没动。 周若刚穿过两次的裙子就这么被撕坏了。 贺显谟还觉得不够泄愤的，撕了裙子去扇她的臀。 “贺显谟！”周若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踩他，“你别给我发疯！” “偏要。”贺显谟就是要跟她作对，继续抽，身体压着她，不给她任何动弹的机会。 第994回 新鲜感 周若发现，贺显谟这次用的力气更大了，仿佛被高跟鞋碾着脚面的人不是他。 周若索性靠在门板上不动，任由贺显谟在她身后发癫。 过了两三分钟，贺显谟身体忽然一僵，动作也停了。 周若转过头去看他，戏谑地勾勾嘴角：“不继续了？” 贺显谟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着她凌乱的衣服，“我——” “你不会是要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来月经吧？”周若已经预判了他的问题，“贺医生一上来就说要*死我，好像也没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吧。” 贺显谟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不是个擅长嘴皮子功夫的人，而刚刚的事情也的确是他理亏。 他抿着嘴唇站在对面一言不发的模样，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周若转过身来，瞄了一眼被他撕坏的裙子，咄咄逼人地问：“还干么？” “裙子我买新的给你。”贺显谟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以后我会记住你的月经日期。” 眼前这种情况，他本人也不可能允许再发生第二次了。 “不生气了？”周若不依不饶，“我看你刚才打我打得挺开心的。” 贺显谟：“……” 那样的动作，前几次他经常做，因为她表现得很喜欢，他也就习惯了。 “抱歉。”贺显谟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选择了道歉，他刚刚的行为的确没有风度：“是我太不理智了。” 贺显谟不会哄女人，甜言蜜语也说不了几句。 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即便他再装得冷静克制，但是逃不过周若的眼睛—— 周若看到他微微收紧的拳头和局促的站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贺显谟原本就心里没底，听见周若忽然笑出声，心头猛地一紧。 他定睛看向了周若。 而周若已经往前迈步，来到了他面前，手拽住了他的领口。 贺显谟听见了自己加速后的剧烈心跳声。 “怕了？”周若戳他的下巴，“堂堂arthur还有害怕的时候啊？” 贺显谟盯着她，一言不发，表情异常紧绷。 “好了，逗你玩儿的。”周若两只手揉上他的脸，掌心捧住他的下巴，“真吓到你了？” 贺显谟这才能完全理解周若的意思。 但他依旧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没生气？” 周若：“你觉得，我要是真的生你的气了，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么？” 她贴到他耳边，手拍怕他的脸，“门口就有报警器。” 要是真不开心了，早就按一下让保安送他去警察那里喝茶了。 贺显谟也是听见周若这么说了之后才反应过来的——也是，周若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不过…… “还疼么。”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 “那句也是逗你的。”周若拉住他的胳膊，捉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贴到了臀的位置。 “其实我很喜欢。”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手指尖在他腕线的位置挠着，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过不了审的话。 贺显谟呼吸一沉。 周若成功调戏到他，便拉开了和他的距离，看着他发红的耳尖，脸上笑意更浓了。 逗贺显谟玩，是她最近找到的新乐子。 贺显谟每一次的反应都会给她一些新鲜感。 他这个人既成熟又幼稚，有种说不出矛盾感——他幼稚的方式，和周若之前接触过的大部分男人都差不多，可别的男人幼稚的时候，周若都觉得很烦，到了贺显谟这里，她却觉得有意思。 可能是因为贺显谟的幼稚就只是单纯地幼稚，并没有伴随一些目的。 就拿吃醋闹别扭这件事情看。 其他男人是会因为这件事情借题发挥的，比如要求她删掉某个男人的微信，或者是再也不要和谁谁谁联系，又或者是不要再去某个特定的场合。 周若最受不了这个。 贺显谟也提过一次类似的，就是不让她招惹曾旭的那次，但也只有那次。 后面他们把条件讲清楚之后，贺显谟虽然也会因为所谓的占有欲生气别扭，但这些情绪都没有被他转换成条件和需求。 周若承认，她在这方面是有些吃软不吃硬的，她可以给，但对方不能要。 譬如现在，她虽然没有明确说，但的确已经有一阵子没和曾旭联系过了。 “你吃饭了么？”贺显谟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犹豫，才问出这句话。 “吃过了。”周若难得地和贺显谟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私事，“三三和她爸妈来了，今天我没去上班，一直和他们一起。” 贺显谟记得“三三”这个名字，是之前见过两次的小姑娘，周若的小侄女。 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个误会，贺显谟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哦，好。” 她身体不方便上床，饭也吃过了，他好像发挥不出来什么作用了。 贺显谟咳了一声，“那我先……” “你呢，吃了没？”周若打断了贺显谟道别的话。 贺显谟：“我不饿。” 周若笑了。 还真被她给猜中了，贺显谟一下班就直奔她公寓来蹲着了，怎么可能吃饭。 “周日你买来的东西还有，吃个饭再走吧。”周若允许他留下来做饭吃。 贺显谟显然被这个结果意外到了，半晌才憋出来：“那你吃么？” “no，不要。”周若毫不犹豫地拒绝，“长胖了算谁的。” “你去做饭吧，我洗澡去。”周若绕过贺显谟回了卧室。 贺显谟看着周若关上卧室的门，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那条a字裙上。 看了一会儿，他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拉链已经被他拽坏了。 贺显谟翻开看了一下标签和尺码，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刚刚说好了要赔给她的。 —— 贺显谟平时晚饭也吃得很简单，基本上一份沙拉就解决了。 但沙拉准备的时间不够长。 贺显谟考虑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吃意面。 周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贺显谟才刚刚把面煮好。 周若换了短袖和睡裤过来厨房找水喝。 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贺显谟看见之后，拌面的动作一顿，皱着眉提醒她：“经期少碰生冷。” 周若跟没听见似的，拿了冰水坐在了他对面。 贺显谟见她拧盖子，便说：“我去给你弄杯温水。” “不用，我这么多年都喝冰水过来的。”周若拒绝了。 贺显谟：“你不怕疼。” 他记得她前几个月还在疼。 周若：“我不疼啊。” 贺显谟：“你确定？” 贺显谟如果不问，周若还真是要忘了前两个月痛经这茬。 但她更意外的是…… “贺医生，”周若喝完一口水，舔了舔唇瓣，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怎么连我什么时候痛经都记得这么清楚呀？” 第995回 玩得起 贺显谟视线别到一边，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你那天先叫我来做饭的。” “哦，这样啊。”周若点点头，“但我记得有人说跟我不熟来着。” 贺显谟：“……” “一边说不熟，一边又买了东西上门做饭，居然还把痛经这种小事儿都记住了，贺医生，你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病？”周若见贺显谟故作冷静不说话的样子，更想逗他了。 调戏贺显谟真的就和逗小猫小狗差不多，都不会腻。 贺显谟：“叫不熟的人上门做饭才有病吧。” 周若：“嗯，我有病，贺医生要给我治病么？” 她双手撑着餐桌，往对面靠近了些，故意将声音压得很暧昧，“下次贺医生给我做心电图怎么样，我最近心脏不太舒服呢。” 贺显谟往后退了一些，不接招：“那就去挂号。” 周若：“唔，好吧，那我让曾医生给我做。” 她说着就要去拿手机，嘴巴里念念有词，“曾医生一定很愿意给我走这个后门，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来一出角色扮演，我喜欢——” 贺显谟埋头吃面，这次直接不搭理人了。 这反应和周若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她兴致盎然地挑起眉来，开始好奇他的心理活动。 之前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贺显谟几乎每次从她口中听见曾旭的名字都会非常不爽。 现在……麻木了？不，不太可能。 那就只能是演技进步了。 周若兴趣更浓了，既然这样，不如就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了。 她拿出手机，开始给曾旭发微信。 贺显谟用余光瞥见了周若微信聊天的窗口，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指关节收缩到发白的程度，快要穿透皮，手背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去拦她。 贺显谟始终记得周若的话，她说她不喜欢被人管束，更不喜欢别人同她提要求。 他也记得蔡家禾和他倾诉的时候的那些“经验之谈”——蔡家禾提出不希望周若和别的男人走太近，后来周若就直接劈腿了，任他怎么服软，都不会回头。 而她之所以能和曾旭保持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曾旭不“管”她。 贺显谟想，如果他想要在周若身边待得够久，最值得效仿的对象就是曾旭。 他现在已经接受了现实：他和周若的关系永远不可能见光，他们也不会是男女朋友，更不可能谈婚论嫁。 或许他未来有一天会对于这种关系感到厌烦、疲倦，但至少现在，他是想要继续的，所以他必须让自己适应周若制定出来的游戏规则。 周若刚才提起曾旭，也不失为试探他的一种方式，以前他没有答应她的规则，控制得不好也没关系，但现在他不可以继续那样的模式。 一次两次或许不会有问题，但时间久了，周若必定会烦。 贺显谟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这也是他从小应对不快的时候会做出的第一选择。 他是在相对东方传统的家庭氛围中成长的，控制情绪是从小的必修课，父母也一直在告知他，成年人一定不要随意显示自己的愤怒，贺显谟从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也一直恪守。 在遇到周若之前，他真的没有过任何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的出现，仿佛撕开了某个口子，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阴暗，暴戾，喜怒不定，还有扭曲的占有欲和沸腾的x欲。 …… 贺显谟沉默着吃完了一份意面，之后去洗了碗。 他洗过碗的时候，周若终于放下了手机。 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贺显谟淡淡开口：“吃完了，我先回去了，早点睡。” 言罢，他便要路过她往外走。 周若趁机抓住了他的手腕，站起来挡在了他面前，眼睛盯着他的脸打量着。 持续了几分钟，贺显谟被看得不自在：“怎么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跟我玩角色扮演？”周若问得很直接。 贺显谟：“你很喜欢？” 周若：“你穿白大褂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我想试试。” 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惮于说出自己的欲望。 “医院不行。”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你想玩，我穿工作服来你这里。” “无聊。”周若不满，“我就想在医院。” 贺显谟：“……” 这不是他可以接受的尺度。 “算了。”周若看到贺显谟为难的表情，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那样子搞得好像她在逼良为娼似的。 贺显谟不知道周若的这句“算了”是什么意思。 是和他“算了”，还是说这件事情“算了”？ “你走吧，开车小心，下次再联系。”周若的这句话，算是解答了贺显谟心头的疑惑。 她说的，应该是这件事情“算了”。 贺显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猛地又想起了曾旭—— 她会不会去和曾旭做这种事情？ 曾旭和她契合得很，若是周若提出来，曾旭一定乐意配合。 —— 晚上，贺显谟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幸好隔天不用出诊，去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充血的状态，血丝遍布，即便是戴着眼镜也挡不住憔悴。 曾旭看见之后，不由得问了一句：“没睡好？” 贺显谟：“哦，有点失眠。” 曾旭：“你最近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贺显谟，“还在跟那个女人联系吧？” 贺显谟：“没。” “得了，你不擅长撒谎。”曾旭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性了，观察了这么多天也可以确定了，“你上次失眠还是刚跟shirley分手的时候吧……这女人你真的认真了？” 贺显谟：“没有。” 曾旭：“死鸭子嘴硬。” 他翻了个白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边吊着你，一边还有好几个男人？” 贺显谟不说话。 曾旭当他默认了：“就算这样你也要名不正言不顺跟她乱缠？” 贺显谟还是默认。 曾旭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是真不怕你爸妈知道了气死？” “我和她不会结婚。”贺显谟这次终于说话了，他低头翻着病历本，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总有结束的一天。” 曾旭：“她当然无所谓，你呢，你玩得起么？” 贺显谟：“怎么，你玩得起，我玩不起？” 第996回 他什么都不是 曾旭：“……？” 是他太敏感了么，怎么觉得贺显谟这话很刺，而且像是专门针对他的。 不过曾旭深想了一下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贺显谟这是恼羞成怒之后口不择言了，主要还是因为在感情方面受了挫。 作为多年好友，曾旭也不会将他的气话挂在心上，而是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咱俩不一样。” 贺显谟呵了一声，“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曾旭：“我能说抽身就抽身，你能么？” 他无奈极了，“你都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结婚了，就应该趁早断了，越缠越上头，万一她真是个骗子，到时候把你骗得身无分文，你——” 贺显谟直接结束话题：“我要工作了，别打扰我。” 曾旭：“……” 他还真是被下降头了啊，对面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癫成这样？ 曾旭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疯狂地想要见见那个传闻中的女人。 要不……想想办法？ 曾旭看着低头投入到工作中的贺显谟，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快到午饭时间的时候，科室的另外一名和曾旭关系不错的医生要来和他换班。 那位医生这个周六原本是要值夜班的，但家里临时有点事情没办法来了。 曾旭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周六，夜班…… 贺显谟一听见这两个关键词，脑子里蓦地就浮现出了昨天晚上周若说的话，他的嘴唇不由得抿成了一条线。 等那个要求换班的医生离开之后，贺显谟主动问了曾旭一句：“你周六不出去玩么？” 曾旭平时是很不喜欢值班的那种人，特别是夜班。 “dara说她最近心脏不舒服，周六来看看。”曾旭随口回了一句，“就算不换班，我周六也得来，送个人情呗，一举两得。” 咔吧。 贺显谟合上了钢笔盖，“她怎么不舒服？” 曾旭：“她说胸闷气短，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吧。” 贺显谟“哦”了一声。 曾旭：“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dara身体素质挺好的。” 贺显谟：“你知道？” 曾旭：“那当然了，我和她什么关系，能不了解她么？诶……你等等我啊！” 曾旭话还没说完，贺显谟便脱掉外套起身往外走了。 曾旭火速跟了上去，心里犯嘀咕，这人最近真是被女人折磨得神经了吧，居然吃饭都不等他了，成天阴晴不定的，跟他在一个空间都觉得压力大。 曾旭看着贺显谟的背影直摇头，他必须火速搞清楚那个女人是谁。 虽然说不好干涉别人的感情，但贺显谟是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他要是正经恋爱也就罢了，现在这样…… —— 周若的生日在星期五。 贺显谟已经猜到了周若不会联系他，她明确说了，生日会和家人一起过。 但是周六…… 贺显谟耐着性子等到了周五下班，上车之后，他便给周若发了一条微信。 贺显谟：【明天需要我过去么？不需要的话我去爬山了。】 周若回复得很快：【那你去爬山吧，明天我也有安排。】 贺显谟盯住了“也有安排”四个字，马上就想起了曾旭的值班。 她这是安排好了，周六要去找曾旭玩儿。 贺显谟：【晚上也有安排？】 周若：【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去。】 贺显谟：【哦，那我去爬山了。】 然后周若就没回了。 她好像每次都是这样的，如果来了兴致就调戏他一番，如果手头有其他乐子，那说完事儿之后就不会再废话一句。 就像刚刚，她看似回答了他的每一个问题，但所有的答案都是模糊的。 她只是说了她明天有安排，没有说是什么安排。 她看似回答了他“晚上”的问题，但仔细一品，其实都不确定她晚上会不会回去。 还有，她今天生日，也没有透露给他半分。 贺显谟将手机扔到一边，看着旁边那个红黑相间的礼物盒，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 他好像什么都不是。 他可以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可以进入她的身体，但连一句“生日快乐”的资格都没有。 贺显谟耳边开始不断地回荡曾旭的那个问题。 “她当然无所谓，你呢，你玩得起么？” —— 周若的生日是在公寓过的。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酒店订餐厅过，之前的生日都是这么来的。 但周义和三三说要给她办一次不一样的，说什么在外面过不够温馨，要在她公寓给她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 所以，周义一大早就跟郑翩跹带着三三到周若公寓了。 周若出去上班，他们就一整天在家为晚上的这顿饭做准备。 周义做饭手艺一直都很好，在纽約这几年为了三三更是学了一堆技艺，周若平时没机会压榨他，这次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公司有半天的生日假，周若只工作了半天，下午就去找了休假的谷雨。 一见面，谷雨就把礼物送给了她。 是一只限定的手表，之前周若提过一句，谷雨便记下来了。 “你去米兰了？”周若问。 “我同事去了，让他给代购的。”谷雨说，“排了好几个小时呢，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太好了，爱你。”周若毫不吝啬地表达着感谢，抱着谷雨亲了一口。 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经常做的动作。 谷雨给周若戴上了表，问起了晚上的安排：“晚上去哪里吃？我得宰你一顿。” “可惜，宰不了了。”周若笑着说，“今晚就在我公寓过。” 谷雨：“？大过生日的，你不会要拉着我吃酸奶麦片吧？” “no，晚上周义掌勺。”周若拍拍谷雨的肩膀，“你不是想看看他现在厨艺有多好么，机会来了。” 谷雨的期待值一下子拉满了。 因为知道三三和郑翩跹也来了，谷雨又拉着周若去商场给她们母女选礼物。 周若没客气地说不要，这是他们朋友间的默契，她也一直是这么对谷雨的家人的。 在专柜选礼物的时候，谷雨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周若：“诶，贺医生送你什么了？” 周若：“什么？” 她冷不丁一下没反应过来。 谷雨只好解释：“你生日，他没表示一下？” 周若：“他不知道我生日。” 谷雨：“……啊？” 周若：“很惊讶么？” 谷雨：“你都让他去你家了，当然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跟他再过个生日呢。” 周若：“又不是男女朋友，没必要。” “哎呀，好渣的发言。”谷雨撞了一下周若的胳膊，“贺医生听见了不得伤心死了，又给你暖床又给你做饭，结果你连生日都不告诉人家。” 第997回 贤夫良父 谷雨没来得及继续，sa已经包好东西过来喊她去结账了。 这个话题停止之后，周若也没去深想过，她对于生日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如果那个时候刚好交了男朋友，顺便一起过一下也可以，但如果只是她和贺显谟这个关系的话，她觉得没什么分享的必要。 有话题刚好聊到，提上一句倒也勉强能接受，但专程告诉对方，这不是她的作风。 买好东西，周若便带着谷雨回到了公寓。 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蛋糕的香味儿。 “我靠，这么香。”谷雨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好吃的？” “你们回来啦！”三三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拉着郑翩跹从厨房跑了出来，她兴冲冲地跟周若和谷雨分享着，“爸爸在做蛋糕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谷雨的表情十分惊讶：周义现在这么厉害了？ 周若习惯了，之前三三经常会分享一些周义做的蛋糕面包之类的照片。 他现在去餐厅当个厨子肯定是没问题了。 郑翩跹和谷雨是第一次见面，周若为她们介绍了一下彼此，之后便跟三三去了厨房。 一进去，果然就看见周义在对着蛋糕做裱花装饰。 他身上穿了一件围裙，一脸专注。 谷雨看到这一幕之后，简直不敢把他和记忆中那个游戏人间的浪子结合到一起。 “翩跹，带子开了，你帮帮我。”周义出声叫了郑翩跹。 他这话听着，还有点撒娇的味道。 郑翩跹似乎习以为常，“嗯”了一声之后就走上去帮忙了，她随手系好了围裙的带子，叮嘱了一句，“都告诉你要多缠几下了。” “可我就是想让你给我系。”周义回头去和郑翩跹贴贴。 谷雨看到这一幕之后直接龇牙了，转头看向了周若，眼底一片震惊。 郑翩跹之前去过纽約几次，对于周义这种没皮没脸的腻歪行为已经麻木了，她朝谷雨摊了摊手。 谷雨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痛之后才肯定自己没做梦。 妈的真是中邪了。 现实里还能被她遇上浪子回头这种事儿…… —— 经过了几个小时，谷雨和郑翩跹也熟悉了不少，晚饭的时候，一桌人聊得很愉悦。 郑翩跹虽然话不多，但不会给人难接近的感觉，谷雨还挺喜欢她的，一直在跟她聊。 周义看不下去了，提醒谷雨：“少说几句，她都没怎么吃东西。” 谷雨又龇了一下牙，一副被肉麻到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贤夫良父老周。” 周义对于这个称呼很满意，“不错，以后就这么叫。” 谷雨转头去跟周若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了，现在只有你给贺医生做饭才能震惊到我了。” “贺医生是谁呀？”三三八卦地眨巴起了一双大眼睛，“小姑的新男朋友吗？是上次视频里那个帅哥不？” 周若：“……” 谷雨：“视频？好啊……你都带他见——” “没有，不小心而已，收起你的脑洞。”周若赶紧打断了谷雨的话。 倒不是怕周义和郑翩跹知道贺显谟的存在，就是三三这孩子好奇心太重了，而且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再聊下去，不知道她会问出什么劲爆问题。 “三三，再来一块肉么？”郑翩跹适时地出来转移了三三的注意力。 周若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笑了下。 周若和郑翩跹关系作为姑嫂来说，是很不错的，郑翩跹分寸感很足，从来没过问过周若的隐私，也没有评价过她的生活方式。 因为郑翩跹这一问，贺显谟的这个话题暂时结束了。 谷雨长了记性，后面再也没提过贺显谟一个字儿。 一顿晚餐和谐地吃完了。 然后来到了三三最期待的吃蛋糕环节。 点好蜡烛之后，三三便关了灯，开始拉着谷雨给周若唱生日歌，还拍了好多照片。 周若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许愿吹蜡烛这种幼稚的行为了，今天在三三的催促之下，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 希望家人永远开心健康。 这应该是她对自己生活唯一的期待和要求了。 —— 晚上，贺显谟从社区的网球场回来，扔掉了身上的衣服，直奔浴室。 下班之后他心焦气躁，找不到发泄渠道，便冲去了网球场打了三个半小时的球。 贺显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已经九点半了。 今天一整天都因为周若的事情心不在焉，贺显谟午饭就没吃多少，又运动了那么久，眼下胃已经饿得隐隐作痛了。 贺显谟吹干头发之后来到了厨房，从冰箱的冷柜里的拿出了饺子，热了一锅水，准备对付一下晚饭。 饺子很快就熟了，贺显谟坐到餐桌前，却提不起什么胃口吃。 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但周若并没有找过他。 贺显谟胸口的那股憋屈感更甚，他正要扔下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朋友圈的按钮，然后就扫到了周若的头像。 放到的一半的手机再次拿了起来，贺显谟立刻刷新了朋友圈。 接着，就看到了周若十分钟之前的更新。 文案只有一个生日蛋糕的表情，下面是三张照片。 一张是她许愿的照片，一张是蛋糕的特写，另外一张是大合影。 合影里有谷雨，她的小侄女，还有那个小姑娘的父母，也就是周若的哥哥和嫂子。 看背景，生日是在她公寓过的。 气氛很温馨。 贺显谟不知道周若以前都是怎么过生日的，但她朋友多，社交广，肯定不会简单过过。 但她又是一个生活界限感分明的人。 比如，在公寓和家人一起过生日的时候，她只会带谷雨去。 之前谷雨在周若公寓看到他的时候，那个震惊的表情，也骗不了人。 她的公寓，应该真的没有男人去过。 至于那些衣服…… 贺显谟将视线移到了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放大，仔细看了一下他的五官，发现周若跟他长得还挺像的。 之前他居然没发现。 贺显谟退出朋友圈，打开周若的聊天窗口，打了一句“生日快乐”。 过了几秒钟，又删了。 换了另外一句：【今天你生日么】 几秒钟之后，这句也被删了。 这样的剧情反复上演了几次，贺显谟索性扔了手机。 他拿起筷子开始往嘴里塞饺子，目光盯着对面的椅子，大脑一片混乱。 第998回 他做不到 贺显谟没有主动和异性示好的经验，更何况对方还是周若这种类型，他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显得得不够自然，他做不到像她那样，在男女关系里游刃有余，不管遇到什么话都接得上。 贺显谟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一直处在摇摆不定的状态里，一直到时针过了凌晨十二点，他都没能把那句“生日快乐”说出口。 贺显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00：02”，摘掉了眼镜放到床头柜上，顺手关了灯。 毫无意外，这天晚上又失眠了，睡睡醒醒不足四个小时。 六点钟，外面的天蒙蒙亮，深秋的伦敦开始频繁阴天，今天外面雾蒙蒙的，天气状况很差。 贺显谟一坐起来，又想起了周若今天要去找曾旭看病这件事儿，他心头有些焦躁，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立刻冲去医院。 贺显谟走到洗手间里，开了冷水，不停地往脸上冲着，几轮下来，大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还在往下滴水的脸，瞳孔一阵阵紧缩，手指扒紧了洗脸池的边沿。 他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既然是玩，他也要拿出玩的姿态——是他接受了周若提出的那些条件，周若可以去找别的男人，他也可以去找别的女人，他们之间是完全公平的，是他道德底线太高了，居然想着用对待女朋友的方式对待她。 没必要的。 贺显谟在镜子前站着冷静了快十分钟，之后便开始刷牙。 他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自己，去了厨房简单吃了个早饭，然后去了附近的图书馆。 贺显谟平时周末的时候除了户外活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看书，但自从周若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之后，他几乎都没有去过图书馆了。 今天再来，图书馆熟悉的管理员看到了他，不免多问了几句，“arthur，好久不见，前阵子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贺显谟：“工作比较忙。” 管理员：“原来如此，我都想你了，很开心再次见到你。” 图书馆管理员是个和蔼的老头，六十多岁，伦敦当地人，退休之前也是医生，贺显谟时常来，两人算是处成了忘年交了。 贺显谟和他打完招呼，便去书架前取书了。 来图书馆之后，贺显谟将手机调到了静音模式，看书时手机放在了下面的抽屉里，全程都没有拿出来过。 他是个专注度很高的人，来到图书馆之后就不会去想其他事儿。 …… 看书能让人彻底静下来，贺显谟太长时间没来，在图书馆一泡就是一整天，连午饭都没吃，只喝了一杯拿铁。 外面天色暗下来之后，贺显谟也看完了第二本书。 他合上书，侧目看向了窗外，外面的街道已经亮起了路灯，应该已经过了六点半了。 经过一天的阅读，贺显谟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杂念消失了大半，人也不似之前那么浮躁了，即便是想起周若，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当然，他内心也清楚，这种冷静很有可能只是暂时的，但就算只有这一刻，他也知足了。 贺显谟从图书馆出来之后，打算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回家做顿饭给自己吃。 他刚刚上了车，就接到了医院科室同事的电话。 “arthur，有个你的病人来急诊了，我这边不太了解他的情况，你方便过来一下么？” 贺显谟沉默了十几秒，“哦，等我十五分钟左右。” “好的，那我通知他在急诊等你。” “不用。”贺显谟说，“让他到我办公室吧。” 去超市的计划被这通电话打乱了，贺显谟挂断电话之后便调头驱车开向了医院。 职业原因，他的周末时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贺显谟之前的处理方式，基本是电话问诊，让在医院轮班的同事帮忙开检查单或者是处方药，很少亲自过去。 至于今天…… 贺显谟握紧了方向盘，不想去深想这个原因。 图书馆离医院不远，贺显谟回到医院的时候，那位病人和家属已经在办公室门口坐着等候了。 看到贺显谟过来，患者和家属纷纷同他道谢。 贺显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带着他们进了办公室，一边咨询患者的情况，一边去开电脑。 患者是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的，但因为胆固醇比较高，术后出现过血栓的情况，所以服药观察了一个多月，后来检查指标没什么问题，就暂时停药了。 结果今天又出现了不舒服，便赶紧来医院做了检查，发现不同的地方又出现了血栓。 不过这次的情况没有上次严重，贺显谟先分析了一下，给患者开了药。 “先吃三周看看，如果没有缓解再安排造影。” 患者很配合，复诊结束后便拿了单子去取药了。 办公室里很快就剩下了贺显谟一个人，他抬眸看着对面曾旭的办公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 贺显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使神差走来曾旭的诊室门口的。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这里了，手也搭上了门把。 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将手松开。 他就知道，之前短暂的平静只是幻觉，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从刚才接到同事的电话赶来医院开始，就在失控的路上。 幸好他还有自控力，临门一脚的这一刻清醒过来了。 贺显谟盯着诊室紧闭的门看了几秒，转身准备离开。 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听见了里面“嘭”一声。 ……是有人撞了门。 贺显谟眉心跳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听见了女人哼吟的声音。 很短很低的一声，来不及分辨。 然后是曾旭的声音：“哪里疼？这里还是这里？” 贺显谟骤然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再次回荡起了周若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他不想玩，就去找曾旭玩。 今天她本来也是要找曾旭“看病”的。 人总是这样奇怪，明明有预设的事情，可真正发生时，情绪的激烈程度也不减半分。 贺显谟仿佛听见了自己的体内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屏住呼吸，转过身，大步离开。 贺显谟一鼓作气走楼梯到了停车场，额头和鼻尖微微渗出了汗。 “嘭”一声关上车门，他随手一拽安全带，踩下油门便朝周若公寓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999回 我哪样 周若今天跟郑翩跹还有谷雨带着三三出去买了一天东西。 晚上分开的时候，她带着大包小包回来的。 周若拎着一大堆购物袋走出了电梯，冷不丁看见站在楼道里的贺显谟，差点儿把魂都吓飞。 周若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她兜紧差点甩出去的购物袋，对贺显谟说：“快来帮帮我。” 贺显谟阴森森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周若脾气虽然还不错，但眼下被他吓了一跳，又提着这么重的东西，提要求再被无视，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既然贺显谟不理人，周若索性便不再看他，凭自己的力气拎着购物袋走到门口去刷脸。 门打开，周若踏进去，将购物袋往地板上一扔。 她折回去准备关门的时候，贺显谟已经要迈步跟进来了。 周若直接无视他，关门。 贺显谟没躲，门直接夹住了他的脚，但他跟个木头人似，一动不动。 周若：“再不让开给你夹断。” 贺显谟还是不动，目光落在她身上死死地盯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周若又用力关了一下门。 她力气不小的，门板夹到脚踝的位置本来就很疼，周若又完全不收着，即便是贺显谟这种忍耐力超群的人，五官也不可避免地扭曲了一下。 周若捕捉到他表情的变化，手上力道松开，“不疼？” 贺显谟呼吸粗重，一言不发。 真是又臭又硬。 周若懒得问了，转身丢下他不管了，回客厅去整理自己今天的战利品。 贺显谟忍这脚踝的疼痛走了进来，站在了周若身边。 “让开，碍事儿。”周若嫌弃地推了他一把，“不说话就别杵我面前，想清楚了再来。” 说话间，她已经将几套买好的衣服拿了出来，准备带去衣帽间。 贺显谟直接从她手里把衣服拿过去，先行一步往前走了。 周若翻了个白眼，没跟他抢，跟在贺显谟身后和他一起去了衣帽间。 贺显谟停在了柜子前，回头看她，那眼神很明显是在问她，衣服要往哪里挂。 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周若便开始指挥贺显谟挂衣服。 贺显谟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干活倒是利落，周若看着整洁条理的衣柜，十分满意。 “这些是你今天买的？”贺显谟挂好衣服之后，终于开始说话了。 “是啊。”虽然他问的是废话，但周若还是回答了。 她知道，贺显谟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喜欢用废话来给自己找台阶下。 周若不喜欢和人争吵，贺显谟找台阶她就顺势给了，从不吝啬。 “你去逛街了？”他又问。 周若：“嗯。” 贺显谟：“和谷雨？” 周若：“还有我家人。” 贺显谟想到了照片上的那一家三口，“哦。”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她的心口，“你不是心脏不舒服要去看病么。” “我骗你玩的，你真信了啊？”周若被贺显谟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抬起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贺医生这么关心我。” 贺显谟没有像平时一样躲开她或者是拍开她，双眼仍然直勾勾盯着她看，“所以你今天没去医院。” “没啊。”周若摇了摇头，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贺显谟这气冲冲地跑来家门口等着她，不会是因为他今天特意去了医院等她一天恼羞成怒了吧？ “你去医院了？”周若挠了一下贺显谟的脸，“可是贺医生不是说不跟我在医院玩儿么，怎么又口是心非了。” 贺显谟矢口否认：“……我没去。” 周若笑着点点头，跟哄小孩子似的：“好的好的，你没去，是我想太多。” 贺显谟：“本来就是。” 周若：“嗯嗯嗯。” 她虽然在点头，但贺显谟怎么听都觉得像在调侃。 贺显谟转移话题：“你吃饭了么？” 得知她一天没去医院之后，贺显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即便是被她调戏，也没有先前那么焦躁了。 曾旭诊室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还没，”周若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要不你做？” 贺显谟：“凭什么？” 周若：“那就不做呗，我今天累了，贺医生请回吧。” 贺显谟：“……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先买东西吧。” “哎，我说，”周若凑近贺显谟，双手揉上他的脸，“你越这样，我越想逗你，真的。” 贺显谟：“我哪样？” 周若：“拧巴，傲娇，口是心非。” 她连着说了三个形容词，“明明心里就很想留下来给我做饭，还不愿意承认。” 贺显谟：“……” 周若：“说句好话要你的命么，贺医生？” 贺显谟：“你缺人跟你说好话么。” 她身边围着那么多男人，甜言蜜语化作海浪都能淹一堆人了。 这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不缺啊，但我更想听你说。”周若表现得很有兴趣的样子。 贺显谟心脏往上提了提，“我不会说。” 周若：“就是因为你不会说所以才想听你说，这样我才有爽感。” 贺显谟：“……有病。” 他一把推开她，“我没那么无聊。” 周若来不及回复，贺显谟已经转身往厨房去了。 周若看着他的背影，再次笑出了声。 这个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 贺显谟一鼓作气走到餐厅，停在冰箱前面深吸了几口气，等呼吸没那么急促了，才动手打开柜门。 打开冰箱之后，贺显谟发现里面填了不少食材，甚至还有慕斯和布丁这种东西。 这看起来都不是周若平时会吃的。 贺显谟马上就想到了她的小侄女。 思索间，周若已经来到了他身后，“尝尝么，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贺显谟回头看向她。 周若指了指冰箱里的慕斯和布丁，“周义做的。” “周义。”贺显谟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你哥？” “不，包养我的金主。”周若故意这样说。 贺显谟：“……” “你吃不吃？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吃到他做的东西。”周若催了一句。 贺显谟忙“哦”了一声，“你吃什么？” 周若：“我都要。” 贺显谟惊讶了一下，但按她的要求拿了。 周若逛街很累，慕斯和布丁很快就被她吃光了。 贺显谟咳了一声，“晚饭你还吃么？” “吃啊，怎么，你不想做？”周若反问。 “没有。”贺显谟斟酌了一下，才说：“就是觉得，你晚上吃甜食以后再吃饭，身体负担有些重。” 第1000回 脚链 “呵呵。”周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贺医生想说我胖可以直接一点儿，不用这么迂回。” “不是。”贺显谟否认，“你平时吃得很少，我以为你很在意。” 她家里几乎找不到什么零食，她自己也说了，对吃的要求没那么高，她的身材确实也是需要这样的习惯来保持的，贺显谟觉得她是个对自己身材要求特别高的人，至少在他们认识期间，他没见过她晚上吃这么多东西。 所以他刚才下意识地关心了一句，没想到还被周若曲解了。 “是在意啊，但这个是周义专门给我做的。”周若说，“我在家人面前一向没什么原则，他们做什么我都吃。” 贺显谟：“……” “不过你说得对，晚上吃太多身体负担很重，所以我们就简单一点吧。”周若有条不紊地点着菜，“随便弄个沙拉米饭就好了，冰箱里有即食糙米。” 贺显谟点点头，“哦，好。” 周若：“那你忙，我去洗澡了。” 她起身，走到贺显谟面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今晚不回去了，嗯？” 贺显谟呼吸一沉，“知道了。” 贺显谟在厨房洗完菜，走到周若的房间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她卧室的浴室门紧闭着，水声淅淅沥沥的，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来。 贺显谟趁这个时间，穿上鞋走出了公寓，去楼下车里将副驾上的礼物盒取了上来。 —— 半个小时后，周若洗完澡做完护肤程序，来到了厨房。 厨房的餐桌上摆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沙拉，贺显谟是严格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晚饭，旁边连刀叉都摆好了。 周若对此很满意，坐下来之后夸奖了他一句：“谢了，贺医生真细心。” 贺显谟：“哦。” 周若：“夸你呢，就这反应？” 贺显谟：“不然呢。” 周若：“好歹表现一下被夸奖之后的喜悦啊，笑一个？” 贺显谟没吱声，突然从桌子下面掏出来一样东西，扔到了她手边。 周若看到了面前那个缠着金丝带的黑色礼物盒，挑眉：“这什么？” “不知道。”贺显谟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别扭、抽象。 不过这并不妨碍周若的解读，她反应速度一向都很快：“你昨天晚上看到我朋友圈了？” 她发照片的时候没有设置屏蔽任何人，但那条朋友圈下面没有贺显谟的评论和点赞，他平时应该也不是会刷朋友圈的人。 贺显谟没回答这个问题，拿起叉子低头去吃沙拉了。 周若笑着调侃：“贺医生是真关心我啊，不会是上头了吧？” 贺显谟：“你觉得可能么。” 周若：“谁知道呢，毕竟我魅力这么大。” 贺显谟：“你可真自恋。” 周若对于这个说法欣然接受，笑着点点头之后，也拿起叉子吃饭，没有去拆礼物。 贺显谟余光瞟了一眼。 这一下刚好被周若给看见了，他别扭的神情搞得周若直发笑，“吃完饭我再拆。” 贺显谟：“随你。” …… 周若晚饭吃得慢，贺显谟都已经把厨房擦了一遍了，周若的一份沙拉还没吃完。 贺显谟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模样，和旁边一直没被拆开的礼物，心情有些浮躁。 他坐在了周若对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周若感受到他监视器一样的目光，无奈：“你这么看着我，我要消化不良了。” 贺显谟：“怕什么，你消化的速度应该比你吃的速度快。” 周若第一次被贺显谟堵得哑口无言：“……” 贺显谟：“原来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嘭。 周若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了贺显谟一脚，拖鞋砸在他小腿上。 “说不出话可以动手。”她扬起下巴。 贺显谟：“……” 两人在餐桌上斗了一会儿，周若的这份沙拉可算是吃完了，她刚放下叉子，贺显谟便上前收走了餐具走向了洗碗池的方向。 周若没走，坐在餐桌前等着他洗完碗，然后拿起了礼物盒，“走吧，去客厅。” 贺显谟“嗯”了一声，跟上她，两人并肩走到了客厅，来到沙发前坐下。 当贺显谟看到周若将手覆上那金色的丝带时，心跳不可避免地提了速——期待，还有些紧张。 他之前跟诗岚恋爱的时候，是经常送礼物的，也会给她制造惊喜，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他脑袋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上演的剧情：她不喜欢的话怎么办、她觉得土怎么办—— 贺显谟思索之际，周若已经解开了丝带。 她开盒子的那一刻，贺显谟屏住了呼吸。 很快，盒子的盖子被打开，里面那条脚链露了出来，铂金的质地，比她脚腕上的那条粗了一些，链条的款式相差无几，但盒子里这一条，多了一个钥匙的吊坠。 脚镣和钥匙这样的设计理念，周若还挺喜欢的，她嘴角露出了笑。 贺显谟看到她的表情，下意识地放松了一些。 “谢谢，我很喜欢。”周若将脚链从盒子里取下来，她抬起腿搭在了贺显谟腿上，人往他身边凑了凑，“你帮我戴上？” 贺显谟低头去看，她搭过来的那条腿是没戴脚链的那只。 之前她一直戴在脚腕上的那条，好像没有要取掉的意思。 贺显谟往她右脚踝的位置看了一眼，“不戴那边么？” 周若：“那边已经有一条了，会打架，就戴这里吧。” 贺显谟：“可以摘掉。” 周若：“但我不想摘啊，我很喜欢它。” 贺显谟：“……” 他知道她喜欢。 从他们认识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男人都换了五六个了，唯独那条脚链一直戴着。 贺显谟想，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肯定比不过那条脚链的。 她越重视，贺显谟就越好奇那是谁送的。 可他又深知这样的问题问出来一定会让她觉得被冒犯，所以只能忍着。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将自己买的那条为她戴到了左脚踝的位置。 他动作很熟练，很快就扣好。 脚链的尺码很合适，戴在她脚踝上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勾人。 周若也低着头欣赏了一下，脚抵着他的大腿蹭啊蹭，“贺医生平时没白抓我脚踝哦，尺码掌握得这么精准。” 贺显谟按住她，“别动。” “为什么送我脚链？”周若坐到他腿上，手臂缠住他的脖子，直勾勾望着他，“贺医生是想捆住我么？” 第1001回 给我洗 贺显谟的呼吸越来越重了，他对她的撩拨一直都没有什么抵抗力，无心的没有，有意的更不是对手。 贺显谟觉得自己的气血似乎都在往脑袋里冲，用仅存的理智回了她的话：“正好看到了而已。” “哦，这样，那真巧。”周若笑眯眯的，“随便一选就能挑中对我胃口的，我们挺默契的啊~”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不规矩地动，两人的大腿抵在一起擦着，气氛越来越暧昧。 贺显谟已经到了临界点，忍无可忍，直接掐着她的小腿将她抱了起来。 周若两条腿挂在了他腰上，“哎呀”叫了一声，但更像是调情，不像拒绝。 贺显谟直接抱着她去了浴室。 门刚关上，没等他动手，周若已经开始剥他身上的衣服，贺显谟怔忡一秒后，一把撕开了她的睡衣。 两人的衣服很快纠缠在一起落在了地面上，没人顾得上捡。 贺显谟推着周若的肩膀将她带到花洒下，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 压抑了一周的时间，加上这两天的自我拉扯、以及今天在天堂地狱来回游走的心态，贺显谟没有办法收着来。 周若逛了一天街，只能躺平了。 ……………… ……………… ……………… 结束，周若久违地体验到了大脑空白的感觉，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贺显谟刚刚捡起来眼镜戴上，一回头便看见了周若的小腿。 她的腿肚贴着床单，灯光照下来显得很白，脚链的吊坠也在闪着光。 贺显谟折回去，弯下腰，手擒住她的脚踝，嘴唇贴上了她的小腿。 他发现他好像很喜欢她的小腿和脚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注意到了。 他轻轻吻着。 周若闭着眼睛，感觉到小腿的痒之后“啊”了一声。 贺显谟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了几分，平息的燥火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痒死了。”周若的小腿有些敏感，可能是痒痒肉长在这里了，平时别人挠她一下都不行，“你快放开。” 贺显谟置若罔闻，唇贴着她的小腿线条继续吻着。 “真的不行了，我要踹你了。”周若对贺显谟发出了警告。 贺显谟还是不肯放。 周若不客气了，两条腿开始踢他，但她体力透支，使不出平时的力道，不仅没踹成功，还被贺显谟钳制住了两边的脚踝。 贺显谟感觉到她没劲儿了，忽然起来了报复心，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整个人往前一拽，将她的两条腿都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此时两人都是一丝不挂的状态，如此一来，他稍微一低头…… 今晚他也没来得及戴tao。 贺显谟垂眸看着面前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我抱你去洗个澡。” 周若对此没什么意见，她是该洗洗澡，不仅要洗澡，还得把床单也换一下，否则今晚别想睡了。 —— 周若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享受着贺显谟的洗澡服务。 她从来就不是忸怩的人，她人生字典里也没有“害羞”两个字，反倒是贺显谟，洗到后来有些不自在了。 周若感觉到他动作犹豫，便睁开了眼睛，这下正好对上他的眼。 “……剩下的你自己洗吧。”贺显谟的声音很哑，几乎要被淅淅沥沥的水声淹没。 周若按住他的手，“可是我就想让你帮我洗，谁污染谁治理。” 贺显谟：“……” “赶紧。”周若闭上眼睛催促他，“我困了，清理干净去睡觉。” 贺显谟拒绝不了，只好按她的要求去给她“服务”。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荷尔蒙反应太强烈，即便双方都没有那个意思，却无法避免涌起的感觉。 特别是周若。 这对于贺显谟来说是莫大的煎熬和折磨，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一只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别**了。” “那你速度一点儿呀。”周若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快点给我洗。” …… 贺显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着给她洗完澡的。 从洗澡到换床单，前后折腾了四十多分钟，两人终于成功地躺在了床上。 周若头刚挨着枕头便萌生睡意，贺显谟替她盖上了被子，期间正好瞥见了她大臂位置的一道不起眼的疤痕。 作为医生，贺显谟很快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碰了碰那个地方，“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皮埋的？” “哦……前两年吧。”周若已经快睡着了，回答问题的声音都含糊了许多。 贺显谟：“为什么做？” 周若：“安全啊。” 贺显谟：“……” 他其实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很喜欢不做任何措施——他们两个这么多次，只有一次是做了措施的，他不做的时候，周若也没有提醒过他。 虽然她之前有说过和别人都会做措施，但贺显谟不知道那话的真假。 等他思索完毕，周若已经睡过去了。 贺显谟盯着她睡着的状态看了一会儿，转身关了床头的灯，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很快也睡过去了。 贺显谟连着几天没有睡好，今晚算是睡眠质量最好的一天了。 只不过，他的生物钟很严谨，第二天早晨六点半便准时醒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贺显谟发现周若整个人正骑在他身上。 她的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手臂抱着他的身体，这状态像是把他当成等身抱枕了。 她睡得很熟，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了一片阴影，现在她是纯素颜的状态，气质看起来比平时上妆时温和了许多，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嘴角还是扬起来的。 有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个时候，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但人还是挂在他身上的。 贺显谟见她睡得这么香，犹豫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叫醒她了，于是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躺着，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她的抱枕。 周若是一个小时以后醒来的。 睁眼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挂在贺显谟身上了，而看贺显谟的状态，好像早就醒了。 反应过来之后，周若便从贺显谟身上下来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脖子，随口问贺显谟：“我一直骑你身上？” 贺显谟也坐起来去找眼镜，“不知道，我刚醒。” 周若“哦”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信他的这句话，“不好意思，我太累的时候睡相不太好。” 贺显谟穿着衣服，不动声色地说：“你是指流口水么。” 第1002回 输赢 “……？”周若听见“流口水”三个字之后，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嘴角。 她睡相不咋地这件事情，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所以这些年她很少和男人一起过夜，特别是在非常累的情况下——毕竟睡着之后的样子不好控制。 周若也尝试过调整，但迄今为止都没什么有效的办法。 她还专门架着视频录过自己睡着之后的样子——她会在床上打滚、踢被子、睡下的时候在床头、睡醒的时候在床尾，然后还会骑着枕头和被子睡觉，有时候会梦话、磨牙。 但流口水以前从来没有过。 周若听见贺显谟这么说是真的被吓到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贺显谟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受惊了一样的表情，加上她素颜，刚睡醒头发又有些乱，看起来呆呆的，有些娇憨的味道。 “我昨天晚上流口水了？”周若消化完这个消息之后开始跟贺显谟确认：“什么时候流的？流你身上了么？我流口水之前和之后磨牙或者说梦话了么？” 因为过于着急，周若问到最后甚至抓住了贺显谟的胳膊。 贺显谟垂眸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逗你玩的。” 周若：“wtf！你找死！” 一向好脾气的人愣是被逼出了脏话，周若骂完之后就狠狠踹了贺显谟两脚。 贺显谟没躲，就这么受着了，他没见过周若炸毛的样子，觉得很新鲜，被她踹过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破天荒地笑了一声。 周若看见贺显谟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狗东西现在都想调戏她了，胆子不小。 周若在心里给贺显谟记了一笔，当场没跟他计较，很快便平息下来，“我饿了，你去做早饭。” 贺显谟：“哦，做什么？” 周若：“随你便，现在我需要你一分钟之内消失在我面前。” —— 二十分钟后，周若来到餐厅，贺显谟已经做好了抱蛋煎饺，还打了两杯美式。 周若刚才洗漱换好衣服之后，情绪冷静了不少，没再提刚刚的事情。 两人坐在了餐桌前一起吃饭。 周若早上很少吃这么口味重的东西，不过昨天体力透支得厉害，吃一口倒很舒服。 周若用心享受早餐的时候，贺显谟忽然问她：“你今天去哪里？” 周若：“问这个干嘛？想约我啊？” 贺显谟：“随便问问。” 周若：“今天没安排，要不你带我去玩儿？” 她看出来贺显谟想跟她约会了，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周若今天的确没什么安排，生日过完了，最近社交活动也不多，但她不是个喜欢待在家里的人，既然贺显谟有这个想法，跟他出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不过：“太无聊的地方我不去。” 贺显谟：“攀岩么？” 周若听完这个词，眼睛一亮，她好久没去过了，之前有段时间是很沉迷的。 不过周若挺惊讶的，“你还玩这个？” 看着不像。 贺显谟：“上学的时候玩过。” 周若：“玩得怎么样？” 贺显谟：“可能比你好。” 周若嗤了一声：“不可能。” 她在竞技方面总是有很强的胜负欲，“要不比一比。” 贺显谟没想到能从周若嘴巴里听见这种话，他皱了皱眉，随后评价：“幼稚，不比。” 周若：“怎么，你怕了啊？” “贺医生，与其找这些立不住脚的借口，不如现在大方承认自己就是比不过我。”周若朝他挑了挑眉，“这也不丢人。” 贺显谟：“如果你输了呢？” 周若笃定地说：“我不会输。” 贺显谟：“我说如果。” 周若：“那接下来三次床上随便你玩儿。” 贺显谟：“可以。” 这条件对于周若来说毫无威慑力，但她已经在想怎么整贺显谟了：“要是你输了，我要在医院，你不能拒绝。” “成交。”贺显谟这次答应得很痛快，说完之后，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半杯美式。 —— 攀岩馆是贺显谟负责预约的，周若吃完早饭之后就去换衣服了。 贺显谟在周若这边没有可换的衣服，最后只能听周若的话，从衣帽间的柜子里拿了一套男士运动服来穿。 知道周义和周若的关系之后，贺显谟对于穿她家里男人的衣服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贺显谟的身材和周义相差不大，穿他的衣服还挺合身的。 换好衣服，两人在客厅碰了面。 周若要拿车钥匙的时候，被贺显谟按住了，“我开吧。” 周若本来也懒得在周末开车，伦敦的交通实在是一言难尽，于是欣然接受了贺显谟的提议。 贺显谟预约的攀岩馆就在附近七八公里，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这家攀岩馆是只向成年人提供的，里面没有孩子。 周若来伦敦之后攀岩的次数就少了，没来过这家馆。 周末，馆里人不少，但店员还是很热情地带他们去换了装备。 贺显谟和周若最后选了难度系数最高的那个地图，正好那边人也少，不必担心挤来挤去影响发挥。 周若和贺显谟并排走到了墙体前，她仰起头看了看上面复杂的装置，侧目去问贺显谟：“怎么玩？速度还是高度？抱石么？” “一起。”贺显谟笃定地回了两个字。 周若挑眉，“玩这么大？” 贺显谟：“玩不起么。” 周若：“我是怕你输得太难看。” 她抬起手拍拍贺显谟的肩膀，“贺医生这么男性尊严感这么强烈，输给我一个女人，岂不是要难受一礼拜。” “所以我不会输。”贺显谟看着她的手，声音没什么起伏。 周若：“好啊，那我们拭目以待。” 周若招呼来了馆里的教练给他们做裁判，教练听他们两个玩这么大，有点担心周若：“女士，量力而行，不然很容易受伤——” 周若：“谢谢，我有经验。” 裁判看向了一旁的贺显谟。 再有经验，应该也没有arthur有经验吧……？ 教练还想说什么，但周若已经去热身了，他只好悻悻作罢。 看着周若热身的背影，教练凑到贺显谟面前，低声问他：“她不知道你高中参加过世锦赛啊？” 贺显谟拍了拍他的胳膊，没回答，走到周若身边跟她一起热身了。 周若经常运动，筋骨很快就舒展开了，确定贺显谟也完成之后，两人便正式投入了比赛。 第1003回 无人再像她 攀岩是一项复合型的运动，不仅要考验耐力和平衡协调，爆发力、技巧和敏捷度也非常重要。 周若之前沉迷过一段时间，她从小就是比较有运动天赋的那类人，所以即便是长时间不上手，行进得仍然很顺利。 开始不到一分钟，她已经将贺显谟甩开了。 周若低头看了一眼贺显谟，嘴角扬起来，意气风发地继续行进。 趁着摸石头的空档，周若对下面的贺显谟说：“贺医生，我不介意你现在认输。” 贺显谟双手抓着绳索，专心致志地往上，没有理她。 贺显谟的样子看起来很用力，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成效，周若看得很想笑——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贺显谟之前说什么读书的时候经常玩，可能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面墙难度系数很高，周若走到一半的时候开始吃力了，呼吸有些急促，但还能坚持。 她低头看了一眼，贺显谟和她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她决定稍微放慢一些节奏，也给身体一个缓冲的空间。 然而，就在她刚刚做出这个决定后不到三分钟，贺显谟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冲了上来。 周若只感觉到自己身边经过了一阵风，再看的时候，贺显谟已经在她上面的位置了。 周若抬起头看他，眼神很惊讶。 贺显谟根本没回头，他还在往上爬，动作迅速敏捷，而且很稳定，跟突然开了外挂一样。 毫无疑问，这场比赛最后的赢家是贺显谟。 贺显谟很快就到顶了，周若索性摆烂，直接从攀岩墙上下来了。 她可不是什么倔强的性子，输多输少都是输，既然赢不了了，就不浪费体力了。 周若累得够呛，她怀疑是昨天晚上被贺显谟榨干体力了。 下来之后，周若便坐在地上休息。 教练贴心地递给她一根蛋白棒，笑着安慰：“你已经很棒了，很少有女生可以爬这么高的，你的力量很强哦！” 周若接过来蛋白棒，“谢谢。” 教练看到贺显谟过来，便去找他说话了，周若不太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但看肢体语言和状态得，贺显谟似乎是和这个教练认识——他经常来这里？ 那他之前说什么只有读书的时候玩过攀岩，是在忽悠她呗？ 这狗东西大抵是平时在她身上体验的挫败感太强了，报复心理上来，想要她也感受一把。 行吧，愿赌服输，周若撕开蛋白棒咬了一口，反正他们就床上那些事儿，她又不吃亏。 周若这边刚吃完蛋白棒，贺显谟正好也过来了，他拧开旁边的水递到了她手上。 周若接过来喝了一口，“恭喜，你赢了。” 贺显谟盯着她：“我以为你会不高兴。” 周若：“嗯？因为我表现得太想赢了么？” 贺显谟点点头。 周若：“我做任何事情都想赢，也从来不预设自己输，不过真输了也没关系。” 她笑得很无所谓，“天又不会塌。” 贺显谟坐在一旁看着周若微笑的模样，有些恍惚，她明明累得有些狼狈了，可此时此刻却像是带着光环的，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张扬，好像是他很少去碰触的。 贺显谟倒不认为自己自卑，他的内核还算稳定，但父母从小教育他做人要低调谦和，要内敛，不能过分外露，因此他过去的三十多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身边的人夸他优秀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说一句“有人比我更优秀”，而不是大方地回应一句“谢谢”——即便他内心知道自己是优秀的。 但周若在这方面，和他完全是反过来的，她是个非常自信，并且愿意展露自己光芒的人，她展露光芒的时候不会给人在故意卖弄的感觉，那仿佛就是她骨子里带着的东西，这应该也跟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 “贺医生？”周若抬起手在贺显谟面前晃了晃。 贺显谟蓦地回过神来，就看见她笑眯眯地盯着他，“所以，我刚才哪个动作又勾引到你了？” 贺显谟摇了摇头，“没有。” 周若：“那你盯着我看那么久？” 贺显谟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在想你会不会有受打击不自信的时候。” 聊到这个话题，不可避免就会涉及到隐私。 贺显谟知道周若不太愿意聊，便跟了一句：“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 周若没有跟人讨论过这个问题。 贺显谟提起来之后，周若便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然后摇着头给出了答案：“记忆中应该是没有。” 贺显谟听见这个答案之后一点都不意外，“那你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么。” “这个还是有的。”周若点点头，“不过我不会让自己沉溺太久，出去走走就好多了，我不喜欢灌输自己太多负面情绪。” 贺显谟“嗯”了一声，“应该很多人羡慕你。” “可能是吧。”周若释怀地笑了一下，“人各有命，我命还不错，享受了不少特权，所以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贺显谟听见她这么坦然地承认这件事情，很意外。 话匣子打开了，周若也第一次和贺显谟透露了一些家里的情况：“至少我不用担心生存问题，就算我失业也饿不死，如果我从小朝不保夕，那我很难自信乐观。” 贺显谟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看着她平和坦诚的状态，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击了一下。 不疼，是酥麻。 周若这个人身上真的有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贺显谟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被荷尔蒙主宰了理智，沉迷于和她身体交缠。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不这么想了。 她的人格和灵魂层面的吸引力，远超于肉体。 她身上展现出来的那些特质，他之前接触过的女人身上，几乎都看不到。 周若似乎带他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他知道，女人可以是这样的。 他世界里的秩序从那一刻开始就被打乱了，他衡量是否“喜欢”一个人的标准也在不知不觉发生变化，那个参考的坐标轴，变成了她。 后来他身边再出现别的女人，他就会不自觉地拿来和周若作比较。 可惜，没有一个像她。 “我现在好多了，再去玩一会儿。”周若擦了擦汗，戴上手套，起身再次走向了攀岩墙。 贺显谟也站了起来，停在原地认真看着她往上爬的背影，冷硬的眸底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第1004回 你瞒我瞒 输给贺显谟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周若的兴致，她一个人去面对高难度攀岩墙，依旧玩得津津有味，没有因为刚才的失败就畏首畏尾，自己摸索了一会儿，还找到了些新的技巧。 从攀岩馆出来，已经到午饭时间了，周若主动提出了请贺显谟吃饭的要求——攀岩馆是他预约的，贺显谟又送了她礼物，加上之前总是去超市买东西，都是他出的钱，关系维护都是双向的，周若也不会一直“占便宜”。 贺显谟听见周若说要请他吃饭，怔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周若揶揄：“请你吃个饭怎么这么惊讶，我平时很抠么？” 贺显谟摇摇头，“没，去哪里吃？” 周若：“我请你，客人说了算。” 贺显谟：“本帮菜，吃得惯么？” 周若：“我不挑食，都行，你想吃咱就去，开车开车。” 她笑着挥了挥手，动作潇洒又豪爽。 贺显谟踩下了油门，朝那家中餐厅的方向行驶，习惯性地和周若说了一句：“有点远，可能要四十分钟左右。” 周若：“还行，我没有很饿。” 贺显谟“嗯”了一声。 路上无聊，周若便摆弄着贺显谟车里的音响放歌，打开之后，发现他播放列表里竟然都是粤语歌。 《偷情》、《你瞒我瞒》、《吴哥窟》、《无人之境》、《花樽与花》…… 周若：“……” 虽然不是每一首都听过，但凭她听过的那两首，已经可以判断出来其他歌是什么类型了。 贺显谟这是播了个出轨歌单。 “贺医生口味挺独特的啊。”周若随便点了一首歌，摁了播放，“你是港城人么？” 贺显谟：“不是。” 周若：“哦，那是岭南人？” 贺显谟：“海城人。” 周若：“我以为你会粤语呢。” 贺显谟：“不会。” 周若打趣，“我说贺医生怎么这么贤惠，原来是海城人啊，之前就听说你们那边的男的都很会做饭。” 贺显谟：“从哪里听的？” 周若：“有个高中同学老公是海城人。” 贺显谟：“哦，我以为你谈过。” 周若摇头，“我可没有。” 贺显谟冷冷地提醒：“蔡家禾是海城人。” 周若：“……” 哦对，他们是表兄弟，那肯定是一个地方的。 但周若对蔡家禾是哪里人完全没印象了，蔡家禾应该是有跟她说过的，只是她不怎么把这些事儿放心上。 周若一向不怎么记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这些信息，甚至连对面的习惯爱好都很少记得。 她只想在男人身上获取快乐，并不想浪费精力去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 可能也是因为能在她身边呆得久的男人太少了，大部分都来不及了解就失去新鲜感了。 “贺医生在我心里地位比他高得多。”周若趁着等红灯，去握了一下贺显谟的手。 贺显谟目视着前方，不动声色地拂开她，“没问你。” “我自己想说啊。”周若说，“你们区别挺大的，跟你在一起更快乐一些。” 红灯变绿了，贺显谟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 周若口中的“快乐”指的什么，贺显谟心里大概有数，所以他也没有自讨没趣去问。 周若之前已经说过了，她很喜欢和他做，因为他们契合度比她之前遇到过的男人都高。 她的“快乐”，其实就是感官刺激，很简单。 周若对于男女关系的需求也只在这一点上，她对爱情这件事情本身渴求度并不高，也不想为之牺牲自我，所以当蔡家禾提出不让她和其他异性来往的时候，她就果断分手了。 周若刚才说他地位比蔡家禾高，也是高在这里—— 因为他目前为止还没有对她提过这样的要求。 他提的那天，可能他们也该结束了。 —— 周若和贺显谟来到餐厅的时候，用餐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餐厅里基本上都是华人，两人点菜的时候很自然地用了中文。 不过周若对本帮菜并不了解，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贺显谟身上。 贺显谟对这家餐厅很熟悉，不需要看菜单就点好了，速度很快。 服务生离开后，周若看了看四周，随意地和贺显谟聊起来：“你经常来？” 贺显谟：“可能一周一次。” 周若：“看出来了。” 贺显谟：“在伦敦算是比较正宗的本帮菜的，老板和主厨都是海城人。” 周若：“你这么怀念家乡，居然没回去发展啊。” 贺显谟：“我爸妈觉得这边前景好一些。” 周若：“贺医生真听话。” 她这话听起来不像夸人的，反倒有些嘲讽的意思在，贺显谟也知道，她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欣赏一个处处听父母安排的人。 贺显谟对此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只是说：“这是我和他们的相处模式。” “嗯，我不理解，但尊重。”周若说，“毕竟我从小到大没怎么听过话。” 贺显谟：“那你出国是谁决定的？” “自己决定的啊。”周若回答。 贺显谟：“……” 她记得她中学就出国了，那会儿还没成年，他以为是她父母做完功课后送她出来的。 没想到是她自己。 贺显谟消化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她：“你父母没反对？” 周若：“为什么反对？” 贺显谟：“年纪小，不安全，语言不适应，性格没稳定下来，容易学坏。” 周若：“……” 贺显谟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无语。 他咳了一声，换了一种方式：“你父母对你没有要求么？” “也有。”周若接话。 贺显谟好奇：“比如？” “我爸妈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赶紧生个孩子给他们养着。”周若说。 贺显谟自我翻译了一下：“哦，他们希望你快点结婚。” “no，只是要孩子，结不结婚无所谓的。”周若纠正了一下贺显谟的话。 贺显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几秒，“不结婚怎么要孩子？”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贺医生，你们医院非婚生育的案子挺多的吧，合理合法，还能做基因筛选避免胎儿先天缺陷，这不比结婚性价比高么？” 贺显谟：“……” 对，在这边，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贺显谟看到别人这样做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在他的认知观念里，要孩子这件事情必须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他更是没想到，周若的父母竟然可以接受这种模式。 第1005回 捉奸 周若看到贺显谟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观点发生冲突了。 于是她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伦敦还有什么好吃的中餐厅么，推荐一下呗，下次我请人吃饭去试试。” 贺显谟能感受到周若是在刻意转移话题，但他很难即刻从刚刚的冲击和惊讶中缓过劲儿来，回答的时候也漫不经心的。 经过这次短暂对话，周若愈发觉得自己和贺显谟不是一类人，幸好他们不是恋爱，否则不到三天就因为价值观不同分道扬镳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身体如此契合的两个人，观念上却是南辕北辙。 难怪那么多人吃爱情的苦。 周若这个人包容度一向挺高的，她也不会去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合则来不合则散，没必要去浪费口舌和精力说服别人。 对贺显谟，周若也是一样的态度。 聊不了深的，就聊浅的，她在社交场合向来游刃有余，只要她想，可以和任何人不间断地聊下去。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贺显谟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就放在餐桌上，嗡嗡震动的动静不小，周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 “我去接个电话。”贺显谟跟周若说了一声，便拿起手机往二楼的方向去了。 周若并不介意，拿起筷子往盘子里夹了一块儿年糕。 浓油赤酱，又糯又弹，还挺好吃的。 贺显谟点的这道菜是排骨年糕，算是海城那一带的特色菜，周若之前没怎么吃过。 今天一吃，她还挺喜欢这个扁扁的年糕的口感的，于是吃了好几块。 不知道贺显谟会不会做这个，下次可以让他下厨—— “dara？！”周若正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过去，然后就瞧见了曾旭，以及和他牵着手的一个混血女人。 那女人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很漂亮，棕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身材也很好，一看就是曾旭喜欢的类型。 周若看见曾旭身边有别的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是她跟曾旭心照不宣的默契。 “嗨，来吃饭啊。”周若笑着跟曾旭打了个招呼。 曾旭看了一眼周若对面的餐具，“你也来约会？” 周若：“请人吃个饭。” 曾旭打趣：“能让dara亲自请的，那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大帅哥了，一会儿我得好好看看。” 周若勾了勾嘴角，抬起眼皮往二楼的方向瞟了一眼，“好啊。” 曾旭带着他新的暧昧对象坐在了周若附近这一桌，一边点菜，还不忘跟周若聊上两句。 周若有一搭没搭地回着，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着菜。 …… 白清如打电话来是为了楼筱绛的事情。 白清如挺满意楼筱绛的，最近身边又有个同事抱了孙子，她心下着急，便打来电话催贺显谟，希望他能尽快安定下来，再要个孩子。 贺显谟没办法给出承诺，只说自己最近没太多时间想这些，白清如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但在电话里也拿他没办法，母子两人掰扯了一番，结束了通话。 贺显谟低头摆弄着手机往楼下走，下到拐角处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曾旭的身影。 贺显谟眉心一跳，准备转身折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arthur！”曾旭已经眼尖地看见了他，并且扯着嗓子叫了他一声，还朝着他招手。 贺显谟：“……” 周若放下筷子朝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贺显谟，等待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毕竟，和她一起吃饭被曾旭撞上这件事情，在贺显谟的世界里，四舍五入应该就是偷情被捉奸了。 至于贺显谟撒谎的段位……那可真是狗看了都摇摇头。 已经被曾旭看见了，贺显谟没了退路，在原地踌躇几秒之后，只能横下心来下楼。 贺显谟走到了曾旭这一桌前停下来，没等他说话，曾旭就问：“你来吃饭？跟谁？是不是那个——” “一个人。”贺显谟先行打断了曾旭，把他的话扼杀在摇篮里。 其实他完全能猜到曾旭要问什么，他若不拦着，曾旭下一步就要说那个勾得他神魂颠倒的女人了，指不定冒出来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此时餐厅里就两桌，周若一听就明白了。 “行吧，我还以为——”曾旭话锋一转，“你点菜了没，要不和我们一起？” “吃完了。”贺显谟镇定自若地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曾旭点点头，“行吧，那你路上小心。” 贺显谟“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周若就在曾旭不远处那一桌上，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看到贺显谟一副不认识她、转身就走的样子，周若再次笑了。 也就是他平时独来独往惯了，曾旭才不至于怀疑。 贺显谟大约也是对自己撒谎的能力没什么自信，所以赶紧走人到了。 “诶，dara，你朋友怎么还没下来？”曾旭跟女伴点完餐，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周若还是一个人。 周若笑着说：“他有点事儿，先走了。” 曾旭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贺显谟上了车，除此之外没别人了。 “五分钟前走的。”周若笑着拿起旁边的包，招来服务生买单，“我也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曾旭看着周若结完账离开，摸了摸下巴。 真巧。 刚才那状况，他都差点以为周若约会吃饭的对象是贺显谟了。 不过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刚冒出来没一秒钟，曾旭就自己把自己否了。 —— 周若刚刚结完账走出餐厅，手机便震了。 低头一看，是贺显谟发来的微信消息，是实时位置共享。 他在后面的那条街。 周若接受了位置共享，按地图的提示绕过这条街。 不出五分钟，她便再次上了贺显谟的车。 周若关上车门随手扯出安全带系上，回头瞥了一眼驾驶座的贺显谟，被他严肃紧绷的表情逗乐了。 周若凑上去，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么怂啊？” 贺显谟躲了一下。 周若：“刚才曾旭问我跟谁约会，我说跟你。” 贺显谟僵住，目不转睛盯着她。 周若拍他的脸：“怕了？” 贺显谟抓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说。” 第1006回 小猫小狗 他声音有些颤，看得出来是真紧张。 恶作剧成功，周若噗嗤一声笑了，见好就收：“逗你玩的，没说。” 贺显谟攥着她的手仍然不放，仿佛是在跟她确认。 “真的，没说。”周若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笑眯眯地捏着他的手指，“我就是想看看你被吓到是什么反应。” 贺显谟确定她是真的没乱说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拧下了车钥匙，踩下油门发动车子，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一会儿再跟曾旭撞上。 周若也理解他这个行为的意思，调侃似的问：“你这么怕曾旭知道我和你睡了？” 贺显谟没答。 周若宽慰：“没必要担心，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怪你。” 贺显谟：“我不希望他知道。” 周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跟我这样，他迟早会知道。” 贺显谟：“我和你的关系维持不了那么久。” 他自知说的是实话，表达时的情绪也控制得不错，可说完之后，却觉得喉咙发苦。 周若“唔”了一声，“贺医生还挺有思想觉悟的。” “好吧，我无条件配合，绝对不在曾旭面前提你。”既然他意愿这么强烈，周若自然是要尊重他的选择的。 贺显谟握紧了方向盘，喉咙更不舒服了。 他刚才说维持不了多久，周若没有反驳，她好像已经做好了随时和他结束的准备。 “刚才曾旭带了别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贺显谟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是啊，挺漂亮的混血，是他的菜。”周若毫不吝啬地夸赞了那个女人。 她的话里完全不掩饰对那个女人的欣赏。 贺显谟：“你什么感觉？” 周若笑了，“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因为曾旭跟我暧昧的同时还撩别的女人而生气？” 贺显谟：“那你会么。” 周若：“我不是也在同时和你上床么。” 贺显谟：“……” 周若：“如果曾旭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那说明他没魅力，我也不会和这样的男人玩暧昧。” 她从来不双标，别说曾旭了，就算是之前确立男女朋友的那些关系，她也不会争风吃醋，要求对方去和异性斩断联系之类的。 她的人生里没有这个概念，也不需要通过这种方法来确认自己的重要性。 当然，忠诚对于一段稳定的关系是很重要的，如果两个人要谈未来，那忠诚就是关系的基石。 可周若是从来没有和考虑过和哪个男人有未来的。 她畅想过的未来里，没有男人的存在。 贺显谟听完周若这段表述之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问：“那你接受我这样么？” 周若再次笑了，“贺医生，你应该问问自己。” 老实说，贺显谟现在就算出去钓几个女人，做时间管理大师，周若内心也是毫无波动的。 但贺显谟本人的道德标准，是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事情的。 对于贺显谟“干净”这一点，周若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不能接受和不是女朋友的人发生关系，然后又只谈过一段恋爱，跟白纸没什么区别。 周若跟贺显谟说完这句话之后，贺显谟就恢复沉默了。 周若对于他抿着嘴巴不说话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有非要他说。 这个时候，恰好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若低头，看见了邺见渔发来的微信。 邺见渔：【结婚日期定了，正月十六，今年多请几天假。】 周若之前就答应了邺见渔去他的婚礼当伴娘，约定好的事情自然不会爽约，她欣然答应：【报销我三倍工资。】 邺见渔直接给周若转了50w，干脆利落，一句废话都没有。 周若看到转账之后马上就点了，她和邺见渔平时就是这个相处模式。 这一幕，刚好被贺显谟瞥见了。 贺显谟并不是一个喜欢看别人手机的人，只是面对周若的时候，窥探欲望总是会暴涨，特别是看到她摆弄微信，就会很好奇她在跟谁聊天，是男是女，聊了什么。 但因为他在开车，又怕被周若发现，所以没看太清楚文字的内容，只看见了一笔转账，数额应该不小，因为他看到了很多“0”。 贺显谟这次倒是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觉得她是在从男人那里“赚钱”了。 但他现在对她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十分好奇——倒不是因为经济状况，只是她父母对她的“放养”程度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导致他迫切想要去了解。 —— 周若没问贺显谟去哪里，车开了一会儿，她就认出来了，这是回她公寓的路。 下午本来也没什么计划了，提早回家，周若没什么意见。 四点钟，贺显谟将车停在了公寓楼下的车位，周若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前，跟贺显谟说了句“谢谢”，“你回去开车小心。” 但贺显谟没回应她，而是从另外一边下了车。 周若当即便明白，他是还要上去。 周若露出笑容，下车后挡在贺显谟面前调戏他：“这么舍不得我？” 贺显谟：“耳机掉你家了。” 周若：“故意的吧。” 贺显谟：“那又怎么样。” 他好像有些气急败坏了，知道自己嘴硬演戏也没用，索性就不演了，破罐子破摔不讲道理了。 周若其实挺受不了不讲道理的人，但看见贺显谟这样却觉得很可爱。 于是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脸。 这一下直接把贺显谟的脸给揉变形了，眼镜都快掉了。 贺显谟冷着一张脸拿开了她的手，“以后别摸我的脸。” 周若不听，另外一只去摸，故意挑衅他。 紧接着，两只手都被他攥住了：“你烦不烦。” 周若：“你浑身上下哪里是我没摸过的，摸你脸怎么了？我现在还愿意摸你，你就偷着乐吧。” 贺显谟：“我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他很不喜欢周若揉他的脸，每次都觉得自己像只小宠物，在被主人逗弄。 他在这段关系里已经很被动了，不想连这点尊严都没有。 “谁家小猫小狗把主人压床上又抽又打啊？”周若戏谑地反问他，“你压榨我的时候都不记得了是吧？” 贺显谟被她说得有些僵硬，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她。 周若趁机把手抽回来，再次捧上了他的脸，只不过这次没揉，而是踮起脚凑过去在他一侧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以后换成这样，满意么？” 第1007回 给你奖励 周末这个时间，地下车库时不时就有人路过，周若捧着贺显谟亲的这一下，旁边正好有人过去，虽然对方并没有因为这个行为有什么反应，但贺显谟被别人撞上之后非常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和周若拉开了距离，“有人。” 周若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 贺显谟：“……” 他再一次地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周若观念上的差异。 他一直都不太能接受在公共场合过分亲昵，如果只是逛街牵手挽胳膊这种自然的行为倒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互相腻歪，就显得太不“得体”了。 在这件事情上，贺显谟和诗岚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所以之前和她谈恋爱的时候，不会遇到这种矛盾，上次在聚会上，如果不是因为周若在场导致摇他头脑发热，他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和诗岚亲热。 观念不同的人沟通是完全无效的，贺显谟也没想过去改变周若，因此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晚饭吃什么？” 周若挑眉：“想留下来给我做饭啊？” 贺显谟：“不想吃就算了。” 周若：“嗯，那算了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 贺显谟刚按了电梯，听见周若这句回应之后，身体再次僵住。 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贺显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是周若推着他的腰将他推进去的，“愣着干什么，呆了？” 电梯门关上，贺显谟看了一眼屏幕，淡淡地说：“我拿完耳机就走。” 周若：“哦，随你。” 她很无所谓的样子。 电梯停下来之后，周若率先走了出去，刷脸开了家门，一气呵成。 贺显谟跟在她身后走进去，习惯性地脱了鞋，赤脚走进客厅，在电视柜上找到了airpods。 彼时，周若已经换好拖鞋走到了他身边。 贺显谟低头，看到了她脚上灰白色的拖鞋，以及自己的灰色袜子。 他来她公寓很多次了，但这里依旧没有属于他的位置，他进来的时候依旧要打赤脚。 周若虽然让他进来，但并没有真的打算“接受”他——无非是因为他能帮她做做饭，她需要的时候就勾勾手指，不需要的话，他来不来都无所谓。 所以她才能轻易地说出“算了”、“随你”。 念及此，贺显谟周身的温度降了许多，他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都多余，迈步准备离开。 还没动腿，周若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贺医生，你是在闹脾气么？”周若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情绪。 但她依然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像是关心，更像是掌握主动权的人在欣赏小宠物哭闹。 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贺显谟十分不悦——他承认，他骨子里还是逃脱不开男人的劣根性，他更希望自己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可现实里，和周若在一起，除了在晚上，他几乎没有真正掌握主动权的时候。 她只有在那个特定的时刻里，才会靠在他怀里，难得示弱，渴求他。 “明天上班，先回了。”贺显谟抽出手来要走。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周若不会喜欢他闹脾气，在失控之前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又打算冷暴力我？”周若伸手挡在了他面前。 贺显谟被这个“又”字弄得皱起眉来：“我什么时候冷暴力你了？” “现在不是？”周若开始跟他算账，“之前哪一次不是呢，生气了就闷着不说话。” 贺显谟：“……那你想我怎么样？” “你很委屈？”周若听出了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贺显谟说，“我只是在按你的要求做事而已。” 是她说的，不喜欢麻烦，不喜欢任性无理取闹的，他照做了，她还是不满。 “别这样嘛。”他越说越委屈，周若忍不住笑了，她再次拉住他的手，“你这样搞得好像我一直在欺负你似的。” 贺显谟：“没有。”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还不至于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我不会和你吵架，之前约定好的事情我也不会反悔。”贺显谟重申了一遍，“你情我愿，我没委屈，也不觉得你在欺负我，唔——” 贺显谟话音还没落下，周若忽然缠住他的脖子吻了上来。 她整个人跳到了他身上，贺显谟凭肌肉记忆托住了她的臀，周若两条腿缠到了他腰上磨蹭。 她接吻技巧很高，两人很快便纠缠在了一起，滚在了地毯上。 滚了几圈，一个吻结束，贺显谟在下，周若在上。 她坐在他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看着他，“贺医生真乖。” 她不规矩，贺显谟触电一样按住她的腰，双眼发红：“别摆。” “贺医生这么乖，我要给你奖励……”周若凑到他耳边：“以后每个月可以发一次脾气，我会哄你。” 贺显谟耳边都是她潮热的气息，加上这一句纵容的话，一字字砸在了他心上。 贺显谟脑袋更热了：“什么意思？” “怕你憋坏了。”周若亲了一口他的侧颈，“偶尔闹脾气也是情趣嘛，我可以接受。” 更何况，周若觉得贺显谟闹别扭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她倒不是不能接受对方闹脾气，偶尔闹闹有助于增进感情，但如果太频繁就不行了。 而且，之前那些男人，都很喜欢借着发脾气提条件。 这点挺让人烦的，希望贺显谟身上没有这个臭毛病。 “……好。”贺显谟花了几分钟平复呼吸，“你先起来。” 周若：“不来一次？” 贺显谟：“你想被我**伤？” 周若：“……” 贺显谟一句话带她回到了昨天晚上。 她好久没有这么纵欲过了，今天是真的不舒服。 贺显谟没说错，按他的凶猛程度，再来几次，她得去看妇科了。 “下去。”贺显谟抬了一下腿。 周若：“要走？” 贺显谟：“嗯。” “可是我有点舍不得你，怎么办？”周若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你饿么？要不你在我家做个饭，吃完再走。” “……什么？”贺显谟眼皮跳了一下。 周若：“我说你在我家——” “前一句。”贺显谟打断她。 周若秒懂，抵住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巴，“舍不得你，想多看你一会儿。” 第1008回 去父留子 贺显谟站在水池洗着蔬菜，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周若说的那句“舍不得你”。 三个番茄洗了快五分钟，他终于回过神来。 贺显谟关了水龙头走到岛台前，将番茄放到切菜板上，拿起了菜刀。 想想自己因为周若一句话就魂不守舍的模样，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周若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贺显谟大脑“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惊讶，惊喜，兴奋……可这些正向的反馈并没有持续很久，他马上就想到了其它层面的问题。 ——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对多少男人说过了。 至少，他知道的，就有两个了。 她在追蔡家禾的时候说过很多甜言蜜语，跟曾旭暧昧的时候更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区区一句“舍不得你”，在她的世界里可能就跟“你好”是一个概念。 而他竟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产生了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真是太可笑了。 贺显谟狠狠切开了菜板上的番茄，同时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该清醒一点儿了。 他对于周若来说一点都不特别，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有新鲜感，所以才愿意“哄”他一下，并不代表她真的为他费了心思。 还有，她刚刚说的允许他“闹脾气”，也是建立在新鲜感之上的。 可是，她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呢？ 她之前和蔡家禾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劈腿了，在医院撩拨上曾旭的时候也是劈腿的，后来还有叙宗，说不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人…… 贺显谟切西红柿的力道加大了不少，牙齿咬在了一起。 愤怒，却无能为力。 —— 贺显谟晚上做的是北非蛋，他中午那顿饭没吃多少就撞上了曾旭，确实饿了。 但饭做好了，却什么心思吃。 贺显谟将铸铁锅端上桌的时候，周若正好洗完澡过来找水喝。 看到贺显谟做的晚餐之后，周若随口问：“是不是没面包了？” 贺显谟没回答。 周若指了指柜子，“那里面有糙米饼，你凑合一下。” 贺显谟“哦”了一声，按周若的提示拿出了饼干，坐在了餐桌前。 本以为周若拿完水就要走了，但她居然就这么坐在了他对面，似乎是要看着他吃。 贺显谟这会儿心情乱得很，一看见她之后更是不自然。 “你要吃么？”贺显谟没话找话。 周若：“不饿，你接电话之后我吃了好多。” 贺显谟：“哦。” 嗡嗡—— 周若还想跟贺显谟聊的时候，手机忽然进了电话。 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连湾打来的。 周若没避讳贺显谟，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妈。” 贺显谟方才并没有去瞄周若的手机，本以为是什么男人给她的电话，埋头准备吃饭的时候，却听见了这个称呼。 贺显谟的注意力马上到了这通电话上。 他最近都很好奇周若父母的事情，眼下终于有了机会管中窥豹。 从周若的口吻来看，她和她母亲的关系很好，甚至不太像长辈和晚辈的相处模式。 “想啊，当然想。”她笑眯眯的，“好，我圣诞假期就回去，不走了，天天跟你睡一起怎么样？看我爸会不会先受不了把我赶出家门。” 这话确实不像晚辈和长辈说的——贺显谟一直觉得，他的家庭氛围算是比较好的了，父母虽然都是教授，但他父母的掌控欲不算特别强，至少比他身边了解到的那些教师家庭要好得多。 他和父母感情很好，但是是基于长辈和晚辈关系之间的那种好，他们彼此都守着清晰的界限。 周若明显和他不是一种。 从她和她母亲通话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了。 “您放过我吧。”贺显谟忽然听见了周若求饶，声音很无奈，“您要是真想带孩子，赶紧去跟珠珠预约一下。” “我就想带你的。”连湾才不会被她带跑偏，振振有词地说：“你身边优质男人不少吧，你选一个愿意给你提供精子的，实在不行你跟他谈几个月恋爱，到时候去父留子——” “噗。”周若实在是忍不住了，“您这是让我去诈骗呢？” “你不肯去基因库做试管，那不就只有这个办法了？”连湾哼了一声。 “好好好，我会认真考虑的。”周若惹不起她，只好赶紧示弱哄着：“等我圣诞节假期回去再聊这个行么？” 周若连哄带骗地安抚好了连湾，挂上电话之后无奈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周若听筒的声音不算特别高，虽然餐厅里很安静，但贺显谟对那边的内容听得并不真切，只是听见了连湾说什么“提供精子”、“去父留子”之类的，再结合周若的回应，便猜得出他们在谈什么了。 周若今天才说过，她父母对她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她有个孩子…… 看来是真的很希望，连“去父留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父母的观念实在是太超前。 贺显谟想问点什么，但周若接完电话之后并没有和他聊这件事情，于是贺显谟忍住了。 —— 进入深秋，伦敦的雨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每天都是阴天。 十一月中旬，周若被公司安排到了比利时出差半个月。 贺显谟是在周若抵达布鲁塞尔的第三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刚好是周五，周若几天没联系他了，他便发消息问她周末要不要见一面。 周若回复的时候，才说了出差的事儿。 收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贺显谟是有些憋屈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生气的资格。 他们本身就不是正经男女朋友的关系，甚至连情人炮友都算不上。 周若不关心他的隐私和行程，更没有义务事无巨细地跟他汇报工作和生活上的安排。 贺显谟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三个字过去：【知道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周若就不会再回他的消息了，于是贺显谟准备放下手机。 但这一次，她却破天荒地发来了一条消息。 周若：【二十五号回去，给你带礼物。】 贺显谟翻了一下日历，二十五号那天是礼拜二：【几点】 周若：【？】 贺显谟：【我几点过去】 周若：【你不上班么？】 贺显谟皱起眉：【我以为你发我日期的意思是让我过去，可能我误会了吧】 周若：【这么想见我？】 贺显谟：【一般】 周若：【你方便的话就过来，别影响你上班】 贺显谟：【想吃什么】 周若：【怎么感觉你在喂猪？】 第1009回 跟踪 贺显谟看见这条消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回复：【那我以后叫你老母猪。】 周若：【……你欠抽是不是？】 贺显谟找了几个猪的表情包发了过去，有七八个。 周若：【等我回去再收拾你[微笑]】 贺显谟：【谁收拾谁】 周若这次不搭理他了，想来是被他惹生气了。 贺显谟看着她前面的几条消息，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可能是因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动，所以偶尔惹她生气一次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贺显谟抱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等来那边的动静，便又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贺显谟：【逗你玩的，别不理我】 周若：【知道，我先工作了。】 看见这条消息，贺显谟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他也猜到了周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她是个很玩得起的人，从上次攀岩输给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只要不触及到她的原则问题，平时开开嘴皮子玩笑，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曾旭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贺显谟抱着个手机傻笑，他的注意力仿佛都在手机上，连有人开门都没注意到。 能让贺显谟这样的，也只有那个未曾谋面的神秘女人了。 曾旭饶有兴致地走到了贺显谟的身后，凑过去要看他的手机，结果贺显谟反应过来了，马上把手机翻了过去。 曾旭只看见了几个粉红小猪的表情包。 贺显谟对于曾旭这种“偷袭”的行为十分不悦：“看什么？” 曾旭打量着他看了十几秒，最后一边“啧啧”一边摇头，“咱俩认识快十年了，你都没给我发过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贺显谟皱眉，手指紧了紧——曾旭还看见了什么？ “我现在越来越好奇是何方神圣让你这么上头了，”曾旭回味着贺显谟刚才抱着手机沉迷其中的模样，“arthur，恕我直言，你现在像个瘾君子。” 贺显谟：“没那么夸张。” 曾旭：“当局者迷。” 他字字犀利，“否则，凭你的自制力，为什么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贺显谟被曾旭问得沉默了。 曾旭拍拍贺显谟的肩膀，“多的不说了，你自己保重。” 之前劝过好几次，贺显谟都听不进去，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了，曾旭索性也就不劝了，这世上有些事情本身就是不装南墙不回头的，作为好兄弟，他还是等贺显谟被甩了之后再好好安慰他吧。 不过曾旭还是对这个女人很好奇——贺显谟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但他绝对不是那种随便什么人都能撩得动的，跟他示好的女人从来不少，有些段位也不低，可他从不接招。 这一位，想必得在大气层了。 曾旭也不知道自己中什么邪了，提起段位这个事儿，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周若——可能是因为周若是和他和贺显谟同时认识的人里段位最高的那个。 如果周若去撩拨贺显谟的话，应该也是能把他拿下的，可惜贺显谟不是周若的菜。 —— 曾旭实在是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女人，于是便在周五的时候偷偷跟踪了贺显谟一把。 曾旭先是找借口约贺显谟今晚出去通宵玩，贺显谟拒绝了，于是曾旭又约他明天见，贺显谟还是拒绝了。 曾旭当即就认定了，贺显谟这绝对是要和那个女人约会了。 因为要一起过夜，所以明天也不能出来。 曾旭找了个理由提前一个小时下了班，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换了一辆车，停在贺显谟的车位附近，准备一会儿跟踪他一番。 曾旭没打算干什么大事儿，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是谁。 等了半个多小时，贺显谟出来了。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停车位这边走，曾旭弯腰躲下去，隔着玻璃，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很快，贺显谟便上车了。 曾旭看他发动车子之后，马上也踩下油门跟了上去，保持着一个不会跟丢、但是又比较安全的距离。 医院的车多，又正好赶上晚高峰，不太容易被发现。 曾旭想，就算他光明正大跟着，贺显谟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毕竟他那么上头，现在大约已经沉浸在送上门给人睡的喜悦中了。 想到这里，曾旭无奈地摇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恨铁不成钢”。 曾旭跟着贺显谟穿过了市中心的这条路，又开了十多分钟，最后，贺显谟将车停在了一家酒店附近。 贺显谟停车之后，又步行了一段路往酒店那边走。 曾旭没有停车，放慢了车速跟着他走。 曾旭透过窗户往外看，看到贺显谟左顾右盼“做贼心虚”的模样之后，更加恨铁不成钢了。 偷情跟打游击似的，他那么骄傲的人，还得接受道德层面的折磨，到底图什么？ 看到这一幕，曾旭对那个女人的怨气又重了几分。 曾旭跟了五六分钟，贺显谟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他依旧在左顾右盼，然后又拿起手机看时间，像是在等人。 曾旭就这么坐在车里跟他等着。 又过了三四分钟，一辆林肯停在了贺显谟的面前，然后，车的后座上走下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burberry的驼色风衣，踩着高跟鞋，拎着个手包，一下车便朝贺显谟走了过去。 接着，那辆林肯也走了。 曾旭眯起眼睛来定睛去看，那女人刚好转过身要带着贺显谟往酒店里走。 曾旭成功看到了她的侧脸。 “我操——”曾旭情不自禁地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是她？ —— 贺显谟和谷雨来到酒店楼上的餐厅坐下来。 谷雨招呼服务生点了两杯果汁，然后从旁边的电脑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贺显谟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片子，“你母亲现在已经到了是么？” 谷雨：“是的，她一过来就睡了，等周一我带她——” “明天吧。”贺显谟说，“我周末没安排，先帮她看看，老人家身体要紧。” 谷雨：“那辛苦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贺显谟：“不用这么客气。” 谷雨：“该客气还是得客气的，这次情况紧急，就只能想到找你帮忙了。” 谷雨父母前阵子来了英,国玩，在曼彻斯特的时候，她母亲突发心绞痛，去了当地的医院没检查出来什么问题，二老英文也不怎么好，人生地不熟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华人医生。 不然中间翻译沟通，很容易产生歧义。 谷雨记得贺显谟是心外科的，于是就跟周若说了一声。 周若马上拉了个微信群，谷雨和贺显谟在群里聊过之后，便决定在谷雨父母住的这家酒店见面，这样谷雨不需要再专门跑去另外一个区。 第1010回 你自己来 这个要求还是贺显谟提出来的，谷雨因为这件事儿对贺显谟的印象更好了，觉得他很靠谱。 贺显谟和谷雨简单喝了杯咖啡，先聊天了解了一下她母亲平时的生活习惯，和之前的一些病史，掌握了这些情况之后，明天检查的效率会很高。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贺显谟就先走了，谷雨将他送出了酒店，两人约了明天医院见面的时间，便分道扬镳。 贺显谟回到家里，简单弄了个晚饭就去冲澡了。 洗完澡的出来的时候，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周若发来的视频提醒。 之前他们两个人没聊过视频，贺显谟怀疑周若是不是按错了，但踌躇几秒之后，还是按下了接听。 视频一接通，贺显谟便看到了那边的周若——她应该是刚回酒店，身上还穿着小西装，妆也没卸。 贺显谟看过周若素颜的样子，其实她的五官精致程度，不化妆也是很好看的，妆容并不会影响她的气质，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谷雨刚才跟我说，你们约了明天？”视频接通的第一句，周若问的是谷雨的事儿。 贺显谟“嗯”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儿才视频的。 “辛苦了。”周若很客气地和贺显谟道谢。 贺显谟：“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周若立刻便听出了贺显谟话里的别扭，他像个没吃到糖的孩子似的。 “当然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小情趣，周若并不觉得烦，贺显谟的分寸感让她很舒服，也乐意和他玩玩这样的戏码。 周若将手机拿近了一些，挑眉笑了起来，声音暧昧了许多，“刚洗完澡么？给我看看。” 周若刻意凑近了听筒说的话，用的是气音，她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种腔调和他说话，以至于，贺显谟一听见这个声音，满脑子都是两人颠鸾倒凤的画面。 周若已经出差十多天了，贺显谟忍了这么长时间，再听见她刻意勾引，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 这反应，视频那边的周若听得一清二楚。 “贺医生，不会已经*了吧？”她笑着，循循善诱，“脱掉给我看看好么？” “……不好。”贺显谟哑声拒绝，“挂了。” 周若低笑了一声，将手机摆到一个固定的位置，坐在了镜头对面，抬起手来，缓慢地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很快，外套被脱下来放到了一旁。 紧接着，她将衬衫从裙子里拽了出来，继续解扣子。 贺显谟抵在挂断按钮上的手指就这么停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里女人的动作，眼神像是要吞人的野兽。 ……………… 周若的动作还在继续，完全不知收敛。 贺显谟额头的血管不知不觉暴了起来。 “怎么不挂了？”周若瞥着手机屏幕，笑眯眯地问，“还想继续看么？” “周若。”他忽然叫了她的全名，咬牙切齿，“二十五号，你好好等着。” “好，我很期待。”周若完全不会被这种话恐吓到，反而是笑盈盈地问他，“要不要先熟悉一下？” 贺显谟：“……” 她真的是在找死。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订最近一班飞比利时的机票，过去狠狠地收拾她。 —— 二十分钟后。 贺显谟再次站在花洒下面，迎头冲着温水，闭上眼睛，都是刚刚的画面。 他前面三十多年的人生不曾做过的荒唐事儿，在认识周若的这几个月里都做了个遍。 可就算是已经按照她刚刚要求的做了，也不过是隔靴搔痒。 他想要的是她，真真切切的她。 贺显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火焰有蔓延的势头，马上把花洒转到了冷水的位置。 十一月份的冷水冲在身上淋了五六分钟，那股邪火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平息。 每一次靠近她，似乎都逃不过这样的结果。 贺显谟洗完澡之后便强迫自己回到床上躺着了，再也没拿起过手机。 他原以为这样可以消停一些，不至于再想到那些事情，谁知道，晚上做梦，竟然又梦到了周若。 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管和细胞都快要爆炸了。 贺显谟又冲去浴室洗了一个凉水澡，才勉强将状态平静下来。 他去厨房简单弄了一份早饭，吃的也是冰凉的。 吃完饭，差不多也到了该去医院的时间，贺显谟换好衣服，外面套穿了一件冲锋衣出了门。 九点半，贺显谟准时来到了医院，在停车场和谷雨碰了面。 谷雨身边跟着她父母，贺显谟看到二老以后，主动打了个招呼。 贺显谟在长辈面前社交是游刃有余的，他的性格和作风一直都很讨长辈的喜欢，谷雨父母对他印象自然也是很好的。 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之后，贺显谟便带着他们去了诊室。 经过一个上午的检查，贺显谟最终确定了谷雨母亲的情况是因为前阵子的风湿热引起的，情况不算严重，用一段时间的药、再注意一下休息和营养就好了。 为了让谷雨放心，贺显谟让她母亲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谷雨听完之后放心多了。 贺显谟将他们送去了停车场，谷雨先让父母上了车，自己则停下来和贺显谟说了几句话。 “等dara回来，我请你俩吃饭。”谷雨现在还有些后怕，抚着心口说：“这次真谢谢你了。”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贺显谟往谷雨的车那边看了一眼，“别让二老等太久。” 谷雨点点头，凑近了跟贺显谟说：“放心贺医生，以后我会多在dara面前夸你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手拍拍贺显谟的肩膀，挑眉：“你加油。” 贺显谟：“……”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谷雨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 贺显谟看着谷雨上了车，想着她刚才那句话，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不知道周若听见谷雨夸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贺显谟回过神来，准备去开车的时候，一转身，猛地撞上了曾旭。 看到忽然出现的曾旭，贺显谟皱起眉来：“周六你来医院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曾旭往对面瞄了一眼，“你今天过来干什么？” 贺显谟避重就轻：“有个朋友家人心脏不舒服，帮她看看。” 第1011回 我都知道了 曾旭摸了摸下巴，“什么朋友，我认识不？” 贺显谟：“应该不认识。” 曾旭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能让你大周末过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吧。” 贺显谟没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他和谷雨不能算是朋友，但因为这次是周若介绍的，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只是这件事情跟曾旭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所以贺显谟很自然地选择了不回应，所幸曾旭也没有多问，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中午没安排吧？走走走，一起吃个饭去。” 贺显谟点头答应了。 曾旭说他没开车，直接蹭了贺显谟的车，两人决定去之前去的那家本帮菜餐厅解决午饭。 上车之后，曾旭时不时地就去打量一下贺显谟，脑子里都是刚刚在医院车库看见的画面。 曾旭今天还真不是专门来医院“跟踪”贺显谟的。 他有东西落在了诊室，于是过来取了一趟。 谁知道，刚下楼来到停车场，居然就看见了贺显谟和谷雨站在这边交谈，后来谷雨还凑上去和贺显谟说悄悄话，两个人动手动脚的，看着就不简单。 后来谷雨走了，贺显谟还停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曾旭昨天晚上看到贺显谟去酒店找谷雨的时候，就已经被冲击了一番，一整夜想着这个事儿，没想到今天又看见贺显谟和谷雨在医院“亲热”。 贺显谟说什么有朋友的长辈来看病，估计就是谷雨的长辈。 曾旭想想有些头大。 他跟谷雨并不熟，之前跟周若一起玩儿的时候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 谷雨长得漂亮，性格开朗，为人热情，曾旭对她的印象挺好的，这样的女人也是他菜，如果她不是周若的朋友，曾旭说不定会出手撩她，但他们是经过周若认识的，就算周若不怎么介意，曾旭也还是没有越过那一步。 但曾旭死都没想到，贺显谟口中那个女人竟然是谷雨，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都没想通，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的？他们好像也没见过几次吧？仅有的几次，他还都在场。 曾旭不评价别人的感情观念和私生活，他自己本身也不是多高尚的人，但谷雨和贺显谟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贺显谟现在这么上头，最后真的会被玩死，曾旭很担心他。 但是想让海后收心，贺显谟的段位哪里够？ 这一路上，曾旭好几次都想提这个事儿，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贺显谟之前已经明确说过不希望他过问这些事儿了，他那倔驴一样的性子又不听劝，可能真的要看见棺材了才掉泪。 —— 得知和贺显谟搞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谷雨之后，曾旭就专门找了个私家侦探跟着谷雨，为了“拯救”失足男人贺显谟，曾旭这个当朋友的是下了血本了。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五天之后，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曾旭找的的私家侦探联系了他，告诉他谷雨现在正在酒吧里跟一个男人玩，听着一会儿要去开房了。 曾旭收到这条消息之后立刻亢奋了起来。 他记下酒吧的地址，马上给贺显谟打了电话。 贺显谟接到曾旭电话的时候，人在商场的女装专柜。 上次他撕坏了周若的裙子之后，就找了好几家专柜买同款，但整个伦敦都没有货了，只有这家专柜能调来货，今天上午的时候店里通知他裙子到了，贺显谟下班之后便开车来取了。 取好裙子之后，店员又问他需不需要看看其它款式。 贺显谟被说动了，便停下来开始选适合周若的。 然后曾旭就来电话了。 贺显谟皱着眉接起电话，就听见曾旭迫不及待地问：“在哪里？” 贺显谟看了一眼对面的衣服：“在外面，怎么了？” 曾旭：“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喝一杯，酒吧等你。” 曾旭的声音听起来确实不对劲儿，完全没有平时的吊儿郎当，有些沙哑，很压抑的状态。 电话里聊不明白，贺显谟便先答应饿了下来：“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上曾旭的电话之后，贺显谟指着刚刚看过的那条连衣裙，对店员说：“就它吧，刷卡。” 店员带着贺显谟去刷了卡，将他之前预订套装和这次买的裙子分别包装了起来，给了他小票。 贺显谟说了一句“谢谢”，便拎着购物袋离开了商场。 曾旭发过来的酒吧地址离这家商场不远，贺显谟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刚刚下车，就看见了在附近等他的曾旭。 曾旭的脸色很严肃，一看到贺显谟，便拉着他往酒吧里头走，贺显谟甚至都没机会问他到底怎么了。 曾旭带着贺显谟到了吧台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两杯酒。 酒保将调好的酒送上来之后，曾旭仰起头猛喝了小半杯。 贺显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怎么了？” 曾旭没说话，抬起手给贺显谟指了指附近的某一桌，“那个是不是dara的朋友？” 忽然从曾旭口中听见周若的名字，再结合一下他反常的态度，贺显谟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起来——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贺显谟沉默，随曾旭指的方向看过去。 确实是谷雨。 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针织裙，正和一个男人喝酒，两人动作很亲密，一看就关系不简单。 但贺显谟没想明白，曾旭让他看这个做什么？ 贺显谟对于看别人亲热没什么兴趣，扫了一眼之后便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了曾旭。 他摸不清曾旭此刻的想法，便沉默地看着他。 而贺显谟沉默的样子，落到曾旭眼底，就完全变了味道。 曾旭往那边瞟了一眼，努努嘴，“现在什么感觉？” 贺显谟一头雾水：“什么？” 曾旭笑了一声，“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贺显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眉心剧烈跳了几下，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什么了？ “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吧。”贺显谟凌乱的思维再次被曾旭的声音打断，他抬起头来，就看到曾旭的手正指着那边的谷雨。 贺显谟：“……你说哪个她？” “arthur，你不擅长撒谎。”曾旭拍拍他的肩膀，“上周五你去酒店找她，还有上周六你们在医院说话，我都看见了。” 第1012回 被PUA傻了吧 贺显谟一直装听不懂，曾旭索性便摊开和他说了。 他这样直接表达完之后，贺显谟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却回到了肚子里。 现在可以确定了，曾旭刚刚说的人是谷雨——他以为那个跟他不清不楚的女人是谷雨，所以专程带他来看这一出。 贺显谟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一方面他庆幸曾旭没有真的知道他和周若的事儿，一方面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他和谷雨并不是那种关系——如果他否认了跟谷雨有染，那要怎么解释去酒店见面的事儿？ 曾旭说得没错，他不擅长撒谎，多说多错，他并不想再把周若牵扯进来。 贺显谟垂下眼睛思考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心下有些烦躁，端起酒喝了一口。 曾旭见他这样，便对他说：“我这样做是过分了些，但我也是怕你以后陷太深。” “她是挺好的，我坦白跟你说，我一开始见她也有些兴趣，如果不是……” “那你怎么不追？”贺显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曾旭对谷雨有兴趣”这件事儿上。 他要是对谷雨有兴趣，周若肯定不会再跟他暧昧了，她说过的，男人没有朋友重要。 曾旭品出了贺显谟话里的敌意，很是无奈，怎么有能耐跟他这么吃醋，却得没能耐上去跟谷雨撕破脸？ 真就是被吃得死死的呗！ 哎，不争气的家伙！ “她是dara的朋友，以我和dara的关系，不合适。”曾旭勉强解释了一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根本就拿不下她，她绝对不会——” “你和她什么关系，又没在一起，”贺显谟的语气比之前冷硬了不少，“你觉得她会为了你和她好朋友吵架？” 曾旭：“……” 他不过是表达了一下自己之前对谷雨有点儿兴趣而已，贺显谟怎么有种杀红了眼的趋势？ “ok，她不会，她们两个人的友情当然不会因为男人产生问题，但这和你跟谷雨之间的纠缠没关系，现在的重点是，她一会儿要跟那个男人去开房。”曾旭认真严肃地给贺显谟盘了一下这件事情，“就算亲眼看到，你也能接受？” 贺显谟手指摩挲着酒杯，淡淡地说：“谷雨做什么和我没关系。” 曾旭：“……” 贺显谟：“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么。” 曾旭下巴都要掉了，什么叫做“就是为了这个”？ 曾旭抬起手来去摸贺显谟的额头，刚碰了没几秒就被他拍开了，“干什么，别碰我。” “我觉得你脑子坏了。”曾旭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句话，“你是不是被她pua疯了，连这种事情都能接受了。” 曾旭的表情很夸张，贺显谟从来没见他这么惊讶过。 对比曾旭，贺显谟全程都是平静的，他反问他：“你不是一直接受这种事情么？” 曾旭哽了一下，“咱俩能一样么？” 贺显谟：“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 曾旭：“……” 贺显谟：“我一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就不要操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理智，平缓而坚定，看表情也没有赌气的意思。 曾旭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你确定？” 贺显谟“嗯”了一声，“以后别跟着谷雨了，没必要。” 曾旭叹了一口气，“行，你想清楚就行。” 贺显谟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曾旭再担心也不好继续干涉，“你爸妈那边也想好了？今年春节回去怎么交代？” 贺显谟：“和前几年一样。” 曾旭：“行吧。” 他端起酒杯举起来，“那我跟你道个歉，这事儿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贺显谟也端起来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轻轻摇摇头，抿了一口酒之后，垂下眼睛说：“不用道歉，知道你本意是关心我。” “算你有良心。”曾旭的声音轻快了不少，他撞了一下贺显谟的肩膀，半开玩笑着说：“被甩了要是找我哭的话，勉强安慰你一下。” 贺显谟：“ok，谢谢。” 他看了一眼腕表，“吃饭了没，我请你。” 曾旭一听就来劲儿了，“你是该请我，你最好再给我报销一下私家侦探的钱……我半个月工资都没了。” “贺医生？！好巧！”曾旭话音刚落，正打算起身，忽然听见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就看见谷雨停在了贺显谟对面，好像很惊喜的样子。 曾旭的动作顿住，目光聚焦在谷雨身上。 这女人也挺有意思的啊，看她这样子好像完全不怕被贺显谟发现她还在跟别的男人纠缠，而且坦坦荡荡的，在人前跟贺显谟一副不怎么熟的样子。 若不是看过他俩去酒店，还真以为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客套一下。 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确是会拿捏男人的，这态度，贺显谟这种没玩过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难怪被pua得连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亲热都欣然接受。 贺显谟想快点儿走就是怕被谷雨看见。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看见了，而且谷雨还热情地上来跟他说话。 谷雨上来之后，贺显谟下意识地往曾旭那边看了一眼。 贺显谟这么一看，谷雨也注意到了曾旭，她之前见过曾旭几次，便笑着同他打招呼：“曾医生，好久不见了啊，你和贺医生一起喝酒啊？” 曾旭虽然对于谷雨pua贺显谟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同样微笑着回复谷雨：“嗯，arthur心情不好，我陪他借酒浇愁。” 心情不好？ 谷雨看向了贺显谟。 贺显谟觉得他必须尽快阻止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对谷雨说：“我们先去吃饭了，你忙吧。” “好啊，那改天再约。”谷雨朝贺显谟挥挥手，然后又跟曾旭点点头，算是礼貌打招呼。 后来谷雨就走了。 她一走，贺显谟便结了酒的账，抓着曾旭走出了酒吧。 两人一路走出来，贺显谟才松了手。 曾旭看着贺显谟迫不及待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真没救了。” 贺显谟答非所问：“去哪里吃饭？” 曾旭摆摆手，“别了，我看见你气饱了，你赶紧回去吧，消失在我面前，别把我气死。” 贺显谟：“……” 曾旭转身就要走，但气不过，又停下脚步跟他说：“三千磅，赶紧把私家侦探费用转给我！” 贺显谟“哦”了一声，掏出手机来给曾旭转了账。 曾旭最后气呼呼地走了，贺显谟也上了车。 他关上车门，看着副驾上的两个购物袋，长吁了一口气，之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第1013回 你是我男人 贺显谟之前并没有做过如此“偷偷摸摸”的事情，即便他已经知道了曾旭并不会因为他和周若纠缠在一起就和他产生隔阂，但他仍然无法坦然地将这件事情告知他，潜意识里做出的选择就是隐瞒。 曾旭平时虽然会偶尔操心一下他的感情生活，但像这次这样直接干预，还是第一次，贺显谟不赞同他的做法，但能理解他的出发点。 他和曾旭本科开始就是好朋友了，曾旭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子，会担心是很正常的。 如今曾旭知道那个人是谷雨，也说了不会再管他，大概是能消停一阵子了，不过—— 想到让谷雨背了这个“黑锅”，贺显谟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他有些犹豫，拿起手机想要跟谷雨道个歉，可删删改改，都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忽然说这件事情，好像显得太突兀了，他和谷雨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近。 但如果和周若说…… 算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 贺显谟抱着手机自我拉扯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没有发任何消息，他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提醒。 最近的几条消费转账记录赫然在列——给曾旭转的三千磅不算什么，但是给周若买的几套衣服却消费了两万五千多磅。 贺显谟看着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是他第一次在经济方面，出现类似于“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从小生在一个中产家庭，没有缺过钱，他也一直有意识到自己享受的资源是比大部分人好的，虽然本科出国读书了，但除却生活必要开支之外，他几乎不会有额外的支出。 贺显谟是个没什么物欲的人，这一点跟诗岚挺像的，但诗岚没有他这么夸张，偶尔还是会买买奢侈品，贺显谟给她送礼物的时候也很舍得。 现在买给周若礼物，贺显谟会“力不从心”，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花钱。 他只是觉得，按他的经济能力，给不了周若太多——不，更准确地说，他的能力都没办法让周若维持现在的消费水平。 如果他们结了婚…… 等等。 想到这里，贺显谟忽然清醒过来。 他扔下手机，拽过安全带系上，被自己刚刚脑子里冒出来的荒谬念头吓到了。 他在想什么？ 他和周若，结婚？ 大概是梦里都不会出现的事情，他应该是疯了才会想到这里。 贺显谟抬起手掐了一把眉心，随后搭上方向盘发动了车子。 —— 这个周末过去，周二就是周若出差回来的日子了。 周若是下午三点的航班落地，从机场到公寓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贺显谟今天不出诊，他直接跟人事那边请了半天的假。 午休时间，曾旭习惯性地叫贺显谟一起去食堂吃饭，但被贺显谟拒绝了。 “我下午请假。”贺显谟实话实说。 曾旭闻言摸上了下巴，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找人去？” 他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但他们彼此都明白这意思。 贺显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曾旭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吧去吧，上头成这样，我看你是没救了。” 贺显谟解开白大褂脱下来挂到衣架上，没接曾旭的话。 曾旭看着贺显谟的侧脸，好奇不已，多问了一句：“你去找她干嘛？大周二她不上班？” 贺显谟照旧沉默，不回答这个问题。 曾旭对于贺显谟的反应也是意料之中，问的时候就猜到他不会回应了，单纯就是动动嘴皮子。 贺显谟要出去找女人，曾旭也不等他了，拍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保重”，便独自去了食堂。 贺显谟从医院出来后，便开车去了一趟中超，然后又去周若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 这样一圈绕下来，已经四点钟了。 贺显谟将车停在公寓的停车场，拿出手机给周若发了一条微信。 贺显谟：【我在楼下了】 周若应该是没在看手机，过了三五分钟才回：【这么早？你下班了？】 贺显谟避开了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到】 周若：【还要四十分钟左右吧，要不你先去买点儿做饭的食材。】 贺显谟：【买好了】 周若：【……】 贺显谟：【我在车里等你吧】 周若：【941029】 贺显谟看着这串数字，目光沉了一下，明知故问：【什么】 周若：【门禁密码，你先上去吧。】 贺显谟：【嗯，好】 拿到密码之后，贺显谟拎着车里的大包小包上了楼，成功进入了周若的公寓。 周若出差半个多月，家里很空，没什么人气。 贺显谟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之后，将装着衣服的几个购物袋放到了沙发上，接着就去厨房里安置超市买的那些东西了，顺便准备一下做晚饭。 …… 五点半左右，周若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公寓。 她刚一进来，正好看到了贺显谟在擦客厅的桌子。 周若下意识地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地板和其它的家具也被擦过了。 “你收拾的？”周若看向贺显谟。 贺显谟：“无聊，随便擦擦。” “下次别擦了。”周若的语气有些强硬，听起来像生气了。 贺显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低地“哦”了一声。 转眼，周若已经走上来了，她直接拿走了他手里的一次性抹布，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动作很强势。 贺显谟侧目对上了她的眼睛，发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抱歉。”贺显谟先开口道歉，他想，周若可能是觉得他这个行为太越轨了，之前她有提过，不喜欢别人侵犯她的空间，“下次我不擦了。” 周若没接话，握住了他的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贺显谟：“……吃什么，我去做饭。” “这么好看的手怎么能做家务呢。”周若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贺医生的手是用来伺候我的，得好好保养才是，坏了我会心疼的。” 贺显谟：“……” “你那是什么表情？”周若挑眉。 贺显谟：“你没生气？” 周若：“生气了啊，你是我男人，又不是我保姆，以后别做家务。” 听见她说出“你是我男人”几个字，贺显谟的心突然往上一提。 没等他反应，周若已经拽着他往行李箱的方向去了，“过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第1014回 想不想试一试 贺显谟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停在了行李箱前。 周若松开了他的手，蹲下身打开了箱子，从角落里翻出了两个盒子。 她没有递给他，而是直接坐到了茶几前面替他把两个盒子都拆了。 贺显谟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周若拆了包装。 一边是香水，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一只手表。 虽然他对手表没有太多研究，但看到那只手表的表盘就知道价格不会低。 转瞬，周若已经拿着表握住了贺显谟的手腕，她摘下了他左腕上的那只机械表，将自己新买的这只为他戴了上去。 手表是银色的，表盘是深蓝色的机械盘，表面四周镶了一小排碎钻，但不打眼，总体上很符合贺显谟的气质。 贺显谟平时戴眼镜，穿白大褂，颜色过深或者太过硬朗的手表并不适合他，周若去专柜的时候最先排除的就是方形深色表盘，连着逛了几家品牌，终于选中了这一只。 果然，贺显谟戴了之后很好看。 “喜欢么？”周若握着贺显谟的手腕欣赏了一番，抬起头去问他的想法。 贺显谟将视线从表盘上收回来，点了点头，“谢谢。” 他这两个字说得郑重其事，愣是把周若给逗笑了。 她挠了挠他的小臂，起身踮起脚贴到他耳边：“真想谢谢我，晚上就好好表现吧。” 虽然周若在开玩笑，但贺显谟听完这句话之后，心里是真的不舒服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出来卖的。 之前他和周若之间没有太多经济上的牵扯，虽然主导权一直在周若手里，但他至少不会有现在这种卖身的感觉，起码他们在一个平等的地位。 现在周若这样……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推开周若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 他的目光深沉而复杂，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周若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态，不自觉地抬起手去摸他的脸：“有话想跟我说？” “为什么送我东西。”贺显谟问。 周若笑得很轻松：“你不喜欢呀？” 贺显谟没答。 周若：“你不是也送了我礼物么，礼尚往来而已，这是我社交的原则。” 贺显谟：“我送你的礼物没这么贵。” 周若：“那又如何？” 她总算是搞明白了贺显谟在别扭个什么劲儿了，原来是男人的自尊心受挫了。 周若捏捏他的脸，“贺医生之前在床上那么卖力，就当给你的报酬了，一只表换贺医生的服务，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贺显谟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着牙问：“你当我是什么？” “鸭子？牛郎？包养的小情人？”周若一连说了三个词，全程都笑眯眯的，“你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贺显谟：“我哪个都不喜欢。”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沙发那边拿起了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 要不说男人有意思呢，真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哪里来的。 周若来不及再调侃，就看到了沙发上的两个购物袋，那是她经常买的牌子，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若立刻走上去打开了袋子，看到了里面几套全新的衣服。 其中一套是之前贺显谟撕坏了的。 周若打量了一下几条裙子，转头看向贺显谟，挑眉：“给我买的？” 贺显谟：“之前撕坏了，赔给你。” “哦，这样。”周若指了指旁边的两条连衣裙，“那这两件呢？撕坏一件赔三件，贺医生够大方的呀。” 贺显谟：“……”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用意。 但她就是这样，每次都热衷于逼着他亲口说出来，然后再借此揶揄他一番，就像逗小猫小狗。 贺显谟气不过，直接将她拽到怀里，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另外两件穿着被我*。” 他说完，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周若被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弄得更想笑了，她用手指抵住他的心口挠了两下，“想用什么姿势*？” 贺显谟直接把她扛到了肩膀上，往沙发上一扔，抓着她的小腿肚往前一折。 因为出汗，他的镜片蒙了一层雾气。 他直接摘了眼镜，低头。 …… 周若原本是没打算进门就纵欲的。 但贺显谟低头之后，有些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周若几次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最后是被贺显谟捞回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若眼前发白，瘫软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双手还插在贺显谟的头发里按着。 只是她没什么力气了，贺显谟很轻易地便从她手中挣脱，抬起了头。 他拿过茶几上的纸巾，抽了几张在脸上擦了几下，然后戴上了眼镜。 这个时候，周若正好睁开了眼睛。 “要洗澡么？”贺显谟低头扫了一眼沙发。 周若当然要洗澡，但她现在还有点软，于是张开手臂吩咐他：“你抱我过去。” 贺显谟：“不抱。” 周若：“那我找别人来抱？” 她深知如何降服他，一句话就能让他破功：“反正有的人愿意身体力行为我效劳。” 话音刚落，贺显谟已经把她扛起来了。 周若十分满意，戳了一下他的耳朵，“怎么，怕了？” 贺显谟在她屁股上抽了一下，“再说话我**你的嘴。” 周若哈哈笑了起来，她每次看到贺显谟在这个时候展露出的粗暴，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谷雨那番理论没说错，反差才能制造出来刺激。 平时遇到玩咖，虽说也是比较契合的，但平时和床上几乎没差别，新鲜感不足，所以周若总是很快就腻了。 贺显谟跟那些人就完全不一样。 他表现出来的每个特质都很对她的胃口，与此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他并不是故意为之。 这样就更有吸引力了。 周若其实不太喜欢男人有意识地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 那样看起来挺弱智的。 刚才贺显谟说的那个，他们这么多次还没试过。 周若虽然主动，玩得花，但这件事情，基本是贺显谟服务她的。 不过…… 刚思考到这里，贺显谟已经抱着她来到了浴室。 他将她放下，然后转身去外面替她拿了换洗的衣服送进来。 “我去做饭。” 贺显谟转身要走的时候，周若从身后抱了上来。 她的手绕过他的后颈来到前面，指尖摸着他的喉结，潮热的气息散在他耳畔：“刚才你说的，想不想试一试？” 第1015回 未来的老婆 贺显谟微微皱眉，起初那一会儿并没有反应过来周若的意思。 直到她抬起腿，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大腿后侧。 贺显谟终于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心跳的频率忽然加快了许多。 “想不想？”她不依不饶地问。 贺显谟：“你又想怎么玩我？” 理智告诉他，周若是不可能真的为他那么做的，不符合她的作风。 “我认真的，不想试试么？”周若在他耳边低笑，“我知道你很想。” 贺显谟：“条件呢？” 周若：“没有条件。” 贺显谟：“……” “就当是你送我衣服的回报？”周若笑着说，“你不想卖身，那咱们就互相做买卖，这样可以么？” 听见这句话，贺显谟身体忽然僵了。 他大脑停滞了快半分钟之后，终于意识到了周若说这些话的意思——她好像是在照顾他的情绪，为了不让他因为那块表胡思乱想。 “现在还不舒服么？”周若绕到贺显谟面前，捧住他的脸看他。 贺显谟：“你刚才故意的。” 故意惹怒他，然后给他找了一条发泄情绪的渠道，然后又提了刚才的事情。 周若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压低声音同他说：“你生气的时候更卖力，我喜欢。” 贺显谟喉咙哽了一下，没等他想到该说什么，周若已经推开了他，“记得收拾一下沙发，晚上我想吃点儿重口味的，就咖喱吧。” “……嗯。”贺显谟乖乖地从浴室退出去了。 来到客厅收拾沙发的时候，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 他其实根本没想到周若会真的在意他的感受，甚至为了让他舒坦一点儿，说出了“互相做买卖”这种话。 周若这样做完之后，贺显谟顿时觉得自己先前计较的事情实在太幼稚了。 贺显谟暂时摒弃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沙发收好之后便去厨房准备晚餐了。 说来也是很巧，今天他去超市的时候刚好买了咖喱酱，鬼使神差地就买了——平时周若是不吃这种东西的。 贺显谟去炖了咖喱牛肉，蒸了米饭和土豆，又弄了两道青菜。 周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儿，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于是她循着味道去了厨房。 贺显谟听见了脚步声，便回过头来，周若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找了一瓶水喝，“饭好了没？” 贺显谟：“牛肉还得等等。” 他看到周若摸肚子的动作，“你饿了么，可以先吃点儿水果。” 周若：“你买水果了？” 贺显谟：“嗯，草莓。” 他话刚说完没多久，洗好的草莓就被放在了餐桌上。 周若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难得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洗的啊？” 贺显谟答非所问：“吃吧。” 周若坐下来吃了两颗草莓，感觉没那么饿了便停下了动作。 贺显谟坐在对面看着她：“怎么不吃了？不好吃么？” 周若：“吃饱了一会儿还怎么吃饭？” 她打趣，“贺医生精心准备的晚饭，我不好扫兴吧。” 贺显谟：“那你吃两碗米饭。” 周若托着下巴盯着贺显谟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他刚才收拾房间的样子，便出声音感慨了一句：“现在知道是shirley怎么忍你那么多年的了。” 贺显谟：“……怎么突然说她？” “随便一说。”周若说，“有贺医生珠玉在前，其他男人确实很难再入眼了。” 贺显谟这样的男人，放在如今的婚恋市场上应该是那种马上会被抢走的类型，高知家庭出身，履历漂亮，又是医生，还会做饭，脾气别扭了点儿，但并不暴躁——更何况他还拥有一副过人的皮囊。 就贺显谟这个条件，就算没这样的外表，都不会影响他的受欢迎程度。 想结婚的女人，一定会优先选择他这样的。 不过周若觉得夸一个男人适合结婚，好像有些冒犯，所以换了一种说法。 贺显谟没理解到这个意思，但他不是很喜欢周若频繁地提起诗岚，“我和她不可能了，没感情了，不会和好。” 周若闻言，啧了一声，“好绝情啊。” 贺显谟：“总比耽误彼此的时间强。” 他话锋一转，盯着她的眼睛，有什么情绪往外涌动着，“为什么一直提诗岚，你在乎？” 周若：“你觉得我吃醋了？” 贺显谟：“……你没资格吃醋。” 周若忍俊不禁，“是啊，真遗憾，那我不吃了。” “不过，比起吃醋，我还是更想感谢她。”周若看了一眼燃气灶上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锅，“没有她的精心培养，我也没这个机会吃到现成的呀~” “我相信，贺医生未来的老婆也会感谢shirley的。” “未来的老婆”几个字，重重地砸在了贺显谟心上，击碎了他刚刚萌生出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真的是疯了，竟然因为周若刚刚照顾他“尊严”的行为，以为她对他是特别的。 他甚至还想当然地以为她提起诗岚是因为吃醋。 贺显谟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声音也硬朗了许多：“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周若心下了然，点点头，“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不该聊这个话题的。” 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聊的内容太过隐私了。 周若跟身边的男人聊天虽然多，但她一向很有分寸感，特别是对于这种不正式的关系，不聊彼此过去未来的感情状况是基本原则。 显然，她今天在贺显谟这边破例了。 大约是他今天又是做家务又是做饭的，让她有了一种过日子的错觉，精神放松了下来，便暂且忘记了原则。 贺显谟没有回应周若的话，起身去了灶台前继续准备晚饭。 过了十多分钟，牛肉收好了汁。 贺显谟把几道菜摆上了桌。 周若见状，也去帮忙。 但贺显谟已经替她盛好饭了，她只能拿个餐具意思意思。 周若吃了一口牛肉之后，习惯性地夸了一句“好吃”。 贺显谟表情柔和了一些，“哦”了一声之后，也拿起了筷子。 周若：“你这周末来么？” 贺显谟：“怎么？” 周若：“圣诞假期我就要回国了，我们大概两个月见不到，所以我想抓紧时间睡睡你。” 她表达意愿的时候总是很直接，完全不会因为欲望羞耻。 这一点，贺显谟也很佩服。 至少他是做不到的。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这段时间周末都没什么安排。” 第1016回 做不到就滚 周若对此很满意，“那你周末直接过来，我就不专门通知你了。” 贺显谟：“哦，好。” 他其实是想问她回国做什么，虽然她之前说了春节一定会回去，但圣诞距离春节还有二十多天——好奇归好奇，但贺显谟却很清楚，这不是他应该问的问题，最后还是忍住了。 倒是周若随口跟他聊了起来：“你们医院圣诞放多久假呀？” 贺显谟：“七天。” 周若：“打算去哪里？” 贺显谟：“不知道。” 周若被这个回答逗笑了，“你平时放假都什么安排？不出去玩儿么？” 贺显谟：“看书，爬山，打球。” 周若好奇：“什么球？” 贺显谟：“网球。” “你会网球啊？”周若挑眉，上下打量着他。 起初认识贺显谟的时候，没想到他私下爱好会这么丰富——爬山和网球倒是符合他这个人的作风，但冲浪和攀岩，跟他的气质不太相符。 贺显谟：“学过一段时间。” “你学过的东西还挺多的，”周若想起来他攀岩时利落的动作，可以肯定他是个很有运动天赋的人，“你网球应该也打得挺好的吧？” 贺显谟：“还可以。” “谦虚了。”周若夸了他一句，“那天在攀岩馆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做运动员可惜了。” “做过。”贺显谟冷不丁回了两个字。 周若露出了惊讶了表情，做过？ 贺显谟：“以前参加过职业比赛，想发展，最后放弃了。” “攀岩？”周若问。 贺显谟：“嗯。” 周若：“原因呢？” 想想贺显谟那个天赋，周若还挺替他可惜的。 贺显谟：“运动员职业生涯短，攀岩比赛危险系数高，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 周若点了点头。 行吧，这个理由……不在她理解的范围之内。 但是不得不说，挺符合贺显谟的作风的，虽然他们聊彼此家庭方面的内容不多，但从贺显谟之前聊的某些话就能看出来，他父母都是观念传统的人，会对他的人生规划做指导，而贺显谟也乐于去听从他们的建议。 周若笑着逗了贺显谟一句：“那你爸妈如果知道你背着他们跟我搞在一起，会不会家法伺候你？” “他们不会知道。”沉默快半分钟后，贺显谟这样回了一句。 周若本来也就是那么一开玩笑，她根本不在乎贺显谟他父母知不知道。 反正又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影响。 她跟贺显谟最多只是上上床而已，不是男女朋友，更不会谈婚论嫁，自然没必要去管他父母喜不喜欢她，对她作何评价。 —— 这天晚上玩得有些过火，周若的嗓子疼了好几天。 贺显谟跟个几辈子没吃过肉的野狼似的，往死里捅。 周若很后悔提议他试一试，后面的一段时间，贺显谟再想这么来，她直接拒绝。 半个多月的时间弹指就过。 周若订了二十二号的航班，从伦敦飞回北城。 前一天晚上，贺显谟又过来了。 他没有提前说过，来得比较突然。 之前贺显谟已经有了周若公寓的密码，他习惯性地输入密码进来，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周若在跟她父母视频聊天。 周若坐在沙发上，镜头里扫到了贺显谟的衣服。 视频那头的连湾眼尖地发现了这边有男人，马上开始盘问：“交新男朋友了？” “不是。”周若毫不犹豫地否认，甚至都没思考，“专柜的人，进来送我订的衣服。” 连湾将信将疑，“是么？” 周若反问：“您什么时候看我让男朋友进过公寓？” 这个问题暂时让连湾打消了疑虑，她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又跟周若聊起了生孩子的事儿：“等你回来我带你见一下，我找的那个人挺不错的，你要是能在这段时间怀上的话……” “回去再说吧。”周若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贺显谟，赶紧打断了连湾的虎狼之词，“先不说了，我去收衣服，拜拜。” 贺显谟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周若挂了视频。 他知道她刚才是在跟她母亲视频。 贺显谟也记得周若说过，她父母希望她有个孩子，刚刚她在视频里说什么等她回去带她见一下，还说什么怀上怀不上的…… 所以，周若这次回北城这么久，是去要孩子的？ 想到这里，贺显谟的心蓦地沉到了谷底，整个人透出了一股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周若，镜片后的双眼泛着红。 “你来干什么？”刚才被连湾看见了，周若也有些不高兴，“下次来之前提前说一声。” 贺显谟冷着脸提醒她：“是你说我可以直接过来的。” 周若：“我说的是前两周，不是现在。” 她解释了一句，但还没发脾气，“ok，是我表述不够准确，那我再说一遍，从现在开始，以后你每次来之前要提前通知我，得到我的允许再来。” “还有，”周若强调，“我在家的时候，就算你知道密码也要先敲门，懂么？” 大概是因为被侵犯了领地，周若这番话说得有些强势。 若是平时倒也无所谓，可眼下贺显谟本身就在因为视频里的内容烦躁，再听见她这种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接着，他直接走到沙发前，按着周若的肩膀将她推倒，整个身体压了上去。 “你发什么唔——” 周若质问的话还没说完，贺显谟已经低头狠狠地咬上了她的嘴唇。 没错，是咬。 粗暴不已，像在泄愤。 虽然贺显谟平时在这方面就不是温柔那一卦的，但今天明显更反常。 从他刚才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周若不喜欢被人压着的感觉，她用力挣扎了一番，最后一脚踹到贺显谟大腿上，成功推开了他。 “别给我发神经。”周若站起来，抬眸看着贺显谟，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可她的气场却丝毫不减，“和我道歉。” “不道。”贺显谟也同样强势地拒绝。 周若：“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做不到就滚。” 贺显谟：“我不滚呢。” 周若：“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滚。” 贺显谟：“要回去和别人生孩子了，不需要我这个免费按摩棒了是么。” 愤怒冲昏了头脑，有些话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贺显谟这句话出来以后，整个客厅骤然间陷入一片死寂。 第1017回 结束了 周若倒真没想到贺显谟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神经。 经过了长达一分钟的静默之后，周若淡淡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贺显谟，你可以滚了。” 她没打算去和贺显谟解释这件事情。 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直接进门，又被连湾发现，这个行为已经触到了她的原则。 倘若他道个歉，认错态度好一些，周若说不定会因为对他的兴趣暂时不计较，可贺显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不仅不认错，竟然还来质问她这些有的没的。 生怕她不知道他还听了聊天的内容是吧？ 这种没有分寸感的行为，惯着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即便周若真的对他有兴趣，也不会为他打破原则，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没触碰到原则问题的前提下，周若是愿意花心思哄哄贺显谟的，但现在不可能。 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念头都没有，只想他赶紧走人。 贺显谟站在原地不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周若试图甩开他，但贺显谟这一次用的力气尤其大，她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周若愤怒又烦躁，态度也愈发不耐烦：“我跟你结束了，滚。”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火上浇油。 贺显谟直接拽掉她的裤子，手往下。 “结束？这样结束么？” 周若冷笑着看着他，“你以为凭你床上那些花招就能拿捏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再动一下，我打电话报警。”就算是被他控制着，周若也不会展现出任何弱者的姿态。 在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里，她永远强势，永远掌握主动权。 贺显谟被她的话刺得清醒过来，蓦地松开了手。 周若马上后退，和他打开了距离。 她低头整理着衣服，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抛给他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话，“以后别来找我。” —— 贺显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的。 上车之后，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起周若刚刚冷漠而厌烦的表情，耳边回荡着她绝情的话。 “我跟你结束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以后别来找我。” 贺显谟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把手里的东西捏碎。 对，他算个什么东西。 是他高估了自己，被前段时间美好的假象迷得昏了头，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在她这里成为那个“特别的存在”。 实际上，他和她之前有过的那些男人没有任何区别——哦，他甚至都不如他们，至少那些被她劈腿、被她甩掉的男人，还曾经拥有过被承认的身份，而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在没人知道的时候送上门给她睡，给她做饭，像个贴身保姆一样伺候着她，她开心了，就勾勾手指哄他一下，但只要他触犯到她的禁区，她马上就可以翻脸不认人。 他充其量也不过是床上跟她合拍了一些，她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没了他，她照样风生水起。 贺显谟又想起了视频里她母亲说的那句话。 倘若他今天晚上没有过来，周若她又要怎么安排呢？一边跟家里安排好的男人要孩子，一边跟他纠缠不清么？亦或者，她已经想好了如何打发他，所以在他控制不住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她便顺势让他滚了。 不管哪一种，既定的现实都不会变。 从这一刻起，他们结束了。 贺显谟的眼睛越来越红，心底翻腾的怒火和妒意不断地往脑袋里冲。 他深吸了一口气，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 曾旭接到酒吧那边的电话让他过去接贺显谟的时候，人都懵了。 他马上放下了手头的约会，开车飞奔到了酒吧，看到了烂醉如泥的贺显谟。 他喝得站都站不稳了，整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耳朵和脖子也不能幸免。 贺显谟的酒量一般般，他平时就不怎么喝，听酒吧这边的人说他今天点了两瓶烈酒。 曾旭上前动手把贺显谟扶了起来，替他推了一把眼镜，“还认得我是谁么？” 贺显谟瞟了他一眼，目光阴沉，一言不发。 他喝醉酒的状态倒是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不撒酒疯，也不说话。 曾旭无奈，“算了，我送你回去。” 贺显谟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一把挥开了他，径自转身回到吧台前，要继续喝酒。 曾旭马上抢走了酒瓶。 贺显谟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能喝了，再喝要喝死了。”曾旭一点儿都没夸张，贺显谟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可怕了，“听话，你先跟我……卧槽！” 劝说的话只说了半句，贺显谟突然咳血了。 曾旭这次彻底被吓到了，马上拽了酒吧的保安和他一起把人抬了出去。 在保安的帮助下，曾旭把贺显谟送进了最近的医院。 经过急诊这边的检查，贺显谟是喝酒导致的急性胃出血，医生为他做了止血治疗，安排他住了院。 曾旭替贺显谟办完住院手续之后，回到病房，看着床上昏迷中的贺显谟，揉了揉眉心。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儿，上来就搞个大的。 贺显谟的胃一直都不怎么好，平时酒又喝得少，一口气喝这么多，他是受什么刺激了？ 想到刺激，曾旭脑子里马上浮现起了谷雨的身影——虽然贺显谟现在还没醒，但他不用问也能确认，能把贺显谟刺激成这样的人，估计也只有她了。 但她究竟做什么了？ 之前贺显谟亲眼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开房都没有这样…… 难不成，这次，谷雨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了？ 还是说她打算上岸结婚了，所以决定彻底跟贺显谟掰了？ 曾旭想着这件事情，坐立难安。 经过一番纠结之后，曾旭还是决定去跟周若打听打听情况——周若是他身边除了贺显谟之外，唯一跟谷雨有交集的人了。 而且她们关系好，谷雨要是怀孕结婚，周若肯定清楚。 —— 贺显谟走后，周若平复了一会儿情绪，便去收拾行李了。 收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看到曾旭的来电，周若还挺惊讶的，毕竟他们有挺久没联系了。 周若笑着接起电话：“曾医生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第1018回 快刀 曾旭：“没打扰你吧？” 周若：“没有。” 曾旭：“圣诞节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周若：“很遗憾，我明天要回北城了。” 曾旭：“要回家？” “嗯，回去陪陪家人。”周若说，“等我回伦敦了再约饭。” 曾旭咳了一声，“你一个人回去？” 周若：“是啊。” 曾旭：“你朋友不跟你一起么，看你俩平时总在一起。” “你说谷雨啊，”周若笑了下，“她还有工作呢，可能得下月了。” 周若说话滴水不漏，曾旭自知很难再问出更深层的事情了，说再多只会引起她的怀疑，便不再继续：“ok，那等你回来约饭。” 周若动了动嘴唇，正打算回复曾旭的话，忽然听见听筒那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说的是英文，好像是在说什么用药的事情。 周若听着曾旭跟对方交谈了几句，等那道声音走远之后，才问他：“你生病了？” “不是我，arthur。”曾旭叹了一口气。 听见贺显谟的名字，周若的表情凝滞了片刻，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摆钟。 贺显谟从她这边离开大概三个小时，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住院了？ 周若：“他怎么了？” 曾旭：“喝多了，胃出血。” 周若：“……” 曾旭看周若问起了贺显谟的事情，便顺势多聊了几句，“他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挺困扰的。” 周若：“什么事情？” 曾旭咳了一声，在电话那边斟酌了许久，才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之前看到arthur去找你朋友了，就是谷雨——在酒店。” 曾旭这么一说，周若就知道是哪天了。 之前贺显谟帮谷雨母亲看病的那次。 但曾旭这个语气……？ “你知道他俩的事儿么？”铺垫完之后，曾旭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周若的嘴角抽了一下。 曾旭这是觉得，跟贺显谟搞在一起的人是谷雨？ 她一时间有些哽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不是很清楚。” 