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搞刑侦》 家产继承(一) 作者有话要说须知认真很重要 当你开始觉得主角在一些事情上过于固执时,请反问自己能否接受公职人员在休假时间内对自己的责任视而不见,拥有两幅面孔。是否希望其臣服于权力而不是守住自己底线和正义。 1:架空历史,架空历史,架空历史,无对应朝代,勿考究勿代入,全是瞎编乱遭的,所有设定皆为剧情服务,没写到的剧情也不要脑补,爱带入具体朝代或具体朝堂体系的勿入 2:伯景郁在第16章出场。微剧透成长型,前期菜但武力值超高脑子转的快,后期会逐渐成长成全能型。 3:庭渊的思维仍然是现代思维,不会刻意套古人思想,认为穿越到古代就应该被同化被驯服,慎入。 4:许多个小案子串联起一个大案,整体的篇幅比较长。主剧情,破案,解密,不光是凶杀案,建议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养肥,避免追更时间过长前后角色串不起来 5:感情线慢热,攻追受,攻有嘴。感情线不是主旋律,剧情才是。感情线进度100 6:有些不是bug是伏笔,作者本人写作习惯不会将每一个人出场的各种祖宗十八代都写清楚。 7:成长型的长文,攻受都不是完美型的角色,会随着剧情的推进逐渐的成长,思想观念也会逐渐转变,同时也会坚守自己的底线,过度完美主义者慎入。 8:按需购买,防盗比例50,买不了就是防盗问题,喜欢跳订建议完结再看。 9:关于文章内的错别字,在此先于大家说一声抱歉。我有非常严重的障碍,注意力无法集中看文字会严重跳行,无法正常文字,只能靠听。码字的时候字体单字和麻将差不多大,检查错别字只能靠朗诵,对于很多同音错别字我自己是无法识别出来的,如果大家有发现错误,可以帮我捉一捉虫,看到了都会积极修正,谢谢各位看文的宝贝。 hr size1 “公子,公子,你快醒醒啊。” 一片朦胧之中,庭渊听到有人在哭,喊着公子。 难道是自己刚刚救下的那个溺水者出事了吗 今天是他从分局调至市局工作的第一天,起了一个大早,换上不怎么穿的制服,细心打扮了一下才出门,为的是给新的同事和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 路过公园时原准备和往常一样买杯咖啡,看到有人在水里扑腾,旁边围观的人喊着救命,他二话不说跳河救人。 对方被河里的水草缠住无法脱身,庭渊潜入河底扒开水草,准备带着对方游回岸边时,突然小腿抽筋,他所救的人不会水,一直在乱扑腾,让他也跟着失去平衡。 嘴里鼻腔都进了水,他的力气也耗尽了,心叫不好,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了。 听到身边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喊叫,难不成人没救回来 庭渊睁开眼,想一探究竟。 一睁眼,看着眼前之人的装束,还有视线所及之处的装饰,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是个穿着朴素的老头,头上插着木质的发簪,留着很长的胡须,手里拿着一根很长的银针。 这是谁这是哪 他的床边,一个瘦小的少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地上手扶着床沿,见他醒了欣喜万分,“太好了,公子你终于醒了。” 公子哪来的公子难不成他在喊自己 见他醒了,像是中医的老者将银针收了起来,和一旁的妇人说“公子醒了,那便问题不大,待我诊脉后,开个方子,照方子抓药,好生养着痊愈指日可待。” 庭渊持续懵逼之中,他在说什么。 还有这些人都是谁自己这到底是在哪里 突然头部传来剧痛,有什么东西想要往他脑袋里钻,疼得庭渊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老者赶紧拉过庭渊的手替他号脉,脉象虚浮,但没太大的问题,放下庭渊的手后,他和妇人说“公子落了水,着了凉,头痛倒也正常,待吃了药后好好调理,多补气血,很快就能痊愈。” 此时庭渊的脑子里非常乱,出现了非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记忆中的人和他有一样的面孔,也叫庭渊,家境殷实,是方圆百里最有钱的富户。 他也知道了身边这个一直在哭泣的少年的身份,是他脑子里不属于自己记忆的那个“庭渊”的仆从,早年家里遭了灾,父母双亡,流落市井,“庭渊”随母亲去寺庙上香归来遇见,“庭渊”的母亲见他可怜,便把他带回家给“庭渊”做仆从,给他取名叫平安,希望“庭渊”能平平安安。 至于眼前这位老者是大夫,而屋内另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是“庭渊”的堂婶林氏。 “庭渊”父母相继去世后,给他留下了大量的财产,他还没到十八岁,无法支配这些财产,因此他的堂叔和堂婶成为他的监管人,等他过了十八周岁,这些财产才会归属他。 这有点类似法律规定未成年未满十八周岁,财产由其监护人代为掌管,成年后监护人将财产返还。 堂叔堂婶就是“庭渊”的监护人。 庭渊以前读书的时候,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看,也看了不少穿越的。 故事里的主人公会穿越到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有的是身穿,有的是魂穿。 他不确定自己这是在臆想,还是真的穿越到了古代,继承了“庭渊”的记忆和身份。 堂婶听了大夫的话,松了口气,“麻烦周老了,还请周老写好药方,我让人去抓来给渊儿服下。” 周大夫捋了一把胡须,“好。” 周大夫起身离开。 堂婶三两步来到床边,手里攥着帕子,拉住庭渊的手,十分温柔地说“好孩子,醒了就好,婶子去给你弄些吃的,咱们好好养着,很快就能好起来。” 在庭渊的记忆里,“庭渊”的身体极为不好,从小就要吃药,父母相继去世后,身体就更差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好过。 望着眼前的人,庭渊一言不发。他现在还没确定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堂婶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落了水受了惊,吩咐平安好生照顾着,说要去吩咐厨房为庭渊准备补身体的吃食,随后便带着自己的仆从离开了。 庭渊望着窗外,阳光明媚。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问庭渊,“公子,您想出去吗” 庭渊依旧没说话。 平安也没觉得有什么,一边帮庭渊盖被子,一边说“公子您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等两天身体好了,咱们再出去,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可漂亮了。” 庭渊感觉身体发热,或许是落水感冒的缘故,闭上眼睛。 平安见他闭了眼,也就没再说话。 庭渊就这么睡了过去。他想,或许自己再醒来,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但当他再次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平安仍然在他床边坐着,阳光从桌上已经转移到了地上。 “咳咳” 庭渊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发痒。看着陌生的帷帐,雕花的床框,庭渊依旧不能确定眼前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平安见他醒了,忙说道“公子,厨房送来了人参鸡汤,还热着,我给你端过来。” 他这么一说,庭渊才感觉到饿,肚子咕咕响。 平安赶紧去把鸡汤端过来,还冒着热气。 庭渊接过鸡汤,舀了一勺喂进嘴里,瞬间就皱起眉头。 口感瞬间让他清醒。 和他以往喝的鸡汤味道完全不一样,对他来说是无法下咽的程度。 如果他在家把鸡汤做成这样,他妈会直接给他倒了。 平安注意到庭渊的反应,忙问“公子,怎么了不好喝吗” 庭渊点头。 平安以为厨房没做好,尝了一口,口感和平常的鸡汤没什么区别,他看向庭渊,“公子,你是不是生病口味变了” 他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吃东西也没有味道。 庭渊现在有点相信自己是穿越了,而不是在做梦,味觉太真实了。 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平安手里的汤碗,难喝也得喝下去,他实在是太饿了。 平安没有发现庭渊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他家公子一向不爱说话,只当是落水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 等到三天后,庭渊才彻底相信,自己这是穿越了。 无论睡多久,再睁眼都还在这个地方,吃着难吃的食物。 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能够娱乐的东西。 这三天庭渊想的最多的事就是他穿越了,原来的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爸妈会不会伤心过度无法接受,还有他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或许说他在这个世界死去又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原来那个庭渊的记忆有用的东西并不多,有限的记忆中,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就像坐井观天的青蛙一样。 有吃不完的药。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平安陪伴。 堂婶堂叔帮他管着家业,对他倒也和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记忆中那个庭渊还有一个堂弟,比他小半岁,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总是欺负府里的丫鬟,说他是恶霸也不为过。 堂婶堂叔是豁达的人,却纵容这个堂弟,堂弟也没太把他放在眼里。 从“庭渊”的视角来看,堂叔和堂婶是极好的人,对他堪比亲生,可在庭渊的眼里,处处透露着诡异。 庭渊就没怎么走出过这个院子,府上的情况一概不知。 作为一名刑警,日常处理的都是各种恶劣的杀人分尸类案件,充分了解人性有多险恶,从中嗅出一丝不寻常。 他们确实对原来那个庭渊很好,但好得过于表面,似乎是致力于把庭渊养废,还有几个月庭渊就十八周岁了,府上有多少财产,有多少仆人,这些他们从不曾让庭渊接手过。 原来那个庭渊被养得金贵,倒像是个花瓶一样,整日除了养病就是养病,对府上大小事宜从不过问。 拥有现代思维且见过各种恶劣案件的庭渊是不太相信他们,更不信庭渊真的十八岁后他们会返还财产。 若是庭渊死了,财产自然就归他们了。 原主落水前的记忆丢失,庭渊不敢确定落水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要真是有阴谋,原主岂不是太惨了一些。 如果原主没有落水,自己也不会来到这里,现在的他应该在市局刑侦队跟着新的领导一起办案,他爸也会从外地回来和他一起庆祝升职。 庭渊的爸爸也是公职人员,现在在外省做市长,一年中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少,庭渊的记忆中,他都是和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很少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随母姓,爸爸的身份也没有给他过任何的便利。 好不容易他爸才回来一次,一家三口能团聚,现在他在这个鬼地方。 越想庭渊就越是生气。 三天休养身体好了不少,庭渊走出了自己常住的院子,随着原主的记忆在府上闲逛。 这座宅子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走过长廊来到花园,看到花园里有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在修剪花朵。 她们看到庭渊,纷纷弯腰行礼,“公子好。” 对于这种场面,庭渊并不习惯,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让她们不用行礼。 他所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 好在她们没有一直弯腰鞠躬,给庭渊行礼过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庭渊平日很少走出自己的院子,如今她们看到庭渊,个个心中疑惑。 平安没在院子里看到庭渊,一路找出来,看到庭渊在花园,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公子,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披风给庭渊裹上,“当心着凉。” 看着身上的披风,庭渊有些无语,旁人现在都穿着单衣,他好似在过冬一样。 平安问“公子你要去哪里” “随便转转。” 这是庭渊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平安看着眼前的人,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以前公子很爱看书,每日都要看,无论身体是否健康,可自从公子落水起来后,就没看过书。 如今又说要随便转转,以前他想带公子出院子他都不出,去哪里都要自己陪着,今天却自己一个人跑来了花园。 很是奇怪。 可眼前的人确实是他的公子。 庭渊从后花园一路转到了前院,遇到堂婶在前院训斥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跪在地上,不停地在磕头。 一个年龄大点的女人看到庭渊来了,恭敬地弯腰行礼“公子好。” 其他人纷纷扭头,看向从后花园过来的庭渊。 被这么多人注视,庭渊稍有不适。 堂婶看到庭渊,心中一愣,平日里庭渊极少出自己的院子,今日怎会跑来前院 心中虽有疑惑,面上还是和颜悦色,快走几步来到院子正中,言辞关切“渊儿身体可好些了” 庭渊过来已经三天时间,对于这里的言语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加上原主的记忆,回道“多谢婶婶关心,已经好了许多。” 堂婶笑看着庭渊“这几日天气好,你多活动活动,对身体也是好的。” 庭渊“我也是这么想的,总是憋在院子里,活动范围太小了。” 堂婶脸色僵了片刻,随即立刻说道“后花园地方大,清净,环境也好,渊儿可以多去后花园转转,前院靠近大街,外面人来人往,吵闹的很,会扰你清净。” 若是以前的庭渊,八成就听了堂婶的话。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从前那个容易任人摆布的庭渊,对于堂婶的话,他自然是不会全听的。 视线越过堂婶看向身后地上跪着的姑娘,问道“这是怎么了” 堂婶解释道“这丫头是我院子里修剪花枝的下人,偷了我的首饰出去变卖,被吴妈妈抓了个正着。” “抬起头来。”庭渊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娘,让对方抬头。 姑娘抬起头,好好一张脸已经被打得又红又肿,两眼泪汪汪,嘴里被塞着粗布,饱含委屈,一个劲地朝着庭渊摇头。 “你可是有话说”庭渊问她。 姑娘用力点头。 庭渊“把布取下来,让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堂婶立刻说话“不用了吧,我正准备报官。” 庭渊看向堂婶“既然要报官,为何把她打成这样,我朝律法,不可动用私刑。婶婶目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从前的“庭渊”都不走出自己的院子,更别说管家里的事情,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仅问了,还大有要管上一管的架势。 一向没太看重他的堂婶有些诧异,可她毕竟代为管家多年,该有的魄力还是有的“渊儿这话说得,不过就是家里管事的婆子们见她不肯招,一时情急动了手,怎么还和私刑扯上关系了,以后这话莫要再说,免得祸从口出。” 庭渊没理堂婶,朝身边喊道“平安,去,把布拿下来。” “是,公子。” 平安三两步便下了台阶,去掉姑娘嘴里的布。 下一秒姑娘往平安身边凑,眼里看的却是庭渊,“公子救命。” “发生了什么事,你且一五一十说出来。” 庭渊抬脚下了台阶,来到院中。 周边围着七八个人,都是堂婶的人,庭渊丝毫不惧。 庭渊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似有莫大冤屈。 堂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姑娘,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这姑娘怕是已经死了百八十次。 从前的“庭渊”是怎样的一个人,与现在的庭渊没有太大的关系,他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标准,也与他多年来工作在刑侦一线有关,遇事必然要追根溯源查清真相,即便是想改,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也很难短时间内改正。 堂婶明显察觉庭渊不同以往,心中便更是担心。 她必然不能让庭渊追查下去,说道“渊儿,这丫头是我院里的人,有什么也该是我来查。” 堂婶百般阻拦,庭渊就更觉得其中有问题,这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冤枉的。 脸色一沉,回头看着堂婶“婶婶这话说的,我是这宅子的主人,发生在我宅子的事情,难道我不能过问还是婶婶觉得我没资格” 他作为宅子的主人都没资格管,谁有资格管 堂婶一听这话,赶忙摆手“你这是哪里话,婶婶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你这落水才醒没几天,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 “多谢婶婶担心,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庭渊朝那姑娘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是非对错我自有定论。” “多谢公子。” 随后姑娘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我叫杏儿,去年入府,在林婶娘的院子里照料花草,前两日我娘病了,和管事妈妈请假回家照顾,今日回来,刚进房间便被妈妈们抓住,说我偷了婶娘的首饰。” 庭渊询问堂婶,“可属实” 不知为何,堂婶被庭渊一眼看得心怵,眼神就好像县令审案的眼神一样犀利威严,她点头。 庭渊“你接着说。” 杏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就没停过,“他们搜了我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找到婶娘的首饰,于是吴妈妈便掌掴了我,让我签下认罪书,我不肯签,他们就继续打我。” 庭渊看向吴妈妈,“认罪书呢” 平安走到吴妈妈跟前,伸手。 吴妈妈看向林婶娘,见林婶娘没有任何表示,不肯交出来。 庭渊道“不交也行,平安,去报官,就说有人私自用刑,让县令大人做主。” 吴妈妈一听要报官,立马乖乖地从袖子里取出认罪书。 平安接过转交给庭渊。 庭渊从头到尾把认罪书看了一遍,随后收好,问“吴妈妈可曾从杏儿的房中搜到婶婶的首饰” 吴妈妈“是没搜到,但她娘病得也太巧了,说不定她早就拿出去变卖了给她娘治病。” “有道理。”庭渊看向堂婶“婶婶丢了价值多少的首饰” 堂婶道“总价二两银子。” 按照这个地方的钱币价值,二两银子几乎是杏儿半年的工钱。 庭渊“若是按你们说的,真是杏儿偷了首饰,急需用钱必然要变卖首饰,让人去典当铺子问问老板有没有收到婶婶的首饰便能知道,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便想着屈打成招让人签下这认罪书,怕不是偷东西的另有其人。” 吴妈妈道“能进入婶娘屋里的人只有婶娘院里的人,只有她离开过,不是她还能是谁” “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能够进入婶婶屋里的人都叫过来,一一问话。” 堂婶“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到此庭渊已经能够确定,杏儿没有偷东西,肯定是另有原因,想要栽赃给杏儿,然后把她赶出去。 庭渊“事关一个人的声誉清白,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是应该的。” 在这个名誉最为重要的地方,若今日杏儿认下这件事,往后便没有人敢收她做工。 庭渊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但他不想在自己眼皮底下有这种事情发生,能帮一个也算一个。 他质问吴妈妈“你还愣着干什么,怎么我说话不管用” 吴妈妈赶紧动身去喊人。 庭渊“平安,你跟着吴妈妈一起,帮一帮吴妈妈。” 平安赶紧跟上去。 堂婶在一旁观察庭渊,今日庭渊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庭渊在警校成绩优异,反侦察能力数一数二,自然能够察觉到堂婶的视线,笑着问“婶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堂婶道“往日里你可不愿意管这些事。” 庭渊“从前是我玩心大,落了一次水,险些没了命,方才醒悟,日子不能过得稀里糊涂,家里的事情还得早日接手,若不然,等过几个月满了十八,接管大权,管不好家还得给叔叔婶婶添麻烦。” 堂婶听他这么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另有盘算。 庭渊“婶婶以为呢” 堂婶“你说的对。” 庭渊笑得那叫一个温和。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要是“庭渊”落水真的没问题,叔叔婶婶真的不图谋“庭渊”的家产,那他顺手接管庭渊的家产,也是合情合理。 若是落水不简单,叔叔婶婶必然有所行动,到时候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也算是给“庭渊”报仇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二) 第2章 正午太阳明媚,阳光落在院子里,温度正好合适。 庭渊想着这件事解决完了,找个地方坐着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不一会儿平安和吴妈妈就带了一群人来到前院,有男有女。 庭渊问吴妈妈“人都到齐了吗” 吴妈妈点头“都在这里了。” 庭渊看向一旁的杏儿“杏儿你看看,堂婶院子里的人是不是都在这里了。” 杏儿逐一看过去,回道“都在。” 竟然老老实实地把人聚齐了,庭渊有点意外,但这样最好。 吴妈妈问“公子,你让我把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 仆人从左到右站成了一排,一共八个人,五女三男。 庭院从他们的跟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其他人都等得心急。 堂婶上前一步问“渊儿,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把我给看糊涂了。” 庭渊定身,回头对堂婶笑了一下,随即问“婶婶的首饰是什么时间丢的” 堂婶“前日。” 庭渊又问“杏儿是什么时间回家的” 堂婶“也是前日。” 庭渊随后看向堂婶院子里的人“你们可有人看到杏儿前日进过婶婶的房间” 所有人都是摇头。 吴妈妈一听这话,手里死死攥着帕子。 庭渊看向吴妈妈,眼神犀利“吴妈妈,你在下定论的时候,可问过其他人” 吴妈妈理亏,默不作声。 “也就是说你们任何人都没有证据,证明杏儿就是偷拿首饰的人,仅凭她前日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而婶婶的首饰恰好前日丢了,就妄下定论,说她是偷首饰的人。” 庭渊“吴妈妈作为婶婶院里的管事妈妈,事先没有问过院里的仆人,直接定论杏儿就是偷首饰的人,试图通过武力逼迫杏儿签下认罪书。婶婶代为管家,你作为婶婶的左膀右臂,竟是如此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再让你留在府上,恐难服众,今日你就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回家去吧。” 吴妈妈一听庭渊要解雇她,顿时就跪在了地上,“公子,是我一时心急,没调查清楚这件事,请公子再给我一次机会。” 堂婶帮着吴妈妈说话“是啊,不过是一件小事,罚半月钱以示惩戒即可。” 庭渊对上堂婶的态度又温和了许多,压低了声音“婶婶,我这也是在保全你的威严。” 堂婶“” 庭渊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婶婶你想,吴妈妈是你院里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她的一举一动就是代表着你,如今她不问缘由冤枉了杏儿,甚至还屈打成招逼迫杏儿签认罪书,若不解雇她,仅仅只是罚了她的月钱,府上这么多仆人会怎么想,会觉得婶婶是个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人,那往后还有谁敢在我们府上做工,传出去,我们庭府还要落得一个苛待仆人诬陷仆人的坏名声。” 在这个地方,人们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名声坏了,是会影响自己子孙后代的。 庭府上下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事关整个家族的声誉,若是坏了自家的名声,往后再想要受人尊敬可就难了。 “吴妈妈,念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让账房多给你半年的月钱。” 吴妈妈跪着抱住堂婶的腿,眼泪鼻涕横流,“婶娘,看在我跟你主仆十多年的情分,你求求公子,让公子把我留下,做什么我都愿意。” 堂婶一脸为难“这次确实是你做错了事情。” 堂婶看向庭渊,试探地说“要不就罚她一年的工钱,赔给杏儿,把她留下来,解雇了吴妈妈,再想要找个吴妈妈这样能管事又熟悉我们府上情况的不容易。” 庭渊道“被冤枉的人不是我,是杏儿,这件事婶婶还是要问杏儿。” 吴妈妈一年的月钱有十两银子,对杏儿来说,这十两银子,顶她两年半的工钱。 杏儿道“公子,我愿意和吴妈妈和解。” 堂婶笑着说“那就皆大欢喜。” 吴妈妈赶紧磕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庭渊本意也是想敲打敲打堂婶和吴妈妈,这样的结果,当事人都能接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庭渊和平安说道“平安,带着人去婶婶的院子里,每个地方都搜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偷婶婶首饰的贼人。” 吴妈妈无凭无据冤枉杏儿的事情解决了,但府里真正偷东西的贼还没找到。 堂婶一听这话,赶忙说道“算了吧,也不值什么钱,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庭渊道“婶婶这话不对,杏儿因为这件事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如今这件事要是就这么算了,杏儿的打不就白挨了,是非对错,总要有个结果。” 吴妈妈和堂婶对视一眼。 “婶婶有多少首饰可还记得” 堂婶点头“记得,都记得。” 庭渊“那麻烦婶婶说一下丢的首饰的样式,平安好带着人去找。” 堂婶一时语塞。 吴妈妈道“丢的是一支白玉簪和一对白玉耳环。” “平安,去找吧。” 平安带着几个人离开。 堂婶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堂婶莫要着急,若真有贼人偷了玉簪,杏儿又不是偷盗首饰之人,府上这两日无人离开,东西必然还在府上。” 他跟堂婶一起到堂婶的院子里。 平安带着人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随后又带人去将仆人住的地方全搜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堂婶丢失的首饰。 平安回来说道“公子,没有。” 庭渊道“都搜了” 平安“婶娘的房间还没搜。” 庭渊看向堂婶“公平起见,婶婶的房间也要让人搜上一搜。” 堂婶道“这怕不妥吧,我的房间怎可让男仆随便搜了去,哪有仆人搜主家的。” 庭渊心说你算哪门子主家耀武扬威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面上也不好拿着这点错处借题发挥,点了点头,“婶婶说得有道理,倒是我唐突了,平安,你去报官,让官差来搜。” 一听要报官,堂婶立刻道“不,不用报官。” “那让平安搜” 堂婶不得不同意。 平安进入堂婶的屋里,带进去的都是女仆。 庭渊对杏儿说“你也去。” 杏儿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她按照庭渊的话,跟着平安进去堂婶的房间。 堂婶和吴妈妈肉眼可见地焦急。 庭渊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 不一会儿,平安就大跨步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布。 他笑着说“公子,找到了。” 庭渊惊讶地看向堂婶。 堂婶拿帕子擦了一下汗,“怕是有人趁我们查这件事时给偷放了回去。” 若是堂婶不对他查这件事百般阻拦,庭渊觉得这不是不可能,有堂婶阻挠在前,这个概率就大大降低了。 庭渊问平安“在哪里找到的” 平安“枕头下面。” 堂婶尴尬地说“既然都找到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庭渊“堂婶这话说得不对,杏儿因为这个偷东西的贼白白挨了一顿打,婶婶的院子外人进不来,只有内院的人能有机会进婶婶的屋里,既然不知道是谁,就所有人罚半个月的月钱,往后大家也能互相监督,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罚的钱就当是弥补杏儿了。” 这些人的工钱和杏儿差不多,几个人罚半月,也能有二两银子。 杏儿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下,要和庭渊磕头谢恩。 庭渊让她起来,“这是你应得的。” 若是在别人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杏儿想要得到赔偿是绝无可能的。 庭渊此举,对杏儿来说是大恩赐,也能让府里其他仆人知道,庭渊是讲理的人,未来能够做好他们的主子。 无论今天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对庭渊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堂婶也不好说什么,此时她只想快点了结这件事,把庭渊送走。 庭渊“杏儿这丫头在堂婶院子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怕是心里会有阴影,今日起便让他去我的院子里做工,我那的花草也要人打理,婶婶认为呢” “杏儿这丫头平日做事手脚毛躁,你要是想要人去你院子里打理花草,我给你安排两个精明能干的。” 明着是说杏儿能力不行,实际上是不想让杏儿去庭渊的院子里。 庭渊抬手道“无妨,能入婶婶院里做工,想来就算是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我看婶婶院里的花草打理得很不错,我那边必然也不会太差。” 他的态度很强硬,不容堂婶拒绝。 见他这么果断,堂婶也不好不放人。 庭渊又说“因为杏儿这事刚罚了其他人的钱,杏儿留在婶婶这里,怕是不安全,我那边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转而庭渊又问杏儿“你觉得呢” 杏儿道“我愿意去公子院里做工。” 庭渊嗯了一声“平安,去帮杏儿收拾一下东西,和我们一起回去。” 平安应声,随后和杏儿一起去仆人的住处收拾东西。 杏儿的东西不多,只是一个小包袱。 杏儿也没想到,自己今日只是想自保,和公子求救,公子不仅救下她,还帮她正名澄清,讨要了补偿,更是考虑周全,将她从婶娘的院子里带走。 若是不将她带走,婶娘院里这些因她罚钱的仆人断然不会放过她。 从前杏儿几乎没见过这个公子,没成想公子竟然是个大善人。 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公子。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吴妈妈和堂婶眼神中充满怒意。 今日污蔑杏儿偷东西的事情,是吴妈妈一手策划,就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杏儿赶出去,没想到庭渊会横插一脚,不仅帮杏儿解了围,还把杏儿弄走了。 吴妈妈道“婶娘放心,我一定会再找机会,把她弄走的。” 堂婶冷哼一声“你最好是,再像今天这样,你也一起收拾包袱走人。” 吴妈妈赶紧恭敬地说“婶娘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庭渊也知道了堂婶的战斗力,其实不足为惧,她还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也不敢反驳庭渊的意思,说明她还没把自己当成这府里真正的主人。 府里的主人是庭渊。 这样对庭渊也有好处,他想要拿回属于“庭渊”的东西,难度会大大降低。 庭渊现在住的院子是“庭渊”爹娘的院子,是后院最大最好的主院,房间多的是,从前院子里有很多仆人整理花草,住在院子里,负责他的生活起居。 后来身体不太好,堂婶以他需要安心养病为理由,把这些人都遣散了。 现在府上留下的人,全都是新换的。 平安给杏儿安排了一间距离他们比较近的房间。 这样有什么事情要找她也方便。 在婶娘的院子里,杏儿和其他两个女仆一起住,到了这里,自己单独住一间。 对她来说,也算因祸得福。 平安将银子交给杏儿“这是公子帮你要来的银子,十二两,你且收好。” “谢公子。” 庭渊给她讨要过来的银子,顶她三年的工钱,补贴家用能够让她家里好过很多,余钱她还能攒下来,将来做自己的嫁妆钱。 平安“你只要老实本分,听公子的吩咐,公子不会难为你的。” 杏儿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我记得公子的好,公子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若她当时签下认罪书,被赶出庭府,不仅不会有人找她做工,甚至还有可能被扭送官府,受牢狱之灾。 平安回到屋内,庭渊正在书架子上翻书。 见他回来,问道“都安排好了” 平安点头“安排好了。” 今日庭渊行事风格和往常完全不同,平安心中疑惑颇多。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平日和庭渊相依为命,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直接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公子今日为何要管这档子闲事” 庭渊道“这不是闲事,这是发生在我们府上的事情,作为主人,我自然是要管的。” “往日公子从不管这种事情,不愿伤了和婶娘之间的和气,更不会强硬地顶撞婶娘。” 庭渊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与过去的庭渊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平安作为“庭渊”的贴身仆人,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有任何反常的行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庭渊今日见平安对“庭渊”忠心耿耿,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心中有疑虑,也能执行他的命令,是个可用之人,他道“三日前我落水一事很可能不是意外。” 平安一听这话,立马追问“公子可是想起什么了” 当日他就觉得事有蹊跷。 庭渊索性将自己的猜测都和平安说了“这件事没有十足的证据,不敢盖棺定论,目前我只是在试探,正好再有几月就到了十八岁生辰,逐步收回管家的权力,来一招引蛇出洞,若真有人打算谋财害命,必然会有所行动。” 平安头脑也聪明,立马明白了庭渊的意思。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平安问。 庭渊道“不用刻意做什么,若他们真有这种想法,他们会主动出手的。” 平安点点头。 一晃几日过去,庭渊走出院子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 开始还只是在院子里闲逛,后来就进了账房,说是要看账本。 账房的管账先生不敢阻拦,自是将账本全都给了庭渊,由庭渊拿回院子一一复核。 前脚他将账本拿回,后脚堂婶就带着一碗汤药上门。 平日不见来送汤,今日拿了账本就来了,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庭渊倒也没拦着,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堂婶让人把汤放下,关切地说“你这些日子在府上走动得多,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给你准备了滋补的汤药送来。” 她来到书案前,看到桌上摆着账本,意外地说“渊儿这是想学管账了” 庭渊笑着说“总要学的,过几个月就要接管家业,再不学就晚了。” 堂婶道“不急的,等你堂叔从庄子上巡视回来,让他教你,免得你看不明白。” 庭渊道“不打紧,先看看,到时候真有看不明白的地方,记下来,等堂叔回来了再问,效率更高。” 他这么说,堂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府上的账房先生,或者是给你请个先生教你。” 庭渊“婶婶不必操心,这几日我先自己看,剩下的等堂叔回来了再说。” “好,甚好。”堂婶只能尴尬附和。 庭渊“婶婶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继续看账本了。” 堂婶叮嘱道“你身体不好,注意劳逸结合,汤药记得趁热喝。” “多谢婶婶关心。” 再留下也不合适,堂婶便先走了。 庭渊看着堂婶送来的这碗汤,莫名地就想到了那句常被人拿出来调侃的名句大郎该吃药了。 历史上有很多人用过这样的手段,他也曾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那是他刚做刑警的第一年,和师父一起出警,当时报案人是家里的保姆,说她的雇主死在家中。 师父带着他出警,尸体表面没有任何的痕迹,他们将尸体带回局里,经过法医尸检确认死者是因为心肌梗死去世的。 死者本身患有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不能够服用洋地黄类药物,但在死者的体内,检验出。 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常用的一种药物被人替换成了,而死者本人并不知情,长期服用造成死者心脏病发作死亡。 如今看着眼前这碗汤药,想到“庭渊”的身体这么多年一直在喝药调理,一直没有好过,不由得产生怀疑,是不是有人根本不想让他好起来 于是他找来平安。 平安看他还没喝药,提醒道“公子,你怎么还不喝药” 庭渊道“你想办法搞到熬药的药渣,然后拿去给郎中辨认,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不要找常见的郎中,去偏一点的地方。” “公子你是怀疑” 平安从庭渊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可能这个药有问题。 庭渊点头。 平安心中有数了。 在厨房附近蹲了两天,才蹲到他们倒药渣,平安捡了部分药渣用帕子包住,拿回院子里先给庭渊过目。 庭渊想来想去,平安出府容易被府上的人认出来,打算给杏儿放了假,让她回家看住她娘,找个郎中帮她娘看病之余看看这个药渣有没有什么问题。 平安不是太相信杏儿,说道“公子,万一她背叛你呢” 庭渊“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杏儿现在的处境,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平安去把杏儿叫了过来。 得知庭渊要她办的事,杏儿一口就答应下来,保证会给庭渊办好。 于是庭渊将杏儿放出府。 杏儿出府名正言顺。 平安和庭渊一样,极少出府,若是真的出去,很可能引起家中其他人的关注,容易被人发现。 平安越发觉得庭渊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庭渊就像个小白兔,婶娘说啥就是啥,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落水醒来后,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心眼忽然就大了,处处提防。 之前他还担心过,等庭渊十八岁时,堂叔堂婶不肯把管家权还给庭渊怎么办,如今他是完全不担心了,管家权肯定能拿回来。 似乎是落了个水后,他家公子的脑子就回来了。 杏儿前脚出府,后脚就有人跟上了她。 起初她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踪自己,家里还有个妹妹,之前一直念叨着想要镜子用来梳头打扮,她没忘记这件事,因此出府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卖镜子的铺子给妹妹挑镜子,顺带再买两匹布回去,给弟弟妹妹做新衣裳。 挑了一块又大又圆的镜子后,她转身去挑布匹时,用镜子照镜子看自己脸上的伤痕,偶然发现门外的圆柱下,有人在看着自己。 起初她以为是偶然,直到她多次回看时都发现了那个人在看自己,这才确定自己是被人跟踪了,并且她认出了这个人,是吴妈妈的侄子,一直负责给府上送米和菜。 杏儿担心是吴妈妈想报复她,便将包着药渣的东西交给掌柜的,说自己明天来取,要是自己明天没来,就让他去庭府找一个叫平安的,就说是杏儿给她挑了一匹布做衣裳,要他出府到铺里量尺寸。 杏儿出手大方,除了买布匹的钱,额外给了掌柜一两银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三) 第3章 一两银子是杏儿三个月的工钱,可在此刻,她大方地给出一两银子,在她心里,公子吩咐她的事情,远比银子更为重要。 掌柜的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从这位女子的穿着打扮,以及她挑选的布匹来看,也不像是有钱的人,此时却愿意给出一两银子,就为了让他做这点小事。 再者此女说让他去庭府找人,只怕来头不小,看年龄,应该是在庭府做工。 他也是个做小本买卖的,一两银子能顶他十天的纯利润,这桩生意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 掌柜的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姑娘放心,我定按你说的做。” 杏儿拿起布匹和镜子离开。 掌柜的整理布匹时,看到有人跟在那位姑娘身后离开,出门到街上多看了两眼。 认出这个人是他们这个县城里出了名的无赖,平日里经常在附近的酒馆喝酒,喝醉了就去调戏街上的良家妇女。 掌柜的寻思这姑娘八成是被这个无赖盯上。 想来能出一两银子让他保存的东西,对这姑娘来说意义非凡,掌柜的回屋将东西找了个罐子存放起来,好生保存。 他无权无势,明知这姑娘有危险,却不敢跟上去帮忙。 一家人都等着自己养活,万一他出事了,这个家就完了。 想到此,掌柜抽了几根香点燃,替这姑娘和佛祖求个平安。 杏儿这边走在大街上,不时用镜子回看,身后不远处,吴妈妈的侄儿一直在跟着自己。 路过一个卖刀的铺子,杏儿买了一把菜刀拿在手里,用来维护自身的安全。 她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出城走大路得有十里,走小路会近一些,但也有六里左右。 按她以往的脚程,走小路走快些回去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今日不敢走小路,担心出事,选择走大路。 她几乎是沿着大路一路小跑,绕路就得趁着天没黑走快点,天黑赶路更不安全。 吴妈妈的侄儿一直跟在她身后,刚出城大路上还有行人,走远了路上也就剩下他们两个,前后不过百步距离。 杏儿加快了速度往家里跑。 她也做好了今日凶多吉少的准备,实在跑不过了,就和他拼了。 转过岔路口,路边就有草垛子,突然身后的人就加速了,杏儿跑得太快脚一滑摔进了田里。 这个月份田里还荒着,没种东西,她无处可躲。 手里的镜子也碎了。 杏儿拿着刀对着吴妈妈的儿子“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砍死你。” 对方不屑一顾地冷笑“一把没开刃的刀就想砍死我” 杏儿“你可以试试。” 说着杏儿就将碎掉的镜子碎片朝对方丢过去。 冬天刚刚过去,田里刚解冻,最近连着下大雨,泥巴厚重,一脚踩进去想要拔出来很难,杏儿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但她不怕。 “今日我死在这里,你也跑不掉,我家公子很快就会知道,你和姨母也会遭难的。” “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人证,谁能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你,再说了,我把你的衣服扒了,别人只会觉得你遇上了采花贼,抵死不从遭采花贼奸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哈哈大笑,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你家公子过不了多久就会下去给你陪葬的。” “什么意思”杏儿听他这么说,追问。 “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男人“他不可能活到继承家产的那一天。” 杏儿大惊“你们想谋害公子” “你该上路了。”男人朝杏儿扑过来,直接将她推倒在田里,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去死吧。” 喉咙被人掐住,杏儿说不出话,脑子一瞬间空白,窒息感让她无力反抗。 难道真的就要这么死了吗 公子该怎么办 娘和弟妹该怎么办 一瞬间杏儿充满了力量,她本就生长于农家,从小干的都是力气活,和寻常人家的女子相比,力气要比人大出不少。 早两年没进庭府做工时,在家上山砍柴挑柴劈柴啥都干。 手边摸到镜子的碎片,握住奋力就朝男人的眼睛捅了过去。 只听男人惨叫一声,脖子上的手一下子就消失了。 也正是这个空隙,杏儿直接将他掀翻,握紧了手里的镜子碎片接连在男人的身上扎了好几下。 没见男人反抗,杏儿以为自己将对方给捅死了,正要起身,被对方抓住了脚腕。 杏儿被吓得又回身连着捅了几下。 用脚踢了踢男人,见他彻底没了动静,这才麻溜地爬起来,捡起碎了一地的镜子碎片,还有那把没开刃的刀,早已被踩进泥里的布,以及自己从府里出来时随身带的小包袱。 爬上田坎,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上的云彩漂亮极了。 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她全身都沾上了泥巴,手指手掌都因为握住锋利的镜子碎片而割破了。 或许是恐惧占据了她的一切,她根本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抱着东西往家跑。 太阳下山,天快黑了她才赶到村口。 遇上放牛回来的同村堂兄。 堂兄一眼就认出了她,忙问她“杏儿你这是怎么了” 杏儿看到是自己的堂兄,这才从恐惧麻木中抽离出来,怀里抱着脏了的布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堂兄看她这样,心中也猜了个大概,八成是被人给欺负了,他道“没关系,到家了,杏儿不怕,阿兄在的。” 堂兄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杏儿裹上,“不怕,阿兄送你回家。” 堂兄将杏儿抱到老黄牛的背上,牵着黄牛,将她送回了家。 杏儿的父亲早些年上山砍柴跌落山崖尸骨无存,留弱的妻子和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村里的人都对他们家多有照顾。杏儿样貌出色,到了嫁人的年纪,不肯让母亲弟妹没依靠,才选择进城做工补贴家用。 堂兄敲响杏儿家房门,等了一会儿屋里才有人应声。 堂兄将杏儿从牛背上抱下来。 过来开门的是杏儿的弟弟,今年八岁,正在换牙期,门牙掉了两颗还没长起来。 门开了一个小缝,弟弟探头出来,看到堂兄,还有他身后满身泥巴的姐姐。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堂兄道“快让你阿姐进屋。” 随后堂兄和杏儿说“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和你嫂子过来看你。” 弟弟不知道杏儿怎么了,他听堂兄的话,拉着姐姐进门,朝屋里喊“阿娘,阿姐回来了。” 堂兄提醒弟弟“把门锁好。” “知道了,阿兄。” 屋里杏儿的母亲和妹妹听到弟弟的话,忙从屋里出来。 天色还没全黑,一眼就看到了满身是泥的杏儿,阿娘快步往外走,险些被门槛绊倒。 “杏儿,你这是怎么了” “阿姐,你摔泥田里去了吗” 杏儿抱住母亲就开始哭,头先遇见堂兄时哭了一场,但当时在村外,怕惊动旁人,不敢哭得太放肆,如今回到阿娘身边,关上门自己家里,便是再也无法忍住。 作为女子,看到这般的女儿,心中也能猜出个大概。 “快和娘进屋。” 阿娘吩咐弟弟妹妹,“麟儿,萍儿,快去烧水,让你姐姐洗漱。” 麟儿看阿娘和阿姐都在哭,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娘,姐姐为什么哭” 阿娘道“阿姐摔田里摔疼了,快去烧水让阿姐洗澡。” 萍儿拉着还要问话的麟儿往厨房去,“你掉个牙都哭半天,阿姐摔跤了哭不是很正常,你摔跤了难道不哭吗” 麟儿还是觉得奇怪,但他害怕二姐揍她,不敢再说话。 阿娘从柜子里找出新衣裳,和杏儿说“前段时间你阿兄给了一块好料子,阿娘给你做了一身新衣裳,你把旧衣裳换了,咱们穿新的。” 杏儿抱着阿娘哭得昏天黑地。 阿娘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麟儿和萍儿烧好了水,两人抬进屋,让阿姐洗澡。 阿娘让他们在外头等着,自己留在屋里帮杏儿整理头发。 杏儿的头发上全是泥巴。 待杏儿脖子上的红痕露出来时,阿娘就算心里再有准备,看着伤痕也没忍住落泪。 或许差点她就见不到这个女儿了。 脱掉脏衣服,泡进热水里,周身被热水包裹,杏儿这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杏儿不想让阿娘乱想,主动解释“阿娘,我没事,是有人想抢我的钱,我不肯给,他想杀死我。” “那对方怎么样” 杏儿摇头,当时她害怕极了,脑子也木了,只想着快点逃开“不知道,给妹妹买的镜子碎了,我捅了他。” “没事,你没事就好。”阿娘温柔地帮杏儿清理发丝上的泥土,“只要你平安就好。” 阿娘是一个极致温柔的人,她失去了丈夫,就剩下这三个孩子,她只希望自己这几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 她的绣工极好,做的衣服最是漂亮,村里不少人都找她做衣裳,用粮油和她换。 新衣裳穿在杏儿的身上,衬得杏儿仙姿玉貌楚楚动人。 阿娘拿着杏儿的衣服丢进火坑里面烧掉。 杏儿在阿娘身边,心里的害怕减少了许多,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魔爪之下逃离。 弟弟妹妹看到穿上新衣服的姐姐看呆了。 “阿姐好美。” 杏儿和阿娘说“回来的时候买了两匹布,给弟弟妹妹做新衣裳的,沾了泥。” 阿娘道“不打紧,明日洗干净便是了。” 杏儿从包袱里取出剩余的十两银子,“阿娘,这个银子你拿着治病,多买些肉,给弟弟妹妹补身体,要是还有余钱,就送弟弟去学堂,教他识字念书。” 阿娘有些诧异“前几日你回来不是刚刚给过银两” 杏儿不敢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于是说道“这是公子赏给我的。” 阿娘半信半疑,但她知晓,庭家很富裕,随手赏些银钱倒也不稀奇。 “那你全都给我了,不给自己留” 杏儿道“阿娘,我在府里没用钱的地方,你们留着用。” 原先她是想给自己留下嫁妆,但经历过这次之后,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便全都给了阿娘。 阿娘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他将银子分成了两份,“一份阿娘给你留着,将来做嫁妆,现在阿娘也能绣些手帕让你阿兄他们带去镇上卖,能赚点小钱养活弟弟妹妹。” 杏儿“阿娘身子不好,不要太过操劳。” 阿娘拉着她的手“萍儿大了,她很懂事,你莫要太操心。” 阿娘给她做了碗面,饭后母女四人挤在一张通铺上睡觉。 杏儿一宿都没睡着,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吴妈妈侄儿对她说的那句话。 公子活不到十八。 公子又让她查药渣。 她很聪明,很快就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有人要谋害公子,公子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公子堂叔一家。 而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公子落水那天,林婶娘吩咐她在后花园剪花枝插花瓶摆在房间里。 当时她看到堂叔的儿子庭璋匆匆经过后花园往前院去了,走得匆忙,落下了一方手帕,没过多久就听见平安匆忙跑出来说公子落水了,府中一片慌乱。 那时她并没有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原想着将帕子交给小公子,但自公子落水之后,她就没见过小公子,隔日她便收到堂兄来信,说她阿娘病了,她便回了家。 等她再回府,等着她的就是偷窃的罪名。 现在想来,或许婶娘的首饰根本没丢,为的就是把她赶走,让她不能在公子面前讲话,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在公子落水前,小公子曾经去过公子的院子。 而公子落水,很可能和小公子有关。 而她如今去了公子的院子里,婶娘她们担心自己将事情告诉公子,所以想杀人灭口,让自己永远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好狠的心机。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从吴妈妈侄儿的手下逃脱,现在吴妈妈的侄儿生死未卜。 公子让她查药渣,很可能也是发现了问题,她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 她虽与公子不熟,但从相处中能感觉到,公子是个良善之人。 若是公子那日没有来到前院,没救下她,又或许落水后溺死在水里,这偌大的家业如今已经易主了。 杏儿一向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天一亮,她就乔装打扮着要入城去拿药渣找郎中查验。 阿娘见她神神秘秘,加之昨日发生的事情,心中后怕,于是让她跟村里几个原本就要进城卖山货的哥哥们一起,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这里背靠大山,有很多山货可以卖,小蘑菇小野鸡这些拿进城卖去饭店,能贴补家用,还有许多名贵的药材,攒起来晒干了能去药铺卖。 昨日送杏儿回家的堂兄亦在其中,他陪着杏儿去布匹铺子拿了药渣。 又陪着杏儿重新买了镜子,杏儿多挑了一块作为答谢送给堂嫂。 等到山货卖完,请了一位郎中随他们一起回家。 旁人问起,杏儿只说是给阿娘请的郎中。 大家都知道她娘身体不好,没人心中疑惑,这郎中常常从他们村里人手里收草药,倒也能信得过。 堂兄照例赶着牛车把她和郎中送到家,带着杏儿送的镜子回家。 杏儿先带着郎中给她阿娘瞧病。 郎中给她娘瞧病次数多了,对她的症状了如指掌,随后将病情告诉她们。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天生体虚,多喝些补气血的药,好好养着,慢慢调理总能好。 杏儿让自己的阿娘带着弟妹出去,随后把今日取出来的药渣给郎中看。 “先生看看我这副药如何可能给我娘用。” 郎中仔细看了一下,将药渣盖上,随后压低声音,一脸警惕地问“姑娘,你确定这是给你娘用的药” 杏儿见郎中这表情,问道“怎么了不能用” 郎中捋了一把胡须,“这药开得巧妙。” 杏儿不解“劳烦先生细说。” 郎中先卖了个关子,“能吃得起这个药的,非寻常人家,姑娘,你这药的来历不会引来杀身之祸吧” 杏儿道“先生,杏儿绝不会将你供出,还望先生明示。” 郎中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真相说出来。 “这药,明面上看是滋补的良药,实则懂行的老郎中都知道这是毒药,长期服用身体亏空,最终会气亏而亡。” 杏儿惊讶得说不出话,据她所知,这个药公子一直在喝,很多年了。 “药方里最重要的几味药都是补气血的,一旦过量就变成了毒药,通常不会全都用在一个方子里。” “人参适量补气健脾益肺,过量则会使人心慌气短头晕眼花;黄芪适量补气生阳益卫固表,过量则使人头昏腹泻上火;半夏适量镇咳祛痰降逆止呕,过量恶心呕吐腹泻。身体虚弱气血不足气短的人可以适量服用,不宜长期使用,长期使用半夏会让人阴虚阳亢、潮热、盗汗、五心烦热、视物不清、身体消瘦。” “竹叶清热去火、除烦,但阴虚火旺者不宜使用。山楂开胃、破气、不易多食,食多耗气,食欲不佳者可偶尔服用,长期使用损伤根源,破气伤身,与人参黄芪等补气的药功效相悖。” “药渣中还有菊花,菊花与竹叶结合可祛火明目、清热解毒,菊花微凉,竹叶性寒,二者选用其一少用倒也无妨,偏阴虚阳亢者不可用竹叶,用竹叶会加重病情,久病成疾损身殒命。” 人参、黄芪、半夏都是补气血的,而山楂、竹叶、菊花是破气寒凉,一边猛补一边猛出,药效相悖只会加剧身体亏损,将身体本身的病症往两个极端牵扯,缺口越来越大。 乍一看这服药问题不大,细想就会明白,这背后的阴险。 郎中道“若食此药者,身体虚弱,阴气盛阳气衰,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且寻常郎中很难发现端倪,这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形成的。若这药你娘服用,三个月足以让你娘命丧黄泉。” 杏儿被惊得说不出话。 听了郎中的话,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吴妈妈侄儿话里的意思究竟为何,公子身体本就不好,落了水,现在他们加大药量,从前公子身体就已经被他们毁坏了,公子的身体还不如她娘的身体,她娘用这药都只能坚持三个月,何况她家公子呢 怪不得他们说公子活不到十八岁继承家业的那一天,公子还有四个多月满十八,用这个药,可不就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到时候大家只会觉得是公子身体虚弱,这是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会有人把公子的死和谋财害命牵扯上,家业自然就落到了堂叔的手里。 杏儿后怕的同时,也替公子松了口气,幸好公子现在已经发现了端倪。 谢过郎中后,杏儿将自己身上最后的银钱都给了郎中,让他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郎中就从这药方里,也能看出这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是他根本惹不起的存在,自然不会出去乱说。 “若是将来真的出事,也请姑娘记住今日我的慷慨,莫将老朽供出来。” 杏儿“先生放心,这个秘密会烂在杏儿的肚子里。” 送走郎中后,杏儿也没有多待,她想趁早回到府中,将一切都告知给公子,让公子早作打算。 回到城内,杏儿也不敢直接回府,担心被吴妈妈他们撞见。 于是找了一个过路的姑娘,将自己走的时候从母亲那边要来的一两银子给了街上卖花的姑娘,让她自称是平安的远房表妹,过来投奔平安的,让看门的进府通报,自己则是找了一个茶楼等着平安。 待姑娘将平安叫出来,她再跟着平安回府,这样吴妈妈不敢直接对她下手。 如此,她才能够顺利回到府中,将自己查到的一切转告给公子。 姑娘按照她说的做了,自称是平安的表妹,让看门的门房去通报。 不一会儿平安就出来了。 平安有没有亲人在世他自己最清楚,门房通报他就知道这个表妹是假冒的,但他还是出来,想看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卖花的姑娘戏演得不错,连哭带拽地拉着他离开,“表哥,多年未见,家父家母找你找得好苦,快随我去见他们。” 说着便拉着平安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房的视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四) 第4章 待平安见到杏儿,有些诧异。 问她“这是怎么了” 杏儿道“一句两句说不完,我需要立刻回府见公子,但我怕吴妈妈他们对我下手。” 一句话便让平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怕是杏儿查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道“你且跟着我,他们不敢当着我的面对你做什么。” 平安和杏儿装作在门口偶遇,有说有笑地当着门房的面进了府。 随后二人一路小跑,幸运的是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两人平安地回到公子的院子。 此时的庭渊正在房间里埋头算账,账本记得过于杂乱。 他想从中理出头绪核查账目就得先把账算清楚,原来的庭渊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到这些,婶婶和堂叔也从未想过教他使用算盘,导致穿过来的庭渊也不会用算盘,只能通过列竖式的方式来计算,还得自己进行转换。 两日算下来,速度奇慢,大脑也要宕机了。 每每算到发疯的时候,庭渊就不得不感叹,科技发展的好处是真的太多了,看不懂上网搜,能发到网上问网友,比如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台能够自由帮他计算的电脑。 “求求上天赐我一台电脑吧,打开exce表,拉个表把公式套进去,很快就能算出来。” 平安领着杏儿来到书房,一进门就听见公子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 “公子,你又在说什么呢” 庭渊“做梦呢。” 见杏儿回来,庭渊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杏儿刚要行礼,便被庭渊制止了“以后你见了我不用行礼,有话直说就是。” 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庭渊还是很讨厌这里的各种礼仪,以前刷抖音的时候,在抖音上看到他们拍的短视频觉得还挺有意思,真当自己身处其中时,无比难受不说,还有一种被枷锁束缚的感觉。 杏儿愣了一下。 平安已经见怪不怪了,催促杏儿“你不是有话要和公子说,快说吧。” 杏儿这才将药渣取出来,摊开放在桌面上,随即将郎中给她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了庭渊。 庭渊听杏儿不带喘气地说了得有三分钟,差点没给自己憋死,边听边给杏儿倒了一碗水,待她说完递给她。 杏儿更是受宠若惊,哪有主家给仆人倒水的 庭渊提前就有猜测,如今杏儿的话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并无太大的反应。 反倒是平安炸了,“他们竟如此歹毒,公子,我这就去报官。” 若是公子没发现,恐怕过两个月他就该给公子收尸了。 平日里他们装得和善可亲,到处搜罗上好的补药,一碗一碗地往公子房里送,平安还真以为他们是好心,谁知这一碗碗补药都是毒药。 怪不得公子以往总是昏昏欲睡,食欲不振,夏怕热冬怕凉,原来症结都在这里。 送过来的补药都是为了毒害公子。 “仅凭这些,不足以说明什么。”庭渊叫住平安,“想要讨回公道,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平安指着桌上的药渣说“这就是证据,公子,这就是他们毒害你的证据。” 庭渊依旧摇头“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单一证据没什么说服力,要有证据链,或是多个单一证据串联起来都指向一处,形成间接证据才有用。 “为什么”平安不明白,这都下毒了,为什么不够。 庭渊反问了他一句,“你去报官了,如何证明对方就是想毒害我” “杏儿不都说了吗这些药材混在一起,看似是补药实则是毒药。” 庭渊反驳道“菊花和竹叶青都是下火的,山楂是开胃的,人参黄芪半夏补气血,你可以说是毒药,他们就可以说这是为了中和药性,我体虚盗汗气血不足是真,胃口不好食欲不佳容易上火也是真,就凭此,你能说他是故意想要用这药害我吗” 平安和杏儿都无话可说了。 这才是真正阴险的地方,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药是用来害他的。 平安气得紧握双拳,双目通红,“那该怎么办” 庭渊“找证据,他们想害我,若是发现我身体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一日日地变差,必然会有新的动作。” 杏儿忙道“公子,我还知道一件事,或许和那日他们赶我出府有关。” 庭渊“你说。”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吴妈妈他们的行为分明就是为了赶杏儿出府。 杏儿将手帕递给庭渊,“公子,这是你落水那日,我在后花园捡到的帕子,是堂公子身上掉下来的。” 平安觉得不对“堂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后花园,他的住所在西北角。” 杏儿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听完杏儿说的,庭渊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日“庭渊”落水,八成是他这位堂弟推下去的,逃走时被在后花园修剪花枝的杏儿遇上,他们怕杏儿将事情抖搂出去,这才想出诬蔑杏儿偷东西,将杏儿赶出府。 只是没想到那日庭渊刚好溜达到了前院,还正巧碰上他们污蔑杏儿,出手从他们的手里救下杏儿。 当时庭渊只觉得其中有猫腻,现在全都连上了,堂婶百般阻拦不肯让他深入调查,源头就是出在杏儿在后花园撞见了庭璋。 平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子落水第二日,堂公子就不在府中了。” 庭渊将帕子收好“虽不能直接证明他将我推入水中,却能证明他在我落水的时候来过我的院子。” 平安“当日我只是去给公子沏茶的功夫,出来公子就发现公子落入小池塘里。” 这个时间非常短暂,前脚庭璋经过后花园与杏儿打照面,后脚平安就出来喊公子落水了,二者结合不难推理出庭璋当时就是推庭渊入水的人。 只是庭渊穿过来根本没有落水前的记忆。 他问平安“那日我入水在什么位置” 平安领着庭渊来到小池塘,此处是个荷花池。 平安指着距离岸边大约两米的位置说道“就是这里。” 庭渊目测了一下,心中已然断定,就是庭璋将“庭渊”推进池塘的。 若是失足掉进荷花池,最多就是在边缘处,不会跑到中心去,除非是有人从后面用力一推。 庭渊选了个差不多的位置,让杏儿站在那里,随后往回看,正好背对着大门,脚下又是草坪,正值春季草坪上草已经长起来了,不容易发出声音,悄悄走到背后用力一推然后快速逃离现场,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到。 想来庭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来“庭渊”这里,见庭渊站在池塘边,背对大门,心生歹念。 庭渊看着脚下的草坪,觉得有些可惜,这种草坪上很难留下证据,而这里是一个非常闭塞的古代。 若是在现代,还能通过科技手段,采集庭璋鞋子上的泥土与他院中的泥土做成分对比分析,从而证明庭璋来过。 如今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平安又问“公子,这还不够吗” 庭渊依旧摇头“还是不够,还得更多的证据。” 现在这些推测,不过是他根据目前已经有的证据和目击者的证词推导出来的,证据还不够硬。 他道“先将现有证据保全。” 杏儿听庭渊的推理,心中对庭渊的崇拜又多了些。 庭渊转身往屋里走,看到杏儿手上缠着纱布,问“你的手怎么了” 杏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想到昨日晡时自己被人跟踪差点杀死一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诉公子。 庭渊他们作为刑警,也要学习微表情和基础的心理知识,如今看杏儿的表情,便知道她还有话没说。 “昨日到今日,发生了什么” 杏儿身体一抖,似是有些恐惧。 抬头对上庭渊坚定的眼神,以及关切的神色,她道“昨日我出府,被吴妈妈侄儿跟踪,他想要杀了我,是吴妈妈指使的。” “你是从他的手里逃脱的”平安问。 现在平安明白了,为什么杏儿回府要这么谨慎,竟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庭渊忙问“你除了手伤了,还有哪里受伤了对方呢” 杏儿将昨日自己如何发现吴妈妈的侄儿再到自己如何从吴妈妈侄儿手里逃脱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平安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和他一般大比他瘦弱的姑娘,竟然能从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手里逃脱。 庭渊听完杏儿的描述,也是惊讶不已。 杏儿问“公子,我会不会被砍头” 庭渊摇头“现场没有目击者,即便对方没有死,找上门来也不必怕,是他要杀你在前,律法上明确写了,杀人者遭反杀,反杀者无罪。再者,你一个弱女子,他掐着你的脖子叫嚣要杀你,性命攸关,这个时候你只是为了保命,依照律法你也不需要负责。” 从前的庭渊看书多,本朝的律法也在庭渊的记忆里。 和庭渊在现代学的刑法差别并不是特别地大,让庭渊挺意外的,很多都有共同之处。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让庭渊对杏儿刮目相看,这姑娘有胆有识,机智聪慧,若是活在他所在的时代,必然也是个不凡的女子。 可惜在这个时代,将她埋没。 寻常人家的姑娘别说是误杀个人了,就是遇到危险生死攸关时反击怕是都难,她不仅能镇定地将后路留好,实现绝地反杀,事后还能做到把所有能够留下证据的东西全都带走,隔日就能将他交代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回来和他复命。 甚至能做到入府时谨慎地叫平安出去为她保驾护航。 庭渊是打心眼里欣赏杏儿的胆识。 平安原本对杏儿还不放心,担心她不会诚心对待公子,听完杏儿这两日做的事情,整个人都震惊得无以言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对杏儿完全改观了。 若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还不一定能做到和杏儿这般干净利落。 庭渊道“杏儿,这两日你辛苦了,你若是担心吴妈妈她们继续报复你,我给你一笔钱,你带着家人离开此处。” 庭渊虽想扳倒堂叔堂婶,但他不想有人为此丧命。 杏儿摇头“公子,我不走,我留在你身边,若不是公子前些日子将我从吴妈妈手里救下,我现在恐怕已经流落街头,无人敢收我做工,若他们心狠,拿着认罪书将我送进监牢,我怕是也活不长久。” 本朝律法于偷盗主人家财物,惩罚尤为严重,偷盗财物数额巨大是要砍头的,数额轻者也有可能流放他地或多年牢狱。 因此很少有人敢偷盗主家的财物。 对于杏儿来说,庭渊于她有再造之恩。 她道“公子,我与吴妈妈他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即便是我想走,她们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何况我撞见堂公子从你的院子出来。” 庭渊一想觉得也对,现在能够保下杏儿,唯一的方法就是扳倒婶娘和吴妈妈他们,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安全。 “好,那你便留下,将来你若是想走了,你便告诉我。” 杏儿高兴地应下。 庭渊回到屋里继续核算账目。 杏儿和平安陪着他。 看着公子在纸上写得奇奇怪怪的字,杏儿觉得好生奇怪,小声问平安“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 平安道“算账。” “算账不用算盘”杏儿疑惑。 平安“我也不知道。” 杏儿不知为何,觉得她家公子很神秘。 庭渊觉得自己的效率太低了,对平安说“你去把账房先生叫过来。” “公子要他来做什么” 庭渊“叫他过来教我用算盘。” 平安听完,便快速去前院找账房先生了。 没多久账房先生就跟着平安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账房先生恭敬地问“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庭渊敲了敲算盘,“想和先生请教算盘的用法。” 账房先生了然,好在账房先生人还是很不错,认真地教庭院如何使用算盘。 用他教的方法,庭渊挑了几个之前自己手算的数据核查,结果相同,说明账房教的是正确的。 账房先生也注意到了庭渊写的废纸,上面写的东西他看不懂,觉得很稀奇。 学会了算盘算东西的速度直线提升。 仅用了两日的时间,就将账本核查了一半。 其中杏儿的功劳占了一大半,在账房先生教廷渊学算盘的时候,杏儿从旁观摩,竟也将算盘学会了,帮着庭渊核算了不少。 庭渊有时候就在想,自己救下杏儿,是给自己救来了一个福星。 她虽识字不多,但对数字极为敏感,庭渊觉得杏儿这样的,在现代肯定是个顶级学霸。 两日下来,原本不认识的字,跟着平安学的多了,现在看账本完全不用平安帮忙。 平安心中有些挫败,他没能发现公子常喝的药是毒药,也没能在这些事情上帮助公子。 庭渊察觉出平安情绪的变化,及时给他做心理疏导,“你也做的很好,我们核算账目的时候,你在保障我们的后勤。渴了有温水,饿了有点心,规整东西总结记录你都做的很好。” 杏儿也赶紧说“是啊,平安哥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昨日你炖的鸡汤就很好喝。” 从前庭渊的饮食都是厨房负责,现在平安长了心眼,每顿饭都是自己在旁边盯着,生怕有人往里面加东西,一些能自己做的,他就拿到院里小厨房做。 庭渊也赞同地说“对,昨日的鸡汤做得极好,我很爱喝。” 有了他们的鼓励,平安又恢复了斗志。 几天账本查下来,账面银两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庭渊发现了其他问题。 府上的开销非常大,结合杏儿对物价的了解,发现很多物价都是虚报的,还有一些明显很不正常的开销,堂叔堂婶代管家业,每年他们两人加起来一百两的工钱,他们在府上的花销由账房报销,光是去年一年他们置办各种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就花了接近三百五十两的银子。 庭府这个宅子不算府中物件,价值大约两千银子,庭渊粗略溜达过一圈,绕着宅子转一圈得要一刻钟,也就是15分钟,他在现代散步遛狗匀速15分钟能走15公里,这具身体体弱,大约能走1公里,就意味着周长大约1公里。宅子偏方形,粗略换算下来大约是625公顷,62500平方米,按照标准足球场7140平方米,这个宅子相当于九个足球场的面积。 复核由他们代为管家这些年他们总共的开销,超过四千两银子,足够他们买下两个这么大的宅子。 单独抛出来一对比,庭渊看着都够心惊肉跳的。 嘴上说着对庭渊好,花着属于庭渊的钱,庭渊去年一整年包括药材各种开销总和不过60两,勉强顶上他们一个零头。 这些年在他眼皮底下肆意花的都是他的钱,怪不得看着珠光宝气。 平安气愤地说“公子您都没花这么多,他们凭什么花。” 算出来的这个数据,是庭渊也没有想到的。 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也就五到十两银子,他们一个月就能花掉30两银子,撇开虚报的那些,进入他们兜里的不知道有多少。 “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偷用公子的钱财,难道就不怕公子你发现吗” 庭渊冷哼“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我活到继承家业的那一天,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花着我的银子。” “公子,不能放过他们。”平安愤愤地说。 庭渊道“那是当然。” 听堂婶说过两日堂叔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他会旁敲侧击,问堂叔要家里的房契地契。 从这几日算账中大约可以算出,每年各处缴纳的铺租粮食和酒楼客栈收益加起来,除开成本,年收益纯利润足有五千五百两,若是按照如今的购买力,折算成人民币接近8300万,这么多钱谁看了都眼红。 他们必然坐不住的,等着给他们下套,让他们自投罗网。 庭渊盘算了两日,若是他们发现自己没能在他们预期的日子里死亡,就只能铤而走险来想办法杀他。 无非就是下毒,或者是。 饭菜绝不能吃他们送来的,至于,他们得花点心思给对方做好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想要干成这种事,没有人手是不行的。 庭渊想要从账房拿银子必然会引起旁人注意,思虑再三,他让平安挑些值钱的物件拿出去卖。 平安还有些舍不得“公子,你确定要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卖了吗这些都是老爷和夫人生前喜爱的东西。” 庭渊毕竟不是从前那个庭渊,平安口里的老爷和夫人与他没多大关系,他之所以要夺回家产,也是不希望“庭渊”死得不明不白。 他道“今日不卖这些,明日我们就守不住家业。” 平安趁着傍晚,走后院的狗洞爬出去,在堂叔回来之前,筹集了二百多两银子。 书房里的好东西都快卖得差不多了。 再卖就得卖桌子椅子了。 平安问“公子,堂叔明日就回来了,我们这些银子应该怎么用呢” 庭渊早就已经盘算好了“明日就说我最近连日做梦梦到自己有血光之灾,要你去寺院为我请僧人入府念经祈福,借此机会出府,去找个靠谱的镖局,让他们挑几个身强体壮能打的,再去附近的寺庙请几位僧人,让他们扮成僧人进府护我周全。” 除了镖局,庭渊还真想不到哪里还能有身强体壮且武功不差的。 庭渊在警校擒拿格斗也不弱,但这具身体太弱了,真打起来,他自保可能都费力。 这个地方又没有枪,只能用冷兵器解决,除了匕首他都不会用。 到了这种时候,他就感觉武术到了用时方恨少。 早知道有今日,就该去学学冷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来上一遍。 堂婶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庭渊已经见识过了,现在就等明日堂叔回府了。 不知道明日过后,他要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 来这里这么久,庭渊是第一次感到紧张,夜里竟无法安心入睡。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庭渊实在睡不着,起身到院子里想看看月亮。 到了这里,一切都慢了下来,反倒让他有很多的更多的时间可以关注周围的一切。 刚到院子里,就听见角落里有声音。 梆 梆 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五) 第5章 寂静的夜晚,院子角落黑暗中,传来这种奇怪的声音。 每一下都砸在庭渊的心里,饶是他胆大,也觉得头皮发麻。 “谁在那里” 他试探地询问。 声音戛然而止。 庭渊拿起放在树下的扫把,原是平安用来扫花瓣用的,此时被他当作防身的工具。 “公子,是我。” 庭渊才走出两三步,角落里就传来了回应,是杏儿。 庭渊松了口气,“你这大半夜的在角落里做什么呢” 杏儿手里拿了一把刀,像是劈柴用的,刀口锃光瓦亮,在月光的折射下在夜晚更为明亮。 杏儿道“我傍晚从狗洞溜出去买的。” 杏儿掂量了两下手里砍柴刀,和庭渊说“很趁手,公子,我保护你。” 庭渊“” 你大半夜在院子里拿刀梆梆的砍我害怕。 杏儿解释道“刚才我在试这刀的锋利程度,能轻而易举地砍进木头桩子。” 很小她就跟着爹爹上山砍柴,磨刀砍柴对她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 庭渊走近了,能看到木头桩子上被砍过的痕迹,只怕是他也未必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够砍得这么深。 杏儿“要是他们敢伤害公子,我就砍死他们。” 庭渊心中很感动,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只有平安和杏儿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 杏儿对他死心塌地的心,也让他为之动容。 他道“谢谢。” 杏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庭渊“” 庭渊对生死看得很淡,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抢回财产,不让“庭渊”的堂叔堂婶一家得逞,至于自己的生死他并不在意,或许在这个世界死去,他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对此他还有些期待,要是能顺利地抢回财产,他功成身退,倒也不失为一种好结局。 杏儿不知道庭渊在想什么,她道“公子你退后,我给你展示一下我家祖传的磨刀手艺,比旁人家的刀更锋利,人家要砍十次八次的木头,我家砍五次就能砍断。” 庭渊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银光一闪,接着梆的一声,砍柴的刀就砍进了木头桩子,震飞了碎木屑,接着杏儿又砍了几刀,直接将木头桩子上端给砍掉了。 这木头桩子有成年人小臂一般粗,给庭渊都看懵了。 “果然是大力出奇迹。” 怪不得杏儿能够反杀吴妈妈的侄儿。 杏儿自豪地笑了,“公子的安全我来守护。” 庭渊突然觉得,若是给杏儿一把大型斩骨刀,她怕是一刀过去能把人头都给砍飞。 庭渊竖起大拇指“厉害。” 杏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依葫芦画瓢做了个同样的手势,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庭渊伸手“一只手做这个手势就意味着想表达对方很厉害的意思,两只手就是加倍的厉害。” 杏儿哦了一声,随后对庭院做了相同的动作,“公子也很厉害。” 庭渊看着两根竖起的大拇指笑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日好应对堂叔。” 杏儿点点头,“公子早些睡,我收了这里就睡。” 庭渊转身回房,关上房门,躺回生硬的床上,即使铺了好几床被子做床垫,依旧不舒服。 但他现在清楚,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一个半夜磨刀用来保护自己的杏儿,和那个即便有疑虑也会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完成自己交代的每一件事的平安,他们都是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 平安早上起来,到院子里准备扫地,把夜里掉落的桃花扫起来,刚拿到扫把准备扫地,就看到院子里用来固定东西的木桩子被砍没了一截,木头碎屑掉得到处都是。 细看木头桩子上的痕迹,平安心中都觉得惊悚。 想着等会儿杏儿起来,问问她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杏儿醒来时,平安已经打扫完了院子。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平安问。 杏儿点头,转身回屋,取出自己的砍柴刀,“我砍的。” 平安“” 震惊之余,平安又问她“你砍木桩子做什么” 杏儿说“练练手感,保护公子,谁想伤害公子我就砍谁。” 平安惊讶得说不出话。 杏儿把刀放进刀鞘挂在身上,拿着小木盆去打水洗脸。 平安想说,在府里挂着这样一把刀的行为非常不妥,她也不可能把这把刀带出这个院子,但他没说,让她再高兴一会儿。 府上维护安全的门卫和护院手里拿的都是棍子,寻常家中护院不能用刀只能用棍,避免误伤。 堂叔是中午回来的,据说今日堂婶为了迎接堂叔回来,让厨房张罗了好大一桌子筵席。 早饭过后平安就借口出去请僧人过府诵经出府了,前脚平安刚走,后脚堂婶就让人来通知庭渊中午到前厅一起用饭,为他堂叔接风洗尘。 庭渊乖巧应下。 这些日子庭渊虽在书房算账,也会中午趁着阳光正好在府中散步,能做到每天绕着府上走两圈。 堂婶那头的药是一碗没停,从前一天送一碗,现在一天送两碗,嘴上说的是希望他早日好起来接管家业。 送来的汤药庭渊一碗都没喝,全在院子里的桃树下了。 里面有人参,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让桃树来年长势更好。 这些日子坚持在府上溜达,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给他们做常态化训练,从精神上和心理上麻痹他们,从前府上的仆人看到他出现会很惊讶,现在看到他习以为常。另一个是让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好转,从前走两步都喘,根本不愿意出门,现在都能在府上随便溜达,意味着身体在逐渐好转。 堂婶每日送来两碗汤药,庭渊和平安逢人便假装聊起这个话题。 演戏谁还不会了,他们演了那么多年的好人,庭渊就帮他们把这好名声传播出去,等到将来掀开他们伪善的面纱时,就是他们遭受反噬的时候。 随着庭渊开始一天在府上溜达两趟,从原来的账房溜达到库房,前院的书房,堂婶坐不住了,以为自己的药效不管用,这才加大药量每天送两碗。 每回平安都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捡药渣封存。 人参名贵,每次购买人参库房都有记录,谁拿了人参用来做什么,都会记录在册,翻看以往的记录都能看到每日都有人参出账,药房每个月固定送来,大多出人参都拿来给庭渊煮药,这就正好成了他们用药谋害庭渊的佐证。 到了中午,堂婶身边的小丫鬟又来喊他去正厅。 堂婶特地打扮了一番,站在正厅门口,手里攥着帕子,来回踱步。 庭渊远远地就见到了她,走近了才不愠不火地喊了一声“婶婶。” 堂婶朝他笑了笑,“渊儿这几日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庭渊“那得多亏婶婶每日不辞辛劳地让人把药送来,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我听说你这几日常在府中散步。”虽是和庭渊说话,眼睛却望着大门外。 庭渊“适当运动一下,强身健体,早日好起来,也就不辜负婶婶一片心意。” “你堂叔看到你身体好起来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庭渊笑笑没说话,高兴只怕是他死了他们才高兴吧。 庭渊没看到一直跟在堂婶身边的吴妈妈,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吴妈妈” “吴妈妈告假了。” 堂婶没细说,庭渊也不好细问,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那侄子。 但看堂婶不太愿意说这件事,庭渊觉得八成是,也不知道她那侄儿是生是死。 他们指派吴妈妈侄儿去杀杏儿,恐怕也没想到杏儿能从他们手里逃脱,现在心里指不定有多恐惧。 未知的往往是最恐惧的,况且杏儿现在就跟在庭渊身后。 “今日怎么没看见平安” 庭渊叹了口气,随即一脸惆怅地说“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总会想起自己那日落水的事情,记忆中是有人推了我,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每每到了夜晚入睡,就总是梦到有人要杀我,我想可能是落水之后心神不定,让平安出府去寺里请僧人过来家里做法,帮我定定心神。” 庭渊说得情真意切,绘声绘色,那种做了噩梦之后的恐惧也被他演了出来。 他突然看向堂婶压低声音,眼神环顾四周,“婶婶,你说不会真的有人想杀我吧。” 堂婶被他问得心头狠狠的一跳,随后一甩帕子,转身往另一头踱步而去,“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咱们府上安全得很,谁能害了你的性命。” 庭渊恶狠狠地说“前些日子就被人推下水差点溺死,待我想起是谁推得我,我定饶不了他。” 堂婶“我问过府中仆人,你落水那日,府中没人去过你的院子,只有你和平安在,要真是有人推了你,怕不是平安” 好一招祸水东引。 “我记得那人穿着白衣服,身形和平安并不相似。”庭渊观察者堂婶的神色,继续说“落水前我让平安进小厨房烧水帮我煮茶,所以那人不会是他,不如婶婶等会儿帮我问问,我落水那日,是谁穿了白色的衣裳。” 堂婶的手帕在手里来回地捻,面色也很难保持镇定。 见堂婶不说话,庭渊继续说“堂婶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没。”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让人帮你查查。” 庭渊这才满意,“那就多谢婶婶了。” 当然他也清楚,堂婶是不会帮他查的,推他下水的人是堂婶的儿子,堂婶才不会大义灭亲。 最终肯定是不了了之,找不到人或者没人看到,又或者是当日没有人穿白色衣服。 他出了题,至于堂婶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庭渊并不在意。 他之所说出来,就是故意营造一种紧张的气氛,多年审讯经验,谈话间要保证什么样的节奏,庭渊还是手到擒来的,他就是想让堂婶看不明白他。 现在堂婶心里肯定在想自己究竟知道了多少,杏儿到底有没有告诉自己她在花园见过庭璋。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里生根发芽,他们必然会害怕自己想起那日落水前的事情。 庭渊笃定他们赌不起,不久的将来必然就会有所行动。 只要他们出手,就能把他们摁死。 庭渊望着门外,婶婶则是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踱步,比起刚才庭渊来时那种松散悠闲的劲头,这会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根本站不住脚。 偏在这个时候,庭渊还要给她添上一把火,“婶婶这地面是烫脚吗你怎么在此处来来回回地走。” 婶婶“” 搞人心态,庭渊可最擅长了。 面对审讯的罪犯,经常要用一些心理战术,这套战术庭渊早就炉火纯青。 想起这个,庭渊又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审讯室内和罪犯斗智斗勇,一步步地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查清事情的真相,还被害人一个公道。 局里的法医说,法医是为死者言,将每一位死者没有说的话说出来,而他们刑警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守护正义,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比起终日在这里想着如何争夺回家产,庭渊更愿意回到他所在的时代,入职新的部门,继续为死者讨回公道,守护正义,守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 从小他就立志成为一名警察,成为警察后,他曾在国旗下宣誓,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他做好了准备,这一生都和罪犯作斗争。 庭府大门外,四五驾马车相继停下。 庭渊循声望去,门卫赶紧去牵马绳。 之前还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堂婶这会儿一个箭步就窜出去了。 等庭渊的视线追踪到堂婶的时候,堂婶的腿已经迈过门槛了。 庭渊“” 他慢慢悠悠下台阶,走过前厅花园,上台阶,迈过门槛,再慢悠悠地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 堂叔从马车里出来时,庭渊刚好迈过门槛。 府上的门槛比街道设置得高许多,堂叔往门口看,庭渊往堂叔处看,两人视线在空中相对。 庭渊面带笑意,亲热地喊了一声“堂叔。” 往常庭渊怎么对堂叔的,如今就有过之而无不及。 堂叔看着许久未见的侄儿,有些慌神,仿佛看见了自己早亡的堂兄。 妻子与他说话他都未曾听见。 庭渊慢悠悠地下着台阶,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白袍的少年,少年身强体壮,与庭渊相比,庭渊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 看到儿子今日的穿着,堂婶的脸色顿时一变,方才想起庭渊的话。 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就爱穿白色,绣着暗色花纹的锦缎是江南最时新的料子,一匹布就得十五两银子。 庭渊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眼神扫过庭璋的衣裳,走完最后一个台阶,来到堂叔跟前,“堂叔此行巡视各地生意辛苦了。” 堂叔名庭昶,庭渊的父亲叫庭玚,两人的父辈是亲兄弟,庭渊的爷爷早些年离家在外做生意,发家致富后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后来定居于此。 庭昶的父亲科举屡次不中,写得一手好字,便在县衙里面谋了一份审录官的差事,家中勉强度日,后来在庭昶娶妻不久后便去世了。 后来庭渊的爷爷回乡探亲,见庭昶一家过得艰难,便让他们一家跟着自己南下回府,并给夫妻二人都在府中安排了差事,并给他们安排了一间院子居住。 每每想到这些,庭渊就在想老爷子有没有后悔,原是好心帮他们,谁料养出一匹狼,想要谋害他的孙儿。 庭昶上下打量了庭渊一会儿,关切地说“原本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璋儿跑去找我,说你在院中落了水,我这才早些回来,如今看来,你的身体还算康健。” 庭渊面上笑意浓郁“得多亏了婶婶照顾得当,日日给我送药,也多亏了堂叔在外巡视也不忘记挂,我这才能快速康健。现在侄儿每日都在府中走上两圈强身健体,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能和璋弟一样健健康康。” 庭昶“那是,多运动多走动,体质会好不少。” 庭昶看向庭璋“你还不过来给你堂兄打招呼。” 他指着庭璋,和庭渊说,“这孩子都叫我们给惯坏了,愈发没了规矩。” 言语虽是责备,但打心眼里还是在偏爱自己家的孩子。 这事上庭渊是有发言权的,每当亲戚家的孩子和自己比较,说自己干刑警是又累又没前途的工作,不如家里其他亲戚的孩子做律师或者是当大官时,妈妈总是顺着他们的话先是附和接着就反着说他们。 几次下来,这些亲戚再也不敢在庭渊和她妈妈面前逼逼赖赖。 庭昶现在就是这样,明面是在责备庭璋不懂规矩,实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堵住庭渊的话,让庭渊没话说。 庭渊皮笑肉不笑地说“堂叔这话说得,自己人面前没规矩我还能责骂璋弟不是,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庭家是这方圆百里第一富户,名声早就在外,璋弟要是在外面还这么没规矩,丢的就是我庭家的脸,从前年幼堂叔纵容倒也无妨,只是如今十七有多,堂叔若是再不严加管教,岂不叫旁人看了笑话。” 庭璋刚走近二人就听见这话,脸色顿时一变“你怎么和我爹说话的。” 庭渊依旧脸带笑意,慢悠悠地转头看庭璋,还特地轻咳了几声,“璋弟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 庭璋看他这样子就来气,偏还找不出错处,一甩袖子一侧身,“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操心。” 庭渊有些委屈地看了庭昶一眼,转头又道“既然璋弟非要分这么清楚,那就索性再分得清楚一点,开府别住,从今往后你单独一户,与我居安城庭家的名号分开如何” “你。”庭璋被庭渊的话狠狠一噎。 下一瞬迎面而来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庭璋和堂婶一个猝不及防。 庭昶怒骂道“怎么和你堂兄说话的,你堂兄训你就给我听着。” 庭渊又做起了和事佬,赶忙上手阻拦“堂叔你这是做什么,璋弟也大了,当街打孩子将来璋弟还怎么在居安城内立足呀。” 堂婶也赶紧去看庭璋的脸,已经红了,巴掌印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庭渊倒也没想到庭昶能下得去手,他只是想恶心一下这两父子,换庭璋一个巴掌,倒也不吃亏。 庭昶“渊儿说得是,得好好教育,免得他再口出狂言。” 庭渊心中别提多高兴,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外头风大,你身体不好,莫在外头吹风,快随我进屋。” 两人顺着台阶慢慢走着,身后母子二人看庭渊的眼神都能喷火。 庭渊似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猛然回头,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将母子二人的眼神尽收眼底,不怒反笑“婶婶,璋弟,你们也快跟上。” 这些年刷抖音也没少学些茶言茶语,这会儿他就用上了,“也是我话说得重了,是我的错,我这身体不好,父母早亡又没有兄弟姐妹,将来就算是继承了家业,也不定能有多少天可活,我也不想娶妻祸害人家姑娘,落了一次水,我也想明白了,咱家几代都是单传,若我不幸早亡,咱这居安城庭家的名号还得靠璋弟撑起来。”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拼了命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句句不怪庭璋却句句都在怪庭璋。 竟真听得庭昶有些动容,“我竟不知你考虑得这么深远。” 庭渊叹了口气“我这身体怕是没办法把咱们庭家发扬光大,往后还得拜托堂叔和璋弟,莫要让这家业就此断送。” 庭昶听庭渊说这话,再看这孩子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像极了当年的老爷子,心生愧疚。 老爷子临终前让他与堂兄相互扶持,把家守住了。 如今他却在毒害老爷子唯一的孙子。 而这孙子如此善解人意。 他越想心中越是愧疚,猛地回头和身后跟上来的庭璋说“你给我滚去祠堂跪上三天,敢起来我打断你的腿。” 庭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六) 第6章 庭渊看到庭璋和堂婶懵逼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抖音诚不我欺,茶言茶语果然好用。 庭渊这一代人正好赶上了信息爆炸的时代,一个信息碎片化的时代,能够见识到很多古人一生都未必能够见到的东西。 抖音刷得多了,就差没见到鬼了,何况他还是个5g冲浪少年,工作再忙再累,回了家或者吃饭空闲的时候都要打开抖音刷一刷,一天能浏览上千条甚至几千条信息,知识虽然碎片化,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璋弟还没吃饭呢,让他先吃饭吧。” 此时庭昶正在气头上,加之对庭渊怀有愧疚之心,无论庭渊现在说什么,都是在给庭昶递刀子。 这话一出,庭璋顿觉头皮发麻。 果然,下一瞬他爹就一甩袖子“还想吃饭他吃个屁,现在就给我去跪祠堂,没我的允许谁要是敢给他送吃的,就给我从府里滚出去。” 庭璋“” 庭璋看向庭渊,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是怎么回事,随便讲上几句话,自己不是挨巴掌就是跪祠堂,现在连饭都不给吃了。 庭渊假意劝道“堂叔,若是三日不吃饭,璋弟怕是要饿死,依我看,不如就罚他一日不许吃饭,小惩大诫。” 庭昶原本打算顺着庭渊给的台阶就下了。 庭璋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朝庭渊吼道“你给我闭嘴,都是因为你。” 他怕庭渊再说下去,自己指不定要挨什么罚。 这下正好又撞在枪口上了,先头他爹才因他不敬兄长给了他一耳光,又因他说错话罚他跪祠堂,现在他又来一遍。 当着这么多仆人的面,庭璋屡次对庭渊言语不敬,他虽说是庭渊的长辈,可事实上他们却是雇佣关系,庭渊是这个家名义上的主人,而他只是代为管家,连半个主人都算不上,庭璋屡次对主人不敬。 庭昶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刚才庭渊还说他对庭璋管教不严,现在就正好印证了庭渊的话,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子不教父之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气得他脸色涨得通红,若是手里有根棍子,他非打死这个逆子不可,转头再看庭渊,又是一脸委屈的表情,便更觉对不住庭渊,手指用力地指着庭璋,“好,好得很,我看你有的是力气,既然你这么有力气,那还吃什么饭,这三天我看谁敢给你送吃的” 他特别地点了自己的夫人,“还有你,你要敢偷摸给他送一口吃的,我就休了你。” 堂婶林茵然一听这话,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晚点给庭璋送去吃的,她与庭昶相伴二十载,在庭昶还只是个穷酸书生时就嫁给了他,陪他赶考照顾老人,风雨相伴,从老家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的居安城,在此处人生不熟,从前再难庭昶都不会说出休妻二字,如今却用这两个字来威胁她不准给儿子送吃的,也让林茵然感到心寒。 再看向庭渊,他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貌,却让他们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鸡犬不宁。 她便越发想杀了庭渊,若无庭渊,他们一家必然和睦。 庭渊此时一副惊恐的表情,又做起和事佬,“堂叔这说的哪里话,为父为母爱子女,婶婶心疼璋弟是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爱护,不似我父母早亡,若非父母早亡此时我也应当备受宠爱。堂叔莫要说气话,你与婶婶恩爱数十载,怎可将休妻的话挂于嘴边,伤了情分也伤了婶婶的心。” 看似是在替庭璋和堂婶说好话,其实是在说自己可怜,没有父母疼爱,又卖了一波惨。 这下庭昶更是心疼庭渊,“过往是堂叔对你照顾不周,以后我与你堂婶定会再细心一些。” 庭渊笑了一下,“多谢堂叔。” 庭璋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他就是觉得很不舒服,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庭昶瞪眼“你还不去祠堂跪着等我亲自抬你过去吗” 林茵然赶忙拉着庭璋离开。 庭渊赶忙小声吩咐杏儿,看似小声,实则有刻意控制音量,能刚好让两步外的庭昶听见。 “你去准备厚些的衣服和蒲团,免得璋弟膝盖疼。” 庭昶“不准去,就让他给我跪地上,让他也吃点苦头,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说话。不疼不长记性。” 庭璋走出几步,听见他爹这话,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 三言两语又把他的蒲团给弄没了,这怕不是专门克他的吧。 但他已经不敢再说话了,生怕一会又加重惩罚,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看他母子二人今日吃了个哑巴亏,庭渊心中别提多畅快。 庭璋这种从小富养在家里也没吃什么苦,在外有居安城庭家的名号照着,向来顺风顺水,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让着他,没经历过勾心斗角,又怎知人心险恶,脑子发育不全,情商也不够。 对付这种小虾米,庭渊都不用使全力,就让他招架不住。 来到后花园的回廊上,庭璋挣开林茵然的手,一屁股坐在回廊的栏台上,顺手扯了一朵还没开的牡丹花苞,揉了个粉碎。 “气死我了,庭渊他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吧” 林茵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从前厅到后花园这段路程,她就一直在想今日庭渊的表现,好似处处针对着他们母子。 加上今日庭渊可以提起,是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把他推入水中,还要她调查这个人的身份。 种种迹象表明,杏儿应该是把话都告诉他了。 “璋儿,他可能知道了。” 庭璋没反应过来,“知道什么了” 随即看他娘一脸担忧,猛地惊醒,“你是说他知道是我把他” 话未说完,便被林茵然制止,“小心隔墙有耳。” 庭璋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不该出现的人,这才放下。 今日庭渊如此针对他,他笃定地说“娘,他必然是知道了。” “他会不会去报官。” 林茵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头“不会,他没有证据,没抓到现行,他也没看见就是你,仅凭杏儿的话,不足以说明是你做的。” 庭璋这才放心了一些,转而他又开始担心,“那他日后岂不是要经常针对我。” 林茵然“日后你见了他,恭敬些,忍一时,快活一世。” 不用明说,庭璋也知道他娘的意思,嘿嘿一笑。 就连跪祠堂,也觉得没什么了。 反正庭渊活不长久,等他死了,一切都是自己的,就让他再威风一段时间。 首战告捷,平日里觉得难以下咽的饭菜,今日都觉得有滋有味,硬是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 饭昶还有事情要处理,庭渊和杏儿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 关上院门,杏儿终于可以放心地笑出声了,按照昨夜学会的赞美方式竖起两根大拇指,“公子,你今日真厉害。” 庭渊轻笑,“想要惩治一个人,不一定要打打杀杀。” 他敲了敲脑袋,“用这里,也可以。” 杏儿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把庭璋送进祠堂,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杏儿相信庭渊还有其他的手段。 这确实只是个开胃菜。 庭昶会把庭璋送进祠堂是庭渊没想到的,于是他顺着庭昶的想法,巧妙地收拾了庭璋一番。 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庭渊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他和杏儿说“接下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 杏儿摩拳擦掌,眼里难掩兴奋“公子你说。” 庭渊道“你这样” 庭渊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杏儿,听得杏儿连连惊讶。 庭渊说完后,她眨着大眼睛,半天都没回过神。 回神后,直接对庭渊佩服得五体投地。 孙子有曰上伐谋,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可见谋略是最为重要的。 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庭渊亦是以攻心为主。 杏儿“公子,你这脑袋是什么做的,怎么如此聪明。” 庭渊笑着说“多读书,多学习。” 杏儿叹了口气,她一个女子,哪有什么读书机会。 听说在开国时,第一位国君便是女子,极为聪慧,严苛制定律法,女子可入朝为官,亦能展现自己的才能,还建立了娘子军,在关外奋勇杀敌,那时的女子地位与男子无异,无论男女,只能有一位伴侣,除非亡故,通奸者无论男女五马分尸。 女君在位期间,出过两任女宰相,七位女将军。 在女君的带领下,四处征战,统一周边小国,开疆扩土。 在位四十年,胜国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女君一生未嫁,临终前留下遗言,王位能者居之,传位给自己一手培养的伯帝。 伯帝刚上位那些年,一直按照女君的遗言,励精图治,到了晚年受奸人挑拨,开始推翻女君制定的制度,不许女子入学堂学习知识,解散娘子军,女子禁止入朝为官,不许女子做生意,没有继承财物的权利,且没有资格和丈夫和离,男子可以一妻多妾,女子亦不可休夫。 百年前女子也曾短暂地辉煌过,只可惜自己没能赶上那个好时代。 现在虽然废除了女子不可以入学堂的律法,仍是很少一部分达官贵人豪商巨贾家的女子才能识字读书,更多的女子依旧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庭渊当然知道杏儿为什么叹气,这个世界和他所在的世界不同,并非人人平等,教育资源垄断在极少数一部分人手里,女子无法跨越阶级冲破牢笼,她们没有自己的身份,有的只是某个男人的女儿,某个男人的妻子,某个男人的母亲,永远都只是附属品。 庭渊讨厌这里的封建思想,讨厌这里对女子的禁锢。 他道“希望有朝一日,女子也能识字读书,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受任何束缚。” 杏儿无奈地说“除非能够再出一个女君。” 庭渊却道“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应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杏儿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振聋发聩。 没有女子不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可她是女子,生在这个国家,生而就被束缚,想要逃脱禁锢,谈何容易。 她遗憾没能生在女君存在的时代,在那个女子也能当家做主的时代。 庭渊一直觉得胜国开国的女君是一位先行者,思想过于前卫,女君统一各国,文字、语言、货币,男女平等的观念,像极了始皇,律法也与他所学到的法律类似,有出入但不多。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始皇能有这样的思想,历史长河中,亦有相似者。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但我能够给你学习知识的机会,你可愿意跟着我读书认字” 杏儿的眼里闪烁光芒,“公子,你真的愿意让我跟着你读书认字” 庭渊“当然愿意,如果我能让更多的女子读书认字,不枉我来这世界走一遭。” 杏儿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公子,我愿意。” 庭渊给她递上帕子,“别哭,我会把我懂的都交给你。” 杏儿扑通一声跪下,快速给庭渊磕了个头,“多谢公子。” 速度快的庭渊都没拦住。 他板起脸“既然往后你要跟着我学知识,那便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我崇尚男女平等,不喜欢阶级层级,所以不喜欢旁人跪我。” 杏儿赶忙起身,“好的公子。” 庭渊“其实你大可对我直呼其名,叫我庭渊,或者喊我一声哥。” 杏儿惊讶地看着庭渊,“公子,你确定我可以喊你哥” 对杏儿来说,庭渊能够教她识字,已经是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没想到庭渊能如此不拘小节。 “公子,你怕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吧。” 庭渊被她的脑回路逗笑了,“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一条命,要吃饭要喝水。” 杏儿从小生存的环境,接受的观念,女子都是没有选择权的。 庭渊不仅愿意教她认字读书,还愿意平等地对待她,有如此不符这个时代的想法,她能想到的也就是天神下凡了。 她想,若是女君传位给了庭渊,或许现在女子的地位会有所不同。 “我还是叫你公子吧。”她无法突破束缚,真正地与庭渊做到平等。 庭渊“随你。” 庭渊也能理解杏儿,她的生活状态和世界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阶级思想伴随她生长这么多年,也不是一时半刻一两句言语就能消散的。 也需要时间给杏儿适应。 傍晚时分,平安领着僧人入府,足有十九人。 午饭时庭渊便和庭昶说过平安出府请僧人的事,僧人就住在庭渊的院子里。 庭渊所住的院子是庭府最大的一个院子,三进三出,房屋足有十余间,院子坐北朝南,采光极好,足够所有的僧人居住。 下午就已经让府里的仆人收拾好了。 僧人来时抬了近十个大木箱,里面装着法器。 其中有两箱装的都是兵器。 真正的僧人只有七个,其中一位是首座,剩下十二个都是假扮成僧人的镖师。 饶是穿着僧人的僧袍,也不难看出,这一个个的都是身强体壮。 庭昶看了觉得奇怪,问首座“怎的有这么多未曾剃发的僧人。” 首座“带发修行。” 僧人在这里地位奇高,带发修行也是律法允许的,因此庭昶也没过多的怀疑。 平安去的寺庙是由“庭渊”的母亲出资承建的,为的就是替庭渊行善积德,因此这次平安前去寺庙请僧人到家中诵经,主持十分愿意帮他们这个忙。 僧人们白日在庭渊的院外围墙而坐诵经祈福,夜里宿在庭渊院里。 一切安排妥当后,平安终于发现了问题。 “公子,杏儿怎么不见了” 庭渊道“我交代她去做其他事情了。” 平安哦了一声,“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庭渊“你帮我出去买点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药。” 平安“公子你要这要做什么” 庭渊“等你买了回来我再与你说。” 平安“这种药物药铺应该不卖,等到夜里我偷摸溜出去,去鬼市看看。” 庭渊嗯了一声。 杏儿去厨房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装进食盒里,没回庭渊的院子,而是去了祠堂。 祠堂里,庭璋已经跪了一个下午了,几个时辰跪下来,没有蒲团垫在膝盖下面,此时的膝盖早就发疼了。 加之不准他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因为他爹的禁令,他娘也不敢贸然给他送吃的,怕到时候家里真的闹起来。 杏儿提着食盒到祠堂,门外两个护院将他拦住,“庭叔爷说了,不能给堂公子送吃食。” 庭渊这一房才是主家,庭昶和林茵然不是主人,也不是庭渊父亲这一房的亲兄弟,因此连亲堂都算不上,只能算旁支远堂,半个主人都算不上,同样是仆人,只是比府中其他仆人多了一层远堂的亲戚关系,府中仆人多称呼他们为叔爷和婶娘,平安和杏儿倚着庭渊才会叫堂叔堂婶。 杏儿莞尔一笑,举着食盒说道“堂叔爷说不让送,但我是奉主家公子的命令来给堂公子送吃的,堂叔爷总不至于将主家公子赶出府去。” 若真是赶出去了,那不是造反了,要真是赶出去就好了,直接上衙门报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七) 第7章 护院听了这话,也不好再阻拦。 杏儿说的是实话,主家的公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杏儿拎着食盒进入祠堂。 庭璋回头看向刚进门的杏儿,眼神凶狠,似一头狼,要将杏儿撕个粉碎。 杏儿与寻常女子不同,并未感到害怕,迎着庭璋凶狠的眼神来到他身边两步之外放下食盒。 “拿走,我才不吃他送来的吃的。” 庭璋可没忘记,自己能来跪祠堂,都是庭渊害的。 用不着庭渊过来假惺惺地送东西。 杏儿轻笑,“不是公子让我送的,是我借着公子的名义给堂公子您送东西。” 庭璋有些纳闷,“你为什么这么做” 杏儿不说话,保持微笑。 她一句话不说,笑得却让庭璋汗毛竖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杏儿“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懂得。” 庭璋“我不懂,你有话直说。” 杏儿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公子这下懂了吗” “你” 这方手帕是庭璋丢的,他娘给他绣的新帕子,还没用上几次就不见了。 “原来在你手里。” 杏儿嗯了一声,“公子就不好奇我怎么会有你的帕子吗” 庭璋顿觉头皮发麻,平日里他嫌少与杏儿接触,最有可能就是那天他经过后花园时不小心掉落的。 杏儿见他已经想明白了,笑着说“我若是把这方帕子交给公子,堂公子觉得自己会不会有牢狱之灾” 庭璋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伸手便想去抢回帕子。 杏儿果断将帕子收好,“我想要钱,你准备二百两银子给我,拿了银子,我就把帕子还给你,从此带着我的家人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你推公子落水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庭璋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看来庭渊还不知道是自己推他入水的。 如此,他心中有了一个计谋。 假意与杏儿达成合作,到时候拿回了帕子,再随便给杏儿安一个罪名,送她去官府。 至于她捡到的帕子,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是她捡到的而不是偷的。 到时候他大可以说杏儿爱慕自己,偷了自己的帕子,还逼自己娶她,他不愿意,于是杏儿因爱生恨污蔑他推庭渊落水。 这么一圈思考下来,庭璋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天衣无缝,于是他答应了,“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 杏儿勾起唇角,果然上钩了,她道“你说。” 庭璋“我要见我娘。” 杏儿爽快应声“可以。” 庭璋吃了杏儿给他弄的饭菜,相当丰盛。 他在府上的日子过得并不差,只是厨房送来的吃食都是严格按照份例做的,全府上下最好的吃食都在庭渊那里,他要吃好的都是他娘院里的小厨房额外做的,即便有小厨房,也比不上庭渊那里的吃食。 杏儿给他送来的都是大鱼大肉,全是他爱吃的。 他边吃边想,往后这些好吃的都是他的,且看庭渊还能嘚瑟得了几日。 阿娘已经同他说了,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庭渊必死无疑。 等他死了,就把他的尸首丢到城外的野狼山去,让山里的野狼啃食,以解心头之恨。 杏儿回到庭渊院中时,僧人们正在吃晚饭,庭渊也跟僧人们一起吃晚饭。 庭渊对外说自己这段时间也要忌掉荤腥,免得对佛祖不敬。 实则是不想他们从饭菜上下手脚,若是和僧人一起用饭,就算他们想投毒下药也得掂量掂量。 再者庭渊一直吃不惯这里的饭菜,米的口感不好,工业不发达,用来炒菜的油盐远比不上他过去二十多年里吃到的最差的东西,府上的大厨做出来的菜色看着着实不错,入口后就只能说吃不死人,为了活命,得吃。 以前看的那些穿越从不说古今差距,从不说古人的饮食条件,真穿过来,日日都是苦日子。 他穿到富户的身上,庭渊觉得起码也是一省首富的地位,过的生活吃的东西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普通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 而在现代,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人,都能啤酒炸鸡瓜子,空调ifi西瓜。 “公子,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庭渊应了一声,“你也快去吃饭吧,晚点到书房找我。” 杏儿点头说好,去吃饭了。 僧人们在后院打坐,庭渊在书房里等着杏儿。 夜里只有烛台,屋内的光线实在昏暗,前几日算账是庭渊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他觉得还是现在的拼音学字快,于是便写了拼音,打算先教会杏儿拼音,之后再给杏儿依照新华字典的样式做个常用字词的字典,这样杏儿只需要掌握拼音,就能快速认字。 改良的音标真是非常了不起,能够极大程度地提高人识字的速度。 杏儿看着公子给他的这个纸上画了一堆东西,她一个都看不懂,“公子,这是什么” 庭渊道“拼音,能让你快速学会认字的东西。” 早年他曾去支教过几个月,教的就是学前班,对于基础教育了如指掌。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能够在这里也发挥作用。 看着杏儿跟着他一起学拼音,庭渊心中觉得无比的亲切。 杏儿记性很好,学习能力也强,没用多少时间,就记住了一大部分拼音字母。 平安从狗洞溜出去了鬼市,鬼市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鬼市只要肯出钱,想打听什么都可以,引路人将他带到一个卖香料的铺子。 平安走进铺子,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鬼市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问出处。 “客官,您要什么” 平安“有没有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 “有。”男人转身,在身后的抽屉柜中拿出一包东西,“西州曼陀罗花粉,二两银子,混在灯油里面,随着灯油燃烧,就能让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幻觉。” 平安果断掏钱,拿着东西循着来时的路离开。 回到府中将东西转角给庭渊。 平安一直很好奇,公子要这东西做什么,他眼巴巴地看着庭渊。 杏儿也很好奇,“公子,这是做什么的” 庭渊笑着和杏儿说“明夜你找个机会把这东西混进祠堂的灯油里。” 祠堂 平安瞬间就明白了,公子这是要收拾堂公子了。 杏儿眼含笑意,看来堂公子要遭罪了,她从公子手里接过药包小心收好。 次日上午,庭渊去找了庭昶。 庭昶看庭渊来了,有些意外,“渊儿怎么来了” 庭渊“我想来跟堂叔学学管理家业,不日就将成年,继承家产,总不能什么都不会。” 庭昶没觉得他这么说有什么不妥的,倒也没有的吝啬,招呼他来自己的身边,教他如何核算账目。 年后开春庭昶就出府去各处庄子巡视了,府上的账目已经有一个月未曾过目。 如今便趁机教庭渊看账目。 “听你婶婶说,前些日子你拿了从前的账本,可曾看明白账目” 庭渊摇头“不曾,不知从何看起,只是与账房先生学了算盘。” “那你算盘可能熟练使用”庭昶问。 庭渊点头。 于是庭昶开始教庭渊如何对账。 其实这些东西庭渊都会,但他没必要展露出来,让庭昶对他放下戒备心对他有利。 账目核查结束,下午庭昶说要带他核查库房。 府上进出的东西,每月都要清点,避免有人中饱私囊。 这点庭昶抓得还是挺严的,进出开支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没什么差错,也正是因为记得太清楚,这才能从账目中让庭渊发现他们一年的开支极大。 每月入账多少银钱,府中开销多少银钱,购买了什么东西,用掉什么东西,谁用掉的,一笔笔明细往来十分清楚。 杏儿跟着庭渊,一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庭渊的衣服府上有专门雇人清洗晾晒,饮食厨房负责,平日需要人跑腿有平安,院子平安每日也会清扫,公子的卧房和书房他自己用完东西顺手就能规整好。 院子里的花草公子让她不用修剪,若是实在杂乱了稍微修剪即可,给了她充分的时间学习公子教给她的知识。 外头阳光好,杏儿在院子里学拼音,林茵然院里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找她,说婶娘要见她。 公子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杏儿丝毫不慌。 现在她是公子院里的人,旁人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即便是林茵然,也不能轻易动他。 保险起见,她还是回房取了匕首。 砍柴的刀带不出院子,匕首小巧好藏,用于防身是极为合适。 她跟随林茵然院里的丫鬟前往林茵然的院子,这丫鬟与她年纪差不多,进府好几年了。 “音姐姐,婶娘有说找我做什么吗” 她心中其实清楚,昨日她与庭璋摊牌,要庭璋给她钱换取手里的帕子,今日婶娘找她必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音儿“婶娘找你自然有她的原因。” 杏儿见她不好说话,也就没说什么了。 入了婶娘的院子,杏儿心中还是有些畏惧,发自本能,毕竟她在此处挨过打。 站在院里,此时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太阳就在头顶。 音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婶娘通报。” 从此一去不复返。 杏儿想到自己会被刁难,但没想到门都没进就要被刁难。 站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时辰,音儿才从婶娘的卧房出来。 “进来吧。” 杏儿晒得脸颊发红,上台阶都发晕,好在很短暂。 在强光下站了那么久,一进屋,眼前漆黑一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林茵然坐在堂屋主位上看着杏儿,“你来得不巧,我刚好睡下,我这个人是一定要午睡的,若是不午睡脾气大,杏儿姑娘可别见怪。” 杏儿缓过劲儿道“婶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是我来得不巧了。” 虽是音儿去喊的,明显就是故意的,但杏儿这几日跟在庭渊身边,已经学会了庭渊的处世之道,有时候没必要硬顶。 林茵然倒是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杏儿和前些日子那个誓死不签认罪书的刚烈女子仿佛不是一个人,虽心有疑虑,也只当她真是个爱财爱利之辈,说的都是些奉承话,为了钱财低头。 “你今日倒是会说话。” 杏儿浅笑,“婶娘,接下来我们要聊内容,留下旁人怕是不妥吧。” 林茵然让其余人都出去了。 音儿走时还把门带上了。 对上林婶娘,杏儿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林茵然问“帕子在何处” 杏儿道“帕子我未曾拿来,婶娘,二百两只够买一条帕子,但我手里,不止有一条帕子,还有一条人命。” 林茵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立刻恢复如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杏儿轻笑“婶娘,都是聪明人,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吴妈妈的侄儿是不是你派去杀我的,咱们心里都一清二楚。” 林茵然“你自己得罪了吴妈妈,与我有何关系。” 这两日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在城外稻田里发现了一具男尸,遭恶狗啃食,现在官府正在调查凶手。 可惜没有目击证人,官府没有线索,正在满城贴公告,凡有用线索者,赏银一两。 “我之所以得罪吴妈妈,不就是因为手上的帕子,因为我在后花园见到堂公子,婶娘,吴妈妈知道你那么多事情,又为你没了侄儿,你这般说,当真不怕吴妈妈心寒,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抖出来吗” 林茵然身体陡然一僵。 她怕,她当然怕,所以才会给吴妈妈一大笔抚恤金。 林茵然眼神凶狠地看着杏儿“你还想要什么。” 杏儿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两,我要银票,不要现银,婶娘,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明日中午你若给不了我银票,我就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公子。” “你敢”林茵然冷笑,“这是我的院子,你觉得我会受你的威胁吗” 虽是如此,她心中也有些畏惧。 杏儿取出匕首握在手里,“现在婶娘觉得呢” 吴妈妈的侄儿怎么死的,虽然没有定论,但不难猜出,与杏儿有关。 林茵然自然是怕的,特别是看到杏儿手里的匕首。 杏儿又补上一句,“婶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况且,你觉得公子还是从前那个处处听你话的人吗” 林茵然瞬间清醒,一句话醍醐灌顶。 庭渊,确实不是从前的庭渊了。 杏儿伸手“二百两银票拿来,就当是定金了。” 林茵然不太想给,可她看到杏儿手里的匕首,还有她手里握着的把柄,还是不情愿地给了。 杏儿收好银票,随后收起匕首,恢复刚刚进屋时的表情,“婶娘,记住,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用最温柔的嘴脸说最狠的话。 林茵然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杏儿开门,走出房门,大摇大摆地离开。 离开林婶娘院里,杏儿快速跑回庭渊院里。 自打杏儿走后,音儿就看见林婶娘整个人都不高兴,也不敢上前问她。 林婶娘对院里的仆人一直都很严苛,即便是跟着她十来年的吴妈妈,也讨不到几分好。 坐了一会儿,林婶娘起身去了里屋卧房,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搬出来一个带抽屉的箱子。 箱子里面放的都是财产,她没什么嫁妆,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这些年她与庭昶攒下来的钱,以及购买的一些田产铺子,七七八八加起来接近三千两。 吴妈妈侄儿没了,她担心吴妈妈背叛她,以示安慰给了吴妈妈二百两,杏儿又要走了二百两,如今杏儿又要三百两,若她不给,杏儿就要把事情说出去。 林婶娘也害怕,明年科举考试,她儿还要参加,若是因此毁了她儿的科举之路可怎么办 科举审查极为严格,在衙门有过案底的,便不允许参加考试。 思来想去,她也想不出不掏钱的办法。 林茵然叹了口气,这钱还是得给。 不过,给了她也未必有命花,先把她从府中弄走,再找几个杀手杀了她把钱财夺回即可。 林茵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好极了。 下午庭渊跟着庭昶一起查库房,库房里的东西与账本上的记录分毫不差,倒是庭渊没有想到的。 可见庭昶管家还是很有一套的。 庭渊觉得有些可惜,若是他们没那么贪心,从前的庭渊想必也不会为难他们,日子也能好过。 只是可惜了,他们过于贪心,竟想图谋“庭渊”的家产,那他就不能放过他们。 傍晚回到院子里,见杏儿格外地高兴。 庭渊问她“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杏儿将庭渊叫入书房,平安夜跟着一并进了书房。 杏儿关上门,随后将二百两银票取出,递给庭渊,“公子,给你。” 杏儿高兴是因为她真的拿到了二百两银票,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庭渊打开,看到是银票,倒不意外。 反倒是平安很意外,“杏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杏儿笑着说“婶娘给的。” 平安疑惑“婶娘平白给你钱做什么” “不是白给的。”庭渊将银票还给杏儿,“既然给你了,那就是你的。” 杏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八) 第8章 莫说是杏儿,连平安也惊呆了。 他们卖了院里一大堆东西才凑够了二百两银子,现在银子都花出去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公子竟想也不想地把这么大一笔钱都给了杏儿。 平安有点想不通“公子,为什么呀” 杏儿也不明白,“是啊,公子,你为什么要给我” 庭渊解释道“帕子是你捡到的,筹码在你手里,婶娘怕的人也是你,自然这笔钱是要归你的。” 他最初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要杏儿敲婶娘他们一笔,这些年他们没少从府上挪用钱款,这也就是顺手的事情。 而这些钱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准确来说,即便他穿到了这个时代同名同姓的庭渊身上,这些钱他也不觉得是自己的。 杏儿也是在替“庭渊”报仇,替他守住家业出力,于情于理这笔钱给杏儿都是应该的。 庭渊和杏儿说“银票你收好,这些钱应当够你一家过上好日子了。” 杏儿眼含热泪,“谢谢公子。” 她现在无比感谢当初那个勇敢的自己,如果她没有和公子求救,就不会有今日。 杏儿拿出一张银票给平安,“平安哥哥,给你。” 平安更懵了“公子既然给了你,你给我做什么” 杏儿道“平安哥哥将来也要娶妻生子,留着将来娶妻生子用。” 庭渊看着他们,想到自己曾经去山区支教时遇到的孩子,上课积极回答问题得到的奖励也会分给自己的小伙伴一份。 无论在哪里,都会有好有坏,有像林婶娘那样黑心的恶妇,也有像杏儿这样纯真可爱勇敢善良的良女。 杏儿此时就像那个愿意分奖励给小伙伴的孩子。 平安被杏儿说得脸红,“你这姑娘,怎么能把嫁娶这种事情挂在嘴上。” 原本的庭渊与杏儿他们年纪相仿,现在这个庭渊却不是,他穿过来前即将27岁,早已超过了法定结婚的年龄,家里的长辈总会催他找对象,有些手长的都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如今看平安这羞涩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出言调侃,“脸红成这样,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平安的脸更红了,一跺脚“公子,你莫要取笑我,你怎么也和杏儿一样。” 杏儿从小生在乡下,没那么规矩利益,在她生活的环境里,男婚女嫁并没什么好羞耻的。 平安则不同,从小跟着庭渊一起,接受的教育思想和庭渊一样,在平安的观念里,男婚女嫁这种事情应当是父母做主,不应当拿出来说。 从前的庭渊与他有一样的思想,但眼前这个庭渊,早已换了人,不是平安自幼一起长大的那位公子了。 现在的庭渊有的是现代思维,一套完全和他不同的思维。 从庭渊开始收拾林婶娘,与婶娘硬顶时,平安就已经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已经不是他的公子了。 等到庭渊开始让杏儿查药渣,以及后面一系列谋划,他就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真的不是他的公子了。 所以无论从庭渊的嘴里说出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平安心中其实有数,他的公子或许从落水醒来后,就已经换了,但他不敢说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非眼前这位,他的公子真的会死不瞑目,平安也想让眼前这位狠狠地收拾他们,替公子出上一口恶气,他相信眼前这位有这个实力。 杏儿笑嘻嘻地将银票硬塞给平安,“平安哥哥不要不好意思,你若是真有心仪的女子,往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平安看她如此善良,心中暖意融融,他父母早亡,夫人善良捡他回家,虽是府中下人,却没亏待过他半分,公子对他一向极好,夫人走后,他与公子相依为命,如今从杏儿身上,他再度感受到了温暖。 庭渊也道“收下吧,杏儿既然喊你一声哥哥,往后你就将杏儿当亲妹妹照顾,也算是有个伴。” 平安热泪盈眶,“公子。” 眼前这人虽不是他的公子,平安也能感受到他的善良。 庭渊扬起唇角,“好了,收下吧,男儿有泪不轻弹,莫哭。” 杏儿也劝道“平安哥哥,你收下吧。” 平安这才收下银票,和杏儿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定会好好做个兄长,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护你一日。” 杏儿甜甜一笑,“哥哥。” 庭渊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这样单纯,心中难免动容。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去,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庭渊始终抱有期望。 趁着晚饭时,杏儿去给庭璋送饭,支走了护院,找了机会按庭渊说的,将药粉倒进了祠堂的油灯里。 祠堂后面,庭渊早已叫两名假扮成僧人的镖师,用喂马的干草和麦秸放在炉子里,只等庭璋开始出现幻觉时,他们就在后面点燃干草麦秸。 麦秸燃烧时会产生大量的浓烟,晚间的风一吹,就正好顺着祠堂后面的门窗吹进祠堂里。 庭渊提前准备好“庭渊”母亲的衣裳让杏儿换上,又让两名镖师扮成黑白无常,从祠堂后门进入祠堂,伪装成厉鬼勾魂无常索命的场景。 平安则是在院外用杆子外举着布条来回晃动,像极了冤魂飘荡。 莫说是放在封建迷信的古代,就是放在无鬼神论的现代灵堂里,三更半夜也能把人吓破胆。 何况现在的庭璋还产生了幻觉。 两名镖师手上拖着链子,在石头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门外窗外还有人东西来回飘着。 庭璋原本就有点迷糊,眼看着白烟从牌位下方的空隙钻出来,还有叮叮当当地响声。 这些声音普通人听着只会觉得吵,中了能让人致幻的药,听在庭璋的耳朵里,简直就是3d魔幻立体的声音,就像数十人同时在他耳边发出声音一样。 其中他好似还听到僧人诵经的声音。 “还我儿命来” 杏儿假扮已经过世的老夫人,披头散发面色惨白,脚步轻盈缓缓挪动,看着就像是在飘一样。 祠堂灯光昏暗,夜间光线条件本就不好,加上大量的白色烟雾,庭璋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女子的脸。 仅凭借她一句话,便认为她就是庭渊的母亲。 杏儿刻意地压低嗓音喊着“还我儿命来” 再看女子身后跟着一黑一白,手上都拿着锁链的人,妥妥的黑白无常,吓得庭璋连连后退。 杏儿步步紧逼“还我儿命来” “走开,不要过来。” 庭璋闭着眼挥手乱打一通,吓得他浑身发抖,“我没有杀你儿子,你不要找我。” 杏儿“是你,是你把他推下水的。” 庭璋缩成一团,外面还有杂乱的阴森恐怖的叫声,吓得他根本不敢睁眼。 杏儿用白布勒住庭璋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席卷庭璋,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他使不上一点力气。 就在他快要窒息而亡时,杏儿松开了手中的白布,稍稍让庭璋缓了一口气。 “去和我儿认罪,不然我日日找你,夜夜缠着你,知道把你的魂魄勾到阴曹地府,你去和阎王认罪。” 庭璋早已经被恐惧淹没,现在别说是让他去给庭渊道歉,就是让他去吃猪食他也吃。 “记住了吗去给我儿认罪,否则明日我再来,将你带至阴曹地府见阎王。” 庭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说话哆哆嗦嗦“记住了,记住了。” “那你还不快去,是想见阎王吗” 庭璋顾不得腿软害怕,恐惧战胜了一切,跌跌撞撞起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喊,“别带走我,别带走我。” 杏儿撩起头发,看着已经跑远的庭璋,赶紧张罗着镖师把东西都收拾了。 庭璋鬼叫着朝廷渊的住所跑去,吵醒了不少人,大家纷纷起来查看情况。 祠堂离庭渊的住所不远,只隔了一个后花园,穿过后花园就到了庭渊的住所,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正北,府中其他仆人住在西南角,而庭昶和林茵然住在正西的方向,赶过来都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足够杏儿他们清理祠堂,再趁乱回院中。 庭璋听到身后有人,根本不敢回头看,以为是黑白无常和老夫人的鬼魂在追自己。 其实他身后跟着的就是杏儿他们。 感觉脚步声快追上他了,庭璋一个着急,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就往庭渊的院子里跑。 院门没关,就是为了等他上门。 远离没掌灯,今夜月色也不怎么好,似是明日要有一场雨,夜里刮着风,就显得阴森森的。 庭璋将庭渊推下水,心中本就害怕,如今他要直面这份害怕,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别提多糟糕了。 杏儿平安和几名镖师趁着夜色悄悄摸摸回了房间,庭璋本就产生幻觉,这风声于他来说无疑是鬼哭狼嚎。 他用力地砸着庭渊主屋的房门,砰砰砰的声音,在这微风凉飕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等到庭渊开门,看到的已经是一个瘫在地上披头散发满头大汗的人,此时的庭璋精神已经崩溃了。 僧人们也都纷纷赶来,杏儿和平安业都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来到庭渊门外。 “渊哥,我错了,我不该推你下水,求求你让你娘别带我去见阎王。” 庭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庭渊还没出门,他就抓着庭渊的裤腿,又是哭又是喊。 这下院里的僧人,还有赶来看热闹的仆人都听到他的话。 “原来公子落水竟是堂公子推的。” “天啊,他为什么要推公子落水啊。” 门外议论声四起。 僧人们纷纷两手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庭璋的裤子已经湿透了,此时的他真心恐惧,即便周围都是人,他仍觉得自己要被厉鬼勾魂无常索命,拼命地和庭渊道歉。 庭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庭璋,“璋弟,你为什么这么做,是我对你不好吗” 他的演技虽不精湛,糊弄人也是足够了。 庭渊在府上一向是好名声,所有人都知道他慈悲善良,从不刁难仆人。 如今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庭院不用做任何事,他只要保持无辜,府中众人自然会站在他这边。 何况还有一群僧人在府中,能够为他作证。 等林茵然和庭昶着急忙慌跑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庭璋亲口承认自己推庭渊落水,所有人都听到了,扭送他去官府,依照本朝律法,谋害他人,谋杀者,徒五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谋杀其亲属尊长,父、母、祖父、祖母、夫、夫之祖父母、夫外祖父母、妻、妻之祖父母,妻外祖父母者,不论谋、伤、杀、皆斩,兄弟姐妹者,谋杀者,徒十年,流二千里;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故杀,谋杀者,徒十年,流三千里;已伤者,绞;已杀者,斩。 仆杀主,皆斩。 庭璋承认推庭渊入水,占了谋杀亲属、故意杀人、仆杀主三条律法,若是庭渊能谅解,依照谋杀亲属轻判,牢狱十年,流放两千里,若是庭渊不谅解,依照仆杀主重判,直接斩杀。 这是死罪。 见此情形,婶娘刚进院子,就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庭昶也是心惊肉跳,忙去看侄儿的脸色,侄儿此时一脸悲痛。 庭昶搀扶林茵然来到庭璋主屋院前。 林茵然扑向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儿子,“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 她此时根本没有时间想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看到庭璋的惨样,就已经让她没了理智。 “渊儿,看在我管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饶璋儿一命。” 庭渊之前一直酝酿情绪,终于等到主角登场,这场大戏当然要唱下去,还得唱得悠扬婉转跌宕起伏。 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滚落,抬起宽袖捂住自己的脸,“堂叔,那日我落水,险些丧命,我一心想着若我早逝,要将庭府的家业全都交给璋弟继承,可我真没想到,璋弟竟如此厌恶我,竟要置我于死地。” “堂叔,侄儿实在不知,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这不仅是庭渊的疑惑,也是院中所有人的疑惑。 庭渊一向待人和善,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庭璋。 这时,平安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指着庭璋说“我知道了,你想谋害公子,公子若是死了,这家业自然落到你们家,不是我们家公子不好,是你们图谋他的财产。” 平安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他们在后面小声地议论着。 “原来是这样” “公子平日那么相信他们” “原来堂叔爷一家是这样的人”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养了一家白眼狼啊。” 身后仆人的议论声如刀子一样,把把都扎在了庭昶的心里。 读书人最是好面子,即便这事他真是做了,可旁人说起,他心中还是会不舒服。 庭渊则是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一个弱者的角色,眼泪落得惹人心怜,“我竟不知,堂叔堂婶你们抱着如此想法。” 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公子的身体这么差说不准就是他们害的。” “一家子都是黑心的,公子就应该把他们都赶出去。” “还是快些报官吧,谋杀亲属,斩杀后将他的头挂在城墙上警示。” “简直是毫无人性,真是该死。” 议论声不曾消停。 平安进屋去拿了一件披风给庭渊裹上“公子,夜里风大,保重身体。”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更是心疼庭渊。 这件事里,庭渊从始至终都是绝对的弱者。 5g冲浪,见证过各种网暴,对于利用舆论,庭渊也算是有经验了。 庭昶一把老脸都丢尽了,腰杆也早已弯曲,“渊儿,是堂叔管教不严,你看在我的分上,饶了他这一次,我们将管家权还给你,自此回乡,再也不来这居安城。” 庭渊一听这话,又是一阵急速地咳嗽,听得人心惊,生怕他受不住打击伤了身体。 他低头看着台阶上已经靠在自己母亲怀里的庭璋,还有已经哭成泪人的林茵然,又看向台阶下站在院子里已经快把头埋进肚子里的庭昶。 庭渊做出一副难以抉择的表情,看热闹的仆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僧人又一次念道“阿弥陀佛。” 庭渊来来回回看着他们,随后抬头望着天上被云层遮挡了一半的月亮,良久,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收回视线,将庭昶扶起,道“堂叔,往府还要仰仗你。” 庭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庭院,心中的情绪很复杂,“渊儿。” 庭渊示意庭昶莫说话,“堂叔,按照律法,璋弟这犯的是死罪,理应斩首示众,我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庭家晚辈中也就剩璋弟一人。” 庭昶赶忙顺着庭渊的话说“是啊,我与你堂婶这么多年也没再有孩子。” 他的意思是,若庭渊不结婚生子,他与林茵然也没了生育能力,庭璋没了,庭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古代对家族传承血脉传承看得很重,庭昶自觉以此可以保住庭璋的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九) 第9章 “虽然我很生气,可璋弟作为我们庭家这一辈仅剩的后代,我理应为庭家留下一条血脉。” 庭渊讲出这句话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听庭渊这么说,现场看热闹的仆人就更是偏向庭渊。 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险些没了命,却还要履行责任,为庭家留下一条血脉。 所有人都替庭渊感到委屈。 庭昶听到庭渊这么说,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林茵然和庭璋也都松了口气,庭璋的命算是保住了。 林茵然哭得更凶了,她哭,是为他儿保住一条命劫后余生在哭,而非是感谢庭渊。 虽然但是固定搭配,庭渊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松口,那他今日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岂不是白费力气。 他道“我愿为庭家留下一条血脉,但我自己险些丧命,也需给我一个交代,即便是死也能死得瞑目。” 庭璋的命都保住了,此时没什么比这个更为重要的。 庭昶忙道“渊儿你说,只能办到的,堂叔尽全力。” 庭渊微不可察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等的就是这句话了。 前菜吃了这么久,也该吃正餐了。 庭渊又恢复到那个柔弱的模样,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报官,保堂弟一条性命,亦能准他以后衣食无忧,但他需给我签下一张认罪书,在场的各位给我做个见证。” 庭昶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签了认罪书,就意味着庭璋的命捏在了庭院的手里。 林茵然直接拒绝,“我们不签。” 庭璋现在也缓过劲儿了,脑子也清醒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是一清二楚。 覆水难收,他后悔已经没用,但庭渊要他签认罪书,这是万万不能签的。 庭璋拉住他娘的胳膊,“娘,我不签。” 林茵然指责庭渊“你这是想要璋儿的命,我们不签。” 平安看他们这副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去就踢了庭璋两脚,“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不签我现在就去报官,让你下大狱,你就等着给你的宝贝儿子收尸吧。” 说着平安就要往外走。 刚一转身,庭璋就扑上来抓住了平安的脚,让平安挪动不得。 平安回头,见庭璋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偏他不吃这一套,一个后踢直接踢在了庭璋的脸上。 庭渊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林茵然平日里最宝贝这个儿子,男人的脸面最重要,打人不打脸,何况还是平安这么个下贱的人用他那下贱的脚踢向自己的儿子,林茵然指着平安怒骂,“你这下贱的东西,敢打主子,我也要去报官,要你掉一层皮。” 平安仿佛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呦,大家看在主子面子上,喊你一声林婶娘,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平安对着林茵然的脸也给她来了一脚,“你与我也没那么分别。” 从庭璋挨踹到林茵然挨踹,不过瞬息之间。庭昶目睹了这一幕,赶去阻止都没来得及。 林茵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这一脚平安绝对是带着满满的怨气,直接给林茵然踢翻了。 庭渊紧咬牙关才没笑出声。 杏儿这丫头实在没憋住,笑了出来。 简直不要太爽。 当日她让吴妈妈将自己按在地上掌掴时,摆的可是当家主母的款,如今调换过来,林茵然成了那个跪在地上任人宰割的羔羊,偏偏唯一能救下他们的人还是他们的仇人。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平安已经把他们两个都收拾了。 主打的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所以你们是签,还是不签” 平安的视线在林茵然和庭璋的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庭昶的身上。 说话算话的人,是庭昶。 平安道“堂叔爷,我家公子已经格外开恩,你们是签还是不签” 身后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被平安挨个踹了一遍,踹的不仅是他们的脸面,也是他们的地位。 平安踹他们庭渊没有制止也没有训责,说明在庭渊眼里,他们与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方才那些议论的人还收着,现在可是彻底放开了。 “别给脸不要脸了,签了吧。” “就是,公子心善,你们不签,公子去报官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仆杀主是死罪。” “我看还是直接去报官吧。” “就是就是,去报官吧,我们都是人证。” 平安又问了一遍,“堂叔爷,我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若还不作出决定,我即刻出门,即便公子要拦我,那也是拦不住的。” 庭昶看了一眼妻儿,垂下头去,咬牙道“签。” 不签,儿子就没命了。 平安“大家可都听见了,堂叔爷想反悔,可是不能了。” 庭渊对杏儿说“去准备纸笔。” 平安和杏儿一同进屋,杏儿研磨墨汁,平安起草认罪书。 不一会儿平安就拿着刚写好的认罪书出来交给庭渊过目。 庭渊看完,交给平安。 平安拿到庭昶面前,给庭昶过目,杏儿手里用托盘端着砚台和笔。 认罪书写好,庭昶看与不看,意义不大,他儿子的命,有没有这一封认罪书,都捏在了庭渊的手里。 庭昶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 随后平安拿着认罪书蹲在林茵然母子二人面前,“林婶娘,堂公子,签字吧。” 两人也别无他法。 不签,庭璋根本活不过明日,签了,以后还有机会周旋。 等庭渊死了,这认罪书,还有谁会在意。 平安将认罪书吹干后,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递给庭渊。 庭渊将这份认罪书拿给主持过目,道“今日之事,还请主持携各位小师傅一同做个见证。” 主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心善,饶过堂弟是大善之举,我等自当愿为施主作见证。” 身后众僧人齐声道“阿弥陀佛。” 庭渊从主持手中收回认罪书,收好后,道“既如此,这件事就暂告一段落,璋弟,往后你再犯,我定不饶你。” 庭渊又和庭昶说“堂叔先前说,只要我留璋弟一命,你便带着婶婶和璋弟回老家去,也不必如此,还了房契地契,往后您还是庭府的管家,婶娘依旧管着后院。” 此时庭渊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分,话是庭昶起的头,庭渊如今这样说,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庭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明日上午我将所有东西备齐,与你交接。” 之前本就是他代管,东西虽在他手里,他若不肯归还,得算侵占财物,庭渊可以去衙门报官。 “夜深了,堂叔堂婶早些休息,今夜惊扰了各位,庭渊在此和诸位表示歉意,请诸位回去休息吧。” 门外看热闹的仆人这才纷纷散去。 庭昶扶起妻儿,往外走去。 院里的人都散干净了,杏儿去把门关上。 庭渊和平安一同回了屋。 平安此时终于算扬眉吐气了,“公子,这下我们有了认罪书,明日再拿了房契地契,便不怕他们了。” 杏儿进屋听到这句话,也笑着说“是啊,以后我们就不用受制于人了。” 庭渊却是摇头,“这只是个开始。” 杏儿和平安都不明白了。 纷纷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杏儿大胆猜测“难道明日他们不会将房契地契还给公子” 庭渊“还,当然是会还的,但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平安“认罪书和房契地契都拿到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庭渊晃了晃手里的认罪书“今夜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是没时间思考那么多,等他们今夜回去细想,就能发现庭璋在祠堂撞鬼有问题。” 平安还是不明白“可认罪书白纸黑字他们签字画押,还有那么多的见证人。他们跑不掉。” 庭渊道“拿回房契地契只是我的目的之一,他们给我下毒这件事还没完,我得把他们的罪名都坐实,一网打尽才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庭渊是明白的。 杏儿这时已经明白过来了,她道“公子是想借这份认罪书,逼他们加快动作对公子不利,从而出手将他们一起拿下。” 庭渊打了一个响指,笑着说“没错。” 试想,这份认罪书拿在庭渊的手里,只要庭璋惹庭渊不高兴,他随时都能上衙门去报官,让庭璋受到惩罚。 这就好比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若庭渊真没多少日子可活,他们反而不担心,真等庭渊死了,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可如今庭渊这状态,真不像快死了的样子。 若是过个一年半载,庭渊的身体反倒好了,娶妻生子后继有人,庭家不需要庭璋延续血脉,到那时,庭璋也就不再是唯一能够延续血脉的人,他的保命符没了,庭渊手里的认罪书,可就成了他们一家的催命符。 要不了几日他们就能想明白这一点。 平安这下才明白过来,“公子真是聪明。” 这谋划的能力,已经将庭昶一家逼到死局,想要生,只能按照庭渊给他们留下的唯一一条路走,偏偏这条路,还是庭渊给他设计好的。 等到那个时候,要被砍头的,也就不止庭璋一个人了,他们一家三口一个都跑不了。 杏儿竖起了大拇指“公子真的太厉害了。” 庭渊“好了,今晚确实不早了,都该睡了,往后还有更难的事情等着我们。” 林茵然和庭昶带着庭璋回到院中,关了门,庭昶甩手就给了庭璋一耳光。 林茵然,“你打孩子做什么。” 庭昶“今日我的脸都被你两个丢尽了。” 林茵然也不甘示弱地回怼“我当初也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让璋儿跟着我吃苦,妻儿被人踹了脸,你连屁都不放一个。” 庭昶“你能耐,教出一个好儿子,都会杀人了。” 林茵然“你还好意思说,想要家产又不敢动手,怂包一个,靠我出谋划策到头来你还指责我。” 庭璋听到他们争吵,一个没站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庭昶虽恨铁不成钢,可这到底是他的儿子,再气不过,他也无可奈何,与林茵然一同将庭璋扶了起来。 林茵然让仆人伺候着庭璋去洗漱,自己也去洗漱整理。 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一个大脚印,林茵然气的恨不能将庭渊和平安生吞活剥。 她让厨房做了一碗安神汤,给庭璋送过去。 庭璋在仆人的伺候下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喝了林茵然让人煮的安神汤,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也没那么害怕了。 庭昶和林茵然一同进来。 林茵然快步来到床边坐下,心疼地问“儿啊,好些了吗” 庭璋搂住林茵然的腰,靠在她的怀里哽咽,“娘,我今日在祠堂里撞了鬼。” 庭昶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会和疯了一样跑去庭渊的院子里认错” 庭璋即便是现在回忆起在祠堂发生的事情,心中也是惊恐万分,“我见到了黑白无常,还有庭渊他娘,她扑过来勒住我的脖子,让我还他儿命,说我要是不去认错,她就天天缠着我,拉我下地府去见阎王。” 林茵然和庭昶对视一眼,这件事很诡异。 林茵然“你确定自己看到了黑白无常” 庭璋疯狂点头,“我真的看到了,她飘在空中,还有黑白无常手里的铁链子,跟我胳膊一样粗。” 林茵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会不会是你看花了眼。” 庭璋伸长脖子给林茵然看,上面还有红痕,“若是我看错了,这也做不了假。” 林茵然看到庭璋脖子上的红痕,心中更是心疼,这确实不假,但她还是觉得鬼神之说太邪乎。 庭昶叹气,“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从今往后,你见了庭渊,对他恭敬一些,莫要再出言顶撞。” 林茵然眼神一冷,握住庭璋的手,轻轻地拍着,“你放心,这样的日子,阿娘不会要你过太久的。” “你又想做什么”庭昶心中警铃大震。 林茵然“我要他死。” 庭昶“你疯了吗” 儿子的命捏在别人手里,她还想致庭渊于死地,简直是疯了。 林茵然冷笑“你不敢做,因为你是个怂包,我儿的命,我自会护。” “你觉得你护得住吗渊儿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别人只会觉得是我们家干的,他手里的认罪书,即便他死了,平安也能拿着去报官。” “那就一个都别留。”林茵然目光凶狠,眼神中透出浓郁的杀意。 庭昶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你真是个疯女人,疯子。” “今日在场又岂止平安一人,府上一众仆人,还有那么多僧人,你能杀多少” 林茵然,“杀光。” 庭昶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此收手吧,事情一旦败露,你这就是在送璋儿去死。” 庭璋看他娘这个架势,也有些害怕了,“娘,爹说得对,我们别和庭渊斗了,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我考中功名,到时候我们自立门户,不用寄人篱下。” 庭家虽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富户,可毕竟是商贾之家,地位还是比不上达官显贵,考取功名后为朝廷办事,区区一个庭家,又何须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将来你考中功名,有的是地方花银子,就我们这点家底,够你花几次” 有钱,有功名,才能提升阶级,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怎么打点关系。 林茵然瞪了庭昶一眼,“你以为我是为了图谋这点家产吗我这是为了让咱们儿子将来能够官运亨通。” 庭昶被林茵然说得有些动摇了。 庭璋也觉得林茵然说得对,“爹,现在庭渊手里有我的认罪书,若是我们不趁早解决了他,他万一见我考中功名,心生妒忌,再把认罪书拿出来,我不就完蛋了。” 庭昶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就与林茵然站在了一起。 若是庭渊到时候真这么干,他儿苦读多年白费不说,还得因此丧命。 林茵然“你真想看着咱们唯一的儿子性命拿捏在别人的手上吗” 庭昶摇头“当然不想。” 林茵然“谁阻拦我儿,我就除掉谁。” 两人达成了共识。 为了庭璋的未来,庭渊必须死。 庭渊则是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这次策划的事情如此顺利,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下一步行动,距离达成目的也就更近一步。 次日,用过早饭后,庭璋就带着平安去前院找庭昶。 昨夜的事情,今日在府上已经传遍了。 临走前,庭渊让杏儿按照计划,继续行事。 昨日杏儿去见林茵然,敲了她二百两银子,今日还有三百两要去找林茵然讨要。 杏儿想想都觉得开心,不知道林茵然昨晚有没有气死,中午掏了银子,晚上就输得一塌糊涂。 不过今日公子出门前也和她说了,林茵然若是不愿意给,那就算了。 反正后面有的是机会对付她。 拿到银子就是赚了,拿不到,也不亏。 杏儿在书房里学字,到了中午,带上匕首,一路蹦蹦跳跳快乐地往林婶娘的院里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十) 第10章 姨娘院子里这些人,都能算得上是她的心腹。 只是往后公子接手家业,自然是要削弱他们力量。 昨日杏儿来此,在太阳下暴晒了一个时辰,人都晒黑了,今日再来,昨日对她爱答不理的音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杏儿一只脚刚迈过院子门槛,便与回廊上迎面走来的音儿打了照面。 昨日冷脸的音儿,此时笑得谄媚,“呦,杏儿妹妹来了,是来找婶娘的吗” 杏儿被她一声妹妹喊得起了鸡皮疙瘩,果然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昨日府中话事人还是林婶娘与堂叔爷,昨夜在公子院中那么一闹,今日府上众人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 杏儿“劳烦姐姐通报。” 音儿拉住杏儿的手,“你我姐妹之间,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随我入屋等着,我去给你喊婶娘。” 杏儿瞧不上音儿这副做派,直接当面呛声,“今日不用等上一个时辰了” 音儿有些尴尬,手却没松,“妹妹这说的哪里话,婶娘这人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做仆人的,靠主子发月银,也不好忤逆主子的意思。” 杏儿便更是不乐意了,“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发月银的也是公子不是婶娘,姐姐莫要认错了主子。” 音儿更是尴尬,“妹妹说的是,往后还得妹妹多照拂照拂。” 杏儿“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公子心善,却不是能随意任人拿捏之人,姐姐往后替婶娘卖命前先自己掂量掂量。”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林婶娘正屋门外,杏儿说什么都不肯直接入屋,要音儿去通报婶娘,婶娘请了,她才肯进。 昨日她怎么进去的,今日她还要怎么进,昨日她来,她们故意晾着,今日她倒要看看,她们还敢不敢继续摆款,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音儿前脚进屋,不过片刻,便出来传话,请杏儿进屋。 杏儿这才动身进屋。 公子去前院前就给她说了,从今日起,她代表的便是公子的脸面,对待府中众人,应当恩威并施。 如昨日平安上脚踹林婶娘和堂公子那般,莫要给他们留脸面,从前他们在府上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从今日起,从前他们怎么踩别人的,往后就要踩回去。 庭渊就是要给他们制造这种落差,让他们心中不平衡,加剧对庭院的恨意,狗急了得跳墙,兔子急了要咬人。 只有他们忍不下去出手了,庭渊才能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杏儿今日就是带着挑衅的目的来的。 见到林婶娘,她便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今日婶娘也要睡个午觉,毕竟婶娘不睡午觉脾气大。” 林婶娘面色不佳,妆容也不似平日那般精致,想来也是昨日没能睡好。 杏儿在心里偷笑,昨日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若是能睡好,那就怪了。 林婶娘毕竟管家多年,也不是真的蠢笨,杏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又岂会听不出,她道“杏儿姑娘如今得了势,这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棒,不似从前那般卑微了。” 杏儿当然也听出林婶娘在讽刺她过去在这院子里卑微讨生活,她并不恼“婶娘不都说我得势,那我不得学婶娘摆摆款儿。往日婶娘日日摆款儿,怎的不许我今日摆上一次。” 林茵然冷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杏儿姑娘可能听说过,冤家易结不易解。” 杏儿接过话头道“没听过,家里穷,没钱念书,不然我又怎会在婶娘院里忍气吞声做事呢。” 林茵然“” 杏儿打断谈话的节奏,不想与林茵然过多地掰扯“婶娘,我来是拿东西的,不是来与你闲话家常,公子院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回去做。” 林茵然让其他人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随后才与杏儿说“你就不怕我找人杀了你” 杏儿“你又不是没杀过,结果不是被反杀了。” 杏儿抽出匕首,直接扔在了婶娘手旁的桌子上,她小时候在山里跟着父亲打猎时,拉弓射箭也是很准的,这一扔就是一个准。 匕首落在桌子上,哐当一声,砸得桌上的茶盏一震,婶娘心中也是一震。 “婶娘若是不想掏钱,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林茵然虽见多识广,可她也没见过这场面,直接给弄懵了,“你简直是个疯子。” 杏儿轻笑,起身来到婶娘身旁,拿起桌上的匕首,从鞘里拔出。 林茵然吓得往后缩,忙问杏儿“你要做什么” 杏儿比划了两下,看林茵然惊恐的样子,笑着说“我都忘了,婶娘可不敢亲手杀人,您都是出钱让人杀,我就不同了,人也杀过,鸡鸭鱼都杀过,杀鸡鸭直接抹了脖子等血放干,杀鱼砸晕了破腹,婶娘应该是没见过这场面。” 林茵然看着杏儿手上的匕首,感觉随时都会刺向自己,赶忙从袖中拿出银票给她,“给你,你把匕首放下。” 杏儿接过银票揣好,这才把匕首收起来,和婶娘说“林婶娘,早这样不就好了。看在婶娘给了钱的份上,我也奉劝你一句,别和公子作对,这些年你们对公子的,公子心中都有数,现在他留下你们,你们若是不老实,下场只有一个死。” 林茵然刚经历过匕首在眼前晃动的场面,现在整个人惊魂未定,也不敢和杏儿顶撞,毕竟这疯丫头真杀过人。 吴妈妈的侄儿都被她反杀了,何况自己这柔弱的内宅女子呢 杏儿拿着钱财走了。 迈出院门,哼着小曲去找公子。 今日又赚了三百两。 从前杏儿每日矜矜业业地做工,一年也就四五两银子,自从跟了公子,这银子就和水一样,哗哗地来。 庭渊今日和庭昶交接家业倒也顺利,早上他到前院时,庭昶已经让人把所有家产账目钥匙全都摆放好,一一给庭渊过目核查。 一上午的时间,庭渊就核查得差不多了。 庭昶提议“渊儿觉得没问题,过两日咱们便动身,我带你去所有的庄子和铺子以及自家的酒馆茶楼客栈巡视一遭,认认人,与他们熟悉熟悉。” 庭渊“不必了,堂叔这些年管事我自然放心,不必去巡查,让各处庄子管事的,酒楼茶楼客栈管事的,还有铺面的租户,直接来居安城见我,到时府上准备好筵席,为大家接风洗尘,自然就能见到了。” 何须自己挨个地方去巡视,田产庄子七七八八巡视下来,没几个月估摸着都回不来。 出了府,他们要想动手,岂不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庭渊才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当然,他也会为他们创造机会,前提是自己准备好,按照自己设计的局才行。 庭渊也是真的在看到用箱子装着厚厚一摞地契和房契才真的感受到,庭府的家业是真的大。 想必当年庭家老爷子白手起家能靠短短几十年发展出这么大的家业,也是不容易的。 钥匙挂了一大串,是府上各处库房的钥匙。 家中现银并不多,长存也就一千两,剩下的银子都存在钱庄。 一万两面值的银票,庭渊数过,足足有一三十七张,也就意味着,存在各地钱庄的银子总计有一百三十七万两,这个数额是真的有吓到庭渊。 每年还有五千多两的纯利润,光是吃利息,都能够养活整个庭府了。 杏儿如之前一样,将拿到的银票递给庭渊,“公子,三百两到手了。” 庭渊“给你的就拿着。” 杏儿又惊了,“公子,你昨日才给我二百两,怎么今日又给我” 庭渊道“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身边负责整理花草的仆人了,今日起,整个后院都归你打理。” 杏儿更为震惊“公子你要让我管家” 杏儿急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行的。” 庭渊却说“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行的,婴儿也不是出生就会走,不会可以学,我可以给你兜底。” 家里的家产都收回来了,管家权也收回来了,往后这后院,自然也得换个人管理,得要让林茵然害怕,也得让他们感受到落差。 庭渊道“让你管家,不是我一时兴起,是有特殊意义的,我身边能用的人,除了你就是平安,你平安哥哥从今日起也要学着打理家业,你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才能安心。” 平安也懵了“啊我也要学” 庭渊点头“当然要学,往后你可是要做大管家的人,庭家的家业得交给你来打理。” 平安有些疑惑“公子,你不自己打理吗” 庭渊笑着说“我啊,身子不好,管理这些劳心费神,怕是死得更快。” “呸呸呸。”杏儿赶紧呸了几声,“公子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庭渊从未对这里有归属感,也从未觉得自己就是“庭渊”,对于属于“庭渊”的家业,他也没想过要占有,扶持起平安和杏儿,将来他若回归自己原本的世界,这里一切还能运行下去,杏儿和平安能够替庭渊守住家业,若是那位“庭渊”还能回归,也不至于将来他无法管好属于自己的家业。 因此庭渊要让杏儿和平安强大起来,他走后,若是那位回来了,一切都还能正常运行下去。 这是他能够为他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平安心中却有些伤感,他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公子,但他依旧称呼他为公子,他在心里担忧那位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公子,也佩服尊重眼前这位强势聪明的公子。 他看得出来,这位公子这么说只是借口,也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他道“公子放心,我定努力学习掌管家业,必然会将老爷留下来的家产打理得井井有条,庭家的家业不会在我手中没落,公子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杏儿见平安这么说,心中也看开了,只要公子高兴,她做什么都行。 她也能感受到公子与他们都不同,公子教她的东西是这里没有的,公子的观念与他们也不同,公子是特别的。 她道“公子,我也会努力管好后宅的。” 庭渊满意地点头,“好,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今日的承诺,你们一定要俩手管好庭家的家业,将来即便是我走了,家产也绝不会落在庭昶一家手里,我会在我走之前,把他们解决掉。” 庭渊此处说的走,平安觉得不单单是指死亡,他知道这位公子不属于这里。 他道“公子放心,无论是什么状况,今日我平安说会守护庭家的家业,我必然会誓死守护,感谢公子与老夫人多年来的恩德,也不负公子所托。” 前一个公子指的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庭渊,后一句公子指的则是眼前这位。 庭渊听他这般说,眼中涌现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是啊,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平安又怎会分不出来,怎会不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位庭渊。 庭渊拍了拍平安的肩膀,“我信你。” 杏儿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她同样坚定,“我会和平安哥哥一起,替公子守好家业的。” 庭渊笑了笑,“好,往后就全靠你们了。” 庭渊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留多久,即便不出意外,这具身体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多年的亏空,想要与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按照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是做不到的,提早安排好一切,也比将来真到了那一日再安排要好。 他不属于这里,即便是死,他也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那片生长的土地。 作出这些安排,庭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现在就剩下解决庭昶一家,让平安和杏儿将来没有后顾之忧了。 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情安排。 “平安,你明日出府,看看周边还有没有宅子,买上两座,能买大点就买大点。” 平安不太明白,“公子要买宅子做什么” 庭渊“你且先买下,作用日后我再同你说。” 平安“是。” 平安跟在他身边学习管家,倒不是什么难事,事事都有庭渊监督,庭昶做老师,即便收回了管家权利,庭昶依旧是府上挂名的管家,既是挂了名,就要干该干的事情,庭渊带着平安跟着庭昶一起学习经营生意合情合理,庭昶这些年拿了不少钱,这些也本该是他要做的。 倒是杏儿那边,庭渊不放心把她交给林婶娘,林婶娘心机歹毒,指不定要怎么收拾杏儿,况且杏儿才从她手里拿走了五百两银子,林婶娘必然把杏儿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对付林婶娘和庭昶得用完全不一样的方法,庭昶是个读书人,他要面子,时刻都要保持自己读书人的清高,林婶娘就不一样了,逼急了是真的会发疯。 庭渊想了一日,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好计谋。 她将杏儿招至书房。 杏儿还以为公子是要教她继续识字,拼音她已经全都认识了,公子每日都给她写二十个字,她现在已经能认不少字了。 庭渊递给杏儿一袋银子“你今日出府去,给自己多做些衣裳,买些漂亮的首饰胭脂。” 杏儿不明白,“买这些做什么” 庭渊“你要开始学着管内宅,若是还穿着普通仆人的衣服,怎么能彰显你的地位呢你要装扮起来,让自己看着像一个管事的女管家。也让人知道,心向主子,好日子必然是少不了的。” 从前杏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短短小半月,一跃成为女管家,穿金戴银打扮华丽,这样的落差,任谁看了不会羡慕,他们自然知道应该心向着谁,特别是被夺了权利的林婶娘院里的人,从前他们的地位极高,杏儿掌权后他们的地位自然不复存在。 这些人跟着林茵然,指不定知道多少林茵然的肮脏龌龊事,要想稳住这些人,林茵然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林茵然肯定害怕这些人把她干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 杏儿根本不用直接与林茵然对上,却能处处牵制林茵然,这就叫兵不血刃。 杏儿明白了庭渊的意思,她将钱推了回去,“公子,我已经有了几百两银票,你不用给我银子。” 庭渊笑着说“是,我们杏儿现在是小富婆了,但那些钱是你自己凭本事拿来的,是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这些是我给的,是让你给我办事,不能混为一谈。” 平安今日也告诉他了,昨夜平安入睡前,杏儿又给平安分了一百两银票。 若不是多出的一百两银票对半分就没用了,恐怕杏儿还得对半分。 庭渊也是真心喜欢杏儿,把她当亲妹妹,这样有情有义的丫头,他又怎会让她吃亏。 他道“我知道让你管家没人帮衬很艰难,你今日出门置办物件,去找一趟吴妈妈。” 庭渊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字条,“这上面是吴妈妈的地址。” 杏儿愣住了,“可是吴妈妈她让人杀我,我找她” “我知道吴妈妈与你有仇,但她有利用价值,同时也是林婶娘最害怕的一把利剑,说到底这件事起因是因为林婶娘,你能说动吴妈妈来帮你,也就进一步拿捏了林婶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让她们狗咬狗,你坐享其成,岂不更好。” 有了吴妈妈这个挡箭牌,进一步牵制林茵然的火力,杏儿也会更安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十一) 第11章 庭渊之所以让杏儿去找吴妈妈,原因有三。 其一吴妈妈跟随林茵然多年,管家的能力不会太差,杏儿有她帮衬,能尽快掌管内宅。 其二吴妈妈知道很多林茵然的事情,她若是愿意作证,林茵然下毒谋害庭渊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证据确凿。 其三吴妈妈站在杏儿这一边,能够替杏儿吸引林茵然的目光,让杏儿能够韬光养晦,趁着这个空隙让自己强壮起来。 吴妈妈确实让自己的侄儿杀杏儿,也正因此,才要把吴妈妈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人活在世,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只要用好了吴妈妈这把剑,必然能给林茵然致命一击。 杏儿反杀了吴妈妈的侄儿,这样的事情在现代都会备受非议,哪怕大家都知道她没错,她是受害人,可人确确实实是她动手杀的,杏儿也并非要出家为尼终身不嫁,庭渊要替她的名声考虑,免得将来议亲遭人嫌弃。 流言蜚语在任何地方都是最恶毒的刀子,一把把扎在人身上。 庭渊让杏儿去拉拢吴妈妈,也是想把这件事摁下,免得传扬出去坏了杏儿的名声。 杏儿明白庭渊的用心良苦,买完了首饰和衣服后,去买了些上好的补品,根据庭渊给的地址,拎着东西上门。 吴妈妈家侄儿死了快小半月,但尸体发现得晚,官府没抓到人,林茵然也派人打点了吴妈妈,吴妈妈并没将矛头引向杏儿。 若不然,排查下来,杏儿早就该上衙门去被县令盘问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庭渊才断定吴妈妈应该是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加之他这侄儿在居安城内也没个好名声,县令派衙役四下调查,查出他干的荒唐事,但凡和他有仇的,都有不在场证据,因此这案子就成了悬案。 尸体被他们领回家中,已经下葬,如今头七未过,吴妈妈还在家中守灵。 杏儿找上门时,来开门的是个小女孩,是吴妈妈的女儿。 杏儿礼貌地问“小妹妹,吴妈妈家是住这里的吗” 小女孩探头往外看了看,只看到杏儿一人,问“你找我娘什么事” 杏儿道“我是庭府来的,麻烦你转达一声,就说庭府来的姐姐找她有事。” 杏儿将东西递给小姑娘,“这是给你们家买的礼物。” 小女孩接过杏儿递给她的东西,关上门,转身去喊她娘。 吴妈妈正在准备一家人的午饭,刚刚炒完一盘菜。 小女孩拎着东西进入厨房,“娘,外头有个漂亮的小姐姐,说是庭府的,来找你有事儿。” 吴妈妈问“她说自己叫什么了吗” 女孩摇头“没有,她把这个给我,说是给我们买的补品。” 吴妈妈以为是林茵然身边的人,摘掉围裙,和小女儿说“你替阿娘看着火,阿娘去去就来。” 女孩点头。 吴妈妈往外面走去,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是杏儿,顿时脸色一变,“你这个杀人凶手。” 说着就上手拽住杏儿的胳膊,“你害死我的侄儿,还敢出现在我家。” 杏儿已经预料到吴妈妈会有激烈的反应,由她拽着,却没挪动半分。 “吴妈妈,你真想好,要拉我进屋” 拉她进屋,吴妈妈应该如何和家里人解释,杏儿为什么会是杀侄儿的凶手。 他们家至今没动静,就说明吴妈妈将事情压了下来,可能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害死侄儿,也没勇气和家里人承认,侄儿的死因是因为她让侄儿去杀人。 杏儿放松下来,只要吴妈妈用力拉,就能拉动。 吴妈妈却没继续拽她,松开了手。 侄儿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自家是两个女儿,如今侄儿没了,家里人都很难过,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侄儿是因自己的决定而死,自己怕是要成为罪人。 杏儿看出她的犹豫,见缝插针道“吴妈妈,你我本不该到这一步,你那侄儿,也本不该死。” 吴妈妈不敢在门口和杏儿过多争执,怕被家里人听到什么动静,侄儿死因她不敢让家里知道,此时只想快些把人弄走,问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杏儿“您不在的这几日里,庭府已经变天了,婶娘一家失去了管家权,公子现在是庭府实际的掌权人。” 吴妈妈十分意外,自己这才走几日时间,府中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原想着等侄儿头七过了,她就回庭府,毕竟庭府一年给的工钱十分可观,足够她养活一家子。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吴妈妈很清楚,自己是林茵然这一边的,而庭渊与她不是一路人。 杏儿道“公子说吴妈妈能力出众,让我来请吴妈妈回府,同我一起掌管庭府内宅。” 吴妈妈闻言愣了,“你说公子让我同你一起管内宅” 杏儿点头“是,公子说吴妈妈管家有一套,让我来请您回去。” 吴妈妈相当诧异,她对庭渊的印象还在那日他从自己手里救下杏儿,几句话,罚了她的月钱,险些将她从府上赶了出去,若非林婶娘保她,恐怕她早就被赶出府了。 杏儿攀上吴妈妈的胳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妈妈,我知道你从前为了讨生活,在林婶娘手下做事,帮着林婶娘栽赃我偷东西,甚至是你侄儿这事儿,都是身不由己,同为仆人,同在林婶娘的手里讨过生活,我懂你,我也不恨你,林婶娘才是咱们共同的敌人,若非她贪得无厌,想要谋害公子的性命,你这侄儿又岂会丢了性命。” 走前公子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杏儿领悟了其中的意思,现在自然是能伸能屈。 从前她遇事只知莽撞,自打跟在公子身边,杏儿就学会以退为进,看似是退,实则是进。 如今她放低了姿态,主动与吴妈妈亲昵,说的也都是些掏心掏肺的话。 林婶娘的脾气一向不好,谁在她手下讨生活都不会太如意,杏儿也算是找准了吴妈妈的弱点,对症下药。 杏儿说得很对,若非林婶娘贪得无厌,让她想办法弄走杏儿,后边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她的侄儿就不会死。 推卸责任是人的本能,即便明知道是自己错了,若是有人给了台阶,都会顺着台阶下。 如今杏儿就给了吴妈妈一个台阶,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侄儿的死推在林茵然的身上,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杏儿见机,又补上一刀,彻底将吴妈妈的罪行推给了林茵然“吴妈妈,咱们都是受害人,难道你不想惩治真凶,甘愿替真凶承担罪名往后一生都在忏悔中度过吗” 吴妈妈自然是想的,如今杏儿给了她很好的宣泄口。 趁着吴妈妈动摇之际,杏儿继续说“这罪名凭什么要吴妈妈您来承担,林婶娘却能两手干净不染尘埃吴妈妈,我在婶娘院中,您对我们这些普通仆人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一起和林婶娘把这份债讨回来。” 吴妈妈被杏儿鼓动,此时满腔的怒火已经从杏儿身上转移到林婶娘的身上。 是啊,凭什么所有的恶果都要她来承担,而她林茵然,却能美美隐身。 吴妈妈虽气愤,却不傻“我可以回到庭府,可以与你们联手扳倒林茵然,扳倒林茵然,你们过河拆桥怎么办” 来之前杏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对于吴妈妈的问题,她答“吴妈妈,这您大可放心,从前的恩怨自然是一笔勾销,你让侄儿杀我,我反杀了你的侄儿,咱们也算互相有把柄握在彼此的手里,我若对您落井下石,您不还有我的把柄在手里吗到头来我不也落不着好。” 她这般说,吴妈妈才松懈下来。 也是,即便杏儿无罪,清白的好儿郎又怎会要一个杀过人的女子呢 名声尤为重要,杏儿当初不肯签认罪书,亦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如此,吴妈妈才放心,她道“好,我随你回府,但我的工钱不能比原来低。” 杏儿将自己买完东西剩下的五十两银票交给吴妈妈,“妈妈,这是我私人给您的,公子同我讲了,工钱翻倍。” 吴妈妈这才满意,收起银票,“如此,我便放心了。” 杏儿“那我便在府中等候吴妈妈了。” 这些东西,公子早就想到了,也早就交代她了。 杏儿也很聪明,一点就通。 她并不害怕自己的名声因此受损,将来若是吴妈妈有了二心,她丝毫不会手软,即便是旁人知道她杀过人,她也能做到坦荡,世上总有人超然物外,如公子与平安哥哥那般,不在意她杀过人,依旧以诚相待。 这世间男子,总有人不怕她杀过人,并非所有的男子都循规蹈矩。 从前她的目的是让家人都过上好生活,如今公子帮她做到了,而今,她的目的是帮助公子管好家业,多读书多认字,女子的一生,不该仅限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让对方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生活。 公子说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应该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杏儿如今觉得公子说得对,她可以认字读书,多学知识,丰富自己,不应只想着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把自己的人生与男人绑定在一起,她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今她手里的钱,足够她在居安城买一座宅子,把母亲与弟弟妹妹一并接到城中居住,足够让弟弟和妹妹一起去书院读书,找一个不错的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又何须依靠男人 庭渊掌家不过几日时间,林婶娘快要发疯了。 杏儿现在成了府上的女管事,府上众人也都倒向了杏儿,从前自己院里的几个丫鬟,纷纷跑去巴结杏儿,整日看不到人。 从前吃穿用度她院里都是顶好的,按照庭渊的配置,现如今每日吃食上就有了巨大的变化,从前每日都可喝鸡汤鱼汤,吩咐厨房做好就行,如今想要吃这些,得看厨房管事的脸色,杏儿故意卡着她们的饮食标准。 特别是庭璋受到惊吓,一直没恢复过来,人参这种东西从前唾手可得,如今要半根煲汤都不行,短短几日,从外面买吃食和补品,就花了三十两银子。 即便他们攒下不少家产,可照着这个劲头,几天就用了三十两,一个月怎么着就得上百两,院里这些丫鬟也生出了二心,她还得时不时拿钱安抚,就她现有的这些家底,撑不住太久。 来年开春,庭璋还得入京赶考,参加科举,路上的盘缠得准备足,还需额外准备钱财,用来在京城结交名贵。 京城那些富家子弟,随便出手都是几十上百两,银钱不备足,将来去了京城如何立足 一千两够他们在此处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可在京城,客栈一间小房子,一个月就得十五两银子,住得好点一个月得要数十两,还不算吃食,若想在京城买个三进三出的小宅子,她手中的钱是断然不够的。 林茵然算着钱财发愁,如今算是只出不进,心中着急。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她正发愁,音儿又给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音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林茵然本就心烦,看她这样,就更是来气,“你是撞鬼了吗” 音儿稳住身形后,忙道“婶娘,大事不好了,比撞鬼还要恐怖。” 林茵然皱起眉,“怎么了” 音儿道“吴妈妈回来了。” “这是好事,快让她来见我。” “只怕是不行。”音儿说“吴妈妈,跟在杏儿身旁,将东西都搬进了公子的院里。” “什么”林茵然噌的一下站立起来,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栽倒在地。 音儿赶忙上前搀扶,“婶娘,你没事吧” 林茵然撑着桌子重新坐下,想喝口茶压压惊,手抖得厉害,茶盏里的茶险些撒了出来。 强撑着镇定,林茵然再度站起身,“叫上人,与我一同去找吴妈妈。” 音儿道“是。” 等林茵然从屋里出来,发现院里只有音儿和另一位负责扫地的仆人。 林茵然问“其他人呢” 音儿“她们都不在院中。” 林茵然气不打一处来,“从前我得势,她们处处巴结,如今我落了难,她们倒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林茵然带着仅剩的两个仆人前往庭渊的院子里。 还未走至庭渊的院子,就在后花园中见到了吴妈妈,不仅有吴妈妈,还有府中后院全数仆人。 杏儿和吴妈妈站在仆人的对面,吴妈妈正在训话。 让大家认清自己的主子,这府上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庭渊。 杏儿看到林茵然来了,笑着和她打招呼,“林婶娘,您不用来听训的。” 这话一出,差点没给林茵然气死。 其他仆人差点笑出声。 这并未影响吴妈妈继续训话,“从今日起,后院严格按照等级制度做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各院由管事的负责,出了问题,管事连坐,杏儿姑娘则是后院新的女管事,往后见了杏儿姑娘,大家也要严格遵守规矩,莫要再直呼其名,要称呼周管事。” 杏儿本姓是周,全名周文杏,从前是府中最低等的女仆,因此都叫她小名杏儿,如今还未满十八,也不曾嫁人,吴妈妈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定下这个称呼。 若是成婚的女子,可喊一声娘子,到了中年可喊姑姑,再年长可喊妈妈,等到老年便可称呼婆婆。 “还不见过周管事。”吴妈妈出声提醒。 众仆人齐声道“见过周管事。” 府中只有做到各院一等仆人,才能带上自己的姓氏。 因此后院从前能被带上自己姓氏称呼的,只有几个人,林茵然院里的吴妈妈,厨房的窦妈妈,以及负责后院采买的张妈妈,小库房记账的陈妈妈,和负责后院景观洒扫的郑妈妈,如今再多加上一个杏儿。 吴妈妈今日入府给杏儿上的第一课,就是要她立下规矩,从今往后管事就得有管事的样子,要拿出自己的威严。 杏儿道“往后还望大家各司其职,与我同心协力,管理好庭府内宅。” “谨遵管事教诲。” 杏儿“各自散去吧。” 林茵然站在回廊上,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揪烂了。 她手中的帕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坊卖的,价格不菲。 杏儿看向林茵然,“婶娘对我刚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林茵然没看杏儿,视线越过杏儿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吴妈妈,道“吴妈妈几时回来的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吴妈妈道“今日刚回来。” 林茵然道“吴妈妈莫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吴妈妈恭敬道“自然不敢忘。” 林茵然嘴角正要上扬,就听吴妈妈后头又跟了一句。 “我们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公子。” 林茵然原本的笑意一下僵在了脸上,“吴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叛主不成” “婶娘这说的哪里话,我的契约是与庭府签订的,公子是庭府唯一的主子,如今我效忠的主子也是公子,怎能算叛主呢” 吴妈妈顿了顿,又道“婶娘,慎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十二) 第12章 “吴妈妈,难道你忘了是谁将你提携起来的” 吴妈妈道“自然没忘,婶娘做过什么,我不敢忘。” 林茵然看向杏儿,杏儿此时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林茵然气得一甩袖子,“好,好得很,我不拦着你奔大好的前程。” 吴妈妈“谢婶娘。” 林茵然挥袖转身,看到身后的音儿还有另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女仆,道“你们干脆也投奔他们,去奔你们大好前程去吧。” 音儿和另一位姑娘忙低下头。 这位姑娘是音儿的表妹,耳朵不好使,话也说不利索,音儿当初拜托吴妈妈,才在府中给她谋了一份差事。 音儿则是林茵然一手提拔起来的,她对林茵然有感情。 所以今日通知各院到后花园听训,她才没带着妹妹前往。 如今婶娘在气头上,两人不敢触霉头。 林茵然带着自己身边仅剩的两个丫鬟离开后花园。 杏儿道“你跟我去见公子。” 吴妈妈恭敬道“是。” 杏儿是后院的女管事,请吴妈妈回来帮手,吴妈妈的地位也是略低于杏儿,她对杏儿该有的恭敬还是要做到位。 杏儿领着吴妈妈,穿过回廊,走过前花园,来到前院的书房,平日里公子和平安就在此处处理各地送来的信件,以及账目等。 杏儿让吴妈妈等在门外,她进书房去通报。 前脚杏儿刚进去,后脚里面就传出声音,喊吴妈妈进去。 吴妈妈进入书房,庭渊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摆了许多册子,都是各地送来的信件,老爷子在的时候就定下了规矩,各地的生意由各地的掌柜负责,每十天要送一封书信,由他们庭家合作的信史去收,集中起来同意送到居安城,大多都是生意上的要紧事。 庭渊合上册子。 吴妈妈见如今的庭渊,心中不禁感叹,落水至今不过半月,看起来就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吴妈妈给庭渊行礼,“公子。” 庭渊道“吴妈妈,坐吧。” 吴妈妈忙摆手“不不不,我站着就好。” 庭渊给平安使了一个眼色,平安立刻给吴妈妈搬了一把椅子。 吴妈妈这才坐下,还不忘感谢庭渊,“谢公子。” 庭渊平日里待人和善,无论是从前的庭渊还是现在的庭渊,若说没变的,就是这一点,庭渊笑着和吴妈妈说“不必紧张,我既叫杏儿去找你,便不会为难妈妈。” 吴妈妈听他这么说,却安心不下来,任谁会不怕这样的一个厉害人物,半个月就夺回了管家权,从前性格绵软,现下雷厉风行,有手腕有计谋,这样的人,就算是面上笑着,背地里指不定在谋划什么。 吴妈妈早在赶杏儿出府那天就已经见识到庭渊的厉害,而那时的庭渊,不过是略微用了点手段,就让她差点被赶出府,如今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婶娘一家彻底没了权力,还把堂公子的命捏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样的一个人,吴妈妈怎可能不害怕。 庭渊“想必杏儿已经和妈妈说了我的打算,吴妈妈既回来了,想必是同意了我的要求,那便请妈妈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签下一份证词,将来对簿公堂,妈妈还得为我作证,当然,也不会让妈妈白干,从前妈妈在府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如今只高不低,工钱也会比从前好。” 吴妈妈“谢过公子。” 庭渊“该是我谢妈妈愿意出手相助。” 漂亮话庭渊最是会说,能用最低的成本干成最大的事,给足了面子说上几句漂亮话,算不得什么。 庭渊从不是个爱面子的人。 吴妈妈倒是没想到今日的庭渊如何可亲,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婶娘做的烂事全都说了出来,平安负责记录,整整写了十张纸。 庭渊拿出红泥,让吴妈妈每张签字,摁手印,又将十张抹开,按照现代盖骑缝章的方式,让吴妈妈多摁了一个手印。 吴妈妈没想到庭渊如此谨慎,她照着庭渊的要求做了。 此后一段时间内,林茵然一家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 吴妈妈回府六七天的时间,庭渊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林茵然和庭昶也拿不准吴妈妈到底有没有把他们干的事情告诉庭渊。 若是说了,庭渊也应该有所行动,但偏偏一切照旧,除了他们从前的特权和地位没了,院里其他仆人也都纷纷去了别的院子,如今院子里剩下的也就只有音儿和音儿的妹妹。 从前院里人多,音儿是二等女仆,在院里的地位仅次于吴妈妈,许多事情都不用自己做,院里的女仆会巴结她,好处很多。 如今不同了,院里只有她和妹妹,从前衣服府中有专门洗衣服的洗衣仆,从吴妈妈回来那日起,她送去洗衣房的衣服人家就不肯帮她们洗,要他们自己洗,厨房给他们做的饭菜,也是府中一等仆人的份例,比吴妈妈没回来之前还要差。 婶娘要省钱,就要她出去市场买食材回来做,有事洗衣服,又是要做饭,还要伺候婶娘的生活起居,院里的花草得打理,落叶得清扫,屋里的家具得擦,从早起忙到天黑。 吃不好,睡不好,几天时间,音儿的手都粗糙了。 从前婶娘对她有知遇之恩,大家离开院子各奔前程时她没走,从前十个人干的活,现在她和妹妹两个人干,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趁着去厨房取吃食,音儿特地将自己攒下的首饰包起来。 如今的杏儿满头珠钗,穿金戴银,衣服料子也是极好的,丝毫不逊色婶娘平日里穿的。 平日里杏儿在后院巡视,身边除了吴妈妈,还要跟两个女仆,是公子专门挑了指给她打下手的,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伺候杏儿的。 音儿知道每日午饭杏儿都会去厨房盯着公子的吃食,以防有人给公子下毒。 因此今日她特地选了时间,趁杏儿在厨房,去找杏儿。 再见杏儿,就不能称呼名字,得喊周管事,虽别扭,音儿也别无它法“周管事好。” 杏儿看向音儿,几日不见,她倒是憔悴了,看着似乎也瘦了。 杏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音儿走近了几步,上前拉住杏儿的手,“周管事,让我到你的身边做事吧。” 杏儿“当初重新分配人手时,你不是坚持留在婶娘身边吗” “从前是我鬼迷心窍,我的好妹妹,看在我们曾经共事,我对你也不差的份上,你帮帮我。” 杏儿考虑到音儿是林茵然一手培养起来的,也没忙着拒绝,“你让我想想吧,明日给你回复。” 见杏儿没拒绝,音儿忙把自己包好的首饰给了杏儿,“好妹妹,就拜托你了。” 杏儿看着手上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也没和她客气。 转头给庭渊送饭时,杏儿将东西给了庭渊,“公子,这是婶娘院里的音儿给我的,她想让我给她安排去其他院里,我看这些日子婶娘日子不好过,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庭渊打开红布,里面放了两把珠钗,一副耳环,还有个手镯。 这些东西庭渊估摸也是过去一点点攒下来的,八成是音儿身上为数不多的财务,能全都给杏儿,说明是真在林茵然那边待不下去了。 庭渊这几日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原想着让吴妈妈或者是杏儿挑个时间,去策反音儿,让她做卧底,现在正好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他和杏儿说“你收下吧,这些东西倒也不差,你若是不喜欢,将来赏给手下的姑娘们也能落个好名声。” 这些东西确实不差,但和杏儿头上的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杏儿的行头是按照富户家的小姐装扮的。 “是,公子,那音儿那边,我给她安排到什么地方合适” 庭渊“你去告诉她,让她暂时留在婶娘身边,帮我盯住他们,婶娘那边有什么动向,让她和你汇报。” 音儿本就是林茵然身边的心腹,吴妈妈已经叛出林茵然身边,即便再回去,林茵然对吴妈妈的信任程度也会下降,论可行性,音儿比吴妈妈更适合做卧底。 隔日杏儿将庭渊的意思转达给了音儿,并承诺她,过些日子给她安排好的去处。 音儿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按照杏儿所说,给他们做卧底。 又过了七八天,庭渊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这几日林茵然那头已经坐不住了,长期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从前的地位不复存在,谁都能踩上两脚,庭渊估摸着他们的耐心也到底了。 庭渊同平安说“你去安排一下,三日后我们出城,去寺庙祈福。” 平安道“公子,如今这情况,出城怕是不安全。” 庭渊要的就是不安全,“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给他们创造机会,我们又怎能将他们扳倒呢” 他这么一说,平安顿时就明白了。 公子这是要给他们下套,引诱他们来对公子不利,这样公子就能够把他们一举拿下,扭送官府,等待他们的下场只有死。 平安高兴地说“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庭渊“明日你出府去一趟镖局,请他们帮忙,雇他们保护我们。” 平安“好。” 庭渊交代了平安后,平安立刻大张旗鼓地在府中宣扬起这件事。 一个时辰都不到,府中的人都知道,三日渊要出府去寺庙祈福。 庭渊最近状况看着不错,前些日子僧人入府为他诵经祈福,他说是僧人们诵经祈福的功劳,所以要去寺庙还愿,顺带祈福。 这个理由可信度非常高,往年庭渊也会出府上寺庙祈福。 音儿将这件事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了林茵然。 林茵然仿佛看到了机会,她前一天夜里还在苦恼,应该怎么搞死庭渊,如今庭渊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庭渊三日后要去寺里祈福,这件事你听说了吗”她问庭昶。 庭昶点头,他这些日子多数时间都是和庭渊在一起,有时会在城里的铺子里巡视,毕竟名义上他还是管家。 林茵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次是个好机会,若是错过这次,就没有其他的机会了,再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可就成年了。” 如今管家权和所有财产都交给了庭渊,等庭渊满了十八,继承会自动完成。 林茵然,“你看他这些日子的状况,看着一天比一天更好,说不准再过十年,他都死不了,璋儿不能等了。” 庭璋要进京赶考,明年开年就要出发,他们需要钱,也不能任由庭璋的认罪书留在庭渊的手里,让庭渊拿捏他们。 庭昶这些日子在庭渊身边,毕恭毕敬,气也没少受,居安城内的铺子现在都知道,管事的人是庭渊,他去巡视,铺子里的人对他爱答不理。 府上的人也不怎么尊重他,因为庭璋推庭渊入水,犯了死罪,现在谁见了他都能踩上两脚。 府上这么多人见到那日的情形,亲耳听到庭璋承认推庭渊落水,不早解决了这件事,重新夺回管家权,将来真等庭璋高中,这些人都可能给他们来上一刀。 林茵然见庭昶迟迟不说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给我说你又怂了,这事关你儿子的前途” “杀” 庭昶拍板。 他考科举屡次不中,这是他的心结,如今他儿子有机会,他不会让人挡了他儿子的路。 庭昶下定决心,一定要除掉庭渊。 思索了一会儿,林茵然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听说城郊有一帮山匪打家劫舍,去年我带璋儿去寺庙祈福就遇到了他们,明日你去找他们,多出点银子,让他们埋伏在庭渊去寺里的必经之路上,等庭渊他们路过,直接将他们全都砍死。” 这群山匪本就是犯了事才躲进山里的,之前县令剿匪都拿他们没办法,附近的山太大了,根本堵不住他们。 这些人,只要钱给够了,让他们杀个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事成之后,多给些钱打发了。 庭昶觉得林茵然这个主意很不错,到时候可以推到山匪身上,将他们摘除在外。 城外山里有山匪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抢劫杀人的事情光是去年就发生了十几起,庭渊出行马车随从至少要带二十个人。 庭渊身体不好,山脚至寺庙有一千八百个台阶,庭渊自己根本走不上去,往年马车到了山脚下,都是仆人用轿子将庭渊抬至寺里。 此次庭渊去寺庙祈福,和往年一样,轿子和府上的护院跟庭渊一起出行,这才有这么大的阵仗。 这样的排场,山匪打劫他们很合理。 这可以说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林茵然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庭昶,“这是定金。” 庭昶看到面值时愣了,“你确定要给他们这么多吗” 林茵然,“给少了他们容易变卦,你告诉他们,一千两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们九千两。” 这些山匪就算是打家劫舍,一万两也是他们遥不可及的钱。 谁不想拿着钱财,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有了这笔钱,他们就可以远走他乡,不用做山匪。 庭昶还是有些舍不得,“之后璋儿有的是用钱的地方,我们手上也没多少钱了。” 林茵然笑着说“庭渊死了,他的就是我们的,到时候你还在乎这点钱吗一季的纯利润都比这个多。” 庭昶将钱收好。 窗外,音儿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中午杏儿特别提醒了她,未来这几日,一定要时刻盯住婶娘。 结合公子要出府,音儿又怎会猜不出来,这背后是公子的计谋。 因此她选择不睡,时刻盯着他们的动静。 今日的辛苦,明日必然会有回报。 如今她听到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想来往后在府上的日子能好过的不是一星半点,吴妈妈那样的人都能在公子的手下混的风生水起,又何况是她呢 她也知道不少婶娘背地里干得坏事。 音儿夜里不敢去找杏儿,怕惊动了婶娘,等到婶娘他们睡了,音儿才回房。 隔日一大早,她就去找了杏儿,将自己听到的全都如实禀告。 杏儿顺手就递给了她一个上好的玉镯,比她之前那些首饰加起来都还贵。 随即杏儿等庭渊醒后,就将事情告诉了庭渊。 庭渊知道他们肯定会有动作,他当初预测可能是找杀手,却没想到是找山匪。 若是找山匪,事情可就简单了。 庭渊把平安找来,“今日你顺便也去一趟县衙,告诉县令这些山匪的行踪,让他到时候带上人马,与我们合力,将这群山匪一网打尽,也将堂叔堂婶一并拿下。” 平安“县令会相信吗” 庭渊道“我们庭家的名声作保,应该会相信,即便他不相信,我们也有准备,护院加上镖局的人,胜算还是很大的,镖局的兄弟们各个身强体壮,能走镖的都不是普通人,这些山匪欺负弱小还行,遇到比他们强大的,难。” 杏儿问“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堂叔爷可以出钱买通山匪杀公子,我们也可以出钱买通山匪不杀我们啊。” “这样山匪岂不是白白赚钱” 杏儿一想还真是。 庭渊“这些山匪祸害百姓,就当是为民除害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家产继承(十三) 第13章 三日后,阳光明媚,府中种的花几乎全开了,空气中花香浓郁,沁人心脾。 前一天夜里,庭渊将她叫入书房,同在的还有平安。 前些日子庭渊让平安买了两座宅子,平安选了两处相邻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当时庭渊一直没说用来做什么,平安虽有疑惑,却也没过问。 庭渊将手里的房契和地契放在两个信封里,看着眼前的平安和杏儿,分别递给他们。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好奇,我买宅子做什么。”他给出信封道“如今可以告诉你们了。这是给你们准备的。” 杏儿和平安都惊呆了。 杏儿连忙拒绝,“公子,我不能要。” 庭渊递东西的手并未收回,“你二人先收下,听我说,不白给。” 平安先接了信封,杏儿才接。 庭渊满意地笑了,说道“有些话,我怕之后没机会说。” 杏儿瞬间红了眼眶,“不会的,公子,公子定会平平安安。” 平安也说“公子,不会有事的,明日我定会护公子安全的。” 庭渊依旧笑着,平安的话让他很感动,他道“不必护我。” 平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杏儿不知道原因,但她毫不犹豫跟着跪下。 庭渊赶紧将他们两个扶起来,“不要跪我,我不喜欢。” 庭渊和平安说“我知道你早就猜出我不是你的公子,但你一直没有拆穿我,反而处处维护,我很感谢你。” 杏儿直接听懵了,“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庭渊解释道“我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当我醒来时,发现眼前一切都不一样了,还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去,我也没想过要融入这里,但你们给了我温暖,所以我很感谢你们。” 再看平安,已经泪流满面。 他道“从前的公子是我的公子,你也是。” 庭渊给他递上帕子。 杏儿心中的疑惑也在庭渊的坦白后解开了,她道“公子,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只认你。” 平安和杏儿在庭渊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平安和他的关联是因为他穿成了庭渊,这种关系他是被动接受的,可救下杏儿,与杏儿之间所有的互动关系都是他主动的。 他道“杏儿,我很感谢你,你的忠心,你的勇敢,比我从前见到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差,我能为你做的不多,给你置办宅子,给你银钱,教你读书识字,我只希望你能够和其他女子不同,起码你有选择的权利,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 杏儿当然明白庭渊的心思,从他说女子应该自己掌握命运,而不是做男人的附属开始,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不同的。 “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每一个女子的命运,但我希望能够改变你的命运,杏儿,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勇敢,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成为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庭渊又转向平安,“无论是我,还是从前那个庭渊,我们谁在,都会对你很好,我不担心你能否过得好,我相信你不会过得太差,给你同样置办了宅子,也当作是我对你的感谢,同时也希望将来你能够多照顾杏儿,让她能够有更多的选择,不会被束缚。” 平安与从前的庭渊相依为命,即便是从前那位回来,也不会亏待了他,杏儿不同,她与从前那位没有交集,庭渊放心不下。 他道“我替你的公子守住家业,替他报了仇,他也应当给我一些报酬,我不属于这里,带不走任何东西,给你们置办宅子,就当作是抵消了。我还替他培养了你们这两个帮手,让他将来可以做甩手的掌柜安心养病享福,他也该给你们一些奖励。” 杏儿终是听明白了,这是怕明日回不来,再与他们告别。 她拽住庭渊的袖子,也只敢拽住他的袖子,“公子,我不要你出事,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一直做我的公子。” 庭渊内心倒是平静,因为他从来不属于这里,从未融入过,他道“傻姑娘,没有人能一辈子陪着另一个人,人这一辈子很长很长,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人,我只是不小心走了岔路,与你相遇,陪你走一段路,或许岔路口来了我就要回到原来的路上,而你还要继续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杏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滚落。 她不知道公子来自哪里,但她不想和他分别。 这是庭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了,也就轻松了。 平安擦干眼泪道“公子放心,无论明日过后如何,我都会照顾好杏儿,把她当亲妹妹。” 庭渊“我相信你。” 平安问“那他还能回来吗” 庭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他去了我的世界,或许他已经不在了,又或许他和我一样,去了其他的世界,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明日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我说出来,只是不想没有机会和你们把话说明。” “我只是不想没机会和你们好好地道别。” 庭府门外停着三辆马车,一辆拉着祈福的用品,一辆拉着庭渊路上要用的东西,中间最豪华的那辆,是庭渊要坐的。 庭府的马车做得很豪华,庭渊要坐的这一辆是三匹马拉车的豪华马车,车头上挂着带有庭府的灯笼,旁人看了就知道,这是庭府的马车。 平安逐一检查去寺里祈福要用的东西,确认没有遗落什么。 庭渊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头回出门,来时四月初,气温寒凉。 三月末化雪,时不时气温骤降。 如今即将五月中旬,气温回暖,即将入夏,早晚多穿一件,中午身着单衣即可,庭渊也不用披斗篷。 