曾旭：“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但arthur上头了，什么原则都不要了，劝他也不听——今天喝成这样，可能是谷雨对他说了什么。” “别误会，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帮我给她带个话，既然结束了，那下次就不要再给他希望了，arthur不是那种玩完就能抽身的人。”曾旭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客气一些。 “ok，明白。”周若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跟曾旭聊完之后，周若挂了电话坐在了床上。 她低头，正好瞥见了脚腕上的那条脚链，前段时间贺显谟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的。 然后周若又想起了曾旭的话，他说贺显谟上头了，原则都不要了，也不听劝。 周若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怎么男人都这样，说好的要玩，能玩，玩得起，但到最后，都想控制她，干涉她的生活。 真无聊。 本来以为贺显谟会听话一些，没想到也是装出来的。 这次的意外看清楚了他的目的和用意，也行。 周若弯腰摘下了那条脚链，随便往床头柜上一扔。 脚链挺好看的，可惜是贺显谟送的，结束了就没必要戴了。 —— 贺显谟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八点多了。 宿醉，胃出血，他一睁眼便觉得太阳穴快要爆炸了，胃部则是一阵接一阵的灼痛。 贺显谟勉强坐了起来，这时候曾旭正好买早餐回来了。 “你可算醒了。”曾旭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贺显谟面前，看着他发紫的嘴唇，“赶紧吃点儿东西吧，我给你买了燕麦粥。” 贺显谟揉上太阳穴，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情。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在酒吧喝酒的那一段，后面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我怎么来医院的？”贺显谟问曾旭。 “你喝多了，酒吧的朋友之前见你和我一起去过，就电话通知了我，”曾旭和贺显谟复述着昨晚的事情，“结果一过去就看见你喝趴下了，我不让你喝你还要跟我动手，最后就咳血了。” 贺显谟：“……” 曾旭说的这些，他完全没有印象。 他活了三十多年，没有醉酒过，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酒醉之后是什么状态。 有没有胡言乱语，有没有提过周若。 贺显谟抬眸看着曾旭，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没有什么意外。 “行了，先来吃点儿东西，赶紧的。”曾旭拽了一把贺显谟的胳膊。 贺显谟回过神来下了床，跟曾旭一起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他随便喝了几口燕麦粥，不经意地问他：“我昨天晚上说过什么话么？” “那倒没有。”提起这个事儿，曾旭笑了起来，“你喝多了跟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差不多，一句话都不说。” 贺显谟松了一口气，“哦。” 没提过周若就好。 “昨天为什么喝酒？”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情，曾旭也顺势盘问了起来，“跟她吵架了？” 贺显谟摇摇头，拿起勺子继续往嘴里送着粥。 很明显是逃避问题的姿态。 曾旭无奈地看着他，“你不想说就算了，断就断了吧，快刀斩乱麻，拖着对你没好处。” 贺显谟不说话。 曾旭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两个人是真的断了，准确一点儿说，是贺显谟被谷雨踹了——现在他也不关心到底怎么踹的了，只想贺显谟能赶紧从这段错位扭曲的关系里抽离出来。 “好好收拾一下情绪，赶着春节回家回去陪陪你爸妈，多见见他们给你介绍的人。”曾旭语重心长地同他说，“两个人要想长期发展，还是得门当户对，观念一致，你一个迟早要结婚的人，就别去找玩咖浪费时间了，这次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曾旭絮絮叨叨期间，贺显谟已经喝完了粥。 他抬起头来看着曾旭，盯了一会儿之后，冷不丁地开口：“我挺羡慕你的。” 曾旭：“……羡慕我什么？” 贺显谟一句话把他给说懵了，曾旭都怀疑他是不是失恋受刺激，脑子短路了。 没事儿羡慕他干什么？ “没什么。”贺显谟摇摇头，话锋一转，“谢谢你。” 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谢，搞得曾旭都不习惯了，“咱俩谁跟谁，跟我客气什么。” “行了啊，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圣诞我要去参加活动，要不一起去？给你介绍几个合适的。” 第1019回 萱萱 曾旭觉得，贺显谟之所以会对谷雨这么上头，还是因为平时生活里接触过的女人太少了。 倒不是说非得花心滥情频繁去换，但起码得多接触一下不同的类型，经验丰富了，就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其实没什么不可替代的人，哪至于那么上头的。 若是之前，贺显谟一定不会答应曾旭的提议，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去恪守什么原则。 周若从头至尾没想过和他认真，别说正式开始一段关系了，哪怕是作为床伴，都只是临时的消遣而已，价值观不同的两个人走不到一起，短暂的和谐也只是自我麻痹而已。 从现在开始醒过来，也不迟。 贺显谟思量一番之后，同意了和曾旭一起去参加聚会。 曾旭对此甚是欣慰，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么，就你这脸，这身材，想谈恋爱还愁没有市场么？你好好打扮一下，肯定有人追你。” —— 圣诞假期那几天，贺显谟跟着曾旭参加了不少聚会，如曾旭所言，跟他要联系方式的女人不少。 贺显谟平时没那么轻易给人联系方式，但这次，只要主动跟他要的，他都给了。 因为他表现得没有之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这天散场的时候，直接有人跟在了他身后。 “arthur。” 贺显谟听见声音之后，回头看了过去，很快便认出了对方。 这个女人刚刚在玩游戏的时候坐在他身边，他们两个人聊过几句，她叫徐萱若，是北城人，今年二十六岁，刚毕业，目前是gap阶段。 贺显谟在聚会上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说普通话的时候有很浓的北城口音，有些字眼的发音，和周若特别像。 于是，贺显谟后来破天荒地主动询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北城人，后来两个人就聊起来了。 徐萱若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贺显谟才发现，她不仅和周若一样是北城人，还有一样的名字。 而且，徐萱若也是活泼外向的性格，为人爽朗，人缘很好，这一点和周若也很像。 像，但不是她。 贺显谟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是有区别的，可在这个阶段，徐萱若出现在他面前，他很难不想起周若。 徐萱若对贺显谟挺有兴趣的，虽然他话不多，但刚才玩卡牌游戏的时候，他一直在跟她聊天，甚至还主动问了些她的情况。 所以，徐萱若觉得，贺显谟对她应该也有点儿那个意思，便主动过来撩他了。 “你要回家了么？”徐萱若走到贺显谟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手拉住他的小臂，“可以去你家喝杯茶么？” 这个问题背后的意思，成年人都听得出来。 徐萱若很漂亮，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照在她脸上，她整个人白得发光，亮晶晶的眼睛无辜又勾人，性别魅力在风吹起她的头发时彰显到了极致，客观上说，很难有男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坐怀不乱。 贺显谟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但他的观念里，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了。 “今天太晚了，改天吧。”贺显谟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视线，拒绝了她的提议。 徐萱若大方地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难堪，她在他的小臂上轻轻地挠了一下，调皮地说：“那我等你微信联系我哦，别让我等太久，arthur。” 贺显谟感觉到那纤细的手指挠过小臂，脑子里猛地闪过了之前的某些画面，呼吸一重。 气血上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冲动吞没了理智，他反手握住徐萱若的手腕将她拽到怀里，用力地箍住了她的腰，低头—— 闻到陌生的香味之后，贺显谟忽然清醒过来，马上松开了她。 贺显谟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徐萱若的距离，在她略显诧异的目光之下开口道歉：“抱歉，冒犯了。” “没关系。”徐萱若摇了摇头，脸有些红。 她虽然谈过一些男朋友，平时撩人看起来也一套一套的，但到底跟贺显谟差了年纪，刚刚贺显谟那个表现和他平时的气质不太相符，徐萱若确实有被吓到。 不过，惊吓之余，她又觉得贺显谟那个样子挺有魅力的，这种平时禁欲，私下重欲的，有种反差带来的张力。 徐萱若对他的兴趣又浓了几分，她耍了点小心机：“arthur，可以送我回家么，我今天没有开车。” 徐萱若的脸因为刚才的事情还有些红，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放软了声音，有些可怜，又像撒娇，那个度拿捏得很好，让人不忍心拒绝。 不过贺显谟能看出来她在借题发挥，只是没有拒绝，“你住哪里？” —— 贺显谟将徐萱若送回家，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 他去冲了个澡，回到床上准备休息，拿起手机看到了徐萱若的消息。 徐萱若的微信名字是“萱萱”，后面还加了个兔子的表情，头像也是粉粉嫩嫩的，一看就年龄不大。 她聊天的时候语气也很活泼，嗲嗲的。 【arthur，到家了嘛~早点休息哦(*?▽?*)】 贺显谟：【到了，准备睡了，你也睡吧。】 他这句回复算是杀死了聊天。 徐萱若：【好哒，晚安安~】 贺显谟看着这条消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怎么说，徐萱若这种类型的女人，他以前也没有接触过——曾旭说得真没错，他的圈子太窄了，之前只谈过诗岚一个，后来和诗岚分手，父母介绍接触的，也都是那个类型。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默认了自己应该和温婉知性成熟的女人谈恋爱，到如今才意识到，他无形间将自己框住了，而且框得很死。 贺显谟没有再回徐萱若的消息，他退出聊天窗口之后，随便刷了一下朋友圈。 刷新过后翻了两下，贺显谟就看见了周若一个小时前的更新。 看到她的朋友圈，贺显谟愣了一下。 那天闹过之后，他没有再看到过周若的朋友圈，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他想，周若当时把话说得那么绝情，应该是把他删掉了，没想到还能看得见她的朋友圈。 周若朋友圈没有定位，但从她发的几张照片便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回北城了。 周若的照片显然是聚会的时候拍的，上面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一个人都不认识。 第1020回 飞北城吧 贺显谟放大，看到了大合照里的周若，她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高领毛衣，头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整个人看起来松弛又有活力。 不管在哪里，她都有自己的圈子，在社交场合，她永远都是被簇拥的那个。 贺显谟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他忽然觉得她离他很遥远，即便他曾经无数次地深埋在她的身体里，他们依然不处于同一个世界。 贺显谟灭掉了手机屏幕，摘掉眼镜躺了下去。 —— 那天送徐萱若回家过后，贺显谟就经常收到徐萱若的消息。 跨年夜的晚上，徐萱若约贺显谟一起去泰晤士河边看烟花表演和灯光秀。 贺显谟一直知道这个活动的存在，只是他比较喜欢安静，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因此从未去过。 徐萱若显然很喜欢这种场合，兴致勃勃地邀请着他，见他犹豫，还发了好多表情包撒娇。 然后贺显谟就同意了。 徐萱若兴奋不已：【么么么么么么，arthur最好啦~】 贺显谟：“……” 最近聊天的时候，他经常会感觉到自己和徐萱若的“代沟”，不知道是年龄带来的，还是生活方式不同导致的。 徐萱若太活泼，太喜欢撒娇，他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或许其他男女之间这样是很正常的，他没经历过而已，贺显谟觉得这种事情一味地逃避也没有用，他总得学会应对各种性格的女人。 贺显谟晚上和徐萱若在泰晤士河附近的餐厅吃了饭，天黑之后，两人便来到了河畔等待跨年活动的开始，附近的人特别多，虽然天气冷，但挡不住人们爱凑热闹的心。 徐宣若穿了一套小西装和皮靴，戴着配套的帽子，头发精心卷了波浪，光腿穿着裙子，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打扮。 贺显谟低头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腿，就伦敦这个温度和湿度，他总觉得徐萱若明天就会得关节炎。 徐萱若的确也是冷，冻得鼻尖和眼眶都红了，她本身就皮肤白，哪里一红就特别明显，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像只无辜的小兔子。 贺显谟见她瑟瑟发抖，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将自己的冲锋衣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徐萱若睁大眼睛看着他。 贺显谟：“披着吧，别冻感冒。” “呜呜呜，arthur你真好。”徐萱若将衣服裹到了身上，习惯性地和他撒娇。 贺显谟一米八七的身高，徐萱若只有一米六二，贺显谟的外套穿她身上，直接挡住了她露在外面的一截腿，暖和多了。 贺显谟里面还穿了加绒的卫衣，不怎么冷，至少没徐萱若那么冷。 十点多，灯光秀先开始了，徐萱若很嗨，拉着贺显谟不断地和他聊天。 贺显谟没觉得她烦，只是觉得挺新鲜的，他是第一次遇到话这么多的女人，周若也外向开朗，但话没有徐萱若这么密，大概是因为比她大了几岁的缘故。 这么看来，之前觉得她们两个人性格像，可能也是错觉吧—— “倒计时了诶~”徐萱若将手机塞到兜里，朝着贺显谟张开手臂，满脸期待地看着他：“arthur，我想抱抱可以吗？” 头顶烟花绽开，绚烂的烟火倒映在她眼底，将她原本就炯炯有神的双眼衬得更加明亮。 气氛到位了，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贺显谟“嗯”了一声，抬起了手臂。 徐萱若开心不已，一下冲到了他怀里，恨不得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她抱得很用力，头埋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眨巴着眼睛说：“arthur，我好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哦。” 贺显谟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她猛然抬头的对视，加上头顶的烟花，两人之间的气场顿时暧昧了不少。 徐萱若见贺显谟盯着她看，便凑上去在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新年快乐呀，arthur，认识你真开心耶。” —— 徐萱若是曾旭一个朋友的表妹，贺显谟跟徐萱若的事情，没几天就传到曾旭耳朵里了。 对于贺显谟重新开始这个决定，曾旭自然是替他开心的，不过又有些不确定，于是便趁着午休吃饭的时候多问了一嘴。 “我听说你跟萱萱一起跨年了？你俩……？”曾旭挑了挑眉。 贺显谟：“嗯。” 曾旭：“嗯是什么意思？真在一起了？” 贺显谟：“暂时没，应该快了。” 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正式确认关系有些太快了，但他们的确一直在暧昧，跟男女朋友没什么差别，只差一个捅破窗户纸的时机了。 曾旭：“挺好，你主动一点儿，萱萱比你小，人女孩子害羞。” 贺显谟点点头，“知道。” 曾旭：“不过，你俩能走一起，我是真意外啊。” 贺显谟：“怎么了？” 曾旭：“她……怎么说呢。” 曾旭费劲吧啦想了半天，“太可爱了你懂吧，娇滴滴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感觉不是你的菜。” 诗岚和谷雨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她们还是有共性的，都是熟女，年纪和贺显谟差不多大，谷雨虽然海、渣，但行事作风是绝对成熟的。 徐萱若嘛……嗯，就挺孩子气的。 放在她那个年龄不觉得有什么，但毕竟五六岁年龄差在那里摆着呢，贺显谟本身就是个没什么童趣的人，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跟徐萱若相处的。 “她挺好的。”面对曾旭的质疑，贺显谟只简单回应了四个字。 曾旭没多问，现在贺显谟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就是好的，说明他听进去了，在接触不同类型的女人。 人生就是这样嘛，说不定他跟徐萱若这种看起来不搭的，反而能走得更久呢。 ——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贺显谟也开始筹备回海城陪父母过年的行程了。 这周周末，贺显谟出去跟徐萱若约会的时候，正好聊起了这个话题。 徐萱若最近也在准备回国的事儿，听说贺显谟也有计划，马上就要和他订同一趟航班。 贺显谟闻言，皱了皱眉：“我们飞不同的城市。” “你先陪我飞北城嘛。”徐萱若撒娇，看到贺显谟眉头又紧了一些之后，跟在后面说：“或者我陪你飞海城也可以，一个人太无聊了，我想要你陪着我。” 贺显谟垂下眼睛思量了半分钟，最后做出了决定：“飞北城吧。” 第1021回 他好像找了个新女朋友 今年春节在一月二十号，贺显谟和徐萱若订了十五号从伦敦飞北城的航班，中途在多哈转机。 徐萱若回国带了个巨大的行李箱，她个头娇小，那箱子乍一看都快赶上她了。 徐萱若推不动，贺显谟便接过她的箱子，一边一个推着走。 徐萱若眼睛放光：“arthur你好厉害呀！” 贺显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的夸奖，“嗯”了一声。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了，徐萱若和周若除了名字一样之外，其他方面是完全不同的，徐萱若是个很会撒娇、很依赖身边人的女孩子，她需要被关心，被照顾。 周若不是。 就拿行李箱这种事情来说，她永远都是自己动手，很少找人求助。 就算“求助”，周若也不会是这种撒娇示弱的口吻，譬如她之前要求他做饭给她吃，是发号施令的感觉，不会让人觉得她很弱，需要呵护。 贺显谟说不清楚自己喜欢哪一个，也不好评价这两种方式哪一种更好，只是单纯地觉得，和她们两个人相处的感觉完全不同而已。 贺显谟拖着两个行李箱跟徐萱若来到了办托运的队伍这边，排了一会儿队办好了手续。 徐萱若挽住贺显谟的胳膊，拉着他要去咖啡店休息一下。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贺显谟便同她一起去了。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刚走到咖啡店这边，竟然迎面碰上了谷雨。 谷雨是最先看见的贺显谟，过了两三秒之后才瞧见挂在他身上的徐萱若——这也不能怪她，徐萱若的身高跟贺显谟差得实在太多了，她看过去都不在同一个水平面。 谷雨前两天倒是听周若说了她和贺显谟分开的事情，但没想到贺显谟动作这么迅速，没几天就找到了新欢。 谷雨的视线忍不住在徐萱若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chanel套装，粉嫩日系的装扮，娇嫩得能掐出水来，看着年龄应该不大。 徐萱若年龄虽然不大，但心眼子也不少，看到谷雨出现之后，就嗅到了一些情敌的味道，于是她更加用力地缠住了贺显谟的胳膊，甚至往他怀里靠了一下。 她仰起头看着贺显谟，“arthur，这位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谷雨听见这声音，心里啧了一声。 真嗲啊。 能把北城口音演绎这么嗲的，她第一次见，这姑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算朋友，之前贺医生给我妈看过病。”谷雨赶紧先解释了一下，免得小姑娘误会她和贺显谟的关系，回头吵起来就不好了。 徐萱若听见这话之后，敌意减轻了一些。 贺显谟问谷雨：“你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谷雨：“谢谢贺医生关心，好多了。” 贺显谟：“你也回国么？” 谷雨：“是呀，放假了，回去和家里朋友们聚一聚——你们飞海城么？” 她隐约记得，贺显谟是海城人。 “他陪我飞海城呢，姐姐你家里是哪里的呀？”徐萱若抢答了。 谷雨挑了挑眉，“这么巧，我也飞北城。” 谷雨又跟徐萱若聊了两句，这才发现，他们三个人买的竟然是同一趟航班，这可真是太巧了。 后来贺显谟带着徐萱若去咖啡店了，谷雨一个人回到了候机厅坐着。 她正感叹贺显谟口味变幻莫测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一拿起来，就看见了周若的微信消息。 周若：【到机场了吧？】 谷雨：【到了到了。】 周若：【机场见。】 谷雨：【诶，你不是没空接我么？】 周若：【临时改变了计划，现在有空了。】 按说谷雨应该挺开心的，但不知怎么地，她忽然就想起了贺显谟跟他那个娇滴滴的小女朋友。 他们一趟航班，要是周若去给他接机的话，免不了要打照面的，好像不太合适。 谷雨：【要不算了，我打车也一样。】 周若：【你带男人了？这么见不得人。】 谷雨斟酌了一下，还是把刚才的事儿跟周若说了：【我刚才在机场碰上贺医生了，他好像找了个新女朋友，你说巧不巧，那姑娘刚好也是北城人，他要跟着一块儿过去，我还和他们同一趟航班。】 周若：【so，你不让我去接你，是怕我看到贺显谟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舒服？】 谷雨：【你俩不刚分开么，见了挺尴尬的。】 周若：【我不尴尬。】 谷雨：【我这不是怕他尴尬么。】 周若：【我为什么要考虑他的感受？】 谷雨：【……】 好吧，这个绝情的女人。 也是，周若跟男人断了之后向来就是这样的，她不会因为这种情况去改变自己原本的行程和决定。 之前谷雨会有担心，是觉得她对贺显谟多少有些特别，之前都让贺显谟自由出入她家里了，还以为会舍不得呢。 谷雨正思考的时候，周若已经发来了几个餐厅的地址，【新开的几家，很不错，回来请你吃。】 她很痛快地结束了上个话题，完全没多问。 谷雨忍不住好奇了一把：【你不问问贺显谟和他新女朋友的事儿？】 周若：【这有吃饭重要么？】 谷雨：【……】 好了，可以确定了，她是真的不在乎。 —— 十点半正式登机。 谷雨上飞机之才发现，贺显谟和他女朋友的位置刚好在她斜前方。 也就是，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两个人。 谷雨也就是登机之后跟贺显谟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找他聊天，毕竟他们两个人之前有交集，也是因为周若，现在他跟周若都断了，也没什么可聊的。 不过谷雨倒是见识了一下贺显谟和他女朋友的相处模式。 那小姑娘可能是年纪小的缘故，很粘人，什么事儿都需要贺显谟帮她做，喝瓶水都要贺显谟帮忙拧开。 贺显谟给她拧开瓶盖之后，她还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夸一句“你好厉害”。 谷雨看得勾起了嘴角。 别说，还挺甜的。 她倒不觉得这姑娘有问题，反而觉得她挺聪明的，很会拿捏男人，从贺显谟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他是吃这一套的。 准确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吃这套。 贺显谟跟周若一起的时候，周若肯定不会让他拧瓶盖。 小姑娘闹了一会儿困了，靠在贺显谟肩膀上睡着了。 谷雨看见贺显谟跟空姐要了条毯子，轻手轻脚地盖到了她身上。 第1022回 敞亮 谷雨觉得贺显谟这个人挺会照顾人的，这点其实从他之前和周若的相处模式里就能看出来了，这年头男人出来玩，哪里还有包做饭服务的。 听说，贺显谟之前跟前女友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这样子，这种男人，是真的可以考虑结婚过日子的那种，除了有点儿过于正经紧绷之外，没什么大毛病。 可惜了，周若属于没有结婚计划的那种人，不然谷雨高低得怂恿她两句，绝对不能让这种奢侈品流入市场。 航班是在多哈转机的，中间要停几个小时，谷雨下飞机之后便去了机场免税店买东西，顺便给周若发了几张照片，问她要不要买包。 谷雨到的是chanel专柜，机场的货很全，有周若之前相中的一款，谷雨顺势当了一把代购。 巧的是，谷雨刚跟sa沟通完，正好贺显谟跟徐萱若也过来了。 这很明显是陪徐萱若过来的。 谷雨跟俩人打了照面，也不好不做反应，于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贺显谟颔首致意。 徐萱若则是笑着问谷雨：“姐姐你买了哪一款呀？给我参考一下。” 谷雨：“我没买，给朋友代购的，她跟你风格不一样。” 徐萱若说话甜甜的，嗲嗲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谷雨也给足了她面子，指了一下橱窗里的一只乳白的链条包给她建议，“我觉得那个颜色和款就很适合你，他们好像有现货。” 徐萱若看过去，眼睛一亮：“哇，好看诶。” 她拉住贺显谟的胳膊，“arthur，你觉得怎么样呀？” 贺显谟随意地抬眸往橱窗里看了一眼，然后对徐萱若说：“你喜欢就买吧，我送你。” 徐萱若显然是没想到贺显谟会这么说，她本人挺有钱的，虽然她喜欢跟贺显谟撒撒娇，但目前还没想过要他送礼物。 不过，贺显谟既然送了，那就说明她在他心里地位很不一般，这个认知倒是让徐萱若挺开心的。 她毫不避讳自己的热情，抱着贺显谟凑上去亲了一口，“arthur你对我真好，一会儿我也送你礼物吧。” 啧，真腻歪啊。 饶是谷雨这种纵横情场的高手，都被这俩人黏糊的气氛弄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徐萱若这姑娘太会撒娇了，偏生还不让人厌烦，浑然天成的，别说，这性子跟贺显谟还挺搭的，贺显谟这刚认识没多久就给买包了，那只包估计赶上他一两个月的工资了吧？ 出手真够阔绰的，看来是真喜欢。 谷雨也就腹诽了几句，没太评价这事儿，结完账就先走了。 —— 航班是下午四点左右在北城机场降落的。 下飞机加上提行李，前后花费了快半个小时，谷雨终于在接机口跟周若碰了面。 周若身上裹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打扮得很随意，谷雨难得见她这么不精致，揶揄了一句：“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我不值得你精心打扮一下么？” 周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不是为了配合你么，你舟车劳顿邋里邋遢的，我要是光鲜亮丽来接你显得我不够意思。” 谷雨被周若逗乐了，“得得，真说不过你。” 两人碰面之后便是斗嘴，但气氛极其融洽。 斗了几句之后，周若便打算先拉谷雨走了，孰料，两人刚刚转身，忽然就听见了一道声音。 “姐姐，你家里在哪边呀？” 周若听见之后，第一反应是蹙眉，这声音可真嗲。 接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这道声音的主人来自贺显谟旁边的那个小姑娘。 应该就是谷雨之前提的，他刚找的女朋友。 周若的目光在那姑娘身上多停了几眼。 挺漂亮的，是灵动明艳少女那一卦的，虽然声音一听就是夹出来的，但不招人烦，整个人看着还是挺大气的，气质上来看，家庭环境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风格跟贺显谟之前找的那些还是有出入的，他可能是想换换口味。 周若觉得挺合适，贺显谟这种男性自尊爆棚的人，找这种爱撒娇的妹妹，算是需求完美匹配上了。 谷雨没想到出来还能碰上。 徐萱若一说话，谷雨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周若，结果发现周若正在打量谷雨，那眼神看着还挺欣慰的。 行吧，果然是她多想了。 谷雨清了清嗓子，“我们去西城，你们呢？” “我先跟他回酒店啦。”徐萱若笑眯眯的，她瞄了一眼旁边的周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出来玩呀。” 谷雨：“好的好的，下次一定，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谷雨没给周若正面跟徐萱若说话的机会，赶紧拉着周若走人了。 贺显谟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看着周若远去的背影，贺显谟握在行李拉杆上的手指渐渐地收紧，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 “你这么着急拉我走干嘛？”上车之后，周若回想起来谷雨刚刚的行动，还觉得很莫名。 谷雨揉着太阳穴：“你还想留下来跟他们聊聊啊？” 周若：“那倒没有，就是觉得没必要躲着。” 谷雨：“姐，我有替别人尴尬的毛病。” 她搓了搓胳膊，“看见你们站在一起我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周若打着方向盘斜睨了她一眼，调侃：“之前你三个前男友坐一桌都没见你这么尴尬。” 谷雨：“……那能一样么，我那心里敞亮着呢。” 周若：“我也挺敞亮。” 谷雨：“行行行，你俩都挺敞亮的，我不敞亮。” 周若笑而不语。 谷雨：“可真有意思，你俩一个跟新欢打得火热，一个满不在乎，我一个围观的人跟着尴尬，这叫什么事儿？” 周若：“叫多线闲事儿。” 谷雨：“……” “不过，贺医生看着是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啧啧，又是给拧瓶盖又是给盖毯子的，在多哈的时候还给刷了个chanel。”谷雨感慨了一句，“说真的，他要是结了婚肯定是个模范老公。” 周若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嗯，确实。” 谷雨：“……你就这反应？” 周若耸肩。 难不成指望她吃醋啊。 谷雨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你跟他那阵子，他是不是也送礼挺豪气的？” 周若：“送过几样。” 谷雨：“果然。” 她笑着摸下巴，“看不出来他还挺有钱的，他工资挺高啊。” 周若也笑了，“你确定要在我面前夸他有钱？” 第1023回 周家三小姐 谷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骤然反应过来，赶紧摆手，“不不不，那当然不。” 谁会想不开跟周若比有钱啊。 贺显谟就算是在伦敦有家医院，资产也没法跟周家比。 谷雨趁着等红灯，一把拉住周若的胳膊，“抱紧周三小姐大腿，这段时间跟你混了。” 周若：“ok，姐罩你。” 两个人习惯性地开着玩笑略过了这个话题，后面基本都是在针对这段时间的吃喝玩乐聊了。 周若对于贺显谟新交女朋友这个事儿没什么想发表的感想，也不觉得惊讶，可能贺显谟交个男朋友的话，她会惊讶一下。 他俩之前本来也不是正经男女朋友，一拍两散以后更没必要对彼此负责，周若也没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非得别的男人替她守贞。 —— 贺显谟订的酒店在市中心，他原本计划是一个人回去的，但徐萱若不肯，非说要尽地主之谊送他回去，最后两人打了车先回了酒店。 进到房间之后，徐萱若便从身后抱住了贺显谟，脑袋靠到了他后背上，“arthur，谢谢你陪我回来。” 贺显谟答非所问，“饿不饿，下楼吃个饭，早点回家。” “你可以在北城多陪我几天么？”徐萱若依依不舍地缠紧他，说话间，嘴唇抵在了他的耳边。 这是一个暗示性很明显的动作了，贺显谟不可能读不懂她的意思。 而且，他是个基本生理功能健全的男人，面对这种撩拨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他自制力强，不至于稍微一撩就丧失理智。 贺显谟按住徐萱若的手，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他转过身看着她，“我后天回去，我父母在等我了。” “那好吧……”徐萱若虽然爱撒娇，但不无理取闹，她马上就妥协了，“那回伦敦你要好好陪我哦。” 贺显谟“嗯”了一声。 徐萱若再次凑近他，漂亮的眼睛像带着钩子，“arthur，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贺显谟低头在她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好了，别想太多，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看得出来徐萱若是想进行下一步，这段时间她经常会有这样的暗示，贺显谟虽然不排斥和她有身体接触，但现在上床还是太早了。 徐萱若抱住他的脖子，“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呀？” 贺显谟：“……我们认识时间太短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么短时间里就全垒打，显得比较轻浮，也体现不出来对这段关系的重视和尊重。 徐萱若听懂了，然后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arthur，有没有人夸过你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贺显谟听见这句话之后僵了一下。 周若还真这么夸过他。 想到周若，贺显谟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刚刚在机场的偶遇，他们两个人明明都已经对视上了，但周若完全摆出了陌生人的姿态，对于他身边出现另外一个女人这种事情更是毫无反应。 当初她是怎么对曾旭的，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若跟曾旭玩完了，至少还能保持正常的朋友关系，至少是愿意和他开玩笑说说话的，到他这里就成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了。 “我去个洗手间。”贺显谟隐约觉得自己情绪不是很稳定，便先行一步和徐萱若分开，去了洗手间。 —— 贺显谟和徐萱若没在酒店吃饭，而是选了附近的一家粤菜馆。 徐萱若说她出国之后最怀念的就是这家餐厅，一定要拉着贺显谟来尝一尝。 贺显谟见她兴致勃勃，也不忍扫兴，反正距离也不远，便随她一起去了。 贺显谟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点完餐等待上菜的时候，竟然碰上了周若的家人。 贺显谟最先看到是她的侄女，那小姑娘他见过好几次，个头又比同龄人高许多，所以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贺显谟的心不由得往上提了一下，但往她身边看了看，发现她似乎并不是跟父母来的。 和她一起的，是三个女人，她们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贺显谟猜测，这可能也是孩子的家人朋友。 贺显谟没看太久便收回了视线，不料却发现，对面的徐萱若正在盯着那几个人看。 看徐萱若的表情，好像很惊喜。 贺显谟的眼皮跳了一下，心底涌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徐萱若收回了视线，托着下巴说：“没想到居然碰上周太太了耶，本人比照片好看一万倍。” 周太太？ 贺显谟听见这个姓，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问：“周太太是谁？” 徐萱若好像很诧异：“诶，你不知道周家么？” 贺显谟：“……我需要知道？” “对哦，你这些年都不在国内……”徐萱若瘪瘪嘴，他常年在伦敦，对国内的这些豪门不了解，也很正常的。 于是徐萱若开始兴致勃勃地给贺显谟科普：“万华集团，你应该听过吧？” 贺显谟点头，这名号他在国内读书时有听过，当时背景就已经很强了。 只是贺显谟对于豪门并没有兴趣，因此没有研究过。 “万华就是周家的产业呀，那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就是万华集团现任ceo周礼的夫人，前段时间刚生了孩子。”徐萱若说，“我爸公司和万华有合作，还去了孩子的满月宴呢。” 周礼。 贺显谟无声地重复这个名字，右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 他想起了周义。 义，礼，这听起来很像是大家族取名的风格。 徐萱若话匣子打开了，和贺显谟聊了不少周家的“八卦”。 贺显谟没怎么听进去，脑子里都是和周若认识以来的种种画面。 晚饭结束，将徐萱若送上出租车之后，贺显谟快步回到了酒店，取出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输入了“万华”“周礼”这样的字眼。 这一搜，跳出来了无数的新闻。 贺显谟往下翻着，很快就注意到了一条—— 前阵子周礼的太太创办的基金会进行了一次拍卖活动，周家所有人都到场支持了。 贺显谟打开了这条新闻，在配图里看到了周若在红毯签名时的照片。 照面下面的介绍里，赫然写着一行字：周家三小姐，周若。 贺显谟呼吸一顿，目光紧紧地盯在那张照片上。 他一直觉得周若在伦敦的时候就很喜欢在穿着上花心思，但她又把那个度把握得很好，不会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 可这张照片上，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第1024回 她的背景 周若穿的是一条高定礼服，浅紫色，款式不算复杂，但看剪裁和布料就知道价值不菲，她脖子上戴的是配套的项链，一看就是为了红毯和大型活动设计的，上面错落分布着大颗的钻石，在红毯灯光的照耀下，光芒耀眼。 她脸上挂着很淡的微笑，淡到几乎看不见，配合比较凌厉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高高在上的神灵，只要靠近就会被惩罚，更遑论亵渎。 贺显谟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周若不是同一类人，但因为周若平时表现得随和大方，跟所有人都可以相处融洽，尤其是私下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贺显谟时常会有一种他们可以走到一起的错觉。 没错，就是错觉。 其实在后来的相处和了解里，贺显谟隐约也猜得到，她的家庭环境一定是很好的，否则她也不会说出“随时可以辞职”这种话，更不会随便送他一只表就价值七位数。 因为出身的关系，贺显谟身上没有太多“市井气”——倒不是说他和人相处的时候完全不参考的对方的背景，要深度交往，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都需要“门当户对”，否则关系很难维持下去。 了解归了解，但贺显谟不会花太多时间去研究对方家里究竟有多少资产，是不是豪门。 他之前的确因为某些事情对周若产生过偏见，以为她是那种靠着美色取悦男人赚快钱的女人，但后来经过相处，他已经打消这个想法了。 可他远没有把“豪门”两个字和周若联系到一起去——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个圈层的人，所以多少会有些刻板印象在，他在周若身上找不到任何豪门千金的影子，她平时和人相处很随和，吃东西也不挑剔，脾气也很好，工作也很尽心，从没见她苛待过任何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显谟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继续查周家的资料。 国内社交媒体发达，像周家这种豪门的传闻，网络上更是数不胜数，贺显谟看到了不少关于周礼和周义的八卦，其中还涉及到了港城郑家。 “青成资本”四个字一出，贺显谟的脸色绷得更紧了。 这家公司他是知道的，是国际上都非常知名的企业，之前诗岚来伦敦的时候还去伦敦分公司面试过。 而青成资本背后的郑家，竟然也和周家有关系——周若的那个小侄女的母亲，是港城郑家的千金。 贺显谟花了三四个小时看完了周家所有的关系网。 这个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 贺显谟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坐到床上之后，脑子里依旧是先前看过的那些资料。 因为常年生活在国外的关系，社媒上对于周若这个三小姐的描述并不多，她只是在每年春节前后的活动上出现一下，倒也没有刻意低调，该露面的时候，她都会大方出现，而且面对媒体也都很得体。 从这些活动里就能看出来，周家一个大家族内部关系很和谐，没有争权夺利和勾心斗角，几个兄弟各司其职，周若是同辈里唯一一个女儿。 之前有媒体问过她有没有计划参与公司的事宜，她笑着说，她比较想直接拿分红潇洒。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的。 新闻上也说了，集团的事情一直都是长子周仁和排行老四的周礼负责。 除却周仁和妻子是商业联姻之外，周家这一辈婚恋都是自由的，所以周若才会有那样的观念。 周若的出身和背景，让贺显谟失眠了一夜。 —— 周若对于贺显谟这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吃完饭把谷雨送回家之后，便回到了老宅。 快过年了，周家老宅极其热闹。 家里刚添了新孩子，一进客厅，所有人都在围着周谦佑转。 叽叽喳喳的，很吵。 平时周若在伦敦一个人住，习惯了安静，也只有回到老宅的时候，才能忍受这么多“噪音”。 周谦佑不到一岁，正是咿咿呀呀学说话的时候，小左小右还有三三扮演着老师，一个劲儿教他。 周谦佑长得可爱，周若挺喜欢小孩子的，每次见到他都得上去抱一抱。 今天周若这刚抱上周谦佑没多久，周老爷子便顺势盘问她，“这么喜欢孩子，赶紧自己安定下来生一个，带回家里多热闹。” 周若笑着说，“我倒是想生，没人跟我生呀。” 周老爷子哼了一声，“少找这些客观原因，你在伦敦那些事儿我可门清。” 周若：“是，您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住您。” 周若在家人面前嘴甜嘴贫这点，跟周义很像，可能是因为两人年龄一样，从小恨不得穿一条裤子，所以互相影响了。 周老爷子也想起了这个，“你学谁不好，非学周二那一套。” 一旁的周义无辜躺了枪，扯着嗓子给自己辩解：“爷爷，别啊，我现在可是西城区模范丈夫和老爹，和她这种玩咖不一样！” 周若：“……” 周老爷子也被周义给贫到了，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滚一边儿去。” “诶，好嘞~”周义麻溜滚了。 周若翻了个白眼，论厚脸皮这点她还真是比不过周义。 周老爷子正色几分，拍拍她的胳膊，“过三十了，玩也该玩够了，人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家庭来经营，你要是有想发展一下的，带回来看看，趁我没老糊涂，给你把把关。” 周若听得头大了，但嘴上还得应着：“好，下次一定。” 周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她在敷衍，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最好是。” “爸，结婚的事情随她吧，这个看缘分的。”周琰锦站出来替周若解围，但随即话锋一转，“人心险恶，现在男人也没几个靠得住的，还是要个孩子比较重要。” 连湾马上跟上赞同：“是啊，孩子要紧，婚什么时候都能结。” 周若这次沉默了，双手同时扶上了额头。 客厅里的其他人都被这一幕给逗笑了。 周若无奈不已，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抢走了周礼手里剥好的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块儿。 周礼：“别乱动。” 周若：“吃你一块儿橘子怎么了？” 周礼：“给姜明珠的。” 周若：“……”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丈夫好爸爸。 周若气不过，直接把半个橘子都抢了。 周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嫌烦就赶紧生。” 周若踹他一脚，“滚去找你老婆，少烦我。” 第1025回 不会是他 周若第二天一早就赶紧从老宅逃出来了，原本想约谷雨出来玩，结果谷雨倒时差睡得不省人事，周若便一个人出去晃了。 周若去买咖啡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徐肇——就是之前连湾说基因很不错，希望她去发展发展的对象。 周若前几天跟徐肇见过几面，连湾没说错，徐肇确实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身材长相智商都没话说，但周若有点不来电——可能是因为徐肇比她小了两三岁，总觉得他身上少了些性魅力，周若整体上没什么想跟他身体接触的冲动。 因为没这个冲动，两人自然不可能进一步发展了，后来几天周若就没约他了，徐肇发微信，周若也没回过。 没想到这次竟然在咖啡厅里碰上了。 徐肇是挺喜欢周若的，看见她之后甚是惊喜，马上走上来问她：“喝什么，一起吧？” 这要是搁在伦敦，没兴趣的人邀请她喝咖啡，她铁定眼睛都不眨就拒绝了，但在北城，多少要顾虑一下家族的关系，徐肇是父母介绍认识的，两家长辈有交情，她不能表现得太无情。 国内社交的环境就是如此，周若虽然不是很享受，但回来也可以无缝切换、融入。 最后，周若就这么跟徐肇坐在咖啡厅里喝起了咖啡。 徐肇对周若有意思，喝咖啡的时候便一直找话题聊天，“这几天是不是挺忙的？” 周若“啊”了一声，“还好吧，就那样。” 徐肇：“这样啊，我以为你比较忙，之前看你都没回消息。” 周若笑了一下：“你说微信呀？我平时不怎么用，不好意思。” 徐肇：“那我下次短信联系你，或者直接给你打电话，可以么？” 周若从善如流，“好呀，不过马上过年了，得陪家人，可能会没空。” “没关系，我可以等。”徐肇倒是很有耐心。 周若和徐肇坐在一起喝了一会儿咖啡，就开始盘算着找个什么体面的借口离开了，刚想了没一会儿，忽然听见了一道清脆娇嗲的声音，“就是这里，他家的澳白你一定会喜欢的~” 昨天刚听过的声音，周若暂时还没忘记。 她抬起头来看过去，果然看见了贺显谟和他新交的小女友，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了，还怪甜蜜的。 贺显谟今天穿得很随意，还是冲锋衣外套，他好像很喜欢冲锋衣，不上班的时候经常这样穿。 身边的小女友倒是精心打扮了的，穿着毛呢外套，脚上一双切尔西。 真是年轻不怕老寒腿。 昨天周若在机场没细看过这姑娘的长相，今天咖啡厅里光线好，再仔细看看，发觉是真的漂亮，是那种水灵灵的漂亮，用现在流行的词叫“又纯又欲”。 贺显谟这种思想和审美都比较东方的男人，最不能抗拒的就是这一款，难怪这么快时间就拿下了，又是陪着来北城又是买包的，过段时间真结婚了，周若都不觉得稀罕。 不止周若看见了他们，贺显谟也瞧见周若了。 他最先看到的是她，因为她的位置刚好一抬头就能和他面对面，过了几秒之后，贺显谟又看见了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这时，徐萱若已经拉着他到附近的桌前坐了下来，刚好跟周若和那个男人是隔壁桌，中间隔了一条过道，由此，贺显谟得以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长相。 其实就算不看也知道，能入得了周若眼的男人，皮相肯定是很好的，所以，看到他之后，贺显谟没觉得多惊讶。 不过，他们聊天的内容…… “做试管么？试管的话你会比较辛苦的，你完全可以自然受孕啊。”这话是那男人说的。 贺显谟听见这句话之后，脑子里陡然闪过了之前周若和她母亲视频时，那边说的话。 她母亲说给她找了男人一起生孩子，就是他么？ 贺显谟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 “唔，坐这儿怪无聊的，我们出去走走吧。”周若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邀请那男人一起出去约会。 那男人自然是乐意之至，周若一提，便满口答应下来，随后两人便走出了咖啡厅。 贺显谟看着他们上了一辆车，魅影。 贺显谟时常在伦敦富人区看到这款车，对于价格也大概有数。 想到之前自己曾经因为周若开的车对她的私生活产生误会，贺显谟内心再次泛起了一阵自嘲，想来她在伦敦已经算是收敛低调了，她原本的生活环境和圈层，是他无法想象的。 就算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现实每次上演的时候，那种切身的无力和绝望，都会再侵袭他一次。 即便是周若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考虑和他结婚，她的家族也不会接受他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吧——贺显谟想起来她兄弟姐妹的婚姻，虽说不全是联姻，但无一不是家室显赫的。 这应该是他们圈层里的潜规则了——毕竟人结婚也是为了提升生活质量的，谁都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找一个没办法给她提供和婚前同等生活质量的男人。 周若可能未来会改变想法，想要步入婚姻，但对象一定不会是他。 他就算是做梦，也该清醒了。 —— 贺显谟在北城待了一天，跟徐萱若在外面约会了一整天，隔天一早便回到了海城。 他一年没有回来，白清如在他到家的提前几天，就开始筹备回来的这桌饭了。 贺显谟刚刚进到院子里，就隔着窗户看见了在厨房忙碌的二老。 贺显谟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前，刷指纹进了客厅。 贺显谟父母在海城的家，是前几年刚换的复式独栋公寓，公寓在学区，周边环境很不错，一家一个院子，面积不小，天气暖和的时候，二老会在院子里种种花草。 贺显谟回到家里，简单去卧室收了一下行李，就去厨房帮忙了。 “你别来了，出去歇着吧，折腾一路不累吗？”白清如问。 贺显谟摇摇头，“我从北城来的。” “北城？”一旁择菜的贺曙行追问，“去那里干什么？” 贺显谟：“跟一个朋友玩了两天。” 白清如嗅觉敏锐：“女朋友？” 贺显谟：“……” 白清如：“什么时候的事儿，你都跟人家回家了？” “没有。”贺显谟无奈地澄清，“就是去送送她，顺便玩两天。” 白清如：“哦，你这是承认有女朋友了。” 贺显谟这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 第1026回 彻底断了念想 贺显谟想了想，没有说太详细：“刚谈，还得了解一下，后面的再说吧。” 白清如很直接地问：“那你是冲着结婚去的么？三十多的人了，谈恋爱要认真一点，不然再耽误两年没结果，我和你爸都等不起了。” 贺显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跟徐萱若虽说是在谈恋爱，但他完全没考虑过徐萱若结婚这件事儿，甚至连一瞬间的念头都没有，可能是因为徐萱若年纪太小了，也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情并不适合结婚…… 白清如和贺曙行从贺显谟的沉默中读出了答案，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贺曙行略显严肃地开口，“感情是人生大事，既然在一起了，你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不要再耽误别人。” 之前诗岚的事情，白清如和贺曙行都觉得很惋惜，要是不出问题的话，现在两人肯定孩子都有了，从学生时代走下去的感情，一定是比后来再接触的要纯粹的。 “你们觉得，我一定要结婚么？”贺显谟沉默地听完了二老的话，之后脑袋一热，冷不丁冒出了这个问题。 贺曙行和白清如都被他吓了一跳，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白清如：“你这是说什么话，难道你还想不结婚，一辈子换不同的人谈恋爱啊？那样也太不负责了吧。” 贺曙行：“你最好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随便问问。”贺显谟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句，随便摇摇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白清如：“你女朋友呢，她什么想法，你们有没有聊过这个话题？” 贺显谟：“……她还小。” “小？”贺曙行眉心一跳，“她多大了？” 贺显谟：“周岁二十五，刚毕业，所以她暂时也没考虑这些。” 差了五六岁，是有些代沟的，事业轨迹前进的步伐也不太一样，刚毕业的小姑娘不会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这也很正常，但贺显谟确实到年纪了。 “那你们聊聊，看看她的想法。”白清如倒也没有再使劲儿催，毕竟对方还年轻，又刚毕业，还是需要先发展一下自己的事业，不能强迫她结婚生子，“我和你爸也不是非要你马上结婚要个孩子，主要是希望你安定下来，身边有个人陪着，我们也放心。” “嗯，明白。”贺显谟点点头。 “不过，你和女朋友怎么认识的？记得你之前说不喜欢年龄差太多的。”白清如话锋一转，问起了他和徐萱若的感情状况。 贺显谟只能含糊其辞说，朋友聚会的时候认识的，然后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徐萱若的信息。 白清如问得并不细致，更没有到查户口的地步，只是了解了一下徐萱若的性子，她对于贺显谟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他喜欢的，那他们当父母的一定也喜欢。 这个话题持续到晚饭，总算是结束了。 —— 贺显谟吃过晚饭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考虑着刚刚饭桌上聊的话题。 他的人生除了结婚、组建家庭之外，是没有第二种选择的。 他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注定了他一定会走大部分人走的那条路，就像他的职业选择一样，也是综合了父母的意见——或者说，他三十多年来多在按父母铺好的路走，并且，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被控制的感觉。 贺显谟年纪小的时候是很喜欢冒险的，他第一次读亚瑟王的故事，很喜欢，后来还用亚瑟王的名字作为自己的英文名，父母问他以后想去哪里读书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大不列颠。 那时候他还在读幼儿园，别人好奇原因，他便说，他要去看亚瑟王。 没想到，六七岁时随口的话，后来竟然真的实现了。 贺显谟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某些事情，觉得幼稚的同时，又有些怀念——他小时候很喜欢运动，打过网球，学过滑冰，去英.国读高中的时候还学了攀岩，甚至还打了一些职业比赛，后来还接触了冲浪，很轻易地就考了教练证。 他身边的人都说他运动天赋很高，那时有俱乐部找上他希望他去打职业比赛的，贺显谟也动过这个念头，于是很认真地和父母讨论了一下。 最后结果当然是没有去。 不过贺曙行和白清如从来不是不讲理的那种父母，听他说喜欢这些运动，他们只是很温和地说：“喜欢很好啊，但喜欢的事情作为职业就会有压力了，运动员职业风险太高，你可以把你喜欢的运动作为业余爱好。” 贺显谟那会儿也十七八岁了，他思想一贯比同龄人成熟，受父母的影响，对未来考虑打算也比较多，深思熟虑之后便放弃了打职业的机会，继续按部就班读书、工作。 贺显谟也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更没觉得自己是被父母强迫的。 如果不是认识了周若，他也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自由”的人——她真的就是一片云，想要追随她，唯一的方式就让自己变成风。 可他不是风，也变不成风。 他们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些藏在深夜里极致的欢愉，不过是昙花一现。 天亮之后，逃不过凋零的结局。 可枯萎的花藤总是不甘心想要重新盛开，然后换来更快速的溃败。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连根拔起。 他应该对自己狠一些的，结束个彻底，断掉所有的念想。 贺显谟正这样想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见了徐萱若发来的微信消息。 【arthur，想你啦~我过完年可以去海城找你么(*?w?)】 贺显谟看着徐萱若最后的那个表情，马上浮现出了她的笑脸，原本凝重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贺显谟动手回复她：【可以，我去接你。】 徐萱若：【所以你也想我了对不对？】 贺显谟：【嗯。】 徐萱若：【么么么么，等我哟！】 贺显谟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关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删删改改，终于发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跟我谈恋爱是认真的么？】 大概是他的问题太正式了，徐萱若发来了一个发呆的表情：【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贺显谟：【没什么，随便问问。】 徐萱若：【我超认真啊，不然干嘛对你这么热情呀？我们女孩子只对喜欢的人这么热情的。】 第1027回 秀恩爱 ——我们女孩子只对喜欢的人这么热情的。 在和周若开始那段关系之前，贺显谟也是这样想的。 可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周若将感情和激情分得很清楚，缠绵的时候她可以贴在他耳边说一万句“我爱你”，可只要过了那个时间，她就会变得异常清醒。 认识周若之后，贺显谟才知道，什么男人理性，女人容易感情用事，都是一些错误的结论，至少在周若上是行不通的。 贺显谟回过神来，继续问徐萱若：【考虑过结婚么？】 这条消息之后，徐萱若很久没回。 贺显谟不知道她是被吓到了，还是太激动了，想来应该是前者——徐萱若虽然享受跟他撒娇亲昵，但毕竟刚毕业，至少未来几年的时间，婚姻都不会在她人生规划的行列里。 于是，贺显谟跟了一句：【我随便问一下，不用有压力】 徐萱若这才回：【我还没验货呢，验货之后才能回答你，嘿嘿。】 贺显谟一下就看懂了她说的“验货”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沉了几分，回复：【过几天来验。】 徐萱若：【哼哼，你这样搞得我像个迫不及待的女流氓。】 —— 周若本着厚脸皮的原则，安全地度过了这个春节。 节后，周琰锦和连湾也没空管她了，因为邺见渔的婚礼马上要来了。 邺见渔分散了两个长辈的注意力，周若也赶紧找了个借口，每天都在帮着邺见渔和凌寒筹备婚礼的事儿。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按规矩，新郎和新娘是没办法见面的。 周若留在了邺见渔这边吃晚饭，两人避开长辈，窃窃私语聊了两句。 邺见渔给周若递了块儿哈密瓜，“喏，辛苦你了，好外甥女。” “就给一块儿瓜？”周若翻白眼归翻白眼，但还是接过来啃了一口，“两个包，没商量。” 邺见渔：“好说，二十个也行。” 周若：“邺总最近发财了啊？” 邺见渔没接这茬，话锋一转，往餐厅那边看了一眼，“最近没少被催吧？” 一提这茬，周若就脑子疼：“你说呢？” “我猜也是。”邺见渔打趣，“人家一个个都成双成对拖家带口的，就你还一个人，你妈这两天看见别人的孩子，眼睛都放光，怎么样，考虑一下？” 周若：“你放过我吧，我来你这里就是躲清净的。” “嗐，他们也是为你考虑，你迟早得要一个，现在年轻，恢复起来比较快。”邺见渔正色，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跟那个保温杯还在一起么？” 周若蹙眉：“什么保温杯？” 邺见渔：“那个医生啊，叫什么来着……” “贺显谟。”周若这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玩完了。” 邺见渔：“什么时候的事儿？” 周若：“就年底吧。” “不得了啊。”邺见渔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啧啧摇头，“你让他在你身边留了快一年你没发现么，这真是奇迹。” 经邺见渔这么一提醒，周若才发现，她跟贺显谟还真认识快一年了。 虽然真正纠缠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超过半年了——她之前不管是恋爱还是约男人，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在贺显谟之前，最长的记录应该是两个多月，当时她已经很腻了。 但跟贺显谟那段时间，周若完全没有觉得过了很久，甚至他们分开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多腻，只是贺显谟那天行为太过分，她不想惯着，才断了的。 要是贺显谟不闹那一出，他应该还能继续待几个月的。 周若思考了几分钟的时间没说话，邺见渔便凑近问她：“怎么样，动心了？我看他基因不错，他要是愿意的话——” “打住打住。”周若打断了邺见渔的话，“你这话被他女朋友听见了，我得被骂了。” “你俩不是才分，他怎么就有女朋友了？”邺见渔有点儿不满意，“他是不是跟你好的时候就在外面招蜂引蝶了？看着挺正经一个人，怎么还玩这套。” “玩就玩呗，我又不是没玩过，干嘛还管人家怎么玩。”周若对邺见渔的双标有些无语。 邺见渔被周若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哽了一下，最后只能给她比个大拇指，“你牛。” 要是全世界的女人都能像周若这么潇洒通透，哪里还会有那么多被渣男毒害的女人？ 她真是拎得太清了，邺见渔觉得，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什么男人了。 —— 周若晚上在邺家这边客房住下了。 躺床上跟谷雨聊了会儿微信，周若一刷朋友圈，看见了贺显谟的更新。 【arthur：两个人一起迎接三十二岁】 下面是几张照片。 一张是生日蛋糕图，另外一张是一个黑色的礼物盒，最后一张图是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很明显是一男一女，加上这个文案，贺显谟这大概是在朋友圈里官宣恋情了。 应该是上次那个吧？啧，谷雨没说错，果然是挺特别的，几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特意发了一条照片秀恩爱。 周若之前跟贺显谟拜拜之后，急着回国，忘记了处理他的联系方式——她这个人很少主动删谁，她还以为贺显谟早就把她给删了，今天看见朋友圈才发现他也没处理。 周若猜测他可能也是忘了，所以打算亲自处理一下，于是她将手指点向了贺显谟的头像。 贺显谟的资料跳出来之后，周若手滑了一下，不小心点到了他的拍一拍。 周若一整个大无语，微信这都是什么多余的功能。 周若打开聊天窗口，发现这玩意儿还不能撤回。 不仅没能撤回，还在对话框里看到了好多她跟贺显谟之前的聊天记录。 贺显谟跟她聊天的时候很少开玩笑，标点符号也不多，口吻大都很生硬，就算是说一些带颜色的话，也是偏向于强硬粗暴的那种。 跟他在朋友圈秀恩爱的时候那个姿态可完全不一样。 不过男人就是这样，贺显谟对她的那种兴趣是基于性谷欠上的，对他女朋友显然是另外一种。 周若拍完贺显谟之后，那边回来一个问号。 周若看见之后挺意外的，她以为贺显谟不会回复。 但想了想，周若没回答他的疑惑，直接把人从列表删了。 她虽然没什么道德，但对别人的男朋友真没什么兴趣，这一来一回聊上，挺膈应人的。 第1028回 凭什么被她践踏 删完贺显谟以后，周若就放下手机躺下睡了，最近两天帮着邺见渔筹备婚礼，她也挺累的。 另外一边，伦敦是傍晚。 贺显谟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问号，等了快十五分钟，都没等来周若的回复——他不太清楚周若为什么会突然拍他，是因为看见了他发的那条朋友圈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等了，可他却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忿的感觉，周若凭什么随随便便就来找他，把他当成什么了？他们已经分开了，她有什么资格再像以前一样，把他当成小猫小狗，想什么时候逗就什么时候逗？ 等了这么长时间没回复，贺显谟冷着脸打下一串话发出去。 【不要再来找我】 刚按下发送键，贺显谟便收到了系统的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操作。 贺显谟骤然握紧了手机，指关节咔嚓作响。 所以……周若刚才点开他的头像是为了删除他，拍一拍是不小心点到的。 而面对他的问题，她连一句解释都懒得给，直接把他删干净了。 好，不愧是dara，她真潇洒。 贺显谟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那些心理活动很可笑，或许周若在收到他的那个问号之后还在嘲讽他没出息，前一秒还在朋友圈晒着女朋友的照片，后一秒，她勾勾手指，他便不要脸地倒贴上去，他在她心里应该一直都是这样不值钱的货色。 可是凭什么呢，他一个独立有自尊的人，凭什么要被她践踏呢？他真是犯贱。 “arthur？”徐萱若买好东西回来，看到贺显谟面色阴沉地看着手机，有点被他这样子吓到了。 贺显谟听见徐萱若的声音后，回过神来，收起了手机，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买好了么。” “嗯嗯，买好啦。”徐萱若点点头，“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么？” 贺显谟：“工作上的事儿，没关系，解决掉了。” 他顺嘴说完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扯谎编借口的功力，似乎越来越深了。 大概是跟周若厮混得久了，被迫培养出来的技能。 “你之前说想去我家吃饭对吧，现在走吧。”贺显谟握住了徐萱若的手，“先去趟超市。” “真的么？”徐萱若很激动，她想去贺显谟家里很久了，她习惯性地抱着贺显谟亲了一下，“arthur，我太爱你了。” 贺显谟淡淡地笑了下，“你想吃什么？” 徐萱若没客气，点了几道菜，而且说了非常详细的要求，在逛超市的时候，还跟贺显谟说了好多自己不吃的东西。 徐萱若在这方面的要求显然比周若要高，她甚至算得上是非常挑食的类型，不吃猪肉和羊肉，不吃贝壳类海鲜，蔬菜和水果也是这个不吃那个不要的。 “我不要吃番茄，好难吃啊。”徐萱若看到贺显谟去拿番茄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贺显谟觉得她跟个孩子似的，他随手将那袋番茄放到购物车里，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吃，不强迫你。” 徐萱若眨了一下眼睛，调皮地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娇气啊？” “不会。”贺显谟说，“每个人都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不喜欢就不吃。” 徐萱若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听完之后就露出了笑容。 两人很愉快地逛完了超市，徐萱若拿了几包薯片放在了购物车里，一边放一边念叨着“吃完又要长胖了”，转头又跟一句“管他呢，吃完再说吧”。 贺显谟再次被她逗笑，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笑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印象。 跟周若一起的时候，不是没有快乐，可他就算是笑，心底也始终是不踏实的，像站在钢丝上快乐，一个得意忘形就会掉下去毙命。 走钢丝是刺激的，吊桥效应会将所有的感官刺激放大，包括那些夜里的激情，但人生终归是要平静下来的，没有谁能一辈子吊在空中。 虽然跟徐萱若的这段关系开始得不算太正式，但现在也在渐渐步入正轨，至少他是可以无所顾忌地笑出来的。 —— 徐萱若是不会做饭的，她在家里也是独生女，从小被宠到大，父母不可能让她学做饭。 徐萱若之前谈过的男朋友里也没有会做饭的，所以，看到贺显谟在厨房忙的时候，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徐萱若来到贺显谟身后，双臂环上他的腰，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arthur，你做饭的样子好有魅力啊，怎么办哦，我更爱你了。” 贺显谟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去那边等，这里乱，别弄脏衣服。” 徐萱若在他后背上蹭了两下，像撒娇的小猫咪似的，蹭完之后，就听话地走了。 贺显谟又不自觉地想到了周若——周若是不会这样听他的话的，他要她走的时候，她只会调戏得更起劲，她向来以把他调戏到狼狈为乐。 还有——周若之前虽然也少不了夸奖他，但她从来不会说“爱”，更不可能像徐萱若这样，每天都表达好几次“我爱你”，或者是“我更爱你”了。 贺显谟之前也觉得，“爱”这个字眼不必天天挂在嘴边，他也不是那种频繁提起这个字眼的人，但经历了跟周若的那一段之后，他忽然觉得，之前认为没必要的行为，恰恰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 —— 徐萱若晚饭吃得很饱，她想留在厨房帮贺显谟收拾，但贺显谟不要她动手，让她去客厅待着了。 徐萱若独自在客厅绕了一圈，之后便将视线聚焦在了贺显谟卧室的方向。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扬起嘴角，趿拉着男士拖鞋进了卧室。 徐萱若停在了贺显谟的衣柜前，打开柜子，拿了一件他的衬衫，径直走向了浴室。 贺显谟洁癖有些严重，每次用完厨房都要花半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收拾。 今天为了不让徐萱若等太久，他已经在尽力提速，但还是用了半个小时。 然而，来到客厅的时候，却没看见徐萱若的身影。 “萱萱？”贺显谟往露台看了一眼，尝试性地叫一句。 没人应。 这时，贺显谟听见了卧室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回头看了一眼，迈步走向了卧室。 第1029回 试管 贺显谟刚刚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内的徐萱若。 她刚刚洗完澡，现在身上已经换上了他的衬衫，头顶的灯光照下来，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轮廓——她的头发也是湿的，洗完之后没有梳，应该只是简单擦了两下，现在还在滴水，滴下来的水刚好打在白衬衫胸口的位置。 她整个人水雾朦胧的，脸上浮着一层红晕，饱满的唇瓣像等待人去品尝一口的水蜜桃。 贺显谟看得瞳孔紧缩，喉咙涌起一股燥意，“怎么洗澡了？” “你说呢？”徐萱若走近一步，抬起手来，手指戳着他的心口，秋波流转，“喜不喜欢？” 贺显谟的呼吸重了几分，此情此景，他不可能丁点反应都没有，更何况，两人之前在海城的时候就差点进行到最后一步—— “我去买避孕套。”贺显谟凭自己仅存的理智说出了这句话，“你先等我。” “不用。”徐萱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独立包装，她在贺显谟的注视下，将袋子叼在了嘴边，歪头看着他。 贺显谟将东西从她两片唇瓣里抽出来，掐住她的腰将人提了起来，徐萱若反应迅速，下一秒便抬腿缠上了他，两人就这么纠缠着倒在了床里。 —— 徐萱若最后累得昏睡过去了，连洗澡都不肯。 贺显谟想抱她去洗，结果刚把人抱起来，她就开始闹别扭，起床气上来了，又扭又打，怎么都不肯去。 最后，贺显谟只能妥协，把人放回了床上，拿着湿巾给她擦了擦。 因为他动作轻，徐萱若这次还算配合，贺显谟没擦多久，她便再次睡了过去。 贺显谟看着徐萱若熟睡的模样，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高。 想完之后又觉得有点好笑，其实他们也就差了六七岁而已。 不过，徐萱若刚才是真的被他累到了——她身材娇小，平时运动频率也不高，跟周若没办法比……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周若，贺显谟立刻中断了思路。 他一直觉得男人拿着不同的女人在床上的表现做对比，是一种非常没品的行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无意识地有这样的对比。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徐萱若很好，很有魅力，他没有资格去拿她和任何人做比较，她也不该被拿来和周若比。 不过贺显谟倒是意识到了一点，以后跟她来的时候，需要温柔一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贺显谟之前没遇到过这样的困扰，他经验也不算多，正儿八经谈过的就诗岚一个，他们两个人都是平和的性子，不太喜欢刺激，有些事情发生得水到渠成，双方也没有花太多精力在这件事情上。 也是因为那几年一直如此，贺显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没什么这方面欲望的人——直到遇到周若，她把他所有压抑在灵魂深处的阴暗和暴虐都激发出来了，但现在她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必须独自收拾残局，不能将这些东西带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 这或许是需要时间的。 思索间，贺显谟已经替徐萱若擦好了身体，他将湿巾扔进旁边的废纸篓里，替她盖好了被子，看到她粉扑扑的脸，忍不住轻轻地摸了一下。 —— 周若在国内待到了邺见渔婚礼结束，等了一两天，就启程回伦敦了。 去机场的时候，是周礼送的她。 周若很久没坐周礼的车了，一上来之后，被他车里各种稀奇古怪的装束给吓了一跳——一堆孩子的玩具倒是正常，他儿子平时坐车，难免留下来。 但这个全套迪士尼座椅、抱枕以及各种摆件…… “你开了珠珠的车？”周若好奇。 周礼：“我的。” 周若笑着打趣：“哎呦，你现在风格转换挺快啊。” 周礼：“……” 周若：“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果然什么原则都可以舍弃，看你们一个个的……” 她摇了摇头，“幸好我不会。” 周礼：“我也以为我不会。” 但经验告诉他，话不能说太满。 他虽然没接后半句，但周若完全听得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她不以为意地笑了：“我身上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周礼没有反驳她，周若浪了这么些年，看男女那些事儿早就通透不已，周礼也觉得她百分之九十九不会遇到这种意外。 两人路上聊了一会儿孩子的事情，周礼提起孩子的时候虽然有些嫌弃，但能看出来他是个好爸爸，对孩子很关心，连他每天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都记得。 周礼一开始是想要女儿的，但最后多了个儿子，他又不舍得让姜明珠再受一次怀孕的罪，二胎的事情也从未考虑过。 周若跟周礼聊到这个话题时候，竟然也不自觉地考虑了一下——如果她要孩子的话，可能也会倾向于要女儿，或者直接去试管一对龙凤胎，反正一定要有个小姑娘的。 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女孩子更能和妈妈处得来。 不过周若还没认真考虑过如何跟孩子相处，虽然她现在跟家里的小孩们都玩得很好，但那跟带自己的孩子还是有差别的。 到机场分别的时候，周礼难得跟周若说了一句：“孩子挺有意思的，你爸妈急，你好好打算一下。” 周礼平时很少干涉她的私生活，周若听了之后也难得点头，“行，听你的，我会好好打算的。” —— 回到伦敦正好是周末，周若休完周末之后，便回到了公司上班。 刚到公司，就得知一位同时怀孕的消息，部门的人都在恭喜她，周若也一同送上了祝福。 周若平时跟这个同事关系还不错，便多聊了几句，问了问她怀孕的感受。 同事跟她一样是华人，两人的生活习性比较像，她也是做的试管，能得到不少有效信息。 她是一次成功了的，打针之后有些副作用，算是受了些罪，但还能接受。 周若听完之后权衡了一下，这个苦，她应该是可以忍的，于是她开始计划把做试管提上日程。 她父母有句话没说错，反正她迟早是要孩子的，拖着到三十五岁的之后，对自身风险也大。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周若便开始着手于找医院，又去问了下那位同事。 同事很热情地把医生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周若打开了医生的领英主页，看到了他就职的医院名字之后，嘴角抽了一下。 可真他妈地巧啊。 第1030回 妇产科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伦敦顶尖的私人医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家医院又正好跟as有合作，业内的口碑摆在那里，同事会优先选择去那边做试管也正常。 不过，看见医院的名字之后，周若脑子里有一瞬间还是闪过了贺显谟的那张脸，以及他们分开争吵的那次，他问过的那个问题。 “要回去和别人生孩子了，不需要我这个免费按摩棒了是么。” 想到这里，周若笑了起来，他管得真的挺宽的，不过现在跟女朋友那么恩爱，多半是早就忘记她了，周若也没顾虑他，还是联系了这个医生，约了个时间去问诊。 在做试管之前，得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做个身体评估。 周若刚跟医生线上沟通完，正准备放手机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徐肇的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周若还恍惚了一下，怎么这人想起来联系他了？ 周若踌躇一番之后接起了电话，“你找我？” “在忙么？”徐肇笑着说，“我最近在伦敦出差，不知道周小姐赏不赏个脸出来约个会？” 周若：“可能不行，我明天约了医生。” “你身体不舒服么？”徐肇关心了起来。 “没有，去咨询一下试管的事儿。”她要孩子也不是什么秘密，当时连湾给她介绍徐肇就是看中了他的基因，徐肇早就清楚这些事儿，周若也懒得去编理由隐瞒他。 “你还是决定做试管了？”徐肇笑着说，“那我陪你过去吧，正好，回国可以给伯父伯母带个话。” 徐肇这意思是要死缠烂打了，而且搬出了她父母，他们两家的交情确实挺深的，周若想了想，让他跟着去医院一趟也没什么损失，“随你。” 徐肇：“那我明天去你公寓接你么？” “不用，医院见就行。”既然躲不了了，周若也不拒绝了，大方地说：“见完医生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徐肇自然是很乐意的，“荣幸之至。” 约好见面之间，周若就没再跟徐肇继续说了，她虽然对徐肇不来电，但也不讨厌他，徐肇也没对她有什么冒犯的行为，两个人当朋友相处也没什么问题，他看着也是个挺知道进退的人，就冲周家，也不会轻易得罪她的。 —— 晚上睡觉前，周若跟谷雨打着视频电话，顺道分享了明天去医院见医生这事儿。 “你真要去做试管啊？”谷雨有些惊讶于她的行动力，前两天才说有想法，这就行动了，“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你爸妈又催你了？还是回去看到你兄弟姐妹们都有娃、受刺激了？” “都不是。”周若放下水杯，“迟早要生的，趁这两年恢复快生了呗，拖着也没意思。” 谷雨点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周若一直都不排斥生孩子，反正再过两年也是一样生，不过—— “你真要做试管啊？筛个基因不错的男人自然受孕不是挺好的么，你身体又没问题，干嘛受那个罪。”提起基因这个事儿，谷雨立刻就想起了贺显谟。 她觉得贺显谟的基因就挺不错的，外表智商兼顾，私生活还很干净，是个挺好的选择——不过现在他有女朋友了，没辙了。 “我想要两个。”周若同谷雨说了自己的打算，“自然受孕得生两次，还是受点罪做试管吧。” “啊？”谷雨懵了，“你怎么还想要两个了？” “养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反正我养得起，多要一个孩子让ta来这个世界享受享受不也挺好的么。”只要她想，要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我是怕你精力分散不开。”谷雨说，“带两个孩子想着就头大。” “没事儿，我肯定能做好。”周若对此很有自信。 她从小到大就是如此，决定做一件事情之前绝对不会给自己泼冷水，她总是相信自己能做到最好，当然，事实往往就是如此。 谷雨作为好友也是最清楚这一点的，所以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忧多余了。 后来，两人的话题就跑偏了，谷雨已经开始讨论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还要当孩子的干妈。 —— 周四贺显谟不出诊，但有个之前的病人临时出了些状况来找他了。 病人是个心脏有些问题的孕妇，怀孕前几个月的时候都挺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开始心绞痛，家属很着急，便直接来办公室找上了他。 贺显谟马上带着孕妇去做了检查，她这个情况需要药物介入控制，但孕妇情况特殊，用药还需要咨询妇产科的医生，于是，贺显谟便带着孕妇和家属去找妇产科那边的同事。 孕妇和家属压力都很大，神色凝重，贺显谟往前走着，回头看他们一眼，用英文安抚了两句：“放轻松，我会帮你们解决的。” 贺显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停在了妇产科这边同事的办公室门口。 他正要抬起手来敲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贺显谟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嘴唇下意识地绷紧。 “怎么还有病人？”徐肇看着出现在对面的贺显谟以及他身后的病人，有些疑惑，转头去问身边的周若，“不是说医生今天只接诊你一个人么？” 周若也没想到，自己来趟医院，竟然还真的碰上贺显谟了。 上次在北城碰见过一次之后，他们就没见过了，这次再见，他也没什么大变化。 周若只是扫了贺显谟一眼，没仔细观察他，她越过贺显谟敲了一下门，然后拉着徐肇走了进去。 贺显谟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镜片后的目光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他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孕妇和家属说：“一起进去吧。” “大卫，不好意思，耽误你一点时间。”贺显谟走进来，对大卫医生简单阐述了一下孕妇的情况。 大卫医生了解到之后，便看向了周若：“周女士，麻烦您等等，抱歉。” 周若刚才也听见了贺显谟说那个孕妇的情况，她大方地摆摆手，“没关心，病人要紧。” 她拉着徐肇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等候。 大卫开始对孕妇提问，贺显谟余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沙发，正好听见了他们两人的交谈。 “评估没什么问题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准备第一次试管流程了？” 贺显谟皱起眉来。 试管——？ 第1031回 别恨屋及乌 刚刚看到周若和这个男人出现在妇产科的时候，贺显谟就想起了上次无意间听见的话，他记得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周若家里为她选的那个生孩子的对象。 贺显谟刚才以为他们是来找大卫医生做产前检查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来咨询试管的——他们医院的试管技术的确很成熟，全欧都是顶尖的，只是，他们两个人完全可以自然生育，为什么非要选试管？ 贺显谟正疑惑的时候，又听见那个男人说：“还是你想得周到，一次儿女双全了。” 贺显谟在听见“儿女双全”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周若为什么要做试管了，他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没有再管他们说什么。 大卫医生这边对孕妇的情况做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之后，给了她一些用药建议，跟贺显谟这边沟通了几句，然后这段小插曲就算结束了。 贺显谟带着孕妇和家属离开诊室的时候，又忍不住用余光瞟了周若一眼，但周若并没有看他，她已经起身往大卫对面去了，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她就这么想要孩子么？还是说，这个选中的男人基因真的太好了，她一下要生两个。 “抱歉，久等了。”大卫医生先跟周若道了个歉。 周若笑着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之后便步入正题：“我取出囊管后大概需要多久的恢复期？” 之前线上沟通的时候，周若已经跟大卫说过她做皮埋的事儿了，今天面诊主要也是咨询一下试管前的准备工作。 “如果你的身体恢复能力好的话，两个月足够了，久一点可能需要三个月，”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大卫问她：“今天要取囊管么？” 皮埋手术简单便捷，植入和取出都用不了太多时间，平时大卫几乎每天都会接待几个做皮埋的病人，对他而言不过顺手的事儿。 周若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短暂思考之后，便做出了决定：“那就取掉吧。” 两三个月的恢复期，她正好可以用来认真备孕，虽然是做试管，但身体素质也是起决定性因素的，周若想尽可能地缩短次数，最好一次就成功。 做出决定之后，周若便跟大卫去了一趟小手术室，手术室不让家属跟着，徐肇只能在外面等待了。 整个过程没持续多久，大概十来分钟就搞定了，出来的时候，就是胳膊上多了一个创可贴。 坐回来之后，周若跟大卫问了问备孕的一些知识，主要是想确认一下需不需要改变目前的生活习惯。 大卫觉得她的习惯挺健康的，特别是在知道她常年运动之后，对她信心倍增，直说她一次就成功的概率很高，总体来说，这次的谈话收获颇丰，周若从诊室出来之后，心情也很愉悦。 解决了这个事儿，周若便和徐肇讨论起了午饭去哪里吃这个问题。 徐肇笑着把手臂搭在周若肩膀上，“我跟你混，你说了算。” 周若跟徐肇在这里说笑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出来吃午饭的曾旭和贺显谟。 曾旭先叫了一声周若的名字，之后便走了上来，视线扫过她身边的男人，“dara，你来医院？生病了？” “没有，来咨询医生几个问题。”周若没跟曾旭提试管的事儿，她这边回答着曾旭的问题时，就感觉到如芒在背，一抬眼往远处看，正好瞧见贺显谟阴恻恻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很阴沉，眼神里略微带着些杀气，周若能感觉到，这是针对她的。 周若没打算对此做什么反应，跟曾旭随便聊了几句，就拉着徐肇走了。 曾旭看见周若身边换了男人，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转身走回到贺显谟身边的时候，被他阴森的表情吓了一跳。 而且，贺显谟死盯着的，似乎是周若离开的方向…… “arthur？”曾旭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没事儿吧？” 贺显谟收回视线，鼻腔内溢出了一声冷笑，带着鄙夷和不屑。 曾旭听见以后，先是莫名其妙愣了几秒，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无奈不已：“你别恨屋及乌啊，dara又没对你做什么，她只是谷雨的朋友而已。” 曾旭以为贺显谟这样的反应，是因为看见周若之后想起谷雨了，“再说了，你现在跟萱萱不是挺甜蜜的，前几天我还看她晒你给她做的饭呢，啧，行啊，你够快的，都带人回家了。” 曾旭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和贺显谟聊了不少徐萱若的事情。 贺显谟最初兴致不怎么高昂，后来还算正常了一些。 曾旭其实能感觉到，贺显谟并没有真的放下谷雨，但这次的事情，让他彻底认清楚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么快跟徐萱若在一起，也有些想要利用新的关系逼迫自己重新开始的意思。 曾旭认真斟酌了一番之后，点到即止地跟贺显谟说了几句：“既然谈了就认真谈谈，萱萱年纪是小了点，但适合你，你就应该找个热情点儿的，互补。” 他一这么说，贺显谟脑子里立马闪过了徐萱若热情扑到他怀里说“我爱你”的画面，面部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嗯，我知道。”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曾旭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 徐萱若最近开始找工作了。 原先是打算gap一年的时间玩个够的，但跟贺显谟在一起之后，徐萱若突然冒出了一种要积极向上、努力工作的念头，于是开始投简历。 徐萱若是商科，之前在一家线上金融公司实习过，经验不多，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她也不想再去金融这个行业混了，所以计划投的都是一些非金融公司的商务岗。 徐萱若之前一心gap，连简历都没做过，决定找工作之后，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做了份简历。 弄完简历的这天正好是周五，徐萱若马上便联系了贺显谟，要找他帮忙参考一下简历，再看看她要投什么公司。 贺显谟对于她的要求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一下班便去附近的图书馆接到了她。 贺显谟开车过来的时候，徐萱若已经等了有五分钟左右了。 她远远地就看见了他的车，然后兴奋地朝着车子招手，贺显谟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1032回 渣男行为 他之前没有被人这样等待过，好像徐萱若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很兴奋，很惊喜。 贺显谟想，周若其实看他看得挺透彻的，他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东亚男人，他喜欢被女朋友需要的这种满足感，不仅喜欢，也需要。 而徐萱若的表现，完美地匹配了他的需求，她有些黏人，搁在以前，贺显谟可能是受不了这个类型的，但经历过周若之后，他觉得人黏着也还不错。 走过的路决定当下的心境和渴求。 思索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徐萱若抱着笔记本坐上了车，“arthur，我好想你呀，你想我了没？” 每次见面，徐萱若都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管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几天前，还是几个小时前。 “嗯。”贺显谟着实不太会甜言蜜语，但也不忍扫她的兴，所以一直在尽其所能配合她，“晚上外面吃还是去我那边？” “去你家里吧，吃完饭正好帮我改简历呀。”徐萱若撒娇，“我想吃糖醋小排好不好？” “好。”贺显谟替她系好安全带，“那我们先去一趟超市。” 徐萱若：“好呀好呀，我薯片吃光了，正好再买两包。” 贺显谟：“不怕长胖了？” 徐萱若挠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暧昧了许多：“有你陪我运动，我怕什么？” 贺显谟：“……” “诶，arthur，你耳朵红了！”徐萱若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嘻嘻地笑着，“原来会害羞啊，好可爱啊~” 徐萱若的嘴巴真的很甜，会撒娇也会夸人，面对这样的女人，应该很少有男人能做到无动于衷——贺显谟想，或许跟周若分开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徐萱若挺适合他的。 ……不对，他怎么又想起周若了。 贺显谟捏紧了方向盘，他有些懊恼，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去想不该想的人，可大脑仿佛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反应机制，周若这个名字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而且总是被拿来和徐萱若做对比和衡量。 这妥妥的是渣男行为，也是他最看不上的行为。 贺显谟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把周若这个名字剔除，随口问起了徐萱若简历的事儿。 聊到这个，徐萱若瘪嘴说：“写了一个礼拜，好难哦，要累死了。” 贺显谟：“那晚饭多吃点儿。” 徐萱若：“当然啦，arthur做饭，就算长胖也要捧场！” 贺显谟被她逗笑了。 —— 生日那晚上之后，徐萱若基本每周都会来贺显谟这里过夜，她每次都会带来一些东西，有时候是衣服，有时候是自己的抱枕和玩偶，连续几周下来，贺显谟公寓里已经多出了很多徐萱若的东西，卧室的沙发上都被她的玩偶霸占了。 不过贺显谟不排斥这个，他家里没什么东西，平时空得很，多了徐萱若的东西，倒是有了些家的味道。 晚饭结束已经八点了，贺显谟收拾完厨房出来，就看到徐萱若已经抱着电脑等他了。 贺显谟在徐萱若身边坐下来，接过她的电脑，开始替她看简历。 贺显谟的工作经验比徐萱若要多，也有过投简历的经验，一边看，一边顺手给她修改了几个细节，“这份简历作为标准的模板就可以，后面你要针对自己投的公司类型做一些相关的补充。” 徐萱若听得很认真，点点头，“那你要不要帮我看看我打算投的几家公司？” 贺显谟：“在哪里？” 徐萱若指了指桌面，“旁边的文档里。” 贺显谟打开，目光逡巡一周，一眼就锁定在了as的资料上。 他下意识地皱眉，脱口问：“你要投药企？” 徐萱若点点头，“我爸爸给的建议，他说as的股票一直都很强势，近几年经济形式不好也没受影响，我看他们市场部在招人，就想去试一试。” 贺显谟“嗯”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徐萱若投as无可厚非，作为在世界范围内闻名的药企，as一直是毕业生挤破脑袋要进的公司，而徐萱若是ucl毕业的，履历也配得上。 “怎么了吗？你觉得as不适合我吗？”徐萱若能感觉到贺显谟提起as的时候，情绪和平时不太一样。 贺显谟摇摇头，“没有，as很不错，我们医院和他们有合作。” “真的啊？”徐萱若笑得眼睛都弯了，“那我要努力进as，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工作伙伴。” 这番话，很自然地又让贺显谟想起了过去的某些回忆，他揉了揉眉心，换了个话题：“这家做人工智能的公司也不错，业务发展很成熟了。” 贺显谟对待事情很认真，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跟徐萱若聊了她找工作的事儿，后来愣是把徐萱若给聊困了，她双手缠上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昏昏欲睡。 贺显谟见她这么困，无奈地笑了笑，随手将电脑放在一旁，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徐萱若哼唧了一声，“找工作好累啊，真不想工作。” 贺显谟：“不用有这么大压力，看缘分。” “但你工作这么认真，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幼稚鬼。”徐萱若的声音忽然精神了不少。 贺显谟纠正她：“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但你爸妈会这么想啊。”徐萱若念念有词，“我现在不找工作还好，但我们以后结婚的话，我还没有工作，他们肯定会觉得我这个人很不靠谱，也没上进心。” “所以，我是在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努力！”徐萱若戳了戳贺显谟的胸口，“感动吗？” 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动作，还是这番话产生的影响，贺显谟的心脏确实微微颤了一下。 听到这种话，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他的心不是石头。 “我很开心。”贺显谟抱着徐萱若来到了卧室，将她放到床上，“但不用急，慢慢来，要找到适合你的。” 徐萱若点点头，困得不行了，抱起旁边的抱枕缩着身体继续睡了。 贺显谟拉起被子给她盖好，转身去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洗澡的时候，贺显谟脑子里一直在回放徐萱若刚刚说的话。 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 贺显谟之前头脑发热，问过她结婚的事情。 当时她有些被吓到了，没有回答，贺显谟后来也就暂时忘记这茬了。 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记得，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情，取消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开始专心找工作。 第1033回 空窗期 时间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五月，伦敦的气温回升了不少，但天气还是那个鬼样子，几乎每周都要下一场雨。 周若三月份的时候取了囊管，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公司那边新药上市，她工作安排得比较满，加上在备孕的关系，所以除了周末徒步或者逛街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难得地经历了一段空窗期。 这天是周五，周若下午去了一趟合作的一家医院，那家医院刚好离谷雨的公司不远，周若正好在五点钟出来，便联系了谷雨，得知她不用加班后，就驱车去公司接她了。 今天的雨不小，特别是周若停在公司楼下这一阵子，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从办公楼走出来的人也是神色匆匆的，有些打着伞往公交站走，有些则是在路边等出租车。 周若透过车窗往办公楼的方向看，找寻着谷雨的身影，孰料，没看到谷雨，倒是看见了贺显谟。 距离有些远，但周若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贺显谟的背影，他的车停在附近，他是撑着伞下了车的，站在雨幕里，看着还挺养眼的——虽然分开的时候闹了不愉快，但周若对贺显谟的皮囊一直是高度肯定的。 贺显谟东张西望的，看起来是在等人，不过等谁就不太清楚了，周若对他的社交圈也不是很了解，他的朋友里，也仅仅认识一个曾旭。 —— 谷雨本来能准时下班的，结果被一个同事叫住耽误了一会儿，解决完之后，便拎着包快步走出了写字楼。 谷雨急着去找周若，走起路来六亲不认，根本没注意周边的环境，直到听见有人喊她。 “姐姐？” 在全英文的环境下听见中文，谷雨下意识地便看循声看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徐萱若。 谷雨对她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有些意外，正想问徐萱若怎么在这里，就看见了她手里的工牌——这玩意儿不要太眼熟。 谷雨想起来，上个月公司新招了一批人过来，但跟她不是同个部门的，公司太大了，除非开会团建这种场合，否则不可能天天见面。 但她没想到这么巧，贺显谟的新女朋友居然来她公司上班了。 谷雨正这么想着，徐萱若已经惊喜地跟她聊了起来：“姐姐，你也在ew上班啊？好巧啊，你是哪个部门的？” 谷雨回过神来，露出一抹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她聊，“我在产品组。” 徐萱若“哇”了一声，一脸崇拜，“你好厉害啊，产品组都是中层领导了吧。” 谷雨：“还行吧，你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徐萱若：“我是上个月刚进来的，我在商务部，没想到我们是同事了，有时间一起吃饭呀，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啦！” “你能进来说明你实力很优秀，哪用得上我关照。”谷雨跟徐萱若打趣了两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办公楼，徐萱若往斜前方瞄了一眼，眼睛马上变得亮晶晶的，“arthur！” 谷雨：“……” 她转过头的时候，贺显谟已经停在徐萱若身边了，跟她面对面站着。 谷雨是没什么感觉，但看到贺显谟惊讶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是挺尴尬的。 谷雨和贺显谟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徐萱若已经拉住贺显谟的手跟他说话了：“真的好巧啊，我和姐姐竟然是一家公司的，不过她比我厉害多了。” “……是挺巧的。”贺显谟反应过来之后，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那你们忙，我先撤了。”谷雨自认和贺显谟也不是很熟，打了个招呼就打算走了。 但徐萱若很热情：“姐姐你是不是没开车呀？要不我们送你吧，或者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谷雨指了一下周若的车，“我走了，改天再约。” 贺显谟微微颔首，转头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之后，呼吸短暂停顿了几秒，不过很快就控制好了。 贺显谟撑着伞反握住徐萱若的手，“上车吧。” —— “你说巧不巧？巧克力都没这么巧。”这边，谷雨刚上车，就迫不及待把徐萱若进ew上班的消息跟周若分享了。 周若往贺显谟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给他女朋友撑着伞上车——他先绕过车子把人送到了副驾，替她关了门，之后自己才上车的，那叫一个温柔体贴。 周若回想了一下，她好像没见过贺显谟这样，可能是因为他俩几乎没有出现过这种谁接送谁的情况，连同坐一辆车都屈指可数。 “哎呦哎呦，你瞧见了吧，真是宠上天了。”谷雨也透过车窗看见了这一幕。 她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问周若：“他以前对你也这样么？” 周若摇摇头，“应该没有。” 谷雨：“那是够特别的。” 她啧了一声，“不过这小姑娘确实很会，男人都吃这一套，我看贺显谟是挺上头。” 周若没说话。 谷雨挑眉，揶揄：“老实说，这差别对待，你有没有一丢丢丢丢丢的不平衡？” 周若：“身份不一样，差别对待不是很正常么。” 她轻车熟路地发动了车子，没特别把这个当回事儿，“我跟他又不是谈恋爱。” 谷雨：“那你后不后悔没跟他谈恋爱？” 周若：“我缺恋爱谈么？” 谷雨：“我看你这两个月是挺缺的。” 她摆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咱俩从十五岁认识到现在，第一次见你单身这么长时间。” 周若：“备孕，没心思。” 谷雨：“对哦，你这囊管取出来两个月了吧，医生那边怎么说，能做试管了么？” 周若看着前面的路，“还没见医生，忙完新药上市的事儿再说吧。” —— 晚上周若和谷雨一起在外面吃了饭，雨下得不小，所以直接把谷雨带回公寓住了。 两人回到公寓之后分别去了两个浴室洗澡，洗完澡便坐在了客厅里头聊天。 没聊多久，谷雨又饿了，钻进厨房找吃的，最后从柜子里翻出了几袋没拆封的面包干。 “你什么时候买的？”谷雨问。 周若看着那包装，很快就想起了一些事儿，“不是我买的，应该是之前他买的。” 谷雨：“他？” 周若：“贺显谟。” 谷雨攥着袋子往周若面前靠了一下，撞她，模仿了一下她刚才的那句“他买的”，笑得贱兮兮的，“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暧昧啊，他他他，啧啧啧。” 第1034回 你哪位 周若没理会谷雨的打趣，“我忘记他名字了。” “得了，你俩那么和谐，你会忘记他名字才怪。”从之前几次，谷雨已经知道周若对贺显谟不存在什么感情了，她更好奇的是，“你偶尔会不会怀念一下他在床上的表现？” 毕竟，据她所知，周若跟贺显谟分开之后，就是空窗期了，回北城之后那段时间也一直在忙家里的事情，没找过男人。 “偶尔吧。”这个问题，周若还是欣然承认了，“也就几次。” 人有欲望并不可耻，何况她和贺显谟在那方面的确很合拍，能玩到一块儿去，这种情况可遇不可求，有时候夜里是会想一想的，但也仅限于此了。 谷雨：“啧，那还是有点儿特别的嘛。” 周若：“你要是指这方面特别，那确实。” 她很坦然，“可惜他想控制我，再特别也得拜拜。” “现在那女朋友挺适合他的。”谷雨再次想到了徐萱若，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就最经典的模式，徐萱若依赖他，他也挺享受的，周若是从来不会依赖男人的。 “别提他了，都路人甲了。”周若摆摆手，拿了一块儿面包干塞到嘴里，一副听烦了的架势。 —— 周六难得没下雨，还是个大晴天，周若和谷雨便约了个球场，出去打网球。 周若很喜欢户外运动，只要是在室外的她都喜欢。 她涂了一层防晒，化了个淡妆，换了一套运动服，穿了平底鞋出门。 出去运动的时候，周若一般不怎么打扮，反正结束了都是一身汗，没那个必要。 网球场是之前经常过来那座，设施都很熟悉了，周若和谷雨简单做了几组热身之后，就开始打球了，没多久，周若就出了汗，但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周若和谷雨两个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球之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喝水休息。 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块场地进了人，周若和谷雨原本没当回事儿，直到听见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你一会儿要让着我啊，我要赢！” 听见声音，周若和谷雨同时看了过去——还真是徐萱若和贺显谟，周若觉得挺狗血的，她跟贺显谟怎么也算不上原冤家，怎么来打个球都能碰上。 周若自认为跟他俩都不熟，就算碰上了也没打算去打招呼，然而，徐萱若那边已经看见了谷雨，并且拉着贺显谟一起走了上来。 “这也太巧了吧！”徐萱若朝着谷雨微笑着，精致小巧的脸上满是惊喜，“你们打完啦？” “还没，中场休息。”谷雨也觉得挺狗血的，但徐萱若态度这么热情，她也不好不给面子，“你们来约会啊？” “我陪arthur来的，我不太会，他教我。”徐萱若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动作很挑人，如果拿捏不到位就会显得在装嫩，但徐萱若做出来就恰到好处，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她挺可爱的。 周若的视线扫过了徐萱若，发觉她今天和贺显谟穿的还是情侣装，灰白相间的棒球服，她下面是短裙，贺显谟则是运动裤。 徐萱若扎了马尾，还戴了一顶帽子，看起来活泼又灵动，像个洋娃娃似的。 老实说，周若个人虽然不是这种风格，但她也觉得徐萱若很可爱，招人喜欢，能激发出来人的保护欲——这应该也是大部分男人都需要的感觉。 “走吧。”贺显谟在一旁听着徐萱若和谷雨聊了两句，便动手拉住了徐萱若的手腕，“先去热个身。” “遵命~”徐萱若一本正经地应了下来，朝谷雨和周若挥挥手，便乖乖跟着贺显谟去热身了。 周若看着他们两人走到不远处停下来开始热身，徐萱若那小身板和生涩的动作，看着应该是不怎么打球，热身的时候都是跟着贺显谟做动作的，有些滑稽。 周若盯着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 周若跟谷雨后来又打了两场，结束之后两人便去了更衣室那边洗澡换衣服。 周若是最先收拾好的，她在外面找了个位置，坐着一边喝水一边等着谷雨出来。 等了几分钟之后，周若感觉到不远处的位置上多了一道身影，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便正好对上了贺显谟的眼睛。 这会儿四周只有他们两人，目光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周若没看太久，拿起手机低头去玩，但她仍然能感觉到对面那道直勾勾的视线——之前贺显谟用这种眼神看过她无数次，她不可能不晓得背后的含义。 他们巧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些回的时候，贺显谟表现得就是陌生人的状态，周若觉得他应该也是放下以前的事儿了，按他那么高的标准，总不至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更何况还是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的前提下。 但现在…… 周若不喜欢被他这么看着，于是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坦然地和他对视着。 她的眼神很平静，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淡漠得跟看陌生人差不多。 贺显谟自然也能感受到她的冷漠。 两个人这么对视了一会儿之后，贺显谟发出了一声冷笑，薄唇掀动，冷冷吐出一句话：“怎么，不认识了？” 周若嗤了一声，这都什么幼稚的问题，她反问：“你哪位？” 贺显谟转身走了，没接话，连背影都带着锋芒和戾气。 周若翻了个白眼，男人的自尊心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俩之前那关系，连前任都算不上，断了之后删个干干净净不是挺好的么，他不会还想着从她这里找存在感吧？ 还是她高估他了，如此看来他的道德底线也没那么高。 —— 贺显谟走到了外面遮阳伞下面等徐萱若，给她发了条微信说了自己的位置。 放下手机之后，贺显谟又想起了刚才周若冷漠的态度。 其实他问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可当下就是控制不住，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前几次都保持得很好，不知道这次怎么就破了功。 她是真的很厉害，也完全不在意，即便被他冷嘲热讽了，也不吃亏。 贺显谟耳边回响起她刚刚的那句“你哪位”，呵呵笑了一声。 他当时真的很想按着她狠*一顿，让她想一想他是哪位。 幸好转身够及时。 第1035回 精 周末这场偶遇没给周若造成太大的影响，贺显谟那个莫名其妙的反应，她也很快就忘记了。 隔周的周二，周若趁着大姨妈第二天，去了医院做了全套的妇科检查。 私人医院服务到位，整套检查做下来也就一个多小时，趁等结果的时候，周若去医院旁边的餐厅吃了一顿早午餐。 等她再回到医院的时候，检查结果已经送到了大卫的办公室。 周若在大卫面前坐了下来，开始问询他身体情况：“怎么样，我可以着手准备了么？” 大卫：“从结果来看，你现在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等你这次经期结束就可以做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挑选精子。” 周若前两个月还真没想起来这点，经大卫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筛选基因：“今天方便么？你带我去看看？” 大卫点点头，“方便是方便，但精子库不一定有你需要的资源，先去看看吧。” 周若：“医院可以按我的需求去匹配么，我可以再等等。” 大卫：“可以的，我先带你去那边办公室看看。” 医院的精子库是有专门的系统的，要去试管部门的统计中心看，系统里会有基因的标签，能被筛选进来的，基本上都是很优秀的基因了，只是不一定能够满足周若的要求。 对于周若来说，这个系统最让人头疼的一点是没办法看见对方的长相——她很怕自己选到个长相一般般的，万一她的基因也均衡不了，那可怎么办？ 但选了试管这个方式，就得承担这种风险，除非她去市场上挑个符合要求的男人捐精，可行性是有的，但时间会很漫长。 周若跟大卫医生在统计中心待了一个多小时，系统里筛了一遍，没有找到特别符合她条件的。 两人出来之后，大卫医生同她说：“你可以表达一下你的需求，近期我们会招募一批新的志愿者，说不定有符合你要求的。” 周若：“身高185cm左右，最低硕士学历，五官端正，智商180以上，最好是华人。” 周若对于什么要混血孩子没执念，所以她会优先选择华人。 不过，说完这个条件之后，周若脑子里居然飘过了贺显谟的脸——她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贺显谟的条件就符合她做试管的需求。 大卫记下了周若需求，同她说：“等我联系你。” 周若和大卫回了诊室，拿了自己的检查报告之后便从医院离开了。 上车之后，周若还在想试管的事儿——她最近大概是因为这个事情魔怔了，很想赶紧解决，竟然真的动了让贺显谟捐精的念头。 有现成的摆在面前，实在是没必要舍近求远。 但周若的这个想法也就出现了一瞬间，她很快就自己把自己给否了——之前跟贺显谟聊过未婚生育的事情，他当时听完之后表情挺微妙的，很明显不能接受。 连听她聊一下这个话题都是那个表情，要他捐精，怎么可能？按他的思想，捐精给别的女人做试管，基本上等于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了，他不得急死。 算了，不是个好办法，pass。 还是一边等医院这边，一边自己撒网找找吧——她的社交圈，要找到基因好的男人并不难，但是私生活干净、不抽烟、很少喝酒的男人，太罕见了。 周若第一次觉得，从人类繁衍的角度看，她接触的男人似乎都不那么优质。 —— 周若思考了几天之后想到了个比较折中的办法，就是把年龄限制放宽一些，找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或者二十一二岁的也行——反正只是借用一下他们的基因，又不是真的谈恋爱。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周若便立刻付诸实践，她联系了徒步俱乐部那边的朋友，让他们接下来几周活动的时候都叫上她。 周若有阵子没参加俱乐部的集体活动了，之前看他们分享的照片，上面还是很多年轻男人参加的，而且来参加的大部分是华人，能来徒步的，那基本上是比较喜欢运动的，身体素质肯定比一般人要好。 周若一个人无聊，索性就拉上了谷雨一起，正好她最近工作也不怎么忙。 谷雨是跟周若碰面之后，才知道她忽然参加俱乐部的活动为了什么，她震撼不已，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我的好姐，你魔怔了啊。” 虽然她之前就为了做试管做了很多准备，但谷雨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急到亲自出来找匹配的基因，“医院精子库满足不了你么？” “没遇到特别合适的。”周若耸耸肩，“我不太想要混血，又有点儿担心孩子出生之后都不好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先亲自确认一下男人的长相，再决定用不用他。” 谷雨扶额：“那你的需求是什么？” 周若把自己那天跟大卫医生说的要求给谷雨重复了一遍。 谷雨听完之后脱口而出：“你说的不就是贺显谟么？你干脆去找他生得了。” 周若：“实不相瞒，我也想过，但这招行不通。” 谷雨想想也对，贺显谟人家这会儿跟女朋友恩恩爱爱的，再来跟她要孩子是个什么事儿，“你要是之前跟他厮混在一起的时候做试管多好，他那基因，孩子肯定差不了，可惜咯，人有女朋友了。” “他没女朋友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周若觉得这件事情关键的点不在于女朋友不女朋友，而是他们观念上的差距。 “算了，不提他。”周若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年轻男人，目光聚焦在了某个比较出挑的身影上。 周若抬起手给谷雨指了指，“你看，那个怎么样？” 谷雨顺势看了过去。 华人，目测身高一米八五往上，肩宽腿长，穿着粉色的连帽卫衣，浓眉大眼，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好看是好看的，但…… “你下得去手？”谷雨很是怀疑。 作为好友，她太了解周若了，她喜欢的是熟男。 “又不是要睡他。”周若拍拍谷雨的胳膊，勾起了嘴角，“我上去看看。” 谷雨提醒她：“你别吓到人家啊。” 周若对付男人向来得心应手，这种年纪小的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走过拿着巧克力给一群人分了分，最后停在了目标身边，随口问他：“你是不是最近才加入的，之前没怎么见过你。” 第1036回 谢骋 周若长得漂亮，性格随和，这样的人主动上来搭话，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回应的。 “我刚来没几个月，你早就加入了么？”对方反问她。 “我大学就跟他们一起玩儿了，现在都工作几年了。”周若笑着回应完他的话，“俱乐部里华人不多，咱们还挺有缘分的，认识一下，我叫周若。” 她大方地朝他伸出了手。 对面的男人一看就是年轻，没什么经验，性格也比较单纯，心里那点儿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周若伸出手的时候，他的耳朵都红了，仅凭这个反应，周若便能感觉到他也是对她有兴趣的。 不过这么容易害羞……不会是没谈过恋爱吧？ 那他对于她即将做的事情，很可能也是不理解的态度，不理解的话，就很难谈配合了。 “我叫谢骋。”他短暂反应了一下，便伸出手和她相握，之后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cheng？”周若问。 谢骋：“驰骋沙场的那个骋。” “好听啊，适合你。”周若动了动食指，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谢骋的身体僵了两秒，之后便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但他力道控制得不太好，周若被他抓得有些疼，不过也没生气，只是笑着提醒他：“抓得有些紧啊，我都出手汗了。” 她的话没有任何暧昧的字眼，态度又很坦然，搞得谢骋以为刚刚挠的那一下是他出现了错觉。 听过周若的提醒以后，谢骋马上松了手，并且和她道歉：“不好意思，是不是弄疼你了？” “那倒没有。”周若摇摇头，“不过，作为道歉，一会儿结束是不是该陪我吃个饭？” 谢骋怔了一下：“……什么吃饭？” 他这样子有些呆呆的，周若被可爱了，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我的意思是，我想约你吃个饭，赏脸么？” 谢骋第一时间点头答应了，但人还有些迷糊——他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周若是想追他没错吧？ 谢骋其实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他有过好几段恋爱经验的，平时在女人堆里也算受欢迎，虽然他不算花心渣男，但自认为段位也还过得去，只要他想撩的女人，基本上最后都能追到手。 像刚刚这种被人弄得一愣一愣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过，好像感觉也还不错？ 一直到周若转身离开，谢骋还在回味她刚刚在他掌心挠的那一下，简直挠到了他心坎儿上。 从刚刚短暂的交谈里，谢骋就知道，周若应该比他大挺多的，他之前还没试过年龄差这么大的姐弟恋，而且本身对年纪比自己大的女人是有些排斥的，但现在，谢骋改变主意了——如果是周若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她这么会，跟她谈恋爱肯定很有趣。 —— 谷雨看着周若去了没几分钟就回来，还有些诧异，“这么快？不多聊会儿了？” 周若拆了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舔了舔嘴唇，“拿下了。” 谷雨：“……？” 不是吧？虽然早就知道周若段位高，但这位弟弟是不是太不值钱了点？ “就靠巧克力？”谷雨瞠目结舌，“好歹也是个大帅哥，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周若：“什么叫没见过女人似的，你这是在否定我的个人魅力。” 谷雨：“……好好好，你厉害。” “不过，既然都拿下了，你怎么又跑回来找我了？”谷雨好奇得不行，她现在不应该趁热打铁，跟小帅哥再亲近点儿么，这样也有利于后面办事儿。 “给太多就不好吃了。”周若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次吃太多，下次就腻了。” 一语双关。 谷雨立刻给周若献上了掌声，“还得是你。” 虽然谷雨恋爱谈得也不少，但论操控拿捏男人这一点，是真比不了周若，谷雨花心归花心，但她恋爱的时候还是会上头的，有时候遇上特别喜欢的，分手之后多少会有些在意，之前她看见自己某个特别喜欢的前任无缝衔接之后，就挺不痛快的，但周若不是。 聊到这个事情，谷雨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我真挺佩服你的，怪不得贺显谟那种人都能为了你打破原则，你要是不踹他，他说不定真的同意跟你做试管了，而且还不要孩子抚养权。” 周若耸耸肩，“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 要是现在贺显谟还单身，她去找他聊聊还行，有女朋友那还是算了。 “我有时候真挺佩服你的，”谷雨给周若分享了一下自己听说的八卦，“这周我跟徐萱若聊了几句，听她那意思，已经在计划着跟贺显谟结婚了，这才在一起多久啊……贺显谟这魅力也是够大，估计靠着贤惠把人小姑娘征服了，也就你能被他那样伺候着还不产生依赖了。” 依赖。 周若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字，之后难得说了一句：“依赖还是有过的。” 谷雨：“你确定？” 周若：“回家能吃上饭的感觉是不错，但吃不上也无所谓。” 周若当然知道贺显谟身上很多特质都是别的男人没有的，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沉默寡言只做不说，这样的男性在任何文化圈里都会被认为是“值得依赖”的。 贺显谟也算是在周若身边时间最长的一个男人了，而且她还让他在公寓住过，有依赖是再正常不过的——周若从来不会强迫自己“独立”、不去依赖人，但也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就觉得天塌了。 人生很长，人来人往，道别是永恒的主旋律，特别是男女关系。 —— 今天徒步的路程比较长，四十五公里。 结束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周若很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程，下来的时候挺累的，以至于暂时忘记了去找谢骋这茬。 她正在大巴车前喝水的时候，谢骋却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看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完全没有徒步之后的疲惫，反而更显得精神焕发了。 周若不由得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 “你还好么？”谢骋主动出声关心。 “还好。”周若说，“太久没走过这么久，缓一缓就好了，晚上还是可以和你一起吃饭的。” 说完，她抬起胳膊，对谢骋努了努嘴，“不过，现在需要你过来扶我一把。” 第1037回 粉色 谢骋闻言，立马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搀住了周若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膀。 周若勾勾嘴角，人往谢骋手臂上靠了靠，胸口刚好擦过他的胳膊。 谢骋感觉到了，然后僵了一下。 “小腿有点儿抽筋了，没站稳。”周若抬起头来关心他，“没撞疼你吧？” 谢骋：“……没有。” 他刚开始以为周若是故意用这个动作撩拨他的，但看到她刚才的态度，又觉得她应该真的只是不小心，谢骋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句，思想真是太龌龊了。 但这也让他意识到了一点，周若这个人对他的吸引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谢骋之前谈的同龄人，跟周若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会撩拨人的女朋友他有过，但对方撩拨他的时候，他一眼便能分辨出来那些手段，谈恋爱本来就是互相配合，感情好的时候，他是会配合的。 不过，跟周若认识一天下来，谢骋很难判断她说话做事的意图，说她暧昧撩拨吧，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什么过火的词，可是他心痒的程度，比听那些话更甚。 谢骋第一次在体感上产生这种上头的感觉，搂着周若上车的时候，他也是飘的。 上大巴之后，谢骋想要和周若坐在一起，但他还没开口，周若便指向了谷雨身边的位置，“你扶我去我朋友那里吧。” 这句话顿时让谢骋清醒了不少，他应了一声，扶着周若去了那个空位。 松手之后，谢骋觉得怀里空落落的。 谢骋正想说点儿什么，周若已经将手机举到了他面前，谢骋定睛一看，上面是她的微信二维码。 “我今天出了很多汗，一会儿到市区了得先回去收拾一下，等我收拾好了联系你，先加个微信吧。”周若这样解释。 谢骋：“好。” 他马上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添加了好友。 谷雨在旁边看着周若钓谢骋的举措，只能在心里不断啧啧——真是行云流水。 这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手段一玩，谢骋恐怕是更心痒痒了。 —— 大巴回到市区后，周若便开车回了公寓。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套比较运动风的衣服，头发随便吹了一下，配了个淡妆。 周若这么穿，倒也不单单是为了跟谢骋约会，只是她的确比较累了，不想穿高跟鞋，这样顺便还能给谢骋制造一种在极力配合他的感觉，一举两得。 周若收拾好是七点钟，她跟谢骋约了半小时后在西敏的一家餐厅见面。 周若在微信上给谢骋发了餐厅的信息。 谢骋秒回：【我马上到！】 周若看到他铿锵有力的回复，脑子里仿佛出现了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骋跟她之前谈过的几个年纪小的男朋友，性格都不太一样，至少这一天接触下来，周若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年纪小了些，生涩了些，但不幼稚，观念也比较开放，是有培养的价值的。 今晚吃饭的时候，需要再聊深一些，了解一下他的婚恋观——周若虽然看中了谢骋的基因，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她可以稍微给他洗洗脑，但不会去强迫他接受，实在不行就不浪费时间了，继续找更合适的人。 —— 半个小时后，周若按约定时间准时来到了餐厅。 她刚停好车，就看见谢骋朝这边跑了过来。 周若下车的时候，谢骋已经停在了她面前，看到她的装扮之后，谢骋愣了一下。 周若整理了一下头发，“怎么了？不漂亮么？” “漂亮，当然漂亮。”谢骋嘴巴很甜，马上跟上夸奖：“我就是没想到你会穿粉色。” “配合你。”周若拍拍他的卫衣袖子，“你穿这么年轻，我穿职业装来跟你约会，别人会以为我们差辈了。” “那也不至于。”谢骋玩笑，“最多就是觉得我是被你包的小白脸。” 周若被谢骋的幽默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介意么？” “不介意。”谢骋拍拍胸口，“能被富婆包养，那说明我有过人之处，对吧？” 周若点点头，“有道理。” 从这段交谈里，周若能感觉到，谢骋这方面的观点是比较开放的，至少没有太多所谓的“男性自尊”，听见“被富婆包养”这种字眼不会破防跳脚。 那说明他们后面还有得聊。 周若心情不错，顺势挽住了谢骋的胳膊，带着他朝餐厅大门走，“今晚消费，富婆全买单，随便点。” 两人就这么缠在一起，说笑着走向了餐厅。 然而，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原本笑容灿烂的谢骋，忽然僵住了，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周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嘴角抽了一下—— 她随便出来吃个饭都能碰上贺显谟和徐萱若，伦敦真的这么小么？还是说冤家真的路窄？ 她和贺显谟算个屁的冤家啊，无冤无仇的。 不对。 周若转头看向谢骋——他怎么反应这么大？别告诉她，谢骋也认识贺显谟，或者他也是什么贺显谟的亲戚之类的，那她真的要疯了。 “呃，你怎么在这里。”周若没来得及问谢骋，徐萱若已经拉着贺显谟走到了他俩面前。 徐萱若这句话，是看着谢骋说的。 他俩认识？ 这语气和表情，还有些不对劲儿——周若嗅觉敏锐，马上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关系不怎么简单。 “吃个饭，你呢？”谢骋回得有些生硬。 “我也是来跟我男朋友吃饭的。”徐萱若说着，将贺显谟的胳膊缠紧了几分。 谢骋鼻腔里发出一声笑，眸色阴沉了下来。 周若挑了挑眉，往谢骋身上靠了一下，姿态亲昵，表情也是笑眯眯的，“真巧，小徐你还跟我男朋友认识呢？” 徐萱若刚才虽然就有猜测，但听见周若亲口说出来之后，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过于惊讶，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贺显谟眼底的风暴。 从碰面的那一刻起，贺显谟的注意力就没有从周若身上移开过。 她穿了粉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搭了一条瑜伽裤、帆布鞋，身上挎着斜挎包，头发吹直了，妆也很淡，连口红都是裸粉的。 贺显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打扮，有些“装嫩”的感觉，至于目的…… 贺显谟的视线看向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呵，这是为了配合他的年纪吧？ 第1038回 她真下得去手 徐萱若被周若那个问题问得哽了好半天，最后只憋出一个“是”字来。 周若分别看他俩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之前猜得大差不差，她也没有继续问，跟徐萱若客套了两句，然后就先和谢骋去餐厅了。 周若订了二楼的位置，两人进去报上手机号之后，服务生带他们去了楼上。 徐萱若原本也想坐楼上的，但看到周若和谢骋上去之后，便临时改变主意坐在了一楼。 贺显谟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坐下来点菜的时候，全程都没说话，脸色也比较阴沉。 徐萱若就算是再粗线条，都能注意到这一点，等服务生离开后，徐萱若小心翼翼地盯着贺显谟观察了一会儿，她有些心虚，“arthur，你生气啦？” 贺显谟回过神来，朝徐萱若摇摇头，露出一抹笑：“没有，刚才是你朋友？” “呃呃呃，是我前男友……”徐萱若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贺显谟扶了一下眼镜框，“什么时候？” 徐萱若：“就……上一任。” 看到贺显谟目光又沉下去，她忙举手发誓：“但是我和他分手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和那个姐姐在一起……” 而且还这么巧，吃个饭都给碰上了。 前任和现任撞上，本来就是修罗场，贺显谟现在又表现得这么严肃，徐萱若最担心他胡思乱想，便趁机撒娇：“真的真的，arthur你别这样嘛，我都害怕了。” 贺显谟听到徐萱若略带委屈的声音，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了，他适当地调整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别怕，不是凶你，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是啊，好巧哦。”徐萱若说，“那个姐姐好像比他大好多吧……谢骋比我还小两岁呢。” 贺显谟眉心跳了一下：“比你还小？” “嗯，他是我学弟，我们联谊上认识的。”徐萱若以为贺显谟是在介意这事儿，声音放低了不少，“他还没毕业。” 徐萱若今年二十五周岁。 周若新找的那个男人，比徐萱若还小两岁，也就是二十三周岁…… 和她差了八岁，她真下得去手。 —— 楼上，周若和谢骋也点完菜了。 谢骋点菜的时候就一直在偷瞄周若，但她看起来和往常没差，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意思。 点完餐，谢骋咳了一声，主动跟周若开口：“你不问问我刚才的事儿么？” 周若勾勾嘴角：“这还用问？” 谢骋：“……？” “前女友和她的现男友，对吧。”周若笑眯眯地放下了手机。 谢骋：“你猜得真准。” 周若：“我不仅能猜到这个，还能猜到你们应该刚分手不久，而且是因为吵架分开的。” 谢骋的眼睛瞪了很大，下巴都快惊掉了：“你怎么猜到的？” 周若神秘一笑，“经验，感觉。” 谢骋露出了崇拜的目光，“你太厉害了。” 掐指一算，他跟徐萱若分开也就是去年十二月的事儿，他们谈了半年多，感情其实挺好的，但徐萱若总是嫌他太幼稚，玩心大，靠不住，不能给她安全感，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脾气有点类似，也比较任性，吵起来的时候谁都不让谁。 十二月份那次吵架，是因为谢骋想留在伦敦过春节，徐萱若则是想回家陪父母，两个人僵持了一个多礼拜都没结果，最后徐萱若赌气说，如果非要她留伦敦过年，那就分手，谢骋情绪上头，话赶话来了一句“分手就分手”。 然后两个人就闹掰了。 后来朋友聚会上见了面，经过了一番人的撮合，还是没和好。 因为周若已经猜到了吵架的事儿，谢骋便顺势跟她聊了聊他和徐萱若分手的原因，周若听完之后如鲠在喉，半晌不知道怎么评价——她虽然嘴皮子挺厉害的，但真的很少吵架，谢骋和徐萱若闹到分手的这点儿事，在她看来连讨论的必要都没有。 周若有种在看幼儿园小朋友吵架的感觉，也感受到了一些代沟，别告诉她现在二十多岁的人都这么歇斯底里地谈恋爱——难怪乳腺结节患病率直线上升。 谢骋现在聊起来这件事儿还有气。 周若看着他气呼呼的模样，笑着问：“你在气什么？” 谢骋：“我就是觉得她不好好说话，她之前说想去看极光，我都订好票想给她个惊喜了，她居然还说我不懂事儿，哼！” 周若：“……” 谢骋：“害我最后机票酒店都退了。” 周若讶异：“你没去？” 谢骋：“我是为了她才定的行程啊，分手了我一个人去也没意义。” 周若再次哽住：“为什么一个人去没意义？” 她是真的很难理解这种思维，“你一个人去看，极光还是极光，有差别么？” 谢骋：“极光还是那个极光，但看到极光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了啊。” 他念念有词，“如果两人一起看，以后看到极光就会想到对方，不管最后有没有在一起，那都是共同拥有过的回忆，我们的人生不就是和不同的人拥有一段又一段的回忆么？” “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如果到了六七十岁回头再看自己的人生，所有的风景和路都是一个人完成的，我会觉得自己有点悲哀……唔，不对，也不是悲哀，就是会可惜吧。”谢骋忽然把这个话题上了价值。 周若平时不喜欢和人深聊，但听了谢骋的话，她不自觉地回顾了一下自己前面三十多年的路。 不巧，她一个人去看过极光，也一个人去看过瀑布。 她好像从来没有刻意地要去和另外一个人完成一件事情，不管对方是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以前周若没觉得自己这样的观念有什么问题，但回忆一下，好像她的记忆确实没有什么情感的色彩。 她想起风景，只会记得风景本身。 周若没来得及思考很久，就被服务生上菜的动静打断了。 周若回过神来，对谢骋点了点头，“嗯，你说得也很对。” 谷雨之前也说她这个人太独了，可能她当时想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周若从前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没想到最后会从一个比她小八岁的男人身上得到“醒悟”。 “那，你要不要试一试？”谢骋直勾勾地看着周若的眼睛。 周若：“试什么？” 谢骋：“让我做第一个和风景共存在你记忆里的男人。” 他这话说得很浪漫，连周若听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039回 偷听 周若的经验丰富，甜言蜜语也听得多了去了，她虽然每次听完都是笑的，但很少有哪一句是真的能打动到她的，可能是因为她生来就不是那种情感丰沛的人吧，有些话她都是听完就忘的。 但谢骋这一句，她应该会记挺长时间的，很特别。 他身上有他那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活力和浪漫，虽然幼稚，但胜在诚恳，也不怎么惹人烦。 是个挺有趣的人，周若还真的考虑了一下跟他去旅行，应该很有意思。 不过周若并没有上头答应他，她找他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和风景在记忆里共存，所以，笑过之后，周若只给他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有机会再说吧。” 谢骋听得出这是变相的拒绝，但他并没有退缩，“我的意思是，我要追你，可以么？” 周若：“你追我的目的什么？” 谢骋：“追你还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和你谈恋爱啊。” 周若：“然后呢？” 谢骋：“然后就是享受恋爱啊，剩下的顺其自然。” 周若开玩笑，“我还以为你要说，然后就结婚。” 谢骋：“那也太扯了，我才多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因为这句话，周若再次对谢骋多出了几分欣赏，比起那种刚在一起就开始计划以后如何如何的，她更欣赏这样的人，谢骋在恋爱观上和她还有点类似，周若也一直觉得，恋爱本身是用来享受的，而不是用来计划的。 如果两人刚在一起，就开始计划以后结婚如何如何，那就背离恋爱的初衷了，不过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恋爱和结婚是一回事儿，她难得遇上一个能聊到一起的。 谢骋既然能这么想，那他对于未婚生育的态度应该也是比较开放的，周若觉得，事成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不过今天到底是第一次见面，周若斟酌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提出来这个要求，后来吃饭的过程里，她听谢骋说了许多他的旅行趣事，总体是挺开心的。 晚饭说好了是周若买单的，谢骋有些不好意思，等结完账之后，又跟她说：“一会儿我请你吃甜品。” “不了，我怕胖。”周若半真半假地说，“三十多了，跟你比不了。” 谢骋：“那我下次请你吃其他的。” 周若：“好啊，没问题。”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下了楼梯，周若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又一次看见了贺显谟和徐萱若。 他们好像也吃完了，刚结完账，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往外走。 周若斜睨了一眼谢骋，“上去打个招呼么？” “算了吧，没必要。”谢骋拉住了周若的胳膊，加快了步伐。 —— 晚饭之后，周若跟谢骋去外面散了会儿步，她觉得跟谢骋聊天挺有意思的，一边走一边说话也不觉得无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钟。 谢骋是打车来的，他住在学校附近，恰好离周若公寓不远，周若便主动提出了捎他一程。 送完谢骋回到公寓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周若将车停在了地库里，刚刚下车，就接到了谷雨的电话，她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一边跟谷雨聊着天。 谷雨给周若打这通电话，主要是想问问她跟谢骋这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周若跟谷雨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好避讳的，有什么说什么，“挺好的，我刚把他送回去，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弟弟。” 谷雨：“评价这么高？那你怎么没干脆把他给——” “不急，时间还多。”周若笑着打断她，“再说，我找他也不是为了这事儿。” 谷雨：“那你跟他提捐精的事儿了么？” 周若：“再接触一段时间吧，我这认识第一天就问人家愿不愿意捐精给我，他可能要被我吓死，以为我什么非法医疗机构的人盯上他了。” 说话间，周若已经走到了电梯口，她按下电梯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周若倒也没害怕，纯当自己是听错了，继续跟谷雨聊着天，全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早已被拐角处的人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 贺显谟看着电梯的门关上，从长方体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他停在原地，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周若刚刚的话。 “他运动能力和智商都不错，外形条件也没问题，只要检查通过，用他的精子就挺好。” “实在不行就哄一哄呗，他挺想跟我睡的，我也不亏。” “没事儿，顺其自然，大不了再找下一个。” 贺显谟的手渐渐收成了拳头，他屏着呼吸转身，大步朝停车位走了过去。 几分钟后，车门“嘭”一声关上，贺显谟坐上了车，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镜片后的双眼红得快要喷血。 在餐厅看到周若和谢骋离开之后，贺显谟就一直在想，他们两个人今晚会不会上床，如果会上的话，周若是不是也要把谢骋带回家。 于是，他像中邪了一样，把徐萱若提前送回了住处，然后开车来了周若公寓楼下蹲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她没有换衣服、一个人走下车，贺显谟焦躁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一些平静。 可，后面的这通电话，又一次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 试管，捐精…… 之前周若去医院找大卫咨询试管，这事儿贺显谟是知道，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周若做了囊管取出，前两个月是恢复期——贺显谟一直以为，她要和当时陪她去医院的那个男人做试管，那是她父母为她选好的人。 贺显谟不太清楚她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一直都这么不了解她。 只是，听她刚才接电话时说的那些话，她现在好像很着急做试管的事儿。 所以，她在广撒网，找适合给她提供精子，完成这项任务的人。 她希望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串冰冷的数据，并不想和对方产生任何情感上的交集，当然，选择未婚生育的女人，大都是这个想法，只是，贺显谟一直不能接受这种观念罢了。 贺显谟内心扭曲地滋生出了一种不平衡的感觉——既然周若想要做试管，为什么当初没有跟他提过捐精的事情，她宁愿去广撒网，都不愿意跟他多提一句。 第1040回 拉扯 贺显谟想起了今天跟在她身边的谢骋——除了年轻之外，谢骋其他的条件应该都和他相差无几。 贺显谟狠狠地砸上了方向盘，手背上一阵剧痛袭来，将他上头的情绪稍稍冲淡了一些，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多么离谱——贺显谟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猩红的眼睛和扭曲的目光，在光线昏暗的车厢内，像一只可怖的野兽。 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仿佛要分家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一边鄙夷自己对她过分在意，一边又忍不住地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的意志力极限就是不去找她，可他控制不了这些巧合的偶遇。 一旦周若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变得像个失控的疯子。 ——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通宵了？”曾旭刚刚拿着资料单进到办公室，就看见了贺显谟盯着黑眼圈喝茶。 他脸色憔悴得可怕，比经过了一夜晚班还要夸张，戴眼镜都遮不住眼下的一片乌青。 “失眠。”贺显谟随意回了一句，顺手拧上了保温杯的盖子，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这个啊？”曾旭给他解释，“捐精志愿通知，精子中心那边发来的，他们最近缺资源，打算在院里压榨一批。” 一聊到这个，贺显谟马上想到了周若的事儿，表情阴沉了许多。 “不过要求还挺高的，我就算有心也无力了。”曾旭读了一下志愿者书上的要求，“抽烟喝酒这两条就把我卡死了，不然我还挺想去做点善事的。” “诶，arthur，你要不要去试试？”曾旭看着那些条条框框，发现每一条都挺适合贺显谟的，于是便开始出馊主意，“刚才我找大卫问了几句，咱们这种外表学历智商高于平均水平的，是有人专门开价要的，你过去的话，应该这个数。” 曾旭比了三根手指，贺显谟不太清楚行情，也不晓得他说是三万还是三十万。 但他也没有去问。 只是，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去了，周若来医院做试管的时候，会不会刚好挑中了他的？那样的话——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贺显谟的思绪被曾旭打断了，他上来撞死了一下贺显谟的肩膀，“一次一年的工资，不亏。” 一年的工资。 所以曾旭刚才比的手指是三十万。 贺显谟皱起眉来，“这么多？” 虽然他不了解这个具体的回报数额，但这个数字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曾旭压低了声音，给贺显谟八卦：“这是有人专门开价的，来做这个的基本都不缺钱，找到符合条件的，价格都好说。” “大卫说，手上有个病人最近在找华人的资源，真的，你去试试吧。”曾旭还在撺掇。 贺显谟一言不发，反复地回味着曾旭刚刚的话。 大卫手上的病人……还有那些列出来的条件，几乎每一项都指向了周若。 曾旭见贺显谟一直都不说话，以为他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索性便不跟他开玩笑了，曾旭还有些其他工作要做，放下单子后不久就带着工作报告离开了。 贺显谟看着曾旭离开，视线一点点落在了他桌上的那几张通知单上。 —— 午休时间，贺显谟来到了大卫的办公室。 办公的门虚掩着，贺显谟抬起手准备敲门的前一秒，听见了里面传来了大卫说话的声音。 “dara？” 听到这个名字，贺显谟的动作顿住了。 他当然知道偷听别人打电话是不道德的行为，可他忍不住。 大卫应该是在跟周若通电话。 “好啊，你可以带他来做个评估，如果没有遗传风险和疾病，他捐精之后就可以进行第一次试管。” “这两我也在给你留意，我们做两手准备。” “好的，再联系。” 听见大卫这边回应的内容，贺显谟基本就能倒推出来周若和他说了什么，多半是在确认谢骋的身体状况，她是真打算用谢骋的精子做试管了。 贺显谟咬着牙，等了一两分钟，再次抬起手来敲门。 大卫看到贺显谟进来之后，很惊讶：“arthur，你找我么？” 贺显谟答非所问，“你这周没有出诊计划么？” 大卫：“是的，这周我在忙精子库的事情，出诊要排到下周了，你那边病人有问题要咨询么？” 贺显谟摇摇头，“精子库忙什么？” 大卫：“入库的事情，这两天人比较多。” 贺显谟“哦”了一声，“那入了不少吧。” “别提了，只有二十多个。”大卫苦不堪言，“身体机能符合要求的都没多少，我们客户对软件要求又高，能用的没几个，我头都大了。” 贺显谟垂下了眼睛，“客户什么要求？” 大卫：“客户的要求，大概得是你这样的。” 说完这句，大卫灵光一闪，一把抓住贺显谟的胳膊，“arthur，你要不要试试？” 之前周若提出来的那些要求，贺显谟每一项都能匹配上，只要他体检指标没问题、愿意捐，那周若的手术就算解决了一大半了。 大卫越想越兴奋，“这个客户愿意额外花三十万买合适的资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赚钱好机会啊！” 贺显谟：“……” “我知道你的思想传统，不一定能接受这种事情，但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会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孩子的母亲也不会知道你是谁，他们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到你和女朋友的感情。” 大卫乐此不疲地劝着贺显谟，并一再和他保证，会替他做好隐私工作。 贺显谟抿着嘴唇，沉默了将近十分钟，终于开了口：“我再想想。” 能劝到这个程度，大卫已经非常开心了，至少贺显谟松口愿意考虑了，总比直接强硬拒绝来得好，“你吃午饭了没？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贺显谟和大卫一起离开办公室，去了食堂。 吃饭的半个小时里，贺显谟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脑子里都是大卫的提议，身体里两股力量反复拉扯着他。 现有的信息告诉他，只要他捐了，那他的精子百分之百会用去给周若做试管。 他们会有孩子。 但也仅此而已。 周若不会知道他是孩子的父亲，更不会因此就对他另眼相待。 第1041回 富婆姐姐 贺显谟很清楚地知道，他做这件事情，对于他在周若心里的地位，以及他和周若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会被任何事情拿捏。 可是，倘若他不捐，那周若大概率就会带着谢骋来做试管，就算不是谢骋，也会是别的男人。 贺显谟只是这样想着，都觉得嫉妒到扭曲——就算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他也不想要周若和别的男人有孩子，试管也不行。 —— 那天吃过饭之后，谢骋就经常会来找周若聊天，周若工作不忙的时候会回复他一下。 谢骋这个人虽然幼稚了些，但做事儿还是挺有分寸的，他对她有兴趣，但聊天的时候并没有说一些过分的话撩拨她，就是问问她忙不忙，顺便分享一下他的生活。 谢骋是读政治经济学的，他是个挺有逻辑性的人，也经常会思考一些无解的问题，还会拉着周若一起探讨，周若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维，但又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他的幼稚，是另外一个维度的——或许她没有资格称之为幼稚，那只是他的爱好而已。 周若很少真正参与进去他的话题，但听得还算认真，有不同观点的时候她也不会去反驳，谢骋自然而然地当成了一种赞同和默认，然后就会说得更起劲。 周五周若难得下班早，谢骋得知消息之后，说要约她一起吃晚饭，周若痛快地答应了，经过一礼拜的沟通，她对于谢骋各方面的想法都有了点儿了解，也应该步入正题了。 吃饭的餐厅是谢骋订的，他在微信上发来了地址，周若查了一下路线，便开车过去了。 这家餐厅周若之前没来过，位置不怎么起眼，门脸也很小，属于那种平时路过的时候都不会注意到的，而且这附近的路太窄了，根本没有地方停车。 周若开过来绕了一圈，最后只能开导航找附近最近的停车场停了车。 停车场距离那家店还有一公里多的距离，停车好之后，周若拎着包走路往餐厅的方向去，她刚上路没几步，身后就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周若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谢骋那张笑眯眯的脸之后，才松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谢骋看着周若今天的装扮，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你这样穿真漂亮。” 风衣，阔腿裤，高跟鞋，黑灰色系，配上比较浓的眼线和深色的口红，她看起来有种凌厉的气场，高不可攀。 谢骋打趣了一句：“一会儿别人真该以为我是你包养的小白脸了。” 周若戳了戳他的肩膀，“那你这小白脸可太不称职了，约富婆出来吃饭找个这么不好停车的地方，我看你得失业了。” “……靠，我还真忘记了。”谢骋拍了一下脑门，“你刚开过去了？” 周若耸肩：“绕了两圈都没找到停车位。” “富婆，我错了。”谢骋马上认错，态度那叫一个诚恳：“请问富婆姐姐怎么才能原谅我？”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本来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儿生气，再看谢骋这样子，更不可能跟他计较了。 两个人说笑着往餐厅走，一公里多的路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周若注意力都在谢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他们的那辆车。 车子停在狭窄的路口，贺显谟熄了火，看着那两道姿态亲昵的背影，呼吸越来越重。 他松开方向盘，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大卫的电话。 —— 餐厅的门脸虽然小，但进来之后还是挺宽敞的，这是一家偏向于酒吧的餐厅，餐厅的中心有一块巨大的荧幕，上面正在预热着晚上英超的比赛，餐厅里坐着不少穿着球衣的人。 周若中学就来这边读书了，这边足球氛围很浓，耳濡目染，也会关注一下。 谢骋常来这家餐厅，点餐的时候，一直在为周若介绍哪道菜好吃，但周若其实不怎么在意吃，所以谢骋推荐什么，她就点什么。 两个人点了五道菜，周若开车来的不好喝酒，便点了一份无酒精的饮料喝个热闹。 周若很喜欢这家餐厅的气氛，随口问谢骋：“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谢骋笑着说：“我大学室友经常拉我来这里看球，这家店很火的。” 周若：“我之前没听过。” 谢骋：“嗯，他们家位置不太好，适合我们这种穷学生，开车的不方便来。” 谢骋说自己是“穷学生”的时候特别坦然，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周若很欣赏他这样的态度，她不是很喜欢那种过于爱面子的人，特别是男人。 周若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屏幕，裁判已经鸣哨了，她随口跟谢骋聊起了球赛，“你不会也是来看球赛，顺便带我约个会吧？” “当然不是，只是想带你体验一下这里的气氛。”谢骋纠正，“今晚这两个队我都不喜欢。” 周若：“那你喜欢的是——？” “我比较喜欢自己。”谢骋哈哈一笑，声音很爽朗，“我踢球挺好的，有机会给你展示一下。” 他得意洋洋的表情像个臭屁的孩子似的。 不过，会踢球，在周若这里也算一个加分项—— 周若跟谢骋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之后便步入了正题。 她放下杯子看着谢骋，口吻忽然正经了不少，“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那天徒步的时候会找你说话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谢骋：“什么原因？原因不就是看上我了么？” “的确是看上你了，但不是你理解的那个看上。”周若这句话有些拗口。 谢骋听完之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是哪种‘看上’？” “我今年三十一岁了，生育黄金年龄快过去了。”周若迎上谢骋疑惑的目光，开门见山：“我没有结婚的计划，所以打算找合适的基因配合我生育。” 谢骋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是想，跟我生孩子？” 他应该没理解错吧？ 谢骋是真的听傻了，他年龄太小，结婚生孩子都是他没考虑过的事情。 现在忽然说让他当爸爸，这也太—— “准确来说，我是希望买你的精子。”周若的话打断了谢骋的思路，“如果医院那边说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开。” 第1042回 还有些怀念 周若此番话一出，谢骋更傻了，可以说是瞠目结舌，下巴都快掉了——刚才周若忽然说生孩子，他这边还没消化，结果她又来了个大的：买他的精子。 谢骋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所以，周若一开始找上他，就是先看中了他的基因，而不是他这个人。 谢骋惊讶归惊讶，但并没有因为这事儿生气，换个角度看，一眼看中他的基因，不也等于肯定了他这个人么，周若肯定是觉得他长得帅，身材好，学历高，智商高，所以才会想着用他的基因要孩子。 “你要做试管婴儿？”谢骋反应过来之后，跟周若确认了一遍。 周若看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没有因为这事儿生气，于是很坦然地跟他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想要孩子，但我不会结婚，医院精子库那边暂时没找到比较符合我要求的资源，所以我只能试着自己找找。” “这么说来，你要求还挺高的。”谢骋摸了摸下巴，忽然得意地咧嘴笑了，“那我挺厉害的啊，能被你看上。” 周若：“……” 这臭小子还挺臭屁的，不过他想得这么开，周若也挺开心的，至少说明他对这件事情是接受的，那他们就有商量的余地了。 谢骋：“我不要你的钱，就当帮你忙了。” “no，你必须要。”周若强调，“你不要钱的话，我不会用你的精子。” 谢骋：“为什么？” 周若：“因为我需要银货两讫。” 她一副谈生意的口吻，说出来的话也很强势，“试管成功以后，孩子只会是我的孩子。” 怕谢骋没考虑到这一点，周若着重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不都这样么。”谢骋的理解挺到位的，“就像我去捐了精，别人用我精子生了娃，也跟我没关系啊。” 非说区别，大概就是前者是不透明的，但如果他直接捐精给周若，他们都知道彼此的身份，也难怪周若会担心他觊觎孩子。 “我觉得你想多了，富婆姐姐，”谢骋笑眯眯地说，“我连我自己都养不起，哪还有钱养孩子。” 周若咂摸了一下谢骋的话，“你同意了。” “同意啊，这对我来说又没什么损失，还能帮到你。”谢骋答应得干脆，甚至已经开始问了：“什么时候去医院做体检？我要做什么准备么？” 周若想过谢骋会答应，但没想到这么干脆，她以为自己需要花费时间劝说他来着。 “我跟医生沟通一下。”说着，周若拿出了手机，给大卫发了消息，说了现在的情况。 大卫回复得很快：【dara，我正好也要找你，我这里也找到了符合你条件的提供者。】 看到这条回复，周若微微挑眉，这么巧？ 大卫：【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同时给两个人做检查，选更合适的。】 周若：【也可以，对方要价多少？】 大卫：【对方没有抬价，按我们之前说的给就好。】 周若：【ok，那两个人一起坐检查吧，我什么时候带他过去？】 周若跟大卫医生确定了下周一带谢骋去医院做体检，放下手机之后，便跟谢骋分享了这个消息。 谢骋喝着啤酒，欣然答应，“好，我那天没课。” 周若：“这几天你别喝酒了，也不要剧烈运动、熬夜。” 谢骋：“遵命。” 周若：“如果体检过了，我会和你签购买协议。” 谢骋：“……我都说了不会跟你抢孩子了，你怎么还要给我钱？” 周若：“这是你应得的。” 谢骋乐了，“你说，我这算不算真的被你包养了啊？” 周若摇头，“你这是合理利用自身资源赚钱。”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谢骋是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才开口的。 他放下了啤酒杯，双手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周若的眼睛，问：“协议上的内容完成之后，你会不会和我谈个恋爱？” 可能是因为谢骋的目光太过虔诚、期待了，加上他刚刚又答应了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导致周若对他有些心软，瞧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拒绝的话竟也说不出口了。 但她不是一个会因为愧疚和感动就改变决定的人，也不会委屈自己。 客观上说，倘若不是考虑到精子的活跃程度，她是不会去找谢骋这个年龄的男人的，年轻男人在她眼里，没什么性吸引力。 谢骋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周若也知道他这年纪，床上肯定表现非凡，但就是没那个心思跟他搞。 而谢骋也很聪明，敏锐地从周若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ok，我懂了，你别说了，给我留个面子。” 周若：“我不喜欢年纪太小的。” 她没有虚伪地说什么“其实你挺好的”这种话，她既然能选上谢骋的基因，谢骋心里肯定也清楚这一点，他这性格，也不会因为她的拒绝就破防自卑。 唔。 不知怎么地，周若忽然就想起了贺显谟——刚刚的情况，如果是他，大概这会儿已经在生气了，单单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贺显谟好像还没有谢骋“成熟”。 为什么加引号呢，因为周若很清楚，他们不同的反应，其实是因为性格和教育背景不同。 贺显谟那种家庭背景成长起来的人，就是会过分地在意外界的反馈，他前面三十多年都是活在社会教条里的，他需要别人给肯定他的价值，才能更好地完成自我实现。 但谢骋不是，他明显更“厚脸皮”，世俗的评价，他也不怎么在乎，甚至还会自我调侃是小白脸。 这些话，可能把刀架在贺显谟脖子上，他都不会说。 他的反应可能是：让我说这个不如杀了我。 周若脑子里浮现起了贺显谟又臭又硬的态度，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一下笑得有些过，谢骋被勾起了好奇心：“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周若往嘴里送了一块面包。 谢骋：“谁？不会是前男友吧？” 周若摇摇头，否认。 谢骋：“你想着他就这么开心，那你应该挺喜欢他的吧？” 喜欢么？ 周若难得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一分钟之后，她勾着嘴唇给出了答案：“是挺喜欢逗他玩的。” 她从来没否认过自己对贺显谟的兴趣。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恶趣味，她最喜欢看他被她逗到失控的状态。 别说，今天一想起来，竟然还有些怀念。 第1043回 体检 周若也就这么一想，这话题聊过就过了，她很快就和谢骋聊起了别的。 谢骋好奇她为什么不结婚，却想要孩子。 周若：“因为我挺喜欢孩子的，也养得起，我父母也想要，那就生呗。” 谢骋：“我之前一直以为不想结婚的人也不会想要孩子。” 周若：“那不会，我一直都想要孩子，只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谢骋：“那你这次怎么下决心了？” 周若：“年纪到了。” 她理性地分析着，“我三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卵子质量会下降，就算去冻卵，怀孕再生产之后恢复速度也会很慢，还不如趁早。” 谢骋听得一愣一愣的，等她说完之后，感慨了一句：“你是我见过最理智的人。” 周若：“？” 谢骋：“我之前问过好多人为什么要孩子，好像他们的理由都很感性。” “比如什么爱情的结晶……因为两个人相爱，要有生命的延续之类的，这种答案我一直不太能理解。”谢骋挠挠后脑勺，“我就想问，你们两个人相爱，关孩子什么事儿啊？” “说得好。”周若朝谢骋伸出手，和他击了个掌。 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的观念，“我每次听到这种理由也觉得很扯。” “我觉得你会是个特别好的妈妈。”跟周若击完掌之后，谢骋说出了这句话，“做你的孩子肯定会非常快乐。” 周若点点头，“这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可以事无巨细照顾孩子生活起居的母亲，她或许也不会因为有了孩子就牺牲太多自我空间，但可以保证的是，她一定会让孩子快乐。 周若自己就不算社会意义上特别“上进”的人，她从小到大没怎么接收过来自家庭的压力，读书或者是工作都是自己选的，她事业上没野心，也没想过做出什么惊天成就。 她是这样长大的，也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的孩子长大。 —— 周六一早，贺显谟便驱车来到了医院。 停车之后，他直奔大卫的办公室。 贺显谟来得太早，大卫还没到。 贺显谟坐到了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给大卫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来。 过了十几分钟，大卫才回复来一条语音：【我在停车了，你怎么这么早？】 贺显谟没有再回消息，握着手机等大卫上楼。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大卫径直走了进来，看到已经等候多时的贺显谟，他无比好奇：“你几点来的？” 贺显谟：“八点。” 大卫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不太理解他一夜之间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之前他提议他捐精的时候，他态度挺排斥的，而且好几天都没给答复，大卫原本以为这事儿要黄了，谁知道，昨天傍晚忽然接到了贺显谟的电话，他改变了主意，同意捐精了。 于是大卫就计划下周工作日的时候给他安排一次体检，确认一下身体状况，他原先是打算排周一的，但后来周若发消息说找了个合适的人选，大卫便计划先给周若选的人做体检，把贺显谟的时间往后推了一下，跟他说明了一句。 但贺显谟不接受这个结果，竟然直接喊他周末来做体检，这样子像是着急着做买卖，抢占先机似的…… 大卫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他：“arthur，你最近是不是缺钱？” 除了这个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贺显谟被大卫问得哽了一下，最后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的反应落在大卫眼底便成了默认，大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我尊重你的隐私，你放心吧，我会尽可能替你争取这个机会的。” 毕竟那是一笔丰厚的回报，拿到手能解决不少问题。 贺显谟：“……检查项目有哪些？” “哦，稍等，我去开单子。”大卫马上走向了办公桌。 —— 贺显谟生活习惯很好，不抽烟，喝酒频率低，饮食清淡，常年运动，除却工作需要之外也不怎么熬夜。 他身上仅有的毛病就是胃不好，但这是后天造成的，没有什么遗传的风险。 全套项目检查下来，贺显谟的身体素质完美符合捐精的要求，接下来就看周若带来的那位结果如何了。 “等另外一位做完体检，我给你通知。”大卫收起了报告，“去吃点东西吧。” 有几项血检，贺显谟抽完之后也没吃饭，一直是空腹的状态。 贺显谟没动，沉默一番之后，问他：“病人有说怎么选么？” “她的原则就是选综合质量更高的，”大卫说，“所以要等另外一位的综合评估结果出来。” 大卫没有透露太多，虽然周若有跟他说捐赠者的基本情况，但这个涉及到隐私了。 贺显谟也知道这个原则，他并未追着大卫多问，点点头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贺显谟一路走到了地库上了车，他关上车门，双臂搭在方向盘上，脑海中浮现起了谢骋的资料。 周若能相中谢骋，说明他各方面的条件都是符合她的需求的，可以预料到，谢骋的评估结果不会比他差，更何况，他还有一项最突出的优势：年龄。 三十二岁和二十三岁，精子的质量不可能毫无差别。 贺显谟不知不觉间已经抓紧了方向盘，他呼吸粗重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关节，眼眶涩得发酸。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贺显谟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动，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他的思路。 贺显谟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萱萱”两个字，骤然清醒了过来。 他拽了一下领口，按下接听键：“萱萱。” “arthur，我起床啦，好饿啊。”徐萱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糊，撒娇的时候更软了，“我不想做饭了，你可不可以买给我呀？” “嗯，想吃什么？”贺显谟答应了下来，顺手拉上了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 “想吃小蛋糕。”徐萱若说。 贺显谟下意识地跟了一句：“别吃太多甜。” “好嘛好嘛，但是我这周工作好累，就一次嘛。”徐萱若惯常撒娇。 贺显谟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打算一会儿给她买个小切角意思意思。 “爱你哟，那我等你过来~” 第1044回 爹系 徐萱若的一通电话之后，贺显谟的理智回归了不少，他发动车子开去了医院附近的甜品店，暂时将试管的事儿抛到了脑后。 贺显谟只给徐萱若买了很小的一块蛋糕，另外买了一份三明治和燕麦奶的套餐。 在一起之后，贺显谟就发现，徐萱若很喜欢吃零食和甜品，也不喜欢运动，还经常熬夜，年轻人常有的坏毛病她都有，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影响，但任其发展下去，未来肯定会影响健康。 所以，贺显谟在方面对她的管束会比较多，譬如，控制她吃零食和甜品的次数，每周拉她出去运动几个小时，晚上发消息监督她睡觉。 徐萱若虽然会撒娇闹腾表达不满，但大部分的时候还是乖乖听话配合的，因此贺显谟也不会有自己唱独角戏的感觉——之前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叮嘱徐萱若按时吃饭，正好被曾旭看见了，曾旭调侃他是爹系男友。 贺显谟觉得这个形容的确很精准，他跟徐萱若的相处是有些这个意思，但他并不是刻意往这个方向发展，大约是因为两人的性格差异导致的。 但好在这个差异并没有产生过多的矛盾，至少目前看来还是互补的。 —— 徐萱若独自住在一栋六十多平的公寓里，是她毕业之后买的二手房。 贺显谟跟徐萱若在一起之后来过她这里几次，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徐萱若去他那边过夜——她这边只有一个卧室，家里东西也不齐全，做饭很不方便。 十一点半，贺显谟来到了徐萱若的公寓前，习惯性地按了两下门铃。 等了两三分钟后，门才打开。 徐萱若是跑出来的，头发还乱糟糟的。 “我在吹头发呢！”徐萱若嘟嘴，“我都告诉过你密码啦，你直接进来就好嘛。”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忽然触发了某些回忆。 贺显谟攥着袋子的手紧了紧，“好，我下次直接进来。” “你去吹头发，吹好了来吃饭。”贺显谟走到客厅的餐桌前，把袋子放下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看着她公寓里凌乱的客厅，不由得皱起了眉—— 徐萱若看到贺显谟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先溜了。 贺显谟看着徐萱若兔子一样飞奔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开始给她收拾客厅的东西。 贺显谟是有些强迫症和洁癖在身上的，他公寓的每张桌子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所有东西用完都会放回抽屉里，但徐萱若恰好跟他相反——她喜欢把东西放在手边，所以她公寓里看起来很乱。 当然，徐萱若本人是不这么觉得的，她每周都会找保洁打扫两次，家里卫生得很。 因为这个事儿，俩人也犟嘴过几次，贺显谟吵不过徐萱若，只能跟在她后面默默收拾。 过了十多分钟，徐萱若吹好头发出来，就看到贺显谟在客厅里收拾了——她摆在沙发和茶几上的东西，全部都被他收到了抽屉里，连投影仪的遥控器都收了。 徐萱若瘪嘴，走到了餐桌前去吃饭。 她将两个袋子打开，确认了半天，才发现只有一小块蛋糕，有些不满意：“怎么这么小？” 贺显谟理着抱枕，头都没回，“这一块的含糖量已经超过25克了。” 徐萱若：“……” 贺显谟：“解解馋就好了，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好叭。”徐萱若虽然不开心，但也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儿闹脾气，吃甜食和零食对身体不好，她也很清楚，只是人活着嘛，偶尔也需要一点心灵健康食品。 徐萱若一开始还会跟贺显谟理论一下的，譬如问他：你就没有想要吃垃圾食品的时候吗？ 但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徐萱若就放弃这个问题了，因为她发现了，贺显谟是真的清心寡欲。 徐萱若每次在床上被他折腾狠了都在想，他平时“吃斋念佛”的，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啊？ 蛋糕虽然小，但徐萱若吃完之后还挺开心的，肚子也填饱了，只喝了两口燕麦奶，三明治就没碰了。 贺显谟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是不打算吃了，无奈地说：“就不该给你买蛋糕。” 徐萱若哼了一声。 “被子叠了么？”贺显谟往徐萱若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客厅收得差不多了，他要转战卧室了。 “没叠，我不叠！”徐萱若上来挡在了贺显谟面前，整个人跳到了他身上，“你讨厌死了，每次来都乱收我东西，害我还得拿出来！” 贺显谟：“不想我乱收，你就别乱放。” 徐萱若气得捶他，“我什么时候乱放了？” 她家里算不上多么整齐，但也没有贺显谟形容得那么夸张，一切都是因为他强迫症太严重了！ 贺显谟见她有些恼了，便放软了语气，“不是说你乱，只是希望你稍微条理一些，家里整洁，心情也会变好，你不喜欢收也没关系，我来的时候帮你收就好。” “好嘛。”徐萱若抱紧他，“我刚才是不是太任性了？” 贺显谟：“有一点。” “但没关系，两个人在一起就会有摩擦，慢慢来就好。”只要两个人都各让一步，他不觉得这是很大的问题。 “那我努努力。”徐萱若下定决心一般，“争取下周不乱放~” —— 徐萱若想出去逛街，贺显谟没什么别的安排，便答应了跟她一起出去。 徐萱若去房间化妆换衣服的时候，贺显谟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 徐萱若的手机在茶几上放着，中途来了条微信消息。 贺显谟看到微信界面的时候，抿了抿嘴唇，踌躇几秒后，输入了她手机的密码，解锁屏幕。 刚在一起没多久，贺显谟就知道徐萱若的手机密码了，她不防着他，什么都说。 但贺显谟没有查女朋友手机的习惯，除却几次她占着手不方便的时候帮她回过消息之外，就没主动碰过她的手机。 这是第一次。 贺显谟打开了徐萱若的微信，点到好友列表的页面，在里面输入了“谢骋”两个字。 这一搜，还真的找到了。 贺显谟打开了谢骋的资料，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谢骋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是全部都对外公开的，但他更新频率不高。 最新的一条，是昨天晚上更新的。 谢骋：【酒逢知己千杯少，遇到观念一致的人聊得真开心。】 配图是一张啤酒杯的特写。 背景是经过虚化的，可仍然能看出来，对面坐了个女人。 只露了上半身的一截，可贺显谟一眼便能认出来那是谁。 第1045回 跟哑巴似的 贺显谟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听见卧室传来开门的动静之后，迅速退出了谢骋的朋友圈，将徐萱若的手机放回到原位。 徐萱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低头整理着衣服走到了贺显谟面前，向他展示了一圈：“好看么？” 徐萱若穿了一条刚买的裙子，粉色系的，看着很嫩，她上班之后只有周末能这样穿了。 徐萱若喜欢张扬亮眼的颜色，她皮肤又很白，穿粉色系很好看，衬得整个人都很灵动。 贺显谟也不敷衍，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裙子，夸了一句“漂亮”之后，又问：“是不是新买的？” 徐萱若：“这都被你看出来啦。” 她的声音跟沾了蜜似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恭喜你通过考验。” 贺显谟：“嗯？什么考验？” 徐萱若：“我是故意穿新裙子给你看的，想看看你会不会发现它是新的，如果你没发现的话，我可能会生你的气哦~” 贺显谟听懂了她表达的意思，但并不懂她这样做的目的：“这种行为考验的是什么？” 徐萱若：“考验你是不是关心我啊。” 她说得振振有词，“如果你连我买了新衣服都看不出来，那说明你不够爱我。” 贺显谟：“……” 这真的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在他的世界里，这两者是没办法划等号的，他甚至不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许还是因为他之前恋爱的经验少吧。 至少，诗岚是从来没有这种要求的。 贺显谟虽然不理解，但并没有因为这种小细节去和徐萱若辩论，他想，他应该学会适应不同的相处模式，两个人总能磨合到一起的——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仅凭一个人的妥协和磨合是不够的，磨合就代表着疼痛，而疼痛，就会让人望而却步。 —— 礼拜一很快就到了。 周若和谢骋约在医院门诊大楼的正门见面，周若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她站在附近等了没几分钟，就看到穿着t恤运动裤的谢骋跑了过来。 身姿矫健，动作有力。 谢骋的身材是挺不错的，比例很好，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周若想，他的基因结合她的，未来她的孩子肯定特别漂亮。 想到这里，周若心情愉悦，露出了笑容。 很快，谢骋已经停在了周若面前，“等很久了么？” “没，我也刚到。”周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是空腹吧？” 谢骋点点头，“富婆放心，都是按你的要求来的，没吃饭没喝酒没熬夜，也没剧烈运动。” 周若满意地拍拍他的胳膊，“行，走吧。” 十分钟后，周若带着谢骋来到了大卫的办公室，因为检查都是提前约好的，大卫已经提前开了单子，也安排了专人去带谢骋做检查。 谢骋没在办公室待几分钟，就跟着护士走了，周若没跟他一起，留在了大卫的办公室单独和他谈话。 这一谈，自然就谈到了大卫之前说的那位捐精人，周若刚提了一嘴，没来得及问，大卫便说：“我给你找的那位已经做完检查了，没有问题。” 周若咋舌：“这么快？他不是推迟了几天么？” 大卫：“周六那天刚好都有时间，我就先带他做了，这里是结果。” 说着，他拿出了一份评估报告。 周若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的硬性指标，看数值都是比较正常的，她不是专业人士，分析不了详细的，只能等谢骋的评估结果出来，让大卫帮忙选一下了。 —— 贺显谟在血液检查中心看见了谢骋的身影。 他早就从大卫那边得知了谢骋今天来医院做检查的消息，恰好今天不出诊，一过来就撞上了他，他身边跟了两个护士，周若没陪着他，但他看起来挺开心的，一直都在跟两个护士聊天。 虽然没有和谢骋正经打过交道，但贺显谟看得出来，他是个非常擅长社交的人，也会讨人欢心，周若应该比较喜欢这样的。 谢骋的检查项目比一般的捐精前检查要详细，因为周若要求万无一失，所以相当于是做一次彻头彻尾的全身体检，其中就包含了心外科的几个项目。 贺显谟看到谢骋被护士带到心外科之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谢骋先做的是心电图，贺显谟则是直接去了ct检查室。 检查室的医生看见贺显谟之后，略感意外，“arthur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贺显谟摇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检查室门外和医生交谈了片刻，谢骋便过来了这边，贺显谟刚好和他视线撞上，看到他的脸之后，一下便认出来了，“是你？” 贺显谟想到了谢骋会认出他，但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同他说话，贺显谟正想着该如何应付的时候，谢骋已经继续：“我没认错吧？你是徐萱若的现任，我们那天碰上过对吧？” 贺显谟：“……是。” 谢骋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搞得他有些失语。 谢骋的视线在贺显谟身上打量了一番，短促地笑了一声，“真巧，你也来做检查？” 贺显谟摇头。 谢骋：“不做检查你来医院干嘛？” 谢骋其实有点担心的，这兄弟看着三十多岁了，虽然不算很老，但跟徐萱若也有点年龄差距，这年头三十多岁有心血管疾病的人可不少，徐萱若要是被坑了就不好了。 虽然分手了，但谢骋还是对前女友持有人道主义的关心。 “arthur是我们院心外科的医生。”跟着谢骋的护士也是个华人，出来替贺显谟解释了一句。 谢骋挑眉，“医生啊，她口味还挺多变的。”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徐萱若。 贺显谟跟谢骋没那么多话说，所以还是沉默。 谢骋碰壁了，索性就不自讨没趣了，转身去里头做检查了，不过心里却忍不住叨叨一句，徐萱若现在怎么改喜欢这一款的了？看着冷冰冰的，话都不怎么说，跟哑巴似的。 徐萱若性格那么活泼的人，受得了这个？ 谢骋可是记得很清楚，之前徐萱若跟他说话，他少回复两句，她都要发脾气闹别扭的，现在找个话这么少的…… 谢骋瘪瘪嘴，心想着这俩人多半也走不远，过了热恋期准得天天吵架。 第1046回 同时 周若在大卫的办公室坐着等了一个半小时，谢骋的一轮检查结束了。 最后一项是去采精室那边做的，谢骋第一次去这种地方，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地跟周若讨论了起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周若看着谢骋对所有事情都充满热情的状态，被感染到了，跟他玩笑：“你这么有兴趣，以后多捐几次，常来。”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谢骋很臭屁地说，“像我这么好的基因就应该多为社会做贡献。” 周若拍了一下他的脸，“小样儿。” 两个人玩闹了几句之后，大卫医生便在医院检查系统里看到了谢骋的检查报告。 他着重看了几项比较重要的指标，都没什么问题，身体素质良好，精子活跃度高，染色体也没问题，没有家族遗传病史。 从指标上看，跟贺显谟几乎没有太大差别，接下来就是看周若怎么选了。 周若有些头疼了，硬件条件都一样的前提下，正常的思路一定是挑软件的，她揉了揉眉心，问大卫：“你能安排捐赠者和我见一面么，或者，给我一份他的详细资料也可以，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字，教育背景就够了。” 大卫沉默了片刻，回答她：“对方的意思是不想透露太多隐私。” “好，理解。”周若也没强求，这种买卖确实不好深究对方的背景，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我再考虑一下，有结果了联系你。”这件事情有些大，周若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 大卫点点头，表示理解。 “医生，我有个问题啊……”旁边一直没开口的谢骋，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开始询问：“有没有可能，她同时用我和另外一个捐赠者的精子做试管？” 大卫：“……” 谢骋这么一问，倒是给周若提供了新的思路，她马上也看向大卫：“ok的吧？” 这种案例她之前有看到过的，只是刚刚钻牛角尖了，还真没想过应用到自己身上。 “是ok的，同时培养，看哪边成功了就植入。”大卫点点头，给出了答案，“你要这样么？” 周若毫不犹豫地点头，“就这样吧。” 做不出取舍，不如就同时进行，到时候哪边先成功就用哪边，这样正好也节省了时间，是效率最高的办法。 周若看了一眼谢骋，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你脑子转得还挺快。” 谢骋笑了：“那可不。” 对于周若来说，这个办法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双倍的金钱，但她并不在意。 从医院离开之前，周若让大卫帮忙联系了另外一名捐赠者签合同，为了感谢谢骋给她出主意，周若中午特意去请谢骋吃了个饭。 —— 午休时间，贺显谟刚刚走出办公室，就碰上了来找他的大卫。 大卫的脸色看起来很严肃，贺显谟对上他的视线之后，心蓦地往下沉了几分。 直觉告诉他，大卫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arthur，一起吃个午饭吧。”大卫发出邀请。 贺显谟点点头，没有多问，随大卫一起往外走。 两人最后来到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简餐厅，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随便点了几道菜之后，大卫看向贺显谟，同他说：“另外一个捐赠者的条件也完全符合，所以——” “所以没有选我。”贺显谟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no。”大卫摇摇头，没等贺显谟追问，便将周若的决定告知他：“她打算同时和你们两个人签协议。” 贺显谟的心脏沉到了谷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同时签协议—— “也就是说，同时使用你们两个人的精子培育胚胎，哪边成功就植入哪边，”大卫以为贺显谟没理解到位，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她比较着急，这种办法效率会高一些。” 贺显谟握紧了水杯。 着急？ 她在急什么？ 贺显谟知道，在医学上，周若选的这种方式是完全行得通的，效率很高，也合法，只是从他的认知来看，这种办法实在太有违伦常了——孩子的父亲是谁，对于她来说真的一点都没所谓么？ 既然这样，他似乎也不必再考虑什么了—— “好，我知道了。”沉默几分钟后，贺显谟问大卫：“什么时候签协议？” 大卫：“到时候我联系你。” 贺显谟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重申了一遍：“不要透露我的隐私。” “这个你放心，签协议是医院作为第三方机构和你签的，不会透露你的名字。”大卫点点头。 贺显谟没有再说话，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冰水顺着食道流入肚子里，喉头心尖的焦躁却未得到任何缓解。 —— 看得出来周若很着急了，贺显谟在三天之后就从大卫手中拿到了买卖协议，协议里明确规定了他需要捐精到女方成功怀孕为止，并且明文规定不能以任何方式去打探孩子的生活，更不能骚扰女方的隐私。 协议里的条款基本都是针对“去父留子”拟定的，每一条都很强硬，并且细致到万无一失的地步，她应该是找了非常专业的律师来做的协议，完全没有钻空子的余地。 “你可以先回去看看，下周给我就好。”大卫对贺显谟说，“她那边已经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等你签字之后，一周之内会把尾款结清，财务会一并转给你。” 贺显谟此时注意力都在合同的条款上，并没有太听清大卫说了什么，只随意地“哦”了一声。 大卫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他还在因为遇到的困难烦恼，便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都会过去的，这笔钱一定会帮你渡过难关的。”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解释，后来又觉得多余，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这周五晚上徐萱若去和同事团建了，难得没跟贺显谟黏在一起。 她嗨到了凌晨才回家，拿出手机，看到了一堆贺显谟发来的微信。 基本上都是让她少喝酒、早点睡的。 徐萱若跟同事玩的时候都没看手机，一条都没回过，很显然，到最后几条，贺显谟已经有些生气了。 【回家了就早点休息。】 【以后记得回消息。】 徐萱若瘪瘪嘴，看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 凌晨两点了，她这个时候再回消息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吧？ 徐萱若索性就不回了，她想，干脆明天“登门赔罪”好了。 第1047回 发现协议 徐萱若跟贺显谟在一起有三个多月了，贺显谟一开始对她的事情还不怎么过问，但她工作之后，贺显谟对她的管束就越来越多了。 譬如不让她在外面喝酒喝太晚，不让她吃零食，不让她熬夜，还要拉着她去爬山、徒步。 虽然知道贺显谟要求这些都是为她的身体考虑，但徐萱若有时候压力也会挺大的，贺显谟不会因为这事儿跟她吵架，但她自己别扭得不行。 就拿贺显谟帮她收拾屋子这件事情来说，每次他收的时候，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在旁边干坐着又觉得压力很大，徐萱若也说过不用他收，可偏生贺显谟闲不住。 徐萱若有跟自己的朋友讨论过这事儿，但没几个人理解她，她几次说，都被当做了秀恩爱。 徐萱若被噎了几次，也就不说了。 她最后把这个归结于她和贺显谟的年龄差了，毕竟之前没谈过相差这么大岁数的男朋友，而贺显谟也是冲着结婚和她谈的，结婚和恋爱，可能还是有区别的吧。 虽然有些压力，但徐萱若不至于承受不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很享受和贺显谟在一起的。 不过……明天要怎么哄呢？ 徐萱若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后，视线聚焦在了里面的那套布料少得可怜的制服上。 那是上次跟姐妹聚会的时候，有朋友送给她的礼物。 徐萱若还没来得及穿过。 徐萱若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动手摘下了那套衣服，盯着看了一会儿，扬起了嘴唇。 看来明天要派上用场了。 —— 徐萱若晚上没睡几个小时，为了体现自己道歉的诚意，她七点钟便出发往贺显谟的公寓去了。 徐萱若是直接把衣服穿身上过去的，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风衣。 不过，徐萱若想象中的一打开门就干柴烈火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输入密码进门之后，发现贺显谟的公寓里没人，他的拖鞋在鞋柜里规规矩矩地放着。 “唔，又去跑步了么……”徐萱若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便换上了自己的拖鞋，直奔贺显谟的卧室。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是要出其不意，徐萱若也没有联系贺显谟跟他说自己来了。 按她对他的了解，他每次跑完步回来都会先去洗澡，然后再来卧室换衣服。 徐萱若索性就藏在卧室等他，正好还方便办事儿。 贺显谟卧室的床比酒店的还要干净，白色的床单上看不到任何瑕疵，阳光照进来都晃眼。 徐萱若看着那纤尘不染的床单，都不好意思坐上去，索性便去了小沙发那边坐。 沙发旁边是一张小桌子，徐萱若坐下来之后，发现平时光秃秃的桌面上忽然多了一份文件，难得看到贺显谟随便放东西，徐萱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不过一分钟，徐萱若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她先是蹙眉，随后又露出惊愕的表情，再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一样，一鼓作气翻到了协议的最后一页。 落款处，乙方的位置，赫然签着贺显谟的名字。 徐萱若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到协议的第一页，看着上面“精子捐赠”几个单词，脑子乱成了一片。 纯英文的协议对于徐萱若来说没什么难度，她从头到尾一行一行认真地读了一遍，终于可以确定，这不是“捐赠”，而是“买卖”。 买主花了三十万的天价买贺显谟的精子，而贺显谟在协议上签字了。 协议里明确要求了，他需要一直捐精，直到买主那边成功怀孕。 这份协议，对徐萱若的冲击有些大——她对于捐精甚至是卖精都没有什么看法，在这边单身生育本身就是合法的，会催生这些产业链条也不意外。 让她震撼的，是贺显谟会去做这桩“买卖”。 徐萱若觉得，贺显谟不是能接受和一个陌生人有个孩子的那种人——他的婚恋观是非常传统的。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贺显谟这样的人去卖自己的精子？ 徐萱若右眼皮开始跳，心底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他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徐萱若将合同合上，放回到原位，从贺显谟的卧室走了出来。 —— 贺显谟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回来，一打开门，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徐萱若。 他将车钥匙放下，目光扫过她身上的风衣，“生病了？” 五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她穿这么多做什么？ 原本按照徐萱若的剧本设定，她这个时候应该脱掉衣服走到他面前的。 但看过那份协议之后，徐萱若的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没办法按剧本走了。 徐萱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贺显谟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怎么了？”贺显谟看着她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放柔了几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没和你生气，你不用这样。” 他以为徐萱若是因为晚上出去喝酒的事儿心虚，跑来跟他道歉的。 贺显谟摸到徐萱若头发的时候，发现她在出汗，汗水把发根都浸湿了，索性便动手替她解开了风衣的扣子，“怎么穿这么——” 后半句话，随着解开扣子的动作卡在了喉咙里。 贺显谟看见了徐萱若身上那套制服，呼吸蓦地粗重了几分，双眼死死地盯住她的身体。 徐萱若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arthur，你喜欢我这样吗？” 贺显谟：“……” 徐萱若拉着他的手贴到锁骨的位置，眸光潋滟地看着他，想起那份协议，她眼底多了几分心疼，踮脚便去吻他的喉结。 贺显谟抬起手臂，一把把徐萱若抱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往卧室的方向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转，抱着她折回到了沙发上。 —— 两人一周没见了，贺显谟在这方面一直都比较生猛，徐萱若平时也只是勉强跟得上他，但昨晚没睡好，再来刚刚那一出，她累得够呛。 贺显谟洗完澡出来，徐萱若还躺在沙发上动不了。 贺显谟换好衣服之后，将徐萱若抱去了卧室，让她躺到了床上，“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早饭。” 徐萱若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等贺显谟离开之后，视线转向了对面的那张桌子。 之前摆在上面的那份协议，现在已经不见了。 第1049回 你还用么 周若看到曾旭发来消息问谷雨，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坐到沙发上，给曾旭回了一个问号。 曾旭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久，最后来了一个问题：【我就是想知道，她和arthur最近联系过没有？】 周若看到这个问题，醍醐灌顶。 哦，想起来了，曾旭一直以为跟贺显谟搞在一起的人是谷雨，谷雨这口黑锅现在还没摘干净。 但曾旭突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贺显谟对女朋友不忠诚，吵架了，他以为是她这个“第三者”介入了？ 周若玩味地笑了一声，回复：【据我所知，没有。】 曾旭：【好吧，那她真的没出什么事儿？就那种特别需要用钱的事儿。】 周若：【没有，怎么问这个？】 难不成是贺显谟被人骗钱了，然后又死活不肯说是是被谁骗的，所以曾旭怀疑到她身上了？ 笑死，贺显谟那点破工资值得她骗？ 曾旭：【哎，这事儿吧，一言难尽，他最近都去卖身了，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困难了。】 曾旭觉得周若跟贺显谟不怎么熟，而且也不是会随便出去乱说的人，加上他一个人憋得慌，想找个人出主意，索性就跟周若说了。 周若看见“卖身”两个字，噗嗤一声被逗乐了，贺显谟卖身？就他那有臭又硬的脾气，还有床上粗暴的行径，有市场么？ 不过这种话，周若不好跟曾旭说，她只随便回了一句：【贺医生看起来不像那种人，误会了吧。】 曾旭：【也不是真的卖身，是卖精。】 他后面跟了一个叹息的表情：【他女朋友看见协议了，是我们医院最近介绍的客户，开了好大一笔钱，这会儿小姑娘担心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正心疼着呢。】 卖精。 医院介绍的客户。 好大一笔钱。 周若用最快的速度提取出了关键词，脸上原本戏谑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周若没有再回复曾旭的消息，直接给大卫拨了语音电话。 “dara，你找……” “我问你，”周若没有给大卫说完一句完整话的机会，开门见山：“你之前给我找到的合适的捐赠者，是不是你们医院心外科的arthur？” 大卫：“……” 他显然是被问懵了，呼吸都停了，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才惊讶地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周若：“是他，对吧。” 大卫：“……” “我知道了，挂了。”周若雷厉风行，根本不需要大卫的回答，直接掐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过程不过一分多钟，大卫从接听到挂断都是大脑短路的状态，愣是没搞明白周若怎么就知道捐精的人是贺显谟了，而且她的态度……好像挺生气的？ 那这协议还要继续走么？ —— 周若和大卫通完电话之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开始复盘这件事情。 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非人为的巧合——贺显谟早就知道她要做试管了，他就是冲着她来的，否则不会去捐精。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甘心？觉得她用他的精子生了孩子之后，他就能借孩子捆着她了？ 但这理由也有点说不过去，他不是都有女朋友了么。 思来想去，最后好像只有发神经这一条解释了。 周若挺烦的。 协议已经签字送出去了，她现在要中断合作虽然来得及，但又会遇上很多麻烦。 客观上说，贺显谟的基因是很好的，如果在贺显谟和谢骋的基因里二选一，周若最优先选择的肯定是贺显谟——他的智商明显比谢骋高。 谢骋也是聪明的，但他更多是机灵，大脑精密程度比不过贺显谟。 可贺显谟捐精目的不纯，周若在弄清楚他要做什么之前，也不想冒险。 正烦恼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周若起身去开了门，看见谷雨之后，马上开口：“你来得正好，正烦着呢，来跟我分析分析。” “怎么了？”谷雨看见周若这烦躁的模样，好奇不已，“你试管的事儿不都解决了么，又有什么新任务？” “就是试管的事儿。”周若拉着谷雨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医院给我找到那个捐精的人，是贺显谟。” “……？！”谷雨眼睛瞪了老大，下巴都快掉了，因为过于惊讶，她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谷雨花了半天才消化这句话，然后发出疑问三连：“谁告诉你的？他知道是你买主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曾旭刚才忽然联系我，跟我打听你的事儿，”周若说，“他不是一直以为是你和贺显谟搞在一起么，他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贺显谟要卖精替你筹钱。” “草。”谷雨忍不住飙了一句脏话，“他这想象力也够丰富的。” “他女朋友看见合同了，也以为他遇见什么困难了，还在心疼呢。”周若揉了一下太阳穴。 想到徐萱若，谷雨换了个思路：“有没有一种可能，贺显谟不知道买主是你，他卖精是想攒够老婆本赶紧跟他女朋友结婚？” 徐萱若跟谷雨在一家公司，谷雨几乎每个周五都能看见贺显谟过来接人，俩人看着恩爱得不行，之前还真有听见徐萱若说有计划结婚。 “他知道。”周若这句话很笃定。 谷雨皱起了眉，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那他什么意思？还想弄孩子出来，父凭子贵？” “他恋爱不会也是演的吧，让你觉得他不会骚扰你了，背后搞这一出捆住你？” 谷雨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有点扯了，但现在好像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贺显谟的迷惑行为了，“这有点儿渣啊，他女朋友知道了多膈应人。” 周若也觉得这事儿挺膈应的，站在徐萱若的角度尤其膈应。 虽然她跟贺显谟那一段算不上什么恋爱，但确实睡了无数次，贺显谟要是真的给陌生人捐精，徐萱若说不定是无所谓的，但这一段关系在先…… “协议签了没？你还打算用他的东西么？”谷雨一下问到了重点。 “不用了。”思考过后，周若果断做出了决定。 谷雨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最好不用，就是感觉那小姑娘挺惨的……贺显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下头啊。” 谷雨一直都知道男人的嘴脸，但她对贺显谟印象很不错，觉得他不像做这种事情的人。 没想到也一样。 第1049回 你还用么 周若看到曾旭发来消息问谷雨，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坐到沙发上，给曾旭回了一个问号。 曾旭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久，最后来了一个问题：【我就是想知道，她和arthur最近联系过没有？】 周若看到这个问题，醍醐灌顶。 哦，想起来了，曾旭一直以为跟贺显谟搞在一起的人是谷雨，谷雨这口黑锅现在还没摘干净。 但曾旭突然关心这个做什么？ 贺显谟对女朋友不忠诚，吵架了，他以为是她这个“第三者”介入了？ 周若玩味地笑了一声，回复：【据我所知，没有。】 曾旭：【好吧，那她真的没出什么事儿？就那种特别需要用钱的事儿。】 周若：【没有，怎么问这个？】 难不成是贺显谟被人骗钱了，然后又死活不肯说是是被谁骗的，所以曾旭怀疑到她身上了？ 笑死，贺显谟那点破工资值得她骗？ 曾旭：【哎，这事儿吧，一言难尽，他最近都去卖身了，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困难了。】 曾旭觉得周若跟贺显谟不怎么熟，而且也不是会随便出去乱说的人，加上他一个人憋得慌，想找个人出主意，索性就跟周若说了。 周若看见“卖身”两个字，噗嗤一声被逗乐了，贺显谟卖身？就他那有臭又硬的脾气，还有床上粗暴的行径，有市场么？ 不过这种话，周若不好跟曾旭说，她只随便回了一句：【贺医生看起来不像那种人，误会了吧。】 曾旭：【也不是真的卖身，是卖精。】 他后面跟了一个叹息的表情：【他女朋友看见协议了，是我们医院最近介绍的客户，开了好大一笔钱，这会儿小姑娘担心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正心疼着呢。】 卖精。 医院介绍的客户。 好大一笔钱。 周若用最快的速度提取出了关键词，脸上原本戏谑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周若没有再回复曾旭的消息，直接给大卫拨了语音电话。 “dara，你找……” “我问你，”周若没有给大卫说完一句完整话的机会，开门见山：“你之前给我找到的合适的捐赠者，是不是你们医院心外科的arthur？” 大卫：“……” 他显然是被问懵了，呼吸都停了，沉默了快半分钟之后，才惊讶地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周若：“是他，对吧。” 大卫：“……” “我知道了，挂了。”周若雷厉风行，根本不需要大卫的回答，直接掐断了电话。 整个通话过程不过一分多钟，大卫从接听到挂断都是大脑短路的状态，愣是没搞明白周若怎么就知道捐精的人是贺显谟了，而且她的态度……好像挺生气的？ 那这协议还要继续走么？ —— 周若和大卫通完电话之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开始复盘这件事情。 她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非人为的巧合——贺显谟早就知道她要做试管了，他就是冲着她来的，否则不会去捐精。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甘心？觉得她用他的精子生了孩子之后，他就能借孩子捆着她了？ 但这理由也有点说不过去，他不是都有女朋友了么。 思来想去，最后好像只有发神经这一条解释了。 周若挺烦的。 协议已经签字送出去了，她现在要中断合作虽然来得及，但又会遇上很多麻烦。 客观上说，贺显谟的基因是很好的，如果在贺显谟和谢骋的基因里二选一，周若最优先选择的肯定是贺显谟——他的智商明显比谢骋高。 谢骋也是聪明的，但他更多是机灵，大脑精密程度比不过贺显谟。 可贺显谟捐精目的不纯，周若在弄清楚他要做什么之前，也不想冒险。 正烦恼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周若起身去开了门，看见谷雨之后，马上开口：“你来得正好，正烦着呢，来跟我分析分析。” “怎么了？”谷雨看见周若这烦躁的模样，好奇不已，“你试管的事儿不都解决了么，又有什么新任务？” “就是试管的事儿。”周若拉着谷雨坐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医院给我找到那个捐精的人，是贺显谟。” “……？！”谷雨眼睛瞪了老大，下巴都快掉了，因为过于惊讶，她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谷雨花了半天才消化这句话，然后发出疑问三连：“谁告诉你的？他知道是你买主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曾旭刚才忽然联系我，跟我打听你的事儿，”周若说，“他不是一直以为是你和贺显谟搞在一起么，他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贺显谟要卖精替你筹钱。” “草。”谷雨忍不住飙了一句脏话，“他这想象力也够丰富的。” “他女朋友看见合同了，也以为他遇见什么困难了，还在心疼呢。”周若揉了一下太阳穴。 想到徐萱若，谷雨换了个思路：“有没有一种可能，贺显谟不知道买主是你，他卖精是想攒够老婆本赶紧跟他女朋友结婚？” 徐萱若跟谷雨在一家公司，谷雨几乎每个周五都能看见贺显谟过来接人，俩人看着恩爱得不行，之前还真有听见徐萱若说有计划结婚。 “他知道。”周若这句话很笃定。 谷雨皱起了眉，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那他什么意思？还想弄孩子出来，父凭子贵？” “他恋爱不会也是演的吧，让你觉得他不会骚扰你了，背后搞这一出捆住你？” 谷雨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有点扯了，但现在好像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贺显谟的迷惑行为了，“这有点儿渣啊，他女朋友知道了多膈应人。” 周若也觉得这事儿挺膈应的，站在徐萱若的角度尤其膈应。 虽然她跟贺显谟那一段算不上什么恋爱，但确实睡了无数次，贺显谟要是真的给陌生人捐精，徐萱若说不定是无所谓的，但这一段关系在先…… “协议签了没？你还打算用他的东西么？”谷雨一下问到了重点。 “不用了。”思考过后，周若果断做出了决定。 谷雨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最好不用，就是感觉那小姑娘挺惨的……贺显谟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真下头啊。” 谷雨一直都知道男人的嘴脸，但她对贺显谟印象很不错，觉得他不像做这种事情的人。 没想到也一样。 第1050回 体无完肤 谷雨还挺喜欢徐萱若的，知道贺显谟做这事儿之后，她有些看不下去，“你说我要不要旁敲侧击提醒小姑娘几句？” 周若摇摇头，“别自讨没趣。” 谷雨想想也是，这种情况，她就算说了，徐萱若肯定也不会相信，正上头着呢，说不定还以为她在挑拨离间，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不做了，她们的关系也远没到那个地步。 “不过，你想到贺显谟是这种人了么？”谷雨平复了一会儿，还是很惊讶这件事儿。 周若给大卫发完取消协议的通知，勾勾嘴角，淡淡地回了一句：“确实没想到。” 难得，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周若倒没有对贺显谟失望，她对他本身就没什么期待，知道他是个“坏男人”，最多也就惊讶一下，应该失望的人应该是他女朋友和他父母才是。 他父母那么传统的人，知道他这个作风，恐怕是要气得不认这个儿子了。 —— 早午餐之后，徐萱若坐在客厅晒太阳听音乐，贺显谟在收拾屋子。 收到客厅吧台为止的时候，贺显谟的手机进了电话。 他停下动作，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大卫的名字之后，瞄了一眼徐萱若，走向了厨房。 徐萱若回头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来。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平时贺显谟接电话是不会避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可能跟那份协议有关系。 徐萱若虽然有所怀疑，但并没有跟上去。 那边，贺显谟关上了餐厅的门，另外一只手按了接听键。 手机刚放到耳边，贺显谟便听见大卫的声音：“协议你签字了么？” “签过了。”贺显谟觉得大卫的声音不太对，“怎么了？有问题？” 大卫：“买主那边要取消协议了，她考虑之后决定不用你的精子了。” 贺显谟眉心一跳，心沉到了谷底，“原因呢？” 大卫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arthur，你是不是和dara认识？” 贺显谟的脸色紧绷得更厉害，“这和协议有什么联系么。” “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是捐精人。”大卫叹了一口气，之后将周若的态度复述给他：“她说不考虑和你合作，所以协议作废了，定金视作违约金，我让下周让财务……” “她怎么知道的。”贺显谟的声音得冷得像淬了冰。 大卫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啊，她只是通知了我一声……” 他以为贺显谟是因为缺钱烦恼，便宽慰他，“你放心，定金也有八万，你拿着可以先应急，如果还有合适的买主，我再介绍给你。” “不用了，就这样。”贺显谟强压下情绪，打完招呼之后才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贺显谟将手机往餐桌上一扔，拽出椅子来坐了上去，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大卫刚刚跟他说的那句话。 ——她的说不考虑和你合作。 余音绕梁。 不知道精子的主人是他时，周若在他和谢骋之间难以抉择，最后选择了同时培育胚胎； 然而，知道他是主人后，周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他一脚踢开，就像当时让他从她公寓滚出去一样果决。 他又一次送上门被践踏，体无完肤。 真是犯贱。 贺显谟的手死死得握住了餐桌的边沿，掌心被木桌嵌出了很深的血印子，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 徐萱若在客厅等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有等到贺显谟回来。 她实在有些担心，便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餐厅门口，徐萱若先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这安静到诡异的空气让她更加担心。 徐萱若索性抬起手来去敲门，“arthur？你在的对吗，我进去了哦。” 她的声音放得很柔，但没有平时撒娇的时候那么任性了，听着多了些善解人意的味道。 听见徐萱若的声音，贺显谟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扶了一下眼镜，再回头的时候，徐萱若已经走进来了。 她停在了他面前，垂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出什么事儿了么，你心情不好对不对？” 徐萱若担忧的口吻像一记耳光抽在贺显谟脸上，让他更加清醒。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徐萱若这样关心他，他却在为了另外一个不把他当回事儿的女人自虐。 贺显谟现在都想自己扇自己一耳光，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不就是一个女人么—— “我没事。”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来。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徐萱若直接坐在了贺显谟腿上，张开手臂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他，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你女朋友，虽然我比你小，但你不需要过度保护我，你遇到问题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的。” “好。”贺显谟抬起手，掌心摸上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发心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萱萱。”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徐萱若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看到你卧室的协议了。” 听见“协议”两个字，贺显谟的身体蓦地一僵。 徐萱若也感受到了。 她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困难要去筹钱，需要很多么？” “没有。”贺显谟如鲠在喉。 他以为按徐萱若的性子，知道他去捐精，会和他发脾气的。 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发脾气，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他遇到了困难、需要钱。 “那份协议已经作废了。”贺显谟将徐萱若抱紧，同她说：“我不会去捐，一会儿你看着我把协议放进碎纸机。” 徐萱若：“我不是介意你去捐……你真的没遇到问题么？” 她还是很担心，“你不要瞒着我哦。” “没有。”贺显谟摇摇头，“医院的同事介绍的，现在不想去了。” 他说，“我还是不能接受这种方式。” “其实还好啦，也算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嘛。”徐萱若倒是看得很开。 贺显谟：“你不介意？” 徐萱若：“还好吧。” 她若有所思，“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不知道你是谁，你们又不会因为孩子就产生感情……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贺显谟：“什么？” “如果是对方刚好是你前女友的话，我会很生气的。”徐萱若话锋一转，哼了一声，恐吓他：“我一定和你分手，一辈子都不理你。” 第1051回 我们要个孩子吧 贺显谟在听完徐萱若的这段话之后，忽然沉默了下来，镜片后的双眼紧紧锁定在她脸上，视线比之前变得更加复杂，徐萱若被他这样盯着看了一分多钟，心脏莫名地提了上来，下意识地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只是，徐萱若没来得及深想，忽然听见贺显谟说：“萱萱，你想不想要孩子？” 徐萱若愣住了：“……？” 她才刚毕业，而且是个玩性大的人，连结婚都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而已，她现在是很喜欢贺显谟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们两个人一定会走到结婚，未来的事情怎么样，谁都不能保证。 两个人在一起几个月，谈结婚已经节奏很快了，贺显谟现在突然提到要孩子，这的确不在徐萱若的承受范围之内。 看徐萱若的反应，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但贺显谟没有就此停止，他按住她的后颈，掌心轻轻摩挲着，声音沙哑地说：“我们尽快结婚吧，再要个孩子。” “……是你父母催你了吗？”徐萱若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理由了，不然怎么都解释不通他的反常行为。 还有，他去卖精，不会也是为了养孩子吧…… “没有，和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贺显谟说，“我想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可是我刚工作。”徐萱若蹙眉，“你要考虑一下我的呀，现在职场环境对女人很不友好的，我的岗位可替代性又很高，如果我结婚怀孕失业了怎么办啊？” 徐萱若虽然年轻爱玩，但大是大非上上，她的脑子还是拎得清的，她自认为不是女强人，但在职业上也是有些追求的，起码要养得起自己吧，她现在单身可以啃啃老，结婚的时候父母也有能力帮她一把，但那都是有限的。 近些年职场矛盾真的很严重，因为怀孕解雇闹出来的官司和新闻比比皆是，就算能得到赔偿款，也弥补不了失业的损失啊。 徐萱若有些不高兴了，她觉得贺显谟并没有站在她的位置去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不考虑工作呢。”徐萱若本以为贺显谟会像平时一样让着她，甚至是和她道歉，没想到，一向成熟的人，竟然说出了如此幼稚的话，“如果不考虑这些，你会不会和我要孩子？” 徐萱若这下有些没耐心了，口吻也变得不太好：“可是没有如果啊，想要孩子怎么能不考虑这些，你平时总说我幼稚想得简单，现在怎么轮到你了？你比我大那么多，应该比我更清楚要孩子压力多大吧？” 贺显谟听完了徐萱若的一大段话，最后说出了一句话：“你不想要我的孩子。” 徐萱若：“……” 她什么时候表达过这样的意思？ 她有些聊不下去了，推着贺显谟的肩膀想要从他身上下来，但贺显谟却一把掐住了她腰，不肯放过她：“你不想要。” “你弄疼我了。”徐萱若不满地看着他，“我觉得你现在在钻牛角尖，等你冷静一下我们再谈吧。” 就贺显谟现在的状态，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徐萱若索性也就不浪费口舌了，“我先……唔。” 徐萱若话还没说完，贺显谟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动作粗鲁，带着的发泄的味道，她的嘴唇很快就被咬破了。 徐萱若疼得开始挣扎，口腔里都是血腥味，这让她很不舒服。 可，她越挣扎，贺显谟就越粗鲁。 最后，她身上的衣服都乱了，裤子也被他扯了下来。 “你疯了吗？”徐萱若是真的被贺显谟吓到了，她眼眶都红了，身体和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 贺显谟在听见这句质问之后终于清醒了。 他手上的力道刚一松开，徐萱若便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贺显谟下意识地要跟上，却被徐萱若一句“你别跟着我”打断。 他摘下眼镜，双手捂住眼睛坐在了餐桌前，口腔里残留的血腥味和身上的温度，都在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萱若原本是来安慰他的，没想到最后发展成了这样。 刚刚他说要孩子，徐萱若被吓到了，可那的确是他当下最真实的想法——他必须要借用外力做些什么，彻底阻断掉他和周若之间的任何可能性。 经过之前的反复，贺显谟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仅凭自己的意志力不可能实现自控的，只有客观的阻碍才能让他退步——周若可以要孩子，那他也可以。 他和徐萱若结婚，和她有个孩子，等他们的家庭稳定下来，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会被冲淡。 嘭—— 贺显谟的思绪被一阵关门声打断，他肩膀一僵，戴上眼镜快步走到了客厅。 客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了徐萱若换下来的拖鞋摆在那里。 贺显谟抬起手揉上了太阳穴，他抄起车钥匙，用最快的速度换鞋出了门。 —— 徐萱若是一路从贺显谟的公寓跑出来的，她平时几乎没有这样跑过。 上出租车之后，徐萱若整个人还是气喘吁吁的状态，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 她看起来很狼狈，嘴角又被咬破了，衣服也很乱，司机都好意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报警”，徐萱若摇了摇头，报了一个地址。 她没回公寓，因为她知道，她这一走，贺显谟肯定会去公寓找她。 徐萱若现在并不想见他，她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没有任何好处。 徐萱若去的是自己平时经常去的一个社区公园，里面有一家咖啡厅。 徐萱若坐下来点了咖啡和甜品，往嘴里塞了一口齁甜的蛋糕，心情却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贺显谟今天突然提出来的要求真的很莫名其妙，但徐萱若一开始并没有生气，是后来的沟通里越来越气的，她不明白贺显谟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变得那么幼稚了，简直是变着法子和她吵架。 老实说，结婚生子，都不在徐萱若未来几年的人生计划里，她之前答应贺显谟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也只是因为他年龄摆在那里了，她喜欢他，那肯定要妥协的。 如果谈一两年，他们彼此感觉都很不错，那顺其自然结婚也没关系的。 但现在才几个月？怎么可能贸然决定？ 第1052回 他骗婚吧 “哟，巧啊。”徐萱若咬着吸管思考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而轻佻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抬起头便看见了穿着白色运动衫的谢骋。 徐萱若现在心情有些烦躁，没精力跟谢骋这个前任聊天，所以她只是扫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本来以为，按谢骋那个臭脾气，得头也不回地走人了，孰料他竟然没生气，甚至还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问她：“怎么着，心情不好？” 徐萱若被他问得烦了，没好气地开口：“你很闲？” “对啊，不然我怎么来公园逛呢。”谢骋挑眉，幸灾乐祸：“你不会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徐萱若猛地抬起头来瞪他。 刚才徐萱若一直低着头，漫不经心的，现在一抬起头来，谢骋才注意到她嘴角的伤。 这一看，谢骋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他死死盯着徐萱若嘴角的伤，“那个医生虐待你？” 都不是没经验的小孩子了，徐萱若嘴角的伤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谢骋之前在医院体检的时候跟贺显谟说过两句话，他当时就觉得贺显谟这个人阴森森的不好相处，总感觉他不会对徐萱若太好，眼下一看徐萱若的状态，谢骋更加确定了，那医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你别乱说话。”徐萱若反驳谢骋。 谢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他没虐待你，你嘴巴的伤怎么来的？别跟我说你吃饭烫的。” 徐萱若：“打啵用力咬破的，没见过？” 谢骋：“谁家好人打啵把女朋友咬成这样？你找的是个暴力狂吧？” 徐萱若：“……” 谢骋：“我以前咬你的时候你可是没给我脸，到处说我坏话，怎么着，换个人你倒是护上了，看来是挺上头啊。” 徐萱若一把拍开他的手，“有这功夫多关心关心你女朋友，管我这么多干嘛。” “冤枉啊姐，我没女朋友。”谢骋拽了拽运动外套的帽子。 徐萱若被他痞里痞气的动作弄得嗤笑一声，“上次吃饭那个不是么？” “我倒是想，可惜人家看不上我。”谢骋耸耸肩膀，“这么说吧，她算是我客户。” 徐萱若没怀疑什么，“你找实习了？” 谢骋：“……倒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客户，嗐，不好说，反正不是女朋友。” 他跟周若这关系里涉及到的隐私还挺多的，谢骋也就没详细给徐萱若说，徐萱若自己烦得不行，也懒得去问，低头继续吃起了蛋糕。 谢骋：“说说吧，你怎么回事儿？吵架了你男朋友也不来哄你？他这不行吧。” 徐萱若：“他不知道我在这里。” 谢骋：“那不会打电话么？” 徐萱若：“我关机了。” 谢骋：“嘁，反正就是不用心，当初你又关机又不见我，最后我还不是找到你了。” 徐萱若：“……” 谢骋的话把徐萱若带回到了当时他俩恋爱的那个阶段了。 徐萱若也是个不怎么吃回头草的人，她跟谢骋分开的时候还吵过架，她也很少去回忆那段感情，但如今想起来，她在那段恋爱里其实也不怎么成熟，至少不如现在。 徐萱若跟谢骋经常吵架，而且她喜欢吵架之后玩消失，谢骋得追着她哄。 后来谢骋都积累出来经验了，每次都能在不同的地方找到她，两个人没多久又会和好了。 但徐萱若和贺显谟在一起之后，并没有吵过架。 今天算是第一次。 徐萱若从谢骋这个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这边换到一个比自己大六七岁的男人那边谈恋爱，起初真的是很享受的，她觉得贺显谟成熟冷静，懂得沟通和妥协，也会宠着她。 但今天的这场争吵，让她开始注意到了这段关系里的一些矛盾。 “看，被我说中了吧。”谢骋见徐萱若严肃思考的状态，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测没错了，“要不我免费当当你的垃圾桶，给你出出主意。” 徐萱若回过神来，摇摇头，“不觉得你能出什么主意。” 谢骋：“那你就吐槽一下呗，不然你打算憋死自己？” 徐萱若确实憋得慌。 她不是个能藏事儿的人，平时遇到不痛快就会找身边的人说。 就算遇不上谢骋，她一会儿应该也要联系其他朋友。 斟酌了一会儿之后，徐萱若便跟谢骋聊了一下她和贺显谟的情况，但她没说很详细，只是说他们在婚恋和人生计划上因为年龄差距有一些分歧，但彼此都没想着妥协，所以闹了不愉快。 谢骋听完以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很实际的问题：“你不想结婚呗？” 徐萱若：“我不是不想，我是觉得才在一起几个月就要结婚生孩子，太草率了。” 谢骋：“他家里催的吧？” 徐萱若摇头，“他父母还好。” “那他怎么这么急？他——”谢骋话说了一半，忽然拍了一下桌子，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你们怎么认识的？” 徐萱若没搞明白谢骋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有些莫名：“这重要么？” 谢骋：“你先回答我。” 徐萱若：“之前有次朋友聚会认识的。” 谢骋：“是不是没多久他就提出要跟你在一起了？” 徐萱若：“……” “徐萱若你脑子呢！亏你还自诩阅男无数！”谢骋都想拍她的脑门了，“刚认识就跟你在一起，没几个月就要你结婚生孩子，这他妈妥妥的是基佬骗婚的操作啊！” 徐萱若被谢骋的话震得愣住了。 这种事情她听过很多，但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谢骋点出来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相信的。 徐萱若下意识地辩解：“他不是。” 谢骋：“你是想说他还能跟你上床是么？那可不，他不跟你上床怎么骗你给他生孩子？” 徐萱若：“……” 谢骋：“我问你，他父母是不是思想特别传统？” 徐萱若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谢骋说的这些点，贺显谟都完美符合，特别是父母传统这一点——如果贺显谟的性取向真的有问题，他父母绝对会被刺激到。 所以，尽快结婚要个孩子，是最好的“掩护”。 谢骋从徐萱若的表情里就看出答案了，他拍了拍徐萱若的肩膀，“你还是长点心吧，不然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第1053回 不会听任何人的建议 谢骋后来拉着徐萱若给她分析了很多，还热情地出了好多主意。 有些想法和推测一旦出来，所有的行为都能分析出来蹊跷——虽然还没确定真假，但这件事情对徐萱若的冲击很大，她整个人恍惚得不行，走路都飘。 谢骋看她这状态也不好放她一个人回去，索性就打了个车送徐萱若回了公寓。 两人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谢骋下车之后顺便把徐萱若送上了楼，徐萱若住这套公寓挺久了，之前他俩恋爱的时候，谢骋就经常送她，早就养成了习惯。 徐萱若因为大脑恍惚得厉害，也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的不妥，就这么由着谢骋送她上来了。 进电梯之后，徐萱若有些喘不过气来，谢骋抬起手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同时不忘出声安抚，“别难受了，你先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安这个心，确定了之后，该断就断吧。” 徐萱若“嗯”了一声，她吸吸鼻子，“今天谢谢你。” 谢骋爽朗地笑了一声，“少来了，以前也没听你这么感谢过我，天天就知道跟我吵架。” 两人说笑间，电梯门开了。 谢骋习惯性地搭着徐萱若的肩膀要往外走，结果两人刚走一步，便看见了站在楼道里的那道身影。 贺显谟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双手插兜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之下，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为阴郁，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但却能清晰地觉察到他身上散出的凛寒。 徐萱若是有些被吓到了的，她短暂惊了几秒之后，马上和谢骋分开，下意识地要去跟贺显谟解释。 谢骋直接把她给拽回来了，他抬起头看着贺显谟，对他说：“有什么冲我来，我找的她。” 贺显谟冷冷地看了谢骋一眼，直接无视了他，视线落在了徐萱若的身上，“去哪里了？吃过晚饭了么。” “我……” “你管她去哪里，她是个人又不是你养的宠物！”谢骋对贺显谟的这个态度很不爽。 吵架了诶，贺显谟刚见到徐萱若难道不应该先哄着么，他倒好，黑着一张脸站在对面，见面之后不但不哄，还上来质问，给他惯的。 谢骋生气之余还有些酸，之前徐萱若在他面前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多的妥协，这贺显谟看起来也没比他好多少，而且年纪又大，徐萱若到底在喜欢他什么？ “我认识你么。”贺显谟这次终于看向了谢骋，薄唇微动，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谢骋被惹怒了，年轻冲动，抡起拳头就要去和他干架。 “谢骋！”徐萱若是见识过谢骋打架的样子的，他俩要是真打起来那就麻烦了。 徐萱若赶紧按住了谢骋，“你别冲动。” 谢骋：“你还舍不得是吧？他都——” “我想冷静一下，你们都走吧。”徐萱若现在谁都不想看见，她不希望谢骋动手，但也不想面对贺显谟。 想起那件事情，她膈应得不行。 怪她不够成熟，还没办法短时间接受这个事情。 贺显谟垂眸看着徐萱若，沉声说：“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我现在不想聊。”徐萱若很抗拒，有些应激：“你先走吧，我想好了会找你的，行不行？” 贺显谟看出来她是真的不想谈了，加上旁边又站着一个谢骋，斟酌片刻后，点了点头，“那你早点睡。” 徐萱若没再接话了，越过他们两个人进了公寓，嘭一声关上了门。 徐萱若进门之后，贺显谟便按下电梯准备走，直接当谢骋不存在。 谢骋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走向了安全通道。 他年轻体力好，走楼梯。 —— 跟贺显谟那边的协议作废之后，周若的试管只能指着谢骋这边了。 协议作废还需要来医院找大卫一趟，周若上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来了医院，跟大卫把违约金清算了一下，然后又确定了一下谢骋下次采精的时间。 采精之前需要根据身体情况进行禁欲，大卫给谢骋定了半个月之后过来。 周若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便从门诊大楼出来了。 去地库的路上，周若给谢骋发消息说了采精的时间。 她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机，不小心便撞上了人，周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要道歉，但，看到那张脸之后，“sorry”卡在了嘴边。 贺显谟。 周若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觉得下头得很，表情一下子就冷了。 贺显谟的目光盯在周若的手机屏幕上，清楚地看见了她谢骋发的那条消息。 【6.18采精啊，最近记得禁欲，看看之前给你的注意事项。】 周若看到贺显谟明目张胆地看她的手机，表情更加冷淡，她直接将手机扔回到包里，绕过他就要走。 贺显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若挣扎了一下，贺显谟握得更紧，仿佛要把她的手腕拧断。 周若索性不动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她表情冷淡，带着不耐烦和不屑，看得出来很生气了，但仍然一句话都不说。 仿佛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很恶心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贺显谟更加愤怒，他直接用膝盖顶开她的腿，另外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就要往下吻。 贺显谟这样发疯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他单身的时候周若也无所谓，但他现在一边谈着恋爱一边这样，周若只想狠狠地教训他。 她抬起膝盖，朝他的腿根撞了上去—— “a、a、a……arthur？”周若的动作被一道震惊到结巴的声音打断了。 面前的贺显谟和周若一起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他松开周若，两人同时看向了曾旭。 曾旭这会儿已经短路了，他停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你俩……？”曾旭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周若这边。 “你们聊吧，我公司还有事儿，先走了。”周若淡定得很，完全没有被撞破的心虚，也没有解释的心，仿佛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转身就走了。 贺显谟看着她的那辆g5绝尘而去，指关节几乎要捏碎了。 “arthur！”曾旭拽了一下贺显谟的胳膊让他回神，他的表情和脸色比之前严肃了许多，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某种可能。 等贺显谟看过来，曾旭盯着他的眼睛问：“之前那个女人不是谷雨，是dara，对不对？” 第1054回 想要 贺显谟没有回答，他的情绪还没有从刚刚周若的漠视中抽离出来，如今又被曾旭给撞破，他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多事情，但曾旭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他一把抓住了贺显谟的手腕，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回办公室说。” 正好今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出诊安排，关上门什么话都好说。 贺显谟也知道这件事情逃不了了，他没有甩开曾旭，就这么跟着他走向了电梯，两人路上都沉默着没说话，一直到回到办公室之后，曾旭才问他：“你一直瞒着我，是因为我那个时候也在跟dara联系？” 这个问题其实都不需要贺显谟的回答都能得出答案，作为多年的好朋友，曾旭是很了解贺显谟的，就算知道他和周若不是男女朋友，贺显谟依然会觉得自己跟周若有暧昧，就是在和他“抢”女人。 但，按照贺显谟一贯的自制力和道德标准，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曾旭开始在记忆中搜寻贺显谟和周若同框出现的场景，以及贺显谟在提起周若时的言辞表达。 有些细节和言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是没有什么意思，如今戳破了真相，曾旭才猛地发现，其实贺显谟和周若的事情，一直都有迹可循，只是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太八竿子打不着了，而贺显谟对周若的第一印象又那么差，曾旭便想当然地以为这两个人不可能。 “谁主动的？”思来想去，曾旭都没有想通这一点，“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几句真几句假？” 贺显谟沉默了几分钟之后，终于开了口，“我没主动骗过你。” 之前曾旭问起“那个女人”的事儿，贺显谟大都是避而不谈，即便谈了也是模棱两可，他不想撒谎，所以会尽量避开这些话题，后来曾旭误会是谷雨，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才有了接下来的“骗局”。 “我相信你。”曾旭倒是不怀疑这一点，“我一直觉得我挺了解你的，但现在看你做的很多事情，又让我觉得很陌生——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dara。” 而且跟沾了毒瘾似的，戒不掉，放不下，反反复复地送上门。 曾旭想起刚刚地库里看到的那一幕，直截了当地发问：“刚才那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吧？” 贺显谟垂眸，陷入了沉默。 曾旭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了答案，他长叹了一口气，“能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么？你这么做，想过萱萱没有？她跟你谈得挺认真的，你现在这个行为和出轨没区别了，她知道了会很难过。” 贺显谟照旧不说话，但曾旭看到了他眼底的血丝，和头顶的暴起的血管。 曾旭知道他现在也不好受，便没有再说指责他的话。 他拖着椅子坐到贺显谟身边，“你好好想想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否则解决不了问题。” 想要的是什么。 这问题真的把贺显谟给问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地以本我为中心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经常想的不是我要什么，而是“我要做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他从来没有直视过自己心底真实的欲望，对于人生安排都是如此，他顺从着父母的意愿，认为他们的经验之谈是有价值的，而这样的顺从的确也为他带来了看似更好的人生。 至少，他的履历在旁人看来是无比光鲜的：名校博士，年纪轻轻便有了专利研究项目，工作体面，成熟稳重。 每年回家见到亲朋好友的时候，贺显谟听过最多的评价就是，他是个不需要父母操心的儿子。 这似乎就是他存在的“价值”。 长久地活在传统的社会时钟和观念里，他似乎已经渐渐地丧失了对心底深层欲望的思考，以至于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没有欲望的人。 “你不知道。”曾旭从贺显谟的反应里读出了答案，他无奈地笑了笑，“行吧，你不知道也正常。” “但你真的应该想想，”曾旭换了种详细的说法，“别管别人怎么看你，别管你爸妈会不会支持，只从你个人的需求层出发，你想要什么？现在的工作生活和身边的人是你想要的么，还是你为了迎合大流做出的妥协——你之前会意识到自己在妥协么？” “妥协”两个字，让贺显谟醍醐灌顶。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因为父母的建议放弃做运动员。 如果不是曾旭问，他真的意识到不到自己的放弃就是妥协。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对dara这么上瘾了。”分析了这么多之后，曾旭忽然想通了这一点。 “为什么？”贺显谟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 这也是他很想知道的一件事情——迄今为止他都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放不下她，明明连恋爱都没正式谈过，分开之后却如此痛苦。 她对他没有很好，她也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可他就是欲罢不能，一次次地犯贱想起她。 “你没想过这一点？”曾旭很意外贺显谟会这样问，合着他和周若纠缠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被她身上哪点特质吸引了？ “你可真牛逼。”曾旭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贺显谟：“你说为什么。” “因为她有和你截然相反的人生，她可以不顾世俗评价随性生活，她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她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职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真正想过的，也是这样的人生？” 因为自己没办法拥有，所以对于走了这条路的人会产生极其复杂的情愫，最初可能是排斥，厌恶，嫉妒，但又无可避免地被她身上的随性和自由吸引。 令人上瘾的或许不是周若，是自由。 曾旭的这番话给了贺显谟全新的思考角度。 他开始深思，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曾旭没有再打扰他思考，只是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不知道怎么办，就先试着学一下不满足你爸妈的要求吧，不要为了顺从他们的意思，再去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曾旭也没有深究去问贺显谟究竟喜不喜欢徐萱若了。 喜不喜欢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有和徐萱若结婚的念头，是为了完成父母安排给他的“任务”。 这对徐萱若来说是不公平的。 第1055回 一点都不离谱 曾旭点到即止，他相信贺显谟认真想想的话都能明白这些道理。 曾旭把办公室的空间留给了贺显谟，去了科室的大办公室和其他同事待着。 而贺显谟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没有去吃。 下班之前，曾旭回来了，他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贺显谟，笑着问：“怎么样了？想通了么？” 贺显谟答非所问：“谢谢。” 曾旭听出了弦外之音，玩笑，“嘴上说多没意思，要不晚上请我吃顿饭吧？” 贺显谟同意了。 两人选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曾旭先停好了车，之后便来到贺显谟车位这边等他，他刚一下车，曾旭便一把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是他们多年来经常有的动作，贺显谟心情不好的时候，曾旭就会用这个动作安慰他。 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贺显谟挺感谢曾旭的，他看向曾旭，两人视线对上，贺显谟下意识地想要继续同他说“谢谢”，被曾旭打断了，“行了，咱俩谁跟谁，再客气就假了。” 曾旭就这么搭着贺显谟的肩膀进了餐厅，两人丝毫没注意到，刚才的这段“互动”被人看了个正着。 谢骋今天是来附近办事儿的，办妥之后便站在路边打车，晚高峰打车困难，他百无聊赖等了十多分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谢骋无聊地四处张望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贺显谟下车，他下意识地定睛，看旁边餐厅的招牌，以为贺显谟是带着徐萱若来赔罪约会的，孰料，下一秒就看见贺显谟的面前多了个男人。 紧接着，那个男人就搂住了贺显谟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了一起，咬着耳朵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最后贺显谟还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一副被感动到的样子。 “我真草了……”谢骋看着贺显谟被那个男人搂着进了餐厅，脏话都收不住了！ 他承认他之前跟徐萱若说贺显谟基佬骗婚是有那么一点点挑拨离间的想法在，但他真的没想到贺显谟竟然这么“配合”，而且还明目张胆！ 昨天才跟徐萱若吵完架，今天就来跟另外一个男人约会了，这也太人渣了吧？！ 谢骋忍不了了，他反应过来想拿手机拍照，结果发现那俩人已经进去了。 仔细一看，他们选的是个靠窗的位置，谢骋便鬼鬼祟祟地凑上去拍了一张，但这会儿他们已经入座了，看起来就是正常的普通朋友坐在一起吃饭而已，拿这照片给徐萱若看，她不一定会信。 但谢骋也懒得去考虑这些了，拍完照片就打开微信把照片发出去了——谢骋太激动了，看错了备注。 他给徐萱若的备注是“萱若”，周若就是全名。 正好两个人的聊天框上下挨着，刚刚谢骋情绪一上头就看错了，把拍到的照片发给了周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谢骋先退出这个界面重新给徐萱若那边发了一遍照片，转头回来准备给周若解释的时候，周若已经回来了一个问号。 谢骋：【没事，我发错了。】 周若：【你拍这照片做什么？】 谢骋：【徐萱若被骗了，我提醒她一下。】 周若：【？】 谢骋：【你是不是认识他俩？】 周若：【是。】 谢骋：【那你知道他俩是情侣么？】 周若：【……】 另外一边，坐在办公桌前喝咖啡的周若差点被呛死。 谢骋的一句话让她大脑有些冒烟了——情侣？贺显谟和曾旭？ 周若很好奇谢骋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谁告诉你的？】 谢骋：【呵呵呵呵！那就是被我猜对了！】 周若：【打住，我那么问你不是肯定他俩的关系，是好奇你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想法？】 谢骋：【一点都不离谱！】 接下来，谢骋连着发了一大串消息，跟周若说了自己跟徐萱若聊的内容，提到贺显谟说要让徐萱若给他生孩子的时候，谢骋的愤怒已经压不住了。 一鼓作气说完，谢骋咬着牙骂了一句：“这个骗婚的人渣！繁殖癌搞什么基！” 周若：“……” 不得不说，谢骋这一切的推测听起来都很靠谱，逻辑严谨——要不是故事里这两个男主角刚好都被她睡过，她还真的要信了。 不过，贺显谟急着和徐萱若结婚生孩子这一茬，可能多多少少有点受刺激了？ 周若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把贺显谟踹掉之后她都没搭理过他了，贺显谟一边哄着女朋友恩爱有加一边在她面前刷存在感，搞得她跟个小三似的。 周若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谢骋发过来的这大段消息，忽然想起了上次谷雨跟她讨论的那个问题，要不要提醒徐萱若一句？ 贺显谟这精神出轨的行为是坐实了的，今天在医院地库，如果不是曾旭撞上了，周若应该逃不过被他强吻的命运——贺显谟这疯狗力气有多大，她以前见识过的，越跟他对着干他越上头。 但如果后面再来几次，她倒无所谓，最受伤的肯定是徐萱若，周若不想主动多管闲事儿，不过既然谢骋这次找到了由头要让徐萱若和贺显谟分手，那也挺好的。 于是，周若给谢骋回了一句：【那她相信这些么？】 谢骋：【管她信不信，反正我一定要让她跟这个骗婚基佬分手！】 周若笑了：【那你加油。】 其实第一次跟谢骋碰上徐萱若和贺显谟的时候，周若就能感觉到，谢骋有点没放下徐萱若，不然提起分手的时候也不会那么义愤填膺。 挺好的，这下谢骋发现了贺显谟的“性取向”有问题，肯定不遗余力地让他们分手。 周若对徐萱若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她不讨厌她，她不会主动讨厌任何人。 跟谢骋聊完微信，周若正好收到谷雨的消息，顺便跟她分享了一下这个八卦。 谷雨听完之后惊得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谷雨：【……这tm都行？】 周若：【等着呗，谢骋行动力应该挺强的。】 —— 周若没说错，谢骋的行动力的确很强。 给徐萱若发完照片之后，谢骋便直接打车去了徐萱若的公寓。 他刚下车，正好徐萱若也下班回来了。 谢骋一看见徐萱若，便急切地走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我给你发的照片看见了没？” 第1056回 谁先沉不住气 徐萱若将胳膊抽出来，往后退了一步，和谢骋拉开了距离，“我看见了。” 她的反应比谢骋想象中冷静许多，“那个人我认识，是arthur的好朋友，也是我表哥的朋友，我和arthur就是他介绍认识的。” 经过了一天多时间，徐萱若已经冷静一些了，她也算是有过不少恋爱经验了，仔细想想贺显谟在床上的反应，他不像是性取向有问题的。 徐萱若还特意去搜了一些骗婚双性恋的特点，一一比对之后，跟贺显谟比较吻合的，也就是着急结婚生孩子这两点了。 但他着急结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了，他父母也是传统的人，肯定是要催的。 徐萱若不是很想和谢骋待一起了，毕竟是前任的关系，现在她又不是单身，贺显谟已经看见了一次，他肯定是介意的。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你先回去吧，我上……”徐萱若打算道别谢骋上楼，但话还没说完，便再次被谢骋挡住了。 这一次，谢骋直接堵住她的路，按住了她的肩膀，两个人的距离贴得很近，从远处看过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接吻的，徐萱若下意识地反抗，但她那点力气哪里比得过谢骋。 谢骋一用力，徐萱若根本动弹不了，他被气到了，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现在还替他狡辩，那我问你，他这一天联系你了么？你俩吵架了，他不哄你不道歉，而是跟他的好朋友勾肩搭背去吃饭？你觉得这合理么？” 徐萱若反驳不上来。 今天一整天，贺显谟确实没有联系过她。 她工作的时候时常偷瞄手机，期待着能看到他的消息——她知道他的排班表，今天他并不需要出诊，如果有心的话，给她发几条消息的时间是完全有的。 没发，那就说明他根本不想。 想到这里，徐萱若心里也不太舒服，脸色有些白，虽然没有表现得太难过，也没有哭，但谢骋看得出来她不好受了，说话的声音放低了不少，“我不是非要戳你伤疤，就是不想看你被骗。” “你刚才说你俩是经过那个男的介绍认识的，你难道不知道么，这就是他们圈子里惯用的手段，两个人同时找，装作朋友介绍一下，这样被骗的女人也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得知徐萱若是被那个男人介绍认识贺显谟之后，谢骋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推测了。 徐萱若本身对这个事情就不是很有信心，也不够坚定，谢骋这样分析完之后，她不自觉地攥住了拳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愈发苍白。 “你没吃饭吧，我先带你去吃点儿东西吧。”谢骋拉住徐萱若的胳膊便往附近的餐厅走，徐萱若这次也没有挣扎了，一路低着头，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谢骋的话。 谢骋选的这家餐厅是他们两个人恋爱的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服务生还认得他们，见面之后还寒暄了一句：“你们来啦，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们搬家了。” 这服务生明显还觉得他们两个人是情侣，但在这个时候，谢骋和徐萱若都没什么多余时间解释，徐萱若垂头丧气地不说话，谢骋和服务生笑了下，扶着徐萱若坐了下来，然后自己绕到对面入座。 看徐萱若这样子，谢骋索性也没叫她点菜了，他拿起菜单点了之前经常点的几道菜，等服务生离开后，给徐萱若推了一杯水。 “你好好想想吧。”谢骋咳了一声，摸着鼻尖说，“你还年轻呢，干嘛非得去给人当同妻，我觉得那个老男人也没有很好吧，看着阴森森的。” 徐萱若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时候反问谢骋：“你为什么要管我这么多？” 谢骋被问得怔了一下：“……啊？” 徐萱若：“前女友过得不好，你不是应该挺开心的么。” 谢骋这才回过味来，徐萱若是在苦中作乐和他开玩笑。 “真有你的，这种时候了还扯皮。”谢骋喝了一口水，“我是挺不爽你当时跟我分手的，但我不至于没品到看着你混成同妻。” 发现徐萱若情绪好转之后，谢骋言归正传问她：“所以你打算分手么？” 徐萱若点点头，“可能吧。” 谢骋比了个大拇指，“行，算我没看错你。” 其实他还想接一句“不愧是你，每次分手都这么果断”。 谢骋这会儿心里突然平衡一点儿了，这么看来，这个贺显谟在徐萱若心里地位也没多特别—— 谢骋早在和徐萱若恋爱之前就听说过她了，是因为有个同专业的学长跟她谈恋爱，最后被甩了，后来站在学校天台跟她告白，要她回到他身边。 徐萱若拒绝得很果断，而且在第二天重新开始了一段恋爱。 她在学校圈子里的风评不是很好，很多人都说她是绿茶，海后，表面无辜，私下手段多。 但谢骋懒得去管这些，他挺吃这一套的，所以被她追了没几天就跟她谈了。 —— 晚饭结束之后，谢骋把徐萱若送到了楼下，两人便分开了。 徐萱若回到家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弭。 她换了拖鞋，整个人疲惫地倒在沙发里，拿起手机再次看向微信。 贺显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徐萱若刚才跟谢骋说“应该会分手”，其实并不是因为同妻不同妻。 她只是觉得，贺显谟是真的不在意她。 之前他们闹小别扭的时候，贺显谟都会先做妥协的那个，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会和她商量着来，如果她不愿意，他会尊重她的意愿。 但那天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得很强硬，也不愿意和她沟通，跟平时完全不像一个人——还有他今天一条消息都没有发，像是在用这种方法逼她服软。 徐萱若觉得贺显谟多少有些瞧不起她了。 她的确是很喜欢他，但谈不上最喜欢，她只在初恋的时候让步妥协过，但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从那之后她就知道了，服软没用。 小事儿上撒娇卖萌那叫情趣，但贺显谟提的生孩子，是要她完全放弃现在的生活模式，她不会让步。 徐萱若扔下了手机，从沙发上起身去了浴室。 贺显谟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联系贺显谟，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吧，看谁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 第1057回 分 周五的这天，周若收到了曾旭发来的微信，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曾旭已经挺久没有联系过周若了，这次他主动来约她见面，周若猜测他多半是要问贺显谟的事儿，但她并不想浪费口舌去解释，所以直接拒绝了曾旭的要求。 曾旭很有分寸地没有再问。 周若觉得这种事情，她没必要跟曾旭解释，他那天撞上的时候，应该已经盘问过贺显谟了，反正就男女间那么些事儿。 不过曾旭这消息一发，倒是让周若想到了谢骋之前跟她分享的那些信息。 也不知道贺显谟和徐萱若分手了没。 —— 贺显谟和徐萱若的“冷战”持续了五天的时间。 贺显谟倒不是故意不联系徐萱若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再去想想要的是什么。 这么一想，一周工作日便飞快度过了。 贺显谟其实也没想到，徐萱若竟然会这么长时间都不联系他——这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被周若晾着的时候。 徐萱若平时有些小脾气在，但从来不会冷战的，她都是直接把自己的需求表达出来。 而且，她一直很粘人，工作日两个人没办法每天见面，但徐萱若晚上睡前都得跟他打视频电话聊上一个多小时才肯罢休。 这次这么长时间不说话……贺显谟揉了揉太阳穴，他想，徐萱若可能是被他那天提的生孩子吓到了。 最后，还是贺显谟主动给徐萱若发了微信。 贺显谟：【今天准时下班么，想吃什么菜，晚上我去给你做。】 他没有提那天的事情，这条消息的口吻就像没吵过架一样，若无其事。 在贺显谟看来，这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和体面，经过一周的时间，彼此都冷静之后，双方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 他以为徐萱若也会这么觉得。 但徐萱若看到贺显谟若无其事、只字不提上次的争吵时，只觉得讽刺，认为他是在通过这种晾她一段时间再给点好处的方式来拿捏她，好让她妥协。 徐萱若盯着贺显谟发来的这条消息看了几分钟，之后沉着脸打下一串回复：【随便吧，最近没什么胃口。】 贺显谟：【周末的事情我很抱歉，晚上当面聊。】 徐萱若：【好。】 在微信上用文字吵架确实不是什么有效的沟通方式，就算是分手，也应该是两个人当面谈。 徐萱若虽然跟贺显谟年龄差距大，但不代表她真的思想幼稚。 —— 傍晚六点钟，徐萱若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贺显谟已经在客厅等她了。 徐萱若进门便看到了客厅被收得规规整整的，之前她摆在沙发和茶几上的东西都被收干净了，好像地板也被擦过。 贺显谟每次来她公寓都会帮她收拾，不知不觉已经养成了习惯。 徐萱若四处看了看，换好鞋之后问他：“你几点来的？” 贺显谟：“给你发完消息不久就来了。” 徐萱若意外：“你不上班？” 贺显谟：“请了几个小时假。” “哦。”徐萱若轻轻应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她公寓面积不大，只有一张沙发，但徐萱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靠着贺显谟坐，下意识地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贺显谟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徐萱若的脸，直接问：“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情生气对么。” 徐萱若不答反问：“你想听什么样的回答呢？” 贺显谟：“那天是我冲动了，不尊重你的意愿，抱歉。” 他先道歉，随后又向徐萱若表明了自己现在的态度，“以后我不会提这件事情了。” 徐萱若：“真的么？” 贺显谟点点头，“嗯。” 徐萱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问：“你当初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贺显谟没想到徐萱若会忽然这样提问，他怔了几秒，大脑有些空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的反应全部落在了徐萱若的眼底，她继续：“你是真的喜欢我吗arthur？还是你想通过我来逃避一些事情呢？” 贺显谟的眼皮开始跳。 什么逃避？ 徐萱若知道了什么？ “不回答我么？”徐萱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其实谢骋的那些猜测，她反复想了很久，还是不愿意相信，可贺显谟刚刚的反应，又让她觉得谢骋的推测是对的。 他心虚的状态，完全就是谎言被拆穿之后的手足无措。 贺显谟在徐萱若的注视下沉默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说：“抱歉，我们分手吧。” 徐萱若听见这句话毫不意外，反倒是灿烂地笑了起来，“恭喜你，比我先一步说出这句话。” 就算贺显谟不提，她也要提了。 她是很喜欢他，但她不是爱情至上、不切实际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把一个可能和她性取向相同的人给掰回来。 贺显谟看着徐萱若脸上的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分手的决定，只是觉得在微信上说显得太不正式了，两个人在一起几个月是很快乐的，至少应该有一个体面的告别。 贺显谟想过徐萱若会拒绝，会难过，却没想到，她给出的是这样的回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徐萱若：“知道什么？你和曾旭哥的事儿么？” 贺显谟：“……？” 他又一次地懵了。 什么他和曾旭？ 徐萱若：“一开始他把我介绍给你，你顺势和我在一起，再提结婚生孩子，不就是为了找个人打掩护么？” “等等。”贺显谟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徐萱若：“误会么？你和曾旭哥——” “我不喜欢男人。”贺显谟打断她的话，迫不及待地澄清立场。 作为一个直男，最忌讳的就是被质疑性取向。 贺显谟这话说得很强硬，态度冰冷，徐萱若被震慑到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刚才说的“通过和我在一起逃避一些事儿”，和贺显谟理解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贺显谟当时和她在一起，有别的原因。 徐萱若原本是想继续问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了。 已经分手了，很多问题都没有深究的意义，不管贺显谟是出于什么原因跟她在一起的，这个过程里又有没有真的对她动感情，现在都不重要了。 第1058回 肾上腺素 仅从徐萱若个人的角度来看，她在谈这段恋爱期间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开心的，这就足够了。 有些事情刨根究底反而会不快乐，破坏掉原本还算美好的记忆。 徐萱若觉得人谈恋爱本来就是为了追寻快乐的，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天天吵闹，恋爱的意义也不大。 贺显谟看到徐萱若醍醐灌顶、欲言又止的模样之后，便也知道，有些事情可能瞒不住了。 贺显谟掀动嘴唇，哑声解释：“对不起，我那个时候刚刚……” “stop。”徐萱若比了个“停”的手势打断他，“已经分手了，你不用跟我解释当时为什么这么做，更不用对我觉得抱歉，我是很喜欢你，但很快也会喜欢别人，你对我来说没有那么特别。” 贺显谟：“……” “而且，你这种态度会让我觉得，我好像离开你之后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徐萱若这么说并不是逞能，她是真的觉得贺显谟这个态度，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一个大好年纪漂亮的女青年，离开他难道还要去守寡么？ 贺显谟盯着徐萱若看了很久，她释然通透的态度，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了周若。 当然，她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徐萱若是拿得起放得下，周若是不留情面的狠。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贺显谟做不到的。 最后，贺显谟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我以后要向你学习。” 徐萱若：“那祝你早日学成。” 她知道贺显谟说的“学习”是哪个方面——他真的是个包袱非常重的人，相处得越久，徐萱若的感受就越深，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思考很多，思想负担很重，内耗也很严重。 但其实人生中很多选择都是随性做的，一辈子只有这么短，自然要以自我的感受为先。 就拿分手这件事情来说，他明明都已经做出决定了，但非要再铺垫那么多，显得优柔寡断，分完之后还要不断地道歉——徐萱若没怀疑过他道歉的诚意，他是真的觉得浪费了她的时间，很内疚，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分手之后的内疚一文不值，只会加剧内耗。 贺显谟这样的性格活得真的挺累的，当然，从传统社会评价体系看，他是父母和长辈眼中的“好孩子”，稳重、靠得住、工作体面……可这些东西本身能给他带来快乐么？ 徐萱若想，贺显谟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吧。 —— 贺显谟晚上还想留下来给徐萱若做顿饭再走的，但徐萱若说不想吃了，下了逐客令把他赶出门了。 贺显谟坐上了车，双臂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脑子里一直在想徐萱若刚才说的那些话。 接着又想起了曾旭那天问他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还有他的那句：让你上瘾的不是dara，是自由。 最后，贺显谟的眼前闪过了周若淡漠平静、若无其事的目光。 或许曾旭说得没有错，他对周若的沉迷和瘾，一切都来自于他没有过过和她同样的人生，也做不到她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潇洒态度。 他这辈子可能都得不到周若，但他可以得到自由和潇洒。 先从可以随时结束一段关系、不愧疚不内耗开始。 贺显谟松开方向盘，拽上了安全带，一脚踩下油门，驶出了停车场。 二十分钟以后，贺显谟的车停在了一家酒吧附近。 这条街到夜里会格外热闹，多的是来寻欢作乐的人，贺显谟虽然离得不远，但很少过来。 他刚刚从车上下来，裤兜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贺显谟将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白清如的备注之后，蓦地有一种从幻境被拽入现实的感觉。 贺显谟攥紧手机，停下脚步，按下了接听键。 白清如给贺显谟打电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问问他近况，还关心了一下他和徐萱若的感情，顺便提起来自己有个学生跟他差不多大，最近孩子出生了…… 白清如虽然没有直接催，但贺显谟当即就读懂了她的用意。 他发现自己很擅长读父母的弦外之音，但之前毫无意识—— “妈。”贺显谟叫了她一声，平静地抛出一记重磅消息，“我和萱萱分手了。” 电话那头的白清如惊讶得沉默了十几秒，之后不敢相信地问：“为什么？你之前不是都在考虑结婚了么？” “我也不会结婚了。”贺显谟没有和白清如解释分手的原因，一鼓作气对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跟爸说一声，不要指望我了。” “……你怎么了？”白清如觉得贺显谟今天反常得很，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完全不像他，“是不是分手了想不开，你……” “不是。”贺显谟打断她。 白清如：“但你都三十二了，你这个年纪不结婚的话，以后还怎么找？” “那就不找。”贺显谟重复，“我说的不结婚，是后半辈子都不结婚。” “……你疯了？”一贯温婉的白清如被贺显谟的话吓到了，骤然提高了声音：“我和你爸爸就你一个儿子，你不结婚让我们怎么办？” 贺显谟没答。 白清如：“人哪有不结婚的？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有一个自己的家——” “我不想要。”贺显谟说，“您认为有一个自己的家好，但我现在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更好，我们互相尊重，我不要求你改变你的观念，你也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既然白清如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电话，话题进行到这里，那就一次性说清楚吧。 贺显谟从来没有用这种强硬的态度和白清如说过话，说完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在抖，肾上腺素飙升让他有种身体飘起来的感觉。 很畅快，很爽。 “你究竟受什么刺激了？”白清如深吸了一口气，“你刚分手，我当你这些话是不过脑子意气用事，但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成熟的人在说话之前要三思，不要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闹出笑话落人口实。” “随便您怎么想吧。”贺显谟深知她听不进去，该说的都说了，他没给白清如继续教育他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顺便将手机关机。 一气呵成做完这两件事情，贺显谟将手机揣到裤兜里，迈着长腿朝酒吧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1059回 本性 七月中旬郑翩跹在伦敦有一场拍卖活动，周义提前来这边帮她打点。 周末这天，周若出去和周义一块儿吃了顿饭，周义得知她再隔一周就要开始打促卵针了，有些心疼，于是说要买点儿礼物犒劳她。 周若欣然接受，然后拉着周义去专柜买了三个包。 买完包之后，周义又带着周若去吃了一顿下午茶，其实周若根本不饿，但看周义这么殷勤，也不好扫他兴致。 吃下午茶的时候，周义又拉着周若问起了试管的事儿：“你找的什么人捐精，靠谱么，协议没漏洞吧？”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小弟弟。”周若对谢骋的评价很高，“长得帅，身高一米八五，ucl在读，运动能力超群，配合度也高。” 周义难得听见周若这么夸一个人，他就纳闷了：“那你怎么不直接跟他谈个恋爱？” 周若：“不好意思，我现在对比我小太多的没兴趣。” “再说了，我要做试管，这阶段需要禁欲。”虽然大卫那边没明确要求，但周若不想承担任何风险，既然要做那就要确保万无一失，也就是禁欲一年多而已，除了男人还有很多办法解决。 周义听完周若的话，比了个大拇指给她，“行，不错，有责任心，不愧是我妹。” 周若一个白眼翻给他：“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周义年轻时候那些风流韵事，她都懒得翻旧账了，这几年他收心当起了好爸爸好丈夫，居然还厚脸皮地不承认自己风流过了。 面对周若的嫌弃，周义并没有介意，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打趣之后，周义回归正色，“我听说促卵针挺疼的吧，接下来要受不少罪。” 取卵，移植胚胎，保胎，妊娠，再到生产……任何一个环节都是对身体的消耗，周义想着想着眉头都皱一起了。 “怀孕不就这样么。”周若笑笑，“就当多一种人生体验咯。” 她在这件事情上看得很开。 之前同事也跟她说过取卵的过程很难熬，几次都意志力崩溃想放弃了。 所以周若也做好反复几次的准备了。 “如果太累就把工作辞了吧，别逞能。”周义说。 周若：“也没那么夸张，后期我可以休产假，我们公司产假八个月呢。” 周义“嗯”了一声，“反正你自己看，身体要紧，别要个孩子最后把自己——” 话说了一半，周义忽然失声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对面，像是看见了什么不想看见的人，很惊讶，还有些一言难尽。 周若有些好奇是谁有本事让周义露出这个表情，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回头，正好就看见了贺显谟。 准确来说，是贺显谟和一个女人，两个人勾肩搭背在一起，那女人正贴着他的脖子亲，贺显谟没推开她，手还搭在她腰上。 周若挑了挑眉。 她记得贺显谟之前是很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做这些亲密举止的，别说这种擦边行为了，就是凑上去摸摸他的脸，他耳朵都能红。 现在变得这么生猛了？ 还有那个女人——金发碧眼的白女，穿着一件红色的吊带裙，身材很辣。 不像贺显谟会喜欢的类型。 这一幕造成的视觉冲击和精神震撼有些大，周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这期间，之前难分难舍的两个人停了动作，贺显谟可能是感觉到了有人看他，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刚好和周若撞上。 他的镜片反光，周若看不见他具体什么眼神，只是看见他忽然一个大力在那女人的臀上捏了一下，之后便搂着她去另外一桌坐下来了。 周若收回视线对上周义的脸，周义挑挑眉，“你这前男友现在玩得挺野啊。” “纠正一下，不是前男友，睡过一段时间而已。”周若喝了一口红茶。 周义：“我记得他以前不是这个风格啊，这是怎么了？被你踹了之后受刺激了呗？” 周若：“被踹受刺激应该是真的，但不是我。” 从贺显谟今天这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已经跟徐萱若分手了，不得不说徐萱若这姑娘效率还挺高的。 不过周若也没想到贺显谟分个手居然会受这么大刺激，看来他的确挺喜欢徐萱若的——既然真这么喜欢，怎么还屡次跑到她面前发疯纠缠，难不成他还想同时搞两个？ 哦，男人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也不奇怪。 要不然怎么会有红玫瑰白玫瑰的故事呢。 不过周若不太赞同周义说贺显谟受刺激之后变成这样的观点。 与其说是受刺激改变，倒不如说是外界把他的本性激发出来了——他原本就不是禁欲克制的人，他骨子里比谁都喜欢刺激。 —— 周若再见贺显谟，是七八天之后了。 这天是谢骋来医院做第一次采集的日子，周若顺便去谢骋的公寓接了他一趟，两人一起来到了医院。 周若是在医院的地库见到的贺显谟，她跟谢骋一起往电梯走的时候，看到贺显谟和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嘴角还沾着口红印。 那个女人的头发也很乱，低着头整理着领口，胳膊上还有淤青。 周若定睛看了看，这次这个是个亚洲面孔，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跟上次不是同一个。 换得还挺勤。 “靠，这个渣男又在干什么。”谢骋看见贺显谟和那个女人之后，义愤填膺地骂了一句。 周若被谢骋的语气逗笑了，随口问他：“你很讨厌他？” “平等地厌恶每一个渣男。”谢骋嗤了一声，“他们这些人真恶心，喜欢男人还能和女人上床，幸好徐萱若跟他分了，不然不知道要沾上什么病。” 谢骋完全没避讳贺显谟，这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贺显谟的耳朵里。 彼时，贺显谟身边的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贺显谟迈步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周若和谢骋的去路。 他擦去了嘴角的口红，目光阴森地看着对面的两人，周身布满了寒气。 “你刚才说什么。”贺显谟冷冷地扯了扯嘴唇。 这句话，是对谢骋说的。 “我说你脏，恶心。”谢骋完全不怕他，“以后离徐萱若远点儿。” 贺显谟突然诡异地笑了一声，之后，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周若，“你觉得呢？” 周若觉得他有病。 她不想搭理贺显谟，拽着谢骋的胳膊打算绕开贺显谟去坐电梯。 但贺显谟却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被我**了那么多次，你觉得我脏不脏？” 第1060回 堕落 贺显谟的问题简直就是平地一声雷——周若私下听过无数次他说类似的话，但在公开场合还是第一次，说不惊讶是假的，她现在觉得贺显谟可能真的是得什么神经病了。 谢骋震惊的点和周若不同，他听见这句话之后，下巴都快掉了，先看看周若，再看贺显谟，接着再看周若——他没听错吧？这两个人？ 谢骋的反应也全部落在了贺显谟的眼底，贺显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状态，“怎么，他还不知道么。” “如果我有病，没戴t**你那么多次，你应该早就被传染了。”贺显谟抓紧她的肩膀，“不打算跟我说话？” 啪！ 回应贺显谟的，是周若扬起手送上的一个耳光，她使出了十成力气，一巴掌扇下去，将贺显谟的嘴角磕出了血，刚刚沾了口红的位置，现在又红了。 贺显谟被周若扇了一耳光之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眼镜，垂眸看着面前因为愤怒露出凶狠表情的周若，笑得肩膀都在颤。 接着，他又不怕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打什么，你不是被我艹得很爽么。” 旁人都说他冷静克制，可只有贺显谟自己知道，在和周若的这段关系里，那个破防崩溃的人一直都是她，周若是那个静静地欣赏着他歇斯底里的人，即便是最后分开的时候他惹怒了她，她的愤怒也是冷漠的。 所以，在看到她因为这些刺激的话愤怒到失态的时候，贺显谟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他甚至兴奋到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只想让她再失控一些。 果然，一句话之后，又换来了周若的第二个耳光。 周若的力气比一般的女人都要打，她连着在一个地方扇了两次，贺显谟的脸已经肿起来了，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了他的白衬衫上。 可他却笑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发出了声音。 谢骋在一旁看得头皮都发麻了，这哥们儿不会是精神有些问题吧？ “贺显谟，你他妈有病就去楼上看医生！”周若拍开贺显谟捏在她下巴上的手，破天荒地愤怒到声音发颤的程度，“离我远点儿，再有下次别怪我弄死你。” “弄啊。”贺显谟往前逼近了一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要不要再来几下？” “卧槽你他妈真有病吧！”谢骋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拽开了周若，将她护在了身后。 谢骋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贺显谟，警告他：“你再来一下我马上报警！”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警告起了作用，贺显谟停在原地没有再动了。 谢骋觉得跟这个神经病继续待下去没好处，赶紧拽着周若走了，两个人一路走进了电梯之后，谢骋盯着周若看了很久，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吧？” 经过几分钟的时间，周若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她摇摇头，“没事儿。” 其实她在扇完那两个巴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对付一个人最高级的方式不是愤怒，是漠视，愤怒就代表着被对方主导了情绪，周若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以前在贺显谟面前更是从来没有过。 可能是因为贺显谟今天的行为太疯了吧——周若回想了一下他换女人的速度和他刚刚冒出来的那些话，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电梯很快就停在了指定楼层，谢骋还没来得及细问周若她和贺显谟到底什么关系，已经碰上了大卫医生。 交谈几句之后，大卫医生便让谢骋去了采集室，谢骋只能把问题压下去，等完事儿了再问。 谢骋去采集室之后，周若去了大卫的办公室坐了下来。 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周若坐下来之后发觉自己有些头疼，便抬起手去按太阳穴。 —— 贺显谟顶着一张肿起来的脸来到办公室，把曾旭给吓坏了。 曾旭一发现，便凑到了贺显谟面前，“你脸上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其实这看着不像是跟人打架，更像是他单方面被人扇耳光了，“咋回事儿啊你？” 贺显谟没吭声，换上白大褂去泡茶。 贺显谟这三棍子下去闷不住一个屁的个性，曾旭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缠着问了十来分钟，都没得到一个像样的回答。 后来曾旭索性就不问了，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医院后半年要进一批新的器材，科室的群组里正在分配任务，曾旭看到消息，提醒了一句对面的贺显谟：“arthur，你看工作群，主任在说采购的事儿。” 采购是科室的大事儿，医院这边安排人的时候会很谨慎，之前贺显谟是被院长钦点了才分到那个任务的，后来接手他的同事，并没有让领导满意，所以这次主任想换个人来。 贺显谟读了一下主任发在群里的工作内容，看到那句“负责去as总部实验室沟通工作”之后，他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打下一串话。 【我负责吧。】 “……你要负责后半年的采购？！”曾旭看见群里的消息，被贺显谟吓了一跳。 震惊之余，他马上便反应过来什么：“你不会是为了dara吧？你不是已经找了几个女——” “那又怎么样。”贺显谟打断了曾旭的话，声音毫无温度，“我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那是我的自由。” 曾旭：“……” 虽然他在极力地适应贺显谟观念的转变，但从他嘴里听见这种话的瞬间还是有些哽住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回复——贺显谟这一周已经换了两个女人了，这种频率换在别的玩咖身上，曾旭不会觉得震惊，但贺显谟…… 他一共就谈过两段恋爱，有过三个女人，之前的人生按部就班、洁身自好得不行，现在是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曾旭缓了半天才消化掉贺显谟的这句话，他咳了一声，问他：“你现在开心么？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么？” 贺显谟只听见了前半句问题。 下一秒，他脑子里便闪过了周若愤怒的表情，那张冰冷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了笑容。 他笑得很开心，但在眼下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曾旭都起鸡皮疙瘩了，“arthur？” “我很痛快。”贺显谟说，“这是我三十二年里，最开心的时候。” 曾旭：“……你确定？” 他这样子不像是开心的，像发癫的。 曾旭现在都有些后悔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了，贺显谟此时的状态特别像那种嗑完了之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瘾君子。 他是鼓励他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本意不是让他去向下堕落。 第1061回 好好利用 曾旭不可避免地想要了白清如和贺曙行，这远在海城的二老要是知道一贯听话懂事的儿子突然在三十二岁迎来了叛逆期，大概是要被气死。 贺显谟这还不是小打小闹的叛逆，他是完全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贺显谟并没有再回答曾旭的问题，他很快就收到了主任发来的工作委托邮件。 贺显谟盯着屏幕上邮件的内容，再次回味起了周若愤怒失控的眼神，镜片后的目光深沉而诡异，大脑皮层极端亢奋。 他好像找到了能惹怒她的途径，那就好好利用吧。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失控，凭什么她随时都可以牵着他的情绪走？ 他要讨回来。 他也要看她歇斯底里、情绪崩溃、要她气到对他拳打脚踢、狠狠地扇他耳光。 总好过之前的视若无睹。 —— 谢骋在采集室里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出来之后，在大卫的办公室和周若碰了面。 采集过程很顺利，大卫已经让护士拿着样本去存放了。 回到办公室，大卫对周若说：“这次的浓度不太够，等半个多月再试试吧，这样成功率高一些——等他下次采集结束，你就可以准备打针了。” 周若点点头，她拿出手机翻了一下，她的月经应该还得半个多月才来，大卫安排的这个时间没什么问题，“ok，那我到时候再跟你约。” 大卫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解决了问题之后，周若也没留下来继续打扰他。 她也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回头还要去公司处理工作。 从大卫办公室出来之后，谢骋终于有机会问周若问题了。 其实刚刚在采集室的时候，谢骋就一直在想周若和贺显谟的事儿，凭贺显谟问的那些问题，已经可以肯定他俩之前有过什么—— 谢骋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他：“你之前也跟那个姓贺的在一起过啊？” “没有。”周若否认了这点，“不是男女朋友，就是上过一段时间的床。” 谢骋：“……那他不是基佬啊？” 周若：“不是。” 谢骋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一开始有些懊恼，但想到他今天在医院地库跟一个女人亲热，又觉得自己劝徐萱若跟贺显谟分手也没什么不对。 就算不是基佬，也是个渣男，不值得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你俩之前是不是闹得挺大的？”谢骋想起来贺显谟发疯的样子，有些后怕，“你最近小心点儿，我看他那样子，指不定要变态到跟踪你强你，跟个暴力狂似的。” 谢骋是夸张了些，但周若还是把这话当回事儿了，她点了点头，“没事，我找个保镖吧。” 贺显谟跟踪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他精神状态还算正常，但现在……周若虽然觉得自己不至于孱弱到被欺负，但也不会盲目自信。 找个保镖图安心了。 跟谢骋聊天期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地库，周若工作手机里进了个电话，是她的直属上司打来的，她按下接听键：“may，你找我。” “dara，你忙完了么？我有一份工作要转给你，回来找我一趟。” 周若：“ok，那你等我。” …… 通完电话，周若就先跟谢骋分道扬镳了，从医院开车往公司总部大楼走。 回到公司之后，周若去了may的办公室跟她碰了面。 经过一番简单的交谈之后，周若知道了may找她的目的——让她负责几家医院的器材供应链合作，不用常驻医院，但会有一些比较琐碎的工作，比如统计，再比如和医院派来考察的人对接。 对于周若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儿，may的工作量确实很大，周若打从进as之后就一直跟着她干，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所以她很痛快地接了这份业务，然后从may的手上拿过了医院的相关资料。 周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翻开资料看的时候，才发现may安排给她几家医院里，正好有威顿医院，周若看到医院的名字之后就想吐槽了，话还没说出口，就在医院负责人的那一栏看到了贺显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周若更加无语了，手上的力道忍不住加大，纸都被她捏得皱了。 几个小时前扇过贺显谟的那只手，又开始麻了——如果没有早上地库那件事儿，周若是完全可以接受工作里和贺显谟有来往的，as和威顿医院已经合作了几十年了，深度捆绑之下，她和贺显谟会有交集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贺显谟来了那么一出，周若是真的挺烦的，倒不是她小心眼，只是贺显谟现在疯癫的样子，很难不怀疑他会公报私仇，工作里恐怕是少不了被刁难了——周若现在都后悔答应帮may这个忙了，她第一次在工作的事情上打退堂鼓。 周若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就这么着了——她不可能因为一个发疯的男人就打乱自己原本的工作安排，这不是她的风格，贺显谟也没有重要到那个程度。 周若跳过了威顿资料，继续往后翻其他医院的联系方式。 —— 那天地库事件之后，周若第二天就找了个保镖跟着她。 但是一周时间过去，贺显谟并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保镖一直在观察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跟着她。 虽然这样，但周若还是没放松警惕，周末出去跟谷雨逛街的时候都让保镖一并跟着了。 谷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看着周若身后带了个黑衣人，一脸莫名：“你这是怎么了？你家族仇家追杀你了？” 周若平时挺不喜欢被人跟着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不可能找个保镖二十四小时盯着她。 “仇家不至于，疯子变态吧。”周若耸了耸肩膀。 谷雨听得紧张了：“什么情况？你被骚扰了？报警了没？” 周若把刚才购物买的东西一并交给了保镖，给了他个眼神，之后便拉住谷雨的胳膊，“走吧，边吃边说。” 两人在商圈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坐了下来。 刚坐定，谷雨便迫不及待地问她经历了什么。 在她的注视之下，周若把星期一的地库事件和谷雨复述了一遍，顺便还跟她分享了一下贺显谟一周换了两个女人这一茬。 谷雨听完之后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是不是跟徐萱若分手之后受刺激了？”谷雨喃喃自语，“也不对啊，他要是真这么喜欢徐萱若，怎么还寻思着给你捐精呢……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1062回 再这么看我 说到最后一句，谷雨忽然提高了声音，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没错，他就是爱上你了，无法自拔。” 周若：“……你确定？” 谷雨：“之前不确定，现在觉得挺靠谱的。” 她推测，“他刚被你踹了就找了徐萱若当女朋友，正常人移情别恋哪有这么快的，他可能就是想找个新人忘记旧人，结果谈久了又发现还是忘不掉，所以就一次一次在你面前刷存在感……” 说到这里，谷雨耸了耸肩膀感慨，要真是这样，那贺显谟这厮也太卑微了些…… 周若这回听进去了谷雨的话，听完之后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贺显谟对她有兴趣这一点，她是老早以前就知道了，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见色起意很正常，周若一直觉得，贺显谟对她的迷恋是基于欲望之上的，毕竟他们之间真的没有太多除了身体之外的沟通，他们对彼此的成长环境，交友圈子都知之甚少。 最根本的是，他们就不是同一类人，别说谈恋爱了，做朋友其实都挺难的，他们虽然有不少相同的兴趣爱好，但能一起玩的，最多只能叫玩伴，周若始终觉得，朋友应该是有精神方面的共鸣的，至少基本的价值观得一致，但她跟贺显谟，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周若也知道人可能是会被和自己不同的人吸引，但那吸引多半是图新鲜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即便是贺显谟这样反复刷存在感，周若也没有想过他是出自“真爱”。 “我感觉他现在这样堕落，是不是也是为了跟你相配？”谷雨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又得出了这个结论。 “打住打住！”周若一脸无语，“他堕落是他的事儿，什么叫为了我，我可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一礼拜换俩女人。” 周若很不喜欢这种说辞，就像徐萱若那事儿一样，她明明什么都没干，但事情传到别人耳朵里，就会被解读成她的罪过。 贺显谟可真是个害人精。 想到这里，周若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谷雨也意识到自己表达方式不太对，便纠正：“nono，我的意思是，你一直无视他，他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就想换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力——就比如当着第三个的人面问你那些话。” 周若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 这个推测还挺有道理的——她始终记得，那天她打完贺显谟之后，贺显谟不但没生气，还挺兴奋的，最后还要拉起她的手来继续打，跟个受虐狂似的。 “他这里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周若指了指太阳穴的位置。 “说不好。”谷雨摇摇头，“听你这么说，应该是受了挺大刺激的。” “你对他真的没感觉啊？”谷雨再次问周若，“要是他追你，你会不会考虑一下？”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周若摊手，“生完孩子再说吧。” 说到这里，周若又停下来问谷雨，“你觉得，我做完试管生完孩子他还会惦记我？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别人养孩子？” 就算他肯，他父母也要被他活活气死。 他父母连给他选的相亲对象都是贤妻良母的类型。 “嗐，也是。”谷雨也觉得这个问题挺难的，“算了，不想他了，反正他也没跟你表白过，考虑这些也是白搭，等他跟你来个真情告白咱俩再讨论。” 谷雨觉得没劲儿了，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这话题略过，周若也没有再去思考。 贺显谟表不表白的，她也不在意，是不是真的爱她，答案也不重要。 —— 周一一早，周若刚到办公室，就被may通知，一会儿威顿医院的采购团队要过来，要她负责接待一下。 主要是去实验室那边看看。 周若答应了下来，给研发中心那边通了个电话知会了一声，之后就让助理去会议室那边做准备了。 十点半的时候，威顿的采购团队到了，周若和团队的几个人站在会议室门口，和他们碰了面。 贺显谟也在其中。 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走在大部队的后方，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十天了，贺显谟脸上被她扇出来的印子也已经消失了。 这张脸又恢复了平日的英气，只是气质似乎不太一样了——可能是因为他最近私生活过于混乱，眉眼里似乎多了些邪气。 坦白地说，贺显谟的这张脸真的很符合周若的审美和口味。 之前他们在床上厮混的时候，周若经常会摸着他的脸想，要是贺显谟一直乖乖的，她说不定能把他留一辈子。 不过那些只是荷尔蒙上头时的想法，下了床之后周若就很少考虑这个了。 周若的视线短暂地扫过了贺显谟，之后停在了他的另外一名同事面前问候了一句。 那同事之前在医院和周若有过工作上的交集，他笑着指向了贺显谟，对周若介绍：“这次我们采购的总负责是arthur，你们也是老熟人了吧。” 这位同事把话题带到了贺显谟身上，这下周若想无视他都不可能了。 周若再次转头看向贺显谟，他依旧双手插兜站着，眼底没什么温度地望着她，看起来好像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要是搁在以前，周若才不管他什么态度，面子工程随便做一做就完事儿了。 但那天的事情之后，周若对他真的是下头得很，连面子都不想维护了，最后只是冷脸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确实是老熟人了。”周若刚点完头，一直没说话的贺显谟忽然开口了，他视线盯在周若脸上，“不过dara应该没想到这次的负责人是我吧。” 周若蹙眉。 这狗东西什么意思？ “看过名单，已经提前知道了。”周若从善如流，公式化地回了一句。 她没给贺显谟疯言疯语的机会，直接让了一条路，抬起胳膊：“各位先进会议室坐下喝茶吧，我们准备一下就开始。” 贺显谟没动，一直到身边的几个同事都去会议室入座，他都停在原地不动。 周若只好再次看向他，她眼神很不耐烦，仿佛在问：你他妈又在发什么神经？ 贺显谟忽然笑了。 他迈步往前走了一步，路过周若身边的时候，微微俯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再这么看我，我就*你。” 周若：“……” 第1063回 桌下 这种话周若听贺显谟说过无数次了，但在这种场合里还是第一次听，贺显谟这下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周若弄得大脑宕机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显谟已经走去会议室了。 周若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她现在真觉得贺显谟是疯了，可以拉到医院确诊的那种。 所幸周若心态调节能力一直很强大，她也不喜欢在工作里掺杂私人的感情，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等着会议室这边的人到齐之后，周若走进去主持这场考察会。 考察会有个讲解的环节，是周若负责的，到这个流程之后，周若起身走到了投屏前，她的视线习惯性地在会议室里环顾一周，接着就感觉到了贺显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像狼盯着肉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张嘴扑食了。 周若和贺显谟视线撞上，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拿起遥控器开始翻页。 贺显谟却忽然笑了一声。 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他这一下诡异的笑还是吸引了好几个人的注意力，as这边的一名同事试探性地问：“arthur，怎么了？” 贺显谟摇摇头，朝着站在斜前方的周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周若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忍着怒火继续往下说，好在后来贺显谟没发癫了，她的ppt演讲顺利结束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午饭时间，下午还有实验室的行程安排，于是贺显谟一行人便留在了as的食堂吃饭。 as有专门接待客户的自助食堂，比普通员工食堂的规格稍微高一些，环境也比较清静，周若中午是跟威顿的人在客户食堂这边吃的。 不过这边没有国内的餐桌文化，大家吃饭的时候聊天不多，也不需要说什么恭维的话。 周若选好餐之后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身边的位置便陆陆续续被填满了。 贺显谟端着餐盘坐到了周若正对面的位置，周若觉察到对面坐了人之后，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正好和贺显谟视线相对。 周若没有跟这个神经病打招呼的意愿，拿着叉子低头吃饭，直接无视他。 然而，她刚把一块牛油果送进嘴里，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桌下的小腿被人夹住了。 周若蹙眉，低头瞄了一眼，便看见了贺显谟的西裤擦着她的小腿，夹得越来越紧，还在一路往上。 周若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他，这次忍无可忍了：“滚远点儿。” 她的语气还算得上冷静，但贺显谟知道她已经做不到之前那样漠视她了，她是很在意工作的人，也不喜欢在工作场合掺和进来私事，所以他故意这么做，触碰她的底线，破坏她的原则，把她惹怒，感受她的愤怒。 真的很爽。 贺显谟非但没有松开，还强行夹着她的腿抬了起来，手要伸下去要抓她的脚踝。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还拿着叉子在吃着盘子里的沙拉，看起来一本正经的。 刺啦—— 周若忍无可忍，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朝他蹬了一脚，之后用另外一条腿撑着身体强行站了起来，她这一下制造出了不小心的动静，一张大餐桌都跟着震了两下，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 “衣服弄脏了。”周若微笑着和众人致歉，“不好意思，给各位造成困扰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你去洗手间？” 周若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若没去洗手间，直接离开了员工食堂，去外面楼下找了地方躲清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肚，想想贺显谟刚才的骚扰行为，她真想按着他脑袋扇他几下。 外面的女人不够他嚯嚯了，竟然还想玩到她头上！ 周若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男人的行为这么愤怒过，倒不是因为贺显谟的这个行为有多离谱，其实这种事情放在男人身上实在是太常见了，只是从前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贺显谟是第一个。 周若遇到过很多不甘心和她分开、死缠烂打的，但因为她态度强硬，在交往的过程里也一直保持着明确的边界感，加上她从来不会心软，所以没有谁敢在被她踹了之后还动手动脚的。 周若眼下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了，贺显谟这是在挑战她的底线——她现在大概可以确定谷雨那天的推测是对的了，贺显谟的种种行为就是冲着惹怒她来的，是报复也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也罢，他都成功了。 呵，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若刚这么想完，一抬头就再次看见了贺显谟的那张脸。 他停下脚步，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视线赤裸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胸上，意图明显，极其轻佻。 周若原本的怒火在看到贺显谟这个装逼挑衅的动作时候反而平息下来了。 她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贺显谟做好准备被周若扇耳光的时候，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 周若忽然捏住了他的小臂，将他的手放到了胸口的位置，柔软的指尖抵着他小臂的线条轻轻地蹭着。 贺显谟只觉得一阵痒意从小臂传到了心口，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小臂上是她手指和掌心的温度，手上是过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触感，血液一股脑地往上冲，他脑子发热，情不自禁地加大了力道，狠狠地捏紧。 “啊。”周若故意凑到他耳边叫了一声，接着，直勾勾地看向了他的眼睛。 她的行为太反常了，从拉住他的手开始，贺显谟就猜不透她的想法了，曾经握在手中的掌控感一点点流逝，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揉着她，“刚才不给摸，现在送上门，你又发什么骚。” “可你不是很喜欢么。”周若垂眸看了一眼，“不然也不至于在食堂就对我动手动脚，是不是？” 贺显谟眉心跳了一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问，周若忽然又凑上来，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忘不了我呀？” “不会是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也想着我吧……”周若碰了碰他的耳朵，笑得灿烂，说出的话却讽刺无比：“贺医生怎么跟我养的狗似的，不用勾手指就闻着味道来找主人了。” 第1064回 引起我的注意 贺显谟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如果我是狗，第一个咬死你。” “哦，所以你这是承认忘不了我了？”周若抬起手指戳上了他的喉结，“没出息的东西。” “闭嘴。”贺显谟捂住她的嘴巴，红着眼睛警告：“再说在这里干你。” 他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立刻跳脚了，一副杀红了眼的架势——以前贺显谟放这种狠话的时候，周若听听也就过去了，完全不会被他震慑到，以为她知道，按照贺医生的高风亮节是不可能在公共场合乱来的，但今非昔比，他现在都能跟女人在医院玩地库玩车震了。 周若脸皮厚归厚，但她没有在野合的爱好，她以后还得在公司混。 所以周若先认栽了，这次很规矩地没有继续往下说。 “下班在车库等我。”贺显谟难得看见周若吃瘪的状态，很满意——他大概猜得到周若的心理活动，她觉得他真的会在这里就动她，她有所顾忌。 贺显谟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疯子可以为所欲为了，只要他不顾旁人的眼光，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束缚到他。 贺显谟这个要求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周若的回应，他所有不满，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点头，不然——” 周若没等他说完后半句威胁的话就点头了，事实上她本身也是想跟贺显谟谈谈的，这个狗屁膏药不解决掉的话，她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 贺显谟对她的行为虽然构成了骚扰，但想要把他送进去坐牢那也是不可能的，他现在虽然疯癫，但精明得很，也知道拿捏尺度，不是个好对付的。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周家出面直接把贺显谟从伦敦弄走，不过周若觉得目前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她不喜欢动用周家的力量，有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更有成就感。 —— 可能是下班之后的约定起到了作用，贺显谟下午去实验室视察的时候，人正常了很多。 没有趁不注意的时候对周若动手动脚，也没有再像在会议室那样死盯着她看，时不时诡异地笑两声。 如此一来，周若工作完成也顺畅了许多——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周若想了想贺显谟下午“乖巧”的状态，挺想笑的。 所以之前还真是用那种手段引起她的注意，现在顺毛拨几下就好了，不过这也让周若有了应付他的新思路，既然她越不搭理贺显谟就越来劲儿，那不如就跟他反着来。 再玩他一段时间，让他自己滚蛋—— 虽然答应了下班之后跟贺显谟见面，但周若没打算跟他上床，她现在没有皮埋傍身，就算是做措施也有风险，再者，她马上要打促排针了，这时候不能有意外。 六点，周若打卡下了班，拎着包坐电梯到了地库。 她刚走到车前，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等着的贺显谟。 贺显谟抬起手拍了拍副驾的门把手，示意她开门。 周若看了一眼附近陆续走来的人影，按了中控锁，然后贺显谟就打开坐进去了，就像上自己的车一样自然。 周若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脸皮是真的厚了不少，随手一个动作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很快，周若也上了车，她将包随手一放，侧目瞄他一眼：“你车不管了？” 贺显谟：“同事给我开回医院了。” “行。”周若没再问，直接问他：“说吧，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贺显谟的手指拨着她的包带，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反问和打哑谜这一点倒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周若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贺显谟还是死性不改地反问：“如果是呢？你想怎么样？” 周若：“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贺显谟的肩膀一僵，镜片后的眼底露出了惊讶的光，即便足够努力也无法压制。 他知道周若一直都不缺人爱，也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喜欢和真心对她来说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前每一次的主动，换来的都是她的漠视，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和周若说出这些话。 即便是她主动问的，他都没有勇气去承认。 贺显谟以为周若会像之前一样调侃他，甚至嘲讽他，没想到，她竟然痛快地说“给他一个机会”——什么机会？做她男朋友的机会么？ “你应该知道，我马上要做试管了。”贺显谟思考的时候，周若再次开口了，“这阶段我没有谈恋爱的计划，你愿意等的话，等我孩子出生。” 周若就是故意说这番话的——她不知道贺显谟会不会答应，就算他真的疯到答应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让一个男人彻底不来找她，最好的办法不是不理他，而是让他厌烦。 当男人丧失了新鲜感和征服欲之后，就算拿绳子捆着，他都能想一万种方法跑走。 当然，周若觉得自己是有能力让男人一直保持新鲜感的，这取决于她想不想。 现在她只想让贺显谟早点儿烦了她。 这其实也不算难—— “你还要和谢骋做试管。”果不其然，提起这件事情，贺显谟的声音变得紧绷了许多，这已经将他的态度展示得十分明显了。 他现在再怎么和女人疯玩，雄性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被改变，别说他了，那些所谓玩得开的男人，都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有别人的孩子——而且是在他眼皮子下面怀孕生产的。 周若：“不然呢？” 贺显谟：“可以用他的，为什么不可以用我的？” 他还在为了之前协议取消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周若听了想笑，“你能做到什么？” 贺显谟想起了协议里的条款，“我不会和你争孩子的抚养权，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孩子是我的。” “你看，你还是觉得捐完精之后孩子是你的。”周若一语道破要害，“所以我不可能用你的。” 贺显谟握紧了拳头。 周若：“你在我面前玩这些手段，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么，现在你成功了。” 她从容不迫地说，“我可以考虑给你机会，剩下的决定权在你了。”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就在周若以为贺显谟会拒绝的时候，他忽然抬起胳膊掰过了她脑袋，狠狠地吻了上来，牙齿叼着她的唇瓣啃着，咬破了皮。 第1065回 狗 周若真的觉得贺显谟就是条狗，这下把她咬得够呛的，可她来不及挣扎，他舌头已经钻进来了，一个吻恨不得要把她吞了，分开的时候，周若产生了一种大脑缺氧的感觉。 贺显谟按着她的肩膀，呼吸沉重，声音哑得不像话，“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周若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大脑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你想和谁做试管，随你。”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挣扎，贺显谟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答应我的事情，你要说到做到。” 周若表情严肃了几分：“你想清楚了？” 贺显谟：“嗯。” “好。”周若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那，履行你追求者的义务，今晚请我吃饭吧。” 贺显谟：“去你家吧。” 周若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要下厨了—— “你这么喜欢伺候人么？”周若半真半假地说，“突然觉得，找你这样的男人结婚是挺不错的。” 结婚。 听到这两个字，贺显谟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虽然只有几秒，但周若感受得真切。 她毫不意外。 贺显谟果然还是想结婚的——他和任何女人在一起都会考虑结婚，因为他觉得结婚等于一段感情有了结果。 这跟周若的观点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对结婚没兴趣，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两个人之间有持久的感情，而是她不喜欢用契约绑架彼此的这种形式，人生无常，她甚至都无法确认自己能爱一个人多久，自然也就不想捆绑别人。 很多人夫妻结婚之后就是靠契约精神和责任感度过余生的，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她不想而已——从始至终，周若和贺显谟的观点都是南辕北辙的，正是因为太清楚这一点，她才会说出那句话。 “你不是不结婚么。”一阵沉默后，贺显谟哑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人的想法会变，现在觉得结婚也是个还不错的选择。”周若说，“多个人陪孩子玩，热闹。” ——其实这都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只是为了让贺显谟“上钩”。 而贺显谟确实也上钩了，即便他沉默不语，周若也能看出他对这件事情的期待。 “现在想这个有点太早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周若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没有给贺显谟继续发挥的余地。 —— 贺显谟说要去公寓做饭给她吃，周若同意了，她点了之前经常吃的番茄肉酱意面。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起去了一趟超市。 周若平时不怎么来超市买东西，生鲜区她不熟，但贺显谟常年下厨，对于超市的生鲜区可谓是轻车熟路，周若基本上是全程跟着他走的。 她看着贺显谟推着购物车在货架前选食材的背影，又想起了他刚才听见“结婚”一词时的反应。 贺显谟要和她结婚，肯定要跟他父母报备，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父母根本不可能接受她这样的人作儿媳妇——别说到时候她有一对“别的男人的孩子”，即便就是她现在干人一条，他父母听听她的恋爱史都得觉得她不检点。 贺显谟要跟她结婚，是过不了他父母那一关的，而他的性子也不可能真的忤逆父母，更不可能在二选一里选择她，人的感情和意志力在这个过程里会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到时候她添油加醋一波，贺显谟也就彻底地从她生活里消失了。 周若和男人交往的时候并不喜欢参与他们的社交圈，家人就更不愿意接触了，但目前想要解决贺显谟，那就只有把他父母一起卷进来了——他对他父母的服从是无条件的，最叛逆的年纪，他可以因为父母的一句话就放弃做运动员改学医，更何况是三十几岁。 挺好的，幸好他还有这个软肋。 周若盯着贺显谟沉思的时候，贺显谟拿了一盒草莓问她：“吃不吃？” 周若回过神来，“你想买就买呗。” 贺显谟“嗯”了一声，把草莓放到了购物车里——他刚才问那个问题不过是没话找话，因为周若好几分钟没跟他说过话了。 从中午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太反常，贺显谟刚才转身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恍惚的，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所以他想要极力去确认一下。 听见她的声音后，安心了不少。 贺显谟在水果货架上拿了几样水果，之后便提醒周若继续往前，周若“哦”了一声之后跟上了，但没有和他并排，只是跟在他后面，顺便低头看着手机。 贺显谟走几步路就会回头看周若两眼，周若每次看过去都能瞧见他回头，几次之后，周若忍不住提醒他：“走路的时候看前面，别撞到人。” 贺显谟“哦”了一声，嘴上答应得好，但动作却控制不住，最后周若无奈了，往前走了一步跟他并排，贺显谟这才专心看前面的路。 周若觉得很好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做出来这种事儿。 走了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肉食区，周若不怎么会挑，贺显谟倒是很上道，熟练地比对之后选了几样肉放在了购物车里，两人往下个区域走的时候，周若随口问他：“你跟徐萱若也经常逛超市吧？” 贺显谟被问得怔了一下。 几秒之后，他反问：“怎么了？” “别误会，不是吃醋，不知道跟你聊什么，随便问问。”周若已经猜到了贺显谟在想什么，直接把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是经常逛。”贺显谟被她的弄得胸口堵得慌，淡淡地说，“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看得出来。”周若点点头。 她冷静的模样又将贺显谟拽入到了曾经那种随时飘在悬崖边的状态里，他忍无可忍，停下脚步侧目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我对她比对你要好。” “我不喜欢和人比。”周若说，“你最好也不要拿我和别人比。” “……好。”贺显谟感觉到她有些不高兴，深吸了一口气，将话都咽了下去，“以后不会了。” “这么委屈？”周若忽然又笑了起来，她拍了一下贺显谟的胳膊，沉下嗓子学了一下他今天上午在会议室门口和她说的那句话，揶揄：“我还是喜欢你硬气一点的样子，arthur。” 第1066回 那你搞不搞 贺显谟被周若调侃得如鲠在喉，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最后只能憋出一个“哦”字。 何止是周若，他自己也更喜欢自己硬气的模样，可他也只有在他们关系坏到底的时候，破罐子破摔，才拿得出那样的状态，一旦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在她面前很难真的强硬起来，好像低姿态和顺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周若才会觉得他无趣吧，他应该恶劣一些的，可又很难去把握那个度，周若的心思太难揣度，他和其他女人相处的时候，根本不会有这种疑虑。 贺显谟沉默之际，周若又问了个关于徐萱若的问题：“她和你提的分手么？” “算是。”贺显谟回过神来。 周若：“那你是被甩了啊。” 贺显谟：“所以呢？” 周若：“没有所以，挺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凭你的本事还愁找不到女人么？” 贺显谟呵了一声，“凭我床上的本事么？” 周若“哟”了一下，挑眉，“看来她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啊。” 贺显谟：“不是也有人不稀罕么。” 周若哪会听不出来贺显谟在内涵她，她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说：“架不住有人往上送啊，送上门的么，不搞白不搞……你干什么！” 周若话音还没落，贺显谟忽然一个转身挡在了她面前，身体紧紧地贴住了她，一只手抓着购物车，另外一只手按着她的腰。 “那你搞不搞。”两人的距离太近，他一开口说话，唇几乎要擦上她的。 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这种情况是很难拒绝的。 周若也有些上头，她因为做试管的关系，禁欲了好多个月了，但不至于丧失理智，“你别这么饥渴行不行，公共场合。” 贺显谟：“那不是更刺激么。” 他的语气很无所谓，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跟之前总是讲究得不得体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若推了他一把，“行了，我真的饿了。” —— 从超市出来之后还是周若开的车。 对于带贺显谟回公寓的这件事儿，周若也没有多考虑过，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来多来少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车停在地库，贺显谟拎了购物袋和周若一同下了车。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公寓。 贺显谟进来之后，习惯性地四处看了一圈——周若公寓的陈列摆设和他记忆中的差不多、茶几桌面上很整洁，地板上干净得看不到灰尘，沙发上的抱枕也都规规整整的。 贺显谟以前并没有意识到，他和周若在生活上有这么多相同的小习惯——他一度以为所有人家里都应该是这样的状态，后来跟徐萱若在一起了，才发现人和人的生活习惯其实是天差地别的。 周若家里还是没有属于他的拖鞋，贺显谟换了一次性的拖鞋，拎着购物袋去了厨房放置东西。 这边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他之前来的时候那样子。 周若的冰箱里也还是放着那几样东西，虽然空荡，但里面的东西摆得很整齐。 贺显谟看到的时候，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和周若相处的时候出现这种情绪。 贺显谟将买好的东西归类放到了冰箱里之后，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刚才周若已经说过想吃什么了，他也不需要多问——其实给周若做饭挺简单的，她没有太多的要求，基本上是做什么吃什么，而且她是可以保持长期吃同一种食物的，譬如番茄肉酱意面，他之前几乎每次都做，但也没听她说过吃腻了。 相反地，她每次吃完之后都会夸他手艺好——如此一想，其实他们那段时间的相处整体还称得上愉悦，只是他想要的太多，而她却一直没有给他一个确定的态度，所以他随便听到一句话都会考虑很多，以至于根本做不到“享受当下”。 —— 晚饭做好的时候，周若正好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 她随便穿了一身运动服，来到餐厅便看到了桌上的晚饭。 仔细一想，自从跟贺显谟闹掰之后，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公寓吃上这么“丰盛”的晚饭。 周若拿起叉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意面，还是那个味道，她谈不上多么喜欢，但吃着挺舒服的。 贺显谟看着周若吃了一口，问她：“怎么样？” 周若：“跟以前一个味道，挺好啊。” 贺显谟：“那就好，我很久没做了。” 周若：“你不是经常做饭么？” 刚才逛超市的时候他还说他每周都给徐萱若做菜呢。 贺显谟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这件事儿，补充：“她不喜欢吃番茄。” 所以，那几个月里，为了照顾徐萱若的口味，贺显谟没有做过任何带番茄的菜。 周若笑笑，表示了解。 气氛一瞬间又有些沉默。 贺显谟正想找话题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起来。 周若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发现电话是贺显谟他母亲打来的。 周若以为贺显谟会像之前一样起身去外面接电话，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挂断了，还把手调成了静音。 这反应——周若微微挑眉。 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贺显谟刚好抬起头来，两人对上了眼，她这个反应也被他看了去。 周若直问：“不接？” 贺显谟：“不想接。” 周若听出他的口吻不太对，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之前他提起他父母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这类情绪的。 吵架了？ 出于好奇，周若是想问的，但这种问题又有些不符合她的原则，毕竟涉及到了隐私。 贺显谟手机调了静音，但电话一直在响，屏幕不断地亮起来，再灭掉。 经过了五六次之后，那边终于不打了。 贺显谟拿起手机，将通话记录删除。 这个时候，微信三人的家庭群里又进了消息。 白清如：【显谟，状态还没调整过来么？一次感情的失败不代表什么，你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自暴自弃。】 贺曙行：【回个电话，一把年纪了不要再让你母亲担心。】 其实他们两人的口吻都不算重，也没有说太多指责的话。 从前他们都是这样沟通的。 但现在看到同样的话，贺显谟忽然很不痛快。 他冷着脸，直接退出了群聊，然后把手机屏幕锁上，扔到了一旁。 第1067回 共情&心疼 贺显谟扔手机制造出来的动静有些大，周若被惊了一下，停下吃饭的动作看着他。 “你怎么了？”贺显谟行为反常到让周若忍不住追问。 贺显谟：“烦。” 周若：“……？” 她没看错的话，刚才一直来电话的不是他母亲么，从前他提起他父母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一句不好的话，现在这是怎么了？ 贺显谟并没有具体说这件事情，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一口气灌了小半瓶下去，擦了擦嘴角，问她：“你以前听我聊我父母的时候，是不是都觉得我挺可笑的？” “为什么可笑？”周若反问。 “因为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像个傀儡，毫无思想。”贺显谟自嘲地扯起嘴角，“并且乐在其中。” “没有。”虽然不知道贺显谟为什么会忽然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但周若还是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不用觉得我这么说是为了安慰你，我没义务安慰你。” 贺显谟：“……” 刚有一瞬间，他还真是这么想的，“你不觉得我可笑么？” “你父母要求你走的路，在他们的认知里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你会听他们的，说明你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这条路的红利，再者，你父母对你很好，否则你也不会去参考他们的建议不是么。”周若说，“每个人都会做不同的选择，谁都没立场说别人可笑。” 贺显谟凝着周若的脸，看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突然笑了一声。 “我现在真的很羡慕你。”他这样说。 周若：“羡慕我什么？” 贺显谟：“你知道自己要什么。” 周若笑了：“你觉我知道么？” 贺显谟：“不知道么？” 他觉得她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所以才能在每段关系结束的时候都做得那么果断，不想要的就可以不留情面地拒绝，想要的就马上付诸行动去做。 比如试管这件事儿。 “我还不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呢。”周若放下叉子，擦了擦嘴巴，“实话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的人生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很大的目标，可能是因为从小就什么都不缺了，她反而很少去思考什么梦想和人生，因为她拥有的，本身就是很多人想要的了。 贺显谟哽了一下，“……是么，那是我以为错了。” 他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只是羡慕你对生活的态度，想学习一下。” 周若惹忍俊不禁，“你学我？” 贺显谟：“……” 周若很好奇：“你是因为和徐萱若分手，才思考这些问题的？” 仔细想想，贺显谟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正常的，看起来，分手像是导火索。 “是因为你。”贺显谟盯着她的眼睛，这次说得很直接。 然后就轮到了周若说不出话：“……” “很意外么。”贺显谟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上瘾，其实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的腿缠在我身上是什么感觉。” “你应该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女人，可是后来每一次见你我都会有反应，就像吸了du的人一样。”这是贺显谟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和周若说出自己的心路历程。 事实上，他也是在那次曾旭给他分析过之后，才认真去复盘过的。 直到那个时候，贺显谟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周若就有过那种想法了——那是他一直都没意识到的事情。 周若听了也挺惊讶的，她以为贺显谟一开始是真的挺看不上她的。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贺显谟捏着水瓶，“失控很不好受。” 失控不好受，所以要强行压制欲望，可欲望本身是不会被压制的，只会一点点累积，到最后彻底爆发的时候，就是质变。 周若想，贺显谟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质变了。 她双手交叉在一起，盯着贺显谟看了很久，缓缓开口：“我只是个引子而已。” “当初你放弃做运动员，真的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么？”周若犀利地提出这个问题，“你是真心认为做医生比做运动员要稳定么？你享受这种稳定么？” “不享受。”这个问题，贺显谟也在之前得到答案了，“你说得对，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只是在合理化父母的这种行为，给自己进行洗脑而已——因为他潜意识里在逃避和他们产生冲突，不愿让他们失望。 周若其实挺意外贺显谟会这样回答。 因为惊讶，她看向他的眼神略有变化，在看见他眼底的自嘲和茫然的时候，周若忽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共情。 这是她之前从未对贺显谟产生过的情绪——或者说，她对大部分人都没有产生过共情。 周围的人遇到问题的时候，周若会替他们出主意解决问题，但很少去解决他们的情绪。 她一直觉得人的情绪是因为问题产生的，问题结束，情绪便会自然消弭。 她也知道自己太过理智，共情能力不太行，所以，当她对贺显谟产生这种类似于“心疼”的感觉时，被自己狠狠震惊了一把。 “但已经晚了，我也不可能现在去告诉他们再责怪他们。”贺显谟嘴唇翕动，声音哑得不像话，“就这样吧。” 他说完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头顶的灯光照下来，周若从侧面看到了他一侧眼梢的湿润。 她起身走到贺显谟身边坐下来，抽了一张纸巾，抬起手摘下了他的眼镜，去替他擦那滴泪。 贺显谟猛地睁开了眼睛。 “想哭就哭吧，反正你的丑态我也看过不少了。”周若无视了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出息。” “哭没用。”贺显谟没想哭，他并不是个喜欢眼泪的人。 “是啊，哭本来就没用。”周若说，“你应该思考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想过了。”贺显谟说，“我不会再让他们安排我的人生了。” 周若对于这句话没有表态。 