一大早庭昶就跟着平安一起忙前忙后,对庭渊出门尤为上心。 平安清点完东西,回到前院正厅和庭渊禀报。 “公子,都准备妥当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庭渊放下茶盏,起身。 杏儿往前跟了两步,不太放心,“公子。” 庭渊停住脚步,回头,同杏儿说“记住我交代你的话,府上就交给你了。” 这三日时间,不仅是给庭昶的时间,也是给庭渊谋划的时间。 庭昶请山匪刺杀一事,一旦失败,他们必然要潜逃。 庭渊留下杏儿在府上,给杏儿准备足够人手,加上府上的留下的部分护院,若是今日他与平安没能回来,明日直接拿着庭璋签下的认罪书,绑了他们一家三口,带上吴妈妈和音儿,拿上他们写下的证词,去衙门状告他们谋害自己,他们同样逃不掉。 杏儿心中忧虑,他怕庭渊这次出去,真就回不来了。 她不想庭渊冒险。 当着庭昶的面,庭渊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庭昶起疑心。 “家里就交给你了。” 杏儿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公子。” 庭渊朝她笑了笑。 杏儿追着他们要出门,跨过门槛时,庭渊回头看了杏儿一眼。 杏儿停在了门槛内。 她看着庭渊跨过门槛,只留了一个背影,不再回头。 杏儿心中不安,只能喊住平安,“平安哥哥,照顾好公子。” 平安朝她点了个头。 平安对庭渊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庭渊确实是个很出色优秀的人,他与众不同,很吸引人,一方面,他让公子落水一事真相大白,守住了家产,替公子讨回公道。 可他,再好,也不是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公子。 平安不知道他的公子怎么样,是否还活着,若是如这位公子说的,可能在其他世界,那么他活得还好吗 对于眼前这位,他更多的是尊敬,佩服。 而从前那位,与他相依为命,陪伴彼此十几年,他们早就与亲人一般。 所以平安很纠结,他想让自己的公子回来,但又不希望眼前这位离开。 但他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他的公子有自己记挂,那眼前这位,应该也有人牵挂,他们或许也在期盼着他的回归。 庭渊坐上马车,掀起帘子,看向庭府的大门。 大门上,匾额上描金的字体上写着庭府二字。 杏儿没有迈过门槛,在那里看着他。 真到了这一刻,庭渊心中还是会有不舍,他怕杏儿难过。 杏儿跟着他学拼音,学习他的思维方式,他亲手教导,这是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人,就像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法带走,只能把她留在这里。 若他今日回不来,杏儿心里应该会很难受。 他明白自己对杏儿来说的意义,是兄长,是主人,是引路人,亦是恩人。 庭渊不忍再看,放下了帘子。 杏儿想追过去,想与他道别,一只脚迈出了大门,另一只脚却怎么也不敢挪动。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更怕毁了他的计划。 庭渊对平安说“走吧。” 平安吩咐车队,可以出发了。 此次出行加上马夫,一共带了二十六人。 当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庭渊撩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很久的地方,从前是在里面闲逛,如今从外面看,确实宏伟壮观,不负方圆百里首富的名声。 而那门口站着的,应是杏儿。 庭渊不再回头,转而看向街边。 其实并不如影视剧那般精致漂亮,低矮平房随处可见,街边的铺子看着很简陋,也没有太多的色彩,一切看着都很普通,庭府内像是一方精致的小世界,像世外桃源,庭府外,众生皆苦。 庭渊不忍再看,他改变不了什么。 只有庭府门前一条主街铺着平整的石板,旁边的巷子里都是土路,出了城,城外山上的野花开得正盛,主路是土路,无数人走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野草,时不时还会有一个坑,马车走着并不平稳。 庭渊看着山外的景色,这是大自然最淳朴的原始的样子,没有经历过全球变暖,没有经历过工业发展,没有遭到破坏,若说这里有什么好的,庭渊能想到的唯一的就是这不被破坏的自然风景。 但他更爱自己生长的地方,而非这里。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庭昶就从后门溜了出去,外面蹲守的镖师远远地跟着他。 从府上带出来的护院,出来前也都和他们讲清了此行的目的,这些护院多数是忠心耿耿之人,平安和他们讲了,若是此行无法平安回来,必然会保证他们家人余生无忧,跟出庭府的,也都是权衡过后自愿选择跟庭渊出城做饵。 寺庙距离居安城有十五里地,马车走得慢,一个时辰勉强能到。 走出一半路程不到,路上人就少了,他们身后半里地左右,镖局的人在后面。 镖局那头,平安给了足够的银子,也事先和他们讲清了这其中的利害,他们若是不愿意接镖也不勉强。镖局的镖头却是十分愿意,实在是对这些山匪厌恶至极,出城主路就这么一条,他们镖局走镖不止一次被这群山匪劫镖,却又实在是没那么多精力和钱财支撑他们去剿匪,县令缴了几次都不成,周围的山绵延数里,根本没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剿匪多次都没清缴干净。 如今有人愿意出钱雇佣他们配合剿匪,银钱给的足,足够他们家里人后顾无忧,若是能将这些山匪一网打尽,将来走镖安全不说,也能减少损失,还能给周边的一些山匪心里震慑。 这是主路,有人走镖不奇怪。 还有些镖师伪装成去寺庙上香的人,稀稀拉拉地散在他们周围。 庭渊心中毫不紧张,于他来说,生死并不重要,或许死了,他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一切回到正轨。 反而心中还有些期待,在盼望着山匪出现。 反倒是平安,格外的紧张,“公子,你说,县令他们今日会带人来配合我们缉拿山匪吗” “我不清楚。” 庭渊确实预料不到。 就算他们不来,庭渊也不会怪他们,毕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人家不来,也很正常。 庭渊看平安这样,问道“你怕” 在庭渊面前,平安总是轻而易举地被看穿,他有些窘迫“确实怕。” “怕才是对的,怕死你才会惜命,才会有更大的活下去的概率。” 不怕死,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反而活着的概率会小。 庭渊觉得这是好事。 平安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含义,“公子好像一直很淡定。” 庭渊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不怕死。” 平安有些诧异“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庭渊不怕死,而是在这里,他不怕死。 他对这里没有认同感,也从未想过要一直留在这里,他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所以他不怕死。 在原来的世界里,他也是个怕死的人,他怕他死了父母会伤心,怕在乎的人难过。 但若是需要他付出生命,他不会犹豫。 只是这里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价值。 所以不怕死。 反而期待死亡。 过往二十多年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要珍爱自己的生命,工作的几年时间里,每天都和各种刑事案件打交道,见过太多死者,所以他不会主动选择去死,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太短,还有事情没完成,作为一名警察,一名刑警,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替受害人讨回公道,查清事情的真相,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守护人民的财产安全,维护法律的公平正义。 从前的庭渊莫名地落水,他来到了这里,让他本能地想要替庭渊讨一个公道。 或许时间长了,在这里枯燥了,乏味了,思念家人和自己原来的生活,强烈地想要回到他们身边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平安没有得到庭渊的回应,他知道,公子今日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庭渊道“生命存在是有价值的,平安,你回去吧。” 平安摇头“公子,我怕死,但我不会逃,我会和你一起。” 庭渊“你活下去,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若你不活下去,杏儿怎么办她一个人撑不住庭家的家业,若是斗不过婶娘一家,一切就都白费了。” “停车。” 庭渊喊马夫。 马夫停下车子。 庭渊替平安挑起帘子,说道“下车,回去吧,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庭家还得靠你。” 平安把住车窗,“我不走,公子。” 庭渊“我不一定会死,你也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带平安出来,不是让他和自己一起面对山匪,而是想让杏儿放心,让她不至于乱了阵脚,能配合着他把这个局做下去。 平安“公子,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别赶我走。” “平安,听话,别让我做了这么久的局白费,若不然,即便是我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心中也不会好受。” 与庭渊坚定的眼神对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 拗不过,平安下了马车,下车前,他说“公子,我去找县令。” 庭渊脸上浮现笑意,挥手示意他走,“去吧。” 他对马夫说,“走吧。” 马车驶过平安身旁,下一瞬,平安往反方向跑去。 他跑得很快,很快,他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早点跑到衙门,见到县令,求县令帮忙,说不定庭渊就会安全了。 他希望他的公子回来,但此刻,他不希望庭渊就这么死去。 庭渊掀起帘子,这马车坐着着实不舒服,但他想看看这美丽风景,仔细闻,还能闻到山花的香气。 一阵风吹过,卷起花瓣,飘向远方。 庭渊收回视线。 轻声道“希望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 他不想和这些花瓣一样,被风卷起,飘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从前生长的故乡。 他听到疾驰的马蹄声和山匪们的叫嚣声。 循声望去,两边的山林里冲出了不少人,他们拿着大砍刀。 庭渊想,这样的刀砍在人身上,应该很疼吧。 身后距离他们不远的镖师,纷纷打开随车的箱子,里面放着与山匪相同的砍刀。 但他们手里砍刀的质量,要比山匪好很多。 庭渊掀开帘子,对马车的车夫说,“你下去,我来。” 车夫看着这场面也怕,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也没受伤。 庭渊顶替了马夫的位置,他不会赶马车,但不要紧,马受惊了就会横冲直撞,何况是三匹马,直接就朝着山匪冲下来的阵营奔驰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4.家产继承(完)倒V开始 第14章 这些山匪恃强凌弱, 通常以打劫去寺里上香的妇人居多,再就是走街串巷独身的货郎。 这次接庭昶的生意,对庭家的公子出手, 也是因为对方给的银钱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平日里打劫也就能管个温饱, 想要靠打劫过上好日子太难,庭昶给他们的钱, 足够让他们一辈子都过上好日子。 利欲熏心, 他们才接下这单生意, 铤而走险来杀庭渊。 通常打劫时,那些被打劫者遇到他们都是四下逃窜, 今日倒是不同,一辆三匹马拉的车直直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马匹尤为珍贵,他们手中仅有六匹马。 为了保护马匹, 骑马的头目紧急避让,倒给了庭渊可乘之机,直接朝着那些没有马匹的匪徒冲了过去。 彻底将他们阵形撞乱,马匹在匪徒中横冲直撞, 他们只有躲避的份。 庭渊手里只有一把匕首, 只要不下马车,对他来说就是安全的。 赶马的鞭子被他当作武器, 一手抓麻绳, 一手挥着鞭子抽人。 庭家的护院都看呆了。 匪徒明显有人数优势, 却被庭渊的鞭子和马车弄得完全失去了方向。 匪徒终究是匪徒,都是一群东拼西凑的人凑起来的, 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过往能够抢劫成功,也是依靠了人数的优势。 面对庭渊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 有马的为了保住马匹都已经绕开了庭渊,剩下的都是些没马的泥腿子,庭渊占据了优势。 庭府的护院原先害怕,见庭渊大杀四方,鼓舞了他们,手里虽没有刀,但他们的棍棒也是不差的。 何况不少人已经被庭渊打懵了,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士气被鼓舞,直接与在原地蒙圈的匪徒对冲。 有些胆子小的,掉头就往反方向跑。 有一战之力原本就伪装在庭渊周边的镖师们最是痛恨这种拦路截道的匪徒,一个冲得比一个勇猛。 后边走空镖的镖师们领头的都配得有马,他们要对付的是那些有马的匪徒,这些能在镖师队伍里当上头子的,个个都身怀绝技。 马是好东西,原则上他们不伤马,只揍人。 一旦距离拉近,提前打好绳结的绳子就被掷出,用来套马。 通常镖师走镖要准备绊马绳,套马绳,还有趁手的武器,成体系的镖局不仅有这些,还会有弓箭手进攻,给正面迎战的镖师做后援,同时也能防止劫匪从侧面逼近,让侧面失守。 对冲的时候,先落马的就失去了优势,针对这些劫匪,镖师有的是手段。 不过片刻时间,现场的局势就完全调转了。 马上的劫匪全都被套马绳给拖下了马,而其他没有马的山匪,先是被庭渊冲散了队形挨了一顿鞭子,接着又被护院拿着棒子一顿猛锤。 后边跟上来的镖师迅速加入战场,套马绳用来套人,还有远程的弓箭手不停地放箭恐吓,多方通力配合下,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庭渊的马车受了惊吓,见镖师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庭渊果断选择跳马。 有冲得比较前的镖师注意到了庭渊这边的情况,加快速度朝他这边赶来,相近时跳上马车抓住缰绳帮庭渊控制住了马车。 马对他们来说是好东西,可不能随便就丢弃。 最好的马匹都在骑兵营里,市面上寻常百姓拉东西都是用驴和牛,镖师们用的马都比不上庭渊拉车用的马,镖师自然不会让这种好马被糟蹋了。 庭渊跳车的地方有个小土包,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卸去了大部分力,小土包又给他垫了脚,身上最多也就是挫伤。 镖师把马车赶回来后停在庭渊的身边,“庭公子,这么好的马,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庭渊无奈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我控制不住。” 镖师伸出手将庭渊拽上马车,“公子倒是勇敢,怎敢与山匪对冲,让人意想不到。” 就算是他们这些镖师走镖的过程中遇到山匪,也不敢像庭渊这样直接往劫匪阵营里面冲,那都得权衡利弊。 庭渊“这不山匪也没想到,要是让他们想到了,现在的局面可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不主动出击,很可能他们就是待宰的鱼肉。 与其被动迎战,倒不如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如今的情况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山匪的兵器全都被没收了,绊马绳将他们捆在一起,护院们拿着木棍,谁不老实就是一棍子,再不老实的人,也得老实。 庭渊跳下马车,之前给庭渊赶马车的马夫赶紧上前去牵住马,以防等会儿马跑了。 能拉马车的马,多数性格都很温和,被训得服服帖帖,不出意外是很老实的。 庭渊走近,问道“有人受伤吗” 护院们纷纷摇头,“回公子,没有。” 庭渊又看向镖师,“各位兄弟可有受伤” 镖师们也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身强体壮地指着地上这一群山匪说,“就他们,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的。” 这些山匪确实没有庭渊想的那么强壮,个个干瘦,想来做山匪也没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谁是头目”庭渊问。 一群山匪无人回答。 庭渊看有些年纪大的,估摸着得有四五十,有些年纪小的,也就十多岁的样子。 护院中一个管事的举起棍子,“我家公子问你们话呢,不说我就打到你们说为止。” 庭渊也没制止。 在棍子即将要打下去的时候,快挨打的那个人赶紧喊道,“我说,我说,是脸上有疤的那个。” 对面一个护院用棍子指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山匪,“公子,在这儿。” 庭渊绕过他们,走向头目,此人却是长得凶神恶煞,此时也是一脸的泥巴,应该被镖师用套马绳给拽下来了,庭渊“收了多少好处” 头目哼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庭渊“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头目把头扭开。 庭渊见他如此,冷嘲道“这会儿你倒是有了骨气,打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有骨气。” 头目冷笑,把不服写在了脸上。 庭渊“我劝你不要隐瞒,我的人已经联系了官府,你们犯的都是死罪,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可不会和我一样这么客气地对你们。” 官府审讯犯人,动用的刑具眼花缭乱,全招呼在身上,未必能留下一块好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的耐心有限,一刻钟内不把事情交代清楚,等待你们的只有酷刑。” 为首的镖师和庭渊说道“公子何必对他们这么善良,这群人打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我说,哥几个把他们拴起来,放在马后拖行到衙门,留下一口气就行。衙门不仅不会怪我们,还会表扬我们。” 庭渊认真地想了一下,“这位兄弟说得有道理,就按兄弟说的办。” 为首的镖师发话,“哥几个,动手。” 这群山匪立马坐不住了。 争先恐后地叫嚷着要说。 庭渊与镖师对视一眼,庭渊道“行,给你们这个机会。” 紧接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大概也能拼凑出一个真相。 两日前,庭昶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千两的银票,雇佣他们在今日这条路上伏击庭渊,将所有人都砍死,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们九千两银票。 庭渊自嘲“想不到我这条命竟值一万两银子。” 马蹄声由远处传来,抬眼望去,远处尘土飞扬。 一匹马的声音,和十几匹马,几十匹,上百匹马的马蹄声完全不同。 何况远处尘土飞扬,数量必然少不了,能调动这么多马匹,声势如此浩大,整个居安城只有衙门能够做到。 镖师“看来衙门的人来了。” 从庭渊让平安提前下车,到现在还未到一炷香的时间,不可能是在衙门跑了个来回,唯一的可能就是衙门在他们出城不久后,就跟在了他们后面。 上百匹马声势浩大,所以他们只敢在后面缓行,避免惊扰了山匪。 庭渊“看来居安城有个好县令。” 仅凭平安一番话,没有任何凭证,却能带着这么多人跟在他们后面,宁可是乌龙也不肯错过,这样的县令自然是好县令。 片刻间,县令就带着他的府兵赶来。 府兵的马看得镖师好生羡慕,比他们的高,比他们的壮,就连庭渊的马都比不上。 “公子,公子。” 府兵都还没停下,就听见平安着急忙慌的声音。 庭渊抬手示意,“我没事。” 等府兵领头的停下,平安立刻从马上跳下来,朝着人群扑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庭渊。 庭渊的衣服弄脏了,头发也乱了。 “公子受伤了吗”平安忙问。 庭渊摆手“没有,别担心。” 平安拍着胸口,“还好,还好,还好公子没有受伤。” 庭渊见平安如此担心他,心中有遗憾,也有温暖。 排头的马上,一位穿着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男人,引起了庭渊的注意。 对方翻身下马,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平安忙介绍道“公子,这位就是县令大人。” 高头大马之上,他们就已经看清了现场的局势。 原以为可能是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无人伤亡,还将这些山匪给生擒了。 庭渊对眼前这位县令倒也有几分好感,略微弯腰双手置于胸前行礼,“庭渊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十分意外,自己曾不止一次派兵剿匪,屡次不成,竟能被他们生擒,他对庭渊的好感度一时间直接拉满,“免礼,本官复姓哥舒,名琎尧,你称呼我为哥舒县令即可。” 哥舒琎尧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大人”,更喜欢别人称呼他的官职,“大人”一词,在他心里颇有讽刺意味。 庭渊立刻更正,“见过哥舒县令。” 哥舒琎尧一个手势府兵们便把周边都包围了。 他看了一圈,问庭渊“庭公子如何做到的” 他是真心想要请教,毕竟他不止一次派兵剿匪,一次都没成功。 庭渊见哥舒琎尧是个性情中人,道“哥舒县令不必如此客气,唤我庭渊即可,这事儿我并没出多大的力气,都是镖局的兄弟们厉害,将这些人生擒。” 哥舒琎尧看向镖局的人,他从前倒是不知,镖局的人还有这份本事。 镖局领头的大哥三十来岁,他上前两步道“见过哥舒县令,我是镖局的镖头林江海,我们这些走镖的人,最恨的就是匪寇,陆运与山匪斗争,海运河运要防水匪,对于这些人,我们也算是身经百战,利用套马绳将他们拉下马,只要下马,一切就好办,还有弓箭手辅助,生擒不难。” 哥舒琎尧之所以不能成功,是因为他们主动进山剿匪,那自然是很难,山里到处都能躲藏,和这种正面相冲比起来,难度不知道大了多少,他们又没有足够的人手能够把方圆数里的山林围起来,自然就给了这些山匪逃脱的机会。 哥舒琎尧朝林江海行了一礼,“多谢林镖头,本官受教了。” 给林江海吓了一跳,也让庭渊对他刮目相看。 一个县令,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虚心求学,必然是个好县令。 哥舒琎尧道“全都给我带回县衙,今日庭公子与林镖头擒拿山匪有功,请随我一同回县衙。我要宴请诸位。” 庭渊今日本没做活着的打算,但他既然活下来了,就一定要亲手将庭昶一家送上刑台。 庭渊道“哥舒县令,今日擒拿山匪,事出有因,他们并非来打劫我,而是来截杀我,而那幕后指使便是我的堂叔。” 哥舒琎尧不承想其中还有这层隐情。 林江海也替庭渊作证,“哥舒县令,确有其事,匪徒当众承认,我等亲耳听到。” 哥舒琎尧道“本官今日定为你做主,来人,去庭府,将庭公子的堂叔带到县衙。” 庭渊又道“哥舒县令,我要状告的并非我堂叔一人,还有我那堂婶,堂弟,均谋害于我,为确保能将他们尽数抓获,我有一个计谋。” 哥舒琎尧有些好奇,“公子请说。” 庭渊不再纠结哥舒琎尧对他的称呼,哥舒琎尧对他有几分敬佩,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好过度纠正称呼问题,他道“还请哥舒县令让您手下的府兵扮成山匪,去我府上通报” 哥舒琎尧听完,觉得庭渊想的过于周全,“公子过于细心,倒是本官粗心了。” 庭渊“劳烦哥舒县令。” 哥舒琎尧招来手下,将庭渊的计谋吩咐下去。 哥舒琎尧如今再看庭渊,仿佛看见了宝贝一样,眼神中难掩对人才的喜欢与渴望。 心想这样的人,若是拉拢,必然是个得力的帮手。 他向来好学,对于一切比他厉害的人,他都会不耻下问,与之结交。 哥舒琎尧“公子看着年轻,却不承想头脑如此清明,是我胜国之福。” 庭渊“承蒙哥舒县令抬爱,我自幼体弱多病,无力为国效力。” 哥舒琎尧心中觉得遗憾,“公子才智过人,可惜了。” 庭渊浅笑。 庭渊与哥舒琎尧一干人去了府衙,哥舒琎尧招呼他们在后院正堂落座,等庭昶一家到案。 庭渊走后不久,庭昶就偷溜出门了,出门没多久,就被林江海手下的人套了麻袋捆了起来,等候发落。 府中只剩庭璋和林茵然。 府兵假扮山匪,按照山匪们交代的报信方式,去庭府通知门房,说是婶娘的远房表弟前来投奔。 这是他们事先定下的暗号,若说远房表弟来投奔,就意味着刺杀成功。 婶娘一听这话,连忙从后院来到前院。 看到门外的山匪,她问“成了” 府兵点头,“成了。” 林婶娘笑了出来,“太好了。” 府兵“不过庭老爷腿伤了,婶娘跟我去城门口接一下吧,我等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入城。” 林婶娘喊人帮忙准备马车,府兵将她扶上车,随后给马夫使了眼色。 如此,足以说明林茵然也知道庭昶要的计划。 林茵然正准备上车,便被伪装成马夫的府兵给摁住了。 林茵然有些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安从石狮子后面走出来,在林茵然错愕的眼神中,笑着说“婶娘是不是很纳闷,我怎么在这里。” 林茵然确实纳闷,“你不是死了吗” 平安“要死的人是你。” 杏儿听说有人来找婶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出来察看,见到平安无事的平安,忙问“平安哥哥,公子怎么样了” 平安道“公子没事,一切顺利。” 杏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她可担心死了,“菩萨保佑。” 林茵然更是傻眼,“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杀不死他这不可能。” 她花了那么多钱,竟还没能杀死庭渊,这不可能。 她不愿意相信。 府兵头目一挥手,“去把庭璋也一并拿下。” 林茵然奋力反抗“与我儿子无关,他不知道此事,不要牵连他,此事是我与庭昶二人所为。” 此时她还在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府兵看向她“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 杏儿带着他们去抓了庭璋,叫上府中几个能说得上话的,还有吴妈妈和音儿,跟着府兵一起前往县衙。 至于庭昶,已经先一步被扭送去了县衙。 从庭府到县衙要经过两条街,是最繁华的两条街,庭璋和林茵然被府兵捆绑着游街示众,引发了大家的好奇,不少人跟在他们后面,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杏儿则是希望他们能走得快一点,她想快点见到公子,不知道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平安虽已说公子无事,但她依旧担心。 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了,才能相信,他是真的安全了。 庭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哥舒琎尧给的。 他正好来到后院正厅,就有衙役来禀报,说人已经带回来了。 哥舒琎尧同庭渊说“公子随我去前堂升堂。” 庭渊与他一起。 衙役先一步到正堂,喊道“升堂” 随即哥舒琎尧身着官服从后门进入前堂,前堂之上,摆着巨大的一张桌案,背后挂着公正廉明四个大字。 堂下,庭昶一家三口齐齐跪地。 庭渊随后也从后院出来,出现在公堂之上。 杏儿看到庭渊,扑过去冲动地抱住了他,“呜呜呜公子你没事真好。” 庭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没事没事,不要哭,你家公子福大命大。” 杏儿意识到自己失礼,赶忙退回原处。 堂外围观的人挤满街道。 庭渊站在左侧。 此时的庭昶和林茵然看到庭渊,仿佛是看到鬼了一般。 他们都不知道庭渊究竟是怎样逃脱的,不仅活了下来,还把他们都告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庭渊没与庭昶林茵然有任何交流,他道“禀县令,我要状告堂上下跪三人,他们一个推我入水想杀我,一个给我下毒,另一个则是买凶杀我。” 哥舒琎尧在这段时间已经对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但衙门审案,也得按照规章流程来。 “你可有诉状,证据” 杏儿将诉状一切证据都递给庭渊。 庭渊道“回县令,不仅有诉状,其一我的堂弟庭璋推我落水,我有他与他父母一同签下的认罪书,府中仆人均可作证,城外永安寺的主持也能为我作证,一众僧人亦能为我作证。其二我的堂婶林茵然用我常用的药物毒害我,有证人证言。其三我的堂叔庭昶买凶杀我,也有人证亲耳听到他们的谋划,亲笔写下证词,也可以叫山匪指认,当时在场的诸位也都是我的人证。” 随渊递上诉状、认罪书、证词。 由堂上的衙役呈给县令。 所有证据,一应俱全。 哥舒琎尧看着衙役呈上来厚厚一沓纸张,诉状,认罪书,证词,一样不少。 他心中不免惊讶,好厉害的谋划。 他让衙役当堂诵读每一份纸张。 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读完。 证据清晰明了,证人,证词,证言,证物,能搜集的证据一应俱全。 哥舒琎尧问堂下跪着的三人,“你三人可有辩驳” 即便他知道,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即便有辩驳,他们也翻不了案,但他还得依照审案的规矩,问上一句。 林茵然抬起头“我有,县令大人,民妇不服。” “哦”哥舒琎尧倒想看看,她要如何为自己辩驳,“你且说来。” 林茵然道“庭渊状告我下毒谋害她,天地良心,我处处照顾他,平日府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他,衣食住行处处他都是最好的,我无半点亏待他之处。” 哥舒琎尧看向庭渊,“你可有话说” 庭渊道“当然,婶婶一口一个无半点亏待我之处,试问婶婶,这家业是谁的给我用最好的,吃最好的,不应该既然婶婶这般说,别怪我不留情面,婶婶这些年从账上总计昧了五千七百六十四两银子,身为仆人,偷主家的财物,敢问大人,此行为该当何罪” 哥舒琎尧“你可有证据” 庭渊“自是有的,账簿上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哥舒琎尧道“按律,偷窃主人财物,数额大于百两,徒十年,流一千二百里,数额大于五百两,徒二十年,流三千里,数额大于千两,斩。” 所以这也是一条死罪。 庭渊又道“婶婶用药指使我身体亏空,若非我及时发现,恐怕此时已经是奈何桥的孤魂野鬼了。” 林茵然奋起反驳,“胡说八道,我给你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都是补药,何时让你身体亏空。” “婶婶的嘴是真的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道“药渣我已经拿给郎中确认过,明面上看你的药确实是补药,实则是慢性毒药,极其隐蔽,长时间服用,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而我,整整用了十年。” 庭渊“县令大人,我申请传所有人证上堂作证。” “准。” 接着衙役便道“传人证” 主要的人证便是吴妈妈和音儿,这两个是林茵然身边的心腹。 这二人上堂后,逐一作证。 庭渊的证据实在是太过于齐全,不论他们从何处为自己辩解,庭渊都能拿出证据。 哥舒琎尧算是看明白了,庭渊这是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这个局,不过是借着他这个县令的手将这些人公正审判。 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县令明辨是非,只需要他发号施令,借他的手,送他们上路。 随着庭昶三人来回与庭渊辩驳,庭渊能够列出的证据实在是密不透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到后面,看客们也都累了。 庭家不仅是方圆百里的富户,居安城内大部分人都受过庭家的恩惠,在一桩桩一件件罪名和证据前,大家已经不想让他们狡辩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外面的看客齐声高喊“斩,斩,斩” 在众人一声声高喊中,哥舒琎尧重重的拍下惊堂木,一声令下“斩” 红签随即扔在地上。 林茵然直接吓晕过去了。 庭璋在堂上哭喊着,他害怕,他不想死,他求庭渊饶他一命。 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一家才真正低头,和庭渊求饶。 庭渊冷眼旁观,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 平安和杏儿心中都觉得解气。 哥舒琎尧原想隔日午时推至市场刑台之上,斩首示众。 不料民声鼎沸,众人振臂高呼,“斩立决” 便是一刻,他们都不愿容忍。 他是百姓的父母官,民心之所向,作为县令,哥舒琎尧尊重民心,重新扔下红头签,“即刻推至市场刑台,斩首示众。” 庭渊直至此时,才恭敬朝着哥舒琎尧鞠了一躬,“庭渊多谢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慧眼如炬,秉公办案,清正廉明,民心所向,居安城有您这等公正廉明的好官,是我等百姓之福。” 堂外众人纷纷鞠躬“县令大人公正廉明,是我等百姓之福。” 哥舒琎尧都感觉自己的脸红。 这案子哪用着他来断证据齐全,庭渊这证据齐全的就差直接自己扔红头签了,他也不过是个顺应民心的工具人罢了。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抬爱,这是哥舒应该做的,哥舒与诸位共勉。” 衙役押着三人游街,前往市场斩首示众,不少百姓赶过去凑热闹。 哥舒琎尧出门前,看庭渊没有跟过去的意思,揶揄道“公子如此好谋划,为的不就是送他们上路,不亲眼去看看” 庭渊哪能听不出哥舒琎尧话里话外的意思,忙赔礼道歉“利用了县令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哥舒琎尧“” 他用力指了指庭渊“你,好你个庭渊,你还敢承认,你就不怕我治你个不敬之罪。” 庭渊自然是知道哥舒琎尧不会这么做,他恭敬鞠躬“请县令大人不记小人过。” 哥舒琎尧实在是爱才之人,真心觉得这庭渊是个人才,虽今日被当作工具人,他也心甘情愿,若公堂之上,人人都能如他这般,证据齐全,倒也不至于很多案子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宣判。 为官十二年,第一次见到证据链如此完整,完美,干净,清晰的案子,也是实打实地给哥舒琎尧上了一课。 审案时证据齐全清晰尤为重要,可以减少冤假错案。 他道“今日公子虽利用我,却也使我受益匪浅,来日必登门拜访,再与公子讨教。” 登门拜访在古代是非常正式的社交,堂堂县令,屈尊登门拜访,就更是难能可贵。 庭渊对哥舒琎尧这个人也挺喜欢,“他日待庭渊修整好,定邀哥舒县令过府一叙,届时,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哥舒琎尧笑着说“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走出几步后,哥舒琎尧又追了上来,“我年长你十来岁,私下里你便不要称呼我为哥舒县令,称呼我为哥舒兄,我喊你一声渊弟,可好” 庭渊稍有意外,却也能明白其中含义“恭敬不如从命。” 哥舒琎尧笑意更浓。 “小弟在府上等候兄长光临。” 庭渊顺着衙门门前的长街慢慢地往回走。 杏儿问“公子,不坐马车回去吗” 庭渊原以为今日能回原来的世界,谁料没能回去。 一切都是天意,或许时候未到。 他道“随意走走。” 让他仔细看看这处的风土人情,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从前一直在府里憋着,过于无趣。 至于未来庭渊不知道会是如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5.希望书院 第1章 一晃眼, 庭渊来此处已经大半年了。 府上处处张灯结彩,在为元旦做准备。 既回不去现代,庭渊也在配合郎中调理身体, 平日勤加运动, 身体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郎中说若是调理得好,配合药物治疗, 再活个十来年不成问题。 庭渊也不希望将来自己走了, 那位回来时没几日可活。 再苦的药他每日也是矜矜业业地喝。 来这里久了, 东西不好吃,衣服穿着不舒服, 这些对庭渊来说早就已经克服了。 杏儿如今的学问不比寻常识字读书的男子差,起初平安还能指导一二,现在平安都指导不了了。 庭渊也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学习过古代深奥的知识, 他能教杏儿识字,能教基础的,却教不了太深奥的,于是隔三差五地庭渊就要把哥舒琎尧请到府上来给杏儿讲学。 初识哥舒琎尧, 庭渊只知他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县令, 相识久了,庭渊越发感觉哥舒琎尧不简单, 文采非凡, 武学也不差, 他总觉得居安城这一个小小的地方容不下他,可他却没有升迁的意思。 年三十, 哥舒琎尧提着朝廷发放的腊赐来庭渊府上与他做伴。 起初庭渊见哥舒琎尧,以为他三十出头,相处后才知道, 他今年不过二十又八。 他自己说从前日子过得苦,老得快。 他倒也不是个一板一眼的人,私底下爱开玩笑,不拘小节,公务上向来敬业。 在中国古代过年时,朝廷也会发放腊赐,如现代的年终奖一样。 哥舒琎尧提来的东西不少,有细盐,比他们平日里在街上买到的盐要更细,还有些腊制野味,都是市场上不容易买到的,哥舒琎尧倒是慷慨。 “朝廷赏赐给你的,我可不敢要。” 虽说这些东西不好找,但他府上毕竟有的是钱,真想吃还是弄得到的。 哥舒琎尧“过去大半年你没少帮我,这些东西你有什么不敢要的,居安城谁不知道你庭渊是我哥舒琎尧的挚友,前两日我还听说书的把咱们的故事编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庭渊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半年多他二人多次同行,游山玩水,登楼赏月,寺庙祈福,联手办案。 哥舒琎尧府上没有女眷,庭渊过了议亲的年纪也没娶妻,传言就逐渐离谱起来,有说哥舒琎尧对庭渊一见钟情,也有说两人暗生情愫。 吃瓜群众哪里都有,古代对于这种事情的态度倒也开放。 给庭渊的感觉就是谁还没有几个好基友,没几个好基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人墨客。 庭渊倒不怕坏了名声,反正他也没打算要在这里娶妻生子。 但哥舒琎尧似乎也不在乎,他不免有些好奇,私下也偷偷问过。 这才知道,哥舒琎尧早年是娶过亲的,夫人与他青梅竹马,自幼有婚约,后来他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夫人不顾父母反对,执意嫁给他,陪他一路参加科举、入仕,婚后二人有一子,不足周岁便夭折,夫人早逝,从此他便无心男女之情,一心只想做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因此他就更不在意了。 有时他们两个还会一起去茶楼听,图个乐子。 庭渊“再这样下去,你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哥舒琎尧“如此也好,省去不少桃花。” 转而他又有些纳闷“这黄河是哪里,我怎么从未听过” 庭渊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有问题,随即解释道“黄河的意思是黄色的泥沙河,意思就是身上本就有冤屈,跳进黄色的泥沙河里清洗,自然怎么都洗不干净。无论怎样做也很难让人使人相信自己。” 哥舒琎尧觉得奇怪“跳进泥沙河当然洗不清,可以去干净的河里啊。” 庭渊尴尬一笑“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对于这种俗语,还真是很难解释,毕竟他们没有人见过黄河。 恰逢此时,外面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比往年下得要迟。 庭渊在现代还真没看过雪,都是从抖音上刷到的,他生活在南部沿海地区,一年只有春夏,没有秋冬。 “看,下雪了。”庭渊来到檐下,伸手去接落下来的雪。 雪花落入掌心,很快就融化了。 庭渊的脑子里自动响起了一首bg 轻轻,落在我掌心 静静,在掌中结冰 这也不结冰啊,一下就化了,结冰得冻成什么样啊 庭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哥舒也伸手去接雪“三十落雪是祥瑞,来年必然好丰收。” 庭渊倒是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说法,瑞雪兆丰年。 哥舒作为一方父母官,他牵挂民生,自是希望老百姓都能吃饱穿暖。 庭渊闭上眼,双手交握成拳,许愿。 一愿来年他能回到原来世界。 二愿父母身体康健。 三愿亲友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哥舒见他这样,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有些好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庭渊“许愿。” 哥舒觉得稀奇,“许愿你应该放天灯、或者是放河灯,这两手交握成拳你许哪门子愿呢” 庭渊“许愿只是一种形式,你放天灯河灯是许愿,我这样也是。不说三十下雪是祥瑞吗那我像祥瑞之雪许愿也合理。” 哥舒被庭渊说服了“好吧,所以你许了什么愿望” 庭渊“你怎么就这么好奇呢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也要许。”哥舒依着庭渊的样子许愿。 一愿百姓来年丰收。 二愿百姓身体康健。 三愿妻儿转世无灾无难。 年夜饭有哥舒琎尧带来的腊味,更为丰盛。 屋内炭火纷飞,屋外大雪飘零,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 庭渊、哥舒琎尧、平安、杏儿,四人围桌而坐,一同守岁过年。 庭渊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家里也会守岁,过年明灯不睡,看完了春晚就打打牌唠唠嗑,到了凌晨五点,家里的人就会燃放爆竹,磕头给压岁钱,然后一起包饺子。 后来随着高楼拔地而起,大家住在城市里,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亲友多在外地,家中也不似从前那般热闹。 过年困了就睡,也没什么讲究,年味淡了。 却不成想,自己能在古代再过一个古朴的年。 “年后你的学院就建立得差不多了吧”哥舒琎尧问。 庭渊嗯了一声“说是二月就能完工,三月即可开学。” 哥舒“名字想好了吗” 庭渊点头,早就想好了,“叫希望书院。” 哥舒“希望。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庭渊道“有,心中的盼望、期望。来读书的孩子,他们带着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盼望,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为百姓谋福祉的期望,他们是未来的希望。” 听了他的解释,哥舒道“说得好。” 这与其他的书院不同,没有任何阶级思想,免钱入学。 “少年强,则国强。” 庭渊早就将现代的汉语拼音和常用字编著成册,让大家可以快速提升自己识字的能力,做到快速扫盲。 其中也离不开哥舒的大力支持。 学院是他们一同承建的,他也希望能够从中选拔出不错的苗子,将来能够入朝为官,真正为百姓谋福祉,而非像现在这样,教育资源被贵族垄断。 他与庭渊虽是不同教育下的产物,但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期许,庭渊的理念与他不谋而合,这也是两人为什么能够成为好朋友。 庭渊决定承办学堂,广收学子,是因为发生在杏儿弟弟身上的事情。 她弟弟八岁还没启蒙,附近学堂根本不愿意收,杏儿带着弟弟去了多个学院,都被拒绝。 庭渊了解到学堂有不成文的规定,超过七岁未曾启蒙的学生,一律不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识字,家里穷拿不出钱,没学堂收,过了年纪即便是有钱了,学堂也不会招收,错过了读书的机会,就等于被判了死罪,这辈子都很难跨越阶级。 这条规定的背后,其实是社会需要底层劳动力,如果他们都能向上,通过知识改变了命运,那这些贵族,他们能压榨谁,奴役谁又能掌控谁 从前女君时代,教育平等,百花齐放时,贵族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权利重新掌握在他们的手里,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不会再想回到女君存在的时代。 庭渊建学堂时,也曾考虑过这种问题,若是触及了上层贵族的利益,必然要被当成靶子,到时候他的日子不好过。 哥舒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只管按照自己想的做,剩下的一切由他处理。 庭渊不知道哥舒是什么来头,但他选择相信,即便没有哥舒支持,他也要建。 二月学院正式建成,教书先生也是哥舒琎尧安排的,庭渊不知这些教书先生是什么人,但他能从他们的谈吐中感受到,这些人学识必定不凡。 学院开学前,哥舒给他们做了引荐。 这些来学院教书的先生,都是哥舒早年结识的好友,他们多数家境清贫,科举没能拿到好的名次,这些人非常尊敬哥舒。 哥舒早年备考与他们在京中相识,多年来一直不曾断联。 他们不愿与权贵为伍,虽清贫,却有骨气,如今哥舒给他们工作,让他们教书育人,也不算淹没了一身的才华。 庭渊越发觉得哥舒来头不小,但他窥探不透,哥舒从不说,他的这群朋友也不愿说起哥舒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庭渊有,哥舒也有。 学院顺利开学,吃住学院全包,由庭渊出钱,但不白给他们这个机会,得与学院签订条约,学成后,无论将来如何,需双倍偿还学院培养他们花销的资金。 哥舒知道,这条约对君子有用,小人无用。 庭渊并不在乎这些,他相信多数人都是君子,将来必会偿还,即便不还,学到了知识,也能教育好下一代。 他并不看当下的利益,看的是长远的将来。 杏儿负责给从未受过教育的孩子启蒙,是学院里唯一一位女先生。 一切都只是刚起步,后续慢慢地庭渊也会完善,不仅教人识字,更教手艺,只是目前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为了激励他们学习,庭渊也建立了奖励制度。 按照现代的教学思维,每月测试,同阶段总排名前三十都有奖励,班级前三也有奖励。 倒是让哥舒和他的朋友们觉得稀奇,从未见人制定这样的制度。 他们自幼读书,学堂先生从不管他们学得如何,只负责讲学,其他的一概不管。 庭渊这种激励制度,能够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来他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家境贫困,得靠读书才能有出路,奖励的钱财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因此这些孩子学习非常刻苦。 山上的野花开了,认真闻能闻到。 哥舒与庭渊在学院里散步,听着学生们朗诵诗词,他笑着说“若我当年读书,能有这样的环境,多好。” 庭渊轻笑,“正是如此,才更加难能可贵。” 山是庭渊的,山下的地也都是庭渊的。 开荒过后,留着给学院的学生种,让他们从小就养成自给自足的能力,即便将来没能靠知识闯出一条路,学会种地起码也饿不死。 哥舒“我常觉得你不凡,思想眼界远在我之上,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多新奇的点子的” 庭渊没与哥舒说过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哥舒的问题让他很难回答,“就当我开智的方向与你不同吧。” 哥舒“你这样的能力,若是只留在居安城,做一方首富,倒是亏才了。” 这话庭渊倒是能与他辩上一辩,“论学识,论才情,你远在我之上,像你这样的人才,甘愿留在小小的居安城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是比我更屈才。” 哥舒无奈地笑了笑,长叹一口气。 他们不止一次聊起过这个话题,哥舒总是如此。 庭渊“其实我能感受到,你也不是普通人,你有远大的抱负与理想,可惜,权贵阶级将你束缚住,让你的远大抱负无处施展。” “你果真是不凡。” 哥舒没想到庭渊居然能说中。 庭渊与他继续走着“其实也不难猜,说起民生,你总是动力十足,可一旦说起权贵阶级的东西,你总是满脸愁容,不想提起,你能一封书信叫来这么多学识出众的人来学院教书,我自然不信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县令。” “我想你应该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筋疲力尽了才会想偏安一隅,做一个小小的县令,守护一方百姓。” 哥舒看向庭渊,仔仔细细地将他脸上每一处都看遍,实在是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说,你是会读心术,还是有窥探过往的能力,怎么什么都瞒不住你。” 庭渊见气氛如此凝重,也知道自己是戳了哥舒的心,缓和气氛道“行吧,我也不装了,我是天神下凡渡劫,拥有识人过往的能力,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哥舒沉默了一瞬。 随后他很认真地问“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庭渊“你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能说中你在想什么。” 哥舒“” 哥舒“” 哥舒一整个惊呆了。 庭渊在他脸上看到了内心情绪的变化,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 庭渊看哥舒此时懵逼的样子,没忍住爆笑,推了他一下,“不是,你还真信啊。” 哥舒真的很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庭渊云淡风轻地说“猜的。” 其实真的是猜的,也就是简单的心理概率,只能说他幸运,猜中了。 哥舒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将他看了一遍,真没发现什么与旁人不同的地方,“你怎么能猜这么准呢” “我天赋异禀,你又不是头一次见识。” “那倒也是。” 只是哥舒真觉得他不像凡人,有那么一点相信庭渊说的话。 庭渊也没多辩解,就保持点神秘,也不至于让哥舒过于纠结。 庭渊“其实这样也好,在朝廷为官是为民谋福祉,在地方为官关注民生,也是为民谋福祉。” 一个是理论,一个是实际。 中国几千年朝代更迭,出过几百位帝王,像哥舒这样一心为民却受到诸多牵制最终一身才能无处施展,郁郁而终的官员,大有人在,这是封建社会制度体系导致的。 反倒是如今这样,对哥舒才是最好的,若每一位官员都不追逐权力,只在乎民生,那这个国家,又怎至于此呢 清正廉明的好官,是会被后世歌颂的,受过他帮助的百姓会记得他的好。 庭渊道“封王拜相又如何做实事,官大官小,只要是为百姓做事,为民生出力,就是好官。” 哥舒赞同地点头“说得对,封王拜相又如何,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不能真的为万民谋生,不过都是虚名罢了。” 从前的他固执地认为要封王拜相,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才是为民谋生,如今他觉得,只有真正解决民生,才算是为民谋生。不是在纸上空谈,也不是上书多少,更不是在朝堂舌战群儒,而是真真切切地关注百姓的生存,这才是他们需要的。 庭渊“所以,现在你做得很好,你是好官,你做的事情百姓看到了,百姓们爱戴你,只要你振臂高呼,必然会有人响应你,那些贵族高官他们可做不到。” 哥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多谢你今日指点,我释怀了。” 庭渊“我相信,未来居安县的百姓会在你的庇佑下,日子越来越好。” 哥舒“你会帮我的,对吧” 庭渊认真地说“当然了。” 望着山花浪漫,生机蓬勃,哥舒说“你这学院名字取得真好,希望,真的让我看到了希望,居安城有你这么一位志同道合的知己,人世这一遭,不虚此行。” 庭渊的出现,让哥舒琎尧知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为民生着想,庭渊让他坚定了想法。 “未来在我的治理下,居安县定会像山花般灿烂绽放,生机蓬勃。” 此刻的哥舒,从未如此坚定过。 庭渊“会的。” 而千里之外的京城,数辆马车组成长长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离京城。 茶楼之上,两人对坐饮茶。 其中一人看着这长长的队伍道“不知这是哪位贵人出京,马车如此豪华。” 另一人答“五爪龙,四爪蟒,马车帘上龙纹四爪,也就只有那位了。” 如今胜国,除了帝王,仅有一位王爷。 郁王伯景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6.入居安城 第2章 车队在官道上疾驰。 最豪华的那车周围有四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手握长剑,身背弓箭,随时准备迎战。 前后都有随行的士兵, 队伍拉得长长的,少说得有五百人。 马车内坐的, 正是胜国唯一的王爷, 伯景郁。 伯景郁年初刚满十八岁, 从他父亲老王爷那里继承来的王爵,他的父亲忠诚王伯子骁是胜国第四代君王伯临呈老来的子, 与第五代君王伯子骞是亲兄弟,伯景郁与第六代君王伯景照是堂兄弟, 如今胜国第七代君王伯荣灏虽比伯景郁大两岁,却要喊他一声王叔。 论地位, 在整个胜国,除了伯景郁还在世的父王, 还有如今已经称帝的侄儿, 便再也没有人能比他地位更高。 此次遍巡六州原该是伯荣灏亲行, 奈何朝中局势不稳, 他上位后一系列改革引得朝中众臣不满, 才有加封伯景郁为平天王, 寓意与帝王地位齐平, 由伯景郁代天巡狩,所到之处如帝王亲临。 女君统一这片大陆后建国, 国号为胜, 有人说胜是胜利的意思,也有谐音盛的意思,往后胜国必定繁荣昌盛。 当初女君为何用这个字作为国号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 如今已历经七朝,建国已有一百七十多年。 胜国分六州,京州、中州、东州、西州、南州、北州六大州,南北跨度约一万六千九百里,东西跨度约二万六千里,以州为单位,再划分行政区域,州县乡村,其中京州由帝王直接管辖,京州地处整个大陆的核心区域,中州与京州接壤,区域最大,人口最多,气候最好,也是除京州外最繁华的大州。 居安城地处中州核心地区东北方,往北八百里就是京州,京州南北约百五十里,东西两百八十里,京城王都在京州最中心的位置。 从京城到居安城,快马加鞭日行百里,七八日即可到达。 伯景郁沿途明察暗访,等到居安县地界,已经是一月后。 月出京,四月抵居安县,刚出京沿途山花烂漫,路旁的野花五彩缤纷,如今到了居安县地界,山花已经快开过了,农民已经开始播种。 “殿下,我们已经到居安县地界了。” 伯景郁道“去把我的马匹牵过来。” 出京这么久,还是伯景郁第一次骑马。 他的马匹通体雪白,极为漂亮,是西州上贡的,名为踏雪。 同行还有另一匹马叫飞鸿,通体赤红,也是西州上贡的。 一红一白两匹良驹,是伯景郁最宝贝的,寻常马匹放开了跑最多可日行一百五十里,而这两匹马,可轻松行至两百二十里,放开了能跑近百里。 伯景郁从马车上下来,对右手边的侍卫说道“我们走后,你坐进马车里,沿着官道往中州总府方向缓行,多派人四下查看,沿途见闻记录在册,待我办完事情会去追你们。” 此去中州总府还有两千里,缓行就意味着日行六十至八十里,要走到中州得一个月左右。 伯景郁只带了一名随从,两人骑,踏上前往居安城的路。 居安县在中州地界八十七个县里,不算是最富有的,却也能排进前十。 道路修得宽敞平稳,颇有京州官道风采,沿途倒也有不少人,多数是镖局运送货物或是货郎。 走出二十里,随行的侍卫道“殿下,前方有个茶铺,要去歇歇脚喝口茶吗”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毒辣,纵使骑马,也出了一身汗。 伯景郁“从此刻起,喊我公子,莫要暴露了身份。” “是,公子。” 两人来到茶铺,吃茶的人不在少数,多数都是趁着晌午太阳大休息片刻,等太阳稍小再赶路。 晌午着急赶路,容易中暑。 茶铺的伙计见二人的高头大马,就知道这二人绝非普通人,客气地问“二位客观吃茶还是用饭。” 说着便想上前帮忙牵马。 随从制止了伙计的行为,“不必,我自己来。” 伙计便没轻举妄动,笑着看向另一位,等待答复。 伯景郁道“随便上点。” 随从抛出一两银子。 他们这些在官道边上开茶铺的,什么样的贵公子没见过,也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看这二位穿着华丽,马匹不凡,猜测可能是京州贵人,不敢怠慢。 给了一两银子,他便将铺子里最好的东西都上给了他们。 铺内还有其他歇脚的客人,视线也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不敢多言。 如今社会生产力低下,马匹是尤为重要的资源,普通百姓根本接触不到,就算有幸获得一匹马,也未必能够养得起,再者,马匹也分等级,最好的马都在王公贵族的手里攥着,其次是京城内的高官将领和骑兵,到京州的高官将领,再到其他各州主要的官员,然后是京州骑兵,再到各州骑兵,一级一级地往下分。 像眼前这一红一白两匹良驹,至少得是王公贵族才能享有的,自然是没人敢说什么。 伙计麻溜地将东西端上桌,随从也将马拴好,喂了马草,站到伯景郁的身边。 伯景郁敲了敲空位,示意随从坐下。 随从这才坐下。 帮伯景郁倒茶。 这茶别说是伯景郁喝不习惯,就连随从都喝不惯。 “呸,这是什么鬼东西。” 伯景郁眼皮轻佻。 随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王” 还没说完,便被伯景郁一眼给瞪了回去。 他立即改口,“公子,你是怎么喝下去的。” 完全面不改色,好像和从前喝的茶没什么分别。 伯景郁道“好不好,都已经上桌了。” 随从“我让他们换一种吧。” “不用,就这个,我觉得挺好的。” 这茶对于伯景郁来说,确实算不上茶,在他眼里,这和洗茶壶的水没什么区别。 但他既然明察暗访,也不必摆什么王爷的架子。 他道“随遇而安吧。” 随从不再说话。 两人在茶铺里喝完一壶茶,伙计立马给他们添了一壶新茶。 新旧没区别。 伯景郁心中一直有疑惑,他们进入居安县走了二十里,沿途也没少看到农户耕种,却不见孩童。 他将伙计招来。 伙计笑着问“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伯景郁“我一路走来,在旁县都有看到孩童,怎地到了居安县,不见孩童。” 伙计回答道“孩童都去读书了。” “哦”伯景郁有些诧异,“你们居安县如此注重学识吗” 伙计“那倒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哪能掏得起学费,能让一家温饱就已经很好了,这两年不是洪涝就是旱灾,收成不好。” 伯景郁就更是纳闷了,“即使如此,他们又怎能去读书呢” 伙计“我们居安城出了一位好县令,也出了一位大善人,他们建了一个书院,广招学子,但凡是居安县人,家中掏不起学费的,不论男女,不论年纪,均可去书院读书。” 伯景郁十分惊讶,他的随从也很惊讶。 “这世上竟有如此好心的人”他不太相信。 伙计见他不信,又道“真有,我家一双儿女,儿子八岁,没有学堂收,女儿五岁,学堂更是不收,我娘子将他们兄妹二人送去学院,学院收下了他们。” 伯景郁更觉不可思议,“八岁还未启蒙会不会太晚” 他岁就已经启蒙,八岁已经开始学习安邦治国了。 伙计“若非家中贫困,又怎会不让孩子早点读书。” 伯景郁一想觉得也是,随即又问“你的女儿他们也收” 伙计点头“不止我家,旁人家的女儿他们也收,男女都能去学院读书,读得好还有奖励,一年两银子。” 随从“才两银子” 伯景郁也是同样的想法。 伙计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对银子可能没什么概念,他道“两银子,是许多人一年的收入了,二位贵客可能不知两银子对于我们这些穷苦的百姓意味着什么。” 这话二人无从反驳。 莫说是伯景郁,就是这随从身上的衣服所用的布料,都得十两银子。 伯景郁的每一件衣服是十个绣娘,每个季节一针一线地亲手缝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他们喝茶随手抛出的便是一两银子。 伙计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当,忙道“二位客官见谅,是小的一时失言了。” 伯景郁抬手免除,“无事。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很多学堂不收女子” 伙计点头,叹了口气“起止是很多地方不收,是每个学堂都不收女子。” 伯景郁觉得奇怪“先帝不是已经解开禁令,女子可入学堂读书,为什么会有学堂不收呢” 伙计也不敢说。 伯景郁“但说无妨。” 伙计依旧不敢开口。 一旁走镖的一位镖师见伯景郁不似凡人,也没感觉到他的不善,开口道“他不敢说我来说,普通人家能送儿子上学,都会尽可能地送过去,几乎没有什么人家会让女子入学堂读书,觉得是浪费钱,再者,学堂也不肯收女子,这是教书先生的偏见,即便禁令已经解除,他们仍旧拒绝招收女子入学,他们认为女子不应该读书,而应该一心一意在家中照顾夫婿,我家女儿就是因为没学堂肯收,花钱请先生到家里来教,私教男儿一年八两银子,女儿一年得十二两,普通人一年工钱也就四五两银子,哪能请得起” 伯景郁认真听完,对事情有了大致的了解,他道“即便女子相夫教子,也该学点知识,大字不识如何相夫教子” 听完他这话,其他的镖师们都笑着摇头。 伯景郁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 刚才与他搭话的镖师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普通人家的儿子都没机会读书,何况女子既然男子都不曾读书识字,又何须女子读书识字能做饭,能洗衣,能生孩子,能孝敬公婆,这就够了。” 相夫教子,从来都是有门槛的,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能够肖想的。 能吃饱饭,能活下去,能有住的地方,能够穿暖,就已经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了。 伯景郁听了半天说不出话。 是啊,他们生存都如此艰难,哪里还能考虑这些问题 他问“即是如此,兄台为何要花重金请先生为你的女儿讲学” 镖师道“我走镖多年,仅有一女,视为心肝,自是要给她最好的,将来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她识字,起码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不至于孤苦伶仃。如今有了大善人开办的学堂,免去了学费,让我们这些贫苦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能有机会改变将来的生活,敢问贵人一句,您说他算不算是大善人。” 伯景郁点头“算,当然算。” 一路走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与这些平民接触,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 在他看来最基础的读书教育,对这些人来说都是很难够到的。 伯景郁也注意到,此处的男子对女子似乎没有瞧不起,言谈间能听出来,他们并不反对女子读书,反倒很支持。 这与他经过其他县时感受到的不太一样,在街上都几乎看不到女子,也不曾听人谈论过女子,对于学堂不愿招收女子这种行为,他们是鄙夷怒斥的态度。 对于这位大家口中的庭大善人,伯景郁勾起了好奇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会免费让孩童读书,也让女子能和男子一样接受教育。 在京城,女子自然是要读书的,不过女子读书多数都是在家中私塾,不会与男子一起,男女毕竟有别,名声尤为重要,与男子过多接触,传出去那是会坏了名声的。 伯景郁与镖师等人拜别后,与随从继续赶路。 两人沿途慢行,随从道“殿下,你说这世界上真有人什么都不图,开办学堂只为了教人读书识字” 伯景郁摇头,他也不清楚,这事儿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道“或许是另有所图,等咱们到了居安城,见上这位庭大善人,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随从诧异“殿下,你还要见他一个平民,有什么资格见殿下。” 伯景郁道“既然我们是代天巡狩,体察民情,那就得了解民众的生活,不能总高高在上。” 这点也是方才在茶铺,他猛然间想明白的。 伯景郁道“前些日子一路出京,沿途我们四下察看,提前通知地方官员接驾,你不觉得过于走马观花,并没有真正地了解到百姓的生活吗” 今日他们没有以王爷的身份沿路摆道,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茶铺,便听到了百姓一年的收入仅有五两银子,只能管温饱,知道读书对他们来说有多难,也知道学堂排斥女子入学。 这一切的一切,是他们过去一个月中不曾了解到的。 百姓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只有亲自看了,融入了,才能知道。 伯景郁也决定好了,之后他都不能和从前一样,每去一个地方就让人提前接驾,应该深入百姓的日常生活中了解他们的实际情况。 随从一想,觉得也是,“这一路上,我们还真没遇到像居安县这样的情况。” 伯景郁“不止如此,方才茶铺的伙计说这两年居安县经历过洪涝和旱灾,上呈的奏折中并未提及此事。只怕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太多。” 随从道“等到了居安城,问一问哥舒大人,就清楚了。” 想到哥舒琎尧,伯景郁心中高兴了不少,“走,我们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前到居安城。” 二人马疾驰在官道之上,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终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抵达了居安城。 望着城门上,居安城个大字,伯景郁心中万分感慨。 出京一个月,终于到了。 他与随从要准备入城,却被守城的官兵拦了下来。 “县令有言,城中不可纵马,请下马步行。” 官兵一脸正气。 伯景郁正想下马,随从板起脸“你可知道这是谁” 官兵厉声道“县令说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君王来了,也得下马步行。” 随从还想再说什么。 伯景郁制止了他“惊风,莫要再辩,你我既然来了这居安城,便遵守这里的规矩,下马步行。” 伯景郁都发话了,惊风也不好再说什么,从马上跳下来,牵住马绳。 随即伯景郁利落下马,牵住自己这匹马的马绳。 伯景郁态度真诚地问守城的士兵“县衙怎么走” “入城直走,第一个路口右转到头,然后左转,大约五百步就是县衙。” “多谢。” 两人牵马入城,顺着街道往前走。 街上的女子倒是挺多的,不似他们去过的其他县城,街上女子少之又少。 伯景郁“这处的民风看着倒是开放。” 惊风“确实与别处不同。” 刚到路口,便有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经过。 惊风指着马车道“不是说不能在城中纵马吗” 伯景郁也有些纳闷,随后便问身边经过的人,“劳驾,这城中不是不可纵马怎么刚才那辆马车可以纵马疾驰” 行人看了他们一眼,“外地来的吧。” 伯景郁点头“是,今日刚到。” 行人“城中外来人确实不可纵马,马车、牛车、驴车在城中行驶,得去县衙领行驶证,没有行驶证,只能由人在前面拉着,出了城随你怎么跑。” 伯景郁觉得稀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其他县城就没有。” 另一位行人道“年前有人喝醉酒在城中纵马伤了人,随后便出了这个规定。” “原来如此。” 伯景郁越发觉得,这居安县在哥舒琎尧的治理下,与众不同。 还有这位被人歌颂的庭大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十分好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7.哥舒训诫(倒V结束) 第3章 依着城门守卫指路, 伯景郁与随从惊风来到县衙外。 此时天已经黑了。 衙门门口守卫还在站岗,衙门的大门还没关闭。 惊风上前道“哥舒大人在府衙吗” 守卫看二人不似普通人,问道“你们找哥舒大人有何事” 惊风“我们是从京城来的, 劳烦通报一声。” 惊风将自己的腰牌递给守卫。 守卫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齐天王府一等侍卫。 册封伯景郁为齐天王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六州,现在所有官员都知道, 郁王被封为齐天王, 齐天王府一等侍卫,是皇家内卫, 论官职, 比他们中州兵马大元帅还要高, 即便是在京城内,也是能横着走的。 守卫与另外一位守卫小声说了句什么,回到二人面前,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替二位通报。” 伯景郁与惊风在门口等着,侍卫入内通报。 不一会儿, 哥舒琎尧就领着县衙一众要紧官员匆忙出来。 门口二人,从身形哥舒琎尧便能分辨出是谁。 哥舒琎尧加快了脚步三两步下了台阶,距离伯景郁几步之遥时, 便弯腰行礼。 与此同时,伯景郁也同惊风一同弯腰朝哥舒琎尧行礼。 哥舒琎尧“下官居安城县令哥舒琎尧见过齐天王,恕臣接驾来迟。” 伯景郁“侄儿见过舅父。” 惊风“哥舒大人安好。” 门口的守卫纷纷风中凌乱 这该怎么请安他家县令给王爷请安, 王爷反倒又要给他们家县令请安。 哥舒琎尧身边的随从提醒一众守卫“还不快给王爷请安, 是想挨罚吗” 守卫们这才赶紧弯腰给伯景郁请安。 “给王爷请安。” 伯景郁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免礼。” 在胜国没有下跪请安的要求,官员见到自己的上级, 微微弯腰作揖即可,等级跨度差别比较大的,就将腰弯得低一些,根据等级跨度,最大弯腰限度就是在对方腰部。 平级的平视作揖,高一级弯腰至耳眉齐平,高两级口鼻之间,高三级肩膀之上下巴以下,高四级肩以下胸以上,高五级胸以下腰以上,高六级以及六级之上,都是腰部左右即可。 通常官员最大限度也就是能越三级见人,极少会有过三级的。 即便是平民见了贵族,也是弯腰到腰部,见了帝王也不需要下跪,同样弯腰低头作揖行礼即可。 普通邻里纠纷,口舌之争,钱产纠纷等无须下跪,站着论辩即可。 只有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者,杀人,偷盗,,通奸,动用私刑,买卖人口等公堂之上才需要下跪。 状告者可不跪,查清是误告罚钱十两,交不出便去衙门的庄子上服役一年。诬告者,罚钱十两,杖责二十。 再有就是学生拜师时,下跪行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授业恩师自然是要跪拜的,即便是帝王拜师也要三叩头。 哥舒琎尧侧身为伯景郁让路“王爷请。” 伯景郁不曾挪动半分,“舅父请。” 哥舒琎尧先一步挪动脚步,领先伯景郁半步。 哥舒琎尧身边除了这个随从,其他人都很惊讶,他们这个县令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本朝唯一的王爷见了都得谦让三分。 面对帝王家,从来都是先君臣后父子。 伯景郁是君,哥舒琎尧是臣,所以他要给伯景郁请安,要他先进门。 但他作为长辈,本朝一向注重孝道,伯景郁是晚辈,君臣之后便是父子,他自然不能在哥舒琎尧面前摆架子。 倒是把县衙一众守卫仆从给惊呆了。 从前只知哥舒琎尧是下放的,却不知他来头这么大。 入内,坐在后院正厅。 胜国所有的地方文官都一样,主要官员衣食起居全都在衙门之中,非必要不能擅自开府居住。 三十年前经历过一次谋反起义后,胜国五代君王便改了为官遵循就近原则的规定,所有地方官员全都是背井离乡,选中后,随机抽签去其他五个州,晋升三级之后便需要换州府,能从一定程度上斩断拖家带口的利益关系,避免某一方官员互相袒护形成派系,也可让他们相互制衡。 京州除外,京州内住的基本都是重臣及家眷,他们考中后,会被下放到各个州县,然后再从县晋升,回到京州任职,再进一步回京城任职。 因此县衙一般占地很大,前厅是办公的地方,后院分为各个院子,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典史等人的院子,可供一家老小居住。 升官后他们也需要被打乱重新分配。 州下虽然直接是县,却有分管的府,总州即总府。 总府下分四府,东西南北,然后再分道,以官道名称命名。 中州地域最广,人口最多,税收最多,因此官员也是最多的州,从上至下官员足有十五万人。 中州是除京州外比较特殊的一个州,其他四州总府下分四府,中州有八府,四主府东西南北,四次府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次府比主府低半级,通常是与主府共治整个区域,官职也低半级,特殊情况下可直接越过主府和总府汇报,无特殊情况则是次府向主府汇报,再由主府向总府汇报,由总府向京州的上级行省汇报,再由行省往京城各部汇报,由各部往总部汇报,最终到帝王手中。 哥舒琎尧对伯景郁突然到访有些奇怪,“你这次来是有什么目的” 伯景郁恭敬道“来给舅父送马。” 哥舒琎尧明显不信“只是为了送马” 伯景郁原本还想客套一下,见被识破了,索性也就不搞虚的“这次我来,是奉命代天巡狩,前往中州总府,沿途体察民情,路过居安县,来请舅父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琎尧这才想明白,“我说好端端的,怎么君上要封你为齐天王,原来是要你代天巡狩。” 伯景郁道“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舅父又不在,君上如今也有意解除针对女子的禁令,只能由我代巡。” 哥舒琎尧“解除女子各种禁令不可操之过急,需逐步开放,欲速则不达。” 女君为他们做了示范,如果强行靠武力镇压,会重蹈覆辙。 要改变现状,他们都知道症结在哪里,得一步步地瓦解掉权贵的势力,将他们铲除后再一步步解开禁令,让他们无力反扑,避免触底反弹。 伯景郁“正有此意,所以想请舅父出手,帮助我们。” 哥舒琎尧摆摆手“老了,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就不掺和了。” 他可不想再回朝堂上和那一群权贵吵架,天天吵,朝堂上朝,下了朝还要吵,头疼。 与其和他们吵架,还不如做点实事。 哥舒琎尧“朝中一半文臣替你们顶着,倒也用不上我。” 伯景郁忙道“舅父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一个顶十个。” 哥舒琎尧“我不是一个顶十个,我是一个要和十个吵,想我一身文采,要去和一群老顽固吵架,简直就是拿玉玺敲核桃,让他们年轻人吵去,我懒得去。” 伯景郁挠头,“实在不行,你可以揍他们,反正你又不是没揍过” 哥舒琎尧摆手“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回去,这里多好,沿途可曾注意到我这居安县与你经过的其他县有何不同” 伯景郁点头“那倒是有,女子好像是比别处更自由,孩童少了许多,路上在茶铺听说舅父与一位庭大善人一起承办了学堂,不限男女均可入学。” 说起这个学堂,哥舒琎尧那可是相当神气,“那是,这个学堂将来办好了,可不比青天书院差。” 伯景郁有些惊讶“舅父这么有底气。” 哥舒琎尧“那是自然,我们这书院叫希望书院,承载着未来的希望,自然是不比青天书院差,起码比青天书院纯粹,没有阶级观念,大家都一样平等。” 伯景郁叹了口气,青天书院确实是背离初衷了。 他道“我还真想去看看舅父如此满意的希望书院到底是什么样的。” 哥舒琎尧笑着说“明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伯景郁见状,说道“舅父可否为我引荐一下这位庭大善人,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如此受百姓喜爱。” 说起庭渊,哥舒琎尧的嘴角根本下不来,“此人绝非凡人,又聪明又心善,格局很大,够你学一辈子了。” 伯景郁“舅父,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哥舒琎尧呵呵一笑“你是我教的,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伯景郁对庭渊倒是越发好奇了,他可从没见过哥舒琎尧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 毕竟,哥舒琎尧的,是别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终点。 府内厨房为他们做了餐食,几人转至饭桌旁用饭。 伯景郁看着这一桌饭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动筷子。 哥舒琎尧看他这般,说他“怎么,粗茶淡饭,你吃不惯” 伯景郁“舅父平日就吃这些” 哥舒琎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你觉得我该吃什么和你在京城一样,顿顿山珍海味” 伯景郁有些委屈“舅父” 哥舒琎尧“你爱吃不吃,我这就这些东西,真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不知柴米油盐贵。” 想起这个,哥舒琎尧就又想起了他代天巡狩,一路而来。 于是问他“这次代天巡狩,你可有什么收获” 伯景郁道“各县治理得都很好,百姓们生活富足,能够吃饱穿暖。” 哥舒琎尧“” 哥舒琎尧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再说一遍” 伯景郁心头一颤,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有底气“百姓生活富足。” 惊风忙道“大人,真是如此,殿下没有说谎。” 哥舒琎尧瞪了惊风一眼,呵斥道“没问你,闭嘴。” 哥舒琎尧看向伯景郁,眼神很复杂,重重地敲着桌子震得桌上碗筷作响“来,你给我说说,你都去了哪些县,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是如何得出百姓生活富足的你给我说说什么样的生活叫富足可问过百姓他们吃些什么,可见到他们穿些什么,地里都能种些什么,一年收成多少,税收多少” 伯景郁“” 这一个个问题砸向伯景郁,他才发现自己这次代天巡狩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 “说话,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生活得挺富足,能吃饱穿暖。” 伯景郁知道自己要挨骂了,硬着头皮道“一路过来,都是提前通知县衙,让他们准备好接驾,查看县史过往编撰的年志,上呈的奏折,还有各乡长对过去一年的百姓生活的描述。” 哥舒琎尧一脚踢翻了伯景郁的凳子,给伯景郁踹地上去了。 惊风赶紧将伯景郁扶起来。 伯景郁一屁股蹲地上,屁股都蹲麻了,揉着自己的屁股委屈地说“舅父你怎么又动手了。” 惊风将凳子摆好,正要扶着伯景郁坐下,哥舒琎尧吼他“坐什么坐,你给我站着。” 伯景郁规规矩矩地站着,站得板板正正。 哥舒琎尧摸着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还好我大胜国的皇位没传给你,不然我胜国要亡” 伯景郁心想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哥舒琎尧看他一脸委屈,说道“你还不知道你自己错哪了” 伯景郁立刻行礼,“请舅父明示。” “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肩膀上顶的是个葫芦吗”哥舒琎尧真是又气又无奈,“历代君王遍巡六州的记录你出京前是一点都没看过吗明查暗访你的暗访呢还沿途提前通知官员,通知这些官员之前你有派人提前去打探消息吗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哥舒琎尧“那你代天巡狩巡了个什么呢你不如叫代天出游,别的帝王巡狩明查暗访,你巡狩走马观花,官员说啥你信啥,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们呢” 伯景郁知道这顿骂挨得不冤枉,进入居安县在茶铺喝茶后他自己也想明白了,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听各地官员说的。 哥舒琎尧无奈地说“你提前让人通知他们,不就是在告诉他们,本王来了,把你们的狐狸尾巴提前收好,小心别露出来了,我是该说你天真烂漫还是该说你蠢。” “我居安县在中州能排上前十,周边一些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何况是你一路走来的那几个县,他们在我中州排到几十名,百姓怎么可能吃得饱穿得暖” 伯景郁再度弯腰“舅父,我知道了,之后我一定会小心打探,详加排查,不会再这么糊涂了。” 哥舒琎尧这才面色缓和,觉得自己刚才不该下脚,再怎么说伯景郁也大了,如今又是齐天王,但他又觉得玉不琢不成器,说他“你要是接下来还这么走马观花,趁早回京做个耳聋眼瞎只会耍嘴皮子的王爷,别劳民伤财。” 哥舒琎尧“吃一堑长一智,遍巡六州的意义是听民声,察民情,解民忧。为民做事,要做的是惩治贪官污吏,替百姓们伸张正义,而不是听这些官员给你说百姓如何如何,永远要记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朝中大臣如此,对地方官员更要如此。” “舅父教训的是,孩儿一定铭记舅父的教诲,往后不会再如此。” 哥舒琎尧想着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往后可能也没太多机会指导伯景郁,索性把话说得再透彻一些,“也不是说你不能沿途通知这些官员,你当然要通知他们,前提是你对这个地方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再叫他们过来和你汇报,与你对峙,往后别再干这种蠢事了。” 伯景郁道“孩儿知道了。” 哥舒琎尧“行了,坐下吃饭吧,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吃饱了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学院看看,顺便给你引荐一下你口中的庭大善人。” 伯景郁点头。 饭后,哥舒琎尧的随从领着他们去偏院休息。 惊风问伯景郁“殿下,你怎么不同哥舒大人解释,你已经知道错了,要白白挨一顿骂” 伯景郁把玩着腰上的玉佩说道“确实是我干了蠢事,舅父骂我也是应该的,让他骂骂我,也能让我的脑子保持清醒。” 惊风觉得伯景郁这顿骂挨得有些冤枉。 伯景郁倒是不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做事情不够细心,险些酿成了大祸。 代天巡狩,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确实是该打该骂。 惊风只是有些心疼伯景郁,“殿下也不过刚满十八,考虑不周情有可原。” 伯景郁摇头“错了就是错了,惊风,莫要为我找借口,莫要挽尊。舅父常说,做错事情不可耻,明知错了却为自己找理由逃避才可耻。身在帝王家,更是要时刻保持清醒,我曾立志要与君上一起治理天下,为民谋生,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能因为代表皇家颜面,就可以遮盖我的错误。” 惊风应下“我知道了。” 哥舒琎尧站在屋檐下,望着残缺的月亮,发出一声叹息。 随从从偏院回来,“老爷,已经安排好了。” 哥舒琎尧嗯了一声。 随从道“今日老爷对郁王殿下的斥责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哥舒叹气“今日不重些斥责,让他长个记性,往后怎么能放心把这胜国交给他” 随从“郁王殿下千里带来一匹良驹送给老爷,换了老爷一顿骂,想必心中要难受得很久。” “那你可就小瞧了他,这孩子的脾性我最了解。”哥舒琎尧道“我斥责的又岂止是他,我没把他教好,从前只教给他驭人之术,教他治国之术,教他识人之术,却没教他国之根本在于民。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 伯景郁生于京城,出身便是高位,过去十八年他从不曾走出过京州,又怎知京州外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以为一切真的像奏折里写的那样万民安乐。 他从前也曾落魄过,可他的落魄,比起田间地头的百姓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哥舒道“连我也是到了这居安城,做了县令,走上田间地头,亲眼看百姓到了丰收的季节收粮,上税两成,余下的收成勉强度日,多一个人都吃不饱,才知道百姓们的生活有多不容易,何况是他呢” 不主动去发掘问题,等着问题找上他,那就是大问题了。 百姓之事无小事。 次日用完早饭,二人步行出城。 哥舒带着伯景郁,想叫他沿着这田间地头,看看百姓们日常播种,让他自己问问百姓的收成,日子过得到底好不好。 一路行至书院,已经到了晌午。 从居安城到希望书院十里地,山下开荒的农田不少。 伯景郁注意到很多孩子在地里头耕种,问哥舒“舅父,这些孩子不是应该在学院读书吗” 哥舒“你自己去问。” 伯景郁走上田埂,走向这些孩子,前头带头的是一个老翁。 哥舒远远地看着,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今日的教导,让伯景郁心中能有更多的感触,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民生。 过了一会儿伯景郁从田里回来。 哥舒问他“有答案了” 伯景郁点头“有了。” 读书也不一定能够跨越阶级,但不代表读书没有用,他们读书识字,起码能教育好下一代,学习种地是为了养活自己,学习知识是为了丰富自己。 这个范围一点点一点点地扩大,总有人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的生活好过起来。 并不是说读书跨越不了阶级,就不去读书。 哥舒“有人说过,跨越阶级最好的办法是取消阶级。” 伯景郁“谁说的” 哥舒扬了一下下巴,“来了。” 一辆马车出现在伯景郁的视野中,进了能看到,马车檐上挂着带有庭府字样的灯笼。 “这就是百姓歌颂的庭大善人”伯景郁扭头问。 谁料身边已经空了,再看,哥舒已经往主路上走了。 伯景郁快速跟上。 刚到主路上,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仆从将板凳放在地上。 从车上走出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 哥舒琎尧伸手去扶他,“身体好些了吗” 庭渊轻咳了一声,“好些了。” 前两日他们在河边钓鱼,突然下了一场雨,两人都淋了雨,哥舒没事,庭渊着了凉。 他看向哥舒琎尧身边的年轻男子,面容英俊、身姿挺拔、仪态端庄,身上倒是没什么书生气,更多的是英气蓬发,“这就是你说要给我引见的人” 今日一大早,哥舒便差人去府上传消息,说是要给他引见一个人,让他到书院一趟。 哥舒道“是,就是他。” 伯景郁也来到跟前了,他往庭渊身后看去。 庭渊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随即下意识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风吹起了马车的风帘,车内空无一人。 伯景郁十分惊讶地问哥舒琎尧,“这就是百姓歌颂的庭大善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18.初见偏见 第4章 哥舒琎尧点头, 对伯景郁说“叫叔父。” 庭渊“” 伯景郁“” 伯景郁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舅父,你让我管他叫什么” 哥舒又重复了一遍“叫叔父。” 伯景郁和惊风都呆了, “舅父你认真的” 眼前这位被百姓爱戴的庭大善人,看着都没他大,怎么就得叫叔父了。 庭渊也是被吓了一跳,“不用了吧, 他看着和我差不多。” 哥舒瞪着伯景郁, “还不叫” 伯景郁一向是忤逆不了哥舒琎尧的意思, 只能规规矩矩给庭渊行礼,“晚辈伯景郁见过叔父。” 庭渊赶紧摆手“你快起来, 再拜下去我得折寿。” 他满是疑惑地看向哥舒琎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哥舒琎尧这才给庭渊解释“这是我的外甥,本朝帝王伯荣灏的堂叔, 忠诚王伯子骁唯一的儿子,如今被册封为齐天王, 名景郁, 字无灾。” 庭渊顺着他的思路整理了一下, 差点没给自己绕晕, 最终得出了结论,这位是本朝除了帝王之外最尊贵的人。 他现在惊讶的不是伯景郁的身份, 而是能让伯景郁乖乖行礼的哥舒琎尧的身份。 庭渊“所以你也是皇亲国戚。” 哥舒琎尧摇头“不算, 我与他们帝王家没什么关系。” 伯景郁一直看着庭渊。 庭渊被他看得纳闷,问哥舒“我脸上有东西你外甥怎么一直看我。” 哥舒摇头, 随后问伯景郁“你在看什么” 伯景郁这才说话,言语满是对哥舒琎尧的尊敬“舅父,我在想这位庭大善人不过十六七岁, 我觉得很诧异。” 再就是眼前这个庭大善人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平民见皇族,连行个礼都不行 连他舅父见了他都要行礼,眼前这个人怎就如此没有礼数。 庭渊脑子里压根没有行礼这个概念,他与哥舒之间也不行礼,没养成见谁都行礼的习惯。 庭渊“我即将年满十九。” 伯景郁“也没有年长多少,你是如何想到要承办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又是如何做到让所有百姓都歌颂你的” 后面的话伯景郁没说,难不成这好名声都是庭渊找人宣扬的 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有些朝臣经常找些读书人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上街走上一趟,随便坐进一个茶楼,都能听见朝堂上一些气人的官员被说书的歌颂。 下意识地伯景郁就觉得庭渊也是这样的人,如此年轻就被百姓歌颂,还如此没有礼仪观念,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人配得上“大善人”这个头衔。 能让百姓歌颂,说明这个人无论是品行、学识、才干都应该是顶好的,不说受文人追捧,起码也得在一方文人中有极高的地位。 庭渊听他这么问,心中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觉得他德不配位,名不副实。 庭渊见哥舒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想让他自己为自己辩解,于是便道“承办学堂从来都与长幼无关,只有想与不想,我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自己承办学堂,愿意让女子一同入学,那是因为女子从不比男子差,她们也应该受到尊重,而非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女子也有读书识字的权利。至于百姓们为什么歌颂我,你要去问百姓。” 对于庭渊这个回答,哥舒满意地点头。 虽庭渊不知伯景郁此行来居安城的目的,却也在冥冥之中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从不同的角度与哥舒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于百姓的事情,百姓最有发言权。 伯景郁听完庭渊的话,不否认庭渊的话有道理,也不否认他的观念,但他仍旧觉得凭借承建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读书,不足以让百姓称呼他为“大善人”。 伯景郁问“善人可曾写过什么诗,写过什么字又或者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 庭渊摇头“我不曾写过诗,也不曾写过什么字。至于是否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得看我做的事百姓是否从中收获了利益,百姓是否觉得我做的是善事,善无大小之分。” 哥舒拍手呼应,“说得好,善无大小。” 伯景郁顿时心中警醒。 庭渊继续说“路上看到一人跌倒上前扶起,是善。路上有坑容易让人跌倒,将坑填了,也是善。让人将路检修遇坑填坑立牌警示路人,还是善。” “不知王爷心中,什么样的善才能算善”庭渊看向他,等一个回答。 伯景郁这才醒悟,庭渊说得不错,善事从来不以大小来论,而是善恶本身来论。 伯景郁“先生所言令我醍醐灌顶,受教了。” 庭渊倒是没想到,伯景郁竟能听得进去话,倒是与他想的有些不同。 也并非所有的王孙贵族都是高高在上,也有似眼前这种,知错就改思进取。 轻咳了几声,方才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如今倒是口干舌燥,嗓子发痒。 哥舒琎尧还是担心庭渊的身体,遭堂婶多年暗地谋害,现在这身体就像是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随便下个雨就能灌上一屋子的水,透风又漏雨,稍不留神一场狂风暴雨过去就塌了。 他道“莫要站在此处受风了,你乘马车先去书院,我二人即刻就来。” 庭渊嗯了一声。 他这几日受凉卧病在床难受至极,实在是不敢折腾这具身体,折腾一时爽,难受得到头来也是自己。 哥舒扶着他上了马车,庭渊坐着马车往书院去。 望着远去的马车,伯景郁问哥舒琎尧“他这是怎么了” 哥舒无奈叹息,满是惋惜“幼年失怙,后又失恃,堂叔堂婶贪恋他的家产,背地里谋害于他,让他身体亏空久病成疾,若非他发现叔婶暗害,现在怕是奈河桥旁的孤魂野鬼。” 伯景郁听他如此身世,想到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幼年失恃,他的母亲先天心疾,与父亲成婚后,父亲一直没想过要绵延子嗣,两人恩爱过了几年,母亲发觉自己身体不行,怕她走后父亲无人陪伴,硬要为父亲生下子嗣,原能多活几年,为了生他损伤了身体,在他两岁时就去世了。 他的名是父亲取的,字是母亲取的。母亲身体不好,希望他一辈子无灾无难,所以字无灾,而他的父亲则希望他像院中景观一样,虽囚于一方天地,也能草木丛生枝繁叶茂,所以起名景郁。 伯景郁已经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倒也是个可怜人。” 哥舒望着远去的马车,无声地叹息,“谁说不是呢,若他身体康健,凭借他的思想与才智,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 转而想到失去母亲的伯景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会有一番大作为。” 伯景郁重重点头。 他成年那日,父亲便将王位给了他,随后去寺里剃度出家。 自母亲去世后,他记忆中的父亲就没有笑过,对他总是十分严厉,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为了不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也为了能够得到他的笑容,他不停地努力,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会写诗,写得一手好字,骑术,剑术,射术,在同龄人中样样是出类拔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得到父亲的笑。 伯景郁再度认真恳求“舅父,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哥舒道“你长大了,不能总是靠我在你身边指导,你要学会自己去处理事情,如何做一个帝王家的人,如何治理天下,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胜国已经交到你和荣灏的手里,这是你们的责任。” 伯景郁“我怕我做不好,像之前那样。” 哥舒“没有人生来就能做好事,我常说知错就改,只是为君为王,想事情要全面,做事要三思后行,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一意孤行,要考虑大局。” 哥舒道“如何做好一个王爷,如何辅佐君王,是需要你用一生去实践的。旁人教不了你。” 哥舒琎尧能教他治国,能教他驭人,能告诉他一个君王应该具备怎样的品质,但这一切终究是纸上谈兵,他非君非王,究竟要如何做好一个君王,得靠伯景郁自己去寻找答案。 从前他一心想要为民谋福祉,却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如今融入众生,幡然醒悟,他在朝堂之上所谓的惠民良策,不过尔尔。 他和伯景郁说“百姓们要的是什么,得你亲自去问,而不是去猜,也不是道听途说,往后沿途一定要多听多问多看多虑。” 转念,他又道“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伯景郁的眼睛顿时亮了,忙问“谁呀” 哥舒琎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合适。” 伯景郁白高兴了一场。 哥舒不知为何,觉得庭渊应该能很好的帮助伯景郁,庭渊的思想和眼界都比他高,看事情也能看的很透彻,若说谁能够更好的帮助伯景郁,还真得庭渊这样的人才行。 可庭渊身体不好,他之前也试探过,庭渊无意入朝为官。 比起做官,他更注重百姓们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好处。 哥舒琎尧想着一会儿见了庭渊,问一问他的想法,庭渊是有才华的,只是他的才华并不在诗词歌赋上。 伯景郁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很想知道舅父口中这个可能帮得到他的人是谁。 路上哥舒又给他说了不少庭渊的事情,庭渊如何帮他破案,如何帮助他建立新的规则,为他出的一些主意,已经去年整体收成不好,上税后余粮不多,庭渊不仅免了租地的百姓税收,还贴补了百姓不少,让他们能够顺利过冬。 倒是让伯景郁对庭渊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 庭渊已经先一步在书院的凉亭里等着他们,平安已经将茶水煮上。 庭渊身上系着披风,是防止他受凉的,旁边的平安用茶壶烧着水,庭渊坐在旁边,倒也能暖和不少。 伯景郁和哥舒琎尧一路走山中小路上来,额头都出了汗。 入了凉亭,反而觉得更热。 但二人都没说什么。 伯景郁问“善人这病可找郎中瞧了” 庭渊“王爷称呼我名字即可。” 伯景郁看了哥舒琎尧一眼。 哥舒自然知道庭渊不喜欢别人如此称呼他,说道“叫叔父吧。” 庭渊抬手拒绝“不,还是直呼其名,这声叔父我要是受了,反倒是折命了。” 倒不是碍于伯景郁的身份,而是这里的庭渊与伯景郁年纪相仿,虽说庭渊实际年龄如今已经28岁,但旁人叫自己叔父,听着就别扭。 若是有血缘关系,管自己叫声叔父,他也就无所谓了。 伯景郁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他与哥舒琎尧是好友,凭此便要让伯景郁称呼自己为叔父,庭渊自己心里是接受不了的。 哥舒琎尧“咱俩这关系,他作为晚辈,叫你一声叔父,也是应该的。” 庭渊摆手“正是因为咱们关系好,这便宜就更不能占,不能因为我们之间关系好,就白白捡一个好大儿,占了辈分的便宜,他与你的关系,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各论各的谁都别占谁的便宜,大家也都不别扭,这比我高比我壮的人管我叫叔父,我是真别扭。” 哥舒见庭渊如此坚持,便也不强求,“那行,你怎么舒服怎么算。” “这就对了。”庭渊问伯景郁“王爷,你觉得呢” 伯景郁本也觉得别扭,庭渊看着就比他小,让他喊叔父,是真的别扭,如今庭渊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他欣然接受“那我便如旁人一样,称你一声公子,公子说的是。” “如此甚好。”庭渊也能接受。 这里的固有观念根深蒂固,他倒是希望别人能对他直呼其名,只是他们都很避讳,他与哥舒琎尧之间,哥舒也从不对他直呼其名,杏儿和平安也一样,都是规规矩矩地喊他公子。 庭渊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别人对自己直呼其名了。 他是真怕这庭公子做久了,自己就做不回庭渊了。 哥舒琎尧为他二人沏茶。 伯景郁回到刚才的问题上,问道“那公子的病,可曾找郎中看过” 庭渊道“多谢王爷关心,已有郎中看过。” 伯景郁“郎中如何说” 庭渊如实相告“以药续命,苟延残喘,倒也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伯景郁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庭渊的身体竟差到如此的地步,惋惜道“公子还如此年轻。”若是只能再活个十年八年,岂不可惜。 庭渊笑了一下,他倒是看得蛮开的。 伯景郁招来自己的随从惊风,“去把随行的太医带过来,为公子瞧病。” 惊风“我若走了,殿下你的安全怎么办” 伯景郁“有舅父在,谁能害我。” 哥舒琎尧一想觉得也是,这居安城再富,郎中再好,也比不过太医院的太医,他同庭渊说“可以试一试,说不定太医能有办法。” 庭渊见哥舒如此说,便道“那便有劳王爷了。” 伯景郁对惊风说“你骑我的踏雪去追赶他们,应该能追上。” 惊风道“是。” 随即惊风离开。 平安见伯景郁或许能有办法治好庭渊,放下帕子当即便给伯景郁跪下磕头,“多谢王爷救我家公子。” 伯景郁赶忙让他起来,“我也只是让太医来试一试,现在能不能救还说不准。” 他这话不仅是说给平安听,也是说给哥舒琎尧和庭渊的,太医未必真能有办法为庭渊续命。 庭渊道“能多活就是我赚了。” 三人喝了几杯茶后,趁着孩子们中间休息,带着伯景郁在书院里面随便转转。 杏儿回休息室,看到庭渊来了,快步朝他们走过来,“公子,你今日怎么来了身体都还没好。” 庭渊道“问题不大,你莫要惊慌。” 伯景郁看到杏儿,有些惊讶。 出来休息的学生见到杏儿,纷纷问候,“周先生好。” 杏儿回以微笑。 先生在这个时代,是对授业恩师的专称,若是有一人学问出众,旁人与他请教问题,也可尊称对方为先生。 伯景郁更为惊讶,“这位姑娘在书院任教” 哥舒琎尧道“周姑娘是我们书院的启蒙先生。” 杏儿看向眼前的伯景郁,只觉得他气度不凡,来头应该不小,她朝伯景郁行了个礼。 伯景郁也回了一个礼,感叹道“想不到书院不仅有女学生,还有女先生。” 庭渊“自然,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伯景郁转了一圈,学院里确实很多女学生,年龄跨度很大,有的看着四五岁,有的已经十一二岁。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书院中的教书先生,多数都是在京州很有名气的文人墨客,京州不少书院曾花重金请过他们,这些人不为所动,反倒是来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伯景郁问“不知公子付他们多少酬金,才将他们请动的” 哥舒琎尧替庭渊回道“他没花钱,这些人视金钱如粪土,若是真拿钱砸,反倒不来了。” 他们靠的是为民办事的一颗心将他们请动的,更是哥舒琎尧在文人墨客心中的地位,只要他振臂高呼,本朝有名有姓的文人墨客一半以上都会响应。 伯景郁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少次被震撼了,“竟是如此” 庭渊从他二人的话语间产生了疑惑,“这群人不是科举落榜的考生吗” 伯景郁更是诧异“谁说的” 庭渊毫不犹豫的指向哥舒琎尧。 伯景郁“”, 19.认清哥舒…… 第5章 哥舒琎尧当时和庭渊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时, 只是随便说了一下,倒也没细说。 庭渊发现这当中可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伯景郁“当然了,这些人, 都是在京州风流一时的大才子。” 庭渊“他们不是科举落榜了吗” 哥舒“此事说来话长。” 庭渊是真的很好奇。 哥舒叹了口气, 见到这一步了, 索性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道“这些人确实是科举落榜的考生,但他们也是风流一时的大才子, 此事要是认真说,得牵扯到十多年前的科举舞弊案。” 一听这话,庭渊心中便明白了。 这就好比高考的时候有人徇私舞弊, 而且人数还不在少数。 “这个案子不方便说吗”庭渊问。 哥舒琎尧道“倒也不是不方便说,不过这个事件当时确实在京州造成不小的影响,没有大范围传播, 是被武力镇压了。” “京州有两大书院,一个是青天书院,还有一个是凤鸣书院,青天书院是以我哥舒家为首,女君在位时期由我的高祖母哥舒新玉按照女君的旨意一手创办,高祖母在女君时期担任内阁大学士同时兼任青天书院院长, 此后我们哥舒家每一代都会按照祖训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并继续担任青天书院的院长, 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我的父亲哥舒晔是第四代君王伯临呈在位时的丞相。” 庭渊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不是说你曾经家道中落” 可若是按照哥舒琎尧如今的说法, 那他从何而来的家道中落 现在青天书院还在, 他又是伯景郁的舅父。 哥舒琎尧“其中牵扯了很多,我们青天书院一向是面对全国招收学子,不论名气和出身, 只凭借最终成绩决定是否录取,每年按照名次前五百人录取,经历过四朝一百多年的沉淀,朝臣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些官员的后代大多都接受过比较好的教育,他们的和普通百姓的是不同的,导致在五代君王伯子骞在位期间,十几年中录取的人基本都是官员权贵的后代,朝堂之上的新官全都是祖上为官的,引发大量学子不满,认为我们哥舒家的青天书院不够公平,太平十八年四月,西州起义,被五代帝王伯子骞用半年的时间以武力镇压,我母亲刚刚怀上我,而后君王为平息众怒给天下学子一个交代,同年冬月下令关闭了青天书院,我父亲当时是五代君王的内阁大学士,同年腊月我的父亲被罢官,即便如此朝中大臣与民间学子依旧对我哥舒一族口诛笔伐,太平十九年九月,我刚出生不足三个月,五代君王再度为平息众怒,下令将我哥舒一族人逐出京州,重返故里北州。” 哥舒琎尧的亲事是在娘胎里就定下的,他们一家返回北州后,正好妻父被调任至北州为官,婚约因此并未取消。 后来哥舒的父亲和母亲相继去世,他在族人的抚养之下健康长大。 庭渊问“那后来呢” 哥舒琎尧叹了口气,“青天书院关闭,而这些学子才发现,关闭青天书院他们依旧无法参加与权贵之子竞争,没有青天书院,这些人可以花重金聘请先生到家里教学,也可以几家联合起来创办私塾,供族中孩子念书,原本他们还有机会可以通过青天书院改变命运入朝为官,青天书院关闭后,朝中两届科举没有出过一个从底层参加科举逆袭的普通平民背景身份的官员,于是他们又要求重开书院,但是不能重开青天书院,几位大臣联名上书,此时当政的已经是六代君王伯景照,也就是景郁的堂兄,在这些人强烈的要求下,由几位大臣联手组建的凤鸣书院正式组建。” 庭渊“科举舞弊案可是和凤鸣书院有关” 哥舒琎尧点头。 “事情发生在景照十一年七月,那年我十三岁,凤鸣书院建立六年,那时的凤鸣书院经过几年沉淀,录取了一大批平民学子,其中就有在现在书院教书先生,景照八年科举许多平民学子鱼跃龙门入朝为官,触动了贵族的利益,于是上层贵族联手,在糊名纸张上动了手脚,靠近烛光便能看见名字,用这种手段淘汰了许多平民学子,刷掉的人中不少都是公认有望中二甲进士的学子,因此这些学子联名,找到了景郁的父亲当时的忠诚王,忠诚王根据学子默的考卷,拿去与当时的考卷一一核对发现了问题,这才牵连出朝中一众权贵,有了这惊天动地的科举舞弊案,随即于八月安排重新补考,部分平民学子因对朝廷失望,放弃了补考的机会。” 庭渊“其中部分放弃补考机会的学子就在咱们希望书院任教吧” 哥舒琎尧点头。 “凤鸣书院因此流失了许多平民学子,景照十四年,我十六岁,参加科举考试,一举夺魁,公布结果后,很多人都觉得不可置信,而当年青天书院的平民学子,我父亲的同窗,或是我父亲的学生,许多都在朝中地位显赫,以青天书院为首的平民学子们被称为青天派,也就是现在文人说的清流,凤鸣书院恶行在前,一众平民学子和清流官员重新联名上书,要求重开青天书院,广招天下学子,而我作为青天书院创立者的直系后人,又是魁首,我父亲又是青天书院四代院长,于是我便成了青天书院五代院长。” “随后一路高升,十八岁官至丞相,当我发现自己身居高位,却无法顺利推行新政,每天就是和那些权贵耍嘴皮子,在朝堂之上消磨时光,于是我一气之下,把他们所有人都打了一顿。” 庭渊“” 这还真是简单粗暴。 庭渊“那你来居安县,是因为你打了那些权贵” 哥舒琎尧道“是,也不全是,我有先帝御赐的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逆臣,即便他们联名上书弹劾我,我也不会受到影响,是我自己不想在京中与他们做无意义的纠缠,自请下放,刚好居安城县令因病去世,我就来了这里。” 