她虽然没有贺显谟那样的成长经历，但根据她的观察判断，说出这种话的人，一百个人里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贺显谟的父母对他是真的很不错，他本质上也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怎么可能说不听就不听呢？ 这种“抗争”，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父母一方被气坏了身体，然后孩子妥协。 同样的剧本，周若看了太多了。 第1068回 你在可怜我么 不过，经过刚刚这一番和贺显谟“深度沟通”之后，周若也开始明白了贺显谟之前为什么会做出来那些疯子一样的举措了——那些行为都是他和自己对抗拉扯的外化表现而已。 一个是他父母期待的他，一个是原本的他。 而贺显谟对她的冲动和原始的欲望，可能有一部分也来自于他潜意识里的“叛逆”。 在他父母对女性评价的价值体系里，她是最不能被接受的那种，所以贺显谟才会有接近她的念头。 人的本能是无法完全被压抑的，在这个地方压住，会在别的地方恣意生长。 周若觉得贺显谟是挺悲哀的。 在旁人眼里他真的是风光无限，一切条件都是那么优秀，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被从小夸到大，也应该是被当做学习榜样的。 可他的内心真的很贫瘠，他甚至连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不知道。 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享受父母为他安排的这条路，等于推翻了他前面三十多年的人生，把他这个人剔骨重塑，痛苦可想而知。 周若不擅长安慰人，她觉得安慰也起不到作用。 但她的分寸感也在提醒她，不要去给贺显谟出主意，因为她知道他大概率是狠不下心的。 所以她只能沉默。 周若走神的时候，贺显谟突然托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低头便去堵她的嘴。 他就这么抱着她，一边亲一边走出餐厅，来到了卧室。 贺显谟将周若放到床上之后，马上压了上去，手用力地捏着她，“给我*。” “不行。”周若提醒他，“我马上做试管了，不能有意外。” 因为他现在情绪不佳，所以周若跟他说话的时候态度没有太强硬，“你冲个冷水澡冷静一下吧。” “我做措施。”他不想妥协，当机立断，“我去买。” “你是医生，应该知道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周若还是不肯，这种大事上她一向是有原则的。 贺显谟忽然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周若以为他要就此消停了，便说：“你去洗——” 她刚说了三个字，贺显谟忽然抓住她的脚踝，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像是要一口把她给吞了。 “贺显谟，你别给我乱来！”周若看他这架势，声音也比之前强硬了许多。 ………… ……………… ………… —— 晚饭吃到一半到了床上，周若事后想想都觉得可笑。 不过她的确很吃贺显谟这一套，起初他们会开始，也是从他找上她，在车上那次。 如果不是后来贺显谟把她惹怒，说不定现在待在她身边的男人还是他—— 周若正这么想着，贺显谟忽然把她拽到了怀里。 周若抬起头来，看见了贺显谟的脸。 他没戴眼镜，眼眶红得比刚才更厉害了，还带着潮湿，额头和鼻尖都蒙着一层汗，脸上也有水珠。 总之贺显谟看着就是一种纵欲过度的感觉，可因为他情绪状态很差，那种绝望无力的眼神，又莫名地给他增添了几分张力。 周若知道他并没有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她抬起手摸了他的脸，笑着说着缓和气氛的玩笑话：“贺医生现在挺厉害的啊，看来之前那些女人没白找。” 贺显谟：“是你不行。” “是是是，你厉害。”他心情不好，周若决定让着他一些，就跟哄小孩儿似的，“战神，快去把你的战利品处理一下吧。” —— 贺显谟去换床单的空隙里，周若又去洗了个澡。 等她出来的时候，卧室床上的四件套已经换好了，贺显谟把换下来的那一套放进了洗衣机里。 周若见状，便提醒他：“你不用管了，明天有保洁阿姨来。” 贺显谟“嗯”了一声，听了她的，没管了。 他记得周若不是很喜欢他给她做这些事情，正好他现在也并不是很想做，“你还饿么？” “吃点水果就好了。”周若说，“你今天不是买了草莓么？你去洗澡吧，我去厨房洗草莓。” 贺显谟愣了一下，“我洗吧。” 周若往下看了一眼，调侃他：“你还是先去洗澡吧，我怕你这样子去洗草莓，我吃到什么不该吃的。” 贺显谟马上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的确需要一个冷水澡。 贺显谟最后去了外面的浴室冲澡了，周若去厨房洗好了草莓，便端着盘子坐到了客厅。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周若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 刚收回视线，贺显谟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刚才贺显谟把手机放客厅了，周若并没想故意去看，但手机摆在她眼前，屏幕一亮，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是他父亲的电话。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国内应该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他父母居然还醒着。 看来是真的很担心他。 周若收回视线，往嘴里放了一颗草莓，想着贺显谟的这事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这一生，很多事情都有解，可父母无解，也选不了。 贺显谟的父母很爱他，也确实把他培养成了一个优秀的人，如果贺显谟一直没有“醒”，他们会是非常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 人一清醒，就容易痛苦。 这次电话只响了一次，后面没再来过。 周若吃了几颗草莓之后，便独自坐着放空了一会儿。 没多久，贺显谟洗完澡出来了。 他穿了一套灰色的睡衣，头发没吹干，戴回了眼镜。 周若看见他之后，朝茶几上的那盘草莓努了努嘴，“挺甜的，尝尝吧。” 贺显谟“哦”了一声，先动手拿起了盘子旁边的手机。 拿起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看见了贺曙行的那通未接来电。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若，周若坦然地和他对视，“怎么不吃？” 贺显谟想，周若应该没看见这个电话。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拿了一颗草莓送到嘴里。 客厅里忽然变得有些沉默。 最后是周若打破的这份寂静，她指了指客卧，“你没开车，晚上就睡那儿吧，明早再回。” “周若。”贺显谟忽然抬头死盯着她，“你是在可怜我么？” 周若：“我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 “那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还主动让他留下来过夜，“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给你造成困扰了。” 周若：“……？” 第1069回 公主抱 在周若疑惑的眼神之下，贺显谟还在继续，“抱歉，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影响心情的事情，我本意不是……” “stop。”周若比了个停的手势，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打断贺显谟的话，“你从哪里得出这些结论的？” 贺显谟没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睛。 “你之前不是说要跟我学习么，来，我教你第一课，”周若捧住贺显谟的脸，“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做事唯一的原则是我开不开心，我愿不愿意，不要总是想着自己这么做了会不会对别人产生影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没那么大影响力，懂么。” 周若发现贺显谟这个人真的内耗挺严重的，之前只是觉得他拧巴了一些，但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他连几句话都要去考虑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影响，这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规训？ “那你为什么让我留下来？”贺显谟还是很执着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若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开心我高兴不行么？你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的，不搭理你你要凑上来找存在感，对你好点你又觉得我在可怜你，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显谟被周若说得哑口无言：“……” 他之前没太意识到这一点，经过周若这么一总结，他猛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的，从前她漠视他，不在意他，他愤怒，不甘心，不受控制地反复出现在她面前，试图获取她的一点点注意，但每次都得不到，得不到就更不甘，如此恶性循环。 原以为得到了就会缓解，可现在面对她的“热情”，他似乎也没有产生喜出望外的感觉，惊喜之余又有不安全感升起，他开始思考她究竟为什么忽然改变态度，是可怜他还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好了，别这么紧张。”周若松开贺显谟，拍拍他的胳膊，“我不是答应给你机会追我了么，你刚才把我伺候开心了，我给你点儿甜头，这就是原因。” 其实这理由是周若胡诌的，但贺显谟信了，他听完之后明显安心了不少，甚至有种受到鼓励的感觉。 周若顿时有种自己在训狗的感觉，给点好处之后小狗备受鼓舞，下次学新技巧的时候会更加卖力。 “睡觉吧。”周若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别胡思乱想了，晚安。” 说完这句话，周若准备起身回卧室，但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贺显谟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 周若：“……” 这个动作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是第一次出现。 贺显谟之前经常抱着她回卧室，但基本都是在干柴烈火的时候，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两个人跟连体婴儿似的，靠着他的腿走回去。 周若其实不是很享受公主抱这个动作，就算是很小的时候都不觉得这个动作浪漫。 她也不想做什么被人呵护的公主。 贺显谟这一抱，搞得周若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了，僵了几秒之后，勉强抬起胳膊来缠上他的脖子——应该是这样的吧？ 贺显谟看出周若的“生涩”，有些意外：“你——” “第一次。”周若很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我这个反应应该没错吧？胳膊是要搭你脖子吧？” 听见她亲口承认，贺显谟更意外了：“你没有过？” 周若“唔”了一声，“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么被人抱着，显得我很没有主动权。” 没等贺显谟反应，她话锋一转，“不过偶尔来一次也不错，走吧。” 贺显谟原本想要说的“抱歉”咽了下去，听了她的话，大步将她抱进了卧室，放在了床上。 贺显谟准备走的时候，周若忽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晚安，好梦。” 贺显谟喉结上下翻滚，“……嗯，你也是。” 周若看着贺显谟走出卧室，扬起的嘴角渐渐放了下去，她翻了个身，随手关了灯，闭上眼睛睡觉。 —— 一墙之隔，贺显谟几乎是一夜没有睡觉。 他一直在想着今晚周若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再一次开始回望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 如她所说，他的确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会预设一个环境给他的反馈和评价，然后再去决定要不要做。 这其实也是跟父母从小对他的教育有关系，他一直被告知，做人不能太随性，不能为所欲为，人是要讲规矩的，要有教养，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这些都是对的，只是他已经彻底钻到了牛角尖里，被这些规矩教条束缚得太深，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个人的感受了。 所以，之前和诗岚恋爱的时候，他们从来没吵过架——其实他并不是没有不满的时候，就像当初诗岚提出要他留在伯明翰的时候，他是有些被冒犯的感觉的，但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直接地表达过自己的愤怒。 他愤怒的方式似乎就是沉默，然后自己去消化。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所以，遇到周若之后，他忽然被打开了愤怒的开关，那些之前可以很好压制的情绪，这次再也压不下去了，这种失控感一度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三番五次试图激怒周若，用这样的方式来治愈自己的焦躁。 但正如周若所言，他没有那么大影响力。 之前贺显谟一直觉得，周若只对他这样，经过今晚的谈话之后，他渐渐开始明白，她似乎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她生来就是不容易被旁人影响状态的那类人，这点跟他完全不同。 他是应该学她。 ——做事只管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之前他考虑得的确太多了，八字没一撇，就去想他们能不能结婚，他的家庭是否与她相配，甚至还因此自卑。 其实没有必要。 就算不结婚也没关系的，他对婚姻的需求并没有对她本人的需求强烈，他想要的也不是婚姻，而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多一天就是赚了。 没犯法、他愿意、他喜欢。 所以……就这样吧。 他为了父母活了三十多年，剩下的后半生他不会再去事事照顾他们的感受了。 五点半，窗外的天已经泛白了。 贺显谟闭上眼睛睡了一个多小时，七点钟的时候便准时起床去餐厅，开始准备早饭。 第1070回 耐心有限 周若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七点半左右就起床了，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了贺显谟在厨房忙碌的动静了，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周若看到贺显谟做饭的背影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之前跟他厮混的那段日子。 “你醒了。”贺显谟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向她，“你喝拿铁还是美式？” 说话间，他已经将餐盘端上了桌，里面是一份炒蛋和复烤好的法棍，也是之前他经常做的搭配。 周若早上不喜欢吃太重口味的东西，所以固定的套餐搭配就那么几个。 踹了贺显谟之后，周若就吃回酸奶麦片了，有挺长时间没吃过这种搭配了。 “美式吧，加冰。”周若回答了他的问题。 贺显谟“嗯”了一声，之后折回岛台那边做咖啡，几分钟后端着两杯美式来到了餐桌前。 贺显谟在对面坐下来之后，周若才发现他黑眼圈很重，“你晚上没睡好？” 贺显谟：“有点。” 周若：“……” 行吧，她早该猜到的，贺显谟内耗这么严重的人，怎么可能听几句劝就好过来。 周若想，诗岚和徐萱若也挺不容易的，跟贺显谟这样的人谈恋爱真的需要勇气，要么被他气死，要么被他吸干。 空气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贺显谟破天荒地主动了一次，“你是不是下周做试管？” “明天谢骋去医院，如果这次没问题的话，我这次月经走了就去打促排针。”周若算了一下日子，“可能就下周或者下下周吧。” 谢骋年轻，身体好，只要他按大卫医生的要求禁欲，基本上不可能出现意外。 周若正这么想着，旁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聊到谢骋，她就收到了谢骋发来的微信消息。 一般情况下，办事儿之前，谢骋都会提前跟周若再确认一遍时间，周若以为这次也是这样。 她随意打开了聊天窗口，原本轻松的表情，却在瞬间僵住了。 谢骋发来的是条道歉消息。 【对不起，我明天可能没办法跟你去医院了，再等半个月行不行？这次我一定控制得住。】 看到后面这半句，周若就知道谢骋干了什么。 周若有些头大，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有挺生气的，如果谢骋是在前面几天就忍不住那也无所谓，但眼看着明天就要去医院了，他今天发来这种消息，有种临门一脚功亏一篑的感觉。 这一耽误又是半个多月，她打针的时间又要等一个月经周期，有点儿时间也都被耽误了。 周若烦躁地放下手机，喝了一口美式。 她的不悦表现得很明显，贺显谟看见后，便问她：“你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问题不大。”周若深吸了一口气。 贺显谟往她的手机瞄了一眼，试探性地问：“是试管的事儿么。” 除了这个之外，好像没什么意外能让她表现得这么烦躁。 “嗯，谢骋破功了。”周若简单说了一句，“我得再等一个月。” 贺显谟：“他这算违约么。” 周若：“……” 好像是算的，她合同里写了得尽全力配合，谢骋这明显不够走心。 “算了，等就等吧。”周若想了想还是没跟谢骋来真的，谢骋毕竟年轻气盛，也是随性的人，真上头了也不是能控制得住的，想要他禁欲，只能要求他离女人两三米远。 不过周若只打算宽容这么一次，再有下次，她真的得考虑索赔了。 虽然跟谢骋私交还不错，但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她绝对不会纵容。 贺显谟有些没想到周若会这么说，“你不是很急么。” “急也没用啊，他做都做了，我目前找不到更合适的，只能再等他半个月。”周若说。 贺显谟抿了抿嘴唇，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还是不考虑我，是么。” 他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签协议，不骚扰你，也不要孩子。” 周若摇摇头，她暂时还是不考虑贺显谟的，一个月而已，只要谢骋下次规矩点儿就不会有什么纰漏。 这次周若的拒绝只是摇头，没说什么特别绝情的话，这对于贺显谟来说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贺显谟在问的时候，心里就有答案了，得到这个回答他也不意外。 贺显谟没有过多纠缠，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到了谢骋。 年轻气盛，是优点，也是缺点。 周若这个人耐心是有限的，同样的情况上演两三次之后，他不认为周若还会有足够的耐心继续等下去。 谢骋…… 嗡嗡嗡—— 贺显谟的思绪被手机震动声打断了。 这次轮到他的手机响了。 餐厅里很安静，这一震，周若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随意一瞥，便看到了贺显谟屏幕上的“萱萱”两个字。 周若挑了挑眉，这是藕断丝连着呢？ 贺显谟看到徐萱若的来电之后也很意外，其实他们分手之后根本没联系过，从徐萱若分手时的态度看，她也不会因为“放不下”而联系他。 除非是真的有什么事儿。 “接吧。”贺显谟正踌躇的时候，周若先开口了，“我回避一下？” “……不用。”贺显谟下意识地跟她解释，“分手之后我和她就没联系过，她打电话可能是有急事儿。” “我知道啊，所以让你接。”周若轻飘飘地回复他。 贺显谟哽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当着她的面接起了电话，他的嗓音有些生硬：“有什么事儿么。” “你是不是跟你爸妈吵架啦？”电话那头，徐萱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好吗？” 贺显谟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眉心一跳，表情顿时严肃不少：“他们找你了？” 徐萱若“嗯”了一声，同他说：“他们说你不接电话，让我试着联系你一下，还问了一下我和你分手的原因……” 徐萱若第一次在跟男朋友分手之后接到对方父母的电话。 给她打电话的人是白清如，徐萱若之前去海市的时候跟她换了联系方式，但两人没联系过。 徐萱若看到白清如来电的时候人都懵了，接起来问她什么事儿，白清如便说了贺显谟不接电话的事儿，然后又问他们是什么原因分手的，看起来分手对贺显谟打击很大。 徐萱若觉得她和贺显谟分手的原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只能回答她不合适。 然后白清如替贺显谟说了很多话，还说希望她再考虑一下。 徐萱若很直接地说了不考虑了，但答应了白清如帮忙找一下贺显谟，确认一下他的人身安全。 第1071回 so-hard 白清如的这种行为是可以理解的，但的确没有什么边界感。 贺显谟听着徐萱若说完之后，先跟她道了个歉：“对不起，下次他们联系你，别接电话了。” “没关系啦，他们也是离得远找不到你，比较着急，我能理解。”徐萱若并没有计较这件事情，“所以你还好吗？给他们回个电话报平安吧，国内时间凌晨他们还在找你呢。” “嗯，知道了。”贺显谟说，“谢谢你。” “那我先……” “你在跟谁打电话啊？”徐萱若的话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这道声音不算高，但贺显谟听见了，隐约还觉得有些熟。 “我还有事，先这样，拜拜。”贺显谟来不及细听，那边徐萱若已经挂了电话。 贺显谟放下手机，回想着那个声音，越想越觉得熟。 徐萱若虽然社交圈子广，但才分手这么短时间，她绝对不可能去跟一个新认识的男人在一起，她身边的这个，肯定是原本就认识的人，甚至是没跟他分手之前就有交集的人…… 贺显谟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谢骋的脸，以及之前谢骋义愤填膺地让他离徐萱若远一点儿的画面——谢骋和徐萱若谈过恋爱，又对徐萱若的事情如此上心。 十几分钟前，谢骋给周若发消息说他破功了，而他接到徐萱若的电话，谢骋就在旁边。 那个让谢骋破功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谢骋那种年轻气盛的愣头青，肯定拒绝不了徐萱若，他本身就还对徐萱若念念不忘，徐萱若稍一诱惑，就算他决心再大都没用。 下一次，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贺显谟镜片后的眸色深沉了几分——他喜欢，他愿意，只要不犯罪，他也可以不择手段，想做什么做什么。 贺显谟回过神来，视线看向周若。 周若在吃法棍，抬眸和他对了一眼，但没问他问题。 贺显谟主动开口解释：“我妈找不到我，给她打了电话。” 周若刚才大概听到了一些，也猜到了，点了点头，“哦。” 她看起来兴致缺缺的，对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贺显谟现在有些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经过昨晚的那次交谈之后，他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会像之前一样不痛快了，但要做到毫无感觉，也很难。 他还需要时间。 “我去回个电话。”贺显谟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想到白清如和贺曙行一夜没睡，到处找他，他做不到不闻不问。 但这通电话注定不会愉快，所以贺显谟决定避开周若去打。 周若点点头表示理解，“去吧。” 她对于贺显谟向父母妥协的行为毫不意外，能坚持昨天一个晚上不接电话，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进步了，他和父母的情感捆绑太深了，而他骨子里不是个绝情的人，断不了。 周若又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无力的共情。 但这次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她很快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只有贺显谟放不下和父母的感情，才有可能彻底妥协，再也不来找她。 贺显谟打电话的空档，周若吃完了早餐。 然后就收到了谷雨的微信消息，问她试管的事儿。 周若和谷雨说了谢骋没能禁欲到最后一天的这个状况，谷雨听完之后感叹，小年轻就是容易上头。 这一感叹，不可避免地就提到贺显谟。 谷雨：【换成贺显谟估计不会这样，年纪大还是忍耐力强一些。】 忍耐力。 看到这三个字，周若笑了。 贺显谟忍耐力是挺强的，最后付出的代价就是精神快出问题了。 想起昨天晚上贺显谟落泪的样子，周若耸了耸肩膀。 她还没来得及跟谷雨分享自己的最新动态，便趁这机会说了。 周若先直接说了结果：【贺显谟现在在我这里。】 谷雨回来一大串问号。 看着刷屏的问号，周若已经感受到了手机那边谷雨的疑惑。 这件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周若往餐厅外看了一眼，给谷雨回复：【出来吃个下午茶，慢慢聊。】 跟谷雨聊完天，贺显谟也通完电话回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一脸疲惫，想来这通电话也聊得不是很开心。 “你还好么？”周若随口问了一句。 贺显谟没回答，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把将她抱到了腿上，埋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这个动作已经证明了周若此前的猜测是对的。 不仅聊得不开心，应该还是闹翻脸了。 但周若着实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解决不了他的问题，索性就这样让他抱着。 贺显谟在她肩上靠了一会儿，情绪调整过来之后，深吸一口气，问她：“你今天什么安排？” “下午约了谷雨出去逛逛。”周若抬起手摸着他的头发，指头穿过他的头发丝，有点被扎到，“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头发这么硬。” 贺显谟“嗯”了一声，“你只知道我*****。” 周若被噎了一下，用力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行啊，还有心情开黄腔，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 “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出门了，你也准备回家吧。”玩笑之后，周若言归正传。 贺显谟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我跟你一起。” 周若：“滚开，谁要跟你一起，拖油瓶一个。” “我没开车，你顺路把我带出去。”贺显谟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要求，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她的那句“滚”了。 周若发现他真的是有进步的，脸皮厚了很多，这也意味着他更难对付了。 她有点后悔昨天晚上“开导”他，这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什么区别。 “去哪里？”说话间，贺显谟已经把周若抱到了客厅。 周若双缠在他腰上，抬起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卧室梳妆台。” 贺显谟按住她的脚踝，“你别勾引我。”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周若太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了，她恶趣味来了，提了提身子，挑衅他：“so-hard。” 一语双关。 贺显谟呼吸更沉了。 幸好此时已经停在了梳妆台前。 他一把把周若扔到了椅子上，后退了一步，准备出去冷静一下。 然而周若却叫住了他。 “别走。” 贺显谟不耐烦：“又怎么了。” “帮我拿下内衣。”周若指了指衣柜，“第三个抽屉里，白色的那件。” “你没手么。”贺显谟拒绝了，“我不管。” 周若挑起眉来，“你再说一遍？” 挺硬气啊。 贺显谟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撑着椅子低头看着她，“你想让我q-j你是么。” 周若：“……” 第1072回 去他家 贺显谟身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和侵略性，仿佛要用眼神把她给吞了，周若很少被男人震慑到，贺显谟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倒真是让她心颤了几秒。 周若想起来刚刚谷雨说什么贺显谟三十二岁肯定比二十三岁沉得住气，沉得住个屁，他这样子看着比十八岁的还要冲动。 周若觉得贺显谟应该是青春期错位了，十八岁该纵欲的时候选择了禁欲，然后攒到现在来了个大的。 周若并不想真的被他强，看他一副随时要发疯的样子，便也不招惹他了：“滚出去等着吧。” 贺显谟还算听话，转身出去了。 周若看着卧室的门被关上，这才起身去衣柜前拿了衣服换上，接着坐下来化妆。 因为要去见谷雨，周若只化了个淡妆，口红的颜色也选得比较浅，她难得没穿套装，选了一件t恤，穿了条牛仔裤，头发扎成了马尾，看起来松弛又随意。 周若收拾好来到客厅的时候，贺显谟习惯性地抬眼扫过她，最后被她的这一身装扮吸得移不开视线了——他不是没见过周若这种偏休闲的打扮，但之前都有别人在场，没机会单独面对她。 周若看见贺显谟的眼睛黏在她身上移不开，便戏谑地问他：“怎么，又勾引到你了？” 贺显谟没有否认，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有些哑，“你这样好看。” 周若“唔”了一声，故意刁难他：“那你的意思是我别的样子不好看咯？” “没有。”贺显谟否认了这一点，“感觉不一样。” 就算他再口是心非，也不可能去否认周若的长相——她是真的很漂亮，而且是很有记忆点的漂亮。 贺显谟这个人其实是有些脸盲的，或者说他对异性的长相不是很关注，之前跟诗岚恋爱的时候，他连诗岚的几个室友的脸都记不住。 不仅是这个，他有时候连自己同专业的师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但她们好像有个模版似的，没什么辨识度，很难有那种看一眼就让人记住的感觉。 但当初对周若，贺显谟是扫了一眼就记住了她的。 她的五官单拿出来其实都不算顶级地好看，甚至还有一些传统审美上的“瑕疵”，可搭配在一起就是格外地惊艳。 “那你觉得我什么风格更好看？”周若随口问了一句。 她漫不经心的一个问题，却把贺显谟给难住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都好。” 他不是敷衍，是真的选不出来。 “不走心。”对于他的答案，周若给了一句这样的评价。 贺显谟：“我认真的。” 周若：“经过了几个女人的历练，贺医生这张嘴的几项功夫都得到了显著提升啊。” 她说到“功夫”，贺显谟脑子里立刻便闪过了昨夜的画面。 他呼吸一重，迈步走近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气息粗重。 “现在我重新给你答案，”他说，“我觉得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周若：“……给我滚。” 她一把推开他的肩膀，赏给他一个大白眼，真是个精虫上脑的东西。 周若这话听起来有点儿气急败坏的味道，不是很明显，但贺显谟感受到了，他对此很开心。 现在的他，热衷于把周若惹到情绪失控。 贺显谟露出了愉悦的笑，从周若的角度看过去，有些诡异，她蹙眉，不知道这狗东西在乐什么，但不打算给他眼色了，转身去换鞋。 贺显谟也跟上来一起换了，之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寓。 来到车库，贺显谟依旧是很“自觉”地坐到了驾驶座，周若斜睨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随口问他：“送你去哪里？” 贺显谟报上了自己公寓的详细地址，精确到了门牌号的那种。 周若听完之后忍不住笑了：“我没说要送你回去，找个巴士站扔下你。” 贺显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周若：“哟，好嚣张啊，昨天对你好点儿，蹬鼻子上脸是吧。” 贺显谟看着前方，淡淡地说：“路口左转。” 他指的是回他公寓的方向。 周若气笑了，等转向红灯的时候再次看向他，抬起手来捏了一把他的脸。 贺显谟拍开她的手，“少碰我。” 周若：“你现在脸皮很厚啊，贺医生。” 贺显谟看着红灯跳绿，出声提醒他：“左转。” 他这样子，活像个人体导航。 周若和谷雨约的时间还早，真送他一趟也不耽误，索性就按着贺显谟的导航，一路把他送回到了公寓。 周若是第一次来贺显谟住的地方，没想到贺显谟直接把她导来地下车库了。 周若停车之后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转向贺显谟。 他坐下副驾的位置一动不动，安全带都没解开。 周若：“愣着干嘛，下车啊。” 贺显谟：“上去待会儿么。” 他看了一眼腕表，“你和谷雨约的时间还早吧。” 还真被他给说中了，周若刚才开过来的路上还在盘算一会儿去哪里打发打发时间来着，她其实没想过去贺显谟家里，之前跟他睡的那段时间，也都是他去她公寓找她。 周若不喜欢带男人到自己的住处，也不喜欢去男人的住处，在贺显谟之前，她都是酒店解决的。 这么想想的话，谷雨也没说错，她对贺显谟好像的确是有些“特别”？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规矩的好孩子”吧。 本着“来都来了”原则，周若接受了贺显谟的邀请，随他一起下了车，去他家里坐一坐。 贺显谟住在二十一层，他的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类型，面积有一百五十多平，跟周若那边差不多大。 这一片地区的房价，周若也有所了解，贺显谟工作没几年，靠自己不太可能买下这房子，大概也是父母帮忙了。 贺显谟的公寓和周若预想中的样子差不多，进去之后亮得晃眼，桌子上、茶几上、沙发上，都是光秃秃的，没摆任何东西。 周若之前就觉得贺显谟有些洁癖，来到他家发现，她的认识还是浅了。 不过这倒是很对她的胃口——因为她也有点洁癖。 洁癖的人有个很明显的烦恼就是，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因为别人做完也不符合要求。 除非找一个更洁癖的人来做。 看到贺显谟公寓的陈列之后，周若忽然就想通自己为什么不排斥带贺显谟回公寓了。 第1073回 洁癖 贺显谟从柜子里拿了一双拖鞋给周若。 是女士拖鞋。 周若看见之后犹豫了一下，“我打赤脚吧。” “没人穿过，刚换的。”贺显谟似乎是看穿了她的顾虑，率先开口解释了一句。 周若“哦”了一声，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换上了拖鞋。 她之前看到女士拖鞋，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徐萱若，他俩在一起挺长几个月了，徐萱若肯定没少来贺显谟这里过夜，周若不太能接受穿别人穿过的拖鞋。 贺显谟看到周若换上拖鞋之后，冷冷地扯着嘴角来了一句：“你还介意这个。” 周若：“不然呢，我有洁癖，你没发现？” 贺显谟冷笑：“看不出来。” 周若心想那不是废话么，因为他洁癖程度更高，当然看不出来她有了。 周若这话没来得及说，贺显谟忽然冷嘲热讽：“别人穿过的拖鞋你不穿，别人用过的男人你倒睡挺欢。” 周若被贺显谟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噎了一下，看神经病似的瞪了他一眼：“这一样么？” 贺显谟：“有什么不一样的。” 周若：“人是人，东西是东西。” 贺显谟：“在你眼里都是随时可以丢的，没区别。” 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带了几分怨气，看得出来还在因为过去的某些事情耿耿于怀。 周若来了兴致，忽然靠近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瞳孔里竟溢出了几分深情。 她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脸，缓缓启唇：“不过，你和它们，还是有区别的……” 没等贺显谟追问，周若忽然拍拍他的脸，换上了揶揄的笑：“因为你根本不是东西。” 贺显谟：“……” 看到贺显谟吃瘪的表情，周若心里才算痛快一些。 给他惯的，都敢跟她来这一套了。 周若欣赏了一会儿贺显谟的表情，然后就去他家其它地方参观了。 卧室属于比较隐私的地方，周若没去，她去餐厅看了看。 贺显谟公寓的餐厅和厨房是有特意做过设计的，墙上都是柜子，岛台上除了做饭的炉和咖啡机之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看起来跟样板房似的，不过比样板房好看多了，周若看了很舒心。 周若正参观的时候，贺显谟也跟进来了，看见周若盯着岛台的咖啡机看，贺显谟顺势问她：“你喝咖啡么？” “可以么？”周若确实想试一试。 贺显谟“嗯”了一声，走到岛台前，打开了下面的抽屉，周若看到了里面放了一排尺码规格都一样的密封罐，里面都是咖啡豆，整整齐齐地码着。 “你喜欢什么口感？”贺显回头问她。 周若走近看了看，这才发现，每个罐子的上面都贴了标签，写着咖啡豆的风味。 周若浏览了一遍，指了指中间那个：“瑰夏吧。” 贺显谟：“嗯。” 他拿出了那个罐子，走到了咖啡机前开始操作。 周若看他动作很熟练，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只喝茶。” 贺显谟动作顿了一下，听她这意思，她还记得他的这些小习惯？ “都喝。”贺显谟说，“外面难喝到好喝的，所以喝茶多。” 周若：“你还挺龟毛的。” 贺显谟：“所以呢。” 周若：“所以，一般女人真的忍不了你。” 幸好没跟他谈恋爱，不然得被烦死了。 贺显谟性格拧巴也就罢了，洁癖还这么重，从他喝咖啡挑三拣四这事儿就能看出来，他还是个深度完美主义症患者。 这种人就属于别人看了会羡慕，但要跟他一起生活过日子，大概一天都受不了。 “徐萱若也这么说过。”贺显谟听见这句熟悉的话之后，不免想起了徐萱若之前的抱怨。 周若挑眉：“哦？她说你什么？” 贺显谟：“她不喜欢我给她收东西。” 想起来这事儿，贺显谟也露出了一抹笑，“但我也忍不了她到处乱扔，我跟她的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分手是迟早的。” 周若瘪瘪嘴，对这件事情不做评价。 生活习惯不分高低贵贱，但如果两个人差别太大，确实没法过下去。 贺显谟说完之后，随口问了一遍周若：“如果有一张桌子，你会把它摆满还是收干净？” “当然是收干净。”周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她想了一下桌子上摆满的画面都觉得烦躁，太乱了，不利于身心健康。 贺显谟抬眼看着她。 这应该是他们两个人观点最为一致的一次了——以前他总觉得，他们应该是所有想法都南辕北辙的，所以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可刚刚她对那个问题的答案，忽然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共同点似乎也不少。 只是他之前钻到牛角尖里，只看得到他们的矛盾，并且无限放大。 咖啡冲好，周若和贺显谟一同坐在了小吧台前品着。 周若对咖啡研究没有贺显谟这么深，但喝得出来品质，她很喜欢这个豆子的味道。 于是周若拉着贺显谟问了不少咖啡的问题。 贺显谟也都一一回答了，周若爱学习，他说的重点几乎都记下来了。 贺显谟听她一字不漏地重复着他的话，夸了一句，“你记性很好。” “那不然呢？”周若被夸得很无语，“我智商不比你低。” 贺显谟：“嗯，我知道。” 他话锋一转，“我的智商比谢骋高一些，你再考虑一下，用不用我的jing子。” 周若没想到贺显谟能把话题绕回这件事儿上，差点被一口咖啡呛死。 不过贺显谟说得是没错的，他的智商的确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遗传基因。 唔…… 吃人嘴短么，她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秒心动了。 不过周若很快就清醒了，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 周若在贺显谟家喝了个咖啡之后就先走了。 下午两点多，周若和谷雨在餐厅碰了面，点了个下午茶的双人套餐。 等待上餐的时候，谷雨便迫不及待地问周若：“快说说，你怎么又跟贺显谟搞到一块儿去了？” 周若舔了舔嘴唇，舌尖似乎还残留着咖啡的果酸味。 她喝了一口红茶冲下那个味道，这才回答谷雨的问题：“因为我想一劳永逸。” 谷雨没听懂：“什么一劳永逸？” “他骚扰我有一段时间了。”周若和谷雨说了一下贺显谟最近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她公司的那一出。 谷雨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他在你公司就那么对你？不要命啦？你居然没弄死他？” 第1074回 所以你是在清醒地心疼男人 谷雨的震惊是双重的，一是因为贺显谟这种出格大胆的行为，另外一重则是周若的态度。 周若可不是能忍这种事情的人——哦，准确来说，之前都没人敢这样骚扰她。 “所以你还是对贺显谟不太一样。”谷雨经过一番思考，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可能吧。”周若这次没否认这一点，“我就是觉得他挺可怜的。” “……啥？”谷雨眼珠子都快掉了，她忍不住抬起手来去摸周若的额头：不会是烧坏脑子了吧？ 周若按住她的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很清醒。” 谷雨：“所以你是在清醒地心疼男人。” 她不可思议地摇头，“你变了，是谁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的？” “我不是出于男女之之间的事情心疼他。”周若想了想措辞，“也不是心疼，可能是共情，悲哀。” 谷雨：“所以共情悲哀的点在哪里？贺显谟不是过得挺顺心的么？” 谷雨之前大概听说过，贺显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大学教授，他是家里独生子，从小顺风顺水的，父母花费了大量的心力栽培他，他工作和学术上的成就也碾压同龄人。 他父母虽说观念传统了一些，但应该也没有控制他吧，不然他也不至于玩女人玩得这么嗨。 “别人看来的确如此。”周若笑了笑，没有否认谷雨的话。 但她想起了贺显谟昨晚的眼泪，在此刻，她更深一度地共情了贺显谟的心境。 所有人都在夸他的时候，他应该会更加迷茫、挣扎，甚至还会自我攻击：别人都觉得你过得很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如果不是你父母的培养，你怎么能走到今天呢？他们给你提建议，是为了你未来考虑—— 贺显谟一路被洗脑到了今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他一直被“蒙蔽”下去，那他的后半生不至于太难过。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他意识到了自己过往的人生有多么荒唐，可是又不知道要如何找回自己。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谷雨没太听明白周若这话背后的意思，遂追问：“他父母逼他什么了？” “没有。”周若摇摇头，“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更觉得他悲哀。” 谷雨：“……完蛋，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托着下巴观察着周若的表情，“但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心疼他，你好像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所以你是打算跟他在一起，拯救他，治愈他，帮他战胜父母？”谷雨半开玩笑地问。 周若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救世主么。” 谷雨摊手：“你刚才心疼他的样子，确实挺像的。” “他和他父母的事情，隐私太多，我不方便说，”周若正色，同谷雨说了自己的计划，“但可以肯定，他和他父母断不掉，抗争到最后，还是他妥协。” 谷雨点点头，这点她倒是挺赞同的。 应完周若的话之后，谷雨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所以你现在跟他搞在一起，是想让他父母知道、出面逼他和你断联？” 周若：“你终于懂了。” 她话音落下，服务生正好推着餐车来上菜，谷雨等了一会，一直到服务生走远了一些，才问周若：“你至于下这么大血本么？” 周若：“正好最近没事做，就当找个消遣。” “我是不想跟他好，但也没想把他逼到绝路，他又没做过什么真的伤害到我的事儿。”一码归一码，周若对贺显谟谈不上喜欢和爱，但她不讨厌他，没想过要因为他受刺激之后的一些行为就让他翻不了身。 周若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但她确实也恶毒不起来。 “哎，这倒也是。”谷雨又被周若说服了，不过她很快有了新的担心：“但他要是真为了你跟他父母决裂……” “可能性不大。”周若打断了谷雨的这个猜测。 经过昨天晚上的交谈，周若觉得，贺显谟对她的迷恋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没有的特质。 这些特质如果是在别人身上，他同样也会迷恋。 当然，可能他们两个人在身体上的契合程度为这点迷恋加了分，但那都是其次。 “不不不，你要做好这个准备，我觉得可能性还是挺大的。”谷雨先给周若打了个预防针，“你别太低估他对你的感情，你看他都疯成什么样了。” “要是他真的为了你和他父母决裂了，你到时候就是千古罪人，她父母肯定觉得你是个红颜祸水，要找你算账。”谷雨脑补了一大堆狗血剧情。 周若切着司康沉默了好一会儿，冷不丁地问谷雨：“你觉得，我跟贺显谟做试管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快，谷雨没跟上：“啊？” 周若：“……算了，当我没问。” “等等，别啊。”谷雨只是没反应过来，并不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我觉得你俩做挺合适的，之前我不就说过好多次了么，他是最符合你要求的了，只要他不借题发挥跟你抢……” “嗯，他是这样承诺的。”周若抿了抿嘴唇，“老实说，我是有点儿心动。” 谷雨：“原因呢？” 周若脑子里忽然飘过了贺显谟公寓的陈列，还有他那些“吹毛求疵”的洁癖习惯。 不巧，刚好是她喜欢的。 周若一直都承认自己很难搞，譬如，她喜欢有松弛感的生活，但同时又是个洁癖患者，受不了家里没“规矩”。 谢骋的性格也不错，但年轻还是浮躁了一些，专注度和责任感方面比不了贺显谟。 “不太妙。”周若想了一会儿，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对谷雨说：“我怎么忽然对贺显谟上头了。” “你才发现？！”谷雨有些激动，“打从你坐到这里说你心疼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上头了。咱俩初中就认识了，你那些前男友里，跟父母关系不好的多了去了吧，也没见你心疼过谁，到贺显谟这里就共情了，还觉得他悲哀……哦豁，这不是心动是什么？” 周若：“……嗯，有点道理。” 她从来不会逃避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之前对贺显谟无所谓是真的，现在有点上头也是真的。 可能是她有几个月没接触男人了，阈值变低了。 “你是不是被他疯起来的反差吸引了？”谷雨凑近了周若，兴奋地给她分析着，“之前在人前靠近一点儿就脸红不自在的正经人，忽然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下说要*你，啧……别说，是我也我也觉得挺刺激的，诶，你俩昨晚有没有——” 第1075回 求我 “没有。”周若抢答了谷雨的问题，“我怕出意外。” 谷雨“嗐”了一声，“你都考虑用他的精子了，还怕出什么意外，你干脆也别考虑了，跟就他干柴烈火生个娃挺好的，也省得去打真受那罪。” “这不是一码事儿。”虽然在考虑用贺显谟的精子，但周若没改变试管的主意，“就算选他的我也还是会做试管，保险起见。” 自然受孕，龙凤胎的几率太低了。 谷雨点点头，“所以你要不要用他的？” “再想想吧。”这问题挺大的，周若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决定，“我还有半个多月。” “好吧，那咱们换个话题聊——”谷雨冲周若挑眉，“既然你对他有点儿意思了，要不顺便跟他谈个恋爱？” 周若欣然承认：“是有这个想法，但暂时没有实践的打算。” 谷雨：“why？” 周若：“我怕他想跟我结婚。” 她现在是对贺显谟有兴趣没错，但她并不想一辈子跟他过日子。 周若在这方面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她觉得自己很难长时间喜欢一个人，她的生活太需要新鲜感了。 贺显谟现在还处于自我重组的阶段，他骨子里那些观念很难剔除。 一旦真的当了男女朋友，他肯定又会冒出来结婚的想法，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周若认为，还是不跟他当男女朋友比较好。 他们两个现在这种彼此不负责的状态就挺好的，反正贺显谟跟她的时候，也不会去找别人，这跟恋爱也没本质区别。 周若把自己这么决定的原因跟谷雨陈述了一遍。 谷雨听完之后笑了，“周大小姐，你是不是有点儿太自信了。” 周若：“嗯？” 谷雨：“你怎么这么肯定他跟你的时候不会同时找别人？人家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一礼拜都能换俩……” “呵。”周若冷笑了一声，“找呗，他要是找，正好证明我不跟他发展是对的。” 谷雨啧了一声，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哎呦，好大的酸味儿~” —— 周若走后，贺显谟去了一趟徐萱若的公寓。 不是为了找她，而是想确认一下，她最近是不是经常和谢骋在一起。 贺显谟打车过去，在公寓楼下，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 站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看见了徐萱若和谢骋一同走出公寓楼门的画面。 谢骋的一条胳膊搭在徐萱若的肩膀上，嘴角噙着笑，低头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徐萱若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贺显谟无法确认两人是否复合了，但从双方的表现来看，至少关系是得到缓和了。 徐萱若对谢骋没有明确的拒绝，而昨天晚上，两人也已经发生过实质性关系了，这种事情，有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也不远了。 贺显谟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走远，拿出手机打开了日历。 半个月…… 贺显谟打开微信，给曾旭发了一条消息：【你之前找的私家侦探，联系方式给我一个。】 曾旭：【你要干什么？】 最近贺显谟太不正常，曾旭警觉得不行：【你别去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啊，dara发现之后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贺显谟：【我没那么蠢。】 曾旭：【但你的精神状态真的不正常。】 贺显谟：【少废话。】 曾旭语重心长地劝了贺显谟一番之后，终于是把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 贺显谟没有再回曾旭的消息，存下号码之后，拨了电话出去。 —— 接下来两周的时间，因为工作的关系，周若和贺显谟碰面的次数比之前频繁了不少，贺显谟现在的脸皮的确比之前厚了很多，还热衷于在公司这种场合“调戏”她。 譬如，开会的时候，他会坐在她身边，趁着她发言的时候，冷不丁在下面捏一把她的大腿。 再譬如，去仓库的时候，他会故意把她拽到角落扒她的衣服。 刺激是挺刺激的，但要是换做之前，周若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如今也就是对贺显谟有了些兴趣，才能容忍他这种蹬鼻子上脸的行为。 而贺显谟本人也感受到了周若的“纵容”，他隐隐觉得，那天晚上他和周若聊过之后，周若对他的态度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她说不是因为可怜他才这样的，但贺显谟总是会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面想。 男人被女人可怜，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至少在他之前的世界观里不是。 可被“纵容”了十多天之后，贺显谟忽然觉得，被她当做可怜虫好像也不错，至少不用再被漠视了。 礼拜四这天下午，as的第一批器械运来了医院仓库，周若为了配合工作，在医院待了一个下午，五点多才离开。 周若的车停在医院的地库，她低着头，一边给may回消息，一边往停车位走。 没走几步路，忽然被人捂着嘴巴，拽着胳膊拎上了旁边的车。 男人把她翻过身压到车座上，从后面咬上了她的脖子。 鼻腔里熟悉的松木香，马上让周若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她回过头，看到身后饿狼一样的贺显谟，没好气：“你起来，压得我肚子不舒服。” 贺显谟当然不肯起来，手覆上她的大腿去推裙子，啃着她的耳朵，“刚才你故意背对着我弯腰，皮痒了是不是？” 周若：“……” 谢天谢地，她刚才只是因为鞋有点磨脚，弯腰贴了个创可贴而已。 周若自认为见过不少精虫上脑的男人，但到贺显谟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见识。 反正在他眼里，只要她还在呼吸就是勾引他。 周若抬起胳膊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嘴唇去找他的下巴，“贺医生要帮忙止痒么？” “你求我。”贺显谟将得寸进尺发挥到了极致。 周若嗤了一声：“爱帮不帮，嗯……” 她话音没落，贺显谟就开始作乱，行动威胁她，“求不求？” 周若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有种别继续。” 贺显谟被她激到了，直接抓上去架起她的一条腿。 然而，两三秒后，他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忽然僵了下来。 周若看到贺显谟指尖的血之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怪不得刚才肚子不舒服，原来是例假来了。 贺显谟僵了一会儿之后，便从前排拿消毒湿巾擦手。 他低头看着周若，“你带棉条了么。” 周若“嗯”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去个洗手间。” 第1076回 你再作 周若最近比较忙，没关注例假的时间。 但今天例假一来，也就意味着谢骋要进行第二次的采集了，她的促排针也要提上日程了。 周若从洗手间出来，站在镜子前洗手的时候，盯着镜面里的自己看了许久。 关于要不要用贺显谟的米青子做试管这件事儿，她还没考虑清楚——这应该是她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用了将近半个月都没想出答案的事情。 但现在行程摆在前，她得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抉择了。 —— 贺显谟看着周若下车走向洗手间之后，便拿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今晚行动。】 对面很快回复了一句“收到”。 贺显谟捏着手机，目光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镜片后的双眼透着几分阴森。 就算周若不考虑用他的精子，他也不会让谢骋成功捐精。 贺显谟在车上盯着洗手间的方向坐了快二十分钟，才看到周若的身影，见她出来，贺显谟直接动身下了车，朝她走了过去。 贺显谟拉住了周若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自己的停车位带，“晚饭到我家吃。” 周若对于去他家里吃饭这件事情不排斥，但她没打算坐贺显谟的车，“我自己开车过去。” 贺显谟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吟几秒后，索性说：“那我坐你的车。” 周若：“你是狗皮膏药么？” 贺显谟：“随你怎么说。” 跟周若相处得时间久了，贺显谟深切体会到一点，脸皮薄和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除了自己难受之外，对周若毫无用处。 所以，现在周若骂他的时候，他都照单全收，不仅不反驳了，有时候还会承认。 这样一来二去的，周若似乎也没有生气，好像还更喜欢调侃他了。 贺显谟拉着周若往她停车的方向走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下班的曾旭，三人打了照面之后，曾旭的视线落在了两人的手上，眼底不可避免地闪过了几分惊讶。 曾旭最初看到贺显谟拽着周若的手，以为贺显谟是在发疯，但看周若的反应好像并不是这样，她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挺和谐的。 “dara，你们这是去哪里？”曾旭开口跟周若打了个招呼。 “去我家。”周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贺显谟抢了先。 曾旭：“……？” 他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哽了几秒，刚张嘴，贺显谟就拽着周若走了。 周若今天在仓库站了一下午，又刚来姨妈，腰和腿都有些酸，被贺显谟一拽，她步伐都有些跟不上。 好不容易走到车前停下来，周若抬起脚在贺显谟腿上狠狠踹了一下，“神经病啊你。” 曾旭上来跟她说句话而已，他跟条看门狗似的汪汪咬人。 贺显谟被她踹了一脚也岿然不动，朝她伸出手：“车钥匙。” 周若肚子不怎么舒服，贺显谟愿意当司机她也没意见，于是便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了他，转身去坐副驾。 车子发动之后，周若拿起手机联系了一下谢骋：【你这两天有空到医院么？】 贺显谟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余光瞟见了周若发出去的这条消息，目光微微凛了几分。 他将视线收回，握紧方向盘，直视着前方的路。 “贺显谟，”周若冷不丁喊了他一声，没等他回应，就提要求：“晚上做点儿新鲜的花样吃吧，不想吃番茄意面了。” 贺显谟：“你不是不挑么。” 周若：“……你确定你要惹我？” 可能是因为姨妈来了，她脾气变得很差，直接开始跟他算账：“你不觉得你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么。” 贺显谟：“嗯，所以呢。” 他不痛不痒回完这句，正好停下来等红灯，周若气得直接给了他两拳，“狗东西，就欠打。” 贺显谟被打了之后不仅不躲开，不生气，甚至还笑了出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他这个状态看得周若更窝火了，甚至想骂脏话。 不过周若还没来得及骂出口，贺显谟忽然抬起手来捏住她的双颊，垂眸在她脸上打量了一番，淡淡地掀唇：“看你生气，我很舒服。” 周若：“……” 贺显谟：“比之前好多了。” 他后面这句话有点无厘头，但周若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接着就什么都想通了——所以，贺显谟现在天天在她面前犯贱惹她，就是为了看她生气的样子？ 周若的目光顿时冷了一下，有一种被人戏耍了感觉——她在男女关系里头一向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个人，也很享受这个过程，跟贺显谟相处的时候尤其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摆弄他，没想到会有被他反将一军的一天。 不过，贺显谟喜欢看她生气是什么癖好？ 她生气的时候对他是真的下手打的，没轻没重的，他受虐狂么？ 周若深吸了一口气，“你喜好还挺独特的。” 贺显谟：“没见过么。” 周若：“受虐狂的确第一次见。” 贺显谟：“再来两拳？” 周若：“滚，没力气了。” 贺显谟轻笑了一声。 周若懒得理他找气受了，再次拿起手机，但谢骋那边还没回她的消息。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 这会儿六点钟，按说谢骋应该不是很忙，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儿吧。 周若也没一直催他，只是提醒他看到消息之后回复一下。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贺显谟将车停在了他公寓楼下，周若拎着包跟他一起上了楼。 贺显谟的公寓里还是跟上次似的规规整整的，周若进门之后，贺显谟随手把拖鞋扔到了她脚边，是她上次穿过的那双。 周若这次没问，直接换上了。 贺显谟把她换下来的鞋收到了鞋柜里，随口问她：“馄饨汤吃么？” 周若有点兴趣：“什么馅儿？” 贺显谟：“虾仁。” “那行。”周若说，“我吃六个。” 贺显谟：“你干脆别吃。” 周若被他怼到下意识地要抬起手来揍他，但想起他刚才在车上的话，又把手放回去了。 贺显谟看了这个过程，忽然笑了起来，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周若直接给他拍开了，“你再作我现在就走。” 贺显谟听了这句警告之后总算规矩了，“我去做饭。” 周若本意是想坐着休息会儿的，但想了想还是跟着贺显谟一起去厨房了。 她想起来上次看贺显谟冲咖啡的场景，发现看他做事儿还是挺解压的。 反正她挺喜欢看的。 第1077回 改变主意 馄饨在冷冻层里，贺显谟打开冷柜的时候，周若又看到了里面各种大小的密封袋，以及上面的标签——他家冷柜里的东西大都是中超买来的速冻面点，他全部放在密封袋里贴上标签和购买日期了。 作为一个强迫症，周若看到这些画面实在是太舒适了。 虽然她平时不做饭，冰箱里没这么多东西，但她也很不喜欢那种大小不一的包装盒，收纳起来非常不方便，所以她家里几乎不会留存任何包装盒——她的鞋子和包，都是用统一尺码的收纳盒来安置的。 不过周若之前真的没有认真地欣赏过贺显谟的这些优点，因为那个时候对他没兴趣，自然也就不会浪费太多感情去分析他。 人就是这么神奇。 上头的时候，看对方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滤镜的，下头的时候，对方的优点都会变成缺点。 不过周若的宗旨一向是享受当下，不管以后她会不会下头，至少现在看贺显谟这样子，她是很舒心的。 周若正欣赏着贺显谟的背影时，手机忽然响了。 是谢骋的电话。 周若接起来：“你最近很忙？” 刚刚把锅端到灶上的贺显谟动作一顿，听见这句话，基本上就能确认她在跟谁通电话了。 这个时候，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屏幕也亮了。 是一条短信。 只有两个字：【结束。】 贺显谟收回视线，低头拧开了燃气灶的火。 而那边，周若的通话还在继续。 她问完那个问题之后，电话那头的谢骋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周若透过听筒，隐约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谢骋？”周若等了许久没听见他回复，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不好意思。”谢骋说，“我这次又要失约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听起来很懊恼，“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 周若听见他说“失约”的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她的耐心已经耗到只剩百分之二十了。 刚刚周若在医院的洗手间考虑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谢骋这次再出什么状况，她应该就真的要拉贺显谟去做试管了——贺显谟最近半个多月应该没有过女人吧？ “真的对不起，我把你之前转给我的钱都还给你吧。”谢骋很有诚意，“算我的违约金，这次我再试试，半个月之后我再跟你去医院。” “你今天出什么事儿了？”周若觉得谢骋的这个语气很不对，不像他平时说话的风格。 “……我也不太清楚。”谢骋说，“我本来在跟我同学喝咖啡，后来有人拿徐萱若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她生病了，我就去看她了，然后就——” 后面的话，不详细说也知道了。 之前周若就能看出来谢骋对徐萱若还有意思，两个人干柴烈火控制不住也很正常，人家心里有喜欢的人，这她也干涉不了太多。 “嗯，了解了。”周若还算平静地跟他说，“合同就按你说的来，至于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不用了，我这边再找找合适的人。” 周若这边越通情达理，谢骋就越愧疚，他赶忙接话，“你别啊……我不是找借口，今天是好像是被人下了东西才这样的。” 周若蹙眉。 她倒不是不相信谢骋的话，只是，如果他真的被下了药……那这玩意儿会不会影响到她做试管？ 短时间内纵欲，对采集并不友好。 “我知道你不是找借口，但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我也得为试管的成功率考虑。”周若同他说，“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 贺显谟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的水渐渐放沸腾，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周若和谢骋的对话。 当他听见那句“我这边再找找合适的人”时，心率突然加速。 这是他第一次赌对周若的决定和反应，很难抑制住内心的亢奋——尽管他不确定周若所说的“合适的人”是不是他，但他已经成功破坏了她和谢骋做试管的计划。 这就足够了。 就算不是他，也不能是谢骋。 更不能是别的男人。 他可以除掉一个谢骋，就可以除掉下一个——更何况，周若的要求，也不是随便就能找到下一个的。 周若挂上电话之后有些烦心，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柜门拿了冰水。 贺显谟瞥见这一幕，提醒她：“你来月经。” “烦。”周若没管，开了一瓶水灌了两口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入肚，喉咙里那股烦躁终于得到了些缓解。 贺显谟：“喝冰水不影响试管么。” 周若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你是医生么，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贺显谟当然知道没关系，他只是故意提起试管，在她“伤口”上撒一把盐而已。 “我不是妇产科医生，不懂。”贺显谟这样回应。 周若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着他，目光赤裸。 像在评估什么商品。 贺显谟拿起勺子去捞馄饨，提醒她一句：“离远点。” 周若没动，直接问他：“你上次找女人什么时候？” 贺显谟：“不记得了。” 周若：“不记得是说明过去很久了？” 贺显谟：“应该没你久。” 周若：“……那你**过么？” 贺显谟：“怎么，你要给我**？” 周若：“少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贺显谟将馄饨捞到碗里，关了火，舀了一勺汤，慢条斯理地盛到碗里，“没有过。” “好。最后一个问题，”周若顿了顿，“明天你出诊么？” 贺显谟摇头。 “ok，那你明天去找大卫做精子采集。”周若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找大卫的微信。 贺显谟直接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让我考虑一下你么，现在我考虑好了，用你的米青子，按原来的价格走，今晚就可以签合同。”周若直截了当地和他谈判。 贺显谟没想到她的决定做得这么快：“你想清楚了？” 周若：“你不愿意就算了。” 贺显谟不是不愿意，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快改变主意？” 周若绝对不是那种因为被一个人放了鸽子，就马上去冲动做决定的人，除非—— “周若，你现在是不是对我——” “因为我之前就决定好了，如果谢骋再耽误一次，就用你的。”周若打断了贺显谟的话，“一会儿吃完饭签合同吧，钱今晚到账。” 第1078回 斗 周若没想让贺显谟知道她现在对他有些心思，不是害羞忸怩，就是怕麻烦，进入关系之后，贺显谟肯定会对她有要求，她不确定自己有能力满足他。 如果只是恋爱男女之间的普通情感需求倒没什么问题，但谁能保证贺显谟没别的想法呢，思来想去，他们暂时保持这样就挺好的，反正跟恋爱也没什么差别了。 准确一点来说，周若之前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腻歪过——最近她跟贺显谟是真有些腻歪了，特别是她之前动手揍完他之后，忽然感觉自己这样子有点像气急败坏撒娇的。 就挺可怕的，她早恋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贺显谟被周若打断之后，沉默了快一分钟，最后还是把没问完的问题咽回肚子里了。 有了之前相处的经验，贺显谟深知对着周若刨根究底只会让她厌烦。 不过，周若这次提的要求，正好符合他的心意，贺显谟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答应你。”贺显谟点头同意下来，“合同我会签，钱就算了。” 他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赚钱，更何况还是赚她的钱。 贺显谟知道周若签合同最关键的落脚点在于不让他“抢”孩子，他之前主动跟她提捐精的时候，就已经想通这件事情了。 “那不行，你必须要。”周若的态度很强硬，“你值这个价。” 贺显谟：“……你真当我出来卖的。” 周若挑眉：“卖给我委屈你了？” 贺显谟答非所问，端起了馄饨往餐桌前走，“吃饭吧。” 周若跟了上去，跟贺显谟面对面坐下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馄饨汤，很鲜。 周若怀疑她现在上头到对贺显谟有滤镜了，他随便煮碗速冻馄饨，她都觉得味道像周家后厨大师的水平——周若太久没有这种荷尔蒙冲脑子的感觉了，自己都被吓到。 周若抬起手在脑门上拍了两下，告诫自己清醒一点儿。 幸好她经验是足够丰富的，至少能分辨得出自己的某些感觉是一时上头的冲动，不至于真的脑袋发热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用贺显谟的精子还真不是冲动，她已经预设过各种后果和解决途径了。 “明天你送我去医院。”贺显谟随口对周若说，“晚上别回去了。” 周若马上看穿了他的目的：“你这是拐着弯骗我在你家过夜呢？” 贺显谟：“没拐着弯，直接骗的。” 周若被他逗笑了，“行，你现在脸皮是真厚。” 贺显谟：“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挺好的。”周若打量着他，“总比之前动不动就不好意思强，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贺显谟呵了一声，“你就喜欢脸皮厚的人渣。” 周若：“你也知道你人渣？” 贺显谟：“我没说你喜欢我，怎么，你这是承认了？” 周若本来是想给他挖个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给绕进去了。 这个狗东西，现在脑子转得越来越快了。 “哦，是啊。”虽然被绕进去了，但周若很快就冷静下来，视线赤裸地打量着他，“你的身体我一直都挺喜欢的。” 贺显谟：“听你这么说，别人满足不了你。” 周若：“你呢。” 她难得顺着他的话跟他聊这些，“别人受得住你疯玩么？” 贺显谟：“没试过。” 周若：“哦？” 贺显谟：“怕吓到别人。” “那你不怕吓到我？”周若反诘。 贺显谟：“问这话之前，你先控制自己少cc几次。” 周若一口馄饨卡在了喉咙里，被他呛到开始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贺显谟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看着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笑了起来。 他承认他的爱好有些变态，可是他真的很享受看到周若招架不住的状态，愤怒，气急败坏，恼羞成怒，都会让他非常舒服。 可能是因为之前在她这里吃瘪太多，导致他产生了恶意的报复心理。 周若呛得不轻，看见贺显谟还在那儿笑就来气，直接把勺子冲他砸了过去，“狗东西你再笑！” 贺显谟眼疾手快地接过了勺子，根本没被打到：“没砸到我，继续？” 周若：“……” 她现在真的有一种被逼到炸毛的感觉，想坐他身上揍他。 但转念一想，不行。 真打他，又要被他爽到了。 周若做了个深呼吸，朝他伸出手：“勺子给我。” 贺显谟给她了。 周若接过来勺子，低头吃馄饨。 贺显谟问：“怎么不打了，我在等。” “等你妈！”周若没控制爆粗口：“贺显谟你再犯贱我马上就走。” 贺显谟：“别生气，我道歉。” 贺显谟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一番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怕周若真的被气走，后来吃饭期间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危险的话。 晚饭结束之后，周若去了贺显谟的书房打印合同，贺显谟则是留在了厨房收拾。 周若第一次进贺显谟的书房。 他书房面积不大，里面同样是规规整整的，整个书房的色调是黑灰色系的，书桌上除了电脑和打印机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周若刚才已经问过贺显谟电脑密码了，她开了贺显谟的电脑，登了邮箱下载了之前的合同，重新编辑了一下里面的条款——其实也没什么大改动，只是加了一条，贺显谟得承诺不让他父母知道他捐精的事情，就算意外知道了，也不能让他父母来打扰她和孩子。 周若觉得这两条是非常必要的，她得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打官司，法院也不可能给贺家抚养权和探视权的。 贺显谟现在正好跟他父母闹着，最近联系不频繁，对她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周若编辑好合同打印出来之后不久，贺显谟就过来了。 他来到书桌前，拿起合同和笔，直接翻到落款处便要签字。 “等等。”周若按住他的手，“你不看看条款？” 贺显谟：“之前看过。” 周若：“我加了两条，你确定一下。” 经她提醒后，贺显谟才关注到乙方义务那里新添加的内容。 周若：“你ok么？” 贺显谟：“嗯。”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签字吧。”周若松开他。 贺显谟很痛快地在落款处签了名字，一式两份的合同，两人各自留存了一份。 贺显谟把合同放到了抽屉里之后，顺手从身后搂住了周若，将她抵在书桌前，吻着她的侧颈，“晚上别走了。” 第1079回 换人了 “不行，你这里没我的衣服。”周若说，“下次我带了……” “有。”没等她拒绝完，贺显谟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买过了。” 周若瞠目结舌：“你什么时候买的？” 贺显谟没回答，埋头继续亲她的脖子，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也不规矩地动了起来，周若被他弄得发软，也觉察到了他的变化，赶紧按住他：“悠着点儿，明天你要去采集室。” 贺显谟“嗯”了一声，抵在她耳边吹气，“明天周五了。” 周若：“所以呢？” “采集完不用禁yu了。”贺显谟说，“我要*你。” “哥，我例假。”周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米青虫上脑到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 “我说的是，你给我**。”贺显谟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行么。” 周若扬起下巴，没给他确切的答案：“我考虑一下。” 其实她也就是傲娇一下，心里早就做出决定了——贺显谟这段时间一直都禁yu，如果他不出去找别的女人的话，她做试管期间他也是得忍着的，就算试管顺利，也得忍三四个月，确实是需要定力的，她总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 礼尚往来嘛，贺显谟没少伺候过她，她之前也做过几次这种事情。 但周若不好直接答应他，不然贺显谟又该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贺显谟听见这个答案已经很满意了，拉着周若去了旁边卧室，两人停在了衣柜前。 贺显谟一抬起手打开衣柜，周若便看见了里面挂着的几套女装，还有旁边叠放的内衣。 没吊牌。 周若侧目去看贺显谟，后者像有读心术一般，同她说：“买来之后洗过一遍。” 这同样也是周若的习惯。 她突然笑了——以前真没发现，她跟贺显谟在生活小事上的习惯居然这么像。 贺显谟买的衣服是周若平时经常穿的那个牌子，就是之前被他撕坏过的那条裙子的牌子，贺显谟是专程去那个专柜买的衣服，他怕其他牌子尺码不合适。 “你觉得怎么样？”贺显谟问。 周若看了看柜子里挂的几套套装，点点头，还算满意：“过得去吧，能穿——夸一下你的眼光，比我想得好一些。” 贺显谟：“你原本觉得我眼光很烂。” 周若：“你看起来不像有审美的人。” 贺显谟：“所以我看上了你。” 周若：“……” 贺显谟：“确实眼光很烂。” 周若直接掐住他胳膊：“你再说？” 贺显谟：“你自己说的。” 周若：“你现在是非要惹我生气才开心是吧？” 贺显谟点点头，“有一点。” 周若挤出了一抹假笑，“你开心就好。” 等明天从采集室出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 周若晚上没跟贺显谟一个房间睡，太危险了。 两人达成共识，为了保持第二天有个好状态，十点钟就分道扬镳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周若定了六点半的闹钟，起床的时候，贺显谟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饭了。 早饭就是酸奶麦片，为避免麻烦，贺显谟连咖啡都没喝。 吃过早饭之后，周若便开车载着贺显谟去医院了。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刚八点出头，地库里还没什么车。 周若早在上周就跟大卫医生约好了来采集的时间，但她昨晚和大卫聊天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临时换了个人。 所以，当周若带着贺显谟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大卫的眼珠子都要掉了。 他视线越过两人往后看，门外面空空如也，没见着谢骋的影子。 大卫看看贺显谟，再看周若，震惊之余，终于开口：“dara，谢呢？他怎么没……” “换人了。”周若指着旁边的贺显谟对大卫说，“让他来吧，你重新给他建档。” 大卫：“……？” 他立刻又转头看向贺显谟。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上次周若发现乙方是贺显谟之后就毁约了，怎么现在又要跟他“合作”了？ 贺显谟并没有解答大卫的疑惑，而是催促他：“建档吧。” 大卫反应过来，按周若的要求给贺显谟重新建了一份档，然后亲自带着他去采集室。 平时这一步是不需要他来的，但大卫今天憋了一肚子的话。 刚走出办公室，大卫便压低声音问贺显谟：“dara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贺显谟不说话，一张脸面无表情。 大卫继续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贺显谟还是不说话。 大卫：“你们签过合同了没有？” “太吵了。”贺显谟揉了一下太阳穴，他停在采集室门口，对大卫下了逐客令：“回去工作吧。” 贺显谟这人平时就性格沉默，大卫在他这里一无所获，最后只能讪讪回到办公室。 他回来的时候，周若还在。 大卫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周若当然知道他的好奇来自何处，但她和贺显谟一样，没有跟大卫解释这件事情，更没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周若直接跟大卫咨询：“如果他这次采集的精子合格，我月经结束就可以来打针对吧？” 大卫点点头，“没错。” 周若：“ok，那你可以准备了，我下周周中就可以过来。” 周若对贺显谟这次采集质量还是信得过的，之前他已经通过各方面的体检了，又禁欲了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差池。 结果也确实和周若预料中的差不多。 大卫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为周若做着促排针的安排，“从下周三开始打，你要记得每天准时过来。” 周若点点头，“好。” “不良反应之前都跟你聊过了，你这两天要确保营养和休息充足，工作不要太累。”大卫叮嘱了周若几句注意事项，之后又说：“anyway，放轻松，我有预感，你可以一次成功。” 周若笑着说：“借你吉言。”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没耽误大卫继续工作，给贺显谟递了眼神，两人一起离开了大卫的办公室。 “我得回公司了。”周若看了一眼时间，对贺显谟说：“你去忙你的吧。” 贺显谟：“今晚——” “去我那边吧，我懒得跑了。”周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你可以先去超市买些东西，晚上做饭给我吃，我最近要多吃点。” 贺显谟“嗯”了一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里，周若按下b1之后，贺显谟迟迟没动作。 周若顺手要替他按他科室的楼层，被贺显谟拦住了。 “我送你下去。”他说。 第1080回 贪心 周若觉得送来送去的多少有些矫情了，她虽然现在挺喜欢贺显谟的，但心底对他没有太多期待，也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他就要求他做什么。 不过贺显谟献殷勤，周若也没理由拒绝，反正他今天不出诊，也耽误不了工作。 下楼途中，贺显谟问周若：“你要打多久针？” “不确定，看卵泡成熟进度吧。”周若之前已经跟大卫了解过全套的流程，“可能三五天，也可能十几天。” 贺显谟：“不良反应很大么？” 周若：“浮肿，增重，四肢胀痛之类的吧。” 贺显谟听得拧眉，表情凝重。 周若倒是挺无所谓的，“只要能成功，这些都不算什么。” 刚说完这句，电梯停了，周若还没来得及跟贺显谟说“你先上去吧”，贺显谟已经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外走了。 贺显谟低着头走了几步路之后，问她：“你为什么一定要孩子？” 周若：“喜欢啊。” 她说，“我一直都非常确信我一定是会要孩子的，现在做好准备，身体条件都允许，那就要呗。” 贺显谟：“试管你会很辛苦。” 周若：“自然受孕我也一样很辛苦，反正都要苦一次的，对我来说没差——而且试管可以一次生两个，多好。” 她难得和贺显谟解释自己做事儿的意图，说完之后，还拍拍他的胳膊，“好了，回去工作吧，晚上见。” —— 贺显谟看着周若的车开走之后，才转身走向电梯。 贺显谟一路上心不在焉地想着要做点什么东西给周若补补身子，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还在走神。 “嘿，arthur！”曾旭冷不丁跳到了贺显谟面前，朝他挥了挥手。 贺显谟思路被打断，皱眉看向了他。 曾旭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贺显谟，“你和dara？” 昨天晚上在医院地库偶遇他俩之后，曾旭就盘算着今天来“审问”贺显谟了，“昨天晚上她跟你回家了？你追到她了？” 贺显谟抬眸扫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他这话里带着浓浓的敌意。 曾旭被问得哽了一下，摆着手跟他解释：“你别乱想，我没想跟你抢女人，我就是好奇，dara怎么忽然对你有兴趣了？” 贺显谟：“你应该问她。” 曾旭：“……所以你俩真在一起了？你想明白了？我听她说最近还要跟谢骋做试管来着。” 曾旭也不是挑拨离间，就是感觉贺显谟的性格应该挺难接受这件事情的，怕他一时冲动，所以提醒他一句，让他沉下来认真想想，免得以后再因为这个内耗。 “不会做了。”贺显谟冒出了四个字。 曾旭瞠目结舌：“……她为了你，不打算要孩子了？” 贺显谟没有回答。 他不太确定周若是否愿意让曾旭知道他们做试管的事情，但想来她的性格应该是懒得解释的，所以贺显谟也不好跟曾旭说。 但他沉默的反应，落到曾旭眼底就成了默认。 曾旭是真的震撼了，一个上午都处于怀疑人生的状态——怎么天变得这么快？周若明明前阵子还对贺显谟爱答不理的，逼得贺显谟不断发疯，怎么现在俩人又突然好上了？ ……难道贺显谟凭着发疯引起了周若的注意力？ 那周若这个口味，还挺特别的。 贺显谟疯起来的样子，他看了都发憷，周若竟然还能被吸引。 从这角度来看，他俩好像挺配的？ —— 贺显谟上班完成日常的工作任务之后就开始摸鱼了。 他查了一下备孕期间的饮食注意事项，给周若做了一下后面一个月的饮食计划——周若日常生活的习惯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大变动的地方，就是得稍微多吃一些。 为了维持身材，周若平时吃得很少。 那点东西维持一个人的日常消耗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怀孕，还是双胞胎，肯定不行。 贺显谟决定先在她的饮食里加一些红肉。 下班之前，贺显谟给周若发了条微信：【你大概几点回去？】 周若：【六点半以后。】 贺显谟：【我到了在车库等你。】 周若：【你直接上去，密码没变。】 看到周若发来的这条消息，贺显谟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某段不愉快的记忆——他们两个人之前闹掰，就是因为他“未经允许”直接进了她的家门。 虽然已经过去挺久了，但每次想起来，贺显谟心里都会不舒服。 他其实也知道，周若针对的并不是他直接进门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因为他后来的那些话。 贺显谟沉思了片刻，回复她：【不了，车库等你吧。】 周若：【……】 贺显谟看出了她的无语，便阴阳怪气了一句：【那是你家，我没资格随便进去。】 周若直接不回复他了。 贺显谟拿着手机等了十来分钟，一直到下班都没等到周若回应。 他收起手机，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上车之后，贺显谟又没忍住看了一眼手机。 还是没回复。 他长吁了一口气，双手搭上了方向盘。 人果然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最近周若对他好了一些，他便开始想要她哄他了。 就算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知足，但贪欲还是会在阴暗的角落滋生疯长。 忍。 他要忍。 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贺显谟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调整过心态之后，才踩下油门。 贺显谟今天下班早，所以绕路去了一趟另外一家超市。 万万没想到，刚刚推着购物车逛了十多分钟，便碰上了蔡家禾。 “表哥！”蔡家禾看到贺显谟，很是激动，大步走到了他面前：“你怎么来这里了？” 贺显谟：“有空，过来买点东西。” 蔡家禾咳了一声，看了一眼他购物车里的东西，“那个……你最近还好吧？” 贺显谟感觉到他不对劲，“有话直说。” “就……舅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蔡家禾摸了摸鼻梁，“你跟他们吵架了？” “没有。”贺显谟摇头。 蔡家禾：“那你现在给他们打个电话呗。” 他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去找白清如的电话，“舅妈可担心你了，说着说着都要哭了。” “我晚点打给她吧。”贺显谟按住了蔡家禾的手，“你不用管了。” “好吧。”蔡家禾信了他的话，放下手机之后，又试探性地问他：“你真是因为跟女朋友分手心情不好啊？” 贺显谟不置可否。 蔡家禾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的，我和dara分开的时候也是这样。” 听见周若的名字，贺显谟不由得捏紧了推车的扶手。 他差点忘记了，周若还是蔡家禾的前任。 第1081回 你没有心 贺显谟沉默了片刻，之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他：“现在呢？” 蔡家禾：“现在好多了啊，人生嘛，没什么过不去的。” 贺显谟品了品蔡家禾的这句话，“你不喜欢她了。” “怎么说呢，喜欢还是喜欢的，如果她现在还说跟我在一起，我肯定会同意，但我不会像之前那样去死缠烂打她了，太掉价。”蔡家禾这番话一说，倒是显得比之前成熟不少了。 不过贺显谟并没有关注到他说的其他内容，只是注意到了那句“我肯定会同意”。 贺显谟冷冷地跟了一句：“她不会找你，别做梦了。” 蔡家禾：“……” 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贺显谟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蔡家禾觉得他口吻很冲，像是专门在针对他、呛他。 唔，可能是因为刚失恋心情不好，正好把他当成出气筒了？ 算了，谁让他是哥呢，更何况，之前他失恋的时候，贺显谟也安慰过他，单凭这点，蔡家禾也得安生地忍着。 两人在超市碰上之后索性就一起逛了，蔡家禾这一路上没少宽慰贺显谟，还说要给他介绍几个年轻的女朋友。 贺显谟没接茬，甚至觉得他很吵，两人从超市出来之后，贺显谟迫不及待地要和蔡家禾分道扬镳，走之前，蔡家禾还不忘叮嘱他：“表哥，你记得给舅妈回电话啊！” 贺显谟没回应，将购物袋放到后备箱便驱车走了。 贺显谟把车开到周若公寓地库之后，往周若的固定停车位看了一眼，空的，也就是说周若还没回来。 贺显谟降下了车窗，坐在车里等着她。 等待途中没事干，贺显谟又想起了蔡家禾之前在超市里说的那些话——他虽然是不打算对周若死缠烂打了，但言辞间的表达来看，很明显还是喜欢周若的，一提起她，神态都不一样了。 蔡家禾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dara和我见过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这话，蔡家禾从前就经常说，贺显谟一直以来对这种话都是不屑的态度，可到了现在，再听蔡家禾说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十分认同的。 他只是不痛快而已，为什么她对每个男人都“不一样”呢？ 贺显谟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又在愤愤不平，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扶了一下镜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地自我告诫，不能把这份情绪带到周若面前。 贺显谟这样给自己洗脑了几轮之后，就看到周若的车开到了停车位。 贺显谟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但来不及深究这些，他升起车窗下了车，去后备箱里取出了购物袋，拎着走向了周若那边。 贺显谟走上来的时候，周若刚好从车上下来，看到他之后，她笑了笑，似乎没有任何意外：“这么快？我正打算找你呢。” 贺显谟读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看到我了。” 周若：“是呀，一眼就看见你的车了。” 她半真半假地同他玩笑着，抬起手捏捏他的脸，“还打算上去亲自迎接一下大功臣呢。” 贺显谟：“功臣？” 周若：“贡献子子孙孙的大功臣啊。” 有了这句话，贺显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捐精的事儿，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是谢骋你也迎接？” “你俩能一样么？”周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购物袋，“我可没让他来过我家。” 虽然周若说这话的本意不是为了哄他，但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贺显谟听完之后，心里痛快了不少，脸色也没之前么紧绷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一同上了楼。 进到公寓以后，贺显谟换上鞋，停在原地问周若：“我能去厨房么？” 周若挂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仿佛听见什么很好笑的问题似的，“你去啊，问我干嘛？” 贺显谟：“不经过你同意不敢去，免得你生气。” 周若觉得莫名其妙：“你这是把谁的规矩带我这里了，一会儿不敢上楼一会儿不敢去厨房的，在我家就随意呗，我又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儿生气。” 贺显谟“呵呵”了一声，“是么。” 周若挂起衣服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你是在阴阳怪气我么？” 贺显谟：“没有。” 周若：“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冷哼了一声，“矫情有个度啊，别把我没做过的事情安我身上。” 贺显谟：“我没安。” 周若：“那你这样的反应——？” 之前发微信的让他上楼等着，他不肯，周若就觉得挺不对劲儿的，贺显谟当时那个语气她也读出来了，但没当回事儿，她以为是他跟徐萱若因为这种事情闹过矛盾。 那是他之前恋爱的细节，周若也不好问。 “上次我直接输密码来你家的时候，你什么反应？”贺显谟的声音将周若的思绪拽了回来。 周若回过神来，在听过贺显谟的问题以后仔细回忆了一下。 “我什么反应？”她不记得自己还因为这种事情有过反应。 贺显谟看着周若茫然的表情，心口莫名地发堵，他直接迈腿朝她过来，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到了鞋柜上，低头就去咬她的颈动脉。 “……你狗啊！”周若被他咬得疼了，抬起手就拍他的后颈，“快放开。” 贺显谟不听，咬得更用力了，直接把她脖子这块儿咬破了一层皮。 等他松开抬头的时候，唇角已经被她的脖子伤口的血染红了。 周若：“……” 她怀疑她接下来不仅得打促卵针，还得来一针狂犬病疫苗。 “你没有心。”贺显谟擦了擦嘴角，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虽然没有温度，但带着浓浓的控诉。 周若：“你神经病。” 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发完疯还倒打一耙，给你惯的是吧？今晚你给我——” “上次我输密码进来你家，你跟我说了结束。”贺显谟按住她的肩膀，红着眼圈死死盯着她，“不记得了是么。” 周若：“……” 还有这种事儿？ 贺显谟这么说完之后，周若又仔细去回忆了一下她之前跟贺显谟闹掰的那个晚上。 当时她在跟连湾视频，刚好聊到了生孩子的事情。 然后和贺显谟就很没边界感地质问她有关的事情，把她惹怒了，最后被她赶走了。 周若对于这件事情的记忆点跟贺显谟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记住的不是贺显谟未经她同意擅自输入密码进公寓，而是贺显谟越界的问题，和对她私生活的窥探。 弄清楚这个之后，周若忍不住笑了，她拍拍贺显谟的脸，“你也是挺可爱的。” 第1082回 舔狗 贺显谟被她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愣了一下。 “你觉得我那次让你滚蛋，是因为你直接进我家的门？”周若问他。 贺显谟：“不是么。” “no，是因为你侵犯了我的隐私。”周若纠正他的观念，“你当时问的几个问题都让我觉得我被冒犯到了，我不喜欢受委屈，也不喜欢惯着别人。” “气了这么久，连重点都没抓住，贺医生你未免也太蠢了。”周若调侃他，“就你这样，之前怎么泡到那些大美女的啊。” 贺显谟：“你管我。” 周若看他一副气急败坏又要咬人的样子，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脸：“okok，我不管你，你去厨房忙吧。” 贺显谟转身拎起购物袋就走，周若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不断放大。 人的感情真是神奇，兴趣就是最厚重的滤镜，搁在以前，她只会觉得贺显谟这个别扭劲儿烦人，还有他刚刚忽然扑上来咬的那一下——她铁定让他滚蛋了。 但这次，周若完全没有让他滚蛋的念头，相反地还觉得他这样子挺可爱的。 周若有很长时间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上头过了——她很少用“可爱”形容一个男人，而且贺显谟还比她大了一岁。 周若去卧室卸妆的时候，谷雨发来微信问她贺显谟采集的事情顺不顺利。 周若：【顺利，放心吧。】 谷雨：【你俩的孩子应该长得挺好看的，记得我说的啊，干女儿干儿子。】 周若：【那你记得送点儿值钱的。】 谷雨：【话说你俩孩子的都要有了，你不考虑一下给他个名分？】 周若：【给什么？】 谷雨：【就算不能结婚，好歹是个男朋友吧。】 周若：【不确定我的兴趣持续多久。】 谷雨：【你不会还想着用之前那一招让他彻底远离你吧？】 周若：【是还有这个想法。】 谷雨：【……别告诉我你是想一边跟他这么玩着暧昧，一边等着哪天没兴趣了再利用他父母逼他跟你一刀两断。】 周若：【你真了解我。】 谷雨：【姐，你这也太渣了。】 周若：【现在这样挺好的，人心是个无底洞，我给了他男朋友的身份，他就会想要别的了。】 周若现在的确是喜欢贺显谟，也很上头，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种上头的感觉是不会持续很久的，所以，比起男女朋友，现在这种暧昧不清不楚的关系其实性价比更高。 最起码不需要分手，她可以随时都抽身——反正在这之前，她都已经把游戏规则和贺显谟说得很清楚了，他也是同意了的。 谷雨：【我真佩服你，上头的时候都能这么理智。】 谷雨在这点上就比不过周若。 虽然她也爱玩，花心，比普通人看得开，但跟周若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谷雨属于上头的时候会出现跟对方过一辈子这种念头的人，虽然事后想起来自己也觉得离谱，但当下的冲动是很难控制的。 谷雨：【你没想过么，万一你真的后半辈子都喜欢他呢？】 周若：【到时候再说，反正他又跑不了。】 谷雨：【哦，懂了，你这是吃定他了~】 周若：【……】 谷雨：【要是他哪天背着你找女人，你会怎么样？】 周若看着这条消息，试着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贺显谟背着她找女人——既然是背着她，那就眼不见心不烦吧。 她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毕竟本来就是这种不太需要对彼此负责的关系。 周若没有回这条消息，放下手机继续卸妆了。 刚卸完妆，贺显谟就敲门进来了。 “晚饭好了？”周若看了一眼手边的手机，“这么快？” “没好。”贺显谟说，“我来是告诉你一声，炖牛肉时间比较长，你可以先洗个澡。” “ok，正好我也想去洗洗。”周若从梳妆台前起身，拿了套睡衣去了浴室。 贺显谟看着她走进浴室，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梳妆台，发现她刚才用完东西没摆回去。 贺显谟下意识地走过去替她收了一下，按她原本的布局放了回去。 周若的手机也在梳妆台上，贺显谟拿起来准备放到床头柜上。 贺显谟刚停在床头柜前，正要放下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周若的手机屏幕亮了。 上面是一条谷雨发来的消息。 【得了，是我想太多，贺显谟做你的舔狗做得这么快乐，怎么可能找别的女人。】 贺显谟原本无心去看，瞄到自己的名字之后，才定睛认真起来。 从谷雨发来的这条消息可以看出来，周若之前是在跟她聊天的。 聊的还是他。 贺显谟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听到里面的水声之后，手指攥紧了手机。 他点开那条消息，屏幕上出现了输入密码的界面。 贺显谟并不知道周若的手机密码，思虑几秒后，用她公寓门的密码试了一下。 竟然成功了。 手机屏幕跳到了微信的界面，赫然出现了周若和谷雨的聊天内容。 贺显谟一路往上翻，翻到了今天刚刚聊到他的那条消息往下看。 他一条一条地看着，原本就深沉的脸色越来越阴森。 特别是谷雨的那一条消息。 【别告诉我你是想一边跟他这么玩着暧昧，一边等着哪天没兴趣了再利用他父母逼他跟你一刀两断。】 贺显谟最开始看到“用那一招让他远离你”这几个字眼的时候，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看了后面这句，他便豁然开朗。 “利用他父母逼他跟你一刀两断”……呵。 贺显谟退出微信放下手机，转身离开了卧室，一鼓作气来到了厨房。 他站在岛台前，双手撑着台面，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的餐桌，陷入了回忆。 周若对他的态度转变非常突然——就是从他去她公司实地考察那天开始的。 贺显谟不是没有思考过原因，也亲自去问过她，周若给出的解释是，他反常的行为成功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贺显谟怀疑过真假，但在那天晚上和她谈过父母的事情之后，他打消了这个疑虑。 贺显谟是个很少把软肋和不堪展现给别人看的人，他也知道，别人是没有义务一定要去接住他的情绪的，而周若又是个边界感如此分明的人。 可她那天真的安慰了他，很真诚。 最近周若对他很不错，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贺显谟不算迟钝，他能感受得到。 第1083回 甜头 就拿今天晚上的事情来说——他刚刚没控制好，气得咬了她，她不但没有生气，还笑着夸他可爱，这在之前是不太可能会有的事儿。 他真的以为一切都在变好。 但看完周若和谷雨的聊天记录，他再一次被打回原形—— 周若最近所有的行为，都只是为了让他“远离”她，使出的缓兵之计——虽然她和谷雨的聊天记录里并没有明确说用什么办法，但从“利用他父母”几个字，贺显谟已经可以推测出来了。 所以，那天晚上周若主动和他谈他父母，也不过是在为这个计划布局。 她问那些问题，其实是在试探他对他父母的态度，她认定他这样的人，没办法为了一个女人和父母彻底割席，更不忍让他们心灰意冷。 想到这里，贺显谟无声地笑了起来，表情无比诡异。 他笑得肩膀颤抖，眼眶酸胀，眼底充盈着血丝。 ——舔狗，谷雨是这样形容他的。 贺显谟觉得她说得很准确，周若以前的话也没错，他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她不需要动手指，他会自己跟上来，撵都撵不走。 不值钱。 倒贴货。 他自己都不太看得起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高看他呢。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聊天记录里的其他内容。 谷雨还说什么来着？ 【万一你后半辈子都喜欢他呢？】 还有周若之前的那句【不确定兴趣能维持多久】。 贺显谟回忆起来这两句，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他应该没有理解错，这前后语境结合起来看，“兴趣”和“喜欢”，是针对他的。 哦，谷雨还说了一句“上头的时候都这么理智”。 上头？ 周若对他上头么？ 贺显谟骤然直起了身体，手指抓住了岛台边沿，呼吸沉了几分。 对他上头，但不肯给他男朋友的身份，甚至在这个过程里，还在谋划着未来不喜欢他之后如何“打发”他，还要利用他的父母彻底地割席。 她认定了自己有能力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认定了他这条狗不会再去找别的主人。 ——【要是哪天他背着你找女人，你会怎么样？】 不仅谷雨好奇，他也很好奇。 —— 贺显谟说炖牛肉要很久，周若索性就在浴室泡了个热水澡才出来。 之前答应了贺显谟今晚要给他甜头尝尝，泡个澡放松身体，权当是为了一会儿的“游戏”养精蓄锐了。 洗完澡，周若换了睡衣来到餐厅，贺显谟刚好将炖好的红酒牛肉端上了桌。 除此之外，他还是炒了三道素菜，还有一份水蒸蛋。 贺显谟已经把米饭都盛好了，旁边摆了餐具，很贴心。 周若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毫不吝啬地给贺显谟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贺显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吃饭吧。” 贺显谟平时就这样子，周若倒是没想太多，和他面对面坐在了餐桌前。 这一坐下来抬头去看，周若才发现贺显谟的眼睛红得很厉害，看着跟刚哭过似的。 周若蹙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看到贺显谟这个样子，周若最先想到的是他的父母，那天晚上他接过他父母的电话之后，差不多就是这个反应。 刚刚她洗澡的时候，他父母又来电话了？ “切洋葱弄的。”贺显谟指了指那锅红酒牛肉。 周若低头看了一眼，哦，这道菜里确实用了不少洋葱，“切洋葱这么辣么，下次要不要买个防毒面具什么的。” 贺显谟：“……” 他起初以为周若是在开玩笑，但看她的表情好像很认真。 “防毒面具应该可以吧？或者有没有什么专门用来切洋葱的时候戴的防护面罩？”周若甚至开始和他探讨了，“不然每次都这样，眼睛受不了吧？” 贺显谟：“不会每次都这样，偶尔。” 周若：“哦，这样。” 贺显谟本来想问“你没切过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多余。 她这样的人，当然是没切过的。 一说到这个，贺显谟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在北城看过的那些新闻，以及她的家庭背景。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汤勺给周若旁边的小碗里盛了半碗牛肉。 “谢谢。”周若习惯性地和他道谢，之后夹起来一块送到嘴边尝了尝，“这个我喜欢，有点甜，还有好多香料的味道。” 贺显谟：“那你多吃点。” 周若：“就吃这碗吧，一下吃太多真的会胖。” 贺显谟：“你要备孕。” 周若：“备孕又不是养猪，也要合理分配营养的，你是医生还要我教你么？” 贺显谟：“……” 周若心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随口跟贺显谟聊了不少话。 贺显谟努力集中精神回复着她，但想起先前看过的微信，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晚饭之后，贺显谟独自留在这边收拾餐厅和厨房。 其实他刚才做饭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把餐具放到洗碗机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但贺显谟却一直待在餐厅没有出去。 贺显谟站在岛台前发呆之际，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发现是whatsapp的提醒。 贺显谟的whatsapp平时不怎么用，上面加的都是一些病人，或者半熟人，除非必要，很少在上面聊天。 贺显谟打开，是一个名为“amanda”的人发来了消息。 她的头像是照片，贺显谟点进去看了一下，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过应该是前阵子出去玩的时候加的。 他前段时间出去玩得频繁，在夜店或者酒吧的时候经常会跟人交换联系方式，那会儿他给出去的都是whatsapp的账号。 amanda约他周末出去玩。 怎么玩，不需要详细说，大家心里都有数。 贺显谟看着她的邀请，脑子里猛地又闪过了谷雨发给周若的那条消息。 他动动手指，在回复框里打下一串字：【时间地点发我。】 amanda秒回。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比较性感的自拍照。 她问：【穿这个，你喜欢么？】 贺显谟没点开看，直接把那张照片删了，给她回了一句：【不见不散】。 消息刚发出去，贺显谟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来看过去，周若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贺显谟下意识地灭了手机屏幕，将手机翻了个身，“你怎么过来了？” 周若瞄了一眼贺显谟的手机，“收完了不过来找我？” 她嗅觉敏锐，刚才贺显谟那个小动作她是看到了的，但没多问——多半是什么不想被她知道的事儿。 “找你做什么。”贺显谟将手机放回了裤兜里，从椅子上起来。 周若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他面前，手指搭上了他的皮带扣拨了一下，抬眸望他，“答应你的甜头，不想要了？” 第1084回 忍不了就去找别人 贺显谟刚刚都在想着周若和谷雨的那些聊天记录，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今晚来周若的公寓是为了什么——她今天在医院说的，晚上要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凭他们在床上的默契，贺显谟当然知道这甜头是什么，他憋了太久，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过往的画面，气血上涌，呼吸都重了许多。 咔哒。 说话间，周若已经解开了他的皮带扣。 贺显谟呼吸更重了，他双手按住她的手，掌心包裹着她，声音粗哑地说：“我先洗个澡。” 他们两个人都有洁癖，这种事情还是清理干净比较好。 周若闻言，轻笑了一声，在他小腹处挠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就是来催你洗澡的。” “嗯，我现在去。”贺显谟答应下来，“你去卧室等我。” 贺显谟去的是公寓客厅附近的那个浴室，周若看他进去之后，并没有回卧室，而是坐在了客厅等着他，顺便往嘴里含了几块冰。 贺显谟今天情绪看着也不怎么对，周若没问过，但凭之前的经验判断，多半也是跟他父母有关，她不太会安慰人，唯一能想到就是给他其他的快乐，让他暂时忘掉这个。 人生有很多问题是无解的，只能规避，贺显谟和他父母之间的感情断不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注定会一直痛苦，他可能后半生都会被这种情绪裹挟着走了，想想也是痛苦。 贺显谟这个澡洗了快二十分钟，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浴袍，头发还湿的，没来得及吹干。 贺显谟关上浴室的门，便大步要往卧室走，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客厅这边，像只要去品尝饕餮的野兽，隔着几米的距离，周若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风卷残云的气息。 “贺医生，这儿呢。”周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原本还在大步往卧室走的男人，脚步忽然顿住，停下来看向了她。 周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拿起发绳来挽了个马尾，露出了修长性感的脖颈，她健康的肤色在灯光的照耀下反着光，晃眼得很。 挽好头发，周若朝贺显谟勾了勾手指，“过来呀。” 贺显谟喉结滚动，往卧室的门看了一眼：“不进去？” 周若没机会回答了，因为贺显谟问话的同时已经朝她走过来了，他步伐迈得很大，几秒不到就停在了她身边，手掌一把按在她的tun上，将她带进了怀里，狠狠捏了一把，抵在她耳边骂：“**。” “那你喜欢么？”周若的手指覆上了他腰间的浴袍带子，轻车熟路地解开，指尖划过他的人鱼线。 贺显谟倒吸了一口凉气，按得她更紧，“嗯。” “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周若故意使坏，“认真点儿回答，不然……” “喜欢。”贺显谟打断了她的话，手按上她的肩膀，“快给我**。” —— 周若发觉，她也有个恶趣味——她很喜欢看贺显谟失控的状态，特别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贺显谟失控的时候眼眶会红，镜片升起的雾气紧绷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和张力，每逢这个时候，周若都忍不住停下来静静地欣赏。 但她今天停得不是时候，贺显谟直接抓住她的头发打断了她的欣赏。 几次下来，周若快被玩死了。 贺显谟最后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周若身上已经不成样子了，他俩一个上半身一个下半身，都没好到哪里去。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又去洗了个澡。 周若不是第一次跟贺显谟一起洗，她向来不忸怩，和他一起站在花洒下的时候都是大大方方的。 她冲着身体，手指挤了旁边的沐浴乳擦到胸口，贺显谟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周若感觉到他的目光后，抬起头瞄他一眼，将手指上的泡沫朝他弹了弹，“怎么不动，等我给你擦么？” 贺显谟抓住她的手指，“我想*你。” “再等等吧。”周若比他理智得多，“如果顺利，三四个月之后就可以。” 贺显谟：“……” “忍不了呀？”周若看出了贺显谟的不情愿，故意逗他：“那没办法咯，忍不了你就去找别人，嘶——” 她说到这里，贺显谟忽然紧紧捏住她的手指，显然是被她的话惹到了。 “你抓疼我了，狗东西。”周若提醒他。 “你让我找别人？”贺显谟反问她。 周若：“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憋坏了不好吧？”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你是真这么大方，还是认定了我不会找别人。” “那你找么？”周若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不认为贺显谟会在跟她的同时找别的女人。 贺显谟也能从周若的反应里感受到她的自信。 他又想起了周若跟谷雨的微信聊天记录，心口一紧，直接按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下去。 这个问题没有回答，但在周若看来，这个气急败坏的反应已经是答案了。 周若一直都很享受在感情里做主动方，即便是她现在对贺显谟上头的时候，也依然是主动的那一方，因为贺显谟比她更上头。 周若从来没经历过被一段感情或者是一个男人操控的阶段，她也一直很自信地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有那个阶段。 男人让她不高兴，换就是了，她一贯如此。 周若对别的男人会有出轨、脚踩几条船的预期，但对贺显谟没有，所以，看到贺显谟藏手机，模棱两可回应的时候，周若完全没往“他在和女人聊骚”这方面想。 —— 周若下周要开始打针，为了避免到时候身体不舒服耽误工作，她特意在这周提前把下周的工作都处理了一下。 她虽然没有什么的职场抱负，但起码得做到不因为自己私事耽误其他同事的工作。 工作忙起来，周若工作日几天都没跟贺显谟见过，两人下班之后偶尔聊上几句微信，不算频繁。 周五晚上，周若加了一个小时的班，七点钟才忙完手边的事儿。 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去找贺显谟发来的消息，结果发现，他今天没找她。 没收到贺显谟的微信，周若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意识到这一点，她感觉自己真的挺危险的。 周若兀自笑了笑，选择主动给贺显谟发消息：【我下班了。】 第1085回 周家赘婿 贺显谟：【开车小心。】 他回复得倒是挺快的，从这个回复速度来看，他应该没在忙。 既然没忙，为什么不主动找她？ 周若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问题到了嘴边又感觉好矫情，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计较什么谁主动谁不主动的，反正她现在挺喜欢贺显谟的，主动一下又怎么样，又不会要了她的命。 周若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很多问题自己稍微思考一下就迎刃而解了。 周若：【你今天不来找我？】 贺显谟：【有事忙。】 周若：【那明天来？我想吃上次那个红酒牛肉。】 贺显谟：【周末都有事，下周吧。】 周若：【什么事儿，需要帮忙么。】 其实她不该这么问的。 要是别的男人跟她说周末有事儿，她就直接“拜拜”了，管他有什么事儿呢。 但轮到贺显谟，周若发现自己不太放心得下——他平时社交活动很简单的，她只要勾勾手指他一定会空出时间找她，但这次却没有，想来事情是挺棘手的。 周若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贺显谟那边挺长时间没回复的，她捧着手机等了几分钟之后，便先收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另外一边，贺显谟刚刚换好衣服，准备去楼下网球场打球。 看到周若发来的那条微信，他收拾装备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锁在那行字上，停了很久。 这种问题完全不像周若的风格。 除了床上之外，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私事上问他“需要帮忙么”。 没人逼着她这么说，她愿意问，就说明她是真的愿意帮的，她从来不是喜欢说场面话的人。 这算是对他的特别之处么？ 可既然这么特别，为什么还是不肯让他当男朋友？ 为什么现在喜欢他，但是随时都谋划着把他踹掉？ 贺显谟盯着消息思考的时候，whatsapp那边忽然弹出了弹窗。 amanda来找他了。 贺显谟点开弹窗进去，amanda又发来了一张穿着比基尼的照片：【亲爱的，明天见。】 他们约了周六晚上去喝酒，贺显谟是记得时间和地点的。 周一那晚约好以后，amanda这两天时常会给他发些照片，贺显谟很少回复。 明天要见了，贺显谟象征性地回了她一句：【好，明天见】 回完amanda的消息，贺显谟再次打开微信，回到和周若的对话框里。 他打下一串字，回复她：【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用麻烦你。】 贺显谟发完消息便收起了手机，将球拍和护腕一鼓作气装到包里，转身走出了公寓。 —— 周若看到贺显谟发来那句“不用麻烦你”的事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觉得太惊讶，这个回答很符合她对贺显谟的了解，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开口和别人求助的人。 特别是女人。 不过周若不后悔问他，她只是想让贺显谟知道，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可以考虑她这条后路，当然，她相信贺显谟，只要不是涉及他父母方面的问题，他都能凭自己能力解决的。 周末见不到贺显谟，周若在家里也待不住，便约了谷雨去冲浪。 周若挺喜欢冲浪的，但冲浪危险系数比较高，怀孕期间医生是不建议做这类运动的，不光是冲击，主要是溺水风险高，出事儿就是大事儿。 周若想，这次应该是她怀孕生孩子之前最后一次冲浪的机会了，得好好珍惜。 谷雨和周若来到海滩做准备的时候，同她打趣了一句：“这么刺激的事儿也就只有我能陪你了，贺显谟他受不了吧？” 周若拽了拽肩带，嘴角勾起，下巴微扬，“恭喜你，判断错误。” 谷雨：“？” 周若：“他不仅受得了，还有教练证。” 她把之前跟叙宗冲浪碰上贺显谟当教练的事儿给谷雨重复了一遍。 谷雨听完之后是有些惊讶的，但比起贺显谟冲浪很厉害这件事情，更让她惊讶的是周若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 “我说姐，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谷雨实在没忍住。 周若：“像什么？” “娇妻。”关系到位了，谷雨的评价是一点儿没客气，她拿腔拿调，夸张地学了一下周若刚才的语气，然后搓了搓鸡皮疙瘩，“提起自己的亲亲老公那个炫耀的口吻，呕，我要恶心死了。” 周若看着谷雨的演绎也一阵恶寒，头皮都麻了：“我有那么夸张么？” 谷雨：“你是没这么夸张，但你做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夸张了，你这样夸男人，比那些成天亲亲老公的娇妻恐怖多了。” 周若：“……” 谷雨：“你自己想想，你以前哪这么炫耀过你身边的男人？” 不用想，周若刚才就反应过来了，她是真没炫耀过。 其实她好过的男人真的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贺显谟绝对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周若夸他却是最多的。 谷雨朝周若摊了摊手，然后指向海面：“你惨了，你坠入爱河了，收拾收拾跟你的亲亲老公回去见家长吧。” “你少咒我，大周末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周若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她拿起冲浪板往海面走，懒得跟她聊了。 谷雨抓起装备屁颠屁颠地跟上，在她身后说：“瞧瞧，你这就是被人戳中痛点恼羞成怒了，我一会儿得通知一下周义，你们周家马上要多一个赘婿了。” 周若：“……” —— 周末两天，周若每天都逃不过谷雨对她的调侃。 这厮嘴巴是个大漏勺，还真的把贺显谟的事儿跟周义分享了。 不仅说了周若喜欢上贺显谟了，还把试管对象换成贺显谟这个消息都跟周义说了，搞得周义也觉得贺显谟已经是周家的赘婿了。 周末这天晚上，周义专程发了视频来跟周若探讨这个事儿。 周若刚接起来视频，周义就四处乱看：“赘婿呢？不在？” 周若：“……你再说我挂了。” “别别别，开个玩笑么。”周义赶紧投降，好声好气，“我这不是关心我家好妹妹的人生大事儿么。” “谷雨夸张了。”周若说，“我是喜欢他，但结婚没考虑。” 她停顿了一下，对周义发出警告：“所以，你别跑去我爸妈和老头那边乱说。” 特别是周老爷子。 他要是知道了，铁定得去把贺显谟祖上三代的资料都查出来，到时候麻烦死了。 周义：“不考虑结婚你用他精子做什么？” 周若：“当时出了点状况，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周义：“没点私人感情的成分？” “我可是听谷雨说，他之前就要上赶着给你捐，是你没要，怎么这会儿又可以了？” 第1086回 骚扰 周若：“……” 谷雨这嘴巴真是个大漏勺，竟然连这个也说了。 周若有些无语，但面对周义的问题并没有逃避：“我承认，我改变主意确实是有一些私人感情的成分作祟，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合适。” “他也签过协议了，以后不会认孩子，也不会打扰孩子的生活。”周若平静地说着，“至于我对他，是有些喜欢，但我俩感情观婚姻观不一样，最多也就现在上上头，过阵子就好了，长久不了。” 周义：“那可不一定，当初我跟翩跹感情观不也不一样么。” 周若：“好了好了，打住，我们情况不一样。” 周义：“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他父母不满意你？我们周家唯一的大小姐看上他儿子，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赘婿的机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 “周义你给我停！”周若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的话：“我对招赘婿分我家产这种事情没兴趣。” “行行行，我不说了。”周义见好就收，“就给你提个醒儿，怕你把自己玩进去。” 周若呵了一声，“不存在这种可能。” 周义：“你别把男人想得太简单，我看姓贺的现在也不单纯，他之前在你名下可没少受气吧，男人的劣根性你懂不懂，他要是知道了你喜欢上他，搞不好要存心报复你。” “比如给你戴绿帽子，找别的女人，男人都不是啥好东西。”周义凭经验之谈跟周若分析着。 周若：“好好好，知道了。” 虽然周义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但周若知道他出发点是好的，敷衍地应了几句。 挂视频之前，周若又重复提醒周义一句：“千万别让老爷子知道贺显谟的事儿，我爸妈那边也最好别说，ok？” 周义：“遵命遵命。” 有了周义的这句话，周若才放心一些。 跟周义视频聊完，周若翻了一下微信界面，发现周末这两天贺显谟都没给她发过消息，他们两个人的聊天内容还停在周五那天他的那句不需要帮忙的消息上。 周若舔了舔嘴唇，这是忙什么呢，两天都没解决好？ 周若正盘算着发条消息问问贺显谟的时候，贺显谟的消息就来了。 周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自己捧着手机准备联系对方的时候，对方正好也找她的体验——之前她有听别人说这种感觉很幸福之类的话，觉得这个人的幸福阈值也太低了，完全没办法共情。 不过现在好像有些理解了，但她觉得这个不算幸福，只是会给她一种他们很默契的感觉。 这种感觉，周若很喜欢。 贺显谟发来的消息是：【礼拜三几点去打针？】 他问的是促排卵针的事儿。 周若：【八点半。】 贺显谟：【地库等你。】 周若回了个“ok”的表情，之后跟了条消息问他：【你这两天忙完了？】 贺显谟：【嗯】 周若：【顺利么？】 贺显谟：【还可以】 周若看见这个答案便也不瞎操心了，她笑了笑，之前她对贺显谟的自信不是白来的。 贺显谟：【你周末做什么了？】 周若：【去冲浪了。】 她发了一张谷雨给她拍的照片过去给贺显谟分享。 贺显谟：【照片谁拍的？】 周若咂在这问题里咂摸出几分醋味儿来，故意跟他说：【刚认识帅哥拍的。】 贺显谟：【呵呵】 周若：【吃醋了？】 贺显谟：【没】 周若：【那我下周再约他一起冲浪，到时候拍照给你看。】 贺显谟：【随你】 周若：【嗯~不随我难道随你？】 贺显谟：【你找一个，我多弄你一次，你记着】 周若：【贺医生好大的口气啊，不怕自己到时候心有余力不足么？】 周若在微信上调戏了一会儿贺显谟，最后把他逗到不回复了才满意。 她笑着放下了手机，起身去浴室洗澡了。 —— 周若原本以为她要等周三才能再见贺显谟的，没想到周一的时候，两人就又在as见面了。 这次威顿医院那边好像是临时决定来的，周若也是中午才拿到通知。 贺显谟和他的几个同事下午两点钟就到了。 这次开会的时候，周若和贺显谟的距离还是挺远的。 贺显谟身边坐了个白女，是刚刚被安排进来跟项目的同事，她刚看见贺显谟就很有兴趣，选位置的时候特意选在了贺显谟身边。 参会的人都是混职场多年的了，她对贺显谟的那点心思大家都看得清楚。 贺显谟本人也看得挺清楚的，这种情况他以前就遇到过几次，所以对于医院的一些采购工作，他一直都是尽量不参与。 这中间的水太深，人际关系也太乱。 贺显谟对她没什么兴趣，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稍微挪了一下椅子。 但这并没有影响对方的“发挥”，开会的时候，她时不时地就在桌下勾勾他的腿，有几次还摸了他的大腿。 贺显谟不动声色地皱起眉来，眼神警告对方，但对方并未因此收敛。 周若是会议主持人，她坐的位置，看每个人的动作都十分清晰。 贺显谟这边的动静，周若全部都看见了。 她以为前几次贺显谟躲开之后，laura就会收敛了，没想到她这么能作。 “laura，再做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你就可以先滚了。”最后，周若看不下去了，等一名同事发言结束之后，直接看向laura对她发出警告。 laura职位跟周若差不多，资历比她深厚，又是英格兰当地人，傲慢得很，自然不会将周若的警告放在眼底，“dara，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若没给她面子，看了一眼贺显谟：“你刚才对arthur的行为已经构成性骚扰了。” “只要他投诉，你就会被停职调查。”周若对laura说，“你的私生活我不关注，但麻烦你不要把这种作风带到工作里，影响效率。” 周若平时对同事挺友好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她跟人闹翻脸。 这么强硬，而且还是在开会这种场合。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不过周若本人不怎么尴尬，警告完laura之后，她便继续主持会议。 laura后来的确消停了一些，还算有点效果。 刚才会议上的事情闹得有些难看，贺显谟之前听说laura在as的职位也不低，周若跟她闹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工作。 贺显谟有些担心，散会之后便拿出了手机要给周若发微信。 然而，还没打开对话框，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arthur，加个whatsapp么？” 贺显谟一抬头，正好看见了laura。 第1087回 我随时可以结束 巧的是，周若刚好就在laura后面，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贺显谟和laura站在一起“交谈”的画面。 周若挺不爽的，但在公司这种场合也不能闹得太难看，只好对laura说：“注意的言行举止，别搞得跟没见过男人似的。” laura无所谓地笑了笑，“dara，你今天这么针对我，不会是也看上arthur医生、争风吃醋吧？唔，你们中文里是有这个词吧？” 争风吃醋？ 周若更想笑了，她的人生字典里哪来这个词？ “我没你那么饥不择食。”周若冷嗤。 laura：“那你为什么要管我呢？arthur都没有拒绝我呢。” 周若没接她的话，转头看了一眼贺显谟，漂亮的眼底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短暂扫过他之后，周若便越过两人离开了，一副不打算再管的架势。 刚刚周若那个眼神，让贺显谟想起了之前的某些事情——她以前对他就是这样漠视的态度，不管他怎么寻求存在感激怒她，她都是冷眼旁观，这对他来说是很不好的回忆。 贺显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强烈的慌张和不安全感觉翻涌而至，他下意识地便要迈步去追周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仍然是被laura拽着的。 贺显谟沉下声来：“放手。” laura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忽然变得这么恶劣，刚刚在会议室动手动脚都没见他这样。 laura愣了半晌没动，贺显谟直接甩开了她。 他冷冷地盯着她，嘴唇微动：“再有一次，我会直接找你们hrbp投诉。” 贺显谟丢下这句话就走了，没给laura继续说话的机会。 周若刚刚回办公室了，贺显谟加快步伐朝她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赶到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周若从办公室出来，贺显谟也顾不得看四周有没有人，直接挡在周若面前同她解释，“我刚才没有跟她——” “出去说吧。”周若看了一眼四周，这边人多眼杂，不少同事，她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但也不想在工作里搞出绯闻来，太不专业了。 周若的声音挺冷静的，听起来并没有生气，贺显谟原本是该庆幸的，可他又高兴不起来——她好像真的并不在意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 可她明明说过喜欢他的，喜欢一个人，真的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么？至少他是不行的，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都会嫉妒得发疯，想上去把他们分开，想把她关起来狠狠地按着*，让她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周若丢下那句话就先走了，贺显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十多秒之后，才跟上去。 两个人来到了办公楼的后面，这里没什么人。 停下来之后，周若先对贺显谟说：“以后你来as的时候不要单独去找我，甲方乙方传绯闻挺敏感的，影响工作。” 贺显谟微微收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周若“嗯”了一声，看了一眼手机，“午休时间过去二十分钟了，先吃饭吧。” 她说完就要往食堂走，贺显谟沉不住气，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压到了墙上。 他整个人抵了上来，高大的身躯笼罩住她，周若一米七的个子，还穿了高跟鞋，但和贺显谟还是有些身高差，需要微微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她刚抬起头来，贺显谟便低头吻了上来，手掐着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开了嘴，卷着她舌头用力地咬、吸。 嘴被他堵着，身体被他压着，突如其来的这些动作，搞得周若快要缺氧了，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有些黑。 贺显谟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之后便要松口，可是松开之前又不甘心，于是转到了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脖颈处的疼痛让周若瞬间清醒，她一把抓住贺显谟的头发，“疯狗，你别咬了！” 平时在床上咬就咬吧，她还有时间处理一下，这会儿在公司，咬这么大一个印子她要怎么遮？ 贺显谟这牙比狗的还要尖，已经破皮了。 被周若这么一抓，贺显谟总算是松口了，他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盯着她说：“我对你那个同事没兴趣。” 周若：“那是你的事儿。” 言外之意就是，跟她无关，不用和她解释。 贺显谟鼻翼微颤，“所以呢。” 他问她：“我一会儿跟她搞，你也无所谓。” 周若：“你爱搞就搞。” 她能听出来贺显谟是在说气话，也知道他对laura根本没兴趣，先前她不爽laura的行为，是因为她借工作骚扰的行为触到了她的雷区，周若不否认她那样做的缘由有一部分是因为laura骚扰的人刚好是贺显谟，这部分占比并不大。 她针对的，主要还是骚扰这个行为本身。 贺显谟大约是误会了，以为她在为了他“争风吃醋”，以为她想要“霸占”他，怎么可能？ “行。”贺显谟将手摸上了她的脖子，指腹抵着自己刚刚咬破的地方摩擦着，“那我搞完她再搞你，反正你就喜欢别人用过的。” “随你开心。”周若拍开他的手，“我饿了，吃饭吧。” “你真不在乎。”贺显谟把她按回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只配当你的舔狗，没绳子也会跟着你，根本不会看别的女人？” 周若笑了：“你不是？” “你觉得你在我面前还有自尊可言？”周若反问他，“做都做了，为什么要给自己立牌坊，还是说你本身也觉得这是一种委屈？我觉得你需要想一想，如果委屈，我随时可以结束。” 她不喜欢勉强人，也不喜欢被勉强。 看吧，人就是这样贪心的，她甚至都还没跟贺显谟说喜欢他，只是对他稍微好了一些，他竟然就开始妄图想要她成为那种围着他转，为了他和别人针锋相对的女人了。 可她不会，永远不会，就算爱他爱到入骨，她也不会让男人成为自己的人生中心。 贺显谟今天的行为，更加让周若肯定了自己不告诉他喜欢他是正确的决定。 “我再问你一遍，周若。”贺显谟喘着粗气盯着她，因为太过用力，眼眶已经发红，“我睡完别人再来找你，你不在乎，是不是？” “是。”周若点头，“你现在就可以去找。” “你明知道我不会去找！”贺显谟气得提高了声音，“你就是吃定我了。” “所以，刚才你讨论的那些有意义么？”周若听见他这么说，语气放柔了一些，“你还是没学会接纳自己。” 第1088回 什么都不是 “arthur，我没有强迫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选择是你做的，你如果不接受这样的自己，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比如离开我，这是你的自由。”周若拍拍他的脸，“不要尝试改变我，你做不到的。” “你知道我不会走才说这些。”贺显谟又想起了她和谷雨的聊天记录。 “或许吧。”周若没有反驳，她淡淡笑了下，“你自己认真想想吧，乖，我得先去吃饭了，后天我要打针，不能饿肚子。” 贺显谟其实并不想就此放过她，但听见她说“打针”的时候，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就此松了手。 周若转身离开之前，看了一眼贺显谟，同他说：“冷静一下记得去吃饭。” 接着，她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全程都没有回头。 贺显谟看着她背影，胸口堵得慌，愤懑又无助，每根血管里充斥着戾气和不甘——她就是故意的，给几个巴掌再赏他个甜头，勾着他继续放下尊严给她当舔狗。 她嘴上说得好听，尊重他，接受他离开，给他选择的自由……其实她根本没给他，她随便一句话就把他困在这里了，如果没有看过她和谷雨的聊天记录，贺显谟尚且可以自我安慰说她是无意识的，可看过那些东西之后，他再也没办法给自己洗脑了。 周若就是有意识的，她在一点点地破坏他的底线，瓦解他坚持，让他一再让步、放下尊严，彻底成为她的舔狗，玩物，最后赶都赶不走，心甘情愿地为她奉上一切。 而她显然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他已经接受了和她试管要孩子，不打扰孩子的生活，也接受了不做男女朋友，任她差遣……可她真的给他什么了么？ 前些天沉浸在被她“接受”的喜悦中，贺显谟并没有来得及去思考这个问题，如今认真一想，他竟说不出周若给了他什么——捐完精那天晚上的“甜头”算么？ 那不过也是她用来操纵他的手段罢了。 她刚才那样无所谓地说随便他去搞别的女人，呵——她觉得他是条忠心耿耿的狗，不会背叛他是么？ 那他偏要反其道行之。 —— 周一在公司见过一次之后，贺显谟一直到周二晚上都没联系过周若。 周若说过给他时间思考，他这这一天多没联系，可能是还没想清楚——事后周若也想了想自己当时说的话，其实有几句是不太合适的。 譬如贺显谟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只配当你的舔狗”时，她不应该说那句：“你不是？” 其实她那会儿清楚地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他想听的也不是这个回答，只是那会儿她也被他的情绪牵动得上了头，有些口不择言了。 这种话确实很伤自尊，对于贺显谟这种人来说尤其——他骨子里是清高傲气的，愿意接受以这样的模式待在她身边本身就是一种“牺牲”和妥协了，他大概是自己都看不上自己的行为，所以她的话杀伤力就会翻好几倍。 周若不知道贺显谟思考得怎么样了，但她觉得自己是该道个歉。 周若没那么爱面子，做错事情的事后，她很乐意道歉，也不会觉得这是丢人的行为。 晚上洗完澡，周若拿起手机给贺显谟发微信。 周若：【昨天你问我舔狗那个问题，我不应该那么回答，伤到你的自尊了，我和你道歉。】 周若：【我知道你是做了很多挣扎才做出这些决定的，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周若的道歉很诚恳。 但她发出去之后，贺显谟很久都没有回复。 周若猜测他可能还是在闹别扭生气，便也不再继续找他了，总之她已经道过歉了，贺显谟冷静下来之后会再找她的。 明天还要去打针，周若吹了个头发就睡下了。 …… 睡了一晚，隔天早晨醒来拿手机的时候，周若习惯性地打开了微信，还是没看见贺显谟的回复，她扯起嘴角笑了笑。 行吧，看来前天的话是真的伤到他了，今天去医院打完针找他一趟吧，当面认个错。 周若觉得，按照贺显谟一晚上不回微信消息的表现来看，贺显谟今天应该也不会像之前约好的那样在医院地库等她了。 周若就是抱着这个念头开车去的医院，所以她开到地库之后也没怎么关心过四周的状况。 停好车解安全带的时候，周若忽然听见了有人敲车窗。 她一抬头，隔着车玻璃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贺显谟。 周若露出了惊喜的笑，随手拎起包下了车，走到贺显谟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 贺显谟的身体僵了两秒，低头看着她搭上来的手，一言不发。 这是还在闹别扭，但放心不下，所以还是来了。 周若看着他这样子觉得特别可爱，便凑近了在他耳侧亲了一下，“对不起。” 贺显谟还是不说话。 周若戳戳他的耳垂，“原谅我了么。” 贺显谟毫无温度地开口：“没有。” 他真是受够了她的忽冷忽热，她的道歉没有让他感到开心，反倒更加愤怒了——他觉得她根本不是真心道歉的，只是给他一点舔狗再勾他回去当舔狗而已。 更可气的是他就是这样不争气，就算知道她的套路，还是会上当。 就算她不道歉，他今天照样会来等她，他根本就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去打针。 “没原谅我还来等我啊？”周若唔了一声，“好，你说我就信咯。” 贺显谟直接不接这一茬，拂开她的手说：“别耽误时间了，去打针。” 周若知道他这个别扭劲儿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也不跟他掰扯了，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打针的时间已经提前约好了，周若跟贺显谟过来的时候，大卫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给周若打针的是大卫的助理医师，短暂交谈之后，周若便跟着助理医师去了后面的处理室。 打针是不允许“家属”陪同的，贺显谟被隔离在了外面。 他看着门关上，然后转头看向了办公桌前的大卫，问他：“她需要打几针，你有预估么。” 大卫：“平均数来看就是五针左右，dara体质比较好，可能三针吧，得看卵泡发育情况。” 贺显谟：“她会很难受么。” 大卫：“副作用肯定有的，这些都提前跟她说过了。” 大卫话锋一转，看着贺显谟担忧的表情，忍不住八卦了起来，“诶，arthur，你和dara……” “什么都不是。”贺显谟没给他问完的机会，冷冷地丢出了这句话。 第1089回 仗着她上头肆无忌惮 大卫哽了一下，露出了有些无语的表情：“你觉得我信么？” 贺显谟：“不信的话你你问她。” 大卫：“……”这不就是不好问她才问你的么。 算了算了，作为医院里跟贺显谟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大卫也深知他这个人的个性，他不想回答的问题，用什么办法都撬不开他的嘴。 但就算他不回答，大卫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个大概猜测了，反正不是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至少贺显谟看周若的眼神就不清白。 至于周若那边……嗯，大卫觉得，周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应该……挺难追的。 贺显谟这种性格的人要追周若，那就是难上加难，幸好他精子质量不错，基因够好，否则连这个做试管的机会都拿不到。 —— 周若从小身体素质就挺好的，记忆中除了疫苗之外没打过针了。 她觉得自己挺耐疼的，但促排针打下来的时候格外地疼，有种皮肉胀开的感觉。 打完之后扎针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周若的脸色有些难看，助理医师上来为她处理了一下针口，同她解释说：“促排针是会比普通注射疼一些的，打完之后也会比较疲劳，接下来一定要注意休息。” “过一会儿你可能会有小腹胀痛和四肢肿胀的症状，就像月经前或者经期的表现一样，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保持好心情最重要。”助理医师是个和周若年纪相仿的女人，说话声音很温柔，周若听着她的声音，感觉自己都没那么疼了。 坐在病床上缓了一会儿，针口不怎么疼之后，周若便起身走出去了。 跟大卫约了明天过来的时间之后，周若看了一眼贺显谟，“你送我？” 贺显谟没接话，但脚步跟了上去。 大卫看见两个人离开，笑着跟旁边的助理医师打趣了一句，“arthur这乖得像只宠物狗。” —— 周若直接带贺显谟到了地库，两人走到车前停下来，周若打开了后座的门，努了努嘴，示意贺显谟上去。 贺显谟停在原地不动，周若上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赶紧的。” “我不上去了。”贺显谟终于出声，但说出来的却是拒绝的话，“一会儿我有个病人。” “还不原谅我啊？”周若佯装叹息，“那行吧，再给你几天时间生气。” 她的话带着纵容，听起来像是在哄的，但贺显谟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任他现在怎么生气，最后还是得屁颠屁颠回到她身边。 这是事实，但他并不喜欢她这样直接地说出来——他这会儿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都是他过分解读的，周若根本就没说过。 “到这周末能消气么？”周若拉了拉他的手。 贺显谟不动声色地往后躲了一下，“不能。” “好，那你慢慢气。”周若耐心基本上耗尽了，贺显谟这个人执拗得很，他那股劲儿上来的时候越说越过分，她能花这么长时间哄他已经是奇迹了。 要是别的男人敢跟她这么作，她早就让他们滚蛋了，也就贺显谟仗着她上头，肆无忌惮。 后来，周若独自上了车，当着贺显谟的面绝尘而去。 贺显谟站在原地看着周若的车走远，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头的血管就此暴了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她哄他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或者说是她的手段之一，她不愿意为他付出太多成本，一旦超出那个界限，她马上可以收回去。 贺显谟体内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边告诉他应该知足，一边告诉他这样下去不值得，他好像又一次被卷到了两难的境地里，做不出选择，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想起了周若的那句“你没有接纳自己”——她总是能轻易地看穿他，所以她才有自信说出让他去找别的女人这种话。 嗡嗡。 贺显谟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竟然是whatsapp的消息提示。 是上周末和他一起喝过酒的那个女人发来的，见面的那天，贺显谟记下了她的中文名字：落雁。 她是港城人，二十九岁，是个典型的玩咖，很放得开，从平时的作风就看得出来。 落雁的这种放得开，和周若还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可能仅仅是因为她们两人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吧。 落雁对他很热情，被他拒绝之后也可以笑着说：“没关系，那我再追追你。” 而周若起初见面的时候根本对他没兴趣，要不是他缠着，她甚至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后来也是因为发现了他能带给她肉体的欢乐，才跟他纠缠了一段时间。 每一次开始，都是他先贴上去，每一次结束，都是她先不耐烦。 周若就算是喜欢上他，都吝啬于告诉他，他已经在努力去理解她了，可真的看不懂她的行为表现。 贺显谟回过神来，去看落雁的消息：【hi，晚上一起喝一杯么，我想你了。】 贺显谟：【地址。】 落雁马上回了个酒吧的名字。 贺显谟马上就认出来了，那家酒吧离他的公寓并不远，他正好心情不好，需要找点事情纾解，便答应了落雁的邀请，两人约好了八点钟在酒吧见面。 —— 因为离得近，贺显谟回家换了一趟衣服才过来。 他来的时候，穿着黑色的t恤和运动裤，很随意的打扮，跟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 落雁看到他以后，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捏着嗓子夸他：“arthur，今天很靓。” 贺显谟心情烦躁，听不进去这些夸奖，坐下来之后便端起酒杯连喝了两杯。 两杯烈酒下肚，他的镜片升起雾气，眼眶已经红了。 落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怎么好像要哭了？” 贺显谟冷笑了一声，继续倒酒。 落雁没拦着他喝酒，只是很好奇：“什么事令你心情这么不好，失恋了？” 贺显谟倒酒的动作一顿。 这一下刚好被落雁捕捉到了，她笑了起来，坐到了贺显谟一边，缠住他的胳膊，“我最擅长安慰失恋的朋友了，要不要和我倾诉一下？” 贺显谟：“我没失恋。” 落雁“哦”了一声，“那是追求被拒绝咯？” 贺显谟倒完酒，侧目看着落雁盯了一会儿，脑袋一热，问她：“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有点喜欢他，但她不愿意和他谈恋爱，为什么？” “简单啊。”落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话：“反正有没有那层关系你都喜欢她。” 贺显谟：“不是我，是我朋友。” “哦，一样啦。”落雁很给面子地挥挥手，没有拆穿他。 第1090回 诱惑 贺显谟抿着嘴唇没接话，他还在想落雁的上一句话。 ——反正有没有那层关系你都喜欢她。 是实话，但却是让他非常不舒服的实话，因为戳到了他的肺管子，因为他知道周若还真就是这样的想法。 落雁看到贺显谟这个表情，忽然笑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arthur，你这个朋友怎么这么纯情啊，都知道对方喜欢他了，为什么一定要个名分呢？” 贺显谟：“为什么不要。” “我觉得，彼此喜欢、来电，比什么男女朋友的名分重要多了。”落雁同他说着自己的见解，“对自己魅力有自信的人，不需要通过这个身份也能留住对方，你朋友喜欢的这个女人，应该很厉害吧，追她的男人很多？” 贺显谟：“哦。” 其实他没见过有谁真的“追求”周若的，但对她觊觎的人必定不少，有些没采取行动，可能只是因为周若气场太强大，说一不二，所以他们不敢有什么越轨的行为。 “她应该其他方面也很厉害吧，比如工作，事业，生活。”落雁猜测。 贺显谟：“你怎么知道？” 落雁：“我认识几个这样的人，她们对男女关系的态度都差不多。” “有的人把感情看得重，喜欢一个人就想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全部，整个生活都围着对方转，但对于有的人来说，爱情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就算他们真喜欢一个人，也不会为了对方改变自己。”落雁难得如此正经地和贺显谟说话，“如果是前一种人刚好喜欢上后一种人，那是会很难受的。” “要不，换个人？”落雁给他提建议。 “试过了。”贺显谟喝了一口酒，声线比刚才更粗了，“没用。” “那你……你这个朋友还真是个大情种啊。”落雁再次笑了起来，口吻揶揄，“那没办法了，自己选的路就受着吧。” “跟你朋友说，难受的时候就想想，对方也喜欢他，这样或许会舒服一些。”落雁说。 “他感觉不到喜欢。”贺显谟抬头，眼底噙着红血丝看向落雁，想起周若无所谓的态度，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一样。 落雁：“哦？具体呢？” 贺显谟：“他去找别的女人，她不在乎，这算喜欢么。” 落雁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所以，你是觉得，她应该争风吃醋。” 贺显谟摇摇头。 争风吃醋倒不至于，他知道周若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他只是需要她一句“你不要找别人”，或者承认“我很介意”，就足够了，周若总是说他贪心、得寸进尺，可他要得根本一点都不多。 她在这方面真的很吝啬，连几个字都不肯给。 “要不，我帮你一把。”落雁挑眉，低头靠近他，手指轻轻点着他的心口，“作为女人，我不相信她在喜欢你的前提下，看到你和别人亲近，她还能无动于衷……” 贺显谟呵了一声，“她能。” 他想起了laura那件事儿，最初他还以为她在意了，专门跑去同她解释，才发现她只是怕影响工作，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贺显谟喝了酒，酒精上头，又正好跟落雁聊开了这件事情，便直接同她说了。 落雁听完之后笑了起来，“那不一样。” 贺显谟不以为意，他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没等他反驳，落雁便继续说：“不是你主动的，她当然不会生气，你不仅拒绝了对方，还去和她解释了，她为什么要生气呢？你对她忠心不二，她难道不应该开心么？” 贺显谟的肩膀僵了一下，他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出发考虑过——落雁的话是很有道理的，难怪当时周若趾高气扬地反问他“你不是吗”？她之所以那么硬气，那么不在意他的尊严，是因为他亲自把尊严和忠诚奉献给她了。 “想通了？”落雁抵到贺显谟耳边，“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帮帮你，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贺显谟眉心一跳跃，他隐约感觉不太好，却又无法拒绝这样的大的诱惑。 沉吟许久，他嗓音沙哑地问她：“怎么试？” —— 周四周五两天，周若每天都是上午去医院打针的。 但贺显谟后面两天都没有出现，周若给他发微信消息，他也没有回复过。 周若当他还在闹别扭，只是觉得这次生气的时间有些久了，看来是她那些话太伤人了——或许她对贺显谟真的太“吝啬”了些，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一点都不愿意给。 几天的“冷战”里，周若时常会想起来贺显谟那天隐忍发红的眼眶，还有他咬着牙问出来的问题——既然他这么需要“吃醋”的存在感，那她以后就稍微表现一点给他吧。 其实周若也不是完全不会吃醋，只是贺显谟之前遇到的那些情况，她并没有吃醋的必要——不是他主动去招惹的，贺显谟那副皮囊本来就招人待见，总不能每次来一个她都介意吧？那日子都不要过了。 她会介意，那只有可能是贺显谟真的一边跟着她，一边又去主动勾搭别的女人，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好吧，这么一想的话，贺显谟的确是有些“委屈”了。 周若决定放下身段再哄一哄他。 周五这天，周若打完针专程去了一趟贺显谟的科室，他消息和电话都不回，周若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找他了。 周若刚走到贺显谟办公室门口，没看见他人，倒是碰上了曾旭。 “dara？”曾旭在这里看见周若，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周若倒是挺坦然的，她往办公室里头瞄了一眼，“我找贺显谟。” 曾旭的眼神几秒钟之内迎来了好几重的变化，最后转为了八卦，“你和arthur……” “嗯，差不多。”周若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曾旭啧了一声，“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并没有因为周若和贺显谟在一起的事儿产生情绪。 “那我先进去找他。”周若越过曾旭要往里走。 “他今天没来上班啊，你不知道？”曾旭感慨完之后，言归正传，“你俩吵架了？” 周若揉了揉眉心，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去哪里了？” 曾旭摇头，“我也不知道，主任说他请的事假，我发消息他也没回。” 第1091回 声音 周若闻言，面色稍稍凝重了一些，“好，我知道了。” 来医院找人没结果，周若也没耽误曾旭的时间，先下楼走人了，她打算先回公司处理工作，下午再联系一回贺显谟，要是再联系不到，就去他家找人。 不过，周若的这个计划最后没能落实——临下班的时候，她小腹坠痛得厉害，一抽一抽的，疼得额头冒冷汗。 周若马上给大卫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大卫跟她说这是排卵针的副作用，正常来说这种程度的疼痛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让她先忍一忍，吃点热的东西。 周若确定没有安全风险之后就挂了电话，她打针三天了，之前都只是觉得自己四肢比较沉，身体有些浮肿，刚刚这小腹的坠痛，真正让她体验了一把副作用——幸好她没有再晚两年做试管，不然到时候可能承受不住这种疼了。 刚刚大卫说让她吃点儿热的，周若马上就想起了贺显谟煮的馄饨，平时她不爱吃热食，但现在身体不舒服，大夏天竟然也想吃暖呼呼的东西了。 而她在这种情况下，最先想到人竟然是贺显谟——不过那家伙还跟她闹别扭，不知道会不会搭理她。 周若一只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拿起了手机，给贺显谟发了条微信消息。 周若：【你生气暂停一下，我今天打完针副作用来了，肚子很疼，没办法开车回去了，你能来接我一趟么，还有，我想吃馄饨。】 周若觉得，她之前发的那些消息，贺显谟肯定是有看到的，只是因为闹别扭所以没回。 他就算再任性，也不至于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无视她，所以周若觉得他百分百会回消息的。 可是，她抱着这个念头等了十多分钟，都没等到贺显谟的回复——小腹坠痛的状况没有得到缓解，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周若没耐心继续等了，便拨了他的电话。 那边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周若听完提醒之后，眉头紧皱起来——他这是去哪里了？遇上什么事儿了？ 贺显谟联系不上，周若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她翻了一下列表，联系了之前跟着她的保镖过来接她。 保镖是有求必应的，周若通知完他不半小时，他便来as接周若，扶着她上了车。 —— 周若回到公寓的时候快八点了，她肚子疼得走路都困难，最后保镖破格把她扶上了楼，将周若扶到沙发上之后，保镖问她：“三小姐，需要帮你找医生么？” 跟在周若身边的保镖，是周仁安排过来的人，对于她做试管的还是很清楚的，“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就是副作用来了，我问过医生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周若朝他摆摆手，“你去给我买点吃的回来吧，要热的。” 保镖点头答应下来，马上离开去给她买晚饭了。 保镖去楼下的中餐厅买了一碗阳春面回来，周若只吃了三分之一的面，倒是把汤都给喝掉了，一边喝一边出汗，虽然出了一身汗，但喝完汤之后，肚子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保镖给她送来面之后就走人了，这会儿家里只剩下了周若一个人在，刚才保镖不放心，是想守着她的，但周若不习惯旁边有人，先吩咐他走了。 周若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勺子，看着面前剩下的面条，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这碗面真的挺难吃的——她以前吃过几次，当时没觉得这么难吃，离贺显谟的水平差多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周若扯起嘴角笑了。 她这算不算是嘴巴被贺显谟养刁了？还是跟他混久了，吹毛求疵都已经蔓延到饮食上了？之前她可是被周义吐槽没味觉的，吃什么都吃得下。 不管是不是吧，但有一点，周若是非常肯定的，那就是——她对贺显谟产生了依赖。 或许别人看不出来、甚至贺显谟本人也感受不到，但这种程度，对于周若来说，已经很“危险”了，她的情感经历这么丰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什么激情差不多都体验过了，但她从来没有“沉迷”过一段关系，更不会对对方产生这种依赖感。 周若的人生信条就是有事儿自己解决，她连家人都很少去依赖，更何况是男人。 然而，今天她身体不舒服，居然最先想到的就是让贺显谟来接她，这在她之前人生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会儿身体没那么难受了，想到贺显谟，周若不免有些担心，于是她又拿起手机给贺显谟打了个电话，这次打通了，但过了很久，他才接。 接通之后，贺显谟也没有开口说话，周若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有点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今天没去上班？”周若先问了一句。 “嗯。”他的回应很简单。 周若：“生病了么？” 贺显谟答非所问：“你打电话有事？” 他语气有些冷，听起来不太想跟她聊的样子，而且看这个架势，应该也没看到她之前发的微信。 周若觉得他情绪挺不对劲儿的，不像是单纯地和她闹别扭——她马上就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儿？” 那边照旧不说话，但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越来越沉。 一阵沉默之后，周若动了动嘴唇，打算继续说，却忽然听见那边有人喊了一句贺显谟的英文名，声音很低，不注意的话根本听不见。 但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太沉默了，四周也太安静了，周若又聚精会神听着他的反应，所以她不仅听见了，还能判断出来对方是个女人。 周若的面色沉了沉，“你在哪里？” “有事，先挂了。”贺显谟不回答她，也不给她继续问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周若放下手机，脑子里还在想着那边女人的声音，她揉上了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出汗太多，身体又比较虚，这会儿竟然有些冷。 贺显谟刚才那个呼吸声和说话的腔调，那边又有女人的声音，很难不让人往某些方面想，但周若又觉得他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她还是更倾向于贺显谟情绪出了问题，至于那个女人的声音，可能是朋友、同事之类的。 周若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之后，正好接到了谷雨的语音。 谷雨：“老陈说你今天肚子疼得没办法开车了？你咋回事儿啊！” 第1092回 报复 老陈就是周若的保镖，本名叫陈将铭，年纪比她们大了几岁，谷雨经常去周家，跟他也认识。 陈将铭把周若送回公寓之后不放心，就给谷雨打了个电话，让她周末有空的话来照顾一下周若。 “打针的副作用，喝完汤好多了。”周若擦着面霜，“他太大惊小怪了。” “这可不能怪他大惊小怪，你平时身体素质那么好，忽然车都开不了，我听了都害怕，”谷雨还是很担心，“怎么副作用这么大？” 周若：“难免的，生孩子哪有无痛的。” 谷雨：“嗐，你这还没怀上就开始受罪了——对了，贺显谟呢，你今天怎么没找他照顾你？” 周若：“生我气呢。” 谷雨：“哈？” 周若把礼拜一在公司发生的那件事儿大概跟谷雨说了一遍，“我说话太难听，伤到他自尊心了。” “是难听了点儿，但不应该啊，”谷雨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就算是生气，肯定也不会在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不管你，何况你这试管还是要跟他做的——你后来联系了他了没？他是不是临时出什么事儿了。” “嗯，应该是。”周若拧上面霜的盖子，“刚才电话打通了，问过，他没说，听声音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谷雨：“那他那边有什么其他动静么？” 她这一问，周若便想起了那个声音，她垂下眼睛，还算平静地说：“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了。” “男的女的？”谷雨直逼重点。 周若：“女的。” “女的你还这么淡定？！”谷雨提高了声音，情绪立马激动了不少：“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他声音还不对劲儿，你就不怕他俩在搞？” 周若：“不太可能。” 她还是很理性，“可能只是朋友，他状态不好估计是因为父母的事儿。” 贺显谟在她面前还是很要面子的，可能不太想让她看太多“脆弱”的状态，但在朋友面前就没必要掩饰了。 “……你心可真大！”谷雨被周若整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说你真的对他这么信任，觉得他可以和别的女的共处一室当柳下惠？” 周若淡淡地反问，“不是你说的么，他是我的舔狗，不可能找别人。” 谷雨：“那万一他被你那天的话刺激到了，专门找个女人来‘报复’你呢？” 这种事情听起来是挺离谱挺幼稚的，但了解过贺显谟之前的种种发疯行为之后，谷雨觉得自己的推测非常合理，“你长点心吧，他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 谷雨这一说，成功把周若说沉默了。 周若脑子里先后闪过了之前贺显谟和不同的女人在她面前亲密的画面：餐厅里被他揉屁股那个，还有在医院地库车上那个——除了这俩之外，应该还有很多她没看见的。 周若抿了抿嘴唇，原本轻松的面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周若一沉默，谷雨就知道她开始上心了，马上给她出主意，“要不你现在去他公寓找他，看他在不在——” “不行，这会儿九点多了，太晚了，明天你再去吧。”谷雨说到一半又改变了主意，“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明天身体好点儿了自己过去吧。”周若思考一番之后，拒绝了谷雨陪同的提议。 谷雨不太放心：“你确定你ok？” 万一到时候贺显谟身边真有个女人—— “没什么不ok的。”周若听得出谷雨的潜台词，“如果真是那样就结束呗，也不是非他不可。” 谷雨：“你舍得？” 周若：“男人而已。” 谷雨：“行吧，不愧是你，我还担心你会备受打击、一蹶不振呢！” 周若扯了扯嘴角。 谷雨：“老实说，他要是真找别的女人，你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吧？” “当然。”周若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这不影响我最后的决定。”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贺显谟耐不住寂寞找了别的女人的话，那就更加证明了她不和他进一步发展是对的，他本来就不值得她考虑这么多。 —— 周若身体不舒服，没跟谷雨聊太久，挂了语音之后就睡下了，她入眠的速度虽然挺快的，但一晚上都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大概是因为睡前聊了捉奸的话题，周若竟然还真的梦到了这个，但梦的内容比她和谷雨聊的要夸张得多： 梦里，她跟贺显谟是一对夫妻，两人结婚之后，她怀上了他孩子，孕后期休假在待产，某一天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却看到贺显谟和另外一个女人滚在卧室的床上，她推开门之后，贺显谟也丝毫没有因为被她撞破而收敛，一边盯着她看，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充满了挑衅。 周若即便是在梦里也不会受气，拿起手边的瓶子便朝他砸了过去，成功砸破了他的脑袋。 她冷静下来护住肚子，丢下一句“处理好了滚出来”，转身下了楼。 画面一转，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之后已经走了，只剩下她和贺显谟面对面。 