听哥舒说完过去的这些事情,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哥舒会和他有相同的理念。 因为哥舒琎尧祖上是与女君共事的,传承的是女君的理念。 比起朝中的各种贵族,哥舒他们更像是女君留在世上的火种和希望。 庭渊问“那如今的青天书院如何” 哥舒道“如今青天书院招收学子会要求他们上报家庭情况,三代以内在朝为官者,对他们的录取门槛会比平民学子要高,八成是平民学子,两成权贵学子,正是因为有这个门槛在,权贵学子反倒不敢轻易入青天书院,而是选择进凤鸣书院,凤鸣书院现在被京州求学的学子戏称权贵书院。如今的青天书院虽然已经背离了女君的初衷,不再完全凭借名次录取,但更多地保证了平民学子的利益。” 庭渊想了一下这个事情,换作是他,他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 广招学子不作限制肯定会和十多年前一样,平民学子成了贵族学子的垫脚石。 现在设立了门槛,能够从一定程度上保证平民学子的利益,也是在从一定程度上削弱权贵的势力。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继续如此,权贵和平民之间的分歧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会必不可免地爆发冲突。 庭渊道“科举公平也不是完全没有解决方法。” 哥舒琎尧和伯景郁郁看向了他。 庭渊“教育资源垄断在贵族手里,如果他们手里不再垄断教育资源,读书的人越来越多,这种差距就会逐渐缩小。光靠扶持上层的平民学子是远远不够的。” 在这里,基础教育是私人的事情,只有到了高等教育阶段,才有国家干预,导致众多学子的基础水平参差不齐。 百姓的知识水平分为两个极端,不识字的占大多数。 哥舒琎尧“提升基础教育很难。” 庭渊“不从底层做出改变,那想要消灭贵族,只有没收财产,但这样是治标不治本,消灭一批又会有一批新的权贵冒头,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有底层开始转变,社会发展才会变快。” 伯景郁认真想了一下庭渊这个提议,难度确实很大,但是确实是有可行性的。 他问庭渊“公子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庭渊“如果每一个县都有一个希望书院,未来何愁没有希望” 庭渊道“科举三年一届,这些孩子三四岁就已经开始读书,十二年后的科举,他们其中会有不少人参加,保不齐他们就有可能中的。教育国有化,难在当下,福在千秋。不能因为事情难,就选择跳过,跳过的次数多了,累积在一起,势必要爆发。” 哥舒琎尧和伯景郁郁陷入了思索。 哥舒琎尧帮助庭渊创建书院的时候倒是没想这么多,他的想法是从这里培养出一批出色的学生,送进青天书院,将来或许能够改变朝堂的格局。 但他没有想到那么深层次,通过提高百姓整体的知识水平,缩减他们与贵族之间的差距,最终让平民取代贵族。 所有人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就不会出现财富知识等资源被垄断的状况。 伯景郁这下是对庭渊的看法完全地改观了。 舅父说得对,庭渊虽才识不高,但他的眼界和思想确实很高。 当然,庭渊也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 当社会整体的知识水平提高,就意味着生产力提高,缩减了与贵族之间的差距,那么帝王作为贵族中的贵族,伯家的帝位,很可能会保不住。 伯景郁想不到这一层,但哥舒琎尧想到了。 他的祖上是跟在女君身边的,他们传承的思想是男女平等。 统一提高百姓知识水平,思想背后就是人人平等,人人都平等了,权贵都不要了,还要帝王做什么 庭渊提到的这一切,与女君推行的制度吻合度非常高,且更加大胆。 女君提倡男女平等,创办青天学院的初衷也是教育平等,却没有进一步实施。 而庭渊在女君的制度上提出了进一步的解决办法。 从前哥舒与庭渊聊过很多,但他从未与庭渊聊得这么深,如今才发现,或许他与庭渊之间也有理念不合的地方。 哥舒没有挑明,而是想等回了府上再与伯景郁细说。 伯景郁此时再看庭渊,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浑身冒金光,他确实如他舅父说的那般,眼界思想都很有远见。 伯景郁突然弯腰行礼,“先生,请受我一拜。” 庭渊“” 庭渊都没想明白他要拜什么。 伯景郁道“感谢先生今日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 庭渊“” 哥舒原本是有意和庭渊提出让他帮助伯景郁遍巡六州,做他的幕后军师,如今听了庭渊今日一番话,他反倒有些犹豫了。 庭渊的提议与伯景郁的利益是有冲突的,这种冲突他不能视而不见。 因此他要好好考虑一番,不能贸然向庭渊提出这种请求。 伯景郁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若是他们真的采纳了庭院提出的想法,每个县都承办书院,教育国有化,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权贵,但也同样会遏制他们,这就意味着自断双臂。 午饭是在书院吃的,午饭过后,庭渊要回府中用药,他着凉没完全好,药一顿都不能落下,哥舒也就没有挽留。 送庭渊上马车后,伯景郁和哥舒琎尧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伯景郁问“舅父,你觉得庭公子对于科举公平一事提出的解决办法可行吗” 哥舒反问他“你觉得呢” 伯景郁笑着说“我觉得是可行的,你先前不是说过,庭公子说跨越阶级最好的办法是消除阶级,他没有说消灭阶级,而是说消除,缩减平民与权贵之间的差距,确实能够消除阶级。” 这一点哥舒不反对,确实能够做到,也是他从前没有想过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消除阶级,而是想要消除权贵。 正是因为这些权贵的存在,对他们推行新政造成了很大的阻力,他动的是杀心。 把这一批权贵拔除,新政就能够顺利推行。 从女君时代开始,到如今荣灏称帝,一百多年时间里,每一次推行新政,都是要拔掉阻碍他们的权贵。 庭渊倒是给他们了另一种思路。 但是这条路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失去现有的地位,失去对权力的掌控。 他想要更多的平民鱼跃龙门,与权贵形成制衡,而不是要完全消灭权贵。 男女可以平等,但绝不可以威胁到帝王的地位。 平民也可以学习知识,但绝不可以每个人都能够跨越阶级。 哥舒道“方法可行,但不可执行。” 马车颠簸摇晃,庭渊的脑子里也在一遍遍地回忆今天与伯景郁和哥舒琎尧的对话。 还有伯景郁与哥舒琎尧听完他的话后,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 哥舒琎尧作为科举状元,又做了八年的丞相,庭渊从不怀疑他的聪明才智,自己提出的这个解决方法,背后核心思想他相信哥舒琎尧能够察觉出来。 相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时间里哥舒琎尧做了很多事情,处理了很多问题,无不反映他这个人能力出众。 庭渊从来都是承认哥舒琎尧的优秀,觉得他非池中之物,如今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也确非池中物。 至于哥舒琎尧为什么对于自己的提议没有任何的反应,庭渊心中大概也有猜测。 他与哥舒琎尧在很多问题上其实是有分歧的,采取的办法是求同存异,没有试图去说服彼此。 希望书院创立至今,男女都可入学,男女是平等的。 庭渊的诉求达到了,哥舒琎尧想要从这些人中挑选人才往青天书院送,他的诉求也达到了,所以他们都忽略了很多。 作为一个县令,哥舒琎尧要的是百姓吃饱穿暖,能安居乐业。 而作为一个生在现代长在现代的现代人,庭渊开办书院,是想让大家都有读书的机会,能够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放在居安县来看,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可若是放在整个社会背景下,以宏观的角度来看,他们的目标却是南辕北辙。 哥舒琎尧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通过这些人,为朝堂培养新势力,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看似是想帮助平民跨越阶级,实际上是他们没有背景,更好拿捏。 这一点,是直到今天,庭渊通过哥舒琎尧的反应才想清楚的。 庭渊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他还真是来这里久了,看什么都习以为常了,居安县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给了他错觉,弱化了阶级的存在感。 实际上只是在他与哥舒琎尧一同努力下,让居安县的阶级不再明显了,居安县外,阶级观念依然存在。 外面的百姓依旧受到阶级压迫。 庭渊并不怪哥舒琎尧,是他自己美化了哥舒琎尧,这本就是一个阶级观念极强的封建社会,王权的天下,女君时代男女平等思想开放时,阶级观念都没有消失,哥舒琎尧是一个生在这个时代的人,阶级观念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庭渊相信他是想要推崇男女平等,但应该没想过人人平等。 在现代男女平等的前置条件是人人平等,而这里是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奉行的是王权王权至上。 庭渊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0.景郁过往 第6章 杏儿从书院回来, 发现平安在院外等着她。 她快走了几步。 平安也赶忙迎上。 “你可算是回来了。”平安此刻看杏儿,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杏儿不曾见过平安这样,问道“怎么了府上出了什么事” 平安叹了口气, “公子自书院回来, 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疯狂练字。” 杏儿问“今日公子可曾按时吃药。” 平安点头“按时吃了。” 杏儿道“那就好, 我去给公子沏茶送过去, 顺便看看是怎么回事。” 庭渊自打从书院回府,用了药,便在屋里写东西, 他写的是什么平安看不明白,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杏儿准备好花茶, 放进托盘后, 推门而入。 庭渊还在写。 杏儿将花茶放下,“公子,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庭渊看是杏儿回来了, 朝她笑了一下,放下笔。 杏儿拿起庭渊写的东西。 他们写字的习惯是从右往左, 从上到下, 竖着写。 之前杏儿就发现了,庭渊写字的习惯与大家不同, 他是从上往下, 从左往右, 横着写。 杏儿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心中同样疑惑, 但这些字她都认识。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我是中国人民警察,我宣誓坚决拥护保障人民安宁而英勇奋斗 杏儿完全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但是他能感觉到,这对庭渊来说很重要。 她问“公子,你怎么突然间写起了这些。” 庭渊捧着热茶说道“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来时的路,要更加坚定信仰信念,绝不可撼动分毫,绝不能被同化,以后每天都写,每日自省。” 杏儿虽不明白庭渊说的是什么,但她非常坚定“公子,我支持你。” 庭渊要让自己做到,时刻牢记自己入党的宣言,时刻牢记自己入警的宣言,时刻记得自己要为人民服务,时刻牢记自己来时的路。 即便那里成为他回不去的故乡,也要时刻牢记,自己从不属于这里,不过是红尘一看客。 不融入这里,就是对自己坚守信仰最好的证明。 庭渊突然想起今日与哥舒和伯景郁的对话,问杏儿“你如何看待平等” “平等”杏儿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庭渊点头。 杏儿道“公子,我不认为世界上有真正的平等,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无法做到平等。我们在权贵面前,依旧是不平等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死我们,他们垄断财富,权力,地位。他们的孩子从出生就在高位,而我们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去考取功名,去向上突破,一辈子也摸不到他们的。” 个体与个体之间是存在差异的。 庭渊叹了口气。 杏儿不知道为何,感觉到庭渊这一声叹息中包含了失望。 让她有些惊慌“公子,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庭渊摇头,“不,你说得很对,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平等。” 平等,是指在统一社会制度体系下,个体和主体在社会关系、社会生活中处于同等的地位,保证每个人的权利,具有相同的发展机会,享有同等的权利。 人格平等、机会平等、权利平等。 这些在封建王朝集权下,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庭渊突然就看开了,他要想在这里追求人人平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能在这庭府之中,尽可能地创立一个平等的小圈子。 猛然间,庭渊惊醒。 是啊,他在这庭府中创立了一个平等的圈子,与他们只是雇佣的关系。出了庭府,整个居安县就像一个放大了数倍的庭府,居安县并不平等,只是在孩童读书上尽可能地做到了平等,男女也并没有做到平等。 他从根源上就是错的,他不该有这种拯救万民的思想,他拯救不了任何人。 正是因为他想要创建一个平等的社会,想要复刻一个现代社会,他才会难受。 只要他无动于衷,不抱有助人思想,不尝试改变这里的大环境,专注于自身,谁都伤不到他。 庭渊突然就醒悟了,为什么非要和别的穿越者一样,把自己想成一个救世主呢他本就不是天神降临,也没有不死之身,更没有身居高位。 往大了说,他是一方首富,往小了说,他不过就是胜国数亿人中的一个,渺小,且微不足道。 他来时那么清楚知道自己的本心,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为什么要改变 庭渊轻嘲了一声。 嘲自己的不自量力,嘲自己的天真,嘲自己的圣母心。 杏儿看着如今的庭渊,感觉他并不快乐。 “公子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上次庭渊这样,还是在给婶娘下套准备擒了他们,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时。 后来公子没走,认识了哥舒县令,他变得和往常不同了,不再整日待在院子里,与哥舒县令四处游玩,谈未来,谈理想,从田间地头走到神佛大殿,走过一年四季,他都是开心的。 突然一切就像回到了原点。 莫不是和今日与哥舒县令一同去书院有关还是与今日突然出现的那个男子有关 难不成那个人出现,从公子的身边抢走了哥舒县令 杏儿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想了一遍,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让庭渊不开心。 庭渊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不,今日反倒让我很高兴。” 杏儿“可是你看起来真的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庭渊“我心里高兴。” 高兴的是他认清了自己的位置,高兴的是往后他不必为了居安县的百姓忧愁。 不必做所谓的庭大善人,只做庭渊。 更让他高兴的是看清了哥舒琎尧,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社会下的产物,根源上就不同,又怎么可能真的成为彼此的知己呢 “我不过只是万千人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次日中午,哥舒琎尧带着伯景郁上门。 庭渊让平安请他们去前厅稍坐片刻。 自己默写完党章,才动身去前厅。 一进门就看见前厅有好几个人。 有哥舒,伯景郁,惊风,还有一个背着大箱子的小老头。 倒是与电视剧里演的太医有几分相似。 哥舒见庭渊来了,忙起身关心,“今日身体可好些了昨日去书院没影响到你的身体吧” 庭渊摇头“没有。” 他朝伯景郁点了个头,就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伯景郁正准备问候,被他突然这么一弄,给尴尬住了。 哥舒道“就当是平常访友,不必拘束,不必过于在意礼仪。” 伯景郁出身帝王家,自幼注重礼仪,庭渊这般毫不在意礼仪,他是真的很别扭。 哥舒对太医说“许院判,你快给他瞧瞧,这病能不能治。” 许院判对庭渊说“公子请坐,由本官为你诊脉。” 庭渊坐在了主座上,问“哪只手” 许院判“都要,公子看自己方便。” 庭渊先伸出了左手,比较顺手。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许院判先摸了左边又摸了右边,诊完脉后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好。 庭渊倒是无所谓,反正已经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情况,终有一死。 哥舒见太医这模样,心中不免焦急。 伯景郁比他还焦急,“可有得治” 许院判叹了一口气,“公子脉沉无力,可是时常身体乏力,易疲劳,精神不振” 庭渊点头“确实如此。” 许院判“可有食欲不振,头晕、头痛、失眠,有时又昏昏欲睡难以清醒,四季手脚发凉,易冷易热,易生病” 庭渊依旧点头,心中倒是惊讶,这太医凭借脉象就能看出这么多,中医诚不我欺,他道“都有。” 许院判又叹了一口气,“公子时年几许” 庭渊“虚岁十九。” 哥舒和伯景郁都很着急。 伯景郁催促“他怎么了有没有得治” 许院判道“公子应该是身体气虚,阳气下陷,俗称虚劳症,通常是先天体弱,久病成疾,误治失治,劳烦过度,饮食不节等情况导致的,公子的情况格外严重,五脏六腑皆已受损,阳寿只怕不足十年。” 庭渊倒是很平静,他早就知道了,“院判说的都对,所以是没得治了” 伯景郁也是讨厌这种有话不直接说,故作高深的模样,“你就说还有没有的治。” 在伯景郁的眼里,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就是不能治。 太医的话也很委婉,他不想说明白,就是不想伤了庭渊的心,偏伯景郁非要追着问个清楚明白,倒也叫他为难。 庭渊道“王爷不用难为太医,我知道自己这身体是什么情况。” 哥舒也听出太医的意思,看着自己这一根筋的外甥,有些无奈。 他问太医“若不能根治,可能续命” 许院判认真想了一下,说道“或可一试。” 伯景郁“那就给他治。” 许院判弯腰行礼“王爷,我奉君上之命伴你左右,公子这病非一日两日能治好,需要常年诊治,时刻仔细用药,若我留下给公子治病,便不能伴王爷左右,若王爷沿途生病出事,臣该如何向君上交代。” 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帝王砍。 这下倒是给伯景郁难为住了。 许院判倒也不只给他一人看病,他随行几百号人,若是把许院判留下了,到时候路上真遇到病,岂不无人可用。 此次随行只有一位院判,四位御医。 庭渊道“无妨,先生给我写个方子,我照着吃药就行。” 伯景郁一挥袖,“你留下,为庭公子治病。” 许院判“这” 伯景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切都听我的安排。” 哥舒琎尧“那你怎么办路途遥远,气候多变,万一路上出了问题。” 伯景郁道“还有御医随行,他们倒也差不了多少。” 胜国六州,只有京州方圆六千里气候还算宜人,中州南部大片沙漠,南州气候炎热干旱少雨,西州南部潮热多瘴气,蛇虫众多,疟疾丛生,西州北部湿润雨水众多沼泽居多,北州南部干燥、北部常年冰雪覆盖,东州常年多风多雨,气候极端,不适生存。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危险。 先帝遍巡六州,屡次出京归来,总有朝臣死在路上。 而这四位御医和许院判正是从各地提拔上来的,西州情况最为复杂,而许院判正是西州人。 若是将许院判留下,不就意味着他们到了西州地界,危险丛生。 哥舒断然不能同意,“不可,让许院判随你巡狩,我从京中找御医过来。” 一来一回,最多也就是二十天的时间,庭渊倒不至于连这二十天都活不了。 庭渊这才明白,伯景郁此行是代天巡狩。 他道“哥舒县令说得对,王爷担心我的身体,我不胜感激,我的身体也不是一时半刻都撑不了,就让许院判跟着王爷,哥舒大人从京城请御医来为我治病,两全其美。” 伯景郁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行,“那我差人回京中为你请御医过来,让许院判先给你诊治着。” 庭渊“那就多谢王爷。” 伯景郁“不必言谢。” 哥舒是他最尊敬的舅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父亲与如今的君上,他最在乎的人就是哥舒,哥舒丧父丧母后又丧妻丧子,如今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好友,伯景郁自然是想为哥舒留住庭渊,让他能多活几年,多陪哥舒几年。 再者伯景郁觉得庭渊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虽学识不行,才能却不差,若是身体养好了,将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也是胜国百姓之福。 庭渊留下哥舒和伯景郁,带他们在自己的宅子里闲逛。 这两次相处下来,他发现伯景郁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站得板板正正,也没见他因为什么事情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他问同行的哥舒,“你这外甥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少年老成。” 哥舒琎尧“” 他诧异地看着庭渊。 庭渊倒是被他给看愣了,“这话有什么不对” 哥舒琎尧觉得好笑,“你不过虚长他半岁,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听着奇怪。” 庭渊现在这具身体十九岁,但他实际的年龄是二十八岁,他常常会忘记自己的年龄,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哥舒琎尧“相比之下,你更要少年老成一些。” 庭渊不可否认,实则是他年龄摆在这里,已经不是清澈愚蠢的年纪了。 想他刚从警校毕业入警局实习那会儿,那才是真的清澈愚蠢,总是会被各种震惊的案子拉低下限,再后来他的下限只有更低没有最低,一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还会恶心,后来就算是遇到巨人观也能处变不惊。 让他记忆尤深的一次出警是村民用旱厕的大粪浇菜时发现了人体组织,他和同事一起在大粪里面捡尸块,自那以后他看到什么都很平常心了。 哥舒惊讶道“景郁这张脸确实很有欺骗性,但他其实没经历过什么风霜,只不过是做到了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不怒喝于颜,这是帝王家的必修课。” 他这么说庭渊就明白了。 一想也是,身在帝王家,岂能随意让人琢磨透。 庭渊“这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个份上,着实不易。” 哥舒点头,想起一件相关的事情,于是说给庭渊听“他与如今的帝王,以及身边的一众近侍自幼一起长大,帝王荣灏年长他两岁,各方面自然要比他精进不少,有一年秋猎,先帝一时兴起,便叫他们几人比箭术,景郁比荣灏稍差一点,就因为输了比试放弓箭时稍微重了一点,便被他父亲惩罚。” 庭渊有些惊讶“仅仅是因为他放弓箭重了就要责罚他” 哥舒嗯了一声“当时景郁八岁,声音也不算太重,但他父亲当时很生气,罚他挨了二十鞭,又命人拿了三千弓箭,盯着他射完。” 庭渊觉得太严重了,八岁的孩子有些小脾气倒也正常,他八岁的时候因为和表哥抢遥控打架输了哭鼻子,才挨了人生中第一顿打,伯景郁八岁不过是比试输了放弓箭重了一点便是二十鞭,庭渊想着要是自己小时候那个脾气,怕是早被打死八百回了。 哥舒“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 庭渊点头“这也不是原则上的错误,可以讲道理,可以斥责,没必要动手,即便是动手,小惩大诫也可以。” 哥舒笑着说“他出身帝王家,从小学的便是为君之道,虽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犯了几个大忌。” 庭渊有些疑惑“什么” 哥舒琎尧道“第一身为帝王家的人,要做到不喜形于色,随意乱发脾气失了帝王家的颜面。第二比试输了是他技不如人,重放东西失了帝王家的气度。第三君臣有别,虽同出身帝王家,但荣灏是君他是臣,输给帝王生气是以下犯上。第四作为长辈,虽年幼,亦不能失了做长辈的品德。第五帝王家君臣一体,在外臣面前与帝王置气,留下话柄也是错。” 庭渊“”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他此刻的想法,脑子里想起了一个bg错错错,是我的错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被无限地放大,然后受到严重的责罚。 一项项过错好像一座座大山一样朝着八岁的伯景郁压过去。 庭渊甚至无法自我带入,若是这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能不能抗住。 庭渊问“后来呢” 哥舒琎尧道“荣灏为他求情,荣灏也有错,忠诚王一次教训了两个。” 庭渊不能理解“何错之有” 哥舒琎尧道“第一荣灏身为太子,未来的君王,没有摆出君王的威严,纵容景郁以下犯上,且未责罚景郁。第二身为君王心软,为景郁求情,帝王不应该有软肋。第三君臣有别,荣灏身为太子,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君王臣子低头求情。” 庭渊真的很想说,这个忠诚王怕不是个杠精,这也能杠硬挑错处上纲上线。 但他毕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他就算不怕死,也不能真因为说错话连累了这个世上的庭渊。 不想活了也不能连累其他人。 “为了教育二人,忠诚王让当时的荣灏鞭打景郁,落鞭不见血便不作数,打完之后景郁浑身皮开肉绽淌血不止,拉弓射箭仍要身姿挺拔动作标准,军中用的羽箭为了保证杀伤力做得要比寻常他们练习用的羽箭要重,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射出,因此那一日景郁在猎场,染红了衣服和脚下的沙土,拉出六十九箭后因失血过多力竭晕倒,荣灏摆出了帝王的威严,免除了对景郁剩下的惩罚。” 庭渊终究是没忍住,抑制不住自己要表达情绪的欲望“所以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不喜形于色” 哥舒琎尧点头“是,从此之后,两人都变了,荣灏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景郁自此收敛所有情绪,不敢在他父王面前露出丁点情绪,即便是进了狼窝,也不能表现出害怕,他要做的就是战至最后一刻,代表帝王家,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庭渊听完之后再看伯景郁,已经不能直视他了。 根据他多年做刑警的经验,面对那么多变态杀人犯,以及对犯罪心理学的了解,这种家庭不幸爹不疼妈不爱然后还要求剥离情感,在高压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被ua天天端着的人,严重到像伯景郁这种程度的,多数都是内心扭曲的小变态。 童年不幸不一定会走上犯罪道路,但罪犯往往拥有不幸的童年。 通过对罪犯心理研究发现,变态杀人犯往往有极大概率是因为童年阴影诱发其犯罪。 犯罪的诱因往往与家庭、教育、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再看伯景郁,这不就是一个行走的潜在变态杀人犯。 庭渊“这么对他,是不是太苛刻了” 哥舒琎尧“他姓伯,他生在帝王家,这是他的责任,百姓不需要懦弱的君王。” 站在哥舒琎尧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任何的问题。 庭渊不再多言。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一切都是扭曲畸形的,无法认同这样的教育理念。 他不认同,但他也不同情,伯景郁是既得利益者,生在帝王家不是他能选择的,但他选择了承担所谓的帝王家的责任与光环,他得到了地位和权力,能够凭一己之力决定他人生死。 伯景郁的童年确实是悲哀的,但这个社会里,比他悲哀的人大有人在。 那些被权贵垄断教育资源,财富资源,权利地位的人,他们一辈子只能在权贵的手下乞食的普通百姓,更值得庭渊同情。 他们都是时代的产物,无法选择出身,千错万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21.雨夜命案 第7章 哥舒道“景郁与荣灏同为我的学生, 两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景郁性格温和,他若有错, 旁人指正他能听得进去, 荣灏则不同,心性坚毅,认定一件事便要一条路走到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庭渊只把这一切当作哥舒讲的故事, 他作为听众, 不想对此发表任何言论。 但不得不说,伯景郁确实是一个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这两日相处,庭渊自己也留意到了, 他虽时刻注意帝王家的形象,却不以帝王身份压人,倒更像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谦谦君子。 哥舒带着伯景郁上门,让太医给他瞧病,作为主人,他理应设宴款待。 他为伯景郁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热情招待。 饭后他二人还有私事要聊,不便在庭府多留。 庭渊将他二人送至门口。 哥舒琎尧道“起风了,你身体不好, 不必远送,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庭渊道“慢走。” 伯景郁恭恭敬敬朝廷渊行了一礼, “先生, 请再受我一拜,这两日与先生相处,学到不少东西, 待我巡狩归来,定要来居安县,再与先生讨教。” 庭渊“那我便祝王爷巡狩一切顺利。” 伯景郁“借先生吉言,那我也祝先生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此行伯景郁入居安县原因有二。 其一给哥舒琎尧送飞鸿。 其二则是来请哥舒琎尧助他一臂之力。 哥舒琎尧已经明确表明,自己不会离开居安县,与伯景郁一同巡狩。 耽搁了三天时间,巡狩刻不容缓,他得去追赶随行的大队人马,即便是想在居安县多留,公务在身,时间也不允许。 次日一早,伯景郁便要与惊风一同离去。 月色迷人,星空闪烁。 哥舒琎尧站在院中,他的院子里摆了许多大缸,缸里种着荷花,如今荷花正是盛开之际。 若是在京州,此时荷花并未开放,此处气候宜人,花开稍早,春夏两季都比京州要早。 想着明日伯景郁便要继续南下巡狩,此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何月,哥舒眼看着伯景郁长大,又是伯景郁的舅舅,怎能不对他多几分关怀。 他拎了一坛桃花酒去了伯景郁的院中。 伯景郁也还未睡下。 见哥舒过来,他忙起身,“舅父,你怎么过来了” 哥舒琎尧举起手中的酒,“这是百姓送的桃花酒,来与你共饮,为你饯行。” 伯景郁“好。” 两人在窗边坐下,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 哥舒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行巡狩,务必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安全,特别是到了西州地界,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西州地理位置不好,自然环境也不好,不适生存,一身反骨,总想着独立。 隔三岔五西州就要出乱子。 伯景郁“舅父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哥舒问他“你知道女君为什么要定下让每个帝王继位之后都要完成遍巡六州吗” 伯景郁点头,作为帝王家的人,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胜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遍巡六州是为了巩固政权,让百姓们知道君王心中有他们,同时也能起到震慑官员的作用,让他们不敢再生异心。” 哥舒满意地点头,“不错,一为笼络民心,二为震慑地方官员,三为加固王权统治,所以代天巡狩派头要摆足,但要真正做到笼络民心,光摆派头不行,你得为百姓做事,做对他们有利的事,这也是为何历代君王遍巡六州时总要沿途体察民情,惩治贪官污吏,为百姓做主,这一路上切不可只知享乐。” 伯景郁忙道“舅父放心,我身为帝王家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哥舒“往年帝王遍巡六州,随行人数众多,因此许多地方无法照顾到,即便如此每次巡查也要花费年的时间才能返回京州。此行你代天巡狩,随行人数锐减,便要将从前帝王不曾照顾到的偏远地区一并巡了,这一行怕是没个六七年巡不完。” 伯景郁“孩儿不怕辛劳,舅父也莫要担心,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给舅父写书信。” 哥舒“好,此行对你也是一场历练。” 伯景郁“孩儿定会努力的。” 伯景郁想起来时路上听到百姓们说的话,问道“舅父,我听沿途百姓说这两年庄稼收成不好,怎么不见上报的奏折中提到” 哥舒道“虽是遭了灾,却不严重,收成锐减是真,但不是颗粒无收,新王登基免税三年,也不用拨粮赈灾,自然是不需要特地上奏免税,州志上应是有记录,我这县志上也是有记录的。” 州志与县志相同,每年都要记录,誊抄装订成册,一份留底一份上呈。州志主要记录政策,县志记录详情,来年入夏之前,需要一并送至行省,由行省重新整理誊抄装订,一式两份,一份上呈京城,一份留底,原件返回各州,各州总府留底。 因此同样的东西,逐级留底,一方损毁,还有两方可查,每三年重修一次,以便保存。 次日一大早,哥舒送伯景郁出城追赶南下的队伍。 入城时两人三骑,出城时三人三骑,不同的是那一匹火红的骏马消失不见。 多出一人是随行的太医。 拜别哥舒后,三人沿着官道一路南下。 多出一个太医,他们的速度被迫放缓,太医就是个文弱医士,与他们自幼习武的人比不了。 天色将黑未黑。 本朝规定,官道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五十里一馆。 亭用来避雨歇脚,不设四壁。驿主要是为沿途送公文的驿使更换马、水、干粮,其他官员也可更换马匹、补充水与干粮,不设住宿,必要时可选择为落脚点暂歇。馆是为沿途办事往来的官员住宿落脚的地方,可以补充水粮,喂马换马,整装休息。 官道对百姓开放后,允许沿途开设客栈,两两间隔需要三十里,客栈并非什么人都能开,需要拿到县衙的批文,要给往来的官差便利,用餐住宿都要给予优惠,也是为了方便往来的官差住宿用餐节约成本,同时也能给往来生意的百姓便利。住馆驿凭借证明往来花销可以全部报销,若是住了客栈,花费只能报销三成。 在馆驿里严格遵循身份等级制度饮食住宿,出差路远的官员,偶尔会到客栈改善饮食,客栈的菜品自然是比馆驿的菜品要好,且不看官级只看银钱。 伯景郁与惊风带着年迈的太医走不快,勉强行至四十里。 惊风道“殿下,今日我们恐怕要入住客栈了。” 如今天色已经暗了,赶不到驿馆,此处距驿站还有十里路,摸黑走夜路不安全。 伯景郁道“就住客栈吧。” 三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立马迎上来,“三位客官是用饭还是住店” 惊风“住店,要三间上好的客房。” “呦,客官还真是不巧,本店今日天字号的客房已经被人住了,只剩下地字号的客房和通铺了,您看” 惊风看向伯景郁,等他的指示。 伯景郁点了个头,一个房间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能休息一晚就将就一下,也不便暴露身份。 惊风道“那就地字号。” 小二问“客官可要用饭” 惊风“捡你们拿手的饭菜上一桌。” 小二“好嘞,您看是送至房间还是在堂中” 惊风看着堂中一共摆了十来张桌子,一半都有人坐了,着实吵闹,他家王爷一向喜欢清净,拿不准主意,看向伯景郁,“殿公子” 伯景郁想起舅父的话,他也好看看百姓们平日里都聊些什么,“就在堂中用饭吧。” 三人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惊风用抹布里里外外地将桌子擦了个干净,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客栈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伯景郁这种一看就贵气的人,旁人尽管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对他不敬,何况身边还有一个气势惊人的仆从。 三人的餐食刚上桌,正堂的门就被风吹得咯吱作响。 小二前去关上门,嘀咕道“这个季节就是多雨,想来今夜又是一场大雨。” 众人也都纷纷感叹。 不到一刻钟,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惊风和伯景郁说“还好公子英明,我们没有连夜赶路去馆驿,不然这会儿肯定要淋雨。” 伯景郁也在心中庆幸。 刚准备继续吃饭,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能看到屋外的人影。 小二赶忙去开门。 外面站着三个人,两个官差押解一个囚犯,三人浑身湿透。 左边的官差骂骂咧咧极其不爽,用力将囚犯推进屋,“狗日的,让你走快些,你磨磨唧唧的,像个没带把儿的,害得老子淋成这样。” 囚犯脖子上戴着枷锁,脚上戴着镣铐,直接被推倒在地。 从鞋子磨损的程度,以及脚上被镣铐磨得皮肤溃烂,不难看出他们这是赶了很远的路。 通常在路上遇到官员押解囚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依律流放,一种是押解上京。 京州附近没有流放之地,因此可以判断这是押解上京。 通常官员犯法,需要押解上京,交由刑部核查,然后再作出处罚,官员与官员之间即便是上下级关系,也不能直接斩杀。 只有两种情况除外,一种是证据确凿负隅顽抗者,可酌情斩杀。 另一种就是奉旨巡查发现官员品行恶劣,渎职,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触犯众怒、情况恶劣,钦差大臣可就地斩杀。 本朝自制度完善后,这样的事情已经鲜有发生。 西州起义后,太平帝为了加强对地方的管控,成立了独立在朝堂体系外的三院,天巡院、监察院、典司院。 三院直属帝王管辖,在三院任职者在院内需常年佩戴面具,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三院成立是为了更好的管控地方,以天巡院为主,监察院和典司院为辅,三人一组,随机搭档,每季会随机排前三十组搭档,随机抽选地点,带着执行任务是专属的巡令牌,前往目的地巡查地方,包括民生,经济,官员是否清廉等。 天巡院主调查,监察院主监察天巡院和典司院是否公正客观,而典司院则是沿途记录天巡院和监察院的言行举止,三人形成互相监督的关系。 在这样严密巡查制度中,加之官员在同一处州不能超过三级,因此很难形成派系,官员之间多数都是半路搭档,能够有效地监管各级官员,不容易出现滥用职权的情况。 如今在这官道的客栈里看到这么一幕,伯景郁和惊风很难不被吸引注意。 惊风想去搀扶,被伯景郁摇头制止。 此时他们隐藏了身份,不便插手此事。 惊风属于皇家近卫,是武官,无权插手文官的事情。 由普通官差押解的必然是文官,武官押解由军队兵役负责,这两者明显有区分。 伯景郁虽有郁王的腰牌,但这种事情他也不便插手,身在帝王家,他也不可随意插手地方上的事情,京州由帝王直管,他作为帝王家的人,自然可以随意插手,但出了京州,他想要管辖地方的事情,就需要依靠旨意和凭证。 京州内多是皇亲国戚算家事,京州外则是国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是本朝最尊贵的王爷,也要依制度行事。 另一名官差在门外抖落了身上的雨后进屋,将摔倒在地的囚犯拉起,和动手的官差说“行了,这也不是他故意的,就差这么一两步就下了雨,谁能预料的到。” 小二见其中一个官差脾气不好,说话也放尊重了一些,“二位官爷是用饭还是住宿” “都要。” 小二问“本店还有地字号和通铺,不知二位官爷要住什么样的” “一间地字号房。”带着囚犯住通铺不合适。 想着都住客栈了,顺带打打牙祭,“好肉好菜上些。” 小二给了钥匙,笑着说“好嘞。” 态度较好的那位官差道“帮我们准备热水,让我们洗个澡,有干爽的衣服也给我们找两身。” 小二“官爷放心,我这就让人准备。” 不等小二问他们要在哪里用饭,二人就已经在堂中找了个角落坐下。 那囚犯根本不能上桌,只能在一旁角落地上坐着,像是一路走来早已习惯。 许院判作为医士,看着这一幕叹气,“这走起路来也不知得多疼。” 惊风顺着院判的视线看过去,那人手脚都被磨得皮肤溃烂,“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罪。” 伯景郁道“既是押解上京,想必罪行不轻,又何必同情。” 惊风一想觉得也是,问伯景郁“公子,你要洗个热水澡吗” 伯景郁点头。 惊风“那我让小二安排。” 赶来一天路,风尘仆仆的,不洗个澡他睡不着。 饭后伯景郁和许院判先行上楼,惊风要去找小二安排沐浴一事,又要去后院喂马,便没跟着他们一起上楼。 房间连排,伯景郁住在最中间,对面还有三间房。 外头暴雨,夜色漆黑,四处除了雨声还是雨声。 后院拴马的地方漏雨严重,马草全都打湿了,伯景郁最是宝贝他这匹良驹,惊风同客栈小二商量,给踏雪换个干净的地方。 小二也是觉得稀奇,头一次见还要给马安排干净屋子的。 不过他做伙计多年,也是头一次见通体雪白的马,想来同行的公子并非凡人,他也依着惊风的意思,给马换到了柴房里。 柴房里堆的都是柴火,屋顶是瓦片,不漏雨,倒也能满足惊风的要求。 又去找了干净的马草拿来喂马。 惊风原想上楼去陪在伯景郁的身边,谁知马草递给小二,小二喂马马不肯吃。 惊风有些无奈,这匹马伯景郁过于爱惜,平日里都是他们几个近侍谁有空谁喂,这倒养成了它认人的毛病,莫说是喂养,旁人就是牵都牵不走。 许院判肚子不舒服,下楼去了茅房。 伯景郁一个人在房中休息。 惊风想着等会儿喂完了踏雪,再伺候伯景郁洗澡。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客栈,最终被雨声淹没。 伯景郁距离叫声来源最近。 他开门查看情况,看见对面房间的门敞开。 走进房间,就见脾气不好的官差倒在地上,而在他不远处的桌边,那位囚犯脖子乃至前胸的衣物都被血染红了,桌上放着一把沾了血的刀。 他弯腰试探了一下官差的鼻息,还有气。接着又去试探了囚犯的鼻息,没气了,伤口还在淌血,伸手蘸了一点抹开,还是热的,颜色鲜红,这是刚死。 伯景郁拿起这把正准备查看,身后便响起了尖叫声。 “杀人啦,杀人啦” 一名中年男子吓得面色苍白,连滚带爬地边跑边喊,险些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伯景郁“” 他倒是不太在意这人喊什么,而是专注于眼前这把刀,这就是凶器,并且是官差的刀。 一个要被押解上京的囚犯,为什么会被杀害在房中 这是官差的屋子,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屋内一切都是正常的,伯景郁能够想到的就是杀人灭口。 究竟是什么样的罪行,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被人杀人灭口 是何人将他灭口的 跑出去的那人惊扰了旁人,一大批人聚在门外。 此时在他们的眼里,伯景郁就是杀人凶手。 伯景郁此时的样子也确像杀人凶手,寻常人谁看了这场面不害怕,他反倒站在屋里,处变不惊,着实让人生疑。 另一名官差衣衫不整地上来,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脚上都是湿的,显然是刚在洗澡,听见声音直接从浴桶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跑上了楼。 看到眼前这一幕,给他吓傻了。 伯景郁手中拿着刀站在房中,身旁是已经被抹了脖子的囚犯,脚下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同僚。 在他眼里,伯景郁就是杀害囚犯的凶手,如今他手无寸铁,也不敢贸然进屋。 一同上来的还有店小二,他才走出柴房不远,就听见有人尖叫,多走几步便与官差相遇,两人是一并到的前厅,复又听见楼上跑下来的客官喊着杀人了。 小二在此多年,还是头一次遭遇上命案,当场就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死人了,死人了” 门外围了一堆人。 惊风听到声音火速从后院的柴房赶来,看到伯景郁房门大开,而他们的对门围了不少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他人看到他上来,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毕竟惊风看着就不好惹,又是与这杀人犯是一起的,万一起了恶念把他们都给杀了。 惊风走近,看到伯景郁站在屋里提着刀,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迅速镇定下来,他家王爷肯定不会是杀人凶手,“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伯景郁淡定地和惊风解释“我听到叫声出来,就看房门敞开,一死一晕。” 方才跑掉的人站在人群最后梗着脖子,“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看到的就是你拿着刀,也只有你进了案发现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那位官差镇定下来问伯景郁“你说你没杀人,可有人证” 伯景郁轻抬眼皮,情绪毫无波动“没有。” 听到声音他就出来,看到这一幕,当时身边却是没有人能够为他做证。 惊风不能让这罪名落在伯景郁的身上,争辩道“大家都是听见声音过来的,也没亲眼看见我家公子杀人,不能证明就是我家公子杀的人。” 官差“即便证明不了是你家公子杀人,也证明不了你家公子没杀人。” “现在我们大家看到的就是你家公子在房中,手里拿着带血的刀,而囚犯死了。” 外头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伯景郁倒是显得淡定。 惊风“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官差梗着脖子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伯景郁朝惊风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件事明显不简单。 囚犯被杀,不是小事,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惊风有些着急,伯景郁无法洗脱干系,就得被羁押至大牢,现场确实没人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伯景郁反问官差“你既觉得是我杀了人,你又能如何证明,我是清白的,即便是有人硬把这罪名安在我头上,我也不会认。” 官差“是非曲直,你同我上衙门理论。” “就是,就是,上衙门去理论。” 伯景郁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官差“衙门自然是要去的,你这同僚还有气,我随行有医士,可以让他为你的同僚诊治一番。” 官差听他这话,不觉得眼前此人能有这么好的心“我怎知你们不是一伙的,万一谋害我这同僚,他一命呜呼,到时候岂不是让你逃脱。” 伯景郁无奈地放下刀,往旁边干净的凳子上一坐“你爱看不看,反正他死不死与我也没多大关系,我便跟你去看衙门走上一遭,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惊风急切地喊了一声“公子” 而这时,许院判才姗姗来迟。 蹲坑久了腿都麻了,走路都不利索,惨叫他也听到了,看门口围了一群人,一眼就看见了惊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惊风回答,就看见屋里伯景郁坐在尸体旁。 这一幕看得太医眼前一黑,“哎哟我的唔” 后边没说完的话,被惊风给堵了回去。, 22.踏雪求救 第8章 伯景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真让许院判把话说完,伯景郁的身份就得暴露,如此行事惊风也是无奈。 惊风觉得坐在死人边上终归是不吉利, 同伯景郁说道“公子,你莫要坐在死人旁边。” 伯景郁比较爱干净, 惊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淡定地坐下去的, 完全波澜不惊。 伯景郁“无妨。” 身后有人小声嘀咕, “我看他就算不是杀人的凶手,也是个变态。”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换了旁人谁能这么淡定。” 惊风猛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两人正要继续说话,被惊风眼神严厉警告,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家公子是凶手, 那你们谁同我一起去衙门报官, 交给衙门来查” 所有人都不出声,就连官差也没接话。 惊风冷笑“怎么, 不敢” 方才被吓破胆的男人说, “谁敢跟你走啊, 你们是一伙的, 万一你也有份,岂不是送上门让你杀。” “就是就是。”另一个有些年纪的老者说道。 惊风已经听这两个字好几遍了, 实在是忍不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躲在别人身后, 看似有道理其实毫无道理只知附和毫无主见的人, “就是就是, 没完没了是吧,谁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们舌头拔了。” 伯景郁出声制止“惊风, 无妨。” 惊风冷哼一声,不再计较。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们是一伙的,那你们去报官,我们留在客栈,等衙门过来,这总行了吧。”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店里伙计的身上,“就你了,去报官。”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客官,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出了门都找不到路。” 官差这时站出来说话了“今晚谁都不准走,明天一早小二带两个人去衙门报官。” 伯景郁觉得如此安排没什么问题,朝惊风点了个头。 惊风“行,那就依你所说,有一个算一个,都去楼下中堂待着,谁要是敢走,那就要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旁人是丝毫不怀疑惊风的能力,浑身腱子肉,看起来真的能一个打十个。 就是这官差看着都没他结实。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怕是大家一起上,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官差指着伯景郁说“你也出来,跟我们一起下楼,万一你在屋里毁灭证据怎么办” 有人就问了“地上这位差爷怎么办” “抬下去吧。” 没人敢进屋,毕竟屋里还有个被抹了脖子的死人,远看都害怕,何况是近看呢 伯景郁站起身,路过趴在地上的官差时,微微弯腰用手抓住官差的衣领子,便将他给拖起来了。 门外众人“” 这得是多大的劲儿 他抬手一推,就像在牌桌上往对家手里扔筛盅一样,一眨眼的工夫,官差就到了惊风的手里。 惊风稳稳地接住了官差,抓起衣服往上一扔,官差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几息之间,好像看了一场杂耍一样,这官差身长七尺左右,约莫一百五六十斤,被这两人扔来扔去的,力量着实恐怖。 惊风单肩扛着官差,步伐依旧沉稳矫健。 众人前后相随,转移到了楼下中堂。 算上店里的伙计,一共有二十六人。 大家围桌而坐,彼此监督。 许院判作为医士,想替这晕过去的官差诊治,被另一位官差拦下,“你要做什么” 许院判道“我是医士,想为这位小兄弟诊治一番,这若是真的受了伤,不及时救治,岂不又要平添一条人命。”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 有人道“我看这老者也不像是坏人,要不就让他诊治一番。” 官差“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院判看向伯景郁,请示他能否表明自己的身份。 伯景郁点了个头。 他也想看看,能不能由许院判之手,将这位官差弄醒,好知道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院判得到准许,这才说道“我是西州人士,姓许,是太医院的院判,回西州探亲途经此处,原是应当住馆驿,奈何天色将黑,才夜宿于此。” “你说自己是太医院的院判,我们就要相信吗” 官差也不相信“你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吗” 许院判点头“那是自然。” 他将自己的腰牌取出。 不仅有腰牌,还有宫令。 太医院在宫外,进出皇宫需要同时出示宫令和腰牌,毕竟皇宫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腰牌是身份的证明,上朝时进宫门守卫需要逐一检查。 太医与其他官员的宫令有所不同,他的宫令是可以进出后宫为后宫的贵人们诊病。 胜国的身份腰牌材质是统一的,由铸造司统一铸造,再分发至各州。 因此官差身上也有腰牌,花纹与材质拿出来一对比,就知道真假。 官差拿出自己的腰牌与许院判的腰牌做了对比,确认腰牌为真。 许院判是朝廷正儿八经的正五品官员,而他们这种连朝廷官员都算不上的泥腿子,自然是比不了。 官差忙弯腰行礼“小的竟不知是院判大人,先前多有得罪,还请院判大人恕罪。” 其他人见还真是朝廷命官,纷纷弯腰行礼。 张院判抬手制止“不知者无罪,我一开始也没表明自己的身份。” 官差这才起身,看了看惊风,又看了看伯景郁,“那这二位” 张院判道“同我是一起的。” 剩下的也不必多说,都能明白。 看这二位的身手,想必是护送他回西州的侍卫。 官差连忙向二人补礼,“方才多有得罪,只是这位大人入了房间,又无人能够为你作证,我也不能轻易地放你离开。” 惊风“若是我们真想走,凭你是拦不住的,我们既然留下来了,便是也想知道楼上囚犯的死因。” 官差忙道“是是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报官,让衙门来查,届时,还希望几位能够配合。” 伯景郁“那是自然。” 惊风抱着自己的佩剑,“那现在许院判可能为你的同僚诊治” 官差点头“那自然是可以,有劳院判大人。” 许院判上前几步,将官差的手腕摁住,替他诊脉,随后又看了看他两只眼睛。 心中便已经了然。 官差忙问“院判大人,我这同僚可有危险” 许院判道“只是晕了,并无大碍,待我为他施针,不时便能清醒。” 官差忙弯腰道谢“那我便替同僚先在此谢过院判大人。” 许院判指了指楼上“我的药箱在楼上,得回去取一趟,不如官差大人随我一同前往,也能证明我的清白。” 官差和一众人等都觉得如此甚好,“大人您请。” 许院判毕竟是五品官员,那是为君王和大臣看病的人,官差不敢逾矩,只敢跟在许院判身后。 上楼不久后二人又从楼上下来,许院判只是手里多了一个箱子。 摊开箱子,取出银针后,许院判在这位官差头顶,眉心,人中,脖颈几处的穴位上施诊。 不过片刻的工夫,晕倒的官差便清醒了。 他一头翻起来,手舞足蹈地嘴里叫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他的同僚,瘦一点的官差按住他“我们都知道了。” 从他惊慌的程度不难看出,他被那场面吓得不轻,如今整个人都没了方才来客栈时的嚣张,浑身哆嗦,抓住同僚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许院判为他递上一碗清水。 胖官差喝完水后,镇定了不少。 随即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瘦官差也是第一时间就追问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胖官差即便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冷静,也依旧心有余悸,说话时还时不时看向楼上,似是那残酷的场面让他不能忘怀。 他道“我当时尿急,雨太大了就没去茅房,考虑到囚犯一个人在房间里,我便把门从外面关起来了,在后院找了个没人的屋檐下方便,等我上楼,一推开门就看到人死在了屋里,吓得我大声尖叫,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瘦官差“所以你是被吓晕的” 胖官差“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眼前一黑,我就晕过去了。” 惊风问“你进房间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吗” 胖官差摇头,窘迫地说“当时我都吓傻了。” 虽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看,帮伯景郁脱罪,还是足够的。 惊风“那起码能够证明,人是在我家公子进屋前就死掉的。” 瘦官差却摇头“我这同僚不知道什么原因晕过去的,可能是被吓晕的,也可能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弄晕的,只能说明他进房间时人已经死了,却不能证明和你家公子没有关系。” 惊风“我家公子是听到叫声后才进屋的。” 瘦官差反问“谁能证明” 当时现场并无旁人证明。 惊风在楼下喂马,而许院判在茅房如厕。 惊风伸手指向一处,便是那个从楼上连滚带爬鬼喊鬼叫的另一位客官,“他可以证明,当时他与我家公子前后脚出现在现场的。” 那位客官连忙摆手“我证明不了,我当时到门口时,他已经在屋里拿着刀了,保不齐就是他藏在屋里打晕了这位官爷,准备藏匿凶器被我看到了。” 惊风“” 他快被这帮人蠢死了。 “我们从京城而来,要往西州去,今日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他这么说,大家觉得也有道理。 “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财,在坐有哪个能有我们有财的色,一个浑身脏乱的囚犯能有什么色相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平白把自己牵扯进一桩命案,杀的还是朝廷要犯,我们是有病吗” 有人附和“好像也确实说不通。”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的确说不通,这位公子看着也不是普通人,而几位官爷身上也确实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伯景郁全程都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像个与本案无关的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为自己辩驳,也不承认自己杀人,就那么坐在那里喝茶。 这场面谁看了都会觉得诡异。 杀人可是死罪,他怎么能做到如此淡定的。 官差“既然不知道谁是凶手,那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等明日报了官,由官府决断。” 死的是朝廷要犯,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真的查不出谁是凶手,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陪葬。 大家在堂中等了一夜,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开,去如厕也不能独身。 天光乍现,小二与瘦官差动身前往县衙报案。 伯景郁找客栈其他的伙计拿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随后递给惊风,“去把踏雪牵出来,把这封书信送给我舅父。” 胖官差拦住了惊风,“写的什么,得给我过目,万一是传递什么消息。” 惊风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点了个头。 惊风将信展开,大意就是自己遇到了危险,让舅父速速来临县县衙。 惊风“怎么一封书信都不能递出去” 胖官差“你们是想请救兵” 惊风“我们没有理由杀你押解的囚犯,请家人到县衙,交代一些事情,有什么问题我朝律法有规定,在没有证据确凿之前,百姓需要配合调查,但并未说不可与家人联系。” 胖官差无法反驳,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家人都能够到监牢探监,何况是传递一封普通的书信出去。 惊风“况且我们都留在这里等待调查,难不成官差会认为一匹马有能力拿起你的刀杀了囚犯”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 其他人也都没憋住。 有人好奇地问“这马,真能这么厉害,给你家人传信吗” 惊风“能不能传到是我们的事,我们此行回西州也是有要事要办,只是想尽快结案,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还请官差不要阻挠,耽误了我们的事,就是算上你祖宗十八代的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这话虽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却也是实话。 其他人帮着说“让马去送信,人留着,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马不可能杀人。” 经过昨夜惊风据理力争,大家倒也没有那么坚定地认为伯景郁就是杀人凶手。 况且此人看着不凡,若是真能请人过来破案,案子尽快了结,他们也能各自离去,不被耽搁太多的时间。 胖官差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且惊风要真想走,他也拦不住,便同意了。 惊风将马从柴房牵出来,把信放在马鞍旁挂着的袋子里,对踏雪说道“去居安城找哥舒大人。” 随后他一拍马身,马真的就自己跑出去了。 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昨夜天黑,没什么人发现这匹马是白色的,今日看到如此好马,不由艳羡。 这等好马,可不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即便是京州,怕也是罕见。 再看伯景郁,众人只觉得他高深莫测。 或许人家进屋真的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与命案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可能是地位摆在这里,所以根本不惧怕,才能够如此淡定。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心中都莫名有了底气,这事儿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许院判叹气,“若是昨日我们走快些,到了馆驿,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伯景郁“焉知非福。” 一个被押解上京的朝廷命官被杀死在客栈里,摆明就是有备而来,说不是预谋的伯景郁都不信。 他根本不担心,这件事他卷了进来,反而好查了。 要还他一个清白,就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倒要看看,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他们到底想要隐藏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被押解的人来自哪里,什么身份,犯了什么事。 在半路被杀,只能说明是杀人灭口,不惜冒着杀害朝廷命官被诛九族的风险,也要在半道截杀此人,这背后的事八成是小不了。 伯景郁十分好奇,甚至十分期待,若是此时背后牵扯出一桩大案,由他出手惩治,他们帝王家自然是受益者。 顺便也能看看这县令办事的能力如何。 一举三得,进个牢房又如何 哥舒与庭渊刚办了一个财物丢失的案子,两人正准备一起吃午饭,县衙看门的守卫慌忙跑了进来。 “县令,不好了。” 哥舒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 守卫道“踏雪自己回来了。” 哥舒连忙起身往外走。 庭渊也跟了出去。 踏雪在府衙门口格外地不安,焦躁地原地转圈,看到哥舒琎尧出来,嘶鸣扬蹄引起他的注意。 哥舒琎尧心中顿觉不好,伯景郁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牵马的守卫根本控制不住马。 哥舒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这才让踏雪镇定下来,踏雪疯狂转头。 庭渊道“是不是袋子里有什么东西。” 哥舒伸手去布袋里摸,还真摸到了。 取出来是一封信,打开看了,他便明白了,转手把信递给了庭渊,“景郁与一起杀人案扯上了关系,如今被扣在临县。” 庭渊接过看完“那你现在去临县” 哥舒“你随我一道去吧。” 破案方面,庭渊很有天赋,带上庭渊,也算是多了一道保险。 哥舒都开口了,庭渊也不好拒绝。 庭渊不会骑马,因此他坐马车,由守卫为他驾车,哥舒骑着踏雪先行一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3.案发现场 第9章 哥舒赶至临县时, 县令等一干人已经去了案发的客栈。 哥舒又顺路追了过去。 踏雪与寻常马匹不同,他比寻常的马匹跑得更快,耐力更强。 县令等人前脚刚至客栈, 仵作验尸还未结束,哥舒就已经到了。 客栈外被县衙的兵役包围了起来。 屋内伯景郁微微扬起唇角, 他的听力比寻常人好一些, 最擅长的就是听声,寻常人只要在他面前走上一遍, 下次哪怕蒙上他的眼睛,他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与踏雪相伴一年多,又怎会分辨不出踏雪的蹄声。 哥舒举起自己的令牌和衙役说道“我是居安县县令哥舒琎尧,劳烦小哥进去和曹县令通报一声。” 衙役见令牌是真的,快速进屋。 屋内一干人都站着, 只有这位县令是坐着的。 衙役弯腰行礼,“禀县令, 隔壁居安县的哥舒县令在门外求见。” 本朝姓哥舒的并不多, 哥舒一姓起源于北州,便是青天书院那一支, 能在本朝为官者, 都是通过科举入仕, 又怎会不知青天书院哥舒一族, 哪怕是姓哥舒的女子,走到哪里都是重点关照对象。 有些哥舒姓氏的女子出嫁后, 后代不会随父姓,而是随母姓哥舒。 忠诚王伯子骁的妻子哥舒佳人便是如此,她便是随母姓,如今的君后哥舒明月也是随母姓。 若说姓氏有高低, 伯姓为首,其次哥舒。 哥舒一姓人口不多,个个身居高位,手握青天书院,朝中半数官员出身青天书院,可谓桃李满天下,在朝为官三年以上者,谁人不知这位哥舒县令曾经是丞相,人家是自请下放的,君上娶了他的侄女,他作为君上的授业恩师,先帝要求君上尊称哥舒琎尧为相父,因此对隔壁这位哥舒县令,中州的官员都是敬而远之,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影响自己将来升迁之路。 “快,随本官出去迎接。” 曹县令携众官员一同出门。 两人虽是相同的官职,曹县令却要弯腰行礼,“不知哥舒县令到访,有失远迎。” 哥舒琎尧也回了一礼“曹县令客气了。” 曹县令起身,言语满是恭敬,“不知哥舒县令来此所谓何事本官可有帮得上哥舒县令的地方” 哥舒琎尧道“实不相瞒,我的外甥也在这客栈之中,他脾气孤傲,因此不请自来,还请曹县令莫要觉得我逾矩。” 曹县令笑着说“怎么会,既然哥舒县令外甥也在,那不如哥舒大人随我一同断案,早日将这案子断个清楚明白。” 哥舒琎尧“那我究恭敬不如从命了。” 哥舒道“还有一事,与我一同随行的还有一位庭姓公子,他慢我一步,还望曹县令能派人去接应一下,哥舒在此谢过曹县令。” 曹县令“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居安县的官员驻兵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擅离属地,因此哥舒一路而来,并未多带士兵衙役。 曹县令安排守卫沿途去接应哥舒琎尧口中的知交。 随即邀请哥舒琎尧“哥舒县令请。” 哥舒琎尧“曹县令是主官,曹县令先请。” 哥舒琎尧倒也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他与曹县令平级,这又是曹县令管辖的属地,他自然不会喧宾夺主。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哥舒琎尧慢曹县令一步入客栈。 伯景郁与惊风两人站在客栈里,现场还有一位能坐下的,便是自称回西州探亲的许院判。 许院判是正五品官员,除京州外其他五州的县令是七品官员,官大两品四级,许院判又是京官,虽官职正五品,却是太医院的二把手,不能纯靠官职来看。 便是朝堂上的一二品官员与这院判说话,也得言语尊重一些,毕竟是君上身边主要的医士,若是在君上面前参上一本,也够官员们发抖了。 许院判起身与哥舒琎尧两人同时朝彼此行礼。 曹县令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没让这院判大人也站着。 哥舒琎尧与伯景郁对视了一眼,从他进屋看到伯景郁也站着,便知道他没暴露身份,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往下配合伯景郁了。 曹县令邀请哥舒坐下,让人给哥舒倒了茶。 哥舒问“曹县令,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曹县令“仵作正在验尸,哥舒县令莫急。” 哥舒便不再言语。 那胖官差也不知道伯景郁的信到底有没有送到,当时信中没有署名,也不知道是找谁的。 不一会儿仵作从楼上下来,向曹县令禀报“禀县令,已经查验完毕,死者被押送囚犯的官差随身的佩刀一刀毙命,伤口自下而上,从右至左,死亡时间是在昨夜戌时,现场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房间也没有挪动的痕迹,更没有挣扎的痕迹,死者就是死在房中的。” 曹县令点头,随后问手下的刑捕,“周围可有发现异常” 刑捕摇头“并未在现场发现其他痕迹,昨夜大雨,周围即便是有痕迹,也很难保留。” 曹县令问哥舒琎尧“哥舒县令可有什么看法” 哥舒琎尧道“一切全凭曹县令做主,只是我那位知交在探案方面颇有天赋,因此还请大人稍留片刻,等他过来与我一同入现场查看一番。” 曹县令爽快答应“那我便让手下先把这些人带回县衙地牢狱羁押起来。” 哥舒琎尧“可以。” 他看伯景郁没有表明身份,也不便将他现在就捞出来,只能委屈他先进大牢里蹲着了。 一众人等被衙役用绳子捆起来串联在一起,连同押解的官差一并绑了,带他们回县衙。 许院判自然是不能被绑,朝廷命官即便是犯了命案,未查清之前,也需以礼相待,因此他自然正常五品官员该有的待遇,坐着马车舒舒服服地去县衙。 伯景郁他们就得被捆着押送回县衙。 路上遇到庭渊的马车。 庭渊也听见外面的动静,掀起帘子,看到伯景郁和惊风都被捆着,也是相当地惊讶。 但他想伯景郁既然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就没多事,与他点了个头,便去与哥舒会合。 这一路马车跑得飞快,都快给他颠吐了。 等到了客栈时,人已经快散架了,是驾车的守卫将他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 这一路跑得飞快,从居安城到这里的县衙,又从县衙到客栈,上午出门,这下午才跑到,路上跑了少说两个半时辰,庭渊粗略估计今天怕是跑了得有六七十里,跑得他在马车内不是撞头就是撞肩。 走上两步险些就跪在了地上。 若非身边的守卫搀扶得快,他就已经要磕在石头铺的路上了。 哥舒听到马车的声音,从屋里出来,便看到庭渊蹲在路边起不来,整个人脸色苍白。 他快走了几步来到庭渊身边,“可还好” 庭渊摆了摆手,“让我缓一会儿。” 哥舒责备地看向赶车的守卫,“你怎么赶车的。” 庭渊“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从前出门马车都是慢行,突然跑得飞起,就像平常上班开4060迈,突然有人在盘山公路把车速提上了120,这七拐八拐的不晕都不行,何况即便是古代的官道,也不是水泥路那般平坦,而是泥沙与石头铺成的。 曹县令出来就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哥舒县令,这就是你说的知交” 哥舒琎尧介绍道“这位是庭渊庭公子,出身居安城庭家。这位是本县的曹县令。” 曹县令“原来如此,久仰久仰。” 庭家在居安县周边几个县也算小有名气,曹县令自然是听过庭家的名号,不过是头一次见到这人。 庭渊回礼,“见过曹县令,如今这狼狈的样子,曹县令莫要见怪。” 曹县令忙摆手“哪里哪里。” 缓过劲来,庭渊与哥舒和曹县令一起进入客栈。 哥舒道“囚犯死在楼上的房间,昨夜大雨下了一夜,院子里没有任何的痕迹了。” 庭渊一看又要爬楼,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还真没这个力气爬楼。 哥舒问“要不我背你上去” 庭渊摆手“不必,我休息片刻,自己能上去,现场是个什么情况” 曹县令立马将刚才负责调查的捕头叫了过来,“给这位大人讲讲你们的调查结果。” 那名捕头道“是。” 随后给庭渊复述了一遍调查的内容,“昨夜大约是戌时五刻时,客栈里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尖叫,声音来源是地字号的己号房,里面住着两名官差和一名囚犯,其中一名较瘦的官差陈之在楼下后院的浴房洗澡,另一名胖一点的官差郑南江下楼在后院方便回去,看到他们押解的囚犯闻人政被人一刀毙命死状凄惨地趴在桌子上,郑南江惊叫过后不知何故晕倒在地,而后住在对面地字号乙号房的客官哥舒无灾开门查看,他走进房中时,郑南江已然倒地,而闻人政已经断气,而后住在隔壁地字号丁字房的游商张闯出来查看情况时便看到哥舒无灾站在房中,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吓得他以为是哥舒无灾杀了人,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惊动了其他人,纷纷到门口查看,大家看到的情况与张闯描述的相差无几。” “再然后便是其他房间与楼下吃饭的客官上楼查看情况,那位在楼下洗澡的官差陈之与从柴房回来的店小二姜塘在后院浴房门外相遇,两人前后脚上楼,看到房内的情况,大家怀疑哥舒无灾是凶手,哥舒无灾否认他杀了人,几人据理力争后谁也信不过谁,于是便将所有人都聚在楼下,等待天亮后,陈之与姜塘一同到衙门报官,没人擅自动过现场的陈设,直到我们来,一切都是原样。” 整个案情清晰明了,基本情况庭渊已经掌握,问道“尸体可还在楼上,仵作验尸了吗” 仵作这时出来,将自己的验尸结果告知庭渊。 庭渊问“尸体可还在楼上” 仵作点头“在。” 庭渊扶着楼梯栏杆上楼,客栈是木质结构的,楼梯倒是坚固。 庭渊不得不感叹一句,古人的智慧和建造技术还是很了不起的。 费了些工夫才上至二楼,庭渊有些讨厌这具残破病弱的身体,却也没办法为自己换一具孔武有力的身躯。 只不过是爬了个楼,便头晕目眩。 站在楼梯口,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从前做刑警什么没见过,他倒是看得开,可这具身体看不开,下意识地就想吐。 给庭渊整得也是无语了。 哥舒琎尧看他这个情况,说道“要不就不去看了。” 庭渊坚持“第一现场最为重要,往往第一现场的证据是破案最直接和最关键的。” 哥舒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庭渊,“那你用这个捂着点。” 行至门口,血腥味更为严重。 通常这些县令任职期间也遇不上几起杀人案,这方面的经验也就一般。 曹县令便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情况,他也遭不住,早早地就拿了手帕捂住了口鼻。 庭渊站在门外,却没着急进门,尸体已经被挪动放在了地上,但桌上与地上的血迹不难判断出来原来尸体所在的位置,加之一旁的捕头解说,庭渊也能在脑海里还原现场。 庭渊看了一下地面的情况,他低头看了一下仵作和捕头,仵作的脚上套着布袋,“这现场共有几人进过” 仵作道“除了我,便是两位帮忙搬尸体的捕头,为了留存证据,进屋前我们都在脚上套了布袋的。” 庭渊还挺欣慰,又问“那昨夜,有几个人进过这间房” 捕头道“只有五人,一个是店小二给他们房里送热水,另外一个是哥舒无灾进屋查看情况,接着就是囚犯本人,和两位官差。” 庭渊“有哪些人是下雨之后才进客栈的他们都是为什么来这个客栈居住,可问清楚了” 捕头“昨夜下雨之后到客栈的只有这房间里的三个人。” 庭渊“这地上三组沾带泥土的脚印可与三人比对过是否吻合” “比对过,吻合。” 捕头指了指地上几组不同的脚印说道“脚印分布已经还原了他们昨夜在房中大概的活动范围,其中属于闻人政的脚印进入房间之后,便没有挪动过什么,直接坐在了桌子旁,随后面朝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便没再行动了。陈之则是从左侧去了床边,放了包袱,最后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在闻人政的右手边,闻人政左手边的位置没有人动过,他对面座位前的脚印与郑江南相符。郑江南的脚印在屋里比较杂乱,四处走动过,有些脚印与自己之前的脚印重合了,他似乎是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 庭渊问“所有人脚底的情况,你们都记录过吗” 捕头“记录过。” “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并无异常。” 问的问题如此专业,让捕头比较意外,此人看着年纪不大,办案经验却感觉挺丰富的,一时间对庭渊也多了几分好奇,他看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跑,想不到面对这凶案现场,竟然毫不畏惧。 情况庭渊已经了解透彻,随即他从捕头手里接过布袋套在了脚上,进入案发现场。 血迹已经凝固在地面与桌面上,桌边一共四个位置,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进出口便是房门,而闻人政坐在进门东边的凳子上,在他右手边位置后多走两步便是床,屋子并不大,因此可以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闻人政的身后是一个柜子,用来放衣物的,旁边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面铜镜,应当是供住客梳妆用的。 屋内的东西倒是齐全,让庭渊没有想到。 他来到尸体旁蹲下,对仵作说“把你验尸的手套给我一副。” 这些手套多数是用动物的皮缝制,做工粗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庭渊也不好挑剔什么,接过戴上。 仵作看他这模样,问道“小公子莫不是还懂得验尸” 庭渊“略懂一二。” 他们做刑警的,虽不能与专业的法医相比,但基础知识还是要了解的,如果这些都不了解,如何能办好案子 闻人政身上盖着白布,白布之下身躯赤裸,庭渊掀开白布,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遍,头上发丝里也是一点不落地检查了一遍,接着开始查看死者的指甲缝,口鼻,耳朵,随后是背部。 一圈看下来,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仵作看庭渊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也是惊奇,这公子看着年岁并不大,却能如此娴熟他们验尸的流程,连他也是不曾想到的,想他在这个年纪,看了尸体都发怵。 庭渊本人对这些尸体没什么感想,倒是这具身体扛不住。 都是他强力压制,才能保持镇定验尸。 对于验尸他也是只知皮毛,应付眼前这具尸体,倒也是足够了。 这里是古代,也没有现代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死法。 仵作问“小公子看出了什么” 庭渊道“一刀毙命,伤口深约一厘,长约两寸半,从左前颈至左后颈,前浅后深,割断了左侧大动脉致死,因此血才会留得这么多,这个案发现场有很大的问题。” 捕头和仵作都有些诧异这小公子连这都能看出来。 稍微习武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个现场是有问题的。 仵作“小公子说说看。” 捕头也很好奇,想听听这位公子的分析。 庭渊道“无论是从正面还是背后割喉,割断大动脉血液都应喷溅,现场的地面过于干净,因此可以断定,凶手比死者个头要高,站在死者对面,以极近的距离和极快的速度在死者毫无戒备的情况下抹了死者的脖子,地上并没有大量的血迹喷溅,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血液喷溅在凶手的身上,且凶手并没有在割断死者脖子的瞬间就将刀挪开,这才没有造成大范围的血液喷溅。” 刀口堵住了死者被割断的脖颈处的伤口,阻止住了血液的喷溅。 曹县令此刻再看庭渊,哪还有刚才的质疑心思,这简直就是珍宝,和哥舒说“哥舒县令这位知交好友可不简单。” 哥舒早就见识过庭渊破案的能力,只是浅浅一笑。 哥舒“对于凶手,你可也有推论了” 庭渊摆手“不忙急着定论,待我四处看完。”, 24.推理时刻 第10章 整个客栈是回字形的结构, 一层一进门便是中堂,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客栈工人的宿舍, 宿舍旁是浴房,马棚在右侧外露天。厨房连接着后面的柴房,柴房后面是茅房。茅房左手边是最便宜的两间大通铺, 满住可以容纳三十人, 通铺背后和左侧都是人字号房,左侧三间是甲乙丙, 背后三间与中堂共用一面墙壁, 是丁戊己。 中堂东北角是上楼的楼梯,连接楼上甲乙丁己四间房相交之处, 楼梯一分为二,往甲丁方向去通往后面天字房和地字房,另一端通往丙戌。 楼梯是上二楼唯一的方法。 厨房上方对应的是天字房戊、已,柴房对应二楼丙号房, 一层的茅房与两个通铺房对应二层天字甲乙号房,而右手边的甲乙丙三间人字房对应的是楼上二层的天字丁号房。 楼上的字号丁庚两间房对应楼下人字号丁戊己三间房。地字号辛壬戌已四间房下方便是中堂。 地字甲乙丙三房下方便是一楼的工人宿舍与浴房。 惊风住在地字号甲字房,伯景郁住在乙字房,许院判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住在最安静的丙字房,三房相连。 死者在地字号已字房, 对面是伯景郁的乙字号,出门左手丁字房住着游商张闯, 右边的戊字房暂时空置。 因此距离已号房最近的便是伯景郁与张闯。 伯景郁说自己听见声音便开门出来, 进了房间查看,紧接着张闯便从房间出来查看情况,看到伯景郁在房间中, 手里拎着一把刀。 房间内过于干净,没有其他杂乱的痕迹。 若真是按照捕头所说,只有五个人进入过这个房间,那凶手必然是在这五个人之中。 庭渊“能否将死者的衣物让我看看” 仵作将衣服从箱子里取出来,“公子请看。” 庭渊看了一下血液浸染的范围,在脑海里构建了当时的场景。 可以排除死者是自杀的。 仵作问“公子有什么发现” 作为一名刑警,不轻易下论断才是对这份职业的尊重,在所有证据没有调查清楚时,庭渊不会给出武断的结论。 他问捕头“从房间中传出尖叫声到张闯高呼杀人啦之间隔了多长时间” 捕头道“据现场其他人反应,前后不过十息的时间。” 庭渊已然心中有数“别的暂且不论,哥舒无灾不是凶手这点毋庸置疑。” 曹县令问“公子何以判断” 庭渊从凶案现场出来,对曹县令说“曹县令,我给你演示一遍,你就能清楚了。” 曹县令“公子请。” 庭渊“劳烦仵作大哥扮演一下本案晕倒的官差郑南江,铺头大哥扮演一下游商张闯,我们还原一下昨天夜里的情况。” 仵作与铺头同时点头。 庭渊道“等会儿仵作大哥你在房中尖叫一声,我会从对面房间出来,铺头大哥则是从张闯的房间出来,注意数一下你用了多少步到房门外。” “好。” 庭渊看向哥舒琎尧“哥舒大人,由你发号施令,我们就开始。” 哥舒点头。 庭渊与捕头各自进入相应的房间。 哥舒“开始。” 仵作在房间里面尖叫一声。 伯景郁昨夜坐在房中桌旁休息,庭渊从房间里面出来,径直进入现场,走到房中桌旁。 他数了一下,自己一共走了十四步,若是伯景郁,差不多就是十步。 一息三秒,一秒两步,从伯景郁听到声音出门进入房间,时间大约是两三息,其中他还有试探郑南江鼻息的动作,加在一起估摸三息时间。 昨夜张闯是刚躺下,还未睡熟,因此他听到声音之后,下床先穿了鞋子披了外衣才从屋里出来查看情况。 捕头照着张闯自己的描述,与伯景郁的描述,再加上旁人佐证,还原了昨夜张闯的行踪。 从张闯房间穿鞋穿衣,开门,然后来到案发现场门外。 捕头用了三十步,穿鞋,穿衣,开门这些都会耽误时间。 再到他发出惊叫,整体耗时大约是七息。 而众人都说从惊叫声到张闯高呼之间隔了十息左右。 庭渊问曹县令“县令如今可弄明白了原因” 曹县令点头。 哥舒无灾的时间与张闯的时间卡得严丝合缝,如果郑南江进屋时哥舒无灾正在杀人或是杀完人准备离去,那么此时他应该没有时间打理案发现场。 而根据死者脖颈处的伤口可以判断,血液要么飞溅在屋内,要么就是飞溅在凶手身上。 哥舒无灾虽比死者要高,身上却没有任何血迹,两次叫声之间仅隔了十息,正常人杀人被撞见,下意识反应就是跑,或者是连目击者一并杀害,而这又是客栈,人员密集之地,哥舒无灾没有逃跑而是非常淡定地留在屋里,从他一系列的举动也能判断,他不是杀人凶手,就是听见叫声进屋查看情况的好奇路人。 “只有五人进过这个房间,最有嫌疑的哥舒无灾不是凶手,那么凶手是谁” 庭渊“哥舒无灾排除,店小二姜塘也要排除,姜塘不在场证明十分充足,案发时间段内他帮着住在地字甲号房的惊风去将马匹转移至柴房,随后从柴房出来往中堂走听见了叫声,与一同在楼下洗澡的官差陈之相遇,两人一同从楼下上楼,这个时间段内他有人证为他做不在场证明。剩下的也就三个人,从他身上血液分布的程度能够判断,他不是自杀,若是自杀,伤口应当是从右往左,在下巴正下方,而不会是斜向上的走向,若是从侧方割喉自杀,伤口也应当是上浅下深。” 曹县令“为何” 庭渊走到尸体身旁,拿起死者的一双手,“县令请看。” 曹县令认真看后,发现了原因。 这闻人政是个左撇子,无论他是用左手还是右手自杀,都不可能割出下浅上深的伤口。 官差们的佩刀用的都是刀口薄而刀身厚,前薄后厚,为的就是更加锋利。 想要造成闻人政脖子上这种伤口,除非闻人政使用的是靠近刀把的地方反向割喉,但自杀的人谁会用这种方式割喉呢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曹县令挠头“那按照你的意思,凶手是陈之和郑南江二人之一” 庭渊“或许曹县令应该将他们重新叫回客栈,补全最后一环推理。” 曹县令此时有些无语,刚刚他才让人把这些人全都带回去,如今又要叫回来,早知道就不让他们走了。 曹县令对捕头说道“你骑快马去追上他们将他们带回来。” 捕头“是。” 仵作心中一直有疑虑,如今案情已经清晰明了,他忍不住问道“公子如此年轻,怎的尸检断案如此娴熟” 曹县令也很好奇“是啊,公子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庭渊笑着说“我自小博览群书,最爱看的便是各种惊奇的故事,人各有所长,而我最擅长的便是这推理。” 曹县令笑着问“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兴趣替县衙做事,我这浮光县正缺一个师爷。” 像这样的人才,谁能不动心思。 哥舒的脸瞬间垮了,“曹县令,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怕是不好吧” 曹县令心头一震,忘了这一茬,光想着笼络人才了。 他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庭渊缓和他们的气氛道“承蒙曹县令厚爱,只是我这身体确实不好,需要常年卧病在床,无法胜任师爷一职。” 哥舒道“庭渊确实身体不好,不是他有意推脱,曹县令今日也看到了。” 曹县令“是我鲁莽了,那我就只能祝公子早日康复,希望将来能有合作的机会。” 庭渊浅浅一笑。 伯景郁一行人前脚刚进县衙的牢房,身上的汗都还没干,又有官差过来叫他们,将他们逐一捆上。 陈之问“兄弟,这是又要带我们去哪里呀” 衙役道“上头有令,带你们回客栈。” 陈之“案子破了” 衙役“不清楚,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当然不会是案子破了,若真是案子破了,怎么会将他们捆起来,而不是放他们各自离开。 一行人等走了二十多里到县衙,又要从县衙走回去,天黑之前他们都赶不到县衙。 庭渊则是和哥舒一起在客栈里面四处转悠。 哥舒看他来来回回转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问他“你想找什么” 庭渊道“找证据。” 哥舒不解“什么证据” 庭渊也无法和他解释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因为证据不是固定的。 他道“如今还真有一样东西需要你们帮忙找,带血的衣服或者是帕子。” 庭渊在路上遇到了所有的嫌疑人,他们没有一人身上沾染了血迹,也就意味着,证据要么被销毁了,要么就是被藏匿起来了。 事发时,中堂有很多人,若真有人身上沾染血迹,经过中堂必然要被人看出来。 那么能够合理地带着衣服经过中堂,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洗澡。 而案发时,正好有一位官差在洗澡。 庭渊将重点搜查的地方放在了浴房里面。 县令让人里里外外地将浴房全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里面有任何带血的衣物和布条。 “禀县令,没有。” 曹县令看向庭渊。 庭渊问“确认每一处你们都搜了” 捕头们点头“是的,都搜了。” 哥舒也道“屋里确实没找到。” 庭渊起身,亲自去找,屋里所有能看的地方,他都看了一遍,的确没有。 唯独地上的大木桶,没人挪动过,里面还装着一大桶洗澡水。 庭渊“把桶里的水倒了,抬起来看看。” 其他人按照他的意思照做,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曹县令“有没有可能是烧了” 庭渊摇头“绝无可能,所有房间和地面我都看过了,没有燃烧过东西的痕迹。” 仵作“有没有可能在厨房里烧的” 庭渊更是摇头“若有此事,岂不反常怎会没人提起。” 仵作一想也是,“那会藏在哪里去了呢” 庭渊仔细想了又想,最可疑的地方,无非是这间浴房,还有他们住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早就被里里外外的搜了个干净,若是这两处没有,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会在哪里。 其他地方捕头们也都搜过。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做 “恐怕,只有凶手能够给我们解答了。” 一众人紧赶慢赶,在天黑后终于是赶到了客栈。 大家的脚都走麻了。 人群中,庭渊一眼就看见了伯景郁,即便是如此落魄,他也不似旁人那般,站得歪七扭八,依旧身姿挺拔。 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明明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累得不行,依旧不忘帝王家的威严和礼仪。 庭渊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能端着的人,真是时刻都在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曹县令道“案件案情我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已经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立刻便有百姓问道“是谁呀” 曹县令“案情还有一些疑点,大家少安毋躁,庭公子还有些问题问你们。” 庭渊站在曹县令身旁,对捕头说“将身高不足七尺的人先松绑了。” 捕头看向曹县令。 曹县令点头了,他这才去放人。 死者身高约莫七尺,因此比他矮的,都可以松绑了,他们没有嫌疑。 其他人就不干了,“为什么呀” 庭渊解释道“因为凶手身高在七尺以上。” 现场还有一半人在七尺以上。 庭渊又道“将那些住在一楼,从未去过二楼的人也放了吧。” 又放了一波,就剩下住在二楼的房客,以及一些去二楼送过东西的伙计。 如今还剩下十三人。 伯景郁倒想看看庭渊想做什么,他曾经庭哥舒琎尧说他破案的能力很强,如今也算能亲眼见识到了。 庭渊“好,现在由你们依次告诉我,案发时间段内,你们都在做什么,祖籍哪里,从哪里来,去往哪里,逐一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庭渊指了指伯景郁,“你最高,从你开始。” 其实凶手之前他们就已经推论出来,就是押解闻人政入京的官差之一。 曹县令和哥舒都看不明白为什么庭渊不直接点他们两个,而是要绕圈子。 伯景郁不知道庭渊要做什么,但他按照庭渊的意思,将庭渊想知道的内容全都告诉了他。 庭渊满意地点头“好,下一个。” 随后他们依次讲明自己的来处和去处,以及自己在案发时正在做什么。 听完他们每个人的证词后,庭渊回头问负责记录的人,“记录完了吗” 对方点头“都记录完了。” 庭渊伸手,对方便将记录的纸张都递给了他。 庭渊依次看完,随后将东西拍在桌上,说道“你们当中有人说谎了,我们这里查到了一些证据,与你们的口供对不上,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如果再不说实话,那就只有把你们拉到县衙让你们尝尝刑具的滋味了。” 庭渊转头问捕头,“一般都用什么手段审讯呀” 捕头“皮鞭蘸盐水,烧红的烙铁,拔掉指甲,用小锤子一点点敲碎指头。” 庭渊嗯了一声,“如果这都没有用呢” 捕头道“若是这都没有用,蒙上眼睛捆住手。扔进地牢里面,放上几百只老鼠和几只猫。” “有意思。”庭渊笑着说“突然有点期待了,要不你们坚持到底,让我也见识一下这大场面。” 有两个胆子小的,一个尿了裤子,另一个直接晕倒了。 庭渊“行了,这两个放了吧,太怂了,杀人这种事情做不来的。” 伯景郁倒没想到,庭渊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内心竟然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哥舒这会儿算是明白庭渊想要干什么了,索性就彻底不着急了,找了个地方坐下看戏。 还剩下十一个人。 庭渊“案发时在楼下的,往前走上一步。” 这一下就有七个人站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官差陈之和郑南江。 庭渊依旧是和捕头说“这些也松绑吧。” 惊风开始着急了,“庭公子,你这是在搞什么,我们家公子肯定不会杀人。” 庭渊没有回应惊风的话。 哥舒道“相信庭渊,他会公平公正的。” 惊风心说,这还怎么公平公正,就剩下四个人了,他们家王爷还没被松绑。 伯景郁又是最早进房间的人,大家本就怀疑是他杀了人,这种念头还没抵消,庭渊这么干,岂不是要落实就是伯景郁杀人。 伯景郁处变不惊地看着庭渊,就想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曹县令也坐不住了,“你怎么把” 话没说完,就被哥舒给打断了“曹县令,庭渊自有理由。” 就剩下四个人。 伯景郁,张闯,住在天字房丙的一位书生,还有一个住在天字房已的男人。 张闯见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对着伯景郁说“果然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伯景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专注地看着庭渊,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庭渊笑着说“哥舒公子莫要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一腿,等会儿我再说什么,别人都会觉得我不够公正。” 张闯一听这话,更着急了“好啊,原来你们是认识的,你该不会是想包庇他吧。” 伯景郁听庭渊这么说,难得脸上有了笑意。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庭渊想干什么。, 25.落入贼手 第11章 庭渊问张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么着急给我扣帽子,怎么,怕我放过凶手还是怕我把罪名推给你。” 张闯“你们早就认识, 谁知道你会不会包庇。” 庭渊看了伯景郁一眼“可他本就不是凶手,我也不能因为和他认识,就让他背上这么大个锅,杀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张闯一副果然被我说中了的表情“人证, 物证, 一应俱全, 你却说他不是杀人凶手, 你这不是包庇是什么” 庭渊“既然你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那不如你来说说,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凶手。” 张闯仰着头说“大家都看到了, 当时就他拿着把刀站在屋里。” 庭渊的视线挪到伯景郁的身上, “我也想知道, 你为什么要去拿那把刀,解释一下吧。” 伯景郁“我进屋看到死者被人割喉, 桌面上放着这把带血的刀,于是就想看看这把刀是不是凶器。习武之人对什么刀能够造成什么伤口最为清楚。” 这点庭渊和一众捕头都很赞同。 庭渊“那你进屋时可有发现什么” 伯景郁道“血是热的, 还是鲜红色,刚死没多久。” 庭渊点了个头, 随后视线落在了两位官差身上,他问“陈解差,案发时你在做什么” 陈之没想到自己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随即回道“当时我正在楼下沐浴。” 庭渊“你在浴房待了多久” 陈之道“一炷香左右。” 庭渊问现场其他的人“可有人看到陈解差是何时入的浴房沐浴” 还真有人看见了, 对方说“时间上差不多是楼上传来叫声前一炷香左右,当时我与他前后脚下楼,我去茅房,他去浴房,我在茅房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里面一直有人,我来回在地上踱步,我这个人对数字很敏感。” 许院判道“我可以作证,因为当时在茅房的就是我。” 庭渊随后问郑南江,“那你又是在陈解差去浴房洗澡多久后下楼去小解的” 郑南江道“约莫百步的时间。” 六步一息,百步也就是十七息,换算成分钟,大约是一分钟多左右,一炷香大约是五分钟。 也就是说陈之下楼一分钟左右郑江南也下楼了。 庭渊“你下楼小解是在哪里小解的具体位置可还记得” 郑南江点头。 庭渊“带我去看看。” 他将人领到人字乙号房的外面。 庭渊对身边的捕头说“你从上面房间里开门,关门,再走到这里,算算你用了多少步,开始走之前喊我一声。” 捕头领命照做。 不一会儿便传来叫声。 随即庭渊开始计时,在心里默数1,2,3 等官差走到他面前时,他数到34。 也就是说34秒左右,足够从楼上下来,来到这里。 十息。 庭渊问“可还记得你在此处小解花了多少时间” 郑南江有些尴尬,但看庭渊认真的样子,他道“十息左右。” 这个时间倒是正常的。 这时问题就出现了。 庭渊“陈之说他在浴房待了一炷香的时间,你在他离开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就下楼了,从楼上下来大概是十息,你小解用了十息,这些时间加起来,总共四十息,加上你返回房间的时间,一起我就算做半炷香的时间,那么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去了哪里” 转化成现代计时,也就是少了两分钟多。 两分钟可以干很多事了,比如藏个血衣什么的,时间是完全够。 郑南江一时间有些回答不上来了,“或许,或许是我记错了时间。” 庭渊领着他又回了中堂,“大家可有人记得这位郑南江官差是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去小解,又是什么时候从楼下回楼上去的吗” “我记得他在另一位官差下楼不久就下来了,过了一小会儿他回楼上,接着楼上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庭渊觉得古代的计时方法是真的挺麻烦,没有一个准确的用来描述时间的概念,只有一个范围。 他问“二十息” 对方摇头“不,远超二十息,少说应该有半炷香的时间。” 这个时间与庭渊推测的时间是吻合的。 这时伯景郁也开口了,“我听到了三次开门的时间。” 庭渊“分别间隔多久可还记得” 伯景郁“第一次和第二次开门间隔大约是二十息,第二次和第三次开门间隔大半炷香。” 庭渊“你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伯景郁“我的听力非常好,不会听错,只要我听过这个人的脚步声,我就能分辨出来是谁。” 哥舒琎尧道“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那么如今这个时间线,就算彻底整理清楚了。 张闯问“这个时间重要吗我们都知道,凶手是在两位官差都不在房间内杀死了囚犯。” 庭渊“时间当然重要,而且这个时间还是破案的关键。” 庭渊的视线落在了郑南江的身上“你说是吧,郑解差。” 郑南江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自己,下意识就接“对。” 庭渊问张闯“地字号六间房,你与死者所在的房间相邻,当时你并未睡着,我想问问你听见了几次开门的声音。” “在尖叫声传出之前的一段时间内,你可听见两次相邻很近的开门声” 张闯摇头。 庭渊“那你如何说住在对面的哥舒公子便是杀人凶手,木质结构的房间开门关门都有很大的声响,房间并不怎么隔音,可以说大家只要大点声说话,彼此就能听得见,哥舒公子要在两位官差离开的时间里去完成杀人,那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退回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留在房间里面郑解差说自己进屋时并没发现屋内有其他人的痕迹,那当时哥舒公子应当不在房间里,屋内并没有可以藏得住哥舒公子的地方,除非他会隐形。”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 他倒是没想过从这些角度替自己辩解。 看庭渊如此胸有成竹,伯景郁完全不担心了,而且这个凶手也已经呼之欲出。 这会儿他也算明白为什么庭渊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能让凶手放松警惕呢 张闯还是不明白,“那照你说的,他不是凶手,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莫不是凶手在我们三个之间” 庭渊微微扬起唇角。 张闯被吓了一跳,另外两个人住得太远,根本不可能知道两位官差什么时候离开房间,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了。 “你不会怀疑凶手是我吧” 他连忙后退,却被捕头给按住了。 庭渊道“给他们三个解绑吧。” 张闯挣扎着“我不是凶手,我根本没有杀人,我比他到房间还晚,你凭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 庭渊“凶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也正是这个错误,让我发现了端倪。” 伯景郁这时搭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错误,能够让我排除嫌疑。” 庭渊道“我们检查过死者的伤口,一刀割破了大动脉,血液必然飞溅,但现场并没有发现飞溅的血液,地面过于干净,这个凶手过于沉着冷静,他趁死者不注意,从正面一刀抹了死者的脖子。” “怎么判断是正面割喉的” 现场有人非常地好奇。 庭院突然拉住郑南江,伸手在他脖子上快速地抹了一下,“如果是从后面抹了脖子,那这个凶手得是个左撇子,死者脖颈上的伤口走势是自右往左,自下往上,下浅上深,这个程度血液必然飞溅。然而现场却是相反的,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血液小范围地喷溅在凶手的身上。” “因此,昨夜换了衣裳的人,最有嫌疑。” 若说昨夜谁换了衣裳,答案显而易见。 只有陈之和郑南江,因为他们两个人从外面进来时淋了雨,换衣服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下张闯就算是再不聪明,也能知道是谁杀了囚犯。 “好你们两个狗东西,竟然自导自演地把我们都诓了进去。” 郑南江道“公子未免太武断了吧,如果真是我们杀了囚犯,何不就地潜逃,要留在这里。” 陈之立刻指着郑江南说“好你个老郑,亏我那么信任你,结果你竟然要害死我,这一路上你总是看闻人政不顺眼,没想到你竟然抱着这样的心思,想要杀了他嫁祸给我。” 郑南江果断承认“不错,人是我杀的,我看他不爽很久了,这个狗官压榨百姓,他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陈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私杀官员是要诛九族的。” 郑南江无所谓地说“我是孤儿,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曹县令没想到这个案子走向是这样的,“给我拿下。” 郑南江被官差们抓住。 曹县令道“想不到这个案子如此曲折,最后竟然是自导自演。” 庭渊“曹县令,这个案子,可不止一个凶手。” 曹县令“凶手不是都已经认罪了吗” 庭渊缓缓走向陈之。 郑南江见庭渊往陈之那边走过去,忙喊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人是我杀的与他无关。” 庭渊站在陈之面前,问他“你可知道自己是哪里暴露了吗” 陈之“公子说笑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有什么暴露的” 庭渊“方才我说昨夜换过衣服的人身上的嫌疑最大,陈解差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陈之“我什么都没做。” “这正是你的破绽之处,任何人被冤枉了,下意识的反应都应该是替自己辩解。” 如伯景郁,如张闯,他们都是第一时间会为自己辩解,只不过两人的态度不同,一个平淡无奇,一个歇斯底里。 昨夜换过衣服的,只有他们两个官差。 庭渊“郑解差还替自己辩解了一下,陈解差倒是一点不替自己辩解,在发觉事情要暴露的时候,你第一时间做的是将责任推到郑解差的身上,而他上一瞬还在替自己辩解,下一瞬间便立刻揽下所有的责任,这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吗” 庭渊问他“陈解差为何不替自己辩解” 陈之依旧从容淡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今日我一直在想,带血的衣物究竟去了哪里,后来想了很久,我终于想明白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之一把拽住庭渊的胳膊用力一拉,右手便掐住了庭渊的脖子。 其他人皆是一惊。 伯景郁与哥舒同时向前一步,异口同声“你放开他” 陈之捏得更紧了,若是稍稍用力,只怕要将庭渊的脖子捏断。 伯景郁的眼神中露出杀意“你找死” 庭渊被掐得喘不过气。 陈之咯咯地怪笑起来“看来他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哥舒琎尧“放开他,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陈之“横竖都是死,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也算值了。” 哥舒琎尧眼里也露出杀意。 陈之“放了我的同伴,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否则我现在就捏死他。” 伯景郁冷声道“你逃不掉的。” 即便是给了他快马,他也不可能从他们的手上逃掉。 伯景郁从不受人威胁,反手他就拔了惊风的刀架在郑南江的脖子上,“你可以试试我们谁更快。” 庭渊被掐得快窒息了,就在这时,陈之犹豫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伯景郁“放了他,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哥舒也抽了捕头的佩刀,架在郑南江另一侧脖子上,与伯景郁手里的剑形成十字交叉,“我们都不是有耐心的人。” 哥舒稍稍用力,刀刃便划伤了郑南江的脖子。 陈之“我要马。” 在放与不放之间,伯景郁有些犹豫。 这二人对他来说,价值远高于庭渊,抓住他们顺藤摸瓜能摸到背后的人,可庭渊对哥舒来说也很重要。 曹县令哪见过这样的架势,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哥舒内心也很挣扎,见伯景郁迟迟不作出决定,他道“我给你马,你放了他。” 这二人就算有了马,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可庭渊若是死了,不能复生,命只有一条。 庭渊有些意外,哥舒竟然没有舍弃他。 伯景郁和哥舒架着郑南江往前移动,对面的陈之扣着庭渊的脖子往门外移动。 “备马。” 哥舒一声令下。 曹县令赶紧让人准备好马匹。 片刻后便将马匹牵到路上,外面的衙役府兵举着火把,月色明亮,与火把交相辉映,亮如白昼。 哥舒“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人。” 陈之冷笑“你当我傻吗” 哥舒“那你想怎么做” “一刻内你们不许追上来,到时候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把他放在路边。” 哥舒“我如何相信你” 陈之“带着他是个累赘,他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用。” 哥舒“既然无用,不如你把他放了,我保证不追你。” 陈之自然不会相信哥舒的话。 哥舒看庭渊快要断气了,正准备答应,这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庭渊猛地一跺脚,踩在了陈之的脚上,接着手肘往后一用力,直接将陈之给撞开了。 伯景郁见此时机正准备冲上去抓人,下一瞬间庭渊便抓住了陈之的手腕,用力击在陈之的腰上,瞬间将他的手往身后反拧,一脚踹在陈之的腿上,把陈之踹得单膝跪在地上,接着用膝盖顶压在陈之的背上,将他压在了地上,让他毫无动弹之力。 庭渊伸手往身后腰上摸,摸了个空。 这擒拿术对他来说是条件反射,将人压倒在地后便是用手铐直接将人铐住,以防对方还有反击的能力。 就是这摸了个空,瞬间让他心里一抽,鼻头一酸,险些飙泪。 刚才那一幕让人多么熟悉,多么熟练,可身后并无手铐,他在古代,不是现代。 他不是那个优秀刑警庭渊,而是这个世界上身体病弱的庭家公子。 没人知道他将手伸到背后是在摸什么。 就在他要压不住陈之时,伯景郁到了他们跟前,揪住陈之的衣领子,单手就给陈之来了一个爆摔,“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庭渊蹲在地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哥舒将郑南江推给惊风,快速来到庭渊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庭渊的眼里泪水打转。 若是别人这般,哥舒定要讨厌,但庭渊本就体弱,咳嗽几声都能眼含泪花,哥舒早就见怪不怪,他不觉得庭渊此时哭了会让他讨厌,反倒是心怀愧疚。 “对不起,让你置于险境。” “是不是吓到你了还是他弄疼你了” 他正想说处罚陈之,身后的陈之传来一声惨叫。 哥舒循声望去,只见他掐过庭渊脖子的那一只手,手指被伯景郁一剑斩掉,五个手指飞了出去。 吓得其他人纷纷尖叫。 郑南江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哆嗦。 伯景郁的剑太快了,切掉的手指血液飞溅,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像杀人如麻的变态一样。 这种震慑力让他犯怵。 若是一刀毙命,还不至于害怕,越是这种不致命的情况,越是吓人,落到这人手里,指不定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他若是一剑一个指头慢慢切,那还不如直接砍头来个痛快。 庭渊回头看到陈之的右手没了手指,滋滋冒血,心中并没有觉得痛快,比起陈之,他更怕伯景郁。 巧在这时伯景郁将带血的剑扎进陈之的手掌,将他的手钉在了泥地上,朝庭渊这边望过来。 就是这一眼对视,让庭渊心生惧意,下一秒便吐了出来。 让他感到恶心的,不是地上的血,也不是飞出去的手指,更不是疼得吱哇乱叫的陈之。 而是伯景郁看向他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在说看,我斩了他的手指,为你报仇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6.触犯律法 第12章 庭渊本就是故意走到陈之面前, 逼陈之露出马脚。 陈之即便是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也没惊慌, 他有足够的把握从陈之的手中逃生。 对于伯景郁这种滥用私刑的行为,庭渊应激了。 他讨厌这个时代,讨厌阶级,讨厌权贵,讨厌封建王朝,原本对伯景郁还有几分好感,觉得他和其他权贵有所不同, 他能听得进去话,他几次称呼自己先生,虚心请教, 没有他想象中权贵那种嗜杀成性唯我独尊的心态。 可就是这一瞬间,伯景郁又把他的想法完全颠覆, 把自己对他的美好滤镜打了个粉碎。 权贵就是权贵,他们骨子里就是傲慢,在他们的眼里不存在人人平等的概念, 只要触及了他的利益, 便可以割舍。 这里不是他生长的地方, 没有生命人权至上, 有的只是权贵的利益和他们的尊严不容侵犯。 只因陈之威胁了伯景郁,便要被他将手指齐齐削掉,手掌要被利刃洞穿。 在庭渊接受的教育和思想里,一个人犯了错是生是死, 得由执法机构来判断,由法官根据其所犯的罪行依法认定而不是私自审判。 如果权贵可以随意动用私刑,决定他人生死, 律法又何谈公正。 前有哥舒不愿触及上层权贵的利益而对百姓教育公平视而不见,后有伯景郁为了维护自己权贵的尊严动用私刑。 这个时代还真是烂透了。 他们所有人,都烂透了。 哥舒见庭渊吐了,以为他是看了这血腥的一幕被刺激到了,赶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对伯景郁说“快收拾了,去拿碗清水过来给他漱口。” 庭渊推开了搀扶自己的哥舒,往自己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去。 哥舒赶忙上前想要搀扶,依旧被庭渊挡开。 哥舒有些懵,不知道庭渊为什么突然这样了。 马车的踏脚凳还在车上没拿下来,哥舒快速走到马车旁,将脚踏放好,让庭渊能够顺利上车。 坐在马车里,庭渊依旧觉得很恶心。 伯景郁的行为,以及他代表的权贵的思想,让庭渊觉得无比地恶心,连同哥舒也被他一并厌恶。 他出了居安县,跑了几十里路,人都快散架了,来到这偏僻荒凉的地方,不是他想凑热闹,而是想还原真相,不想伯景郁被冤枉,也不想让真凶逍遥法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想维护律法的公正性。 但伯景郁动用私刑的行为告诉他,这里的律法并不公正,权贵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伯景郁动手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曹县令都没来得及反应。 曹县令并不知道伯景郁的真实身份,伯景郁对他们自称叫哥舒无灾,哥舒琎尧又说这是他的外甥,他就真以为伯景郁是哥舒一族的人,并没把他和哥舒另一个外甥当今的郁王殿下联系起来。 曹县令对手下说道“把哥舒无灾也给我捆起来,竟敢当着我的面伤人” 手下的差役和捕头没什么人动,主要是顾忌哥舒琎尧。 哥舒琎尧也觉得伯景郁刚才的行为太冲动了,可以惩罚,但不必要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直接动手,于是没有出声制止。 惊风挡在伯景郁的面前“我看谁敢。” 哥舒道“捆起来。” 惊风诧异地看向哥舒琎尧“哥舒大人,怎么连你也” 哥舒琎尧“出手伤人就是错,捆起来。” 惊风这才让开。 伯景郁倒是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捆起来,更在意已经坐上马车的庭渊,方才庭渊与他对视后就吐了,他担心庭渊的身体,心里对庭渊当时那个眼神记忆尤深。 他对许院判说“许院判,你去给庭公子诊治一下。” 许院判“是 。” 曹县令有些震惊,这人竟然能使唤得动朝廷五品官员。 想来这个哥舒无灾的身份应该不低,仅凭姓哥舒,还不足以使唤一个朝廷五品的官员,背后应当还有来头。 在心中暗暗后悔,刚才就不该这么冲动让人捆了他,应当与哥舒琎尧商量一番。 想来哥舒琎尧刚才也赞同他的话,让人捆了他,应该也是为了给在场百姓一个交代。 陈之虽挟持了庭渊,但他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也只能束手就擒,哥舒无灾上去就削掉人家五根手指,这将来要是传出去,遇到这种情况,停止反抗也不能保证安全,负隅顽抗的人便会增多,那很可能会为抓捕的官兵和差役造成更多的伤亡。 律法明确规定了,任何犯人在没有反抗能力之后,都不能再进行伤害,应当让其接受审判。 这条律法是由四十四年前山匪屠村案的悲剧惨案而制定的。 当年南州久旱灾荒,当地一个部落的人为了养活自己,便去抢劫周边的部落,只抢粮食不伤人,于是官府派兵镇压。 派出去的府兵中有两个府兵便是来自被抢劫的部落,抓到落网的山匪后,直接就地格杀,砍了他们的头挂在树上向山匪示威,山匪一气之下重返部落,屠杀了部落里三百多口人,事情从南州传入京州后,满朝震惊,随即便在律法中加了这一项。 对于没有反抗能力的犯人,应一律宽待。 这些年各地兵差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都遵循这条律法,无论对方犯了多大的罪,抓住之后绑了带回衙门再审判,不可动用私刑。 伯景郁这种行为挑战律法,因为哥舒也不能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包庇他。 许院判替庭渊诊了脉,脉象虚浮,与从前他为庭渊诊治时相比,脉象紊乱了许多。 哥舒在马车外关切地问“他怎么样” 许院判道“公子今日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须要好生休养,莫要让他再忧愁烦心了。” 哥舒道“那便劳烦许院判多花些心思,好好照顾他。” 许院判“大人放心。” 庭渊靠在马车里,闭着眼,不想再管外面发生的事。 他太渺小了,伯景郁就算是想捏死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看着温柔无害,实际上是最凶狠的狼,若是惹到了,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虽说两位凶手都已经落网,但这个案子并未就此结束。 死去的闻人政犯了什么事,还有两位凶手如何杀人,血衣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要杀害朝廷命官,这一系列的疑点都还没调查清楚。 曹县令来到庭渊的马车外面。 哥舒琎尧拦住了他,“他不舒服,需要休息。” 方才庭渊当着众人的面被挟持,又被伯景郁的行为吓到呕吐,有目共睹,曹县令也不好再上前。 曹县令“那我让人为你们安排住处,明日再继续审案。” 庭渊掀起马车的帘子,对外面的曹县令说“县令可是还有疑虑” 曹县令点头,“是,本官仍有疑虑尚未理清,但今日公子身体不适,明日再论吧。” 庭渊“无妨,只是我已无力下去为县令解惑,还望见谅。” “公子愿意为本官解惑,本官已是感激,至于礼仪公子便不必放在心上。” 庭渊朝曹县令笑了一下。 就凭这个县令方才让手下捆伯景郁,庭渊便对他有几分好感。 从今日见到这位县令便能感受到,这位县令心中还是仰慕权贵,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对他稍微鄙夷。 然而查案过程中,这位县令也展现出了他的才能,凡是疑点,只要点通透,他必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也绝非是个无能草包,只是应对此类刑事案件办案经验不足,头脑还是足够清晰的。 在明知伯景郁出身不低的情况下,在他斩断陈之手指后,还是下意识反应维护律法公正,让人捆了伯景郁。 虽仰慕权贵,却也是个在大是大非前分得清主次的人。 在如今的庭渊心目中,这位曹县令比起哥舒琎尧和伯景郁地位要高得多。 哥舒琎尧的善是分人的,伯景郁则是彻底的伪善,这二人代表着权贵阶层,他们是不能够允许旁人以下犯上的。 从庭渊对自己的态度和对曹县令的态度之间的转变,哥舒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和庭渊之间只怕是已经生了嫌隙。 之前学院的事情,已经让他二人之间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如今又来一事,也不知这次还能不能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哥舒觉得失去庭渊这样的至交好友很可惜。 曹县令走近了几步,站在马车窗外,问庭渊“公子,方才你与陈之说,已经想明白了血衣去了哪里,我想知道答案。” 庭渊“县令可还记得浴房外面的地面上有一个桶印” 曹县令“记得,当时我们还挺疑惑,为什么院外会有木桶印子。” 庭渊“浴房中用来添水的木桶下方沾染了泥土。” “其实根本没有血衣。” 曹县令不解“怎会没有呢你不是说血液必然会喷溅出来吗” 庭渊“血液确实喷溅出来了,但没有喷溅在衣服上,陈之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穿上衣。” 曹县令瞬间便想明白了,“多谢公子为我解答疑惑。” 庭渊问“县令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曹县令“暂时没有了,多谢公子今日相助,公子好生休息,待回了县衙,我让人为公子准备好房间供公子休息。” “多谢曹县令。” 判断杀人的是陈之和郑南江二人,还有一点便是张闯说昨夜他没有听见其他诡异的声音,伯景郁也没听见。 若是外人进入房间,闻人政不可能毫无反应,且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杀掉。 能够让闻人政不设防备的,只能是陈之和郑南江,这二人押解他一路,他或许也没想到这二人会要了他的命。 他们进入客栈时便已经浑身湿透,这二人应是难得遇上了这样的机会,若是在半路找个机会杀了闻人政,只怕要被彻查,因此挑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客栈里这么多人,又不是馆驿,谁都可能是凶手,即便查不出谁是凶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还有机会推给旁人,他们或许能够顺利脱身,最多就是被治一个押解不严的罪,也不会被砍头。 而且有这么多人给他们作证,人是在他们两个不在房间的时候被杀的,与他们扯不上关系。 于是陈之动手杀了闻人政后套上自己湿透的衣服去楼下浴房洗澡,楼上交给郑南江来处理,而他自己则是下楼清洗掉身上的血迹。 地面是木板的,与真正的泥土地面之间有空隙,血水顺着地面流入地下,顺着暴雨便被冲刷散开。 木桶下方沾了泥土,是因为他把木桶放在了院子里接雨水,昨夜下的是暴雨,想要接满一桶雨水,花不了太长时间,而郑南江从楼上下来也不是真的来小解的,是为陈之放风,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将身上的血洗干净,并将外面的雨水倒入浴桶补足水位。 如此一来,自然是洗清了他们身上的嫌疑,又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这是古代,没有鲁米诺试剂,也没有紫外线,酚酞反应和联苯胺试验都没有办法进行,无法测出血液痕迹,基本就等于死无对证。 现有的证据不能直接证明他二人杀人,只能说明他二人只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对于如今这个社会审案,逻辑合理,证据不足他们也能强行认定这二人就是凶手,但庭渊做刑警多年,证据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虽在现代审案也有间接证据这么一说,但在本案中,间接证据过多且没有相对直接的证据,即便是串联起所有的间接证据,在庭渊的眼里,力度还是不够。 这也就是为什么庭渊要逼着他们,让他二人自己露出马脚。 理清了这些,县令将与案件无关的人原地释放,两位凶手带回县衙。 楼上的地字己号房和楼下的浴房都贴上了封条,不允许旁人进入,方便后续他们补齐证据。 回到县衙,已经过了子时。 嫌犯被关押在大牢。 庭渊被曹县令安排在西跨院居住,哥舒琎尧和许院判以及惊风与他同在西跨院居住。 曹县令为他们安排了吃食,送入房间,特地给庭渊准备了鸡汤补身体。 哥舒琎尧入府衙后,就与曹县令两人在书房里谈事情。 他到底与曹县令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他从曹县令的院子里出来后,曹县令便让人去放了伯景郁。 伯景郁一天被捆了三回,松绑后好好地活动了一下身体,问哥舒“庭渊怎么样了” 哥舒琎尧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怎么想的当着他的面削掉陈之的手指。” 伯景郁“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第一想法就是砍了陈之的手指为庭渊泄愤。” 哥舒琎尧“你觉得自己好心,可他并不会这么认为,他是一个敬畏生命的人。” 伯景郁叹了口气,“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陈之那么威胁我,我没直接砍了他的头已经是便宜他了。” 哥舒琎尧不赞同他这个做法“是,一时泄愤确实很爽,但背后的影响你想过没有,你是王爷,你代表了帝王家,无论你在官员面前如何威严肃穆不容侵犯,在百姓面前你都该深仁厚泽爱民如子,若不然传出去,百姓以为帝王家都如你这般嗜杀成性,那你这遍巡六州岂不是白干意义何在” 伯景郁道“往后我一定规范言行,不会再犯。” 哥舒叹气。 这还未走出多远,便出了这种事,他还真不放心伯景郁。 伯景郁“我去看看庭渊吧。” 哥舒琎尧“今日他随我一路前来,为你脱罪也算劳心劳力,今日的事情是你做得不对,好好与他道歉,求得原谅。” 伯景郁“今日我确实做得不够完美,但我也没有对他做错什么。” 哥舒“我才说完你要深仁厚泽爱民如子,如今你就忘了爱民如子不只是说说,今日庭渊险些丧命,难道是他的错” 若是站在帝王的角度,伯景郁确实不需要向庭渊低头,更不需要认错。 哥舒希望伯景郁能够放下架子,去求庭渊原谅,挽救一下庭渊对他的看法,庭渊确实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功爵在身也没有背景,但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平民,他与万千平民一样,都是胜国的子民。 庭渊因伯景郁的行为受到惊吓,是伯景郁的错。 因替伯景郁脱罪查案被陈之挟持险些丧命,也是伯景郁的错。 在陈之挟持伯景郁要求换人质时,伯景郁没有选择保住庭渊的性命,没有做到爱民如子,还是伯景郁的错。 伯景郁与哥舒在门外,一同敲响了庭渊的房门。 庭渊不想见他们,可许院判在场,这两个人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只能让他们进来。 看到伯景郁平安无恙地回来,想来动用私刑的他也不用遭到任何惩罚,庭渊不知道哥舒如何把他捞出来的,他也不想知道这些。 嘴上说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事实并非如此,这句话只是一个口号,用来笼络民心的。 伯景郁关心地问“先生身体可好些了” 庭渊“多谢王爷关心,没什么大事。” 伯景郁弯腰行礼“先生请受我一拜,今日让先生落入险境,实在抱歉。” 庭渊语气散漫地说“王爷不必道歉,你不是都为了我砍了陈之的手指报仇了吗” 面对庭渊这样的语气,伯景郁还真有些应付不来,从前再如何,庭渊对他的态度还是有尊敬的。 伯景郁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哥舒忙道“今日是他做的不好,我已经教育过了,往后他必然不会再犯。” 庭渊看向哥舒“大人这话说得,他贵为王爷,做什么何须顾虑我一个普通人。” 哥舒琎尧来到床边,一早他就猜到庭渊生气的原因,说道“莫要和他一般见识,从前他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没受过这种委屈,往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庭渊“你又何须同我解释,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哥舒琎尧“怎的连我的气你也一起生,从前是我对他管教不足,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但你身子本就不好,别把自己气坏了。你要真气不过他今日的行为,我替你鞭笞他一顿,让你出出气。” “好啊。”庭渊索性爽快地应下。 哥舒倒没想到庭渊真就应下了,他只是随口一说,想让庭渊消气罢了。 庭渊又怎会看不出哥舒那点心思,嘴上说得挺狠,实际根本下不去手。 他已经将哥舒看透了,此时哥舒还能如此来哄着他,便是他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也能陪在他身边解闷,若是他平庸无能,只怕今日便是死了,哥舒也不会多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觉得晦气,脏了他的眼睛。 庭渊曾经做的最傻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哥舒琎尧是真的为百姓着想,如今看透了他的想法,没与他撕破脸,也只不过是在维系表面关系,不想因他二人决裂,影响了书院的孩子们。 他的寿命剩得不多,能为这些孩子们做些事情,也不枉他来过一遭。 如今哥舒琎尧算是骑虎难下。 伯景郁也能看出,庭渊是真生气了,哥舒也是真的挺在意庭渊,不想他走后二人关系真的变差,于是他道“若今日我被鞭笞,能换先生与我舅父不计前嫌和好如初,景郁甘愿被鞭笞。” 许院判看情况变成了这样,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千金之躯,怎能随意鞭笞。” 庭渊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就想看看哥舒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话是哥舒说的,既然说了,那就得做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伯景郁解开腰带,脱掉外衣。 许院判赶忙上前拦着“殿下,使不得。” 伯景郁“劳烦许院判去拿马鞭来。” 许院判摇头,声音急切“殿下,不可” 伯景郁言语坚定不容拒绝“我说去拿马鞭来。” 哥舒琎尧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不打,他与庭渊之间的友情怕也是止步于此了,“许院判,去吧。” 伯景郁一件件地脱掉自己的衣服放在桌上,转身背对庭渊,露出了身上可怖的疤痕。 这些疤痕,是他年幼时,因重放了弓被他父亲忠诚王责罚的。 疤痕交错,又有几人能想到,伯景郁那绝世容颜之下,后背上竟然有如此可怖的疤痕。 伯景郁“先生觉得鞭笞多少合适” 庭渊淡漠吐出二字“二十。” 伯景郁身子一僵。 哥舒猛然转头看向庭渊,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与你讲这件事,不是让你拿来伤他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7.再生嫌隙…… 第13章 庭渊迎上哥舒琎尧的目光, 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他没有说话,情绪都在眼神里。 哥舒琎尧没有从庭渊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畏惧。 庭渊说打二十鞭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看看哥舒琎尧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刀是哥舒琎尧亲手递给他的,他用来刺向伯景郁, 哥舒琎尧也脱不掉干系。 “庭渊” 哥舒琎尧重声喊出他的名字。 庭渊依旧不为所动。 伯景郁“若这二十鞭能让先生消气, 就二十鞭。” 庭渊抱着一副看戏的态度。 他倒要看看, 哥舒琎尧是做个君子认真打完二十鞭,还是想做个小人翻脸不认账。 哥舒琎尧道“你即便是生气,也该有个限度。” 庭渊听哥舒琎尧如此说, 被气笑了“因为他是王爷,他可以随意伤人不被责罚,因为他是王爷, 我连生气都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又或者说, 我根本没有生气的权利。” “倒是我不知好歹了” 庭渊顺势躺下,侧身朝床里面,背对着哥舒和伯景郁“既然已经看望过了,二位还是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要歇息。” 哥舒琎尧觉得庭渊有些不知好歹“今日他做事确实冲动, 但那都是为了你,你若不被陈之抓住,他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庭渊原不想再纠缠,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听见哥舒这般说,将一切罪责都往他身上推,他还是没能忍住直接从床上坐起,但他依旧保持克制没有大声说话,“你说得对, 是我多管闲事才被陈之抓住,他斩断陈之的手指也是因为我,我才是罪恶的源头,我有什么资格不领情,还请王爷和县令不要和我一般计较,若是王爷和县令觉得我冒犯了你们,不如鞭笞我二十解气。” 哥舒琎尧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可话偏先一步说出了口,庭渊真这么与他对着呛声,哥舒琎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论说什么都是错。 庭渊这些话虽是在骂自己,可字字句句都是意有所指。 伯景郁原是想让二人之间关系能够缓和,却不承想矛盾彻底激发,他也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不成想因哥舒对他的维护,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赶忙接过话“今日确实是我做错了事,舅父从小教我,做错事情不可耻,明知错了却为自己找理由逃避才可耻,多谢舅父对我的维护,这二十鞭,我应当受。不能因为我是王爷,就遮盖了我的错处。” 伯景郁看向庭渊“望先生莫要和我舅父置气,他也只是疼爱我。” 庭渊不想与他二人再讲话,干脆也就不回话了,至于哥舒打不打伯景郁,已经不重要,原本就是试探,现在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哥舒琎尧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庭渊追求平等,他方才所作所为,确实不够公平。 伯景郁知道,今日这鞭子自己若是不挨,庭渊便彻底不会再理哥舒琎尧。 许院判拿着马鞭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古怪。 庭渊与哥舒琎尧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理谁。 伯景郁对许院判说“许院判,由你动手,打二十鞭。” 许院判连忙摆手“王爷,我做不到,我怎么敢对王爷下手。” “我说让你打,你便打。” 惊风见许院判拿马鞭觉得很古怪,跟过来,便看到他家王爷脱了上衣,让许院判动手打他。 忙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王爷你要挨打” 他看向哥舒琎尧“大人,王爷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又要惩罚他” 伯景郁道“惊风,既然你来了,便由你动手。” “为什么”惊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问那么多,直接动手,二十鞭,一鞭不少。” 一听这个字数,惊风便无法镇定,他自小和伯景郁一起长大,深知这二十鞭对伯景郁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护在伯景郁身上“不行,要打就打我,别打王爷。” 伯景郁不想继续拖下去,催促哥舒琎尧“舅父” 哥舒琎尧又怎会不知伯景郁为何非要挨着二十鞭,他是不希望自己和庭渊决裂。 看庭渊此时的状态,他也知道,若是这二十鞭不打下去,他和庭渊的友谊真的就到此结束,从今往后,二人只怕形同陌路。 他虽对庭渊有利用的心思,却也是真的拿庭渊当成了朋友,若非如此,他不会同意陈之的要求。 他不明白为什么庭渊非要揪住这一点不放,非要较真,他们给了台阶,他顺着下,退一步大家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非要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哥舒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看清过庭渊,不知道庭渊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追求的是什么,理想是什么。 他也是气急了,从许院判的手里抢过鞭子,对惊风吼道“让开” “不让”惊风护住伯景郁的后背,“大人要打就打我,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打王爷,但我愿意代王爷受过。” 惊风是伯景郁众多侍卫中,他最喜欢的一个,他们都是伯景郁的父亲一手训出来的,其他几个侍卫从不敢忤逆忠诚王的意思,只有惊风敢。 每次伯景郁受罚,惊风都会偷摸帮助他。 他与伯景郁之间最亲近。 伯景郁知道惊风脾气真犟,只要涉及他,惊风连他父亲都不怕,只有他能够让惊风听话,“惊风,让开,不然你就回京城去,以后不要跟着我了。” 惊风还是不肯让开,“大人,王爷到底做错了什么” 伯景郁“惊风,听话,让开。” “不让。” 伯景郁问他“你不想跟在我身边了” 庭渊听他们你来我往一个个地情深义重,仿佛只有他才是那个白眼狼,便气不打一处来“都给我出去” 这一嗓子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嗓子都喊劈叉了。 一个两个的在他面前你有情我有义,仿佛只有他无情无义,明明错的是他们,却好像是他的问题。 庭渊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做到了最好,穿来这里不是他的错,穿成这个庭渊也不是他的错,替庭渊报了仇,没让他白白落水,也没让他死于堂叔堂婶的谋害,帮他抢回了家产,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个好名声,建立书院让那么多人有书读,每日咬着牙喝药苟活,他真的已经尽可能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 律法是国之根本,律法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却并非如此,律法只对底层百姓有约束力,上层的贵族不受任何影响。 嗓子发疼,似要断裂一般,他还是用尽全力指着门外对几人吼道“滚出去” 这一吼,把屋内其他四人都给吼懵了。 印象中,庭渊一直都是柔柔弱弱,从不曾大声说话,也没有发过脾气。 哥舒琎尧很难将眼前这个坐在床上发脾气的庭渊与之前他所认识的那个庭渊对上号。 见庭渊如此生气,惊风也大概能够看出来,这件事和庭渊脱不了干系。 他就说哥舒怎么可能要打伯景郁二十鞭,即便是要打,也绝不可能是这个数。 他质问庭渊“我家王爷哪里得罪你了” 庭渊还没从刚才的状态缓过劲来,惊风又如此咄咄逼人,庭渊刚才的火还在,他柔弱他谨慎地隐忍但不代表他没有任何脾气,是可以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说要鞭笞你家王爷的是哥舒琎尧,甘愿被鞭笞的是你家王爷,我不过是顺了他们的意思,一切罪责便要落在我的身上,那不如你们鞭笞我好了,反正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身份高贵,在你们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平民,口口声声说要为民做事,其实不过都是伪善,不过是想巩固你们的权利。” 庭渊哈哈笑了起来,笑他们一个两个地都把自己包装成为民为国的圣人,实际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 “虚伪至极” 伯景郁自诩爱民如子,却在受到陈之的挑衅时,将他的子民置于险境,而非确保他的安全。 哥舒救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每个人都不堪,却不允许别人指责。 惊风听他大骂哥舒琎尧和伯景郁,想动手不准他胡言乱语。 伯景郁看出了惊风的想法,拦住了他。 惊风错愕地看向伯景郁“王爷,他口出狂言抹黑你,你怎么还要护着他。” “他并没有说错什么” 庭渊的话是骂得很难听,但他确实没有说错。 惊风急切地喊道“王爷难道你真的纵容他这么以下犯上吗” 伯景郁对惊风摇头,“今日不受完这二十鞭,往后每日我都会良心难安。” 这二十鞭是对自己的警告。 庭渊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把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情绪过于激动,有些缓不过来,整个人往后倒去。 伯景郁赶忙扶住他,对许院判说“快来看看他怎么了” 刚才庭渊骂得太难听,许院判不想给他诊治。 伯景郁冷脸“还不过来” 许院判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替庭渊诊脉。 伯景郁一脸急切地问“怎么样这是怎么了” 许院判“急火攻心,情绪激动晕了,缓过来就好。” 伯景郁“快给他治,莫要让他出事了。” 这次他是发自真心的,不是为了哥舒琎尧,只是因为他想让庭渊好好的。 身处高位,没什么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庭渊今日骂他,他觉得骂得挺对的。 惊风快气炸了“王爷,他才骂过你,你管他做什么” 伯景郁“若连这样的话都听不进去,朝堂上的官员一半都得被砍头。” 惊风“他怎么能和那些官员比,他只是一个平民。” 伯景郁“但他是我胜国的百姓,是我没做好,让他对我失望。” 听到伯景郁这么说,哥舒突然想通了,钻牛角尖的不是庭渊,是他。 是他不允许旁人触犯伯景郁的尊严,是他不许旁人伤害伯景郁,才会和庭渊对着呛声。 他对庭渊说出那些话,和现在的惊风又有什么区别。 庭渊也是胜国的子民,他对君王也有期待。话是他说的,反悔的也是他,庭渊确实没做错什么。 哥舒琎尧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冲动了。 曾今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庭渊一样,怎么如今反倒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听不得真话。 哥舒琎尧走出房间,站在外面院子里。 回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他好像真的在漫长的为官生涯中丢失了自己。 想他当初参加科举考试前,与妻子坐在院里,诉说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将来一定要做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一定要把那些权贵都铲除。 那时他的眼里没有王权,只有民生,不觉得自己比旁人高贵。 那时候的他想要带领没落的哥舒一族重回巅峰,恢复家族昔日的荣耀,重开青天书院,继承女君的遗志。 慢慢地身居高位,面对忠诚王的信任,和景照帝的托孤,他的立场从辅佐君王治理天下变成了拥护王权,与权贵斗争,新政不顺,妻儿相继去世,从前他想为民请命,为民谋福,如今却想的是如何让王权能够更好地统治万民。 在漫长的为官生涯中,他丢失了本心。从反对权贵的压迫变成了压迫权贵。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想做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 哥舒不禁感叹,脑海里想的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田间地头,是他们无数次散步的希望书院,是元旦那一场瑞雪屋檐下他二人许下的愿望。 认识庭渊后的一年时间里,他是快乐的,为了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制定计划去实行,真正做到了为民谋福。 哥舒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自己和庭渊是如何变成今日这样的。 他们的立场不同,庭渊在意民生,一心一意地帮助他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当他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真实想法后,便注定要生出隔阂。 而自己与庭渊相处了一年的时间,一直都是戴着面具,如今面具被撕碎,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是庭渊讨厌的面目。 正是因为有期望,所以才会失望,庭渊对他失望了,他也因庭渊不能接受他的真实面目而对庭渊失望。 伯景郁将庭渊放平在床上,让许院判为庭渊诊治,他到院子里去找哥舒。 “舅父,庭渊没有说错什么。” 哥舒琎尧“我知道。” 正是因为庭渊没有说错什么,他才会如此生气。 伯景郁“从小舅父便教育我,知错要改,既然错了,那便就是错了,舅父,不论这次代天巡狩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想和你们一样,做一个被人歌颂赞扬的好王爷。” 他道“起初我看见庭渊,觉得这样的一个病秧子,还那么年轻,与百姓口中歌颂的庭大善人不符,但他告诉我善不分大小,短短的几日相处,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当我进入居安县地界,看到在你们的治理下,居安县百姓生活水平提升,都在赞扬你们的功绩,我真的觉得很羡慕,我也想将来百姓提起我时都是称赞。” 自古帝王都想名垂青史,他也想。 即便是当年五王乱朝,各地乱象横生,同丰帝也没有搞一言堂,对于那些祸乱朝堂的大臣,也是小惩大诫,并没将他们全都处死。 所以即便他在位期间,京城皇城中五王乱政,他推行了许多新政,在后人看来这些新政很多都是糟粕,可当时的百姓仍觉得他是一个好君王。 同丰帝最大的优点就是允许大臣谏言,即便当时朝中许多言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也没阻止言官不让他们说话。 “当年五王乱朝后,曾祖废除五王永囚天牢,颁布诏书昭告天下承认自己的错误,去高祖的墓前下跪忏悔,与朝臣三鞠躬致歉,他亦能在发现自己做错后坦坦荡荡承认自己的错误,我又怎能明知有错,却以帝王家身份强行将错就错。” 哥舒琎尧心中很欣慰,伯景郁并不是一个只知道用权势压人的王爷。 作为帝王家的人,应该有这样的品德。 他道“是我的错,等庭渊醒了,我去与他道歉。” 伯景郁“我也应当向他道歉。” 庭渊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伯景郁和哥舒琎尧在他的房中坐了一整夜。 一睁眼便看见二人,庭渊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哥舒琎尧见庭渊醒了,忙上前到床边,“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似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庭渊看外面的天都亮了,难道昨晚他情绪激动把自己给气晕了 面对哥舒琎尧,他一点都不想搭理。 哥舒琎尧坐到床边,语气极尽温柔,“对不起,昨夜是我说错了话,口不择言,我和你道歉,我已经深刻反思过了。” 如今这个哥舒,与他从前相处舒适的哥舒并无差别,不是昨日和他生气吵架的那个哥舒。 伯景郁也上前来“昨夜我与舅父深刻反思过,动用私刑斩断陈之的手指是我的不对,先生昨夜一番话将我与舅父骂醒,我愿意自罚二十鞭,以示惩戒。” 哥舒琎尧“我认真想了,你说得很对,我背离了自己的初衷,我与景郁一起,自罚二十鞭,以示惩戒。” 庭渊“” 他想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 有病出去发疯,别在他面前碍眼。 但他的喉咙太疼了,疼得他想要说话就像吞刀片一样。 可能是平日里不常大声说话,突然暴怒吼叫,撕裂了声带或喉道黏膜,反正就是很痛,比他阳了高烧时还要痛。 接着伯景郁就又开始重复昨夜的行为,解下腰带,开始脱外衣。 哥舒也与他一起。 庭渊努力地想要说话,让他们两个滚出去,但他张不开嘴,咽口水都疼。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真的要把他气死了。 伯景郁将马鞭递给哥舒,随后背对庭渊“舅父,开始吧。” 哥舒挥下鞭子,打一下,数一声,这一次没有心软。 “一” “二” “三”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从鞭子在空气中挥动的声响,以及落到实处的声音,即便庭渊不看也知道,每一鞭都用足了力气。 伯景郁一声没吭。 小时候的二十鞭是由伯荣灏打的,那时的他与伯景郁都是孩子,力气远没有如今的哥舒琎尧大。 二十鞭后,伯景郁的后背上一道道血痕,虽未破皮,光是血痕也很恐怖,没个小十天想完全不疼是不可能的。 哥舒琎尧将鞭子递给伯景郁“来吧。” 即便很疼,疼得伯景郁皱眉额头冷汗直冒,他的背依旧直挺,维持着他帝王家的仪态。 伯景郁不敢接马鞭“舅父,孩儿代你受过,我怎么敢鞭笞舅父。” 他是晚辈,打长辈,视为不孝。 庭渊说不了话,便下床将他们两个往门外推,让他们两个都出去。 两人也不敢惹他生气,便顺着他的意思往门外退。 庭渊将门关上,发疯也别在他面前发,看了就烦。 扭头看到桌上的衣服,抱起两人的衣服从房间里扔出去,仍是一脸气愤,衣服砸在了二人的脸上。 伯景郁“” 哥舒琎尧“” 舅甥二人对视一眼,怎么感觉好像更生气了。 哥舒说要自罚二十鞭,倒也没食言,站在门外挨了二十鞭。 每一声都落在了庭渊的耳朵里。 庭渊捂着耳朵,求一道天雷劈死他们两个。 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形容他此刻的烦躁。 曹县令过来看他们昨夜休息得如何,便看到哥舒琎尧和他的外甥两人裸着上身,后背上是鞭子抽打过的红痕,有些懵。 “二位这是怎么了” 哥舒琎尧想起昨夜庭渊对曹县令的态度,穿上衣服,将曹县令叫去自己的屋子。 曹县令是真不知道这舅甥二人闹哪出,一大早的怎么后背全是新鲜鞭痕,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曹县令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进了屋就收了思绪,可不敢再乱想。 “哥舒县令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哥舒有些无奈地说“昨夜我把庭公子惹生气了,今日劳烦曹县令多照顾着他。” 曹县令“那是自然,庭公子很是厉害,我还想与他多讨教一些探案方面的东西,必然会好生照顾他。” 哥舒“那我就先谢过曹县令。” 曹县令问“哥舒县令可需要的消肿镇痛药” 哥舒摆手“不必了,许院判那边有药。” “那我先去安排早饭,准备饭后审理两个犯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8.陈之招供 第14章 曹县令走后, 伯景郁去找了许院判,帮他拿药。 他从小锦衣玉食是真,却从不娇生惯养, 在王府里日日习武, 上午习武,下午读书, 日复一日,从来都是如此。 区区二十鞭, 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惊风也就去喂了个马的工夫,回来就见伯景郁后背全是鞭痕。 心中便不舒服,“殿下,你这是何苦。” 伯景郁“不能让庭渊生气,我还准备邀请他做我的师爷,陪我遍巡六州。” 惊风惊讶地看着伯景郁,“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伯景郁“当然。” 庭渊的思路很清晰, 虽说他昨夜发来一通脾气,却也没说错什么,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也能提点自己。 “庭渊很有原则,请他帮我, 也是好事一件, 这二十鞭,就当作给我一个警告,往后做事再不能冲动。” 惊风一边吹着伯景郁后背的鞭痕,一边给他上药,“我觉得他也没什么优点, 怎么你和哥舒大人就这么看重他。” 伯景郁轻笑“我感觉你对他意见很大。” 惊风“又是让你称呼他叔父,又得处处哄着供着,身体又不好,还得处处小心着。” 伯景郁“看人不能只看一面,他确实不守礼仪,没有规矩,但他自己掏钱办学院,帮着舅父治理居安县,不图权不图财,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凭这点,他也是值得尊敬的。” 惊风“我也没否认他干的好事,但他确实太不尊重殿下和哥舒大人了。” 伯景郁“人无完人,昨夜口不择言,那是气急了。” 惊风哼了一声“殿下你总帮着他说话。” 伯景郁轻笑。 上完药他去找哥舒琎尧用早餐,顺便问问他怎么看自己请庭渊一同巡狩这件事。 哥舒听了他这话,还挺意外,“你真想让他跟你一起巡狩” 伯景郁点头,认真地说“我从不开玩笑。” 哥舒放下筷子,也认真了起来,“开始我是想让他跟着你一起一路上帮衬你。” 伯景郁想到当初哥舒欲言又止,原来那时候他想推荐的人是庭渊,他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哥舒琎尧当初没点破,如今到了这一步,不点破也不行了“他与我们不同,他追求人人平等,人人平等,何须帝王” 伯景郁有些惊讶,他当初没想这么深。 哥舒问他“即便他想推翻王权,你也要让他帮你” 伯景郁有些犹豫了,若真是这样,带着庭渊确实挺危险。 哥舒琎尧“他的主观意识很难改变,带上他,他未必能够帮得到你。” 伯景郁认真地想了很久。 久到哥舒以为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伯景郁“还是要带。” 哥舒琎尧有些意外。 伯景郁道“他虽然主观意识很强,但我和他,你和他,我们都有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为民谋福,我需要通过替百姓谋福稳固王权,他要为百姓做实事,虽然我们最终的想法不同,却也不是不能联手,不管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想为百姓做事的心确实是真的。” 这一点哥舒琎尧也很认同。 他与庭渊不同,终点也不同,认识这一年中,很多时候也有不同的想法,都是折中处理。 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行。 伯景郁“他身体不好,也没有什么背景,即便是跟在我身边,也掀不起风浪。”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你就试试吧。” 哥舒也不确定现在的庭渊会不会答应伯景郁一同巡狩,从前那个庭渊是有可能的,现在这个庭渊对他和伯景郁挺讨厌的。 早饭过后,曹县令过来邀请庭渊和哥舒舅甥二人一同去牢里审犯人。 庭渊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不方便说话。 曹县令问他“可有诊治” 庭渊点头。 他其实是挺想问,他去地牢跟着他们审案合不合适,转念一想,既然已经邀请他了,想来也是没什么不合适的。 毕竟这里是曹县令说了算,他觉得没什么问题,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庭渊也想知道陈之和郑南江为什么要杀害闻人政。 地牢和电视剧里的地牢差别不大,一股子霉味,留了一些小口可以让光进来。 一些阴暗地方点着油灯,倒也不至于整个地牢过于昏暗。 陈之和郑南江被分开关押。 见曹县令带人下来,狱卒将二人从牢里带出来,手脚上都带着厚重的镣铐。 陈之的手被简单包扎过,麻布被血染红,一夜过去,如今血是已经止住了,疼必然还是疼的。 他的脸色泛白,没什么血色,想来昨夜手上的疼痛将他折磨得不轻。 看着陈之的样子,庭渊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伯景郁也有些心虚,不是对陈之,而是对庭渊。 “跪下。” 狱卒将他二人按跪在地上。 曹县令坐在桌案后,这是寻常捕快审讯犯人时坐的地方。 县令只管断案,刑案审讯都是交给刑捕负责,这次也不例外。 曹县令对刑捕说道“开始吧。” 刑捕领命上前,手里拿着皮鞭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鞭子随时都会落在两人身上,“你二人若是不想继续受苦,我劝你们老实交代,为何要在半路杀害闻人政” 古代不似现代,审案不能使用暴力,只要留下一口气能够接受审判就行,因此这些刑捕有的是折磨人的办法。 这两位解差也是普通的官差,审讯手段见得多了,心有畏惧。 陈之忍着痛咬牙道“这狗官该杀。” 郑南江也附和“没错。” 刑捕“那你们说说,闻人政究竟做了什么” 陈之肉眼可见的愤怒“这狗官强抢民女,奸污之后,此女上吊身亡,而后他担心事情闹大,想拿钱财收买女子家人遭拒,便让人灭口,一把大火将他们全家都烧死了,这样的畜生,你说该不该杀” 如此惨案,确实骇人听闻。 陈之“只因律法规定不能私斩官员,要押解上京交由刑部处理,让这狗东西多活这么久。” 刑捕“若你所说之事罪证属实,即便是上了刑部,他也活不了,你二人何须在路上将他杀害” 陈之冷笑“此人在京城有关系,即便是到了刑部,也未必就能杀了他,若非亲眼看到他死,谁能证明最后被刑部砍头的一定就是他本人” 这话一出,几人皆是震惊。 曹县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刑部又怎会如此荒唐,搞偷梁换柱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臆想。” 哥舒也觉得不可能,“刑部执法严苛,即便有官员存心袒护,也不可能做到你所说的偷梁换柱。” 无论是哪一个部门,里面的人员都是纵横交错,要搞得这么复杂就是要避免这种官官相护。 哥舒“送至刑部,复核由三位官员组成复核组重新核查本案的罪证,由谁来审案,和谁搭档,都是随机的,京城中能有几人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在层层机制下偷梁换柱保全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官员。” 君王一向忌讳京官相互勾连,若说即使年前人员调配制度没改良前还有这个可能,如今想要在君王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绝无可能。 刑捕“你又怎知在京中真的有所谓的官员能够护住他可有实证” 陈之“没有。” 刑捕“那你二人奉谁的命令要在路上杀他” 郑南江“没人指使我们,是我二人所为。” “是吗”刑捕拖长了声音。 庭渊注意到他二人明显有些心虚,显然是有所隐瞒。 “你们从总府而来,若真按你们所说,此人身犯重罪,为何不由马车押解上京,要靠步行我朝幅员辽阔,环境复杂,早年不少犯人还未走到京城便在途中暴毙,因此早有规定,避免受审官员死在途中,总府审案确认重罪,由总府派人押解上京,除了京州入京城步行,其他五洲早已使用囚车押解,现在即便是京州,也极少会步行押解囚犯入京,总府为何不依制用囚车押解” 中州总府距离京州三千里,带着囚犯日行十里,从总府走到他们浮光县,接近两个月时间,此去上京,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 郑南江“此人行为恶劣,原是要用马车押解,百姓截道抗议,这才改用步行押解。” 刑捕绕着他们转了两圈,“你二人真有这么善良,为了一个女子,便要诛杀狗官行侠仗义” 做捕头多年,刑捕也不是傻子,能让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蒙骗过去。 刑捕“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搭上两条性命,你们是觉得我的脑子不好吗” 郑南江“我二人并未说谎。” 刑捕冷笑“你二人没想过事情败露,会牵连家人” 郑南江“我孑然一身,何惧之有” 刑捕看向陈之“你也没有家人” 当时在客栈,庭渊拆穿是二人杀了闻人政时,陈之第一反应是往郑南江身上推责任,而郑南江也是想拦下所有罪名,刑捕可是看在眼里的。 他抓住两人的头发,从后面贴在两人的耳边低声道“现在我好声好气问你们,你们不说,我朝规矩你们是懂的,留一口气接受审判就行。” 郑南江或许是真的没有家人,陈之未必。 若二人真的无所畏惧的,又何须在拆穿时要保证一个。 刑捕“你们斩杀朝廷命官,即便他身负重罪,但他仍是朝廷命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等了一会儿,刑捕的耐心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两人仍是不说。 刑捕道“绑起来,先打个几十鞭,让我看看他们的嘴到底有多硬。” 两人被狱卒拖到后面的木桩上捆了起来。 皮鞭蘸了盐水,打人时盐水会蜇伤伤口,这种用途的盐与他们平时吃的盐不同,未经加工的原生海盐,沾在有伤口的皮肤上,很容易造成皮肤溃烂感染,日日承受灼心之痛,原是南州那边早年的一种酷刑,将人浑身打得皮开肉绽,再淋上融化的盐水,让人生不如死,后来广泛用于审讯过程,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住这样的疼痛。 刑捕看向陈之受伤的右手,笑着和狱卒说“便先从他开始,将他的手按进盐水里,让他先感受一下疼痛。” 陈之看着那一盆盐水,盆底的盐并未完全化开,便能想象得到他的手要是放进这样的盐水里,该有多疼。 他道“给我个痛快” 刑捕用皮鞭挑起他的下巴,轻轻拍了两下“想要个痛快,可以,把幕后指使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陈之“没有幕后指使,就是我们两个自己想杀他。” 刑捕捏住陈之受伤的手,不偏不倚捏在了他被利剑洞穿的地方,笑着问“是吗” “啊”陈之爆发出惨烈的叫声。 庭渊听着极其不适,拍了拍县令的肩膀,指了指自己,做出一个自己要出去的手势。 曹县令想到之前庭渊因为这事吐了,便点头同意了。 庭渊快步离开。 伯景郁见状跟了上去。 走出霉气浓重的地牢,来到外面,太阳落在身上,庭渊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伯景郁追出来,看到庭渊站在角落的一棵大树底下,走向他“不舒服” 庭渊没有与他有任何交流。 伯景郁“你还在生气” 庭渊往外走,想甩开伯景郁。 伯景郁紧跟着他“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昨天是我冲动,你昨天晚上骂得很对,我真的已经反思过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我和舅父的气” 庭渊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伯景郁还是没被他甩掉,与他并肩走着,只是不说话。 昨夜气急,今日醒来缓了这么久,现在的庭渊内心平静多了,甚至觉得自己昨夜的行为有些傻,他又何必与他们争执,本就不是一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 归根结底是他自己对哥舒和伯景郁抱有希望,明知不该融入,明知他们与自己不同,却还是对他们抱有期待。 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要做红尘看客,他不属于这里,不融入就是守住本心最好的方法。 即便是21世纪,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一个国家,仍有国家思想封建,男女不平等,阶级压迫,贫富差距大,底层人生活艰苦,不能按照自己的标准要求别人,还是太钻牛角尖了。 他不是神,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坚守住自己的本心就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伯景郁道“我可以保证以后一定不会随意伤人,但我不能保证完全不伤人。” 说不伤人,那就太绝对了。 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轻易承诺。 庭渊看向伯景郁,他知道,伯景郁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因为他生气,他在伯景郁的心里其实没什么分量,是伯景郁自己想要做一个好的王爷。 伯景郁也停住脚步。 微风拂过,火红的枫叶飘落,落在庭渊的肩头。 伯景郁拿起枫叶递给庭渊。 他对着光,阳光透过枫叶,描摹着他身形。 庭渊接过他递来的枫叶。 见他接了,伯景郁心里终于安心了,接了就说明事情有转机,这两天好好表现,挑个时间和他聊聊让他陪自己巡查。 庭渊接了枫叶,只是想给伯景郁一个台阶下,他昨日冲动发火,是想彻底撕破脸皮,但今日哥舒和伯景郁的行为,让他实在不好强硬坚持。 书院的孩子还得靠哥舒琎尧庇护。 伯景郁“喉咙还是很疼” 庭渊点点头。 伯景郁“我让许院判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疼痛。” 庭渊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不能说话,只是太疼,能不说就不说,加上昨夜的事情,与二人闹得厉害,便不想与他们说话。 庭渊有自己的盘算,伯景郁也有他的盘算,两人各自揣着心思,并肩而行。 倒也没走太远。 伯景郁说“原本我此时应该追上巡查队伍,与他们一同沿途巡视,如今因为这件事耽搁了,解决完这里,我也应该去追他们了。” 这点庭渊也清楚。 “舅父昨夜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自己也后悔,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舅父他真的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真的。” 从哥舒琎尧愿意用郑南江换庭渊时,伯景郁就知道,他真的很在意庭渊,是可以割舍利益保护下他的那种,只是昨夜他卡在二人之间,才会如此。 伯景郁忍不住替哥舒解释几句“舅父出生时家道中落被贬回北州,恰逢当时北州疫病严重父母相继去世,科举一举夺魁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件顺利的事情,他入朝为官,在老臣支持下重开青天书院,头几年背负清流学子骂名,先帝当时病入膏肓,对于朝堂诸事有心无力,荣灏当时不过十岁,他协助先帝推行新政,权贵们不敢针对我父亲,也不敢针对先帝,我父亲不愿意从先帝手里接过王位,权贵们便集中针对舅父,当时若非他在朝中撑着,荣灏根本没有时间成长起来,这胜国只怕早就乱了,在这期间先经历丧子,后舅母又因忧思过度郁结而亡,他根本没有时间悲伤,为了稳定朝堂局势,连丧期都没过就接着辅佐当时还是太子的荣灏处理朝政。” “都说双拳难挡四手,他一个人面对全京州的权贵势力,先帝在位期间为相八年,荣灏登基他又辅佐了二年,弹劾他的奏章能放满两个库房,他们骂他是帝王家的走狗,编童谣,京州三岁小儿都能歌颂,推动新政也损害到了曾经支持过他的那些老臣,他们骂他背信弃义。荣灏称他为相父,十分信任他,对弹劾他的奏章视若无睹,在确保荣灏有独立执政的能力后,他明明可以选择功成身退,却突然间爆发,将所有上书弹劾过他的权贵全都打了一遍,让他们上书弹劾自己,给荣灏留下把柄可以拿捏这些权臣。” 伯景郁深深地叹了口气,“出京那日,他一把火烧了所有弹劾他的奏章,大火持续烧了半个时辰才烧干净,他在京城过得并不快乐,来了居安城,遇到你,你能懂他,你们有一样的想法,我能感受到他很快乐。” 跌宕起伏十来年,如今也不过二十九岁。 和哥舒琎尧相处一年,庭渊又何尝不快乐呢 伯景郁“谁说目的不同,就不能联手他想吃米,你想吃面,你们就不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吗他想骑马你想坐车,你们就不能一起出行游玩了吗” 庭渊听明白了,伯景郁是在说,即便他们有很多不同的观点,但也有相同的观点,不能因为那些不同的观念,便否定两个人相同的观念和付出的努力。 从前他们能求同存异,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庭渊点了点头,忍着疼道“你说得对。” 哥舒是和他站到了对立面,但他也是真的为居安城的百姓做了实事,这抹不掉。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与自己一同成立了希望书院,但他还是让这些读到了书,即便这些孩子只有极少数能够突破阶级,那也是突破。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伯景郁“那你还生他的气吗” 庭渊点头。 生气自然是生的,但是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 起码哥舒待他还是有真心的,不全是算计,真的关心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终于找到你们了,那二人交代了。” 哥舒快步走向二人,感觉气氛有点不一样了,他看向伯景郁。 伯景郁为了帮哥舒挽回,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把他能说的都说了。 “那你慢慢说给先生听,我回去看看情况。” 哥舒“” 伯景郁朝哥舒使了个眼色,随后快速离开,把他二人留下。 哥舒“那我说给你听” 庭渊点头同意。 哥舒难掩笑意,他不知道伯景郁怎么把庭渊哄好的,但他此时是真的很感谢伯景郁。 “陈之承认,他们杀掉闻人政背后有人指使,是总府司户参军的意思,陈之的父母兄弟都被司户握在了手里。” 庭渊没有入朝为官,他怕庭渊不懂官职体系,又解释道“司户参军主管户籍和赋税,赋税这方面主要是粮食。闻人政恰巧就是一名县司户,州司户让人杀县司户,我怀疑其中有可能与粮食赋税有关,怕真等闻人政去了刑部,到时候说些不该说的,这背后有没有阴谋得查了才知道” 涉及赋税问题,往往都是大问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29.求请随行 第15章 涉及粮食, 国之根本,伯景郁必然要一查到底。 曹县令也深知此事干系重大,胜国虽有六州, 最适宜耕种的只有他们中州, 因此中州又被称为胜国粮仓。 居安县与浮光县以及隔壁岑县三县皆属东北府永宁道管辖,中州下辖八十七县,整个北府东府,只有居安县能够靠粮食税收进入前十, 前十余下九县皆在西府。 东北二府养活整个中州, 而西府的粮食要养活其他五州,若是真在粮食上出了问题,只怕天下要乱。 南府居于沙漠,环境恶劣干旱, 不易种植,却宜种瓜果, 因此瓜果主要由南府种植。 这两年气候不好,西州与北州因气候问题粮食锐减,加之新帝登基免税收, 国库拨粮赈灾空虚, 若这时粮食再出问题, 只怕胜国要乱。 曹县令思前想后,觉得这事还是得尽快上报“我立刻上书禀明总府, 不,我应当直接上书至京州中州行省。” 若总府真出问题,他这书信递过去,岂不石沉大海,还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思来想去, 还是直接上书京州,京州那边的官员多数互相调遣,与中州地方并无瓜葛,即便有也是极个别官员。 伯景郁制止了他“不,暂且将这二人扣押在你的监牢之中。” 曹县令“你的意思是密押不报” 伯景郁“且容我查清事情始末,若你上报京州,若这背后真有大问题,无异于打草惊蛇。” 曹县令“可这即便是不往上报,也瞒不住多久,此去京州不过千里,一月后京州若发现人没能如期送至,还是会调查。” 伯景郁“有几人见过闻人政的真容找一个样貌相似的人假扮闻人政,沿路上京,我自会安排京州信得过的官员配合,将这件事暂且压住。” 即便是上了京,也不会那么快问斩,这个时间足够他去西府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昨夜哥舒去捞伯景郁,同曹县令讲伯景郁是奉命以送许院判回家探亲为目的,沿路明察暗访,并未告诉他伯景郁就是如今的齐天王代天巡狩,因此他只当作伯景郁是君上的眼线。 某种程度上,伯景郁的行为就代表了君上,曹县令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曹县令“那下官这就安排人代替三人,前往京州。” 伯景郁点头。 闻人政在西府庸南道霖开县任职,此去西府两千四百里,若是行快马去西府,也去二十多日,还真不能在此耽搁。 午饭过后,庭渊要与哥舒回居安县,伯景郁与曹县令在后面还有些话要交代。 庭渊坐在马车里等着回居安县。 伯景郁与曹县令在门口告别后,来到庭渊马车前,敲了敲马车的木框。 庭渊挑起帘子望去,伯景郁站在马车外。 “我有话与你说,能上去吗” 庭渊点头,他想着,这要分别了,伯景郁或许是想感谢他这次前来相助 伯景郁上车,支开了为庭渊赶车的守卫。 哥舒望去,不知道伯景郁想干什么,心中大概有个猜测。 事态紧急,伯景郁也没时间循序渐进地去讲让庭渊陪他遍巡六州。 他想,那就直接一点。 “本王看上你了” “你就跟了本王吧。” “本王保证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自认为自己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清楚明白,而且诚意满满,庭渊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庭渊。 庭渊此时的内心大为震撼,他有病吧 突然给庭渊来这么一出,让他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突出的只有二字,“变态” 伯景郁一脸疑惑“哪里变态了”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尴尬捂脸,“不是,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也不是,有想的总之,你就跟了我吧” 伯景郁有点慌乱,明明上车之前他在心里已经想了好几遍要怎么说,怎么上车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搞这么大个乌龙。 他原本想说得豪迈一些,让庭渊能信任他,他上车前绝不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庭渊看伯景郁,是真的觉得他是个变态,谁家好人这么说话,就算是告白,也不是这么告白的吧,怎么看都像是个二流子。 哥舒琎尧在马车外听不下去了,掀开帘子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他看中了你的才能,想要你跟着他遍巡六州,他会让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庭渊“” 就刚才伯景郁那几句话,谁能想到这背后是有这样的意思,怎么听怎么看,都像是纨绔子弟强抢良家妇女时说的话。 伯景郁立刻点头附和。 哥舒琎尧要是不帮他解释,他怕真是解释不清了。 平日头脑那么清晰,怎么在这件事上变成这样,一世英名都毁了。 往渊要真跟着他,他都不敢与庭渊直视。 这要是传出去,他有什么脸面见人。 哥舒琎尧“你脑子聪明,想事情也周全,能够弥补他的不足,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你在也能帮他脱困。” 哥舒此话不假,这隔壁县他还能快速赶到,可离居安县远了,他怎可能快速救援,还得伯景郁身边有个脑子好使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跟着帮他。 上层学的都是驭人之术,这些东西伯景郁身边没几个人明白,像惊风这种大小就习武武夫的脑子转得也不够快,许院判即便是医士,能治病却未必懂破案,往后沿途遇到贪官污吏深入调查,靠他们哥舒琎尧不放心。 庭渊指了指哥舒,“你为什么不去” 哥舒“我不能轻易出居安县。” 伯景郁替哥舒解释道“他身份太特殊,能直接绕过朝廷所有官员直接与君上对话,若他轻易走出居安县,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盯着他,很容易暴露我的行踪,会给沿途官员一个信号,这是来整顿地方了。” 哥舒在地方上任职两年,早就对百姓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能瞒得过伯景郁,未必瞒得过哥舒,带上哥舒容易让官员提高警惕。 伯景郁“京州权贵也在盯着他。” 好不容易把人从京州赶走,他们自然要注意哥舒的动向。 庭渊“他不是都出了居安县。” 伯景郁“对外声称我叫哥舒无灾,朝廷在册的官员是真的有这个人,也真的是舅父的外甥,他的母亲与我母亲一样都姓哥舒,他随母姓哥舒,我字无灾没几个人知道,他叫无哉,这次也是特地将哥舒无哉从北州调到我的身边随行,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我可以借用他的身份行事。” 庭渊没想到他们思虑如此周全“所以此行送许院判回乡探亲也是真” 伯景郁点头“随行名单中并没有许院判的名字,就是为了到西州境内时方便行事。” 中州与西州的官员并无太深的勾连,没几个人会在意许院判是否伴驾巡查,必要时打着许院判的名头也不容易引起中州官员的怀疑。 另外也确有旨意让许院判回乡探亲,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 庭渊一想也是,既是遍巡六州,又怎么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 伯景郁一脸期待地看着庭渊“你愿意做我的师爷吗或者我可以封你为巡查佐政大臣,等巡查回京,上书为你封爵” 哥舒快无语了,心想这傻孩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庭渊怎会入朝为官。 庭渊根本不在意这些。 他补救道“你想多建学府,广招学子,你陪景郁巡查,我将书院扩张十倍,让景郁为学院题字,最好的书籍全在皇城藏书阁,将他们的书摘抄调至书院,孩子们也能接触到上乘书籍,缩短与权贵之间的差距。再由君上为书院正名,纳入官学,自此便不再有人敢针对希望书院。” 这对庭渊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上乘的知识一直都是被上层垄断,且京州学子与其他各州学子学习的知识不同,导致学子能力深浅不一,若是能将他们垄断的书籍给这些平民学子,即便短期内无法缩短差距,十年后这样的差距也会逐渐缩小的。 再者,民学学子将来即便是入朝为官,也很难不被官学学子排挤,官学的学子向来有自己的派系,普通学子往上层去,就得先入官学再考科举,这才算师出有名。 官学要交学费,又有入学考试,按排名录取,普通学子能够通过考试入学科举入仕凤毛麟角。 哥舒琎尧从前没有说过这些,如今为了让他陪伯景郁巡查,提出这样的条件,可见在他心里陪伯景郁巡查的重要性。 他知道庭渊很大可能会拒绝,于是开出这种庭渊无法拒绝的条件,可见是豁出去了。 庭渊“那承办学院的钱谁出。” 学院扩大十倍,这笔钱就他那些家底,还真撑不住多久。 哥舒琎尧“既是官学,君上又亲自正名,这钱自然是地方财政与京州财政一起出。” 庭渊问“那这学院会成为下一个青天书院” 哥舒琎尧摇头“不会,学院的掌控权力仍旧在我们手中,挂名官学,国库拨款,但内里仍旧是民学,师生都会做背景调查,不会让权贵层级的人来搅乱学院。” 伯景郁道“我会派人来守护学院,有我的人在没人敢越雷池半步。” 哥舒琎尧也保证“只要我在居安县一天,居安县就是除皇城外最安全的地方,没人敢动书院。” 凭借庭渊的能力,将书院办大,将来还真守不住书院。 即便书院守得住,将来这些孩子参加科举,真入朝为官,也只怕是最末流的,处处遭人排挤打压。 这条件他真的很难拒绝。 庭渊看向伯景郁“你可知道,就我这身体情况,跟你巡查,就是以命相伴,若我死在路上,我庭府将来又该如何” 伯景郁“我自会派人保护庭府,将来沿途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娶妻生子了,我自会认你的孩子做义子,将来有我护着,你也不必担心,你庭家的家业,我会让人照看,必定让你毫无后顾之忧。许院判与我同行,我给你用最好的药材,沿途为你寻找名医,说不定等巡查结束,你的身体也好了,阖家圆满也不是不可能。” 许院判曾说过,庭渊这病,以药温服滋养,也不是不可能多活几年,这要是养得好,说不定寿终正寝也不成问题。 庭渊倒是没想到,这舅甥两人已经把事情想到这个地步了。 他确实太心动了,凭他的能力,也就成支撑起现在的希望书院,现在书院有一千多名学子,若是扩大十倍,便有机会增加一万名学子,远的不说,居安县方圆数百里上不起学的孩子都能够有书读。 而那些由上层垄断的书,更是他用钱财都买不来的,若哥舒真能做到他承诺的,随着广招学子,学子传播,一代传一代,总能让更多孩子学到这些知识,倒是天大的好事。 清贫的学子入朝为官越多,总有些学子能像包拯、海瑞那样坚守本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改变如今的格局。 纵观历史变迁,人类总是在不断的斗争中失败,总结,进步。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都是思想解放推动社会发展,社会都会随之进步,破除思想禁锢是必须要经历的。 想要直接跳过过程直达目标并不可能。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百年后谁又能保证胜国不会分裂成多个国家,又怎能保证将来知识水平逐渐趋于相同后,不会出现如陈胜一般的人,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带领百姓推翻王权的统治,开创真正的盛世,人人平等百姓安居乐业。 解放思想与解放生产力息息相关,解放生产力又与知识息息相关,知识提升与教育书籍又息息相关。 若能凭借帮助自己陪伴伯景郁巡查换来书院扩张,教育提升,那便是值得的。 “好,我答应你。” 陪伴伯景郁巡查不过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做出的最简单的一件事,但换来的东西却是他倾尽家产也做不到的。 哥舒和伯景郁对视一眼都很高兴。 带上庭渊,就能多一份保障。 对伯景郁来说,也就是一路上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也用不上他花费多大的心思照顾,但若是真遇到危难,很可能真能帮助他脱困。 庭渊想到平安和杏儿,总要和他们好好道个别,“我不能立刻和你一起走,家里还需要交代。” 伯景郁“那是自然,我当然要留给你时间。” 城门关闭他们才回到居安县。 哥舒琎尧用腰牌叩开了城门,一行几人入城。 伯景郁心中感慨颇多,走出几十米,又回来了。 伯景郁掀开帘子,和马车里的庭渊说“我送你回府吧,天黑不安全。”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与庭渊一起回了庭府,守卫上前去叩响了大门。 门房出来,看到是庭渊回来,连忙提着灯笼出来。 “快去知会周管事,公子回来了。” 庭渊对伯景郁说道“那便明日见,我安排好家中的事情,会让人知会你。” 伯景郁“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庭渊转身进屋。 伯景郁抬头看了一眼庭府的牌匾,走下台阶骑马离去。 若庭渊到时候真回不来,他后继无人,这庭家怕是要就此没落。 庭渊进入书房,让人去把杏儿和平安叫来。 他要陪着伯景郁巡查,这家自然是要交给平安和杏儿来管理。 平安和杏儿相继来到书房。 昨日出局安县,哥舒琎尧派人来通知了杏儿和平安,他们知道庭渊的去处。 “公子,你怎么一回来就进了书房。” 杏儿来到他身边。 庭渊道“坐下,有些事我要和你们说。” 杏儿笑着问“什么事呀” 平安也一并看向庭渊,等着他往下说。 庭渊对平安说“你是老夫人捡回来的,与从前的庭渊情同手足,又是老夫人的义子,我想做主,给你入庭家的族谱,也不至于庭家在这一辈真的后继无人。” 平安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庭渊倒是平静,脸上带着笑“这事我想了很久,我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寿命也没几年了,总不能我走后这庭家就此解散,这么大的家业,上下几千号人靠咱们家吃饭,总不能真把大家都打发了。” 平安“公子,若你真担心,可以从旁支过继。” 庭渊摇头“定居在此已经六七十年了,即便是旁支,也多年不往来,与其交给一个毫不熟悉的旁支,倒不如交给你知根知底。” 倒是杏儿察觉出不对“怎的公子今日好端端说起这个。” 庭渊同平安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随后他和杏儿说“书院那边就交给你了,这边内宅有吴妈妈帮你,如今也不难管。” “公子,怎么好端端安排这些。” “我已经答应哥舒和伯景郁,陪着伯景郁遍巡六州,做他的师爷,如今我这身体,未必能够安全回来,自然要提前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杏儿有些诧异“公子要跟王爷一起离开” 庭渊“他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数以万册的书籍,将希望书院扩大十倍,广招平民学子,又能护住庭家,我没办法不答应。” 无论是书籍还是扩张书院,都是庭渊拒绝不了的。 杏儿道“学院那么多名师,不缺我一个,公子,让杏儿随你一起。” “我可以照顾公子的生活起居。” 平安也道“是啊,公子,让我也跟你一起。” 庭渊摇头“你二人若是跟我走了,这庭家怎么办书院怎么办杏儿你母亲和弟妹怎么办” “再说了,你二人如今已经过了成家的年龄,不嫁人不娶妻了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当。” 杏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你带我一起吧,没有公子便没有我今日。” 平安也跪地不起“公子,把我也带上,即便将来你真的回不来,我也要把你带回来。” 庭渊“若真有那么一天,郁王自然会把我的尸体送回来。” 平安“万一不送呢那公子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杏儿也道“公子,把我们带上吧,这一路我们与你作伴。” 庭渊起身来扶他们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抱住庭渊的腿。 “公子你要是不带我走,我就不让你走,大不了让郁王砍死我。” 平安也说“公子你不带我们一起走,我也会赶马车跟在你后面。” 庭渊有些无奈,看来这是不带走不行。 “你们可想好了,跟我一起走了,那可就是归期不定,到时候耽误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可是弥补不了的。” 杏儿“想好了,我就要跟着公子,万一在路上遇到一个喜欢的,我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平安“是啊,听说西州的姑娘都很漂亮,我去讨一个西州媳妇。” 杏儿“我听说北州的男人高大威猛,一个能打三个,我找个北州的男人嫁了,将来没人敢欺负我,力气大能干活,我娘肯定也满意。” 庭渊扶额“为了跟着我,你们两个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们跟我走了,家不要了” “家中可以让哥舒县令帮忙看着。” 庭渊“那哥舒县令万一高升了怎么办” 两人都无话说了。 庭渊叹气“罢了,我去与哥舒谈一谈,你们收拾些衣物,拿些银票备用。” 万一将来和伯景郁闹掰了,有钱还能自己回居安县。 伯景郁前脚刚回县衙,一盏茶都没喝完,庭渊便到了县衙。 哥舒让人把庭渊带到正堂,想来深夜过来,必然是要紧事。 总不至于是反悔了不跟伯景郁一起巡查。 差人去把伯景郁也一并叫来。 没一会儿伯景郁和哥舒便来了正堂。 “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哥舒问。 庭渊有些尴尬“平安与杏儿硬要跟我一起离开,若不带他们,只怕我是出不了家门。” 这倒是哥舒之前没想过的问题,不过转念一想也合理,“你这两个仆人跟你感情深,你走若是不带他们,确实说不过去,要不就一起带上吧。” 庭渊“带上他们一起走,家里就没人照看了,生意也没人管。” “那你这是想反悔了”伯景郁有些着急了。 这还是庭渊与他相识这几日,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着急的表情,之前就算是他与哥舒吵架时,伯景郁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庭渊摆手“自然不是,我若想反悔,就不会深夜过来了。” 哥舒“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们给你找个信得过的管家,帮你打理。” 庭渊点头。 伯景郁松了口气,他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快马书信一封,让我乳娘来,她从前是宫中女官,后来照顾我与荣灏,年纪大了便在我府上帮助着,帮我管家。” 哥舒觉得可行“我这就让人六百里加急传信回去,你们明日照常启程,乳娘来之前,府上我会帮你照看着,你就安心随景郁巡查,家中交给我,你走时什么样,回来时,家中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庭渊想着,即便他回不来了,将来平安能回来,把东西给平安留着。 哥舒“这两人一直陪着你,这次跟你一起离开,路上也有照应,我这外甥不懂照顾人,未必能有他们把你照顾得好。” 庭渊“那我就在此谢过了。” “既然你都来了,今夜便不回去了,明日用了早饭再回去。” 庭渊摇头“不,还是要回去,把仆人们召集起来,交代他们一些事情,免得将来王爷乳娘来了,管家不顺利。” “那我送你回去,今夜我宿在你府中,如何”伯景郁问他。 “我自然可以,只要王爷不嫌弃。” 伯景郁“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30.消失女尸 第16章 天色刚亮。 居安城城门外, 辆马车两匹骏马停在城门外左侧。 引人注目的白马便是踏雪,伯景郁站在马匹身侧一身黑色劲装。 哥舒琎尧与庭渊站在他身旁,还有打着哈欠的许院判。 哥舒对伯景郁嘱托“此行路途遥远, 山高水阔,路上务必照顾好庭渊。” 伯景郁“舅父放心, 我定好生照顾他。” 哥舒点点头,与庭渊说“往后每两个月我会书信一封,告知你家中的情况。” “好。”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 要走出生活这么久的居安城, 归期未定, 庭渊还有些舍不得。 杏儿的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也来为她送行。 她一家四口在城门下惜别。 即便是在现代,行至千里, 通信发达,家里也会担忧, 何况这是在古代, 通信不易, 杏儿阿娘愿意让杏儿跟随庭渊一同离开, 便是真的相信庭渊会把杏儿平安带回来。 平安家中早已无人, 于是早早坐进马车,等着离去。 对他来说,庭渊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即便现在庭渊的内里已经换了,可身体仍旧是他公子的,若庭渊真的在路上有个好歹,他也要把尸体运回来与老爷和夫人埋在一起。 随着时间推移,他也慢慢接受了公子回不来的事实,他家公子体弱, 溺水后又怎可能存活。 如今这具身体,便是他公子最重要的,不能丢失。 此去西府,路程两千四百里。 哥舒琎尧让人将一个长匣递给庭渊,“这里面是先帝赐给我的打王鞭,可上打昏君下打逆臣,见此鞭如见先帝,此鞭在手,做你的护身符,若是将来景郁做错了事,你可用此鞭惩罚他。” 庭渊抬手拒绝“这鞭我用不上。” 哥舒转手递给了伯景郁“这东西收下,将来若真遇到特殊情况,说不准能保命。” 虽说伯景郁是代天巡狩,可出了中州,一切都不好说,西州本就一身反骨。 再者庭渊手里有这个鞭子,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压制伯景郁的脾气。 庭渊“那我便暂且收下,待我回来,再还给你。” 哥舒琎尧“那就说定了,你先替我收着,我在居安城等你回来,我们再去赏花钓鱼,就着月色共饮桃花酒。” 庭渊“好。昨日说定的事,也希望你能履行。” 哥舒“自然。” 哥舒的仆从拿来四碗酒。 “喝了这碗酒,愿你们万事顺遂,平安康健。” 四人共饮。 杏儿也与家人告别结束,来到庭渊身边。 哥舒道“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伯景郁朝哥舒行礼告别,随即纵身上马。 哥舒扶着庭渊上了马车。 马车昨夜他让人连夜加固,在里面布置了软垫,四下都做了防撞的挡垫。 庭渊看到这些,心中一暖,转头看向哥舒。 哥舒朝他笑了一下。 他听为庭渊赶车的守卫说从居安县往浮光县的路上,庭渊在马车内多次撞到木框,担心赶路太急,庭渊路上吃不消。 也给许院判安排上了马车,许院判年纪大了,骑马确实不适合他,若是骑马,会降低他们行进的速度。 于是也备了同样的马车,以防止路上速度太快将许院判也撞到。 马车内原本是一个横向木板用来坐的,哥舒让人拆了,多铺了两层被褥,让庭渊可坐可躺。 车内随处可见的都是些贴心的小设计。 纵使之前两人再有不愉快,此时庭渊的气也消了。 庭渊不知自己能否再回到居安城,但他此刻很希望自己能够再回来赴约。 马车出了居安城,过了浮光县,沿着官道一路前行,从未住过馆驿。 进入西府境内,已是盛夏,四处蝉鸣,绿叶摇曳。 西府地势平坦,沿途没有高山,丘陵与平地交错。 放眼望去,稻田规划平整,绵延数里。 庭渊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西府是胜国的粮仓,进入西府境内,随处是这种成规模的稻田,而沿途所见其他地方的稻田的规模与此处无法比较,即便是有不少稻田,也远不如这处这么令人震撼。 看到这些稻田,庭渊想到了自己去河南旅游时看到的稻田,这里与那里何其相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入了西府沿途的人行人非常多,天气过热,前方有个茶棚,伯景郁想着去休息一下,让马儿补充一下体力,他们也坐下喝口茶。 庭渊原以为伯景郁会追上巡狩的队伍,与他们一起来西府,但他并没有这个打算,而是带着他们直接来了西府,至于巡狩的队伍,伯景郁让哥舒派人去告知他们伯景郁的行踪,让他们继续放慢行进速度,到时再总府汇合。 带着大队人马来西府很容易引起注意,所到之处沿途通知官员,只怕他代天巡狩的消息早就已经传至总府,突然改道容易引起注意,就他们几人进入西府,不容易引起注意,也更容易打听到消息。 伯景郁来到庭渊马车外,“下来到茶棚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再走。” 庭渊应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 他的手上拿了一把扇子,轻轻摇着为自己扇风。 哥舒加固了马车,庭渊一路躺过来,半道上伯景郁觉得天热了,给他多买了两床被褥,又加了一床凉席,让他躺得更柔软更舒服。 虽不能将腿伸直,蜷缩着倒也能躺得还不错。 若真让他一路坐过来,怕是骨头都散架了。 许院判倒是一路躺得舒舒服服,他的个头和马车箱内的长度差不多,刚好能躺下。 马车的规格是有限制的,这是他们能用得最大尺寸的马车,也不好挑剔什么。 若是跟着巡狩的队伍,许院判乘坐的马车都是六架,可坐可躺,能看书能煮茶。 如今跟着伯景郁隐藏身份,他也没什么不满的,毕竟伯景郁和惊风一路骑马,不比他们舒坦多少。 几人来到茶棚,伙计麻溜地擦着桌椅板凳,“客官是用茶还是用饭” 伯景郁“你挑着上。” 伯景郁与庭渊坐一桌,惊风与杏儿平安许院判坐在一桌,赶马车的位守卫坐在一桌。 一路走来,伯景郁早就学会了放下架子,他与小二攀谈,“我一路走来,到了这西府境内,官道比起其他地方格外的热闹。” 小二看了一眼棚前的官道,笑着和伯景郁说“听客官的口音,像是远道而来。” 伯景郁点头,看了庭渊一眼,说道“我们从东北府永宁路而来,兄长身患顽疾,听闻西府名医众多,带着他来求医的。” 小二看了庭渊一眼,只见他面色惨白,没什么精气神,看着确实是身患顽疾,“我们西府富饶,路上大多都是来西府做生意或者是谋差事的,也有些同你们一样来看病寻医。” 小二指着路外绵延数里的农田说道“我们西府的粮食那是要供给天下的,西北府谷物一年生两季,西府家家户户都有田地,每年到了农忙时,要大批量地雇佣人手帮忙种植或是帮忙收割,工钱给得足,自然有人愿意来,再者西府水域发达,农忙过后沿着水域江海打鱼或是在码头做工,一年少说能有十两银子,所以每年春夏季入西府的人特别多,到了秋冬季他们就会返乡,来年再来。” 伯景郁“原来如此,他们是赶着入西府收割稻谷” 小二点头“是了。” 西府境内事宜耕种的地占了西府所有土地的六成,开荒出来的只有成,却也是漫山遍野的都是农作物,凭借西州自己的人口,无法覆盖全部耕地。 农户手中的耕地大概占总耕地的成,还有五成左右是官府的田地,这些田地租给当地的地主或者是商户,由他们自行打理,所种粮食成归官府,剩下的归商户。 地主商户有些是以粮抵工钱,有些则是发现银,比起现银,本地的工人更愿意要粮,市面上的粮价比地主商户给他们抵扣工钱的粮价要高,家中种田还需要上税两成,剩余的粮食加上工粮,能够一家吃饱穿暖还有余粮,有些家庭就愿意多生,余粮卖钱也能供孩子读书。 田里多养鱼养鸡,百姓生活富足,因此中州官员西府入仕为官最多。 剩下两成左右的田产,由驻军掌控,供给军营,由农兵和流放过来的犯人一同耕种,除去日常消耗,其他的全归驻军,数量上报兵部,由兵部统一对多余的粮食作调配。 这些粮食多数是留在地方军营,以备不时之需。 西府与西州接壤,西州叛军虽多年前被镇压,却并未彻底清除,因此还有不少叛军时不时偷袭西府各处驻地,西州粮食收成不好,得依靠西府为他们运送粮草,这些粮草经常在半路被劫,叛军利用西州地形,藏匿于山林中,西府也不敢贸然派兵前往,一不留神就中了瘴气小命不保。 伯景郁问道“那你们西府一亩地收成能有多少呀我看着谷物长势比别处好很多。” 小二见伯景郁感兴趣,也就多说了几句“我们这里好的一亩田产石粮,有些肥沃的地能产四石,不过这些基本是官田,其他地方亩产差的一石好的也就两石多。” “那地确实肥沃,早知如此,我祖上就该来此多买些田地。”伯景郁笑着说。 小二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即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 庭渊问伯景郁“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伯景郁“大致的数目是没错的。” 但若真有人欺上瞒下,给他们看的账目,必然是伪造的。 此去霖开县还有两日距离,伯景郁道“不妨沿途多看看。” 休息了半个时辰,一行几人启程。 入夜前,落宿在金阳县城客栈中。 伯景郁扶着庭渊下了马车,走进客栈。 一路走来,他们也落宿了不少县城客栈,大多县城天黑后就开始收摊了,金阳县天黑了反而更热闹了。 伯景郁有些好奇地问小二“今日城中可有什么节日” 小二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伯景郁点头。 小二“怪不得,今日是我们西府的农神祭,每年都要举办,连着举办七天,家家都要在门口摆上一碗米,一把谷穗,祈求来年丰收。” 街道外面,游街的队伍正好经过。 有人抬着轿子,轿子上抬着装扮漂亮的姑娘,一路吹吹打打,有人往空中不知道在撒什么东西。 庭渊问“他们在撒什么” 小二“撒的是五谷,寓意来年五谷丰收。” 伯景郁“要撒七日” 小二“是,要撒足七日。” “那得撒掉多少粮食”伯景郁看他们一把把地往外撒粮,这些粮食落在地上,巡街的人从上面踩踏,这些粮食便不能吃了。 小二道“等巡游结束,城中的养鸡大户会把鸡放出来,再由鸡吃掉。” 伯景郁“不是祭农神的吗怎么又要让鸡吃掉,难不成这鸡是农神。” 小二赶紧制止伯景郁的话“可不敢瞎说,冲撞了农神,万一影响了来年的收成。” 庭渊示意伯景郁别再说了。 总归这些粮食喂了鸡,迟早都是要喂鸡,让鸡吃了也比真浪费了要好。 伯景郁便依了庭渊的意思没再继续说话。 在堂中用了饭后,各自回房睡觉。 到了夜里,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女子在哭喊,庭渊起身掌灯来到外面。 伯景郁听力比寻常人好,他自然也听到了。 两人在走廊相遇。 “你听见哭声了吗” 伯景郁道“听见了,好像是西北方向传来了。” 声音急切,倒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吓的。 伯景郁“我去看看,你留在房间里。” 庭渊有些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什么危险。” 伯景郁看了庭渊一眼,说道“你跟着我才危险。” 庭渊“” 这时住在隔壁的惊风也拿着剑出来了,“殿下,有哭声。” 伯景郁“你和我一起出去看看。” 伯景郁同庭渊说“你回房等着。” 见确实用不上自己,庭渊转身回了屋。 伯景郁和惊风下楼,刚到楼下,守夜的小二便拦住了他们。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伯景郁问“你没听到外面有哭声吗” 小二道“外面在祭农神,不能出门,万一农神不高兴,明年我们县的收成不好怎么办” 伯景郁朝惊风使了个眼色。 下一瞬惊风快速出手,一手刀砍在小二的后颈,将他砸晕了过去。 两人从客栈出来,循声而去,过了一条街,这才看到女子浑身带血地倒地。 看女子的装扮,应当是祭农神巡街时轿子上的女子之一。 惊风伸手试了一下,鼻息微弱,和伯景郁说道“殿下,怕是救不活了。” 这女子身中七刀,刀刀要害,他们迟来一步。 伯景郁注意到女子的手中拽着东西,将她的手掰开,竟是一颗珠子。 火光下,珠子是淡蓝色的,但这颗珠子根本看不出来是哪里的。 惊风问“殿下,怎么办” 伯景郁“你去衙门报官,我去把庭渊叫来,让他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两人分开行动,伯景郁回到客栈,敲了一下庭渊的门,“是我,外面有一具女尸,你帮我看看。” 庭渊立刻起身给他开门,与伯景郁路过中堂,看到倒在地上的店小二。 “死了还是晕了”庭渊问。 伯景郁“晕了。” 他又不是杀人魔,走哪杀到哪。 伯景郁掌灯带着庭渊去他发现尸体的地方,转过转角,眼前的一幕就把他给弄懵了。 “尸体呢”庭渊问。 伯景郁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在这里。” 庭渊自然是相信伯景郁的话,从伯景郁手里接过灯笼,仔细在地上寻找,在墙角的石头上发现了血迹,“有人趁你离开这段时间把尸体搬走了。” “谁会搬走尸体” 接着两人异口同声“凶手”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伯景郁“凶手杀了人既然已经跑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把尸体运走。” 这个问题对庭渊来说很好解答,他问“死者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死者应该是今天傍晚我们看到的祭农神时轿子上的女子。” 庭渊“当时我记得不止一顶轿子。” 伯景郁“你没记错,确实有七抬轿子。” “当时死者的尸体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伯景郁想到自己从死者手上取下来的珠子,“就这么一颗珠子。” “那就是了。”庭渊将这个珠子仔细看了一圈。 伯景郁“珠子有什么问题吗” 庭渊“能让凶手在短期内去而复返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在现场留下了能够指向他的证据,因此不惜被人发现也要回来拿走证据。” 伯景郁还是不太明白“若按你说的,他是为了回来取走能够暴露他身份的证据,这个小珠子能够暴露他的身份,已经被我拿走了,他把尸体偷走做什么” 扔在这里也没人知道是谁杀的。 庭渊捏着柱子说“很有可能你拿走珠子被他看到了,所以他要藏尸体,没有尸体就无法确认身份,这样他就能尽快逃脱,等确认身份查到他时,他早就跑了。” 伯景郁瞬间明白了,“那就得通知县令封锁城门,明日只准进不准出。” 庭渊看了一眼墙角的星点血渍,“先看县令能不能相信我们吧,现在连尸体都没了,就这么点血很难取信于人。” 惊风去县衙还未带人过来,二人趁着这个时间将附近搜寻了一番,并未发现沿途哪里有血迹,四处也没有其他的可疑物件。 至少可以说明,女死者手里握着的珠子不是手串一类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还需要找首饰铺子辨认一番。 “咳咳” 外面天凉,庭渊出门也穿厚点的衣服。 伯景郁看这县令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于是和庭渊说道“我先送你回客栈吧。” 庭渊摆手“不用,等会儿县令来了,他若是肯信我们的话,就从今日巡街轿子上的女子查起,既然他们这么注重农神,想必这些女子不是随便挑选的。” “有道理。”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惊风带着县衙的县令一干人等赶到现场。 走近惊风便发现尸体不见了。 他发现了,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 县令看地上空空如也,问惊风“你半夜砸门说有女子横死街头,女子呢” 惊风一头雾水地看向庭渊和伯景郁。 伯景郁道“尸体丢了,但我记得那名女子的特征,是今日祭农神巡街轿子上的女子。” “你说死的是农神女”县令身边的师爷有些惊慌,“你确定死的是农神女” 伯景郁点头“应当是没错,具体死的是哪一个不清楚,但能肯定就是你们说道农神女。” 师爷一下瘫坐在地“完了,全完了,农神肯定要发怒了。” 伯景郁“这世上哪来的农神” 他从不信鬼神一说。 师爷“可不能瞎说,对农神不敬,是要遭报应的。” 县令也赶紧对天拜了又拜,“农神大人无意冒犯,您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身后一众衙役也纷纷效仿,似乎是对这农神十分信任。 看着眼前这些人疯狂拜农神,伯景郁是要多无语有多无语,胜国虽信佛,却从不信神。 在前几十年干旱少雨,不少地方摆祭坛求雨,用刚出生的婴儿或者是少女以火祭或是河祭的方式向神明祭祀,残忍地害死了无数婴孩与少女。 而那位提出祭祀的假道士,根本就是个骗子,只是为了骗取钱财,让无数少女为此断送性命。 即便假道士和百姓澄清所谓的献祭求雨是他瞎编的,仍有许多百姓深信不疑。 每年依旧有许多地方有少女和婴儿因为上天献祭而死。 无论朝廷再怎么整治,依旧无法根除鬼神之说。 伯景郁现在看到连县令都信所谓的农神,难以理解。 庭渊看伯景郁还想在有没有农神一事上与县令辩上一辩,赶忙截断话题,“县令,这有人在祭农神的节日里杀人偷尸,破坏了农神祭祀,此时应该做的是早日将这凶手抓住,就地正法,以平息农神之怒,这拖得越久怕是农神怒气越大,万一真影响明年丰收,岂不得不偿失。” 与其纠结到底有没有农神,还不如尽快封锁城门,调查死者的身份,追查凶手。 庭渊自然不信鬼神之说,只是这些百姓倒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违背伦理的事情,巡街撒五谷虽说是浪费了粮食,但最终也有家禽吃掉这些谷物,倒也算不上太浪费。 县令听了庭渊这话,觉得很有道理,立刻道“本官暂且信你们,若是让本官发现你们蒙骗本官,到时定不轻饶。”, 31.神女失踪 第17章 庭渊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他想了一大堆说辞用来说服县令调查失踪的女尸,到头来还是借了农神的名义让他相信。 过度迷信不是一件好事,何况看他们这情况,自上到下都很相信农神。 县令问惊风“你说这女子是农神女, 那她可有什么特征” 惊风仔细回想当时看到那位女子时的情形, “我记得她耳朵上有一颗痣。” 县令一挥袖子“随本官去农神殿。” 一旁的师爷阻拦“大人, 这不妥吧, 大半夜去农神殿, 万一惊扰了农神,农神要怪罪的。” 身后的衙役也纷纷阻拦“是啊大人。” 县令有些犯难。 伯景郁见他们这样, 说道“若真死了一个农神女,农神就不怪罪了吗” “这” 众人一时间有些难做。 庭渊也说“祭农神是重要庆典,若真是农神女死了, 到时候说不好农神更要怪罪, 县令你说是惊扰农神严重还是死一个农神女严重。” 那当然是死一个农神女严重,农神女是为农神选的, 是要献祭给农神的女子, 若真是死了一个,农神必然动怒。 庭渊“当务之急自然是尽快查清失踪的女子尸体到底是不是农神女。” 县令一咬牙,下定决心“去农神殿找农神女。” 一行二三十人往农神殿疾步而去。 伯景郁和庭渊跟在队伍后面。 农神殿建在城东,十分壮观,祭台有两人高,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鼎, 用来祭拜农神。 伯景郁抓住一个衙役问“这鼎是用来做什么的” 衙役解释道“这是农神鼎,里面放的是城中每家每户献祭的粮食,用来孝敬农神。” 伯景郁和庭渊都觉得疑惑。 “不是每家每户都会端一碗米祭农神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大一口鼎。” 看这鼎的大小,起码能装石的粮食, 够一家四口吃上一年多两年。 衙役解释道“这是真正用来祭祀农神的,那些碗里的米是用来祈求明年丰收。” 伯景郁问“那这鼎里的粮食农神祭结束后怎么处理” 衙役“不用处理,农神会收走的。” 伯景郁“” 庭渊也察觉出不对“是农神祭结束后农神来收走粮食,还是每晚都收” 衙役“每晚都收。” 庭渊和伯景郁都不相信世上会有什么农神,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正想上祭台查看粮食是否还在鼎里,被衙役阻拦“不能上去。” 庭渊也朝伯景郁使眼色,别硬冲,先查命案,查完后找机会去看。 现在这里这么多人,硬冲过去看鼎里有没有粮食,那不是犯了大忌。 绕过祭台,后面便是农神殿。 农神女游完街后,就会被抬进农神殿,等着农神下凡。 农神殿的门并不上锁,就是方便农神过来挑选女子。 七位农神女要在殿内留宿,殿内各自有房间。 进入殿内,点燃烛台,巨大的一个农神像出现在众人眼中。 伯景郁看这农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即便别处信观音信佛祖信财神,泥塑的神像也不会如此凶神恶煞。 他小声和庭渊说“觉不觉得这神像很凶。” 庭渊点头,“看着很诡异。” 县令和师爷他们已经跪在地上纷纷磕头了,嘴上还念念有词,希望农神原谅他们的冒犯。 伯景郁和庭渊站在后面,他们两个不信神鬼。 惊风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突然出现在他二人身后,到了这农神殿外,惊风就脱离了队伍绕着四周查了一番,“四周我都看过了,只有这一个出口。” 他突然出声把庭渊吓了一跳。 虽说他不信鬼神,却也禁不住旁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身后,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县令他们祭拜完农神后,让人去把农神女给叫了出来。 农神像后边有七间房,就是专门为七位农神女准备的。 随着农神女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县令也在旁边数着。 “七个。” 庭渊伯景郁惊风三人此时也是十分惊讶。 庭渊“你确定自己当时没看错,死者穿的就是农神女的衣服” 伯景郁肯定地说“绝对错不了。” 即便他看错了,还有惊风在,总不能他二人同时看错。 县令看向惊风,随后将视线落在伯景郁的身上“你不是说死的是农神女吗” 伯景郁“当时那女子的装扮确实是农神女的装扮,错不了,与她们身上的装扮一模一样。” 县令“可如今七位农神女的都在你们眼前,你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是隔壁县派来的卧底,就是想捣乱我们的农神祭,祸害我们县” 伯景郁现在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尸体丢了,除了他和惊风,再没人看到尸体,如今农神女又都在这里。 庭渊挑起灯笼从农神女面前逐一走过,问道“今晚游街的农神女是你们七个” 其中一个回答“是我们七个。” 庭渊想到惊风说死者耳朵上有一颗痣,问道“那你们可认识一个耳朵上有痣的农神女” 所有人纷纷摇头。 “不认识。” “不认识。” 县令“来人,把他们给我捆了。” “且慢。”庭渊道“县令大人,现在只能说明这七位农神女没事,他们看到尸体是事实,我们听到尖叫声也是事实,不过因为农神祭大家不敢出门,所以缺少了目击者。你可以在我们发现尸体现场附近问问,是否有人和我们一样听见女子的叫声,另外,农神祭每年都举行,但这些农神女并不是同一批人,不排除别人有农神女的衣服,或者是偷了她们的衣服假扮农神女,导致我的同伴错看。” 他这么一说,县令觉得也有些道理。 伯景郁解释道“我们晚上刚看过农神女游街,又是路过此处,看到穿着农神女衣服的女子,自然会认为她就是农神女,若不是农神女,现在你应该做的是查清所有和农神女有关的女子,着重查找耳朵上有痣且失踪的女子。” 县令冷哼一声,已经是极为不悦“你们已经闹了这么一出,结果七位农神女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已经是惊扰了农神,还想让我大半夜满城查耳朵上有痣的女子,万一查不到农神若真降罪你们谁负责得起。再者,本官才是县令,用不着你们教我如何办案,都给我捆了押入大牢。” 惊风拦在伯景郁和庭渊的前面,“我看谁敢。” 庭渊“”得嘞,武夫的剑又要出来了。 这一路走来,惊风遇到任何事都是不服就干。 县令气得跺脚,“好啊你们,还敢拔刀威胁我,捆了捆了,威胁朝廷命官,本官定要治你个不敬之罪。” 就在他们要上前捆人时,有一位农神女开口了。 “你们说的那个农神女,我可能认识。” 庭渊和伯景郁一同看向她。 说话的女子看着十五六岁,有些胆怯,声音轻柔。 庭渊看她紧张,宽慰道“你且慢慢说,不必惊慌。” 小农神女低着头说“我们农神女每年会选八个人,一个做备用,以防其他农神女临时有事,无法正常举行祭祀游街。” “也就是说,农神女实际上是八个,不是七个,还有一个备选。” 小农神女点头“是,原本我是备选,今年是轮不到我的,大概在十天前,娇儿姐姐,也就是原本被选中的农神女找到我,说她有事无法出席,让我顶替她的位置,她的耳朵上便有一颗痣。” “她可说自己有什么事吗”农神祭祀对他们如此重要,若不是要紧是,通常应不会放弃才是。 “没有,她只说有事。”小农神女摇头,随后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希儿姐姐与她熟悉,她二人是好友,或许她会知道。” 庭渊又问“这希儿姐姐又是谁” 另一位农神女说道“是上一届的农神女,他们都是上一届的农神女,像我们这些被选中成为农神女的女子,一般下一年都很难再参选。” 庭渊有些不解“为何” 那农神女娇羞道“我们参加完农神女的祭祀,便是被农神赐福的女子,等不到来年再选就会定亲,定了亲的女子便不能再做农神女。” 献祭给农神的女子需清白,有了婚约便不能侍奉农神。 庭渊“没定亲的女子便可以继续担任农神女” 农神女点头“若是连续三年都担任农神女,便是农神亲封的圣女,受人尊敬,因此许多女子早早地就会参选。” 虽然说这摆明了就是瞎扯的事情,世上根本没有农神,但庭渊还是认真地在听,“这位叫娇儿的农神女今年便是第二年成为农神女” “是。” 庭渊问“那这位娇儿住在何处,你们可有人知道” “城西春华街,她姓于,是春华街于府的千金。”另一名农神女说道。 庭渊看向县令,言语恭敬“关乎生死,还请县令同我们去一趟于府。已然闹到这个地步,不查清楚,想必大人今夜也难以安睡。” 庭渊担心县令不同意,又补充道“若于府的千金平安在府中,县令再捆我们也不迟。” 县令思索片刻,决定去于府看上一看,这于府的老爷与他关系还算不错。 于是一行人转至于府。 于府门外立着两座巨大的石雕。 “这么大的石狮子得花费不少工匠雕刻吧。” 伯景郁纠正道“这可不是狮子,这是貔貅。” 庭渊还是头一次见,觉得稀奇,从前只知道有些老板会买个玉貔貅,真没见过摆门口的“貔貅也能用来做镇宅神兽吗” 伯景郁笑着说“看来这位于老爷很是爱财,貔貅镇宅,只进不出,既能招财,又能守财。” 庭渊懂了“原来如此。” 那看来真如伯景郁所说,此人必然爱财到了极致,不然也不会在门口摆貔貅了。 于府的门房听见叩门声前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县令一干人等,连忙将他们请到正堂,随即让人去喊老爷和夫人。 很快一片漆黑的院子里灯火便亮了起来。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于府的主人在仆人的簇拥下来到前厅。 “陈县令,深夜到访,是何要事” 陈县令便也不拐弯抹角,“你家长女可在家中” 于府的主人一愣,“不在,她是农神女,今夜理应在神殿过夜。” 不知是父亲的直觉还是什么,他下意识问“莫不是我家娇儿出了什么事” 他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于娇儿不在府中,也不在农神殿,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农神祭祀入夜街上不许有行人,若不出意外,连尸体都不见的农神女,怕就是这于娇儿。 一时间让人觉得惊悚万分。 陈县令也不好隐瞒,“你家长女并非此次农神祭祀巡街的农神女,十日前她的位置便已经备选农神女顶上了,今夜有人来衙门报案,说是有一位农神女被人杀害,我到时尸体已经不见了,农神殿里也没见到你的女儿,根据描述,有人说死在街上的农神女可能是你家长女于娇儿。” 于父险些向后倒去,得亏身后的仆人将他扶住。 缓过来他道“快去把春樱那丫头找过来,我要好好问一问她,娇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名叫春樱的丫头便被带了过来。 看着正厅如此多的生面孔,春樱有些胆怯。 于父厉声问“春樱,你老实说,娇儿究竟做什么去了” 春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莫不是忘记了,姑娘被选中农神女,今夜应是在农神殿中。” 于父气急,又担忧女儿的安全,提高了音量,“农神殿并无她,说,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庭渊见于父说不到点子上,便道“春樱姑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这很可能关系到你家小姐的生死。” 春樱一听这话,也不敢隐瞒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急忙磕头认错“姑娘,姑娘她与文画师私奔了。” 