贺显谟刚走过来，周若便扬起手扇了他两个耳光，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明天去离婚，我不想听你解释。”她说。 他照旧在笑，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你觉得我会挽留你么。” “还有，你误会了，”他弯腰，手指绕过她的头发，“我也从来没打算跟你解释。” “你是习惯了我当你的舔狗，永远围着你转吧？”贺显谟拍拍她的脸，“你现在这副明明很伤心还要逞英雄的样子，可真让人痛快。” “你故意的。”她很快得出了结论，“你在报复我。” “你还是那么聪明。”他在她耳侧吻了一下，“可惜，和你之前对我的践踏比起来，现在你经历的这些，一文不值。” ……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周若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后背都是虚汗。 她睁开眼睛盯着对面的墙体看了许久，才确定自己刚刚是做了一场梦。 梦的每个画面都很清晰，贺显谟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在耳边回荡着。 周若又想起了这段时间对贺显谟的依赖，还有屡屡为他破例的行为。 她确信，再这样发展下去，她昨晚的噩梦迟早也会成真。 她和贺显谟的事情，真的需要一个了断了。 之前是贺显谟单方面需要，现在……她也需要。 第1093回 她也有今天 周若看了看外面的天，又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七点。 不知道是噩梦的关系还是排卵针的关系，她觉得浑身酸胀，特别累，于是起床去泡澡了热水澡，泡完澡身上是没那么酸了，但肚子饿得厉害，甚至都有些低血糖反应了。 周若赶紧去厨房弄了酸奶麦片和水果吃，吃过两口之后好多了。 身体上的不适差不多消失之后，周若便开始思考今天什么时间去找贺显谟，现在过去，还是晚上？昨天贺显谟接电话的时候四周是挺安静的，但周若不太确定他是否在家。 想了很久都没得出答案，周若决定白天先去看看，如果不在的话，傍晚再开车去一次——她这次没有再给贺显谟发消息了，也没打电话，她不想提前联系他了，也不会通知他这个消息。 做好决定，周若吃完饭换好衣服就出发了。 去贺显谟公寓的路上，周若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决定：这次如果是误会一场那最好，她弄清楚原因之后也不会纠缠在这件事情上和贺显谟吵架； 但如果贺显谟是真的找了别的女人，那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直接结束就可以了，至于他的精子——促排针已经打了，她如果不做，等于这几天的罪都白受了。 所以周若还是决定做，如果这次成功了，她一定会留孩子的，这是她个人层面的决定，当初就已经约定好孩子和贺显谟没关系了，她也不会因为他那边的变数就改写自己的人生计划。 她是喜欢贺显谟，但他还没重要到那种程度。 周若从小独立惯了，所以即便是在遇到这种所谓的“情感挫折”和“打击”的时候，也能最快地抽离出来，然后分析出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她一直觉得，人生是掌握在她手里的，这条路上她会遇到很多人，但人来人往，道别是主旋律，所以她不会因为路上的人改变自己的路线，哪怕这个人是她很爱的人。 …… 九点出头，周若将车停在了贺显谟公寓的地下车库。 之前来过几次，周若已经记下了路线，下车之后轻车熟路地走向了电梯，按下了贺显谟公寓所在的楼层。 电梯停下来之后，周若走出来，来到门口按了一下门铃。 三声之后，里面没反应。 周若后来又按了几次，里面还是没反应。 看来贺显谟没在家，不过不能确定他是一大早出去了，还是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想这个也没意义，既然他不在，周若也没多逗留，决定先离开，傍晚再来一趟。 —— “你怎么不跑了？”落雁从瑜伽教室出来，看到原本在跑步机上的贺显谟已经坐在了旁边，还看着手机发呆。 落雁坐到了他身边，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上正好是智能猫眼的界面，监控视频里出现了个女人。 看到这里，落雁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弯腰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笑着说：“看来我给你想的办法还是挺有效果的，打算怎么谢我？” 贺显谟按灭了手机屏幕，没接话。 相处几天下来，落雁已经习惯了贺显谟不吭声的状态了，她往贺显谟身边凑了凑，问他：“一会儿去你家喝杯咖啡？” 贺显谟斜睨着她，眼底有疑惑，也有拒绝。 “她还会再找你的。”落雁不疾不徐地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昨天晚上她肯定听见我的声音了，她不弄清楚原因是不会结束的。” “你想要的答案，很快就来了。”落雁拍拍他的肩膀，“提前恭喜你。” 贺显谟不怎么相信落雁的话：“是么。” 其实刚刚在监控里看到周若出现的时候，他就挺意外的，以他之前对周若的了解，她是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的。 做一次已经是奇迹，落雁竟然说还有第二次？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如果真的那么重，之前就不会是那样的待遇了。 “你不信么？”落雁挑眉，“没关系，我们等等看。” 她已经兀自做出了决定，“今天中午有荣幸吃你做的饭么？我帮你这么大忙，要一顿饭不过分吧？” 贺显谟沉默了许久，最后在落雁的催促之下“嗯”了一声。 尽管他按落雁的计划走了，但内心还是不确定周若是不是会过来，他在周若这边很难找到掌控感和自信。 —— 周若白天没回公寓，直接把谷雨约出来跟她待了一天。 谷雨看到周若打完针浮肿憔悴的样子心疼坏了，忍不住吐槽了贺显谟两句：“你在这里受罪呢，他还跟你闹上脾气了，这孩子好歹也是他——” “跟他没关系，我的决定不用他负责。”周若打断了谷雨。 她知道谷雨是出于关心为她鸣不平的，但周若从头至尾都没觉得自己打算要的孩子是贺显谟的，她也没把他当成孩子的父亲，自然不会对他有那些要求。 “话是这么说，但生物学上他还是嘛。”谷雨瘪嘴，“而且不是他说了要追你的么，嗐，男人的嘴真是……” 周若：“他就那脾气。” 她淡淡地抿了一口柠檬水，“人性如此，任谁一直低姿态被动都不爽。” 更何况贺显谟本身还是那种喜欢掌控一切的性格，代入一下，他待她身边的日子的确憋屈。 周若也相信贺显谟是真的很喜欢她，否则他不会忍受这些。 “也是。”谷雨点点头，跟周若说：“那……他这次要没找女人的话，你以后对他好点儿？” 周若：“嗯。” 她也是这样想的，倒也不需要掏心掏肺，只要比现在多迁就他一些就行了，其实她是很清楚如何在一段关系里给人安全感的，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给罢了。 周若和谷雨吃完下午茶已经五点钟了，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先跟谷雨道别，再次驱车开往贺显谟的公寓。 这次周若停车的时候，看见了贺显谟的车在附近的车位，她特意看了看车牌，确定是他的车。 车在，那就说明人也是在楼上的。 周若加快步伐走向电梯。 电梯上升期间，她竟然破天荒地有一种心跳加速的紧张感，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周若抚着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真难得啊，她也有今天。 第1094回 你不给有的是人给 贺显谟公寓楼层比较高，电梯上升了一分多钟才停下来。 因为这次已经确定了贺显谟在家，周若没有像早上那次一样按门铃，而是直接输了门锁的密码——之前贺显谟跟她说过密码，但是早晨他没在家，她进去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不一样了。 密码输入后，门锁“滴”了一声，防盗门成功打开。 周若迈步走进去，最先看到的是客厅入户处的一双女士高跟鞋。 不是她的。 旁边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只chanel，也不是她的。 周若看着陌生的包和鞋，面色阴沉了许多，但大脑还算清醒。 周若站在门口盯着客厅四周看的时候，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对方也看见她了，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像看贼一样看着她，同时捂了捂身上的衣服。 哦，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没穿。 周若一眼就能认出来那t恤是贺显谟的。 女人很漂亮，是胸大腰细的混血。 “arthur，她是谁呀？”周若正盯着对面的女人打量的时候，贺显谟出来了。 他也穿着家居服。 那女人一看见贺显谟出来便上去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娇滴滴地跟他撒娇，“她怎么会有你家的密码呀，突然进来，吓人家一跳。” 周若没什么反应地站在原地，视线转向贺显谟，等着看他怎么回答。 贺显谟看到周若投射过来的眼神，心往下沉了几分。 他预料中的愤怒和质问都没有发生，她看起来还是很平静，很冷淡，甚至连一点意外都没有，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落雁像两个小丑，在尊贵的观众面前演戏给她看。 他入戏太深，她却始终冷眼旁观。 贺显谟半晌没反应，落雁趁着周若不注意，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赶紧说话呀！你不说话还怎么试探她？ 贺显谟并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他有些厌烦了，也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脑子发热去听落雁的“计划”，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她的回馈。 她不会给的，他一次次的试探就是自取其辱，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再留在她身边，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可能连舔狗都不如了。 落雁感受到了贺显谟的泄气，于是只能亲自发挥，她再度看向了周若，笑眯眯地问，“亲爱的，你是arthur的前女友吧？” “我知道arthur是很有魅力啦，但他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和我在一起哦，你还是不要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了，他不会和你复合的啦。”落雁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挑拨离间的角色。 周若的反应的确比落雁想象中要冷静得多，但同为女人，落雁能感受到她是在强行压抑着怒火的，只要她一直作死，周若肯定会爆发。 “贺显谟。”周若直接无视了落雁的话，她看向贺显谟，冷冷地问：“是你滚出来和我谈，还是让她滚出去在这里谈？” 她这句话有些藏不住怒火了。 这回不仅落雁感受到了，贺显谟也感受到了。 落雁心下有些兴奋，连着捏了贺显谟的胳膊好几下，提醒他赶紧发挥。 贺显谟在听见周若愤怒的声音之后，终于找回了些许自信，他好像真的很扭曲，看到她生气反而会变得很亢奋。 “你想谈什么。”贺显谟反问。 周若看了一眼旁边的落雁：“让她滚。” 落雁的表情马上变得委屈，整个人往贺显谟身后靠了靠，“arthur，她好不讲道理啊，凭什么让我走啊，她到底是谁啊？你快让她出去啊。” “再说话把你嘴缝上。”周若被落雁的娇嗲嗲的声音弄得烦躁不已，锐利的目光射向她，发出警告。 周若虽然算不上好脾气的人，但她对同性一直很友好，也不会平白无故发脾气，落雁踩到她的雷区了。 “你先回去吧。”贺显谟搭上落雁的肩膀，低声对她说，“去换衣服，快点。” 有了贺显谟这句话，落雁才算消停了一些，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去卧室换衣服了，而且还拉上了贺显谟一起。 周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进到卧室，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卧室内，落雁拉着贺显谟进来，压低声音跟他说：“她好可怕，我感觉她要杀了我。” 贺显谟：“……” “不过挺好的，证明她真的很在乎你，你偷着乐吧！”落雁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落雁拍拍贺显谟的肩膀，跟他说：“一会儿就看你发挥了。” —— 周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贺显谟带着穿好衣服的女人出来了。 贺显谟将女人送出门的同时，周若站了起来，朝他的背影走了过去。 贺显谟刚刚关上门转过身，脸上就被周若扇了一下，口腔内顿时涌起了腥味。 周若扇人的时候下手一向狠，每次都是一耳光下来就把他嘴巴里弄破了。 贺显谟舌尖抵了抵口腔里的伤口，看着面前愤怒的周若，邪气地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周若更怒了，扬起手又要打第二下。 贺显谟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翻身将她抵在了鞋柜上，另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这一副被绿了的样子给谁看？” “别忘了是你让我找别的女人的。”贺显谟盯着她嘴唇，“你不给，有的是人给。” 眼前的一幕仿佛和昨天晚上的梦境重叠到了一起，周若恍惚的同时觉得大脑有些晕眩。 她不自觉地蹙眉，脸色变得不太好。 贺显谟看出了她的异常，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而这正好给了周若挣脱的机会。 周若一把推开他，从鞋柜前离开，手握住了门把，“就此结束。” 贺显谟将她的手按在门把上：“你介意了。” 他重复着她的话，“我只是在按你说的做，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若：“随你。” “那你现在这样子又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生来就该当你的舔狗，就算你赶我走我也得巴巴贴着你是不是？”贺显谟咬着牙逼近她，“你我都不是正式关系，凭什么要求我无条件对你忠诚？” 周若呵了一声，讥诮地反问：“我没资格要求，你不是也没做到么？” 第1095回 受够你了 “既然舔狗当得这么委屈，那继续玩吧，祝你玩得开心。”周若试图拧门把离开，但贺显谟一个用力，直接把她拽了回去。 周若彻底被激怒：“你他妈放开我！脏不脏啊你！少来恶心我。” “你不是不在乎么。”贺显谟咄咄逼人地问她，“不在乎怎么会被恶心到？” 贺显谟的这个问题让周若清醒了几分。 冷静下来之后，周若在脑子里把贺显谟最近异常的行为复盘了一次。 沉默了几分钟，周若再次仰头看向他：“你在试探我。” 贺显谟答非所问：“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发生。” 啪。 刚说完，脸上又被周若扇了一下。 贺显谟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你没猜错，我故意的。” 周若：“原因。” 贺显谟沉默。 “ok，不说也没关系。”周若已经恢复了理智，现在跟他讨论原因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管他怎么解释，她最后的决定都不会变：“从现在开始你不需要委屈求全做我的舔狗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一晚搞七个也跟我没关系。” 贺显谟喉结滚了几下，呼吸沉重，“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跟你，到此为止。”周若这次说得直接又绝情，“受够你了。” “我说了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贺显谟按住她的肩膀，“我是被……” “你是想说，你是被我上次说你是舔狗的话刺激到了，你觉得我认定你不会找别的女人，所以就故意跟我反着来，找个女人在电话那边叫给我听，然后引诱我来你公寓上门捉奸，以此来证明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事到如今，周若已经清晰地参透了他的想法，“看到我被激怒的样子，你很有成就感，找回场子了是么。” “我只想确定你在不在乎我。”贺显谟的声音哑得厉害，“我感觉不到。” “你可以直接跟我谈。”周若说。 “谈有用？”贺显谟自嘲地掀动唇角，“我要你就会给？” “所以你就要用这种弱智的方法来试探我。”周若呵了一声，抬起手来摸上他的脸颊拍了一下，“好，那我就告诉你实话。” “昨天我打完针副作用上来了，下班之前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当时我最先想到的人是你。”周若说，“我给你发了微信，也打了电话，后来是我的保镖把我接回公寓给我买了晚饭。” “你没出现，我以为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以为你跟你父母闹矛盾了，所以身体好点之后打电话问了你。” “最近一段时间我的确习惯了生活里有你存在，我也不否认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所以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就是你——我上午来过一次，你不在，离开之后我在想，如果你这次没有找女人的话，我以后会对你好一些。” “不过现在没必要了。”周若笑了一下，“好歹认识这么久，我以为你会对我有点最基本的判断，追我的男人很多，如果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连当我舔狗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你这么委屈，那随意吧。”一次性把这些话说清楚，周若也轻松多了。 但贺显谟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重。 周若的这大段话，每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下来，在他心底那片湖面上作乱，一波接着一波的的水花泛滥，搅得乱七八糟。 贺显谟最先关注到的是她肚子疼，他眼底有担忧，接着想起自己没理会她，又是懊恼，后来听见她说担心他，又转成了惊讶，再到她的最后那段话，演变成了震惊—— 贺显谟像是电击中一样僵在了原地，许久都没有做出反应。 直到周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要离开，贺显谟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捞回来，死死地抱住。 “放手。”贺显谟的手缠着她的小腹，太用力了，周若觉得肚子又有些疼了，只好出声提醒他。 贺显谟自然不肯放。 周若冷下脸：“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贺显谟，够了。” “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不是为了一劳永逸地甩掉我么。”贺显谟按着她，哑声问。 听见这个问题，周若的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后，表情更冷了：“谁告诉你的。” 贺显谟：“是不是这样？” 他不依不饶地问，“你想闹到我父母那里，让他们逼我二选一，你觉得我会选他们，这样就再也不会骚扰你了，是不是？” “你看我手机。”通过他的这番话，周若已经迅速得出了结论。 周若手机的密码和公寓门禁密码一样，贺显谟知道她公寓的密码，用那串数字试一下，很容易就能打开她的手机。 这又是周若的一个雷区——她非常讨厌别人翻她的手机。 “对，我是看了。”贺显谟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所以我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一边说喜欢我，一边又不肯——” “这就是原因。”周若强硬地打断他。 贺显谟：“……” “我不会忍受一个查我手机、妄图控制我、又用这种弱智的办法刺激我的男人。”周若的话越来越难听，“就算找舔狗，也不要这样的。” 周若每多说一句，贺显谟就抱她更紧几分。 他是真的慌了，之前那些赌气时闪过的念头和因为不被在乎产生的愤懑不平，此时都被恐惧所取代。 周若要和他结束，他不能接受的。 “我道歉，可以么。”贺显谟放低了姿态，“这是最后一次。” “确实是最后一次了。”周若笑。 但贺显谟听得出来，她说的和他表达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可你也说了，你喜欢我，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想到我，”贺显谟只能自不量力地搬出来这点和她谈判：“你不会舍不得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告诉你我喜欢你么。”周若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勾唇：“我不会因为喜欢或者舍不得、就对一个根本不适合我的人心软。” “但你会。”周若话锋一转，“你就是因为喜欢、舍不得，所以为了留在我身边一次又一次妥协让步，你不是真心想改变的，这些只是你达成目标的手段，所以你才会反反复复地试探我。” 贺显谟被周若说得哑口无言。 她字字珠玑，将他的心理分析得无比透彻。 “我必须承认，和你分开我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可能也会有些失落，但我愿意面对。”周若深吸了一口气，“贺显谟，人不能因为一时的不舍而踏入长久的折磨，你我感情观不同，继续下去对彼此都是消耗。” 第1096回 就剩这点本事 周若一直都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她很清楚地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也不会因为计较沉没成本就让自己在一段不合适的关系里内耗。 她在贺显谟身上投入的感情和精力，确实比其他男人要多得多，多到可以用倍数计算。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影响她最后的决定，可她也知道，贺显谟不是这样的。 贺显谟和她一样知道他们观念不同，只是他舍不得放手，周若愿意相信他是因为对她感情深，但这中间多少也有沉没成本作祟，不说别的，贺显谟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就不少了。 还有他所谓的那些“改变”，和父母的“矛盾”——就算他没有明确说过，但潜意识里其实都归到了她身上，他会认为那是他为这段关系付出的成本。 现在止损会疼，但还来得及，如果放任下去，付出得越多，就越难放开了，到时候他的痛苦也会翻倍，那也不是周若想看到的局面。 周若平静的态度，比她刚刚发怒给她耳光时让人心慌得多。 在她说完那段话之后，贺显谟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他很冷，冷到慌不择路地抱住她取暖。 甚至开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观念是会变的，我可以变，你让我试一试行么，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我这次——” “没必要了贺显谟。”周若打断了他，“你现在这样做除了让自己内耗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你骨子里其实就不认同我的感情观。” “就算这样我也想留在你身边。”贺显谟这次没有否认了。 如果他想改变一件事情，得先有勇气承认它的存在。 周若刚才没有说错，他现在虽然看似改变了许多，但本质上并没有认同她的观念，只是为了留在她身边做出妥协而已。 因为想留下，所以就算接受不了她的某些行为也只能隐忍不发，进而消耗自己。 “那你觉得你能待多久呢？”周若提醒他，“我的人生还有几十年，我没有办法保证今后会一直喜欢你，等那个时候，你照样还得离开。” “我不会和你结婚的，贺显谟，我觉得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男人。”周若这次把自己的想法说得很明确了，“我不觉得你能接受这件事情。” “你和你父母说不结婚，其实都是一时赌气的话而已，你是喜欢稳定关系的，人固有的观念很难改变，而我也没有要去改变一个人想法，我们都理性一些吧，喜欢和爱都是一个阶段的状态，人生很长。” 这是周若第一次在一个男人分开的时候说这么多话，说到她都有些口干了。 其实她要表达的核心主旨很简单，完全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反复地说，只是因为对方是贺显谟，她目前为止还是喜欢他的，也因为她看过他的挣扎，所以才会多说。 贺显谟在听过这话之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抱着她的力道也放松了许多。 周若觉得他应该是在认真思考了，便顺势从他怀里退出来，拧开了门把。 孰料，门刚打开，贺显谟再次拽住了她。 “你……唔。” 贺显谟低头去亲她，动作粗鲁又急切，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嘴巴。 不想再听她说了。 周若刚才说的那些话里，他唯一想听的就是她承认喜欢他的内容，他也只想记得这个，至于她那些理性的分析，还有什么消耗论……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贺显谟疯狂起来的时候，周若的力气是抵不过他的，更何况她现在打完针身体还不怎么舒服。 她几乎是被贺显谟钉死在了门上，呼吸被他掠夺，胸腔内的氧气一扫而空，舌头都麻了。 被他亲得眼前发黑的时候，周若有种自己要被他吞了的错觉。 贺显谟原本只是想堵上周若的嘴，可两个人贴身吻了一会儿之后，他的欲望彻底苏醒了，手开始往她腰上走。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这是目前为止，自己唯一能利用的“资本”。 贺显谟松开周若的嘴唇，手掐着她的腰往下蹲。 周若气息不稳，看他的动作忽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喘息着叫他：“贺显谟，别发疯。” “打个赌吧。”他抬起头来看着她，镜片氤氲起雾气，“我给你*，你忍着十分钟别反应，我就再也不找你。”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若骂他：“滚。” 贺显谟：“你做不到。” 周若：“你就剩这点本事了是么？” “是。”贺显谟破罐子破摔，手抓住了她的裤腰就要往下拽。 与此同时，电梯停下，门打开。 门口纠缠的两人并未注意到动静。 直到听见“啪”一声，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贺显谟骤然停下了动作，周若也忘记了反应，和贺显谟同时循声看了过去。 周若自认为自己心理素质强大，但在这一刻，表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僵了，大脑宕机了两秒。 这比她之前脚踩几条船被撞破要致命得多。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周若将视线从蔡家禾身上收回来，稍微回过神之后，便想先跟贺显谟分开。 结果，她刚动了一下，贺显谟就直接压住了她，整个身体挡了上来，生怕她被蔡家禾看见似的。 “你，你们——”蔡家禾看到贺显谟这个动作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蔡家禾的声音还是哑的，从他语气里便能感受到他受了多大的冲击。 而他的大脑，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贺显谟怎么会跟周若搞在一起？ 他们两个刚刚是在做什么？如果他不来的话，他们—— “谁让你来的。”贺显谟并没有要和蔡家禾解释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被他打断，贺显谟一身戾气，声音显得十分冷漠。 蔡家禾被贺显谟的态度刺到了，语气也不太好：“我不来怎么知道，我表哥和我前女友打得火热呢？” 蔡家禾想起来自己之前跟贺显谟说周若的那些事情，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耳光似的。 “你明知道我喜欢她，还跟她搞在一起，你把我当什么？这么玩我很有意思？！”蔡家禾的拳头越收越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他本身就年纪小，很容易冲动上头，刚刚的画面带给他的冲击太强了。 蔡家禾一直没放下周若，她这会儿和贺显谟纠缠在一起……他觉得自己遭遇了双重背叛。 “和他没关系，我找的他。”周若看向蔡家禾，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知道蔡家禾想什么，也知道，这场争吵必须由她结束。 第1097回 伪君子 周若一出声，蔡家禾马上就看向了她，因为情绪激动，他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所以呢？” “责任在我，你冲我来。”周若很平静。 蔡家禾看着周若如此维护贺显谟，嘲弄地一笑，更加愤怒了：“就算是你找的他又怎么样？他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跟你纠缠在一起，他就是把我当笑话和跳板！” “亏我还把你当成亲哥，”蔡家禾转头看向贺显谟，“你就是个假正经的伪君子，之前我为了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我？” “够了蔡家禾。”周若打断他，同他解释：“我跟你分手和他没关系，我是前阵子才找的他。” “那不能改变什么。”蔡家禾走上前，一把拽住贺显谟的领口，“你真是我见过最虚伪的人！” 他抡起拳头就要往下砸。 贺显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冷地看着他，警告：“滚。” 蔡家禾：“你才应该滚！” 他呵了一声，说出的话越来越嘲讽，“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没想到随时都能跪来给女人***，怎么，你就是靠这个才吸引她的么，你跟鸭子有什么区别？” 咔嚓。 贺显谟用力拧着他的手，额头的青筋悉数的爆起。 蔡家禾脾气硬，并未服软：“你以为你靠这一招就能让她维持新鲜感么，愚蠢，你迟早也要被甩——” 嘭！ 贺显谟直接掐住蔡家禾的脖子，将他掼到了楼道的墙壁上，抡起拳头迎面便朝下砸。 周若反应过来的时候，蔡家禾已经被贺显谟砸得流鼻血了。 这个疯子！ 周若强忍着身体不适，冲上去拦贺显谟，双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现在需要冷静。” “怎么，你心疼了。”贺显谟看她挡在蔡家禾面前，忽然笑了，笑得很诡异。 他用力甩开了她，要继续往下砸。 周若直接把脸送到了他手边，梗着脖子看着他：“打啊，你他妈怎么不打了！？” 贺显谟收起拳头，一把拽住周若回到了公寓，顺脚踹上了门，将流鼻血的蔡家禾关在了外面。 防盗门“嘭”一声关上，周若一个大力挣脱开贺显谟，狠狠地瞪着他。 这个疯子，快把她的手拧断了。 贺显谟垂眸看着她，“我打他你都心疼，你对不喜欢的人这么关心，对我这么狠，真有你的。” “有你妈！”周若抬起脚朝他膝盖狠狠踹了一下。 贺显谟疼得抿住了嘴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是你表弟，你有没有想过你打了他是什么后果？”周若觉得贺显谟真是癫了。 刚才她要是不拦着，贺显谟大概会把蔡家禾打进医院。 不过，就算她拦了，其他的事情也不会改变了——蔡家禾肯定会把这件事儿跟贺显谟他父母说的，他父母知道之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周若已经开始累了。 “我不打他，他也会告诉我爸妈。”贺显谟也猜到这个结果了。 “你打了他，后果更严重。”周若说，“蔡家禾一说，你爸妈就会觉得我是个害你们兄弟反目的祸害。” “你管他们怎么想。”贺显谟反问她，“你不是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么。” 周若：“……” 对。 太对了，她管这个干什么，她就多余操心他的破事儿，爱咋咋吧！ 周若气不过，转身要走，贺显谟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手按上她的肩膀，“你在担心我，说明你也舍不得我。” 周若气笑了，“你现在真够不要脸的。” 贺显谟完全不在意她说什么，“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跟他说。” 她说：是我找的他。 贺显谟其实完全没有想到，周若在那个情况下会站出来“维护”他，她对他的“私事”，一向是不参与的。 上次他们两个人一起被曾旭撞破的时候，周若就很潇洒地走了。 贺显谟以为这次也一样。 “明明是我找的你。”贺显谟不依不饶，非要问个答案，“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结束了。”周若不想回答。 贺显谟：“还没。” 他又把手挪到了她的腰上，“继续刚才的赌约。” 周若是真的无语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今天先到这里行么，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诶……靠，你搞什么？！” 周若话还没说完，贺显谟直接把她扛起来了。 周若本身就有些头昏脑胀，被他一扛只觉得天旋地转。 贺显谟走得很快，三下五除二便将她放在了主卧的床上，周若一坐下来，便碰到了刚才落雁身上穿的那件男士t恤。 周若恶心坏了，拿起来便砸到了贺显谟脸上。 贺显谟将t恤从脸上拿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睡吧。” 周若：“没兴趣在你搞过别人的床上睡。” “说了我没搞。”贺显谟重申。 周若：“但你恶心到我了。” 贺显谟拿着t恤摆到她嘴边，“那你吐吧。” 周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去死吧。” 贺显谟：“一起。” 周若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弄得很无语，索性直接躺倒在床上不跟他沟通了。 她今天真的挺累的，刚才跟贺显谟争吵也让她元气大伤。 没精力的再说话了。 贺显谟看周若躺下来，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到了她身上。 盖好被子之后，他也不走，弯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周若：“滚。” 贺显谟淡淡地起来，转身：“睡两个小时起来吃饺子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贺显谟拿钥匙把门锁了，防止周若跑走。 不过贺显谟显然多虑了，周若没打算跑，虽然睡不着，但她躺着也不想起来。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人措不及防。 先是的上演了一出“捉奸”，接着是跟和贺显谟吵架对峙，然后那种时候还被蔡家禾给撞上了…… 周若虽然在之前决定“利用”贺显谟他父母一劳永逸的时候就想过各种办法，但打死她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从蔡家禾那边传过去的。 周若本来也没指望贺显谟父母对她有什么好印象来着，老天爷倒也不辜负她，来了个王炸。 周若倒不担心贺显谟父母道德审判她。 只是有些担心，要是他们因为这事儿，把身体气出点儿什么病来……那她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第1098回 不能放任 周若想联系一下蔡家禾，但翻了微信好久都没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才反应过来，她早就把蔡家禾删了。 周若头更大了，捏着手机烦躁地翻了个身，她之前也不是没玩过更大的，只是当时没涉及到双方的长辈，这次情况明显不同了，她这个人在男女关系方面道德感虽然薄弱，但是对长辈一向都挺尊重的。 周若想了下，准备去找找贺显谟的手机，他手机好像在客厅茶几上。 念及此，周若起身下了床，但走到门口，却发现卧室的门根本打不开。 周若摆弄了半天还是开不了门，她很快就意识到，是贺显谟刚才走的时候把门给锁上了。 周若真是服了他了，骂了一句“神经病”之后，又回到床上躺着了。 联系蔡家禾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不过仔细想想，跟蔡家禾谈判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他年龄小，行事冲动，她替贺显谟说几句话可能会适得其反，换来他变本加厉的添油加醋。 贺显谟虽然疯起来的时候像个动物，但在他父母的事情上应该不至于，一会儿跟他谈谈，可能比跟蔡家禾谈有效果。 周若扔下手机，长吁一口气，闭目养神。 —— 国内此时已经深夜。 贺曙行和白清如夫妇两人一贯作息规律，九点半左右便会休息。 但最近，因为贺显谟的事情，两人的作息都被打乱了，每天操心着他，一直到十一点钟都睡不着。 卧室内，白清如坐在床边喝着牛奶，叹息，“老贺，要不我们还是去一趟伦敦吧，我现在感觉特别不好。” 贺曙行拍拍她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机：“你先别乱想，家禾不是说他现在看起来挺好的么，可能只是分手之后情绪不好说气话而已。” “可他上次跟诗岚分手，都没说这种话。”白清如还是很担心，“现在那边几点了，我再给家禾打电话问问吧，最近得让他多去看看显谟……” 白清如和贺曙行正这么聊着，旁边的手机便响了。 是蔡家禾发来的视频聊天。 想什么来什么，白清如看到通话提醒后，马上按下了接通，她动了动嘴唇，刚想跟蔡家禾说贺显谟的事情，却看到了屏幕上蔡家禾挂彩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白清如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是撞哪里了？” 贺曙行也顺势看了过来，看见蔡家禾的伤之后，表情蓦地严肃了许多。 “我哥打的。”蔡家禾平地一声雷，一开口就把这边的二老惊到了。 “你哥？”贺曙行的眉头皱得很紧，“你们怎么了？” 白清如则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贺显谟怎么可能会动手打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和别人打过架，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蔡家禾，他对这个表弟一向不错。 “舅，舅妈，我哥根本就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白清如正想着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被蔡家禾的声音打断了，蔡家禾停顿了一下之后，咬着牙说：“他现在和我前女友在一起！我刚才去找他的时候，他们正亲热着呢！” 白清如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唇都发白，她抬起手，猛地抓住了一旁贺曙行的胳膊。 贺曙行听完这句话之后，眼皮也在跳，“你哪个前女友？” “就是上次那个。”蔡家禾回答，“我和你们提过的。” 贺曙行和白清如对视了一眼，夫妻两人相顾无言。 蔡家禾上一个女朋友，闹得挺大的，全家都知道。 他当时分手的时候颓废了好一阵子，不吃不喝，还跟人打架闹到了局子了，贺曙行和白清如也听说了，当初还是女方先追的蔡家禾，对方似乎是比蔡家禾大了几岁，手段高超，蔡家禾很快就上了头，甚至还跟家里说要和她结婚，他父母觉得女方不是正经人，蔡家禾还跟他们据理力争，差点吵起来。 结果这事儿没多久之后，女方就劈腿跟别人在一起了，当时蔡家禾失恋颓废，他父母一边怒其不争，一边担心，还让贺显谟多照顾他一下。 那阵子，贺显谟也时常跟蔡家禾见面，他作为蔡家禾的表哥，又跟他同在伦敦，肯定比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更清楚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事情，也更清楚女方是怎样的人。 他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 且不说女方的作风就不是他会喜欢的，就单凭她跟蔡家禾在一起过这一点，贺显谟就不可能跟她有过多联系，他知道分寸，更懂得避嫌。 “不可能的。”白清如先反应过来，反驳了蔡家禾的话，“你表哥不是那种人。” “我都亲眼看到了！”蔡家禾提高了声音，在视频那边举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看见没，手腕也是他拧断的，脸上这些，都是他打的。” “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蔡家禾自嘲地笑了起来，“他之前在我面前一副看不上dara的样子，私下却背着我跟她勾搭在一起，呵……难怪他最近和你们说不结婚了，因为dara根本不可能和他结婚！” “你的伤怎么样？”一阵沉默后，贺曙行终于开口说话。 蔡家禾：“手腕脱臼，鼻梁骨挫伤。” “你好好养伤，你表哥的事情，我和你舅妈去伦敦处理。”贺曙行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接受了现实，有条不紊地做出了后面的安排：“你先不要联系他了，别让他知道我们过去。” 蔡家禾：“好，明白。” 贺曙行叮嘱完蔡家禾，便挂上了视频。 “怎么可能……”坐在一旁的白清如还没有从蔡家禾刚刚说的那番话中抽身出来，她面色苍白，不断抓紧贺曙行的胳膊，“显谟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这要跟他谈了才知道了。”贺曙行拍拍白清如的肩膀，情绪还算稳定：“先休息，我看看机票，我们尽快飞过去。” “他就算是失恋受打击，也不能这样想不开啊。”白清如抚着胸口叹息着，不断地摇头：“太糊涂了……” 白清如倒是没有评价女方怎么样，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贺显谟不情愿，女方总不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架不住诱惑，破了戒。 “老贺，我们不能放任他这样堕落下去。”白清如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必须让他和家禾之前的女朋友分开，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第1099回 死 白清如的话得到了贺曙行的肯定，他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表明了决心。 白清如和贺曙行自认为对贺显谟的约束并不多，他从小都是比较自由的，他们在一些事情上，只是会给他提供一下建议，从来没强迫他做过什么，迄今为止最“严厉”的一次，应该就是阻止他去做运动员了，可事实证明他们当时的决定没有错，如今贺显谟的生活质量，一定比做运动员要高，也更稳定。 作为父母，有些事情他们可以不管，恋爱是自由的，即便贺显谟找的女朋友不是他们所钟意的类型，只要他是认真的，自己喜欢，有规划，他们也支持——譬如之前的徐萱若。 但眼下贺显谟找的这位，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私生活方面不做评判，但仅凭她先前和蔡家禾在一起过这点，就足以一杆子打死了。 蔡家禾也说过了，女方根本没考虑过结婚，贺显谟若是一直跟她在一起，婚姻大事恐怕是没着落了，还有——女方的感情经验一定比贺显谟丰富，贺显谟不会是她的对手，最后结束，受伤的人还是他。 “他那么懂事理智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白清如想想还是不能接受。 —— 周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听见了一阵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拧了几下之后，卧室的门开了。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看向了走进来的贺显谟。 贺显谟在周若的注视之下走到了床边，垂眸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起来吃东西。” 周若没动。 贺显谟重复一遍：“起来。” 周若：“死了，起不来。” 贺显谟这回没跟她浪费时间了，直接动手把她从床上扛了起来。 周若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再次到了他的肩膀上，贺显谟就这么把她扛到了餐厅。 周若被贺显谟放在了餐椅上，低头看见了面前煮好的馄饨，馄饨冒着热气，香味直钻鼻腔，她现在身体不怎么舒服，对于这种热汤没有什么抵抗力。 周若听见自己的胃叫了两声，来都来了，她才不会因为生贺显谟的气就不吃他做的饭，那样最后难受的还是她。 周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舀起馄饨咬了一口，大概是因为太饿了，她觉得今天的馄饨比平时的味道还要好，难得一口气吃了三四个。 贺显谟坐在对面看着周若吃了几个馄饨，冷不丁地开口：“我还以为会赌气不吃。” “我又不是你。”周若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不吃我自己难受，我可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贺显谟：“你厉害。” 周若敷衍地“嗯”了一声，低头又去吃馄饨，她是真的饿了，贺显谟也能看出来，她平时吃饭的速度比这个慢了两三倍，他本身吃饭速度就不算快的，但每次跟周若一起吃饭，起码得多等她二十分钟。 看她今天吃得这么干脆，贺显谟可以肯定，她估计从早上开始就没怎么认真吃饭——是因为盘算着来他这边“捉奸”的事儿么？ 周若碗里剩下了四五个馄饨吃不完了，她放下了勺子，抬头又对上了贺显谟的眼。 贺显谟瞄了一眼碗：“不吃了？” 周若：“已经吃撑了。” 贺显谟动手拿过了她的碗，抄起她用过的勺子，把她剩下的几个馄饨吃了。 周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子莫名地有些恍惚——她是不能接受吃别人剩下的东西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出身在豪门，她在餐桌礼仪方面会格外注意，用谷雨的话说就是过分讲究了，譬如他们一起吃中餐的时候，周若是一定要用公筷的，她接受不了别人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也不会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 周若之前跟贺显谟一起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他也有这样的习惯，那时她还感慨过，难得他们两个人有龟毛得如此相似的地方。 所以，她没想过贺显谟会吃她剩下的东西，而且还是用她用过的勺子——他是个医生，即便是从医学的角度也不该这么做。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不该”，所以看到他做的时候，才会有那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周若有些恶寒，她打了个激灵，赶紧摇了摇脑袋，想把自己脑子里进的水晃出去。 她想她想应该是最近排卵针打多了，怎么忽然这么矫情了，居然在因为这种事情感动。 周若把这些离谱的想法丢去了一边，言归正传问贺显谟：“你打算怎么办？” 贺显谟：“什么？” 周若知道他是明知故问，直接挑明了说：“你父母很快就知道你的事儿了。” 贺显谟：“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周若：“……” 贺显谟：“我父母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管，你又不给他们当儿媳妇。” 周若哪会听不出来贺显谟是在搞激将法，他就是想通过这一招来证明她对他的在意，但这没什么好证明的，周若也从来没否认过在意他这一点。 周若：“因为这件事情也跟我有关系。” 贺显谟：“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若：“你父母观念保守，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肯定会受刺激，如果二老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我会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你还是妥善处理一下吧，不要再给他们更多刺激了。” 贺显谟凝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妥善处理”四个字，似笑非笑地问她：“你觉得什么是妥善处理，跟你分开？” 周若默认：“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贺显谟：“不觉得。” 周若：“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她无奈了，语气放软了一些：“别因为冲动做一些幼稚的行为，他们如果真的被刺激出什么病就得不偿失了，我不会跟你结婚，也不会一辈子喜欢你，你没必要。” 周若一直都是把亲情看得最重的，如果要做抉择，她肯定毫不犹豫选家人。 所以她觉得贺显谟应该也是这样。 贺显谟：“他们要是被我气死，我就一起死。” 周若：“……？” 这是什么屁话？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应该说出来的话？ 周若又有点想扇他了。 但贺显谟好像没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摆烂继续说：“反正你要结束，我死也无所谓。” 第1100回 人不要脸 周若这次彻底忍不住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真想打死你。” 贺显谟把脸凑上来：“打吧，正愁怎么死，死你手上也不错。” 周若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没动手打他，刚才打过几下已经没力气了，但周若抬起手来摸上了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但很遗憾，他额头温凉。 但他的表现和说出来的话，真的像极了烧坏脑子。 贺显谟现在状态也活灵活现地给周若展现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现在死皮赖脸的状态，比之前那些分手之后想跟她和好的男人更甚——至少那些人没胆子对她做这些事情。 周若也知道，贺显谟的胆子其实都是她纵容出来的，贺显谟在听完她说喜欢他的时候，明显嚣张了很多。 “摸这里干什么。”贺显谟斜睨了一眼周若的手，“不是要打死我么。” 周若：“我看你脑子坏了。” 贺显谟：“早坏了。” 周若：“……” “不坏也不会喜欢上你不是么。”贺显谟自嘲地笑了笑。 这话听得人怪不舒服的，周若条件反射一般想质问他，但转念一想又意识到这也是他的激将法，贺显谟这狗东西现在心眼子多得很，说话就是下套，有时候她来不及思考，真的很容易上当。 所幸周若这次反应过来了，于是她“嗯”了一声，理智地说：“所以，及时止损，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贺显谟：“*你太爽，不想醒。” 周若：“……”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一种无力感，贺显谟油盐不进，好像她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人应该是彻底疯了。 “有个办法，你听不听。”周若的沉默让贺显谟掌握了主动权。 周若：“你说。” 她刚才也想到了一个办法解决贺显谟的死皮赖脸，不知道贺显谟想出来的跟她考虑是否一样。 “我答应我爸妈，但我们继续。”贺显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周若心底轻笑了一声，别说，她跟贺显谟还挺默契的——刚才她想到的也是这么个办法，但她并不是想真的跟贺显谟继续，只是希望他先安抚一下他父母。 周若倒也不是圣母心，就是单纯地不想的嚯嚯别人的家庭关系，贺显谟和他父母之间有别的问题那是一码事，倘若贺显谟是因为其他问题和他父母闹，周若肯定不会插手管。 但这次不一样，导火索是她，而她喜欢贺显谟，从情感角度出发，也无法袖手旁观。 “行，我同意。”沉默几分钟后，周若痛快地答应了，“国内时间早上你就给你父母电话认错保证。” 贺显谟盯着她，“好。” 周若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当着我的面打。” 贺显谟：“好。” 他答应得很痛快，倒是搞得周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餐厅陷入了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后来是贺显谟先开口的：“那你住我这边。” 周若点头同意了，她今天这个状态的确也没力气开车回去了，住在这边，明天看着贺显谟跟他父母通完电话再走，是性价比最高的办法。 今天这一天过得跟过山车似的，先是她跑来贺显谟的公寓“捉奸”，之后是争吵，接着是他们两个人被蔡家禾“捉奸”，又是谈判……如今事情解决了，周若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人放松下来，就开始犯困。 于是，周若先起身回了侧卧，她简单洗了个澡，吹干头发之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贺显谟洗好澡来到侧卧的时候，周若已经裹着被子睡过去了。 她睡眠质量一向挺好的，睡着之后也不容易被吵醒，今天因为太累，睡得更沉了，贺显谟在她身边躺下来，她都没动一下。 贺显谟看着她睡死的样子，抬起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她还是没反应。 贺显谟无声地笑了笑，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他眼底的笑意渐渐消退，很快被其它的情绪所取代。 刚刚周若一口答应他的那个提议，贺显谟并没有惊喜的感觉，只因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过周若的一招缓兵之计——她只是不希望他父母因为这件事情被刺激得身体出什么问题而已。 这中间有对他关心的成分，可更多还是责任感使然。 周若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可又很矛盾地不愿意结婚——在贺显谟的认知里，婚姻和责任几乎是划等号的，他始终都觉得对感情负责的人应该选择结婚。 但今天听过周若说的那番话以后，贺显谟开始思考自己一贯的认知是否正确。 婚姻当然是需要责任的，可结婚这种行为似乎确实没有办法给感情一个保障——或许，能亲口承认自己一辈子不会只爱一个人，也是一种“负责”吧。 周若说得没有错，他们两个人在认知层面是完全不同的，他似乎总是在无形中被一些观念束缚，那些从小接受过的教育，环境的形塑，像一张密布的网，无孔不入地禁锢着他。 他所谓的“解脱”“自由”，也不过是一种肉身上肤浅的逃避行为而已，周若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笃定地认为，他们的关系暴露后，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选择听父母的话。 因为他到目前为止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的立场始终都不坚定，他也没有真正地认同她的那一套感情观。 这一次，他想试试，不再是为留在她身边的暂时妥协，而是尝试去扭转自己的观念——倘若他可以切身证明一段没有婚姻为“保护伞”的关系可以持久呢？ 周若已经喜欢上他了，刚才的对峙和谈判里，她不知不觉做了很多让步——虽然她答应他的要求是缓兵之计，可如果是别人的话，她连这招缓兵之计都不屑。 不需要对比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只要对比之前的他就够了。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查了一下海城飞伦敦的航班。 最近的一班，是在伦敦时间后天下午落地。 贺显谟看完航班信息，放下手机，关灯躺在了周若身边。 蔡家禾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他刚才被气得不轻，想必离开公寓之后便立刻联系贺曙行和白清如了。 第1101回 计 做了三十多年的家人，贺显谟自认为对父母是非常了解的——当初他们在得知他和诗岚分手后，第一时间便打来了电话询问原因，还有几次，他身体不舒服，蔡家禾告诉他们之后，白清如也是第一时间来了电话。 可这一次，距离蔡家禾从他公寓离开已经五个多小时了，白清如和贺曙行都不曾联系过他。 那就代表着，他们认为，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到无法电话沟通来解决了，贺显谟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亲自飞来和他当面谈。 后天下午…… 贺显谟在黑暗中看着身旁熟睡的周若，轻轻抿住了嘴唇。 总不能一直是她骗他、算计他，这次……轮到他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偷偷摸摸的，他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要瞒着所有人，连看她一眼都得担心被人发现端倪，所有的亲热都像虚妄的幻想，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大骗局里，只能不断地用痛苦和愤怒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现在他要破局。 只有彻底撕裂这一层遮蔽物，毫无保留地把他们的这段关系暴露在阳光下，他才会找到存在感和安全感，就不会再用周若口中那种弱智的办法来试探。 —— 周若晚上睡得很沉，一夜没醒来过。 睁眼的时候，她视线还有些糊，挪动身体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周若揉了揉眼睛，发现贺显谟跟她在一张床上。 他穿着睡衣，但没戴眼镜，看起来也是刚睡醒的状态。 “你昨晚在这里睡的？”周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睡这么死么？床上多了个大活人竟然都没意识到。 贺显谟没过多解释，轻飘飘冒出四个字：“这是我家。” 言外之意就是，他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周若捏住他的下巴用力，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嘴贱。” 贺显谟：“谢谢。” 周若又踹了他一脚，“滚，赶紧去给你爸妈打电话，你家这么牛逼我可不好多待，多冒昧啊。” 睡了一晚上，周若元气差不多恢复了，这一脚踹下去特别有劲儿。 贺显谟把胳膊钻到被子里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另外一只手搂住她腰，一个翻身让她坐到了自己身上。 周若还没坐稳的时候，贺显谟提了一下腰，故意顶她一下。 周若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大早上的男人很容易犯浑，她凶狠地瞪他：“你给我消停点儿，影响我做试管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还什么都没做。”贺显谟淡淡地往下瞥了一眼，“正常现象而已，不是因为你。” 周若听完这个解释之后有些不爽，什么叫做“不是因为你”，搞得好像她没那个本事似的。 哦，狗东西又在跟她玩激将法了——以为这么说完之后她就会做点什么？ 周若气不过，抬起脚来去蹬他的脸，“滚去做饭，我饿了。” 贺显谟倒是很享受的样子，被她踹了几下也没躲开，周若看他一副爽到了样子更烦了，直接从他身上起来。 她最近是越来越容易被贺显谟激怒了，不知道是她脾气退化，还是贺显谟招惹人的功力提升显著，反正她做不到像以前一样那么冷静无所谓了。 周若其实并不喜欢在男女关系里耍小性子，她也不擅长这个，撒娇撒泼都不是她的强项，之前那些恋爱里，反而是男人和她撒娇多一些，周若可以应付来这个，但对自己这个动不动发脾气的样子还是觉得挺陌生的，对男人上头果然是没什么好下场。 —— 周若去洗漱冷静了一下，换好衣服去餐厅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多了。 贺显谟早饭做了三明治，是周若要求的。 原本的咖啡被他换成了豆奶，周若盯着看的时候，贺显谟给了解释：“虽然医学上没说试管前不能喝咖啡，但保险起见，你最近还是别碰。” 周若其实开始打针之后就不碰了，瘾来了就喝杯脱因的，但她打针之后就没怎么跟贺显谟见过面，自然也没告诉他这个习惯，没想到贺显谟还能考虑到这个。 “谢谢。”周若拉开椅子坐下来。 豆奶是温的，周若喝了一口，拿起叉子切三明治之前，又问了一次贺显谟：“什么时候给你父母通电话？” 贺显谟答非所问：“昨晚他们来过电话了。” 周若动作顿了一下，蹙眉：“那么晚？” 贺显谟“嗯”了一声，“蔡家禾告状之后，他们应该也睡不着。” 周若换算了一下时差，那会儿应该是国内凌晨四点钟了，他们为了贺显谟的事情也是操碎了心，大概是一晚上没睡吧。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贺显谟这种从小就乖巧听话的孩子，父母对于“叛逆”的接受程度是很低的，而贺显谟一鸣惊人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睡得着才怪。 “说什么了？”周若问。 贺显谟：“和你一样，说我脑子坏掉了。” 周若：“没说错。” 贺显谟：“嗯，我也这么回的。” 周若：“……让你认错保证，不是让你气人。” 她要是他爸妈，听见这种答案绝对会更生气，周若抬起头打量着贺显谟，“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气人。” 贺显谟：“以前我也没那个本事气到你。” 他补充了一句，“你又不在乎。” “哦，也是。”周若没反驳这点，“说正事儿吧，昨晚还聊了什么？” 贺显谟：“按你的要求说过了。” 周若挑眉，不怎么相信。 贺显谟：“一会儿再打一遍说给你听。” 他看出了她的怀疑，很痛快地给出了解决办法，见她点头之后，又强调了一次：“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周若：“放心，记着呢，你按我说的做了，一切好商量。” “不过有一点，”周若忽然想起来，“以后躲着点儿蔡家禾吧。” 贺显谟无视了她的后半句话，冷不丁地说：“打针这段时间，你就住这儿吧。” 周若：“？” 贺显谟：“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身边有个人照顾会好些。” “我打针也没几天了。”周若数了一下日子，“最多还有一周，就不折腾了。” 贺显谟：“不折腾，这里什么都有。” 周若：“……” 贺显谟这一说，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昨天晚上洗澡时候用沐浴乳和洗发水，以及洗完澡之后涂的身体乳和护肤品，包括牙膏，都是她平时用的那些牌子。 还有床品也是她家里的同款。 难怪她昨天晚上睡那么沉，完全没有“住在外面”的感觉。 第1102回 总能给她新鲜感 周若昨天晚上一直想着贺显谟和他父母的事儿，所以并没有去注意这些细节，这会儿一想起来，才发现哪里都不对，她眯起眼睛看向贺显谟，实在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贺显谟：“不记得了。” 这个回答一看就是在嘴硬，周若也不拆穿他，只是凉凉地说：“行吧，看来你是记性不好，不过真神奇呀，记性这么不好的人，连我喜欢哪个牌子的床单都记得。” 贺显谟避重就轻躲开这个话题：“这周你就住这里。” “也行。”周若笑着答应了下来，不忘揶揄一句：“有人都这么用心准备了，我要是不住那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贺显谟：“你还会给人面子。” 周若：“偶尔。” 贺显谟：“那你给过几个人面子？” 周若看他一副又要上纲上线的模样，不想惯着他了，故意说反话：“数不清了。” 贺显谟面无表情地拆穿她：“但你刚才说偶尔。” 周若：“……” 贺显谟：“我以为你不会口是心非。” “被你传染的。”周若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贺显谟：“哦，xing传播是么。” “你再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走！”周若被贺显谟气到哽住了，最后只能搬出这一招来对付他。 这句警告一出，贺显谟果然安静了，但是脸上一直挂着笑，好像很开心她这样。 神经病。 贺显谟消停之后，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早饭，周若坐在餐厅里等着贺显谟的收拾完厨房，之后便再次催促他给他父母打电话。 贺显谟应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还开了免提，周若安静下来，等着那边接电话，但是等了很久，那边竟然没人接。 周若不禁蹙眉，贺显谟动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随口跟她解释了一句：“可能还在睡觉，他们凌晨五点多才睡的。” 周若点了点头，也是，二老年纪大了，肯定不能跟年轻人似的熬个通宵还生龙活虎，于是也没有要求贺显谟继续打了，“那等晚点打吧，别打扰他们休息。” 贺显谟“嗯”了一声，问她：“上午什么安排？” 周若：“没想好啊，但我不想待家里，闷得慌。” 她不是个很宅的人，除非特别累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否则是不会待在家里的，就算没什么事儿，也得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贺显谟跟她认识这么长时间，也早就发现了她的习惯，他顺手打开了地图，搜了一下周边，找到了一家被徒步爱好者标记过的公园。 “要不要去这里？”贺显谟把手机递给周若，征询她的意见。 周若平时逛公园挺少的，贺显谟找到的这家公园她还真没去过，看到打卡过的人分享的照片后，周若立即提起了兴趣，决定就去这里走走。 不过公园很大，分享经验贴的人说要走十五公里左右，贺显谟看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有些担心周若的身体，“你确定你可以？” “今天没不舒服了。”周若点点头，起身准备去换衣服，“就去这里吧，我好久没走路了，憋得慌。” 贺显谟听见她这么说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一声。 周若被他这声笑勾起了好奇心：“笑什么？” 贺显谟：“没见过你精力这么旺盛的人。” 周若：“我精力旺盛么？” 贺显谟：“比二十多岁的人旺盛。” 他刚才就是想起徐萱若了，之前他周末经常会带徐萱若出去徒步，她每次都累得不行，跟受刑似的，完全不享受，周若和她称得上是两个极端了。 “虽然听起来像是拐着弯说我老，但我暂时就先当你夸我年轻了。”周若戳戳他的肩膀，“走了，换衣服去。” 周若之前那次在这边过夜的时候就注意到衣柜里有运动服了，也是她平时常穿的几个牌子，尺码都特别合适——贺显谟在这方面是真的挺额细心的，谷雨没说错，他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周若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被事无巨细地照顾，从前遇到特别体贴的男人，她心理上负担会特别重，但面对贺显谟的这种照顾，她竟然意外地有些享受。 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男人不足以地像贺显谟一样让她上头吧。 周若对于自己喜欢上贺显谟这件事情并没有意外太久，因为他的确是跟她之前遇到过的男人都不太一样……她阈值已经这么高了，但贺显谟总能带给她新鲜感。 这种新鲜感不需要借助什么外界的事物，他本身的反应就足够了。 —— 换好衣服之后，周若便跟贺显谟出门去了公园。 周末的时候公园的人不少，但比商场这类地方还是清净得多，周若进来之后便深吸了几口气，闻到树木和泥土的潮味，有种身心都放松的感觉。 最近连续打针，她受激素影响，情绪不是很稳定，压力也有些大，现在终于得到了些许释放。 贺显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单独跟周若户外运动，但他意外地发现，他们两个人喜欢的路线很相似，周若投入度很高，他们的行进速度和步伐几乎是一致的，他不需要刻意放慢角度去等她，这在之前带徐萱若出来时，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周若体能很好，两个人一路上几乎没停过，一鼓作气走到了终点。 公园的终点海拔比较高，今天难得遇上了伦敦的晴天，站在山上往下看的时候，能看见下面的湖泊，湖面一片碧绿，四周都是树，特别美。 看到绿色会让人身心愉悦，周若欣赏着风景的同时做着深呼吸。 贺显谟递了水给她。 周若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喝了几口。 贺显谟：“累不累？” “不累，感觉还能再走一趟。”周若笑着说，“最近压力有点大，运动一下很解压。” 贺显谟：“因为试管？” 周若点点头，“有很大一部分吧，可能也有打针的原因，不过现在好多了。” 贺显谟抬起手抱住她，掌心覆上她的肩胛骨轻轻地抚着，“你身体好，会成功的。” “我也相信会的。”周若从他怀里退出来，“几点了？你爸妈应该醒了吧。” 贺显谟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是十一点半，国内的话…… 按他昨晚看过的航班信息，这个时候，贺曙行和白清如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第1103回 嘚瑟 “嗯，应该醒了，我再打一个试试。”贺显谟就这么在周若的注视之下，从通讯录里找到白清如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周若目光扫过贺显谟的屏幕，看到了上面他给白清如的备注：母亲。 真是个正式又有仪式感的名字，从这个备注就能看出来他从小的家庭氛围了——周若想起来她给连湾的备注，是“连湾女士”，这也很符合她们母女一贯的相处模式。 周若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贺显谟手机里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她回过神来，蹙眉，有些担心地看着贺显谟，“怎么无法接通？” 贺显谟倒是很淡定，他收起手机说，“我家里信号不好，她手机可能还在卧室，等她看到了应该会给我回电话。” 周若点点头，不疑有他，反正贺显谟昨天晚上已经保证过了，她想再听一遍，不过也是为了自己图个安心，接下来她一周她都住贺显谟这边，时间多了去了，不必急于一时。 于是，这个事情就暂时搁浅了。 —— 贺显谟把他公寓的东西准备得跟周若家里没有任何区别，周若也就不需要回去整理行李，晚上住在这边照旧睡得安稳。 只是贺显谟厚脸皮地非要跟她在次卧一起睡，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实在甩不开，周若便由着他去了。 周一早上周若还得去医院打针，贺显谟连自己的车都不开了，直接夺走了周若的车钥匙：“顺路，一起吧。” 周若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提醒：“我打完针要回公司，你下班是打算走回来么？” “你接我。”贺显谟三个字说得理所当然。 周若：“神经，我没那么闲。” 贺显谟：“那我去你们公司找你。” 他这句话听着有些像威胁了——周若之前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她并不希望她身边的同事知道他们的关系。 周若被贺显谟的话气笑，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下，“可以，你长本事了，都知道威胁我了。” “你不在乎的话，我威胁不了你。”贺显谟这样回应。 “蹬鼻子上脸，”周若哼了一声，“事实证明我之前的决定无比正确。” 贺显谟现在颇有恃宠而骄的架势，仗着她喜欢他，肆无忌惮地作死，把他厉害坏了。 贺显谟不接她这句话，抢走车钥匙得之后就去换鞋了。 周若最后基本上默认了去接他下班这个要求——她的工作之前都提前处理得差不多了，这周都没什么安排，下午肯定是能准时下班的，去医院接他一趟也无伤大雅，反正晚上他们住一起。 周若第一次有这种跟男人同居的体验——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去医院的路上是贺显谟开的车，贺显谟今天出诊，周若便没有让他浪费时间去跟她一起打针，她独自一人去找了大卫，打完针以后做了个排卵测试，弱阳。 大卫说，等到测试是强阳的时候就能取卵了。 整个试管过程里最折磨人的就是取卵了，谈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大卫特意提醒了周若一句：“取卵手术那天记得找个人陪你来。” 周若：“这么夸张么？” 大卫：“很疼的，你最好心理准备。” 周若点点头，她早就知道取卵手术疼，但大卫提醒了手术风险之后，周若也觉得找个人陪她过来比较好，她先想到了谷雨，接着是贺显谟，这两个人里二选一的话，贺显谟显然是更合适的那个——他就在医院上班，不出诊的话，花一个小时左右陪她手术，也耽误不了太多工作。 周若临走之前，大卫忍不住跟她八卦了一句：“你跟arthur，真不考虑一下的自然生育？你俩——应该在一起了吧？” “夫妻不也很多做试管的么。”周若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都做了百分之七十了，我可不想放弃。” 大卫想想也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跟arthur真的在谈恋爱啊？” 周若：“做完我的手术，你可以考虑去《太阳报》工作。” 大卫：“……” 八卦求证没得到答案，大卫心痒难耐，决定再去问问另外一个当事人。 —— 贺显谟今天的病人有些多，出诊的时候一直没空看手机， 最后一位病人耽误了些时间，贺显谟将他送走后，便马上拿起手机。 微信里已经有几条来自周若的未读消息了。 最近的一条是五分钟之前，她说她已经到医院地库了。 贺显谟马上起身，一边回她的消息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贺显谟：【刚送走病人，等我一会儿，马上。】 周若：【不急。】 贺显谟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一开门正好撞上了准备下班的曾旭，曾旭看他跟一阵龙卷风似的冲回来，以为是出什么事儿了，便询问他情况。 贺显谟；“有人接。” 他这三个字说得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和平时冷冰冰的口吻没太大区别，但曾旭很快就品出了别的味道。 他在炫耀。 如果他真不想说，就会像平时一样沉默，贺显谟闷起来的时候能憋死个人，曾旭领教过无数次了。 “dara？”曾旭很快就猜到了是谁。 贺显谟脱掉了白大褂，摆弄着腕表，看似不经意地回：“哦。” “行了，别装了。”曾旭看不下去了，明明尾巴都要得意地翘上天了，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会觉得别人看不出来他在炫耀吧？ 不过曾旭还真没见过贺显谟这么嘚瑟过，这导致他有些好奇：“你这是转正了？” “你觉得呢。”贺显谟不答反问。 “行，我知道了，”曾旭拍拍他的肩膀，“恭喜你，不容易啊，竟然能收服dara，我对你刮目相看。” 贺显谟拂开他的手，一副宠辱不惊的口吻：“走了，她还等着。” 曾旭看不下去了：“你装得我想打你。” 贺显谟没地理他，从桌上拿起来保温杯走人了。 周若的车就停在电梯出口附近，贺显谟一走出电梯就看见她的车了，他走到副驾打开门，将保温杯放了上去，视线看向周若：“我开？” “不用了，我今天没不舒服，你上来吧。”周若努了努嘴。 贺显谟“嗯”了一声，上了车。 车子发动之后，贺显谟问周若：“大卫今天怎么说？” 第1104回 骗 周若侧目睨他一眼，揶揄反问：“我早上打的针，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贺显谟咳了一声，解释：“今天病人太多，午休有个病人术后检查，没空看手机，抱歉。” 他的解释和道歉都很诚恳，今天太忙了，他午饭都是同组的护士帮他买回来随便对付了一下。 “开玩笑的。”周若被他认真解释的样子逗笑了，她早猜到了贺显谟今天肯定很忙，不然他不会一整天不给她发消息，“我没那么矫情，跟你的病人争风吃醋。” “是，你连女人的醋都不吃。”贺显谟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几天可能取卵手术。”周若没接这茬，直接跟他聊起了正事儿，“大卫说手术的时候最好有个人陪着，你这周还出诊么？” 贺显谟：“我可以调到明天。” 周若：“嗯，那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吧。” 贺显谟：“难得你能想起我。” 周若：“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要是真的不跟他提这事儿，他知道之后又要发疯了，经过前几次，周若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贺显谟发疯的规律。 他疯起来不仅消耗他，也消耗她，周若觉得贺显谟的发疯还是限定在床上比较好，其余时间她真的吃不消。 贺显谟跟周若聊了几句，手机屏幕突然亮了，闪过了一条推送。 贺显谟垂眸看过去，是航班软件发来的提醒——他关注的航班预计在伦敦时间八点钟到达。 贺显谟算了一下时间，八点落地的话，贺曙行和白清如大概会在十点左右过来。 想到这里，贺显谟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周若，抿着嘴唇，镜片后双眼晦暗不明。 “对了，你爸妈的电话还打不通么？”周若冷不丁想起了这件事儿。 贺显谟回过神来，调整了一下呼吸，“今天太忙，还没打，明天吧。” 周若：“哦，好。” 昨天晚上她一直跟贺显谟在一起，也没见他父母回电话，看来贺显谟前天晚上的保证的确起了作用，让二老这么没有后顾之忧。 周若有些好奇：“你那天晚上跟他们说了什么了，他们这么放心你？” 贺显谟：“你想知道？” 周若：“挺想的。” 贺显谟：“我说你怀孕了。” 周若方向盘一抖。 贺显谟这才接出后半句：“别人的。” 周若：“你下次说话能别大喘气么。” 贺显谟：“你紧张什么，我要是说孩子是我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来伦敦的路上了。” 周若想想也是，她只是乍一听见这消息条件反射地紧张了一下而已，想来贺显谟也不会没事找事去跟他父母提他捐精的事儿。 贺显谟这一说倒也让周若理解了他父母为什么这么放心了，在他们的观念里，她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基本上就等于切断了贺显谟的所有念想——贺显谟是不可能去给别人的孩子当便宜爹的，就算再喜欢对方都不行。 “你还挺能扯的。”等红灯的时候，周若腾出手来戳了两下贺显谟的下巴，“现在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进步真快。” 贺显谟：“跟你学的。” 周若：“我身上那么多优秀品质你不学，怎么专挑这些歪门邪道效仿？” 贺显谟：“你管我。” 周若：“懒得管你，反正你那点小把戏也骗不过我。” 贺显谟看着周若下巴微扬，唇角勾起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反问：“是么。” 周若：“听起来你不服气。” 贺显谟：“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没骗过你。” 周若：“所以你骗过？” 贺显谟不置可否，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轻巧地转移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一会儿公寓楼下超市买沙拉或者三明治吧，”周若看了一眼贺显谟疲惫的神态，决定还是不要他做饭了，“我不太饿。” “我饿。”贺显谟说，“我中午没来得及吃完饭就去忙了。” 周若常年跟医院打交道，知道医生忙起来的时候多夸张，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饭。 想了想，周若说：“那我请你吃外卖，点你经常去的那家本帮菜。” 贺显谟：“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给我做饭。” “我把你打晕了让你做梦比较现实。”周若翻了个白眼。 贺显谟也就是玩笑一句而已，他没想过真的让周若给他做饭，他虽然在很多观念上都比较保守，但并不觉得洗衣做饭是女人该做的事情，这观念也是在父母的渲染下逐渐养成的，他们家里，贺曙行下厨的次数不比白清如少。 贺显谟对做法也挺有兴趣的，当初跟诗岚在一起，诗岚不爱做饭，他也没有要求过她去学，现在更不可能要求周若去学了。 —— 两人最后还是没去超市买沙拉，回到公寓之后，贺显谟是想下厨做饭的，被周若拦下来了。 周若很豪气打开软件点了那家店的外卖，大概八点钟可以送到。 周若跟贺显谟说了一下外卖的时间，“你要是饿的话先吃点水果？” 贺显谟摇摇头，“不用。” 外卖送到还有一个多小时，周若等得无聊，索性便丢下贺显谟去洗澡了。 贺显谟独自坐在客厅，盯着手机上航班的实时信息，落地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贺显谟按灭了屏幕，深吸了一口气。 周若洗完澡、做了护肤、吹干头发之后，外卖也准时送到了。 外卖是贺显谟开门取的，他拎着几个纸袋来到了餐厅，把打包盒里的东西全部倒到了盘子里。 周若站在旁边看着贺显谟的这个迷惑行为，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龟毛”。 她没去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猜到了贺显谟一定会一本正经地给她列出一大堆原因。 在矫情洁癖这方面，她是真的比不过他。 贺显谟把所有的菜都放到了瓷盘里，之后又从消毒柜里拿了餐具摆上了桌。 没等他出声，周若已经到桌前坐下来了。 贺显谟坐到了她对面，两人随口聊着天，一起吃饭。 餐厅暖色的灯光打下来，将这一幕衬托得有些温馨，周若听着贺显谟聊他今天的工作，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北城周家老宅的错觉。 她不算个很恋家的人，但家庭观念是很重的，周若从来没有在周家之外的任何地方体验过这种属于家庭的温馨和安定感，也从来不觉得其他人能带给她这种体验。 而今天，她竟然在跟贺显谟吃饭的时候有了这种感觉。 第1105回 回头再跟你算账 周若想想都觉得很可怕，她对贺显谟的上头程度比她之前认为的还要夸张，她之前也不是没对别的男人上头过，但下头的速度也很快，从来没有谁能像贺显谟一样给她这种感觉——有点失控，这其实不是个很好的兆头。 但周若的想法也仅限于此了，她没有想过去“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想强迫自己下头，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论上头程度，贺显谟比她更甚。 吃饭的时候，贺显谟时不时地会看一眼时间，像是在等着什么事儿似的。 周若见状，便随口问了一句：“一会儿还有工作？” 贺显谟摇摇头，“没有，随便看看。” 这个时间，贺曙行和白清如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了。 周若晚上没吃太多，每一样菜尝了两口就放筷子了，贺显谟难得地没有像平时一样挖苦她吃得少，周若吃完就先去客厅了，贺显谟留下来收拾残局，这是他们两人相处时惯有的模式，周若爱干净，但不花心思去做家务，而贺显谟对于收纳清理这种事情又很热衷，两人也算是完美匹配了。 周若想想也觉得很奇妙，她跟贺显谟观念上明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但生活习惯上又能如此相配—— 周若在客厅坐下来之后，连湾女士给她发来了微信，问她试管的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做试管的消息，周若在决定之后就跟连湾和周琰锦说过了，他们自然自然是再赞成不过的，但关于精子的消息，两人是没怎么关注的，周若之前特意跟周义说过，周义也做到了保密。 周若给连湾回复了一下最新的进度。 连湾听说周若这两天要取卵手术，有些不放心：【我飞去陪你吧。】 周若：【不用，你等我好消息就行。】 连湾：【那你找个人陪你一起，最近谈男朋友没？】 周若：【我这要备孕呢，没人乐意跟我谈。】 连湾：【难得见你这么谦虚。】 周若笑了，跟连湾打趣了几句，让她打消了来伦敦的念头，连湾倒也没执意要来，最后母女两人约定好了，等她怀孕之后再过来，连湾还说，邺见渔下礼拜可能要来伦敦出差。 周若上次跟邺见渔聊天是几天前了，邺见渔当时没提这事儿，可能是还没定下来。 周若跟连湾聊完之后，给邺见渔发了条微信。 消息刚发出去，周若忽然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一阵“滴滴滴”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在外面输密码—— 周若蹙眉，正想喊贺显谟出来看看的时候，防盗门已经被打开了。 周若反应迅速地从沙发上起身，抬眸往门口看，然后，她破天荒地大脑宕机，僵在了原地。 贺显谟的父母，周若之前打过照面，她一眼便能认出来。 周若的脑子真的停了，这种场面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经历。 周若大脑宕机期间，面前的贺曙行和白清如也在看她。 她身上穿着睡衣，头发随意散着，看起来很放松的状态，说明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即便不化妆，那张脸蛋也格外精致漂亮，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美——贺曙行和白清如很快就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和贺显谟之前谈过的几个女朋友完全不一样。 三个人相顾无言的时候，贺显谟正好收拾好东西从厨房出来了。 看到客厅的画面，他迅速走了上去，停在了周若身边，将她往身后拽了拽。 经过贺显谟这一拽，周若的理智回来了一些，她抬眸对上了贺显谟的眼，余光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个长辈，顿时就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贺显谟之前说什么在她睡着的时候打过电话，都是狗屁。 他知道她要用缓兵之计，所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狠狠摆了她一道——这两天他父母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是因为在飞机上。 她可真是小看了他，他现在骗起人来真是轻车熟路，演技也是炉火纯青。 比起毫无征兆和她父母见面，周若更气的是自己对贺显谟的不设防，有生之年她居然会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这简直是她三十多年的人生污点。 周若的愤怒更多是对自己，有种恼羞成怒的意思。 如果不是贺曙行和白清如在场，周若现在应该已经动手揍贺显谟了。 周若虽然没想过和贺显谟结婚、见家长，但对于长辈，她最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回过神之后，周若主动看向对面的两位长辈，微微颔首，同他们问了一声好：“贺老师、白老师，你们好，我是周若。” 周若知道贺曙行和白清如都是老师，因此选择了最稳妥的称呼，她只向二人说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谈到她和贺显谟的关系。 到底是豪门出身，周若气质谈吐非凡，落落大方，每个字都十分得体。 贺曙行和白清如通过这一句话，便能判断出来周若不是个简单角色，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后，分别朝周若点了点头，回应了她的问候。 贺曙行：“你好。” “你们怎么过来了？”贺显谟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在气氛刚刚缓和一些的时候问这种问题。 周若被他问得尴尬癌都犯了，妈的这狗东西就是故意的！ 他想和他父母吵架，别拉上她一起啊，她没兴趣！ “你说呢？”贺曙行不答反问。 问完之后，他的目光往周若这边看了一眼。 周若：“……” 她其实很想走人，但贺曙行和白清如并没有说什么不尊重她的话，方才的问题也是针对贺显谟的。 撞个正着，她这个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周若只好说：“两位老师路上奔波很累了吧，这样，我下楼去给两位买点吃的，你们先跟他聊。” 其实这话是什么意思，贺曙行和白清如都听得懂。 贺曙行看向周若，微微颔首，礼貌地说：“辛苦，有心了。” “老师客气了，那我去了。”周若赶紧拿起钱包和手机去换鞋。 贺显谟跟在她身后，摘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给她披上。 周若回头看了他一眼，换好鞋就先走了。 走进电梯之后，周若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要遭此一劫。 周若气不过，打开微信给贺显谟发了一条消息。 周若：【你给我等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第1106回 我已经没救了 这条消息贺显谟没回复，周若也没指望他回复，他父母忽然杀过来，没了她这个外人在场，想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周若就心累了，她都想趁机跑了不回去了，反正她也没必要在意贺显谟父母对她的看法，但一直以来的教养又告诉她这么做不合适——周若做事从心所欲没有错，但这不代表她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她对身边所有人都很尊重。 贺显谟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安排了这一出，赶鸭子上架。 周若没想到，千躲万躲，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发生的——她一会儿怎么做？在贺曙行和白清如面前对天发誓，从此和贺显谟一刀两断？ 贺显谟听见这话肯定又要发疯了，他疯起来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冒，到时候真把两个长辈气进医院就麻烦了。 所以，这好像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周若思考之后把这个选项排除了。 那就只能充当“调解大师”的角色了——可是周若一直都是不爱管闲事儿的人，她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做起来不舒服，而且，这种情况下她选择了这么做，在贺曙行和白清如看来，就等于她坐定了“贺显谟女朋友”这个身份。 所以这就是贺显谟那狗东西的目的…… 周若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男人果然不能惯的，稍微纵容一些就惹事儿了。 周若快步走进超市，推了个手推车，扎进了生鲜区。 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周若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买什么。 —— 贺曙行和白清如在沙发前坐了下来，夫妻两人的默契地环顾四周一遭，客厅里虽然依旧无比整齐，但从鞋柜和衣帽架的这些小细节上便能看出来，家里多了一个女人。 白清如收回视线，面色凝重地看向贺显谟：“刚刚那个姑娘，就是家禾之前的女朋友？” “他们现在没关系了。”贺显谟纠正她的话，但算是间接默认。 听见这句话后，白清如下意识地侧目和贺曙行对视了一眼。 之前他们听过蔡家禾对这位前女友的描述，先听了她的私生活方面的作风，两人尽管嘴上不说，但内心也很自然地对她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 来之前，贺曙行和白清如都觉得她应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市侩，势利，利己，手段非凡。 但刚才见到周若，短暂接触过之后，他们便能看出来，她并不是什么市侩的人，相反地，气质很出众，谈吐不凡，遇到突发情况之后能很快地调整好状态，保持礼貌…… 这不是一般出身的人能有的能力。 “你们现在住在一起了？”贺曙行沉吟片刻后，严肃地问贺显谟：“你考虑过后果么，不管她现在怎么样，当初她和家禾在一起过是事实，你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你们之间多年的亲情么？” 贺显谟：“他们分手之后我才和她在一起的，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和蔡家禾和好，这算什么伤害？” 贺显谟很少这样直接地反驳他们的话，不仅直接，口吻中夹杂了几分不耐烦，显而易见地不认同。 他的态度让贺曙行和白清如的面色同时阴沉了几分，贺曙行尚且能控制，白清如已经无法接受了，她面色发白，盯着贺显谟：“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和你爸是怎么教你的，你十二岁的时候都比现在懂事！” “随便你们怎么说，我不会因为蔡家禾就和她分开。”贺显谟完全不接招，自顾自地说，“我只要她。” “你——”白清如被气到了，一口气没提上来，抚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贺显谟见状，又跟上一句：“没必要为我气坏了身体，我已经没救了。” 白清如：“……” 贺曙行握住白清如的手安抚着了她几下，随后看向贺显谟，犀利地问他：“你是这个想法，她呢？” “我听家禾说，她是没有结婚计划的。”贺曙行字字珠玑，一下就问到了重点，“你想和她在一起，想过以后么？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你们能在一起多久？” “我无意去评判她的私生活，但按她换男朋友的频率，你能坚持多久？”知子莫若父，贺曙行几乎每个字都在往贺显谟的肺管子上戳。 贺显谟被说得有些破防了，拳头紧紧地握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的选择，后果我会自己承担。” 白清如：“你要承担什么后果？一辈子不结婚不要孩子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你爸爸？” 贺显谟一提后果，白清如就想起了他之前突然说以后不结婚了这种话，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上来了，她实在无法想象，一贯成熟懂事的贺显谟，竟然在三十多岁的时候说出这种幼稚的话。 “我一直在考虑你们，按你们的要求和想法做你们的好儿子。”贺显谟沉默了一两分钟，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抬眸看着对面的两人，“出国，专业，工作，都是你们选的，我顺从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觉得我照顾你们的感受，现在我有和你们不同的想法了，你们就开始指责我没有考虑你们。” 白清如被说得哽住了，贺曙行也抿住了嘴唇。 他们并非不明事理的父母，贺显谟方才的话也的确激起了他们的反思。 客厅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曙行忽然开口问他：“你在怪我和你母亲让你放弃运动员？” 贺显谟不答。 白清如将他的反应当做默认，“所以你就故意做这种事情来气我们是么？当初我和你爸只是给你建议而已，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尊重到你，好，我们向你道歉，你可以指责我们，但不要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报复我们，三十二岁的人了，理智一些行么？” “我不是为了报复你们。”沉默许久后，贺显谟终于开口，“没那么复杂，我选她只是因为我被她吸引了，想和她在一起。” 贺显谟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他抬眸看了一眼防盗门的方向，起身去开门。 周若拎着超市的购物袋站在门口，贺显谟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另外一只手拉住了她，带她进了客厅。 第1107回 你舍不得 贺曙行和白清如的视线落在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周若莫名地有些尴尬，她一向脸皮挺厚的，但现在是真招架不来，最后她只能凭借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质化解。 周若对贺曙行和白清如微笑了一下，跟旁边的贺显谟说：“我买了些速食和水果，你快带两位老师去吃饭吧。” 贺显谟“嗯”了一声，拉着周若的手说：“过来帮个忙。” 周若心想我帮你个头啊，但考虑到两个长辈在场，最后只能跟着贺显谟去了，走之前，她礼貌地跟贺曙行和白清如说了一句：“两位老师稍等，好了我喊你们。” 贺曙行和白清如同时说了句“谢谢”，之后便目送着贺显谟和周若进了厨房。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白清如才回头去看身边的贺曙行，她的眼神极其复杂。 贺曙行已经参透了她的想法，“是个很有涵养和家教的人。” 白清如抿了抿嘴唇，摇着头说：“看不出来私下是那样。” 贺曙行：“人都有很多面，家禾跟她分了手，又知道了她和显谟在一起，说话难免会重一些。” 白清如点点头，这话是有一定道理，但不管有没有夸张，周若和蔡家禾在一起过事实，这对于他们这种观念传统的家庭来说，还是很难接受的。 “那家禾说她不想结婚，是真的还是假的？”白清如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刚才贺显谟态度很强硬，看起来是非周若不要了，而且他还提到了当初职业的选择……白清如听完之后是有些歉疚的，她并没有想到他们当初的那些建议会对他产生这样的影响。 做父母的，一愧疚难免就心软，再加上周若也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白清如竟产生了一点妥协的念头，倘若他们两厢情愿，周若能安定下来和贺显谟结婚，那就随便他们吧。 贺曙行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他抬眸看着厨房的方向，若有所思：“人在这里，稍后单独和她谈一谈吧。” 贺曙行原本是没想过跟周若谈的，因为仅凭蔡家禾的那番话，还无法确认周若和贺显谟是真的是男女朋友，但今天一过来，发现两人已经“同居”了，而周若对他们的态度也十分礼貌——如果没有确认关系的话，她完全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既然两人已经是男女朋友，那他们作为贺显谟的父母，也就有足够的立场去和周若谈话了。 —— 与此同时，厨房。 周若刚一关上门，就抬起脚来在贺显谟腿上狠狠踹了一下泄愤。 贺显谟在她抬脚时就有预判，但是没有躲开，老老实实地承受了这一下。 贺曙行和白清如还在客厅，周若不好太大声说话，只能压着嗓子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贺显谟：“蔡家禾走了之后。” 周若：“行，贺医生不愧是天才，脑子转得真快。” 她这话一听就是嘲讽。 贺显谟也不在意，现在就算她真的来给他一耳光，他也不会怎么样，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贺曙行和白清如已经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了。 而从他们方才的态度里足以看出来，他们对周若并不反感，甚至还有比较好的印象。 这也符合贺显谟先前的判断—— 其实周若的人缘一直都很好，医院年长的一些教授提起她时从不吝啬赞美之词，她情商高，做事得体，能说会道，尊重人，又很有教养。 哦，长得还很漂亮。 但跟她的其它特质比起来，外貌反而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项。 对于贺曙行和白清如的审美和眼光，贺显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周若这种，一定是他们会欣赏的类型。 还有——蔡家禾沉不住气的性子，那天被他气到之后，一定会的添油加醋地跟贺曙行和白清如说一些不利于周若的话，他们听完之后会先入为主地对周若有不好的印象，因为已经提前做了很低的预设，所以看到她之后的惊艳会被翻倍。 事实证明贺显谟也的确是赌对了，方才贺曙行已经有了松口的迹象。 可惜对话进行到关键之处的时候，周若回来了。 “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贺显谟对周若说，“应该挺喜欢你的。” 周若抬眸，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她没有要讨好他父母的意思，但还是觉得他们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不太可能喜欢她，刚刚对她那个态度，是基本的素质。 “他们喜不喜欢我都影响不大，我没所谓。”周若正色，跟他点出问题所在：“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行为让我很尴尬，我很不开心。” “我知道。”贺显谟盯着她，“但我只能这样。” “现在你没办法利用我父母的阻挠跟我分开了，”贺显谟打开购物袋，从里面拿出了她买好的三明治和沙拉还有寿司，表情看起来有些得意，“我赢了。” 周若看着他嘚瑟的样子又想揍他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踹了。” “不信。”贺显谟朝手里的购物袋努了努嘴。 虽然刚才和贺曙行跟白清如僵持了一会儿，但贺显谟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事情的走向都和他预判的一样，贺曙行和白清如对待周若的态度，以及周若在突然见到他父母之后的反应——这是贺显谟第一次在和周若相关的事情里有这种掌控感，他很享受。 因为了解过周若的绝情，所以他更清楚周若的哪种行为是让步和妥协。 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贺显谟想，倘若周若对他毫无感觉，并且今后都不打算再和他有瓜葛，在他父母出现的时候，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就像当初扔下他一个人在曾旭面前一样。 可她不仅没有走，还下楼去挑买了东西上来。 旁人这么做可能是因为礼貌，可这个理由放在周若身上行不通，她若是想保持礼貌，大可以跟他父母说一句“我和他没有关系，抱歉，不打扰你们了”，转身就走。 贺显谟越想，心情越好，他拿了东西，往周若面前走了一步，弯腰靠近她，笃定地吐出一句话：“你舍不得。” 周若没好气地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她没有口是心非地不承认，只是跟他说：“现在舍不得，以后可不一定，你再多作几次，我下头了可不这么惯着你。” 第1108回 支开 贺显谟不想听后半句，他只听了前半句里头的“舍不得”三个字，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因此，面对周若的“警告”，贺显谟只是笑了一下。 周若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挺无奈的，赶紧催他：“快去叫你爸妈吃饭吧，别让二老饿肚子。” 贺显谟：“你又不跟我结婚，管我爸妈干什么。” 周若：“行，我不管了。”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不过周若还是挺头疼的，她今天晚上走也走不了，贺曙行和白清如就是冲着她和贺显谟的事儿来的，既然她在这里，他们肯定会跟她谈话，周若完全能猜到他们会说什么。 最大可能就是劝她和贺显谟分开，但听贺显谟刚才的意思，他父母似乎有松口的迹象——毕竟贺显谟都拿出来二选一的架势了，他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不可能真的跟他断绝关系。 周若之前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忘记了这种情况的另外一个可能——如果孩子执意叛逆，一条道走到黑，最后父母大概率都会妥协。 只是，周若先前真的没觉得贺显谟会疯狂到这个地步，谷雨没说错，她低估贺显谟对她的执念了，她以为自己彻底拿捏了贺显谟，结果被他反算计了一把，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如果不是要求他们分开的话，那贺曙行和白清如找她聊的，就只可能是另外一个话题了——结婚，安定。 这是大部分传统父母会有的观念，他们认为两人认真谈恋爱的话，一定是要考虑到婚姻的。 这对周若来说是个难题，她真的没想过结婚。 考虑到这个，周若再次对贺显谟开口：“你爸妈待会儿应该要找我聊。” 贺显谟端着洗好水果放下，斜睨了她一眼：“你害怕？” “不是害怕，是不好沟通。”周若说，“我和他们观念不一样，说多了显得我不尊重人。” “你不用担心这个。”贺显谟说，“把责任推给我。” 周若：“……？” “如果他们问你有没有结婚的计划，你就说看我想法。”贺显谟详细说了一遍，“不用表明你的态度，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你觉得他们信么？”周若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蔡家禾那天受刺激不轻，到贺显谟父母面前肯定没说她几句好话，而且蔡家禾之前跟她恋爱的时候就讨论过结婚的话题，他也知道她是没有结婚计划的，这事儿他肯定没憋着。 “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让他们知道我的态度就行了。”贺显谟当然知道贺曙行和白清如不会相信，但他们听见这个答案之后，一定不会再缠着周若问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也不会去指责周若一个外人，肯定是先教育他。 贺显谟对这个无所谓，只要跟周若在一起，只要她不离开，任他们怎么说，他都油盐不进。 周若如此聪明，自然也听出了贺显谟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心下不免有些触动，再次跟贺显谟确认：“你真想清楚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 周若重申：“我做出决定之后，基本上不会改变。” 贺显谟：“你的决定没有错，结婚不是给感情的交代，你也不需要。” 周若还是第一次在贺显谟口中听见这样的话，从他的话里能感受到，他这次不是为了留在她身边暂时做的妥协，而是真正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 从前他们提及婚姻的时候，他还是在说感情和责任，认为婚姻是爱情的结果。 “婚姻法应该是用来保护关系里的弱者的，你不是。”贺显谟的确是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的。 他想了想，周若的出身和背景，根本不需要用这种途径寻求稳定。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两个的关系里，你是弱者？”周若仔细咂摸了一下贺显谟的这句话，忍俊不禁，“贺医生，没必要这么自卑吧。” 贺显谟的资历和条件，说句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了，她虽然没刻意打听过他的收入，但之前跟大卫谈捐精价格的时候，大卫有提过她开出的价格是他的年薪了，贺显谟级别和大卫差不多这收入算是很顶尖的那一批了。 “跟你比不了。”贺显谟说。 他一说这话，周若便想起了周义之前的玩笑，为了活跃气氛，她顺势调侃了一句：“所以说咱俩不能谈结婚啊，我家里肯定会让你入赘的，到时候别人背后就说你倒插门吃软饭，多没面子啊，你爸妈也不能接受——” 这一开玩笑，倒让周若醍醐灌顶，“好主意。” 贺显谟被她的反应弄得眉心一跳：“什么好主意？” 周若没回答他，直接转身走到客厅去喊贺曙行和白清如吃饭了。 周若还是落落大方地喊了两人老师，礼貌地带他们进了餐厅坐下来。 贺曙行和白清如先前就已经商议着和周若单独聊几句了，在餐厅坐下后，贺曙行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贺显谟，同他说：“你妈头有些疼，你出去给她买一盒药回来吧，就是她平时经常吃的那个。” 这话一听就是为了支开贺显谟找的说辞，贺显谟和周若彼此也都清楚。 贺显谟听完这话之后先没回应，目光瞟向了周若，看到她肯定的眼神之后，贺显谟才答应下来，“知道了，我现在去。” 贺显谟刚才征求周若意见的样子，贺曙行和白清如都看在眼底，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 贺曙行还算平静，但白清如的目光里明显带着担忧。 贺显谟谈过几次恋爱，诗岚和徐萱若，他们都见过，贺显谟对待恋爱一向认真，对女朋友的态度也是无可挑剔的，但他从来不是那种事事百依百顺的人，不至于连这种小事儿都要去问问对方的想法。 但对周若，明显不一样——他很听周若的话，白清如有种预感，如果刚刚周若不让他走，贺显谟就不会走了。 他对周若，应该是言听计从。 “坐吧，吃点水果。”贺曙行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随口招呼周若坐下，语气还算和蔼。 周若微笑着应了一句“谢谢”，拉开椅子坐在了两人对面，“不知道两位老师爱吃什么，如果没买到对胃口的，希望两位别介意。” “不要紧，我们没忌口。”贺曙行摇摇头，“有心了。” 第1109回 我和他都觉得恋爱关系更平等 周若从善如流：“贺老师客气了。” 周若和贺曙行对话的时候，一旁的白清如也在观察她，她是真的很从容，看不出任何紧张和心虚，大方又松弛，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她慌张。 其实贺曙行的长相是偏向严肃冷漠的那种，贺显谟的五官和脸型都是遗传了贺曙行，贺曙行在学术界有一定地位，平时话也比较少，气场很强大，压迫感还是有的，很多人第一次见他都会有些紧张，白清如记得，贺显谟第一次带诗岚和他们夫妻吃饭的时候，诗岚紧张得好几次都说错话了，可能是因为当时年纪也比较小，面对贺曙行的提问，诗岚表现得像是在毕业答辩。 但周若是一种完全平等的姿态在和他沟通，有来有往，她没有抬高或者是降低自己的姿态，每句话都说得很舒服，但又不是谄媚和讨好。 这很明显是从小家庭教育给到位了，她的家教应该特别好——但白清如又觉得很矛盾，这样的家庭教育下，她对待感情怎么会是这种态度呢？ 白清如心中有诸多疑惑，盯着周若观察一会儿之后，便率先开了口，像话日常一样问了一句，“你和显谟是怎么认识的？” 周若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也早就想过了答案，“工作认识的。” 没等白清如追问，周若又地跟在后面贴心地补充，“我在药企工作，公司和他们医院有供应合作，我在医院驻扎过一段时间，就认识了，不过我们那个时候没有发展，当时我有男朋友。” 周若的态度太坦诚了，连说到“男朋友”的时候，目光都是直视着他们的，她完全没有把这当成什么见不得人的点去隐瞒，不过，这话说出来之后，也收获了白清如惊讶的目光。 贺曙行虽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应该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 白清如消化了一会儿这番话，才问：“那你和显谟是怎么在一起的？” “之前有发展过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对他没感觉，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些喜欢他的。”周若还是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贺曙行：“以后呢？” 周若笑着说：“我好像应该回答以后也会喜欢，但凭我的感情经历，即便我这么说了，两位也不会相信。” “以后的事情我说不好，人心瞬息万变，当初我也没想过我会喜欢上他呢。”周若表达很巧妙，很有技巧，但又不会给人虚伪的感觉。 特别是前半段，的确是说到贺曙行和白清如的心上了。 的确，就算周若现在在他们面前承诺说以后会一直喜欢贺显谟，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倒是现在这种坦诚相待有话直说的态度更让人觉得舒服。 聊过十几分钟之后，贺曙行开始渐渐明白了贺显谟为什么会被周若吸引了——他从小成长的环境，相对来说是比较“客套”的，客套这个词，再转换一下表达，就是虚伪。 贺曙行和白清如在高校工作，体制内这种情况就尤其明显，贺显谟从小耳濡目染，听的也都是恭维夸奖的话，大家嘴巴里没有一句不好听的。 像周若这种有话直说，不掩饰自己的人，应该是贺显谟从来没见过的，人本性热爱新鲜，容易被没见过的事物吸引，人也是同理。 贺曙行自己虽然思想传统，但对于周若这样类型的人，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在周若回答过那个问题之后，贺曙行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微笑着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对你以前的事情避而不谈。” 贺曙行这句话也正好说出了白清如想说的——他们夫妻两个人出于礼貌，一直都没有主动和周若提过蔡家禾的事情，也没有评价过她的私生活，白清如也以为周若会藏着掖着，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事情是很难摆上台面说的，特别还是面对长辈。 “两位老师来之前已经听过我的事情了，我提不提，你们都知道，避而不谈也不会改变事实，”周若落落大方地笑着回应，“我在感情方面的态度会比普通人开放一些，也交过很多男朋友。” 白清如：“……” 贺曙行：“……” 周若的作风的确也超出了他们夫妻的认知。 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这些年接触的年轻人类型太单一了，周若的观念和态度让他们有种看到新世界的感觉，两人一时间接不上来话了。 贺曙行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询问周若：“那你和显谟，有没有什么下一步的计划？” 周若：“我们才在一起不久，暂时还没有考虑过。” “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你多大？”白清如问。 周若：“三十一。” 白清如点了点头，然后试探性地说：“我听家禾说，你好像没有结婚的打算？” “是的。”周若很坦然地承认了。 她这次的态度还是出乎对面两个长辈的意料，两人哽了半天，最后由贺曙行提问：“方便说说原因么？” “当然。”周若还是很大方，很痛快，但她并没有按照贺显谟此前说的那样，将责任都推给他。 “我家庭背景比较复杂一些，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出于家庭资产方面的考虑，如果结婚的话，我父母只接受男方入赘。”周若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番话，边说边看贺曙行和白清如的表情。 果然，两人都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周若贴心地继续说，“贺老师和白老师是观念传统的人，抱歉，我这话可能冒犯到两位了。” “贺显谟是你们的孩子，他的傲气想必两位老师比我更清楚，比起入赘，我和他都觉得恋爱关系更平等，我父母没什么意见，也照顾到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贺曙行：“……” “介意说说你家的背景么？”白清如问得很礼貌，还有些小心翼翼。 周若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然后，第一次主动在外面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两位在国内，应该有听过万华和周家吧。” 白清如听见这两个关键词，转过头去和贺曙行对视。 两人都很惊讶。 虽然他们平时生活在海城，但万华和周家每年都会给各大高校捐款。 白清如和贺曙行作为教师，已经听过无数次周家的名号了。 第1110回 两害相权 先前通过和周若的交谈，观察她的谈吐和作风，白清如和贺曙行就判断出来她家庭出身应该很好，但他们怎么都把周若和周家这样的背景联系到一起。 贺曙行和白清如是传统知识分子，两人对于金钱利益看得没有那么重，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让贺显谟去找个豪门大小姐跨越阶级，入赘这种事情，就更不在他们理解范畴之内了。 周若看见贺曙行和白清如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没下错——从贺显谟平时待人接物的习惯里就能看出来，他父母不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甚至是有些清高的，贺显谟那骨子里的傲气，也是家庭环境耳目濡染培养出来的。 清高的知识分子，传统的观念，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去做豪门赘婿？ 一边是不结婚，一边是入赘，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肯定会选前者——毕竟她刚才有说过，以后不一定还喜欢贺显谟，那就说明还有分手的可能，可一旦入赘了，就算离婚，贺显谟这辈子也摆脱得不了“赘婿”的称号了。 所以周若很有信心，贺曙行和白清如百分百会选择支持贺显谟不结婚。 “你家族的考虑也有道理，可以理解。”一阵沉默后，贺曙行点点头，他并未就周若的家庭背景发表过多的言论，“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也很赞同，不管是我和他母亲，还是显谟本人，都无法接受这种安排。” 周若点头，“我完全理解，也很尊重您的想法。” “显谟很喜欢你。”白清如抿了抿嘴唇，看向周若：“希望你也是真心待他的。” 白清如的话说得挺委婉的，但周若理解能力超群，当即便听出了她背后的意思。 周若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对他们做出承诺：“请放心，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他了，一定第一时间和他分开，绝对不耽误他。” 白清如和贺曙行再次：“……” 他们活了六十来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恋爱见父母时承诺分手的状况。 周若这个姑娘……确实不一般。 贺曙行和白清如目前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只要贺显谟不去做赘婿，日后就还有结婚组建家庭的希望，指望他现在和周若分开是不可能的，他刚才谈话的时候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就算他们不认他这个儿子，他也要和周若在一起。 贺曙行和白清如也不是不讲道理、意气用事的父母，他们就这一个孩子，并不想和贺显谟闹僵了关系，所以在了解过他的态度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心理准备——只不过，他们当时想的是，只要周若愿意和贺显谟结婚，他们就接受。 可谁曾料到，周若家里竟然是这样的背景——他们虽然不从商，但对豪门的这些默认欠规则也是有所了解的，凡是豪门独生女，大都不会选择结婚，即便是结了，也一定是男方入赘，入赘后男方很有可能也要放弃自己的工作，做一个完全没能力的“废人”，才好拿捏。 贺显谟是他们花费大量心血培养起来的优秀人才，无论是站在父母还是教师身份的角度看，贺曙行和白清如都不希望他走上这条路。 —— 贺显谟买完药，在公寓下面转着圈，隔几分钟便拿出手机看一次时间，心下有些焦躁。 尽管他知道周若有能力应付所有突发事件，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怕她受委屈，被冒犯。 贺显谟再次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微信“叮”了一声，是周若发来了消息。 周若：【ok，你可以回来了。】 刚才贺显谟出来的时候就给周若发了微信，他本来是想尽快回去的，但周若却要他等她通知。 贺显谟看到周若轻松的语气，打下一串问题：【你们聊了什么？】 周若：【保密。】 她跟了一句：【总之问题解决了，后面几天带二老在伦敦转转。】 问题解决了？ 带二老在伦敦转转？ 贺显谟一头雾水，实在没想明白周若是怎么“解决问题”的，他父母的固有观念几十年了，哪里是一场谈话就能改变的？ 还有后面这句，带二老在伦敦转转，怎么瞧着他们还聊得很开心、处成朋友似的？ 虽然贺显谟之前就知道贺曙行和白清如不会讨厌周若，还可能会比较欣赏她，但这个节奏着实是超乎了他的想象，导致他更加好奇周若说了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周若肯定没有按他的说法把责任推给他，因为那严格意义上说不算解决问题，而是搪塞，逃避。 周若现在的语气，像是彻底解决、一劳永逸了的。 贺显谟抱着好奇心，带着给白清如买的药，加快步伐回到了公寓。 贺显谟刚刚输入密码进门，就听见了餐厅那边传来了笑声。 贺显谟皱起了眉。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就听见了白清如的声音：“原来你也是学医的呀，还和显谟是校友，你们那位导师很难申请的，你肯定很优秀才被录取的！” ……还夸上了？ 贺显谟眉头皱得更紧了。 贺显谟换了拖鞋，拎着药朝着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进去，就看见周若坐在贺曙行和白清如对面，三人脸上都挂着笑，相谈甚欢，愣是聊出了一种忘年交的感觉。 贺显谟看看贺曙行和白清如，再看周若，眼底都是疑惑。 周若对上贺显谟茫然的表情，只是笑了一下，还是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 贺显谟把药放到了白清如手边，“睡前记得吃。”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也不早了，贺老师和白老师吃完饭就赶紧去休息吧，这边留着给他收拾就好，你们路上折腾几十个小时，多睡会儿。” 说完，周若又去问贺显谟：“卧室你收拾好了么？” 贺显谟：“……” “不用收拾，我们平时来了就住那边，东西都在呢，”白清如拉着贺曙行起来，“你先跟我进去收一下行李箱。” 贺曙行点头答应下来，两人跟周若和贺显谟打过招呼之后，就先行离开了。 贺显谟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再次看向了周若。 贺显谟惊讶的样子看着有些呆。 周若被逗笑了，上前推了一把他的肩膀，“愣着干嘛呢，赶紧把餐桌收拾了。” 周若调戏完贺显谟准备收手，结果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贺显谟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第1111回 狗皮膏药 眼下这个局面，根本不在贺显谟的预设范围之内，他想过贺曙行和白清如妥协，但没想过他们会接受，在贺显谟看来，妥协和接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一个被迫，一个主动。 他很好奇周若是怎么化解这个局面的，她越不说，贺显谟就越好奇。 “这个结果不满意么？”周若不答反问。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还想问，周若已经挣开了他的手，“我也累了，先回去躺着了，你慢慢收拾。” 贺显谟听周若说累了，便也没有拦着她了，她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周若走后，贺显谟留下来收拾餐厅，脑子里一直在思考，刚刚出去的时候，家里到底发生了怎么。 不过半个多小时，竟然就变天了。 周若从客厅拿了手机回到了卧室躺下来，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明天还要去医院，还要上班，今晚贺显谟还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大戏，真累。 但好在她解决掉了——最不可思议还是她竟然没因为这事儿跟贺显谟翻脸，经过这次的事情，他恐怕要得意死了。 不过，贺曙行和白清如接下来要在伦敦呆几天，周若觉得她暂时还是回自己公寓住比较好，不然整天跟两个长辈在同个屋檐下，挺憋屈的。 周若躺床上等了一会儿贺显谟，他收拾完餐厅之后便回来了，见她还在玩手机，贺显谟便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周若：“我明天先回我那边住吧。” 贺显谟皱眉：“为什么？” 周若：“你说为什么？” 贺显谟：“我让他们住酒店。” 贺显谟也没打算一直让贺曙行和白清如住在这里，今晚只是个过渡而已，周若现在情况特殊，不每天看着她，他不太放心。 周若看着贺显谟拿起手机看酒店，有些无语，“别了吧，他们舟车劳顿还住酒店不合适。” 贺显谟：“那让他们住我这里，我去你那边住。” 反正是要确保她在眼皮子下面的。 周若拍了一下贺显谟的脸，“你真是张狗皮膏药。” 贺显谟对这个称呼欣然接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么说了，他反手搂住周若，和她一起躺了下来，“你该睡觉了。” —— 周若昨天晚上真的累到了，第二天起晚了二十分钟。 她睁眼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贺显谟已经起了，居然没叫她。 周若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从床上起来，洗漱换衣服化妆，一气呵成，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好了。 周若打开卧室的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门口的贺显谟，她没好气地问他：“你是不是把我闹钟关了？” 贺显谟：“是。” 周若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了一下，气不过，抬起脚便踢他小腿，踢完觉得不过瘾，又去打他的胳膊，贺显谟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任她发泄。 周若正揍贺显谟出恶气的时候，白清如从餐厅出来了——她原先是要来喊两人去吃早餐的，没想到一出来就撞上了这一幕，说到一半的话也卡壳了。 周若揍贺显谟揍得忘我，以至于没注意到白清如出来，听见她的声音之后，马上停下了动作。 尴尬还是有些尴尬的——虽然她在大部分社交场合都如鱼得水，但之前真的没有和“男朋友父母”相处的经验。 周若停下动作看向白清如，同她说了一句“早安”。 白清如笑了笑，没有去问刚才的事情，她直接当什么都没发生，对周若说：“显谟说你喜欢吃小馄饨，我今早起来包了一些，快尝尝吧。” 周若有些讶异。 这会儿才八点，白清如要起来包馄饨，那可能六点都就得起了，他们刚赶了几十个小时路，又这么早起来做饭，周若挺过意不去的，“谢谢您，您费心了。” 周若和贺显谟随白清如一起去了餐厅，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贺曙行把炒好的蛋端到了桌上。 虽说是早餐，但桌上还是摆了三四道菜，都是热气腾腾的——平时贺显谟也会准备早餐，但没有这个规格，他们两个人早饭都是简单解决的，不像贺曙行和白清如这么有仪式感。 贺曙行看见周若盯着桌上的菜看，适时地开口说：“不是很了解你的口味，挑喜欢的吃吧。”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周若笑着说，“就是很多年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饭了，平时我都是随便吃吃。” 贺曙行以为周若说不挑食是说着客气客气，毕竟她的出身摆在那里，说对食物毫无讲究是不可能的——但一顿饭下来，他发现周若的确是不怎么挑食，什么都吃。 白清如对此也挺意外的，她以为周若是为了给他们面子才这样吃的，还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趁吃饭时询问周若：“有没有喜欢吃的菜，晚上我和贺老师做给你吃。” “今晚我们就不回来了。”没等周若回答，贺显谟已经接过了白清如的话，“你们住这边，我去她那里。” 白清如：“不用，我和你爸昨晚订过酒店了，一会儿就去办入住了，就在这附近。” 昨天晚上和周若聊完之后，白清如和贺曙行就商量着在附近订酒店了，一直住在这里当电灯泡，他们也不自在，“晚上我俩过来做个饭就回去了，不耽误你们。” 贺曙行笑着补充：“她是觉得难得来一趟，想展示展示手艺。” 周若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订好酒店了——贺曙行和白清如比她想象中要“好说话”得多，也挺明事理的，他们在培养贺显谟这件事情上的确有一些瑕疵，但并不是不知变通。 贺显谟对于白清如和贺曙行去酒店这个结果挺满意的，他转头看向周若，用眼神问她晚饭的事儿。 周若觉得二老有这样的想法挺正常的，也没必要拒绝。 不过这个问题有些难到她了。 贺曙行看到周若和贺显谟眼神沟通，以为她是想拒绝不好意思说，便先行开口：“没关系，你们想自己解决也行。” “那倒没有，我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周若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品位，什么都吃，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菜。” 白清如意外：“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周若：“早上麦片，午饭公司食堂，晚饭跟早饭差不多。” 第1112回 和别的男人吃饭 白清如听完这个答案之后，再次跟贺曙行对视了一眼，夫妻两人都被周若的行事作风惊讶到了——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松弛感，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不在意，也不会去刻意追求什么，很潇洒。 接触短短十几个小时，贺曙行和白清如对周若的印象越来越好了——她除却在感情生活方面经历比较丰富之外，其他都很好，其实感情生活丰富也不代表她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符合他们的预期而已，和她的作风人品都没关系。 “所以你们就按平时家里吃的准备就行了。”周若最后是这样回应的。 早餐吃完之后已经八点半了，周若赶着去医院，就先走了。 —— 关于试管的事情，周若和贺显谟很默契地没有在二老面前聊过。 周若晚上不搬走了，贺显谟便顺理成章地接过她的车钥匙替她开车，周若正好也有话要跟他聊，便由着他去了。 去医院的路上，周若对贺显谟说：“我手术的事情，别在你爸妈面前提。” 贺显谟：“我知道。” 周若冷哼了一声，“我现在对于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所有话都持保留态度。” 贺显谟：“我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了。” 孩子不孩子的，贺显谟没有那么在意，他之前想要去给她捐精时，的确妄想过用孩子来跟她有些未来的纠缠，但很快就清醒了。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跟周若在一起，现在这个目标已经达成了，只要周若不走，他什么都可以听她的。 “你当然满意了。”周若戳了戳贺显谟的胳膊，“你现在不仅满意，应该很得意。” 贺显谟：“所以你到底跟我爸妈聊什么了？” 经过了一晚，他的好奇心并没有消退。 不过周若还是没有满足他，在他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就去玩手机了。 周若刚拿着手机随便点了两下，就收到了邺见渔的微信：【你要手术了？什么时候？我去陪你吧。】 周若：【你有空？】 邺见渔：【这么重要的事儿必须有空。】 周若：【时间还没定，等我一会儿打完针看看情况吧。】 邺见渔：【那今晚一起吃饭？】 今晚…… 周若思忖片刻后，回复：【今晚不行，中午吧。】 邺见渔：【也行，那我在餐厅等你。】 邺见渔后面跟了个餐厅的地址，周若看了一下，是前几次他来的时候一起吃过的那家，离公司总部也不算远。 跟邺见渔聊完天，车也到医院了，贺显谟将停到车位后，周若解开安全带和他先后下了车。 —— 周若上午没多少工作安排，开了个会，去实验室看了一圈项目进展之后就没事做了。 周若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前离开了公司，去跟邺见渔碰面。 邺见渔就在附近住，到的比周若要早，但他没有先进餐厅坐，而是站在门外等了她一会儿，所以，周若在几米外就看见他了。 周若把车停在邺见渔附近的车位，下车走到他面前，“怎么没进去等？” “想你了，迫不及待想早点儿看见你。”邺见渔一如往常地和周若开玩笑，说话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她，看见她胳膊上的针孔淤青的时候，有些心疼。 “你走近点儿给我看看。”邺见渔朝周若招招手。 周若刚走近一些，邺见渔就开始了，“你这是打了多少针，太遭罪了，我听说这玩意儿副作用很大，你最近怎么样？” 周若：“一开始反应挺大的，最近这几针没什么了。” 她云淡风轻地带过了之前的经历，看着邺见渔心疼的表情，笑着缓解气氛：“要不你给我买几个包安慰一下我。” 邺见渔豪气地搂住她的肩膀，“买，必须买，我们周大小姐这么辛苦，买一车也不为过。” 周若跟邺见渔聊着天走进了餐厅里头坐下。 点完餐，邺见渔跟周若聊起了近况：“你最近怎么样？” 周若：“没怎么样啊，就忙着生孩子。” 邺见渔：“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跟你做试管的是个什么人物？我听你妈说，是你自己选的？” 周若点点头，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句。 关于她跟贺显谟做试管这件事儿，整个周家就只有周义知道——周若暂时也没有告诉邺见渔的打算，邺见渔知道了，四舍五入就等于连湾知道了，到时候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麻烦可就多了。 “能让你选中的，那肯定不简单。”邺见渔没问太多对方的身份信息，他在这点上还是很信任周若的，“不过你最近忙着这事儿，接下来是谈不了恋爱了吧？” 周若笑了笑，没正面回答。 在邺见渔看来，这个反应就等于是默认了——他也不意外，周若爱玩归爱玩，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上拎得很清，男朋友后面有的是时间谈，现在这个阶段是要专心培育孩子的。 周若没跟邺见渔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不动声色地将聊天主题转向他，问起了他的婚后生活。 一提起来这个，邺见渔的话明显多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提起妻子的时候，更是一脸的炫耀，周若从他说的话里都能感受到他有多享受这段婚姻。 周若还挺替他开心的，听完之后也被他感染得笑了起来。 —— 贺曙行和白清如夫妻两人在贺显谟和周若去上班之后，便收好行李去酒店办了入住。 夫妻两人在酒店休息了几个小时，便出去找地儿吃午饭了。 白清如选了一家之前经常来的餐厅，和贺曙行散着步走了过来。 两人聊着天走进餐厅之后，白清如忽然瞟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说话的声音突然卡住。 贺曙行见她忽然沉默，好奇：“怎么了？” 白清如抓住他的袖子，看着对面，“你看斜前面那桌。” 贺曙行在白清如的提醒下看了过去，下一秒，脸上的表情便转为严肃。 ——双人桌上，周若正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一起吃饭，两人有说有笑，但并没有什么越界的动作。 贺曙行沉默了片刻，说：“应该只是朋友。” 白清如：“……要不，跟显谟说一声吧。” 他们贸然上去是不合适的，但万一周若和对方的关系真的不简单，受伤的肯定是贺显谟。 白清如说话间已经做了决定，给贺显谟发了条微信。 第1113回 保温杯 白清如的消息并没有太多的倾向，只是说：【我跟你爸安顿好了，出来餐厅吃饭，遇上了周若和她一个男性朋友。】 贺显谟那边秒回：【拍张照给我看看？】 白清如有些为难，她这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做过偷拍这种事情，但贺显谟都提了，她也不好不拍——贺显谟应该也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谁，以此来确定周若有没有隐瞒他。 于是，白清如拉着贺曙行挡住她，费了好大劲儿，偷拍了一张周若和那个男人的照片，接着给贺显谟发了过去。 贺显谟这次也是秒回：【哦，是她的朋友，你们别误会。】 看见这句话，白清如松了一口气：【好的，那我和你爸不去打扰他们了。】 解决了心头的疑惑，白清如收起了手机，拉着贺曙行在附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既然周若是在和朋友吃饭，他们也就不必换餐厅了，白清如想的是，一会儿周若离开的时候可以打个招呼，现在没必要上去打扰她。 —— “诶，有点眼熟啊。”邺见渔和周若聊到一半，忽然瞥见了他对面一桌坐的一对夫妻，微微眯起了眼睛。 邺见渔这人记性好得很，他很快就认出来了：“你回头看你后面不远处那桌，是不是保温杯他爸妈？” 保温杯？ 周若起初听见这个昵称的时候愣了一下，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是贺显谟。 这也不怪她，毕竟好久没听过这个外号了。 不过……他爸妈？ 周若好奇，转头看了过去，原本只是想看一眼，孰料，却正好跟白清如对上了眼。 周若：“……” 四目相对，不打招呼都有些说不过去了，周若露出了一抹笑，接着，白清如和贺曙行也朝她笑了下，还挥了挥手。 虽然打照面了，但两人并未上前同她说话，还是很有分寸感的。 “什么情况？”邺见渔看见周若和那对夫妻微笑招手的画面，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周若，“你什么时候跟保温杯他爸妈这么熟了？” 周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熟了，打个招呼，纯属礼貌。” “你最好是。”邺见渔哼了一声，明显不怎么相信，“首先，保温杯他爸妈怎么会认识你？别告诉我你之前跟他好的时候，还跟去见父母了。” 周若：“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 邺见渔忽然跟个福尔摩斯似的，“你心虚了，你有事情瞒着我。” 周若：“……” 邺见渔：“你是主动交代，还是等我严刑逼供？” “你真无聊。”周若递给他一个白眼，“别这么八卦行不行？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 周若越这么说，邺见渔就越能肯定她是在心虚——这可不对劲儿，周若不是那种会专门扯谎的人，她向来坦坦荡荡，根本不屑于花心思去编造谎言，能她这么隐瞒，想必背后信息量巨大。 邺见渔到底混商圈的，没那么好糊弄——刚才保温杯他父母和周若对上眼的时候那个反应，看着可不像只是单纯地打过照面，他们笑得挺开心的，动作里都透着热情，跟看儿媳妇似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邺见渔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上去求证一下就行了。 念及此，邺见渔蓦地起身，朝着白清如和贺曙行那桌走了过去。 周若反应过来的时候，邺见渔已经走出去一米多了。 周若右眼皮跳了一下，心叫不妙，马上起身跟上。 周若习惯性地拽住了邺见渔的胳膊，正要出声阻止他，便发现他们已经停在了贺曙行和白清如一米左右的位置，而二老已经朝这边看了过来。 看见周若抓着邺见渔的胳膊，白清如的表情有些微妙。 周若：“……” 贺曙行则是比较淡定，他看向邺见渔，面带微笑，“周若，这是你和显谟的朋友吧。” “你和显谟的朋友”。 邺见渔听见这句，挑了挑眉。 这话背后代表的含义，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 周若的脑子快爆炸了，她松开了邺见渔，学着贺显谟破罐子破摔，不想管了。 邺见渔余光瞟了一眼周若，往前走了一步，笑着对贺曙行和白清如自我介绍：“两位好，我是周若她小舅舅。”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 白清如和贺曙行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先是惊讶，接着，两人同时看向了周若，有些担心。 先前已经知道了周若的家庭背景，也知道她家里对她婚姻的态度，此时碰上她的家人，白清如和贺曙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好。”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贺曙行，他起身，和邺见渔握了握手，“抱歉，看你这么年轻，没想到是长辈。” “没关系，很多人都看不出来。”邺见渔笑着同他握手，揶揄了一句，“之前你儿子还误会我和周若的关系了呢，以为我俩是一对儿。” 贺曙行：“……” 周若：“……” “两位什么时候到的？”邺见渔完全没架子，很热情地和他们聊着天，还说：“还没点餐吧？要不就和我跟周三一起吃吧，难得见一面，我做东。” “不用了，你们家人见面，我们就不打扰了。”贺曙行礼貌地回绝了，但还是留了余地，贺曙行看向了周若，同她说：“晚上有空的话，带你小舅舅一起过来吃饭。” 周若心死了，露出一抹笑答应了下来：“好，那你们吃着，我们先回去了。” 周若再次拽住了邺见渔的胳膊，给他使眼色。 邺见渔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确实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去，他礼貌地朝二老笑笑，“那晚上见。” 周若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胳膊，见什么见！他还真想去！？ 周若一鼓作气拉着邺见渔回到桌前。 邺见渔绕过桌子，在对面坐下，然后便收到了周若凶狠的一瞪。 邺见渔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果汁，“所以，这次是自己交代还是我来问？” 周若冷笑：“你刚才不是都问清楚了？” 邺见渔：“只是确定了结果，现在我想知道过程。” 他放下杯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我很好奇，这个保温杯是怎么在被你甩了之后又让你吃回头草的，他本事这么大？” 周若实在听不下去保温杯这个名字，纠正他：“他叫贺显谟。” “不重要。”邺见渔在意的不是这个，“来吧，说点儿我想听的。” 第1114回 少自恋 邺见渔想听的，除了八卦还能是什么？ 周若是真挺头疼的，邺见渔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况且他刚才跟贺曙行还有白清如都聊到那个地步了，她跟贺显谟的事儿肯定瞒不住了，周若只能尽量跟他谈条件：“我可以说你想听的，但你得烂在肚子里。” 她特别强调了一句：“特别是我爷爷那边。” 邺见渔笑了笑，答应得很痛快，“你这话说的，你小舅舅我那种嘴上没把门到处告状的人么？” 周若毫不留情地损他：“你不是，但你八卦。” 邺见渔：“别人的八卦我可不好奇，我这是关心你——现在能说了么？” “也没那么复杂，”周若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就是他的某些行为吸引到我了，我发现我挺喜欢他的，然后就这样了。” 这个回答太笼统了，邺见渔并不满意，于是他开始就细节进行盘问：“他的哪些行为吸引到你了？你之前不也跟他玩了几个月都不来电么，怎么，他后来转性了？” 周若：“算是吧，三言两语说不清。” “反正他现在的样子，我挺喜欢的。”周若抿了抿嘴唇，“男女之间的感觉，本来就说不清楚。” “你这都讲上感觉了？”从周若口中听见这话，邺见渔十分惊讶，毕竟她向来是不怎么推崇感性的人，更没见她仅凭着一时的感觉做过什么决定，对男人更是不可能。 邺见渔不可思议地盯着周若打量了好半天，最后笑着得出了结论：“行，你上头了，保温杯好本事。” 周若：“……” “看来今天晚上我必须去会会他了。”邺见渔对贺显谟此人的好奇心达到了巅峰，他可没忘记，年初他结婚的时候，周若刚跟贺显谟分开，当他问起来贺显谟，周若的态度还是非常冷漠的，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掐指一算，这也就过去不到半年时间，天都变了——贺显谟到底是做什么了？ 邺见渔瞳孔一缩，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他蓦地盯向周若：“你的试管，是不是跟他做的？” 周若听见这句话，后背靠上了椅子——她刚才就料到邺见渔肯定会往这方面想，他那脑子精明得很，稍微转转就能考虑到了，所以周若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邺见渔又犀利地发问：“你是因为这个才吃回头草的？” 周若：“当然不是！” “我原来选的试管对象不是他，中间出了点差错。”周若往贺曙行和白清如那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跟邺见渔说：“他父母不知道，你别乱说。” “那你俩以后是个什么打算？”邺见渔有些看不懂周若现在的操作，“你跟他谈着恋爱，又试管要两个孩子，跟他父母也见过了……怎么还瞒着家里？” 在邺见渔看来，能让周若做到这些事情挺不容易的，这一系列行为下来，怎么看都像是要结婚的——可周若又不想让周家知道，这就挺矛盾的。 “见他父母是意外。”周若没说蔡家禾的事情，只是跟邺见渔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我觉得我跟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也保证不了能喜欢他一辈子，没必要结婚。” “他同意？”邺见渔问完之后，发现自己的问题不太准确：“他爸妈同意他一直不结婚？” 邺见渔记得，他第一次见贺显谟的时候，就是在这家餐厅，当时他父母可是安排了相亲给他的，一看就是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这个问题我解决了。”周若勾勾嘴角。 邺见渔见她笑得这么淡定，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挑眉：“愿闻其详。” 周若没跟他卖关子，把自己昨晚跟二老谈话的内容给邺见渔复述了一次，顺带为他分析了一下两人的心理活动，邺见渔听完之后给周若比了个大拇指。 亏她能想出来这个理由，也只有她能用上这个理由。 不过，贺显谟父母对周若的态度，邺见渔倒是挺意外的——他们看起来没有因为周若丰富的感情经历对她有什么人品方面的评判，刚才聊天的时候也很得体，不是那种虚伪的客套。 是两个很有教养的长辈，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儿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比起这个，邺见渔更信任的还是周若的眼光，她从来没在挑男人方面吃过亏，就算她荷尔蒙上头也不会丧失理智，贺显谟能出局再入局，肯定是因为他给了周若别人给不了的东西。 这么一想，邺见渔更加坚定了晚上过去吃饭的念头。 —— 邺见渔打定主意要过去，周若拦不下他，她到医院接贺显谟下班的路上，就接到了邺见渔的电话，他说他带了伴手礼，已经在前往公寓区的路上了。 周若跟邺见渔说了个大概时间，她刚挂上电话，贺显谟就上车了。 贺显谟方才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周若打电话，上车后便随口问了一句：“跟谁打电话？” “我小舅舅。”周若下午没跟贺显谟聊天，自然也不知道白清如已经跟贺显谟说过这事儿了，“今天中午跟他吃饭的时候碰见你爸妈了。” 贺显谟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我妈提了一句，他们没去打扰你们吧？” “……准确来说，是你爸妈被打扰了。”周若侧目看着贺显谟，“一会儿他要去你那边吃饭。” 贺显谟闻言，肩膀僵了一下，表情也有些微妙：“为什么？” 周若：“今天在餐厅跟你爸妈聊了几句，你爸妈客气了一下，他就当真了呗。” 周若解释的是邺见渔去他公寓吃饭的原因，但贺显谟的关注点并不在此。 “他怎么知道你和我的事儿？”贺显谟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周若是不会让她家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的，他现在根本不抱这种奢望。 但现在，邺见渔要去他那边吃饭。 那说明，是周若跟他分享了这个消息。 她主动分享的？ “少自恋。”周若从贺显谟的表情变化里读懂了他心思，踩下油门，“我是不小心被他诈出来的。” 贺显谟并不在意，他勾勾嘴角，很得意：“都一样。” 周若翻了个白眼，他要是真的有条尾巴，现在应该已经翘上天了。 幼稚鬼，懒得理他。 第1115回 小舅 周若不是喜欢扫兴的人，虽然贺显谟自恋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嫌弃，但她知道这嫌弃也是带着些滤镜的，不是真的嫌弃，所以她没有说什么泼凉水的话。 既然她跟贺显谟已经走到确认关系这一步了，不管先前的契机是什么，关系定下来了就要用心去维护，她也难得这样喜欢一个人，可能感情最后会消失，但她希望这个过程是足够享受的。 贺显谟的得意也没持续很久，他很快便回归了正题，跟周若问了一些邺见渔的问题——虽然邺见渔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但辈分摆在那里，“见家长”还是要正式一些。 周若简单给贺显谟介绍了一下邺见渔的身份，还说到了他年初结婚的事儿，贺显谟一一记下来了，周若看见他认真思考的模样，调侃了一句：“别告诉我你还紧张啊。” 贺显谟摇摇头，“没有。” 周若：“放心吧，他不会给你一张卡让你离我远点儿的。” 贺显谟：“……其他人会？” “唔，说不好。”周若难得跟贺显谟聊这么多家里的事情，她把周家的人一个个想了一轮，最后笑着说：“感觉这种事情，像我大哥或者我弟的做法。” “你弟弟。”贺显谟迅速从记忆中搜寻到一个名字，“你是说，周礼。” “你还知道周礼？”周若对于贺显谟叫出周礼的名字，十分意外。 贺显谟淡淡地说：“在北城听说过。” 周若一针见血：“是听说的还是专门打听的？” 贺显谟看向窗外，故作镇定：“有区别么。” 周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好路口红灯，她踩下刹车后腾出手在贺显谟的脸上捏了两下。 贺显谟拂开她的手，“好好开车。” “别说，你和我家老四还挺像的。”周若看着贺显谟现在这个状态，越看越觉得眼熟，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贺显谟闻言皱起眉来，作为她的男朋友，被说和她弟弟像，他心里自然不太痛快，于是故意问她：“怎么，下次**的时候叫你姐姐？” 周若：“神经。” 贺显谟：“确实。” 周若：“……嗯，我现在觉得我家老四看见你之后肯定会给你张卡让你离开我的。” 都说同性相斥，贺显谟跟周礼这股劲儿几乎是一模一样，周若试着想了一下他们两个碰面之后的场景，估计没什么好事儿发生。 不过还好，这两人应该不会有机会见到的。 不然她真的怕她刚才说的画面上演。 不但如此，周礼估计还会冷不丁地冒出几句冷嘲热讽给她。 想到这里，周若再次笑了，她故意调侃贺显谟：“要真这样，你走不走？” 贺显谟目视前方，“看他给多少。” 周若：“你想要多少？” 贺显谟：“几个亿？” 周若：“贺医生挺贪心啊。” 贺显谟：“嗯，不好打发。” 周若也是最近才发现，贺显谟这个人嘴贫起来的时候也挺有意思的，虽然有时候挺想让人揍他的，但是跟以前的他比起来，还是现在的状态更加生动。 周若也有想过，她这次会被贺显谟吸引，大概是因为他比之前更像个鲜活的人了——贺显谟之前给人的感觉太紧绷了，即便偶尔跟他一起去户外活动，周若都很难从他身上感觉到那种松弛，他总是一板一眼的，会让人觉得无趣。 现在虽然谈不得脱胎换骨，但已经足够了。 周若觉得自己要求也是挺多的，她喜欢有意思的男人，但又不希望这个男人太有意思，或者说，她只希望对方有意思给她一个人看，这样才更新鲜，她没把自己这个口味喜好公开过，因为她自己是做不到的，再加上先前恋爱都是玩玩的态度，也没必要这么高的线。 其实周若也没正式跟贺显谟聊过自己这个想法，贺显谟算是误打误撞地做到了。 从这点上看，他们也算是完美匹配到了对方的需求？ —— 六点四十，周若把车开到停车位停下，跟贺显谟一起下了车，在电梯那边等了几分钟，跟邺见渔碰了面。 邺见渔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走过来之后，目光便盯着贺显谟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其实不是两人第一次碰面，贺显谟之前见过邺见渔很多次了，但他那会儿都不知道邺见渔和周若的关系，还一直把他当成了包养周若的金主——贺显谟不晓得周若有没有跟邺见渔提过这个事情，但邺见渔这么打量他的时候，贺显谟是有些心虚的。 他咳了一声，故作淡定地开口和邺见渔打招呼：“你好，贺显谟，之前我们见过几次。” 邺见渔摆出长辈的姿态，高冷地“嗯”了一声，“不用客气，跟着周三一起叫小舅就行。” 贺显谟哽了一下。 好一个不用客气。 刚才在路上周若才跟他说过，因为邺见渔跟她年龄相仿，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没喊过几次小舅舅，家里的长辈对此也不介意。 很显然，邺见渔这么说是为了“占便宜”。 周若有点看不下去了，给邺见渔使了个眼色，“叫什么小舅，他又没嫁给我。” 邺见渔也给周若一个眼神：还没嫁给你你就护上了。 “小舅。”贺显谟沉默片刻后，冷不丁地叫出了这个称呼。 这两个字一出，周若和邺见渔同时看向了他，两人都很意外。 邺见渔最先笑了出来，拍拍贺显谟的胳膊，“没看错你。” 贺显谟：“？” 在调戏人方面，贺显谟就不是邺见渔的对手，周若看见贺显谟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弄明白邺见渔的目的，她无奈地笑了下，拉住贺显谟对邺见渔说：“先上楼吧。” 邺见渔进到贺显谟的公寓之后，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被他这边的整洁程度惊讶到了，便随口说了一句：“你这边保洁很敬业啊，哪里找的？回头我也联系一下把我那套房整理一下。” 贺显谟：“我没找保洁。” 邺见渔想起了什么，“那白老师挺厉害的。” 贺显谟没来得及接话，白清如正好从餐厅出来了。 邺见渔见到她后，马上把手中的礼物递给她，白清如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但邺见渔一片诚意又无法拒绝，便暂时接下来，想着让贺显谟还个人情回去。 其实初次上门吃饭带点礼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得有来有往才有意义，特别是周若的家庭背景还这么特别。 第1116回 你本事挺大的 邺见渔还很会和年长的人打交道的，很顺畅地就跟白清如聊起来了，“白老师真是厉害，这一进来就被您的收纳能力惊艳到了，家里到处都是有条有理的。” 白清如笑了笑，看了一眼贺显谟，对邺见渔说：“你误会了，我都没收过，显谟这边都是他自己在打理。” 邺见渔闻言，多少有些惊讶，他转头朝贺显谟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又去看周若，周若和他四目相对，点了点头。 邺见渔笑了一下，“真看不出来。” 白清如：“他从小就洁癖，一个人出来读书更严重了，我和他爸过来做个饭，他都要跟在后面收拾的。” 她打趣着，“一会儿他看到老贺炒菜弄到灶台上，又该说了。” 贺显谟听见白清如这么说之后，下意识地看向了厨房。 周若都被他这个反应逗笑了，捏了一把他的手，“行了，别打扰贺老师下厨的兴致。” 周若知道，她要是不拦这一下，贺显谟现在已经已经进厨房去清理了，平时他们两个在同个空间的时候，贺显谟都这样——不仅是他公寓，她那边也一样的。 周若经常在家瑜伽，做完了之后偶尔会忘记把垫子和工具收起来，放在隔天等保洁来的时候收，但有了贺显谟，完全不需要保洁了，他总是跟在她身后收拾残局，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周若也渐渐习惯了。 她没觉得贺显谟这样烦，反而给她节省了很多时间，周若还挺享受的。 …… 晚饭很丰盛，白清如和贺曙行都各自做了最拿手的菜。 邺见渔在海城待过几年，对于本帮菜也很是喜欢，吃过二老做的菜之后，赞不绝口。 饭桌上的话题没断过，但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过周若和贺显谟的“未来”。 不碰这个敏感的话题，这顿饭吃得格外愉悦。 晚饭之后，贺显谟就开车送白清如和贺曙行回酒店了，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后，邺见渔单独跟周若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坐下来之后，邺见渔又看了看客厅四周，笑着调侃她：“我算是见到比你还龟毛的人了，难怪你看上他。” 周若：“你别说，还真有点儿这个原因。” “佩服你。”邺见渔想起了方才吃饭的时候贺显谟不停收拾的画面，“常年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压力得爆炸。” 周若不以为意，“会么？我还挺享受的。” 邺见渔不可思议：“你做任何事情都跟在你后面收拾，你享受？” 周若：“这样不用我自己动手，不是挺好的么。” 邺见渔：“你之前不是最讨厌别人入侵你的私人空间了么？” 果然，什么喜好和原则，一上头的时候就都不存在了，邺见渔正色了几分，忽然语重心长地说，“不过，看你这样，我也挺欣慰的。” “虽然知道你从小就独立，但一个人做试管手术再度过妊娠期，还是放心不下，”邺见渔说，“来伦敦之前你爸妈还找我聊过一次，想安排家里阿姨来照顾你，又怕你不同意。” 邺见渔本来也和连湾和周琰锦有同样的担心，但刚才一看贺显谟这个作风，顿时放心了——孕期有个人时刻在身后跟着，绝对不是坏事儿，而且周若刚好还能忍受这个人的存在，比找阿姨和护工靠谱得多。 “诶，对了，”邺见渔忽然想起了一个为难的事儿，他看着周若问：“你说，我回去怎么跟你爸妈说？” 周若没说话。 邺见渔换了个问法：“你俩的事儿，你要一直瞒着？” “你生之前他们肯定要来的，真到那时候也瞒不住，你怕什么？老爷子也只是催一催，你真不想结，他也不会逼你，不然你早就被安排去联姻了。” “到时候再说吧。”周若考虑了一会儿，给了邺见渔答案：“如果到时候我身边的人还是他，那就该介绍介绍呗。” 邺见渔：“你这是对他不自信还是对自己不自信？” 周若耸耸肩膀，她的确是对自己不自信：“没谈过这么长时间的恋爱，走一步看一步吧。” 邺见渔点点头，没有反驳周若的话，但通过他刚才的观察，以及周若对贺显谟的种种特殊待遇，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周若应该会和贺显谟在一起挺久的。 说一辈子太夸张了，但肯定比她之前那些男朋友谈得久。 周若和邺见渔刚聊完这个话题没多久，贺显谟就回来了，邺见渔朝他笑了一下，“回来了啊。” 贺显谟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茶几：“吃水果么？” 邺见渔摆摆手，“不了，我先回去了，媳妇儿等我打视频呢。” 说着，他站起身来。 贺显谟“嗯”了一声，握住门把：“我送你。” 邺见渔特意没让周若跟着，单独跟贺显谟一起坐电梯到了地库。 贺显谟话少，下楼途中一直沉默着。 出电梯走了几步之后，邺见渔停下来挡在了贺显谟面前，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本事挺大的。” 贺显谟不太明白邺见渔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 刚才邺见渔单独要求他送他下来的时候，贺显谟脑子里就想起今天跟周若的谈话。 他预感不太好，总觉得邺见渔下一秒就要给他一笔钱让她和周若分开，因此下楼期间都一直沉默着，肩膀后背都绷得很紧。 “夸你呢，紧张什么。”邺见渔被贺显谟的状态逗笑了。 “……谢谢。”听他这样表态，贺显谟绷着的肩膀终于放松一些，他想了想，对邺见渔说：“我会照顾好她。” “嗯，这点我挺放心的。”邺见渔笑了，打趣了他一句：“那你加油，争取让她对你的兴趣持续得久一些。” 贺显谟：“……会的。” “走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见。”邺见渔朝贺显谟挥了挥手，走人了。 贺显谟看他上了车之后，才折回电梯上楼。 电梯门关上，贺显谟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邺见渔虽然爱调侃，但对他的态度算得上友好，也没有因为他之前误会他和周若的关系就对他有意见，也没有架子，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贺显谟跟邺见渔相处过之后，不由得开始想象自己和周若其他家人见面的画面。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想法太多余了。 邺见渔说得没错，他还是先争取让周若喜欢他久一点吧，这可比见家人什么的重要得多。 第1117回 吃醋 大卫通知周若进行取卵手术的时间，正好和贺曙行还有白清如离开伦敦的时间撞上了。 两天后的上午。 手术是不可能推迟的，周若只好取消了去给二老送机的计划，她想安排贺显谟去送，可贺显谟也不放心她一个人手术。 于是，前一天晚上，两人因为这事儿掰扯了快一个小时，后来周若累得睡过去了，不管他了。 不知道贺显谟是以什么理由跟贺曙行和白清如说的，但第二天早晨白清如来电话的时候，跟周若说他们已经叫好了去机场的车，让她和贺显谟都放心工作，落地之后会给贺显谟报平安。 这几天周若和白清如还有贺曙行都相处得不错，她也很礼貌地和他们道别了，客套了一句：“您和贺老师有空多来伦敦转转。” “好，一定，你有时间也可以来海城走走，不打扰你了，快去上班吧。”白清如在和周若相处的时候很有分寸，毕竟已经提前知道了她不可能和贺显谟结婚，也就不会用和儿媳妇相处的模式和她对话，两人更像是刚认识的朋友。 周若还是挺享受这种相处模式的，其实白清如和贺曙行的包容程度比她想象中好得多，在她开诚布公谈过之后，他们也没有再阻挠过贺显谟，这两天他们会趁白天周若和贺显谟上班的时候过来包饺子和馄饨，贺显谟这边冰箱里的冷冻柜都被各种馅儿的饺子和馄饨填满了。 晚上周若跟贺显谟一起下班回来就能吃到二老做的晚餐，满满一桌，三天就没重样过。 因为贺曙行和白清如在他们的关系上松了口，贺显谟和他们相处时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至少没有再出现过矛盾。 前一天晚上吃完饭之后，白清如趁贺显谟不在的时候跟周若聊过几句，她说，觉得贺显谟现在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白清如还说，这几天她和贺曙行也有在反思，之前可能的确是过分地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贺显谟了，导致他内心深处一直很压抑，但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控制。 周若当时只是听着，没做过多评价，也没给她建议和探讨，她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 但白清如和贺曙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意识到这一点，挺不容易的，毕竟没几个长辈愿意承认自己在教育方面的缺陷，从他们的行为，周若也看得出来，他们是很爱贺显谟的。 周若跟白清如通完电话的时候，贺显谟刚好收完餐厅出来，他很自然地走到鞋柜前换了鞋，随手拿起了周若的车钥匙，拉着她一起出门。 这几天两人都是一辆车来回的，周若也习惯了。 上车之后，周若跟贺显谟说：“刚才白老师来电话了，说他们自己约了车。” 贺显谟“嗯”了一声。 周若：“没良心的，你还真不去送。” 贺显谟：“以前也不是每次都送，他们经常来，对伦敦很熟了。” 其实送机这件事情没有很重要，是周若太当回事儿了，之前他都是很自然，遇上周末或者放假了才去送，工作日都是二老自己约车去。 说到这个事情，贺显谟不由得想起了这几天周若和他父母的相处——这是贺显谟第一次想到用“体贴”“细心”这样的地字眼来形容她，白清如只是那天晚上以一直以来偏头痛的习惯为理由，差使贺显谟出去买了趟药，周若竟然就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还给白清如带回了她们公司刚研发上市的药。 得知贺曙行喜欢喝茶，周若就把自己公寓的红茶拿来送他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贺显谟想到了还有些吃味，打着方向盘斜睨了周若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对我爸妈可比对我好多了。” 这话酸味太冲了，周若一下就听出来了，好笑之余又忍不住骂他一句：“神经病。” 没见过有人连自己父母的醋都要吃的。 “难道不是么。”贺显谟冷笑了一声，“你记我的喜好可没记这么清楚。” 周若：“需要我提醒你一句么？” 她靠在座椅上，懒洋洋地看着前方的路，“咱俩，是你主动的，你见过有人会去记一个死缠烂打追求者的喜好么？” 贺显谟：“呵呵。” 吃瘪之后他也有些不服气，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找到了新的突破点：“你对他们好得像是儿媳妇对公婆似的。” 周若没什么特别反应：“哦，是么。” 贺显谟：“你比诗岚对他们还好。” 他搬出诗岚，意思就明确了，当时他们两个人是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 “这么夸张？”周若还挺意外的，“实话说，我并没有刻意去对他们好。” 贺显谟侧目瞄她一眼。 “我没口是心非啊，我不是你，没嘴硬的习惯。”周若一下就看懂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了，“平时我跟长辈都这么相处的。” “其实你父母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周若难得主动说出这种带着评价意味的话，“他们很爱你，也会反思，是值得沟通的。” 贺显谟：“嗯。” 这几天他也感受到了。 他原本以为他们这趟过来一定是一场腥风血雨，甚至在设计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做好了真的“断绝关系”的心理准备。 但好像那天晚上周若单独跟他们聊过之后，他们突然就松口了。 贺显谟迄今为止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们聊了什么，“是因为你那天晚上跟他们说的话吧。” “no，我没和他们聊你。”周若否决了他，“别这么自恋。” 贺显谟：“……” 周若：“我想我做母亲之后应该也会有很多问题，当局者迷，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直清醒，但只要沟通到位，没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 “你父母挺好的，他们能听得进去你说的话，所以贺显谟，”周若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不管以后你我是否在一起，希望你能和你父母好好相处，他们很爱你。” 贺显谟听见她话里的那几个关键词之后，脸变得更冷了，绷着嘴巴不说话。 周若坐在副驾，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马上就意识到了原因。 这会儿，车正好停在了医院的车位。 周若解开安全带捏了一把贺显谟的脸，“你能不能捡重点听。” 贺显谟握住她的手，“下车，别耽误时间。” 第1118回 值得么 贺显谟这句话语气还是很生硬，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毕竟周若马上要手术了。 周若跟贺显谟相处这么长时间下来，早就把他的脾性摸透了，他这样回应，她马上便能晓得他的心理活动，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贺显谟虽然没不搭理她，但心情很明显受到了那句话的影响，在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看着他一边别扭一边隐忍的状态，周若再次想起了远在北城的弟弟。 行吧，他俩是真的像。 可惜的是，周若没有她弟妹那一身哄人的本事，她嘴巴不甜，也不会撒娇，所以，面对贺显谟这个情况，只能让他自己消化了。 最近太惯着他了，偶尔也得晾一晾，免得他真的得意忘形。 贺显谟今天早上已经请假了，他没回科室签到，直接跟着周若去了生育科这边。 他们到的时候，大卫已经让助理医师和护士们去取卵的手术室做准备了，看到是贺显谟陪周若来的，大卫已经不意外了。 