于父差点又晕过去,如平地起惊雷般震怒,“你说什么” 春樱的头始终不敢抬起,已经被吓哭了,眼泪落在地上,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姑娘,姑娘带走了所有的首饰,说明日要与文画师私奔,他不喜欢周秀才。” 于府在当地算得上是有名的富户,可惜他们家有钱却没有地位,因此才会连着两年让于娇儿去做农神女,提高于娇儿的地位,为她说上一门好亲事,从此于家的地位便能随着姑爷一路水涨船高。 于府找人牵线搭桥,最终选中了刚中秀才的周嘉然,此子祖上做过高官,虽没落根基却还在。 只是谁都没想到,前不久于娇儿与闺中密友出门去郊外寺庙礼佛,竟与寺庙外卖画的画师看对了眼,非要与那画师在一起,回来便闹着要与周家退婚。 于父于母当然不同意了,他们于家自然不缺钱,可那画师本就名声不好,专门与富贵人家的小姐调情,想要借此攀高枝。 于父自是一眼便将此人看穿,若他真心求得上进,早去考取功名了,又怎会每日在寺庙外卖画,写的也都是些缠绵婉转的诗文。 “这傻丫头,我早同她说要与那文画师断绝往来,她偏不听。”于父气得直跺脚。 庭渊与伯景郁都是今日刚到此处,不知这位文画师是谁。 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不影响他们调查的方向。 庭渊拿出之前伯景郁从女尸手里拿到的珠子问于父于春樱,“你二人可识得此物” 春樱拿过看了又看,摇头“从不曾见过。” 于父也是一样。 庭渊意料之中,他道“陈县令,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去这文画师的家中找一找,看看于娇儿是否在他家中。” 于父心急如焚,也想亲口问一问这文画师“我和你们一起去” 于是这一行人,又从于家转至文画师的家里。 他家住在偏僻的小巷子里,附近没什么人居住,条件是真的不好,于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又怎可能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此时倒也能理解于父为何那般愤怒。 几人刚至门口,便看到他家的门是半掩着的。 顿时庭渊三人便警觉了,惊风的手放在剑柄上,随时要准备战斗。 县衙的衙役推开门,喊了几声,“文浩,文浩” 屋内没有掌灯,也没有应声,正屋的门也是敞开的。 衙役迅速来到正屋,灯笼往前一照,便看见文浩躺在地上,身边是破碎的花瓶,像是被人从后面袭击了。 衙役赶紧去探他的鼻息,鼻息微弱,人还活着。 他忙朝外面喊“县令大人,文浩被人袭击了。” 庭渊四下看了一番,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便放在心里慢慢思索。 伯景郁“你说是谁偷袭了他” 庭渊“我不知道。” 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知道是谁偷袭了文浩,等文浩醒来,这个谜题才能解开。 一位衙役从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直接泼在了文浩的脸上,庭渊想阻拦都来不及。 若是没有外力影响的情况只是因为生气等情况导致昏厥一类,泼水还有可能清醒过来,说明问题不严重,但文浩这种被人从后面击打头部昏厥,极有可能是伤到了颅脑,泼水不一定管用。 让庭渊更没想到的是,这文浩竟真的醒来了,只是呛了一些水。 庭渊“” 县令刚走到门口,文浩便醒了,看着屋里多出来一堆人,后脑勺还疼得厉害,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了” 县令看着满地的花瓶碎屑,问他“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 这倒好,他反倒先问起了他们。 庭渊“你还记得自己为何躺在地上吗” 文浩认真想了一会儿,“今夜我去街上参加完农神祭祀便回了家,刚进门,就两眼一黑,再醒来你们就出现了。” “我这是怎么了”文浩晕乎乎的。 庭渊问“你可有什么仇家” 文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就多了,我名声不太好,长得好看许多姑娘喜欢我,不惜重金买我的画,要说仇家,城内一半的男人都是我的仇家。” 文浩确实有几分姿色,倒也怪不得姑娘们喜欢他。 庭渊又问“那你家中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文浩两手一摊,“你看我家像是有值钱的东西吗” 他家家具老旧,屋内唯一的装饰品,恐怕就是这已经碎掉的花瓶,简直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庭渊“确实找不出什么值钱的”, 32.错乱关系 第18章 庭渊又问“那你近日有和谁发生冲突吗” 文浩更是摇头。 于父揪住他的衣领子“我的女儿呢” 文浩一听这话, 立刻变得惊慌起来“娇娇怎么了” 于父“我还想问你,我的娇儿被你弄哪去了” 文浩也是一头雾水,从于父的反应,他推测出于娇儿不见了。 于父“你是不是筹谋与她一起私奔” 文浩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看他这个反应, 八成私奔是真的, 但他一人一个中刀身亡尸体不知所踪,一个被人砸晕在家中, 怎么看怎么怪异。 文浩“是娇娇硬要与我一起私奔, 她约我今夜巡游结束, 与她在西大街的脂粉铺子见面, 想与我明日一早出城私奔。” 庭渊问“你去赴约了” 文浩有些无奈“我是想去赴约的,奈何弄脏了衣服,我就想回来换一身衣服再去寻她,不知怎么回事就晕了, 醒来就看到你们了。” 庭渊指了指自己的头“你头不疼吗” “嘶”文浩捂住自己的后脑勺“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 他问“娇娇怎么了” 庭渊“现在生死不明。” 文浩惊讶地看向庭渊“这怎么可能” 惊讶过后, 他的视线扫过所有人, 终于确定,于娇儿是真的失踪了。 突然他笑了, 笑着指着所有人说“不可能, 不可能, 一定是你们不想让我和她在一起,在演戏,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若他没有突然发疯, 庭渊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就是这一瞬,让庭渊察觉出了不对。 他的悲伤太过表面, 全是演的,人真正悲伤时不是这样的。 庭渊试探地将珠子举到他眼前,“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个珠子,你看看自己是否认识。” 文浩看了又看,摇头“从未见过。” 可他看到这个珠子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被庭渊捕捉到。 庭渊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进屋后觉得屋里有些奇怪,现在他明白了,随后他再度试探,快速摸了一下文浩左边后脑。 文浩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庭渊赶忙道“不好意思,我是看你头发上沾了花瓶碎渣,想帮你拿下来。” 其实碎渣根本不存在,只是他的试探。 一个人若是从后面被砸,最痛的位置应该是后脑勺正后方,而不会是在耳后侧方,侧方这个位置只能是自己砸。 之所以觉得不合理,是因为进门时落在地上的碎片全都偏向于左边而非中间,可若是自己砸晕自己,便刚好与碎片吻合。 再者,一个人在家里遭遇袭击,当别人问他最近和谁结仇或者是谁最有可能报复他时,这个人应该很气愤并努力寻找嫌疑人,而文浩的反应却一反常态。 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根本没有人砸他。 庭渊“有些不对劲啊,文画师。” 文浩疑惑地看向庭渊,“哪里不对” 庭渊在屋里走了一圈,有意无意地将屋内的环境物品全都扫视了一圈,“你这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将你打晕不是为了财物,你又说自己近期没有与人发生冲突,那难不成是鬼打了你吗” 听了这话,其他人纷纷觉得庭渊说得有道理。 伯景郁不擅长搞这些推理,索性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庭渊。 庭渊对上他的视线,随后很快转移,指了指外面的大门,“方才我们进来时注意到你家大门半掩,你说要真有人从后面砸了你的头,袭击者走的时候既然要关门,为什么不把门彻底关上,反而要留下一条缝。” 县令也觉得不对劲,像个复读机一样问“是啊,为何多此一举” 庭渊看向文浩“文画师,你觉得这是为何” 文浩垂眸不敢与庭渊对视“我怎么知道是为何” 庭渊又道“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我实在是想不到旁人有什么理由袭击你。” 文浩“或许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所以躲在我家里袭击我。” 庭渊嗯了一声,“那我就假设你所说的成立,有人看你不顺眼,于是躲在你家里袭击你,可你家这堂屋两扇门都是打开的,而这屋子又不大,袭击你的人袭击了你左侧后脑,那他必然是要站在你的左手边,而左手边门后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的就是这个花瓶,左手边视野空旷,唯一能藏人的地方摆了桌子,那这个人藏在哪里呢” 县令几人纷纷朝左手边看去,还真是如此。 左手边根本无处藏人,反倒是右手边靠近书桌,门后空旷区域较多,比较容易藏人。 庭渊问文浩“偷袭你的人是从右边打你的还是从左边打你的” 文浩思索片刻“左边。” 庭渊问“你说他是从左边袭击的你,那这个人无论藏在哪里,动手打你前都应该被你看到。” 伯景郁与惊风赞同地点头,这点确实如庭渊所说,左边不具备藏人的条件。 文浩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或许,或许是我记错了” 庭渊轻笑“那你记得可太错了,还记得你最开始是怎么说的吗” 所有人都开始回忆文浩一开始说过的话。 伯景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说自己进屋之后,突然眼前一黑就晕了,再醒来就看到了我们。” 庭渊点头,下意识打了个响指。 打完之后,庭渊愣了一下,这是他从前与同事分析案情时最喜欢做的小动作,为的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 伯景郁看他这个行为,有点疑惑。 虽这个行为不合时宜,却也做到了同样的效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庭渊的身上。 庭渊道“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一个地方,当你遭遇轻微袭击后,会触发一个强力保护机制,并不会在一瞬间失去意识,是一个逐渐失去意识的过程,大概会持续秒才会彻底陷入昏迷,通常会瞬间失去意识,是颅内大出血或原发性脑干损伤等情况所导致的,那么你此刻根本不会得一瓢水就泼醒,极大概率会因为得不到救治长时间昏迷或颅内供血不足或颅内压增高而死。” 庭渊说完这些,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庭渊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上头,忘了这是在古代,现代的知识他们根本接收不了。 在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县令问一旁的师爷“听明白了吗” 师爷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县令也是一脸懵逼,问庭渊“这颅内出血我还能理解,这原发性脑干损伤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五六秒是多久” 庭渊解释道“脑部后颈凹陷处内包裹的是小脑,小脑再往里面便是脑干。” 虽说这个形容不准,但大概位置是没错的,庭渊也不可能现场给他开颅讲解,糊弄过去就得了。 县令“所以结论是什么” 伯景郁虽然整不明白庭渊说的那一大堆,但他从庭渊分析的意图里也弄明白了庭渊到底想说什么,“结论就是文浩在撒谎,根本没人打他,是他自己用花瓶打了自己的头。” 县令看向庭渊“是这么一回事吗” 庭渊点头,倒也不得不说,伯景郁的脑子还是转得挺快。 只不过伯景郁的思路与他的思路不同,伯景郁是习武之人,他以一个习武者的思维来判断,自己要偷袭别人也绝不会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 虽然切入点不相同,但结论是相同的。 庭渊看向文浩“为什么撒谎” 文浩此时已经被庭渊一通神推理给弄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庭渊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本事。 可这对于庭渊来说根本不难,无他,惟手熟尔。 别的庭渊不敢说,搜寻犯罪现场寻找破绽从而推理分析这是他最擅长的。 大学几年理论知识加上工作之后实践,他所接触到的案件类型参考太多了,即便没有专业设备的辅助,也能推个八九不离十。 谎言已经被戳穿了,文浩即便抵死不认,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于父从头听到结论,开始还以为这画师是无辜的,如今看来并不无辜,甚至还可能和他女儿失踪有关,在所有人毫无防备时一脚踢在画师的胸口上,将他踢倒在地“我的女儿到底去了哪里。” 庭渊“我劝你最好是实话实说,若不然,等在你屋里搜出点什么东西来,那时候再想说可就晚了。” 他既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惜演一出苦肉计,拿出的证物他又正好有反应,说他与于娇儿的死没有关系庭渊是断然不能相信的。 若真是他杀了于娇儿,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凶器必然被带走了,根据一般罪犯的心理,凶器必然要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他们心中最安全的地方,往往就是自己的家里,只是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衙门的人已经开始四处搜索了。 文浩表面看着镇定,实际内心已经慌得不行。 庭渊蹲在他面前,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觉得你不要抱有任何的期待,凶器我们迟早会找到,尸体也迟早会找到。” 文浩突然笑了一下。 庭渊摸不透这笑的含义,起身开始帮着四处搜寻。 粗略一圈搜寻下来,并未发现尸体与凶器。 伯景郁朝廷渊摇头。 难不成是庭渊判断错了 庭渊也有些诧异,这座宅子并没有多大,若是藏匿凶器,应当藏到哪里更合适。 他四处走动,将文浩摆放物品的习惯都摸透了。 文浩是一个很有条理性的人,屋内几乎没有什么杂乱的地方,除了刚才这些人翻找东西时弄乱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伯景郁也在帮忙继续寻找。 这个家里,旁人最不容意翻找,也最不容易引起他人注意的地方是哪里 他这屋里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很有效地藏东西。 就在这时,庭院突然在书桌的抽屉里面看到了一根红绳。 这红绳有些与众不同,庭渊记忆中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庭渊正在看红绳,文浩的情绪有了极大地波动,“放下,你给我放下” 方才说了那么多,也不见文浩情绪有波动。 庭渊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红绳,但这不要紧,起码他知道了文浩的弱点。 庭渊没有理会文浩,而是开始看他画作。 书桌抽屉里放着许多女子画像,庭渊一一摊开,伯景郁也过来帮忙。 桌面上有一个木桶,里面也放了许多画像,可抽屉里这些画像,与桌面上以及后面画架上的画像中的人物完全不同。 庭渊对于父道“于老爷,你来看看,这些画中可有你的女儿。” 文浩突然起身,想要朝着他们冲过去,被衙役给按住了。 庭渊就越发觉得这画作有问题。 于父来看了这些画作,指着其中一张道“这是我的女儿。” 庭渊问伯景郁“与你看到的人长得像吗” 伯景郁点头“像。” 至于其他的女子,庭渊也觉得很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他把看着有些眼熟的画像挑了出来,与伯景郁说“这些我看着眼熟,但我不记得是谁了,你有印象吗” 他与伯景郁时常在一起,若真是见过这女子,伯景郁也应当是有印象的。 伯景郁仔细地看了又看,猛然间想起“你记得在农神殿里的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站在右边倒数第一的那位农神女吗” 庭渊瞬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因为那名女子是第六个出来,加上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存在感极低,以至于庭渊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刻,所以才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看到了这位女子。 而这画中女子手上,也戴着类似的手绳。 庭渊仔细回想自己当时打着灯笼在所有农神女面前走过的情形,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手绳,是因为她经过这个农神女时,对方刻意用手挡了一下手绳,以至于当时庭渊的视线被手绳给吸引了,没注意看那位农神女的脸。 当时其他的农神女都是统一着装,只有她手上有手绳,庭渊还以为农神女不能佩戴额外的首饰,她是担心自己的手绳被别人看到受责罚,所以也没提这个事情。 加之她快速挡住了手绳,庭渊也只是瞥到了一眼,对这个手绳印象并不深。 “这种结构有什么讲究吗”庭渊不是很懂,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打结的方式。 惊风接过看了一眼“应该是同心结。” 庭渊“同心结是什么结” 惊风一时语塞。 庭渊猛然反应过来,“懂了。” 惊风还是解释了“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一般是女子自己编织或者是去寺庙求来送给自己的情郎。” 庭渊与伯景郁一同看向惊风。 所以惊风怎么会认出这是同心结。 惊风赶紧解释“我是在寺里见过。” 因为伯景郁的父亲出家为僧了,他时常会与伯景郁一起去寺庙探望,总要去上一炷香,经常与女子擦肩而过,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 这同心结绕来绕去团成一个结,寓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就是永结同心。 庭渊同伯景郁说“咱们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一个男子收藏一位女子那么多画像不说,还有一个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绳结,而这个绳结恰好是同心结,若说一个相似之处是巧合,那么这些加起来,总不能也算巧合吧。 再者,文浩本就在寺庙外卖画,专门卖给年轻的女性,他正是这样的方式结识的于娇儿,那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结识画中女子。 庭渊拿着画像和红绳来到文浩身边蹲下,“你其实喜欢的应该是画中女子,而非于娇儿吧。” 否则怎会只有一张于娇儿的画像。 文浩伸手想要去抢画像,被庭渊拿得更远了。 “除非你老实交代,凶器在哪里,于娇儿的尸体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杀害于娇儿,否则这些东西我不仅不会还给你,还会当着你的面一一毁掉。” “啊啊啊” 文浩朝着庭渊尖叫。 庭渊一时间想到了土拨鼠的尖叫,接着又想到了土拨鼠的真实叫声,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现代审讯自然是不允许诈供的,多数时间都是用车轮战,让对方疲惫,松懈,然后利用他的疲惫心理让他交代。 现在戴庭渊没这么多时间轰炸他,只能采取这种非常规的手段,“你只有三声思考时间,当我数到一,我就开始烧了。” “三。” 伯景郁已经端来了油灯。 “一。” “在灶台下面” 文浩终究是扛不住说出了藏刀的位置。 几名衙役跑去厨房的灶台,在灶台下面的灰烬里发现了匕首。 庭渊“那尸体呢” “不知道。”文浩摇头,看着庭渊手里的画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尸体为什么不见了,我捅了她就跑了。” 庭渊又问“那刚才给你看的珠子是你的吗” 文浩“是我的,是我玉佩上的坠珠,被她扯了下去。” “你真的没有搬走尸体”庭渊觉得有些诡异,若他没有搬走尸体,那就还有一个人存在于现场,搬走了尸体。 庭渊想不通,人是文浩杀的,那第三个人搬走尸体是为什么 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庭渊还没想明白,这头于娇儿的父亲已经炸了,扑上去对文浩是又踢又踹。 “我杀了你你还我女儿命来”, 33.杀人原因 第19章 幸亏丁父身边的人拦得快, 不然文浩还真可能被打死。 即便拦得快,文浩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脚。 庭渊叹了口气。 丁父是想让女儿和周家结亲,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 如今被这狗东西杀害, 作为父亲, 他真想把这人千刀万剐。 他的女儿回不来了, 一想到这两日女儿乖巧可爱的模样,丁父就痛心。 他倒真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和情郎私奔, 也比被这个狗东西杀害要好,起码人活着。 “说, 你把我的女儿藏哪里去了”他揪住文浩的衣领疯狂摇晃,“说啊, 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丁父如今后悔不已, 要是他早点顺了娇儿的意思, 不逼着她嫁给周家那小子,娇儿也就不会想着要和这人私奔,也就不至于被杀害。 “娇儿啊, 为父知道错了” 一看到眼前这个杀害自己女儿的凶手,丁父就无法忍受他还活着, 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朝他扑过去,“你还我女儿的命来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 庭渊也无法理解。 衙役们丁父拉远。 文浩坐在地上,此时的他没有太多表情,心如死灰一般。 庭渊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丁娇儿” 若是不喜欢丁娇儿,大可拒绝她,何须取人性命。 “还有丁娇儿从家里带走的珠宝首饰,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文浩连头都不抬, 也不说话。 庭渊“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你喜欢的人是画上的女子,你若不说,等县令让人捆了你心仪的女子,你想说就晚了。” 县令指示手下的衙役,“去农神殿把那农神女给我捆过来。” 涉及他心仪的女子,文浩便不淡定了,“我说,我都说。” 庭渊觉得挺可笑的,喜欢他的丁娇儿被他捅了七刀,他喜欢的农神女仅是烧掉一张画像,他便无法忍受。 情之一字,害人害己。 县令厉声质问“还不说你为什么杀丁娇儿,是想回县衙经过严刑拷打才说吗” 县令突然暴吼,庭渊毫无防备被吓了一激灵。 文浩“我不喜欢她,我只想要她的财物,她不肯把财物给我,所以我杀了她。” 让人有些诧异。 县令“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 庭渊看文浩的语气和神态,确实没有撒谎,问他“既然你是为了财物杀人,那你把财物藏哪了” 家里都翻遍了,根本没有任何财物。 文浩又不说话了。 庭渊看他说话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地往外崩,也是无奈,“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还隐瞒,有意思吗” 何况他们已经知道如何拿捏他,这种隐瞒实属毫无必要。 这次都不用他提醒,县令就知道如何撬开文浩的嘴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去把这个农神女给我捆到县衙,我看他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文浩赶忙松口,“与她无关,是我做的,别捆她。” 庭渊“”何必呢 丁父是真的气极了,他女儿一腔真情被视而不见,而他却对别的女子情有独钟,甚至都不愿意让她被捆,自己的女儿却要横死街头,若非有人阻拦,他定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县令皱眉,也受了来文浩这性子“你若再不说清,我就让人将那农神女捆了,扔到监牢里,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文浩求情道“我说,我都说,别伤害她,是我贪图财物,才会去勾引丁娇儿,以私奔为由要她从家里偷些财物出来与我一同私奔,我与她约好在农神祭祀游街结束后在西街见面,我问她要财物她不给,于是我便将她捅死,抢走了财物,藏在荒废的徐府后院枯井里。” 传闻徐府的宅子里闹鬼,吓死了徐府老爷的幼子,没多久一家就搬走了,徐府的宅子就此荒废,又因闹鬼,没什么人敢去,东西藏在那里很安全。 一行人转至徐府。 徐府确实已经荒废得不成样子,门前的匾额快要掉了,院内随处可见的蜘蛛网,和半人高的杂草。 穿行其中,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能吓死个人。 一行人举着火把,把院内照得亮堂堂的,庭渊依旧觉得心悸。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伯景郁看他十分警觉,小声问“害怕” 对于庭渊来说,这确实比凶杀案让人害怕。 他生活在一十一世纪的大都市里,这种荒废的古老宅子日常根本见不到,也就只有在一些鬼片里面才能见到,在他小时候,这种荒宅可是僵尸鬼片的专属地图,以至于现在身处其中,就总能让他联想到僵尸和鬼,虽然不信鬼神,但这种情况下,基于童年的深刻记忆还是会害怕。 伯景郁伸出胳膊给庭渊,“抓着我,我带你走。” 庭渊毫不犹豫地抓住伯景郁的袖子,与他贴得极近。 伯景郁小声说“我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庭渊“我怕得可多了。” 伯景郁“之前在客栈旁人都怕房间门里的死尸不敢进去,你就敢。” “那不一样。” 在这种场景里面,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的背后有什么,哪怕是个人跟在后面拍一下他的肩膀也能吓到他。 这就像看鬼片时明知道都是假的,是人演的,还是会冷不丁地被吓一跳,长大后的庭渊坚决不看鬼片,那都是童年鬼片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这世上没有鬼,但是有的是人装神弄鬼。 伯景郁“我不怕,我保护你。” 还未走到正堂,就差几步路时,伯景郁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突然一声尖叫,伯景郁赶紧抬脚后退一步,那东西蹿到了庭渊的脚背上,吓得庭渊原地跳起。 惊风挥剑利落,低头一看,剑头扎着一只老鼠。 庭渊拍着自己的心口,吓死了,原来是一只老鼠,他还以为是蛇。 他用手拍了一下伯景郁,“不是说你保护我吗” 伯景郁有些尴尬,刚才信誓旦旦,立马就打脸了。 庭渊撒开抓着伯景郁衣服的手,这一瞬间门他觉得惊风这个武夫很好,起码安全感满满啊。 他一人还在懵逼的时间门,惊风已经将这老鼠给扎死了。 伯景郁拉住庭渊的手腕“我那是没发挥好。” 庭渊吐槽“你可真是又菜又爱玩。” 伯景郁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但他还是拉着庭渊没松手。 倒是走在前面的县令被这一幕给惊讶到了,没想到惊风的剑法那么好,能扎住乱动的老鼠。 惊风用力一甩,老鼠就给他摔飞出院墙了,去哪了没人知道。 庭渊对惊风的印象,就是伯景郁的毒唯,什么都听伯景郁的,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这种武力值拉满的莽夫,还真是能在危险时刻让人安心,怪不得伯景郁会带着他。 来到后院枯井,挪开井上的石头,放了两个衙役下去,打着灯笼在井里寻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文浩所说的珠宝。 衙役朝上面喊话“里面什么都没有。” 县令等一众人都看向文浩。 文浩扑到井边,满脸震惊,指着枯井焦急道“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我明明将东西丢进了井里。” 县令“给我拿下,竟敢蒙骗本官。” 庭渊看文浩的反应,确实不像是说谎,他道“县令,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县令看向庭渊“能有什么隐情” 庭渊道“县令不妨想一想,他既然已经承认了杀人,横竖都是一死,何须整这么一出何况他还有心仪之人,总不至于真想连累自己心仪的女子。” 县令思索片刻,觉得庭渊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问“那这井里为什么没有财物。” 庭渊转而问文浩“你将东西扔在这里,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文浩想了一下,随后坚定地说“只有我知道。” 就是他这个停顿,庭渊便知道,这个地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若没有返回搬走尸体,而今扔进井里的财物也不见了,你真的觉得其中逻辑是合理的吗明显有第三个人存在。” “什么第三个人,我不知道。”文浩矢口否认。 庭渊来到井边,往下看了一眼,“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显然不止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方才我就觉得说不通,你用匕首刺了丁娇儿七刀,若你真的是因她不给你财物刺死她,你为何出门会随身带刀,杀了她抢夺财物又将财物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从她手里拿到财物。” “除非” 县令听得正起劲,突然庭渊就不往下说了,让他有些难受,催促“除非什么” 伯景郁接着庭渊的话往下说“除非他从一开始去赴约,就是想取丁娇儿的性命,若非如此,他何须带匕首出门,这一切都像是谋划好的。” 庭渊点头“不错,杀死丁娇儿本就在计划之中,你若真是那么爱财,丁娇儿出身富贵,把她哄好了,你会缺财吗何须将人杀害,让自己背上人命。”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人,让自己背上人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思维。 两人之间门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文浩有心仪的女子,也不至于当街将丁娇儿杀死,带到这徐府来杀还不容易暴露。 到了这一步,庭渊才看明白,这背后是有人在操控。 丁娇儿的死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背后谋划之人,就是要把文浩扔出来干扰视线。 庭渊“你若不说,背后偷尸体偷财物的人,就真的逍遥法外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事就是我一个人干的。” 庭渊叹息一声,“你嘴硬有什么用” 而文浩屡次维护她心仪的女子,如今又不肯供出知情人,这很难不让庭渊产生联想。 “你宁愿咬碎牙齿和血吞,也不愿意把她供出来,我虽暂时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当街杀死丁娇儿,却能猜出你不愿意供出的人是谁。” 文浩“没有旁人,只有我自己。” 庭渊冷笑“那你说尸体去了哪里” 文浩“尸体可能是别人偷走了,我也可能被人跟踪了,杀人被别人看到了。” 庭渊赞同地点头“嗯,有道理。” 县令又开始纳闷了“怎么你开始赞同他的说法了。” 庭渊道“可惜,我不信。首先你真谋取财物,有很多方法,不一定要杀死丁娇儿,你却偏偏选择当街杀她这根本说不通,虽然农神祭大家默认半夜不出门,但你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因为好奇心开门查看情况,这样你根本逃不掉。其次,你将东西藏在这里,你很清楚丁娇儿死在街上你会被查到,所以你打晕自己伪造不在场证明。再者,你将东西扔在离家这么远的枯井里,杀害丁娇儿的事情一旦坐实,这些东西一分一毫你都拿不到,你说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搞这么复杂一个局能把珠宝首饰扔井里,为什么不把刀也扔井里,而是要埋在你家的灶台下来,处处充满矛盾。”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在故造疑阵迷惑人。 “若你真贪图丁娇儿的财物,你的正确做法应该是将她带到毫不起眼的地方杀掉,然后丢掉凶器,带着所有财物回家,明日一早出城,等大家发现丁娇儿失踪四处寻找时,你早已逃出城,而非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藏匿财物却把凶器带回家。” 他这么一说,众人豁然开朗。 就觉得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庭渊这么一点出来,案情就清晰明了了。 庭渊“从我在屋中找到你心仪女子的画像开始,一路到这里,你多次维护她,那么如今能够让你闭口不言的,应当就是这位毫不起眼却在无意之中引导我思路的农神女了。” 庭渊和县令说“县令,现在可以去抓这位农神女了。” 文浩再度情绪暴发,嘶吼道“与她无关,与她无关,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庭渊唇角微微扬起,反倒不急了“与她无关就与她无关,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若真与她无关,你又何须如此” 反倒是他这般情绪激动,更落实了那位农神女与这件事有关。 若非那位农神女遮盖手绳,庭渊或许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红绳。 县令“去农神殿,今日我倒要看看,他们这是在演哪一出。” 若那位农神女真是同谋,可就太会演戏了,竟能在他们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这样的演技,这样的心态,庭渊佩服。 重返农神殿,农神女们被一一叫出。 文浩被衙役押着就站在殿中,其余农神女看到文浩如此都很惊讶,只有文浩心仪的这位女子看到他表现得很平静。 庭渊来到她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答“苏月娘。” 庭渊问苏月娘“苏姑娘,你可认识眼前这人” 苏月娘点头“认识。” 文浩急切地朝她摇头。 苏月娘却道“我认识他,他是我心仪的男子,我们两情相悦。” 文浩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傻月娘,你不该认的。” 众人都被他一人之间门的情意感动。 纷纷在心中感叹,这月娘可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竟不否认与文浩间门的情感。 庭渊却将视线落在月娘的身上,事情并不简单。 若真是有情有义,看到自己的情郎被捆绑起来,又怎会毫无反应。 只靠一张嘴说,庭渊自然不会信。 庭渊问月娘“你可知道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月娘摇头“不知。” 庭渊道“之前同你们一起准备夜巡祭祀的丁娇儿死了,文浩就是凶手,而文浩与丁娇儿在一起,这件事你知道吗” 月娘点头“我知道,我与文浩相恋,奈何家境不好,家父不愿我与文浩在一起,为了另许了一门亲,我与文浩有情,却不能相守。” 庭渊哦了一声,随后转到文浩身边,“所以你去勾搭丁娇儿,她喜欢你,家中富裕,随便拿点东西,就值不少银钱,你杀了丁娇儿,夺走财物,就是为了和月娘在一起吧。” 文浩这次没像之前一样抵死不认,反倒是承认得很爽快,“不错,不过这与月娘无关。” “真与月娘无关吗”庭渊与文浩四目相对。 文浩偏移视线,不敢与庭渊对视。 庭渊心里有了底,便知道应该如何突破文浩的心理防线,他最在意的人是月娘,可月娘要是一点都不在意他,那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口咬死与月娘无关吗 庭渊又转回月娘身边,“你真的和文浩两情相悦吗” 月娘点头“是。” 庭渊“可你不觉得自己如今表现得过于淡定了吗” 若真是情郎被捆,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此淡定,好似被捆的人与自己无关一样。 庭渊继续说“我在你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对文浩的情意,这是为什么” 若真是喜欢一个人,看到他被打得这么惨,还被捆起来,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庭渊不信。 庭渊又看向文浩,“你真的觉得她心仪你吗” 他又走回到文浩的身边,与他站在了一起,而非是对立,一起看月娘。 庭渊道“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时,绝不会是这样,就像你喜欢她,会一口咬定这件事与她无关,不想将她牵扯其中,她虽自愿牵扯进来,却没展现出有多喜欢你。” “你没有抛尸尸体却不见了,你没有拿走财物财物却不见了,从头到尾你就像个工具人一样被人利用,有人却在坐收渔翁之利,你还没发觉吗”, 34.替罪羔羊 第20章 文浩一声嘶吼, 极力否认“你胡说” “真是我胡说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里,只需要稍稍助力,就能破土而生。 庭渊便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就如你所说的那样, 人是你杀的, 东西是你藏的,那尸体去了哪里你抢来的财物又去了哪里” 这根本说不通,如果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一切, 完全说不通。 文浩替自己找理由, “或许是我杀人被其他人看到了。” “好,我们假设你杀人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他为什么要帮你藏尸体呢”庭渊顺着文浩的思路往下推。 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庭渊道“人是你杀的, 与他有什么关系, 若真是贪图财物, 他没必要帮你藏尸体,拿走财物就好了。” 文浩努力地去想,去寻找一个合适的说辞,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 庭渊也不再逼问他什么, 让他自己去想,自己去烦恼。 丁娇儿的尸体, 为什么会消失 起初伯景郁和庭渊都以为是文浩返回现场偷走了尸体, 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撞见伯景郁和惊风,才把尸体偷走。 可一路追查到这里,这个结论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很显眼文浩只是一个烟雾弹,而他还傻傻地以为自己用情至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只是这点让庭渊也想不明白, 人既然是文浩杀的,背后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把尸体转移走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偷走尸体,到底是为了隐藏什么或者是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凶案三要素,杀人动机,杀人手段,杀人场所,本案三要素集齐,却处处透露着不合理。 费这么大的心思,搞这么多疑点出来,藏在背后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庭渊实在想不出来,尸体和财物同时成为杀人动机的情况是哪种。 给足了文浩时间,文浩还是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庭渊问他“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没有被人当挡箭牌吗” 文浩看着站在对面的苏月娘,她始终都不曾正眼看过自己,心中还是不愿意相信苏月娘对他没感情。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他坚信苏月娘是喜欢他的。 一口咬死“此事与月娘无关,虽我不知道为何尸体丢失,也不知道为何财物丢失,但这件事与月娘毫无关系。” 这让庭渊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这文浩对苏月娘用情如此深,即便是发现问题,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将她供出来。 庭渊“好,既然你说与苏月娘无关,那我便查一查苏月娘的背景,既然毫无关系,又何惧一查。” 文浩有些崩溃,“我都说了与她毫无关系,你为何非要揪着她不放” 庭渊道“你是凶手,我总要找到你杀人的动机,你抢夺丁娇儿的财物是为了和月娘过好日子,若月娘真与这件事无关,自然不惧一查,丢失的财物和丁娇儿的尸体自然是要找出来,找不到财物和尸体,这个案子就不算完。” 显然文浩不知道尸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财物去了哪里。 找不到这两样,明日任何人都别想顺利出城。 东西在城内,掘地三尺,一寸寸地找,把全城翻个遍,也要找出来,总不见得一具尸体能把珠宝拿回来然后不翼而飞。 一日找不到,就找两日,两日找不到,就找三日。 若是一直把人关在城内,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受不了,帮忙寻找或者主动线索。 庭渊“你既承认了杀人,那与你有关的人,都应该接受调查,而你这自称与你两情相悦的心仪女子,自然是重中之重的要被调查。” 庭渊转而看向县令“县令,如今这情况,还请你调人去将月娘的家人控制起来,先搜一遍他的家。” 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陈县令哪还能在意什么农神不农神,不查清楚,城中百姓只怕也是惶恐不安,“去把他月娘的家人带过来。” 即便到了这一步,月娘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还是那么淡定。 庭渊就更觉得奇怪了,即便是对自己的情郎视而不见,那自己的家人要被捆起来,还能这么袖手旁观 他开始怀疑,莫不是这月娘真的是个情感淡漠的人 确实有些人天生情感淡薄,有情感障碍。 一切只能等苏月娘的家人被带来问话才能确定。 文浩如今再看苏月娘,她依旧没有拿正眼瞧自己,他承认自己杀人这可是死罪,案情查清他就要被斩首,可月娘真的毫无反应。 庭渊特地让开,让他二人的视线能够畅通无阻。 月娘的心态确实很稳,一直到她家人被绑过来,也没有露出过其他的情绪。 苏月娘一家四口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健在。 从他一家衣着上来看,不似富贵人家,她娘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固定头发用的都是木质的簪子。 之前听这些农神女说,被选中成为农神女的女子,基本等不到第二年再选就会有人上门说亲,想来苏月娘家应是条件不好,也想让她通过被选中为农神女,嫁个不错的人家。 苏月娘的家人被捆到农神殿里来,看到苏月娘时,她娘哀嚎着喊着她的名字,“月娘,月娘,快救救我们。” 她爹也是如此,“你快叫这些人给我们松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此,苏月娘也没抬头看他们。 这就让人有些纳闷了。 庭渊看着苏月娘如此,真的以为她有情感障碍。 苏月娘她娘往女儿身边靠近,被捆的目的地是农神殿,而今夜又是农神祭祀第一夜,月娘成为农神女,她便有了怀疑,“月娘啊,是不是我们让你嫁给郑老爷做填房惹怒了农神农神要惩罚我们呀” 苏月娘不语。 庭渊却抓住了关键信息,问苏月娘她娘,“你说的这位郑老爷是谁” 苏月娘她娘道“是我们那一片很有钱的地主,看中月娘很久了,想要让月娘做填房,月娘的弟弟阿郎要娶媳妇,人家给的聘礼很丰厚,我们就同意了。” 县令一听这话,觉得实在荒唐,“那郑老爷今年已过花甲,月娘一个妙龄女子,实在是荒唐” 庭渊“” 他看这苏月娘不过十六七岁,这个世界与庭渊所在世界古代成婚的年龄不同,女子和男子过了十六才可以议亲,若非早早的定了娃娃亲,多数都是过了十六才开始婚配,多数都是在十八岁以后才成婚,考科举的男子一般成婚更晚,都是二十以后。 这些男子若是科举拿了好名次,将来要娶的必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因此上层的男子普遍晚婚,不愿意早早婚配,将来断了自己的姻缘关系,从而上层的女子结婚也晚,普遍都是十八以后才开始议亲。 就算苏家想攀高枝,也未免攀得太过了,这郑老爷的年纪苏月娘的父母看着都要大上一番。 这哪算是一门亲事,这是要卖女儿。 连县令都觉得离谱,说明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无法忍受这里离谱的事情,不单单是庭渊一个人觉得离谱。 县令质问苏月娘的母亲“你确定这是一门亲事,而非买卖人口” 本朝虽议亲要遵循父母的意愿,子女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若子女不愿意,这亲就不能结,需要双方自愿签订婚书。 “你可有婚书”县令问。 苏母道“这亲还没定下来,自然没有婚书。” 县令“连你都知道这亲订了算丧尽天良,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你还要定,这女儿难道不是你亲生的吗” 苏母无奈地说“若是家里的条件好,谁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快死的老头,让街坊戳脊梁骨。” “这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我儿也要娶妻,她反正要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说白了就是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看,庭渊气不过怼她“嫁谁不是嫁,你怎么自己不嫁” 苏母怒瞪庭渊,“你这小儿说话可真难听。” 庭渊“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让人说十六七岁的女子嫁给六十多的老头,这不是丧尽天良这是什么” 苏母“我儿要娶妻。” 庭渊冷笑“这妻非娶不可我看你儿子手脚健全,要娶妻自己不凭本事靠卖姐姐赚聘礼,你要脸不要” “用卖女的钱给儿子娶妻,这聘礼就用得这么心安理得,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伯景郁和惊风跟庭渊认识这么久了,上次见他这么生气,还是在浮光县衙那晚。 伯景郁怕庭渊再给自己气晕过去,这次可没那么容易得到及时医治,许院判还在客栈里。 他赶紧上前去安慰庭渊,“消消气,消消气,别给自己气出好歹。” 嗓子养了小半个月才养好,再这么大声说话,到时候又要变成哑巴。 庭渊“你不会觉得这合理吧。” “当然不合理”伯景郁十分坚定地说“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放心,这事我肯定管到底,但你不要生气,不要动怒,别到头来他们好好的你倒下了。” 庭渊攥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伯景郁提醒他“别忘了正事,这其他的之后还能慢慢解决。” 此时还有命案在前,苏月娘这事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他也不是明日一早就出嫁,可以往后延。 庭渊问文浩,“你是不是计划夺了丁娇儿的财物带着月娘远走高飞” 文浩冷笑,“是又怎样,我不能让月娘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一辈子都被毁了。” 这话落在苏母的耳朵里,她扑过去用头撞文浩,“好啊你竟然撺掇月娘私奔,你是想害死我们苏家勾引我家月娘就算了,还想带我们家月娘私奔” 她还没撞到文浩,便被衙役抬手顶住,前进不了半分。 文浩与苏母互骂,“你个黑心的老婆子,卖女儿,毒妇,月娘投胎在你们家倒了大霉,她不欠你们什么,是你们欠了她的” “我就是要带月娘走,远离你们,让你们吃进去的每一分钱都吐出来,让你们家名声彻底发臭,让你的儿子娶不到娘子,彻底的断子绝孙” “还想攀高枝你回家找个歪脖树吊死吧来年风干吹到哪是哪,埋到地里的都觉得你脏。” 苏母也不甘示弱“一个穷画师,名声比我的裹脚布还臭,你凭什么拐我女儿,她是我生的,我让她嫁给谁她就要嫁给谁” 文浩又骂回去,情绪更激动,“做你的白日大梦去,我的名声是臭,你家的名声更臭,把自己的女儿卖给六十岁的老头,还想娶媳妇谁家好姑娘会嫁到你们家,你走过别人家门口人家都得泼三盆水,一盆怕洗不干净你的脚印。” 庭渊“”果然,骂人他还是弱。 但是他也发现了问题,这都到这个地步了,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情郎已经互相骂得难分高下,让旁人看了笑话,这月娘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难不成真是有情感障碍。 “姐,你到底是我苏家的人,你就这么看娘挨骂吗”一直没说话的苏小弟开口了。 苏月娘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突然爆发“她活该” 这一吼,又给庭渊吓一跳。 伯景郁从后面撑住了他的腰,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小孩一样,难得柔声安慰“不怕不怕。” 庭渊“” 庭渊也是真的无语了,怎么大家都是这种突然发疯的体质,情绪转变得连递进的过程都没有,说爆发就爆发,一晚上已经被吓了很多次了。 苏小弟被吼懵了一瞬间,随即道“可她是我们的娘。” 苏月娘这才有了不一样的情绪,“她是你娘,不是我娘,她的心里就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庭渊自然知道为什么苏月娘的情绪会爆发,苏小弟是既得利益者,从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了还被母亲卖给六十岁的老汉做填房,换谁谁不发疯。而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苏小弟能够娶到媳妇。 “我恨你们” 苏月娘指着苏小弟说“井里的财物就是他拿走的” 苏小弟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财物,我没拿不是我。” 苏月娘“就是你拿的,弟弟,我们前日说好了,等文浩杀了于娇儿,你去把尸体转移走,然后再把财物拿走,到时候把一切都推在文浩的身上,你有了钱财娶媳妇,放我离开。” 苏月娘情绪激动地说“弟弟,你怎么能矢口否认呢”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苏小弟十分慌乱。 苏母对苏月娘说“你少污蔑我儿子,我儿今夜根本没出门” 苏月娘苦笑,看向她娘,“真的吗” 苏母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真的,我能给我的儿子作证,他没出门” 苏月娘已经绝望了,“那你敢发誓吗你发誓,弟弟没出门,否则他不举,生不出儿子。” 苏母一听这话,转而就朝着苏月娘这边冲过来,“好你个黑心的死丫头,竟想让我家绝户。” 她都这个反应了,若苏小弟真的没出门,何必如此暴怒。 所以今夜苏小弟确实出门了。 而文浩那边也从错愕中回过神,看向苏月娘的眼神也是满脸地难以置信,“月娘” 他都不敢问出那句话。 苏月娘垂眸“文浩,对不起,我骗了你” 文浩的心瞬间如死灰。 “我们之间的种种,都是假的你都是在骗我” 苏月娘点头。 文浩难以相信,“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庭渊问文浩“所以是你与苏月娘一起计划杀了丁娇儿,你将财物投在枯井中,苏月娘是知道的” 到了这一步,文浩的心已经死了,可他还是没有将苏月娘供出来。 苏月娘道“是我谋划的,他只是执行,是我为了逃离苏家,不想嫁给郑老爷才谋划的,我弟弟知道一切,丁娇儿的尸体就是他藏起来的,财物也是他藏起来的。” 苏小弟连忙否认“不是我,我不知情,与我无关” 苏月娘“那你今夜去了哪里你可敢告诉大家你的行踪。” 苏小弟一时语塞。 苏母赶紧催促“你去哪了,你快说啊” “你这孩子,是要急死阿娘吗” 苏小弟说不出自己今夜到底做了什么,而苏月娘只指苏小弟,苏小弟自然就是偷走尸体的头号嫌疑人。 苏月娘的逻辑是完整的,她之所以要被母亲卖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是苏小弟要娶妻,苏小弟有了钱能娶妻,她就不用嫁给老头,于是欺骗文浩,让文浩去欺骗丁娇儿,杀了丁娇儿拿走钱财,苏小弟将丁娇儿的尸体藏起来,拿走钱财,放走苏月娘,文浩做了他们的替死鬼。 这个局里他们姐弟二人是获益者,文浩是替死鬼,而丁娇儿完全就是个倒霉蛋。 庭渊问“既然你说是你与苏小弟商量了后面的事情,是苏小弟将尸体藏了起来,那么他把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月娘道“就在外面的农神鼎里。” 所有人皆是满目震惊。 这还真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信农神,把尸体扔在农神鼎里,没人敢去鼎里查看,尸体被发现也要等到明天。 往鼎里添谷物是隔天上午的事情,而城门天亮就开了,等到大家发现尸体时,苏月娘已经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完美的计谋。 若非伯景郁与惊风听到声音出门查看去衙门报案,苏月娘和文浩确实有机会顺利逃脱,即便有人看到是文浩杀的人,杀人凶手都在这里了,再往后查文浩能帮他们拖住时间,也没那么快查到苏月娘身上,足够苏月娘明日一早出城脱离苦海。 一切都毁在了庭渊和伯景郁他们手里。 撇开他们来看,这个计谋很完善。 但偏偏不巧,遇上了他们,从衙门报官一路追查到苏月娘,天都还没亮,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苏月娘的逃跑计划也就失败了。 县令已经派人去农神鼎里察看去了,惊风也一同跟着去了。 不一会儿衙役在外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他们在鼎里看到了一具女尸。 丁父赶忙往外跑,几步就跨上了祭台,趴到鼎口查看,鼎中的女尸,不是他的女儿还能是谁。 灯笼的映衬下,丁娇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脸上毫无血色,死得不能再死了。 丁父伸手想去触碰丁娇儿的脸,哀嚎,“我的女儿啊”, 35.无解死局 第21章 之前伯景郁就很想来这祭台上看看这祭祀农神的农神鼎, 如今有了机会,他自然是冲在了前面。 可这鼎里没有粮食,只有丁娇儿的尸体。 伯景郁觉得很奇怪, 百姓把粮食放进了鼎里, 那粮食去了哪里 这么大的一个鼎, 少说得有一千多两千斤,像这样的鼎,至少要八九个壮汉抬才能抬起来, 粮食到底是怎么弄走的 庭渊走得慢, 等他到祭台上时,丁父已经晕倒了。 庭渊打着灯笼将鼎里的女尸从头到脚全都看了一遍,用手捏了捏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伯景郁看到这一幕, 赶忙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 庭渊“我是想看她死了多久。” 伯景郁“死了多久” 庭渊“尸僵已经形成, 从尸僵的硬度判断,死亡时间门应该在三到四个时辰之间门,从我们听到女子的尖叫到如今鼎里发现尸体, 整个过程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门,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死亡时间门对得上。” 伯景郁“我都不知道你还懂验尸。” 庭渊云淡风轻地说“皮毛而已。” 伯景郁觉得很奇怪, 他用人前肯定是要将这个人从内到外都调查一遍, 庭渊的人生轨迹很单一, 一直都在庭府里打转,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若说推理这方面有些人天生擅长倒也说得过去,可验尸这种事情,他总不能是无师自通。 再者,庭渊过去一直凄惨, 被堂叔堂婶毒害,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 庭渊见伯景郁不说话,问他“怎么了” 伯景郁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懂得挺多。” 庭渊笑了一下,随后和县令说“陈县令,如今尸体已经找到了,我们就不算是信口开河,应该无罪了吧。” 陈县令忙道“那是自然。” 此时他看庭渊,那仿佛是看到了稀世珍宝。 这是他做县令这么久以来,办理过最快的一个案件,从到衙门报案至找到尸体,逻辑清晰,思维迅速,可比他花取重金聘请的师爷要有用得多,反观他那师爷,今晚就像个哑巴一样不说话。 他笑着问庭渊“依你之见,这苏家小儿可是偷尸之人” 庭渊“现在尸体,凶器,凶手都找到了,唯独还缺丢失的首饰,若真依照苏月娘的话,苏小弟是偷尸和拿走财物的人,那他应该知道财物在哪里。” 没有寻回财物,这个案子就不算完。 陈县令问苏小弟“说,你把财物藏到了哪里” 苏小弟真是慌乱又急切辩解“县令大人,我是真的没有偷走这尸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头有尸体,我姐说的全是假的,什么抢夺财物找人顶罪我是真的一概不知,还请县令大人明鉴” 陈县令看苏小弟这样子,也不像是说了谎话,有些犯难,看向庭渊。 庭渊自然而然地就顶上县令的位置,询问苏小弟“你今夜确实出过门,这点没错吧” 苏小弟矢口否认,“我没出过门。” 庭渊“你想清楚了再说,你若是没出过门,你娘为什么不敢发誓,你若是出了门,你娘的行为就是给你作伪证,是要连坐的。” 苏小弟低着头,有些犯难。 庭渊也想不到,他今夜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要咬死自己今夜没有出过门。 庭渊给他分析利弊,“你若是拿不出人证证明你今夜在做什么,没有时间门作案,那我只能断定就是你把尸体转移到鼎里,偷藏了财物。月娘能够说出尸体的位置,而她给出的一系列证据逻辑链是完整闭合的,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是选择承担共犯的罪名,还是坦白自己今夜的行踪,就看你自己的选择。”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哪怕庭渊相信这事与苏小弟无关,在铁打的证据链面前,以及现在的刑侦技术水平落后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做到为苏小弟辩护无罪,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自己原原本本地讲出自己做了什么,在对应的时间门段内,他在哪里,做了什么,谁能够为他证明。 苏月娘一口咬死了就是他一人合谋,他拿不出证据,苏月娘的证据链十分完整,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参与了其中。 庭渊现在只希望他能想清楚了再回答。 伯景郁不知道为何,十分相信庭渊的判断,庭渊既然觉得苏小弟不是转移尸体和拿走财物的人,那他就一定不是。 于是他也说道“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门。” 苏小弟看了看他娘,又看向他姐,苏月娘不曾正眼看他。 “阿姐,你就这么恨我吗” 苏小弟声音颤抖,十分痛苦。 一番思想争斗后,他下定了决心,说道“今夜我去了妓房。” 在这个朝代,女子虽地位低下,却也不可为妓,不似庭渊所在的世界里的古代为妓合法,在这里没有妓院,女子为妓是要被处死的,嫖客也要连带。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不能与人私通,明媒正娶没有限制,若是家中已经有了妻妾,在外又养了外室也是违法的,这种情况男子与外室都要被杖责五十,牢狱三年。若是与已经婚配的女子或丧夫寡居的女子私通,罪加一等,杖则八十,牢狱五年。 无论是女妓还是男妓,在这里都是严令禁止的,一经查实均要处死,嫖客需要被扒光衣服关进囚车绕城游行,脸上还要被烙下嫖客的专属印记。 虽准许男子多妻妾,却有严格的规定,妾室不可扶正,若是与人为妾,则要记入户籍,将来无论做什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妾的头衔。 因此只有上层的权贵才多妻妾,底层百姓极少多妾,妾家若是有人犯法,也要被连坐。 这个律法更像是专为上层设立。 也是至此庭渊才想明白为何他不肯说出自己今夜的行踪,虽说嫖客罪不至死,可这种处罚方式,比其他情况下的处罚更严重,扒光了游街已经很社死了,何况还要在脸上烙下嫖客的印记,这就像中国古代的黥刑一样,虽然在肉体上没有太大的伤害,却是精神上极大的羞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非议。 苏母一声尖叫后直接晕了过去。 这下他们家是真要断子绝孙了。 这刑罚结束后,全县的人都知道她儿子农神祭夜晚去了妓房,他们家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即便是搬到别处去,他儿子脸上的烙印也不能取消,不论搬到哪里,记入户籍,都会有衙役定期检查,发现烙印没了,是要补上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如承认共犯的罪名,一了百了。 能主动承认自己去嫖娼,那这事八成假不了,庭渊看向苏月娘,此时的她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庭渊问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月娘嘶吼道“他说谎” 苏小弟满目猩红,已经把自己今夜的行踪说出来了,也就无所畏惧了,“我没说谎,是你在说谎,你恨我,所以你要让我给你陪葬” 在场的众人更愿意相信苏小弟的话,这个刑罚虽不致死,往后余生也会让她生不如死,不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不会有后代了,其中还牵扯了娼妓一条性命,若是娼妓矢口否认,污蔑他人为妓也是死罪,且很容易就能查证真假。 苏月娘是真的没想到苏小弟会把自己干的龌龊事说出来,宁愿苟活。 苏小弟“既如此,那边都别好过” 苏月娘冷笑一声,看着朝她咆哮的苏小弟,“不管怎样,这辈子你都别想娶妻生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苏小弟发狂一般地想要挣脱衙役的束缚朝苏月娘冲过去,“你这个贱人贱人” 苏月娘笑得癫狂,“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的嘶吼对峙中,庭渊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苏小弟不是现场出现的第三人,那么第三人会是谁 那个人将尸体转移到了这里,又拿走了财物,这个人到底与苏月娘有什么样的关系。 庭渊问苏月娘,“转移尸体的人是谁” 苏月娘此时已经彻底癫狂,天不怕地不怕,笑得也是越发地肆无忌惮,“想知道啊,我不告诉你,把我们都杀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月娘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全家都给她陪葬,父母要把她嫁给六旬老汉,这是她的报复。 苏父看着苏月娘和苏小弟,心中后悔不已,若不听他妻子的话答应这门亲事,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儿谋划杀人,儿子嫖娼,他们家在这里的名声是真的臭了,以后都别想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苏小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也笑得猖狂起来,“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了苏小弟的身上。 苏月娘的笑声一下子就收住,转而又开始癫狂嘶吼。 庭渊“” 反转反转反转反转,短短一夜,几个时辰,已经反转了多少次了。 县令忙问“那人是谁” 究竟是怎样的狂徒,敢把尸体丢进祭祀农神的大鼎里 从苏月娘的反应中,苏小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道“那人是我姐的情夫,三个月前她去寺庙上香,半路上捡到那个男的,那男人身上处处是伤,被人追杀,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我姐不仅救了他,还把他藏在城里废弃的徐府,有段时间门她经常深夜外出,我偷偷跟过她,看到她与那男人在一起苟合。” 苏月娘发疯一般地朝着苏小弟咆哮,“闭嘴你给我闭嘴” 徐府他们刚刚才去过,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县令“此人叫什么,何种样貌身长多少,年岁几许” 苏小弟“我只知我姐管他叫玉郎。” “你说他叫什么”县令又惊又喜。 对县令这个反应,庭渊和伯景郁都有些诧异。 庭渊问县令“这玉郎是何许人也。” 县令解释道“若是没猜错,此人应当是江湖杀手林玉郎,总府三月前曾发布过海捕文书,四处张贴过此人的大画像,这林玉郎在总府杀了一名官员。” 此去总府不过四百余里,快马加鞭一日可达,步行也不过五六日可达。 时间门线上倒是能对得上。 县令看向苏月娘,“窝藏罪犯可是死罪” 说完后县令都愣了一下,窝藏罪犯是死罪,难道她现在做的一切就不是死罪了 若是这苏月娘真的窝藏罪犯,对陈县令来说,可是一个立功升官的好机会。 毕竟这是总府缉拿的要犯,若是真被他抓住了,大功一件,即便不能升职,奖励也少不了。 他问苏月娘,“林玉郎被你藏在了哪里” 苏月娘不再言语。 可如今这个情况,苏月娘无论讲不讲意义也不大,只要人在城中,搜城,总能搜出来。 窝藏罪犯是死罪,必然很多人争着抢着线索,林玉郎想要在城中躲藏,根本不可能。 县令“你若是现在说,就能免受皮肉之苦,你若是不可能说,等待你的只有牢狱里的酷刑,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到时打得皮开肉绽,可不一定能受得住。” 苏月娘轻蔑一笑,垂眸不语。 只怕苏月娘从一开始救下林玉郎就是有意的,窝藏罪犯者是死刑,窝藏且拒不交出罪犯者,满门抄斩。 苏月娘只怕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救了林玉郎,将他藏起来,拒不交出,这样她的家人就得跟她一起被处决。 此等计谋,让人觉得可怖,同时也为其悲哀。 若非她父母强迫她嫁给六旬老汉,她也不至于心如死灰,走上这条绝路,拉着全家陪葬。 此时苏小弟和苏父要疯了,苏小弟没想到此人竟是朝廷要抓捕的罪犯,他将此人供了出来,他姐不愿意透露那人的行踪,他一家都得上断头台。 这时他是真的怕了,“阿姐,阿姐,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你快供出那个人的行踪吧” 他嫖娼罪不至死,爹娘也不至死,往后他即便是娶不到媳妇,一家人受人指责,却也能苟活于世,可藏匿罪犯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姐拒不交出那人,他们都得死。 他也意识到了,他姐从一开始救那人就是故意的,只怕是早就认出了那个人。 即便此时他再怎么后悔,也无补于事了,一切都太迟了。 庭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大小案子也接触过一些,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复杂的案子。 这个局做得未免太大了,环环相扣,其中让人震撼的并非这个案件牵扯出的东西,而是苏月娘对她家人的浓厚恨意,这种恨意太强烈了,一环扣着一环,直到最后解出了一个死局。 这个死局,是她为她的家人精心设计的。 这背后涉及的依旧是男女平等的问题,苏月娘的父母重男轻女,若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逼迫苏月娘嫁给六旬老汉,事情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而最让庭渊觉得震撼的是连他掌握着现代心理学的知识,都看不透苏月娘,事情走到这一步,究竟是被迫的,还是苏月娘提前设定好的局。 若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苏月娘对自己这一家人的恨,那可真是无以形容。 苏小弟出门嫖娼一事苏月娘只怕是早已知晓,利用农神祭祀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若说她是算准了事情会到这一步,那她就是拿捏住了苏小弟的心理,知道他为了保命肯定不惜玉石俱焚,将苏月娘有个情夫供出来,而这情夫却是个潜逃的杀人犯。 这个局无论怎么解,都是个死局。 一开始苏小弟承认了自己是帮凶,等待他的结果也是要被处死,他父母的谋划会落空,丧失他们宝贝的儿子。 他不承认自己是帮凶,供出自己嫖娼,虽肉身不死却全国社死,他父母的谋划依旧落空,不会有人愿意嫁入他们家。 被苏月娘言语激怒,要拉着苏月娘玉石俱焚供出她的情夫,情夫是通缉犯,拉着全家一起死,他父母不仅谋划落空,还性命不保,而原本这一切是可以避免的,是因他们唯一的儿子要拉着他们不在意的女儿玉石俱焚才导致的,这也是致命的报复。 对女儿毫不在意,处处呵护的儿子,却死在自己儿子愚蠢的行为下,于他夫妻一人是莫大的讽刺。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 苏父突然跪下求苏月娘,“月娘,为父知道我与你娘亏待了你,我们对不起你,我愿意陪你去死,求你供出那个人吧,你弟弟是我们唯一的男丁,他还要传宗接代,你留他一条命,我与你娘陪你一起死。” 苏月娘看着他这位一无是处的父亲,哈哈大笑,眼泪模糊了视线,“多可笑啊,你在家摆着父亲的威严,强迫我嫁给郑老爷的时候,我给你跪下磕头求你时,怎么不见你饶了我,现在全家都要给我陪葬,为了你的心肝儿子却能给我下跪卑微求我,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极了,这可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你们都看啊,看啊” 苏月娘喊着她身边所有的人来看这一幕。 父为子跪女,多么讽刺。 “哈哈哈可惜我娘晕得太早,不然这会儿她也应该一起跪下求我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想活下去做梦,都给我陪葬” 苏月娘的笑声放肆却悲凉,在寂静的深夜里,让人心中怜悯,与她共情。 “死我都不会说出他的行踪,你们就等着给我一起陪葬吧” 都说父母子女之间门没有隔夜的仇,苏月娘是真的恨透了她的家人,才会如此极端。 庭渊不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报复苏月娘家人的行为,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女子极其不易,若非被逼迫嫁给六旬老汉走上绝路,她又何至于此。 没有人能义正词严地指责苏月娘报复家人的行为,站在律法的角度她错了,律法也不曾限制她不能憎恨不能报复她的父母家人,律法是约束,是警告,是道德的底线,触犯了律法要接受律法的审判。 若非大时代背景如此,若非女子没有自由,女子不能为自己做主,她怎会以飞蛾扑火的形式去报复自己的家人。 即便是在现代,庭渊作为一名刑警,也是在维护法律的公平正义,律法只能约束绝大多数公民,却无法完全阻止公民犯罪,总有人会突破法律的底线去犯罪,否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罪犯。 若每个人都能遵纪守法,那就不会有他们的存在。 同样的逻辑在古代也适用,律法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部分想要或正在实施犯罪的百姓,官员便是这个世界上维护律法公平正义的人。 可他还是要为丁娇儿鸣不平,“你的家人对不起你,你报复他们,为什么要扯上丁娇儿,她与你之间门又无仇怨。” 苏月娘想起丁娇儿,那个笑起来很可爱,眼睛弯弯,有着酒窝的女孩,她有极好的家世,从小就有花不完的财物,她随便递给别人一个首饰,就够她几个月的工钱。 她有爹爹的宠爱,有娘亲的呵护,能轻易地成为神女,即便是上山拜佛都有人用轿子抬她上去,寺庙的主持都要亲自出门迎接,上门求娶她的人排了一里地,未来的夫婿还有可能中进士,将来便是进士夫人,一跃龙门。 如此一个家境美满的女子,却要来抢走她最后的希望。 她主动勾搭文浩,与文浩相恋,想与文浩一起私奔,可文浩却因丁娇儿的出现,在她与丁娇儿之间门摇摆不定,他说要存够银两带着她离开,却因丁娇儿的出现,让这一切都作了废。 男人并不可靠。 苏月娘分不清自己是妒忌丁娇儿,还是讨厌丁娇儿。 她并没有喜欢过文浩,只是想让文浩带着她脱离苦海。 苏月娘轻笑了一声,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让文浩杀掉丁娇儿。 原本她就有后手,让文浩杀掉丁娇儿只是她的试探,文浩即便不杀,也会有人杀掉丁娇儿。 只是她没想到文浩真的为她杀了丁娇儿,真的想要与她私奔,认下了一切罪责,也要保护她。 文浩说与丁娇儿在一起只是为了骗取她的钱财,然后再与自己一起逃离。 她以为一切不过是文浩欺骗她的说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6.灭口风险 第22章 苏月娘看向一旁早已心如死灰的文浩, 惨然一笑。 “原来我也被坚定地选择过”不是没有人爱她。 苏月娘对陈县令说“我不会把他的行踪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审判我了” 如今的她没有任何的遗憾,想要做的全都做到了, 想要得到的,也都得到了。 庭渊道“他逃不掉的。” 苏月娘浅笑着, 此时的她与刚才癫狂的她完全不同, 有妙龄女子的温婉,有神女的端庄,“无论他能否逃掉,你们都不会从我的嘴里知道有关他的一丁点消息。” 任何人都可以去抓他, 但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她要他们陪葬。 苏小弟哭求她,“姐, 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你说出来吧,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苏月娘看向苏小弟,她那从前一直不把她放在眼里,从小就知道欺负她的弟弟,如今真的像一条狗一样在乞求着她。 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地高兴,“真是畅快。” 抬头望月,虽是缺月, 却也圣洁。 她低下头,眼神清冷,语气更是冰冷“做梦。” 所有人都知道,她不会说的,即便是死, 她都不会吐出半个字。 苏月娘有她的坚持,庭渊也有自己的坚持。 庭渊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向月亮,月有阴晴圆缺。 他不知道这是平行时空,还是另一个地球,宇宙浩瀚无垠,人类能够探索的边界是非常有限的。 或许地球也有编号,月球也不止一个,在他们能够观测到的银河系之外,还有无数个类似的银河系。 人类能创造二次元,未必不能有更高阶的四次元、五次元,人类在生产创作内容的时候也可以批量ctrc再ctrv,便能完成一键复制。 他都能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时间有些伤感和孤寂。 此案至此,庭渊能够做的,已经全都做完,案情也已清晰明了,等待苏家和文浩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庭渊为无辜惨死的丁娇儿感到惋惜,却也只能是惋惜,丁娇儿回不来了。 至于隐藏起来的林玉郎和消失的珠宝首饰,那是陈县令应该去负责的,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撑着一口气与他们忙到现在,庭渊的体力也到了极限。 陈县令让人将丁娇儿的尸体从鼎里抬出来。 随后他还是和来时一样,虔诚地对着农神鼎念念有词,“农神大人息怒,事情已经查清,还望农神大人不计前嫌,仍旧保佑我们来年风调雨顺。” 庭渊不信鬼神,更不信有什么农神,能否风调雨顺凭靠还处在农耕时代的社会是无法处理的干预,天气变化无常,从不是谁在保佑着什么。 祭坛的台阶一共十阶,庭渊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身体的疲惫让他已经很难专注于脚下的路,全凭感觉往下走,踩中那是他的福气,踩空最多也就是摔下去。 就在他要踩空时,一只手抓住了他,“你呀,还真是娇弱。” 庭渊无意与他辩驳什么,索性就由着他说去吧,他是真的累了,娇弱的是这个世界被堂叔堂婶毒害十年的庭渊,与他这个异世界穿来之前一个打个在警校是格斗射击双冠军的人民警察有什么关系。 之前那是凭借意志力强撑着,现在案中所有疑点和曲折都理清楚了,松懈下来疲惫自然席卷而来。 偏是在破案的过程中,庭渊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才能找回自己的价值。 这具身体,这张脸,与他没有一处相似,只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和同一天落水。 只有在破案的时候,他的思维能力和从前学到的知识让他可以完成推理,才能证明他是个活人,才能找回他在原来世界时的状态。 他已经离家太久了 还未走完最后一个台阶,黑暗中便有一个人影朝他们这边靠近。 这会儿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惊风突然窜到了二人身前,随时准备要与来的人战斗。 这具身体即便是再愚钝,可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庭渊自然也感受到了来的人身上带着杀气。 伯景郁对庭渊说“别怕,我护着你。” 庭渊闻言,轻声一笑“不久之前你也说过这句话。” 伯景郁毫不在意他的打趣,“我说护你,那就一定会护你到底。” 很多时候惊风都是冲锋在前,表现得像极了武夫,但庭渊心中很清楚,真正的武夫是伯景郁而非惊风。 惊风像个武夫这是他的责任,他是伯景郁的侍卫,理应护他。 伯景郁则不同,他不用护任何人,他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只需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当他的安全真的受到威胁时,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庭渊不知道他的武力值有多高,但他没有忘记在浮光县那晚的客栈外,火光与月光交相辉映下,他对陈之的一个单手爆摔接着迅速切掉陈之的手指,出剑的速度无人看清,等大家看清时,陈之的手指已经飞出落地。 庭渊没有像他们一样系统地习武,但他自己就是格斗冠军,单手爆摔有多难他再清楚不过。 那人走出阴影覆盖的区域,被月色笼罩,他逆着月光,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苏月娘的情绪格外地激动,她疯狂地朝着来的人摇头,“走,快走。” 那便不用他自报家门,此人就是林玉郎。 林玉郎在苏月娘的警告声中走近。 县衙的人都不用县令发话便将他围了起来。 庭渊原本精神已经萎靡,此刻又起劲了,他倒想看看,这林玉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要自投罗网。 无论苏月娘怎么喊,他都没有离开。 他高举双手,示意自己的手里没有兵器,对所有人都构不成威胁。 在火把光芒下,庭渊倒是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若是走在大街上,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普通得再不能普通。 没有影视剧对杀手表现出的特立独行,放在人群中完全不起眼。 他可以做茶楼饭馆里跑趟的小二,也可以做走街串巷的货郎。 少了一些幻想的色彩,平添了几分真实。 庭渊一想也是,有伯景郁这样能放低姿态请教学问的王爷,怎么就不能有普通的毫不起眼的杀手呢 惊风没有松懈,伯景郁依旧护着庭渊。 就连县令身前,也有几个衙役将他挡住。 林玉郎高举双手,“我是来投案的,没带武器,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陈县令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 他明明藏了个多月,藏得一直很好,甚至可能一直藏下去,他不明白此时这人突然来投案是为了什么。 林玉郎指了指月娘,“为了她。” 苏月娘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依旧摇着头,觉得他不该出现。 就像她承认与文浩的关系时,文浩的反应一样。 林玉郎道“我来自首,但我有条件。” 县令问“你有什么条件” 现在林玉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被县衙的人包围,他想知道,林玉郎还有什么筹码与自己谈条件。 林玉郎指着苏月娘说“我的条件是放走苏月娘,处死她的家人,作为交换,我可以说出一个巨大的秘密。” 陈县令“什么秘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瞎编的” 林玉郎“你大可去查。” 陈县令拒绝了林玉郎的条件“苏月娘触犯律法,你要我放过她,这是包庇,我做不到。” 他道“现在你出现了,又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林玉郎笑着说“莫说你这些没什么能力的衙役,就是在总府守城军的重重包围下,我也能逃出重围,若我真想逃走,你拦不住我。” 庭渊小声说“好狂妄。” 伯景郁附和“是挺狂妄,他看着普通,却一点都不普通,或许真能做到。” 庭渊问“你能做到吗” 伯景郁笑着说“只要我不反叛,就不会这么一天。” 只要他一心辅佐帝王,他就能高枕无忧,何须做到这一点。 庭渊“当我没问。” 伯景郁“我不会反,也没有他这样的实战,但我十二岁敌过狼群。” 庭渊“结果呢” 伯景郁“狼被我杀了,皮剥了制成毯子。” 庭渊“” 怎么听都像是吹牛,但哥舒也说过,即便他身处狼窝,也要站着死,所以估计这是真的。 就蛮离谱的。 但一想到霍去病十八岁就已经封了冠军侯,二十一岁封狼居胥,他现在的臂力都能单手爆摔一个成年的普通男性,陈之的体重大概在六十公斤,伯景郁身强体壮,按照现代的计量单位换算,身高在一八五到一九零之间,体重大概八十五公斤到九十公斤之间,举重记录抓举在他这个体重范围内抓举一百五十公斤连奥运会都去不了,他能单手扔一个六十公斤的成年普通男性倒也很正常。 陈县令“放过苏月娘是不可能的,即便你逃了,海捕文书早就已经传到各州,往后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追捕。” 陈县令不会退让半分,他是朝廷命官,又怎会将律法当做儿戏。 他道“对你,我只要尽力抓捕,抓不到你是我能力的问题,对苏月娘,我若是真跟你做了交易,那是我为官品格的问题,是在藐视律法,是愧对朝廷愧对君上,愧对整个金阳县城百姓对我的信任。” 伯景郁此时倒是有几分欣赏这个官员,虽然他信鬼神,但在大是大非上他的选择没有错过。 信农神,但他敢闯农神殿。 庭渊倒也挺欣赏这人,让他想到了浮光县的曹县令,那也是个很有灵性的人,虽然会有些攀附权贵的小心思,脑子转得也是真的挺快,也肯做实事。 人嘛,虽有些小缺点,但不影响,瑕不掩瑜。 如哥舒琎尧,虽是权贵一派,倒也是为居安城的百姓做了实事。 谁能没有缺点,庭渊自己也有大把的缺点。 来的时候头脑清晰,坚决不融入这个世界,不多管闲事,来了一年多,闲事那是一点都没少管。 一边洗脑自己不管闲事,一边真的遇到事还是会去管。 主打一个脑子和身体各干各的,思想是思想,行动是行动。 他要是真做到了不管闲事,这天下百姓有没有书读跟他有个屁的关系,两眼一闭床上一躺怎么过都是好日子,何苦跟着伯景郁满天下跑,这天都要亮了觉还没睡上。 想着床庭渊打了一个哈欠。 真困。 就搁着杵着他都快睡着了。 伯景郁拍了拍自己的胳膊,“靠着吧,倒不了。” 苏月娘朝林玉郎吼道“玉郎,别管我了,你快逃” 庭渊原本就迷迷糊糊地,被她这一嗓子吼得,猛地一震,无奈地叹气。 咱就是说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然情绪暴发,很吓人,真的很吓人。 一晚上都不知道被吓了多少次。 让庭渊想到自己以前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又爱黏着他,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总要躺在他怀里,睡得迷迷糊糊猛地一弹,弹完了猫是接着睡了,庭渊被吓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心里还要担心自己冷不丁再被猫踹一脚。 伯景郁一晚上的视线都在庭渊的身上,庭渊被吓了多少次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庭渊“” “总是一惊一乍的,搁谁谁不害怕。” 惊风“我就不怕。” 伯景郁“我也不怕。” 庭渊无语“我娇弱,我怕,不行吗” 惊风憋笑,“行。” 伯景郁将胳膊伸给庭渊,“给你抱着,舅父那边的小孩子们看狩猎也怕,都是抱着的胳膊不撒手。” “那能一样吗用眼睛看的,闭上眼睛就不怕了,用耳朵听的,我总不能把耳朵闭上吧,我没这技能。” 伯景郁捂住了庭渊的耳朵,“这样就行了。” 庭渊“大哥,我不用听他们讲什么的吗” 捂住耳朵还怎么听他们讲什么,又怎么能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伯景郁累了,他也没办法了。 林玉郎朝苏月娘笑着说,“月娘,我不想跑了,即便跑出这里,我也活不了多久。” “月娘,能和你死在一起,也算值了。” 苏月娘的眼泪从林玉郎出现开始就没断过。 文浩看着她这样,心里更是痛苦,他以为自己为她付出真心,她也能以真心回应,可她对他只是利用,让他做替罪羊,她的真心给了另一个男人。 让他想起了惨死在自己手里的丁娇儿,丁娇儿以真心待他,他却恩将仇报欺骗她的感情,骗取她的财物,他的真心给了苏月娘。 文浩哈哈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可悲,笑自己成了苏月娘手里的刀刺向无辜的丁娇儿。 却不知人家的心里根本没有她。 她与林玉郎才是两心相许,真心换真心。 文浩一直心如死灰,庭渊都快忘了他,这会儿他又刷了一波存在感。 庭渊小声嘀咕“这不就是修罗场”经典的你爱我,我爱她,她爱他。 就这么几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搞得一堆人的今晚cu都快烧了。 林玉郎“我不跑,我只求能和苏月娘死了埋一块。” 苏月娘哭着摇头,“你不该出现的,你不该出现的。” 林玉郎道“四处都是追杀我的人,东躲西藏我也累了,原本个月前我就该死了,月娘,是你让我多活了个月,让我懂了什么是喜欢,或许这就是因果,你救我是因,我们死在一起是果,既然逃不掉,那就这样吧。” 他已经看开了。 苏月娘逃不掉,他也不想逃了,与其活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倒不如和心爱的女子死在一起。 苏月娘地眼泪如泉涌,泪水被月光照得清晰透亮,她摇着头,不愿接受这个结局。 林玉郎和陈县令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让我们两个埋在一起,如何” 陈县令想了一下,这个倒是可以,点头同意,“可以,前提是你这个秘密,足够让我这么做。” 林玉郎笑着说“放心,只大不小。” 一时间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这个秘密。 林玉郎问陈县令“县令可知道霖开县的司户闻人政强抢民女一案” 陈县令一听这个案子,原本还有点困,直接不困了,“你什么意思其中还有什么冤屈” 伯景郁庭渊和惊风纷纷认真听他讲话,内心震惊。 没想到无意间插手这么一个案子,背后竟然还能牵连出闻人政的案子。 伯景郁催促道“快说” 他们此行来西府就是为了查闻人政这个案子,若林玉郎真知道些什么,对他们来说非常地重要。 林玉郎却不着急往下说,“县令大人,这个秘密够让你把我们埋一起了吗” 陈县令“你接着说,我自然会埋你们” 伯景郁也道“就算他不埋,我埋,你快说。” 林玉郎看向伯景郁这边,他今夜早就注意到了伯景郁,偷尸时就看到伯景郁和他身边的随从,看两人一身劲装,穿着华丽,倒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如今此人又对闻人政的事情如此感兴趣,林玉郎虽不知道伯景郁的身份,但他也能看出,这人不是普通人。 再者他身后所护之人,今夜的表现可实在是抢眼得很,若非他几次破局,案子根本查不到这一步,他和月娘明日有极大的可能顺利地出城。 他们这一行又是人,而院出门巡查正好就是人,因此他人很可能是院的人。 林玉郎倒也不怪庭渊查清所有的一切,即便他真的和月娘出了城,想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同时保护好月娘,几乎没有可能做到,月娘的目的达到了,他也没什么心愿。就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问伯景郁“公子说话可算数” 伯景郁“当然,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林玉郎问“公子可敢往下听或许要同我一样被灭口,公子可惧” 伯景郁倒还没回答,陈县令先急了,“听你说完接下来的话,还有被灭口的风险” 林玉郎点头,也不想隐瞒,“我虽是个杀手,却也不想牵连无辜,县令大人,听下去确实可能被灭口。” 陈县令赶忙摇头,“那我不听了,你莫要说与我。” 身边一众衙役也纷纷摇头,不想听,他们可不想被灭口。 若只是冤屈,听一听倒也无妨,可若是涉及性命,县令还是不想豁出自己的性命。 林玉郎看向伯景郁,“即便是如此,公子仍要听” 伯景郁“自然要听。” 陈县令与伯景郁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会被灭口的。” 伯景郁刚才对这位县令还有些欣赏,此刻那是一点都没有了,“当然要听,我不怕被灭口。” 谁敢灭他的口,不想活了 庭渊“灭你的口,九族都不够诛,祖坟怕是都要挖了。” 林玉郎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便知道此人的来头小不了,起码是不怕被灭口的身份。 他道“那你上前来,我说与你听。” 惊风庭渊也跟着伯景郁一同往前走。 见他人一起行动,林玉郎便更是相信,他人就是院的。 院从不单独行动,因为彼此之间要互相监督。 “我倒要听听,是多大的秘密,能够被灭口。” 周围的衙役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谁都不想被灭口。 庭渊无语地说“你们倒是相信他,就不怕他跑了。” 林玉郎“我不跑。” 庭渊“嘴上说的可做不了真。” 林玉郎也不辩驳,“但我能保证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人距离林玉郎极近,是能够被他随时偷袭的程度。 伯景郁将庭渊挡在了身后,没阻碍他听话,也没让他暴露在外,之前浮光县就有前车之鉴,一个不留神庭渊就被挟持,这种事情绝不能再次发生。 庭渊还挺感动,居然没让他去送人头。 林玉郎“官府发的海捕文书,说我在总府杀了一个官员,其实那个官员不是我杀的,那个官员与闻人政之间有些关系,想为闻人政鸣冤才被杀的。” 伯景郁忙问“闻人政的案子有冤屈” 林玉郎摇头“我不知道。” 伯景郁又问“那你要说的秘密就是你在总府没有杀官员这个官员叫什么名字与闻人政是什么关系” 他不愿放过任何和闻人政有关的线索。 林玉郎道“死的官员叫贺兰筠,与闻人政是同窗挚友,两人一起科举入仕,贺兰筠在总府任府知事。”, 37.六口灭门 第23章 伯景郁问“这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得罪了总府官员” 若非如此, 为什么要将贺兰筠的死推在他的身上。 “我与贺兰筠的死确实没关系,但与闻人政的事情有关联。” “那你倒是说啊”伯景郁听他说话都觉得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还没把话说清楚。 林玉郎“事情得从闻人政强抢民女一案说起,现在众所周知的故事是那女子受他欺辱后回家自尽,留下一封书信诉说自己的冤屈,她的家人想为她讨回公道, 闻人政派人与他家协商,想要出钱消灾,而后或许是没谈拢, 回去后就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口,一把火把他们全都烧了个干净,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闻人政派人杀了女子一家六口, 但百姓和官员们都这么认为, 因证据不足, 他的罪名只有奸污民女这一项。” 依照律法, 奸污他人者死,官员犯法, 罪加一等。 “我也是后来听人议论,这才将事情联系起来, 我曾受组织的指使在同一个村子杀过一家六口,而传言的描述和作案的手法, 与我当初杀掉的一家六口对得上。” 伯景郁有些惊讶,没想到后面还能牵扯出一家六口的性命。 “你怎知花钱让你杀人的不是闻人政” “因为他穷。” 伯景郁“”这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林玉郎道“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就是闻人政, 但我们这个组织杀一人二百两,虽贵,但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因此口碑很好,六人需要一千二百两,闻人政独居在县衙,无父母无妻妾无子女,他是个穷苦的书生,是个弃婴,生长于寺庙,因头脑聪慧被去寺庙礼佛的通判夫人看中,资助他读书考取功名,上京赴考的钱都是和通判夫人借的,而这通判姓贺兰,他们的儿子就是与闻人政一同入仕为官的贺兰筠。闻人政为官不过一年出头,一个县级的司户,从八品的小官员,即便西府富裕,年俸70石,折算现银也不过四十七两,这一千二百两他根本出不起。” 伯景郁不知这闻人政竟有如此这般的凄苦的身世,想到自己在客栈与他一面之缘,心中有些不舒服。 “有无可能是通判一家借钱给他” 林玉郎摇头“这贺兰通判与夫人信佛,为人良善,霖开县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他们的善堂在养着,贺兰通判几年都不曾给自己做上一身新衣服,朝廷给他的俸禄他都拿来贴补孤儿了,通判夫人身上最值钱的物件就是寺庙送给她的玉佛了。” 若是真如林玉郎所说,那这闻人政确实掏不起这个钱。 伯景郁继续问“那这闻人政为官人品如何” 林玉郎“据我的调查,他去过的乡里,百姓对他的评价很高,有不少人上总府去为他喊冤,都被拦了回来。” 伯景郁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是个杀手,任务也完成了,为什么你会牵连进贺兰筠的死” 林玉郎想到贺兰筠,叹了口气“贺兰筠为闻人政奔走鸣冤,我调查了闻人政的事情后,觉得他确实是个好官,不想他受了冤枉,主动去和贺兰筠坦白了被闻人政奸污的女子一家六口是我灭口的,却不承想因此害死了他,自己也被追杀,他们将贺兰筠的死扣在我的头上,给我安了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大帽子,不惜动用整个中州的力量抓捕我,海捕文书上写的是要活捉,实际上他们是要对我灭口,三个月前我逃至此处,原是想去霖开县找贺兰通判一家,奈何受伤太重,失足滚落山崖,被月娘救起。” 说到此,林玉郎看向苏月娘,“若非月娘,我已经命丧黄泉,做那山野间飘荡的孤魂野鬼,月娘认出了我,但她没有和官府举报我拿我换银两,后来我知道她救我实际是想以私藏罪犯的罪名让她家人为她陪葬,她家人逼她嫁给六旬的老汉,我想帮她杀了他们让她得以解脱,她没同意。” 庭渊从头听完,对闻人政的案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丁娇儿,要把她的尸体扔进农神鼎里” 林玉郎“我想带月娘逃跑,没有钱财,才计划了这一切,丁娇儿的尸体被扔在农神鼎里,尸体被发现得到中午,这个时间,足够我们逃出城,拿着丁娇儿的首饰逃去西州,若能顺利抵达西州,我们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庭渊听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丁娇儿实在是太无辜了,从一开始在他们的计划里,丁娇儿就是要死的,文浩不杀丁娇儿,林玉郎也会来杀她。 “你把钱财藏哪里了” 林玉郎“还在徐府,只是不在后院的井中,而是在后院那棵槐树上的树洞里。” 作为一名杀手,他要保持警觉,因此他经常上树,在高处能够看到整个徐府内部的情况,也不容易暴露自己,偶然间发现树上有个树洞,这次拿到财物后,就藏在了树上。 没人会想到这个地方。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只是没人想到会遇上他们三个人,更没想到会有人破了这个案子,连逃跑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下。 他们离出城自由仅有一步之遥。 林玉郎也看开了,即便是出了城,等待他们的也是无尽的追杀,此处往西州去还有一千五百里,他们也未必能够平安到西州。 林玉郎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县令让人捆了他。 庭渊再度打了一个哈欠,估计等他们走回客栈,天就该亮了。 县令朝他们三人走来,又好奇林玉郎说了什么,又不敢问。 最终视线落在庭渊的身上,“公子贵姓” 庭渊“免贵姓庭。” 陈县令看中了庭渊的才能,这比他那师爷强了太多,“本官见庭公子能力不凡,不知庭公子可愿意留在这金阳县,我想聘请公子做我的师爷。” 伯景郁一把将庭渊拉至身后,很想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人。 但他这么说,庭渊肯定会不高兴,于是他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做不了你的师爷。” 陈县令有些叹息,“公子这般才能,天妒英才啊。” 庭渊无奈地笑了一下“多谢县令抬爱,但我确实有心无力。” 伯景郁不满皱眉,什么有心无力他敢怒不敢言。 伯景郁“陈县令,这案子查到这一步,我们也算是出人出力,如今案情已经明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不知三位住在何处等我处理完这个案子,上门拜访。” 伯景郁怕他打庭渊的主意,说道“不必了,等我们休息好了,自然会去衙门拜访。” 陈县令愣了一下,随即一想也行,这三人一个擅武,一个擅脑,还有一个文武全才,想来这样的组合也不是普通的人,结交一下总归是没坏处的,他道“好,那本官就在县衙等着几位。” 庭渊又打了一个哈欠,陈县令在说什么他完全没在听,站在这里打瞌睡。 伯景郁看他的头一直在点,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和陈县令说“他身体不好,今夜实在是消耗他的精力,告辞。” 陈县令点头。 下一瞬,伯景郁的手下移到庭渊的腰上,钩住他往上一提,庭渊就腾空而起,被他夹在胳肢窝了。 庭渊感觉到伯景郁的手摸上他的腰,困极了反应慢,正想打掉他的手,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了,睁眼一眼,自己被伯景郁夹住,嘞得他快喘不过气。 “你干嘛”庭渊十分不解。 伯景郁“带你回客栈。” 庭渊“谁教你这么夹人的肋骨都要给你夹断了。” 伯景郁将他放下,“真想给你找铜镜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不让我带你回去,你自己走得回去吗站着你都能睡着。” 庭渊“你可以拽着我走,这么夹着我走你舒服吗” 惊风伸出手,“殿下,要不我扛他回去。” “不不不,我自己能走,走不回去我睡大街。”庭渊赶紧摇头,他不想被扛。 扛着头朝下,头充血,更晕,走回去起码要两刻,他宁愿自己走。 惊风抱臂,很不耐烦了,“你自己选,是我直接抗,还是打晕了再抗” 庭渊依旧坚定地表示“我选自己走” 伯景郁拦了一下惊风,“算了,让他自己走吧。” 惊风冷哼一声,“就他对脚挪,挪回客栈太阳都晒进屋了。” 要他说直接打晕,还管他要不要。 庭渊“你着急你可以先走,我自己能找到回客栈的路。” 惊风瞪他“殿下肯的话,我没意见。” 伯景郁也觉得无语,惊风记仇的能力无人能比,就因庭渊在浮光县骂了他,至今都还在针对庭渊。 他抓住庭渊的手腕,“我拉着你,走吧,再吵下去天真要亮了。” 惊风走在前头,有些生气,觉得伯景郁太卑微了,庭渊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即便现在是伯景郁的师爷,也不用这么护着。 但他又不能和伯景郁距离拉得太远。 庭渊对惊风仇视他这种行为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反而有些羡慕伯景郁,能有这么一个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他身边,毫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这种关系真的很难得。 走出没有多远,庭渊又开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险些被伯景郁拉得摔倒。 惊风看到这一幕,无语地说“早说了打晕带走。” 伯景郁“你能不能对他温柔一点,不要那么粗鲁,你一手刀砍下去,就他这身子骨怕是要给你砍死。” 说着伯景郁再度将庭渊捞起来,只不过这次不同,没有将他和之前一样夹着,而是打横抱起。 伯景郁有些惊讶,刚才夹着的时候还没感觉他多轻,如今打横抱着,是真的感觉他太轻了。 庭渊感觉到自己又腾空了,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伯景郁俊美的侧脸,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公主抱了,内心很复杂。 伯景郁“老实睡你的觉,我带你回客栈,我的忍耐很有限度,你再闹我真把你扔这里不管了。” 庭渊“” 好吧。 他原本是想说真想带他回去,可以背着,倒也不用这么尴尬。不过就伯景郁这脑子时好时不好,庭渊那也不能奢求他能想得到,没给他扔下不管已经是很有良心了。 都说要饭的还有什么好挑食的,既然伯景郁愿意抱,庭渊也就省了走路回去力气,何乐而不为,安心睡觉。 伯景郁虽然是个莽夫,但他有的是力气,抱人很稳,庭渊也不担心自己掉下去。 惊风看到这一幕,那叫一个气,“殿下,你尊贵之躯怎么能抱他,我来抱。” 伯景郁“就这样吧,让他睡得舒服点。” 人是他自己求来的,走时他也答应了舅父要好好照顾庭渊,自然要好好对他。 像庭渊这种身体不行脑子好用,他们又需要庭渊帮助,若是再不把庭渊当人看,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伯景郁可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与惊风说“你与他置气这么久,也差不多得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半夜把他拉出来查看尸体,跑前跑后费时费力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对他别太苛刻。” 惊风“” 回到客栈,一进门,中堂里许院判平安和杏儿都在,还有那个被他们砸晕的店小二。 看他们回来了,气呼呼地拽住惊风的胳膊“我要带你去报官” 惊风一记眼刀子丢过去,“你给我老实点。” 不然他不介意再给他一手刀。 小二感觉自己脖子一疼,赶忙松手。 杏儿和平安连忙朝伯景郁这边走来,问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许院判也赶忙起身,“这是怎么了” 就庭渊这个四处漏风的身体,是真的禁不住折腾。 别人伤一补一,庭渊伤一补十都不一定补得回来,到头来折腾的还是许院判,他自然要比任何人都小心庭渊的身体。 伯景郁道“这是太累了睡着了,我抱他上楼去休息。” 临上楼前,伯景郁交代惊风,“好好和这小哥道个歉。” 毕竟出门前是他让惊风把人打晕的,确实做得不对,该认错认错。 惊风倒是听话,不仅和店小二认了错,给了他五两银子作补偿。 拿到银子,小二再看惊风,哪还有半点生气的感觉,都快把他当财神爷了,恨不得他多给自己来几下。 一年工钱也就五两银子,多打几下,那就是几年的工钱。 惊风没在楼下多待。 伯景郁将庭渊放回房中的床上,将被子给他盖好,和跟进来的杏儿与平安说“照顾好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杏儿“不用王爷操心,我们定会好生照顾好我家公子。” 平安也道“王爷还请出去,莫要在这里打扰我们家公子休息。” 伯景郁“” 伯景郁从房间里退出,顺带把门关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巧这时惊风从楼下上来,伯景郁道“你跟我来一下。” 惊风跟着伯景郁进入他的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惊风问伯景郁“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伯景郁道“丁娇儿这个案子牵扯出了林玉郎,林玉郎又说出了贺兰筠,你去总府查一下贺兰筠的死,再与飓风和赤风传信,让他们快马加鞭来金阳县与我会合。” 惊风一听这话,忙道“殿下,我走了你的安危怎么办” 伯景郁“我一时半刻不会离开金阳县,庭渊这身体没两三天缓不过来,巡查队伍按行程应当也快到总府了,把他们调过来,再挑几个得力的御林军随行,要查闻人政的案子,贺兰筠是个突破口,现在身边能用的人也就只有你,我会留在金阳县,征调县令的人手,顺带查一下这农神祭背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惊风“遵命。” 伯景郁“你骑踏雪,踏雪速度快。” 惊风“是。” “去休息吧。” 惊风叮嘱道“殿下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在飓风和赤风没到之前,不要犯险。” 伯景郁点头。 若非此次出行人手没带够,他也不会让惊风单独去查贺兰筠的事情。 伯景郁此时有些后悔,路上应当与巡查的队伍会合,征调一些人手。 事情的发展远超乎他的预料。 惊风走前,特地交代了许院判,让他好好照顾伯景郁,无论伯景郁去哪里他都要跟着。 如今他去总府,伯景郁身边可就无可用之人了。 伯景郁中午用了饭后,打算前往县衙,找陈县令调人。 许院判见他要出门,忙跟上问他“殿下,你要去哪里惊风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伯景郁道“我要去一趟县衙,你要想跟着,那就跟着吧。” 许院判也是充满了好奇,“殿下,你们昨夜出去干什么了怎么天亮了才回来。” 伯景郁“路上说吧。” 到了楼下,伯景郁突然停住脚步,想到了楼上的庭渊三人,觉得还是得打声招呼,不然庭渊醒了看到一个人都不在。 于是他又返回楼上,敲响了庭渊的房门。 开门的杏儿,她问“王爷有什么事吗” 伯景郁往里头看了一眼,庭渊还在睡,他道“我们要出门一趟,你们别离开客栈,需要什么让小二给你们送上来。” 杏儿点了个头“知道了。” 伯景郁“” 惊风对庭渊不友善,平安和杏儿对他不友善,伯景郁也是无奈。 许院判叮嘱杏儿“你家公子醒了,记得让他吃药。” 杏儿嗯了一声“会的。” 伯景郁与许院判一起前往县衙。 沿街步行,白天的街道热闹非凡,有许多卖点心的铺子,点心做的看着可口,还有些做小吃的,伯景郁买了一些,让人给他送到客栈,告诉小二送上天字乙号房。 这些吃食是他买给庭渊的,他不知道庭渊喜欢什么,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庭渊特别喜欢吃什么,一样给他买了一些,让他试试。 许院判“公子对庭公子挺好的,但他家两个仆人却总拿你当敌人。” 伯景郁“庭渊此行舍命陪我,对他好些是应该的,至于他的仆人,就不必计较了,庭渊都为了豁出命了,他们有气也是应该的。” 许院判“公子真大度。” 大度吗伯景郁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大度的人。 只是这些在他眼里都是小问题。 金阳县的县衙比居安县的县衙修得漂亮多了,到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金阳县的百姓生活看着就比其他县要好得多,街上的女子也多,一路走来这么多县,他也能看得出来,越往中州富裕的地方,百姓生活越好,思想越开放,街上甚至有女子做茶点。 