大卫放下病历本，对周若说：“手术室那边大概几分钟准备结束，到时候先带你打麻醉。” 周若点点头，先前大卫已经把取卵手术的流程跟她说过几次了，她没什么太紧张的感觉。 倒是贺显谟站在一边，看起来很沉重很担心的样子。 虽然取卵手术和别的手术比起来风险要低得多，但轮到周若的时候，贺显谟还是没办法放宽心，他甚至都动了要跟她一起进手术室的想法。 不过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医院允许，周若也不会同意，因此贺显谟只是想了想。 在办公室等了几分钟之后，护士过来带周若去手术室，临走前，贺显谟握了握周若的手。 周若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汗，笑着回握他，宽慰了一句：“没事儿，等我吧，很快。” 贺显谟：“好。” 他就这么看着周若跟护士离开了办公室，正晃神的时候，要去手术的大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放心，arthur，相信我。” 贺显谟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他也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个医生，他虽然上手术台的经验不算多，但前几年的实习加上这几年的从业，他看了很多临床大手术和生离死别，面对手术其实很少有这种害怕的感觉。 这次周若的一个小手术，已经让他体验到这种慌张了，只是取卵就已经如此，不敢想象她日后生产的时候，他会是什么状态。 —— 周若选的是半麻，麻药剂量不是特别大，打完之后，穿刺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疼痛。 她自认为胆子不小，但真正看到取卵的针头时，还是有些恐惧的，如果没打麻醉剂，疼痛估计得翻五六倍。 大卫团队做试管已经非常成熟了，所以整个取卵的过程都很顺利，时间也没有特别长，连同麻醉一共不到一个小时。 但这一个小时，对于等在外面的贺显谟来说，却是的一种莫大的煎熬。 贺显谟在走廊里坐立不安，隔几分钟便抬手腕看时间，等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后，贺显谟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一些。 贺显谟马上冲大卫走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大卫便露出一个笑，对他说：“很成功，卵子质量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顺利进行胚胎培育了。” 贺显谟往里看：“我能进去么？” 大卫：“她刚手术完不太舒服，我给她安排了临时病房，你们去病房聊吧。”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谢谢。” 过了五六分钟，贺显谟和几名护工一起带着周若回到了病房，护工将周若送到之后便先行离开了，贺显谟关上门之后，迫不及待地走到了病床前。 周若人是醒着的，但脸色发白，精神状态和平时根本没法儿比，贺显谟看得不太熟悉，握住她的手问：“很疼吧？” “嗯，比想象的要疼。”因为身体比较虚弱，周若笑得也有些吃力，“早知道就打全麻了。” “不过还好，大卫说卵子质量没问题，我一次成功了。”提起来这个，周若还是很开心的，“等胚胎培育好了，就可以做植入了。” 贺显谟听着周若的分享，却开心不起来。 做了胚胎道植入，意味着她还需要打一段时间的黄体酮，这比之前促排针的时间要长得多。 左右都是激素，即便贵的药副作用相对小一些，但人还是要受罪。 “干嘛这个表情，我成功了你不开心？”周若见贺显谟面色这么凝重，笑着问他。 贺显谟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哑：“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不至于。”周若说，“最艰难的一步刚才已经成功了。” 贺显谟：“怀孕更艰难。” 他提醒她，“双胞胎对你身体的考验太大了，而且，基本上不可能足月。” “我知道。”周若点点头，并没有被这些话吓到，“我在决定要孩子之前都了解过风险了。” 贺显谟沉默了几秒：“值得么？” 他很好奇，“你这么喜欢孩子？” “喜欢，我爸妈也喜欢。”周若说，“我家庭关系和谐，经济条件充足，是最适合要孩子的人。” 贺显谟听了周若的前半句话之后，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他们闹翻脸的原因。 当时她就是在和她母亲视频，她母亲在催她生孩子。 “如果你爸妈不喜欢，你还生么？”贺显谟问她。 周若认真思考了一番，“应该还会吧，但可能会再晚几年。” “所以，你爸妈的意见会影响你的决定。”贺显谟得出了结论。 “当然啊。”周若欣然承认。 贺显谟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我以为你不会被任何人左右。” “我是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但不代表我是个是非好歹不分的人吧？”周若说，“再者，我很听我爸妈话的。” 贺显谟：“……” 是他狭隘了，他从来没把“听话”这个词和周若联系到一起过，周若和他概念里“听话”的孩子差距实在太大了。 贺显谟猛地想起来，之前周若跟他说过，他父母几乎没有对她提过要求。 他现在很好奇他们一家的相处模式。 “那孩子出生之后呢？”贺显谟沉默之后，又开始问：“你带么？” 第1119回 口是心非 “现在不确定。”周若摇了摇头，“可能留在伦敦一两年之后送回北城吧，也可能一直留在这边。” “送回去给你爸妈带？”贺显谟问：“你舍得么？” “所以我的答案是不确定。”周若说，“现在孩子还没出生，我不知道我和他们相处起来会是什么感受，也不确定他们更喜欢哪边的环境，要考量的因素太多了，现在不是做决定的时候。” 贺显谟看着周若理性分析的模样，紧紧盯着她的脸。 等她说完了这些，贺显谟抬起手来摸上她的脸，哑声开口：“为什么你在任何事情上都这么理智。” 她受这么多罪去要两个孩子，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带在身边。 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分析利弊。 周若笑着点了点头，“你要习惯我这样，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 贺显谟：“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要我知难而退么。” 她这话一出，贺显谟马上又想到刚才她在来医院路上的那段话，表情有些维持不住道。 “我不会哄人，所以你最好少生气。”周若顺势提醒了他一句，“如果你情感需求太旺盛，找我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咱俩确定男女朋友关系有几天了吧，你应该也发现了，不管是什么关系，我的模式都没变过，你要不再好好想想？” “你刚才说什么。”贺显谟忽然捏住她的肩膀，有些用力。 周若蹙眉，“我说我不会哄人，你再考虑——” “不是这句。”贺显谟打断她，“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周若：“男女朋友，有问题么？” 贺显谟：“再说一次。” 周若这下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忽然那么用力捏她了，她忍俊不禁，拍了一把他的胳膊，“滚，不说。” 贺显谟：“我觉得我的选择很明智。” 他痛快地松了手，为她拽了一下身上的薄毯子，神色淡然地说：“情感上满足不了的需求，就生理上偿还吧，你的舒适区。” 周若扭过头翻了个白眼，“你对自己的体力挺有自信。” 贺显谟：“你不就是看上了我这样。” 周若：“这倒是，所以劝你最好珍惜自己这短暂易逝的资本，别动不动就发情，损耗品用多了会报废。” 她故意膈应他，“到时候我可就要换人了。” 贺显谟按住她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唇贴着她的耳朵说：“等着，你会为刚才的话付出代价。” 周若：“哦？什么代价？” 贺显谟：“*到你走不了路。” 周若勾起嘴角，手指摸上他的下巴，“确定是代价不是奖励？要做到这样，你比我更辛苦吧？” 贺显谟被她的手挠得心痒，往后退了一米：“……你睡会儿吧。” 安全起见，贺显谟转去了沙发那边坐着。 —— 周若不太能睡着，闭上眼睛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等伤口没那么疼了，就计划离开了。 周若只请了半天的假，原本下午还打算去上班的，但看眼下的状态是不可能了。 请过假之后，贺显谟驱车带周若回了公寓。 两人回来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贺显谟把白清如之前准备的馄饨拿出来煮了，又弄了一份蔬菜汤。 周若不太有胃口，但考虑到身体情况，还是打起精神来吃了一些。 幸而贺显谟也了解她的食量，煮馄饨的时候只煮了六个，再多一个她都吃不下了。 “晚上多吃点吧。”贺显谟看着周若放下勺子，对她说：“晚上吃虾仁面和牛肉汤。” “看我胃口吧。”周若随口应了一句，“我下午先睡一觉，醒了跟你说。” 贺显谟“嗯”了一声，有些不放心：“你下午一个人没问题？要不我再——” “不用。”周若打断了贺显谟的话，“我就是小腹那边有些疼，问题不大，不至于。” 贺显谟：“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有人陪着会好一些。” 周若：“所以，你是止疼药么？” 贺显谟：“……” 周若：“止疼药陪着我比较好一些，你还是去上班吧。” 贺显谟被周若这句话噎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说：“你在这方面，比我无趣。” 他以为，周若恋爱经验这么多，是很懂浪漫的——不对，不是他以为。 贺显谟记得蔡家禾之前跟他说过，周若会给他准备演唱会门票惊喜，还会跟他一起看日出，还会给他买他喜欢听的黑胶唱片。 这还不够浪漫么？ 不想这些还好，一想起来，贺显谟又不平衡了——周若根本就没有对他做过任何类似的事情。 最“浪漫”的一次，大概是送了他那只手表做礼物，但跟她和蔡家禾看演唱会看日出这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觉得什么是有趣？”周若挑眉，“有点小问题就要求你放下工作当陪护的行为比较有趣么？” 贺显谟摇摇头，他没那么想过，“只是想感受到你需要我。” “我是需要的，但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周若说，“下午我想安静睡一觉，你留下来反而会给我压力，不如去上班。” 贺显谟：“……好。” 周若：“我需要你的时候会直接告诉你的，如果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我不会口是心非，我不知道你谈其他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但跟我在一起的话，你没必要去花心思猜我每句话的意思。” “明白了。”贺显谟点点头。 他承认，他刚才是下意识地觉得周若说出那句不需要他陪是有些“逞能”的意思，可能还是之前谈恋爱的模式导致的惯性思维。 不管是诗岚还是徐萱若，又或者是后来短暂约会过的女人，都是很喜欢来这一套的。 贺显谟也并不排斥，恋爱里猜来猜去也算是一种小情趣，若是喜欢，他也乐意去为对方花费心思。 周若……是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贺显谟有些好奇她和其他男人的相处模式：“你谈恋爱一直这样么？” 周若：“对。” 贺显谟：“没有人误会过么？” “有啊，多了去了。”周若勾起嘴角揶揄他，“你刚才不就误会了么？” 贺显谟：“……” “你觉得我内心是希望你陪的，但想表现得懂事一些，所以嘴上得说让你去工作，对吧。” 贺显谟扶了扶眼镜，“有过一点这个想法。” 他看着周若坦然的表情，缓缓说：“以后我会试着用你说的方式跟你沟通，尽量直接一点。” “也不用。”周若摊手，“反正你死鸭子嘴硬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贺显谟：“……” 第1120回 富婆送你一套别墅 周若说了不需要陪着，因此贺显谟吃过午饭之后就去上班了，周若则是回到卧室冲了个澡，钻到被子里睡了几个小时的觉。 周若身体素质好，睡醒之后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胃口也在苏醒，她拿起手机准备联系贺显谟的时候，发现贺显谟在三点多的时候已经给她发过消息了。 贺显谟：【睡醒记得回我。】 周若看着消息笑了出来，动作熟练地敲击着屏幕给他回复：【满血复活。】 贺显谟：【那我下班了去趟超市。】 周若：【好，等你。】 等这条消息发出去，周若才猛地反应过来，她好像是第一次这样等一个男人“回家”，之前她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同居的经历，也不会让他们过多参与自己的日常生活，周若对于这种跟男人住在同个屋檐下的生活没有什么向往，她也从不觉得自己会享受。 但不知不觉间，她也在贺显谟这边住了一周多了，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烦人，甚至还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连在家里躺着等贺显谟回来做饭，都有种愉悦享受的感觉。 周若想，可能这就是别人说的感情中的“特例”吧，以前她是不相信这种言论的，但贺显谟于她而言的确是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很难想象，她竟然在一个男人身上同时体验到了“新鲜感”和“归属感”。 周若起床去倒了杯水喝，喝水的时候，谷雨发来微信问她现在好点了没。 周若回复：【好了。】 谷雨：【贺显谟陪着你吧？】 周若：【上班去了。】 谷雨：【什么？你刚做完手术，他去上班？不合适吧？】 周若：【我让他去的，他在家里碍事儿。】 谷雨：【我就说么，他跟个尾巴一样恨不得长你身上。】 周若：【有这么明显？】 谷雨：【那当然咯，不过你能忍得来就没问题。】 谷雨：【反正我记得，之前那些男人动不动给你发消息你都觉得烦人，到他这里倒是双标了哈[狗头]】 面对谷雨的调侃，周若并不否认，而是接了一句：【没办法，他可爱。】 谷雨发了一大串呕吐的表情。 周若看着这一排表情已经可以脑补出来谷雨夸张的反应了。 —— 周若原先只是计划在贺显谟这边住到手术结束就搬回去的，但后来一直没想起来搬，两人就这么一块儿住了快一个月。 不过后来贺显谟没有缠着周若接送了，两人各自开车上下班，下班之后在公寓见。 贺显谟的工作其实挺忙的，周若最近倒是清闲一些，所以下班之后基本上是她先到家，只是她对厨房的事情一窍不通，还是要等贺显谟回来做饭。 有时候贺显谟出诊一天很累，晚上回来还得做一顿饭，周若还挺过意不去的，她想找个钟点工来每天上门做饭，但她刚提这事儿，就被贺显谟回绝了。 贺显谟回绝的理由是：不能接受陌生人频繁出入他的公寓。 周若当时被噎到了，骂了一句“死洁癖”，最后这事儿不了了之了。 七月一号这天是周末，周若和贺显谟提前就定好了去爬山的安排，两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周若接到了大卫的通知，胚胎培育成功了，下周为她准备植入手术。 距离取卵手术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周若每天都在等着结果的反馈，得到成功的消息后，她心情很好，跟大卫预约了星期二去做移植。 聊完之后，周若放下手机，同贺显谟分享了这个消息，“试管成功了，周二我去医院做胚胎移植。” 贺显谟放下咖啡杯，“我陪你。” 周若：“那当然。” 她说，“这么重要的手术，就算你有天大的事情都得推掉来陪我。” 她这话说得有些蛮横不讲理的味道在，但贺显谟听了却觉得很高兴——比起她的理智，他其实更喜欢她这样子。 贺显谟瞄她一眼，板着脸说：“无理取闹。” 周若：“爽到你了吧？” 她嗤了一声，早已看穿一切，“还装。” 虽然贺显谟现在已经在非常努力地适应她喜欢的相处模式，表现和进步都很出色，但周若知道，他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大男人，对于这种小打小闹的不讲理，还是很享受的，她偶尔心情不错的时候，也要给一给，但不能太多。 贺显谟被周若拆穿之后依然一脸淡然，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孕期你也住这里吧。” “我考虑一下。”周若若有所思，没有立刻答应。 最近她在贺显谟公寓住得的确很舒心，但怀孕之后情况和现在就不一样了，她不确定自己到时候状态如何，万一真的妊娠反应很大，她还是需要找个家庭护工照顾的，总不能让贺显谟二十四小时待命。 “考虑什么？”贺显谟想知道周若的想法。 周若随口玩笑了一句，“我怀孕不好化妆了，体重也会上涨，肚子还会越来越大，搞不好前期还会吐得跟鬼一样，怕你看了下头。” 贺显谟听得出来她在开玩笑，目光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不会，我就喜欢孕妇。” 周若：“……你xx动作片看多了吧。” 贺显谟：“看来你也看过。” 他现在谈到这种话题已经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了，“记得姿势吧，到时候试试。” 甚至，他还搬出了理论做支撑，“因为孕激素上涨，孕妇都很容易**。” 周若抬起脚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闭上你的狗嘴。” 贺显谟：“哦。” “所以你真正考虑的是什么？”他言归正传继续问。 “如果身体状态不好，考虑找个护工。”周若也恢复了正常，“在你这边不方便。” 贺显谟想了想，“你公寓和我这里差不多面积。” “这好说，我还有几套别墅和复式。”周若没把这当成问题。 但贺显谟听完这话之后被噎住了，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最近他沉浸在和周若谈恋爱的喜悦里，暂时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如今被摆到了台面上，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说自卑不太合适，只是觉得，周若除了他之外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如果她真不喜欢他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留住她的资本。 “怎么，伤到你自尊心了？”周若马上就看懂了贺显谟的心理活动，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脸，揶揄：“富婆在你面前，你还不好好舔，舔舒心了，富婆送你一套别墅。” 第1121回 帅 贺显谟知道周若是在活跃气氛，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对她说：“那等你打完黄体酮再说吧。” 周若点点头，“也是，打针还得靠你呢。” 吃过早饭，周若去换了一身运动服，跟贺显谟一起出发去爬山，这次他们是单独行动的，没跟任何组织一起，不过到了市郊公园的时候，还是碰见了不少徒步的组织。 停车后，周若拎着双肩包矫健地跳了下去，她将包背到身上，抬起手动作利落地将头发扎成了马尾，流畅的面部轮廓露了出来。 周若今天穿的是一身紧身的户外运动服，上衣领口很高，整个人被裹得很严实，她也没化妆，更没有像平时一样精致地搭配配饰，但就算这样，也遮不住她的性感。 贺显谟看见周若在那里弄头发的时候，就想亲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周若转身要喊贺显谟的时候，贺显谟正好走过来，她一下撞上了他胸口，没来得及说话，贺显谟便按住她的肩膀亲了下来，用力地吸着她的嘴唇。 周若短暂僵了一下之后也反应过来了，缠上他的脖子回吻，两个人亲了一会儿之后分开了，周若除了嘴巴有点红肿之外，面不改色，反观贺显谟，耳朵和脖子都红了，呼吸还很沉。 周若透过镜片看见了他眼底翻滚的欲念，笑着戳了戳他的鼻梁骨，“留着你的一身无处发泄的精力爬山吧，贺医生。” 周若丢下这句调侃的话便转身往公园入口走，贺显谟立刻擒住她的手腕，“今晚回去给我**。” “看你表现。”周若扬了扬下巴。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决定了，最近贺显谟的确憋得不容易，保守估计，他接下来还要再憋三个月，或许这个时间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问题，可周若是切身体会过贺显谟的旺盛需求的，特别是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 贺显谟拿出保温杯喝了几口冰水冷静了一下，之后便和周若一起启程出发了。 公园虽然有其他的徒步人士，但比起热门路线的人还是少了许多，行进起来比较顺畅。 周若很喜欢这里，她拿着手杖，在前面走得很快，贺显谟反倒成了被甩下的那个，他看着周若敏捷矫健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带其他人徒步时的画面。 不是别人不好，是她太厉害了，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很优秀，贺显谟想，这应该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周若的优秀，是很客观的。 只是和她在一起的确是对心性的考验，她不是会躲在人怀里撒娇的类型，就像现在，面对崎岖的山路，她会兴奋地独自往前，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 “走太慢了！”贺显谟盯着周若的背影走神之际，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喊：“专心点儿，贺医生。” “来了。”贺显谟回过神来，冲她笑了一下，加快脚下的步伐跟上了她，两个人很快就同步了。 “你小心点。”贺显谟看着前面的两条分叉路，拿出手机看了看地图，“左边那条比较难走，右边走的人多一些，要不我们——” “当然要走难走的那条。”周若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怀孕之后就走不了刺激的路线了，今天我要玩个痛快。” 贺显谟原本是想说走右边那条的，但听见周若的决定之后，默默地将话咽了下去——如果他一个人来的话，他也会先选难走的那条。 周若从兜里拿了块巧克力撕开咬了一口，剩下的半块直接塞到了贺显谟嘴里。 补了点能量，两人便踏上了左边的那条路线。 分岔口这边的队伍大都是选了右边，周若和贺显谟一踏上这条路线，几乎就看不到什么人影了，前几天下过雨，脚下的路泥泞湿滑，走了十多分钟，鞋和裤子已经脏了。 周若出了一身汗，呼吸也有些喘，停下来喝了几口水。 她虽然累，但贺显谟发觉她状态很亢奋，喝完水之后，便拿起手杖继续上路。 从这条路线到公园海拔最高的山顶，大约有二十三公里。 周若和贺显谟是九点钟出发的，历经五个多小时上了山。 今天伦敦天气晴朗，空气质量很高，从山顶往下看，公园的湖泊和树木尽收眼底，周若欣赏着风景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十分享受。 贺显谟抽了张湿巾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之后又蹲来为她清理鞋子和裤腿上的泥，周若被贺显谟的动作弄得分了神，转头垂眸看向他，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鼻梁上渗着汗，表情认真地为她整理着裤子，嘴唇和下颚的线条硬朗又性感。 周若见过很多好看的男人，和贺显谟同类型的有很多，但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贺显谟是最好看的。 于是，周若由欣赏风景转为欣赏贺显谟的脸。 贺显谟感受到她的视线之后，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见她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贺显谟略微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周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露出一抹笑，“你这样好帅。” 贺显谟的手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周若从不吝啬言语的表达和赞扬，也经常夸他，但她从来没有说过“帅”这个字儿——贺显谟也不觉得她是会用这种肤浅的字眼夸奖别人的人。 而且，很花痴。 “花痴”这个词儿，怎么着都不该跟周若沾上边。 “……你说什么？”贺显谟反应了快一分钟，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内容。 “我说你这样好帅。”周若重复了一遍。 贺显谟擦了擦手，起身，将掌心贴上了周若的额头。 周若：“干嘛？” 贺显谟感受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不仅不烫，还挺凉的，应该没发烧。 贺显谟：“好奇你怎么突然发神经。” 周若：“……我说你长得帅就是发神经？” 贺显谟：“挺像的。” 他说，“还像花痴。” 周若：“花痴怎么了？” 她不以为意，“谁规定我不能花痴了？被帅到还不让夸呗？” 周若这话本意是反驳贺显谟，但她说完之后就发现自己大意了——因为贺显谟的笑已经憋不住了。 又给他爽到了。 周若有些不爽，抬起手用力地在他身上戳，“狗东西，故意激我是不是，给你惯的！” 第1122回 周礼 贺显谟的确是爽到了。 他从小到大听过无数人称赞他的外貌，对于自己长相出众这件事情，他也是有认知的。 但别人的夸奖，跟周若的这句“帅”比起来，不值一提。 贺显谟很得意，咳了一声反驳她：“你先给我的机会。” “再夸一次。”贺显谟不怕死地命令周若，“还想听。” “我让你听听我的巴掌声多清脆！”周若扬起手就要扇他。 贺显谟反应迅速，“嗖”一下就躲开了，之后还对周若露出了一抹嚣张的笑。 周若这下彻底被激怒了，追着他就打，贺显谟拔腿就跑，两个人在山顶的平地上追着跑了好几圈，贺显谟运动天赋超群，周若每次都是快追上的时候被他给跑了，这比追不上还要恼人，同样的剧情上演了几次之后，周若彻底爆炸了。 她停下脚步，朝着贺显谟的背影大喊：“你给我滚过来，不然我下山就踹了你！” 这句威胁一出，贺显谟马上就听话地滚过来了，他快步走到周若面前，停下来看着她的表情，“别气了，给你打就是了。” “谁打你，饿死了。”周若冷哼了一声，绕过他，扯了扯他身上的书包带子，“三明治给我，我要吃饭。” 贺显谟马上摘下了书包，两人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开始吃午饭。 徒步带的三明治和寿司也是贺显谟一大早准备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蔬菜沙拉，分量不小，但两人走了五个多小时，胃口大开，所有东西都吃光了。 周若难得有吃这么多的时候，吃完之后还没有很饱，又啃了一根蛋白棒——她严重怀疑是刚才追贺显谟那几圈导致的。 周若吃蛋白棒的时候，看见对面有一对情侣在拍照，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瞄了一眼贺显谟，忽然想起来，她跟贺显谟好像没有拍过合影。 周若不怎么喜欢拍照，之前谈恋爱的时候也很少去跟那些男人玩自拍，最多是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被朋友拍几张合影，那种第一视角的合照基本没有，她也懒得动心思拍。 周若啃完蛋白棒，那对情侣正好拍完照片了，她随手把包装扔到垃圾袋里，从包里拿出手机，起身，朝贺显谟招了招手。 贺显谟正在收拾垃圾，“怎么了？” “过来。”周若没回答他。 贺显谟一脸狐疑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走到周若面前，然后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周若回头看了一下，这里背景还挺好看的，拍出来照片应该不错。 但贺显谟还处于茫然阶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你带我来这里——” 问题刚问了一半，贺显谟便看见周若打开相机调到了前置摄像头，取景器里出现了她的脸，接着，她用另外一只手把他一拽，他的脸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靠近点儿。”周若按了一下他的脸。 贺显谟：“……做什么？” “这不明显么，自拍呀。”周若说，“给你机会嘚瑟你就偷着乐吧。” 贺显谟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屏幕，“等等，我不太会拍照。” 他是不喜欢拍照的那类人，不喜欢拍自己，也不喜欢拍其他的，所以他手机的相册里只有一些和工作有关的文件照片。 “我也不会，随便拍一张呗。”周若拿着手机低头摆弄着，调整了一下镜头的位置，然后咔嚓按了一下快门。 这张照片角度是不错，可惜贺显谟面无表情，跟被挟持了一样。 “你笑一下行不行。”周若戳他一下。 贺显谟：“我试试。” 然后周若拍了第二张。 照片上周若的表情还算自然，她只是不喜欢拍照，并不是不会拍照，但贺显谟显然是不喜欢也不会，一看就是假笑，皮肉都要分离了。 周若耐着性子指导了他几次，但后面拍出来的都不太满意。 “胳膊都酸了。”周若把手机交给贺显谟，“你拿着，再拍不好就找个人帮我们拍张游客照好了。” 贺显谟接过手机，学着周若刚才的样子把手机举起来：“这样可以么？” 周若照了照镜头里的自己，“还行吧，你记得笑一下，这样——” 她怕文字表达不准确，便抬起手去再贺显谟脸上摆弄，戳着他的脸颊两边，强行把他的嘴角拉了起来。 周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贺显谟不小心按了一下快门。 咔嚓一声响起，贺显谟有些尴尬，迎上周若的目光后，马上解释：“不小心碰到了，一会儿删掉。” 周若没接话，从他手里拿过了手机，找出了刚才贺显谟无意间拍下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他们两个人都没看镜头，但比之前那些看着镜头拍的照片好看得多。 贺显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因为她的动作，他眼底有些无奈，又带着些笑意，比假笑的样子生动多了。 “我喜欢这张。”周若笑眯眯地说，“就它吧，不拍了。” 收获一张满意的照片后，周若回去坐着歇了十几分钟，等缆车到山顶之后，她和贺显谟一起买了票坐车下了山。 …… 从市郊回到城区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周若在回来的路上又饿了，于是两个人便直接去了超市。 周若和贺显谟一起住了这么久，两人翻来覆去吃的就是那几样东西，周若都已经记住要买些什么食材了。 趁贺显谟选牛肉的时候，她走到冷柜前拿着一袋番茄放到了购物车里。 贺显谟看着她拿番茄，好像还挺意外的：“你还记得买什么？” 周若：“我只是不会做饭，不是没有记忆，每天都这个能记不住么。” 贺显谟“嗯”了一声，将挑好的牛肉放进去，若有所思：“你怀孕之后可能要换一下花样了，我问问营养师。” 说到营养师，周若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前几天跟连湾聊微信时的内容。 连湾说了，最近在给她找营养师，找到之后会联系她—— 嗡嗡嗡。 周若正想着这个事情，衣服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了。 周若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之后，右眼皮跳了两下。 贺显谟见周若表情不对，便看了一眼她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两个字：周礼。 她弟弟？ 周若看见周礼来电话，下意识地觉得没好事儿——周礼很少主动联系她，除非是家里有事儿，或者他到伦敦了。 周若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我在你公寓门口。”果然，电话一接通，不详的预感就得到了应证。 听筒里，周礼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没在家？” 第1123回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好在周若心理素质不错，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今天有事儿出来了，还没回去，你什么时候到的伦敦？” 周若没有上来就质问周礼“你怎么来了”，这种问题只会显得她慌了，从而引起周礼的怀疑，事实证明周若的选择是对的，周礼听完之后没有怀疑什么，“昨天晚上到的，伯母说你这几天要手术。” 周若：“你一个人还是和珠珠一起？” 周礼：“一起，她来这边出差。” 周若脑子有些晕，现在周礼和姜明珠守在公寓门口，她要是不回去也不合适，但周礼和姜明珠一去她的公寓，就会发现她那边很久没人住了，他们夫妻都是聪明人，这么明显的事情瞒不过…… “你在外面？”见周若半天没有回应，周礼已经有些怀疑了：“跟谁在一起？不方便么。” 周若：“……” 她抬眸看了一眼贺显谟，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贺显谟从周若接电话开始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好像是不想让她弟弟知道他的存在。 若是以前，贺显谟会因为这种事情不舒服，但经过最近和周若的相处，他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稳定性有了一些自信，因此也没有太难受的感觉，于是，他动了动嘴唇，用口型对周若说：“你晚上先回去吧。” 周若没时间跟贺显谟解释自己现在左右为难的原因，而她长期不说话，电话那边的周礼就更加怀疑了，不过他没有追问，只是说：“不方便那就明天。” “你在哪家医院，地址发我。”周礼说，“手术那天我跟姜明珠过去陪你。” “行，我一会儿发你吧。”周若松了一口气，跟周礼说了几句话之后，挂上电话把医院的地址发给了他。 贺显谟看着周若把手机揣回衣服兜里，才出声问她：“还回去么？” “不回了，明天我去找他们吧。”周若揉了揉眉心，对贺显谟说：“我弟弟和弟妹昨天来了伦敦，应该是从我妈那边知道消息了，要陪我手术。” 周若没说后半句话，但贺显谟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她家里的人要来了，他暂时不能被发现，所以手术的时候不能让他陪着了。 不见她的家人，贺显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可让他不管手术，这太难了，贺显谟表情严肃了一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我不放心。” “我是医生，他们应该不会怀疑。”贺显谟跟周若打商量，“这种时候，我做不到不去跟着。” 周若原本也是想要贺显谟陪同的，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仪式感吧——毕竟客观上说，孩子也有他的“贡献”。 “回去再商量吧。”周若推了一下购物车，决定晚上回去之后慢慢商量对策，超市里不是适合讨论这个话题的场合。 贺显谟点点头，在这个问题上和周若达成了一致，两人继续逛着超市，没有再聊这个。 —— 徒步一天，周若和贺显谟都是一身汗，因此，两人一回到公寓就各自去洗澡了。 贺显谟先洗完的，换好t恤大裤衩之后，就去餐厅做晚饭了。 他刚切好菜，周若也过来了，她从冰箱拿了一瓶水，坐在餐椅上和贺显谟说起了手术的安排：“我刚才洗澡的时候考虑过了，你到时候就去大卫的办公室等着吧，让他配合一下。” 贺显谟：“好。” 周若：“那你明天上班的时候跟大卫说一声呗，我就不找他了。” 贺显谟：“好。” 周若这样藏着掖着，倒不是觉得贺显谟拿不出手，只是她暂时还没想过去协调他和家人的关系——特别是在前段时间刚跟他父母相处过的前提下。 周若是擅长和人交往没有错，但这种事情对自身精力消耗也不小，她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提起精力再这种事儿——周若现在会觉得，贺显谟和周家人见面是迟早的事儿了，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正式确认男女关系有半个多月了，如果是之前的话，到这个阶段，她已经开始慢慢腻歪，甚至准备分手了，但她对贺显谟却越来越上头，今天徒步去回看的时候，有种半个月眨眼就过的感觉。 说不定，贺显谟真的能撑到她孩子出生的时候呢。 —— 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若万万没想到，她刚这么计划完，结果第二天，她跟贺显谟就被周礼和姜明珠撞了个正着。 ——物理意义上的撞。 周二要手术，周若为了养精蓄锐，周一请假没去上班。 但周若也没闲着，想着周礼和姜明珠既然来了伦敦，到她公寓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她便想回去“布置”一下，至少让公寓里看起来有些生活痕迹，不至于一进来就露出破绽。 于是，周若便蹭了贺显谟的车，让他顺利把她送到公寓，还从他这边冰箱里带了些东西，打算塞到那边。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贺显谟拎着两个购物袋随周若一起下了车，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电梯的方向走，贺显谟的注意力一直在周若身上，转身看着她同她说笑，然后就撞上了人。 这一撞，贺显谟和周若同时看向了对面。 然后，两人都笑不出来了。 贺显谟先前在新闻上看过周礼的照片，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男人——还有他身边的姜明珠。 周若脑子“嗡”了一声，根本没想到翻车来得这么快。 “三姐，你回来啦。”姜明珠笑眯眯地开口，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友好地看向贺显谟，“这位是你朋友吧？” 面对姜明珠的问题，贺显谟不知道如何回答，下意识地看向了周若。 贺显谟这个本能的动作，姜明珠和周礼都注意到了。 “男朋友。”周若短暂思考了一下，最后直接跟他们说了贺显谟的身份——既然都碰上了，再隐瞒也没意义，姜明珠和周礼都是人精，刚才贺显谟看她那一眼的时候，就暴露得差不多了。 “诶，男朋友？”姜明珠很惊喜的样子，“是最近刚交的吧？很帅哦！” 最后那三个字，是看着贺显谟夸的。 贺显谟咳了一声，“谢谢。” “客气啦，我这……哎呀你做什么！”姜明珠还想跟贺显谟聊几句，结果就被身边的周礼抓着手腕往后拽了一步。 周若看到周礼黑着脸瞟贺显谟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姜明珠夸贺显谟帅，他不爽了。 第1124回 不支持也没用 说起来周礼和姜明珠结婚也有几年了，孩子都三岁了，但周礼这吃醋的劲头却比当年更盛了，别说别的男人了，姜明珠就是亲一口他们儿子，周礼都得黑脸好长时间。 眼下姜明珠夸了贺显谟帅，周礼大概在心里把贺显谟杀了几回了——周礼本来就是不好相处的性格，他很直接，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完全不会给对方留面子。 周若开始头疼了，贺显谟这一见面就被动“得罪”了周礼，恐怕周礼接下来要变着法子刁难他了，搞不好真的会让他开个价滚蛋。 贺显谟还没看懂眼前的情况，不过周礼充满敌意和不悦的眼神，他倒是感受到了。 贺显谟自然也记得周若之前跟他聊过的那些关于周礼的话，他以为周礼是把他当成那种勾搭上周若算计钱财的男人了，虽然有些冤枉，但毕竟他是周若的弟弟，又是第一次见面，贺显谟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贺显谟忽略了周礼的冷脸，主动朝他们夫妻两人做自我介绍：“你们好，贺显谟。” 周礼微微颔首，虽然脸还是冷的，但对他的自我介绍还是给了回应。 “贺先生你别介意哦，他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子。”姜明珠笑眯眯地出来解释了一句。 贺显谟对姜明珠的印象很好，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架子，而且从一见面就对他很友好，还替他打圆场，因此，贺显谟也同样微笑着回复她：“没关系。” 周若看不下去了，掐了一把贺显谟的胳膊。 贺显谟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先上去坐吧。”周若和姜明珠交换了个眼神，姜明珠迅速理解到她的意思，拉着周礼就走。 他们夫妻两人走在前面，贺显谟觉得不太合适，便要加快步伐跟上去，结果又被周若拽住了。 贺显谟不解地看向周若：“他们不知道密码吧？” 周若：“你没感觉到我弟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 “感觉到了。”贺显谟点点头。 周若：“那你还往上凑。” 贺显谟：“既然已经碰上了，躲也没用，他可能对我有点偏见，但我得说清楚。” 周若：“……” 好家伙，他还沉浸在之前的剧情里呢。 周若觉得贺显谟有点呆，无奈地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跟我谈恋爱谈得降智了。” 贺显谟皱眉，咂摸了一下周若话外的意思：“不是因为这个？” 周若：“当然不是，他好歹也是个知名企业家，哪至于见你第一面就不给你好脸色，除非——” 周若停顿一下，朝姜明珠的背影努了努嘴，“懂？” 经过周若的提点，贺显谟忽然反应过来了——周礼对他的敌意冷眼，好像就是从姜明珠说了一句他帅之后展现出来的。 贺显谟之前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姜明珠夸他帅的时候，贺显谟只是觉得她很会和人打交道，也很会缓解尴尬，并没有把这句话和周若昨天夸他的那句划等号。 第一次见面的商业互吹而已，周礼是个生意人，应该很了解这些套路才是，竟然还生气。 “挺幼稚的。”贺显谟放低了声音和周若感慨了一句。 周若耸耸肩膀，“我习惯了，他连他儿子的醋都吃。” 贺显谟哽了一下，“那我不跟他老婆说话了。” “晚了。”周若摊手，“刚才的事儿他已经记下了，一会儿铁定找你算账。” 贺显谟：“……那我怎么做？” “没事儿，有我呢。”周若挽住他的胳膊，揶揄了一句：“我罩你。” 贺显谟：“……不合适吧。” 周礼本来就对他有意见了，他再躲在周若身后不吭声，周礼恐怕更会觉得他是个吃软饭的。 虽然周若说了他们不可能结婚，但贺显谟还是不希望她的家人觉得他是个没担当，需要周若冲锋陷阵挡在他身前的男人。 “那你是想他给你开一笔钱和我分手咯？”周若调侃他。 贺显谟：“……”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电梯门口。 周礼和姜明珠已经先进去了，周礼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姜明珠则一直挂着微笑，还时不时地去跟周礼说话，但周礼板着脸一句都不回。 电梯上行期间，两人的互动基本就是这个模式。 贺显谟不知道他们夫妻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但看了这一会儿，他只想感慨姜明珠的脾气是真的好，之前周若说她会哄着周礼的时候，贺显谟还没当回事儿，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对于周若说他脾气和周礼像这一点，贺显谟不能苟同。 他自认为他脾气比周礼好多了。 …… 电梯停下来，四个人先后走出了电梯，贺显谟在最前面，他习惯性地在密码锁上输了密码，成功打开了公寓的门。 姜明珠和周礼看到这一幕之后，立刻看向了周若。 姜明珠朝周若挤了挤眼睛。 周礼则是再次看向了贺显谟，这次的眼神更不友好了，像在看什么给人灌迷魂药的妖精。 周若也知道他们夫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毕竟她之前那些情感经历，周家上下都清楚。 如今看到一个男人有本事“俘获”她，自然是惊讶不已的。 房门打开，周礼被姜明珠挽着一起走进了公寓，进来之后，他视线在客厅逡巡了一周，最后落在周若这边：“你最近不住这里吧。” 他言辞犀利，问完之后，余光还瞟了一眼贺显谟。 “确实不住这里。”周若安排着周礼和姜明珠坐下来，随后也拉着贺显谟一同坐下，“我最近打针身体不舒服，所以就先住他那边了，他照顾我的时候比较方便。” 周礼点点头，“没听说你交男朋友。” 周若：“……刚交的。” 周礼：“听你的意思，试管的事情他也知道。” 否则周若刚才就不会说打针身体不舒服了。 周礼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坐在他身边的姜明珠也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了。 贺显谟这个人看起来是很保守的那种，不像是能接受这件事情的。 “我知道。”这次是贺显谟直接接过了周礼的话，“我支持她的决定。” 周礼点点头，之后又说：“你不支持好像也没用。” 贺显谟：“……” “干嘛呀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姜明珠瞪了周礼一眼。 第1125回 交锋 “没事儿，他说得挺对的。”贺显谟看了一眼周若，淡淡地说：“她决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周若听见这句话之后，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 贺显谟挺能耐啊，还学会反击了—— 他把周礼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像是赞同他，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周礼，既然周若选定了他，他这个当弟弟的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周礼自然也听得出弦外之音，他无所谓地拽了拽领口，“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 周礼一点儿都不担心周若在这种事情上吃亏，他对贺显谟的不爽纯粹来自于姜明珠对他的那句赞赏，而贺显谟还说了“谢谢”——姜明珠只是客气一把，他还当真了是吧？ “ok，那就行。”周若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对周礼说：“那你也不要因为你老婆一句客套话就发病，我明天手术呢，别添堵行吧。” 周礼冷着脸，声音毫无起伏：“不知道你说什么。” 周若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贺显谟口是心非的画面——她没说错吧，这两个人真的太像了，贺显谟幼稚起来的时候跟周礼也是一个路数，她之前就猜到了两人见面肯定不对付！ “三姐，你和男朋友有空没，一起吃个饭吧！”姜明珠笑着提议。 即便姜明珠没这么说，周若也是打算安排一顿饭的，但贺显谟今天还得上班，于是她转头问他：“你能请假么？” 贺显谟：“刚才给主任发过邮件了。” 周若看了一眼他放在腿边的手机，笑了：“你还挺速度的。” “我先去厨房放一下东西，你们聊。”贺显谟和几人知会了一声，随后便拎着购物袋去了餐厅，他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聊，他也得留些空间让周若和她家人解释解释他们的事儿。 周礼态度是冷了些，但整体还是有礼貌的，也没问过冒犯他的问题，他似乎也没有担心他是图周若的钱。 姜明珠探头探脑地看着贺显谟进了餐厅，这才按捺不住，起身坐到了周若身边，开始和她八卦：“好啊好啊，你的瞒得好苦，都已经同居了，我们还不知道。” “快说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姜明珠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周礼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他虽然没问，但不代表他不好奇——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周若和男人同居，她对男人的兴趣能持续半个月就是好的。 周礼很好奇，这个贺显谟除了长得帅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呵，他那张脸其实也没有很帅。 “真的是刚在一起的。”周若在姜明珠的注视下，掰手指认真数了数，“今天应该是第十七天。” “所以你们刚在一起就同居了？”周礼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时间线，半个多月之前，周若应该还在打针吧，结合她刚才说贺显谟照顾她—— “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保姆？”周礼问她，“你做试管他也无所谓？” “我跟他很早就认识了，只是最近才确定关系而已，”周若避重就轻，没谈试管的事儿，“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们公司跟他医院有合作。” “等等，他不会就是之前住在你公寓的那个吧？”姜明珠一拍大腿，忽然回忆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之前三三跟她八卦过，说某次跟周若视频的时候看见她男朋友了，周若有男朋友本身不是值得稀罕的事儿，只是，那次男方正好在她公寓，所以姜明珠记得格外清晰。 刚刚周若说到她和贺显谟早就认识了，姜明珠想起贺显谟输入密码开锁的动作，马上就联想到了三三八卦过的这个男人。 “……三三跟你说的？”周若扶额，“没错，就是他。” “所以……是回头草？”对上号之后，姜明珠更震惊了，“你居然吃回头草？” 周若：“……” 不仅姜明珠震惊，一贯脸上没太多表情的周礼都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他往餐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挺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仙！”姜明珠无意识地接过周礼的话。 她原先只是想感叹，但这番话到了周礼耳朵里就变味道了，周若看见周礼沉下来的脸色之后，马上提醒姜明珠：“打住打住，你还是别说这种话了。” 周若往周礼那边努努嘴，“一会儿他又要吃醋了，我可惹不起。” “他不会的。”姜明珠往周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都嗲了，“他知道我对别人的夸奖都是嘴上说说的，在我心里我老公才是最厉害的人~对吧？” 周礼虽然还是没太多表情，但嘴角却往上扬了扬，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明珠哄好周礼之后就开始继续缠着周若问她和贺显谟的事儿。 既然都没撞破了，周若也没有隐瞒，捡着重点说了一些，但试管的事情还是模糊处理了一下，不过姜明珠聪明得很，聊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给她“出主意”：“听起来他的条件也很好嘛，应该很符合你试管的需求，你没让他去试试吗？” 周若停下来去看姜明珠。 姜明珠眨巴着眼睛，面带微笑，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看起来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周若想，她多半是猜到了。 周礼和姜明珠不愧是夫妻，两个人的思维几乎是同步的。 姜明珠刚问完，周礼便开口：“怪不得他不介意。” 试管用的就是他的精子，他有什么好介意的。 “是你选的他，还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得知这件事情，周礼也不可避免地阴谋论了。 周若的试管就是在贺显谟工作的医院做的，他想耍心机，渠道多得很。 “当然是我选的他。”周若下意识地维护贺显谟，“他没那些个小心思。” 周礼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若，像见了鬼似的。 周若：“……你那是什么眼神？” 周礼：“打激素是不是影响智商？” 他毫不留情地评价着周若，“看你副作用挺大的。” 周若：“滚。” 她转头去跟姜明珠吐槽：“就他这嘴，除了你没人受得了。” “虽然但是……”姜明珠小声哔哔，“三姐，我觉得他这次说得有点道理诶，你自己没感觉到么？” 第1126回 图我的钱 姜明珠跟周礼谈恋爱的那阵子就认识周若了，她第一次见周若的时候，对周若的印象就特别深了，当时应该是她被付晓芝带去参加他们的聚会，周若得知她和周礼的事儿以后，云淡风轻地让她多睡周礼几次。 后来的几次相处里，姜明珠也听见过她和男人分手的时候打电话，那叫一个绝情。 再后来姜明珠跟周礼结了婚，正式成为一家人之后，她对周若的了解就越来越多了，付晓芝经常开玩笑说，周家这一辈里五个人，出了一对海王海后。 姜明珠一直都很喜欢周若的性子，周若每次回北城的时候两人都会一起玩，从接触的过程里就能看出来，周若活得很潇洒，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很少有男人能牵动她的情绪，姜明珠偶尔被周礼烦到了的时候，也会稍微羡慕一下周若的生活。 因为周若一直都对男人是无所谓的态度，也很明确自己不会结婚，所以姜明珠也没想过她以后真的被哪个男人“降服”，结婚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要走的。 说到结婚，姜明珠又往餐厅的方向瞄了一眼，她把脑袋往周若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你选了他的精子做试管，不会是打算和他结婚过日子了吧？” “……停止你的想象。”周若赶紧把姜明珠发散的思维拽了回来，“我不会跟他结婚。” “那谁知道。”周礼凉凉地跟了一句，阴阳怪气极了。 姜明珠这次倒是跟周礼统一了战线，毕竟周若连回头草都吃了，现在还跟贺显谟同居，好像结个婚也不是稀罕事儿了，她瘪瘪嘴，以此表示了对周礼的赞同。 周若看着他们夫妻两个人一唱一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解释了，“行吧，你俩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觉得你对他很特别么？”姜明珠挑眉分析着，“虽然我没有见过太多你谈恋爱的状态，但你提到男人的时候从来没维护过他们诶，刚刚周礼只是合理怀疑了一下，你马上就维护他了，而且是那种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啧~” “已经到无条件信任这么夸张了？”周若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那句回应，仔细咂摸一下好像还真有那味道。 但她还是不觉得那是维护，只是说了句事实而已，贺显谟这个人虽然疯，但他不至于像周礼怀疑的那样，在这件事情上动心思。 最后，周若只说了一句：“反正我试管的事儿不是他做的手脚，我自己选的他。” “所以，原本还有其他选择。”周礼敏锐地读出了信息。 周若没否认：“是还有一个。” 周礼反问：“为什么没选他？” 为什么？ 他这一问，周若马上想起了谢骋那几次“城门失守”的经历——之前周若并没没有怀疑过什么，毕竟谢骋年轻气盛，本来又对徐萱若有意思，两人干柴烈火把持不住是很正常的。 但周礼刚刚怀疑到贺显谟之后，周若忽然反应过来，谢骋两次翻车，都是在去医院的前一天——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呢？怎么那天，徐萱若偏偏就生病了呢？ 而且，周若很清楚地记得，谢骋第一次没把持住联系她的时候，她恰好就和贺显谟在一起，还跟他聊到了这件事情。 徐萱若还是贺显谟的前任…… 这中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上贺显谟那段时间一直“毛遂自荐”，周若越想，面色越严肃。 而她表情的变化，也被周礼和姜明珠看在眼底。 姜明珠从周若的前后的变化便能意识到不对劲，她转头去看周礼，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 不会真的被他给说中了吧？ 周若没选另外一个的精子，难道是贺显谟从中做了手脚？ “你倒是给我提供了新思路。”周若沉思了很久，终于开口了，但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听声音不是很生气，甚至还笑了起来：“等我好好审审他。” “就这样？”周礼看见周若的反应，觉得不可思议。 姜明珠同样也惊讶。 周若应该很烦被男人这样算计吧，她之前就说过，特别讨厌男的跟她玩心眼子，玩一次马上就下头了。 到贺显谟这里就无所谓了？贺显谟真这么厉害么？ “明天我都要做胚胎移植了，难不成拉回来之前人再受一轮罪？”周若反问。 周礼：“如果他想用两个孩子控制你，或者是进周家——” “我和他签过协议。”周若打断了周礼的猜测，“三十万，银货两讫，合同公证过。” “啊？所以你们现在是包养关系吗？”姜明珠脱口而出。 周若：“……” 周礼也皱眉：“他很缺钱？” 周若：“也没有吧，他挺有钱的，他跟我在一起也跟这个没关系。” 周若这话是客观陈述，但传到周礼和姜明珠的耳朵里就变味道了。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他有钱。 ——他和我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他不是那种人。 这妥妥就是恋爱脑富家千金找到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男朋友、被家人反对的时候才会有的台词，打死他俩都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从周若嘴里听见这种话。 周礼哽了半天，这次说出来的话比上次更直接了：“你是不是真的打针打坏了脑子。” “你才脑子坏了！”周若狠狠瞪他一眼，“我是你姐，你给我礼貌点儿！” 姜明珠弱弱地说：“虽然但是，三姐，你刚才说的话真的挺恋爱脑的……” “……但他跟我在一起真不是为了钱。”周若对姜明珠的态度比对周礼好多了，也难得耐心跟她解释，“他一开始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是最近这几个月才了解的。” “他家庭条件也不差，爸妈都是高校教授——” “你连他爸妈的事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姜明珠更惊讶了，眼睛睁了老大，“别告诉我你都跟他见过父母了。” 周若：“……这件事情是个意外。” “所以真的见过了。”周礼翻译了她的话。 周若：“他父母那边我已经解决过了，他们知道我不会跟他结婚。” “啊？”姜明珠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了，“你怎么解决的？” “我跟他爸妈说，我结婚的话，他必须入赘。”周若摊手，“他爸妈可没法接受这事儿，他要只是跟我谈恋爱还有分手的可能，要入赘了，一辈子都得背着倒插门女婿的称号了。” “所以我说嘛，你们不用担心他图我的钱。”周若往餐厅那边看了一眼，眼神宠溺，“那家伙，清高得很。” 第1127回 测谎仪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若这边在客厅跟周礼和姜明珠夫妻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贺显谟也从餐厅出来了。 贺显谟并不知道他们刚才聊了什么，只是，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姜明珠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的钦佩和崇拜，仿佛他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似的，贺显谟咳了一声，正想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看他，结果又扫到了旁边的周礼—— 刚才周若对他的叮嘱言犹在耳，踌躇了一下之后，贺显谟决定装没看见。 但姜明珠没给他这个机会，主动开口对他说：“贺医生，你真厉害呀！我第一次听三姐吃回头草哦~” 贺显谟：“……” 他仔细咂摸了一下姜明珠的话，特别是“回头草”三个字——所以，刚才他们是聊了之前的事儿？周若还他们那段见不得人的过去跟姜明珠和周礼提了？ 贺显谟还挺意外的，意外之余又觉得很开心。 虽然他现在已经熬出头了，但想起之前偷偷摸摸的日子，心情多少还是会有影响，贺显谟也一直觉得，除了谷雨这种以前就知道的之外，周若应该也不会和身边的人说他们过去那一段。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了，而且还是跟她家人提的。 对于贺显谟而言，这件事情的意义基本上等同于他们的过去得到了肯定。 贺显谟虽然在极力克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扬了起来，暂时也忘记了周若的温馨提示，笑着看向了姜明珠，“谢谢，你也是。” “贺医生能让三姐吃回头草，身上肯定有很多特别之处，以后贺医生来北城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哦。”姜明珠热情地对贺显谟发出了邀请。 贺显谟点点头，“谢谢。” 姜明珠性格很活泼，情商也高，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说话的语气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亲切感，贺显谟并不是个擅长社交的人，但和她聊了几句下来都很舒服。 两个人聊了几句之后，贺显谟才注意到周礼的眼神，接着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得意忘形”。 他踌躇片刻，还是决定主动跟周礼说明一下：“你没必要吃我的醋，我和你太太只是正常的沟通。” 周礼淡淡地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吃醋了。” 贺显谟：“……” 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周若为什么会说他和周礼像了，可能是口是心非的时候很像吧。 贺显谟看到周礼这个状态之后，忍不住也在想，周若看他别扭拧巴的时候，是不是跟他现在一个心情？ 像看幼儿园的小朋友，有点小心思都写脸上了，还懊恼地叉腰扭头、拒不承认。 难怪他总是在周若面前落下风被调戏。 “对呀对呀，贺医生你误会啦，他只是习惯了这个表情，不是生气的。”姜明珠也笑眯眯地跟着解释，说话间，她还撒娇一般地挽住了周礼的胳膊，“我老公很成熟的，从来不会乱吃醋，对不对？” 贺显谟看到周礼的视线柔和了不少，然后冲着姜明珠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等贺显谟再去看周若的时候，周若已经摆出了一种司空见惯的表情。 贺显谟则开始认真去想周若之前分享给他的“八卦”——姜明珠很会哄周礼，也很会撒娇。 刚刚那两下，贺显谟算是见识到了。 姜明珠不仅会哄，周礼还很好哄，只要姜明珠撒个娇，他再多的不满都能咽下去——贺显谟得承认，即便是到了今天，他还是有些贪心的，因为他看到刚才的那个画面之后，竟然开始想象周若这么哄他的画面。 但贺显谟绞尽脑汁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周若夹着嗓子说话会是什么声音。 周若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语调是偏向于铿锵的，她有些北城口音，发音很干脆，声线不尖锐，有些偏向于中音，加上她为人处世的态度一直很有边界感，很难去想象她发出软软嗲嗲声音的状态。 当然，这可能也是因为他的想象力太贫瘠了。 —— 周礼被姜明珠哄好了以后，对贺显谟的态度比之前客气了很多。 虽然谈不上多么热情，但并没有很深的敌意，两人能够正常沟通了。 周礼的性格确实是比较冷一些，贺显谟一直觉得自己话不算多，但周礼的话比他还要少，后来四个人坐着聊了半个多小时，周礼一共也没说几句话。 在公寓待了一会儿之后，四个人便出去准备吃午饭了。 为尽地主之谊，贺显谟将这个招待的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得知姜明珠是在港城生活长大的，贺显谟便选了附近一家比较地道的港式餐厅。 经过短暂的了解，贺显谟已经摸清楚了一点规律：周礼的态度都要看姜明珠的心情，只要姜明珠喜欢的，他就没什么意见，因此，点餐的时候，贺显谟也就不问周礼了，直接将菜单交给了姜明珠。 一旁的周若看出了贺显谟的意图，和他对视了一眼，挑眉：挺上道啊。 贺显谟朝她笑了一下。 这顿午饭吃得很愉快，结束的时候是贺显谟去刷卡买单的，周礼和去姜明珠也没去抢单。 贺显谟只请了一个上午的假，午饭之后还要去医院，因此四人便先分开了。 贺显谟和周若一起上了车，他抬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先送你回去。” 周若没作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分辨不出喜怒，还有她的眼神——看着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审问他的。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贺显谟将自己今天早上到现在做过的所有事情回顾了一遍。 他不记得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除非—— 贺显谟猛地想到某个可能性，主动开口解释：“我事先不知道你弟弟和弟妹会去你公寓。” 他以为周若是把这个也当成他的计划了——他是安排过一次“意外”，但对象是他父母，前提是他足够了解。 他对周礼和姜明珠哪有什么了解？ “这件事情我没怀疑过你。”周若否认了这个猜测。 这倒是让贺显谟更疑惑了：不是因为这个，那是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追问，就被周若的声音打断。 “谢骋第二次捐精之前的意外，你记得么？” 周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视线一刻都没有从贺显谟的脸上移开过，像测谎仪一样扫描他的每个反应细节。 第1128回 坏水 贺显谟听见这个问题的第一秒，嘴唇连带着下颌线僵了一下。 这是惊讶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她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惊讶，也可能是因为他真的针对这件事情做过什么手脚而惊讶，仅凭这个微表情，周若还无法得出结论。 需要继续往下问。 这时，贺显谟也有了反应：“怎么忽然说这个？” 他的这个问题似乎是间接表情了他刚才的惊讶来自于她忽然提到这件事情。 “没怎么，就是之前在公寓的时候跟周四和珠珠聊起来了。”周若淡笑着说，“他俩脑子转太快了，已经猜到我是和你做试管了。” 贺显谟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和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们怎么猜到的？” 按说周若的智商和反应能力都是顶尖，她不像是会被别人套话的那种人。 “因为你说你能接受我试管。”周若说，“然后他们问我大概和你在一起多久了，我说完之后，他们就推出来那阵子我刚好开始打促排针了，我之前说了做试管期间没心思恋爱，所以——” 后面的话，周若没说完，双手一摊，摆了个表情。 即便她不说，贺显谟也晓得原因了——周礼脑子反应确实很快，他在“侦查敌情”的时候，可没有平常对话的时候那么直接，周若都已经这么小心了，竟然还能被他“算计”。 “他怀疑我是想父凭子贵，拿你的钱。”贺显谟试着猜了一下周礼的想法。 “确实。”周若笑了一下，“不过我都替你解释过了，我说人家贺医生清高得很，可不稀罕周家那几个臭钱，他还是别想着用钱把人打发了。” 贺显谟被周若的玩笑话逗得笑了起来，方才被她问到问题时的心虚和慌张消失了大半。 而就在他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周若忽然话锋一转，“但我跟他聊起来协议的时候，就说了谢骋几句，他觉得，谢骋两次都在捐精之前出岔子，还挺巧的。” 贺显谟握紧了方向盘，掌心隐隐渗出了汗珠，视线直视着前方的路：“他怎么说？” “就说是你设计好的呗。”周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显谟的手指关节，“老四商场混多了，那地方尔虞我诈的，他难免就有点职业病、喜欢阴谋论。”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真的挺巧的？”周若说，“我之前因为试管的事儿焦虑分散了注意力，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贺显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她：“如果就是他说的那样呢，你要怎么处置我。” 周若摸着下巴，摆出了思考的状态，佯装认真想了很久，这才说：“唔，那取决于你的认错态度了。” 贺显谟：“嗯？” 周若：“你要是自己坦白，态度诚恳点儿跟我道个歉，或者写份检查保证书之类的，勉强能不计较吧。” 她的口吻听起来很轻松，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不像是认真想过的答案，也和她处理事情的风格不太符合。 贺显谟抿了抿嘴唇，“就这样？” 周若：“不然呢？” 贺显谟：“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周若：“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别人主动认错我就翻篇，但要是他死不承认还继续撒更多的谎骗我，我可能会把他剁了。” 她露出一抹笑，比了个刀子的手势，对准了他的大腿根，“就这样。” 贺显谟：“……” 他强行让自己忽略了身下发凉的感觉，硬着头皮继续问她：“如果真的是我做手脚没让谢骋捐精顶替他，那明天的手术你还继续么？” “当然。”周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和谢骋的精子对我来说都没区别，再说我受了这么多罪，干嘛要因为你做了缺德事儿惩罚自己，反正孩子出生你又不能来和我抢。” 有了周若这句话之后，贺显谟握着方向盘的手才稍稍松开了一些。 他最想听的，其实就是周若在这件事情上的选择——这件事情如果瞒不住，周若跟他生气，他愿意付出代价，至少目前周若喜欢他，应该不太舍得和他分手。 但他怕的就是周若因为他的欺骗，一怒之下明天不去做移植了——虽然他知道周若意气用事的可能性很低，但人总是关心则乱，摊上自己在意的人和事，总是忍不住多想。 谈着这个话题，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 贺显谟习惯性地下车想把周若送上楼，被她拒绝了：“别送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吧。” 贺显谟“嗯”了一声，“那晚上我回来做饭。” 他顿了顿，补充：“你好好休息，有想吃的菜给我发消息。” 周若：“ok，你开车小心，拜拜。” 她挥挥手和贺显谟道别，拎着包下了车。 贺显谟透过车窗看着周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再次握紧了方向盘。 贺显谟不太确定周若现在信不信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但她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了，稍微动用一点人脉就能查到。 特别是周礼那边。 周礼本身就对他接近周若的“目的”持保留态度，若是被周礼找到了这个“证据”，今后他在周家人眼里的形象就定型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和周若实话实说。 —— 周若进门之后坐在了沙发上，想着贺显谟刚才在车上的反应，轻笑了一下。 他现在撒谎的能力的确比之前进步了许多，至少不至于在刚被问第一句的时候就暴露。 不过后面就不行了。 周若起初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没办法判断的。 真正确定下来，是在贺显谟问她，会不会因为他做了这件事情就不去明天的手术这个问题的时候。 周若的回答是百分百的实话。 她也清楚地记得，贺显谟在听完她的答案之后，有一个松一口气的反应。 如果假设不成立，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周若又复盘了一下那件事情。 当时谢骋给她的解释是，徐萱若生病了，他得到消息赶过去之后，就不受控制了，像被人下了药一样。 周若那时真没往复杂方面想，只当谢骋是给自己找了个体面的借口。 现在看来……呵。 周若勾唇，再次笑起来。 行，贺显谟挺厉害的，从那个时候就有本事在背后摆她一道了，挺能耐的，是她小瞧他了，这狗东西的坏主意一桩接一桩，晃一晃脑子里都是坏水。 不过……她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相反地，还有种又找到了新鲜感的刺激和愉悦。 第1129回 是我做的 周若现在觉得周礼感慨她是不是打激素坏了脑子也很正常，因为她之前的确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种上头的感觉。 至于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贺显谟能够连续不断地给她新鲜感吧，他给的这种新鲜感，和别的男人不太一样，别的男人可能是陪她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情来制造新鲜感，但周若平时什么都玩过了，这些手段和花样已经不足以刺激到她了。 贺显谟给她的，是那种灵魂层面的新鲜感，跟其他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 贺显谟思考了一个下午之后，还是决定晚上回到家里就跟周若坦白真相。 实际上他中午送周若回公寓之后就做出决定了，只是当时没有想好是今天晚上说，还是等她做完胚胎移植手术再说，经过一下午的权衡后，他选了前者。 还是周若能够在知道真相的前提下去完成这个手术，这样对她来说比较公平。 临下班的时候，贺显谟收到了周若的微信，她说公寓冰箱里没有酸奶了，让他回来的时候带几盒。 贺显谟答应了，下班之后，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些东西才回去。 六点半，贺显谟回到公寓。 彼时，周若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做瑜伽，她往门口看了一眼，揉着肩膀问贺显谟：“东西买好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他在门口换了拖鞋，拎着购物袋去餐厅把东西放置好，这才折回客厅。 这一次，贺显谟直接在周若脚边坐了下来，占了好大一片位置。 周若正要做俯身的动作，被他一挡，完全没办法继续了，她索性抬起脚踹他一下，“起开，碍事儿。” “有事情跟你说。”贺显谟顺势抓住了周若的脚掌，“坐。” 他力气很大，周若没做准备，被他拽得往前栽了一下，最后愣是被他搂着腰坐下来了。 周若转头看到贺显谟严肃紧绷的表情，便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她看破不拆穿，没好气地赏给他一个白眼，“什么事儿非得现在说，烦不烦。” “谢骋的事情。”贺显谟沉默快一分钟后，终于正色开口，表情比之前还要严肃。 周若：“谢骋？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今天回来路上聊的那件事情。”贺显谟看着周若的眼睛。 周若：“哦，然后呢。” “……你弟弟没猜错，是我做的。”贺显谟没有拐弯抹角，说清楚是哪件事情之后，马上就承认了，“我不想让你和他做试管。” 贺显谟全程盯着周若的表情，发现她听完之后竟然没有很意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生气的征兆。 “你早就知道了？”贺显谟右眼皮跳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在车上那样说，是试探我。” 周若没有否认，摆了个摊手的动作：“事实证明我的试探很成功。” 贺显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思来想去都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暴露。 这件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替他办事的人收了钱，嘴巴也很严——就算他们想说，也根本不认识周若。 “我不知道啊。”周若看着贺显谟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被逗笑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下巴。 她这话一出，贺显谟更是一头雾水：“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周若仍然笑眯眯的，“周礼怀疑了一句，我就随便一问，你自己上钩的。” 贺显谟：“……” 所以在车上那段对话真的是在试探他，但贺显谟自认为自己当时并没有表现得很慌张，因此他不太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 “唔，一开始其实没发现。”周若摸着他的脸赞扬了一句，“你现在演技还是挺好的。” 贺显谟没接话，静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但周若没有直接说，而是给他卖了关子：“你要不要猜猜，我是从哪句话确定你做了这件事情的？” 经她这么一问，贺显谟再次回想了一下车里的那场对话，脑子里很快出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因为我问你‘怎么处置’？” “猜错了。”周若遗憾地摇摇头，“继续猜。” 贺显谟又想了半天，“是手术的那个问题？” “是，也不全是。”周若的回答很拗口。 贺显谟被她折磨得无奈了，“你直接说吧，我真想不到了。” 他绞尽脑汁把每句话都分析了一遍，除了这两个问题之外，他没发现自己还说过什么能惹起她怀疑的话——不对，这不是怀疑，是盖棺定论了。 “你记得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么？”周若继续问贺显谟。 贺显谟点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个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嗯，你当时差不多就是现在的反应。”周若双手抱胸打量着贺显谟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逃过一劫的感觉。” 贺显谟被周若的形容说得皱眉，认真想了半天：“有么。” 他自己是真的没有意识到。 “当然。”周若得意地扬起下巴，“你那点小表情还想逃过我的眼睛。” 这话听起来有种对他“了如指掌”的意思，虽然是带着戏谑的玩笑话，可贺显谟听完之后却有种周若在跟他撒娇的感觉。 他“嗯”了一声，淡淡地说：“看不出来你在我身上花这么多心思，连表情都研究透了。” 周若原本是想嘲笑他在她眼皮子下面翻不出水花来着，没想到贺显谟竟然能顺着这根杆子往上爬，她无语得不行，在他胳膊上打了两下，“要点脸吧你！” 周若手劲儿不小，但贺显谟完全不带躲的，等她打完之后，话锋一转，问她：“你真不生气？” 周若：“气什么？” 贺显谟：“你应该不喜欢这种背后的阴招。” “是不喜欢。”周若欣然承认，反问他：“那你呢，明知道我不喜欢还做？挑衅我？” 贺显谟：“……” 周若拿起瑜伽垫旁边的按摩棒举到贺显谟面前，当成话筒：“采访一下，当时你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在想什么？” 贺显谟摇摇头，“不记得了。” 周若挑眉，明显不相信。 贺显谟：“没骗你。” 他其实都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境了，那个阶段他正处于情绪的极端，做出来的事情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到现在再问他讨要一个原因，很难讲。 最后，贺显谟自嘲地笑了笑，“可能就是疯了，想把你的事情都搞砸。” 第1130回 移植 周若：“还有呢？” 贺显谟：“看到你过得好，就想让你哭。” 周若说不出话来：“……” 贺显谟看到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他咳了一声，给自己找补：“那时候脑子不清醒，以后我会克制。” “你还挺变态的。”周若半晌后，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 贺显谟没有否认，想想之前的那些念头，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说他变态倒也不过分，只要周若别因为这件事情生他的气，一切都好说。 贺显谟正要继续跟周若作保证的时候，周若忽然凑上来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她眼底噙着笑，话锋一转，“不过，我喜欢。” 贺显谟脑子停了几秒，愣是没反应过来：“……喜欢什么？” “喜欢你跟个变态似的发疯。”周若的答案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多刺激啊。” 贺显谟看着她的笑，一时间判断不出来她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你确定？” “确定啊，但你只能对着我发疯。”周若又抬起手戳戳他的脸，“不然你就得去蹲牢了。” 贺显谟这回可以确定她是认真的了。 他垂眸盯着周若看了很久，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声，接着抬起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脖子的大动脉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没控制力道，一直咬到嘴有血腥味之后才松开，像是在泄愤一样。 周若被咬得疼了，抬起手拍他的脑袋，后来直接拿瑜伽砖往下砸，他还是不松开。 贺显谟终于松口抬起头的时候，唇角已经沾上了血迹。 周若：“你现在的发疯方式就是咬人？” “早知道你喜欢这样，我应该早点疯给你看。”贺显谟将手指抵住她脖子上的那排牙印，想着自己之前为了讨好她，每天去给她做饭，每次咬她都控制着力道怕伤她，真是可笑。 他要是早些发疯，说不定他们第一次就不会分开了。 “那没用。”周若耸耸肩膀，很理智地说：“我现在喜欢你疯，是建立在我本来已经喜欢你这个前提下，如果你以前跟我疯，我只会报警让警察给你上思想教育课。” 贺显谟：“……” “饿了，今晚吃什么？”周若推了贺显谟一把，“赶紧的，我要早点睡。” —— 翌日一早，周若和贺显谟在医院的地库和姜明珠还有周礼碰了面，碰面后，四人便一起前往妇产科的楼层。 “三姐，你紧张吗？”姜明珠凑到周若耳边，小声地问她。 周若原本想摇头的，她到今天出门的时候其实还不怎么紧张，这会儿走在产科楼道里，心跳的速度却在渐渐加快，“有点儿。” “不过没关系，能克服。”周若说，“我相信医生的技术。” 姜明珠听见周若说这话，跟着笑了起来，她挽住周若的胳膊说：“你的孩子未来肯定也像你一样厉害。” 周若：“希望吧。” “基因很强大的，一定可以。”姜明珠笃定不已。 周若下意识地往周礼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想到了千千——那孩子现在挺活泼的，看起来是随姜明珠多一些，希望长大之后也一直保持。 如果长大之后忽然跟他爹周礼一个性格，那他就等着这辈子打光棍吧！ 周礼走了狗屎运正好碰上了一个愿意哄着他的姜明珠，但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命。 周若和姜明珠想法一样，她也希望未来这两个孩子的性格能随她多一些，不过性格这个东西，后天的培养也很重要，如果成长环境健康的话，孩子的性格自然而然会被塑造得很好。 四个人很快已经来到了手术室这边，大卫和团队的人已经在里头做准备了。 和周若打过照面之后，大卫对她说：“你先跟lily进去准备一下吧，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周若点点头，回头跟贺显谟对视了一眼，“我进去了。” 贺显谟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从表情就能看出来他有多紧张。 周若看不下去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了，没事儿。” “我等你。”贺显谟的声音有些哑。 —— 手术室的门关上之后，贺显谟依旧站在刚刚的位置一动不动。 周礼接到了周家那边的电话，去了安全通道。 姜明珠看了一眼浑身紧绷的贺显谟，喊了他一声：“贺医生，你旁边椅子上等吧。” 贺显谟听见姜明珠的声音之后，回过神来。 他朝姜明珠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坐下来，只是跟她说了句“谢谢”。 连这两个字的发音都是紧绷的，看得出来是真的担心周若。 姜明珠索性也不再去打扰他了，这种时候说再多宽慰的话都不如周若手术成功来得有效。 胚胎移植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只要五分钟左右就能完成，只是加上前期准备和憋尿的时间，会比较久。 周若来之前憋过了，但程度不够，因此进到手术室之后又憋了一会儿。 后来导管注入的时候很成功。 整个过程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 周若从手术床上下来，都没来得及跟大卫说话，就赶紧出去找洗手间了。 贺显谟看到周若走出来之后，马上上去跟她说话，他还没来得及问，周若就跑去了洗手间。 “她去洗手间了，放心吧，移植很顺利。”这时，大卫走了出来。 他停在贺显谟面前，对他说了周若的移植情况，又提了后续的流程，“一会儿去拿两周的黄体酮，注射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贺显谟：“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么？” 大卫：“其他没有了，就我之前说过的那些，最关键是不能太累。” 贺显谟：“那她会有妊娠反应么？” 大卫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个我哪知道，每个孕妇的体质都不一样，有人十个月都不吐，也有人吐十个月。” 大卫和贺显谟交谈的时候，周礼和姜明珠就在旁边站着。 周礼看着大卫用交代家属的口吻和贺显谟说话，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陪周若过来了，而且他们同在一家医院，肯定是认识的。 作为真正的家属反而被忽略，周礼颇有微词。 他拉着姜明珠走到大卫面前，“手术报告单麻烦给我们看看。” 大卫刚才就注意到他们夫妻的存在了，但不太清楚他们的身份，于是用眼神去问贺显谟。 第1131回 名不正言不顺 贺显谟看懂了大卫的意思，便为他介绍了一下：“dara的弟弟和弟妹。” “哦？dara还有弟弟啊！”大卫笑着跟周礼和姜明珠打了个招呼，“手术报告等下到我办公室拿吧，黄体酮也得过去取。” 大卫刚说完这话，正好周若也从洗手间出来了，她停在了贺显谟面前，刚刚站定，就被贺显谟搂住了腰，“感觉怎么样？” 周若低头看了一眼肚子，“我能不能说，我没什么感觉。” 她起初也在期待着，胚胎移植之后，会不会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但至少目前，她没发现什么不对。 姜明珠听见他俩的对话之后，笑着说：“一开始完全没感觉的。” “我怀千千的时候开始完全没感觉，后来吃烤肉吐了一次才觉得不太对，那时候已经快一个月了。”作为过来人，姜明珠分享了一下经验。 贺显谟顺势问姜明珠：“你吐了多久？” 姜明珠：“我只吐了那一次，是因为烤肉味道不太对，后来不吃重口味就好多了。” “对了，三姐，还是让家里安排个营养师过来吧。”姜明珠正好也想和周若商量这个事情，刚才周家那边给周礼通话的时候，也提了这个。 平时周若不需要人照顾，长辈那边倒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她从小就独立惯了，但怀孕之后各方面都要注意，尤其是她这种试管的情况，刚移植完都是不太稳定的，需要专业的人来安排饮食。 周若没有当下给姜明珠答案，她侧目和贺显谟对视了一眼，之后说：“一会儿出去再讨论吧，先去大卫办公室拿药。” —— 二十分钟后，周若取了药走出了大卫的办公室。 四个人走到了电梯口的时候，周若才对贺显谟说：“一会儿你把药放车里就上来上班吧，我坐他们的车。” 周若朝周礼和姜明珠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贺显谟沉默地抿了抿嘴唇，他很清楚，周若这是要把他支开，单独和他们谈了——为了刚才的那个话题。 贺显谟不是很喜欢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可他又无法强行跟着他们过去——这件事情轮不到他来参与意见，孩子是周家的，他就算现在有周若男朋友这一层身份，在这种事情上，也还是个外人。 “好。”贺显谟只应了一个字。 然后，他按照周若说的那样，去地库将药放到了车里，和三人打过招呼以后，便回到了办公室上班。 周若则是上了周礼的车，姜明珠为了方便和周若说话，同她一起坐到了后排，车子发动之后，姜明珠还在回想贺显谟离开前的那个眼神，“贺医生刚才看起来还挺委屈的。” “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周礼接过姜明珠的话，“名不正言不顺。” 姜明珠：“……” 道理是这样的，但换到谁身上都不舒服吧。 “你最近都跟他住在一起么？”姜明珠转移了话题，继续跟周若聊着，“贺医生平时工作应该也挺忙的吧，还是找个专业的人照顾你比较好，这样伯父伯母也放心一些嘛。” “暂时先不用。”周若考虑了一下之后，才说：“等我打完黄体酮之后再说安排营养师的事儿吧，最近我先住贺显谟这里，他平时只出诊没手术，不算特别忙。” 周礼不赞同：“就算他不忙，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你。” 周若：“我只是怀个孕又不是瘫痪了，怎么还需要二十四小时看着我了？” 周礼：“万一有意外呢？” 周若：“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周礼：“你就是想住他那里。” 姜明珠眼看着他们姐弟两人剑拔弩张，赶紧出来打圆场想办法：“三姐，你想住贺医生那边也好说呀，让营养师去他那里照顾你就好了，不耽误的。” “他那边没空间再住个营养师了。”周若说出了问题所在，“所以如果我让营养师过来的话，就得搬去别墅那边住了，那边空了很久了，搬过去也得提前准备。” 姜明珠点点头，“那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呀，半个多月应该够了吧？” 周若“嗯”了一声，“我已经让物业那边去准备了。” “这不就解决了嘛~”姜明珠看了一眼前排的周礼，“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周礼打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面无表情：“更不放心了。” 姜明珠：“？” 周若被他弄得没脾气了：“你不放心什么？” “周四你别太幼稚。”周若忍不住翻白眼，“贺显谟是我男朋友，你吃个屁的醋。” 周若以为周礼还在因为姜明珠和贺显谟说话的事儿针对贺显谟，忍无可忍，只能选择教训他。 周礼：“他公寓多大，多个营养师都住不下。” “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想受苦了是么。”周礼想想周若刚才的形容，很难理解她为什么非要在贺显谟那边住。 周若：“大哥，他公寓一百三十平，不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到处买别墅啊。” 周礼哽了一下：“……那你说什么没空间。” 刚才周若那样形容的时候，周礼以为贺显谟家里五六十平，只有一个卧室。 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生气，觉得她在跟贺显谟受罪。 “对啊，我一百三十平挺大的诶。”姜明珠刚才也因为周若的话误会了，“跟你公寓差不多大吧？安排营养师住客房就好了嘛。” “不太方便。”周若说，“他洁癖，接受不了别人到他那边住。” 周礼：“那他怎么没把你赶出去？” 周若：“……你再杠我试试？” 姜明珠：“哦，我明白了，贺医生是怕有人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周礼：“幼稚。” 周若：“你没资格说这话。” 周礼：“呵。” 在姜明珠的眼神警告下，周礼没有继续跟周若抬杠了，他正色，将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别墅的地址给我一下，先过去看看。” 周若拿手机打开了地图，给周礼看了路线。 跟物业安排完任务之后，周若还没时间过去看，正好她也想去瞧瞧。 别墅离医院不到九公里，开车过去用不了多久。 姜明珠凑上去跟着看了一下路线图，给周若出主意：“贺医生要是舍不得你的话，你可以让他搬去别墅和你住诶，离他上班的地方也没有很远。” “嗯，我也这么想的。”周若觉得，还是和姜明珠聊天比较舒心。 第1132回 迷魂药 周若跟姜明珠和周礼去别墅的时候，物业的人刚刚清理完卫生，把家里的床品都换了一遍。 这栋别墅是周若研究生第一年买的，是连湾周琰锦送给她的本科毕业礼物，距离现在已经六七个年头了，但一直没人住过。 比起别墅，一个人的时候，周若还是更喜欢住公寓，打理起来比较轻松，住着也方便，她这个人对于某些方面的确苛刻，但在这方面讲究比较少，只要有足够的隐私空间，干净，条理，环境过得去，她都可以住。 周若对于物业对别墅的打理挺满意的，她安排的东西也都到位了，但周礼参观了一圈之后，多少有些意见。 “怎么没有布置儿童房？”下楼之后，周礼便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周若有些无语，只好提醒他：“大哥，我今天刚怀孕。” 周礼咳了一声，“这些东西应该在怀孕之前就提前准备好，你男朋友都不考虑么？” 周若：“为什么要他考虑？孩子是我的。” 周礼：“他不是孩子爸爸？” 周若：“生物学父亲而已！” 周礼：“那你跟他断绝关系。” 周若：“……” 她毫不怀疑自己再说下去会被周礼气流产，他这张嘴真是多年如一日地惹人生气。 周礼的确不是很能理解周若和贺显谟的相处方式，他只知道，周若现在怀孕了，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试管，他们签没签过协议，反正孩子的父亲是贺显谟，这个改变不了事实。 要是他们两个是完全的陌生人，周礼自然也不会要求一个捐精的人付出什么，但他们现在是情侣，于情于理，贺显谟都得为孩子的到来做准备。 但他不仅没准备，甚至还不太乐意让周家这边安排人来照顾周若，周礼对此挺不爽的。 思来想去，周礼对贺显谟愈发不满，斜睨了周若一眼，冷冷地说：“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周若没好气地回怼他：“巧了，我也不知道珠珠喜欢你什么。” 周礼难得没有因为这话生气：“你最好赶紧搬过来，别出意外。” “行，听周总的。”周若也知道周礼的用意是好的，只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就是如此，“我回头跟贺显谟商量一下，尽快搬过来。” 周礼：“你做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和男人商量了？” 周若：“不是你说的么，他是孩子爸爸，现在又不是了？” 周礼：“……你看着像被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你老实说，你这么不喜欢贺显谟，是因为珠珠夸他几句，还是真的担心他骗我？”周若正色，决定敞开了跟周礼认真聊聊，因为他现在的态度看起来不像单纯闹别扭的。 周礼听完周若的话之后，神色也严肃不少，他看着她的眼睛：“我还没幼稚到那个程度。” “所以你是担心我咯。”周若从他的话里得出了结论。 周礼沉默着没接话。 姜明珠没闲着，立刻替他补充：“他当然是担心你啦，昨天晚上他还在和我说怕你上当受骗呢，他就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怕你在这段关系里受伤吃亏，但你懂的嘛，他就是比较别扭。” 周礼的性格有多别扭，作为姐姐，周若是很清楚的，但面对他的关心，周若还是很正式地跟他表了一次态：“你信不过贺显谟，也应该信得过我，能骗我的男人目前还没出生。” 周礼：“你确定你不是盲目自信。” 搁在以前，他是无条件相信这种话的，因此，不管周若怎么谈恋爱换男人，周礼都没有过问过她的感情生活，如果不是这次无意间撞上了她和贺显谟，再目睹两人的相处模式，周礼也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首先，周若此前并没有为了哪个男人刻意隐瞒过他们，更没有搬去和男人同居过，她对于关系的边界感一向很清晰，做试管的事情之前也有说过，她明确表示过只想要孩子，不会和孩子的生物学父亲有任何关联。 但现在，她一边跟贺显谟谈恋爱，一边跟他做试管，如果两个人一直谈下去，到孩子出生，这中间的关系很难界定，就算贺显谟说了不会告诉他父母，不代表风险不存在。 周礼的这些担心和考量，昨天晚上都跟姜明珠聊过了。 姜明珠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对周若说：“只是觉得，孩子出生之后，和贺医生的关系也不好解释吧，孩子应该怎么喊他？” 周若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话题，她被问得沉默了几秒，之后耸了耸肩膀，如实说：“我没想那么远。” 她停顿了一下，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确定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还能喜欢他。” 姜明珠：“……啊？” 但她现在看起来就很爱啊。 周若从姜明珠的表情里看懂了她的意思，被逗笑了：“我现在是挺上头的，但还没有到动心思跟他过一辈子的程度，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孩子出生了我还没跟他分手，再考虑你刚才提的那个问题。”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我对感情的忠诚度比不了你俩。”周若摊手，“今天我上头处处维护他，明天我下头了就可以踹了他。” “所以，我的好弟弟，别担心我了。”周若拍拍周礼的肩膀，“我虽然上头，但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礼：“你踹得掉他么。” 他还是有所顾虑：“你确定他不会纠缠你？” “他要是纠缠的话，那我就请周总你出来把他搞到家破人亡混不下去，这样总行了吧？”周若挑眉和周礼开着玩笑，“凭我们家的背景，不至于怕他吧？” 有了周若这句话，周礼眼底的担忧才稍稍消退一些。 周若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过程，啧了一声，戳戳他的肩膀，“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关心我呢。” 周礼：“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恋爱脑。” 周若哼了一声，倒没否认自己在贺显谟这边的“恋爱脑”，只是瞄了一眼姜明珠，反过来调侃了周礼一句：“那也比不过你。” 周礼难得地没有反怼她，依旧认真地看着她，“总之，你一个人在这边，照顾好自己。” “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周若朝周礼伸出手：“周总，来吧，多多益善。” 周礼：“去跟你男朋友要。” 周若：“他那么穷哪能跟你比？” 姐弟两人说开了这件事情，相处的气氛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第1133回 千千 周若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还是答应了周礼让他安排营养师过来，等营养师到位之后，马上就搬来别墅这边住，周礼听过周若的承诺之后，脸色也好转了许多，马上就去打电话安排相关事宜了，还贴心地吩咐一同来的生活助理去商场订了婴儿床。 周礼是当过父亲的人了，之前姜明珠怀孕的时候，家里的婴儿房和孩子的衣服大都是他准备的，这件事情当时还闹了很大一个笑话——周礼一直希望要个女儿，所以一直是按照女儿的标准布置的房间，衣服买的也都是纷纷嫩嫩的颜色。 他甚至都没想过，还有“儿子”这个选项。 结果，后来孕中期陪着姜明珠去港城做产检的时候，开盲盒发现，姜明珠肚子里是个男孩子，当时周礼就觉得天塌了，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他当时太渴望女儿，导致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儿子出生之后快半年了，身边还经常有人拿这事儿调侃他。 姜明珠当时见他太失望了，还说要拼一把二胎，但她身体不太好，周礼为了避免意外，儿子出生后不久就去结扎了，姜明珠的二胎计划也没有延续。 周若想要龙凤胎，也是有些被这件事情影响到了，她觉得孩子很有意思，养育男孩和女孩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她本身就是个追求新鲜感的人，一下要两个孩子累是累了些，但对于她来说是个新的挑战，她做事情从来不畏首畏尾，决定了之后就会去朝目标行进。 连湾和周琰锦对于她要龙凤胎也是支持的，像他们这种情况，一次要两个孩子其实是性价比最高的，孩子多了，家里也热闹。 周礼打电话安排人办事儿的时候，姜明珠坐到周若身边，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会儿，也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羡慕你，我也还想要个女孩呢。” “好说，以后我的这个给你玩。”周若听着姜明珠略显遗憾的口吻，便玩笑着活跃起了气氛。 姜明珠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呀，到时候千千带她一起玩乐高，他可喜欢妹妹了，之前出去看到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非要把人带回家，后来人家小女孩家长只能说，想要妹妹的话让爸爸妈妈再生一个的。” “那臭小子学得可快了，现在动不动就催我给他生个妹妹。”姜明珠说起这件事情，忽然想起了某次的经历。 她往周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跟周若分享：“有次千千要妹妹的时候，芝芝跟他说，他爸爸生不了了，你猜千千说什么？” 周若挑眉，好奇地问：“说什么？” “他说，让我去找别人生。”姜明珠捏着嗓子学了一下千千当时说的话：“和我一样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就是妹妹。”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周四听见了不得气死？大孝子。” 姜明珠摊手，“巧不巧，他刚说完就被听见了。” 周若：“周四什么反应？” 姜明珠：“倒是没什么反应，千千那么小不懂事，他又不能揍人，不过几天之后千千打翻了花瓶，被他罚站了一个多小时。” 周若：“啧，攒着劲儿伺机报复呢。” “带小朋友真的很有意思，等你的宝宝出生了，你肯定也会遇到这么好笑的事情的。”姜明珠说起孩子的时候，笑就没停过。 她的笑不是那种出于母亲的责任感和使命，而是她真的很享受和孩子相处这件事情本身，这一点在她还没有孩子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小左小右，还有三三，都特别喜欢她。 周若觉得，受孩子欢迎也是一种独有的天赋，她本人在这方面就一般般，可能是因为她说话都比较生硬，孩子们看见她的时候会有些害怕。 “那我到时候请教你。”周若很虚心。 “我觉得你不需要诶。”姜明珠托着下巴看着她，“你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好的，你的孩子肯定会很开心有你这样的妈妈。” 周若笑笑，“但我好像不太会和孩子玩，经验少。” —— 周若和姜明珠还有周礼在别墅这边待到了下午四点钟，等东西送过来一波之后才离开。 周礼和周若问了贺显谟公寓的地址，发动车子送她回去。 刚是驶出去不到一公里，周若就接到了贺显谟的电话。 贺显谟说他已经提前下班了，问她在没在家，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晚上想吃点什么。 因为周若接电话，车里姜明珠和周礼都没有制造出来任何声音，因此，贺显谟在那头的几个问题，姜明珠和周礼也听得很清晰。 从贺显谟问晚上想吃什么这个口吻的自然程度来看，平时确实是他做饭的。 “我还没回去，在路上。”周若一一回答贺显谟的问题，“我弟送我，晚饭我没特别想吃的，你随便弄就行。” 电话那头的贺显谟沉默了几秒，之后问她：“他们要留下吃饭么？” “我问问啊。” 周若刚要转头问，姜明珠已经回答了：“如果贺医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很想去。” 有了姜明珠的答案已经足够了，反正周礼会时刻跟着老婆，周若也没浪费时间问他，转头对电话那边的贺显谟说：“那你去超市买些食材吧，就做你爸妈在的时候做的那些菜就好。” “嗯。”贺显谟答应下来，“我尽快回去。” 周若：“好，先挂了。” 姜明珠看着周若挂上电话之后，一脸期待地说，“要尝贺医生的手艺了，我猜他厨艺肯定很好吧？” 周若：“嗯，挺不错的。” 姜明珠好奇地八卦了一下：“他是不是为了你才学做饭的？” “很遗憾，不是。”周若摇头，“是为了他的前女友。” 姜明珠：“……” 她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热恋期间提前任还是挺敏感的，姜明珠正想着怎么找补一下，就听见周若说：“挺好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姜明珠：“……诶？你不介意啊？” 周若：“我都坐享其成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扬起嘴角，“我这个人懒，喜欢吃现成的。” 姜明珠盯着周若看了一会儿，感慨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又上头又潇洒的？” 看她对贺显谟的特别程度，姜明珠一度以为，她是会“吃醋”的。 没想到，提起贺显谟前任的时候，她又完全不介意。 第1134回 你不怕她腻了 前排开车的周礼也在听她们两个人的话，听见贺显谟为了前任学做饭这事儿，周礼下意识地还是担心了一下。 到这种程度的前任，挺危险的，贺显谟肯为了她学做饭，就说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甚至已经是同居了，而且贺显谟一定投入了很多感情，如果还是初恋—— “可能是因为他比我更上头吧。”周若自信地笑了笑，“他的前任我见过两个，都是很优秀的人。” 周礼：“他谈了很多？” 周若：“他三十二岁了，谈过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么？” 周礼：“……” 周若：“哦，我忘记了，你还真没谈过几个。” 她说完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周礼除了被安排过一个未婚妻之外，正式谈过的女人就姜明珠一个，然后两个人分分合合一直到结婚生子。 姜明珠也就谈过周礼一个男朋友。 姜明珠虽说也潇洒，但做不到像周若这样完全不在意，还是和经历有关，她想起之前周礼拉着徐瑛菲演戏的那事儿，还是会跟他翻翻旧账。 “不过没关系，你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周若笑着说，“吃醋闹别扭也是一种情趣，男人都吃这套。” 姜明珠眨巴着眼睛问她：“那贺医生吃么？” “他？可吃了。”姜明珠一问，周若就想起来贺显谟之前跟她讨论这个问题时委屈的表情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喜欢撒娇任性，闹闹小别扭吃醋的，可惜我做不来，满足不了他。” “撒娇？”姜明珠上下打量着周若，绞尽脑汁幻想了半天，一无所获：“诶，我有点想不到你撒娇的样子。” “那他怎么喜欢上你的。”前排的周礼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 周若：“因为我有魅力。” 周礼：“……” “我懂我懂。”姜明珠在这事儿上深有体会，“男人嘛，都喜欢挑战，他肯定觉得你很难征服，所以就注意到你了，然后越了解陷得越深，最后欲罢不能。” —— 周若路上都在跟姜明珠聊天，周礼不太能插得进去话，便在前排安静地开着车。 车子驶入公寓区之后，周若给周礼指了去地库的路，找了个付费的定时车位停了车，之后便带着他们夫妻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从这边往电梯去的时候，刚好路过贺显谟的停车位，周若习惯性看了一眼，车位还是空的，贺显谟现在应该还在超市采购没回来。 三人进入电梯后不到一分钟，电梯便停在了贺显谟公寓所在的楼层，这栋公寓是一梯一户的，隐私性很好，上来之后入眼的便是贺显谟家里的防盗门。 姜明珠和周礼随周若走出电梯，看着周若去刷指纹开了门锁，她动作很熟练，一看就做过无数次了。 周若开了门，便提醒姜明珠和周礼先进去，“门口柜子里有一次性拖鞋，消过毒了。” 姜明珠应了一声，进来之后先拉着周礼换了拖鞋，之后才认真地观赏贺显谟的公寓。 木地板干净得连一点灰尘都看不见，客厅的茶几上光秃秃的，什么东西都没摆，沙发上的抱枕也整整齐齐地按规定的距离摆放着，电视柜上面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愧是医生啊。”姜明珠看完之后，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以前她经常听说医生大部分都有洁癖和强迫症，但一度以为这是人们夸大其词的刻板印象。 但一到贺显谟这里，刻板印象立刻加深了。 其实周礼在生活方面就挺洁癖的，姜明珠有时候会受不了他，抱怨上几句，但一对比，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至少她家里桌子上还是可以摆东西的，沙发上也都被她的迪士尼玩偶霸占了。 “他强迫症，没事儿，你们随便坐。”周若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坐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周若也没有特别去招待他们，只是指了指餐厅说，“厨房有喝的，你们需要自己动手啊。” 姜明珠和周礼都没这个需求。 姜明珠坐下来之后又看了一圈四周，好奇地问周若：“贺医生是自己整理卫生么？” 周若点点头。 姜明珠：“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习惯陌生人进他家里了。” 她忽然想起了周若之前说的这句话，“陌生人来了应该压力也挺大的。” 周礼接过姜明珠的话：“还说你受不了我么。” 姜明珠跟个拨浪鼓似的摇头，挽着周礼的胳膊跟他示好：“不说了不说了，你最好了~” 周若嫌弃地看了他俩一眼，“差不多行了。” 姜明珠和她玩笑，故意又跟周礼撒了几句娇，周若正被她幼稚的行为弄得无语的时候，贺显谟正好拎着购物袋回来了。 滴一声，贺显谟刷了指纹打开了防盗门，一进客厅，正好就看见了姜明珠跟周礼撒娇的画面。 贺显谟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看了一眼之后迅速挪开了视线，毕竟他们不算熟，姜明珠能当着周若的面和周礼亲热，但多了他，可能就不好意思了。 贺显谟还以为姜明珠会尴尬地松开，所以特意避开给她空间，结果，姜明珠好像完全不会不好意思，没有任何要和周礼分开的意思。 贺显谟不知道姜明珠尴不尴尬，反正他有点尴尬。 周若看出来贺显谟的心思了，朝他摆了一下手，“别搭理他们，他俩就爱腻歪。” 贺显谟点点头，余光不自觉地往那两人身上瞥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周礼的视线。 贺显谟隐约地从周礼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炫耀，他微微扬起下巴，好像在问他：羡慕吧？ 贺显谟收回视线去看周若。 ……羡慕有用么？ 贺显谟把车上拿回来的黄体酮收纳到了客厅电视柜下面提前空出来的抽屉里之后，便拎起了购物袋准备去厨房，“我去做饭，你们先聊。” “诶，让周礼帮你一起吧！”姜明珠推了一下周礼的肩膀。 “不……” 贺显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礼已经起身往他这边走了。 几步路之后，周礼停在了他面前，“走吧。” 贺显谟下意识地去看周若，问她的意思。 看到周若点头之后，贺显谟才带周礼往厨房走。 周礼也看见了贺显谟的这个动作，转弯走进餐厅之后，冷不丁地朝贺显谟来了一句：“你还挺听话的。” 贺显谟：“……嗯？” 周礼：“平时周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么。” 贺显谟思量了一下，实话实说：“算是。” 周礼：“你也不怕她腻了。” 贺显谟：“那你呢？”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看你也挺听你老婆的话，你怕不怕她腻。” 第1135回 靠动嘴皮子追到周若的么 周礼：“不怕。” 他只言简意赅地回了两个字，铿锵有力，冷淡，却十分自信。 贺显谟被周礼的态度弄得有些不舒服，想想姜明珠在周礼面前撒娇的表现，的确也不像是会腻的，所以周礼才有自信说出这种话来。 而贺显谟……他很像周礼一样硬气地说“不怕”，可他说不出口。 周礼似乎是在贺显谟的沉默里读出了他的心思，短促地冷笑了一声，“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周礼说话比较直接，也有点难听，但考虑到他的身份，贺显谟也不好对他态度太差，只能说：“我会尽量让她对我的兴趣维持得久一些。” “那你觉得会有多久？”周礼的问题还是很犀利。 贺显谟：“……不确定。” 周礼：“是你追她的么？” 贺显谟：“是。” 周礼：“你喜欢她什么？漂亮？有钱？” 周礼平时说话的时候就面无表情，他的状态配上这样的问题，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贺显谟和周礼对视了一眼，看他现在的状态，很像是周若说的要掏出卡来给他之前的铺垫。 周若是周家这一辈里唯一的一个女儿，周礼会有所顾虑，贺显谟也能理解，正好他还没有单独和周礼说话的机会，于是便想趁这个时候打消他的顾虑。 贺显谟把袋子里的食材取出来，放到了水洗池前，一边洗菜，一边跟周礼说：“我没花过她的钱。” “她不是给了三十万么。”周礼反问。 贺显谟：“……那是合同的钱。” 他关掉水龙头回头看向周礼，“我没动过那笔钱，以后会用到孩子身上。” 这一点他在跟周若签合同的时候就想过了，收钱是为了让周若知道他会遵守协议，但如果把这个理由说给周礼，周礼肯定会回他一声冷笑。 但事实就是，贺显谟从来没打算过花在自己身上，还给周若，她也不可能收，因此花在孩子身上是最合适的。 贺显谟不提孩子还好，他一提孩子，周礼便想起了婴儿房的事情。 “你是靠动嘴皮子追到周若的么。”周礼阴阳怪气地问。 贺显谟露出疑惑的表情：“？” 周礼：“婴儿床都没准备，好意思说把钱用到孩子身上。” 贺显谟听完这话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婴儿床？周若今天才做的胚胎移植，他还在考虑营养师的事情怎么安排，周礼怎么就说起婴儿床了？难不成周若已经着手布置了？ 一个下午没跟周若见过面，贺显谟没想到他们之间信息差已经有这么大了——不过贺显谟也想得通一点，周礼只是单纯对他不信任而已，就算他准备了婴儿床，周礼还是会找到其他理由来质疑他对周若不够关心。 贺显谟并没有觉得周礼这样的行为过分，反而觉得他这样关心周若挺难得的，像他们这种复杂的家庭，虽然贺显谟接触不多，但隐约也听过一些明争暗斗。 “是我疏忽。”贺显谟没有辩驳，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且对周礼说：“以后你可以替她监督我，你和你太太感情好，是过来人，我会和你学习。” 周礼：“……” 他原本以为贺显谟会再辩解几句，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周礼计划好的台词就这么咽了下去，他转身走到冰箱前，打开柜门开了一瓶水。 周礼喝水期间，贺显谟已经拿出了两个案板在准备食材了，一个切菜一个切肉，他备餐的动作十分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做饭的——周若没忽悠他，贺显谟厨艺应该不错。 周礼的厨艺就挺好的，但他平时比较忙，下厨不怎么频繁，备餐的时候做不到贺显谟这么熟练，他大部分时候下厨就只是下厨，家里的阿姨会提前根据他要做的菜准备好食材。 周礼喝水盯着贺显谟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瓶子走上去问他：“需要帮忙么？” 贺显谟：“不用。” 从周礼刚才的表现也不难看出来，他跟进来不是为了帮忙打下手，主要是想单独跟他说说话。 回应完周礼的问题，贺显谟拿出锅放到燃气灶上开了火，他往后看了一眼，对周礼说：“你不后退一步？” 周礼看着旁边盘子里的肋排，这是姜明珠很喜欢的食物，但浓油赤酱的制作方式是本帮菜常用的，周礼是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对于这道菜掌握得一直不是很好。 见贺显谟要做，他便想着顺势学习一下——酒店厨师的味道，不够家常，姜明珠也不是很喜欢。 周礼没有回答贺显谟的问题，只是指了指热了锅，“继续。” 他不但没有后退，还往前走了一步，贺显谟看他这样子，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学？” 周礼：“随便看看。”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口是心非，贺显谟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周礼被贺显谟的笑弄得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贺显谟迅速收起笑意，对他说：“这道菜要烧好，酱油的品牌很重要。” 贺显谟转移话题和周礼聊起了做菜的心得，给他传授了一下这道菜的精髓，周礼难得地没有出声怼人，全程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点点头。 贺显谟刚才说“没什么”，其实是敷衍周礼的，他当时笑，是忽然明白了周若看他口是心非时的心情——难怪她每次都笑得跟看见什么笑话似的，刚刚贺显谟看周礼的时候，也觉得在看笑话，明明想法都写脸上了，就是不肯承认。 “你下次试试，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问。”传授完知识之后，贺显谟还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周礼“哦”了一声，虽然谈不上热络，但经过刚才的“学习”以后，对贺显谟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 贺显谟也感受到了，便顺势说：“其它本帮菜的问题也可以问我。” —— 周若和姜明珠坐在客厅里聊着天，两个人时不时地就往厨房的的方向看看。 贺显谟和周礼进去有四十多分钟了，除了做饭的动静之外，好像没听见什么其他声音。 这么和谐？ 周若挺好奇的，正打算起来进去看看的时候，贺显谟出来喊她们吃饭了。 “这么快？”姜明珠很捧场地夸奖了贺显谟一句：“贺医生的效率真高，我和周礼今晚有口福啦。” 第1136回 打针 贺显谟和周若在前面带路，带着姜明珠走进了餐厅。 他们三人进来的时候，周礼正在摆餐具，正好摆到了最后一套。 周礼往这边扫了一眼，动动嘴唇说：“坐吧。” 贺显谟：“辛苦了。” 周礼：“不客气。”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周若和姜明珠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是错觉么？怎么这两个人一起做了顿饭之后，变得异常地和谐？ 周若好奇心都被激起来了，她扭头用眼神去质问贺显谟，贺显谟淡淡笑了一下，故作神秘地不告诉她，气得周若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贺显谟不说，周若也懒得问了，她太了解他那脾性了，她越表现得好奇，他越是要卖关子跟她作对，爱说不说吧，反正周礼看他顺眼了是好事儿，过程如何她也懒得管了。 今晚有几道菜是比较清淡的，贺显谟知道周若晚上不喜欢吃负担太重的食物，所以这几道口味轻的菜都在她面前，而那道酱油排骨则是在姜明珠眼前。 姜明珠夹起来排骨尝了一口之后，就对贺显谟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这种菜还是要本地人做才好吃，我们家找的厨师都没这么地道。” 贺显谟说：“我刚才教过你老公了，回头让他试着给你做做。” “诶……？”姜明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她马上转头去求证旁边的周礼：“你还偷偷学习了啊？” 周礼：“嗯。” 姜明珠：“那你学得怎么样？我迫不及待想验收成果了。” 周礼：“回去做给你吃。” 姜明珠嘿嘿一笑，之后又看向贺显谟：“那先试试哦，如果验收成果不合格，就再和贺医生请教一下。” 贺显谟点头：“好，没问题。” 周若往嘴里送了一口菜，侧目端详着贺显谟，经过刚才的对话，她总算是反应过来周礼为什么一下子对贺显谟态度这么好了，合着是拜师学艺了啊——周若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挺多余的，还怕贺显谟被周礼“欺负”，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还是太上头了，关心则乱，总怕他受委屈，忽略了他的那些手段——贺显谟还挺会对症下药的，姜明珠说了一句爱吃本帮菜，他晚上就准备了本帮菜，他知道讨好姜明珠比讨好周礼重要。 周若凝着贺显谟看了好半天，忍不住就开始想，她家老爷子肯定喜欢贺显谟这样的——细心，懂事，有眼力劲。 —— 晚饭吃完，姜明珠和周礼就先走了，没打扰他们休息。 送走他们夫妻后，周若和贺显谟一起坐到了沙发上，她再次盯着贺显谟看了起来，手指不停地戳他的脸和下巴，贺显谟也没有躲开，同样凝着她。 他想起了周礼说的婴儿床的事情：“你准备婴儿床了？” “周礼跟你说的？”周若马上就猜到了。 贺显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她重点：“后面你怎么计划的？” “唔，我也正打算跟你谈谈。”周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收起笑意，表情认真了许多，“你愿意搬过去和我一起住么？” 贺显谟眼皮跳了一下：“搬去哪里？” “我在西敏那边的别墅啊。”周若之前还没机会和贺显谟提，“前两天我让物业着手打理了，本来是想等等再搬过去的，但今天跟周礼和珠珠商量之后决定尽快搬过去了，他已经联系好营养师和阿姨了，最快后天就可以到岗。” 贺显谟“嗯”了一声，“你们今天一直在那边。” 所以周礼才会提婴儿床的事情。 贺显谟斟酌了一番，对周若说：“这周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婴儿床吧。” “不用看了，周礼已经订好了。”周若笑着摆摆手，“就让他张罗吧，反正他是过来人，抄作业比自己做功课爽多了。” 周若在准备婴儿房和孩子衣服方面没有太大的仪式感，说实在的，她现在对孩子也没太多幻想，更没有那种所谓的母爱光辉，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周礼来做这些事情效率会比较高。 而她的时间和精力，应该分到其它事情上。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搬过去么？”周若突然想起来，贺显谟还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贺显谟反问她：“你觉得我可能拒绝么。” “可能啊。”周若故意调侃他，“堂堂贺医生，住在女人的房子里，被人知道了会觉得没面子吧，到时候被议论勾搭富婆可怎么办？” 贺显谟：“现在难道没被议论么。” 他想起了周礼对他的态度，“你弟弟已经这么觉得了。” “委屈了？”周若笑着捧住他的脸，“让我看看哭了没。” “无聊。”贺显谟冷笑了一声，“你该洗洗睡了。” —— 做完胚胎移植第一天晚上，周若没感受到什么异常。 按流程，第二天她要打黄体酮了。 着床前期，黄体酮需要每天连续打——大卫说把药拿回来打的时候，周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以为黄体酮和之前的针一样，都是往小腹的位置注射。 所以，当贺显谟让她拽掉瑜伽裤趴沙发上的时候，周若立刻睁大了眼睛：“神经吧你！” “大卫没跟你说么。”贺显谟摆弄着手里的针管，面无表情地给周若进行医学知识科普，“黄体酮注射就是这个位置。” 周若：“……” 她自认为对试管的流程做的功课已经够足了，加上她一直从事制药行业，也算有些基础，但她真的没想到这年代还有必须往屁股上的注射的针。 她小时候都没打过这种针，她以为这玩意儿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去趴着吧。”贺显谟指了指沙发的方向，又出声催促了周若一句。 周若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 贺显谟难得见她这样，冷不丁笑了一声。 周若本来就烦，听见他笑更烦了，一个眼刀递过来：“再笑扇你。” “你的问题是什么？”贺显谟倒是没再笑了，“不好意思？” 周若：“……一定要往这里打？” 贺显谟：“我也不是没看过。” “这他妈能一样吗！”周若顿时提高了声音。 就算是医院的护士要她趴着给她屁股上打针，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贺显谟。 “别浪费时间了。”贺显谟见周若一直不配合，索性放下针管动手去拽她。 周若毫无招架，被贺显谟拽着抱了起来，背过身放到了沙发上。 第1137回 后面 周若气极了，准备坐起来，结果贺显谟直接用膝盖压住了她的大腿后侧，手挪到她腰窝处，将瑜伽裤往下一拽—— “f**k！”周若骂了一句脏话。 啪。 她话音刚落，贺显谟便扬起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算是打，力道不轻不重的，只会让人想到调情。 “别乱动了。”贺显谟说，“打个针而已，不是要你的命。” 他一边用腿压着她的身体防止她乱窜，一边转身去拿了酒精棉和注射管。 贺显谟用镊子捏着酒精棉在注射区域擦了一圈，“马上扎，你要是乱动的话，针头会在你皮下组织里扭来扭去。” 周若试着脑补了一下贺显谟形容的那个感觉，还没开始打针已经痛了。 周若抓住了身下的抱枕，指关节收了很紧，整个人一动不动，僵得跟具尸体似的。 周若一直以为自己胆子挺大的，冲浪蹦极攀岩对她而言都很轻松，但打针……属实是她没接触过的领域。 之前打促排针的时候，虽然针管很粗，但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即便是疼也是有安全感的，跟在屁股上打针完全一样。 周若不动之后，贺显谟终于将注射器扎了下去，缓缓地推动着针管。 周若感觉到了一阵疼痛，更紧张了，屏住呼吸，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周若完全不知道贺显谟是什么时候把针拔出来的，最后是贺显谟替她把裤子拽上去之后，周若才勉强动了动身体，她抱着抱枕，转过头看着贺显谟：“完了？” 贺显谟抽了几张湿巾擦了擦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盯着她发白的脸和唇看了一会儿，“有这么怕么。” 周若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嘲笑的意思，她翻了个白眼：“看到我害怕能给你高兴成这样，死变态。” 贺显谟“嗯”了一声，直接把她抱到腿上，垂眸扫过她的臀，“早知道你怕这个，我应该早点拿来对付你。” “滚。”周若狠狠踹他一脚，这一用力，刚刚打过针的位置便传来了一阵疼痛，疼得她表情都扭曲了。 “规矩点儿。”贺显谟按住她的腰，“黄体酮打完肌肉会很疼，别乱动。” 周若虽然心情不爽，但也不至于跟自己过不去，她没再动了，摆烂一般靠在贺显谟的肩膀上，“丢死人了。” 贺显谟：“打针有什么丢人的，你小时候没打过么。” 周若：“当然没有，我从小身体很好，就算生病了我家的医生也不会滥用药物。” 贺显谟：“……排卵针你都不怕。” 周若：“不一样，排卵针在前面打的，我能看见，刚刚你在我后面，针头怎么进来怎么出去我都不知道，谁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贺显谟盯着周若据理力争的模样看了半天。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有些强烈，看得出来是挺不喜欢这种方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点，可能这个正好戳到她的软肋了，她应激状态下，看着有些孩子气。 贺显谟笑了笑，捏住她下巴逼近了几分，“我在你后面的时候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他的声音低哑，配上那眼神，周若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 贺显谟虽然在开黄腔，但他的这句话的确让周若放松了一些，她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你现在在我后面，也只能打打针了。” 贺显谟听见周若这么说，就知道她状态缓和过来了。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按着她的肩膀同她说，“没你想得那么可怕，适应几天就好了。” “那你呢？”周若贴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调戏他，故意动了动腿往他中间蹭，“这样的日子，适应了么？看得见碰不了，比看不见更难受吧？” 贺显谟的呼吸骤然了几分，看向她的眼底顿时燃起了欲火，额头的青筋也渐渐现形。 如果不是考虑到她刚打完针，他现在已经翻身把她压下去了。 而周若也是就是仗着她屁股挨不了压这一点肆意作乱的，成功把贺显谟调戏到脸红脖子粗之后，周若终于把刚才被他按着打屁股的仇给报了。 她满意地起身，准备去厨房吃早饭。 贺显谟也随她一并站了起来。 周若以为贺显谟是要去跟她一起吃饭，孰料，他往前走了一步之后，便按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下来。 胸腔内的呼吸被掠夺一空，周若眼前有些发黑，身体也很快就软了。 最近这几天他们两个人的精力都被分散了许多，虽然晚上还睡在一起，但这样亲密的行为好几天没有过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在这方面的荷尔蒙反应强烈得过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过针肌肉还在疼的关系，周若没多久就站不稳了，整个人往贺显谟怀里跌了过去。 一个吻结束的时候，周若还靠在贺显谟怀里，贺显谟的手搭在她腰上，拖着她往餐厅的方向走。 …… 周若坐到餐桌前缓了几分钟，才将自己的呼吸调整过来。 彼时，贺显谟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端起咖啡品了起来。 周若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脑子里顿时闪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身体一阵燥热。 她之前倒是听说过怀孕之后因为激素关系，会变得比平时更敏感，但她这才第二天，不至于吧——她认真分析了一下，可能还是因为试管这期间禁欲时间太长了。 掐指一算，从过完年北城回来到现在，有半年多了。 从她开始交男朋友到到现在，第一次有这么长的空窗期。 “看什么？”周若盯着贺显谟走神的时候，贺显谟已经放下了咖啡杯，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怎么，想我给你**？” “闭上你的狗嘴。”周若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没有否认自己的需求，只是警告他：“这段时间你少来撩拨我。” 他俩在一起太危险了，稍微有一个人控制不住就会擦枪走火。 “刚才是你先蹭我的。”贺显谟提醒她。 周若：“ok，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不侵犯。” 她揉了揉太阳穴，“今晚开始我睡客卧，搬到西敏之后我们也分房睡，我让人给你安排客房。” 贺显谟原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听见她后面的话，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贺显谟的表情严肃了不少：“没这个必要，我会注意。” 周若：“非常有必要。” “我不会——”贺显谟下意识地还想同她保证，三个字说出口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再次笑了起来，凝着周若：“你这么饥渴？” 第1138回 不要告诉他们 周若说要分房睡，贺显谟下意识地便觉得她是怕他兽性大发控制不住，没往她身上想，后来她说出那句“非常有必要”的时候，他猛地想起来刚刚两人接吻时她过激的反应，恍然大悟。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在这方面很容易摩擦出来火花，但周若并不是会被冲昏头脑的人，至少贺显谟之前没有见她因为欲望而做过妥协，她对自己的自控力也一直很有信心。 但是现在…… 周若没否认贺显谟的话，只是正色同他说：“反正咱俩最好别睡一间房，太危险了。” 贺显谟沉吟了片刻，视线盯在周若身上，上下游走了一番，然后问她：“你多久没做过*了？” 周若没回答。 贺显谟在脑子里迅速复盘了一下她做试管的时间轴——第一次听她说起试管的时候，就是他们闹翻的那天，后来两人分开，周若回北城待了一段时间，再返回伦敦，就开始忙这件事情了。 周若不止一次地和贺显谟强调过，做试管期间要禁欲，因此不难判断，她从开始着手这件事情后，应该就没有找过男人了。 那岂不是—— 贺显谟瞳孔一缩，动动嘴唇：“你上次跟我分开之后没有过？” 周若呵了一声，“你很得意？” 她的反问等于是肯定了这个问题，贺显谟听完之后立刻露出了笑，用行动告诉她，他确实很得意——虽然贺显谟没有想过周若为他“守身如玉”这种事情，但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心情非常愉悦。 贺显谟不至于自恋到觉得周若是因为跟他分了之后惦记着他才不找别人的，只是恰好赶上了她做试管的节点而已。 “怪不得这么饥渴。”贺显谟淡淡地扬起嘴角，不怕死地调侃她。 “你再得意一个试试呢？”周若换上了警告的眼神。 贺显谟很快就收敛了，回归正题跟她谈：“我不同意分房睡。” 他一本正经地说，“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 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的举例论证，但是审核过不了，被删了。 周若：“……” 贺显谟：“还是说，这个程度你觉得不够？” 他拿起了手机，“那我再想想办法。” 周若看着贺显谟厚脸皮的样子，很难把他跟刚认识时候的那个人联系到一块儿去，他现在是越来越放得开了，什么话都能摆到台面上说，搞得跟学术讨论似的。 —— 周若做完胚胎移植手术后的第四天，周礼和姜明珠要回国了。 这天正好赶上了周日，周若和贺显谟到机场送了他们一趟，分别的时候，周若特意叮嘱了周礼和姜明珠，不要把她和贺显谟目前的情况告诉家里。 为了照顾贺显谟的情绪，周若是特意趁贺显谟去买咖啡的时候说的。 姜明珠听完之后便点头答应了，但还是有些好奇：“那以后怎么办呢？生的时候总会见到的吧？” “走一步看一步呗。”周若说，“现在他们知道了，挺麻烦的。” 姜明珠思忖了一会儿，“你是怕他们不喜欢贺医生吗？” “那倒也没有，我还没考虑到这一步。”周若如实回答，“我又不会和他结婚，我爸妈喜不喜欢他都无所谓。” “但我觉得，伯父伯母和爷爷应该都挺喜欢贺医生的。”姜明珠和周若说着自己的猜测，“贺医生这种学习好，工作稳定还会照顾人的类型，长辈都喜欢。” 周若但笑不语，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周家长辈们的口味，这么多年她也算了如指掌了。 两人聊到这里时，贺显谟正好买了咖啡回来，周若和姜明珠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周若不能喝咖啡，贺显谟给她要了一杯燕麦奶，之后分别将拿铁摆到了姜明珠和周礼面前。 周礼从贺显谟手里接过拿铁之后，忽然转头问周若：“为什么不想让家里知道他的存在？” 空气静默了三秒。 姜明珠睁大眼睛看着周礼，周若则是无语凝噎。 贺显谟很快读懂了这句话的上下语境，手臂和脸色都显得有些僵硬。 不过，贺显谟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过来，回到周若身边坐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周若，但周若没看他，而是在看周礼。 周若现在恨不得给周礼一拳——刚才她和姜明珠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周礼兴趣缺缺的完全不参与，周若也没有着重去跟他聊，周礼的嘴巴一直都很严实，即便她不提醒这一句，周礼也不会回去说。 周礼也知道她为什么挑在贺显谟买咖啡期间说，所以，他故意等贺显谟回来的时候接这么一句，狠狠给贺显谟添堵——生怕他们两个日子过得太太平、吵不起来架吧？ 姜明珠也被周礼的骚操作气到了，在桌子下面掐了一把他的腿，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周礼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虽然刚刚的问题没得到答案，但也不影响他继续发挥。 周礼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贺显谟脸上，没什么起伏地朝他来了一句：“目前看来你还不太行。” 贺显谟：“我尊重她的想法。” 周礼：“那不然呢。” 贺显谟：“……” “诶，我们时间差不多了。”姜明珠赶紧出来打破了这份尴尬，她拉住周礼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狠狠拽了一把，然后对贺显谟说：“贺医生，你先带三姐回去吧，接下来就拜托你照顾她了，有机会我们再见。” 贺显谟点点头，“好，那你们一路平安。” 道别姜明珠和周礼之后，贺显谟和周若便从咖啡厅出来了，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一直到停车场，都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来到车前，贺显谟习惯性地给周若开了车门。 周若抬眸看了他一眼，贺显谟没有躲避，眼神示意她上车，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周若上车后，贺显谟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坐了下来，侧目确认周若系好安全带以后，贺显谟才踩下油门发动车子。 车子行驶了一两公里，贺显谟还是没出声说过话，周若用余光观察了他一番，最后主动开了口：“生气了？” 贺显谟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也没有。” 他这次并非口是心非，“我知道你弟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周若：“你刚才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在生气。” “不算。”贺显谟斟酌了一下，“可能是有些失望。” 第1139回 被需要 失望。 周若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词，过了十几秒之后，问他：“你很期待见到我的家人？” “迟早要见的不是么。”贺显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不让周礼和珠珠和他们说，不是因为你见不得人，就是暂时还不想让他们问我关于你的问题。”周若说，“我最近太累了，解释这件事情会耗费我很多精力。” “嗯，我明白。”贺显谟点点头，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很难解释，而周若这两天打黄体酮的副作用也挺大的，和她的身体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儿。 贺显谟调整了一下呼吸，对周若说：“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 周若笑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到了物业的通知，侧目问他：“阿姨和营养师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搬过去？” 搬去西敏的别墅，这是他们两个人前天就达成的约定。 贺显谟听见这话时候，情绪明显好转了许多，“周一我要出诊，周二请个假搬来得及么？” “不用请假，你今晚把东西收好，搬家的事情有物业和老陈。”周若说着已经拿起手机给老陈发微信了。 最近贺显谟因为她的事情请假的次数很频繁，虽说之前的几次都是必要的请假，但周若还是不希望贺显谟因为她耽误太多工作，像是搬家这种可以找人代劳的，就不必他再亲自到了。 周若做事雷厉风行，几分钟后已经将一切安排稳妥，“你今天回去先收一个随身行李，明天一早老陈和物业的人就会来，你照常上班，下班之后直接去那边就行。” 贺显谟听着周若安排这些事情，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富婆包养的错觉，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忍不住笑了笑。 这笑来得太突然，成功勾起了周若的好奇心，“笑什么？” “有种被你包了的感觉。”贺显谟如实交代。 周若：“我又没给你钱，哪来的这个感觉？” 贺显谟思考了一会儿，说：“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我安排的。” 贺显谟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要照顾好女人，虽然他后来在国外，会接受很多平权的思想，但他下意识地还是会有一些大男子主义的特质在——比如，恋爱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去为女方安排好一切，不管对方做什么事情，他都认为自己应该陪在身边。 所谓的“男朋友的责任感”。 贺显谟和周若的相处模式跟之前几次恋爱都不一样了，可潜意识里的观念还是很难摆脱。 “哦，你是觉得这种事情理应由你来安排么？”他一解释，周若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被包养的感觉了。 他习惯了在一段关系里做照顾别人的那一方，这种“付出”会让他有掌控全局的感觉，如果对方不用他照顾了，他反而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没有安全感了。 贺显谟知道周若并不赞同他的想法，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只是想照顾你多一些，希望你轻松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若点点头，“我完全理解你这样做的出发点，我很感激。” “但是我觉得你要换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你照顾我，不代表要包揽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更不代表每天都要围着我转，就像搬家这种事情，就算你不到也没关系的，又不是需要我亲自搬。”周若耐心地开解着他，“放松点，别给自己框那么多义务。” 贺显谟：“……嗯，好。” 周若：“好吧，我知道人的思想很难改变，你三十多年都这样，我不会强求你马上改。” 她往后妥协了一步，毕竟贺显谟的这种责任心和喜欢照顾女朋友的行为不算什么缺点，“我答应你，以后偶尔也会满足一下你‘被需要’的需求。” 贺显谟：“比如？” 周若：“比如——去跟我逛个街？我需要买几双平底鞋。” —— 周若这几天打黄体酮导致四肢有些浮肿，鞋柜里为数不多的几双运动鞋穿了都不是很舒服，便想买一批新的。 贺显谟对于周若提出的要求自然是毫无意见，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来逛街购物。 贺显谟和大部分男人一样，对逛街没太多兴趣，他之前也比较少陪女人出来逛街——偶尔有几次，诗岚和徐萱若都说跟他一起逛街太无聊了，提供不了什么参考意见，像跟了个机器人似的。 想起来之前的这些经验教训，贺显谟跟周若来到商场之后便格外注意“参与感”，他甚至已经在打腹稿，想着周若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要怎么去夸——周若有一点没说错，他在挑女人的衣服方面，真的没什么审美，所幸周若平时穿的牌子就那几个，贺显谟凭借死记硬背，勉强记得住款式。 但要他去开辟新的领域，就有些为难了。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某个户外运动品牌的专柜，周若进来之后便和柜员说了自己的需求单，然后经过她的推荐选中了几款鞋——贺显谟看到那一排鞋摆在脚下，目光一一掠过，并开始思考，哪一双比较好看、适合她，这样就可以在周若问他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回答。 然而，预设中的问题并未出现，周若脱下脚上试穿的鞋之后，对柜员说了一句“all-in”，之后就拎着包去柜台刷卡了。 贺显谟看着她的背影：“……” 哦，他忘记了，周若买东西不需要考虑二选一的问题，只要她喜欢，就可以都拿下。 于是，贺显谟在购物这件事情又失去了参与感。 贺显谟发呆之际，周若已经刷完卡过来了，几个柜员则是在帮她包装刚刚试穿过的几双运动鞋。 贺显谟回过神来看着周若，“我先把东西送上车。” 那么多盒子，肯定不能拎着逛街。 “不用，我让他们放在服务中心，一会儿和其它东西一起，老陈会直接送去西敏。”周若拉住贺显谟的胳膊，“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一起去看看么？” “没有。”贺显谟拒绝了周若的提议，“走吧，买你需要的其他东西。” “我就是来买鞋的，其他的懒得逛了。”周若打量着贺显谟，“送你个礼物呗，你想要什么？” 第1140回 矛盾 周若仔细地想了一下，跟贺显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还没送过他什么正式的礼物，好像也没怎么在他身上花过钱——最近住在他这里，她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是贺显谟准备的，周若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占人便宜”。 虽说是恋爱，但付出也要有来有往的，特别是经济这方面，周若并不喜欢一直花男人的钱，更何况她也不需要人养着。 “又不是什么节日，送礼物做什么。”贺显谟还是拒绝，他也不想花周若的钱。 “我想送就送，管它什么日子。”即便贺显谟不明说原因，周若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想花她的钱，但她今天就偏要送了。 周若有些不讲理地抓住贺显谟的胳膊，她低头看了一眼，瞧见了他手腕上的那只机械表——牌子很小众，但周若认识，价格大概在两三千，其实挺适合他的，不烂大街，也很有品味，这个价位戴出去又不会显得很高调。 但周若觉得他值得戴更贵的表，于是对他说：“我送你只新表吧。” “你之前送过。”贺显谟无奈地提醒了周若一句。 “……什么时候？”周若完全没印象了，她以为自己没给贺显谟送过东西。 贺显谟对于周若的“没心没肺”，难免阴阳怪气：“你送过的人太多，不记得也正常。” 周若：“……” 这倒也没说错，她之前谈恋爱的时候，的确经常跟男人互相送礼物，她不太喜欢欠别人的，男人送了她，她一般会选个价位更高一些的回礼，毕竟只是恋爱，迟早得分手的，经济上算清楚了才能断干净。 贺显谟这么一提醒之后，周若费劲巴拉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她之前出差的时候，好像真的顺便给贺显谟买过一块表——贺显谟应该也送过她什么礼物，项链还是手链来着？ “想起来了？”贺显谟看见周若顿悟的表情，冷笑了一声，“的确是富婆，发手表跟发明信片似的。” “行了啊，”周若笑着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那会儿又不喜欢你，再说了，你当时不是送我条项链什么的么，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还你个表有问题？” 周若说这话的目的是活跃气氛，可贺显谟听完她的话之后，表情却更加阴沉了。 他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阴森又充满怨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给吸进去了。 周若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她刚才又那句话踩到他的狗尾巴了？ 正疑惑的时候，周若听见贺显谟幽幽地说：“我没送过你项链。” 周若：“我记错了么？那是手链？” 贺显谟：“我送你的是脚链。” 周若：“差不多，都一样。” 贺显谟还是那副阴森森的表情，忽然停下来，动手去拽她脖颈上的项链。 周若：“你干嘛！” 贺显谟：“既然都一样，摘下来戴脚上吧。” 周若：“……我发现你现在被惯得真的无法无天了啊。” 她一根手指头勾住贺显谟的脸，端详了一会儿，啧了一声，“这么一件事情就敢跟我阴阳怪气叫板了。” 贺显谟：“东西还在么？” 周若无奈：“我不知道啊。” 她都不记得贺显谟送过她什么了，又怎么会记得东西在不在——印象中她这一年里似乎没有清理过首饰柜，说不定回公寓找找能翻出来？ 周若索性跟贺显谟说，“要不你下次去找找。” 贺显谟正有此意。 “行了贺医生，就此打住吧。”周若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掌心拍拍他的脸，“我居然忘记了你送过我什么礼物，罪该万死，马上买只表给你赔罪。”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还没说什么，忽然越过周若，看见了她身后的那道人影。 对方同样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双方的脸色都显得很僵硬。 周若见贺显谟忽然变了脸，便也转身看了过去——然后，她脸上的笑也凝固了。 冤家路窄这个成语能诞生，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周若万万没想到，她拉着贺显谟出来逛个街，竟然遇上了前阵子刚和贺显谟撕破脸打过一架的蔡家禾。 蔡家禾的脸色极其难看，看起来像是站在她身后有一会儿了。 那天之后，周若没想过今后怎么应付蔡家禾，也没跟贺显谟讨论过他和蔡家禾之间的矛盾如何化解。 如今碰上，搞得周若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蔡家禾说话。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 贺显谟没有要和蔡家禾说话的意思，周若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适合面对这样的场景，短暂思考之后，贺显谟反握住周若的手便要越过蔡家禾离开。 蔡家禾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面前，他低头看着贺显谟和周若牵在一起的手，抬眸扫了一眼贺显谟，冷嗤了一声，“怪不得你宁愿和我闹翻脸也要找她。” 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周若带着疑惑去看贺显谟，发现他也挺茫然的，他俩都没太明白蔡家禾这话的意思。 而蔡家禾看到贺显谟无辜的表情之后，说出来的话愈发嘲讽，“你装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周若她是个富家女才舔她的么。” “蔡家禾，你嘴巴干净一点儿。”周若很不喜欢蔡家禾用“舔”这个词来形容贺显谟。 有些话，她能说，别人不行。 蔡家禾被周若警告了之后，抿了抿嘴唇，眼眶发红地看着她，“我说错了么？你不知道吧，他之前根本就看不上你，他都怀疑过你有不干净的病，还说你给有钱人当二奶，现在他对你好，不过是看上了你的钱，他根本就——” “所以呢。”周若打断蔡家禾的话，“我有钱，我乐意，轮得到你一个前男友来指手画脚？” “再说一次，我本来也不是你的，别搞得像他抢了你的东西一样。” 周若原本不想和蔡家禾说这么难听的话，但他刚刚骂贺显谟那几句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血缘关系的这样骂就算了，但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而且，据她了解，贺显谟对蔡家禾挺好的——之前蔡家禾和她分手之后要死要活，一直是贺显谟陪着他的。 周若的话显然刺痛了蔡家禾，他死死地盯着周若看了很久，眼眶越来越红，最后指着贺显谟，憋出一个问题：“你就这么喜欢他么？他哪里好？在床上能讨你开心？” “够了。”一直没开口的贺显谟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阴沉地看着蔡家禾，沉声警告他：“我和她都没义务和你解释，你再不让开我马上报警。” 第1141回 希望孩子像你 贺显谟眼底透着凛冽的气息，这眼神让蔡家禾想起了两人上次动手打架那次，那次是他先动的手，但他没讨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被贺显谟狠狠揍了一顿——那是蔡家禾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贺显谟动手打人，他一直以为贺显谟是不会打架的，没想到他打起人来每一下都往死里打。 “好，你们没义务和我解释。”蔡家禾冷笑了一声，和贺显谟对视：“但你敢不敢跟dara承认你之前的那些想法？你是不是觉得她脏、被人包养，你是不是看不上她？” “你从来就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女人，你跟她谈恋爱除了钱还有什么原因？”蔡家禾说到这里仍然是忍不住地嘲讽，脑袋发热，后面的话也跟着出来了，“你是想攀上周家少奋斗几十年吧？是不是还要学那些凤凰男似的，套上扎个洞让她怀孕套住她？” “蔡家禾，停吧。”周若忍无可忍了，打断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她拉住贺显谟的手，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下，两人都的读懂了彼此的眼神，之后，周若便拉着贺显谟转身上了扶梯。 蔡家禾倒是没有死缠烂打地跟上来，他停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消失，笑容愈发自嘲、苦涩。 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周若那样聪明的人是不会被骗的，她也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她会选择和贺显谟在一起，无非就是因为喜欢，可这也是蔡家禾最不能接受的点，他真的不懂，周若为什么会爱上贺显谟这么无趣的人。 还有贺显谟…… 蔡家禾迄今为止都无法洗刷掉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周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最多只是难受一下，可是贺显谟不行——蔡家禾从小就把他当成了亲哥，来伦敦之后，他们是彼此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贺显谟虽然话不多，但他对他很很好，很照顾，蔡家禾也一直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地位挺重要的。 蔡家禾从来没想过和贺显谟吵架，更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动手，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 “还好么？”来到二楼之后，周若捏了一把贺显谟的手，目光细致地看着他的脸，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贺显谟朝周若摇了摇头，“他之前说的那些话——” “无所谓。”周若并不在意旁人对她的评价，“他影响不到我。” 贺显谟当然知道周若不会被蔡家禾影响，但他们两人说的，明显不是同一件事情。 贺显谟抿了抿嘴唇，“我是说，他说我之前觉得你脏、被包养的事情。” 说出来这些话还是有些艰难，贺显谟中途停顿了一下，严肃地看着周若，同她道歉：“对不起，那时候是我想得太脏了。” “虽然无所谓，但我还是接受你的道歉了。”周若笑着挠了一下他的掌心，“所以，你现在良心稍微过得去了么？” 贺显谟：“……”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想这些了。”周若拉着贺显谟往前走，视线在四周的专柜逡巡，口吻很随意，“知道得越多，我就觉得我这人还挺有本事的。” 贺显谟没明白周若这话的意思，眉头拧了起来：“什么？” “你一开始看不上我，又觉得我脏，又觉得我是出来卖的，都把我当成这种人了，还忍不住过来倒贴，念念不忘，这难道不代表我魅力挺大的么？”周若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番，朝他挑眉：“是挺有本事的吧？” 贺显谟：“……是。” 他是真的没想到，周若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 不过这件事情，也再一次让他发现了他们两个的不同——他总是习惯性地看到事情严肃负面的那一面，即便是一件相对来说比较正面的事情，他也会找出来不那么值得满意的点反复分析；而周若则完全相反，她是一个能量很强的人，她不仅可以从开心的事儿里获得能量，还可以从糟心事里找到能量。 贺显谟想，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吧，有些人生来就是能量场很强大的人，再加上后天的培养加持，所以她走到哪里都在发光。 贺显谟认真想了一会儿，脑袋一热，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希望孩子性格像你多一些。” 话题转移得有些突兀，周若一下没反应过来，懵了几秒之后，笑着问他：“你怎么忽然想到孩子了？” 贺显谟摇摇头，没说具体的原因，“你的性格比我好。” “那当然。”周若翻了个白眼，“别告诉我你到今天才发现的。” 贺显谟：“……不是，以前就发现了，刚才听见你说那些话，突然想起来了。” 周若：“我说什么了？” 贺显谟：“本事论。” 周若听见他用这三个字总结，被逗乐了。 贺显谟接着说：“你思考问题的角度，和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样。” 周若：“你直接说我过分自恋得了。” 虽然贺显谟表达得很委婉，但周若还是能听出来他的意思——也很正常，大部分人听见自己的男朋友之前对自己的偏见，难免都会翻翻旧账，闹闹别扭的，即便说不在意，很多可能也是口是心非。 周若则是另辟蹊径，不仅不闹别扭，还因为这件事情自豪上了。 但她还真不是自我安慰，也不是为了化解这件事情造成的尴尬，刚才那些话就是她听见这件事情之后的第一想法。 人么，骨子里都有没有被完全社会化的动物本能，比如征服欲——特别是让原本不服气或者是不喜欢自己的人欲罢不能，的确很有成就感。 周若之前不喜欢追求这种成就感，所以她都是只瞄准对她也有兴趣的男人去勾搭。 后来发现贺显谟对她有欲望的时候，周若是使了点小手段，但也没到征服他的那一步，如今想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贺显谟也让她体验了一把这种征服欲得到满足之后，自我意识无限膨胀的感觉。 很痛快。 周若心情更好了，停在百达翡丽专柜门前，拽着贺显谟走了进去。 今天一定得送他一件什么礼物，好好感谢一下他。 贺显谟被周若拉到了柜台前，停下来之后，周若侧目问他：“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 第1142回 什么时候记住的 贺显谟看着柜台里的表，那光打得他眼睛有些刺——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心理作用。 贺显谟本来就不太想收周若的礼物，刚刚又听了蔡家禾说那些话，因此他现在情绪比之前更加敏感了些，但贺显谟知道这不是周若的问题，她从来没有因为经济层面的原因对他有过看不起的行为，甚至他们单独相处时都很少讨论这些。 是他自己所谓的男性自尊作祟而已。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对周若说：“要不，等我生日再送吧。” 他想了想，“今天你先送我其他的吧。” 周若很敏锐地猜到了贺显谟的想法，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笑着答应了他，“好啊，那你今天想要什么？” 百达翡丽是贵，但对于周若来说那并不是很大一笔钱，她若是想，可以天天买来送贺显谟，可既然是谈恋爱，她也要考虑到贺显谟的感受，他本身就因为两人在经济上的差异有些落差感，方才又刚被蔡家禾借着这件事情讽刺过，这种时候不想接受也是正常的。 贺显谟思考了半天，都没答上来周若的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和周若索取礼物。 “诶，有了。”贺显谟为难之际，周若忽然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便往专柜外面走。 贺显谟表情茫然，但还是跟着她走出去了，看到周若脸上的表情，贺显谟就知道她有想法了，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要送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周若难得地卖了个关子，“反正是你每天都会用的。” 贺显谟这下更好奇了——他每天都会用的东西是什么？他好像自己都不太想得到。 周若带着贺显谟走到了商场的中庭，穿过露天的咖啡厅和甜品店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家户外品牌的专柜门口。 贺显谟和周若一样，对这个牌子很熟悉——或者说，户外圈子里的人对这个品牌都很熟悉。 贺显谟家里不少装备都是这个牌子的，虽然还不知道周若要送他什么，但看到她过来这里，贺显谟还是挺开心的——至少说明，她是有在关注他的，比起礼物，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更高。 贺显谟的视线在品牌logo上扫了一眼，最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周若：“怎么来这里？” 周若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嘁了一声：“你能不能先把你尾巴放下去再问。” 瞧他那得意的模样，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还要摆出一副无所谓、不知道的状态来问“为什么”，笑死个人了。 贺显谟现在被培养得倒是也没那么容易不好意思了，被拆穿之后也很淡定，“我哪里来的尾巴。” “幸好没有，有的话这里被你摇起来十级大风。”周若嗤笑。 贺显谟：“尾巴又不是鼓风机。” 周若瞪了贺显谟一眼，这厮现在嘴巴越来越厉害了，冷不丁一句话就能成功噎到她。 周若没心思和贺显谟在这里贫嘴了，粗暴地拽了他一把，“赶紧给我进去！” 贺显谟“嗯”了一声，平静地跟着周若走进了专柜。 这家品牌的专柜面积很大，整个西区的半边都是他们家，进去之后，便能看到非常户外的装修陈列，专柜整体是暗色调，冷光，货架上按照功能摆放着各个类型的户外用品。 周若路过帐篷区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看，相中了旁边摆着的一个卡式炉，纯钛质地，上面的有很拉风的镭射印。 贺显谟见周若一直盯着看，便问：“你喜欢么？” “有点。”周若点点头，“要不我买给你吧。” 贺显谟：“……？” 贺显谟见她看得这认真，本来是想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买下来送给你，没想到这句台词竟然被周若抢走了，贺显谟不理解她的逻辑：“你喜欢，为什么买给我？” “我用不到。”周若看着那卡式炉说，“我又不会做饭，难道拿它当摆设么。” 贺显谟：“……” “买给你呗，你用得上。”周若说，“以后出去露营什么的可以带着用。” 贺显谟算是听明白了，周若这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买下来这个东西。 他点点头：“也行。” “那一会儿再过来解决它，先去给你选礼物。”周若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做出决定后，便拽着贺显谟往另外一排货架前走了。 两人走了大约三四米的距离之后，停在了货架前。 贺显谟抬起头，看着货架上一排排保温杯，忽然反应过来周若那句“你每天都会用”指的是什么了。 他不仅每天都会用，而且，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保温杯，的确就是这个牌子—— “你还记得我保温杯的牌子。”贺显谟转头看向了周若。 他在尽可能地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句话里还是透出了几分骄傲和得意，“什么时候记住的？” “唔，应该是刚认识的那几天？”周若想了想之后给出了答案。 显然，贺显谟没想到答案是这样，“你确定？” 周若：“实话说，比起你这个人，最先记住的应该就是你的保温杯。” 贺显谟：“……” “你不记得了么，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徒步碰见过一次，”周若不太记得具体的时间了，对于那天的事情，她只记得：“你的保温杯掉我脚边了，我还踩了一脚。” 贺显谟在周若讲述完之后，认真地去回忆了一下，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 他那天是跟诗岚一起过去的，因为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很少去回忆，那天周若好像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贺显谟不太理解：“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我当时踩到的时候就在想，这杯子挺骚的。”周若实话实说，“跟你外表不太符合。” “不过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最多是闷骚，没想到——”周若点到即止，摊了摊手，后面的让他自己去意会。 “那是联名限量款。”贺显谟说，“我早起排队买的。” 周若啧了一声，“难怪整天端在手里，它都快变成你的器官了。” 贺显谟被这个形容弄得皱眉：“没这么夸张吧。” “你知道邺见渔管你叫什么么？”周若终于有机会跟他分享这个事情了。 第1143回 极光、山峰和海浪 周若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了邺见渔，毕竟是她的家人、长辈，贺显谟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难免有些紧张：“……叫我什么？” 周若指了指货架上的杯子，“保温杯。” 贺显谟：“……” 周若从贺显谟的表情看出来他想问为什么，便贴心地给他解释：“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你爸妈带着相亲，你送了相亲对象一个保温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贺显谟勉强想起了那件事情，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次相亲他就没怎么认真，礼物也是被白清如催促着买的，他当时刚好就在户外用品专柜，所以顺手选了个女士保温杯带过去了，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件事情喜提了个外号。 难怪上次邺见渔到他家里吃饭的时候，看着他的保温杯问了好几句——贺显谟当时以为他是对这杯子有兴趣，所以还分享了几句，跟他说了自己是怎么预约排队去买的。 邺见渔当时好像笑着说一句“你真够下功夫的”，现在回想一下，这句话也是别有深意。 保温杯这个外号真是…… “好了，保温杯，喜欢哪个，自己选吧。”周若分享完这件事情，便言归正传。 贺显谟扫了一眼货架上的各种款式，淡淡地说：“送人礼物不都自己选么。” 周若：“那我给你选？” 贺显谟：“嗯，我品味比较一般。” 周若听见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嗤了一声，这东西还挺记仇，她之前说他的那些话他都门儿清地记着，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回来——行吧，这是她纵容出来的，也就不抱怨了。 品味方面，周若自认为还是比贺显谟高出许多的，她沿着保温杯的几排货架看了一会儿，最后瞄准了一个极光渐变款，上面还做了海浪和山峰的底纹雕刻，两个元素叠加在一起，很亮眼。 周若询问店员过后得知，这是他们专柜的雕刻师的新作品，目前只有这一只。 周若闻言欣喜不已，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虽然因为雕刻的关系，杯子比原价贵了一点五倍，但凭这份“独一无二”，实在是太划算了。 周若想，这应该是她活到现在买过的最便宜的“限定款”了——她之前相中的香水和口中都不止这个价格。这么一算的话，“包养”贺显谟的性价比是真的很高了。 柜员将杯子放到盒子里之后，便交给了周若，周若接过来递到贺显谟面前，“怎么样，你喜欢么？” 贺显谟点点头，视线聚焦在杯身的雕刻上，问她：“你为什么选这个？” “你猜？”周若继续卖关子。 贺显谟：“猜不到。” 周若：“先试试。” 她贴心地给了个提示，“你可以尽可能地往自恋的方面猜。” 自恋。 贺显谟雕刻里交汇的峭壁和海浪，瞳孔缩了一下，心脏仿佛也被那狂浪席卷到一半，心率不自觉地加速。 贺显谟拢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是因为……攀岩和冲浪？” 刚刚他也是在一排杯子里最先注意到了这一只，上面的两样元素都很吸引他，但因为已经说过了让周若来选，因此贺显谟并未多看它，没想到最后周若选中的竟然也是这一只。 他不知道是单纯的眼光巧合，还是她读懂了寓意。 不过，周若刚才说了，往自恋的方面猜——或许是后者吧。 贺显谟等着她的答案，抬眸去看她。 周若眼底噙着笑，手指戳了戳他的下巴，“贺医生在自恋方面是有些天赋在的。” 贺显谟咂摸着她的这句话：“我猜对了？” “是啊，恭喜你。”周若和他不一样，她从来不吝啬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极光、山峰和海浪，希望你跳脱束缚，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这个寓意不错吧？” “……嗯。”贺显谟觉得自己喉咙和眼睛都有些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只能憋出一个字的回复，声音也不太对。 周若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这视线让贺显谟的动作更加不自然，他下意识地便要转头躲开她、往别处看，最后被周若捧着下巴掰了回来。 贺显谟：“……去看看那个卡式炉吧，你不是要买给我么。” 他顾左右而言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感动哭了？”周若听见他隐忍的声音之后，心中的某个猜测得到了印证，她忍不住笑容了起来，用力揉了两把他的脸，“别人送你礼物你都这么感动，还是只是因为我？” “谢谢。”贺显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又吸了一下鼻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会记住你刚才的话。” “那我很开心。”周若松开他，转身，“走咯，再去逛逛。” 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盒子里的杯子，之后迈步跟上了她。 周若很久没仔细逛过户外用品店了，这一逛还真发现了不少想买的东西，除却送给贺显谟的杯子之外，她还买了卡式炉、酒壶、烧烤架、凳子还有最新款的帐篷。 周若选了专柜的送货上门服务，结账之后只拿走了买给贺显谟的那只保温杯。 贺显谟在结账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要去刷卡，好在后来及时地忍住了，他站在旁边看着周若掏出卡的时候，心情还是挺奇妙的——他不是没收过女人的礼物，但这种在现场直接看着女人为自己刷卡的行为，是第一次。 之前贺显谟跟周若一起出去的次数不多，但不管去超市还是去吃饭，他都习惯性地去结账，完全没想过让周若来。 周若刷完卡，签完单子之后，回到贺显谟面前，笑着问他：“怎么样，看着富婆给你刷卡的感觉是不是挺爽的？” 贺显谟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留了哪边的地址？” “西敏那边啊。”周若说，“这些东西说不定用得上呢，等我肚子稳定一些了，我还想出去走走。” 贺显谟刚听见“出去走走”四个字，表情就变了。 周若预判了他要说什么，马上打断：“不去做有风险的户外运动，但去公园露营野炊总可以吧。” 要不然真的会无聊死的。 周若无法想象休息在家没事儿干的日子要怎么熬，放假不让她出门，对她来说跟坐牢没区别。 贺显谟听见周若这句“保证”之后才好点儿，“先等两三个月吧，看大卫怎么说。” 第1144回 享受还来不及 虽然贺显谟是医生，但他对妇产科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再者，周若的情况还比较特别，听说试管的婴儿在前面几个月出问题的不少，所以打黄体酮这段时间是最需要注意的，即便周若身体素质好，也得处处小心。 贺显谟对于孩子的念想其实没有特别深，但他不希望周若再去受一轮罪，所以得百分百确保她的人身安全，想到这里，贺显谟先跟周若打了个预防针：“我接下来可能会管你比较多，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贺显谟知道周若不喜欢被人管着，平时的一些事情，他现在也很少干涉了，但这件事情不太一样，他放任不了，可是又免不了担心自己管太多惹来周若的不耐烦。 虽然贺显谟没直接说，但周若听出来他的担忧了，“我还是分得清好歹的。” 她是不喜欢被管着，可这也分得事情的，贺显谟为了她的身体关心她，跟指手画脚干涉她的决定和生活，是两码事。 两人逛完户外用品专柜出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贺显谟想出去做饭吃的，但周若懒得折腾了，于是两人选了一家餐厅吃了午饭。 按周若平时的战斗力，吃完午饭之后还可以继续逛的，但今天却开始犯困了，不知道是不是黄体酮的副作用导致的，因为太困，下午的计划取消了，周若回公寓睡了几个小时。 —— 搬家就在隔天。 早晨贺显谟比平时起早了半个小时，准备好早餐之后，将自己的行李箱简单收了一下，规整地摆了一排。 他摆好行李箱之后，正准备去叫周若起床，却发现周若已经洗漱好出来了。 周若看着贺显谟摆成一排的几个行李箱，不免又感慨了一句他的强迫症——他的几个行李箱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和颜色，摆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收的，他记得住每个箱子里放了什么么？ “早饭好了，先打针吧。”贺显谟见周若出来，便看了看时间，她昨天差不多就是这个点打的。 这是周若的第三针黄体酮了，但她还没有适应扒掉裤子让贺显谟打针这个行为，一说到打针脸色还是有些微妙，那状态有些像耍赖的小孩子。 贺显谟见周若站在原地许久不动，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去沙发趴着。” 周若狠了狠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走过去趴下来了，贺显谟用酒精棉擦皮肤的时候，看见了她前面两天打针留下来的针孔和四周一圈肿胀的皮肤。 贺显谟动手摸了摸，刚碰上去就惹来了周若的惊叫：“你别摸那儿，疼得慌。” 周若打排卵针和做取卵的时候也是疼的，但那种疼和现在还是有些区别的，黄体酮刚注射的时候还不算特别疼，但后劲儿好像很大，打完之后越来越疼。 才两天，她打过针的那片地方已经肿得不像话了，摸上去都是硬的，稍微碰一下就疼—— “晚上我给你冰敷揉一下。”贺显谟说，“弄完会好点。” “问你个问题啊。”周若有些好奇，“屁股上扎针都这样么？” “分药物类型。”贺显谟换了个酒精棉擦，然后拿起了针管。 周若知道他这是要打了，调整了一下姿势，随手抱住抱枕，下巴抵了上去。 贺显谟把针扎进去之后，缓缓地推着针管，继续刚才的话题：“黄体酮副作用比较大，所以保胎孕妇很辛苦。” 周若第一次觉得试管的某个环节这么难熬，她这次带回来的针是三周的量，打完之后还需要再去医院做检查，激素指标如果没有稳定下来，就得继续打——确实是辛苦的，比上班辛苦多了。 “后悔了么。”一直到打完针，周若都没说话，贺显谟看她愁容满面地沉默着，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周若摇头否认，她是个很少后悔的人，“有点难熬。” 贺显谟“嗯”了一声，坐到她身边，替她拽起了裤子，有些心疼：“能走么，不能的话我抱你去吃饭。” “我试试。”周若也没矫情到打个针非得贺显谟抱她去吃饭，她挪了一下身体，站起来还是没问题的，刚打完针的那块儿不算很疼，是前两天的位置比较疼，乍一站起来有点软，不过调整之后好多了。 周若最后是被贺显谟扶着去餐厅的，没让他抱。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贺显谟对于周若不怎么依赖人的这一点也渐渐习惯了，所以并没有来强行抱她的那一套。 两人来到餐厅坐着吃早餐的时候，陈将铭来电话了。 周若放下勺子接起来，听见陈将铭说：“三小姐，我到地库了。” 周若“嗯”了一声，“那你先带人上来吧。” 陈将铭：“好的。” 通完电话，周若特意跟贺显谟报备了一声，“老陈带着搬家的人到了，几分钟就上来。” 贺显谟点点头。 周若半开玩笑地说，“怕你受不了，本来让他们晚点到的，没想到还是跟你撞上了。” “我为什么受不了？”贺显谟没太反应过来。 周若：“他们搬家肯定不换鞋，你能忍？” 贺显谟：“……” 周若：“你看，我就知道。”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搬完我再清理就好。” 周若：“no，你还是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她迅速安排着贺显谟，“搬完家我会让人先把你这里打扫一遍，当然，你肯定是不满意的，所以你周末可以过来再亲自收拾一遍。” 贺显谟听完周若的话之后沉默了一番，然后盯着她，很认真地问：“我这样，你压力是不是挺大的？” 贺显谟想起了之前跟徐萱若在一起的时候，徐萱若不止一次地因为他的这些生活习惯表示过压力。 虽然他和周若也讨论过得几次这个问题，周若也说了不介意，但贺显谟还是担心日子久了她会厌倦。 而且她现在怀孕，自身的压力已经很大了，还要再考虑照顾他的洁癖，太辛苦了。 “我没关系的，你不用花心思照顾我。”贺显谟跟周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别太累。” “不会，又不是我来打扫，我累什么？”周若笑了，“你这个习惯也不会让我有压力，我干什么都有人跟在后面收拾，我干嘛有压力，我享受还来不及。” 第1145回 想炫耀可以直说 周若刚说完这话，门铃就响了，贺显谟立刻起身走到客厅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贺显谟和陈将铭打了照面——贺显谟和陈将铭之前都听说过彼此，但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周若之前说陈将铭一直在伦敦待着，似乎是周家特意安排过来照顾她的，只是周若平时很少用到他。 周若之前也没说陈将铭的年纪，贺显谟以为他是叔叔辈的，没想到见面之后发现，他们年纪差不多大，而且，陈将铭的长相还不错——贺显谟想起来周若说陈将铭这些年一直照顾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莫名地冒出来了。 正这么想着，周若也已经走出来了，她走上来，很熟稔地和陈将铭说话：“老陈，来了。” 陈将铭看向周若，微微颔首，喊了一句“小姐”。 周若问他：“你吃早饭了么，要不先吃点儿东西再忙？” “吃过了，谢谢小姐。”陈将铭的视线在公寓四周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贺显谟的那一排箱子上，“我让人上来搬东西吧。” “不急，等他去上班了再说。”周若侧目去问贺显谟，“你差不多了吧，什么时候走？” “……十分钟吧。”贺显谟习惯性地看了看腕表，确实到他该上班的时候了。 看完时间，贺显谟转向了对面的陈将铭，主动开口说：“辛苦你了。” 陈将铭微微颔首，泾渭分明：“照顾三小姐，应该的。” 贺显谟觉得，陈将铭对他好像有些敌意——或者说，是没有把他当成周若的男朋友，说话的时候是对待外人的口吻。 贺显谟心里不怎么舒服，但也没有说什么，还是照常地和陈将铭表达了感谢，之后便去上班了。 贺显谟刚才的想法不是错觉，陈将铭的确是对贺显谟颇有微词，主要还是因为上次周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贺显谟没及时出现——陈将铭就在伦敦，他平时跟谷雨来往也频繁，所以对于周若和贺显谟的事情也还算清楚，陈将铭知道是贺显谟追着周若的，但没想到周若后来会对贺显谟这么认真，这次还要让他搬去西敏住。 这可跟之前的同居不太一样了，西敏的别墅是周家送她的，未来她的孩子是要在那里出生的，周家来人之后也会直接去那边探望她，也就是说，周若都已经做好让贺显谟和周家长辈见面的准备了。 “三小姐，你考虑好了么？”搬家的人上来收东西的时候，陈将铭停在周若的身边问了一句。 从身份角度出发，陈将铭的问题有些僭越了，但周若和陈将铭的私交一直不错，她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冒犯，也理解他的用意，便笑着说：“别担心我，我有数。” 陈将铭：“他对你如何？” 周若：“很不错。” 陈将铭：“可，上次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那次是有些小意外，我已经跟他协调解决过了。”周若拍拍陈将铭的肩膀，“老陈，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要是为这点小事儿担心我被男人骗，那就太不了解我了。” 陈将铭被周若的玩笑话逗得笑了起来，他倒不是担心周若别男人骗，或许只是看多了周若潇洒谈恋爱，第一次见她认真，免不了会有些操心，“他对你好就是了。” “当然，他要是对我不好，我马上就把他踹了。”周若笑着说。 陈将铭：“那，结婚之前，还是认真考察一段时间为好。” “什么结婚？”周若被陈将铭的话弄得有些懵。 陈将铭比她更懵：“你让他搬去西敏，到时候周总和夫人他们过来……不是要见面了么？” 如果不考虑结婚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安排他和周家人见面吧。 “见面又不代表要结婚。”周若否认了陈将铭的猜测。 陈将铭挺意外的：“他知道你的想法么？” 周若点点头。 陈将铭看见她点头，更觉得意外了，周若不想结婚倒是挺正常，贺显谟接受没名没分地跟在她身边，陈将铭觉得挺稀罕的，听谷雨聊的时候提过，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也是非常传统的家庭长大的，又到了这个年纪，父母应该催得挺紧的。 —— 贺显谟今天出诊，来到医院之后，在办公室冲了一杯茶，便换上白大褂准备去诊室。 刚冲好茶，曾旭正好进来了，他一推门，最先看见的就是贺显谟手边的那个杯子—— “你换保温杯了？”曾旭走近，弯腰看着那新杯子打量了一番，“这雕刻真精致，找人定制的么？” 贺显谟将杯子拿到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人送的。” 贺显谟虽然没说名字，但曾旭秒懂了他的炫耀：“dara送的？” 贺显谟：“她非要送。” 曾旭：“……” 他哽了一下，最后忍不住提醒贺显谟：“arthur，其实你下次想炫耀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贺显谟：“炫耀什么？” 曾旭：“……” “去诊室了，中午一起吃饭。”贺显谟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便端着保温杯走出了办公室。 曾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刚才幼稚的行为和言论，笑出了声——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看见，周若和贺显谟能走到一起就是奇迹了，两个人还这么恩爱，贺显谟跟周若在一起之后，时不时地就跑来他面前炫耀一下，仿佛退化成了一个小学生。 虽然曾旭不止一次地和贺显谟表示过自己现在已经对周若没有兴趣了，但贺显谟跟金鱼似的，根本不记得，该怎么炫耀还是怎么炫耀。 炫耀也就罢了，每次他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跟他保温杯里的茶似的。 曾旭越想越觉得好笑，他或许应该换个思路，感谢一下周若让他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贺显谟。 但该说不说，最近这段时间，贺显谟可比之前有意思多了。 曾旭其实挺好奇他和周若的相处模式的，他们两个人性格差异太大了，几乎是两个极端，不知道日常是怎么沟通的——有机会他得好好八卦一下。 —— 别墅那边的日常用品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这趟搬家只带了些衣服和护肤品过去，没有大件，一个多小时就收拾好了。 装车完毕之后，周若安排了保洁过来打扫，之后便坐上了陈将铭的车去了西敏。 第1146回 你是不是被包了 上车之后，陈将铭随口问了一句周若：“三小姐，搬完家不跟他说一声么？” 周若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等会儿吧，他今天出诊。” 贺显谟平时上班的话，周若该发消息还是会发的，但出诊日她一般都不会在工作时间找他，怕他分心，影响到病人。 陈将铭听到周若的回答后，笑了一下：“想不到三小姐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周若被陈将铭逗乐了，“这哪叫什么体贴，社交的基本礼貌么，不在别人忙的时候打扰。” 陈将铭感慨了一句：“要是我之前的女朋友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周若：“之前的？” 她忽然回过劲儿来，“你们分手了？” 陈将铭：“是啊，有一阵子了，算了，分就分吧，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陈将铭的女朋友就是比较依赖恋人的那种类型，如果只是依赖倒也还好，但她控制欲也很强，陈将铭有时候忙起来来不及接电话，她就会一直打。 周若听着陈将铭说了一下这些事儿，代入一下也觉得挺窒息的，但她也没评价什么，只是心里觉得，一个人如果没有建立安全感的前提下去谈恋爱，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其实贺显谟在她面前也没有安全感，但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周若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进步——他在努力适应她享受的相处模式，而她也在尽量地去给他正向的反馈。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这段关系还挺健康的，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周若现在还挺享受的，她对于这段真正意义上的同居，还有些期待。 —— 曾旭一整天都在想怎么打听打听贺显谟的八卦。 五点钟的时候，贺显谟出诊结束，回到了办公室。 他回来之后，又像往常一样去泡茶，曾旭再次注意到了他的保温杯，他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对贺显谟发出邀请：“晚上喝一杯？咱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吧。” “今晚没空。”贺显谟滤着茶，随口拒绝了。 曾旭觉得他完全不走心，“今天不是工作日么，你跟dara工作日也约会？” 曾旭并不知道贺显谟和周若同居的事情，他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了，先前虽然知道他们过夜，但曾旭没往同居那方面想，只是当周末的时候一起住一住。 因为周若的作风看起来就不像是会长期跟男人同居的，就算贺显谟本事再大，应该也—— “不约会，今天我们搬家。”曾旭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了贺显谟的声音，他难得地出声回应了他的话。 但贺显谟的回应不仅没解决曾旭的疑惑，反而加剧了他一头雾水的状况，“你们？搬家？搬哪里？” 贺显谟卖关子不回答。 他越不说话，曾旭就越是好奇得心痒痒，他反复品着贺显谟刚才的那句话，越品越不可置信：“别告诉我你和dara已经同居了。” “不然呢。”贺显谟喝了一口茶。 曾旭：“……？”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惊得直接挡在了贺显谟面前，大有他若是不把话解释清楚就不放他离开的意思。 贺显谟倒是没有急着推开曾旭，对上他震惊的脸色之后，依旧云淡风轻，“不然你觉得她之前为什么天天来医院接我。” 曾旭：“……” 天天接？ 好好好，这又开始炫耀了。 曾旭知道周若来接过贺显谟几次，他以为那是巧合，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两人同居之后一起上下班。 震惊过后，曾旭开始上下打量贺显谟，仿佛在研究什么稀有物种，贺显谟喝着茶任他打量着，过了好一会儿，曾旭才开口：“你找巫师给dara下咒了？” 贺显谟：“怎么，你最近在回看《哈利波特》系列？” 曾旭：“……不然她怎么会和你同居。” 他说出了自己对周若的了解，“她不喜欢别人入侵她的私人空间。” 之前他们勾搭的时候，是专门聊过这个话题的，曾旭和周若在这点上共鸣很深，因此他的记忆也十分清晰。 周若没搞过贺显谟这个类型的男人，对他产生新鲜感，这还好了理解，但打死曾旭都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和贺显谟同居——贺显谟那个洁癖，谁受得了？ 曾旭作为他的多年好友，去他公寓一趟，都浑身不自在——后来他可学精了，要么让贺显谟到他那边，要么索性就约着外面吃，反正不去他家受刑了。 贺显谟听着曾旭一副对周若很了解的口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们两人之前的某些亲密行为，说出来的话更显得阴阳怪气：“你也说了，是别人。” “你是别人，我不是。”怕他理解不到位似的，贺显谟特意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这次可称得上是赤裸裸的炫耀了。 “你住她那边，还是她住你那边？你们搬去哪里？”曾旭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跟查户口的似的，他本来是没这么八卦的，但架不住震惊和好奇。 曾旭因为太过震惊，导致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强烈，听起来像是受刺激了似的。 贺显谟见他情绪激烈，心底反倒痛快了一些，慢条斯理地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以前我住她那里，现在她住我这里，搬去她父母给她准备的别墅里。” 曾旭正惊讶于那句“以前我住她那里”，想着追问的时候，又听见了贺显谟说了最后一句。 曾旭都不知道自己该惊讶哪一句了。 “父母？”曾旭的眼皮子一直在跳，“你俩进展这么快？” 贺显谟不置可否。 “打算结婚了？”曾旭说完这个猜测之后，又觉得不太对，“不对啊，结婚怎么可能住她家的房子里，你要倒插门？” 贺显谟的脸黑了一下，“没结婚的打算。” “那你俩——？”曾旭继续上下打量贺显谟，最后停在了他手里的保温杯上，恍然大悟：“arthur，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被dara包了？” 贺显谟：“你有病吧。” 曾旭：“又不结婚，又要同居，还搬去她的别墅……你不觉得奇怪？她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贺显谟：“没钱，收起你的想象力。” 曾旭视线往下挪了几分，“她之前不是想要孩子么，送你个保温杯就解决了，性价比很高啊。” 贺显谟：“……” 第1147回 少奋斗几十年 曾旭这是误会了，他并不知道周若如期进行试管手术的事儿，之前贺显谟没正面回答过，曾旭就以为周若是为了他取消了，今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取消了，是换了个办法。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曾旭倒是有些理解周若为什么相中贺显谟了，首先是遗传基因好，其次私生活也还算干净，虽然疯过一段时间，但他优越的基因勉强能让人忽略这点，这年头哪能找到百分百合适的，贺显谟这已经算非常优秀的了。 而且还心甘情愿，不需要给钱，送个保温杯给他，他就能嘚瑟成这样。 曾旭想，他要是周若，他也乐意找贺显谟生孩子。 贺显谟这边被曾旭弄得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曾旭却已经发散性思维想了很多，“她现在怀上了么？那孩子出生之后算谁的？你们商量好抚养权的问题了么？” 贺显谟揉了揉眉心，“你真吵。” 曾旭：“我这问的都是重点啊，别告诉我你们没讨论。” 贺显谟：“……孩子是她的。” 曾旭：“你不要？不行啊，你好歹争取一把。” 贺显谟：“我捐精的时候签过协议。” 曾旭愣了一下。 怎么又捐精了，不是没做试管么。 贺显谟没给曾旭继续问的机会，言简意赅地跟他说了一下情况：“她做了试管。” 这回曾旭彻底懵了，在原地愣了好久。 贺显谟趁曾旭没反应过来的空档，赶紧下班了，否则又要被他缠着问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靠。”曾旭是在贺显谟走出办公室之后几分钟才回过味儿来的。 所以……周若和贺显谟做了试管，然后还顺便在谈恋爱？ 做试管之前签协议，那不就是说明贺显谟接受了孩子以后跟他毫无瓜葛？那他们的恋爱关系又怎么算？孩子出生之后，喊贺显谟什么？ 还是说，周若觉得跟贺显谟维持不了多久，所以也没考虑过这些？ 但既然维持不了多久，何必把人叫过去同居呢？ 曾旭觉得自己之前对周若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她就是一朵云，捉摸不透。 —— 贺显谟下班之后，习惯性地想要去超市买点食材，他下楼往地库走的时候，给周若发了微信询问，周若却说不用买了，因为阿姨和营养师都已经到位了，以后做饭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贺显谟回了个“嗯”，然后放下了手机，开车往别墅的方向走。 别墅和医院的距离挺近的，直线距离要比他的公寓还近，只是中间有一条路不方便行车，绕路会浪费十多分钟。 但尽管如此，还是二十几分钟就能回去。 贺显谟之前还没来过别墅，完全是靠着周若给的地址和门牌找到的，他刚刚把车停下来，就看见了车外站着的陈将铭。 陈将铭朝贺显谟招了招手，贺显谟便降下了车窗。 “院子左边是车库，给你空了车位。”陈将铭指了指位置，提醒贺显谟方向。 贺显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说了句“谢谢”，先去泊车。 院子很大，说是别墅其实不太合适了，算是个小庄园，除了几个停车位之外，还种了片花田，院子中心有个泳池，旁边摆了一排椅子。 贺显谟在伦敦多年，对于这里的房价也算了解，他来之前便猜到了周若父母送她的别墅差不了，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大——是他的收入够不到的房产类型。 贺显谟对于钱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也没有去研究过所谓的豪门生活，或许是因为周若的性格太好了，导致他对她身份的了解，更像是个抽象的概念。 贺显谟下车站在别墅的院子里，视线环顾一周，那一刻忽然有些理解周礼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为了“少奋斗几十年”才跟周若在一起的了。 他也没说错，如果不是因为周若，他应该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贺显谟想起来自己跟周礼说会把周若给他的那笔“报酬”用在孩子身上这种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周礼估计觉得他当时说的是个笑话吧。 贺显谟实际上并不是自卑的人，他家庭条件并不差，从小到大没有缺过什么，工作收入也是顶尖的那一波了，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会因为经济问题催生出来这种自卑的感觉。 他知道周若不需要他的经历实力加持，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可周若看了太多，他能制造的惊喜和浪漫，对她来说可能不足为奇。 “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停车位了，三小姐的车送去保养了，我后天开回来。”陈将铭不知何时来到了贺显谟身边，同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辛苦了，希望你照顾好小姐。” 贺显谟回过神来，对陈将铭点点头：“会的。” 陈将铭盯着贺显谟看了一会儿，说：“你是第一个。” 贺显谟：“什么？” 陈将铭：“第一个让她带来见我的男人。” 贺显谟皱起了眉，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不舒服，陈将铭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跟在后面补充：“不要误会，我是在恭喜你。” “小姐中学出国的那年我就被安排来伦敦了，美其名曰照顾她，但她很少会用到我，我在这里赚着工资，日子过得悠闲，全托她的福。”陈将铭笑着说，“这些年她交男朋友，我一个都没见过，她不喜欢这些人入侵她的生活太多，所以，她让我去你家搬家的时候，我挺惊讶的。” 贺显谟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抱歉，刚才对你态度不好。” “没关系，你只要对她态度就好可以了。”陈将铭并不在意贺显谟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希望她以后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都能出现，不要再像上次一样。” 虽然周若说了上次是有些意外事件导致的，但陈将铭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单独跟贺显谟谈谈。 他这一说，贺显谟也想起了那件事情，脸色严肃了不少。 沉思过后，他朝陈将铭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言语，但一个动作已经足够。 陈将铭和贺显谟聊完就先走了，贺显谟将他送到门口后，才进到别墅客厅。 客厅的门没关，贺显谟进来的时候，周若正坐在客厅的按摩椅上。 “你回来了。”周若懒洋洋地跟他说了句话，“拖鞋在鞋柜。” 第1148回 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客厅太大，周若坐在落地窗的位置前跟贺显谟说话，传过来的时候声音都变小了。 别墅刚搬来人，客厅东西不算多，显得更十分空旷，说话稍微大点声还会有回音。 贺显谟换了拖鞋之后便走到了周若身边，看着她躺在按摩椅上的状态，关心了一句：“是不是搬家累到了？” “又不是我搬的，我累什么。”周若关了按摩椅，“我就是没事干闲得慌，顺便等你回来。” 贺显谟：“……” “走吧，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周若等着贺显谟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说话间，她已经从按摩椅上起来了。 贺显谟被她拉住了胳膊，也只能配合，跟着她一起走到了楼梯的方向。 别墅很大，一共三层，虽然买了很多年了，但是装修和家具看起来都很新。 贺显谟和周若到了二楼，二楼面积也很宽敞，一眼扫过去，能看到六个房间。 “你住我对面那间房。”周若指了指第二间房，为他介绍，“旁边是书房，留给你用的，先去看看吧。” 贺显谟“嗯”了一声，随周若走进了卧室，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一排行李箱，周若原封不动地让人给他搬过来了。 “你行李箱我没动，房间里其他东西都消过毒，你可以放心用，行李箱你自己收拾吧，反正别人收了你也不会满意。”周若笑着问他：“感觉怎么样？” “谢谢。”贺显谟喉咙有些酸哑，他从进来别墅之后，心情就挺复杂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若感受到了贺显谟的不对劲，好奇：“你心情不好？” 她往楼下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不是老陈接你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贺显谟摇头否认了周若的猜测，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我只是觉得，我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 他这话一出，周若便晓得了他一直沉默的点。 于是周若反问他：“那你觉得哪个男人给得了我这样的生活？” 贺显谟答不上来。 周若又问：“你觉得我需要男人给我这样的生活？”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当然不需要男人来给她优渥的生活，这些她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你没有这么想，但我希望我能带给你些什么——不然你和我在一起做什么？” “你给我带来很多了。”周若说，“我选男人从来不看他的经济实力，我不需要。” “那你觉得我能带给你什么？”刚才沉默的时候，贺显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和周若在一起，他好像并没有付出感情之外的任何东西，他对她的好，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连感情也没什么好珍贵的，她也没有缺过爱。 周若看见贺显谟垂下的眼睛和灰暗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开始敏感犯矫情了，周若有些无奈，拉着他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凑到他脸边亲了一口，“行了，我家有钱又不是我的错。” 贺显谟：“……” “换个角度想，我都这么有钱了，肯定不会勉强自己去选一个没兴趣的人对吧，你有本事留下来，就说明你能带来别人给不了我的东西。”周若耐心地为他分析着。 其实这些道理，贺显谟都懂，只是人终归是情绪动物，落差感太大，现在他属于被负面情绪冲击到的状态，这些大道理起不到作用。 “做饭洗衣服么。”贺显谟思来想去，他好像也就这点价值了，哦，不对，现在这点的价值也被取代了：“你有营养师和阿姨了。” “还有……它呀。”周若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挠了两下。 感受到贺显谟的僵硬，周若笑了：“有它在，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贺显谟：“……” “好了，你再矫情我不安慰你了。”周若揉了一下他的脸，“怀孕的人是我，怎么妊娠反应到你身上了？” “……抱歉。”听见周若说怀孕，贺显谟醍醐灌顶，忽然就清醒过来了。 是他太矫情了，周若最近怀孕打针很辛苦，他还来这一出，实在不应该：“我今晚尽快调整一下状态。” “你不用道歉，你会有这样的心情也很正常。”周若说，“所以我也很少和周围的人提到我家里的事情。” 不止是贫穷的人会遭遇偏见，背景太过显赫的人也会被边缘化，只是这种边缘化的表现不是以排挤、鄙视这种形式表现出来的而已。 周若之早早地离开北城读书，也有这个原因在——她并不喜欢被人捧着的生活，树大招风，周家在国内的地位，注定了她去哪里读书都不太平。 周若从小成绩就挺不错的，但她并不是刻苦读书的那类人，她成绩好，单纯是因为对学习感兴趣，主动性强，所以学得快，每次都能考到前几名，周围的人当着她的面都是夸她的，但周若私下也听过有人讨论，意思就是，她学习那么好，还不是因为家里有钱，给她找了最顶尖的资源去开小灶。 周若其实没开过小灶，连湾和周琰锦对她学业方面没有任何要求，否则也不会任她那么早就转学出国。 周若从小就懒得跟人解释，她也没想着跟这些人证明自己，只是从那次之后，她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她的家庭背景给她带来巨大资源和便利的同时，也会惹来人指指点点，让人天然觉得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投了个好胎。 那时候周若年纪小，还是有些地意气用事的，所以就想脱离那个环境，提了转学的事儿，后来就来伦敦了。 这件事情，除了家人之外，就只有谷雨知道，因为周若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太中二了，所以很少跟别人提，贺显谟是除谷雨之外的第二个让她主动说起这件事情的人。 贺显谟听完周若的叙述之后，被她当时的心境和想法逗笑了：“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周若问。 “我以为你从小就这么成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贺显谟说。 “怎么可能。”周若摊手，“谁还没个年少叛逆的时候呢。” 现在她已经成长了，她欣然承认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投了个好胎，也懒得再去证明自己的实力，没那个必要。 第1149回 小贺医生好男人哦 贺显谟想了想，还是对周若说：“但你自己也很厉害。” 她来伦敦之后考高中、大学，包括后来申请硕士，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们是一个学校，贺显谟很清楚她那个专业申请的难度。 所以一向严格的院长，第一次提到她的时候都赞不绝口。 虽然家庭背景的确会对人有加持，但扶不起的阿斗也有很多。 “我在你心里这么优秀？”周若被贺显谟夸得笑了。 贺显谟：“不然我为什么喜欢你。” 周若：“难道不是被我的肉体吸引么。” 贺显谟：“……我没那么肤浅。” “但我肤浅。”周若说，“我就是被你肉体吸引的。” 周若不止一次说这种话了，贺显谟听完之后无奈地笑了，“行，我知道了。” 周若：“知道了，然后呢？” “你得付出行动，懂么。”周若挨个戳着他身上的肌肉，“要有危机意识，一刻都别松懈，你要是年老色衰了——” “我用***都能玩死你。”贺显谟蓦地按住她的手，镜片后的眼底翻腾着兽欲。 周若看见他来劲儿了，就知道他那些负面情绪也算过去了。 后来，周若又带贺显谟去了一趟她的主卧参观，结束之后，她打算带贺显谟去看看儿童房，不过，两人刚从主卧出来，就碰上了来喊他们吃饭的张姨。 张姨说：“小乔准备好晚饭了，你们先下去吃饭吧！” 贺显谟是第一次跟张姨打照面，他之前听周礼说过，张姨之前似乎一直在周家，也算得上是周若的长辈了。 “辛苦您了，谢谢。”贺显谟朝张姨颔首，礼貌地道谢。 张姨看着贺显谟笑了起来，“你就是小贺医生吧，三小姐今天和我介绍过了，你好你好。” 贺显谟闻言，下意识地侧目看向了身旁的周若。 周若为他介绍：“这是张姨，在老宅三十多年了。” “营养师叫乔栀，你记一下。”周若顺便把楼下营养师的名字也告诉了贺显谟，“之前我大嫂还有珠珠怀孕的时候，都是她负责的。” 贺显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么说的话，乔栀也算是周家安排过来的。 既然如此，她父母和周家那边应该也会时不时地和张姨还有乔栀问她的情况——周若是怎么安排的？她会像提醒周礼和姜明珠那样提醒她们、不让她们提起他的存在么？ 好像不太现实。 都住在这里了，周家一来人，势必是会碰上的。 ……只是不知道，她父母和其他长辈看到他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他是想要“少奋斗几十年”。 贺显谟原本是比较期待和周若家里的长辈碰面的，但现在有些踌躇了——倘若他们问他，能给周若带来什么，他总不能把周若刚才的答案复述一遍吧？ 可除此之外，他目前又想不到什么答案。 所以，暂时不见，可能也是比较好的选择。 张姨带着周若和贺显谟下楼，她人热情，下楼期间，和贺显谟聊了几句，因为已经提前了解过他的信息了，张姨便问起了贺显谟工作的问题，“你们医生，平时挺忙的吧？你都几点上班，医院离这里远不远？” “还好，不算很忙。”贺显谟很有耐心，一个接一个地的回答，“医院到这边二十多分钟车程，我早上八点半上班。” “那我七点钟给你准备早饭可以么？”张姨问。 贺显谟懵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若。 周若看他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笑着跟张姨说：“您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做饭。” “那不一样，反正我每天都要做的。”张姨觉得，贺显谟这种一边上班还自己做饭的年轻人，挺难得的，先前周若没跟张姨说贺显谟天天给她做饭的事儿，张姨便好奇问了起来，“小贺医生平时经常在家做饭吃么？” 贺显谟：“嗯，算是。” 他也很谦虚，没提周若。 最后还是周若跟张姨说的：“我每天都在他家里蹭饭吃。” 张姨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看向贺显谟的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欣赏，“小贺医生好男人哦，和我们四少爷似的！” ……周礼？ 哦，对。 贺显谟想起了周礼前几天跟他学做排骨的事儿，看来他平时的确是天天给姜明珠做饭吃，周家上下都知道。 从张姨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们对这种方式似乎很欣赏。 —— 贺显谟难得一天晚上吃上现成的饭，还是挺不习惯的。 晚饭有几道菜是给周若准备的，剩下的是一些比较家常的中餐，是张姨做的。 周若和张姨感情好，吃饭的时候让她坐下来一起吃了。 张姨顺势跟贺显谟聊了起来，问他平时都喜欢吃什么，了解他的口味之后好准备平时的饭。 贺显谟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我帮您打下手吧。” 张姨和贺显谟聊得很愉悦，两人从口味聊到了做菜的技巧，甚至还约好了周末一起下厨。 周若从张姨的表情和语气就能看出来她特别喜欢贺显谟——这也证明了她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贺显谟这样的，确实很招长辈喜欢。 她已经能想象到张姨回头会怎么在连湾和周琰锦面前夸贺显谟了，肯定是天花乱坠，什么好听说什么。 ——张姨和乔栀都是周家安排过来的，她们肯定会定期和老宅那边“汇报情况”，但周若这次没有特别去通知她们不要提起贺显谟。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再瞒没太大的意义，只不过，从张姨口中说出来，比从周礼和邺见渔嘴巴里说出来好得多。 周礼说话难听，看贺显谟不怎么顺眼，难免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邺见渔更不用说了，经他一形容，连湾和周琰锦估计得以为她被贺显谟下了降头。 还是张姨更客观一些。 —— 果然，当天晚上，张姨就在接到连湾电话的时候，跟她提起了贺显谟的存在。 “三小姐这个男朋友真是找得好，长得俊又靠谱，还会做饭，看了就放心。”张姨赞不绝口。 连湾听见张姨说周若有男朋友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但没多想，以为她是新找了一个，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于是随口问了一句：“她男朋友请你们吃饭了？” 张姨：“没有哇，小贺医生也搬过来和三小姐一起住了呀！” 连湾：“……？？？” 张姨：“小贺医生就在附近上班呢，听说三小姐之前就跟他住在一起了，他还天天给三小姐做饭呢！” 连湾：“……” 第1150回 砸钱 见惯了大世面的连湾，难得被惊讶得接不上话——周若谈恋爱她见得多了，连湾并不担心周若在男女关系方面吃亏，她和周琰锦想得很开，也没有一定要她结婚安定下来的执念，但周若这次主动跟男人同居，还让对方住进了他们为她准备的房子里，这实在是太震撼了。 作为亲妈，连湾都是第一次见。 因此，她也非常难得地，对周若这次找的男朋友产生了兴趣，于是，回过神之后，连湾问了张姨好些个关于贺显谟的问题，比如职业，比如长相，还有他对周若怎么样之类的。 但张姨今晚也是第一次跟贺显谟见面，虽然两人聊了不少，但她对贺显谟背景的了解并不算多，因此也不是每个问题都能答上来，她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连湾。 但这些对于连湾来说远远不够。 “那你继续观察着，他们平时相处怎么样，记得告诉我。”临挂电话之前，连湾这样叮嘱了张姨一句。 张姨应了下来：“好的，夫人。” 虽然张姨这么答应了，但连湾挂上电话之后还是不太放心，这是她第一次对周若感情方面的事情如此担心。 彼时北城已经是深夜，周琰锦回到楼上房间后，便看见了连湾握着手机坐立难安的模样，正打算询问时，连湾已经朝他招手，“你过来，过来。” “怎么了？”周琰锦一边问，一边来到连湾身边，看着她的表情，也有些担心，“是哪里不舒服还是——” “周三交男朋友了。”连湾打断了周琰锦的问题。 周琰锦：“……？” 她第一次交男朋友么？ 当年周若早恋的时候，都没见连湾这个表情过：“她找谁了？” 连湾反应这么大，难道是对方人品有问题？但不应该啊，周若那么拎得清的人，就算是玩玩也不会找烂人玩。 “一个医生。”连湾说，“听说是在伦敦的一家私人医院，心外科的。” 周琰锦：“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担心什么？” “周三把他带去别墅住了。”连湾这才说到了重点，“听张姨说，她之前就跟这个医生住在一起了，还是住他的公寓里的，这次搬家就是从他那边搬出来的，周三给他专门安排了个卧室和书房。” 周琰锦的表情原本挺轻松的，但听见周若和别的男人同居的消息之后，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按他们对女儿的了解，周若是最不喜欢别人入侵她的私人空间的，恋爱归恋爱，她绝对不会随便和男人住在一起，但这个，不仅住在一起了，还直接去了他家里，之后又把人带去了别墅…… 那别墅是家里买给他的，带男人过去什么意思，周若肯定是清楚的。 周琰锦和连湾平时在周若恋爱的事情上能淡定，但涉及到和家庭相关的问题，就不好不闻不问了—— “你说，她是不是想跟这个医生结婚？”连湾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以前不管她谈多少，都没见同居过，还把人带回家里了，老四前两天还说在别墅里布置了婴儿房，她这是要跟人过日子呢——” 说到这里，连湾醍醐灌顶，“老四和他媳妇儿刚回来，肯定见过这个医生，明天我去问问。” 周琰锦点点头，也觉得这是个比较稳妥的办法，他拍拍连湾的胳膊，“也不用这么担心，她不是那种为了男人犯糊涂的人，既然能让她带回去，就说明对方肯定很优秀。” “张姨怎么说的？”周琰锦问。 “张姨倒是挺喜欢他的。”连湾把张姨对贺显谟的夸赞简单复述了一下，“说他经常给周三做饭，照顾她的时候很体贴。” 周琰锦：“那不错，年轻人会做饭的很少了。” “不错是不错，但你想想，他图什么呀！”连湾犯拉着周琰锦分析，“周三现在做了试管，肚子里两个孩子呢，他们这过日子算什么，以后要真结婚了，他能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么，我可不太信得过。” 周琰锦读出了连湾的弦外之音：“你是怕他图周三的钱。” “你也不能怪我想太多啊，他条件是不错，但有谁能跟我们比的。”连湾说，“你女儿都把人带去一起住了，想必也没少在他身上砸钱，恋爱的时候砸就砸吧，砸过去听个响图个开心，她要是真动了结婚的心思，那可不好弄了。” 连湾从来不阻拦周若给男人花钱，千金难买我愿意，他们家也不缺钱，但恋爱和结婚是不同的性质，一旦的牵扯上婚姻，这钱就不是砸来砸去那么简单了。 他们的财产肯定不能给别有用心的人。 连湾和周琰锦一直没想着让周若结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考虑到财产继承的问题，她是独生女，对她最有利的方式就是不结婚。 当然，如果周若想要结婚，他们也不会反对，但一定会做好对方的背调，过不了这一关的话，他们也不会允许对方“进门”的。 “明天先问问老四和明珠吧。”周琰锦考虑了一下之后，跟连湾商量，“先别问周若，她怀着孕，别影响了她的状态。” 连湾点点头，想法和周琰锦不谋而合。 —— 周礼和姜明珠刚从伦敦回来，之前出差的时候，千千被送来了老宅，因此两人回国的时候也就在老宅住下来了。 隔天早晨起床后，周琰锦和连湾从别院里出来，正好碰上了周礼、姜明珠和明悦三个人带着千千、小左和小右一起玩。 看见他们之后，三个小孩叽叽喳喳地叫着人：“三爷，三奶，早上好~” 周琰锦和连湾笑着回应了三个孩子的话。 明悦恭喜他们：“以后有亲孙子孙女了，开心吧？” “那是。”连湾笑着接话，“省得你们老爸老妈整天来我面前显摆。” 跟明悦调侃完，连湾便看向了周礼和姜明珠，“老四，明珠，方便么，我和你三伯想跟你们聊几句。” “方便呀，您说。”姜明珠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明悦则是很高情商地说：“那我回避一下，你们谈。” “不用，都是自家人。”连湾打消了明悦的念头，“正好你也帮忙参谋参谋。” 明悦：“嗯？您这是要聊什么事儿？” 周琰锦看向周礼，直接问：“张姨说你姐交男朋友了，你和明珠这次去伦敦见过人了没？” 第1151回 亲眼见一见 诶……？ 姜明珠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下意识地去跟周礼对视。 回国之前，周若特意叮嘱他俩别跟家里提贺显谟的事儿，他俩一直都守口如瓶，跟周琰锦和连湾聊天的时候也只说了周若的情况而已，绝口没提过贺显谟，按说周若这么小心，应该也有叮嘱过张姨吧？ 难道是怀孕之后身体难受得忘记了？还是说张姨本身就是带着“监督”的任务过去的？ 姜明珠正思考的时候，周礼已经开口了：“见过，她不让我告诉你们。” 姜明珠：“……” 他要不要这么“诚实”啊喂？ 周琰锦和连湾来找他们聊，就说明对贺显谟是持保留态度的，这个时候他们对贺显谟的评价就显得很重要，周礼倒好，直接来这么一句，周琰锦和连湾听完之后岂不是更担忧了？ 周若特意不让他们说，那岂不是代表贺显谟有什么“问题”？ 姜明珠拿周礼这张嘴没办法，只好出来打圆场说：“三姐是觉得她怀孕的事情就够你们操心的了，怕你们想太多，就想缓一缓。” “贺医生人很好的，长得帅，对三姐很体贴，手艺也很好呢！我和周礼还去他那边蹭饭了。”姜明珠挽住周礼的胳膊，笑眯眯地说，“他还跟着贺医生学了一道菜呢。” 周琰锦和连湾起初听见周礼那句话的时候，表情同时严肃了不少，直到姜明珠说完了这些，两人神色才有所缓和，姜明珠看后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周三交男朋友了呀？”明悦回味了一下姜明珠方才的话，“这次的这个挺特别呀，都带来和你们见面了。” 根据她的了解，以前应该是没有过这个情况的。 他们作为家人，只知道周若一直在谈男朋友，至于谈了谁，什么样，都不清楚。 换得太勤快了，想个个都清楚也是挺难的。 所以这次这个特别，惹得明悦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心来。 姜明珠笑着点点头，说：“嗯，三姐和贺医生的感情很不错。”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连湾想起来，昨天晚上只顾着打听他的背景，都没问过张姨这号人物的名字。 “贺显谟。”姜明珠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跟连湾和周琰锦说了一下，主要也是为了他们心安，“他在伦敦的威顿医院做医生，心外科的，是海城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介绍完基本信息，姜明珠又调皮地补充了一句：“剑桥毕业的学霸，又高又帅。” 姜明珠在这边跟两个长辈介绍贺显谟情况的时候，周礼站在一旁，脸已经有些黑了，特别是在姜明珠说贺显谟帅的时候。 明悦站在一旁目睹了周礼的表情变化，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周礼乱吃醋这毛病还是改不了。 贺显谟的背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父母都是老师，家庭氛围应该不错，能去剑桥读书，说明他自身条件也不差，工作收入应该也过得去，他这样的条件，按说应该早早就被介绍女朋友了吧，竟然还单身？ “周三怎么跟你们说的？”连湾目前最想弄清楚的是这件事情：“她怎么会和这个小贺同居，我听张姨说，她之前就住在小贺家里了？这次小贺也搬去别墅跟她一起了。” 周礼：“没说什么。” 连湾：“没说考虑和他结婚过日子这种话么？” 周礼摇头，“身边多个人照顾她，也不错。” 姜明珠看了一眼周礼，欣慰得不行，他可终于说了句人话了。 “你们就放心啦，三姐那么聪明，这种事情上不会吃亏的。”姜明珠宽慰着他们，“她说过了，虽然喜欢贺医生，但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先这样过着，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连湾和周琰锦对周若这个决定自然是无比赞成的，但两人听完之后并未松懈，周琰锦反而皱着眉问：“男方同意么？” 听姜明珠刚才介绍，这个贺显谟貌似年纪比周若还大一些，父母都是教师，家庭氛围应该很传统，到这个年纪催他结婚想必是日常了，他能接受周若这种模式么？还有—— “他知道周三要孩子的事儿么？”周琰锦觉得，要普通男人接受这件事情，难度系数也挺高的。 姜明珠一听这个问题，脑海中警铃大作，狠狠地捏了一把周礼的胳膊。 他们答应过周若不说的，但现在周琰锦问到了…… 姜明珠用眼神和周礼沟通：怎么办？ “周三的试管是和谁做的呀？”姜明珠和周礼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明悦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姜明珠：“……” 周礼：“……” 周琰锦和连湾面色凝重，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已经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一直在考虑男方为什么会在知道周若做试管的前提下、仍然选择和她在一起，并因此怀疑他图谋不轨，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周若的试管恰好就是跟他做的呢？ 亚洲人，高学历，高智商，长得帅……这不就是周若当初找基因的几项标准么？ 明悦看见周琰锦和连湾的表情之后，勾起嘴角笑了笑——她其实在他们谈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隐约猜到这点了，只是两位长辈关心则乱，一时间没想到这个方面，她稍稍一提醒，他们也就反应过来了。 看姜明珠和周礼的反应，约莫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可能是答应了周若不跟家里提，因此才会为难。 但既然周琰锦和连湾已经知道了贺显谟的存在，也迟早会知道周若的试管就是跟他做的，隐瞒没有太大的意义。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周礼开口说：“不是我说的。” 他这句话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周若的试管就是跟贺显谟做的。 姜明珠：“……” “不行，老公，咱俩必须去看看了。”连湾从真相中缓过劲儿来，立刻做出了决定，“赶紧让人订航班，我们尽快出发。” 连湾很着急，跟几个晚辈说了一声，就赶紧拉着周琰锦走了，这事情不好再问了，他们必须亲自飞过去会会这个贺显谟，看看他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 不亲眼见一见，不可能放心。 …… 姜明珠看着连湾和周琰锦走远，这才转过头瞪了周礼一眼：“你干嘛乱说。” 周礼重复刚才的话：“不是我说的，他们自己猜到的。” 姜明珠：“……” 明悦上来拍了拍姜明珠的肩膀，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说，三叔三婶迟早也猜得到，就像我一样。” 姜明珠服气地看了一眼明悦，她这猜得也太准了吧！ 明悦努了努嘴，“给周三发个消息吧，提前做好准备。” 第1152回 资料 明悦的提议和姜明珠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不可能拦着周琰锦和连湾，就只能先跟周若通风报信了。 姜明珠也顾不上时差，先拿出手机给周若发了一条微信。 明悦看着姜明珠发完微信之后，顺口跟她聊了起来，“周三这次是动真格了么？” “唔，不好说。”姜明珠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不过她对贺医生是挺特别的。” 明悦：“比如？” 姜明珠神秘兮兮地凑近明悦：“你记得三三说的那个在三姐视频里看见的男人么？” 明悦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这事儿三三是在他们某次聚会上说的，幸好当时家里的长辈们没在，否则应该全家都知道了。 这个小喇叭。 不过——“他怎么了？”明悦问。 “就是贺医生啊。”姜明珠瘪嘴，同她分享了这个劲爆消息。 明悦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当时三三说这事儿的时候，明悦根本没当回事儿，只以为那是周若众多前任中的一个过客，正好不小心被撞上了而已。 而且，那件事情距离现在过去有一年了吧？春节回来的时候，周若还说过自己是单身，那就说明他们中间分开过……所以是吃回头草了？ “三叔三婶是该过去看看。”明悦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周三这，确实值得担心。” “打针可能影响脑子。”周礼冷不丁接过了明悦的话。 明悦没招架住，被他逗笑了，“看来老四对这个贺医生意见也挺大的。” 周礼：“谁知道他有没有歪心思。” “也是，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为上，有些防备心总没好处，毕竟我们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明悦在这点上还是很赞成周礼的。 虽然从姜明珠的介绍和评价来看，贺显谟这个人的确是优秀，也没什么问题，但人心难测，画虎画皮难画骨，谁都说不好他真实的想法。 姜明珠商场混得少，不会把人想得太复杂，但明悦常年做生意，什么丑陋的人都见过。 周家树大招风，即便周若已经足够聪明谨慎，也难免有阴沟翻船的时候。 所以，周琰锦和连湾过去瞧瞧也挺好的。 姜明珠能听得进去明悦的话，等她分析完之后，点了点头，“也对，大嫂想得比较周到。” 周礼听见之后冷哼了一声：“我怀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明珠：“……” 明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四，不是吧，连我的醋都吃？” 明悦刚调侃完这句，周仁就从主宅走出来了，他停在了明悦身边，“等久了吧，走吧。” 明悦今天要跟周仁一起去见合作方，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交代了阿姨到点带小左小右去学校，之后就一起离开了。 —— 商务车上，前排司机开着车，助理坐副驾，周仁和明悦两人分别坐在后排独立的座位上。 明悦上车后端着咖啡喝了几口，看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周仁：“还头疼？” 周仁摇摇头，“没事了。” “今天少喝点呗。”明悦从包里拿出药来递给他，“吃药缓缓吧，我喂你？” 她很自然地把药送到了周仁嘴边，拧开旁边的水成功喂下了一颗药。 周仁睁开眼睛朝她笑了笑，“辛苦了。” 明悦：“觉得我辛苦你就多注意身体，你有问题还不是我受罪。” 周仁：“好，一定。” “刚才我听爸妈说，三叔三婶要去伦敦。”周仁揉了揉眉心，“是老三那边有情况么？” “正要跟你分享呢。”明悦露出了神秘的表情，“顺便帮你醒醒脑。” 周仁：“醒脑？” 明悦：“劲爆消息，必须醒脑呀。” 周仁调整了一下坐姿，“你说。” “周三和男人同居了。”明悦说，“她把人带去西敏的别墅了。” 周仁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惊讶，但不多。 虽然这个事情的确没见过，但在他这里还够不到“劲爆”的级别。 “你猜这个人是谁？”明悦挑眉。 周仁：“猜不到，要不你说出来吓吓我。” 明悦：“你说巧不巧，这个被她带去西敏同居的男人，刚好就是跟她做试管的那位。” 周仁闻言，表情瞬间严肃了许多。 “确定？”他问。 明悦：“够劲爆吧？” 周仁眉头皱在一起，“这个男人什么目的？” 听见这消息，周仁第一时间便觉得对方图谋不轨——这年头想要通过孩子绑住富家千金的凤凰男多了去了，圈内时常看见，但周仁从未担心过周若遭遇这些。 “周三最近怎么了？”周仁觉得这不像她的风格。 “还有一个彩蛋我没说。”明悦在周仁严肃的注视之下，继续分享着八卦：“你记得三三说视频看到周三男朋友这事儿么？” 周仁点头。 “同一个人哦。”明悦轻飘飘地抛出这句话。 却见周仁的表情更的沉重了。 “所以，三叔三婶过去看看挺好的。”明悦再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先让周三吃了回头草，又跟他做了试管，还带着他跟老四和珠珠见了面，如今又跟去西敏同居……” “不管他是真心打动了周三，还是用了什么手段步步为营，这个人都不简单。”明悦得出结论。 “老四怎么说？”周仁沉吟片刻后，问。 “他看起来也不喜欢那个人。”明悦笑了笑，“但周三喜欢，他个弟弟能说什么。” 周仁：“男的资料清楚么？” “叫贺显谟，是个医生，海城人。”明悦说，“父母好像是教授。” 听明悦说话期间，周仁已经拿出了手机，“哪个‘xian’，哪个‘mo’？” 明悦顿时看出了他的目的：“你要查？” 周仁：“背调很有必要。” 明悦：“但我不知道哪两个字。” 周仁：“我问问老四。” 他马上联系了周礼。 周礼秒回了消息：【你也要查？】 周仁笑了，看来他们还挺默契的：【一起安排吧。】 “笑什么？”明悦看周仁笑得讳莫如深，好奇。 周仁给明悦看了看聊天记录。 明悦：“好吧，你们不愧是兄弟，真默契。” 周仁和周礼一起动用人脉去查，不出三天时间，约莫就能把贺显谟的底裤都扒得干干净净。 他如果在某些事情上撒了谎，肯定遭不住这一击的。 —— 伦敦。 周若是被闹钟闹醒的。 周若睁开眼睛按掉了闹铃，在屏幕上看见了来自姜明珠的微信消息。 周若迷迷糊糊地点开去看，看清楚内容之后，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姜明珠：【你老爸老妈知道孩子是贺医生的了，这几天就去伦敦。】 第1153回 这个仇总得报回去吧 周若看完消息之后，马上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看了下时间，姜明珠是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发过来的，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左右了。 四个小时，足够连湾和周琰锦订好机票了！ 周若马上给姜明珠回了消息：【？？？】 没有什么比一串问号更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心里太多问题了。 姜明珠大概是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给周若发来了语音，周若拿起耳机戴好，按了接听键，从床上下来到了阳台吹风，语音刚接通，周若就问：“他们怎么知道的？” 周若倒是没怀疑过是姜明珠和周礼这边说的，他们两个不可能这么做，周礼虽然是挺不喜欢贺显谟的，但他不至于背刺——周若也不是不想让连湾和周琰锦知道这事儿，只是有些突然，她这边反应不过来。 “张姨说了贺医生的事儿。”姜明珠一语道破重点，末了小声地问她一句：“你没叮嘱张姨别告诉他们贺医生跟你住一起么？” 周若：“……没。” 她揉了揉眉心，“失策了。” 手机那头的姜明珠也有些无语，这么不谨慎，不像是周若的风格，“可能你最近打黄体酮身体太不舒服了，你注意休息呀，没关系的，你和贺医生提前准备一下，伯父和伯母还是很好相处的，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周若靠在栏杆上跟姜明珠解释自己的失策：“我本来也没打算让张姨隐瞒他们我让贺显谟住过来的事儿。” 姜明珠：“……诶？” 周若：“迟早要见的，我还想让张姨先给他们打打预防针。” 姜明珠沉吟几秒，顿悟：“我懂了，你是希望张姨在他们面前多夸夸贺显谟，这样就能先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呗。” “翻车了。”周若没否认这话，她原本的目的的确是这样，但结果实在是……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周若有考虑过，连湾和周琰锦在知道贺显谟的存在以后，也会慢慢猜到试管的事儿，她想走的是循序渐进的这个路子，没想到上来就开大了，有些措手不及，但不至于彻底乱了阵脚。 “伯父伯母是有点怀疑贺医生的用意。”姜明珠适当地提醒了一下周若，“他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难免考虑得多一些，但只要贺医生不是那种人就好了。” “总之你和贺医生先做做准备吧！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姜明珠没有发表过多意见，说完之后就结束了这通语音。 周若摘下耳机回到床边的时候，贺显谟正好推门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注射器，是来叫她起床打针的。 周若打针有几天了，虽然不像一开始那么恐惧了，但冷不丁看见注射器还是会有些发憷，屁股都跟着疼了一下。 “什么时候起的？”贺显谟看见阳台的门开着，再看看周若身上的薄睡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刚起床穿这么少别吹风，会感冒——你去阳台干什么？” “接个了个电话。”周若把耳机和手机一并放到床头柜上，随口回了一句贺显谟的话，但没有跟他说是和谁打的。 贺显谟也没多问，指了指床面，示意周若趴下来。 有了前面的经验，周若往床上趴的时候痛快多了，贺显谟见她这样子，在她下臀没打过针的位置捏了一把，之后又拍了拍，“越来越上道了。” “你也越来越嚣张了。”周若回头朝他翻了个白眼，真是给他惯的，现在越来越没分寸了。 贺显谟现在胆子的确大了许多，即便被周若瞪了，他依然在笑，“以后**的时候也能这么安生趴着给我艹就好了。” “别意淫了，赶紧给我打针！”周若没好气地催了他一句，“饿死了，别耽误我吃饭。” 贺显谟玩笑归玩笑，听她说饿了之后，很快便步入正题为她打针，两人有了几天的配合，这一针打得格外顺利，速度也比之前快了很多，周若的疼痛感也比前几天减弱了一些。 打完针之后，贺显谟直接拽了周若的睡裤，周若一个没招架被他被扒了，叫了一声，“你有病吧。” “给你换衣服。”贺显谟一本正经地走到了衣柜前，拿了套运动服出来，看着好像真的是诚心诚意为她服务似的，但周若可太清楚他那些小九九了，就指着这会儿跟她身上揩油呢。 周若也懒得拆穿他，坐在床边享受着贺显谟的服务，目光打量着他，想起了刚刚姜明珠带来的消息——她勾唇笑了笑，并不打算把连湾和周琰锦过来的事儿告诉贺显谟。 当初她被白清如和贺曙行的突然造访杀了个措手不及，这个仇总得报回去吧，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不用白不用——想到这里，周若有些幸灾乐祸，她很期待看见贺显谟到时候的表情。 其实，按贺显谟的个性来说，即便是今天提前告诉他，他在见到连湾和周琰锦之后也会紧张，不仅那天紧张，估计从知道消息之后就开始焦虑得坐立难安了，到时候她也得跟着他难受，还不如不说。 “你笑什么？”贺显谟给周若穿套头t恤的时候，忽然看见她在盯着自己诡异地笑着，那笑容看得人心里没底，有些瘆得慌。 “没什么，觉得你挺有当牛郎的潜质的。”周若回过神来，随口打趣了一句，“贺医生服务到位，想要多少小费啊？” 贺显谟给她穿上了t恤，手在她胸上掐了一把，“不收小费，你肉偿吧。” “滚滚滚，吃饭了。”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了，周若赶紧拍开他胡来的手。 —— 因为乔栀和张姨的到来，贺显谟难得不用去厨房忙活早饭，吃到现成的还有些不习惯了。 周若的早餐是乔栀准备的营养餐，贺显谟则是吃了张姨煮的面条。 他好些年没在早上吃面条了，张姨煮的是番茄打卤面，贺显谟吃了两口，张姨就问他：“小贺，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贺显谟：“您手艺很好。” “这个面条，三小姐小时候就经常吃。”张姨笑着回忆起了往昔，“我们三小姐一点都不娇气，就没见她挑剔过厨房的菜。” 贺显谟对此也很赞同，他点点头：“嗯，她不挑食。” 张姨：“是呀，她性格可好啦，跟她谈恋爱很开心吧？” 贺显谟：“……嗯。” 他回答完之后，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周若，正好周若也在看他，眼底带着戏谑。 贺显谟咳了一声，回头继续吃面。 第1154回 在来的路上 贺显谟要上班，早饭完没多久就走了，周若休了十天的年假，等到下周一才正式回公司上班，这几天暂时就在家里歇着，前几天打完黄体酮反应比较大，身体不怎么舒服，周若勉强能在家里呆住，但今天感觉好转之后，周若就坐不住了，憋得慌，想出去逛逛。 正盘算着要去哪里的时候，周若接到了谷雨的电话。 “你搬完家了？”电话接通，谷雨先问了句搬家的事儿，“顺利吧？” “挺顺利的。”周若回了一句，好奇地问：“大工作日我们谷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休假了，陪你几天，感动不？”谷雨和她玩笑。 “那正好，你来西敏接我吧。”周若说，“我正愁没地儿去。” 谷雨：“你要出门？身体吃得消么？” 周若：“今天没什么反应了，我这怀个孕跟生活不能自理了似的。” 谷雨：“行，那你等我，我去接你。” —— 谷雨是从公司出来的，就在附近的一个区，不出二十分钟就过来了。 周若是在院子里坐着等她的，今天难得有太阳，她坐在了泳池边的椅子上晒了一会儿。 谷雨之前来过几次这栋别墅，对于布局和构造都还算熟悉，她停好车之后，便在泳池边找到了周若，走近之后，目光先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气色不错嘛，看来贺显谟把你养得还行。”谷雨在周若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周若被谷雨的说辞逗乐了，“你说得像养猪似的。” 谷雨：“同居的感觉怎么样？” 周若：“又不是第一天了。” 谷雨：“那可不一样，这里你爸妈会来的。” “诶对了，说到这个，周礼和他媳妇儿来的时候见过贺显谟了吧？”谷雨忽然想起了前两天跟周若聊天时，她提过一句跟周礼和姜明珠在一起。 周若点点头，“嗯，见过了。” “贺显谟表现咋样？”谷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你别说，他跟你弟弟有些时候还挺像的，他俩会不会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一见如故？ 周若笑了：“或许你听过‘同性相斥’么？” 谷雨挑眉：“他俩不对付？” 周若：“老四看他不顺眼。” 谷雨好奇得不行：“贺显谟干嘛了？” 周若坐起来，整理着头发，“没干嘛，珠珠看见他的时候客气说了一句他长得帅，有人醋坛子翻了，梁子就结下了呗。” 谷雨：“……” “也不单这事儿。”周若想起来贺显谟的英勇战绩，短促地笑了一声，跟谷雨分享：“你猜猜贺显谟还背着我搞什么了？” 谷雨看着周若这个笑，感觉事情不怎么简单，虽然猜不到，但可以肯定一点：“总之不是搞女人。” 贺显谟要是真搞了女人，周若早就让他收拾行李滚蛋了，就算再喜欢他都不可能忍这个。 “你记得谢骋那事儿么。”周若缓缓启唇。 “你是说他捐精之前出岔子的事儿么。”一提谢骋，谷雨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两次翻车，说完之后，谷雨再看周若挑眉的表情，忽然一颤，“……你别告诉我说这事儿跟贺显谟有关。” 周若摊手：“本事挺大的吧？” 这话等于是肯定了谷雨的那句推测，谷雨惊得嘴巴都张大了，一把抓住周若的手腕：“真的假的？他自己承认的？” “他怎么可能自己承认，被我发现了之后才认的。”周若把自己怀疑这件事情的契机说了一遍。 谷雨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听完，之后摇着头感慨：“周礼和他媳妇能联合起来去做侦探了。” 周若：“他俩还真做过。” “我现在理解周礼为什么看不惯贺显谟了，他媳妇那事儿最多算个小别扭，就贺显谟这用手段顶替捐精对象的事儿……不止是他，你家人知道了都得觉得他目的不纯、想父凭子贵上位。”谷雨代入了一下周家人，顿时觉得周礼对贺显谟已经够意思了。 这事儿要是被连湾和周琰锦知道了—— “你爸妈那边呢？他们要是——” “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周若微笑着接过谷雨的话，神情淡然，非但没有慌张，看起来还有几分期待。 谷雨：“……？？” “你不紧张？你就这反应？贺显谟呢？”谷雨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你跟他排练过没？你爸妈要是让你俩分手——” “我没告诉他。”周若耸耸肩，笑意渐浓，“说了多没意思。” 谷雨从周若的表情里看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又惊讶又无奈，最后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行，你厉害，你是真不怕。” “本来也没想瞒。”周若说，“提前就提前吧，看他怎么应付。” 谷雨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吧，要是叔叔阿姨不知道他在试管的时候用的那些小手段，见面相处一下之后应该会挺喜欢他的。” “反正我爸妈去他那里看了几次病之后可喜欢他了，现在跟我打电话还总夸他呢。”谷雨想了一下她父母夸奖贺显谟的那些话，她听了都觉得夸张。 “是这样的。”周若点点头，“张姨也很喜欢他。” “所以贺显谟是中老年杀手是吧？”谷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还真别说，他这种学习好，看着话不多又稳重，工作靠谱，还会做饭照顾人的，确实讨长辈喜欢。” —— 周若中午要回来吃饭，所以没走太远，跟谷雨去别墅附近的公园逛了两个小时，到家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又去了附近的商场。 周若刚买过一波东西，今天没什么购物欲，于是就陪着谷雨逛，两人来到专柜的时候，谷雨注意到了专柜新上的童装，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 平时专柜里就有一部分儿童线的产品，但之前两人过来的时候都不会太关注。 眼下周若肚子里有了孩子，谷雨便来了兴致，指着那衣服跟周若说：“咋样，买来给你孩子穿呗？” “拉倒。”周若看着那浮夸的小礼服，“孩子穿那个多难受。” “也是。”谷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拍了她一把，“不错嘛，你现在已经有当妈的那个范儿了。” 周若：“……” 谷雨：“诶，我现在真的期待这俩孩子早点出来了。” 她低头看着周若的肚子，动手摸了一下，“你跟贺显谟的基因组装起来，这孩子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第1155回 又纯又浪 周若：“那得出生才知道了，也不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性。” 谷雨：“丑的变漂亮才是基因突变，漂亮的怎么可能变丑？” “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以后长得会像谁？”谷雨跟周若讨论。 周若摇摇头，“没有。” 谷雨：“……你居然不想这个？” 她以为怀孕的人都会想想呢——哦不对，她这个还没要孩子计划的人都会时不时地想一下以后有孩子的话，孩子一定要像她多一些。 周若：“卵子是我的，精子是贺显谟的，孩子要么像我要么像他，这还需要想么。” 谷雨被周若说得哽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话：“人生第一次，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无趣。” 周若听见这个词，忽然想起来贺显谟之前也这么形容过她。 …… 专柜这边的衣服到底是没买，但谷雨兴致被勾起来了，去了母婴用品店，买了好几套新生儿的服装，跟周若一起回了别墅。 两人逛了一下午，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下班的贺显谟，贺显谟并不知道谷雨过来的事儿，看见她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今天没上班？” “刚忙完个项目，休假了，来看看她。”谷雨朝贺显谟招了招手，“视察一下你把人照顾得怎么样，结果很满意。” 贺显谟笑了一下，“吃过晚饭再走吧。” “啧啧啧，贺医生现在挺有别墅男主人那个范儿的。”谷雨故意这样打趣着贺显谟。 贺显谟被调侃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周若拽了谷雨一把，给了她个眼神让她停。 谷雨压低声音凑到周若耳边说：“行啊，你现在为了个男人凶我，我要闹了。” 话虽这么说着，但谷雨脸上一直挂着笑，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了别墅，谷雨换好鞋之后，将买好的几套婴儿服拿了出来，问周若：“这个放哪里？你们布置儿童房了没？” 贺显谟这才注意到，谷雨手上拿的是新生儿穿的衣服。 说来有些惭愧，胚胎移植之后，他的精力和关注几乎都集中在了周若身上，虽然跟周礼说过几句孩子的事情，但也没有着手去做，看到谷雨买的衣服之后，贺显谟想，他应该也抽个时间去给孩子置办一些东西了。 —— 贺显谟跟着周若和谷雨去了楼上的儿童房，昨天他没来得及参观这里，今天一早又去上班了，现在也是第一次进来。 “我靠，连奶瓶都准备好了？”谷雨看到旁边置物柜上的一堆奶瓶盒子，惊呆了。 儿童房面积有将近八十平，为了方便储存东西，墙上有一排柜子，孩子出生之后要用到的东西几乎都摆在上面准备好了，房间里有一张双人床，旁边还摆了两只全新的婴儿床。 再去看衣柜，里面已经备好了被子、毯子还有一些衣服。 不单谷雨惊讶，贺显谟也很惊讶——惊讶之余还有些羞愧，作为孩子的父亲，这些东西应该是由他来准备的。 “老四准备的。”周若解答了谷雨的疑惑。 昨天她搬过来之后就来儿童房看过了，看完之后就给周礼发了条微信道谢，结果周礼只回了一个“哦”字。 “果然是当过爸爸的人了啊，就是不一样。”谷雨四处看着，“周礼真够细心的。” 谷雨这边夸着周礼，贺显谟那头却浑身不自在，像是没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似的，周若敏锐地发现了贺显谟的不对劲儿，走到他身边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贺显谟侧目看着周若，声音有些沙哑：“抱歉。” “如果这间房是我一个人准备的，你的确应该和我道歉，”周若捏了一把他的脸，无奈地说：“但它都不是我准备的，你对不起什么劲儿。” “再说了，吃现成的不是挺好么。”周若没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事儿。 “哎呦哎呦，真够腻歪的。”谷雨瞧见周若捏着贺显谟的脸安慰他的场景，捂住了一侧的脸，夸张地说：“牙酸了牙酸了。” 贺显谟被谷雨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耳根有些红。 谷雨正好也注意到这一点了，之前总听周若说贺显谟那些大胆离谱的行为，谷雨还以为他现在已经被锤炼成厚脸皮了，没想到还会因为她随口的几句调侃就不好意思，他这个阈值和尺度也是挺弹性的。 难怪周若总说贺显谟能给她新鲜感——别说周若了，她刚才看见贺显谟那样子，都觉得挺新鲜的，你觉得他纯情的时候吧，他冷不丁来个猛的，习惯了他孟浪的时候，他又纯一下，男人么，纯的有，浪的有，但又纯又浪的，挺罕见的，就算有，也是装出来的。 不过贺显谟这明显不是装的，因为他刚才不好意思的时候还在故作淡定，这看着就更有意思了，谷雨也理解周若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男人之后还会对贺显谟上头了。 是够不一样的。 —— 晚上谷雨留在这边吃了饭就打算走了，周若和贺显谟一块儿送她到了大门口。 贺显谟：“路上小心。” 谷雨点点头，她去跟周若抱了一下，之后将视线落在贺显谟脸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贺医生也小心。” 贺显谟：“？” 谷雨：“别误会，我意思是让你小心照顾她。” 贺显谟点点头，不疑有他：“会的，你放心。” 谷雨挥挥手，转身走了，上车之后，她看着贺显谟给周若整理衣服的动作，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要不是出于礼貌考虑，她真的想在连湾和周琰锦杀过来的时候围在旁边看戏了，也不知道贺显谟到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 周若晚上要早睡，在楼下做了会儿瑜伽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周若拿起手机，收到了姜明珠的微信，是连湾和周琰锦的航班信息。 周若看了一下，落地的时间是伦敦时间礼拜四下午五点半。 想必他们已经打点好住处和接机的事儿了，估计时差都不会倒，就会先杀过来了，那个时候正好赶上晚饭时间，能“一窝端”。 周若勾起了嘴角。 行吧，一报还一报。 当时白清如和贺曙行也是晚饭时间杀过来的来着。 周若跟姜明珠道了个谢，正要放下手机的时候，又收到了谷雨的消息。 谷雨：【商量个事儿呗，你爸妈过去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实时转播一下现场？】 第1156回 美梦成真 周若看着这条微信消息，都能想象出来谷雨幸灾乐祸的表情——应该跟她刚刚差不多。 周若笑完之后给谷雨回复：【行，我尽量。】 谷雨：【我已经迫不及待看贺显谟的反应了，哈哈哈。】 周若：【巧了，我也是。】 周若刚给谷雨回完这条消息，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她马上放下了手机，转头一看，就见贺显谟拿着几个冰袋进来了。 贺显谟并不知道周若刚才跟谷雨幸灾乐祸地聊天、等着看他的好戏，他这趟是过来给周若冷敷的，这个程序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走了，周若虽然体质挺好的，但几针打下去，屁股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个不及时处理的话，会越来越疼。 贺显谟为此专程咨询了大卫，大卫说热敷冷敷交替着来，适当按摩一下，硬块会有所缓解，昨天晚上贺显谟尝试过一次之后，周若的情况的确好了很多，于是他今天晚上又来了。 周若看见贺显谟手里的冰块就知道他来干什么的了，而这个时候，贺显谟已经停在了床边。 贺显谟动手把枕头往周若身边拽了一下，摆好之后，朝她努努嘴，“趴着吧。” 有了这几天打针的经验，周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没开始的时候那么拘谨了，她这次没往床上趴，而是拍了一把贺显谟的大腿，“我要趴这里。” 贺显谟脑袋里马上出现了那个姿势，他略微皱眉，不太相信这话是周若说出来的：“你确定。” 周若挑眉，手指勾住他的下巴，“怎么，怕起反应？” 贺显谟：“不怕。” 周若：“也是，怕不怕都会起。” 这几次打针，他俩都挺危险的，虽然不至于每次擦枪走火，但贺显谟的反应，周若都是看在眼底的，她倒没觉得他有多禽兽，正常人憋这么久，肯定不燥得慌。 贺显谟最后坐在了床上，周若把他的两条腿当成了肉垫子，人趴下去，胸抵住了他的大腿肌肉，手随意地搭上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贺显谟隔着睡裤把冰袋敷了上去，手用力压了一下，他碰的那个位置刚好是结了硬块的地方，冷不丁一用力特别疼，周若没忍住叫了一声，手指抓住了他的大腿。 “这下好疼。”周若的声音都有些发紧了，“你下次能不能给个提示。” 贺显谟没回应，按着冰块在那个用力揉了起来。 更疼了。 周若忍不住又叫了两声，她恶狠狠地瞪着贺显谟：“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让你失望了，我就是故意的。”贺显谟欣然承认了这一点，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叫挺好听的。” 周若气得用力拍了一把他的大腿，这家伙的癖好是越来越变态了：“想听叫声，你怎么不直接去看片。” “太假了，没你好听。”贺显谟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着原因，“让你叫一声，也挺难的。” 周若：“……” 她阈值高，的确是很难发出刚刚那种声音，周若也不是很喜欢表现得太夸张，加上她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主导的那一方，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怎么在贺显谟面前有过这种表现。 贺显谟大概是听得太少了，所以才会想着法子把她弄出声来——他并不是真的有多么喜欢这个声音，只是享受她被他弄到失控的这个反应而已。 周若想，最近她可真是把贺显谟给惯坏了，也是时候该灭灭他的气焰了——连湾和周琰锦来得正好，省得她亲自动手了。 因为知道后面的事情，周若也懒得因为贺显谟的恶意调戏而生气了，贺显谟就闹了那么两下，很快便放柔了力道开始正儿八经地给她按摩了。 周若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头枕着他的大腿，昏昏欲睡——她以前几乎没有过靠在人身上睡着的经验，虽然她是个很有松弛感的人，但她喜欢独处，休息的时候旁边如果有人在，她是不可能彻底放松入眠的。 这还是周若人生中第一次枕着男人的身体睡过去。 贺显谟起初没发现周若睡着了，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她没回复的时候，低头认真一看，发现她歪着头枕在他腿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贺显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这么垂下眼睛看着她。 他们两个人同床共枕的次数很多了，但贺显谟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她睡着的状态。 她睡得很酣甜，整个人身体的中心都压到了他的腿上，头歪着，嘴角微微扬起，像只慵懒的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 贺显谟就这么盯着周若看了很久，看到后面竟然有些恍惚，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准确来说，他最近时常会有这样的感觉，大抵是因为曾经幻想都觉得奢侈的事情突然成了真，总是会忍不住反复地确认。 回过神之后，贺显谟轻轻地将周若扶到了枕头上，为她盖好了被子，低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原本是想道过晚安之后就离开的，可贺显谟忽然不舍得走了，踌躇几秒之后，便在周若身边躺了下来，关了床头灯，留在她卧室过夜了。 —— 周礼和周仁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把贺显谟的家底查了个清清楚楚。 兄弟两人查好资料之后，第一时间便转发给了连湾和周琰锦，之后才坐在一起研究。 周礼难得没把姜明珠带在身边，独自一人到了周仁家里，跟他坐在书房里翻开了贺显谟和他父母的资料。 贺显谟在国内读完初中就去伦敦了，他读的是英/国很难进的一所高中，从资料上看，他是申请了一次之后就被录取了——不仅因为他自己优秀，还有他父母的关系。 贺显谟的父母不仅是大学教授那么简单，他父亲曾经还是天体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在国际上获得过专利，也曾经被邀请到那所高中做过一段时间的指导老师，他母亲是研究西方哲学史的，在国际期刊上发表过不计其数的论文。 贺显谟在家庭背景方面没撒谎，还谦虚了些——他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出身的，除却父母之外，家里其他的亲戚和祖父母那一辈，大都是教育工作者，要么就是医生、律师。 “家庭环境还不错。”周仁翻完了贺显谟父母的资料之后，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再看看别的吧——他之前交过女朋友没？” 第1157回 自求多福吧 周礼点点头，贺显谟不仅交过女朋友，还为前任学过做饭来着，周仁问起来，周礼便顺口说了。 虽说三十多岁的人谈过几次恋爱再正常不过，但周仁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贺显谟和前任分手的原因，毕竟分手这事儿是最能看出来人品的。 周仁跟周礼聊了几句之后，就打开了贺显谟前任的资料，他们的人查得彻底，把诗岚和徐萱若的资料都查到了，从诗岚的教育履历就能看出来，她和贺显谟是校园情侣，在一起很多年，两人读硕士的时候就同居了，还见过父母了，这明显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后来似乎是因为工作计划上的一些分歧分开了，后来一年半左右的时间，贺显谟都没再谈过恋爱，然后，诗岚辞职去了伦敦，两人又有过一段时间的来往。 周仁看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已经皱起来了，“这个时间，他和周若已经认识了吧？” 周礼：“按他们的说法是这样。” 周仁讳莫如深，翻完了诗岚的资料，之后又拿到了徐萱若的——拿到这份资料，周仁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徐萱若的年龄。 和贺显谟差了有七岁，交往的时候刚刚毕业，还在gap。 周礼也注意到了徐萱若的年纪，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抬眸对上了周仁的眼睛。 兄弟两人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周仁正打算说话的时候，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是明悦。 “阿姨说和周四在书房，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明悦笑着问。 周仁“嗯”了一声，主动同她分享：“在看周三男朋友的资料，你一起吧。” 明悦走进来，坐在了周仁身边，周仁把刚才了解过的内容大致和明悦复述了一遍，在说到贺显谟第二个女朋友的年纪时，周仁特意问了一句明悦：“你觉得他为什么找小这么多的？” “找初恋的感觉么？”明悦翻了一下诗岚的资料，“看起来，他和他第一个女朋友就是这个年纪在一起的。” 硕士快毕业，一直读完了博。 人么，难免还是会受到之前感情的影响，何况分手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又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空窗期，说明还是在意的。 “不过看起来，他两个女朋友都算是和平分手的，在感情方面应该还算简单。”明悦觉得贺显谟在这点上没什么可挑剔的了，经过周仁和周礼两个人的一番调查，只查出来两个和平分手的前女友，以他的年纪来看，是很正常的了。 “简单个屁。”周礼难得说了一句粗口。 明悦有些讶异地朝他看过去，“怎么说？” 周礼将刚刚拿起的几张照片递给了明悦，明悦接过来之后和周仁一起翻完了照片，夫妻两人的表情都渐渐严肃了起来——照片不怎么清晰，应该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出来的图，像素不高，但不至于到认不出人的地步。 可以很准确地判断出来照片里的主角是贺显谟，但他身边的女人，每次都不一样。 有几张照片是夜店，还有几张是酒店，街头，女人的类型也各有不同，有的是东方人，还有几个是混血，但相同之处是，她们都和和贺显谟举止亲密。 而这些照片，也就是今年四五月份的事情，距离现在一百天左右。 谁会相信一个一百多天之前还在不同的女人之间游走的人，忽然死心塌地要好好跟着周若过日子？ “周若知道这些么？”周仁抬眸去看周礼，和他确认：“她有没有和你们提过？” 周礼摇头，“没提。” “周三应该不知道吧。”明悦思考了一下，“如果知道他私生活这么乱，应该不会考虑用他的精子做试管了。” 且不说精子活性的事情，贺显谟这个玩法，说不定都不卫生——照片上的女人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没被调查到的说不定更多。 明悦提起孩子的事情之后，周仁和周礼的表情也更加凝重了。 明悦去问周礼：“胚胎没问题么？” 周礼：“没有问题。” 沉吟片刻后，他补充：“医院那边查过了，程序没有问题。” 如果贺显谟是想通过孩子“上位”，肯定也要确保孩子的健康，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本”。 “照片的事情，周三需要知情。”周仁沉默着思考了一番之后，才说：“三叔三婶应该会给她看的。” 虽然真相不美好，但这种事情瞒着更没有意义，周若也不是那种会随便被一个男人打击到的性格，倘若她知道贺显谟的这一段经历之后还是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他们作为家人也干涉不了，唯一能守住的底线就是不让他们结婚。 “你们已经把资料发给三叔三婶了？”明悦愣了一下，指着照片，“这些也发了？” 周仁：“收到资料没来得及看就发了。” 明悦：“……” 那也就意味着，现在，连湾和周琰锦可能也看见了贺显谟和不同女人的这些“精彩瞬间”。 明悦看了一眼时间。 他们现在应该在飞机上，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落地在伦敦了。 看完这些照片之后直接和贺显谟见面…… 贺显谟还是自求多福吧。 明悦思考了一下，“要不我给周三发消息提醒她一下吧。” 好歹提前做个准备，不然被问到了，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用。”周仁阻止了明悦，“我们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了。” 周礼也跟着点头。 他跟周仁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才特意没带姜明珠过来。 贺显谟既然做了这些事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承担后果，要么他就干脆别跟周若在一起了。 周礼和周仁都属于是在感情方面有些洁癖的人，贺显谟的这行为属于是在他们雷区蹦迪。 周礼原本因为做饭的事儿对贺显谟的印象好转了不少，如今又被打回了原形。 —— 伦敦，周若做完一场瑜伽后，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五十了。 周若之前已经从姜明珠那边拿到了连湾和周琰锦的航班号，现在航空公司的app里可以看到航程实时动态，航班已经在逐步下降了，预计会提前十到十五分钟到达。 周若揉了揉脖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勾起了嘴角。 第1158回 大眼瞪小眼 周琰锦和连湾夫妻两人在航班上看完了贺显谟全部的背景资料。 两人先看的也是贺显谟家庭背景方面的那一部分，看到他的出身之后，周琰锦和连湾是非常满意的，甚至两人还在感慨，难怪周若会和贺显谟做试管，至少他们家族智商方面的遗传基因应该很强大，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做学术的人了。 但后来看到贺显谟“滥交”的那一部分，两人脸上的笑就彻底挂不住了——贺显谟倘若是正常交女朋友、换得勤快一些，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周若也没少交往过男人，但贺显谟这些照片，日期都集中在半月二十天里，隔两三天就换一个，要么在夜店，要么在酒店，显然就不是正经交往的女朋友。 最致命的是，这些照片的时间，就是几个月前。 “周三肯定不知道这些。”连湾几乎是以百分百笃定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等会儿拿这些照片好好跟他们谈谈吧。” 周琰锦的想法和连湾一样，因为这些照片，他对贺显谟的印象非常差，甚至开始担心起了周若肚子里的胚胎有什么问题，毕竟，私生活混乱确实是会影响到胚胎质量的。 “你说，周三看完这些照片，还会要他么？”连湾跟周琰锦讨论。 周琰锦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看她有多认真了。” 如果周若能容忍这件事情，就说明她对贺显谟也没有太认真，投入太深的感情才会具备排他性——周若如果不太认真，他们作为父母，点到即止就行了，也不用太拦着她。 反正不会结婚，只要贺显谟身体没什么病，她花几个钱，爱玩就玩。 贺显谟有本事哄她开心，拿点钱倒也无所谓。 就怕周若是动了真感情，考虑跟他过日子。 但不管是否认真，这件事情，贺显谟都需要给周若、也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 贺显谟最近下班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回西敏的别墅。 平时一个人住的时候，他偶尔下班了还会去买点东西，或者是散散步，现在家里有周若等着，他只想以最快的时间回去陪她。 无奈下班回家的这条路总是堵车，不足二十分钟的车程，愣是能堵到半个多小时。 贺显谟六点钟下班，回到别墅基本就六点四十五了。 通过了最堵的一段路进入别墅区，路上几乎就没有车了，贺显谟很顺畅地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他刚踩下刹车，忽然发现，对面有一辆商务车同时停在了门口。 贺显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牌，之前好像没在周若这里见过这辆车。 但能停在这里，应该也是来找周若的。 贺显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打算上前去看看情况。 商务车距离不远，贺显谟走了两三米便停了下来，他正要俯身去说话的时候，后排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了。 贺显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定睛去看车里的人。 贺显谟最先看到的是一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贺显谟正好和他对上了眼，对方目光犀利，不怒自威，天然地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贺显谟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来不及细看，对方已经下了车，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穿着精致的女人，那张脸—— 贺显谟看到那和周若有些相似的五官，顿时就猜到了两人的身份。 不祥的预感的得到了应证，贺显谟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两名长辈，大脑都空了——之前周若说过他很擅长和长辈相处，贺显谟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虽然话少，但从小到大都很讨长辈的喜欢，和他们相处时总是很顺利，也不会冷场。 但那是在有准备的前提下。 贺显谟在先后见了邺见渔和周礼、姜明珠之后，确实有设想过自己和周若父母见面的场景，他觉得，那至少应该是孩子快出生时候的事儿了，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万万没想到，周礼和姜明珠刚走，后脚，周若他父母就到了。 贺显谟的表情虽然不至于太诧异，但看他木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连湾和周琰锦就知道，他们的这次造访给贺显谟造成的冲击不小——看他这样子，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们会过来？ 周若没跟他说过么？ 连湾和周琰锦虽然没跟周若说过他们要来，但他们已经默认周若知道了，毕竟姜明珠和周礼跟他们联系挺频繁的，肯定偷偷说过了。 但贺显谟现在的反应，让连湾和周琰锦不禁怀疑，是不是周若也不知道他们过来？ 三个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周若忽然出现了。 周若一直在客厅落地窗前坐着观察外面的动向，看到那辆商务车的时候，她就知道是连湾和周琰锦到了，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在门口就跟贺显谟撞上了。 周若走到连湾和周琰锦那边，一把拉住了连湾的胳膊，“来了啊，走了，进去坐，张姨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周若的表现很自然，没有半点惊讶，挽着连湾说话的时候，跟平时如出一辙。 接着，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周若。 连湾开口问出了三人都好奇的问题：“你早就知道我和你爸要来？” “你们订票之后知道的。”周若一本正经地回答。 连湾：“……” 周琰锦：“……” 贺显谟自从周若出现之后，视线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一直盯着她看。 听见周若这句回答之后，贺显谟蓦地握紧了拳头。 周若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终于朝他看了过来。 “珠珠和周四应该跟你们提过他了吧。”周若指着贺显谟给连湾和周琰锦介绍，“我现在的男朋友，贺显谟。” 周若说完，顺便给贺显谟递了个眼色。 贺显谟现在也回过神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对面的两位长辈微微鞠了一躬，“伯父、伯母，你们好。” 连湾和周琰锦只是点了点头，对贺显谟的态度不算热情，甚至是有些冷淡的。 看过那些照片之后，很难对他热情。 “走吧，先进去再说。”周若看了一眼商务车的方向，“你们的行李呢？让他帮你们搬呗。” “不用，有司机。”周琰锦瞥了一眼贺显谟。 比起搬行李，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做。 第1159回 软饭硬吃 周琰锦看贺显谟的这一眼不是特别友好，这点不仅贺显谟觉察到了，周若也发现了——这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周琰锦和连湾一直都是比较随和的人，他们也不会在第一次和人碰面的时候就表现得这么冷淡，而且周琰锦看贺显谟的那一下，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冷淡”二字来形容了，甚至是有些排斥、看不上的，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 就算是周琰锦怀疑贺显谟想要“父凭子贵”，应该也不会一上来就这样，周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缘由，她去看贺显谟的时候，发现贺显谟也是一脸沉重。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客厅门口。 贺显谟习惯性地照顾人，一进门，便走到了鞋柜前为周琰锦和连湾拿了拖鞋出来，只是，他这个贴心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讨到两人的欢心，连湾还稍稍点了点头，周琰锦这回直接无视了贺显谟——人到底还是主观的，周琰锦在看了贺显谟和那些个女人的照片之后，再看他做什么都不顺眼，明明搬行李拿拖鞋都是很贴心的行为，但贺显谟一做，他就觉得这是他迷惑周若的手段。 周若挺纳闷这事儿的，她原先还想着让贺显谟单独和周琰锦、连湾谈话，好让他体验一下当初她一个人面对贺曙行和白清如的感觉，可眼下周琰锦和连湾的态度，成功让周若打消了这个念头。 连她都觉得她爹妈莫名其妙，看不懂他们的想法，贺显谟更不可能猜到了，留他单独应付两个人，只会把事情搞砸。 司机将两个行李箱搬过来之后，就先行退下了。 周若安排着周琰锦和连湾坐下来，随后给贺显谟使了个眼色，“你去泡茶过来吧。” 贺显谟会意，点点头，“伯父伯母喜欢什么茶？” “红茶就行。”周若替他们回答了。 贺显谟：“好。” 贺显谟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时，周若笑着跟周琰锦和连湾说：“他挺会泡茶的，一会儿你们尝尝。”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周琰锦和连湾对贺显谟的印象不好是事实了，周若觉得她有必要帮贺显谟“洗白”一把，至少先展现一下他的优点吧，泡茶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周琰锦和连湾都挺喜欢喝茶的。 “看来他本事不小。”周琰锦似笑非笑地来了这么一句。 周若一下子就听出他话外的意思了，这可不是在夸贺显谟，阴阳怪气的成分居多。 “我看您对他意见也不小。”周若好奇得不行，“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么？” 她把贺显谟支开去泡茶，主要也是想问问他们这事儿，他们究竟是事先听说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怎么刚一见面就对贺显谟这么不友好？ “你觉得你对他了解么？”一直没开口的连湾终于说话了，她看着周若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看清了？” 这个问题其实挺重的，因为涉及到人品方面的质疑了，周若听过之后，表情严肃了不少，她回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问连湾：“谁跟你们说了什么，还是你们查到什么了？” 连湾和周琰锦也不喜欢绕弯子，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连湾便拿出手机点了两下，然后递给周若。 周若接过来之后，就看见了屏幕上的照片——她动手翻了几下，看完那一波照片之后，就明白周琰锦和连湾为什么会看贺显谟不顺眼了，不单是这些照片的问题，还有照片角落里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前，他们作为过来人，肯定不会相信一个前不久还在和不同女人调情的人能忽然收心过日子。 “周仁不放心，找人查了他，这些都是调查到的资料。”连湾问她：“你知情么？” 周若觉得脑袋有些沉，这件事情……太复杂了，她不太好解释。 贺显谟的确做过那些事情，但他本质上不是滥交的人，只是当时正是他的阵痛冲动期，这中间涉及到了很多方面的因素，还有一些是贺显谟本人可能不太愿意透露的隐私，她若是说，也只能说方便的那一部分，但说出口就很像是一个恋爱脑在给自己爱上的渣男洗白，周琰锦和连湾听完之后不仅不会相信，还会更加笃信贺显谟不是个好东西，尽会哄骗女人、给人下迷魂药，连她这个老手都被他迷惑了。 头大。 周若一个头两个大。 她本来是想整着贺显谟玩玩的，没想到玩翻车了。 周若有想过周家知道贺显谟的存在之后肯定会查他，但她以为私生活方面最多就查到两个前女友身上就停了，没想到周仁本事这么大，竟然连这种监控都找得到。 周若许久不说话，周琰锦便顺势为她分析：“我不否认人的作风和性格会随着年岁增长有所变化，但我不相信一个几个月前还私生活混乱的人能改邪归正，忽然安稳下来想和你过日子——他给你捐精让你和他做试管，安的是什么心，你想过没？” 周若：“……” 所以，现在贺显谟在周琰锦心里的人设是：私生活混乱还妄想父凭子贵绑住她、诡计多端、软饭硬吃的凤凰捞男。 这个人设buff叠满了，但凡只有其中一项，都不至于让周琰锦对他这个态度。 周若深吸了一口气，先回应了重点：“照片的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 “你们先放心，他做试管之前有做过体检，身体没有问题。还有——捐精之前我们签过协议，他不会来抢孩子的抚养权。” “他当然不会抢，他是想借孩子上位啊，我的傻女儿！”连湾听见周若为贺显谟说话，恨铁不成钢了，万万没想到一贯潇洒的周若竟然也有这个时候。 她开始怀念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周若了。 男朋友换得勤快一点儿，总比被渣男迷了眼好。 “……不是，你们先别发散性思维行么。”周若无奈极了，“我不会和他结婚的，这个我跟他在一起之前已经谈好了。” 周琰锦看着周若保证的样子，冷静地说：“谈好没有用，你现在对他的感情正冲大脑，随时都有可能做出冲动的决定。” 周若：“不是，周总，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没信心了？” 周琰锦：“这不是没信心，这是父母对孩子即将面临的某些风险的预判评估。” “我觉得你不能沉迷在这段关系里，需要清醒一下。”周琰锦很直白地说，“沉迷任何人或事物都没好处，我和你母亲都不希望你冒险。” 第1160回 相信 周琰锦和连湾在感情方面对周若的要求一直都很简单，原则只有一项，她可以玩，可以换男朋友，但最好不要沉迷一个人，之前周若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因此不管她怎么谈，他们都没有过多干涉过，恋爱本身就是为了开心，只要她觉得快乐就行了。 但感情这个东西，一旦付出太多，投入太多，难免就患得患失，加上他们家庭环境比较复杂，现代社会浮躁，也不是谁都有运气找到能过一辈子的人，周琰锦和连湾这些年看了太多圈子里的悲剧，反倒不太想让周若把时间和感情耗在一个男人身上了。 之前周礼说周若对贺显谟很特别，周琰锦和连湾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刚才交谈过后，两人的认知又被刷新了一番——周礼说“很特别”，已经是保守了。 这不是“特别”能形容的了，她可以说是为贺显谟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原则，这实在不是好兆头。 “您是因为他的那些照片才对他有这些看法的么？”周若沉思了几分钟，在大脑里迅速分析了一番，现在的重点是要弄清楚他们对贺显谟有意见的根源在哪里，针对重点问题解决。 “难道那些照片还不够么？”连湾现在只要听周若说话，就觉得她是在给贺显谟找借口，然后就更担心了：“你怎么跟被他洗脑了似的。” 从机场到别墅的路上，连湾还在跟周琰锦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不会逼着周若和贺显谟分手，毕竟从小到大他们就没强迫周若做过什么事情，但现在看周若这样子，连湾都想破例逼她和贺显谟分开了——也不知道贺显谟用多少钱能打发走。 周若很少有这种力不从心解释不来的时候，连湾感叹完之后，她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贺显谟已经泡好茶端着出来了。 贺显谟将茶托放在了茶几上，端了两杯茶分别放在了连湾和周琰锦面前，给周若的则是一杯豆奶——之前大卫提醒过，怀孕期间要减少咖啡因茶多酚的摄入，最近贺显谟都已经把周若的咖啡换成豆奶了。 连湾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客观来说，这的确是个加分项，如果没看见那些照片，她可能还会开口夸上贺显谟一句，但现在实在是夸不出地口。 周若接过豆奶的时候，跟贺显谟对视了一眼，她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抽身出来，这一眼看起来有些无助，贺显谟几乎没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当即便担心了起来，也忘记了旁边的两个长辈，按住她的肩膀便问：“怎么了？” 周若没回答，不过贺显谟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答案——应该是和她父母有关。 贺显谟松开周若的肩膀，视线看向了对面的两名长辈，缓缓开口说：“她刚做完胚胎移植，最近打黄体酮比较辛苦，伯父伯母对于我们两个的事情有疑问的话就直接问我吧。” “好。”周琰锦直接答应了贺显谟的提议，他往外看了一眼，揽着连湾起身，“你跟我们来吧。” 贺显谟“嗯”了一声，起身便要跟上。 周若用眼神拦他，没拦下来，最后只能看着他们走了。 几分钟后，客厅里重归了平静，周若端起豆奶喝了一口，看着周琰锦和连湾的行李箱，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头大。 不过，让贺显谟去处理这件事情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有些话她真的不方便说，而且周琰锦和连湾已经认定了她被贺显谟迷惑了，多说多错。 算了，贺显谟自己去面对疾风吧——要当她的男人，总不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周若喝完豆奶之后，手机叮了一声，她拿起来，看见了明悦发来的消息。 明悦：【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周若：【还可以。】 她想了想，跟在后面对明悦说：【你老公现在势力范围越来越广了。】 那头的明悦看见这条消息，立刻就明白周若在说什么了，实际上，她发那条问候的消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问问看这边的情况如何。 明悦顺势问了一句，之后，周若便简单同她说了几句。 周若：【他之前找的那几个女人我都知道，他那会儿中邪了，后来想通了就好了。】 明悦：【中什么邪？】 周若：【精神方面的一些动荡吧，有些是他的隐私，不太方便说，虽然我不赞同他的这种方式，但我能理解一点他的心情。】 明悦认真看了看周若的这段话，觉得她还是挺清醒的，虽然有些维护贺显谟的意思，但也不是无条件的维护，她也说了涉及到隐私，明悦分寸感比较强，没有再问。 最后，明悦给周若回了一句：【那你就相信他吧，我想，他既然能吸引到你，那三叔三婶应该也会发现他的闪光点。】 周若看着明悦的消息，忍不住笑了起来。 该说不说，她家的这几个男人婚姻运是真的好，不管是明悦、郑翩跹还是姜明珠，都是这么优秀，有时候周若还会觉得他们何德何能被这种女人看上。 跟明悦聊完之后，周若的焦虑稍稍缓解了一些。 她说得没错，相信贺显谟就完事了。 贺显谟都搞定她了，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 别墅区内有一家咖啡厅，开在内部，人流量很小。 贺显谟和周琰锦、连湾选择在这里谈话。 三人坐在了外面露天的位置，象征性地点了三杯咖啡。 这会儿咖啡厅里只有他们三个客人，点完单没几分钟，咖啡就上来了。 服务生送完咖啡便走了，没了人打扰之后，周琰锦直接将手机拿出来，调出照片递给了贺显谟让他看。 周琰锦和连湾都不喜欢打哑谜，即便是没有单独跟贺显谟出来，他们也是打算直接给他看照片的。 周若这点也是遗传了他们，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思，也不喜欢让别人猜自己的心思。 贺显谟定睛看到屏幕上的照片后，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僵了，每往后翻一张，表情就僵一分。 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贺显谟就知道周琰锦和连湾为什么对他那个态度了。 贺显谟几乎没有回忆过自己那段“堕落”时期发生的事情，看到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其实是有些陌生的——从第三视角来看，照片上的他的确是个纵欲、堕落，烂到一塌糊涂的人。 如果他是周琰锦和连湾，看到女儿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根本不会坐下来和他谈话。 第1161回 失控 在这一刻，贺显谟还是很感谢周琰锦和连湾愿意给他这个机会的——虽然他知道自己形象不一定能挽救得回来，但总要试一试的。 贺显谟记得周若说过的话，她很在意她父母的看法，如果他们不喜欢他，周若夹在中间一定是最难受的那个，他自己承担一些压力是没关系的，但他并不希望这些负面的情绪由她来背负，她应该是快乐的——他能带给她的东西本来就很少了，如果连快乐都没有了，他在她身边还有什么价值呢？ 连湾见贺显谟看完了照片，便开门见山地跟他申明了态度：“我和她爸爸看完这些照片之后，认为你不是一个值得她认真交往的对象，你们的关系应该重新考量一下。” 贺显谟：“……” 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周琰锦又说：“我希望我们的沟通效率能高一点，所以有些问题我会直接问——比如：你为什么想和周若在一起？” 周琰锦的目光始终没从贺显谟脸上移开过，他的眼底带着探究，虽然口吻还算平缓，但不怒自威，自带着一股压迫感，贺显谟很少在应对长辈的时候出现这种紧张的感觉，但他很快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任何情绪都解决不了问题。 冷静后，贺显谟分析出了周琰锦问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他和周礼一样，认为他接近周若是别有目的，而周若的试管又是跟他做的，他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简直再正常不过。 贺显谟思考了几分钟，直视着周琰锦说：“我也问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会喜欢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我才弄清楚原因。” 周琰锦和连湾没接话，等着他的答案。 贺显谟扯了扯嘴角，说：“因为羡慕。” 周琰锦和连湾没有去问羡慕什么，他们在听见贺显谟说“羡慕”的时候，并没有往经济层面的因素去想——他家庭条件并不差，已经超越绝大部分人了。 “我很羡慕她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也羡慕她的成长环境，羡慕她可以没有负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羡慕她没有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则规训过。”贺显谟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都是跟周若相处的画面，冲浪，徒步，攀岩，还有她送他礼物时说的那句话—— 想着想着，贺显谟的喉咙竟然发紧，一股酸涩涌了上来，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矫情的人——他习惯了忽略自己的感受，特别是情感方面的需求，他也不愿意去承认自己是渴望被重视、被关心的，在他的认知观念里，这是软弱的行为。 贺显谟懂事之后很少落泪，他更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和周琰锦跟连湾沟通的时候有这种想哭的冲动。 贺显谟强行将眼泪吞了下去，抬起手扶起眼镜揉了一把眼镜，“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 周琰锦和连湾也没想到贺显谟说着说着会这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没关系，你调整好思路继续。”周琰锦并未对此做出评价。 “我一开始很讨厌她。”贺显谟想起了他们初见的时候，“或者说，是不能理解她的某些行为——因为它们不符合我从小被灌输的一些观念。” 其实贺显谟这话还是说得很委婉，但周琰锦和连湾结合一下他父母的身份和他的家庭背景，很快就理解到位了，他在书香门第出身，作风和观念应该是很保守的，特别是男女感情方面，周若这种情感经历丰富的，他肯定会有一些偏见在。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喜欢上她了？”连湾追问。 “我可能一开始就喜欢她了，我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这样的吸引，所以找借口给自己洗脑吧。”贺显谟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 “确实。”连湾毫不留情地点点头。 之前听见姜明珠和周礼描述贺显谟的背景和教育经历的时候，连湾就觉得他应该不是周若的菜，“你们性格的差距应该很大，你父母的教育方式，和我们肯定也不一样。” “所以我羡慕她。”贺显谟说，“我活到三十多岁，才知道自己以后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照片上的那些事情的确是我做的，不管是什么理由，那种事情都是不合适的，过去的事情我改变不了，但以后我不会那样做了，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找人监督我，只要发现一次，我就永远退出她的生活。”贺显谟不想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找任何借口，无论当时的出发点是什么，心情多糟糕，受了多大的刺激，都掩盖不了他短时间内找了好多女人的事实。 而周琰锦和连湾作为长辈，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找借口逃避责任的男人在一起。 与其费心思去解释原因，不如去保证以后——他确信自己的人生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即便真的再经历一次剧变和挫折，他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宣泄。 周琰锦和连湾听完贺显谟的话之后，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周琰锦先开口，但他并没有回应贺显谟刚刚的保证，而是问他：“她不会和你结婚，这点你们沟通过么？” 贺显谟点头，“沟通过，我同意。” 他现在真的觉得结不结婚也无所谓了，只要周琰锦和连湾不要讨厌他就可以了。 他不想看周若左右为难。 沉吟片刻后，贺显谟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执着于和她结婚，我也不图她的钱和身份，请你们放心——我理解你们对我的怀疑和不满，但可不可以不要让她难做？” 贺显谟这番话说得很诚恳。 可能是因为他声音哑得厉害，加上刚才情绪激动，眼眶还是红的，整个人透着一股隐忍的感觉，就会让人觉得没那么虚伪。 在这一点上，周琰锦和连湾还是能贺显谟达成一致的。 眼下周若怀孕，他们也不希望她心情受影响。 “你父母那边呢，他们知道你们的事情么？”周琰锦又问出下一个问题，“从你父母的身份和你刚才说的话来看，你父母应该是很传统的人，他们就你一个孩子吧？你不结婚，他们应该不会同意。” 第1162回 精神不正常 “他们知道。”贺显谟如实说了上次的事情，“周若和他们谈过，他们同意了。” 周琰锦和连湾对此很意外：“谈什么了？” 贺显谟：“……其实我不太清楚，具体你们可以问问她。” 周琰锦点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句话之后，四下又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贺显谟双手覆在咖啡杯上，指尖抵着杯身，掌心隐隐渗出了冷汗，他呼吸的速度都放缓了许多，此刻，像极了一个等待法官给最终判决的犯人——贺显谟心里是没底的，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他一定也不会听过对方的几句保证之后就真的放下戒备心，所以，周琰锦和连湾现在的态度，他完全理解。 贺显谟悬着一颗心，耐心而焦躁地等待着。 这期间，连湾和周琰锦都没关注贺显谟，夫妻两个人正凭借几十年的默契，用眼神沟通着。 刚刚贺显谟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们两人有些改观，特别是他说到羡慕周若的那一段，听完之后是有些动容的，贺显谟父母对他的教育方式显然是比较严格的，他看起来工作和教育经历都很完美，但实际上风光背后承受的那些代价，只有自己最清楚。 还有他说他一开始讨厌周若——能在他们面前承认这一点，还是挺难得的，至少能从这里看出来他的诚恳，也稍稍有些体会到了他在这个过程里的挣扎和摇摆。 虽然贺显谟没有过多解释照片的事情，但连湾和周琰锦大约也猜得到，这应该跟他的挣扎和摇摆有关系，可能是那阶段受了什么重创，一个冲动便选择了这种方式来宣泄。 可以理解，但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难免就会有第二次，毕竟堕落是成本最低的发泄方式。 就算他保证了，也很难相信他。 周琰锦和连湾沟通了一会儿之后，又问贺显谟：“你父母知道你们试管的事儿么？” 贺显谟摇头：“我和周若签过协议，不会让他们知道。” 周琰锦：“你觉得你会和周若在一起多久？” 他这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贺显谟的痛处。 贺显谟手指收紧，紧紧地抓着咖啡杯，指关节都在发白。 这是他每天都在担心、纠结，却一直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我不知道。”最后，贺显谟还是说了实话，他对这个问题很无力，连好听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要不要在一起，在一起多久，决定权都在周若手里，当初他们确立关系的时候，周若就说过了，她很难一辈子喜欢一个人——贺显谟每次想到这句话都会难受，心口闷得慌。 心脏不舒服的感觉让贺显谟呼吸都有些沉，他低下了头，视线聚焦在桌面上，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钟，却忽然听见了连湾发出了一声笑。 不是嘲笑，反倒是有些欣慰的味道在……？ 贺显谟一头雾水，不太明白这背后的原因，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过去，眼神很茫然。 这一抬头，贺显谟才发现，不仅连湾在笑，周琰锦的眼底似乎也有笑意，看起来不像先前那样不友好了——贺显谟更茫然了，他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忽然改变态度。 贺显谟的茫然写在了脸上，周琰锦第一次觉得他这个人是有点老实的。 周琰锦清了清嗓子，对贺显谟说：“我们暂时不会逼你们分开，这不代表我们已经接受你，只是不希望周若左右为难——至于你过去的事情，不可能因为你的一句保证就相信你，既然你愿意接受监督，那我会安排人盯着你。” 虽然周琰锦的话还是保留态度，但眼下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于贺显谟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可以。”贺显谟点头答应下来，“您安排就好。” 最担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贺显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连呼吸都轻快了不少。 连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之后随口跟贺显谟问起了周若的情况：“她这两天身体有不舒服么？” “有一些。”贺显谟对周若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当下就能全部说出来，“打黄体酮的疲劳有些明显，所以这周都在家里休假，打针的位置也比较疼，每天需要冷热交替敷。” 连湾：“医生有说黄体酮打多久么？” 贺显谟：“下周中去做个检查看看数值，不过一般情况下都要一个月左右。” 连湾听了还是有些心疼，“这一趟真是遭罪了。” 贺显谟“嗯”了一声，“她最近很辛苦。” “听老四说，周若之前一直住在你那边。”周琰锦也参与了这个话题。 贺显谟：“试管这段时间，是的。” 周琰锦：“那你照顾她应该也花了不少心力。” 一码归一码，这点还是不好否认的，“你挺会照顾人的。” 贺显谟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脑袋一热，追问他：“这算是夸我么？” 连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这个贺显谟怎么一阵聪明一阵呆的。 “……抱歉。”连湾这声笑也让贺显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个问题很蠢，他有些懊恼。 可能是太紧张了，导致他大脑反应都慢了半拍。 贺显谟开始担心了，他这个反应，周琰锦和连湾会不会觉得他脑子和智商有什么问题？ 这样他们更觉他配不上周若了。 贺显谟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周琰锦说：“你也可以当做是。” “谢谢。”贺显谟道完谢之后说，“她需要的时候，我会一直这样照顾她。” 这话听着有些卑微，也成功激起了连湾的好奇心。 连湾放下咖啡杯，盯着贺显谟问：“你和周若是谁先追的谁？” “我追她的。”贺显谟不假思索地回答。 其实连湾从贺显谟刚才的一些说辞和态度里就猜到这个答案了，她真正好奇的是：“你怎么追的？” 至少从接触的这段时间来看，贺显谟不像是擅长追女孩子的人，什么甜言蜜语、浪漫手段，看不出来。 但周若经验丰富啊，怎么就被他给追上了呢？ 连湾的问题也把贺显谟难住了。 他怎么追周若的？ 不对，他当时做的那些事情，好像也不能算“追”吧？ 那最多叫发疯。 但周若似乎……就是被他发疯的样子吸引到的？ 如果实话实说，连湾和周琰锦大概会觉得他们两个人精神都不太正常。 第1163回 别逗他了 贺显谟半晌也没回答上来，连湾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便看了看时间，说：“有些饿了，回去吃饭吧。” 这也不是什么重点问题，回头问周若也是一样的，而且从周若那边更容易得到精准的答案，毕竟她自己最清楚是为什么被吸引的。 逃过这个话题之后，贺显谟的表情轻松不少，他起身，跟在周琰锦和连湾旁边往别墅的方向走，路上连湾还问了几句他做饭的事儿，聊到这话题以后，贺显谟便主动询问：“伯父伯母有什么喜欢的菜么，周末我可以做给你们尝尝。” 贺显谟想，他除了这点厨艺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礼物是要送的，但对于周琰锦和连湾来说，亲自下厨肯定比送礼物更能彰显诚意。 连湾也有跟贺显谟假客气，大方地说了几道要吃的菜，贺显谟一边听，一边拿出手机记在了备忘录里。 连湾看着贺显谟记备忘录这个动作，被逗笑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这点倒是跟周若一样。” 贺显谟：“嗯？” 连湾指了指他的手机，“她平时有点事情也喜欢记备忘录，做什么都要列个单子。” 贺显谟反应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但他看见周若这么做的时候，没觉得这是他们的相同之处，他以为大部分人都会这样。 连湾说起来这个事情好像很有感触，顺嘴就跟贺显谟分享了一下周若的某些小习惯，“她对生活品质要求挺高的，还有些小洁癖，所以从小做事就很讲究秩序条理，不过她只在生活上这样，其他方面，心态还是很随和的，这样的性格很难得。” 连湾对于周若从来都是不吝啬赞美的，从周若出生到现在，连湾没说过一句打击她的话，只要说到周若那都是骄傲得不行。 在贺显谟这个男朋友面前更是如此——她得让他意识到，她女儿这么优秀，能跟他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贺显谟听着连湾夸奖周若，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也很欣赏她的性格。” 虽然只跟连湾和周琰锦相处了一个多小时，但贺显谟已经明白周若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了——她的自信和松弛，以及笃定的价值观，少不了父母的塑造。 连湾提起周若时的表情，和赞美的言辞，是他成长过程中不曾享受过的。 贺曙行和白清如是典型的东方父母，面对旁人对他的赞许时，他们会下意识地“谦虚”，即便他们内心知道他比大部分的人都优秀，也还是会客气地说：“哪里哪里，他也有很多问题的，进步空间还很大。” 贺显谟之前也没觉得这种回应方式有什么问题，因为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一种社交礼仪。 他一度以为这些小事情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一直到最近，他才意识到，之前他都高估自己了——这种潜移默化渗透在生活角落里的细节，对性格的影响会更大。 所以，跟周若比起来，他其实是不够自信的。 他看起来很成功，很风光，也拥有了很多，可内心世界贫瘠得可怜。 —— 周若坐在客厅里等了快一个小时。 七点半，外面的天渐渐黯了，隐约能看到月亮的光。 周若透过落地窗往外看的时候，看见了一同走进院子的连湾、周琰锦和贺显谟三个人。 他们好像在聊天，远远地看过去，氛围还不错？ 周若从沙发上起身，先行一步打开了客厅的门。 门开后不到半分钟，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贺显谟看向周若，随口问：“张姨弄好晚饭了没？伯母说她有些饿了。” “好了。”周若听着贺显谟这个语气，心下有些怀疑——难道他真的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事情搞定了？ 但周若是沉得住气的，她不可能当着连湾和周琰锦的面儿跟贺显谟讨论这个事情。 没事，晚上有的是时间。 “那先吃饭呗。”周若挽着连湾进了客厅，“我刚才让张姨帮你们收好房间了，行李已经送上去了，吃过晚饭你们就先去休息，接下来好好倒倒时差。” 连湾：“嗯，行。” 她答应得很干脆，听语气也挺平和的，甚至还有些愉悦，“小贺说明天下厨做饭招待我们来着。” 小贺？ 周若听见这个昵称，下意识地往贺显谟那边看了一眼。 贺显谟正在跟周琰锦交谈，好像是在聊茶叶的事儿。 周若蹙眉，没太看懂这是什么情况，虽然连湾和周琰锦性格算得上随和，但应该没这么好搞定吧，贺显谟本事这么大么，这前后的态度未免差太多了。 周若是带着疑惑去餐厅，彼时，张姨刚弄完了最后一个菜端上桌。 今天晚上情况特殊，乔栀也就没给周若准备营养餐，让她好好享受一下“一家团聚”的时光。 张姨和乔栀没在餐厅逗留，一切就准备就绪后，两人便先行离开了。 周若跟贺显谟坐在了一起，连湾和周琰锦夫妻两人则是坐在了对面，入座之后，两名长辈先动了筷子，贺显谟才给周若夹菜。 他习惯性地照顾周若，给她盘子里放了块煎牛肉。 周琰锦和连湾阅人无数，能看出来贺显谟这动作没有刻意演戏的成分，应该是平时做习惯了，几乎成了本能的反应。 还有一点很加分——贺显谟给周若夹菜的时候用的是公筷。 这也是周若的一个比较“龟毛”的小习惯，如果不是经常给她夹菜，应该也不会知道。 周若生活里有些要求是很挑剔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话，肯定少不了磨合和矛盾，不过目前看来，贺显谟跟她配合得很好。 周若吃了一口肉之后，玩笑似的对对面的连湾和周琰锦开口，“看来审问的过程还算愉快？” 连湾：“不是正合你意？” 周若瞟了一眼贺显谟，“我还以为你们要给他一笔钱让他离我远点儿呢。” 周琰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个好办法。” 末了，他看向贺显谟：“你觉得多少合适？” 贺显谟哽了好半天，被他们一家三口的玩笑弄得汗流浃背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我不要钱。” 他回应这句话的时候，脸和耳朵有些红。 周若被逗乐了，笑完之后对周琰锦和连湾说：“得了，别逗他了，一会儿他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第1164回 吵 贺显谟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也不怎么会开玩笑，他平时严肃惯了，也就是在熟人面前会稍微放松一些，比如跟周若说些大尺度的话。 但在长辈面前，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也开不起来玩笑。 但周若一直都擅长社交，她和父母的相处又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一直在互相开玩笑，气氛特别轻松，也没有在饭桌上说任何严肃的话题，这也是贺显谟之前不曾有过的体验。 他们家里规矩比较多一些，吃饭的时候通常都很安静，即便是说话，聊的也是一些比较严肃正经的话题，贺显谟记忆里几乎没有这种和父母轻松开玩笑的片段，他们每一次聊天都很“正式”。 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但贺显谟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身心很放松，他会因为他们的某些话露出笑，一顿饭吃完的时候，还有有些舍不得这样的气氛就此结束。 周琰锦和连湾晚饭之后去跟张姨聊了一会儿，之后就让张姨带他们去三楼的主卧了。 周若和贺显谟两人坐在客厅里目送他们上了楼，周若收回视线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贺显谟。 贺显谟也很默契地看向了她。 “说吧。”周若也摆出了一副审问他的姿态，“你给我爸妈灌什么迷魂药了，怎么出去一个小时回来就小贺小贺地喊上了？” 贺显谟：“你猜。” 他也学着她上次那样故意卖关子，想吊吊她的胃口。 周若一下就看出他的那点小心思了，她才不上钩，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明天我去问我爸妈。” 报复不成功，贺显谟自然是不爽的，他一把拉住周若的胳膊，盯着她：“是不是应该我先跟你算账？” 周若：“你要算什么账？” 贺显谟：“你早就知道你爸妈要来。” 周若点头，欣然承认。 贺显谟：“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若：“你猜。” 贺显谟：“……” “贺医生，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周若戳戳他的小臂，“上次你坑我跟你爸妈见面的事儿，我可没忘记，我这个人小心眼，也得坑你一把。” 贺显谟：“你是坑到我了。” 周若：“我怎么觉得没有？” 她摊手，看表情仿佛有些遗憾，“我爸妈杀气腾腾的，我还以为要怎么刁难你，结果就喊上小贺了，真没劲。” 贺显谟：“怎么，你真希望他们给我一笔钱打发我？” 周若：“所以你是打算自己告诉我，还是等我明天问我爸妈？” 贺显谟咳了一声，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回房间再说吧。” 他知道周若跟连湾和周琰锦之间是没秘密的，有些问题他不好意思问他父母，但周若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甚至，就算她不问，连湾和周琰锦也会主动跟她分享。 贺显谟刚才卖关子也就是跟她拿乔拿一下逗逗她，没想过真的隐瞒。 周若“唔”了一声，懒洋洋地答应了下来，然后起来跟贺显谟一块儿上了楼，两人直接去了她的卧室。 关上门之后，贺显谟压低了声音说，“你爸妈是看到了我……之前的一些照片。” 贺显谟几乎没有主动和周若聊过那段时间的经历，虽然他知道周若知道，但要主动开口的时候还是有些艰难，一个不注意就打了磕巴，“他们给你看过照片么？” 贺显谟想起来，周若把他支开泡茶了，那段时间里，他们一家三口应该就有聊过问题所在了。 周若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他自己说出来：“什么照片？不清楚。” 她微微扬起下巴，嘴角玩味地勾起，眼底也带着戏谑的笑，那姿态分明是在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要你亲口说。 贺显谟看懂了她的意图，一个深呼吸之后，豁出去似的说：“我之前找不同女人的照片。” “哦，是在餐厅里被揉屁股的那个混血，还是在医院地库跟你玩车震的那个？”周若一本正经地和他讨论了起来。 她描述的同时，贺显谟的脑袋里便浮现起了那些画面，他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会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疯了，不管不顾。 “照片上的人全么？”周若继续追问他。 贺显谟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是全的。” “应该？”周若啧了一声，“看来人太多，贺医生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都记不住了。” 贺显谟：“……”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之前他一直在期待着周若跟他“无理取闹”，或者是“争风吃醋”，但眼下她真的来跟他翻旧账了，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周若虽然是在翻旧账，但她的思路是非常清晰的，情绪也是非常稳定的，甚至还会时不时地笑一下，但贺显谟觉得，这比之前发脾气还让人惶恐。 他心里没底，不知道周若对他那段时间的行为是怎样的态度。 而且他曾经被她撞上过两次，特别是在医院地库的那一回—— “是我的错。”贺显谟先认错，“那时候脑子不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我为我的冲动和你道歉。” “别啊，没必要。”周若善解人意地说，“当时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又没给我戴绿帽子，干嘛跟我道歉？” 贺显谟被噎了一下，“但你不是在生气么。” 周若：“请问贺医生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你生气的时候会笑这么开心么？” 贺显谟：“……你问这么多，我以为你生气了。” “哦，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以己度人，因为你也在介意我之前的某些经历。”周若不动声色地倒打一耙。 贺显谟的大脑停止了运作，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还能从这种角度切入。 周若在看见贺显谟露出这个表情之后彻底忍不住了，很大声地笑了出来。 周若笑完的时候贺显谟还是呆的，她上去掐了一把他的脸，“你现在还希望我偶尔吃吃醋和你闹闹别扭么？” 贺显谟醍醐灌顶—— 所以，周若刚才是在逗他？ “不希望了。”贺显谟想起她刚才那个状态都觉得后怕，“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我表现得不好么？”周若挑眉，“不是说好了么，偶尔满足一下你的需求，我还以为你挺享受的。” 第1165回 没人敢欺负你 “不用了。”贺显谟这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有这一次已经够了，他觉得自己吃不消。 “为什么？”周若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装的，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我刚表现得不好？” “……不是。”贺显谟无奈地说，“表现得太好了，逻辑通顺、头脑清晰、情绪稳定，我没办法。” 周若“嘁”了一声，“还以为你多厉害。” 就这点段位，也好意思让她闹别扭，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哄谁。 “你比较厉害。”贺显谟心甘情愿地认输了，他不应该把周若的“别扭”想得那么简单，以为他随便两句好听的话就能化解，她是真的会需要他出一套详细解决方案的，不仅如此，还要把她关注的问题全部复盘一遍——闹别扭是为了调剂感情，找点小情趣，而不是两个人一起做策划案。 他怕了。 不闹了。 贺显谟生怕周若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赶在周若开口之前转移了话题：“你爸妈怎么知道我和你的事情的？” “张姨提了你几句。”周若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了，“他们听了觉得不对劲儿，就去问周四和珠珠了呗。” 贺显谟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你没跟张姨说？” 贺显谟知道张姨和乔栀都是周家的人，但他以为周若会像叮嘱周礼和姜明珠似的提前打点好，不让她们跟她父母提起他。 如今周若说了这个事情，贺显谟实在很意外。 “没说。”周若耸了耸肩膀，提前解答了贺显谟没问出口的问题，“他们迟早得知道的，让张姨先打个预防针也挺好。”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见他们。”贺显谟喉咙哑了几分。 周若：“你倒是也没有那么拿不出手。” 贺显谟：“……那他们怎么会知道试管的事儿？” “还能怎么知道的，猜的呗。”周若说，“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想让你这么快跟他们见了吧？我们的智商是遗传的。” 贺显谟：“……” “还有，我的难搞也是遗传的。”周若走近了几步，捧住贺显谟的脸：“你猜你的那些照片和身家底细是谁送到我爸妈手上的？” 贺显谟大脑飞速运转几秒，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周礼。” “有他的功劳，但不全是。”周若提醒贺显谟，“你别忘记，除了他，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贺显谟：“……你哥查的？” 周若：“对，我大哥。” 她说，“你的那些照片，就是他在伦敦的朋友查到的。” 贺显谟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那些照片都是监控里截出来的，短时间内查到这么多监控、并且精准地截出那些片段，需要耗费非常多人力，并且也需要过硬的人脉。 贺显谟再一次对周若的家庭背景有了具象化的认知，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一点。 周若口中的这位“大哥”……应该对他的印象很差。 首先，他一定是抱着防御的心理去查他的资料的，原本就觉得他接近周若目的不纯，又看到那些照片，会对他有好印象才怪。 贺显谟沉思了一会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大哥会逼我和你分手么？” “你在想什么啊。”周若忍不住敲打了一下贺显谟的脑门，“我爸妈都没逼你跟我分手，你担心我大哥？” “他最多就是不喜欢你，懒得搭理你。”周若甚至都不担心周仁会像周礼一样刁难贺显谟。 贺显谟咂摸了一下周若的话，“……那他不会干涉我和你的事情？” “取决于你。”周若说，“如果他发现你背着我找女人，那可能会直接对你采取行动。” 采取行动。 贺显谟听见这四个字，眼皮跳了一下：“比如？” “唔，比如让你失业，或者你之前发表的论文出点问题什么的。”周若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谈论天气，“放心，他不会要你的命的。” 贺显谟：“……” 虽然周若口中假设的情况不会发生，但贺显谟从她的这番说辞里，能感觉到，她的这位大哥，比周礼还要难对付一些。 哦当然，如她所说，周家没有好对付的人，只是难度系数不同而已。 周礼性格冷淡，但说话很直接，喜欢和不喜欢会表现在脸上，虽然会怼他，但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刁难他的行为，最多就是言语上给他些不痛快——而且，周礼听姜明珠的话。 经过之前那几天的相处，贺显谟已经摸清楚了搞定周礼的办法，那就是先搞定姜明珠。 周礼的年龄也比他们小一些，偶尔还是会表现得稚嫩一些。 但周若的大哥……贺显谟回想了一下之前查过的资料，他好像年纪不小了，孩子都上小学了，是一对双胞胎。 “你大哥今年四十多岁了吧。”贺显谟推测了一下他的年纪。 “三十七而已。”周若纠正他。 贺显谟拧了拧眉，“他孩子不是挺大了？” 周若：“孩子九岁了，但他结婚早啊。” 三十七岁，孩子九岁，那也就是说他二十八的时候就有孩子了，结婚是够早的。 “哦，这样。”贺显谟点点头。 “行了，你放宽心。”周若看着贺显谟紧张“打探敌情”的状态，笑着挽住了他的胳膊，“只要我还对你有兴趣，就没人敢欺负你。” 周若的这句话，让贺显谟想起了周琰锦在咖啡厅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你会和周若在一起多久？ “那你对我的兴趣会持续多久？”贺显谟垂眸盯着周若的眼睛。 “看你表现。”周若勾住他的下巴，“想让我对你兴趣久一点儿，就乖乖把我哄开心了，懂？” 贺显谟：“这听起来很像金主和被包养的人说的话。” 周若顺着他的话开玩笑：“既然你这么想被我包，要不开个价？我可以按次数给你结算。” 本来以为贺显谟会被她的玩笑弄得哽住或者是不好意思，谁知，他却忽然切到了不要脸模式，不仅没退缩，还问她：“按你的次数还是我的次数？” 没等周若反应过来给答案，贺显谟便抬起手捏了一把她的胸，轻佻地说：“按你的次数，你有点亏，按我的次数，我亏更大。” “滚吧你！”周若被他的话气笑了，抬起脚踹了他一下。 贺显谟被踹得后退了一下，接着又往前走，“还不能滚，价格没谈妥呢。” 周若：“……” 第1166回 免死金牌 周若这段时间发现了，贺显谟的不要脸和害羞都是一阵一阵的，切换得很突然，有时候她会接不住。 但转念一想，可能也正是因为“接不住”，她对贺显谟的新鲜感才能一直维持到现在，目前为止，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对一个男人上头，周若没办法说今后除了贺显谟之外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出现，毕竟人一辈子很长，可他现在的确称得上是她三十年生命里“最特殊”的一任男朋友了。 贺显谟跟周若开了一会儿玩笑，便也回归了正经，“早点睡吧，晚安。” 周若看贺显谟打算走，挑眉问他：“今晚不留我房间了？” 贺显谟往卧室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爸妈在，这样不好。” 其实贺显谟挺想晚上留在周若这边住的，但确实不合适——就算周琰锦和连湾已经知道他们同居过了，他也应该知道点分寸，如果今晚还住过来，显得挺没礼貌的，而且会让他们觉得他不尊重周若。 当然，这是贺显谟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周琰锦和连湾会不会往这一层考虑，但注意一些总是好的。 周若听完贺显谟的话之后笑了一下，戳戳他的脸颊，“贺医生有些时候还是挺要脸的。” “晚安，你也早点睡吧。”周若朝贺显谟挥了挥手，“明天你微信叫我起床。” 贺显谟走后，周若便躺回到了床上，她那句话原本也是玩笑的，没有真的想让贺显谟留下来——他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上的考虑方向还是挺一致的，周琰锦和连湾知道他们同居是一码事，但在他们过来的前提下，两人分开房间睡更合适，否则周琰锦和连湾肯定会对贺显谟有意见。 想到这里，周若翻了个身，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不会真跟周礼说的似的，打针打出什么问题了吧，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在为贺显谟考虑。 周若刚翻身，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之后，看见了谷雨的微信。 谷雨：【什么情况？我等你一晚上了。】 之前周若说要跟谷雨分享贺显谟的反应，谷雨从下班回家就开始等了，等到九点半都杳无音信，实在忍不住了，便发消息问周若。 周若也是看见谷雨的微信之后才想起这事儿：【别提了，差点翻车。】 谷雨：【？你爸妈不喜欢他？】 周若：【来之前我哥和周四查他资料了，找了一堆他和不同女人的照片，我爸妈飞来的路上就看了，好家伙。】 谷雨：【卧槽，那他岂不是完了？】 谷雨：【你爸妈是不是把他轰出去了？】 周若：【倒也没有，带他出去谈话了。】 谷雨：【结果呢？】 周若：【好像还行。】 谷雨：【还行的意思是？】 周若：【可能他态度诚恳，大发慈悲给了他一阵观察期。】 谷雨：【得了吧，我看他们是见你离不开贺显谟，不忍心为难你而已，反正只要你还喜欢他，谁反对也没用，他在周家拿免死金牌了。】 谷雨一下子就看透了本质。 她跟周若这么多年的交情，又都是北城人，跟周家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周家这一辈里，就周若一个女儿，虽然她不是年纪最小的，但绝对算得上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只不过她自己把自己当公主，也没有公主脾气罢了。 周若想做的事情，看中的人，周家人就算真的不赞同，也不会强行去逼她，就拿贺显谟这事儿来说，谷雨基本上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反正周若没打算跟贺显谟结婚，那玩玩就玩玩吧，就算贺显谟不是良人，也有家里给她兜底，为了一个外人造成家庭内部矛盾，不值得。 所以，周若对贺显谟什么态度，周家人对贺显谟就是什么态度。 周若也没否认这一点：【行吧，你对我们家人研究得很透彻。】 谷雨：【咱俩谁跟谁，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么。】 其实谷雨对周家了解这么多，还有个原因就是周仁——那算是她年少无知时的黑历史了，现在想想都尴尬得不行。 偏偏聊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周若也想起来了，便揶揄了她一句：【难道不是因为你那会儿天天想着泡周仁，专门研究过？】 谷雨：【姐，饶了我吧，别提这事儿了，丢人。】 谷雨也就是当时年纪太小了，才会喜欢周仁这种所谓稳重成熟冷淡的男人，她现在口味完全不一样了，况且周仁孩子都那么大了，往事随风吧。 周若也就开了一句玩笑，她知道谷雨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谷雨很快又绕回了正题：【不过周义和周礼本事真大，监控都能查到。】 周若：【纠正一下，是周仁查的。】 谷雨：【……】 周若：【听我嫂子那意思，他也对贺显谟意见不小。】 谷雨：【倒也是，他是老大哥，看自己妹妹被骗肯定不爽。】 周若：【贺显谟没骗我。】 谷雨：【哦豁，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替他说话，我跟你讲哦，我要是周仁，看你这么为他说话，更烦他了。】 周若：【……】 谷雨：【诶，说起来，二哥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俩这事儿？】 谷雨忽然提到了周义。 不过，谷雨觉得，周义可能是周若几个兄弟里对贺显谟最友好的那个了，最多调戏调戏他，不会刁难他，更不会在背后调查他、监视他。 周若最近还真没怎么跟周义联系过，这几个月周义正和郑翩跹带着三三在拉美采风旅行，有时差，周若时不时会看见三三发的朋友圈，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儿，周若没大事儿的时候也不会联系他们打扰。 但周义算是老早就知道周若和贺显谟的事儿了，试管的事儿也是他第一个知道的。 周若之前忘记跟谷雨说了，这次告诉了她。 谷雨听完之后，总结了一下：【二哥看好戏，周四嘴上不饶人，小五管不了你，这么看来目前最难对付的是你老大哥。】 谷雨：【不过他俩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哈哈哈。】 周若跟谷雨聊着聊着就犯困了，放下手机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经历了几个小时前那一出惊心动魄险些翻车的事件，放松下来之后，周若累得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第1167回 你女儿乐在其中 周若是被贺显谟的微信语音吵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八点出头了，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周若挂了贺显谟的语音，从床上起来去了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换了套运动服下了楼。 周若还没走下楼梯，就看见了正在客厅坐着聊天的贺显谟、连湾和周琰锦，三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表情都挺轻松的。 “起来了啊，乔栀给你弄好早饭了，去吃饭吧。”连湾注意到楼梯口的周若，便催她去吃早饭。 周若揉了揉肩膀，走下楼梯，停在贺显谟坐的那只单人沙发旁边，“大早上你们聊什么呢？” “和小贺聊茶呢。”连湾说，“没想到小贺对茶叶研究还挺深的，他说的这家茶馆，你老爸都没去过。” 周若瞄了一眼贺显谟，透着镜片，隐约看到了他眼底的几分小得意，仿佛是在问她：我表现不错吧？ 周若被他搞得想笑，还真没想到他能在这方面另辟蹊径讨连湾和周琰锦的欢心——周琰锦也喜欢喝茶，还有收集各种茶叶的爱好，这爱好持续几十年了，连湾跟他夫妻感情好，耳目濡染也学了不少，两人之前来伦敦的时候也会从各种渠道买茶回去。 周若虽然不了解，但她一直觉得周琰锦对这方面研究挺深的，一般人应该比不了他，没想到贺显谟竟然能获得他的欣赏和称赞，这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周若只是知道贺显谟喜欢茶，但他们很少聊这个话题，因为她没什么兴趣，贺显谟也不会强行要求她和他喜欢一样的东西，除了这个之外，他们有很多可以聊的。 周若喜欢咖啡多一些，倒是跟贺显谟聊过不少咖啡的事儿，他的确算得上行家了。 贺显谟在生活方方面面都很学术，大概也是和他从小成长的背景有关，他做任何事情都会研究得很精、很深，会花大量的时间收集数据。 看得出来，周琰锦和连湾对于贺显谟说的茶馆很感兴趣，他们已经在讨论什么时间过去了。 周末两天贺显谟不上班，显然是最佳的时间。 不过贺显谟没有当即做决定，而是看向了周若，征询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周若：“一会儿去呗，反正今天也没别的安排。” 贺显谟：“打完针就出门，你身体吃得消么？有点远，开车一个多小时。” 周若摆摆手，“我没问题。”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还想说话，被周若打断了：“大哥你别说了，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 贺显谟最近经常有这种过分关心的行为，周若知道他是担心她的身体，但经常被这样问，她挺受不了的，可能因为她一直都不拘小节，贺显谟担心的点，在她看来就会矫情。 贺显谟现在是恨不得把她当成一株盆栽呵护，走路都得端在手里看着。 一旁坐着的周琰锦和连湾将周若和贺显谟的这番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起初两个人听见贺显谟问周若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因为他们这两个长辈在，想要表现，不过他们也没排斥这种行为，肯花心思表现，说明是在意周若。 不过听到后面周若那句不耐烦的回复之后，他们基本上就能肯定了，贺显谟平时应该没少说类似的话——意识到这一点，两人都挺意外的，周若从小就不喜欢被过管束，她竟然能容忍贺显谟这样的念叨，也算是奇迹一桩。 也看得出来，贺显谟对她的确很有耐心，被周若这样怼完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那先去打针吧，打完针吃过饭再出发，这样你有时间缓一缓。” 周若点点头，“好。” 贺显谟和周若沟通好之后，便转头看向了连湾和周琰锦，同他们交代：“我先带她去打针，伯父伯母先去吃饭吧，我们很快下来。” 连湾和周琰锦点点头，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周若和贺显谟上了楼，之后便默契地看向彼此。 连湾回想着刚刚的画面，说：“看来张姨没夸张，小贺挺会照顾人的。” 周琰锦看着楼梯的方向，若有所思：“我更没想到是，你女儿乐在其中。” 连湾一脸无奈地摊手，她也没想到啊。 周若虽然是公主命，但她没有公主病，从小就不娇气，她接触运动很早，年纪小的时候经常会摔倒受伤，但从来没哭过，也没有因为伤口矫情过，而且她身体素质极其好，几乎不生病，因此作为父母，他们都很少去操心她的身体健康。 说来还挺惭愧的，连湾和周琰锦两人一起回忆了一番，发现他们都没有像贺显谟刚刚那样“呵护”过周若——在这方面，周若从小就有点“不解风情”来着。 大概是五六岁的那年，周若和周义还有邺见渔在院子里爬树摔下来了，膝盖擦破了一大片，流了很多血，周义和邺见渔吓坏了，赶紧找了大人过来。 周若那会儿没哭，就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一声不吭的样子更是把人吓得够呛，家里的阿姨一边检查她的伤口，一边安抚她，用的就是经典的哄孩子的那一套：“这棵树太坏了，害我们三小姐受伤，回头就让人把它砍掉！” 然后，一直没开口的周若说话了：“把它砍掉我磕破的地方就会好吗？” 她一个问题把阿姨给问得愣住了，谁能想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问出这种问题来。 阿姨答不上来，周若便瓮声瓮气地说：“现在应该找医生来救我。” 出这事儿的时候连湾和周琰锦没在场，他们是事后听家里的几个阿姨转述的，听完之后也挺惊讶的。 不过事实证明，周若这样的性格对她的人生道路帮助还是不小的。 所以周琰锦和连湾也没想过周若会沉浸在一段恋爱关系里，甚至还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如此深厚的依赖。 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他们夫妻两人都有种强烈的预感，周若很可能真的会一直和贺显谟谈下去。 —— 打完针之后，周若和贺显谟来到了餐厅，彼时，周琰锦和连湾已经在用餐了。 贺显谟进来餐厅之后，就先给周若拖出了椅子，等她坐下来之后，自己才入座。 这都是平时养成的习惯，他几乎是无意识的，但旁观者却看得很清楚。 第1168回 亲子日 周琰锦和连湾对视了一眼，两人看破不说破，吃饭时问了问周若打针后身体的反应，周若回答完之后，便聊起了今天一整天的行程。 ——上午去茶馆，在附近的中餐厅吃午饭，然后去一趟超市买晚饭的食材，再回来准备晚饭。 整天的下来没什么特别的行程，寻常又显得有些无聊，但对于贺显谟来说却是意义非凡的，他之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和周若一起陪她父母一整天。 周琰锦原本是要找司机开车的，但贺显谟主动请缨充当了司机，周琰锦便将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了他，贺显谟开了自己的那辆suv，车里还算宽敞，周琰锦和连湾坐后排，周若在副驾。 上车之后，贺显谟给周若身后塞了一个抱枕，垫在了她的腰后面，她刚刚打过针的位置现在应该还在酸，靠着软垫子会好一些。 贺显谟没说话，但周若完全能读懂他的意图，她冲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 贺显谟没有回应她，回去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 周若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单独和周琰锦连湾出来过了，托贺显谟的福，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又过上了“亲子日”，只是这次多了个电灯泡在。 周若是个很享受亲情的人，家人在她的生命中位置是很重的，她虽然不恋家，但很爱家，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全身心投入的，不会有半点敷衍。 这一天过得很充实，买了不少东西，贺显谟车子的后备箱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的。 下午回到别墅之后，贺显谟一个人搬了好几轮，才把东西运送回来。 晚饭的菜是连湾和周琰锦点的，贺显谟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就去厨房备菜了，张姨和乔栀想去帮忙，被他拒绝了，两个人只能把厨房和餐厅交给贺显谟，让他自由发挥。 张姨从厨房出来之后，便在客厅坐了下来，和周若一家三口聊了起来。 张姨往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笑眯眯地对周若说，“小贺真是勤快又懂事，怪不得讨我们三小姐喜欢，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看得出来张姨是真的喜欢贺显谟，她本身就是思想比较传统的人，贺显谟这种类型，是她觉得最靠谱的了。 周若被张姨的赞许逗笑了，“您以后可不能天天夸他，夸多了他该飘了。” “该夸的时候也要夸的。”连湾点了点头，她很赞同张姨的话，“这方面他是做得还不错。” 周若挑眉：“得，您也喜欢这样的？” 连湾：“细心，能照顾你，我这当妈的当然得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今天一天下来，连湾没少观察周若和贺显谟的相处小细节，贺显谟这个人是真的非常细心，周若要做什么事情，根本不需要开口说，他马上就能预判——譬如周若今天在茶馆的时候嘴巴有点干，贺显谟马上就去拿了水给她，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有类似的事情。 其实每一件事情都很小，听起来不足为奇，但叠加到一起就很不容易了，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演的，但事无巨细，那就是日常的习惯了。 作为父母来说，女儿身边有个这样的男人照顾着，肯定是很放心的，不过连湾也没忘记贺显谟之前的那些“精彩照片”，于是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先观察他几个月吧。” “好，您是当妈的，您说了算。”周若摆出一副乖巧的架势。 连湾被她调皮的反应逗乐了，嗔怪地瞪她一眼，“我说了算是吧的，那我现在命令你跟他分手道，你也听我的？” 周若一本正经地回了她一句话：“恕女儿不孝。” 周琰锦和张姨被她们母女两人的互动逗得笑了起来，整个客厅里头都回荡着愉悦的笑声。 周若很享受这种感觉，让她有种回到老宅的错觉——离开北城也才半年多，竟然有点想回去了，不过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短时间是回不去了。 —— 贺显谟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晚饭做了六菜一汤，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 连湾和周琰锦虽然之前就听张姨说过贺显谟厨艺很好，但看见这一桌菜的时候还是略微惊讶了一把——这厨艺岂止是好，去他们家应聘厨师也没有问题了。 难怪周礼都要跟他“取经”。 贺显谟做的这桌菜里基本上都是本帮菜、酱油排骨、糯米肉、赛螃蟹、上海青、腌笃鲜——这些材料是跑了几家超市的才买齐全，特别是腌笃鲜用到那些食材，在伦敦这种地方非常难买。 也就是贺显谟经常做饭，才找得到渠道。 连湾和周琰锦尝过贺显谟的手艺之后也赞不绝口，夸奖完之后，连湾便好奇地问贺显谟：“小贺是什么时候学的做菜呀，是找的老师还是自学的？” 听见连湾的问题，贺显谟的手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旁边的周若。 周若看见贺显谟惶恐的眼神，觉得很很好笑，便替他回答了：“他自己学的，为了做给他前女友吃。” 贺显谟跟诗岚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了，连湾和周琰锦肯定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贺显谟担心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发生，连湾和周琰锦会介意他乱搞，但不会介意他之前谈过女友。 “难得啊，小贺读书的时候就这么会照顾人了。”连湾听完之后，笑着称赞了贺显谟一句。 贺显谟听懵了，先看看连湾，又看看周若。 ……他甚至有些怀疑连湾是在说反话了。 周琰锦将贺显谟的反应看在眼底，淡笑着说：“不用慌，你之前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贺显谟：“……很久没联系过了。” 周琰锦：“正常恋爱分手而已，谁都有过去，怕就怕不负责任地乱来，你说是不是？” 贺显谟：“……是。” 毫无疑问，后半句是在点他了。 贺显谟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立刻低眉顺眼地应着他的话，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周琰锦。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观察期，可不能因为细节泡了汤。 “嗯，你能这么想最好。”周琰锦倒是没有继续为难他，笑着点了点头，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贺显谟偷偷地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逃过一劫。 第1169回 上头程度 贺显谟这个动作没逃过其他人的眼睛，周若和连湾都看见了，母女两个人对视着笑了一眼。 周若发觉自己跟贺显谟相处越久，对他的滤镜就越厚重，连他松口气的这种小动作，她都觉得格外地可爱，想伸手在他脸上捏上一把。 连湾也是觉得贺显谟这人挺有意思的，他平时处事谈吐都很成熟，但是冷不丁又会露出比较“单纯”“孩子气”的一面，而且不是装的，是真情流露，这些特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就会有一种反差感，让人对他产生好奇心——或许周若就是被他这一点吸引到了？ 连湾正这么想着，贺显谟已经出声提醒她吃菜了，她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油排骨尝了一口，刚入口就被这地道的味道惊艳到了。 贺显谟做饭的水平，比她想象中还要高一些——连湾不是没吃过本帮菜，但大厨做的，总是少了几分家常的味道，贺显谟的，更符合连湾的口味。 尝过之后，连湾毫不吝啬地夸奖了贺显谟，“小贺的手艺真好，难怪张姨一直跟我夸你。” 贺显谟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谢谢”，接着又同她说：“您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做。” 若是别人说这话，听着会像假客气，但贺显谟说出来就格外地真诚，连湾和周琰锦也没扫他的兴，两人笑着答应了下来，接下来每吃一道菜，都会夸上他两句——在这个过程里，贺显谟也发现了，周若不吝称赞，以及毫无保留地用语言表达情绪的习惯，应该就是自幼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培养出来的。 