伯景郁想若是庭渊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 进入县衙,衙役将他们带至后院县令院子的正堂,让他们稍坐片刻,县令很快就来。 陈县令倒也是个踏实干事的官员。 从农神殿回来后,就一直在处理后续的事情,直到伯景郁他们来,他才吃上几口饭,得以休息。 陈县令来到正堂,没看到庭渊,只有伯景郁和一位老者,他有点失望,走上前去。 伯景郁起身“陈县令。” 陈县令点了个头,“公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伯景郁亮出自己的腰牌,上面写着钦差以龙纹雕刻的银龙令。 陈县令接过令牌仔细看了又看,确实是真的银龙令,他赶忙弯腰,“不知是钦差大人,先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伯景郁“不知者无罪,我也并未表明身份。” 陈县令一想也是,钦差使所到之处,奉皇命行事,官员再大,也大不过钦差,“谢钦差大人使体谅。” 钦差与三院有所不同。 三院现在固定每年都会安排很多巡查使前往各地三人一组巡查,巡查使没有高低之分,他们可以监察除帝王以外所有官员,包括王爷的行事行为,职权非常大,不过这种职权都是有时限的,以令牌行事,回到三院令牌上交,他们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差役。 巡查使上面还有三院院长,总院长,再递给帝王。 钦差多数都是帝王身边的侍卫或朝中得力的朝臣,拿此令牌,所至之处,如帝王亲临,有便宜行事之权。 陈县令问道“不知钦差使大人来我县衙,有何需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38.钦差大臣 第24章 “你们这里举行的农神祭, 究竟是何种由来,何时开始的” 这种祭祀的节日,一般没什么人会在意,官员也不会上报, 伯景郁也是听店里的小二说起, 才知道西府有这么个节日。 西府粮产丰富,是胜国的粮仓, 西北府稻谷一年两熟, 西南府稻谷一年三熟。 因此西府是胜国最富饶的土地,西州天然条件较差, 粮食很难耕种, 这些年一直蠢蠢欲动地想要独立出去,将西府抢过去。 闻人政好巧不巧是县司户,而要杀他的人是州司户,都与粮草有关, 如今这农神祭祀百姓往鼎里装粮食,要连装七夜。 昨夜趁人不注意,他丈量了那巨鼎的尺寸,大约能装四石的粮食。 连装七夜,便是二十八石粮食。 西府的谷物都是优质品种, 家家户户的粮没有太大的分别。 而这又刚好与粮食有关,伯景郁不得不注意。 君上登基至今已经四年, 对普通百姓免税三年, 国库所存的粮食最多也就能撑一年, 西州北州东洲南州都在嗷嗷待哺,这两年天气不好,总有天灾, 若是遇到灾害,国库的余粮很难供应全国。 “这”陈县令一时语塞。 伯景郁不悦皱眉“怎么” 陈县令赶忙弯腰低头道“大人恕罪,我的祖籍是东州,关于这农神祭的来源我是真的不清楚,但我这师爷,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或许他知道。” 伯景郁有些生气,“你来此处为官几年了” 陈县令“四年。” 伯景郁怒道“四年时间,你就没好奇过农神鼎里的粮食都去哪了吗” 陈县令心头一震“大人息怒,这农神祭是本地的传统,存在多年,城中的百姓很在意祭祀,也非我一外籍的官员能够干预的,这农神祭不止我金阳县城内有,整个西府从县到村从上至下都有这个祭祀,就像我们东州每年放生头鱼一样,这是当地的习俗,实在是无法干预,只能放任。” “你可知整个西府有多少村” 听他这般说,伯景郁是真的气得不轻,若真如他所说,每个村子都有一个这么大的鼎,都要祭祀七天,那这个数量累积起来就非常庞大。 “西府一共二十七个县,五千五百多个村子,每个村子一口鼎,一鼎约装四石粮,连装七天就是二十八石粮,就按二十五石算,大约十四万石粮食,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这么大一件事,西府的官员就从未想过上报,或是往后深入探查,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一个地方县令,正七品官员,一年的俸禄不过百石,十四万石粮食,你得干一千四百年,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是三四石,十四万石粮是四万多人一年的口粮,折算现银九万多两,你出身东州,东州一个普通县的半年的银税也就这么多。” 伯景郁指着陈县令,恨不得把他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朝廷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的酒囊饭袋,你当初科举是怎么考中的。” 陈县令的头连抬都不敢抬,这位想必是君上身边的红人,乖乖地挨骂。 伯景郁“还不去把你那位师爷叫过来,等着我亲自去” 陈县令麻溜地跑开了,连停都不敢停。 许院判给伯景郁递上茶。 伯景郁“我不喝。” 他现在哪还有心思喝茶,整个西府没有一个官员上报过这件事,要他不来,都发现不了存在这样的事情。 “什么农神祭,我看就是有人故意搞出来偷粮的。” 许院判赞同地点头。 这世上当然没有农神,背后必然是有人在操控,这人真是可恨又可憎。 不一会儿陈县令拉着他的师爷火急火燎地来到正堂,催促师爷“快给钦差大人讲讲农神祭祀由来。” 现在他的命可是捏在眼前这位钦差大臣的手里,钦差大臣想砍他的脑袋,根本用不到任何人同意,直接就能砍,君王赐给钦差的银龙令可便宜行事,便宜行事就是在律法的范围内可以自由裁定。 若是钦差大臣给他治个失职或不作为的罪名,轻则贬官罢官,重则入刑流放远关。 师爷见这人是昨夜险些被他们捆了的男子,两腿打颤,站立难安。 “大人恕罪。” 伯景郁“我不想听废话。” “是是是。”师爷的额头开始冒汗,心虚胆惧,“这农神祭四五十年前就有了,当时干旱遭灾,不知起源是哪里,百姓用女子或婴儿祭祀,再后来官府不允许,保留了农神女,却不再用她们祭祀,改为用粮食祭祀,慢慢地就传下来,遍布西府,现在西府从上到下体系已经形成,每年到这种时候都要举行农神祭,由坊长等德高望重的人组织举行。” 这农神祭的前身就是当年骇人听闻的女子婴孩祭祀案,各地杀女杀婴不计其数。 师爷道“这么多年西府的粮食收成越来越好,从前一亩田最多能收两石粮食,现在普遍都能收三石以上,有些特别好的地能收到五石的粮食,百姓的日子好过了,家家户户有盈余,西府的人口比起几十年前翻了十几番,家家户户都有地,都能有个好收成,吃不饱饭时自然没人肯用粮食祭祀,可如今的西府,家家户户再差的条件年余都能有几石的粮食,谁都能往大鼎里倒上一碗米,也就是图个安心,西府这几十年来风调雨顺,信农神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对于百姓来说,一碗米算不上多,若农神真能显灵,来年收成好一点,也不差这一碗米。” 许院判道“若这么说,这农神祭的起源应该在西州,西州南部有许多部落,四五十年前西府遭灾,生存不易,粮食不够,自然天灾,许多以父为尊的部落会献祭女子来削减人口从而降低男子的消耗,说的好听一些就叫献祭,说的不好听就是残杀,女子先天的条件不如男子,耕种打猎等各方面比不上男子,实在拮据就杀妻杀女,再拮据就杀父杀母,” 许院判如今近五十的年龄,他就是那个时期过来的,自己又正好出身西州的医官世家,这些东西多少是见过的。 当时气温低,谷物一年最多也就能一熟,每年十月份就入冬,来年三月份还未必能解冻,气温暖和得到六月份,能耕种的月份太短,西州遍地沼泽,结冰化冻三面环海,不是台风就是暴雨,引发洪涝,条件是真的很艰苦,为官子嗣倒是吃不了什么苦,底层的百姓纷纷逃难从西州跑到中州谋生存。 如今风调雨顺,气温上涨,西府一年四季气温均衡,西南府只有夏季,西北府还会有短暂的春秋过渡。 五六十年前北府曾有过十多年的冰封期,九成的土地都是冰封,也就这些年气温回升趋于稳定,北府才能恢复耕种。 伯景郁从国志里面看到过相关的内容,他也有一定的了解,若祭祀只是图一个心安,倒也无伤大雅,“只怕祭祀是假的,有人想从中牟利是真。” 价值九万多两现银的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 伯景郁与县令说“今夜你抽调最得力的衙役,将精锐都安排在农神鼎附近,与我一起去抓这背后之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兴风作浪。” 陈县令忙道“是,我立刻就去安排。” 伯景郁“若是今夜再出问题,你这县令回家种田去吧。” 陈县令忙保证“我定亲力亲为,今夜绝不出任何差错。” 伯景郁一挥袖子,“安排去吧。” 陈县令走出几步,又问“大人可要用饭” 伯景郁“不用,天黑前务必要把一切安排妥当。” “遵命。” 陈县令见伯景郁要走,忙问“大人可需我安排车马送您回客栈” 伯景郁“不必。” 他与许院判沿街走回去,不想引人注目。 回到客栈,买的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庭渊还未醒来。 伯景郁敲响庭渊的房门。 开门的是平安,他探头看出来,见伯景郁在门外,问“王爷可有事” “你家公子还未清醒”伯景郁问。 卯时睡下,这都已经申时了,五个时辰还未清醒,睡的时间莫不是太长了一些 平安“还未,公子身体不好,这一路走来马车颠簸,多睡些有何不可” 伯景郁见平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你家公子昨夜用饭后就不曾再进食,即便是要睡,也应当进食后再睡,免得伤了身体。” 平安这才想到,伯景郁说得有道理,公子已经一天一夜不曾进食,别饿出个好歹。 伯景郁“让许院判去给你家公子把个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平安这才侧身,让他二人进屋。 许院判替庭渊摸了脉,随后和伯景郁复命,“王爷,一切正常,估计是真的太累了,才睡到此时。” 伯景郁和平安说“你去楼下让小二准备些吃食,等你家公子醒了吃。” 平安道“杏儿已经去准备了。” 伯景郁坐下,“行,那我在这里等他醒来,还有些话要和他说。” 平安“” 他也不能赶走伯景郁,想到庭渊跟着伯景郁吃苦受累,平安就不待见伯景郁。 杏儿不待见伯景郁,纯粹是因为惊风对庭渊不尊敬,平安在更在意的是庭渊的身体,担心他过度损伤身体。 这一路走来,庭渊是什么状况,他们心里都有数,若是不离开居安城,就在居安城好好养着,身体说不定还能慢慢好转,能多活几年。 现在这样,能不能再活八九年都不一定。 许院判与伯景郁一同在屋里坐着。 杏儿借用客栈的厨房给庭渊炖了鸽子汤,这一路走来,走走停停,吃食远比不上在家里的有营养,庭渊受不住一路颠簸,胃口不好,吃得也少,难得要在此处逗留几日,她就想为庭渊多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今日看到惊风骑马离去,再看伯景郁,也就没太大的敌意。 平安将庭渊叫醒。 这是庭渊出了居安城后,睡得最好的一觉,床又大又软。 休息充足,虽一天一夜未进食,庭渊却觉得很放松。 看大家都在屋里,问道“怎么了” 伯景郁道“你快睡了六个时辰了。” 庭渊伸了个懒腰“这么久吗” 伯景郁嗯了一声,“天快黑了,今晚我要去抓偷粮的人。” 庭渊倒也不意外,昨夜伯景郁就很在意这个事情,问他“你都准备好了” 伯景郁“准备好了,就等天黑他们自投罗网。” 庭渊哦了一声,“那你都安排好了,还需要我过去吗” 伯景郁“去不去都行,我是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找不到我。” 庭渊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好奇,这背后究竟是谁在干这种缺德的事。” “好。” 平安去打来水给庭渊洗漱。 桌上放了一堆用精致的食盒装着的东西,庭渊打开,里面都是各种小点心。 他看向伯景郁“你买的” 伯景郁点头“去县衙街上看到的,买回来给你尝尝,我看你这一路胃口都不好,你看看喜欢哪种,我就多给你买一些。” 庭渊笑着打趣,“你这都是从哪学到的哄小姑娘的手段。” 伯景郁一噎“我没把你当姑娘哄。” 他看庭渊在笑,解释道“真没有。” 庭渊“嗯,没有。” 伯景郁干脆不说话了,根本解释不清,他就是看这些点心卖相不错,想给他试试。 谁让他胡思乱想呢 庭渊吃着杏儿炖的汤,将食盒往杏儿和平安身边推,“你们尝尝,喜欢哪种,让他出钱,他不缺钱。” 他指着伯景郁说。 伯景郁“” “行,你高兴,怎样都行。” 杏儿和平安生长在居安城,还真没吃过这西府的点心,做得精致又漂亮,看着口感都不错。 庭渊推给二人,二人也就不客气了。 当着伯景郁的面,把所有的点心都点评了一番。 庭渊对这里的美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祖籍北方的,战争年代祖上迁居去了香港,后来回迁落户在广州,家里南北方文化混合,若说点心的种类,哪能比得上茶楼里的早茶,上百样不重复的可以挑选。 想到此,庭渊叹了口气。 以前周六周末起一个大早去茶楼吃点心,这是家族文化,往往是赶在他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过觉时,时间上不凑巧,总是没时间去参加家庭聚会,如今想起,庭渊觉得惋惜,那时候觉得睡一觉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就想,当时自己就再多坚持两三个小时和家里人吃个早茶,那该有多好,现在想回到他们身边参加家庭聚会都做不到了。 做警察这一行,特别是刑警,连轴转是很常有的事,查案子那都是住在局里没空回家,妈妈再忙晚上都会煲上一锅汤,上班路过警局会给他送到队里。 以前每天有汤喝,是真的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幸福,现在想喝上一口妈妈煲的汤都是在做梦。 不知不觉眼泪就往外涌,庭渊赶忙抬手去擦。 杏儿和平安正吃着点心,看到这一幕,手足无措。 “公子,怎么了” 庭渊擦掉眼泪道“没事,太好喝了,感动的。” 杏儿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太难喝了。” 庭渊轻笑,“怎么会,你做的东西都好吃。” 杏儿露出一个笑容,“那我以后常做。” 伯景郁知道庭渊在说假话,没拆穿他,就他这撒谎的能力,也就能偏偏杏儿和平安这两个心思单纯的人。 庭渊吃完东西,与伯景郁说“王爷,记得买点心给我们。” 伯景郁“少不了你的。” 他堂堂一个王爷,还能缺他们点心不成 天色渐暗,伯景郁和庭渊要去县衙和陈县令会合。 叫了一个守卫给他们赶车去县衙。 从居安城出来时三辆马车带了三个守卫,都是哥舒琎尧的侍卫,出京时担心他的安全,被派至他的身边保护他,如今这三个不仅仅是给庭渊几人赶马车,还兼顾了保护庭渊安全的任务。 杏儿与平安追了出来,“公子,我们跟你一起去。” 庭渊看向伯景郁“能去吗” 伯景郁“若真是打起来,到时候可顾不上他们。” 杏儿自信满满地说“无需人保护我,只要给我一把弓箭,我自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伯景郁有些诧异,“你会射箭” 杏儿“自然。” 伯景郁点头“行,我给你找弓箭。” 伯景郁看向平安,“你可需要什么兵器” 平安挠头“我不会用兵器。” 庭渊道“无妨,我们又不参与抓捕,到时候站远些就是了。” 伯景郁想到庭渊在浮光县外撂倒陈之那一幕,庭渊也是有自保能力的,便同意了。 干脆把另一个侍卫也叫上,以防万一遭遇不测,侍卫还能帮上忙,留下一个侍卫陪着许院判给庭渊熬药。 庭渊见伯景郁骑了惊风的马,这才注意到,惊风不见了,问道“惊风呢” 伯景郁“我让他去总府查贺兰筠的死,顺带让他给飓风和赤风传信,让他二人来金阳与我会合。” 庭渊有些惊讶“我以为惊风本名就叫惊风。” 伯景郁解释道“惊风是我父亲为我培养的死侍,像他这样的死侍一共有十二个,称为十二风卫,都是孤儿,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此次出京带出六个,还有六个三个在我父亲身边,三个在君上身边。” 庭渊哦了一声,转而又问“那他们的名字是与他们的能力有关吗” 伯景郁点头“没错,飓风武力最强,其次是赤风,惊风,听风,防风,御风,朔风,霜风,幽风,逐风,巽风,疾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名字是根据他们的特性起的。” 庭渊觉得这个起名的方式很有意思,惊风人如其名,动则惊风,反应非常快,对危险的感知是很强的。 “那还有三个跟你出来的是谁” 伯景郁“防风,霜风,疾风。” 庭渊大胆根据他们的名字猜测“防风是防守很厉害霜风很冷静疾风速度很快” 伯景郁见他有兴趣,索性与他细说“飓风和赤风通常会主动出击,惊风和防风两人都负责防守,霜风负责接应,疾风负责突袭。霜风长相与我有五成相似,他也是我的替身,此次我脱离巡狩队伍,由他装扮成我。无论是声音,还是形象,体态,习惯,他可以模仿我成,即便是一些见过我的人,不看正脸,很难分辨得出来他是假的。” 从前总看电视剧里或者小说里会有这种的死侍,没想到还真存在。 庭渊很难不对他们产生好奇,“你让惊风去总府查贺兰筠的死,是想以贺兰筠为突破口” 伯景郁道“按林玉郎的说法,贺兰筠应与闻人政关系很好,他或许知道内情,却突然被人杀害,其中必然有内情,我让惊风去总府,一是探查贺兰筠的死,二是想让他去找贺兰筠的家人,他一个人,行动目标不大,做事也方便。” 庭渊“若这背后真有问题,他的家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点伯景郁自然是想到了,他道“即便如此,也要找。” 陈县令已经将人安排在农神殿附近,自己则在县衙等着伯景郁过来与他汇合。 老远就能看见陈县令站在县衙门口焦急地走动。 见伯景郁来了,立刻安排人上前去为他牵马。 伯景郁下马,陈县令正准备上去打招呼,伯景郁转身往回走,身后的马车上,跳下两个赶车的车夫,其中一个将凳子放下。 伯景郁站在车旁,车上先下来一名女子,随后又下来一名男子,接着才是昨夜表现出色的庭公子。 前两人下车伯景郁都没伸手,庭公子下车时,伯景郁才伸出手。 陈县令昨日不知伯景郁的身份,今日知道了,再看他如此对待庭公子,不免对庭渊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如此高的待遇,莫不是皇亲国戚看庭渊的装扮,即便不是皇亲国戚,只怕也是京中权贵。 一时间对庭渊也多了几分恭敬。 他赶忙上前与二人打招呼,“见过钦差大人,庭公子。” 庭渊见县令这个态度转变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听县令对伯景郁的称呼,猜测伯景郁是用了哥舒无哉的身份,伪装成了钦差大臣。 这县令八成是见伯景郁如此对待自己,想差了。 伯景郁“都安排好了” 县令“我亲自带人去安排的,都妥当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不急,先去给她找把趁手的弓箭。”伯景郁指着杏儿和县令说。 县令“是。”, 39.抓住盗贼 第25章 县令领着他们往县衙的校练场走。 县衙也有配备府兵, 通常这些府兵不出动,抓捕犯人都是衙役负责,府兵负责保护衙门官员的安全, 只有严重或危急的情况, 府兵才会离府。 县衙内有府兵三人或五人一组负责巡逻守卫。 校练场现在没什么人在, 县令带着他们去了兵器库。 府兵常用的武器是刀枪戟矛弓这五类, 但兵器库中不是只有这五类,还有些剿匪等情况收缴上来的其他兵器。 庭渊看到了一把巨大的流星锤, 锤头砸人估计能把人抡死, 大小和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李元霸用的擂鼓瓮金锤差不多, 不过那是影视剧的道具, 这个确实真实存在的。 伯景郁看他对这锤子感兴趣,拎起来递给庭渊,“试试。” 看他这么轻易地拿起来,庭渊还以为这锤子没多重,伸手去接。 锤子直接掉在了地上,险些砸了他自己的脚。 庭渊“” 伯景郁“” 其他人“” 伯景郁将锤子从地上捡起来, 地面砸了个大坑, 这要是砸在脚上,骨头稀碎。 庭渊现在对伯景郁的臂力完全没有了认知,“我觉得你要是去参加奥运会,但凡跟力气有关的项目,金牌妥妥地都是我们的。” 这么重的锤子,他拿着就跟玩一样。 伯景郁轻松挥动着锤子, 毫无感觉“重” 庭渊“” 从刚才接过手时的重量,庭渊估摸着这锤子起码在一百斤以上,就这具身体, 拎五十斤的东西都费劲。 县令道“这个兵器是个凶器,本是一对子母锤,杂技团用来表演的,去年他们在台上表演时不小心把锤子甩飞出去,砸中了台下看表演的百姓,当场砸死,锤子就被当作凶器上缴了。” 县令见伯景郁把这锤子拿得顺手,有些佩服,“想不到钦差大臣能轻松拿起重达百斤的锤子。” 伯景郁“这比我平日习武用的锤子轻得多。” 庭渊“” “那你平日用多重的锤” 伯景郁云淡风轻地说“单锤一百五十斤。” 庭渊“你没大块头还真是稀奇。” 他以前也去健身房锻炼,试过一百五十公斤的杠铃,单靠臂力单手七十五公斤,即便是从前的他也是做不到的。 伯景郁“我用锤是为了更好地拉弓,又不是拿锤子当武器。” 杏儿那边在选弓箭,每一把都拿起来试了一下。 这些弓箭是府兵用的,质量上乘,杏儿很满意。 县令“外面有箭靶,可以去试一下。” 庭渊对弓箭也有些兴趣,毕竟这些东西,通常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真的,摸不到。 有机会能摸到兵器,他自然是想摸一摸的。 伯景郁看他对弓箭有兴趣,试了几把弓,对他来说都太轻,这些弓与他用的弓相比,差得太远,但对庭渊来说刚好合适。 他道“这个真的不重,你可以去试试。” 庭渊伸手接过,确实不太重,“但我不会。” 伯景郁“我教你。” 他从箭筒里抽出了几支箭,这些箭的质量也是很一般的,和军中的羽箭重量根本没法比。 庭渊有点想体验,于是跟着一起来到外面。 杏儿已经找准位置,将箭搭在弦上,用力拉动弓弦,将箭射了出去,虽未正中靶心,却也是落在红心边缘,已经很不错了。 庭渊和伯景郁挺意外。 伯景郁“你家这小姑娘可以呀。” 庭渊“我都不知道她能射这么准。” 伯景郁从后面环住庭渊,手把手教他去搭弓,“肩膀不要倾斜,不然容易受伤,背要挺直。” “拉弓。”伯景郁松开手,对庭渊说“好,放。” 庭渊听了他的话,放出箭,力量不足,并未上靶。 他有些失落。 伯景郁又递给他一支,“没事,还有,再试试。” 庭渊按照他刚才教自己的姿势,又试了一次,这次力量是够了,但是没能射中箭靶,擦边而过。 想他也是射击冠军,竟然中不了靶,庭渊有些无奈。 伯景郁将手里最后一支箭递给庭渊,这次他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握住庭渊的手,与他一同执箭拉弓,瞄准靶心。 庭渊明显地感觉到,弓弦紧绷,下一瞬伯景郁道“松。” 箭脱手而出,直接射穿了靶心。 庭渊惊讶地看着被射穿的靶心,回头看伯景郁,眼神都带着崇拜,不明白伯景郁怎么做到的。 伯景郁依旧云淡风轻,“你挺有天赋的,就是力量不够。” 庭渊“身体不好,我也没办法补救。” 伯景郁“没关系,你喜欢,我可以让京城最好的兵器制造司为你一把弩箭,弩箭不用太大的力气,射得没有弓箭远,命中率高,三四十米内很轻松。” 庭渊听着有些心动,“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伯景郁摇头“不会,弩箭本就是京州士兵常用的兵器,不过他们用的弩箭对你来说太重了,直接拿来你用不了,我让他们改一改,给你弄一把轻点的。” 庭渊高兴地说“好。” 伯景郁问杏儿“挑好了吗” 杏儿点头“好了。” “行,那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装备好朝着农神殿走去。 农神殿外,四周都被县令安排满了人,就等偷粮的人来运粮食,将他们一举拿下。 伯景郁他们并未靠得太近,而是留在距离农神殿二百米外的地方。 以鸣镝为信,等偷粮的贼被抓住,衙役就会向天上发送鸣镝,他们再过去。 庭渊坐在马车里吃着伯景郁买的点心,意想不到的点心味道居然还不错,超乎他的意料,或许是因为偏甜的缘故,并不会发苦。 伯景郁在马车外,无论庭渊什么时候看他,他都站得笔直。 身姿挺拔,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在他的身上都完美地体现了出来,看着他,庭渊觉得小说里的少年将军有了脸。 没有人能够生来样样出类拔萃,在他以如此完美的状态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受过严苛的武学训练,文学教育。 看着这样的伯景郁,庭渊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同情。 他的人生一定是很无聊且枯燥的,没有像他一样的童年,小小年纪每日就要习武读书,不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人生的轨迹要按照长辈和朝臣百姓对君王的要求走,几乎不能有意外。 仅仅是因为重放弓箭便要被责罚二十鞭,父亲对他的管教必然严苛。 伯景郁猛然偏头,与庭渊四目相对,问他“为何这般看我” 猝不及防地对视,庭渊猛然躲闪,“没有,我就是觉得你这样端着,不累吗” 伯景郁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也愣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保持仪态累不累。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该时刻保持仪态。 他记得自己启蒙时给夫子奉茶,端茶的手不够稳,茶杯晃动,便被父亲罚跪在正堂三个时辰。 从未有人问他是否辛苦,因为他生在帝王家,仪态非常重要。 帝王家的女子,即便是走路,也不可和平常家的女子一样随意变换步伐或乱动四肢,必须脊背挺直,即便是疾走,头顶的钗冠也不能发出声响,从小宫内就有教养嬷嬷教礼仪,便是顶上一碗水,也不能让水洒出来。 帝王家的规矩从来都是严苛的,束缚着每一位出身帝王家的人。 伯景郁也从未想过累与不累,保持仪态端庄也是他的责任。 庭渊此时卧在车内,手肘搭在窗框上,撑着头,这样放松的姿态,伯景郁从未体验过。 他道“不知道。” 庭渊有些无语“累不累你都不知道吗” 伯景郁“我没有资格喊累。” 庭渊“” 他回想这一路走来,伯景郁确实从未喊过累,从不叫苦。 即便是一向以武夫姿态强硬的惊风在路上偶尔也会觉得累,一路从居安城骑马过来,怎么可能不累何况还要挺直腰背。 天热,天冷,饭菜不好吃,又或是路难走,伯景郁从未抱怨过一句。 偶尔会笑,偶尔皱眉,这一路庭渊很少见到他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庭渊叹了口气,“无趣。” 他招手“过来。” 伯景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走向他,站到马车外,“何事” 庭渊从点心盒子里取出一块自己觉得好吃的点心递给伯景郁,“张嘴。” 伯景郁后退一步,“你自己吃吧。” 庭渊“真的好吃。” 伯景郁“我不吃点心。” 庭渊“为什么” 伯景郁“没有为什么。”他站远了一些。 庭渊收回手“好吧,那我自己吃。” 伯景郁担心他误会,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庭渊“我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比如香菜,他就很不喜欢吃,所以家里煮汤从不放香菜。 猛然间庭渊反应过来,又探出头去,“你在跟我解释怕我误会” 伯景郁嗯了一声。 庭渊撑头看着他,满意地说“你这张嘴没白长,不嘴硬,也不伤人,不懂能问,还会解释,挺好。” 伯景郁听他这么说,有些好奇“你遇到过嘴硬的人” 庭渊点头“多了去了,九成九的杀人凶手嘴都硬,死活都说自己没有杀人,非要证据甩脸上。” 伯景郁轻笑,“你这么说,倒也是。” 他还想说话,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叫声。 伯景郁立刻收起笑容,对庭渊说“有情况,估计是人来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庭渊想起身下车。 伯景郁严肃地说“留下。” 庭渊一下坐了回去,不知道为何,觉得他刚才严肃的样子不容拒绝。 伯景郁快速往祭坛跑去,十几个人被围在祭坛上,这些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看不出来样貌。 四周围了一圈弓箭手,只要他们敢动,弓箭手就能把他们射成筛子。 陈县令道“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擒,反抗者,死。” 面对上百名弓箭手,这些偷盗的贼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刀,乖乖离开祭坛,来到下方的路上,拉开距离。 在陈县令的指挥下,这些人全都被捆了起来。 这时伯景郁刚好走近,抓了一个衙役让他跑着去和庭渊报信,告诉庭渊可以过来了。 随后他对着盗贼们说“把脸上的布拿下来。” 衙役们纷纷撤掉了贼人脸上的黑布,露出他们的脸,都是些中年男人。 伯景郁问“谁让你们来偷粮食的” 说着,他走到一个弓箭手的身边,拿过弓箭手的弓箭,一箭射向其中一个偷盗者,射中了他的发冠,箭从他的发冠穿过,留在了他的头上。 那人被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我说,我说。” “我们都是刘府上的护院,老爷指示我们来的。” 伯景郁又问“刘老爷是谁” “城北刘府的老爷,刘宗。” 伯景郁看向县令。 县令忙解释道“这刘宗是粮肆的掌柜,城内的粮肆他们刘家分号最多,他们的生意遍布整个西府。” 一听这话,伯景郁立刻与各地的农神鼎联系了起来,“是他们的生意遍布西府,还是西府有他们粮肆的地方就有农神鼎。” 县令也说不准“这我没曾调查过,不敢妄言。” 伯景郁冷哼一声,“全都给我带回县衙,现在就跟我去刘府抓人。” 庭渊刚来,就见伯景郁说要去抓人,问道“幕后主使问到了” 伯景郁“问到了,是粮肆的老板。” 庭渊“倒是挺会空手套白狼。” 这些粮就算没有运走,放到粮肆里往外卖,也是完全没成本,稳赚不赔的买卖。 “还真是生意鬼才。”资本家看了都要流泪。 一行人来到刘府门外。 刘府也算高门大户,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坐得和人一般高。 一想到这样的富户还要坑老百姓的粮食,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县令说“去给我叫门。” 县令使唤手下的衙役去叫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探头出来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官差,吓得连忙往里头跑。 边跑边喊“老爷,老爷,门口有官差。” 前后门都堵住了,即便是要跑,那也是跑不掉的。 伯景郁等人从前门进入。 刘府的老爷刘宗从妾室的床上被吵醒,一脸的不高兴,“外头在吵什么” 妾室认真听了听,说道“老爷,说有官差来了。” “这大半夜的,官差来做什么”刘宗搂着妾室亲了一口,对她道“你随我去看看。” 妾室笑着说“好。” 两人一开门,院子里便是弓箭对着他二人。 吓得那妾室尖叫着往刘宗的身后躲藏。 刘宗也被吓得一哆嗦,镇定下来问,“差爷深夜上门,可有什么要紧事” 伯景郁道“给我捆起来。” 刘宗一听这话,瞬间困意四散,“不知我犯了何事。” 伯景郁“你指使家中护院半夜去偷盗农神鼎里的粮食,你说犯了何事。” 刘宗“我没有,你们这是诬蔑。” 伯景郁冷笑,“你手下的护院亲口供出的,由不得你抵赖。” 衙役上前捆人,刘宗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陈县令见状,喊道“刘宗,抵抗格杀勿论,你可想清楚了” 刘宗这才重新将门打开,束手就擒。 伯景郁没等去县衙,就直接在正厅问话。 “为何偷盗农神鼎里的粮食除了你们,西府其他地方是否存在相同的情况” 刘宗被摁跪在地上,不愿回答。 陈县令提醒他“你可想清楚,现在是在好声好气地问你,若你不好好回答问题,等你的就是牢狱里的酷刑。” 牢狱里的酷刑能承受住的人不多。 庭渊听着这话觉得有些耳熟,想起他在浮光县时,也这么说过。 刘宗闭口不言。 伯景郁道“既然不愿意说,那就带回县衙,好生伺候。” 陈县令“是。” 陈县令招呼人将刘宗捆了带回县衙。 庭渊与伯景郁站在一起,伯景郁为他掌灯。 他道“农神鼎里的粮食不多,连偷七日不过二十几石,折算现银二十两,他若是一口咬死就是他自己要这么干,想往后查很难。” 毕竟农神鼎实在是太分散了,分到每个地方,价值也就几十两银子,偷盗这些粮食即便是入刑也是罪不至死,顶多就是牢狱几年,罚些钱财。 伯景郁道“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说出背后之人,不把这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任由他们继续生长,最终受伤的还是百姓。” 庭渊点头同意,伯景郁对粮食这件事的执着是庭渊很意外的。 粮食无论任何时候对一个国家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在现代,领导层也会时刻注意粮食的价格,避免影响民生,即便是涨价一毛两毛,都得受到监管。 虽说从农神鼎里偷的粮食不算多,可若是遍布西府,的的确确累计起来是很庞大的数量。 庭渊“若是刘宗不肯招供,明夜便去乡里蹲守,多去几个乡里,多抓一些。” 今夜才刚到第二夜,后面还有五夜,只要他们多安排人手,总能抓来一堆人,一个不说,总有人会说。 伯景郁惊讶地看着庭渊。 庭渊有些纳闷,“怎么了” 伯景郁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能和我想到一起去,我也是这么打算。” 庭渊指了指伯景郁的心,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审讯时常用的手段,分开审讯,防止串供,人心是最难拿捏的,分开审讯他们必然会产生怀疑,是不是有人坦白了,一旦这种思想在脑海里产生,就会迅速地生根发芽,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人都很难摆脱,甚至不需要动用酷刑,就能将他们逐一击破。” 伯景郁看庭渊的眼神更加惊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出这些的,自幼生在居安县,出城都是去寺庙上香,懂验尸懂推理还能拿捏人心,在浮光县那晚临危不惧,还能将陈之撂倒,你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庭渊轻笑“我说我是受神明点拨,你信吗” 伯景郁“我是无神论者。” 庭渊“那我就是受佛祖点拨,助你遍巡六州。” 要过门槛了,伯景郁扶了他一把,“你就胡说吧。” 庭渊哈哈一笑,将这事掀了过去。 等伯景郁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半里地。 伯景郁一想,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庭渊身上有些秘密倒也正常,只要他没有坏心思,踏踏实实帮着自己查案出主意,其他的都不重要。 庭渊趴在窗框上,坐着马车往县衙驶去。 伯景郁就在窗外,骑在马上,与马车保持相同的速度,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 庭渊喜欢破案,从小就喜欢,爷爷说他是天生做刑警的料子。 跟在伯景郁身边,与他一起解密破案,庭渊觉得比留在居安城里更肆意。 在居安城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与伯景郁一起上路,每天都是未知数,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又毫不畏惧。 伯景郁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 马车停在县衙,伯景郁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扶庭渊下马。 这一路走来都是如此,无论什么情况,他都会亲自扶庭渊下马。 两人并肩往县衙里走。 伯景郁“等会去牢房审讯,你去吗” 庭渊摇头,“审讯不急。” 伯景郁不解“为什么” 庭渊“现在审讯,刘宗必然一口咬死,这是他意志最坚定的时候,他敢这么干,肯定早就知道后果,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 伯景郁觉得庭渊说得有些道理,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庭渊“晾他一晚上,明早再审,今晚找人看着他,别让他睡着了,消磨一下他的意志。” “未知的往往是最可怕的。”庭渊敲了敲脑壳,“有时候脑子比武力更重要。” 伯景郁“你是说我脑子不好吗” 庭渊摆手“我可没说。” 伯景郁“行,那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干什么” 庭渊打了个哈欠,“天色不早了,该睡觉了。” 伯景郁“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因为想睡觉,才出这样的主意。” 庭渊解释“真不是,三十六计,攻心为上,你要让他摸不透你做什么。” 伯景郁“我就摸不透你想做什么。” “现在我想睡觉。” “好好好,让你睡觉。”伯景郁吩咐陈县令按照庭渊的意思办。 他们先回客栈,明日一早来审讯。 庭渊提醒陈县令“千万别折磨他,要水给水,要吃的给吃的,好好伺候他。” 陈县令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安排,却也照做。, 40.背后靠山 你信他能有几分清白? 第26章 次日一大清早, 庭渊伯景郁等人来了县衙。 县令刚起床,官服还未穿戴,伯景郁等人已经到了。 他赶忙穿好官服迎接。 伯景郁将自己路上买的吃食给了县令一盒。 县令受宠若惊, 忙问“大人可是要现在审讯” 庭渊“先去看看情况。” 不知昨夜一夜未睡的刘宗如今怎么样了, 庭渊想看看他的意志力是否还那么强。 县令领着他们前往地牢。 各处的地牢都差不多,处在昏暗的地下。 “小心脚下。”县令出声提醒他们。 地牢挖得不深,昏暗无光,即便是白天, 里面也要掌灯才能看清,空气不流通, 里面一股霉味。 想来在这里,刘宗昨夜过得应该不怎么好。 果不其然, 此时的他一脸疲态, 与昨夜那个闭口不言的刘宗判若两人。 吃好喝好睡不好,心里慌,看到来人了, 眼里都有光了。 庭渊与伯景郁走进, 能明显看到刘宗前后态度的转变。 庭渊问“想清楚了” 刘宗看着伯景郁,他知道伯景郁是这里说话算话的人,满脸真诚地说“大人,真的没有人指使我,都是我自己想干的。” 伯景郁“你确定” 庭渊与伯景郁说“我看他是没想清楚。”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 庭渊“既然如此, 让他再想想, 没关系, 他不说,有的是人说。” 庭渊问县令“依照律法,偷窃是什么罪” 陈县令道“十两内, 双倍罚金,徒一年。每增加十两,徒一年。” 庭渊又问“指使别人偷窃呢” 陈县令“同罪。” 庭渊绕着刘宗转了一圈,说道“那就是徒二年,罚银八十两。” 陈县令“不错。” 庭渊与伯景郁说“偷盗祭祀农神的粮食,如此惩罚,是否太轻,如此开了先河,往后治理可就难了。” 伯景郁点头,“你说得有理,两年确实太轻,必须重罚。” 庭渊“罚多重合适呢” 伯景郁“罚银钱百两,徒五年,杖则六十,如何” 庭渊认真思考了,“合适。” 伯景郁“那就这么定了。” 陈县令“” 刘宗“” 颇有儿戏的意味,给陈县令搞懵了,也给刘宗搞懵了。 可看他二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说假话。 刘宗“依照律法,我最多牢狱二年,你二人即便是帝王,也不能乱改律法。” 庭渊看向他,“记这么清楚,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不过没关系,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他与伯景郁确实是在胡诌,就是想诈刘宗一下。 刘宗就这么着急地跳了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 庭渊道“至今日,不过农神祭第二日,你府上的护院想必也不是第一年在你府上做工,你的证词,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这有农神鼎的地方,也不仅是这金阳县城,县城外的乡村多的是,只要我们想调查,就一定能顺腾摸下去,至于你,现在不过是给你机会,偷盗二十两确实是牢狱两年,可依照律法,往前可追溯三十年,你偷粮食是今年才开始的吗” 刘宗“” 庭渊继续说“我稍微打听了一下,你们刘家粮肆遍布西府,主家在总府,此处不过是分家,西府共计二十七个县,都有你刘家的粮肆,你刘家粮肆借用农神祭偷老百姓祭祀的粮食,诓骗老百姓,若是将这件事散播出去,整个西府可还有你刘家粮肆一席之地” 城中粮肆可不止刘家一家,还有周,林,李三家。 庭渊“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你在想,正是因此,你就更不能说了。” 若是坦白了一切,刘家粮肆这么多年在西府积攒出来的好名声,更会因此毁于一旦,这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 庭渊找了个地方坐下,一点都不着急,“我们不缺时间,你不说,有的是人抢着说,偷粮这事可大可小,你想以一己之力承担责任,只怕这责任,你承担不起。” 刘宗“” 追溯过往三十年,他们究竟偷了多少年的粮食,总计多少石,价值多少,这些账不难算。 偷来的东西必定不走账,从账面上查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东西。 就算他们偷了三十年,每年二十两银子,三十年下来六百两,对他们刘府来说,算不上多。 可若是刘宗一力承担责任,偷盗总价六百两的粮食,这金阳县的百姓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喷死他。 即便大家都知道世上没有农神,一切都不过是心理安慰,可刘宗偷粮食被抓现行,又代表着西州最大的粮肆。 粮肆之所以成为粮肆,背后必定有他的实力。 自身有极多的田产,每年的产量很高,能把生意做遍整个西府,这些粮食必然是有极大一部分是低价从手里有余粮的百姓手中收购的陈年旧粮或多余新粮,若非如此他们的生意不可能做下去。 这些粮商收粮,必然要联合起来压价,百姓自然从中获利不高。 这些百姓为了来年有个好收成信奉农神,可他们供奉的东西最终都被刘家粮肆收入囊中,这事揭露出来,不仅推翻了他们对农神的信仰,更点燃了对刘家粮肆的怒火。 若只是偷盗粮食,刘宗或许能够承受得起,可这背后还有更大的罪名,他能够承受百姓的怒火他是否可以承受 显然不能。 “从你落入我们手中那一刻起,你就不可能活着走出监牢,你这条命,留不留得住,全在你一念之间。” 若非主谋,尚有一线生机,可若承担了主谋的罪名,天神下凡都救不了他。 庭渊想了想,又补充道“即便你承担了金阳县偷粮的罪名,其他二十六个县,就没有人偷粮了吗你不过是金阳县分家的管事,还能管到其他二十六个县的分家” 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 而他们要查,不可能只查一个金阳县。其他地县也会一并查。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着急审你了吗” 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刘宗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 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也就是牢狱几年,且不会有什么人管他们偷不偷粮食,即便有人管,也不会管到其他县。 如今从眼前这人的态度来看,来头必然不小,县令都听他们的,恐怕这次刘家粮肆真的要完了。 伯景郁现在也反应过来,庭渊昨夜到底为什么要让县令安排,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刘宗了。 这样会给刘宗造成一个错觉,自己这事,并不严重,若真是严重,怎可能好生待他。 一是让他心中放松警惕,二是消耗他的意志力,三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放松警惕会逐渐演变成焦躁不安,不知道何时会被审判。 这一大清早他们就出现在监牢里,却没有对他动刑,也没有强烈审问他的态度。 他与庭渊二人配合胡诌了一番,让刘宗主动跳了出来,由他打破了僵局,此时的刘宗已经急了。 庭渊才开始步入正题,没按照刘宗的预期行动,而是直接跳出了刘宗所预想的情况,让刘宗意识到,自己根本走不出这监牢,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庭渊将事情的高度上升到了整个西府百姓对农神的信仰层面,又通过这些事情把整个刘家粮肆给卷了进来,彻底摧毁了刘宗的幻想。 若只是金阳县刘家粮肆的事情,他刘宗确实可以一力承担,可上升到西府,刘家粮肆都要完了,他刘宗拿什么来承担,即便他想承担,也轮不到他。 伯景郁不得不佩服庭渊的思路确实清晰。 若按照他们寻常的审讯方法,直接动手暴打,将刘宗打到不得不认怂,确实有很大的机会能够问出一些东西,却也从侧面证明他们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刘宗完全可以咬死是自己一人所为,与其他的刘家粮肆无关,他们要想往背后查,就得接着抓人,耗时耗力。 庭渊采取攻心,把刘宗套进了他的思维逻辑里,让刘宗误以为他们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让他意识到自己必死,这时的刘宗只有两个选择。保命,舍命。 之前伯景郁还担心刘宗不说,到了这一步,他完全不担心了。 庭渊适时起身,“看来你是不想说了,那就准备好上路吧。” “我说,我说。” 刘宗扒住栏杆焦急地喊着“别杀我,我说,我都说。” 庭渊看了伯景郁一眼。 伯景郁“说吧。” 县令立刻安排专人记录。 “偷农神祭的粮食,确实与我们家主下达的命令,刘家粮肆至今已经存在三十五年了,农神祭前身是在粮荒时代出现的,用女子和婴儿祭祀,后来官府不允许用活人祭祀,西府民间仍有许多这样的祭祀,开始改用牲畜,家主见崇信农神的百姓非常多,就开始带头搞农神祭,随着我们刘家粮肆亩产越来越多,收成越来越好,更多的人相信真的是农神显灵,农神祭就这么开始在西府传播。” 庭渊冷笑“这背后少不了你们推波助澜吧。” 刘宗点头“不错,百姓往农神鼎里投的粮食,对我们粮肆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一家一碗米倒也不多,累积起来收益却非常可观。” “岂止是可观。” 庭渊刚从堂叔手里接管过家业算账时就算过,一年家中各种生意的纯利润五千多两,而他们只用了七天,就净赚九万两,毫无成本稳赚不赔,要是将来农神祭改成一季一次,一年搞四次,轻轻松松一年净赚三十万两银子。 然后再用这笔钱大量地购买土地,压榨百姓手里的粮价,终有一天,他们能靠着这泼天的富贵把生意做到整个中州乃至整个胜国。 靠着老百姓的血汗粮起家,反手压榨百姓,再靠压榨百姓的血汗发家致富。 若真到了那么一天,他刘家迟早能影响市场的粮价,到那时候,受骗的西府的百姓,苦的却是天下的百姓。 除了西府,其他地方的粮食产量并不高,许多家中不富足的得买粮食吃,粮价稍微波动一点,可能就有人因买不起粮食饿死。 若真遇到个天灾人祸,岂不能让他们富可敌国。 伯景郁不信这么大的事情,整个西府官场毫无作为放任不管,问道“就没有人发现你们利用农神祭偷粮食” 刘宗道“不是没有,而是没人敢管。” “为何” 刘宗“因为我们刘家在总府有官员帮衬。” 伯景郁料想如此,可真从刘宗的口中说出这话,他心中还是会有些震惊,问道“是谁” 刘宗摇头“我是刘家旁支血脉,主家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只是知道背后有人给我们撑腰,却不知道是谁。” 来西府之前,通过闻人政被杀他就猜测中州的官场可能出了问题,如今不仅查到了贺兰筠被杀,闻人政或许是被冤枉的,现下就连农神祭背后都有中州官员参与其中,实在是让他气愤不已。 庭渊也觉得纳闷,他曾听哥舒琎尧说过胜国官员体系方面的构架。 为了阻止官员结党营私,这些官员在某一个州最多可以连任三级,并且每次升级都会调换不同的政府,从而避免官员勾结。 在这样的制度下,他们是怎么做到勾连的不断有其他府或州的官员互调,难道这些官员就不会发现有问题所有人都能瞒下不报 闻人政被杀就好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扔下一颗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像极了多米诺骨牌,轻轻一推,伤亡一片。 庭渊想到了一句话,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只怕伯景郁继续查下去,会撼动整个中州官场。 中州官场从上到下,足足有十五万官员,若真如此,参与其中的官员有多少。 莫说伯景郁,就是熟读历史看过无数王朝更迭的庭渊,也很难不感到震惊。 走出牢房,无人敢出声响,生怕伯景郁此时发火。 陈县令更是害怕,刘宗一句话,便将中州官场都卷了进来。 伯景郁猛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低着头谨小慎微的陈县令,满腔的怒火在眼里熊熊燃烧,“你在金阳县为官四年,这农神鼎粮食被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陈县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我只是一个七品的县令,无力与他们对抗,却也从不参与其中,大人饶命。” 伯景郁抽出侍卫的随身佩剑架在陈县令的脖子上。 庭渊见伯景郁的怒气要压制不住了,惊风不在,还真无人敢在此时上去阻拦,也真怕他一剑砍了这县令,暴露了他们的行踪,这后边再想调查可就难了,他按住伯景郁的手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砍了他,也只能解一时之气,不要冲动。” 陈县令分毫不敢动。 伯景郁一剑挥动,将陈县令的官帽打落在地。 庭渊心头一惊,低头一看,还好只是将帽子打掉,没真一剑将这人给砍了,松了口气。 伯景郁将手中的剑扎在地缝里,“今日你听到的一切,都给我把嘴巴闭紧,县衙里的人也都给我管住了,胆敢往外透露一个字,我诛你九族。” “若我日后查出你参与其中,你的下场只会比旁人更惨烈” 陈县令连忙发誓“下官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谢钦差大臣饶命。” 伯景郁看向其他人,“都听清楚了吗” 其他人连忙道“清楚了。” 伯景郁对陈县令说“暂且将刘宗羁押在狱中,待我查清一切再行发落,泄密者,诛九族。” 诛九族在胜国一百七十年的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因此很有恐吓力度。 伯景郁,“召集人手,前往各个乡村,抓捕偷盗之人。” “不可”庭渊出声制止。 伯景郁看向庭渊,“为何不可” 庭渊道“如此抓人,必然引起旁人注意,难以控制,到时传入西府或总府,事情必然败露。”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 “现在他们吃进去多少,将来都得吐出来,不必争一时,秋后算总账。” 如今他们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展开任何大规模的行动。 现在已经有了刘宗的口供,这事背后的指向已经有了方向,若是大张旗鼓地开始抓人,要不了多久上面就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他们的行踪暴露不说,也容易打草惊蛇。 巡查队伍已经快到总府,想必总府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若他们这头再大张旗鼓,有脑子一想就能明白他们是个什么身份。 庭渊总感觉顺着粮食这条线往后查,会查出很多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无论是闻人政还是贺兰筠又或是农神鼎,这一切的一切都与粮食有关,他们现在摸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要想把隐藏在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证据必须充足,再者,他们也需要给京城足够的时间反应,即便参与的人数只有百,对官场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影响,要从别处调官员过来填补空缺,哪有那么容易。 因此不到证据充足时,绝不能贸然动手。 伯景郁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后,觉得庭渊说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这事急不来。” 庭渊拉住伯景郁,“随我来。” 两人往没人的角落走去,不许旁人跟上。 伯景郁见状便明白,庭渊这是有话要说。 庭渊压低声音道“当务之急你应当书信一封告知君上,此事背后的牵连必然不少,得尽早做准备。” “我不信闻人政仅仅是发现了农神鼎的事情便招来杀身之祸。这陈县令的话不能全信,他们都在西府这条大船上,这农神鼎背后牵扯总府的官员,他既知晓此事,你信他能有几分清白”, 41.入总府衙 第27章 关于农神鼎粮食去处, 他们途经此处的外来人都会心生疑惑,作为本县的县令竟然一点都不怀疑,那就只能说明他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清白。 若他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清白, 那这中州西府的官场,肯定容不下他。 刘宗说他们在总府有人撑腰,农神祭祀才能遍布西府, 想来这西府的官场干净不到哪里去,不然不至于这么多年无一人上报。 所以这事就更急不来。 庭渊“你以诛九族来恐吓他们,我想他们不至于朝总府传信。” 这些不过是虾兵蟹将,将来即便是西府高官全都落马,他们这些七八品官员若是不曾参与其中,只是闭口不言听之任之, 罪不至死最多贬官,可要将事情透露出去,那是真要诛九族,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傻。 伯景郁看了陈县令一眼,点头“你说得有理,他们不过是细枝末节。” 庭渊此时在伯景郁心里的形象又上了一个台阶, 于他来说庭渊是个福星。 庭渊遇到事情比他更沉着冷静,能够看到更长远。 若非庭渊刚才阻拦, 他要真组织人手大张旗鼓去抓人, 这消息要不了多久就要传到总府。 刘宗他们通过农神鼎里的粮食换来的钱财最终的去向都是上缴到了主家,至于主家那边用这些钱财做了什么, 还得他们继续往后深入调查才知道。 没人知道他二人在角落里说了什么, 心中更是惧怕。 陈县令被伯景郁扫掉官帽,现在是真的担心自己伯景郁会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你给我过来。”伯景郁对陈县令喊道。 陈县令立马起身,弓腰朝伯景郁与庭渊所在的角落走去。 “大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 伯景郁“关于中州官场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一五一十地都交代出来。” 陈县令赶忙弯腰低头,“大人,我知道的真不多。” “那就捡你知道的说。”伯景郁不悦道。 陈县令“我只知道他们有一个核心组织,具体有哪些官员我是真的不清楚,来西府就职第一天夜里就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县衙,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胁我,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管,若我乱管闲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县令即便是说起当时的事情,依旧心惊胆战,“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用这样的手段威胁过很多人,这些年也听说过不少西府官员莫名暴毙,就更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这些县令多数都是从其他州调任过来的,在本地没有任何背景,实在是不敢与他们较劲。” 谁也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大的势力,怎么敢轻易较劲,科举之路有多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能在此任职努力做好分内之事尽早升职调离脱离苦海。 不参与其中,不往外泄密,只做分内之事,对于那些肮脏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是太轻了。 庭渊对陈县令说“去干你该干的事吧,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陈县令“是。” 伯景郁心中郁闷,他不知道像陈县令这样的官员在中州到底有多少。 庭渊自然知道他的想法,这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伯景郁往校练场的方向走去,其他人要跟上,被庭渊制止了。 庭渊跟着伯景郁一起来到校练场。 伯景郁并没有发怒,相反此时的他十分平静,只是拿起弓箭,一箭一箭地往箭靶上射,发泄自己的情绪。 伯景郁作为帝王家的人,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自然是希望每一个官员都能够一心向着朝廷,一心为他们帝王家做事。 陈县令算是官场的底层官员,像他这样的官员,在中州不计其数,明知背后的力量无法撼动,又怎敢以卵击石。 庭渊能够理解伯景郁的愤怒,也能够理解陈县令的不作为。 他也拿起弓箭,想着伯景郁教他射箭的技巧,拉弓放箭。 力气不够始终无法上靶。 再看伯景郁射的箭靶,红心已经扎满了箭。 庭渊就在他不远处站着,那箭是怎么都上不了靶,伯景郁心中原是有气,看他这毫不放弃的精神,气消了一大半。 “上不了靶就算了,再拉下去,肩膀不受伤你的手指也要受伤了。” 伯景郁的指腹早就磨出了老茧,拉弓射箭这弦伤不了他,庭渊从前没练过射箭,指腹的皮肉细嫩,这些弓弦对他来说很伤手。 此时他的手指已经被弦磨得通红。 庭渊又放出了一支箭,伯景郁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这箭依旧上不了靶,拉弓的力度不够。 他搭上庭渊的手,与他共同持箭,“力气不够,你放再多箭也是徒劳。” 庭渊“力量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可以通过后天练习。” “放。”伯景郁贴着庭渊的耳边轻声说。 二人的视线目视前方,羽箭脱手,直直地朝着箭靶射去,正中靶心。 伯景郁从庭渊手里收走了弓箭,将庭渊的手拿起看了一下,手指已经红了,问道“疼吗” 庭渊摇头,“不疼。” 伯景郁“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 庭渊“我知道,你生长在京城,那些官员都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官员,即便是权贵,他们也是有真才学真实力的,京州之外,天高路远,当地这些官员就和土皇帝一样,自成派系,懒政惰政慌政的官员大有人在,他们与京城那些官员不同,京城是权力的集中巅峰,要往上爬,就必须搞出政绩。” 除了京州这些官员,多数一辈子都在底层做个小县令,或者往上升个一官半职,能升到州级官员,已经是他们的官涯终点,州级往上还有京州,京州往上还有京城。 对于这些基层的官员来说,这辈子进京,也就是科举那一次,很多官员科举入仕后就不曾再进京过。 庭渊与伯景郁说“像陈县令这样只做自己该做的,在官员之中,已经算很不错了,若他这样的官员要被砍,那整个中州官场到时候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官员了。” 伯景郁叹气,“道理我都明白,却还是气不过。” 庭渊“你代天巡狩,所到之处,自然是希望官员勤政,希望每一位官员都能做实事,但往往这种期许只能是期许,无法落实,再有棱角的官员,进入官场时间门久了,也会被磨平棱角。” “官场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就是一个大染缸,官场本身出问题了,把官员扔进去,要求他们做到勤政爱民独善其身,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还需你自己看开一些。” 伯景郁“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下去,无人为朝廷做事,天下的百姓怎么办” 庭渊道“这官场就像是一栋年久的高楼,内里已经腐朽,被虫蚁侵蚀,修修补补也只能延长寿命。” 伯景郁“难道要重建一栋高楼” 庭渊摇头“重建高楼所需的材料你有吗” “没有。”伯景郁很清楚,他们没有储备人才。 庭渊两手一摊,“是啊,你没有材料,无法重建,那就只能使用这栋危楼,那么就注定了你要容忍这些,若眼里容不得沙子,把它们全拆了,摧毁的又岂止是这栋房子,还让里面的居民失去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伯景郁“不能拆,不能重建,那还能怎么办” 庭渊问他“房子是由什么构成的” 伯景郁想了一下说“柱体,房梁,台基,瓦片,木框” 庭渊满意地点头,又问他“那你觉得不能拆,不能重建的情况下,如何才能让房子更结实” 伯景郁瞬间门明白了,眼里的困惑消失,“替换柱体房梁。” “没错,陈县令他们这样的官员,算不上房梁,也算不上柱体,最多只能算瓦片,房屋的主体结构不够结实,你用再结实的瓦片,该塌还是要塌。” 庭渊道“房屋主体结构可以缓慢地更换,你们就像是这屋子里的主人,要有识别材料放在哪里才能发挥作用的能力,这代天巡狩,就像定期检修房屋一样,要看有没有蛀虫,瓦片是否破碎导致屋内漏雨,得看窗户会否破洞漏风。” 县令他们最多只能算是瓦片,中州上层的官员才是构成房屋主体结构的关键,即便将来要惩治,也无须将中州官员全都拉下马,挑重要位置的官员杀鸡儆猴足以。 即便他们不会对此感恩戴德,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不额外添麻烦,短时内也能留下,等将来人手充足了,再将他们替换,或是打发至闲职。 “请你随行,应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庭渊总能在他困惑的时候为他指点迷津。 伯景郁是真的想不通,“你明明只是比我大了半岁,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庭渊“就当我天赋异禀。” 这些问题,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无数次地出现过,而他又是公职人员,是新时代的见证者,从旧时代走向新时代,作出了多少努力,他或许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过程,却是结果的受益者。 这个世界虽与华夏几千年长河中任何一个朝代都无关,却处处有着他们的影子。 女君靠着自己强大的个人魅力统一了这片大陆,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强行将不同的部落凝聚起来,庭渊能够想象到女君当年的风采,即便他有一具强壮身体,投身到女君所在的时代,顶替女君的位置,他也做不到完成大一统。 这个国家历经七代,一百七十多年,女君死后坚持了这么多年没有分崩离析,说明百姓对于君主的认同度非常高,凝聚力和黏合度也很强。 若非如此,这个国家早就分裂了。 无论女君是从新时代穿过来还是从旧时代穿过来,她都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如今这个世界仍处于农耕时代,从上到下思想高度统一,便不容易产生出新的文明,无论是老百姓还是上层贵族都没有想过要创新,不具备从农耕社会进入工业社会的条件,也就使得这个国家至今还没有分裂。 若是把胜国比作一艘巨轮,那么这艘巨轮已经非常老旧,是时候要开始革新更换零件了,否则再这样下去,等待这艘巨轮的结局只有解体。 解体之后为了争夺资源,必然会战乱四起。 这一路走来庭渊也想了很多,他不能够完全将新时代的那套思想套进这个时代,胜国目前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政权来牵制各方势力,作为掌舵人,决定胜国未来的发展方向。 伯景郁也只能是当庭渊天赋异禀。 惊风骑着踏雪往总府去,沿途在官道补给,夜宿馆驿,白日赶路,终于在次日中午赶到总府驻地永安城。 永安城是胜国最大的城池,城中现有居民三百万户,大约有一千万人口。 若说辉煌,自然是比不上京城,可若说繁华热闹,京城远比不上这永安城。 城中不可纵马,到了城门口,惊风便要下马步行。 牵着踏雪入城,城中的街道修得宽敞平坦,让惊风有种错觉自己是走在了京城的路上。 从前总听说永安城繁华,如今亲眼见到了,才觉得是真的繁华。 惊风入住城中的馆驿。 官员出行,通常不出意外都是入住馆驿,他写好信件,叫驿使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递给巡查队伍。 驿站不受州府县的官员管辖,通常是州府县官员之间门传递公文信息,或者是出京办事的官员往各地传递信息使用。 胜国疆域辽阔,通常传递急信速度要求一天三百里,六百里加急一般都是十分紧急的事情,官员暴毙,小范围动乱,小范围灾情等,八百里便是不计任何后果,通常都是用来传递军报或重大灾情,若非占用这两点,上限只能是六百里。 用饭后,惊风换了一身衣服离开。 永安城分内城与外城,外城分为东西南北四市,设东西南北四衙分管居民琐碎事宜,一市三十六坊,四市共计一百四十四坊。 内城则是官城,永安城内所有官员办公居住的地方都在内城。 惊风入内城直奔州府衙门。 同府衙的守卫道“我自北州而来,往西州去,与贺兰知事是同窗好友,劳烦通报一声。” “稍待片刻,我去通传。”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跟随门卫一起出来。 “我是本府的同知知事慕容齐,阁下如何称呼” 惊风道“姓方名思为,慕容知事称我思为即可。” 慕容齐“思为贤弟节哀。” 惊风诧异“何哀之有” 慕容齐面露惋惜,叹气道“贺兰知事三月前便已遭人杀害。” 惊风呆愣,“竟有此事” 慕容齐点头,无奈惋惜地说“贺兰知事勤奋肯干,颇得知州大人的赏识,原本前途应是一片光明,却突然惨死。” 惊风问“缘何惨死” 慕容齐道“我等也不知道其究竟是哪里得罪了江湖杀手,竟遭杀害。” 惊风又问“那凶手可曾抓到” “不曾。”慕容齐又是一声叹息,“那凶手武艺了得,我城中官兵纷纷出动,百号人都没将他围住,让他夺门而出,海捕文书早已传遍中州,至今还未收到任何响应,无人知晓他为何要杀害贺兰知事。” 惊风泪眼婆娑,难掩悲痛,“那他的家人如今可还好尸首埋葬在何处” 慕容齐道“他的双亲已经返回故里,他本是西府霖开县人,按律归葬,尸体由他家人带回祖籍安置,如今已落葬霖开县。” 惊风擦掉眼泪,问道“我可以去他生前居住过的地方,送上他一程吗” 慕容齐有些为难,“这,官员居住办公之地,乃是绝密之地” 惊风恳求道“我曾与贺兰兄约定,若我路过永安城,一定要来与他把酒言欢,如今我千里奔赴,他却英年早逝,在我家乡,若有人惨死,我们会为他诵经超度灵魂,助其离苦得乐往生净土。还望慕容仁兄念在我从北州跋山涉水一路艰辛的份上,能够通融一二,让小弟能在贺兰兄生前居住的院子为他诵经一段。” 惊风弯腰鞠躬,态度诚恳地乞求“请仁兄成全。” 慕容齐见他如此执着,心生同情,便道“那你随我来吧,不过他的院子房间门已经上锁,只能在院内诵经,不可入室。” “多谢仁兄。” 惊风跟在慕容齐的身后,在府衙内七拐八绕,从前堂到了后院住所。 贺兰筠所住之处较为偏僻,与他的身份倒也匹配。 慕容齐推开大门,院内已有一地的落叶。 慕容齐道“此案尚未了结,因此这院落被封禁,暂时不供人居住,也就没有人清扫。” 惊风道“多谢仁兄通融。” 他在院中悲叹一声,随后问“仁兄可有酒我来时不知贺兰兄已经逝世,未曾带酒,无法祭奠。” 慕容齐道“有是有,不过在我院中。” 他看惊风也不想是坏人,情真意切,于是道“贤弟在此等候片刻,我去为你取一坛清酒。” 惊风忙弯腰行礼“多谢仁兄,今日仁兄大义,他日若有用得上小弟之处,我必慷慨相助。” 慕容齐“贤弟客气了。” 他将惊风扶起,转身回自己的院子里取酒。 惊风则是站在院中等候,来时一路的方位,他已经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府中的巡逻间门隔多久,全都在他的脑海里记下了。, 42.叛军劫粮 第28章 慕容齐拿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贤弟,我这也没什么好酒,你将就着用。” 惊风忙道“仁兄能放我进来, 又为我酒,已是大恩。” 惊风从慕容齐手中接过酒,倒满两杯, 一杯淋在地上,“贺兰兄,我来赴约了。” 举起另一杯一饮而尽,又倒满两杯,淋在地上,“贺兰兄, 一路走好。” 慕容齐站在一旁看着, 为他们的友谊动容。 惊风随即双手合十,开始诵经。 这些经文他曾在寺院里学过,毫无破绽。 诵经结束,惊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 与慕容齐道“慕容兄,今日多谢你仗义,才能让我来送贺兰兄一程。” 慕容齐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若贺兰兄泉下有知, 也能安息。” 慕容齐将惊风送出府衙,与他拜别。 惊风从前门离开后,并未出内城,而是绕着总府府衙走了一圈,大概将外围的情况摸索清楚了。 府衙旁边有座二层的钟楼, 惊风进入钟楼内部,看到总府府衙内部的情况,找到了贺兰筠的住所,观察了府内巡逻的情况,规划好了路线,准备夜探贺兰筠的住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伯景郁和庭渊吃了午饭后带了两个侍卫出城。 他时刻记着哥舒琎尧对他的叮嘱,要关注民生,多听听百姓们在说什么。 如今正是西府开始收割稻谷的季节,田里随处可见的都是百姓在收割稻谷。 庭渊与伯景郁来到路边的茶棚,有不少人在茶棚边上休息。 小二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伯景郁与庭渊坐进茶棚,点了一壶茶和四碗高汤面。 高汤面的汤是用鸡熬制的老汤,味道香浓,加上自家酿制的香油,打上一个荷包蛋。 伯景郁与小二唠家常,“他们要收割完这些稻谷需要多久” 小二道“中旬就要收割完,下旬又要开始插秧了。” 伯景郁有些惊讶,“这么快” 小二“可不是,一年两季,若不抢着插秧,九十月份转季节时收割的稻谷质量就不好。” 旁边休息的农工看伯景郁穿着打扮,与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说道“一看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这水稻得靠光照和气候,西北府不同于西南府,只能种两季,第一季水稻一般三月左右就要插秧,三月中就要插完,六月中旬前若是不收割完,那二季插秧的时间就要被耽搁,西北府一般十月份气温就开始下降,若是七月前插不完秧苗,到了十月份水稻熟不了,收成就不好,那损失不就大了。” 所以每年五月底各家的农户都抢着招帮手,谁都不想错过这个好时间,到时候造成损失。 农工看他们年轻,穿着华丽,说道“想必小哥是出来游玩的吧,不了解这些倒也正常。” 伯景郁看了庭渊一眼,叹气道“我家兄长身体不好,听闻西府风光无限好,又有不少名医,一是来寻医,二是观光。” 农工顺着伯景郁的视线看向庭渊,见他身形消瘦,病恹恹的,有些惋惜“这小公子还如此年轻,怎的病得如此重,倒也是个可怜人。” 庭渊轻咳一声。 伯景郁给他的茶碗里添了热茶,与农工说“谁说不是呢,倒也希望能找到神医。” 另一名农工说“若说神医,公子若不怕前路艰险,可至我西州去寻,外面的名医再好,也比不过我西州的名医。” 伯景郁看向那位农工,“自然是不怕艰辛的,若是能将兄长治好,莫说是西州,就是西海,我也是要去的。” 庭渊听伯景郁这话,明知他是在胡诌,可这心里到底听着还是乐意的。 那农工说“我们西州有不少神医精通巫蛊之术,能医死人药白骨。” 许院判便是出身西州医官世家,西州的医术自然是要比别处好的,与其恶劣的环境脱不开干系。 只是这西州巫蛊之术伯景郁此前从未听闻,一时间起了些兴趣。 庭渊觉得他这个病想要治可能性不大,这是实打实的身体亏空,他虽不懂医术,可现代医疗那么发达,都很难有把握治好这样的病,何况是这医疗资源匮乏的古代。 伯景郁“真有这样的神医” 农工点头,“自然是有的,我们那个村子有个小女孩出生的时候是个死胎,产婆说活不了,正好有巫师路过村子,他夫妻二人前去请了巫医,那孩子真的就活过来了。” 伯景郁突然觉得庭渊的身体有望了,“那这神医叫什么你可知道” 庭渊见伯景郁真的信了,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那农工摇头“不知,也不知道他的住处,更不知道他的来历,这巫医是个游医。” 那农工又说“西州南部一些原始部落里很多人都会巫术或是蛊术,强者更能御兽,蛇虫鼠疫不在话下,飞禽走兽更是轻而易举,若你们不惧,或许可以去西州寻一寻。” 关于西州部落居民能御兽这一事伯景郁是相信的,三十年前镇压西州时,他们的兵将折损不少,西州有不少人能御蛇,大军在森林安营扎寨,派人巡视,撒雄黄,燃烈火,每日清晨点兵时总能少数十甚至数百人。 这些人全都是夜间被毒蛇咬死的。 伯景郁虽未亲眼见过当时的情形,却在西州入京献礼贺岁时在大殿上表演过,一名八岁的婴孩手持玉笛,可操控上百条毒蛇,那毒蛇缠绕依附在其四肢,场面看得伯景郁极为不适。 伯景郁道“多谢大哥,若西府名医无法治好的兄长,我们会去西州的。” 原本他们也要去西州,若是西州真能治好庭渊的病,那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伯景郁问“大哥出身西州,为何要到西府来务工” 农工叹气,“若西州能和西府一样有如此好的耕种条件,谁又想背井离乡呢谁不想陪在妻子孩子身边。” “这西府的农户雇佣我们,可以为我们发现银,也能发粮食,我们西州耕种条件不好,一年到头的耕种收成还不够一个人吃,哪能养得活一家老小,西府劳作发粮,将粮食运回西州去养活一家老小。” 伯景郁觉得奇怪“朝廷不是每年都往西州调粮食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些西州来务工的百姓就炸了。 “谁知道朝廷是不是每年都在往西州调粮食,反正我们手里是没收到过。” 伯景郁十分惊讶,“你们就没收到过朝廷发的粮食” 其他农工纷纷应声,“没有。”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农工道“别的地方我不清楚,起码我们村没有收到过粮食,这么多年朝廷对我们西州好像不管不顾一样,一直说往西州在发粮食,可实事我们根本没有收到过朝廷的一粒米。” “那你们都以什么为生”伯景郁追问。 农工“我们西州耕种条件不好,水产倒是丰富,沿岸的百姓多以捕鱼为生,我们这些不靠海的,多以野菜粮食野果和山中的野味混合果腹。” 另一位说“据我听人说,朝廷明年发给西州的粮食,十之八九都会被我们西州的叛军劫走,可我们常年往返西府往西州的路,从未在路上遇到过西州的叛军,这些叛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把罪名推给叛军,谁也不知道。” “何况西州大部分地区都是官府掌控,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始山林才归叛军掌控,叛军是如何突破重重包围来劫抢粮食的。” 伯景郁也觉得其中有蹊跷,“大哥所言有理。” 农工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摆手“小哥就当我满口胡诌,莫要放在心上。” 伯景郁知道他是怕惹祸上身,立刻道“大哥放心,我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不过是与大哥唠了两句家常。” 农工起身道“多谢小哥,希望小哥的兄长身体能够痊愈。” 随后他们穿过官道,去了路外的农田里继续干活。 伯景郁看他们这样,眼底一片悲凉。 庭渊见他状态不对,也没多说什么,眼下还有外人在场,很多话他们也不方便说。 凉棚的高汤面口感一般,庭渊不想浪费粮食,将面吃完了。 他与伯景郁顺着官道边缘步行,太阳太大,两人撑着一把伞缓慢地走着,侍卫赶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伯景郁望着农田里正在割麦子的农工,与庭渊说“若我们没有出城来着路边坐一坐,与这些农工聊家常,这些事情,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我现在才知道我出京以后一路敲敲打打地沿路摆道的行为有多傻。” 庭渊道“你年纪小,学到的东西都是理论,理论与实际不同,倒也不能怪你。” 伯景郁叹气“我越发觉得,这官场问题很大。” 庭渊“水至清则无鱼,小至个体经营的生意,大至国家官场,有上下级关系的地方,都会出现这种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问题。” 伯景郁出京以前,从没想过官场会是这样的。 庭渊道“你从前在皇城,那是天子脚下,背地里的阴暗绝对不会摆到台面上,大家打的都是明牌,京州之外五州,距离皇城太远,距离天子太远,一州之长就是土皇帝,无可避免的官员之间就会形成派系从中获利。” 没有哪个政体是从上到下完全干净的。 伯景郁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就像公司的老板希望每一个员工都能干干净净认认真真,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做好所有的事情,太过于理想化,就会与现实背道而驰。 人心是最难预料的东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下待久了,慢慢地就会适应黑暗。 伯景郁轻笑一声,笑自己自以为在皇城学业多年,能够面对自己所遇到的一切问题,可事实却是很多问题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敢的” 庭渊“政治体系存在漏洞。” 伯景郁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漏洞为了防止官员形成派系,官员上任几乎都是背井离乡,升职调任也都会远离原来的官场,三院每年组织巡逻不计其数,可依旧不能发现他们的问题。 就像这次发现农神鼎,不仅中州官员没有上报过,就连巡查的官员也没有上报过。 “总不至于三院叛变。”若真是三院出了问题,那问题可就大了。 庭渊摇头“不见得就是三院出了问题,我们发现农神祭有问题是非常偶然的事件,若非丁娇儿的死,我们也不会追到农神鼎去,不追到农神鼎我们就不会发现农神鼎里的粮食不见了,也就不会引出后面的刘宗,不抓刘宗我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农神鼎背后还有中州官员的事情。” “再者目前我们来西府追查闻人政的死,闻人政与粮食有关,我们对粮食的关注本就要远超常人。” 他这么说,伯景郁觉得也有些道理。 只是现在还未真的查到闻人政的死,就已经查出了这么多事情,继续往后查闻人政的死,不知道又要牵扯出多少东西。 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力,“我这样的身份,都对这背后的势力感到毛骨悚然,可想那些普通的官员在他们的威压下,都遭遇了什么。” 作为胜国仅次于荣灏的人,他无疑是尊贵的,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面对中州,他感觉这背后有一只大手,将整个中州的天遮盖了起来。 庭渊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他探寻真相,他没有上帝视角,中州官场里到底隐藏了什么他也无法推测出来,“做好最坏的打算。” 伯景郁长叹一声,“若荣灏知道这一切,只怕心里会更难受,养出这么一群东西出来。” 庭渊“幸运的是你还想管这件事。” 若伯景郁是个草包王爷,什么都不管,不为民生,只顾自己享乐,那对于老百姓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来到这个世界,身处封建王朝,庭渊能够想象到这个世界会有多黑暗,权力之下的百姓生活能有多艰苦。 能想到和亲身体验是两码事。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不是草包,即便所做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益,可最终获利的是百姓,他们没有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舍去百姓的利益。 庭渊不知道胜国的君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此时站在他身边,为百姓忧心的伯景郁,改变了他对封建王朝权贵的认知。 若说之前他同意跟随伯景郁遍巡六州是哥舒用书籍和学院扩张换来的,那么此刻他站在伯景郁身边则是自愿的。 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阶级,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成长环境,可如今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那就顺着闻人政这条线查下去,若官场腐朽,最终遭殃的是百姓。 庭渊本着这里的百姓不是他要守护的百姓,一直不愿意融入这里,一直在俯瞰众生,一直觉得自己是红尘看客,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一个拯救世界的大人物。 即便是现在他的想法主体仍旧没变,他不想入朝为官,也不想成为什么名留青史的大人物,从前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封建糟粕,政权应该被推翻,百姓应该当家做主,在这个世界生活久了,见了百态,想法也有了一些转变。 无法做到跳过思想解放的过程直接得到结果,比起他认为百姓应该当家作主,封建政权不该存在,当下百姓最需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百姓想要的只是吃饱,穿暖,父母健康,孩子快乐可以有书读,将来能考取功名跨越阶级吃上管家的饭。 百姓并未觉得自己在被权贵压迫,他们默认了阶级的存在,甚至底层的百姓根本不关心谁是他们的君主,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那么这个君主对他们来说就是好君主,就值得他们追随。 作为一个现代人,以看待中国几千年政权更迭历史变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朝代的情况,想当然地以自己的视角和看待事物的眼光认为他们在被压迫,被剥夺平等的权利,被剥夺读书的权利。 可若不解决百姓温饱的问题,生死都成了他们当下燃眉之急,又怎会有人去追逐理想,追逐学识。 即便是如此,庭渊仍没有想过要做拯救万民于水火的那个人,他知道自己擅长什么,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能做多大的事情。 他道“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代天巡狩,但你想要为百姓做事的这份心是真的,我会尽我所能地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不放弃百姓,我就不会放弃助你。” 一路走来,伯景郁始终觉得他和庭渊之间有隔阂,但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隔阂消失了。 伯景郁看向庭渊,这个并不比他大多少的少年,身体柔弱得一阵风刮来他都站不稳,内里却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庭渊“从前我是为了和哥舒的约定助你,现在开始,我为天下的百姓助你。” 伯景郁看庭渊的眼神无比坚定,他的心中更是充满力量,望着远方农田里丰收的稻谷,他道“我定要将中州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要让西州的百姓不必背井离乡也能够吃得起饭,让中州的每一位踏实肯干的官员不受威胁,敢于放开手脚去为百姓做事,争取让每一位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 “贪官也好,污吏也罢,我要让他们统统现出原形受到应有的惩罚。” 听着伯景郁慷慨激昂的言辞,庭渊想,这或许也算求同存异的一种体现。, 43.杨庄惨案 第29章 入夜, 惊风换上夜行衣,一路躲避晚间城内的巡逻队伍,成功来到内城总府衙后门。 贺兰筠住所偏远, 附近没什么人, 惊风根据自己对府衙的了解,以及计划好的路线,找到自己标记的地点, 成功翻墙而入。 躲避开所有府内巡逻的人马, 成功来到贺兰筠的住所。 门外的窗户上和门上都贴着封条,唯一进入屋内的方法便是从房顶进入。 好在贺兰筠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可以让惊风从树上爬上房顶。 站在房顶上, 可以清楚地看到府衙后院各处的情况。 惊风固定好随身携带的绳子,在房顶套了个洞, 从房顶进入贺兰筠屋内正堂。 正堂旁边便是书房。 屋内的东西乱七八糟, 看来是有人搜寻过, 惊风没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若真的有什么东西, 也不可能放在府衙的书房, 那不是乖乖等着人搜。 就着月色惊风四处翻找了一番,没在屋内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就在他要离开时, 不小心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到了地上,惊风赶忙夺下捡起。 当他捡起东西抬头时,发现桌子下面有一块木板边缘的缝隙与其他地板的缝隙有些不同。 惊风用手敲了敲, 是空心的,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将木板撬了起来,下面放着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封信, 落款是青山。 信上的内容是见信如晤,谨望兄安,元宵佳节将至,吾离家数年,今见小儿河畔放灯,遥想年幼与兄长一同放灯祈福,欢声笑语仍在耳畔,转瞬却已两鬓斑白,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兄虽与吾天各一方数年未见,吾仍对兄十分挂念,盼兄嫂身体康健,人丁兴旺,长青在心。青山敬上。 看完这封信,惊风有些懵,这封信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为什么贺兰筠要特地藏起来 但既然贺兰筠如此小心地将此信藏起来,说明这封信自然不是一封普通的书信。 他将木盒放回原处,信件随身收藏,又将木板恢复原样,顺着绳子回到房顶,将瓦片恢复原状后,原路返回。 依照林玉郎所说,贺兰筠的死必然有蹊跷,惊风想要打算明日先回金阳县与伯景郁报信,再入霖开州区去贺兰筠家中调查一番。 他们落脚的客栈在门口挂了一面黄色的旗子,是用来给飓风和赤风传递信息用的。 驿使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给巡查的队伍送信,隔日中午飓风和赤风便收到了信件,安排好一切后,立刻出发前往金阳县与伯景郁会合。 惊风先他们出发半日。 次日中午,惊风重返金阳县,伯景郁和庭渊不在城中,而是去城外的农田探查。 城外农田旁有个小庄子名叫小杨庄,围绕着村庄周边几百亩田都是他们庄子上的,庄主姓杨。 赶着收割田里的稻谷,庭渊和伯景郁从昨日到今日在周边查看,几乎每个庄子农田都雇用了大量外地人来帮他们收割稻谷,而这外来的农工有半数都是从西州来的。 “这两日转了三个庄子,便有上百口西州人,这西州共有多少人” 庭渊感觉随处可见的都是西州的人。 伯景郁“西州人口共计有人口八千万,适合耕种的地方比较少,总计大约五千万亩。” 庭渊“那便是人均不足一亩地,怪不得大家都要背井离乡来他乡务工。” 伯景郁道“西州耕地面地不足,因此少有地主,根据西州上报的数据,他们年收粮食大约六千万石。” 按照现在人均一年消耗两石粮食,六千万石的粮食最多够三千万人吃,剩余还有五千万人都没粮食吃。 庭渊记得昨日伯景郁说过,朝廷每年会调粮前往西州,问道“那你们每年往西州调多少粮” 伯景郁道“大约要调一亿石,西州由于自然条件的问题,粮食都算公有的,每个村子统一耕种,粮食统一分配。” 庭渊“那岂不是没有什么盈余。” 伯景郁点头。 这也确实是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从女君开始至今一百七十多年,一直没有一个能够完美解决西州粮食不足的办法。 伯景郁道“其实无论是西州,还是北州,南州,东州,他们的条件都不太好,每年都需要调粮食给他们。” 庭渊问“一年税收多少” 伯景郁“税收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普通农户上税,一部分是官田上税,西府由于天然条件好,可以产粮两季到三季,产三季粮的地多数都是官田,租给地主,三成上交官府,余下七成左右还要上税二成,农税加上官税一年税收大概是二十亿石,东府和北府两地加起来年税收三亿石,中州的年税收大约是二十三亿石粮食。” “还有部分田地是归当地的驻军所有,由农兵和犯人耕种,供驻军食用,盈余上交给兵部作统一调配。” 听他这么说,庭渊算是明白了。 之所以说西府的粮食要养活其他五个州,主要是靠官田上税的粮食调配给其他州,再加上老百姓上税。 庭渊问“胜国人口一共有多少” 伯景郁“七亿多。” “那胜国一年产粮多少” 伯景郁道“大概六十二亿石。” “那国库一年税收剩余能有多少” 伯景郁见他如此感兴趣,便展开给他解释了一下,“中州不需要国库拨粮,西州每年拨一亿石,北州和南州每年拨七千万石,东州拨一亿八千万石,京州拨粮一千七百万石,再加上各种灾害拨粮,一年大概是五亿石的粮食。官员从上到下一年俸禄总计一亿石左右,军队一年消耗加上年俸三千万石,不过军队有自己的田地耕种,拨粮主要是其他几个州,大约四百万,因此年余大概是十六亿石。” 至此庭渊算是明白,为什么新君称帝后可以免税三年,胜国人均八石粮食,通常一个成年人一年也就吃一两半的粮食。 “那如今国库还有多少粮食”庭渊觉得这可能不是他这种普通人知晓的,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伯景郁如实相告“大概也就一年的税收。” 所以今年的税收对于国库来说极其重要,国库急需今年的税收来充盈。 去除中州百姓,单是日常人均消耗,一年便要去除十多亿石,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十多亿石的粮食远远不够。 西府风调雨顺几十年,才能够让国库如此丰盈,胜国人口七亿多,光是中州便有接近五亿的人口,其中西府人口便接近两亿五千万,若是西府遭遇自然危机,光是往西府调拨粮食赈灾,便是七亿石粮食,何况还有其他几州每年各种乱七八糟的灾害层出不穷,七亿多人口一年便要消耗二十亿石的粮食,至少要备足三年颗粒无收的情况下百姓仍然不会闹饥荒,国库至少要备足六十亿石的粮食,才能够应对一切危机。 突然,庄内传出了一声尖叫。 伯景郁与庭渊对视一眼,两人往庄内奔去。 还未入庄门,便被护院看了下来。 伯景郁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护院上下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看他二人像是富家公子,回道“不清楚。” 这时,一个满身带血的妇人从屋内跑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公子没了” 护院一听这话,急忙往庄子上头跑。 庭渊与伯景郁站在庄子门口,也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看那妇人满身都是血,只怕这庄子里发生了凶案。 伯景郁道“进去看看吧。”毕竟这涉及人命。 庭渊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二人便紧跟着那护院往庄子里走。 庄子依山而建,正门往上有许多层,每层都有不少房子,一条石梯直通最顶层,那妇人尖叫的地方在第三层。 等庭渊到三层时,三层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主要聚集在一间房子外。 伯景郁让庭渊在外面等着,他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庄内人看到他要上前,将他拦住,问“你是谁,非我庄内人,为何出现在我庄中” 伯景郁道“我是县衙的人,今日出门散心,路过庄外听到庄内有尖叫声,这才赶来一探究竟。” “你说自己是县衙的,可有凭证”那人看他一身华服,年纪轻轻,怎么看都不像是县衙的官员,更像是个公子哥,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而此时,跟着他们出来的侍卫也闻声赶来,两位侍卫身上都带着刀,看着便更是可疑了。 那人更是不信伯景郁的话。 “老实说你到底是干嘛的” 庭渊走上前来说道“我们真的是县衙的人,若你府上出了命案,自然是要报官的,到时便可求证,如今这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庭渊这么说,那人开始有些相信他们的话了。 伯景郁也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庄子上的管事的,我家小公子不知被什么人给杀了。” 庭渊“若你信得过我们,可以让我们入内一看,若你信不过我们,也请尽快将人都叫出来,封锁庄子,不允许任何人离开,速速去县衙报案。” 听他这么说,管事的觉得这几人应该真是县衙的,不然不会这么自信,于是道“那便有劳公子。” 伯景郁问管事的,“你这庄子有几个出口” 管事的说“只有一个。” 伯景郁与身后的侍卫说“快配合他们将庄子上的人都聚集起来,别让任何人出去。” “是。” 庭渊则是往屋内走,站在门口不敢入内的这些人看他一个外来人要进屋,想阻拦,被管事的制止了。 “这位公子是衙门的官差” 庭渊入内查看,只有刚才尖叫的妇人浑身是血,地上倒着一个男的,流了一摊血,看血液流动的面积,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妇人身上和双手都有血迹,地上一组往外的血脚印,一组往内的血脚印,应是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脚一滑跌落进血泊里,因此身上沾了血。 妇人见庭渊出现在屋内,有些惊恐,“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庭渊道“我是官府的人,麻烦你先站到一旁,让我先看一下你家公子的尸体。” 妇人护在男子前不允许庭渊查验尸体,庭渊回头看向门外管事的。 那人看屋内如此血腥,不敢进屋。 庭渊有些无奈。 这时,伯景郁进入屋内,将妇人从死者身旁拉开,给庭渊腾出位置。 庭渊通过触摸死者身上皮肤温度状态,以及地上血液的颜色,结合死者身前衣服上的刀口得出了结论,人死至今大概一刻钟,凶手用锋利的匕首对着死者连捅数刀致使死者毙命,身上的刀口分布毫无章法,此人对死者应当是恨透了,这样的杀人方式完全是在泄愤。 从现场的情况已经能推论出来是仇杀,庭渊不打算破坏现场。 在官府到现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庄子,所有人都要接受盘问。 伯景郁问庭渊“看出什么了” 庭渊“仇杀,泄愤。” 妇人听到他这么说,突然一下子就挣脱了伯景郁的手冲了出去,“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杀了公子” 庭渊与伯景郁一同追了出去,看那妇人往庄子上层跑,有些好奇她口中十分笃定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二人赶忙追了上去,妇人往上爬了两层后停在一家院子门口,疯狂地砸门,“小贱人,你给我出来你还我公子命来。” 管事的也追了上来,赶忙让人将妇人拉开。 伯景郁问管事的“这里面住着谁,她怎么听了一句仇杀泄愤就这么激动地冲到了这里” 管事的一脸为难,看了看伯景郁,又看了看妇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妇人是小公子的乳娘,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小公子,我们这个庄子住的都是本家人,小公子是本家一脉唯一的血脉,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家业的。” 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家业,可如今偏偏出了意外,这家业又该是谁来继承呢 庭渊问“你家这小公子与里面住着的这位有仇” 管事的点头,“只是这些事情,我不确定能不能告诉你们。” 庭渊“这事关系到你家公子的死,你若有所隐瞒,会影响我对于案情的判断。” 这时庭渊也发现问题了,“既然小公子不是庄子的主人,那么主人去了哪里主家这一脉的人都在哪里” 庄内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从刚才的尖叫声到现在,起码过了五分钟,却不见任何主家人出现,未免太过于奇怪。 管事的说道“主家如今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爷子,少东家两口子已经去世了,老爷子身体瘫痪行动不便,如今府上管事的是小公子。” 庭渊“” 他问“那你家公子与住在这里头的人有什么仇怨” 管事的依旧是吞吞吐吐的。 伯景郁催他“都这种时候了,关系到你家小公子的死,你还不说是想等到什么时候说” 管家的叹了口气,“这里面住的是表姑娘,表姑娘是老夫人娘家那一脉的,父母早亡,老夫人还在时不忍她受苦,便把她接到了庄子上来,与小公子一起长大,老夫人便是动了让小公子娶表小姐的心思。” 伯景郁觉得他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主家到了小公子这一脉,有几个孙子” “只有小公子这一个。” 庭渊也觉得奇怪,“既然只有这一个,为什么你们要称呼他为小公子,而不是直接称呼他为公子” 管家解释道“血脉是只有这一个,夫人与老爷结婚多年不孕,便从旁支过继过来一个儿子,过继来没两年,夫人又怀孕了,生下了小公子,大公子占了长子的位置,但是并非夫人和老爷的血脉,因此占长不占嫡,小公子的长子头衔被占了去,确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那你家大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大公子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庭渊问“为何” 管家道“老夫人生前的意思是想要小公子和表姑娘在一起,给两人定下了亲事,但这表姑娘却与大公子互相喜欢,在房中私会被小公子发现,小公子冲进表姑娘的房间,与大公子打了一架,大公子重伤了小公子,老爷当时动了怒要去报官,表姑娘答应嫁给小公子,条件是不能报官,小公子太喜欢表姑娘了,便求得老爷同意,没报官但是把大公子逐出家门了。” 伯景郁愤怒地说“这表姑娘也太过分了,既然与小公子定了亲,那就应该遵守约定,怎么能又和这大公子搞在一起,还背着你家小公子私会” 若说与这小公子没定亲,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但她既然定了亲为什么还不安分 即便是在现代,订了亲再劈腿还劈腿的是对象的亲人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何况是封建的古代。 庭渊有些难以接受,“他二人若真心喜欢彼此,大可先退婚,为何要私下幽会,还是在房中” 这里的女子非常注重自己的名节,表姑娘与小公子订了婚便算是杨家的人,却与小公子的大哥搞在一起,这传出去怎么着名声都不会好听。 这庄子上雇用了不少农工,这些农工从各地而来,将来传扬出去,也是要遭人笑话的。 庭渊实在是想不通,真有那么喜欢,为何不先退婚。 管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表姑娘舍不得庄主夫人的地位。”, 44.两起凶杀 第30章 庭渊“” 伯景郁“” 这庭渊一时间就不知道怎么接话。 伯景郁“无耻。” 实在是太无耻了, 这就是典型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他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做出如此不要脸面的事情。 庭渊从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也觉得过分,世上哪有既要又要这种好事。 “那他二人此时可曾退婚”庭渊问道。 管事摇头“不曾, 小公子实在是心仪表姑娘,丝毫不介意她与大公子偷情, 原定今年年底秋收之后两人便要在庄内成婚。” 距离二人的婚期也就剩下了三四个月的时间门。 一个准新郎一个准新娘,小公子并未与表姑娘就此退婚, 这表姑娘是理亏的一方, 她再动手杀害小公子, 那可就真是天理不容了。 从凶手对小公子的杀害行为分析, 凶手一定是恨透了小公子,这表姑娘与大公子偷情被发现, 于理她是理亏的一方,小公子没去报官放走了大公子, 已经是格外开恩, 她想要庄主夫人的位置很快就会属于她,她也没有理由在此时杀害小公子。 庭渊“那你家小公子和表姑娘的感情如何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 表姑娘对你家公子的态度如何你家公子对表姑娘的态度又是如何” 管家道“表姑娘虽喜欢的是大公子, 但她对小公子也还不错, 否则这婚事早该退了,两人不说如胶似漆,倒也算是相敬如宾,小公子也不许庄子上的仆人对表姑娘不敬。” 如此看来, 这小公子对表姑娘倒也是真爱,被戴了绿帽不仅原谅了,还放过了奸夫,继续对着表姑娘好。 伯景郁听这管家所说, 难得气愤“你家这小公子怎么如此窝囊,世上的女人多的是,他怎么就非你家这表姑娘不可,难不成这表姑娘是天仙下凡吗简直窝囊。” 庭渊看他义愤填膺,说他“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你不为情所困,自然是理解不了这小公子。” 伯景郁冷哼一声“为情爱所牵绊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庭渊听他在这里疯狂地立fg,觉得他的话说得太满将来可能要打脸,他如今不过十八岁,又不是坠入空门断情绝爱,现在说自己不会为情所困太早了,“话不要说得太满,自古情关最难过,世间门多是痴情人。” 他看向表姑娘的院子,他们在这门外唠嗑这么久,也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心生疑惑“你家这表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这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公子的住所与表姑娘的住所也就是两层,怎么着也应该听到了动静。 还有这妇人在门口一通臭骂砸门,里头半点动静都没有,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这表姑娘是独居吗” 管事的点头“没错。” 庭渊看向伯景郁,眼巴巴地说“这门从里面闩上,这不进去也不知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伯景郁哪能不懂他什么意思,往后退了两步,接着一个箭步向前冲去,翻过院墙,稳稳落地,将院门给打开了。 管事的看伯景郁这身手,目瞪口呆。 庭渊羡慕伯景郁有一副好身体,他也想翻墙,想他在警校这些东西也没少学,考核也不差,来了此处,这身体成了他的累赘,把他禁锢住,跑两圈都要命,何况是翻墙,那不得把腿给撅折了。 走进院子,安静得可怕。 庭渊问“表姑娘住在哪间门” 管事指着正中间门那间门屋子说,“就是这里。” 庭渊敲了敲门,“有人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窗户上护着窗户纸,伯景郁戳了个洞看进去,看到一个女人悬挂在房梁上。 他赶忙来到正门,一脚将门给踹开。 看到里面这一幕,庭渊愣住了,管家吓得大喊一声,险些晕了过去,随即立刻大喊,“表姑娘自杀了” 伯景郁“” 庭渊进入屋内,抬头往上看,这表姑娘离地得有二尺多高,他将滚落的凳子摆正到表姑娘的脚下,脚尖与凳面之间门还有一拳头的距离,根本做不到踢翻凳子。 屋内圆桌四张凳子,只有一个凳子滚在地上,这表姑娘的脚尖比凳子高出一截,怎么着都不可能是自杀。 伯景郁虽然不懂验尸,但他脑子也并非真的不好,如此诡异的现场,他自然也能一眼看出来,这表姑娘不是自杀,应是被人谋杀。 庭渊道“帮我把人弄下来。” 伯景郁想斩断绳子,被庭渊制止,“你要是斩断绳子,她掉下来,就毁坏了尸体身上的证据。这绳子也得保留在梁上,还有研究价值。” 伯景郁只好将人从上面取下来放平在地上。 庭渊蹲下检查表姑娘脖颈处的伤口。 表姑娘颜面苍白,眼结膜出血点并不明显,四肢的尸斑十分明显。 庭渊掰开表姑娘的嘴看了一下她的牙齿出血,也就是玫瑰齿,综合目前尸体呈现的状态,能够确定她是机械性窒息导致的死亡。 伯景郁问他“他杀” 庭渊点头“没错,确实是他杀,但她并非被勒死的,而是缢死。” “从何处判断的” 庭渊道“缢死的绳印多在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门,而勒死的绳印多在甲状软骨或其下方,缢死的绳印方向着力处水平,两侧斜向上提空,勒死的人全颈呈环形水平状,缢死的人绳印多不闭合,而勒死的人绳印一般是完全闭锁且不中断的,再者比较容易分辨的是缢死者舌尖多不外露,而勒死者舌尖会露出较多。” 伯景郁听着他的结论,仍旧觉得很奇怪,“对方怎么做到的” 庭渊摇头,这点他暂时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死者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伤痕,被吊起来时很可能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被凶手吊在悬梁之上,绳子是单套,将死者挂上去后转了几圈,上方的绳子相互缠绕,以至于死者即便是想要自救也很难,通常自缢者在感受到痛苦时想要挽救自己的性命时会挣扎着尝试用手去缓解脖颈的压迫,这个时候脚下失去支撑点,想要自救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绳子断裂或是寻找到支撑点让自己的身体受力在脚上稳住身形,挣扎用手去抓绳子下坠只会加剧窒息从而导致死亡,从双脚失去支撑点到窒息这个过程非常地短暂,以至于上吊自杀者往往无法实施自救。” 一小部分人会因为压迫颈动脉窦导致迷走神经张力增高而引起当即反射性心脏骤停,俗称闪电式窒息死亡,触发概率非常低。 大部分上吊的人不会在几秒内就死亡,虽说尸检表述时是会说是窒息死亡,但从窒息到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绳索压迫气管造成气道闭塞,呼吸道被压迫气体无法正常交换,大脑会因缺氧逐渐消耗体内原有的氧气又因补充不足而进入昏迷造成脑组织缺氧性损害,身体逐渐失去知觉,进入濒死状态心动过缓心脏骤停而导致死亡。 绳索压迫颈动脉会导致颈动脉闭塞则会造成脑血流中断,使大脑皮层因缺氧而发生抑制,从而丧失意识,脑内血液循环逐渐停止导致死亡。 后两种死亡方式自缢者都会十分痛苦,会对脑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即便是被发现救治回来也很难清醒过来,运气好清醒过来也很难和自缢前一样正常。 因此自缢者不仅自救困难,他人救治也很困难,这也是自缢者为何死亡率高的原因。 伯景郁听庭渊解释后,觉得这种死法挺残忍的,“这凶手也太残忍了。” 从伯景郁的嘴里听到残忍二字,庭渊眼神有些玩味。 伯景郁看他这么看自己,窘迫地说,“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庭渊没有接话。 伯景郁觉得庭渊因他对陈之的行为,至今还对他有很强的偏见,心中略微苦涩,替自己辩解“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手杀人,你不要对我有这么强的偏见,也别把我当成一个嗜杀成性的变态。” 但他这样的辩解尤其苍白无力,想要改变他在庭渊心中的印象是很难的一件事。 伯景郁“未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你总要给我一些信任吧。” 如果庭渊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跟在他身边,他们之间门缺乏信任,这对于他们来说前路注定会走得无比艰辛。 庭渊四下查看,说道“此时讨论这个不大合适,我们更应该关注本案的情况,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密室杀人案,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那么请问凶手是怎么从现场逃离的” 明明昨天还站在他身边说要为了天下百姓帮助自己,但庭渊抛出的问题,伯景郁看他不信任自己,心中难受,他也在认真地思考。 两人将屋子内部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的密道,更没有发现任何辅助的工具,那么在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空间门里,凶手是怎么做到将死者吊在悬梁之上让她缢死的 根据现场的情况以及桌椅板凳的摆放可以确定,死者绝不是自杀,庭渊实在是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从四肢尸斑尸僵的情况来看,此人至少死亡了六个时辰。” 伯景郁“那就是说她昨夜丑时前后就已经死亡了,而小公子才刚死不久,她不是杀害小公子的凶手,那么是谁杀了她呢” 庭渊摇头“不清楚。” 伯景郁问庭渊“你能看出凶手为什么要杀她吗他们二人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的吗” 庭渊道“从现场的情况以及凶手的伪装来看,杀她的凶手沉着冷静,杀小公子的凶手异常暴躁,不像同一个凶手所为。两个凶手的杀人动机暂时我还无法理清。” 由于小公子死了,表姑娘也死了,一连死了两个人,庄子内的人都乱了套。 外面农庄里干活的人纷纷回来查看情况。 这里没有先进的仪器,无法通过专业的痕检分析凶手是谁,只能通过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断,破案的难度直线上升。 庭渊将屋内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床上柜子四处都没有放过,连墙角的角落都看了,屋里十分干净,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如果凶手不是从门窗离开,那么唯一剩下的地方,就是房顶。 