相比较而言，贺显谟在这方面就弱得很多，贺曙行和白清如很少这样强烈且直接地夸奖他，这也导致了贺显谟在听见这种方式的夸奖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周琰锦和连湾也发现了这一点，又一次夸完贺显谟之后，连湾看着他不自然的反应，笑着说：“小贺怎么看着这么紧张，放松一点，我们是真心夸你的。” “嗯，我明白。”贺显谟点点头，“抱歉，只是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连湾好奇：“平时很少人夸你么？” 不应该啊，贺显谟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少不了被夸赞吧？ “我父母不会像您和伯父一样直接表达。”贺显谟说出了症结所在，“所以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 “你应该骄傲啊，点点头承认自己的优秀。”连湾难得地“指导”了贺显谟一回，“事实摆在这里，人嘛，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谦虚的。” 贺显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起来是在认真思考连湾刚刚的那句话，周若看见这画面之后，赶紧跟连湾说：“连女士，你别指导他了，他已经够自信了。” 想想贺显谟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状态，周若已经觉得差不多了，贺显谟要是听了连湾的话之后更膨胀，她以后可有得受了。 这顿饭整体气氛还算不错，除了一开始关于学做饭和前任的那个话题有些“危险”之外，剩下的内容都很和谐，连湾和周琰锦都不是喜欢刁难他人的人，贺显谟的诚恳，他们也感受得到，不至于一个劲儿地为难他。 —— 连湾跟周琰锦平时不怎么来伦敦，两人这趟也没打算住太久，考察完贺显谟之后，便计划回北城了，等后期周若快生的时候再过来。 周若休完这个周末之后，就回公司上班了，她身体恢复了不少，黄体酮的反应也没那么强烈了，虽然工作不多，但总比天天无所事事待在家里强，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绝对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放弃工作，这件事情上，她和贺显谟也达成了共识，贺显谟是很支持她的。 周一这天，早饭之后，贺显谟和周若就都去上班了，他俩离开没多久，张姨和乔栀也去超市买东西了，别墅里只剩下了连湾和周琰锦夫妻两人。 周琰锦看了看时间，给周仁回了个视频通话过去——周仁前两天就在问这边的情况了，但因为贺显谟在场，有些话也不方便聊。 北城这会儿是下午了，周仁正在办公室坐着，周琰锦看了看那头的背景，问他：“忙不忙？” 周仁：“不忙，您和三婶那边怎么样？” 他顺手合上了电脑，开始询问这边的情况，以及两位长辈的态度。 周琰锦：“见面聊过几句，目前看来还算是个诚恳的人。” 周琰锦的评价算是比较客观的，没有偏爱也没有偏见，但周仁觉得，能让他在看过那些照片之后给出这种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周仁很好奇：“你们和他聊了什么？照片的事情，他有解释么？” “这点倒是挺难得的，他直接认错了，没解释，”连湾更欣赏的是这种态度，若是贺显谟真的解释了，她反而会觉得他在狡辩，“不过，我和你三叔还是觉得，安排个人来跟他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好一些。” 周仁“嗯”了一声，“那我来安排。” “那就辛苦你了。”连湾正有此意。 后来周仁又跟两位长辈询问了几句这几天的事情，虽然他们都没有过分称赞贺显谟，但从言辞间能感受到，两人对贺显谟还是挺欣赏的——周仁不知道贺显谟是用了什么“手段”做到这样子的，但他对贺显谟的防备心并未因此降低，甚至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以，刚刚结束视频通话，周仁马上就安排了伦敦这边的人跟着贺显谟，随时汇报他的行踪。 小心驶得万年船，周仁在名利场待得久了，他看似随和，实际上很少相信什么人，特别是在涉及到家人的部分，他的防备心会更重一些。 安排了人跟着贺显谟以后，周仁也没有完全放心，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亲自去伦敦见一见贺显谟，一个人人品如何，还是要接触过后才好评价。 也顺便看看，周若对贺显谟究竟是上头到了何种程度。 —— 连湾和周琰锦是周中走的。 贺显谟原本是想请假亲自去送他们的，但连湾和周琰锦说没必要了。 贺显谟听见这话之后，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是在客气，于是还是要求亲自去送。 后来是周若说，他们有司机，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于是最后是司机来接他们离开的。 贺显谟也再次意识到了，他虽然改变了不少，但曾经某些观念还是根深蒂固——比如和长辈之间的“客气”，他总是会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多。 第1170回 三个月 从小养成的习惯，要在短短半年多里纠正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件事情也让贺显谟再次思考起了孩子教育方面的问题——如果他有机会和周若一起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的话，他希望两个孩子也能像周若一样在这种平等、开放又直接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而他也会为此做出努力。 —— 周琰锦和连湾离开之后，周若和贺显谟的日子渐渐回归到了日常模式，两天每天一起出门上下班，回来吃饭，还真有些小夫妻生活的味道了。 周若的黄体酮在注射到第七周的时候终于停了，是去医院做过指标检查之后下的决定，大卫说胎像现在很稳定，又给了周若一些日常生活里的小建议，接着定下了下次孕检的时间。 停了黄体酮，算是一次阶段性的胜利，周若长吁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肚子——她最近除了黄体酮的不良反应之外，还没出现过妊娠期的呕吐或者是嗜睡方面的问题，不知道是逃过了这一劫，还是因为目前胎儿还不够大。 总之，胚胎健康就是好事儿。 打黄体酮这一个多月，周若几乎没有做过任何剧烈的运动，每天一个小时瑜伽都是极限，周末最多是出去逛逛街，几乎是告别了户外运动，因此，这段时间周若过得极其煎熬。 得知胚胎稳定之后，周若只问了大卫一个问题：“我现在能去徒步或者露营么？” 周若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贺显谟就在她边儿上站着，听她一问，他马上看向了大卫，两人四目相对，大卫几乎是当即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贺显谟在提醒他，别把话说太满。 于是，大卫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特意保守了一些：“徒步不行，你想运动的话可以出去散散步，露营没什么问题，注意保暖。” 周若点点头，“好的。” 她现在憋坏了，徒步和露营能来一个也知足了。 从大卫办公室出来之后，贺显谟去地库送周若离开医院，路上，周若已经迫不及待地计划了起来：“上次买的卡式炉是不是在你公寓，你今天或者周五下班的时候拿过来呗？这周末天气应该不错，我们找个公园露营吧。” 周若难得有这样迫不及待的时候，她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还带了几分孩子气，贺显谟被她这样子吸引了，许久没有挪开视线，入神到忘记回答她的问题了。 最后是周若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听见没？” 贺显谟笑着“嗯”了一声，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好，听你的。” 周若：“你逗小狗呢。” 贺显谟：“你平时没少掐我。” 周若：“听你这语气，对我很不满？” 贺显谟：“我敢么。” 周若“嘁”了一声，赏给他一个白眼，“还有你不敢的？” 他现在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最近给她打针的时候，她说句不好听的话，屁股上就会挨他一巴掌，虽说不疼，但这件事情本身就够挑衅她的了。 贺显谟当然也直到周若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对她，因此他更加“得意”了，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让后接了三个字：“你惯的。”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电梯停下，周若拉着贺显谟走出电梯，“所以，周末的露营，你要是没让我满意，我一定开了你。” 贺显谟现在听见类似的话，不会像之前那样慌张了，大约真的是被周若“惯坏”了，他自己都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在和周琰锦和连湾碰面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对于这段关系的自信度在一点点地增加，但这样的自信并没有让他忘形到忽略周若的感受，在相处中，他还是会将她摆在原本的位置。 所以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连张姨都会感慨他们有些腻歪。 —— 周若很幸运，到妊娠十二周的时候只吐了三四次，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出现。 十二周的产检做完，孩子的发育都很正常，因为是双胞胎，到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比同期只怀一个孩子的孕妇大了一圈。 怀孕本身就是对身体的消耗，周若怀的又是双胞胎，就更磨人，所幸她身体素质好，之前的那些阶段都挺过来了。 做完产检，周若在回去的路上，例行跟连湾汇报了一声，发完消息之后，她便转头看向了一旁开车的贺显谟，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的下巴和嘴唇上。 三个月，在妊娠期是个分水岭——周若也一直在盼这个时候的到来，因为她跟贺显谟真的太久没有真枪实弹地来过了。 上一次，要追溯到一年前了。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调情和其他手段，但跟来真的还是有区别，贺显谟憋得难受，周若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特别是最近几周，因为体内孕激素数值的上升，她的精神和生理上都变得格外敏感，即便是简单的肢体接触，也会让她产生某些想法。 周若从来不会因为欲望羞耻，也不会刻意去压抑自己的欲望，她盯着贺显谟看的眼神，毫不掩饰。 贺显谟被她盯了一会儿之后就感觉到了，两人一起生活这么久，他自然读得懂她的意思。 等红灯的时候，贺显谟踩下刹车侧目看向了周若。 周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朝他晃了晃屏幕，“先去你那里？” 贺显谟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她：“去我那里做什么？” 周若言简意赅：“爱。” 贺显谟：“……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话说到最后一个字，贺显谟呼吸一沉，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瞬间抓紧。 周若的手覆上了他的腿在挠。 周若在撩拨贺显谟这件事情上手段和花样都很多，更准确地说，她其实也不需要太多花样，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头，贺显谟必定把持不住——就像现在。 周若轻飘飘地往下瞟了一眼，“谁更迫不及待？” 红灯变绿，周若马上抽了手，笑眯眯地提醒他：“开车了，贺医生。”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过了红灯之后，直接打了转向，朝着公寓的方向开了过去。 他踩油门的同时，咬着牙对周若挤出一句话：“你一会儿别后悔。” 第1171回 解禁 这种话完全威胁不到周若，她是不会后悔的，不仅不后悔，甚至还巴不得他疯一些——她这次憋太久了，从她有恋爱经验起，这应该是禁欲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不过周若也知道，贺显谟就算再疯，也不可能像她之前没怀孕那样了，现在她肚子稍微大了一些，虽然没到影响发挥的地步，但要考虑到两个孩子，总得有所顾忌。 贺显谟的公寓离医院更近一些，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贺显谟将车停在了车位，周若解开安全带和他一起下了车，她刚关上车门，贺显谟已经绕过车身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周若被贺显谟抓着手带进了电梯，适逢周末，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在，周若站在贺显谟身边，清晰地听见了他略显压抑的呼吸声，之后饶有兴致地去抬头看他。 贺显谟身段体态很好，他平时站着的时候背打得很直，肌肉紧张的时候会更直一些，现在就属于后面这种情况，不仅背打得直，下颌线也绷得很紧，看起来特别正经。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之后，周若也笑了，贺显谟私下在她面前那些个表现，实在没有哪一条是跟正经沾边的，他也就是在人前绷一绷而已，周若玩心上来了，故意在贺显谟掌心里挠了一下调戏他，果然，刚挠就感受到了他身体一僵。 接着，贺显谟垂眸朝她看了过来，周若透过镜片看到了他眼底翻腾的欲望，无所畏惧地歪了歪头，根本没在怕的。 电梯很快便停了，周若跟贺显谟牵着手走了出来，贺显谟的公寓是一梯一户，私密性还不错，电梯门刚关，周若便凑到贺显谟耳边问了他一个问题。 贺显谟不回答她，她便自己动手去求证。 贺显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手按住她，另外一只手去刷了指纹锁，等门打开之后，直接将周若抱了起来，他双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带进公寓，直接脱掉了鞋子，踹上防盗门，径直走向了主卧。 主卧的门都没来得及关，两人便滚到了床上——说是滚，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贺显谟是在下面的那个，他怕伤到周若的肚子，便让她坐到了他腿上，不过这个姿势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 周若平时就不喜欢做被动那个，他们上床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如今她肚子不方便，就更显示出了这个习惯的优势。 两人刚碰到一起就干柴烈火，根本不需要过多的准备。 —— 周若和贺显谟在公寓里待了八个多小时，睡到意识清醒、体力恢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周若摸起手机看完时间之后，便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她和贺显谟怕被人打扰到，所以滚到床上的时候都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未接来电都是张姨和乔栀打来的，还有几条微信消息，也来自她们二人，大概是上午不到十点钟那会儿发的，当时周若刚跟贺显谟滚到床上没多久，自然是不会回复的。 当时两人问的是午餐的问题。 午餐……看到这两个字，周若肚子响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她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孕检要空腹做，她从昨天晚上八点开始就禁食禁水了，从医院出来之后就跟贺显谟来了公寓，两个人急不可耐，谁都没来得及吃，中午那会儿他们正干得激烈，后来累得睡过去了，现在饿出了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周若拿着手机，推了一把旁边的贺显谟，贺显谟很快便坐了起来，从旁边拿起眼镜戴上，“怎么了？” “肚子饿了。”周若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你给我弄点儿吃的。” 经她这么一说，贺显谟才猛地想起来她今天还没吃东西，表情马上严肃了几分，“冰箱里还有我妈上次过来的时候包的饺子，我去煮。” 周若：“我想吃煎的。” 贺显谟：“好。” 他痛快地答应下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下床去了厨房。 煎饺子对于贺显谟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不出十五分钟，他便弄好了一盘饺子，顺便给周若倒了一杯豆奶。 周若饿坏了，坐下来喝了一口豆奶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了饺子，贺显谟看她一口一个饺子，就知道她铁定饿得不轻，她平时吃一个饺子得三四分钟。 “吃慢点儿。”贺显谟提醒了周若一句，“胃会受不了。” 周若一口气吃了五个饺子之后的确有点被顶到了，她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贺显谟，语气忽然变了：“你还知道关心我？” 贺显谟：“……” 周若：“刚才要不是我提醒你我肚子饿，你是不是都想不起来我一天没吃饭？” 贺显谟摸了摸鼻尖，表情有些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他在这种事情上不是很喜欢解释和狡辩，做了就是做了——今天上午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就在被她撩拨，欲望上头的时候，自然顾不上去想这种事情，“下次我注意。” 贺显谟先道了歉，期间一直在观察周若的表情，但没看出来什么变化，她一直都挺严肃的，看着真的很介意他的“忽视”。 贺显谟只好继续说：“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我精虫上脑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会对着我精虫上脑了呗。”周若上下打量着他，“怎么，腻了，想换人了？” 贺显谟：“……” 周若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酝酿了很久，贺显谟终于开口：“不腻，今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道歉。” 周若：“真敷衍。” 贺显谟：“……” 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周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像是憋了很久忍不住那种。 贺显谟听见这声笑，再度看向周若，对上她戏谑的目光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她调戏了一次。 “怎么样，这次无理取闹演得不错吧？”周若挑眉，“满足你的需求了没？” 贺显谟：“……下次不用了。” 周若：“那怎么行，你不是很喜欢么，之前说好的。” 贺显谟：“你当我没说。” 他是真的怕了她这样，“你这样怪吓人的，还是正常一点儿吧。” 周若笑得更大声了，拍了拍他的脸，继续吃饺子。 第1172回 孕期 周若和贺显谟在公寓这边的吃完了饺子，拿了些露营会用到的东西，就回西敏那边了。 隔周，贺显谟安排了一次露营，目的地是附近的公园，周若毕竟怀着孩子，还是不能像之前一样太过奔波。 露营的时候，周若把谷雨也一块儿叫上了，还有张姨和乔栀，这一趟玩得挺痛快的。 周若是第一次跟贺显谟出来露营，贺显谟在这方面比她想象中还要熟练得多，到地儿之后，搭帐篷、烧火、烤肉之类的后勤工作，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谷雨看见之后，咬着耳朵跟周若夸了一番贺显谟。 周若找的男朋友其实都挺体贴的，但很少有人能做到贺显谟这样面面俱到，怀孕之后，周若的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有些事情，她自己都没考虑到，贺显谟就先有想法了。 比如，他某一天下班回来的时候，忽然把别墅里所有家具的的角都包了一层软垫子，周若以为他是怕孩子出生学走路的时候撞到，还感慨了一句他打算得太早了，然而贺显谟却说，是怕她后面妊娠月份大了，肚子太大，不小心撞上，毕竟怀的是的龙凤胎，肚子肯定比寻常孕妇大。 周若听见之后挺诧异的，也挺感动的，她半开玩笑地问他：“我都没说让孩子喊你爸爸，你这么关心他们干嘛？” “我关心的是你。”贺显谟纠正了她的话。 周若又问他：“如果我用了其他人的精子做试管呢？” “一样。”贺显谟回答得很笃定，经过这段时间的整合思考，他对自己的需求和想法已经非常了解得非常清晰，要选择的路也异常坚定。 周若能够辨别出贺显谟的答案是真的坚定还是嘴硬，这几个月里，她也渐渐地感受到了贺显谟的变化，他开始能够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价值观也开始逐渐变得开放，不会再像会之前一样将自己困在那些所谓的“规矩方圆”里了。 周若从前没有任何试图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特别是男人，她觉得男人很多，不合适直接换掉就可以了，她没那么多精力去重塑一个人，其实就算是贺显谟，她也没有刻意抱着改变他的想法去指导他，但她先前对他做过的一些事情，的确造成了他的改变。 所以，周若第一次体验到了那种看到一个人因为自己慢慢变好的成就感。 唔，不对。 她不确定贺显谟是否真的变好了，但他真的便快乐了，肉眼可见地开朗许多。 在她的价值观里，释放天性是正面的。 —— 周若怀孕到五个月的时候，体重上涨的幅度忽然变得很快，明明食量没有很大的变化，运动量也在一直保持，但肚子和体重都涨得有些夸张。 才五个月而已，走路都已经有些被压着了。 为此，周若特意找大卫咨询了一次，大卫说怀双胞胎的孕妇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要她保持好心情，维持原本的生活习惯就可以，如果觉得负担太重，可以稍微少吃一些，只要把日常的营养补剂按时跟上就行。 周若跟大卫聊完之后心态就调整过来了，她让乔栀把她三餐的量减少了一些，每天晚上饭后再出去走个五六公里，这么实验了半个多月，体重总算稳定了下来。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看，孕妇体重涨太快是不好的，胎儿太大，生产的时候孩子和母体的风险都高，在这点上，贺显谟是非常支持周若的，那半个月里，他每天都会陪周若出去走。 到六个月产检的时候，母体和胎儿各项指标都非常标准，周若从小的生活习惯就比较好，饮食清淡，加上一直在运动，糖耐很顺利地就过了。 做完糖耐之后，贺显谟陪着周若去了彩超室，两人在机器上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轮廓。 对比上次产检的时候，又长大了一些，仔细看似乎能看到一些五官的轮廓了。 “怎么觉得有点丑啊。”周若看着屏幕上的影像，蹙眉，露出了几分嫌弃的表情。 贺显谟被周若的话吸引了过去，回头看她一眼，“现在还看不清五官。” 周若有些发愁：“嗯，皱皱巴巴的，搞得人怪担心的。” “不用担心。”贺显谟说，“有基因在。”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臭屁了啊。” “事实而已。”贺显谟很淡定地接了一句。 他从来没担心过两个孩子出生之后会长得不好或者是智商不高，唯独担心的就是周若孕后期太辛苦，还有剖腹产的种种风险。 周若确实有被贺显谟的话安慰到，拿了彩超结果，去见了一次大卫，约了下次产检的时间，便回去了。 六个月之后，最难熬的阶段就要到了。 周若身高一米七三，之前体重常年保持在57公斤左右，做试管准备工作之前掉到了55公斤，孕初期陆续回到了57，保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稳步上涨。 现在，周若体重到了67公斤，是她人生中最重的时候了，虽然对于双胞胎孕妇来说这个涨幅算是比较合理的，但身体还是会出现各种不适应的症状，孕后期水肿越来越严重，脚都肿得大了一个码。 后期天天水肿的时候，周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在孕期或者产后抑郁了，她算是比较积极乐观的人了，在孕后期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丑死了，即便心里清楚那只是短期的状态也没用。 孕八个月的时候，周若的身体已经笨拙到走路都得放缓速度了，她一低头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脚和腿，就是圆滚滚的一颗肚子，上面还有几条妊娠纹——因为体重控制得还不错，周若肚子上并没有大面积地长妊娠纹，但毕竟是怀孕，出现这种东西不可避免。 周若看到那些痕迹的时候，心态是有些崩坏的，于是一个人去了花房消化情绪。 贺显谟下班回来进门的时候，没看见周若的身影，问过张姨之后，得知了她去了花房，便直接转去花房找人。 贺显谟一进花房就看见了周若的身影，但她似乎没看见他。 她坐在多肉架子前，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很沉闷。 贺显谟走上去按住她的肩膀拍了一下，周若才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他，兴致也不怎么高：“下班了啊。” “你心情不好。”贺显谟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了？” 第1173回 挺有一套 贺显谟的印象中，周若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甚至都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是那种很直接的人，如果有不满会表达出来，从来不会内耗。 不过周若现在情况特殊，怀孕期间激素不稳定，越到后期，影响越大，贺显谟看到她的状态还是很担心的，他顺势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置上，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 虽然周若看起来不至于到伤心难过的状态，但她的眼神的确有些黯淡。 贺显谟坐到旁边之后，周若直接靠到了他身上，她一只手摸着肚子，声音低落：“肚子上长了几条妊娠纹，心情不好。” 周若并没有嘴硬地说自己“没事”，她虽然不喜欢给身边的人散播负能量，但贺显谟现在是她男朋友，她有什么烦恼还是要让他知道的，这是最基本的相处原则。 贺显谟听见周若这么说，目光往她肚子上挪了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来：“什么时候长的？” 贺显谟前几天还在看她的肚子，当时上面还是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因为她体重一直控制得不错，他一度以为她不会长这个东西了。 “就昨天晚上。”周若说，“一夜之间就长出来了，烦人。” “我看看？”贺显谟将手挪到了她的t恤下摆，征求她的意见：“可以么？” “看呗。”周若同意了。 贺显谟得到她的允许之后，才慢慢地掀起t恤下摆，他很小心地往上卷了几下，周若的肚子露出来之后，贺显谟果然在上面看见了几道妊娠纹——虽然之前就知道妊娠纹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但亲眼见证之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周若肚子上的那几条不算严重，纹络也不深，但贺显谟看了之后也挺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是不是挺难看的。”周若问。 “不难看。”贺显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会不舒服么？” 比起难看好看，他更关心的是周若的个人感受，他虽然是学医的，但性别差异注定了他对某些事情无法感同身受。 “没有不舒服，就是看了烦人。”周若低头看了看，“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走路都跟个呆头鹅似的。” 周若在怀孕之前做过很多功课，对于孕后期可能会承受的各种身体不适也有过心理准备，但理论终归是理论，看一百次理论，都不如亲历一回来得直观，大脑被激素统治的时候，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她已经算是非常理智的那一波人了，但也无法幸免。 “生完了都会好的。”贺显谟将周若抱紧了一些，宽慰她，“再熬一个多月就好。” “嗯，我就抱怨几句而已。”周若点点头，问他：“你烦不烦我这样？” “不会。”贺显谟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平时太理智了，这样有点情绪挺好的。” 周若闻言，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贺医生，我发现你现在哄人还挺有一套的，有进步啊。” 周若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明显比之前轻松了，再配合她的笑，可以看出来她已经从短暂的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了，贺显谟也就此松了一口气。 “明天是不是还有产检？”贺显谟和周若讨论起了产检的事情。 周若“嗯”了一声，她这会儿已经怀孕三十五周了，上次产检的时候大卫就跟她说过，后期如果肚子太大，行动实在不方便的话，就需要考虑提前分娩的事情了——双胞胎不比单胎，几乎没有孕妇能撑到足月的，越到后面越累。 所以，这次产检，也到了做选择的时候——如果胎儿一切正常的话，就得考虑在三十八周左右的时候分娩了，周若对于威顿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大卫的经验判断是完全信任的，只是她现在还面临一个选择：是顺产还是剖腹产。 上次周若问过大卫的意见，大卫从她的角度给出的建议是剖腹产，因为双胞胎顺产的风险还是挺大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顺下来，如果没成功，最后还是得转去剖，等于是一次受了两份罪。 上次产检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贺显谟也在，如今想到这个问题，贺显谟表情严肃了不少，他垂眸，试探性地问周若：“考虑好了么，要不要剖腹产？” 他问的是“要不要剖腹产”，整个问题都没提过顺产——没错，贺显谟作为医生，和大卫的想法是一样的，那么多临床经验摆在那里，他也不希望周若受两份罪。 “我不太想。”周若低头看着肚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贺显谟抿了抿嘴唇，“顺产和剖腹产对孩子的影响不大，你别为了——”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周若也从来没相信过什么顺产的孩子智商更高这个说法，她都已经筛选过基因了，孩子的智商肯定差不了。 “我只是不想留疤，挺丑的。”周若说了自己选择顺产的原因，半开玩笑地问贺显谟：“这个理由是不是有点儿自私？” “不会。”贺显谟听见周若问这种问题，还是挺惊讶的，“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 “嗯，我也觉得不像。”周若笑了笑，“所以，被激素支配的人还是挺可怕的，好像一下子就有了那种要牺牲自我的使命感了。” 也幸好她能分辨出来这是激素作用，虽然会被影响到一些，但不至于上头。 贺显谟盯着周若看了一会儿，沉吟许久后，才对她说：“不用考虑这么多，你不想留疤就不剖，我希望的是，不管你怎么选，都是从自己的感受出发的。”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周若。 周若闻言笑了起来：“这也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 不知不觉间，贺显谟的观念真的变了挺多的。 虽然之前没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周若想，按他以前的观念来看，他应该会觉得，一个人既然做了母亲，就要事事以孩子为先。 他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么大，是需要很大决心的。 “是吧，我也觉得不太像。”贺显谟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现在好多了。”周若抱住贺显谟，说：“谢了啊，贺医生。”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周若的这句话，就被她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 周若的手机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 两人听见动静手，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是连湾的电话。 第1174回 小白脸 贺显谟看见后，先一步把手机拿起来交给了周若，周若现在肚子大，弯腰不方便，平时很多类似的事情都是贺显谟代劳的，周若原本是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的，但经过了孕后期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让贺显谟帮这些小忙。 周若从贺显谟手中接过手机，按了接听键，跟连湾通电话。 连湾近期来电话的次数挺频繁的，基本上通电话就是问她身体的情况，周若以为这次也一样，正准备主动跟她说明天产检的事儿呢，就听连湾说：“我们买好票了，大概后天晚上到。” 周若闻言，怔了一下，“这么早就来？” 之前连湾就说了，要赶在她生之前过来，但这还有一个多月，着实有些早了，周若倒不是不想让他们过来，只是怕他们在这边住得不习惯，连湾和周琰锦都是比较认床的那种人，出去玩都经常睡不好。 “嗯，你爷爷不放心。”连湾提到了老爷子。 周若咂摸了一下连湾的这句话，又反应过来她之前说的“我们买好票了”，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老爷子也要来？” 连湾：“是啊，之前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没说？” 周若：“……没有啊。” 她平时跟老爷子联系不算多的，大概半个月左右一次吧，上次联系是在产检完之后，老爷子当时只问了一下她身体的情况，没说后面要来的事儿，而且，祖孙两人对话的时候，都没有提过贺显谟这个人——周若现在都不清楚老爷子是否知道她和贺显谟的事情，也不知道连湾他们有没有跟老爷子说，她的试管是和显谟做的。 不过想想应该是没说的，否则老爷子不可能沉得住气不问她。 周若揉了揉额头，问连湾：“你们和老爷子说过我在这边的情况么？”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周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贺显谟。 “你是说你和小贺的事儿？”连湾当即便理解到了周若的意思。 周若：“嗯。” “没有说呀。”连湾反问她：“不是你不让我们说的么？” 周若：“……” 哦，对，上次连湾和周琰锦走的时候，她的确这样说过，他们当时答应了来着，作为父母，他们答应她的事情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周家上下，除了老爷子之外，所有人都知道贺显谟是她男朋友，还跟她做了试管。 “你在担心什么？”半晌没听见周若回复，连湾便猜出了她的想法，“怕你爷爷不喜欢他？” 周若：“……也不是，我是怕吓到他。” 老头子年纪挺大的了，来个这个劲爆的消息，万一一个激动，心脏有点儿问题那就麻烦了。 “那不至于。”连湾被周若的担心给逗笑了，“你爷爷什么场面没见过。” 周若：“……” “我看你呀，就是关心则乱，太害怕小贺被欺负了。”连湾一语中的，直中要害。 周若难得被她弄到无话可说，不过沉下心来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儿，她家老爷子一路什么风雨没经历过，那心理素质肯定不会因为她找个男朋友就被刺激到，归根结底还是她怕贺显谟被“欺负”——老爷子见到贺显谟之后肯定也会调查他，或者都不需要调查，拉着周家随便一个人问问，贺显谟的资料就会送到他手上了。 之前贺显谟跟那些女人的照片……估计也逃不过。 老爷子看完那些，可能不至于完全否定贺显谟这个人，但肯定免不了一番刁难，或者是像周礼和周仁一样，觉得贺显谟别有用心。 周若想到这些又有些头大了，她觉得自己得先找几个“帮手”过来。 于是，跟连湾通完电话之后，周若马上联系了周义。 整个周家，最能插科打诨的人就是他了，老爷子时常也拿他没办法。 最关键的是，周义对贺显谟的意见没那么大，毕竟他是周家最早接触贺显谟的人，对于他俩一开始的事儿也比较了解，周义虽然喜欢开玩笑调侃贺显谟几句，但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别有用心，而且周义嘴甜会哄人，老爷子比较吃这套。 周若是直接给周义打的电话，他接得很快。 电话一接通，周若就听见了周义一贯含笑的声音：“哟，难得啊，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呢。” 周若无视了他的玩笑，开门见山地问：“在哪里？最近忙么？” 周义：“在家，正做着饭呢。” 周若：“三三是不是要春假了？” 周义：“是啊，就明天了——你这大个肚子，怎么还关心上我家宝贝了？” 周若：“你带她来伦敦吧，住我这边。” 她和周义的沟通一向很直接，有什么要求也不拐弯抹角提。 “嗯？”周义的尾音上挑，似乎是勾起了好奇心：“这么热情邀请我，是有事儿想让我替你办吧？” “爷爷要来。”周若再次看向了旁边的贺显谟，“他还不知道我在这边的事儿。” 周义“哦”了一声，明知故问：“你在那边的事儿？什么事儿？指的是你养了个小白脸这事儿呗？” 周若：“……” “小白脸”这一茬，是因为之前周若在兄弟姐妹群里叮嘱了一句他们不要在老爷子面前提贺显谟，当时周仁、周义和周礼都回了个“ok”的表情，唯独周溟这个不清楚状况的问了句“为什么”。 周若便回复他：【不知道对他的兴趣能维持多久，先不说了。】 那时她刚怀孕没多久，的确也是这样的想法，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周溟听完之后就开始脑补了，默认了周若是在伦敦养了个小白脸，后来说起来贺显谟的时候，都用这个词儿来指代。 这下好了，周义也跟着叫了。 周若看到贺显谟皱起的眉，就知道他铁定也听见这称呼了，她没好气地对周义说：“别打岔，说正事儿。” “行。”周义还是嬉皮笑脸的，但不妨碍他言归正传：“那我把行程提前一下，明天就带三三过去。” 周若“嗯”了一声，“谢了。” 周义这个人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找他帮忙的时候从来不会掉链子。 周义：“订好机票告诉你。” 他笑着补了一句：“记得让你家小白脸过来接机啊，让我帮忙不得展现一下诚意？” 周若翻了个白眼：“挂了，再见！” 第1175回 不该由你承担 周若十分钟之内通了两个电话，贺显谟全程都没出声打扰过，但因为他们两个人距离靠得非常近，因此他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全部的内容，也清楚地知道周若为什么把周义喊过来。 周老爷子…… 想到这个人物，贺显谟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之前连湾和周琰锦松口后，贺显谟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周家上头还有个地位最高的老爷子。 贺显谟对于周老爷子的了解并不多，因为他已经退居幕后，新闻里对他的报道并不多，但周家是从他手里起家发展的，仅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是个普通角色——能让周若搬救兵，就足够他紧张了。 “你爷爷不知道我和你的事。”贺显谟看着周若放下手机，开口的时候，声音紧张得有些哑了。 “嗯，我没让他们说。”周若看到了贺显谟握成拳头的手，“你紧张么？” 贺显谟答非所问：“你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若认真思考了一番：“唔，一个挺厉害的人。” “听我爸说，他们小时候都很怕老爷子，后来他年纪大了才好一些。” 周若一这么说，贺显谟的表情更加紧张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没说话。 “害怕呀？”周若有点被贺显谟的反应可爱到了，她捏了捏他的脸，“没事儿，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贺显谟：“……他可能不会喜欢我。” “no，你判断错了。”周若反驳贺显谟，“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人，会照顾人、工作稳定都是加分项。” 贺显谟皱眉，不太相信：“是么？” “是啊，按他的标准看的话，你的条件每一项都符合。”周若耸肩，“你刚开始到我那边给我做饭的时候，我就在想，他要是看见你肯定特喜欢，搞不好还要让我跟你结个婚呢。” 刚开始。 贺显谟提炼到了这个关键词。 有些话，周若虽然没说，但他马上就猜到了——周若这次叫周义过来“解围”，多半是因为他之前找女人的那一段。 只要周老爷子知道了他的存在，肯定会去查他的资料的，或者根本不需要查，盘问一下其他人，这件事情必定瞒不住——从周若刚才的说法看，周老爷子应该也是比较传统的人，约莫是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贺显谟倒是不觉得周老爷子在这方面双标，周若之前换男朋友换得勤快是事实，但人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和一个外人，标准肯定是不一样的。 贺显谟想起了连湾和周琰锦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对于周老爷子这边，就更慌了。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你让你哥过来，是因为我后来的事儿。” 没等周若给出答案，贺显谟已经深吸一口气道歉：“对不起。” 如果他知道自己那一次的冲动会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和严重的后果，当时他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可惜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你没对不起我，你又不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劈腿了。”周若从来没觉得贺显谟这事儿有对不起她的地方，甚至都没有评判过他当时的选择。 “但你一直在替我收烂摊子。”贺显谟垂眸，很愧疚：“这些不应该你来承担。” “我没有承担呀，上次不是你搞定的我爸妈么？”周若笑着调侃他，“我妈现在可喜欢你了，一口一个小贺的，就做了几顿饭就把她给收买了，也是离谱。” 周若这话倒是一点儿都没夸张，连湾现在特别喜欢贺显谟，平时跟她视频聊天，如果贺显谟在场的话，连湾铁定是得拉着他聊上几句的，要是没在，连湾也会“小贺”“小贺”地念叨。 最开始那几个月，连湾还担心贺显谟“重蹈覆辙”，后来让人跟了一段时间，就渐渐放下心了，再加上张姨每天给连湾汇报贺显谟是怎么照顾周若的，连湾对他的印象也越来越好。 虽然没说过让他们结婚，但经常夸贺显谟靠谱。 “是么？”贺显谟听了有些意外，他下意识地以为周若是在安慰他，“之前没听你说过。” 周若：“那是，我不说你都这么得意了，说了你不得在我面前横着走。” 贺显谟：“不敢。” 周若：“我看你现在挺敢的。” 贺显谟：“……” 玩笑了几句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周若看见贺显谟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着摸摸他的脸，“别紧张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贺显谟：“你爷爷会用钱打发我么？” 周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每次都问这个问题？” 她歪过头，一脸探究地打量着他，“我现在要合理怀疑你真的是为了被用钱打发掉才跟我的了。” 贺显谟：“……” 周若：“要不你试试？开口跟老爷子要几个亿，看他给不给你。” 贺显谟：“你觉得呢？” 周若：“我觉得，给。” 她话说了一半，故意停顿了一下，接了后半句：“给你个大嘴巴子。” 贺显谟：“……” “饿了，走了走了，你扶我回去。”周若看到贺显谟吃瘪的表情之后，开心多了，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动手扶她。 —— 晚饭的时候，周若就收到了周义发来的航班信息。 周义订的是明天上午的票，飞七个小时，到伦敦的时候，伦敦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周义发来航班消息的时候，贺显谟也看见了。 他想起了周义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便主动对周若说：“我明天去接他们吧，做完产检先送你回来。” 明天是工作日，贺显谟要去接机就只能请假了，周若觉得有些麻烦：“他开玩笑的，我让老陈去接就行。” “不用，我去吧。”贺显谟执意要亲自过去接，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一趟很有可能会被周义调侃打趣，但既然要指着周义帮忙，总得表现出来一点点诚意。 周若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思考之后便也同意了，“请假方便么？” 贺显谟“嗯”了一声，“明天不出诊。” 两人商议过后，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不过，周若给周义回消息的时候，只是说安排了人去接他们，并没有说是贺显谟亲自过去。 第1176回 接机1 周若完全能想象到，周义要是提前知道是贺显谟过去，会想出来多少种办法整他，虽然不提前知道也免不了被整，但总归是会比提前做过准备好一些，贺显谟应该不至于招架不住。 隔天一早，周若便空腹跟贺显谟一起去了医院，贺显谟很自然地陪着周若到妇产科做产检，之前每次都是他跟着一起来，大卫和他的几个助手都已经习惯了。 这次检查项目不是很多，半小时不到就全部做完了，周若和贺显谟去找大卫的时候，检查结果已经由系统反馈到他这边了。 大卫仔细把每一项都看了一遍，然后笑着对周若说：“一切正常，你的身体很好，恭喜，临盆前再来做最后一次产检，就可以迎接你可爱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大卫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生产方式你考虑好了吗？之前我给你的建议……” “我的决定是顺产。”周若接过了大卫的话，同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大卫听见周若的答案后，不由得皱起了眉，没忍住，看了一眼一旁的贺显谟。 贺显谟的眼神正好跟大卫对上，他当即就看懂了大卫的意思——他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劝劝周若。 实际上，贺显谟已经做过尝试了，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周若一向是打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她又很不喜欢剖腹产留下的刀疤，就算他跟她说后期可以手术祛疤，她也不肯接受，贺显谟怕说多了惹她不耐烦，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别看他，孩子在我肚子里，我说了算。”周若也瞧见了大卫看贺显谟的那一下，“顺产，我认真考虑过了，我会自己承担风险。” 大卫听着周若强硬的话语，略显无奈。 从她打算做试管开始到现在，他们认识也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大卫不敢说自己对周若了如指掌，但对于她强势的性格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从生命安全的角度出发，大卫作为一名医生，一般都会建议双胞胎的孕妇剖腹产，这样孕妇承担的风险稍微低一些，基本上孕妇听完建议之后也都会按他的思路来。 也就周若，非得选顺产，还说自己会承担风险。 “你考虑清楚了就好。”大卫不好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只能来这么一句，顺便对她保证：“我会确保你和两个孩子的人身安全的。” “谢了。”周若和大卫道谢，之后两人确定了下次产检的日子，就先走了。 走之前，大卫随口问了贺显谟一句：“arthur，中午一起吃饭？” “我今天请假。”贺显谟拒绝了大卫的提议。 大卫挑了挑眉，调侃：“你不会也要跟着dara休产假吧？” 贺显谟难得接茬，“也不是不行。” 这一句话把大卫给逗乐了，笑个没停。 —— 贺显谟把周若送回西敏别墅之后，坐下来陪她一起吃了个早饭，然后两个人就去院子里晒太阳了——伦敦的晴天很难得，怀孕之后，周若一遇到好天气就会出去晒晒，绝对不错过。 两人来到院子坐下来之后，周若就看到贺显谟抱着手机摆弄个不停，好像是在筛选什么东西，她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在找什么？” 贺显谟被问得停下来，微微抬头，“你侄女有喜欢的牌子么？” 他这一问，周若就反应过来了，贺显谟是要给三三准备礼物——他是第一次正式跟三三碰面，作为她现在的男朋友，送送礼物也很正常，不过周若觉得贺显谟不必非得在接机的时候送。 斟酌了一会儿，周若提议说：“等她来了你带她去选吧，她现在长大了，我也摸不准她的眼光。” 三三是个很有自己审美和想法的孩子，而且眼看着到了叛逆期，跟小时候那会儿不一样了，要是送了她不喜欢的，她是不会用的。 贺显谟认真地思索了周若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周若看着贺显谟微微抿起的嘴唇，笑着问：“你还紧张啊？” 贺显谟沉默不语，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贺显谟之前见过周义，但只是打照面而已，并没有正面和他沟通过，虽然周义看起来比周礼好相处得多，但再怎么样都是周家人，不可能那么好对付——而且，周义是同辈里和周若关系最好的一个，贺显谟自然也会想着跟他搞好关系。 听周若说，周义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贺显谟想，他跟三三搞好关系的话，周义这边基本上也就搞定了大半，不过他对于和小朋友打交道这件事情没什么自信。 贺显谟自认为不算是特别喜欢孩子的那种人，起码没有周若那么喜欢——他想，如果孩子的母亲不是周若，他可能并不会对他们有这么多担忧和顾虑。 而且他很无趣，也不怎么会陪孩子玩儿，这点也比不了周若。 所以，贺显谟是挺担心三三不喜欢他的，年纪小的孩子大都喜欢活泼、玩得开的人。 “别紧张了，别的保证不了，但我跟你打包票，三三肯定喜欢你。”周若拍着贺显谟的肩膀，口吻很笃定，堪称胸有成竹。 贺显谟不理解：“为什么？” 周若挑眉：“因为她从小就喜欢脸好看的。” 贺显谟：“……” “不止是她，我们家孩子都这样。”周若说，“我两个侄子也一样，看见脸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 贺显谟的关注点完全歪了：“所以你也觉得我好看。” 他的语气听着波澜不惊，但仔细一品就能品出来得意的味道，周若直接给了他个白眼，“不然呢，难道我是看上了你有趣的灵魂？” 贺显谟跟周若聊了一会儿之后，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了，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接机了，便出发去了机场。 —— 周义是单独带着三三来的，最近郑翩跹有几场慈善拍卖要办，没空一起过来。 三三本来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事情，周义也不瞒着她。 所以，三三老早就知道周若要孩子的事情了。 不过三三不知道周若现在有男朋友这茬，周义是在飞伦敦之前跟她说的，三三得知周若现在的男朋友就是视频里那个大帅哥之后，异常兴奋，无比期待地想见见帅哥本人。 第1177回 接机2 于是飞行途中一路都在念叨，时不时还拉着周义问问帅哥的资料。 周义看见三三期待的表情，都有些吃味儿了，半开玩笑地问她：“那你觉得，你老爸我跟他谁更帅？” “当然是你啦！”三三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爸爸在我心里是独一档的帅。” 周义对于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开心得嘴角好长时间都没放下去，得亏三三是这么回答的，她要是说一句贺显谟更帅，周义恐怕是很难给贺显谟好脸色看了。 —— 贺显谟在航班落地前十分钟来到了接机口，接机口的大屏幕上正播报着航班实时信息，周义和三三乘坐的那趟航班现在已经快着陆了。 贺显谟给周若发了条微信说了他到达机场的消息，还拍了个接机口的照片，让她跟周义说一声，一会儿来这里碰面。 贺显谟没有周义的联系方式，暂时只能通过周若跟他沟通，好在周若一直在盯着手机看，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因此没有耽误任何进展。 十分钟后，航班正式落地，接机口的人逐渐变得多了，贺显谟望着下飞机的人群，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在人群中搜寻到了周义和三三的身影——他们父女的身影扎眼得很，三三个头又很高，几乎是瞥一眼就能找到了。 贺显谟加快步伐朝他们父女走了过去，停在他们面前。 周义下飞机之后便忙着跟三三说话，看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贺显谟之后，惊了几秒，随后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贺显谟看出了周义的想法，便主动开口同他和三三解释：“我来接你们回去。” “你就是小姑的帅哥男朋友呀！”三三一眼就认出了贺显谟，笑眯眯地朝他伸出了手，跟个小大人似的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郑玖思，你叫我三三就好啦！” “你好。”贺显谟看着三三伸过来的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跟她握，而是看了一眼周义，礼貌地询问他：“可以么？” 贺显谟对于性别的区分是很强烈的，三三如今已经长大懂事了，而他对于三三来说，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男人，握手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征求一下周义的意见，有些家长是比较介意这种事情的。 好巧不巧，周义正好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听见贺显谟问的时候，还意外了一把——难得一个没当爹的人能有这样的觉悟。 “意思意思就行了。”周义说。 贺显谟点点头表示理解，伸出手短暂地和三三握了一下，顺带也跟她做了个自我介绍：“贺显谟，你小姑的男朋友。”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呀？”三三问。 “叫叔叔就可以。”贺显谟略作停顿，“你不习惯的话，叫名字也行。” “好的，叔叔。”三三还是选择了前者，并没有对贺显谟直呼其名。 跟三三聊完之后，贺显谟再度看向了周义，他习惯性地动手去接周义手中的行李箱，“先上车吧，张姨准备了下午茶。” 周义可向来不是客气的人，他不仅把行李箱交给了贺显谟，还顺便把三三身上背的包也摘下来一并挂到了贺显谟胳膊上，然后笑眯眯地说：“辛苦了啊。” 贺显谟没想到周义这么不客气，哽了一下，挤出三个字来：“不客气。” “车停哪个区？”周义反客为主，完全没有第一次正面接触的生疏感，倒像是在跟很熟的自家司机对话似的。 贺显谟想起周若说周义喜欢逗人，想着这应该是他开玩笑的，虽然不自在，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了：“f区。” 周义应了一声，然后便招呼了三三一起走，他们父女走在前面，贺显谟拖着周义的行李箱、肩膀上挂着三三的斜挎包跟在后面，更像司机了。 很快到了停车场。 贺显谟今天是开着周若的车过来的，她的车相对来说后备箱更宽敞一些，周义和三三一走近之后就认出了周若的车，甚至都不需要贺显谟提醒。 贺显谟为他们开了车门，然后去后座安置了行李箱，便上去充当司机。 系好安全带以后，贺显谟又给周若发了条消息汇报进度，发完之后便踩下了油门。 越野驶出停车场之后，周义饶有兴致地看着开车的贺显谟，出声调侃：“没想到啊，周若还舍得安排你亲自过来接机。” 贺显谟：“……嗯。”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开玩笑的人，周义这么说，他就只能听着应着。 但显然，周义对于他这个反应是很不满意的。 他啧了一声，好奇地问：“你平时在周若面前也这样？” 贺显谟能感受到周义的嫌弃，他应该是和当初的周若一样，觉得他是个非常无趣的人。 贺显谟只好努力地去找话题和周义聊：“后天你们家人也要过来。” 周义看出了贺显谟的努力，更觉得好笑了，“嗯，我知道。” 他说完，又揶揄似的补充了一句，“怪不得她把我叫过来给你当救兵。” 贺显谟：“……给你添麻烦了。” 周义：“别别别，我可担不起。” 贺显谟越表现得不自在，周义就越想逗他，“你现在可是周若的小宝贝，我要是不对你好点儿，都怕她不认我这个哥。” 贺显谟尴尬得都想踩刹车了，他咳了一声，“那也不至于。” “至于，怎么不至于，以前没见哪个男人有这本事的呢。”周义八卦地问他：“我们周家的人，你都见过一轮了吧？” “见过她父母、小舅，还有弟弟和弟妹。”贺显谟如实回答，“还有一些没见过的。” “没事儿，虽然没见过，你已经在我们家里声名远扬了。”周义停下来，意味深长地叫了他一句：“小白。” 贺显谟：“什么小白？” “小白脸的那俩小白呗。”周义幸灾乐祸看好戏：“我们家里谁都都知道周若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带着人住在别墅里。” 贺显谟：“……” 难怪周若一开始不想让他单独来接周义。 周义的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他是一句都接不上。 贺显谟起初听周若说周义“嘴欠”的时候，没想这么多，他以为，周义起码得跟他熟悉一些之后才会拿他开玩笑。 没想到这一上来就开始了。 第1178回 一卡车 贺显谟哽了好半晌都没吭声，周义看着他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周义爽朗一笑，终于是说了一句让人舒心的话，“别担心，我没真把你当成图钱的小白脸，你俩以前的事儿，我清楚。” 贺显谟“嗯”了一声，方才被调侃的尴尬因为这话稍稍消退了一些。 虽然周义刚刚的玩笑把他弄得无话可说了，但贺显谟知道他没有恶意，周义整体上对他是很友好的，愿意跟他开玩笑，也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把他当成另有所图的恶人。 说到贺显谟和周若以前的事儿，周义忽然想起了什么，“听说你那会儿还把我和她当成一对儿了？觉得她给我生了私生女？” “什么私生女呀？”三三一听见八卦，注意力马上从窗外回来了，眨巴着大眼睛等待着周义给她分享。 周义被三三逗乐了，揉揉她的脑袋，“你听八卦的时候耳朵倒是够灵的。” 三三瘪了瘪嘴，“快分享一下嘛~” 周义：“你小白叔叔一开始把我和你小姑当成一对了，以为你是她偷偷摸摸给我生的女儿。” 贺显谟：“……”这个人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 “小白叔叔是谁？”三三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这个称呼上，她看看周义，又看了一眼前排开车的贺显谟：“叔叔不是姓贺吗？” “他的外号是小白。”周义意味深长地笑了，“所以你以后喊小白叔叔也成。” 三三点点头，“懂了，小白叔叔。” 贺显谟：“……”他现在真的很后悔没有听周若的话，他不该来接周义。 因为周义的这句话，三三喊了贺显谟一路的“小白叔叔”。 贺显谟听着这个称呼，浑身都不自在，可是又不好纠正三三，每次只能忍着应声。 忍了一路，总算是开到了别墅区。 贺显谟将车停到了车位，下车后便自觉地去后排拿行李，周义看见贺显谟这么做之后，笑眯眯地说：“小白真是挺会照顾人的，怪不得周若把你带来一起住了。” 贺显谟干笑了一下，“先进去坐着吧。” 为了方便开门，这次是贺显谟走前面的，他输了大门的密码之后，便避到一旁，先让周义和三三进去。 三三见状，马上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小白叔叔！” 三三这一声清脆的道谢，正好传到了客厅周若的耳朵里，周若好奇地朝进门的三人看了过去，“什么小白叔叔？” 三三：“你男朋友的外号不是小白吗？” 她看了一眼贺显谟，对周若解释：“小白叔叔叫起来比较亲切。” 周若也随她看向了贺显谟，两人四目相对，贺显谟露出了一个极其无奈的眼神。 周若都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这事儿肯定跟周义有点儿关系，于是又去看周义。 周义摆了个摊手的动作。 “二少爷来了啊。”张姨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周义和三三之后，马上招呼他们，“客房都收拾好了，我先带你和三三去看看？” “行李送上去就行，一会儿看。”周义冲张姨笑了下，“肚子有点儿饿了，先去尝尝您准备的下午茶吧！” 张姨多年来一直在周家，也算是看着周义长大的，虽然周义也是中学的时候就出国读书了，但是和张姨的关系并未生疏，加上周义没架子，跟张姨相处，和普通长辈差不多。 周义来到这边，也完全没有客人的样子，反倒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也不需要人照顾，他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贺显谟见他的自若的神态，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周义这样子，倒衬得贺显谟更像是那个客人，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尴尬，而周若也发现了这一点，当即便走到贺显谟身边，随手拉住他的小臂，“走吧。” 贺显谟低头看了一眼周若的手，随后和她对视了一眼，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周若被他这一眼逗笑了，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说：“别当回事儿，他就那样。” 贺显谟“嗯”了一声，同时点了点头。 这一幕刚好被周义和三三看见了，三三“哇”了一声，嘿嘿乐着：“小姑和小白叔叔真恩爱啊~” 周若：“……” 小白叔叔这个称呼真是…… 周若没好气地看向了始作俑者周义，他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见周若看过来，贱兮兮地说了一句：“你别说，小白刚才那样子，真是乖巧听话，你现在喜欢这一卦的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贺显谟，其实还是调侃他在周若这里没地位，是个小白脸。 贺显谟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在周若这里没地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话是必然的，他也没那么过剩的自尊心，因此，当周义幸灾乐祸看过来的时候，贺显谟表现得很淡定。 周义啧了一声，不由得感叹周若把贺显谟调教得不错——之前他虽然没跟贺显谟接触过，但从跟周若聊天的只言片语里也能听出来，贺显谟是个传统的“大男人”，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所谓的男性自尊过剩。 如今能变成这样子，想必也是经过了许多挣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周若的感情太深了。 周若可没像贺显谟那样逆来顺受，听见周义那贱兮兮的语气，她随口反击了一句：“是啊，你当初不也喜欢火辣性感的那一卦的么，最后呢？” 周若很清楚周义的软肋在哪里，他“从良”之后，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当初那些“黑历史”，特别是三三和郑翩跹在场的时候。 周若一击毙命，周义马上摆出了个投降的手势，“得，得，我什么都没说。” 他拉住三三，“走了宝贝儿，咱喝茶去。” 贺显谟看到周若一句话把周义“打败”，回味了一下，忍不住好奇心问她：“他为什么突然投降了？” 周若往周义那边瞟了一眼，淡淡地说：“我对他黑历史了如指掌，他怕破坏在他宝贝女儿心里的形象，心虚了呗。” 贺显谟：“什么黑历史？” 周若：“海王和他一卡车的前女友。”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周若：“你想说什么？” 贺显谟：“不敢说。” 周若早就看穿他那点小九九了：“你是想说，我也有一卡车前男友是吧。” “是你自己说的。”贺显谟马上撇清关系。 第1179回 小白 贺显谟现在还挺怕周若真的跟他生气的，因为她刁难起人来真的很难对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下来的，所以，贺显谟刚才的语气有些着急。 周若看他跟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似的，直接被逗笑了，“行了，我没那么小气。” 前男友这种事情，客观存在，没什么不能提的，她的确是有一卡车——故意那么说，也就是想逗逗贺显谟，他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一如既往地可爱。 譬如现在，就算周若说了没生气，贺显谟还是不太敢相信的样子，盯着她的表情观察着，不确定地问：“真的？” 周若：“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得意么，我有一卡车前男友，但目前你是唯一一个，小白。” 贺显谟听见“小白”这个称呼，嘴角抽了一下。 周若和贺显谟嘴贫了几句之后，很快也来到了餐厅，周若孕后期胃口很一般，对下午茶的兴趣也不大，主要是给周义和三三准备的，三三长身体，胃口好得很，坐下来不久已经吃了三块小蛋糕了。 吃完蛋糕，三三拿了一杯牛奶先跟着张姨回房间收行李箱了，周义没跟着一起，对于女儿的自理能力放心得很。 贺显谟对三三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可能收不好，看周义没打算动，便起身准备跟上去帮忙，“我去看看。” “不用。”周义摆摆手，有些好笑地看着贺显谟，“我女儿，你操什么心。” 贺显谟：“她一个人可以么？” “当然。”周义露出了骄傲的表情，毫不吝啬地夸起了三三，“她出门都是自己收行李的，独立能力很强。” 贺显谟从周义的言辞里感受到了那种做父亲的成就感，他提起三三的时候，完全没有开玩笑时的不正形，说是整个人散发着父爱的光芒都不为过，看到这一幕，贺显谟忽然想起来，之前周若好像跟他说过，他们家的人都很喜欢小孩。 看来的确是这样的。 贺显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周义说了一句：“你是个好爸爸。” 贺显谟这句夸奖可以说是正中周义下怀，他一听，笑得更灿烂了。 周义放下了茶杯，在贺显谟肩膀上拍了两下，“这话我爱听，以后多说。” 贺显谟觉得周义似乎误会了什么，便同他解释：“我不是说好话给你听，认真的。” 贺显谟挺少夸人的，他虽然社交能力不错，但也讲不出什么太过违心的话，溜须拍马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那必须是认真的啊，我也觉得我是个好爸爸。”周义可是一点儿不谦虚，“得嘞，你这马上也有孩子了，趁这几天跟我好好学学，以后你也差不了。” 周若虽然嫌弃周义的自信，但并没有拆他的台，周义之前在感情方面渣归渣，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爸爸，自从知道三三的存在之后，他就和三三相处得很好，周若也是在看了他和三三的相处之后，才真的下决心行动要孩子的。 目前来看，她和贺显谟应该是分不了手的，所以，让贺显谟跟学学周义也没有坏处。 不过，周义的这句话，倒是让周若想到了一个必须面临的、有些棘手的问题—— 周若刚萌生这个想法，周义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问了：“对了，你俩这情况，孩子出生之后打算怎么处理？” 周义问得直接，但又不是完全直接——他没直说“要不要让孩子认贺显谟这个爸爸”，不过意思大家都懂。 贺显谟刚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周义问完之后，他马上转头去看一旁周若的表情。 周若在思考，贺显谟沉默地等待着她的答案，顺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当初他们做试管签协议的时候规定过了，孩子出生之后跟他没关系，他也不可能染指孩子的抚养权。 所以，就算周若说不让孩子认他，贺显谟也是可以接受的，只是人都贪心，他跟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见了她的家长，又享受了她的特殊对待，总是想要更得寸进尺一些，期待不可避免。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呗。”想了快一分钟，周若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显谟，说：“他要是能一直待我这边，都好说。” 周若还是没把话说死，但她的想法跟一开始试管的时候确实不同了，或许真的是跟贺显谟生活在一起久了，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觉得让孩子喊他一声爸爸也没关系——她就是对贺显谟有种莫名的自信，觉得他即便是没有经验，也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父亲。 他们还在一起，并且周若可以肯定，她现在没腻了他，甚至有些越来越上头的感觉，那不如就给他一个做父亲的机会试试看，反正孩子三岁之前又没记忆，要是她这期间跟贺显谟掰了，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贺显谟虽然内心抱了些小期待，但真的听见周若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和欣喜，他抿了抿嘴唇，镜片后的双眸里都透着愉悦。 周义见状，啧了一声，对贺显谟送上了一句恭喜：“祝贺你啊，名正言顺了。” 贺显谟让声音保持平静：“谢谢。” “行了，别装了。”周义看不下去了，拆穿了他，“想笑就笑吧。” 贺显谟咳了一声：“也还好。” 周义“嘁”了一声，转眼看向周若，跟她讨论：“他跟老四怎么这么像呢。” 周若摊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 除了接机那一会儿之外，周义就没有使劲儿调侃过贺显谟了。 两人相处了一天，虽然性格谈不上多么相似，但还是能聊到一块儿去的。 贺显谟觉得，这主要还是周义的“功劳”。 他很健谈，情商也高，见多识广，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两句。 三三的性格应该也是随了他，很讨人喜欢。 ——当然，如果她能不叫“小白叔叔”就更好了。 不过贺显谟也没有真的去纠正过这个称呼，听了一天反倒习惯了。 周义和三三过来住了两天之后，周老爷子他们也到了。 周若当天才知道，除了老爷子、连湾和周琰锦之外，周仁、明悦、周溟还有燕兮也跟着一起来了。 周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贺显谟就在她旁边。 他原本就紧张，看到这一串名字之后，脸色更加凝重了。 第1180回 爸爸 贺显谟没忘记周若之前的话——周仁是她几个同辈里最难对付的一个，当初他的那些照片，也是周仁的人脉查到的。 虽然周若说只要她护着他，周家就不会有人站出来“拆散”他们，但不拆散不代表赞同，贺显谟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周仁是不会喜欢他的——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他在这点上可以说是输得一败涂地。 一个周老爷子，已经让贺显谟紧张了好几天，眼下又知道了周仁要来，可以说是难搞的人都扎堆了。 别说贺显谟了，周若都挺发愁的，不过想到周义和三三在，她顿时放松了许多，顺手拍拍贺显谟的肩膀，宽慰他：“别慌，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他们不会逼你。”贺显谟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哑，“但我不想让他们觉得，你选错了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这么觉得？”周若扶着孕肚，“况且，就算他们这么想又如何呢，每天跟你相处的人是我，难道会有人感受比我更真切么？” 话是这么说，但贺显谟觉得，周若要是在周家人面前来这么一句，周家人更加会觉得他是个迷惑周若的小白脸了。 贺显谟叹了一口气，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应对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虽然周义和三三在，但要周老爷子和周家上下接受他，摒除偏见，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他的表现。 “跟你在一起，有种打仗的感觉。”贺显谟想着这一路跟周家人见面的场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他之前恋爱见家长的经验就只有诗岚那么一次，当时只见了诗岚的父母，诗岚是独生女，她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是很典型的小家庭，但周家是完全不同的，他们不仅是大家族，而且彼此之间感情很好，跟亲兄弟姐妹没差。 这也就导致，想要跟周家的人“在一起”，要通过全部人的“考核”。 周若听完贺显谟的感慨之后笑了一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不先跑？” “不跑。”贺显谟凑近，手覆上她的肚子，“我跑了他们喊谁爸爸。” “哟哟哟，给你牛的。”周若捏着嗓子和他打趣，“凭你能力，还愁没人喊你爸爸？” “怎么，你想喊？”贺显谟的声音忽然哑了些，“也不是不行。” “滚。”周若没好气地朝他脸上给了一下，“你对着一个快生的人也好意思。” —— 周家人这趟过来，接机和住处都已经提前安排妥当了，根本不需要周若这边再操心。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西敏的另外一个别墅区，距离周若这边一公里左右，步行过来也不过十几分钟。 这套别墅是周仁安排。 航班落地的时候，伦敦时间是中午一点钟，回到别墅区，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周老爷子刚进来安顿下来，便开始看表，迫不及待地要去周若那边：“你们都好了没？咱们什么时候去老三那里？” “爷爷您不睡一觉么？”明悦贴心地提醒他，“周三这会儿应该也在睡呢，您也先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晚点我们一起过去。” 老爷子：“你们联系过了？” 明悦：“今天还没联系呢，之前聊天的时候，周三说她这几个月天天午睡两个多小时，应该是身体负担太重了，当初我怀小左小右的时候也这样呢。” 老爷子想想也是，点点头同意了明悦的话，决定先睡一觉再过去，于是先回房间了。 等老爷子回房间休息之后，明悦对连湾说：“三婶，你给周三说一声，让她和男朋友提前准备一下吧。” 连湾笑着拍拍明悦的胳膊，“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和你三叔先过去看看。” 连湾跟周琰锦拿了手机和钥匙便先去周若那边了，周溟和燕兮刚才就出去买咖啡了，于是客厅里只剩下了周仁和明悦夫妻两人。 明悦见周仁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打量，便笑着走上去问他：“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周三找你帮忙了？”周仁问。 “怎么可能呀。”明悦摇头，“况且，我也没帮他们。” “爷爷坐了这么长时间飞机，难道不应该好好睡一觉么？你这长孙当的，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他身体啊。”明悦半开玩笑地“指责”了周仁一句。 周仁听完之后也笑了起来，“嗯，你说得对，我的错。”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谈帮忙的话题，但周仁心里清楚，明悦确实是有意在帮周若和贺显谟拖着老爷子，好给他们一个缓冲、和连湾周琰锦商量对策的时间。 虽然周仁对贺显谟心存芥蒂，但既然明悦要帮，他也只能顺着。 结婚多年，他和明悦的相处原则就是，夫妻之间有不同想法时，尊重彼此的选择，不和对方讨论这件事情，避免冲突。 这是他们婚前就约定好的。 —— 连湾和周琰锦没在周若那边待太久，赶在老爷子醒来之前回来了，到时候跟他一块儿过去。 提前去了一趟那边，两人对贺显谟稍稍放心了一些。 看到周义和三三在，更是松了一口气——周义那张嘴，是全家最厉害的了，老爷子向来拿他没办法。 快五点的时候，周家一行人陪同周老爷子走出别墅，驱车朝周若和贺显谟的住处开了过去。 人太多，分了两辆车。 连湾和周琰锦陪周老爷子在前面那辆车里，后面的车里则是周仁、明悦、周溟和燕兮。 周溟之前跟贺显谟毫无接触，对他的了解也都是听其他人说的，因此他对贺显谟的印象非常差，不然也不会嫌弃地叫他“小白脸”了。 不过周溟对贺显谟这个人也非常好奇，否则也不会拉着燕兮一起跟过来。 他就是纳闷，周若这么一个海后，什么男人都见过了，怎么就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医生给拿下了？总不能只是靠他的一张小白脸吧？ “我姐不会真想着跟这小白脸结婚吧？”周溟看向前排的周仁，询问。 周仁摇摇头：“不清楚。” “我觉得有这趋势了。”周溟咬牙，“她都要给爷爷见了，真不知道那男的哪里吸引她。” 一旁的燕兮看着气愤的周溟，弱弱地说：“他长得多帅啊。” 周溟舍不得凶燕兮：“……帅又不值钱。” “值钱啊。”燕兮一本正经地说，“三姐喜欢还不值钱吗？” 周溟：“……” 第1181回 好好表现 刚说到这里，周仁已经踩下了刹车。 周溟往窗外看了一眼，前面周老爷子他们已经下车了，而周若正挺着肚子往外走，她身边有个男人扶着他，周溟看到他鼻梁上的眼镜，马上就认出他是谁了。 于是周溟直接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着大门口走了过去，燕兮见状，也赶紧跟上他。 周老爷子看见周若挺个大肚子走出来，马上就心疼了——虽然之前视频聊天的时候也看过她的肚子，但远没有亲眼看见来得震撼，看着自小就身手矫健、活蹦乱跳的宝贝孙女，现在走路都吃劲儿，还得人扶着，老爷子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下了心疼。 他走到周若面前，看着她的肚子，“怎么还出来接了，赶紧回去好好坐着，累到了怎么办？” “不累，躺一下午了。”周若笑着将手从贺显谟那边抽出来，动手去挽周老爷子的胳膊，“您老都坐几十个小时飞机来看我了，我不出门迎接一下说得过去么？” “可把我家老头累坏了吧？”周若打趣，“一会儿坐我新买的按摩椅按按。” 周若几句话就把周老爷子给哄开心了，连湾和周琰锦看着这一幕，也不觉得稀罕——都说物以稀为贵，周家的小辈里就周若这么一个女孩子，全家人都格外地疼他，周老爷子对于其他孙子都是比较严厉的，唯独对周若，自幼就纵容，从来都没凶过她。 周若嘴巴甜，也会哄人，深知怎么讨老爷子欢心，祖孙两人的感情一直以来都特别好，虽然周若有时候挺烦老头催她结婚要孩子这事儿，但心里还是很爱他的。 贺显谟不是第一次见周若跟家人撒娇了，不过还没到司空见惯的地步，这次还是看得失了神，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动静，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 周老爷子这边跟周若说了几句话之后，注意力便落在了贺显谟的身上，但他看过去的时候，就瞧见贺显谟跟个傻子似的盯着周若看，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要跟他这个长辈打招呼的意思。 周老爷子原本挂着笑的脸，有点儿垮了，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这个动静让贺显谟回个神，但咳完之后，贺显谟还是一直盯着周若的方向看。 周若万万没想到贺显谟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看见老爷子的脸色垮下来，周若赶紧给贺显谟使了个眼色，这下贺显谟终于是清醒了。 他醍醐灌顶一般，马上把视线转向了周老爷子，接着就看到了他皱起的眉头，和眼底的嫌弃。 贺显谟摸了摸鼻梁，“周老您好，我是贺显谟，不好意思，刚才走神，失礼了。” 周老爷子点了点头，“进去说吧，别让周三大个肚子站这里。” 贺显谟听话地“嗯”了一声，赶紧上去扶住了周若，带着她往客厅大门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路，周若往后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问贺显谟：“你刚才干嘛呢？” 贺显谟：“……在看你。” 周若被他三个字堵得没脾气了：“我有什么好看的。” 贺显谟：“……” 他不是故意看的，也解释不上来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但当时就是一眼扫过去就移不开了。 “算了算了，”周若看着贺显谟委屈巴巴的样子，也不跟他计较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也没用，只能叮嘱他：“你一会儿好好表现。” 贺显谟点头：“嗯，好。” …… 很快，一群浩浩荡荡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别墅的客厅面积很大，平时看着特别空，眼下坐了这么多人，倒是有了些被填满的感觉，至少不会说话的时候都有回音了。 贺显谟先把周若扶到了她平时坐的单人沙发上，顺手给她腰后面垫了个抱枕，接着又弯腰给她把脚下踩的小凳子摆好了。 周若下肢水肿得厉害，坐着的时候撑个小凳子会好很多。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贺显谟身上，看到他做这一系列动作后，众人脸上分别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周琰锦和连湾之前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是见怪不怪的表情；明悦则是朝周仁挑了挑眉，用眼神跟他说：他对周三很体贴。 燕兮那边倒是不用眼神交流了，她直接凑到周溟耳边跟他咬耳朵：“我觉得他很细心诶，三姐被他照顾得好好。” 周溟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就周若这个条件，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不体贴？贺显谟付出一点儿情绪价值，能跟着周若住别墅，吃香喝辣，搞不好走个狗屎运还能进周家——现在这样的凤凰男不要太多，燕兮还是太单纯了，遇到他这种好男人就觉得所有人都是好人。 不过周溟一向是不反驳燕兮的话的，他更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小白脸去跟自己女朋友发生冲突，而且今天这个场合也轮不到他来开口——周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今天就最多就是个过来看戏的，这一趟主要的目的是看看周若，至于贺显谟那边，有老爷子在呢。 老爷子不会让他失望的。 贺显谟把周若那里安顿好之后，周义和三三端着茶出来了。 周溟看见他们父女两人，狠狠惊讶了一把：“二哥？三三？你们怎么也在？” “三三放假了，带她过来玩几天。”周义将托盘放到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老爷子，“没想到过来玩玩还凑上热闹了，爷爷，来，喝口茶，一会儿慢慢审。” 周老爷子瞥了一眼周义。 他哪会看不出来周义这趟带三三过来的目的——他跟周若从小就是互相打掩护的。 “太爷爷，吃小饼干啦~”三三拿着一块曲奇饼干坐到了老爷子身边，亲自喂他：“是我烤的哦~” 老爷子听见三三的声音，马上换上了慈爱的笑。 他张嘴吃下了三三喂过来的饼干，然后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我们大宝贝越来越厉害了，比上次的味道还好，真是个小天才。” 三三嘿嘿一笑，往贺显谟那边看了一眼，说：“是小白叔叔和我一起烤的哦。” “小白？”周老爷子狐疑地看着贺显谟，“你不是姓贺？” 贺显谟动了动嘴唇，还没说话，三三便抢着替他解释：“小白是叔叔的外号。” 贺显谟：“……” 第1182回 忘年交 外号这个事情，贺显谟还真是不好解释，总不能直接跟周老爷子说，是因为你的某个孙子觉得我是小白脸吧？ 周老爷子见贺显谟又是半天不回话，挺不满意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周义看出了端倪，马上笑着站出来说：“爷爷，小白这外号你就得问问小五了，贺显谟本人也不好解释。” “小五？”周老爷子说着，看向了周溟的方向：“跟小五有什么关系？” 周义摊手，“这不是因为小五老说贺显谟是小白脸么，小白这外号就这么来了。” 周老爷子虽然也担心贺显谟的用意，但一码归一码，周溟取外号这件事情在他看来还是不太礼貌，于是他教训了周溟一句：“以后说话注意点儿。” 周溟点了点头，“好的，爷爷。” 大丈夫主打一个能屈能伸，他心里头也门儿清，老爷子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要教训他，只是展现一下他们的家风和礼貌而已，毕竟背后说人小白脸确实不合适。 周溟跟老爷子打了个配合，之后便去看贺显谟的反应。 彼时，周老爷子也看向了贺显谟，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生气或者是破防的迹象。 看着倒是挺沉得住气的。 周老爷子一直喜欢沉得住且成熟那一卦的，刚刚贺显谟表现得比较呆，让他以为贺显谟心智不怎么成熟，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周老爷子打量了贺显谟一番后，便问他：“你跟老三怎么认识的？” 贺显谟如实回答：“她公司和我们医院有供应合作，工作认识的。” 周老爷子：“听说是你追的她。” 贺显谟：“……嗯，是的。” 周老爷子：“为什么喜欢她？” 贺显谟早就知道逃不开这个问题，周家几乎每个人见到他之后都会这样问，这次跟周老爷子见面之前，贺显谟也提前做过了准备。 他看了一眼周若的方向，和她对视之后露出了一抹笑，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了解她之后，很难不喜欢她。” “对啊，我魅力这么大，谁会不喜欢我，您说是不是？”周若拉住周老爷子的胳膊撒娇，“招人喜欢这点，可是随了您的。” 老爷子一下就听出了周若是在替贺显谟说话，但周若撒娇的话还是让他心情大好。 周老爷子没回应周若，睨了贺显谟一眼，“你是有点本事的。” 贺显谟咂摸了一番，愣是没弄清楚周老爷子这话是夸他还是阴阳怪气，弄不清目的，也就不好回复，但从刚才的相处里，贺显谟又看得出周老爷子不喜欢他不回应，于是，贺显谟动手去给老爷子沏茶。 “听说您也喜欢红茶，您尝尝这茶叶。”这一招叫投其所好，下午连湾教他的。 连湾下午来的时候，把老爷子的爱好习惯都贺显谟说了一遍，贺显谟记忆力很好，听完之后便刻在了脑子里。 贺显谟轻车熟路地沏了茶，倒出一杯送到了周老爷子的手边。 周老爷子还算给面子，动手接过去了，贺显谟冲他微笑了一下，之后给客厅的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拿着托盘亲自送过去——这个行为严格意义上说都不是示好了，而是讨好，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对待周溟和燕兮这两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人都是这样。 燕兮接过来茶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连着跟贺显谟说了好几声“谢谢”，周溟虽然对贺显谟有些偏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贺显谟表现得这么礼貌客气，他也不好上来就展现攻击性。 这一轮沏茶还算成功。 这个过程里，周仁和明悦夫妻两人也一直在盯着贺显谟看，他们夫妻平时在推杯换盏的场合待得多了，一个人是真心还是虚与委蛇，稍加观察便看得出来。 贺显谟刚刚这一番行为，称得上是非常诚恳了——他只是专心致志地端茶倒水，嘴上没说什么漂亮话，但是招呼人的细节做得丝毫不差，教养很好，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 “我觉得还不错。”明悦抿了一口茶，凑到周仁耳边，一语双关。 周仁也喝了一口茶，笑着说：“你说得对。” 老爷子喜欢喝茶，对茶道颇有研究，喝过贺显谟泡的茶，便对他的水平有了个清晰的认知——没有潜心研究学习过的话，达不到这个水平。 老爷子将贺显谟倒的一杯茶都喝完了，贺显谟这次很有眼力劲，马上为他续了一杯，老爷子笑了笑，顺口问他：“对茶有研究？” 贺显谟下意识地想要谦虚，但转念想到了周若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之后大方地点点头，“比较喜欢，所以一直在学习。” 若是以前，贺显谟是不会说这种话的，旁人这么问的时候，他一般会谦虚地来一句“谈不上研究，只是比较喜欢”。 他总觉得，如果承认自己有所研究，会让人觉得他很自大。 可是今天他这么回应完之后，周老爷子非但没有质疑他自大，甚至还表现出了几分对他的欣赏，“那应该花了不少功夫。”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很神奇，一旦找到共同话题之后，似乎其他方面也会达成共识——一直到吃晚饭，贺显谟和周老爷子都聊得极其开心，两人从茶叶的种类聊到了茶具，后来交流起了喝茶心得，贺显谟甚至还跟老爷子约好了，等周若生完出了月子之后，亲自带他去茶庄喝茶。 任谁都没想到，贺显谟不但没被老爷子刁难，甚至还跟他处出了忘年交的感觉。 就连贺显谟本人，都没料到会是这个走向——起初和老爷子聊的时候，贺显谟还是保持晚辈毕恭毕敬的语气的，但后来聊着聊着，就越来越“平等”了。 贺显谟发现了，周老爷子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只要真诚相待，他就是个很随和的人，没必要去做那些溜须拍马的事儿。 这晚之后，一直到周若去医院待产，老爷子几乎天天都来找贺显谟喝茶，两人也混得越来越熟了，老爷子对贺显谟的了解多了之后，夸奖就没断过。 某一次，他还偷偷问了周若一句，要不要考虑跟贺显谟结个婚。 周若当时就被问得无奈了，没想到家里最大的墙头草居然是他。 第1183回 泪（这个番外完了） 结婚的提议，周若就当句玩笑话过去了，老爷子知道她的态度，也没催，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笑着说：“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相处模式，结不结婚都是次要的，你开心最重要。” 周若点点头，“我从出生到现在，每天都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周家给她的物质条件自然不用赘述，但精神和思想层面的支持也必不可少，如果没有这样的环境，是塑造不出今天的她的。 周若也趁着这次机会，和老爷子聊了聊她跟贺显谟的这段感情：“您不用担心我会吃亏受欺负，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在一起没有那么开心了，我是不会留恋的。” 周若原以为，老爷子听见这话会欣慰地笑，孰料，他却惋惜地叹口气：“到时候轮到显谟难受了，他肯定舍不得你。” “哎哟哎哟。”周若捏着嗓子拍拍他的胳膊，嗔怪：“谁是你亲孙子啊，给你泡了几天茶就把你收买了是不是？” “那哪能，还是你亲。”周老爷子笑着安抚了她一句，之后表情认真了许多，“也是看他对你好，挺难得的。” 周老爷子来伦敦有二十多天了，几乎每天都过来周若这里，周若孕后期身体笨重，家里虽然有张姨和乔栀在，但大部分时间都是贺显谟跟在周若陪着的，他休了年假专程待家里照顾周若，就连周若去洗手间的时候都要跟着一起，这些事情看着都挺小的，但要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很不容易。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好，不是嘴上说得好听就行，落在生活小细节里才是王道，贺显谟的作风和性格算是完美符合了周老爷子的这一观念——这也跟周若之前的猜测差不多，贺显谟这种说的得少做得多、会做家务会做饭的，老爷子是一定会喜欢的。 只是刚开始见面的时候闹了些小乌龙，最后还是回归了正轨。 周若也很耐心地听完了老爷子的话，她点点头，不客气地说：“我对他也很好啊，以前哪带人跟你喝过茶呀。” “也是。”周老爷子爽朗笑了两声，“被你看上，也是他的福气。” —— 周若在怀孕三十八周之后就去医院了。 双胞胎基本上不会足月才出生，去医院的那几天，周若已经宫缩得比较频繁了。 因为她选择了顺产，所以身边随时需要有人陪着，以免出现意外。 贺显谟主动请缨，将这个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没让其他长辈在医院通宵达旦。 守了三天两夜之后，周若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那是四月三号的早晨，护工刚把早餐送过来，贺显谟正要扶着周若去吃饭，肚子忽然有了动静。 这饭最后没吃成，周若被推去了产房。 贺显谟想进去陪产，被周若强硬地拒绝了，她忍着宫缩的疼痛，拒绝完之后还不忘警告他：“你要是敢跟进来，别怪我踹了你。” 贺显谟最后只能断了这个念想。 他目送周若进了产房，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连湾。 连湾接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通完电话不到十分钟，周家的人便先后来了医院。 最先来的是连湾和周琰锦，两人先跟贺显谟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听贺显谟说完之后，连湾还是有些紧张，双胞胎顺产对孕妇的身体素质要求太高了，万一不顺利转剖了，还得受双份的罪。 连湾和周琰锦问完周若的情况之后就不说话了，沉默地看着产房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姜明珠和明悦也过来了——她们是在两天前来的，为的就是第一时间看见周若的两个孩子。 很快，周仁和周义还有周礼三兄弟也过来了。 周礼看见贺显谟在走廊里站着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你不去陪产？” 周仁也看了过去，虽然没像周礼一样直接问，但他眼底也带着明显的探究。 贺显谟这会儿很担心周若的情况，也没什么心思回答这些问题，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 周礼的脸更黑了，他这反应什么意思，不去陪产还有理了。 “是三姐不让你跟着的吧？”姜明珠上来拉住周礼，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乱发脾气。 贺显谟“嗯”了一声，声音很哑。 “可以理解啦，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有人陪产的。”姜明珠作为一个刚生完孩子没两年的人，非常能理解周若这么做的原因。 要是能重新选一次，她也不会让周礼去产房陪她的——太丑了，至少她现在挺后悔的，就算知道周礼不会因此嫌弃她，她也还是不希望自己那个样子被他看去。 即便姜明珠不这么说，贺显谟也猜得到周若不让他跟过去的原因。 怀孕给她身体带来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虽然她并没有频繁表现出太多负面情绪，但他知道她很在意，那次因为妊娠纹烦恼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贺显谟在这件事情上会很无力，他注定没办法替她分担，那就只能等孩子出生之后，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恢复——他会把其他事情先放一边，全身心支持她。 …… 周若进产房快一个小时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信儿。 给周若接生的护士是贺显谟的同事，之前产检的时候经常碰面，她出来之后，便先给贺显谟报平安：“dara顺产很顺利，两个孩子都很健康，家属可以先回病房等着了。” 贺显谟听见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他长吁一口气，说了一句“谢谢”之后，便和周家一行人回到了病房。 回来病房的时候，周若已经被医护人员送回来了，但孩子因为早产了半个多月，目前还留在产房观察。 顺产虽然成功了，但这个过程里周若受了不少罪，刚生产完，她的五官都是浮肿的。 贺显谟站在病床前，看着周若被其他人围着嘘寒温暖的时候，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一张嘴，喉咙和眼睛都酸得厉害，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 贺显谟转过身去摘下眼镜，用手抹了一把眼睛。 他觉得自己不太敢继续看周若了。 从他们第一次碰面到现在，他从来没有见过周若这么狼狈的状态。 他没有觉得她难看、丑陋，只是很心疼，很想哭。 她一直有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为了这两个孩子，她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也牺牲了不少自我——虽然她很不喜欢听他这样说。 贺显谟揉眼睛的时候，忽然听到周若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贺显谟深吸了一口气，戴上眼镜转过身去，走到了病床前。 看到周若的脸时，他的眼眶又开始剧烈泛酸，贺显谟憋着气极力隐忍着。 周若看着他眼底蓄起的泪，笑着朝他张开手臂：“累死了，赶紧来抱我安慰一下。” 贺显谟第一次没有顾虑长辈和其他人在场，就这么将周若抱到了怀里。 下巴抵住她肩膀的那一刻，他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连湾和周琰锦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对其他人招了招手。 大家默契地从病房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周若看了一眼关上的门，笑着拍了拍贺显谟的后脑勺，“他们走了，你可以哭出声了。” ——周若x贺显谟番外完，下个是周仁x明悦—— 附简介： 《亲吻永不说谎》 明悦有个喜欢的男人，后来他结婚了， 明悦删了他的联系方式，也打算找个人搭伙过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跟她说，她那多年不见的未婚夫跟女朋友分手了。 于是明悦主动找上了他：“听说你刚分手。” 他坐在办公桌前握着钢笔抬眸打量她：“所以呢。” 明悦：“我来接盘。” 女主视角的先婚后爱，男主视角的蓄谋已久/暗恋成真 酸，微虐吧。 第1184回 亲吻永不说谎（周仁×明悦） 难得有一天闲暇的时间，明悦和好友南絮还有姜若三人来商场血拼了一番，将大包小包的东西交给司机后，三人便找了一家米其林餐厅坐了下来。 姜若拿起手机，正好刷到了财经新闻，是周仁的一篇专访，上面配了一张他的照片。 “悦悦，你别说，你这个未婚夫长得是真不错。”姜若顺便将手机递给明悦，让她看专访里搭配的那几张照片。 明悦放下茶杯，漫不精心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了。 “就这？”姜若有些失望，“还以为你要夸上几句呢，你俩可下礼拜就要订婚了啊。” 明悦：“看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周仁是长得很好看的，他属于五官深邃成熟的那一卦，自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场，他平时喜欢穿深灰或者黑色的西装，衬衫的扣子总是扣到最上面那一颗，有种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周仁今年二十七了，比明悦大两岁。 在明悦的记忆里，她和周仁很小就认识了，应该是幼儿园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过，不过那会儿周仁已经读小学了，他喜欢看书，算术，跟她这种幼儿园的小朋友玩不到一块儿去。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这些事情，明悦一直都觉得周仁挺不好相处的，因此，后来听说父母给她和周仁订下婚约的时候，明悦是不乐意的。 所幸她父母还算开明，在这件事情上没逼她，只是说先定下来，如果他们都没遇到喜欢的人，那彼此接触一下也是好的，毕竟两家的交情摆在这里。 明悦那个时候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真的会跟周仁订婚。 “那你每天对着这么一张脸，就没有小鹿乱撞的那种感觉么？”南絮也好奇地追问了起来。 明悦听见“小鹿乱撞”这个词儿，被逗笑了：“可能撞死了吧。” 南絮和姜若同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也想到了某个人。 但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那个名字。 南絮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之后又问明悦：“悦悦，你想好了么，真要跟周仁订婚？一辈子很长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你们——” “不能订。”南絮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姜若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了。 明悦和南絮同时看向了姜若，只见姜若正盯着餐厅入口的位置看，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开干了。 明悦出于好奇，随着姜若的视线看了过去，待她看清楚那边的场景后，便晓得了姜若愤怒的缘由——门口的位置，被服务生毕恭毕敬带着往里头走的，正是她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周仁。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明悦的视线在周仁身上停留了两三秒，之后就被他身边的女人吸引过去了——这女人，她认识。 周仁的前女友，好像是叫许灵惢，大概是九个月之前，她因为要出国拼事业把周仁甩了。 如果没有这件事儿，现在跟周仁谈婚论嫁的人应该是许灵惢。 明悦之前听说过，周仁跟她感情很好，两人应该在一起挺多年了，许灵惢是个舞蹈演员，周仁没少给她分资源，但好像许灵惢家里条件比较一般，自尊心又很强，被人说靠男人上位，就开始想要脱离周仁去打拼。 他们具体是怎么吵的，明悦也不清楚，她跟周仁在一起这半年多，也没跟周仁聊过他前任的事儿。 没想到，在订婚宴的前一周，许灵惢回来了，还跟周仁单独约饭了。 餐厅人很少，周仁一直都是感官敏锐的人，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盯着他看，便转头过来。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明悦的视线正好跟他撞上了。 一旁的南絮和姜若都觉得尴尬无比，但明悦这个当事人却表现得异常淡定，她扬起嘴角，朝周仁笑了一下，就像对待一个偶遇的普通朋友一样。 明悦笑过之后，周仁也朝她颔首致意。 后来，身边的许灵惢跟他说话了，周仁便附耳过去听，两人很快便被服务生带上了包厢。 这场有些狗血的偶遇就此告一段落。 南絮和姜若目送那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同时看向了明悦，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明悦淡淡地笑了一下：“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未婚夫跟别的女人吃饭，你不去问问？”南絮朝楼梯的方向努努嘴。 姜若也跟着说：“就是说啊，那女的是谁啊，看着怎么那么暧昧？” “不用问了，我认识。”明悦拿起刀叉准备吃饭，用最平静的语气抛出了一记重磅炸弹，“他前女友。” 南絮&姜若：“……” “前女友？” “哪个前女友？那个跳舞的？” “之前把他甩了那个？” 南絮和姜若听过一些周仁的八卦，但知道得并不详细。 周仁把自己的私生活保护得挺好的，之前只听说过他有个女朋友，媒体偶尔会拍到照片，但关于对方的身份信息，媒体从来没曝光过。 南絮和姜若之所以知道周仁和前女友的一些小八卦，还是因为明悦忽然决定和周仁订婚，当时她们都觉得明悦是因为那件事情受了刺激，还劝过她，但她说，周仁也刚被前任甩掉，他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又没男女之情，搭伙过日子挺好的，还能一起搞事业。 眼看着下周要订婚了，周仁这个前女友回来了—— 南絮和姜若讨论了一番，表情越来越严肃，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明悦：“这婚你还订么？” 明悦将嘴里的惠灵顿牛排咽下去，往楼梯的方向瞄了一眼，摇了摇头。 姜若：“我也觉得不要了，他现在能跟前女友吃饭，以后就能出轨，这种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不能要。” 南絮点头表示同意，“他要是放下了，就不可能跟前任来吃饭。” 明悦觉得姜若和南絮分析得都挺有道理，虽然她此前没有和周仁聊过他这位前女友的话题，但明家和周家交情匪浅，明悦也从周家其他人嘴里听过一些周仁和许灵惢的事情。 周仁当时被许灵惢甩了之后好像还意志消沉过一段时间，这妥妥的就是白月光。 明悦虽然不喜欢周仁，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吃醋，但找人搭伙过日子，图的就是一个舒心，既然周仁和许灵惢还在纠缠，那就算了吧。 她可不想当许灵惢的假想敌。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周仁谈谈了。 第1185回 开弓没有回头箭 晚上十点钟，明悦刚刚洗完澡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仁。 明悦被他吓了一跳，她拽了拽睡裙的肩带，勉强恢复平静后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周仁的视线落在她的肩头上，抬起手来替她整理了一下肩带。 做这个动作时，他干燥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了她的肌肤，明悦垂眸看着，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旖旎的画面——她和周仁的关系正式开始有半年时间了，订婚日期定下来之后，两人便搬到一起住了。 一间房，一张床。 有时候甚至是一张被子。 男女之间荷尔蒙作用让人上头，一旦发生过一些事情，两人稍一靠近，气氛就会变得危险。 明悦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在渐渐变得稀薄，缺氧的感觉让她的大脑渐渐发热，但好在她从小便是自控能力很强的人，意识到不对后，能迅速地从这种异常中抽身出来。 明悦往后退了一步，将周仁的手从肩膀处摘了去，笑着问他：“谈谈？” 周仁：“谈什么？” 明悦觉得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便直接点破了：“谈谈你和许灵惢，还有我们下周的订婚宴。” 周仁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是要透过眼睛窥探她的心思，“你介意我今天和她见面。” “没有。”明悦大方地和他对视着，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甚至还微笑着说：“你们本来就是一对。” “下周的订婚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明悦没有去问周仁今天和许灵惢见面时具体聊了什么，在她看来，这样的问题过于没有分寸感了，她不喜欢问，周仁应该也不想听到。 但她这个问题已经足够了，周仁这样聪明，一定听得出她的意思和背后的考量。 她想表达的是：如果他要和许灵惢重修旧好，她愿意取消订婚宴。 周仁忽然笑了一下，“考虑什么？” 明悦：“你明白的。” 他们两个人沟通某些事情，一向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今天周仁刨根究底地问，显得有些反常。 明悦将他反常的原因归结于他刚见过前女友。 可能是许灵惢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他了吧。 “半年前你找我的时候，我说的话，还记得么？”周仁忽然将话题一转，冷不丁地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 经他一问，明悦的记忆也被带回到了那天，她认真回想了一两分钟，然后点点头。 那天距离她知道陈博远结婚的消息过去半个多月了，然后她在参加某个长辈的生日宴时，听说了周仁分手的消息，于是隔天就去他办公室找他了。 明悦从小就知道他们这个圈子里避免不了商业联姻，她虽然喜欢陈博远，但陈博远的条件距离她父母的要求差得很远，即便陈博远和她两情相悦，也不一定能得到支持。 明悦实在算不上那种会为爱不顾一切的人，陈博远结婚之后，她便彻底清醒了——与其把喜怒哀乐绑定在一个男人身上渴求他的回应，还不如找一个没什么感情牵扯的“合作伙伴”。 太过强烈的感情，反而不容易长久，只有理智合作才能保持稳定。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明悦最先想到的就是周仁这个“未婚夫”，但她马上就把这想法给否了，因为那会儿周仁有女朋友。 后来明悦就开始在圈子里筛选其他人，可是有周仁珠玉在先，她的标准被抬得有些高，花了一周多时间都没筛出来合适的，这期间正好碰上了那位长辈的生日，听说了周仁和许灵惢分手的消息，明悦便再次动了和他合作的念头。 明悦想，周仁这种刚分手的人，肯定是心灰意冷的，最容易答应这个合作提议。 后来的走向也跟她想得差不多。 那天周仁看到她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应该是挺惊讶的，毕竟他们在那之前很久没私下联系或是见面过了，虽然之前有一层“未婚夫妻”的关系，但他们长大之后根本不能算熟。 所以周仁看见她之后，有些冷淡地问了一句：“有事么？” 明悦半开玩笑地跟他说：“听说你分手了，我来接盘。” 这句话成功让周仁放下了手里的钢笔，再次从成堆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向她，他深邃的眼底带着浓浓的探究，仿佛是在确定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于是明悦在他的打量之下，又补充了三个字：“认真的。” 然后便开始了谈判。 明悦自然不可能跟周仁说她在感情方面的事情，她只是说了自己出于长期发展和利益合作方面的考量，还很客气地夸了周仁几句，毕竟要合作，少不了说对面几句好话的。 周仁还算认真地听完了她的提议，然后问她：“想清楚了？” 明悦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周仁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会给你后悔的余地。” …… “你记得就好。”周仁低沉缓慢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明悦从那段回忆中拽了出来。 明悦回过神来，定睛看向面前的男人，仔细揣摩着他刚才的那句话。 她微微蹙眉，不确定地问他：“你还想订婚？” 周仁不答反问：“你不想？” 明悦摇摇头。 周仁：“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订婚宴如期举行，主角照旧是他和她。 “可——”明悦刚说了一个字，周仁忽然往前一步，将她拽到了怀里，低头便去吻她的肩膀，滚烫的掌心贴着她的腰摩挲。 明悦不自觉地抵住了他的肩膀，没忘记要说的事儿，“周仁，你先听我说嗯……” “嗯，你说。”他嘴上这么体贴地应着，但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周仁看她快要说不出话了，有些戏谑地勾勾嘴角，淡笑着说，“你想换个方式说也可以。” 明悦被他这冷不丁的荤腔弄得僵了一下，原本绯红的脸又涨红了一个度。 衣冠禽兽，说的就是他。 明悦没跟周仁聊过这方面经验的事情，但从周仁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挺丰富的。 明悦不是他的对手，基本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 比如现在，原本还在聊着要不要订婚的事儿，没多久，她就又被周仁抱上床了。 周仁压着她一会儿之后，便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了他腿上。 第1186回 这是情趣 周仁有些出汗了，他按住她的肩膀让两人的距离靠近了一些，明悦清晰地看见了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刚好在血管的位置，看起来格外地性感。 他咬上了她的耳朵，故意问她，“刚才的话是不是还没说完？继续？” 明悦双眼潮湿瞪着他，他还好意思问！ 周仁被她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继续问：“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明悦矢口否认。 她有些气不过，低头张嘴咬住了他的胳膊，周仁照单全收，躲都没躲。 过了一两分钟，明悦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牙齿也松了不少，周仁抬起手，掌心摸上她的头发，“不咬了么？” 明悦虚弱地摇了摇头。 她惹不起他还不行么。 周仁看着她这样子，笑了下，俯在她耳边说：“今晚去我房间睡吧。” 明悦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周仁为什么这么说，她脸有些烫，实在不好接话。 明悦没谈过恋爱，但她一向不是忸怩害羞的人，她从小被培养得心理素质极好，也不喜欢情绪外露，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她都是从容自若的，剩下那百分之一的失控，应该就是在跟周仁上床的时候——她还有太多进步空间，现在还做不到和他势均力敌。 明悦很快就被周仁抱起来了，但周仁将她抱起来之后并没有往外走，而是停下了脚步，视线聚焦在她脸上打量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噙着几分笑意。 看起来像是在逗什么小宠物。 明悦刚想张嘴催促他的时候，周仁忽然在她屁股上捏了一下，明悦狠狠瞪他一眼：“你打我？” “这是情趣。”周仁笑着说，“难得见你害羞的样子，忍不住逗你。” 明悦：“……” 周仁好像对于她说不出话的反应很满意，随手抄起一条毯子遮在她身上，抱着她往外走。 走了几步路之后，周仁不经意地问她：“你没谈过恋爱么？” 明悦听见这个问题之后恍惚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她和周仁其实都没有和彼此聊过对方的感情状况，虽然她知道周仁谈过恋爱，但也只知道许灵惢这么一个前女友，还是从别人嘴巴里听说的。 至于她的……周仁应该是没什么兴趣，他一直没问过，明悦自然也不可能跟他说了。 陈博远的事情，只有南絮和姜若知道，她连父母都不曾说过。 如今陈博远也已经结婚了，一切尘埃落定，关于那段无疾而终、单方面的感情，明悦不认为有什么提及的必要。 所以，经过一段沉默后，明悦回答周仁：“没谈过。” 周仁笑了一下，“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初恋，听起来很赚。” “我又不是钱，赚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明悦没有回应“初恋”这一点。 她本意是想随便说几句，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孰料，周仁笑过之后，忽然又问她：“所以，是初恋么？” 他好像非得要给这个问题要一个答案，明悦躲了一次没躲开，便只好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我以为这个问题只有‘是’和‘不是’两个答案。”周仁睨着她的眼睛，“‘算是’是什么意思？” “你问得会不会太多了？”明悦被周仁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心虚，她也不觉得周仁是真的对她过去的事情好奇，想要冒犯她，只是她自己不愿意去提那段过去而已，或许是还没有和自己和解。 明悦不想再让自己落入被动，便反将一军占据上风，摆出不讲理的姿态质问周仁：“我还没问周总有过几段呢。” 周仁品了品明悦这话，反问：“你觉得我有很多段？” “难道不是么？”明悦挑眉，手指点点他的脸，“周总的一身本事，总不能是一个人身上探索出来的吧。” “如果我说是呢？”周仁还是反问。 明悦盯着周仁的表情看了看，发现他好像很认真，看不出来什么玩笑的成分。 所以……周仁那一身的本事，还真是跟许灵惢探索出来的。 想到这里，明悦又开始有股罪恶感，忍不住又想跟周仁讨论先前的那个话题了。 “周仁哥。”明悦忽然很严肃地叫了他一遍。 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周仁也恍惚了一下——小时候明悦经常会这么叫他，一直叫到十多岁，后来中学的时候两人联系少了，他就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这几年里头，他们偶尔在一些场合遇到，最多也就是彼此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再到半年前订婚，明悦对他的称呼基本上都是“周先生”或者“周总”，偶尔喊喊全名。 “周仁哥”这个称呼，是长大后第一次出现。 恍惚之余，周仁也能感受到她的认真。 周仁推开了主卧的门，将明明悦放到床上，垂眸看着她：“还想说什么？” “你再考虑一下吧。”明悦的声音放得有些低，也没明说是什么事儿。 周仁盯着她，“考虑什么？要不要和你订婚？” 明悦默认。 周仁：“我刚才的行动证明得不够彻底么？没让你满意？” “那不是一码事儿。”明悦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跟我上床只是——” “那你在意么。”周仁打断了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这么计较这件事情，并且要因为我心里的人不是你就取消下周的订婚宴？” 明悦觉得周仁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 他好像是怪她无理取闹似的，被他这么一问，明悦自己也有些这样的感觉了。 她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情重新考虑的要不要跟他订婚，但不是因为介意或者是吃醋，更不会因此无理取闹。 明悦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是计较这件事情，我是不希望自己在你们的感情里扮演恶人的角色，既然她回来了，你们也彼此喜欢，就再试一试吧，免得未来后悔，你说呢？”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明悦没想到，周仁连这个问题都会反问：“……啊？” 周仁：“如果你喜欢的人回来找你，你会不会也因此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第1187回 真爱值几个钱 周仁说到“你喜欢的人”几个字的时候，明悦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了陈博远的身影，只是过去九个多月而已，她做不到完全不受影响，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几分身上的被单。 陈博远的事情，明悦没跟周仁提过，也没打算提，她身边知道她对陈博远那些心思的人并不多，况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陈博远如今结了婚，再谈这件事情，传出去也会给他造成困扰，明悦更不想自己背上一个潜在小三的名号，而她跟周仁这关系，就更没必要告诉他了。 明悦想，周仁反问这个问题，可能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转移话题的权宜之计。 短暂沉默后，明悦扬起唇角说：“假设不成立，我没有喜欢的人。” 她话音落下，周仁忽然靠近她，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明悦觉得他的眼神侵略性很强，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似乎还带着些怒意。 可明悦下一秒又觉得一定是自己心虚出现了错觉，周仁虽然在床上很恶趣味、会欺负她，但他生活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极其绅士、有教养的，待人接物都很温和，不是会随便发脾气的那种人。 “你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男人？”周仁凝了她一会儿，忽然又问了一句。 明悦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周仁：“当真？” 明悦：“这种问题我有必要骗你么？” 她想，周仁应该是因为她提起了许灵惢，所以想着倒打一耙跟她也翻翻旧账，但她和陈博远根本没在一起过，顶多就是她单恋过一段时间而已，陈博远结婚之后，他们就断联了，跟他和许灵惢完全是两个性质——下星期都要订婚了，周仁还跟许灵惢搅和在一起呢。 这么一想是挺膈应人的，明悦有些生气了——不是吃醋，就是觉得周仁跟外面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双标得很，又要白月光又要红玫瑰的。 想到这里，明悦脾气有些上来了，她拂开周仁的手，“我不会管你的私生活，你想继续订婚就继续，如果你反悔了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 周仁忽然笑了一声，身体再次压住她，手揉在她的臀上捏了一把，明悦没个招架，被他弄得哼了一声，周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薄唇抵在她耳边，气息灼热：“你这样，我哪舍得反悔。” 明悦：“……” 有时候她真的会忍不住骂周仁一句“衣冠禽兽”，从他们第一次上床开始，她就是这样的想法。 其实明悦在周仁之前，也考虑过其他人，但圈内跟她家室背景相当的人，风评都不怎么好，要么就是脚踩几条船，要么就是包养女明星女网红的，再夸张点儿的就玩得更花，别说洁身自好的了，就连能正常谈恋爱的人都罕见，虽然明悦的想法是搭伙过日子，但她还是想找个“干净”点儿的，结婚么，总不能两个人躺床上盖棉被聊天。 明悦筛选了很久之后，发现周仁是她社交范围内最合适的人，正好又传出了他分手的消息，简直就是赶巧了。 明悦没问过周仁那个时候为什么答应那么痛快，但她心里有数，周仁约莫也是刚被甩掉，心灰意冷，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所以凑合找个人过日子，而她的条件也完美符合他对妻子的要求——明悦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从小在这个圈子里，注定了她对男人没什么美好的幻想，门当户对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基本条件，倘若她只是个寻常出身的人，周仁肯定不会选她做妻子。 指望男人为了真爱抛弃一切，还不如等天上掉馅儿饼来得实在。 特别是在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男人的大脑跟精算仪没什么区别——无论是出身背景、学历资质还是工作适配度，明悦都比许灵惢更胜一筹，周仁权衡后选择她也很正常。 比起一个为了“梦想”甩掉他、出身普通、不能在事业上与他珠联璧合的前任，显然是她的性价比更高，没有感情的纠缠，也不会跟他索取太多情绪价值。 至于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值几个钱。 这么一想，明悦也就理解周仁为什么要继续订婚了。 不过，理智回笼之后，有些事情还是要摆到台面上来谈、 明悦思考间隙，周仁已经吻上了她的脖颈，他的身体复苏，抵着她，随时都有可能启动。 明悦回过神来，抬起手抵住他的肩膀，“不做了，我有话跟你说。” 周仁：“刚才还没说完？” 明悦：“订婚之前我不管你，但订婚之后我希望你检点一些。” 周仁停下动作，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看着她：“比如？” 明悦：“比如和前女友吃饭这种事情，可以不做。” 周仁无奈地笑了笑，“还说不是吃醋？” 明悦：“如果我说我是吃醋就能让你不再继续这个行为的话，ok，那我是吃醋。” 她不喜欢在吃醋不吃醋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上纠缠，只是希望看到一个合心意的谈判结果。 但，周仁并不肯让她如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态度过于强势，周仁听完这话之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整个人冷淡不少，他从她身上起来，躺到一旁，背对着她，随手关了床头灯。 看起来没有任何要继续沟通的意思。 明悦对此有些不满，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她都不能接受这种谈判进行到一半莫名停下来的状况。 明悦转过身，看着周仁的背影，提醒他：“我们还没谈完。” “我和朋友投资了一家娱乐公司，刚签下许灵惢。”周仁地背对着她，声音冷淡，“我不可能不和她见面，你的要求，我没办法同意。” 明悦拧起眉来，有些不满。 周仁投资的那家公司她知道，是跟梁家那边一起投的，公司这几年捧出了不少当红艺人，业内口碑实力都很硬，公司也不会轻易签人。 许灵惢这次签约，说是没周仁的关系，谁信。 多此一举的问题，明悦也懒得问了，她重新和周仁确定了一遍：“所以，即便我们订婚了，你也还是要和你的前女友许灵惢女士见面，是这样么？” 周仁：“她的存在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周太太只会是你。” 明悦淡笑了一声，昏暗的月色下，嘴角的嘲弄依旧清晰可见。 第1188回 你不行啊 多么熟悉的话术啊，她都想给周仁鼓掌了——之前以为他跟那些纨绔子弟是不一样的，到现在才发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不去外面乱搞，但他也贪心地希望同时拥有一个门当户对能在事业上助他一臂之力的太太给他提供劳动价值、以及一个死心塌地爱他迷恋他的前任来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明悦没有什么再跟他讨论的冲动了，她只是想嘲笑自己之前把他想得太好了些。 不过周仁能实话实说，她也挺感谢的，比起那种先答应了糊弄敷衍、事后该见面还是见面的行为，明悦更能接受这种直接不同意的。 “哦，好。”明悦翻过身，拽上被单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刨根究底去问周仁：既然这么舍不得跟许灵惢断掉，为什么不娶她？ 问题的答案她早就想明白了。 刚才被周仁做得太累了，明天还有一大堆工作行程等着她，明悦闭上眼睛不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周仁听见背后传来均匀规律的呼吸声，轻轻翻过身来，为身边的人掖了一下被子。 做完这个动作，周仁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看向了她的侧脸。 他就这么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躺回枕头上，双手搭在身前，缓缓合上眼。 —— 早晨起来，阿姨已经在餐厅备好了早餐，明悦和周仁坐着吃早餐的时候，接到了周家那边的电话。 是周仁他母亲打来的。 明悦也没避讳着周仁，当着他的面接了起来：“欣姨。” 那边舒欣笑了一声，“马上就要改口了。” 明悦这才发现自己又没改过来，改口的事儿说了挺久的了，她也没觉得仓促，一直想改，但从小到大喊习惯了，总是忘记。 “又给忘了，下次一定。”明悦问舒欣：“您找我什么事儿？” “旗袍尺寸改好了，你今天有空过来试试么？顺便选一下订婚宴上的花。”眼看着下周就是订婚宴了，周家那边极其重视，最近整个周家上下都在为这事儿花心思，跟他们对比起来，明悦这个当事人倒显得不怎么上心了。 “我今天行程排满了，明天吧。”明悦想了想自己今天的工作安排，上午开会，下午处理财务报表、给合同签字，晚上还有个合作方的酒局，每一项都需要亲力亲为。 舒欣知道她忙，便说：“下班之后过来也行，我等你。” “今晚有个应酬，结束之后应该挺晚了。”明悦哪好意思让长辈等她，“您早点休息，后天我下班了过去试旗袍，至于订婚场地布置的事儿，您决定就好，我相信欣姨的眼光。” 明悦跟舒欣聊了几句，挂上电话喝咖啡的时候，对面的周仁顺嘴问她：“我妈找你？” “嗯，前几天旗袍有些松，改了尺码，不过今天没空去试。”明悦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周仁：“你今天很忙？” 明悦：“下了班有个应酬，结束就很晚了。” 周仁点点头，没有再问。 他们两个人都是工作狂的作风，订婚半年多了，两人经常夜里抱着电脑坐在书房加班——两个工作狂搭伙过日子的好处就是，从来不用担心工作家庭协调的问题。 昨天晚上虽然谈判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但明悦的情绪没隔夜，再和周仁沟通的时候，也把这事儿抛一边了。 早餐是明悦先吃完的，她擦了擦嘴巴，对周仁说：“九点开会，我先走了。” 周仁“嗯”了一声，“开车小心。” 明悦点点头，起身离开了餐厅。 周仁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之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美式，酸又苦。 —— 应酬免不了要喝酒，虽然这次合作方没有劝酒，但明悦为了体现礼貌还是陪了几杯。 她的酒量一直都不错，三杯下去人还是很清醒的，不至于醉。 和合作方的交谈过程很顺利，事情敲定下来，明悦心情也不错，送走对方之后，便站在会所的门口等司机开车来接她。 万万没想到，正等待的时候，又遇上了狗血的情况—— 她百无聊赖四处张望，正好转向了会所大门，然后就看见了许灵惢的身影，她身边跟着周仁，还有周仁的几个朋友。 那几个朋友，明悦也是认识的——毕竟她跟周仁也是青梅竹马，又当了半年多的未婚夫妻，他们的交友圈重合度也挺高的。 明悦经验不够丰富，她还不知道这种撞上未婚夫和前任的时候应该怎么表现——上去打个招呼？还是直接无视？ 还没等她想明白，许灵惢已经走上来了，明悦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她停在了她面前。 许灵惢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裙子，显得更瘦了——因为职业的关系，许灵惢瘦得有些夸张了，整个人看着弱不禁风的，好像稍微推一下就要倒了，她是跳芭蕾的，身形条件极其优越，皮肤也很白，脖颈修长，穿条黑裙子倒真有天鹅的范儿。 明悦跟许灵惢不是一个风格，她们身高差不多，但明悦身上的侵略性很强，站在她面前时，气势上就先压了她一头，当然，这并非她故意为之。 “你好。”许灵惢朝明悦伸出手，“刚才还听他们提起你，没想到这么巧。” 明悦短暂地跟许灵惢握了一下手，发现她的手也很冰，感觉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明悦中邪似的，当即就在想，就周仁在床上折腾人的那个劲儿，许灵惢这小身板受得住么？ 刚想到曹操，曹操就说话了，周仁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她身边，“喝酒了？” 狗鼻子还挺灵的。 明悦回过神来看向他，点了点头，“一点点。” 周仁直接搂过她，“坐我的车。” 明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灵惢，发现她正好也在往这边看，但目光是落在周仁身上的，她看起来好像挺失望挺伤心的。 明悦：“不用，你忙你的，张敬已经去开车了。” 明悦话音刚落，就看见商务车驶过来，她指了指：“喏，他来了。” 转瞬，车子停在附近，明悦直接拂开周仁的手，朝对面的几人挥了挥，然后拎着包潇洒地上了车。 一分钟不到，商务车疾驰而去。 周仁停在原地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许久没说话。 “你不行啊。”程最往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拍了一把周仁的肩膀。 周仁回过神来看他一眼，没接话，直接拿出车钥匙走人了。 许灵惢要去追他，被身边的徐屹敛和钟秉宁一左一右给按住了。 “他怎么了？”许灵惢问。 “没事儿，你先回去吧。”徐屹敛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叫来人把许灵惢先接走了。 许灵惢上车离开之后，憋了半天的程最才开口：“明悦真牛，这都半年多了，是一点儿都没喜欢上他啊，合着他当初费尽心思让许——” “这种话以后少说。”徐屹敛在程最说出那个名字之前打断了他，顺带提醒程最一句，“特别是在周仁面前。” “那当然，我还想多活几天呢！”程最哪敢在周仁面前戳他肺管子？ 第1189回 看不懂他 程最说完之后，又往刚才周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继续：“你们说，周仁现在得多憋屈啊，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条件也不差啊，外面多少姑娘朝他扑呢，怎么偏偏明悦就——” “感情的事情，谁说得来。”一直没开口的钟秉宁来了一句，“周仁都不急，你急也没用。” “还真被你给说对了，我都替他急死了。”程最有些激动，“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喜欢好歹说一声啊，不说也不解释，他也不憋得慌，我服了。” —— 明悦和周仁前后脚回到了润上居。 明悦先回来的，她进门之后将包和外套随手挂在了衣帽架上，然后换了拖鞋靠在沙发上休息，忙了一天，到家了，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一些，不过想起刚刚的那场偶遇，明悦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了。 她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些事情跟周仁吵架，但是又无法做到完全不在乎这种行为，这跟她对周仁有没有感情没太大关系，明悦想，可能是因为她没有男女关系的经验吧，这方面有些洁癖，不太能接受一个人同时处于好几段关系里，可当今社会，特别是在他们这个圈子，这种情况好像挺正常的。 周仁昨晚也明确说了，他不可能不跟许灵惢联系，而周太太只会是她。 明悦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她开始沉下心来认真思考，这样的关系真的是她要的么？这婚真的还要订么？如果周仁不同意取消订婚，她要怎么跟他谈判呢？订婚宴下周就要举行了，邀请函都送出去了，消息也传开了，她这个时候爽约，会不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明悦越想越头疼，她现在就挺后悔自己一时脑热去找周仁，她当时应该再踅摸一下其他人的。 滴滴。 密码锁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明悦的思路。 她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瞧见周仁走进来的身影时，略微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以为他得亲自去送许灵惢回家呢。 周仁和明悦对视了一眼，但表情很淡，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跟她说话，他换好拖鞋之后，便径直走向了厨房。 虽然周仁没垮脸，但明悦明显感觉到他兴致不怎么高昂，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偶遇了她这个“未婚妻”，导致许灵惢跟他“闹别扭”了？ 看不懂他。 再准确点儿说，她从来就没看懂过他。 明悦虽然从小就跟周仁认识，但周仁比她大两岁，心智又比一般人成熟许多，小时候一起玩儿，他也很安静，很少跟着他们一起闹腾——说是青梅竹马，但明悦对周仁的印象就是个好脾气、讲话很少、思想成熟、学习很好、会辅导她写作业的哥哥。 所以前些年父母跟她说给她和周仁订下婚约的时候，明悦第一反应就是推脱，幸而她父母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逼迫她，只是说周仁人品能力都很好，两家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可以尝试着培养一下感情，明悦听听就算过去了，没往心上放，后来过了半年，她就遇上了陈博远，根本也不会记得答应父母的事儿。 如果不是陈博远忽然结婚，明悦可能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周仁这个“未婚夫”——复盘一下这件事情的话，明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责任更多一些，毕竟是她先找上门说要“接盘”的。 明悦走神之际，面前忽然多出了一杯水，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周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 “解酒的，喝两口。”周仁努努嘴。 “谢谢。”明悦道谢之后便动手接了过来，她习惯在喝完酒之后喝上半杯温的蜂蜜水，没想到周仁还记得。 周仁看着明悦喝完了那杯水，之后很自然地接过了杯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冷不丁开口：“今晚的事儿，许灵惢——” “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明悦打断他的话，声音十分平静，“昨天晚上你已经说过了，你们现在还是上下级的关系，之前也认识那么久了，一起吃个饭挺正常的，我不介意。” 周仁盯着她：“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 “两者差不多吧？”明悦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问他一遍：“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周仁：“想清楚什么？” “订婚的事儿。”明悦旧事重提，“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现在应该是你在后悔。”周仁犀利地戳穿了她，“我的立场一直都很坚定。” 明悦没接话。 周仁：“就算你当初是一时冲动找我，现在木已成舟，请柬送出去了，消息也传出去了，这场订婚宴就不仅仅是你和我两个人的事儿了，如果出现意外，你应该也知道结果。” “嗯，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明悦才更觉得后悔。 “你不想订婚了。”周仁问她：“因为许灵惢？” “是，也不是。”明悦稍作思考后，很坦诚地跟周仁沟通了自己的想法：“你和许灵惢在一起那么久，放不下她是正常的，我对你们的感情没有意见，就是觉得，我们在婚姻观上差别比较大。” 周仁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接她的话：“那可能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 “可能吧。”明悦瘪嘴，自言自语地在后面跟了一句，“本来也没有特别熟。” 她声音虽然很低，但周仁就坐在她身边，偌大的客厅只有两人，这话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了周仁的耳膜里。 他目光微微一凛，下一秒便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在沙发里吻了下去。 明悦还处于和他谈判的状态里，忽然被压住，懵了：“周仁，你干嘛突然——” “多负距离接触几次就熟了。”他动手解开她的衬衫扣子，潮热的吻落在肩膀上，“你好好感受。” 明悦：“……” 她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明悦张了张嘴，还想跟他据理力争，但已经被周仁的动作刺激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她在床上真的不是周仁的对手，从开始到现在，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阿姨已经下班了，别墅只有两人在，周仁更是肆无忌惮，在沙发上便开始了，也没有做措施。 第1190回 鲜嫩多汁 明悦想提醒他，一开口，原本要说的话都成了破碎的哼吟，她只能红着眼睛盯着周仁看，而他一贯聪明地读懂了她的意思，手抓住她的小腿，哑声说：“不会怀孕，别怕。” 明悦想起来自己例假刚走没两天，周仁不弄里面，怀孕的可能性也不高，便由他去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想拒绝也没用，周仁实在是太会在这件事情上拿捏她了。 明悦这半年来跟周仁相处和谐，很大部分功劳都来自于此，她想，她对周仁的那点儿不舍，可能这方面占了大头吧……她没经验，但也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有周仁的段位。 如果不存在许灵惢的事儿，周仁真的是个接近完美的丈夫人选了。 “还后悔么？”周仁磨着她，嘴唇抵在她耳边哑声问。 明悦身体发抖，抓紧了他的胳膊，眼泪差点被撞出来。 她摇头示意他停一下，但周仁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逼问她：“现在熟一点了么？” 明悦赶紧点头，希望他听见满意的答案之后能给她个喘息的空间，可惜这个想法还是没能落到实处，周仁不仅没给她时间，还直接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了，明悦被他架着，双腿缠到他腰上，两人就这么往楼上走。 …… 又是纵欲的一夜。 明悦一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卧室，但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昨天周仁把她抱上楼的时候，去的是书房来着。 来不及多想，明悦赶紧接电话。 电话还是舒欣打来的，明悦想起来自己答应了她今天去试旗袍，于是，刚接起电话，明悦便率先开口：“欣姨，我一会儿就过去。” 刚睡醒，加上昨天晚上纵欲，明悦这一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舒欣听见之后，关心了一句：“身体不舒服？” “没有，昨天晚上喝了点酒。”明悦哪好意思告诉她真实原因，“我先起床，一会儿见。” 跟舒欣通完电话，明悦便掀开被子起床去洗漱了，她下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很干净，应该是昨天晚上周仁给她清理过了——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周仁虽然恶趣味了点儿，但是折腾完她之后还是会善后的，她基本上不需要自己动手洗澡。 明悦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肩膀和脖子上的吻痕，想想昨晚的的画面，再回想一下之前几次躺在浴缸里，周仁给她洗澡时那个舒服的体验，忽然就有些理解许灵惢了——跟这样的男人谈过恋爱之后，很难再爱上其他人了吧？ 像周仁这种温柔绅士，修养极好、能力强长得好又上有上进心的富家子弟，打着灯笼都难找。 所以许灵惢当初为什么非得想不开甩掉周仁呢？ 费解。 —— 周仁跑完步回来的时候，接到了舒欣的电话，“妈。” “刚才我给明悦通电话，她声音听着不太对，是不是病了？她昨天喝了酒，你让她一个人在家？”舒欣刚才跟明悦通完电话，就不是很放心，因此又给周仁打了这通电话。 “她刚才还没醒，我出去跑步了。”面对舒欣的问题，周仁一贯从容，“昨天晚上她睡得有点晚。” 周仁这后半句话虽然表达得比较隐晦，但舒欣作为过来人，一下子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咳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追问了：“一会儿你陪明悦一起回来一趟，顺便看看你们订婚宴场地的布置。” “好的。”周仁痛快地答应下来，“我先去叫她吃饭了。” 挂上电话，周仁正准备上楼找明悦的时候，就见她已经下来了，两人在楼梯口打了照面。 周仁目光落在明悦身上逡巡一周，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处，“有不舒服么？” 明悦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问的是哪里了，她虽然心理素质不错，但尚且做不到像周仁一样那么坦然讨论这种事情，她的耳朵不自觉地有些红，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我没事儿，你去跑步了？” “嗯，睡不着，出去活动一下。”周仁说，“阿姨准备好早饭了。” “那我先去，你洗澡吧。”明悦挥挥手，越过周仁去了餐厅。 阿姨做的早饭是蒸饺，明悦昨晚喝了酒，加上被周仁一通折腾，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才停下来喝咖啡。 很快，周仁也洗好澡换好衣服下来了，不过他今天一反常态地没穿西装和衬衫，而是穿了件浅色的polo衫，下面搭配的也是一条偏向休闲风的裤子，周仁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明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有些好奇：“你今天不上班？” “妈来电话了，一会儿跟你回去试旗袍。”周仁拉开椅子，在明悦对面坐下。 “欣姨也打给你了？”明悦问。 周仁笑着“嗯”了一声，揶揄：“她说你声音不对，问我把你怎么了。” 明悦一口咖啡差点呛在喉咙里：“……” 周仁：“不好奇我怎么回答的？” 明悦：“不好奇。” 她故作镇定地拿起筷子，为转移话题，难得给周仁夹了一个蒸饺，“挺好吃的，你尝尝。” 周仁哪里会看不出来她在转移话题，但他并没有拆穿她，只是笑了笑，然后很配合地将饺子送到嘴边尝了一口，“嗯，鲜嫩多汁。” 这句评价是看着明悦说的，明悦总觉得他不像是在评价饺子，倒像是在点她。 这四个字……他昨天晚上也说了。 —— 周家没分家，一家人都住在老宅里头。 明悦从小就经常过来玩，对周家老宅的布局环境再熟悉不过。 周仁将车停稳后，明悦跟他一同下了车，朝着周蕴励和舒欣所住的那幢楼走了过去，进来之后才发现，今天家里的人基本上都聚在这边。 家里难得有喜事儿，周仁是这一辈里头个定下来终身大事的，这场订婚宴，全家上下都没少给他出主意。 明悦挨个跟长辈打了招呼，舒欣等她说完话后，才开口：“旗袍就在衣帽间，我带你去试试。” 明悦笑眯眯地点头，跟上舒欣走进了衣帽间。 旗袍是一件青花瓷刺绣款，舒欣找了设计师定制的，价值不菲，明悦上次试穿的时候，就知道舒欣费了很大心思。 明悦拿下旗袍，去了更衣室换上，但拉不上后面的拉链，只好叫来舒欣帮忙。 舒欣很乐意帮她，不过尴尬的是，舒欣帮忙拉拉链的时候，看见了明悦身上的吻痕。 明悦和舒欣是同时看见吻痕的，明悦当时尴尬得木住了，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想劈了周仁这个衣冠禽兽。 第1191回 错觉 好在舒欣情商很高，她什么都没问，拉上拉链之后，目光绕着明悦转了一圈，笑眯眯地说：“这下合适了，真漂亮。” 明悦很感谢舒欣转移话题替她缓解尴尬，她看了一眼镜子，“嗯，这次尺码很合适，谢谢欣姨。” “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叫周仁来看看么？”舒欣想起来，周仁似乎还没见过这件旗袍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舒欣话音刚落，便听见了一阵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周仁的声音：“好了么？我方便进去么？” 周仁来得正好，舒欣跟明悦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就去给周仁开门了，周仁进来，舒欣出去，她很贴心地没有留下来当电灯泡。 周仁关上衣帽间的门，朝穿衣镜的方向走过来，明悦正对着镜子，从镜面里就能看见周仁的身影，一身休闲的打扮让他看着比平时多了几分慵懒随和的气质，但风度不减，他嘴角挂着微笑，看起来绅士极了。 但明悦这会儿瞧见他，只能想到刚刚被舒欣看见一身吻痕这事儿，给不了他好脸色。 思索期间，周仁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他很自然地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肩膀，在镜子里欣赏着她身上的旗袍，另外一只手抵着她的腰线划过，笑着称赞：“很合身。” 明悦被他的手摸得头皮发麻，往前躲了一下，拉开了些距离，周仁感觉到她的躲闪之后，笑着问：“怎么还害羞了？” “我这不是害羞，是生气。”明悦纠正了他说辞，把话摊在明面上讲，“你明知道我今天得回来试旗袍，昨天晚上还留那么多痕迹，刚才欣姨都看见了！” 虽然在努力克制了，但提起刚刚的事儿，明悦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她平时大部分时间情绪都挺稳定的，但她要脸啊。 显然，周仁的心理素质和脸皮都强她太多，听完这件事情之后，他面不改色，甚至还反问她：“所以呢？” 明悦被他问得哽住：“……” “我们已经住一起这么久了，妈会不清楚么？难道你是想让她认为我们每天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聊工作么。”周仁继续反问。 明悦当然不至于这么想，但她就是做不到像周仁这么坦然，憋了半晌，才说：“我没你经验丰富，还不适应这情况。” “经验丰富？”周仁将她话里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眉毛微微挑起，像是在质疑。 明悦：“你不是？” 周仁：“你觉得呢。” 明悦才懒得和他打哑谜，“我没兴趣。” 但就算不猜，她心里也有数——周仁跟许灵惢貌似谈了挺长时间的，肯定不可能柏拉图，除了许灵惢之外，周仁说不定也有其他女人，只是她不知道而已，明悦倒不是很介意这个，周仁都二十七岁的人了，要是没有经验才可怕。 明悦正这么琢磨着，耳朵上忽然一疼。 她回过神来，发现周仁低头靠在她耳边，咬上了她的耳垂，正用牙齿磨着。 “你属狗的啊？”明悦拍他两下，“快放开，疼。” “对自己未婚夫的事情都没兴趣，这是惩罚。”松口之后，周仁给出了咬她的理由。 明悦听了有些无语，这就是男人吗，难怪南絮和姜若总跟她说男人都是又当又立的东西，她之前要求周仁不跟许灵惢见面，周仁不乐意，现在她说不管他的事儿了，周仁又咬她耳朵说惩罚她，真是莫名其妙。 但明悦不是个喜欢跟人吵架的人，她时刻记得自己跟周仁是搭伙过日子的，不是撕心裂肺谈恋爱的，所以要尽量避免矛盾。 “你觉得旗袍怎么样？”明悦转移话题。 周仁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周，有些灼热，“嗯，很衬你身材。” 他的视线最后停在那开叉的地方，手指撩开，碰上了她的大腿，“想不想听听我的真心话？” 明悦被他挠得大腿痒了一下，声音发颤：“……嗯？” “真心话就是，期待订婚那晚亲手脱下它。”周仁俯身再次靠到她耳边，从镜子里和她对视着，声音沙哑而暧昧，“或者，直接从这里撩起来——唔。”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嘴巴就被明悦捂上了。 明悦有些凶地瞪着周仁，警告他：“一会儿出去不准说这种话，听见没？” 周仁看见明悦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她小时候的种种画面，眼底都是笑，眉宇间都散着宠溺的气息。 明悦注意到周仁的神情之后，忽然有种自己被他深爱着的错觉。 但也就是几秒钟的事情，明悦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松开捂在他嘴巴上的手，转身进了隔间更衣室换下旗袍。 旗袍的拉链在背后，靠自己很难拉下来，明悦把胳膊绕到后面拉扯了好一通才成功。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去找周仁帮忙。 明悦将旗袍挂起来，换上自己的衣服，站在镜子前，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周仁刚刚盯着她看的那个眼神。 周仁长了一双极其深邃的眼，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一丝不苟，但温柔起来的时候，深情款款，只要跟他对视，都难逃错觉——难怪许灵惢至今不死心，想必周仁平时也用这眼神看她。 明悦摸着良心想了想，她要是许灵惢，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明悦也庆幸自己脑袋还算清醒，因为知道许灵惢的存在，她并没有任自己沉沦在这段关系里，虽然偶尔会被他展现出来的温柔体贴迷惑，但远没有到爱上他的程度。 这个话题，明悦之前也跟南絮和姜若聊过，她俩都说，她是因为还没放下陈博远，所以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明悦觉得这番论调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她删了陈博远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没再打听过他的消息，但夜里做梦的时候，时常还是会梦见他的，潜意识的选择是不会骗人的。 明悦不知道自己需要多长时间能放下对陈博远的感情，但她觉得，只要两个人一直不见，迟早能忘的，时间是一味良药。 —— 明悦没想到，自己上午刚这么想完，下午就阴差阳错听说了陈博远的最新消息。 是来自她硕士的校友。 明悦下午去了律所那边谈点儿事情，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同样来办事的校友，两人聊了几句就聊到了陈博远。 校友以为他俩关系很好，便打趣说：“还是博远动作迅速，都要当爹了。” 第1192回 放低期待 明悦当时没表现出来什么情绪，只是笑着点头附和了两句，但是后来几个小时，脑子里都反复回荡着这句话——她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伤心失望倒不至于，当初陈博远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伤心过，况且，他结婚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未来某一天肯定会有孩子的。 只是，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来得要早一些，还偏偏赶在了她和周仁的订婚宴之前。 曾经喜欢过的人当爸爸了，而她再过几天也要和另外一个男人订婚，两件事情赶在一起，有种宿命错过的无力感，明悦免不了憋屈，忙完工作之后，便叫了南絮和姜若出来吃饭。 明悦这边刚跟南絮和姜若约了吃饭的地点，后脚就接到了周仁的打电话。 明悦兴致不高，接起电话之后也没主动开口，周仁似乎对她的沉默不满，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明悦被质问得莫名其妙，语气也不怎么好：“不是你先打来的么？” 周仁：“你心情不好？” “下午太忙了，可能比较烦躁。”明悦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语气重了，便放缓语调解释了一句。 周仁听完之后“嗯”了一声，贴心地说：“我去接你下班。” “不用了。”明悦拒绝了他，如实说：“一会儿我约了南絮和姜若吃饭，吃完了司机接我。” 周仁沉默了几秒，“好。” 明悦：“那你忙，晚上回家见。” 明悦还算客气地结束了跟周仁的这通电话，长吁一口气缓了缓，之后便去办公室的洗手间补了补妆，然后出发去跟两个好友见面。 —— 三人来的是家地道的粤餐厅，平时经常光顾，明悦来之前已经联系餐厅点了菜。 刚坐下来不久，菜品便陆续上来了。 明悦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迟迟没动筷子，意兴阑珊。 姜若盯着明悦观察了一会儿，跟南絮交流了个眼神，试探性地问她：“心情不好？谁招你了？” “陈博远他老婆怀孕了。”明悦摸着茶杯，冷不丁说出了这句话。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抬眸看了过去，发现姜若和南絮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凭借多年的默契，明悦一眼便看穿了：“你们早知道了？” “也不早，就昨天知道的。”南絮说，“他老婆发了朋友圈，有同学加了她看见了。” 明悦点点头，“哦。” 南絮：“……你还好吧？” “说不上来。”明悦在好友面前很少掩饰自己的想法，她轻叹了一声：“其实也不算难受吧，就是觉得挺巧的，他老婆怀孕了，我也要订婚了。” 提起来订婚这事儿，姜若的表情严肃了些，她问明悦：“你真想清楚要跟周仁订婚了？” “你们两家的情况，订婚了基本就等于要过一辈子了，”姜若提醒明悦，“虽然说你只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但周仁要是一直跟前女友联系还是挺膈应人的，你能一直忍么？” “都到现在了，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明悦想想周家准备的那场隆重的订婚宴，再想想周仁的态度，取消订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儿了，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姜若没有说错，订婚宴一旦办完，她和周仁就算是彻底捆绑在一起了，他们这样的家庭，很难真的闹离婚，利益牵扯得太深，大部分人会选择妥协凑合。 而她要凑合的，就是周仁和许灵惢的藕断丝连—— “我对他没感情，只要他别沾上什么病，随意吧。”放低期待值之后，人的心态会平和很多。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姜若哼了一声，“要不这样吧，你也找个小情人玩玩。” “那还是算了，我没兴趣。”明悦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更不至于幼稚到用这种方式去跟周仁“扯平”，既然是搭伙，就干脆把他当成合伙人，不从男女关系的角度审判的话，周仁绝对是个非常优秀的合作对象。 明悦喝了一口酒，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桌上的两名好友：“他老婆的朋友圈截图有么？” 姜若：“……你要看？” 明悦点点头，朝她伸出了手。 姜若转过头去跟南絮对了一眼，南絮思忖片刻后，拿起了手机，在群聊里找到了截图，把手机交给了明悦。 陈博远老婆发的朋友圈很简单，文案只有“欢迎”两个字，外加一个爱心的表情。 下面配图是一张检查报告，放大了看，能看到一些信息。 15周了。 那是怀了挺久的了。 这条朋友圈下面，还有陈博远的点赞和评论，他同样回了一个爱心，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挺不错的，而且都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明悦看完截图之后，扯了扯嘴角，胸口闷得慌。 她将手机还给了南絮，又喝了一杯酒。 明悦很清楚自己没什么立场难受，陈博远结婚之后她也没有再进入过他的生活，但陈博远到底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姜若和南絮都看得出来明悦因为这事儿心情不好，她俩没劝，就由她去喝了，明悦的性格她们很清楚，她发泄完情绪之后就会重新回归理智，绝对不会去找陈博远。 明悦的酒量是很不错的，但今晚喝了快一斤白酒，醉得上头了，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姜若和南絮为了看着她，一口都没喝。 看见明悦酩酊大醉的模样，姜若和南絮十分庆幸自己没喝，两人看了一眼时间，正商量着怎么送明悦回去的时候，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姜若和南絮同时被声音吸引过去，发现是明悦的手机在响。 南絮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周仁的名字之后，转头去问姜若：“周仁，接么？” 姜若：“接呗，可能有什么事儿。” 南絮想了想也是，便替明悦接了这个电话。 “还没结束？”电话一接通，就听见了听筒内低沉磁性的男声。 “我是南絮。”南絮自报家门，跟周仁说：“明悦喝了些酒，你方便来接她么？” “方便。”周仁答应得很干脆，未婚夫的义务倒是一点都不推脱，“你们在哪里？” 南絮和周仁报了餐厅的地址，没等她问需要多久，周仁已经说了：“我就在附近，十分钟左右到。” 第1193回 为什么喝酒 南絮挂上电话，旁边的姜若便问她：“怎么样，周仁来接么？” 南絮点点头，“他说他在附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这么巧，那正好了。”姜若觉得周仁亲自接明悦回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南絮也觉得挺巧的，但她和姜若都没往多了想，这附近餐厅很多，又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周仁在这里应酬也挺正常的。 周仁的时间给得很准，他说十分钟左右，还真是卡着十分钟来的。 餐厅虽然人多，但周仁刚走进来，南絮和姜若就注意到他了——他无论是身材和气质都很优越，穿着一身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扫一眼过去，注意力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周仁很快在餐桌前停了下来，他礼貌地朝南絮和姜若颔首，随后弯腰将醉得靠在卡座沙发上的明悦扶了起来，明悦并没有睡着，被他扶着站起来之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涣散，一看就不清醒。 周仁知道她酒量挺不错的，醉成这样，一定没少喝。 他看向南絮和周若，问：“她喝了多少？” “大概一斤多，白的。”姜若回答。 周仁听见这个答案，眉头皱了皱，看得出来是挺吃惊的，但他并没有追问她们两人原因。 明悦站了一会儿就东倒西歪了，她酒品还算好，没有做什么夸张的行为。 周仁看她这样子，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他弯腰要去拿明悦的包和手机，南絮和姜若两人异口同声说：“我帮你吧。” “谢谢。”周仁礼貌地道谢。 几分钟后，周仁将明悦抱到了车后座放进去，南絮将明悦的包和手机放到了旁边的空位上，关上了门。 “给你们添麻烦了。”临别之前，周仁又跟南絮和姜若两人致谢，“订婚宴见。” 南絮：“订婚宴见，你们路上小心。” 姜若：“快回去吧。” 南絮和姜若停在餐厅门口，看着周仁的车子驶远之后，两人共同收回了视线。 姜若想起周仁刚刚公主抱着明悦走出餐厅的场景，耸了耸肩膀，忍不住感慨：“别说，周仁刚才对咱们明悦还挺温柔的，那公主抱，看着真深情——” 要不是知道他有个藕断丝连的前女友，还真会觉得他是喜欢明悦才跟她订婚的。 南絮听着姜若的感慨，若有所思。 姜若又接着说：“我也挺佩服明明悦的，就周仁这样的，相处了半年多，她竟然都没动心过，离谱啊。” 南絮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挺离谱的。 周仁一看就段位挺高的，就算是有恋爱经验的人都不一定招架得住他这些若即若离的招数，更何况是明悦这个毫无经验的，她不仅毫无经验，还跟周仁同个屋檐下相处了半年多，两人什么事儿都做过了，她居然也没喜欢上周仁。 “哎，都怪陈博远这个祸害。”聊着聊着，姜若便想起了“罪魁祸首”。 “也不能怪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南絮倒还算理性，“喜欢上周仁这样的，更容易受伤。” “那倒也是，他估计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吧。”经南絮这么一说，姜若也突然下头了，“那还是算了吧，中央空调。” —— 明悦上车之后没有继续睡，而是将头靠在车窗盯向了窗外。 周仁从后视镜里瞥见她的侧脸，窗外的灯光霓虹打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偶尔能映出她眸底的失落。 她心情不好。 这一点，知道她晚上喝一斤白酒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至于原因…… 周仁踩下刹车等路口的红灯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微信的消息提醒。 程最发来的。 红灯还有快六十秒，时间足够，周仁便拿起手机打开了对话框。 程最先发了一张截图，后面跟了一句话：【陈博远他媳妇儿怀孕了。】 周仁打开图片，陈博远老婆的朋友圈截图，下面有陈博远和其他好友的评论。 周仁看完截图，抬起眼睛看向后视镜，明悦正在抬起手揉眼睛。 周仁的目光冷了几分，他将手机放下，看着红灯变绿，骤然踩下了油门提速。 明悦原本在发呆，被这一下启动弄得身体往前一甩，头撞上了玻璃，很疼。 她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驾驶座的椅背，“开慢点儿……吓人。” 周仁放慢了些车速，反问她：“醒酒了么？” “我没醉。”明悦说出了酒醉之人的经典辩驳。 周仁扬起嘴唇笑了笑，就知道她还没醒。 别墅离市中心不远，又开了十多分钟便到了。 回来得晚了，家里的阿姨已经下了班，周仁将明悦的包挂在胳膊上，像之前一样将她抱下了车，走进了客厅。 周仁先把明悦放到沙发上，转身去换上了拖鞋，从鞋柜里拿了她的那双，折返，蹲下身替她换上。 明悦看到周仁蹲着给她换鞋的动作，忽然笑着说：“周仁哥，谢谢。” 周仁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自己能洗澡么？” “不想洗，没心情。”明悦将身体靠到了沙发里，眼睛盯着天花板放空，头顶的灯光刺得她眼眶酸，有液体浸湿了眼眶。 周仁看到明悦眼底的湿意，目光凛了几分，走到她身边拽她的胳膊，“洗个澡去休息，听话。” “不听。”明悦将手抽回来，“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别管我。” “我是你未婚夫，我不管你谁管你。”周仁平静地看着她。 明悦听见“未婚夫”三个字之后，情绪却更激烈了，她忽然笑了起来，眼角有一滴泪流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也格外地扎眼。 “他有老婆孩子，我也有未婚夫，嗯，挺好的。”她一边笑，一边低声低喃。 尽管声音放得很低，但周仁还是听见了。 周仁抬起膝盖抵在她腿上，倾身压上去，灯光从他头顶打下了一片阴影，明悦的整个身体都在他的影子下面。 没等她抬头，下巴已经被周仁捏住。 明悦被迫仰起头来，跟周仁四目相对，她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视线受阻，但并不妨碍她的听觉。 明悦听见周仁疾言厉色地质问她：“今晚为什么喝酒？” 明悦答非所问，“你被分手的时候难受过么？” 周仁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他松开她的下巴，直接将她抱起来，“你醉了，早点睡吧。” “就差一点点了。”明悦自言自语地呢喃，“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