庭渊向上指了指,问伯景郁,“有可能是从房顶离开的吗” 伯景郁抬眼看了一下屋顶的情况,屋顶是瓦片,房顶用木板做瓦片的支撑,木板与木板之间门的缝隙确实够人上下。 “不是没有可能,对方如果臂力不差,通过在房顶绑绳子从房顶上下来,再用绳子爬上去,再将房顶恢复成原样,确实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若是普通人从房顶下来容易,上去很难。绳子是软的,没有什么支撑力,四周又是空荡荡的没有落脚点,庭渊在警校时便有这个训练,因此他知道对于不会爬绳的人来说想要徒手爬上去绝对是一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 伯景郁看了庭渊一眼,“这个范围其实很广。” 干力气活的人,手臂的力气都不会小,小姑娘可能无法做到这一点,成年的男性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即便此人是从房顶下来的,这个范围也无法缩小,再者,这姑娘已经死了六个时辰以上,凶手若是想逃走,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门。 现有的证据只有这么多,庭渊也没有办法立刻便猜出凶手,只能是让人先把庄内的人集齐核对,逐一调查。 他对管事的说“你去把庄子上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清点人数,看看少了谁。” 门外聚集了一堆人,多数都是从楼下上来看热闹的。 这庄子上一下死了两个人,人心惶惶,有部分人不害怕就凑上来看热闹,害怕的那些根本不敢进院子,都在外面的石梯上站着,或者是在旁人家的院子里往这里看。 这个庄子依山而建,房子呈现阶梯状,从底层的大院子一步步地往上,左右各自有一个大院子,就像梯田一样,每一层都建的有房子,因此上一层的院子的耳房和下一层院子的房顶是相连的。 想要从这一层往下一层去,可以从前院走阶梯,也可以从耳房攀爬往下一层去。 房顶是悬山顶,后边与山地相连,后面都是树林,耳房每个院子都有,坎上坎下扎着半人高的篱笆做阻隔, 推开耳房的门,里面是个小厨房,厨房另一面墙还有一扇门。 推开这一扇门是后面的防水台,与山地之间门还有一个较深的排水渠,下大雨时雨水顺着房檐滴落在排水渠里,便可以排到山下去,这样屋内就不会进水返潮。 排水渠上摆放木板,可以通过木板跨过排水渠进山。 庭渊猜测这样是方便可以去后山捡拾柴火回来做饭,这样的屋子便算不得绝对的安全,人可以从后院逃跑,逃得悄无声息,便不是管家说的出入庄子的唯一通路是正门。 伯景郁见庭渊入了耳房久久不见出来,寻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无语了。 他道“若是凶手通过耳房的后门进入院子杀人后再离开,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无人看见。” 庭渊点头“没错,小公子被杀害凶手很可能就是通过耳房的后门作案的。” 耳房的门都是从内部才能拴上,两面都是内栓无法外栓,小公子的死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作案路径,但表姑娘的死却并非如此。 庭渊将后门从里面拴好,退出耳房回到院子里。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从外面回来看热闹的农工,还有庄内的仆人, 小公子的乳娘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正常,小公子突然死了,而她怀疑的凶手比小公子死得还要早,整个人都已经吓蒙了。 老爷子瘫痪在床,被人从房中用竹椅抬到了院中。 他指着屋里情绪激动,也说不出什么话。 看他这眼歪嘴斜的情况,庭渊猜测是中风瘫痪的,导致连话都说不了。 管事的见老爷子来了,立马上前去拭泪道“老太爷。” 庭渊看着觉得糟心,这老爷子都这样了,也没办法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消息,即便他有心也无力做什么。 还有点让庭渊觉得奇怪,这小公子和老爷子都是主家一脉的,按这管事的所说,还有旁支住在这里,从发现小公子死到如今表姑娘的死,前后得过了一刻钟,却不见杨家的旁支。 唯一见到的两个杨家人,一个死了,一个瘫了。 庭渊问管事的,“旁支的人都在哪里” 管事的说道“最近正是收割稻谷的时间门,我们杨家庄有接近五千亩地,旁支的人都在外头监工吗,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先把现有的人集中起来。” 管事的这会儿已经缓过劲了,招呼着大家到院子聚集。 庭渊担心会有人破坏尸体或者是毁坏证据,让人将耳房的后门和死者的院门全都上了锁,保证在官府的人来之前现场不会遭到破坏,证据能够较好地保留下来。 随后伯景郁去了上面一层,从耳房的房顶跳到表姑娘的房顶上,四处检查了一番。 庭渊站在院子里问“怎么样有发现吗” 伯景郁在房顶的正吻上发现了绳子捆绑时摩擦留下的麻绳碎屑,与庭渊说道“有。” 找到碎屑,他检查了一下屋顶的瓦片,发现有一个区域的瓦片颜色很混乱,从屋内看不出什么,但从屋外能够明显看出,瓦片长时间门暴晒过的和没有暴晒过的地方是会有色差的,其他部分的瓦片颜色都很正常,只有这一个区域的颜色深浅不同摆得乱七八糟。 应该是夜里掀了房顶,看不清瓦片颜色差别导致的。 伯景郁取了两片瓦,从正屋的房顶跳至耳房,又从耳房的房顶跳入院中,将他发现的麻绳碎屑递给庭渊,“这是在房顶的正吻上发现的麻绳碎屑,确实有麻绳捆绑的痕迹。” 又拿着瓦片给庭渊讲解自己看到的情况,“有一个区域的瓦片颜色不对,应该是掀开之后晚上太黑没发现瓦片有色差,瓦片是归位了,摆得五花八门。” 庭渊看着瓦片上面的色差便明白了。 伯景郁问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等府衙的人过来,还是现在就问话” 让庭渊比较无奈的是庄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聚集起来的,就有上百号人,他自己问肯定是问不过来的。 从前在现代遇到这种情况,他的身边有同事可以帮忙,如今遇到这种情况,靠他自己问根本问不完。 若是等衙门来,至少要两个时辰,衙门过来天都黑了。 庭渊道“先让我梳理一下思路再问吧。” 他找了一根棍子走到院子的角落,开始在地上梳理案情。 伯景郁看不明白他在写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现在脑子的也很乱,便没有出声打扰,在一旁等着。 一个山庄前后发生两起命案,两个人之间门还有关联,一个是有预谋的谋杀,一个是毫无预谋的激情杀人,作案手法不同,作案的状态也不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两名受害人相识,无法做并案调查。 庭渊梳理下来,觉得还是要从小公子被杀开始查,距离案发时间门最近,又是大白天,容易留存证据。 现在杀人的凶器去了哪里还不知道,官府没来之前,场面不好掌控,庭渊也不能带着大家先从凶器找起。 一般来说杀人案件中,犯罪人与受害者之间门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杀人动机分为报复杀人、杀人、情杀、图财杀人、恋爱婚姻纠纷杀人及流氓斗殴杀人。 杀害小公子的凶手作案手法中能够看出他对小公子十分憎恶厌恨,手段残忍,身上有多处致命伤,侵害目标明确,时机选择恰当,有着极强的泄愤倾向,凶手作案后带走了凶器,现场的特征表现报复杀人的特征相吻合。 他问管事的“你家公子近日得罪过谁与谁起过冲突” 管事的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公子的脾气一向很好,极少与人起冲突,我也不是时刻与公子在一起,至于他与谁起了冲突,或许公子的乳娘知道。” 庭渊看向小公子的乳娘,如今这妇人看着呆愣愣的,不哭也不闹,双目无神,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有用的信息。 像他的身边都有平安和杏儿,庭渊问“你家公子身边就没有其他仆人只有这个乳娘吗”, 45.三人纠葛 第31章 小公子如今看着也不小了, 很多事情乳娘应该不方便做才是,若说没有女仆照顾生活起居,男仆总该要有一两个, 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何况这小公子将来要管家,总得扶持一个自己的帮手,将来帮忙一同监管家业。 庭渊觉得有些奇怪, “没有伴读男仆生活起居都是乳娘负责” “是的,公子身边只有乳娘一人。”管事的点头“小公子对乳娘相当依赖。” 庭渊“比如” 管事的说“小公子相当听乳娘的话, 比起自己的母亲, 小公子更喜欢乳娘一些。” 看老爷子如今瘫痪在床的样子, 时间门想必也不短了, 他问“那你家小公子现在已经接管家业了” 管事的点头“是, 现在庄子上大小事宜都是小公子在管。” 庭渊“那谁给他帮手” 管事的说“是我与小公子的乳娘, 田产生意上的事情是我在帮忙照看,庄内的事情更多的是乳娘在管。” 庭渊从管事的言语及动作间门能听出来, 他对这乳娘有些不满。 这乳娘看着十分在意小公子,不知是不是亲手养大的原因,他二人间门远超出主仆情分的关系, 更像是母子。 庭渊问管事的“这乳娘可有家人” 管事的摇头, “没有,这乳娘是夫人娘家一个远房的表妹,夫人未出嫁前她便在夫人跟前伺候, 与夫人一起从娘家过来。” 这个地方没有奴隶制一说,也没有卖身的身契, 签的都是工契,只不过是长短之分,所以这乳娘并非陪嫁过来的丫环, 与主家是雇佣关系。 伯景郁“不曾婚配” 管事的道“不曾。” 庭渊看向小公子的乳娘,如今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话,他走过去与她问,“大娘,能听见我说话吗” 乳娘没有任何的反应。 庭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是会跟着庭渊的手移动的,也就意味着她现在是可以听见庭渊说话的,他道“大娘,你家小公子遭人杀害,你如今悲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现在我非常需要你的配合来帮助我寻找真凶,我想你也不希望你家公子白死,让真凶逃之夭夭,你若是能听见我说话,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 “大娘,大娘。” 庭渊连着喊了她好多声,她都没有什么反应。 整个人的情绪状态非常低迷,能听见话,但是无法给予回应。 伯景郁看乳娘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提了个建议“要不泼她一瓢水试试” 庭渊“这不太好吧” 伯景郁也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但眼下没有任何的办法,“小公子身边就她这么一个话事人,她若是不清醒,怎么问话那这案子还怎么往下查” 伯景郁看了一眼竹椅上瘫痪的老爷子,又看了看这一个两个探头看热闹的仆人,这庄子上也没有旁人对这小公子事情有一定的了解,不这么做,他想不出别的办法。 对于泼人这种行为,庭渊会有心理负担。 伯景郁道“看不了你就把眼睛闭上我来泼。” 庭渊作不了决定。 伯景郁与管事的说“去打一桶水来。” 管事的立刻照做,耳房的厨房里就有储水的水缸,他拎了半桶水出来。 伯景郁抬手捂住庭渊的眼睛,迅速舀了一瓢水朝小公子的乳娘泼了过去。 庭渊听到水落地的声音,眼前手随之放下。 他以为伯景郁会给他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门,谁料他说干就干。 再看向小公子的乳娘,如今整个人脸上头发上还有衣服都湿了。 原本搀扶她的人没能将她拉住,乳娘没站住一下跌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泼水起了作用,还是跌倒失重起了作用,乳娘竟然真的清醒了。 她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兰玉啊兰玉” 庭渊问管事的,“她在叫谁” 管事的回“小公子名兰玉,她在叫小公子。” 庭渊走向乳娘,蹲下去搀扶她。 乳娘抓住庭渊的手,抬头满眼泪水地看着他,“差爷,求你,求你一定要抓住害死公子的人。” 庭渊想将她扶起来,她却趴在地上给庭渊磕头。 庭渊赶忙阻拦,“大娘,我会尽力的,您快起来。” 他将乳娘从地上扶起来,说道“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们,您对小公子的事情最了解,我们需要了解小公子近段时间门的事情,越详细越好。” 乳娘一想到兰玉惨死的模样便十分痛苦,情绪控制不住无法保持理智,“你一定要抓住害死公子的人,求你一定要抓住害死公子的人。” “我会尽力的。”庭渊尽可能地安抚着她的情绪,“大娘,您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在庭渊努力劝说下,乳娘的情绪归于平稳。 庭渊见她恢复得差不多了,问道“现在我可以向你问问题了吗” 乳娘一边点头,一边用袖子擦眼泪。 庭渊问“你家公子最近或者以前有得罪过谁吗或者短期内和谁有利益冲突又或者和谁有情感纠纷” 乳娘道“我家公子为人温和,待人一直很和善,这些庄子上的人都能证明,他从来不会责罚仆人,也不会克扣任何人的工钱。”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点管事的也是这么说,想来应该错不了。 乳娘继续说“公子从老太爷手上接管生意,至今已经快一年了,一直做得都很不错,也没与人有利益牵扯。” 庭渊问乳娘“你家小公子死了,那这家业会落到谁的头上” 乳娘摇头,“这我也不清楚。” 谁知道老爷子会把这个位置传给谁,小公子是主家这一脉仅剩的血脉,旁支倒是有血脉,但要说传给谁,那谁都猜不出来。 况且现在老爷已经瘫痪,根本没有办法改立继承人。 庭渊想到之前还有个大公子,问“那被赶出去的大公子现在与你们还有联系吗” 提起这个大公子,乳娘的情绪异常地激动,“只有这大公子是最有理由杀害我们家公子的人。” “因为表姑娘”庭渊猜测。 乳娘摇头,“不,不是表姑娘,而是因为家业。” 庭渊问,“这几人之间门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 乳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都是孽缘。” 随后她开始讲起几人之间门的恩怨情仇。 “当年我表姐与姐夫结婚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老夫人不满意我表姐生不出孩子,便想让我表姐夫休妻,娶了她的侄女做继室,我表姐夫与表姐恩爱情深,不愿休妻,便主张从旁支过继了大公子兰招,夫妻二人当作亲生的儿子,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兰招,兰招三岁那年,我表姐突然得上天眷顾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公子兰玉,老夫人见我表姐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喜欢兰招,想把兰招给旁支送回去,表姐表姐夫不忍心,便将兰招留了下来,仍旧好生照顾,视如己出。” “这表姑娘便是当年老夫人想要给表姐夫做继室的女子嫁人后所生,只可惜那女子命苦,夫家不满意她生的是个女儿,要求她生儿子,两年连怀四胎,两胎未足三月便小产,一胎出生未满月便夭折,余下一胎不足十月便生产,耗尽了那女子的元气,生了一个不足月的男婴便血崩而亡,老夫人觉得是她侄女没能嫁给我表姐夫,才导致她红颜薄命,那女子的丈夫也在那一年夏天捕鱼时坠河身亡,她婆家不喜欢女儿,便起了将表姑娘丢掉的心思,老夫人的母亲也在那时去世,回家奔丧得知那一家人的心思,便将她带了回来,当时那家人见老夫人要带走表姑娘,想拿他们的孙儿换表姑娘,让他们家孙儿过上好日子,老夫人当时就拒绝了。” 听到此,庭渊觉得这表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娘更是命苦。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对女子要求苛刻。 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能够决定的,即便夫妻之间门不能生育,也未必就是女子的问题,却总要把一切罪责往女子的身上推。 将古代社会的丑陋及对女子的压迫体现得淋漓尽致。 两年四胎,那是庭渊想都不敢想的,即便是小产两胎,一个夭折一个早产,也能从时间门上推算出来,怀孕的时间门非常接近,完全是无缝衔接,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身体不亏空。 “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兰招公子,就是因为过继了他,我表姐才没被休,那姑娘无法嫁给我表姐夫,而我表姐后来又生出了孙儿,老夫人怪罪不了我表姐,便将一切罪责都怪在兰招公子的身上,她将兰招公子接在身边,对兰招公子很不好,一直想等兰招公子出错将他赶走,小公子小时候很活泼,总是犯错,老夫人从不肯责罚小公子,都是责罚兰招公子,导致兰招公子对小公子心生恨意。” 庭渊“” 可见家里有明事理的老人是多重要的一件事。 被过继过来也不是兰招主动要求的,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庭渊“这老夫人为何如此固执一定要让她的侄女嫁给你的表姐夫” 乳娘摇头叹息“我表姐与表姐夫的亲事是曾老太爷在世时就定下的,我表姐祖上也曾富裕过,后来西府天灾家道中落,老夫人便瞧不上我表姐,她这侄女曾在她跟前寄养过几年,而她向来是偏袒自己的娘家人,娘家落魄一大家子亲戚全靠她接济,老爷子与她感情还算不错,一直默许她的行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想我表姐嫁入他们家,奈何我表姐夫对表姐一见钟情,而老太爷对我表姐这个儿媳也很满意,她拗不过两人这才同意我表姐进门,从表姐嫁入他们家开始就处处遭刁难,一直就是个恶毒的婆婆,新婚几年我表姐都没能有孕,她便更是百般刁难。” 以前在基层实习,没少遇到这种事情,婆婆处处刁难儿媳,对儿媳各种不满意,还总爱摆婆婆的款。 庭渊很难理解这老夫人,更是想到了自己的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妈妈在他小时候也经常被他奶奶刁难,父母是自由恋爱,外公这边没什么深厚背景,两人都是老师,奶奶一直瞧不上他妈妈的出身,他听外公说过,奶奶当时根本看不上他妈的出身,想要他爸娶一个海归小姐,在他父母那个年代,海归是个香饽饽,奶奶一直觉得他妈妈配不上他爸爸,也是处处刁难,在庭渊的记忆里,对奶奶的印象非常不好,不喜欢他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他,小孩子从来对大人的反应都是很敏感的。 在庭渊的记忆中,小时候只要有奶奶在,他们家里就总是鸡飞狗跳,以至于后来父亲升职,单位分房他们独立出去住后庭渊最讨厌回爷爷奶奶家,过年的红包每次都是他的最薄。 他爸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不着家,对于家里的矛盾根本不管,即便是知道也总是和稀泥,孙子这一辈长大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业,庭渊选择做刑警,每每家里聚会都要被拿出来说没前途,说他不如谁不如谁,总要被奶奶拿来与其他孙子做比较,还总说他没良心一点都不孝顺。 听着乳娘说这些,他是很能共情,想到自己过去和父母的处境,心中仍旧会觉得堵得慌,这个坎或许他这辈子都过不去,会一直记在心里无法与奶奶和解。 “表姑娘从小与我家公子和兰招公子三人一起长大,从小老夫人就给他们灌输表姑娘会嫁给我家公子做夫人的思想,我家公子比二人小几岁,随着年龄见长,表姑娘与兰招公子暗生情愫,被老夫人给看出来了,老夫人一直不肯为表姑娘婚配,就是因为当年表姑娘的母亲没能嫁给她的儿子,想要表姑娘嫁给她的孙子,即便知道表姑娘和兰招公子互相喜欢,她还是要拆散二人,为兰招公子选了一门亲事,兰招公子不愿意,老夫人就逼表姑娘让她不要忘了自己对她的恩情。” 乳娘同为女人,她也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即便是现在说起过去那些事情,仍旧觉得荒唐,“表姑娘感念老夫人的恩德,拒绝了兰招公子的心意,兰招公子因从小被老夫人区别对待,加上老夫人阻挠他与表姑娘的感情,钻了牛角尖记恨我家公子。” 听她说了这些,庭渊与伯景郁也算是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若非这老夫人一心从中作梗,非要这表姑娘嫁给兰玉,成全了兰招和表姑娘,或许很多事情不会发生。 乳娘道“老夫人发觉自己的身体逐渐不行,让表姑娘跪在她的床前发誓会嫁给我家公子,在自己去世之前强行给二人定下了亲事。偏偏我家公子又很喜欢表姑娘,表姐和表姐夫也没发觉兰招公子和表姑娘之间门互相喜欢,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若只是如此,我对表姑娘也没什么意见,她也不过是老夫人手里的傀儡,自己做不了主。” 剩下的事情庭渊也从管事的那边听了一些,大概也能猜出来。 只是管事的模糊了很多重点,完全误导了他的思想。 庭渊问“这后来表姑娘与兰招公子在房中私会是怎么一回事” 问起这事,乳娘更是叹气,“老夫人死后,家里的意思是等我家公子年纪到了就安排两人就成亲,兰招公子一直与表姑娘纠缠,那日是公子入城去铺子里给表姑娘挑了礼物,想要送给她做生辰礼物,回来正好撞到二人在房中亲热,公子不知两人之间门早已互生情愫,对他打击太大,与兰招公子扭打在一起,反被兰招公子打伤,这才闹得庄子尽人皆知,公子实在是喜欢表姑娘,表姑娘不想兰招公子被衙门抓去,承诺与兰招公子断个干净,表姐夫因此将兰招公子从族谱除名,赶出家门。” 管事的也是这么说的,庭渊觉得这个可信度非常高。 问道“这兰招公子被赶了出去,表姑娘和小公子之间门感情怎么样她与兰招公子之间门还有纠缠吗” “有。”乳娘十分憎恶地说“他二人何止是有纠缠,表姑娘每个月都去庙里上香,一住就是日,便是与兰招公子在庙里私会。” 庭渊“” 庭渊原本觉得管事的对他们说的话可能以偏概全,对表姑娘应该是有些意见,所以说的话也带着偏见,可听到此处,表姑娘自身处理事情也存在问题。 在老夫人的要求下与兰招公子断开,被老夫人道德绑架让她嫁给小公子,又或者因为兰招公子与她的私情被撞破而选择嫁给小公子用来换兰招不入狱,她确实身不由己,可她也有很多选择,既然已经答应嫁给小公子,若她真想和兰招断掉怎会断不掉 若她真的爱兰招爱到无法自拔,为何不与小公子退婚后再与兰招公子光明正大的一起,一边履行与小公子的婚约,又与兰招公子藕断丝连,到头来将自己束缚其中,反倒害了自己。 “你家公子发现了” 乳娘点头,憎恶之情比先前只多不少,“两个月前连着几日暴雨,公子不放心表姑娘,去庙里接她,发现她二人在庙里偷情,气得小公子大病一场,至今都还没好利索,而那表姑娘不仅和兰招公子偷情,还有了身孕。” “你怎知她有了身孕”若真是如此,便是一尸两命。 “我表姐有孕时,我便在旁伺候着,当时是见不得一点荤腥,一闻着便会干呕,每年收稻谷我们都会吃开收饭,那日我见她呕吐,心中便有了猜测,她说自己是肠胃不舒服,可隔日她便入城找郎中,我跟着她,照她抓的药抓了一份,换了个医馆问郎中,才知道那是给有了身孕反应大的妇人止呕安胎的药,我便回了那医馆多给了一些银两,郎中告知我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一尸两命,如此说来,这公子兰玉杀人动机还是很强。 “这女子死了是活该,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总是严苛的,世人对女子的要求也是严苛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不可以,女人若是做了,必然会成为一生的污点,男人做了或许一时会被议论,过去了也就翻篇了。 女君时代的律法就很好,一夫一妻,背叛严惩不贷,这也是追求男女平等的意义。 “话不能这么说,她有错,应该由律法来审判,是非论断自由衙门评判,她也是一条生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随意剥夺生命,她的行为突破的道德底线,也不该成为她被人谋杀的理由。” 他又想到伯景郁在浮光县挥剑斩断陈之手指的画面,即便过了这么久,回想起来仍旧有些不适。 “律法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规范人的行为,更好地约束每一个人,同时也保证每一个人的利益不被侵犯,如果一个人做错了就可以随意被杀害那么律法存在的意义在哪里还要律法做什么,每个人杀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理由,因为他多看我一眼,所以他该死,因为他没有对我笑,所以他该死,这样的社会岂不是乱套了” 庭渊对伯景郁说“你更应该做律法的拥护者,而非随心而论。” 庭渊一直认为,一个人只有拥护律法,认可律法,对律法有敬畏之心,律法才会捍卫他的权利,如果每个人都把律法当摆设,那么回旋镖总有一天会扎在自己的身上,这时又凭什么指望律法来捍卫自己的权益 伯景郁作为一个权力至上的人,是规则的制定者,律法奉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这个社会存在阶级,在律法面前,也是人人平等。 上行下效,作为规则的制定者都不遵守规则,又怎能让别人遵守规则自己都不拥护律法,又怎能要求百姓也拥护律法 伯景郁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道“是我一时失言了。” 庭渊叹了口气,阶级观念在伯景郁的心里是根深蒂固的,或许是他对伯景郁的要求太严格,标准太高。 就算是现代将这种事情放到网上辩论也会出现两种观点,即便如此,庭渊依旧坚持自己的观念,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 46.杂乱证据 第32章 庭渊没与伯景郁过多在这件事上争论, 转而问乳娘,“你家公子可知道表姑娘有了身孕” 乳娘点头“公子是知道的。” 庭渊“那他是什么反应” 乳娘一想到公子备受打击的样子,心中便是止不住的难受,替公子不值, “公子, 公子他劝说表姑娘喝落胎药, 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婚期照旧。” “表姑娘是什么意思” 对于小公子兰玉这样的想法, 倒是有些出乎庭渊的意料, 到底是有多喜欢,才能不在意对方给自己戴上绿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对方欺骗后, 还能不计前嫌地想要继续履行婚约。 乳娘道“表姑娘自然是不同意,或许是心生愧疚,提出要与公子退婚。” 庭渊“你家公子不同意” 宁愿让对方堕胎也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庭渊觉得这小公子肯定不会同意与表姑娘退婚。 乳娘摇头“不, 公子同意了。” “为什么”庭渊着实想不明白, 他既然都能提出堕胎不计前嫌,为什么又会同意两人退婚。 乳娘叹气“因为表姑娘以死相逼,求小公子成全她和大公子,若小公子不退婚,她便以死相逼, 无奈之下,小公子只好同意与她退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日。” 伯景郁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这表姑娘的死,会不会是小公子干的” 小公子那么喜欢表姑娘, 一退再退,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即便是如此,还是无法留下表姑娘,因为满腔愤怒,一气之下便杀了表姑娘。 “暂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庭渊也有这种猜测,一个人被逼到了极致,发起疯来谁都说不准。 庭渊指了指表姑娘上一层的院子问,“这里住的是谁” 管事的回道“没人居住,这里原是大公子兰招的住处,他被赶出家门后,这里便没有居住。” 若是没人居住,谁都有可能从这里进入表姑娘的房间将他杀害。 乳娘觉得他们说的话很奇怪,“表姑娘不是上吊的吗” 庭渊这才想起,这乳娘刚才被吓蒙,他们刚才分析案情时她不清醒,因此并不知道表姑娘是被人杀害的。 于是说道“表姑娘是被人杀害的,凶手从房顶下来,将表姑娘弄晕后伪装成上吊。” “啊”乳娘十分震惊,随后忙道“我家公子绝不可能是杀表姑娘的凶手。” 庭渊问“为什么你如此肯定” 乳娘道“我家公子的左手使不上力,当初因表姑娘与大公子打架时被大公子用凳子砸断了手臂,那日在寺庙后院撞破表姑娘与大公子偷情时两人又扭打在一起,被大公子推倒在地,旧伤复发至今都还没恢复好,便是茶盏都很难端稳,平日里穿衣都是我在伺候。” 管事的立刻作证,“她并未说谎,小公子的胳膊确实受了伤,开收谷物饭前才刚刚取下固定的木板,郎中特地叮嘱过,他的胳膊至少要再养一两个月才能恢复好,若凶手真是从房顶下去,绝不会是公子。” 这一下给伯景郁和庭渊都整糊涂了。 根据乳娘的信息,目前最有可能杀表姑娘的凶手便是小公子,可小公子不具备作案的能力。 伯景郁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作案之人还真不是公子兰玉,光是把表姑娘吊起来,至少也得要两只手,即便是我单手能举起一百多斤的重物,我也做不到单手悬挂表姑娘。” 加上伯景郁的话,彻底将庭渊对案件的猜测推翻了。 如果不是小公子杀了表姑娘,又会是谁杀了她小公子没有杀表姑娘,那他又因何而死 庭渊的视线扫过所有人,最终还是落在了乳娘的身上,她的言语将小公子塑造成了一个完美受害人,可为何小公子死了她的第一反应会与表姑娘有关 “为什么你听到仇杀泄愤时,第一反应会认为是表姑娘杀了小公子,若按你所说,小公子完完全全是个受害者,表姑娘为何要仇视他” 若一切真的是乳娘说的那样,表姑娘对小公子应该是非常愧疚才对。 小公子愿意退婚放走表姑娘,表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庭渊越想越觉得不对,质问乳娘“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伯景郁也反应过来了。 按照乳娘的思路,这个案子证据是自相矛盾。 庭渊断定乳娘必然在隐瞒着什么,“你家公子如今已经惨死,若你隐藏的信息里有破案的关键,便会完全误导我的破案方向,很可能抓不到凶手。” 伯景郁的脾气从来都不如庭渊好,如今这乳娘还有隐瞒,让他很气愤,怒道“说” 乳娘被吓得一哆嗦,对上伯景郁的视线,仿佛下一秒她再不说,伯景郁就要将她撕个粉碎。 庭渊见她如此吞吞吐吐,想必这事不光彩,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猜测方向,“既然你是这个反应,必然是你家公子对表姑娘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如今表姑娘有了身孕,对小公子愧疚,主动提出退婚,小公子不同意,她以死相逼才让小公子同意退婚。 本质上小公子是不愿意退婚的。 问题还是出在退婚上,这小公子遭遇如此背叛都不愿意退婚,实在是有违人之常情,无论怎么想,庭渊都觉得这个案子诡异,很多东西都不合常理。 若只是一两件事情不合常理,那便也正常,可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那就是事情本身就有问题。 庭渊“你不说,我就无法帮你找出杀害你家公子的凶手。” 管事的见乳娘还不愿意说,急得跺脚,“哎哟我的黎娘,你不说,小公子就白死了” 事到如今,乳娘也知道,不能再隐瞒了,这才说“公子让我偷偷地把表姑娘的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 庭渊“” 伯景郁“” 管事的“” 管事的难以理解,“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公子怎就如此糊涂。”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庭渊也是真想不到,能有这么大的妖。 他问“那表姑娘的胎可还在” 乳娘点头“我知女子怀胎不易,也不想公子余生都与表姑娘互相折磨,表姑娘根本配不上我家公子,所以我将事情告诉了表姑娘,她没喝堕胎药。” 表姑娘腹中胎儿无事,小公子也未因此造成杀孽,乳娘便想将这事瞒下来,给公子留下一个好名声。 管家听了直跺脚,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糊涂啊公子,糊涂啊。” 正是因此,在乳娘提前不知道表姑娘已经被人杀了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才认为是表姑娘杀了小公子。 伯景郁感觉自己已经被绕晕了,“表姑娘的死最有嫌疑的人是小公子,小公子被杀最有嫌疑的是表姑娘,可表姑娘先死于小公子,小公子又不具备杀害表姑娘的能力,难不成是鬼杀了他们” “这世上没有鬼,一定还有我没有发现的线索。”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完美的凶杀案件。 庭渊想起师傅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世界上没有一起案件可以被称为完美犯罪,都有其破绽,如果未能勘破,只能说是没有找到破案的关键。 当时他问过师傅,若是案件的线索都断了,应该怎么做。 师傅说“那就重回案发现场,认真检查每一个细节,从死者身上寻找答案,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庭渊从表姑娘的院子返回小公子的院子,四下查看了一番。 伯景郁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能找到什么。 然而什么都找不到。 庭渊在屋里来回转圈,自言自语“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凶器” 伯景郁“或许是想掩盖什么” 庭渊并没有接话,他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索。 伯景郁的视线紧紧地跟着庭渊。 庭渊突然停在小公子的尸体旁,蹲下身子开始观察小公子身上中刀的位置。 伯景郁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对,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庭渊转去了耳房,检查了后门上锁的情况,门闩是从里面插上的。 打开后门看向外面,门外的防水台是湿的,通往林子里的木板湿了一半,木板上的水痕分布不均匀,已经是半干不干的状态了,应该是有人拿水泼出来导致的。 庭渊对伯景郁说,“你去把乳娘叫过来。” 伯景郁转身出去,再进来他带着乳娘。 庭渊问乳娘,“这地面的水可是你泼的” 乳娘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点头“是,下午公子说有些饿,我给他煮了一碗面,洗碗后把锅里的水舀出去倒了,往日里都是这么做的。” “煮面至今多久了” 乳娘“得有一个多时辰了。” 庭渊走到灶台添柴火的地方,将手伸进去,灶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温度,确实还有些余温,抓了一把灶灰,灶灰还未完全冷却。 按她所说,时间上倒也是差不多的。 若是如此,便能由此排除凶手是从后门进入院中将小公子杀害的。 庭渊问乳娘“在发现尸体前一刻钟你在做什么” 乳娘道“我去准备祭品了,马上就是我表姐和表姐夫的忌日,公子是要去祭拜他们的,等我回到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公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可有人能为你做证” 乳娘点头“厨房里的厨娘都能为我作证。” 多数凶杀案都是身边亲近的人犯案,既已排除凶手是从后门进入院中作案,庭渊只能从小公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开始查起。 庭渊看向管事的“你当时在哪里,在做什么” 管事的说道“我当时在粮仓里检查昨日收上来的粮食,很多人都能为我作证,后来听见叫声,与大家一起从粮仓里出来。” 这二人都没有作案时间,都有人证,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在庭渊的记忆里,管事的确实没比他们早到多久,当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而这管事的站在最外面,拦住他们的去路,显然是到的比较晚。 “去把门口那两个护院叫过来。” 管事的麻溜差人去喊人。 不一会儿那两个护院就上来了。 便是他二人在庄门处拦住庭渊与伯景郁的去路,不准他二人进庄。 庭渊问二人“在听到公子乳娘叫声之前,你二人可记得有谁进出过庄子” “无人。” 两人都是这么回答。 若真无人进出,那凶手必然就在庄内。 “有没有可能凶手趁乱跑了”管事的问。 庭渊“那你庄子上可查出少了谁人数都清点了吗” 管事的回“已经点过了,长住在庄子上的人都在,一个没少,除了在外监工的旁支子嗣外,并未少人。” “你们有五千多亩田地,应当雇用不少农工为你们收割稻谷,那这些农工平日里住在哪里” 管事的道“农工都住在田舍,他们都是短期工,只负责割稻谷打稻谷,稻谷都是庄子上的人去田里收回来统一在庄子内晾晒。农工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直接入庄子。” “确定没少人” 管事的点头“确定没少,庄内每一个人我都认识,一个不少都在这里。” “你确定”庭渊问他“你不是派人去通知旁支的人了那这些人你确定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管事的愣了“这” 他有些悔不当初,“当时我就没想到这一点,点了几个跑腿利索的,让他们去喊人。” 庭渊对这管事的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开始他问这管事的庄上有几个出口,他说只有一个,结果发现耳房有后门,现在他问人是不是齐了,他又派出去的那些人给忘记了。 “你嘴里还有一句话是我能信的吗”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觉得是指望不上这管事的了。 他走到大家伙面前,清了清嗓子,问道“近期可有人见过大公子兰招出现在庄子附近或者是庄子上” 截至目前,兰招同时与两名死者有关,他有着很大的嫌疑。 “没有。” “你见过吗” “大公子不是被赶出去了吗” 经过大家一番激烈的讨论后,统一给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没有人在近期见过公子兰招。 庭渊又道“听到公子乳娘的喊叫声前一刻钟左右非独身一人的站到左边,独身没有人证的站在右边。” 这样能够快速地分出来,谁有人证,谁没有人证,起码能够做一个初步的筛查。 伯景郁来到庭渊身边,小声说“可若是有人作伪证呢” “证据是需要核对的,只是暂时把那些有人证的排除,先集中调查没有人证的。” 伯景郁感到十分困惑,这个案子查到现在一直绕不开大小公子和表姑娘之间的情感纠葛,庭渊只是随口为了一句,便不再深入调查了,他不能理解,“不应该先从大公子查起吗他既与表姑娘有关,又与小公子有关,是两个案件死者的共同点,三人之间又有纠纷,他才是最有嫌疑的人。” “你说的不错,可是他们刚才已经说了,没有人在短期时间内见到过公子兰招。” “那也不能就此把他的嫌疑就排除了,也许有人说谎呢” “我并没有把他的嫌疑排除,他仍旧是本案非常重要的嫌疑人,只是目前公子兰招不在此处,那就要先排除处在庄子上的人是否是凶手。” 查案是需要分清主次和轻重缓急的,现下在这个庄子上真正意义上算清白的也就只有四个人,他与伯景郁,为他们赶车的两个侍卫,其他的人都有嫌疑。 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放着放下这些人不调查,跑去调查公子兰招,连兰招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查 庭渊给他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们当下要做的不是抓住凶手,而是要在衙门的人来之前,先把嫌疑人梳理清楚,给他们找出调查的方向,若真等到衙门的人来接管现场,能够更快查清真相,这些人都排除了嫌疑,公子兰招自然就是最可疑的,他若是不了不在场证明,那么自然就是头号嫌疑人,何必在此时舍近求远” 或许在其他事情上庭渊都不如伯景郁,但在案件侦破这件事上,庭渊所使用的方法都是无数的前辈经历过无数次试错,历经数代人用数以万计的案件累计起来总结出的破案经验。 破案靠的从来都不是直觉,而是证据。 不能因为几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便直接将公子兰招认定为凶手,破案不能被情绪主导而放弃理智。 目前两个案子无论是作案手法,案件性质,犯罪时空,犯罪目标都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并不满足并案调查的条件,也就不能确认为系列案件或者是连环凶杀案,同一个地方短期内发生两起案件是会存在偶然性的。 “你已经被情绪主导了,这两起案件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表明是同一凶手所为,以现有的证据,他二人互为对方的凶案中的头号嫌疑人,无论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在此刻他二人的案件仍为独立凶杀。” 单以公子兰玉被杀一案现有的证据来看,凶手最大的可能是在眼前这些人之中,而非公子兰招。 伯景郁“可根据兰玉的乳娘和这位管事的证词,兰玉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起冲突,在庄子内没有与人结仇。” 庭渊摇头“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或是他们眼里的公子兰玉,他们真的时刻都在兰玉身边吗真的能清楚每个人在想什么吗换个思路公子兰招为什么要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来杀公子兰玉” 若他真的想要来杀公子兰玉,那么是不是应该提前谋划好,而不是现场反映出来的那般愤怒。 至少公子兰招要在大白天杀公子兰玉并不容易,他若是激情杀人怎么进庄子的又是怎么避开庄内这么多人的若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就与现场激情杀人的手法相悖,行为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他的问题一下便把伯景郁问住了,伯景郁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 在二人争论该不该现在查公子兰招时,庄内的仆人已经分成两边站好了。 只有几个人在案发时是独身,没有人能够证明。 庭渊问“你几人当时都在做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仆人说道“我是庄子里负责给各院劈柴的,当时我正在劈柴。” 这时另一边互相之间有证据的人一个说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他劈柴,但是我听见了劈柴的声音。”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也说,“我也听见了,我们两个都是负责打扫院子,当时我们就在打扫院子外面的落叶,如果他从院子里出来,我们肯定能看见。” 庭渊点了个头,“那你站他们那一头去吧。” 间接证人也算证人。 另一个看着年纪比较大的阿公说道“我当时在后山给菜浇水。” 旁边的女仆站了出来,“阿公挑水去后山时我看到了,还与他打了招呼。” “我也能为阿公证明。” 随着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几个人逐渐说出自己当时在做什么后,都有人能够为他做间接的证明,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剩。 伯景郁看向庭渊,意思好像是在说看吧,我就说凶手是公子兰招。 庭渊“你们可想清楚了,确定自己没有为旁人作伪证,如果查到后期发现你们的证据是假的,作伪证的人是要一起连坐的,如果现在有人反悔站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二人虽是以官府的名义在查案,可终究不算官府的人,迷途知返对调查方向还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时,是可以从宽处理甚至不处理的。 没有人站出来。 伯景郁“现在可以调查公子兰招了吗”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都不是凶手,那么就只剩下公子兰招了。 庭渊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要等官府过来之后让他们去找公子兰招。” 他们就四个人,上哪里去找公子兰招 再者,眼前这些人,只是初步排除了嫌疑,并未彻底洗清嫌疑。 并非所有案件的凶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庭渊转身又进了公子兰玉的房间,伯景郁不明缘由,也跟着进去了。 问他“你心中还有什么疑惑吗” “我心中满是疑惑。” 凶手的杀人动机至今都还没理清楚,目前也无法确定谁会是公子兰玉死亡的受益者,本家已经没有血脉能够继承家业,公子兰招被族谱除名,旁支的人都有机会成为受益者。 已有的证据根本无法串联起来,原以为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凶杀案,谁料这背后却如此复杂。 所有的人表达出来的思想都是在说公子兰招是凶手,可证据却不曾指向他。, 47.原本走向 第33章 庭渊尝试着将所有的线索全都从脑海里消除, 再回过头来看小公子被杀的案子。 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任何一个人,凶器被凶手带走了,根据伤口的大小不难分布出来这是匕首造成的。 凶手连捅了小公子数刀, 庭渊以此判断凶手是激情杀人, 有预谋的杀人一般都是经过长时间门预谋策划,既要逃脱律法的制裁, 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个现场与表姑娘被杀的现场同样很诡异。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关凶手的线索, 尸体身上也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凶器也不见了。 足以说明此人是经过缜密计划后, 有预谋地杀人,而非他一开始推测的激情杀人。 伯景郁看他眉头紧锁, 问他“你还是认为凶手就在庄子内” 庭渊点头,他问伯景郁“如果你是公子兰招, 你会选择在大白天跑进庄子里杀了兰玉吗他为什么要杀公子兰玉” 伯景郁认真思考了一下, 说道“如果是我,我不会, 但公子兰招未必不会。或许是公子兰招发现表姑娘死了,认为是公子兰玉动的手脚,所以把他给杀了。” 庭渊摇头“不对,虽然你这个逻辑没有问题, 但是现有的证据无法证明兰招来过庄子。” 庭渊道“根据公子兰招和公子兰玉之间门的纠葛,你觉得公子兰招来找公子兰玉,他二人可能会心平气和地沟通吗再怎么说公子兰玉也是一个强壮的青年男性, 你会让一个和你有仇的人随意进入你的房间门吗” 伯景郁摇头“不会。” 庭渊“这就是我认为公子兰招不是凶手的原因,屋内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公子兰玉身上也没有任何的反抗痕迹, 如果真的是公子兰招,兰玉不可能毫无反应,从被捅下第一刀开始到最后一刀,公子兰玉连一声求救都没发出,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导致的” 伯景郁“他无法呼救。” 庭渊点头“合理,但事实恰恰相反,公子身上没有任何被束缚的痕迹,也没有挣扎反抗,如果凶手在杀他时将他的口鼻捂住,必然会出现痕迹,可如今的公子兰玉死得未免太安详了一些。当前对案件的判断是存在失误的,小公子的死并不是激情杀人,而是有预谋的杀人。” 经过庭渊这么一说,伯景郁这才发现,这个现场真的太干净了。 “遇到危险时反抗是人的本能,如果此人真的是公子兰招,至少公子兰玉不会毫无防备之心,若公子兰招真的是因为表姑娘的死杀了公子兰玉,那他必然十分愤怒。人在愤怒下激情杀人,现场的情况便不会是这样的干净。” “如果你杀了人迅速地逃离现场,你会从哪里离开” 伯景郁猛然清醒,“后门。” “是啊,按理说这庄子上的人都应该知道耳房有通往后山的门,那要逃离现场,为什么不从后门离开” 后门的情况他们刚才也看过了,若真有人从后门离开,必然会留下脚印,没有人能够从后门直接跨过地基和放水渠跳到对面去,再者后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伯景郁“那就更说不通了,你说公子兰玉的死是仇杀,是泄愤,两个人之间门有仇,公子兰玉为什么会放下防备心” 庭渊“仇恨不代表两人之间门就一定发生过激烈的冲突,单方面仇恨也是客观存在的。” “那照你这么说,谁都有可能是凶手,谁都有可能单方面仇恨兰玉。” 伯景郁觉得这案子越查他越糊涂了,起初他是坚定地认为凶手是兰招,现在他已经被庭渊说服了,就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谁是凶手,现在看谁都像是凶手。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伯景郁现在对自己的猜测非常不自信,就这两个案子,他已经被庭渊反驳了无数次,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断。 庭渊摇头“我还得再捋一捋,看我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结合现有的证据和现场情况,庭渊从头分析,凶手至少要满足以下几点。 一兰玉对此人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 二这个人可以轻易地进出兰玉的院子不被任何人怀疑。 三案发时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能够同时满足这三点的,截至目前庭渊能够想到的只有乳娘和管事的二人。 兰玉没有仆人,乳娘和管事的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一个协助他管理庄内,一个协助他管理庄外,只有这二人能让兰玉不设防备。 庭渊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他与伯景郁正好路过庄子,在庄外听见尖叫声才进来。 庭渊问伯景郁“如果我没有发现表姑娘的死有问题,在你不知道表姑娘的死是谋杀的情况下,你会怎么看待这两起案子” 不是所有人都具备验尸的能力。 伯景郁道“如果你没有发现表姑娘是被人吊起来的,以我的视角来看,就是表姑娘杀了小公子,畏罪自杀。” 想到此,伯景郁也觉得奇怪,他问庭渊“你怎么会联想到表姑娘不是自杀的呢” 他记得当时管事的第一反应也是大喊表姑娘自杀了。 他与伯景郁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如果庭渊不在场,按照伯景郁的想法也认为表姑娘是畏罪自杀。 庭渊的思路与他不一样,是因为自己就是一名警察,遇到案子时不会凭着本能去判断,而是要讲证据,那他第一时间门要做的就是核对证据,所以进屋后他会去把凳子扶起来看是否是自杀。 命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确认死亡原因,一般人不会这么做。 他接触了太多的尸体,对于死了一会儿和死了半天能够清楚分辨出来。 普通人很难分辨,一个原因是普通人对于尸体本能的恐惧,很多人看都不敢看,别说详细检查,另一个原因是以公子兰玉的死先入为主,结合两人之间门的恩怨纠葛,会从心里认定就是表姑娘杀了小公子,从而忽略很多细节。 庭渊“因为我不会被情绪主导。” 想明白这一点,庭渊再回看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前觉得自相矛盾的地方豁然开朗。 因为这个案子压根不是为了他准备的,他的闯入是意外,按照这个案子本身的流程走,走向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乳娘发现小公子被人刺死在房中,惊慌失措后把人叫来,接着就会有人发现住的最近的表姑娘没出现,表姑娘作为小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得算半个主人,小公子没了自然有人要去支会表姑娘,表姑娘不应声,就会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破门而入发现表姑娘上吊,那么第一反应就是将人从绳子上放下来,大家就会认为表姑娘是自杀。 人都放下来了,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凳子的问题,料定了表姑娘是自杀,必然就要有人好奇为什么表姑娘要自杀,这时乳娘再将表姑娘与小公子之间门的恩怨纠葛讲出来,整个案情就清晰明了。 小公子因不满表姑娘怀孕退婚,要让表姑娘堕胎,表姑娘知道后一气之下杀了小公子,然后回房自杀。 这个案件的死者和凶手都出现了,又是杨家庄内的事情,表姑娘已经死了,很大概率下是不报官直接举办丧礼,人都埋了以后再想查也很难,也不会有人想要惹祸上身。 庭渊啧啧两声,“真是好歹毒的计谋,好歹毒的心肠。” 他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都是这个案子的破绽,就是有人精心编制了这么一个局,才会有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伯景郁现在也想明白了,庭渊指出了关键,就是有人要误导他们的视线,按照原本的流程事情的走向与现在南辕北辙。 伯景郁现在对庭渊的佩服更多了几分,他直接被乳娘和管事的两人牵着鼻子走,完全被带偏了。 还好庭渊思路清晰。 若真是从公子兰招身上开始调查,事情的走向就会完全不一样。 伯景郁“我去与他们对质” “不。”庭渊赶紧制止“这只是我的推测,他们为什么要杀公子兰玉,这背后肯定还有事情,现在对质岂不是打草惊蛇。” 在没有实证之前,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是庭渊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整理出来的头绪,还需要证据佐证才行。 “你也太冷静了。” 伯景郁再度感叹,请庭渊跟他一起遍巡六州,是最正确的决定。 无论是管事的还是乳娘,他们将事情的重点都放在了公子兰招与二人的恩怨纠葛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案子与公子兰招有关。 这个案子最坏的结果就是公子兰招被作为头号嫌疑人怀疑,若公子兰招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就成了替死鬼。 很多关键证据是不足的,这里并没有疑罪从无这一说,即便遇到一个好县令,认为公子兰招无罪,最终的结果极可能不了了之。 谁会成为最终的受益者 设计这么大一个局,庭渊不信这只是简单的仇杀,肯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公子一死,继承人没了,这泼天的富贵该轮到谁,谁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若说庭渊在破案方面有天赋,之前伯景郁是相信他的,如今这么复杂的案子他还能理清情况,看他对案发现场各种分析判断的熟悉情况,只怕县衙里的捕快和推官都比不上庭渊,伯景郁对庭渊充满了好奇。 庭渊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了,也有太多太多的惊喜,若他身体健康,必然能有一番大作为。 伯景郁也替庭渊觉得可惜。 庭渊起身走出房间门。 他问管事的“去报案的人走了多久了” “得有一个时辰了。” 庭渊“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县衙。” 管事的点头,问庭渊“差爷可有思路了” 庭渊摇头“太复杂了,我还需要再捋一捋,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吧。” 伯景郁扯了条板凳给庭渊坐下,他站在庭渊身边。 “在外监工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从他们来到这里,来来回回分析案子寻找证据,都过了这么久了,去县衙的人都快到了,这旁支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管事的也不知道原因,正想着找人去看看,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庄子外面。 马车上下来了一对夫妇,还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庭渊看过去,问“这是” 管事的道“这是旁支的三爷与他的夫人和一双儿女。” 庭渊哦了一声,问“公子兰招是几爷的儿子” 管事的说“是盛水老家三房二老爷的儿子,二爷早亡,留下孤儿寡母,从盛水老家过继过来的。” “你们祖籍不是金阳的” “不错,我们祖籍是西州的,大概六十年前从西州迁居过来的。” 庭渊问“这盛水是西州管辖的” 他对胜国的州府情况并不太了解。 伯景郁给他普及道“盛水是西北府的,归陈州路管辖,金阳县归庸南路管辖,西府二十七县,分西南府和西北府,西府共七路,南北各占三路,太和路是西府直辖。” 西州和西府相邻,西府不少财主的祖上都是西州的,先是天灾,后是人祸,背井离乡的人不在少数。 西府近年来粮食产量极好,西州有钱的财主多数都会选择花钱在西府买地,举家迁移过来,这也是西府为何短短三十年人口翻了数倍的原因之一。 一个是多生育一个是多迁移。 这几十年从其他四州迁移入中州的人数少说得有五千万。 庭渊看向管事的“那你们是脱离了主家自立门户还是算分支” “我家太老爷与盛水老家的太老爷是亲兄弟,盛水老家太老爷子嗣众多,我家太老爷膝下只有老太爷一子,在老太爷这一辈就已经分家了,如今我们与盛水老家依旧会走动,仍有生意往来,余下的个算个的,老太爷只有老夫人一位妻子,因此只生下老爷一个儿子,我们这一脉人丁单薄,盛水老家那边的太老爷娶了六房妾室,儿子便有八个,盛水太老爷那一支分了八房,眼下这位是七房的三爷。” 庭渊捋了一下思路,等于从兰玉这一辈往上数三代与盛水的杨家是血亲,到了兰玉这一辈已经出了三代,关系已经远了,只不过是盛水的杨家子嗣众多,这里的杨家子嗣单薄。 庭渊问“那这七房的三爷是兰玉的堂叔” “是的。七房当年与其他几房争夺财产时运气不好,后来赶上天灾落魄了,几房都不愿接济他们,七房的老太爷便携全家来金阳县投奔我们家太老爷,太老爷念在都是一族的份上收留了他们,盛水老家的族谱上已经将七房改记在我们太老爷的名下,如今他们算我们这一支的人。” “那府上其他旁支也都是七房的后代” 管家道“不错,七房太老爷共有三个儿子,三爷是最小的,大爷出生因天花去世,无子嗣,二爷膝下两女一儿都已各自成家,儿子如今在总府书院读书,一家都去了总府,不常回庄上住。府上仅剩的旁支就是三爷一家,如今两个孩子刚满十周岁。” “照这么说,小公子死了,有资格继承家业的便是二爷和三爷。” 名义上他算实打实的这老太爷这一脉旁支,兰玉这一脉是嫡系,嫡系没了子嗣,旁支确实有资格继承。 兰招已经被踢出族谱,算不得杨家的人,按照律法他便失了继承的资格。 既然已经分出了嫡系旁系,嫡系无人,按照律法,老太爷没有指定继承人,家产由有资格继承的旁支平分。 女子没有继承的资格,旁支的二爷和三爷都有资格继承,家产便是他二人平分。 盛水老家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继承他们的财产,已经分家,族谱也做了拆分,老祖宗都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怎么着都轮不到盛水杨家的人来分割他们的财产。 那这旁支的两位爷都有杀人动机,若是他惹人许了管事的与乳娘难以拒绝的好处,谁能保证他二人不会将小公子杀害。 言语间门,这三爷一家已经到了院子。 三爷疾步上前,要入房中,庭渊和伯景郁使眼色,伯景郁将其拦下。 三爷注意到这个陌生的男人,问道“你是何人” 伯景郁“官府的人,现场如今处于封锁,你不能进入。” 三爷看向管事的。 管事的连忙上前,“三爷,您在外面等候吧,官府估计一会儿就来。” 三爷有些不敢相信,“我连自己的侄儿都不能看一眼了吗” 三爷转身便往老太爷那头走去,还未走近便跪在了地上,“叔父。” 三爷的家眷一并跪在了老太爷的面前。 老太爷指着房间门,想说话,说不出。 庭渊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刚才他便有了大概的猜测,如今也算是验证了这个猜测。 庭渊走到老太爷的身边,老太爷见了他,情绪有些激动。 庭渊半蹲下,问老太爷“你可能听见我说话若是给你就出个声。” 老太爷啊了一声。 庭渊对三爷说道“带着你的家眷暂且退至一旁,若你不退,便是阻拦官府查案。” 三爷看向庭渊,见他是一个年轻小儿,有些不服气。 庭渊朝伯景郁招手,伯景郁便朝他走了过来。 “让他走开。” 伯景郁看向三爷,随后扫视过三爷的家眷。 三爷的女儿对上伯景郁的视线,直接将她吓哭了。 三爷不满道“你二人即便是官府的人也不能如此蛮横。” 庭渊道“我二人未曾与你动手,如何算的上蛮横,若说无礼,你阻碍我查案更无礼。” 伯景郁冷声“一息之内不让开,我便捆了你们。” 对上伯景郁,三爷只好携妻女离开。 庭渊这才用手挡住,小声问老太爷,“你可是怀疑小公子兰玉的死与管事的有关若是你就出个声。” 第一次老太爷在表姑娘的房门外,便指过管事的一次,当时庭渊以为他是在指表姑娘的房间门,后来庭渊想明白案情后,便想起来当时管事的就站在门外,如今三爷回来,他又指向小公子的房子,而这次管事的又站在了小公子的房外,庭渊心中便有了猜测,或许他指的根本不是房间门,而是人。 第一次是想给自己提醒,被自己给误解了,第二次便是要给三爷提醒,三爷也没看出来。 老爷子又与刚才一样啊了一声,眼泪从眼角滑落,闭上了眼睛。 那便能证实,老爷子怀疑的对象是管事的,其中肯定有什么事。 如今庭渊从老爷子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便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只是这三爷能有几分清白,谁也猜不准。 庭渊拍了拍老太爷的胳膊“你的孙儿不会白死。” 管事的此时有些心虚,朝他们这边走来,不知道庭渊与老爷子说了什么。 庭渊看向管事的,“忘了问,管事的贵姓” 管事的忙道“鄙姓杨,名成忠。” 庭渊立刻转换了称呼“杨管事,你也是旁支的人吗” 杨成忠道“我不是,庄子上住的人大多都姓杨,我们都是三十年前战乱从西州流亡过来的流民,全靠老太爷心善给了我们饭吃,为报一饭之恩,我等皆是自愿改姓杨,心甘情愿入庄为仆。” “如此说来,这庄子上如今只有三爷一家算旁支。” 杨成忠“不错,公子为何要问这些” 庭渊道“你家公子死了谁能从中受益,随便最有嫌疑,如今这三爷是庄子上唯一的旁支,自然是最有嫌疑的人。” 三爷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往庭渊这边冲来,“你在胡说什么” 庭渊站直不动,“总不能你家小儿有嫌疑,他一个十岁小儿能杀谁” 杨成忠忙道“老太爷病重,三爷一直在近前侍奉,拿老太爷当亲生的父亲,三爷又怎可能有异心。” 庭渊看向三爷,“是吗” “你这小儿满口胡诌,即便你是官府的人,我也要同衙门告你诬陷。”三爷气得要冲上来打庭渊。 伯景郁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动弹不得,“你动他一下试试” 庭渊笑看三爷,“三爷莫要生气,我并未说人就是你三爷杀的,何须如此动怒” 伯景郁看庭渊一笑便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不明白他为何要逗三爷,难不成三爷才是幕后主使, 48.事情反转 第34章 三爷此时对庭渊极其不满, 可他无法挣脱伯景郁的束缚,只能看着庭渊站在他的眼前耀武扬威,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你等着, 我定要上衙门去告你” 伯景郁有些担忧地看着庭渊。 庭渊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问三爷“三爷今日可是一直在外” 三爷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一早我就携家人在外监工。” 庭渊问他“你可曾对家产有所图谋” 三爷一听这话,就更是来气,情绪激动地想要挣脱伯景郁的束缚, “你在胡说什么” 他立刻将视线转移至老太爷的身上,“叔父,我发誓, 兰玉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我干的, 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奋力朝老太爷解释。 又看向管事的“老杨,真的与我无关。” 杨成忠十分信任他,与庭渊说“差爷, 我家三爷真的不会是杀害小公子的凶手, 三爷从无僭越之心。” 庭渊没接话。 三爷质问庭渊“你什么意思” 庭渊还是没回他, 转而去问几个被指使出去叫人的跑腿, “公子乳娘发现公子死之前, 你们都在哪里, 都在做什么” 几人纷纷恭敬回答“回大人, 我们几人在粮仓清点粮食。” 杨成忠道“我可以为他们作证,当时他们与我在一起,我们都在粮仓。” 庭渊哦了一声。 杨成忠看庭渊这都磨叽了半天,也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有些着急地说“差爷, 您为何不调查一下兰招公子” 庭渊勾起唇角,反身与他对视,问他“这么说你知道公子兰招在哪里” 杨成忠后退一步,连忙解释“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除了公子兰招,没有人有理由地杀害小公子,他一向与公子过不去。” 庭渊嗯了一声“管事说得有理,可惜我们无人知晓公子兰招如今在何处,你说如何调查” 杨成忠道“公子兰招或许在与表姑娘私会的寺庙。” “等衙门的人来了再说吧。” 杨成忠“万一公子兰招跑了怎么办” 庭渊笑着问他“如果你是凶手,你杀了人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跑路,而是回寺庙,等着被人抓” 杨成忠立刻醒悟“差爷说的是。” 若真是公子兰招杀了人,那他早跑了,怎可能留在寺庙等着人去抓他。 “杨管事,你这样的能力,是如何当上这杨家庄总管事的” 怨不得庭渊要怀疑他,实在是他这说话不过头脑,忘着又忘那,看着一点都不精明。 这一庄管事,总要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若只是凭借资历,凭借年龄,那迟早是要完蛋的。 三爷听庭渊这么说杨成忠,又忍不了,“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难听,你到底是官差,还是捣乱的。” 一会儿怀疑他,一会儿怀疑杨管事。 “我看在你眼里谁都是凶手” 杨管事对于庭渊的话也没太生气,“我确实能力不出众,如今庄子上也是无可用之人,若不然这位置轮不到我。” 庭渊看杨管事眼神有些玩味。 杨成忠对上庭渊的视线,有些尴尬。 庭渊问杨成忠“这小公子最近都在做什么” 杨成忠“最近是丰收的季节,原本小公子是要在外面监工的,但他这段时间因为表姑娘与大公子的事情被气病了,监工的重任就交给了三爷代劳,小公子则在家里核查账目。” 庭渊“庄子上的账目都是谁在管” 杨成忠道“之前老爷和夫人还在时,账目是老爷管着,老爷和夫人去世后,账目便是老太爷管着,去年老太爷突然瘫痪,账目便由我代管,如今小公子要成年了,今年我在教他管账,如今小公子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庭渊突然发现,这两年杨家庄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表姑娘与大公子偷情被发现,大公子被赶出杨家,随后老爷和夫人去世,再到老爷子瘫痪,如今小公子也没了,表姑娘也死了。 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针对嫡系这一脉,嫡系这一脉若是全死了,家产便由旁系继承。 “小公子的父母突然去世的” 老太爷情绪有些激动,咿咿呀呀地整出一些动静,庭渊也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这老爷夫人的死没这么简单。 杨成忠叹了口气,惋惜地说“老爷与夫人的死并非偶然,前年老爷和夫人回乡祭祖,遭遇山匪抢劫,不幸离世。” 山匪抢劫 这个套路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庭渊问“官府可能详查” 杨成忠点头“查了,也将匪徒剿灭了,可惜我家老爷和夫人无法复生。” 他虽这么说,可庭渊却留了个心眼,实在是他对山匪过于敏感,再就是这杨家嫡系一个接着一个出事,未免太奇怪了。 太阳将落山时,衙门的队伍出现在杨家庄外,将整个庄子团团围住。 领头的正是陈县令,还有他那不中用的师爷。 见庭渊与伯景郁在这里,陈县令有些意外,同时心惊胆战。 他赶忙上前与伯景郁和庭渊打招呼,“大人,公子,二位怎么在此” 伯景郁“闲逛至此。” 陈县令看了一圈,与二人说“这庄子上的仆人到衙门报案,说庄子上死了人,下官马不停蹄地便带人赶来了。” 杨成忠见县令在庭渊与伯景郁二人面前态度谦卑,顿时多了几分恭敬,虽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也能察觉出这二人比这县令要厉害一些。 三爷看到县令在这二人面前一点官威都没有,更是傻眼了。 二房的侄儿在总府的书院读书,他对这些官员的构架有一定了解,想来这二人的身份要比县令高出不少。 他猜测二人可能是总府的官员。 庭渊与陈县令道“我已经检查过尸体,情况了解得很清楚,这些人自案发后被集中到此处,并未有人擅自离开,如今找不到凶器,劳烦县令让人将这庄子里外搜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庭渊看向小公子的乳娘,“你家公子去的寺庙叫什么名字” 乳娘道“宏光寺。” “大公子可是叫杨兰招” 乳娘点头“是。” 庭渊和陈县令说“让人去宏光寺找一个叫杨兰招的男子,将他带到此处来。” 陈县令立刻招了两个衙役过来,吩咐他们去办事。 陈县令现在内心可别提有多慌,先是农神祭死人,现在农庄又死人,在他管辖的区域内接连发生命案,担心伯景郁会觉得他治理失职。 衙门的人来了,庭渊就轻松了,他们从上到下开始搜查。 去宏光寺的衙役还未出发,庄门便有一个人影出现。 衙役拦住他的去路,问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不能随便进入。” 男子指着这庄子说“我就是这庄子上的人。” 衙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杨兰招。” 去宏光寺那衙役从马上跳下来,“你是宏光寺的杨兰招” 杨兰招看了衙役一眼,回道“小人确实在宏光寺借住。” 衙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提多高兴“你随我去见县令,我正要去宏光寺找你。” 杨兰招有些纳闷,“这庄子上谁死了” 衙役“一男一女,男的好像是庄子上的小公子,女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杨兰招一听这话,跑得比衙役还快,疯了一样地往上冲。 衙役在后面大喊“他就是杨兰招。” 他这么一喊,庭渊他们也都听见了,正在与仵作一起验尸,从房间里出来,就见石梯上一人他们这层跑来,已经快到跟前了。 庭渊与伯景郁看着这人,心中有些惊讶。 伯景郁与庭渊说“现在我相信他不是凶手了。” 凶手哪有这么蠢,要真是凶手,早就跑了,何必再回来。 “定论不宜过早。” 伯景郁偏头看庭渊“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又觉得这公子兰招是凶手那岂不是又要推翻他之前的言论。 庭渊伸手去拍伯景郁的心口,“破案靠证据,不是直觉。” 伯景郁下意识反应抓住了庭渊的手,意识到他是想拍自己的心口,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能拍,我只是下意识反应,没有不让你拍的意思。” 庭渊“” 握住就算了,握住往自己的心口上按这是个什么事。 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他轻咳一声“放开。” 伯景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立刻撒手,与庭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别解释。” 越解释越说不清,解释做什么。 他一直觉得伯景郁的脑子时好时不好,真不怪他偏见,是伯景郁做的很多事情都很奇怪。 伯景郁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脑子反应慢还是手反应快。 杨兰招已经来了他们跟前。 杨成忠立刻指挥护院,“快抓住他。” 杨兰招怒看杨成忠,“你要做什么” 护院将杨兰招抓住,双手拧到身后。 陈县令看到这一幕,问伯景郁与庭渊,“二位大人,这” 两人都没说话。 庭渊还想看看事情的走向,所以没有阻拦杨成忠的行为。 伯景郁则是还没回过神,还在想自己刚才干的事。 等他回过神就看见杨兰招奋力挣扎,“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杨成忠道“表姑娘和小公子都被人杀了,你最有嫌疑,当然要把你抓住,大家都知道你一直看不惯小公子,谁知道是不是你把我们家小公子杀了。” “你放屁”杨兰招用脚去踹杨成忠。 杨成忠后退两步,“大家都能证明,你多次对小公子下手。” 三爷在此时为杨成忠作证“对,我们都能作证,哥嫂心善没把你送回盛水老家,你不仅不感恩,还以德报怨,多次伤害兰玉,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几人吵成了一团。 庭渊与县令说“管管。” 县令立刻站直腰杆,吼道“都给我闭嘴。” 现场这才安静。 庭渊看向杨兰招,绕着他走了一圈。 杨兰招的视线紧跟着他。 回到杨兰招面前,庭渊停下脚步,问“昨夜子时后你在哪里” 杨兰招道“在寺庙。” 庭渊问“谁能证明” 杨兰招“寺庙的僧人都能证明。” 庭渊“今日中午你在哪里” “在十八里亭的茶棚。” “那你为何要来此处” 杨兰招解释道“我与漫漫定好,今日在十八里亭不见不散,我已经租好了马车带她离开,可我等了她大半天都不见她出现,以为是兰玉将她扣押在庄子,我是过来要人的。” 杨成忠接话道“表姑娘的小名叫漫漫。” “你二人要私奔” “兰玉已经和漫漫解除了婚约,何来私奔一说” “十八里亭距离此处有多远” “二十里地。” “你今日可是一直在十八里亭” 杨兰招道“是,卯时刚过我便已经等在了十八里亭,申时我才沿路找过来。” 如今酉时过半,天色将黑未黑,夕阳还在天边挂着。 按照马车的速度,一个多时辰二十里地,时间上倒也说得过去。 寻常人用的马车都是单马,速度比不上三匹马的马车,加之马车本身就有重量,单人骑马一个时辰能跑三四十里,他拖着马车二十里是没问题的。 杨兰招问“是不是兰玉杀了漫漫” 庭渊问他“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杨兰招冷笑一声“兰玉就是一个阴暗的人,他从来都如此。” 乳娘听他这么说,对他吐口水,“你胡说。” 三爷与管事的也是这个态度。 三爷道“阴暗的人是你” 杨兰招哈哈大笑,笑中带泪“可惜你们这些人都是眼瞎心盲,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 庭渊来了兴趣“哦,那你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兰招的视线落在庭渊的身上,见这人看着与兰玉年纪相仿,可能还小过兰玉,却能有这么高的地位,连县令都听他的,问他“你说话可好使” 庭渊“非得要说话好使的人,你才说吗” 杨兰招苦笑“我不止一次为自己辩驳,可惜,无用,无人信我。” “你若不说,怎知我信与不信” 杨兰招觉得庭渊或许不同,他道“好,既然你好奇,我便说与你。” “兰玉讨厌我,非常讨厌我,我从未与漫漫偷情,从未,可这庄内无人信我。” 乳娘冷哼“我们大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你真的亲眼看见我与漫漫偷情了吗是捉奸在床了吗”杨兰招质问他们“你们谁亲眼看见了,站出来。” “你夜闯表姑娘闺房,一口一个漫漫地叫着,如此已是轻浮,又打伤小公子,这些都是事实,我们有目共睹。” “好一个有目共睹”杨兰招问庭渊,“他们可是这样同你讲的” 庭渊点头。 杨兰招癫狂一般地大笑,笑着笑着便是满眼的泪水。 “我早已讲过,那日我起夜,见到兰玉以送生辰礼的名义骗漫漫为他开了门,他知我与漫漫情投意合,担心漫漫与我一起离开,想要奸污漫漫,我亲眼所见,翻墙入内阻止,与他起了争执,失手将他打伤。”他与庭渊诉苦,“可是无人信我,兰玉反咬一口,说我与漫漫偷情,用我的安危逼迫漫漫承认我们偷情被他撞破,若非如此,他便要到衙门诉我。” “你胡说公子才不是这样的人”乳娘满口否认,冲上来想要打杨兰招,阻止他说话。 杨兰招苦笑,“看吧,他们就是这样,我说真话无人相信,兰玉说假话,人人都信。” “从小便是如此。”杨兰招对他们早已失望透了。 三爷说他“你这黑心的小人,如今兰玉已经没了,你怎么说他都辩解不了,还不都是你一张嘴。” 杨兰招转头看向三爷“三叔,你这双眼睛白长了,自小你们就因为我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孩子对我多有不满,由着兰玉陷害我,总有人为他撑腰,任由他伤害我,老夫人不喜欢我,你们为了讨好她便也不喜欢我。” “你胡说,我没有”三爷矢口否认。 庭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三爷一眼。 杨兰招“没种的东西,一个个敢做不敢认。” 三爷一听这话,立刻摆出长辈的姿态,“自小你就品行恶劣,满口谎话,污蔑兰玉,处处伤他,他年幼时你便多次想要他死于意外,又不敬重长辈,你这样的说的话是没有可信度的。” 在场的仆人纷纷声援三爷。 杨兰招见这一幕,笑了“我倒是忘了,三叔是最会伪装的人,处处藏拙,知道老夫人偏心娘家人一直想让两家再结连理,将来她不在了娘家人也能得到照顾,便去讨得老夫人欢心让老夫人把亲亲的侄女嫁给了你做夫人,负了那与你有婚约不远数百里来投奔你的小青梅,将两个孩子养在老夫人膝下,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便对老夫人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着,如今老爷子瘫痪在床,你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日日在老爷子跟前照顾扮演大孝子,这庄上有几人没受过你的恩惠” 三爷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不如从前理直气壮,“你休要胡说,我与那姑娘并无正式的婚约,不过是早年父辈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再说我一家早已来了金阳投奔叔父与她家断了往来,婚约又怎能作数,我与你三婶一见钟情,这之间从无谋划,便是你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是吗”杨兰招轻蔑地看向他“老夫人明明心仪的是二叔,想要三婶给二叔做填房,是你从中破坏才娶了三婶,若非你提前便与三婶勾搭上了,让人撞见,三婶又怎会被许给你” 这话便是戳到了三婶的痛处,诧异地看向三爷,“竟是这样我以为我二人真是情投意合,不承想我二人婚约竟是你的一场谋划。” 三婶抬手便给了三爷一耳光。 三爷捂着脸,指着杨兰招同三婶说“夫人,我与你共枕十年,我是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不信你的丈夫,要去信这满口谎话的小子” 杨兰招轻笑“三叔,不敢认吗你让二叔看见你与三婶幽会,二叔以为你们情投意合,主动与老夫人表明自己无意续弦成全了你二人,老夫人又撞见你二人私会,这才将三婶许给你。” 三婶回想当年的事情,便是与杨兰招所说不差分毫,这才醒悟,自己不过是被利用了。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当初她本就中意的是二爷,虽二爷已有子嗣,她也不曾介意,是二爷主动和老夫人表明他思念亡妻无心再娶,她在房中听到了二爷的话,这才答应了三爷的求爱,不承想这一切都是算计。 她那一门顶好的亲事竟是被自己这好夫婿给搅黄的。 她与三爷成婚第二年,二爷便续弦,是去总府做生意的路上遇到官家女子,那女子的父亲是州学的学正,赏识二爷的人品,不在意他有子嗣,将女儿下嫁给了二爷,二爷的三个孩子如今两个女儿都有了一门好亲事,儿子也与州里书香世家的姑娘订了婚。 二爷的夫人与他成婚多年无子嗣,继子与继女尊她为母亲,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美满。有她父亲与总府的官员交情,二爷如今也是吃上了官家的饭,在州学做账房先生。 谁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 庭渊问三爷,“如今这么大的屎盆子扣你头上,你怎么不诉他衙门的人就在此,都不需要你上衙门。” 三爷没了开始的嚣张,对比庭渊一开始与他对话时他的反应,与如今杨兰招的话他的反应,事情真假十分明显。 庭渊看向杨兰招,“你说小公子黑心,可有证据” 杨兰招见庭渊信他的话怼了三爷,对他有几分好感,点头“自然是有的,父亲知道我是被冤枉的,给我了一笔钱,让我去总府找二叔,我有父亲亲笔书信,父亲不仅在信中为我澄清,还安排我在二叔的门下好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庭渊问他“那你为何不去总府找二爷,而是留在金阳县寄宿寺庙” 杨兰招道“二叔一家在总府算是上门的女婿,带着三个孩子,虽说婶婶与她的父亲并不介意,可总府人口众多,二位姐姐好不容易有了门好亲事,弟弟如今也定了亲,二叔也吃上了官家饭,我若再投入二叔的门下,旁人便要说二叔吃软饭,岂不让二位姐姐与弟弟落人口舌。” 庭渊意想不到这杨兰招思虑如此深。 他问“你与表姑娘在寺院偷情可是真” 杨兰招摇头“并非是真,我在寺庙寄宿日夜苦读,寺庙是佛家清修之地,寺中的僧人于我有恩,我与漫漫又怎会玷污佛家圣地。” “那表姑娘已有身孕又是怎么一回事”庭渊问。 杨兰招一直未落的泪在此时落下,他哽咽道“是兰玉这畜生,她给漫漫下了药奸污了漫漫,漫漫到寺里找我,他带人跟来污蔑我与漫漫在佛门圣地偷情,若我不认他便要扒了漫漫的衣服让大家看个清楚,我不得不认,若我不认,漫漫便要被扒了衣服,这叫我如何舍得。” “他就是个禽兽” 伯景郁感觉自己的三观已经被震了个粉碎,无论是乳娘还是管事的,二人说的都与杨兰招相反,若杨兰招说的都是真的,那这杨兰玉岂止是禽兽,便是死个百八十次那都是便宜了他,被捅十几刀是他应得的。 “你二人为何不逃”, 49.计谋歹毒 第35章 杨兰招苦笑一声。 “如何能逃逃往何处”杨兰招反问伯景郁。 伯景郁“天大地大, 哪里都能去。” 杨兰招摇头,否认伯景郁的说法“我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而活,父亲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 是他将我从盛水老家带来此处,是他给了我一个家, 父亲去世,作为他的儿子, 我无法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虽然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喜欢他,可老爷,也就是他的父亲, 是实打实地对他好,没有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与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个累赘, 仍处处对他好, 教他读书识字。 为了他不再受兰玉的迫害, 将他从族谱除名,却也给足了他银钱, 让他能在世间存活。 杨兰招无法做一个狠心的人, 他不想辜负父亲对他的期望, 因此即便是喜欢漫漫,也不敢带着漫漫私奔。 他选择了忠孝, 却害得漫漫被困在杨家庄,被兰玉迫害。 伯景郁“可你的优柔寡断, 让表姑娘丧命。” “是我的错。” 杨兰招如今后悔不已,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杨兰招道“我不想辜负父亲的期望, 却辜负了漫漫的情意,是我的错害死了她。” 庭渊自然知道杨兰招为什么不敢带着漫漫逃离,一旦他带着漫漫逃离,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可兰玉握着证据,他两次伤了兰玉都是事实,正因此他不敢带着慢慢离开,兰玉有人证,他一人逃了,即便入了京城参与科举,将来审查他也过不了。 当初庭渊便是以此拿捏的庭璋,逼堂叔堂婶对自己下手,他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他问杨兰招“所以你一人才想让杨兰玉退婚然后再远走高飞” 杨兰招点头“漫漫有了身孕,她并不想要留下杨兰玉的孩子,于是打算拿到退婚书后,与我一起远走他乡,再将这孩子流掉,这个孩子会让她时刻记得自己遭遇过什么。” 伯景郁“杨兰玉奸污了表姑娘,为何表姑娘不反抗,不去报官” 这个问题不用杨兰招回答,庭渊便回答了他“女子的名声极为重要,他一人有婚约在先,即将在庄内成亲,表姑娘想要告杨兰玉奸污,这罪名很难落实,她要拿出证据,你觉得她一个女子如何拿的出证据总不能杨兰玉奸污她时,现场还有旁人亲眼看见。” 即便是在现代,都是很难取证的,何况是古代呢 表姑娘与杨兰玉既然已经订婚,便是写了婚书,登记在册,等同于现代的结婚证,同样具有法律效力,有没有正式的婚礼,表姑娘都算作杨家的人,不是自由身。 未成亲前双方商定同意可以退婚,成亲后便没有退婚一说,从前女子可以休夫,如今律法不许女子休夫,只能由男子休妻。 庭渊问他“表姑娘与杨兰玉之间有婚书,他一人往大了说,只是差了一个明媒正娶,在衙门登记在册名义上她就算杨兰玉的妻子,她若真去县衙告杨兰玉奸污,你觉得她能有几分胜算律法规定女子要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 伯景郁点头“我知道,对应的丈夫也要尽到养家的义务。” “那你可知妻子的义务便包括同房与生育拒绝履行义务是可以被随意休弃的。” 伯景郁愣了“为何我不记得律法中有这一条。” 陈县令忙道“确实有,不过是补充条例,这个条例是三代君王颁布的律法中注明的,初定时写的是生子,律法颁布后,导致民间有三成的女子因婚后没有生子被夫家休弃,短短三年便有不少女子为了不被休弃而执着生子,不少女子死于生产,各地出现不少女子因生不出儿子又不想被休弃便杀夫的案子,后再修改为生育,律法三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如今新修的律法并未写明夫妻之间同房,却有注解夫妻之间遵循先律,若拒绝同房,便是违反律法,男子有权强制执行且不构成奸污,因此庭公子的话并未出错。” 让陈县令比较震惊的是庭渊的学识如此渊博,竟能将这常人不知的律法也牢记于心。 这得多亏从前那个庭渊看的书多,将这些都牢记于心,庭渊才能讲出这些律法。 胜国科举考学比较全面,律法也在科举考试的范围内,科举的成绩是以各科排名综合来决定总排名,再根据考生擅长的科目做区分。 科举考试的律法范围是百姓均可查阅的律法,只有真正入朝为官后,法考内部才有机会接触到一些隐藏律例。 不知道这种隐藏的条例倒也不是伯景郁的过错,他也要学律法,学的是新修版的,这种隐藏的律例他确实不知,除非将胜国历代的律法条例全都熟读。 可以说朝堂官员有七成都不知道存在这样的律法,只有掌管刑罚律法编纂的官员才需要深入研究,他不参与这些内容,了解常用律法就足够了。 男女婚约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媒人牵线,媒人便是证人,双方若是都同意,其中一方悔婚,要给另一方补偿。 第一种是口头约定,由父母双方私下约定,没有见证人,若是交换了信物便不能轻易悔婚,同样需要双方同意才能悔婚,若是没有交换信物契约便不算成立,可以自由悔婚。 第三种是书面定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婚书在纳吉时便要一并送至对方家中。 婚书也分两种,一种是由双方长辈及本人签名画押,双方共同前往官府交由姻司盖印誊抄一份交由姻司保存,婚约生效,原件各自带回家中保管,任何一方反悔,对方都可以去衙门诉讼讨理。 另一种是纳吉后不送至官府交由姻司盖印,待亲迎礼成后,两人再至姻司盖印誊抄,期间若是一方反悔同前两种相同,只要对方同意,愿意将礼品婚书退回,收回婚书重写退婚书签字画押,婚约便可就此作罢。 有书面约定,即便是没有至姻司盖印,同样具有律法效力,只是不如盖印的律法效力强。 杨兰玉与表姑娘之间有婚书,无论是哪种,只要在婚书上签了字,两人之间的婚约就已经达成,杨兰玉即便是未经表姑娘同意强制与她发生关系,表姑娘想要诉他,诉赢的概率十分小,一人本就有婚约在前且婚期将至只差了亲迎这一步,很大概率衙门会要求一人继续履行婚约。 伯景郁听完一人的话十分震惊“这未免太刁难女子了。” 这也是乳娘曾说老夫人想要她表姐夫休弃表姐的原因,一人婚后多年不孕,按照律法女子便没有做到履行妻子的义务,夫家有权休弃不必经过官府同意。 庭渊很欣慰他会觉得这是在刁难女子,而不是觉得这是应该的,他道“追求男女平等,可男女之间又何时平等过夫妻之间不曾有育并非都是女子的原因,有些男子先天条件不好,以男为尊,便要将罪责都推在女子的身上。” 伯景郁叹气“怪不得他一人会如此艰辛,若按照你们所说的律法,表姑娘与杨兰玉之间的事情便算不得奸污,是在履行正常的夫妻义务。” 庭渊点头“没错,所以表姑娘拿不到退婚书便无法离开杨兰玉。他一人真的跑了,杨兰玉可以报官,官府会强制判决履行婚约,依照律法,与已经婚配的女子通奸,杖则八十牢狱五年,若杨兰招真的与表姑娘私奔,那便是罪加一等。官府能发布海捕文书,一人自此便要逃亡,莫说参加科举,便是想在一处落户生存都是妄想。” 发了海捕文书余生都要逃亡,又怎会有安宁的日子。 若杨兰招所说都是事实,那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只有拿到退婚书,他一人才能离开此处安稳地过日子。 伯景郁感觉自己的后背发毛,“这计谋也太歹毒了。” “何尝不是。” 表姑娘未成年前,婚约由老夫人说了算,成年后婚约也不由她说了算,若杨兰玉真的以杨兰招的生命威胁表姑娘,她不得不妥协在婚书上签了字,谈何自由 庭渊看向杨兰招“你也没有自己讲的那么清白。” 伯景郁又不明白了,“为何这么说” 杨兰招却道“你说得对,漫漫的死我有责任,若非是我,她不会被兰玉奸污,也不会被兰玉杀害。” 庭渊轻笑着摇头“不,我不是在指这两件事。” 杨兰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庭渊“那是” 其余人也看向了庭渊,他们都不明白庭渊是什么意思。 庭渊则是转去乳娘的身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且问你,杨兰招的话有几分是真” “你若说谎,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劝你想清楚。” 这一人的话互相矛盾,别的且先不说,就表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这乳娘应该是知道的。 当年杨兰招是否与表姑娘在房中偷情,他说自己手中有证据,这很好查证,老爷在这庄上生活多年,总有人能认得他的字迹。 眼下最重要,便是这表姑娘腹中的胎儿究竟是谁的。 乳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大人明察,孩子真不是我家公子的。” 庭渊又问“那你家公子可曾奸污表姑娘” 乳娘突然哑声。 那便不言而喻,奸污是真。 “这孩子不是你家公子的,那是谁的” 乳娘摇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庭渊转而看向杨兰招,“你与表姑娘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你从未碰过她” 杨兰招很肯定地说“没有。” 庭渊又问乳娘“你说表姑娘腹中的孩子不是你家公子的,何以为证” 乳娘道“我家公子确实碰了表姑娘,可他与我说表姑娘并非完璧之身,房事中不曾落红。” 庭渊觉得有些荒唐“便是由此断定表姑娘腹中的胎儿不是你家公子的” “是。” “荒唐”庭渊听她如此说,便想到了从前办理过的一个碎尸案。 那个案子便是如此,两人都是大学生,在学校相识相恋,外出旅行在酒店发生了关系,男生因亲密关系进行时没有感受到朋友们口中的处女膜以此断定女友不是第一次,与女友理论过程中,女友不愿意与他继续发生关系,他强制与女生发生了关系,将女生殴打致死后再度奸污女生,拍下奸尸的过程发至色情网站,而后睡了一夜隔日起来特地叮嘱酒店的工作人员不要进屋去搞卫生,跑去超市买了一把斩骨刀将女生拖至酒店的卫生间肢解后,用背包分多次将女生的尸体丢在各个景点。 落网后态度恶劣,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拒不认错,后被一审判处死刑,他不服上诉,一审维持原判。 如今又遇到这样的案子,庭渊感觉严重生理不适。 伯景郁见庭渊闭眼强压怒火,赶忙上前去拉住他,为他顺气“你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庭渊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不想让情绪主导自己的思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他道“不是所有的女子初次都会落红。” 伯景郁听他这么说,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庭渊不知道应该怎么与他解释,这些事情确实是很私密的事情,古代对这些事情是很避讳的,就连妇科病都是讳疾忌医。 他未曾婚配,知道这些,确实奇怪。 “医书上看到的。” 庭院随便扯了一个谎话,想要将这事圆过去。 伯景郁自然是不信的,哪个医书上会这么写这都是极为私密的事情,若非本人亲身经历,怎可能懂得。 庭渊也管不得他信与不信,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名声。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乳娘“照这么说,杨兰招所讲是实话,表姑娘去宏光寺找杨兰招,你家公子安排人追随,诬陷他一人在寺庙通奸。” 乳娘不言语。 庭渊觉得他主仆一人实在是可恶,这杨兰玉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清白,越查便越是推翻她之前的言论。 他与陈县令说“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先捆了,带回县衙,用你们的办法,让她开口。” 县令立刻指挥人去捆乳娘。 乳娘不愿意说,这事八成就是真的,杨兰玉因为表姑娘初次没有落红,怀疑她早与杨兰招私通,于是见表姑娘去寺庙找杨兰招,便污蔑一人私通,若杨兰招不认,他就要当众扒了表姑娘的衣服,因为他清楚表姑娘身上他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为了保全表姑娘,杨兰招不得不认下这罪名。 在杨兰玉的眼里,这就是一人私通的证据,孩子就根本不是他的。 这案子至此,已经反转了很多次,伯景郁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 之前他听了乳娘与管事的话,痛骂杨兰招与表姑娘,如今一点点揭穿他们的谎言,事情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让他十分难受。 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乳娘已经两次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言论,伯景郁实在是忍不了,“既然她嘴这么硬,掌嘴五十我看她是说还是不说。” 庭渊迅速握住了伯景郁的手,用力拽了一下“别冲动。” 伯景郁看向庭渊,愤怒地说“她就该打,隐瞒事实真相,误导我们查案,依照律法我有权对她进行责罚。” 陈县令也道“大人说得不错,若阻拦查案,按律确实可以就地责罚,以儆效尤。” “我自然知道。”庭渊与伯景郁说“以德服人,莫要以武服人。” 伯景郁道“我知道你心善,可你的心就是太善了,若我不罚她,这些人有谁肯说真话最迟后日我们就要离开金阳县,有这个时间慢慢与她磨,还不如直接打来得痛快。” 庭渊“” 伯景郁与陈县令说“动手。” 他对庭渊说,“闭上眼睛。” 伸手捂住庭渊的耳朵“不听不看。” 庭渊将他的手拿掉“我不是听不了,也不是看不了,只是觉得不必要。” 伯景郁十分坚定地“很有必要。” 庭渊见伯景郁下定了决心,谁都拦不住,也就索性不拦了。 伯景郁小声贴在他耳边说“别生我气。” 庭渊偏了一下头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伯景郁说话呼出的热气都落在他耳朵上了,他很怕痒。 还不等衙门的人动手,乳娘便服软了。 “我说,我都说。” 伯景郁朝庭渊挑眉“有的人就是贱骨头,心太软没用。” 伯景郁冷脸看乳娘“如实说,若你再说假话,我不会轻易饶了你,必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到做到。 乳娘赶忙道“这事确实是我家公子诬蔑表姑娘和大公子的。” 三爷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这竟然是真的” 他后退了好几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他那侄儿,背地里竟真的这么阴暗 庭渊“你家公子污蔑杨兰招的事情,只怕不止这一件吧” 乳娘有些窘迫“是。” “你家公子到底是让你把安胎药换成了堕胎药,还是把堕胎药换成了安胎药” 结合目前的信息,庭渊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杨兰玉奸污表姑娘是事实,表姑娘不愿留下这个孩子,自然不可能去医馆买什么安胎药。 “是将堕胎药换成了安胎药。” 庭渊不知道说什么好,人性的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伯景郁如今心中又产生了杨兰玉死了是活该的想法,但他不敢说。, 50.凶手出现 第36章 “这怎么可能” 三爷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侄儿是这样的人, 他摇头否认“不,这不可能。” 庭渊问乳娘“你家小公子除了这些,还干过什么” 乳娘“没有别的了。” 庭渊“真的没有了” 乳娘“真的没有了。” 庭渊看向杨成忠“杨管事, 你来说。” 杨成忠忙恭敬道“大人,公子这些事情,我并不清楚。” 庭渊不多纠结,转而与杨兰招说“杨兰玉对你还做了什么” 杨兰招道“还有很多事情,他不如我聪明,父亲更喜欢我, 母亲自从有了他后将我扔给老夫人不再管我,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利用大人的心思陷害我, 四岁他从树上跌落和母亲告状说是我把他扔在树上,五岁他在水池边玩耍失足滑落说是我把他推进去的,六岁漫漫不愿意与他一起玩他跑进后山说是我把他扔在后山, 他不能喝牛奶非要偷喝,喝了全身起疙瘩, 非说我把他的羊奶换成了牛奶” 类似这样的事情杨兰招数都数不过来。 身后的仆人们议论纷纷。 谁也没有想到,外表和善的小公子背地里这么阴暗,陷害大公子, 还奸污表姑娘,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人不齿。 庭渊听完后, 没有再问他问题,而是转身进入小公子的房间,里面仵作已经验尸结束。 仵作见庭渊进来, 与他道“如公子之前预判,死者是被人连捅多刀失血过多身亡的,只不过这小公子在被杀之前应当是中了麻沸散。” 庭渊问仵作“何以见得” 仵作道“中了麻醉散的人意识不清醒, 即便是被开膛破肚,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茶壶底部还有未溶解的麻醉散粉末,一小包麻沸散便可以让一头牛失去知觉,这东西用在人身上,没有几个时辰根本无法消散,通常麻沸散是用来治疗外伤时让人麻醉的。” 他这么一说庭渊就明白了,和现代手术中用的麻药是一个道理。 若是如此,便能说得通为何小公子丝毫不反抗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庭渊问仵作“这麻沸散是要以水冲服才可以” 仵作点头“清水不行,麻沸散味微苦,混入茶水酒水不容易察觉出来。” “你随我来。” 庭渊带着仵作去了上层表姑娘的房中,掀开茶壶盖子,让仵作看看其中是否有麻沸散。 仵作将茶壶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摇头“这里面没有。” 庭渊想到了表姑娘厨房的药罐子,去将药罐子端过来,“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 仵作将里面的药渣全都倒了出来,仔细闻了又闻,随后发现了还未完全溶解的麻沸散,随后与庭渊说道“有。” 如此说来,这二人都是先被人在饮食中下了麻沸散,先让二人失去知觉,再将其杀害。 这也就能很好地解答庭渊的疑惑,为何兰玉和表姑娘都不反抗,因为他二人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至此,嫌疑人也就出现了。 伯景郁问庭渊“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庭渊点头。 伯景郁一脸茫然,只是知道两个人都是中了麻沸散,怎么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谁”他问。 庭渊“不急,还缺关键性的证据。” 伯景郁“凶器” 庭渊点头“没错,凶器。” 正巧这时搜寻庄子的人也回来了,禀告县令他们并没有在庄子上找到带血的凶器。 伯景郁问庭渊“你确定凶器就在庄子上吗” “当然。” 返回到小公子的院子后,所有人都朝庭渊投去视线。 陈县令与庭渊说“衙役说并未找到凶器。” 庭渊“我听见了。” 陈县令“我们需要扩大搜索范围吗” 庭渊摇头“不需要,凶器就在这个院子里。” 陈县令有些疑惑“可我们里里外外地搜查了很多遍,并未从中找到任何凶器。” “因为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凶手会把凶器带走,被凶手给误导了。” 庭渊进入耳房,从里面拎出来一把柳叶刀,刀长约五寸。 当时他在耳房的小厨房里看到这把刀时并未多想,这里是西府,海产品丰富,稻田里处处都是鱼,一鱼可以多吃,看到这样的刀他自然而然就以为这是一把杀鱼剖腹的刀,所以一直在纠结寻找匕首。 直到方才在表姑娘院里的耳房中看到她厨房里的刀具,这才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若说这把刀出现在厨房里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们通常做饭根本不在自己院里,府上有专门的仆人为他们做饭。 庭渊将刀递给仵作,“你看看可是这一把” 仵作接过仔细查看,又进屋去与杨兰玉身上的伤口做了对比,出来与庭渊说“确实是这把,方才我看到伤口就觉得有些奇怪,各式各样的匕首我都见过,还从未见过什么样的匕首能造成如此狭窄细长的伤口,匕首做得太薄很容易卷刃,通常都是刀尖薄,越靠近手柄越宽,可杀鱼的柳叶刀恰恰相反,柳叶刀的刀尖锋利,刀背也比旁的刀要薄,不仅方便给鱼剖腹,更是方便片鱼片。” 西府水产丰富,许多百姓会用将鱼片成薄片用来煮粥,既有营养又鲜美,还不用担心刺卡喉咙,早期也是用菜刀片鱼片,后来铁匠铺的内当家做饭觉得麻烦,用打造好的匕首片鱼,铁匠见了专门为妻子打造了一把片鱼的刀,从中发现了商机便衍生出了类似这种的片鱼专用刀,再后来逐渐精益求精改良便成了如今这样的柳叶刀,既能剖腹又能片鱼。 至此,这个凶手已经呼之欲出。 能够在表姑娘和杨兰玉两人的吃食里动手脚的也就只有乳娘一人。 伯景郁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 庭渊“我早知道是她。” 伯景郁看着乳娘,觉得很难以置信“怎么会为什么是她” 他怀疑过杨成忠,怀疑过杨兰招,唯独没有怀疑过乳娘。 这是杨兰玉最亲的人,他想不出乳娘会谋害杨兰玉。 他问庭渊“为什么会是她” 庭渊“我不知道她杀人的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为何凶手是她。”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进案发现场时的情况,当时只有乳娘身上有血,屋内只有两组血脚印,一组朝外,一组朝内,两组血脚印的大小是相同的,当时我的判断是乳娘进屋后发现小公子被人杀了,不小心滑进了血泊里导致身上的衣服弄脏了,她手上的血是扶小公子时沾上的。” “我记得,这没什么问题。”伯景郁觉得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 “是啊,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往她身上怀疑。” 伯景郁“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往她身上怀疑的” 庭渊“从我分析出来对杨兰玉下手的人是他身边的人开始,我就将视线锁定在他二人的身上。” 伯景郁想起来了,当时庭渊与他提起来过,他当时还想与二人对质,考虑到杨兰玉自幼便是乳娘照顾长大,伯景郁更多地怀疑的人是杨成忠。 而庭渊当时并未彻底排除二人的嫌疑,只是暂时将两人的嫌疑排除,暗中观察。 即便是从老爷子那里确定了老爷子怀疑的对象是杨成忠,也没有放下对乳娘的怀疑。 “乳娘是最早发现兰玉死亡的人,也是最有迷惑性的,基于她的身份以及是她发现兰玉被杀的,从情感上就很容易将她排除在外,这个案子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没有直接的受益人,以至于很难弄清楚他们的杀人动机,直到杨兰招的出现,我突然就明白了他们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伯景郁感觉自己的思路已经跟不上庭渊了,这会儿他只要一想起这几个人,满脑子就都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根本无法从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拼凑出完整的真相,他问“动机是什么” 陈县令也很好奇,如今这杨兰招看着是个十成十的受害者,他与杨兰玉和表姑娘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请公子明示。” 庭渊看向杨管事,随后又看向杨兰招,接着视线落在了乳娘的身上,却转身与陈县令说“将杨管事也一并捆了。” 杨成忠有些懵,连忙替自己辩解“大人,不知小的犯了何事,您要捆小的。” 庭渊看向他“急什么,我会给你解释的。” 待人被捆起来了,庭渊走到乳娘与管事的身边,问他们“知道你们是怎么暴露的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杀小公子,小公子是我一手养大的,比自己亲生的还亲。” 乳娘连连否认。 庭渊笑着说“其实你们的演技很不错,险些我也被你们骗了过去。” 杨成忠的双手被捆到了身后,他往庭渊跟前凑“大人,你肯定是弄错了。我真的没有杀小公子。” “是吗”庭渊与他四目相对,“藏拙的又岂止是三爷一人,杨管事,你也不差。” 杨成忠极力地辩解“小的是真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会怀疑我,我对杨家忠心耿耿,老爷于我有恩,我怎么会谋害小公子呢我不恨小公子,与他也没有任何仇怨,即便我杀了小公子,这家产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庭渊啪啪鼓掌“说得好。” 杨成忠露出一个微笑。 庭渊与他呵呵一笑,迅速冷脸“你真的很聪明,杨管事,可惜你洗脱不了自己的嫌疑,老爷子的怀疑对象就是你。” 杨成忠急忙摇头“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理解错了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最信任的人就是我。” “是吗”庭渊当然是不相信的。 杨成忠诚恳地说“我跟在老爷身边至今有二十九年了,我是绝不可能背叛老爷的。” 三爷也帮着杨成忠说话“你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你不能怀疑老杨,这庄子上没有人比他更忠心。” 庭渊眼神玩味地看向三爷,“比你还忠心” 三爷“你扯我作甚” 庭渊“杨管事,莫急,等我说完你的破绽,你再反驳也是不迟的。” “我没做过,你叫我如何能听你说完”杨成忠看向县令,“县令大人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伯景郁替庭渊说话“你若没做,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啊,杨管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不是胡扯,等会儿便能揭晓,不是吗” 庭渊反问他,“你在心虚什么” 杨成忠见庭渊如此说话,也硬气了起来“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给我扣帽子” 庭渊不与他争辩,“是不是扣帽子,我说完了大家自然有分辩。” 今日出来一天了,庭渊有些站不住,索性去板凳上坐下,慢慢说“旁的就先不说,管家可还记得我问你表姑娘为什么不先和小公子退婚,你是怎么回答的” 杨成忠回答得倒是爽快“当然。” 杨成忠反问庭渊“那么请问我何错之有” 庭渊“你在刻意引导我们的思路,通过你的言语将表姑娘描绘成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守女德不知廉耻的女子,让我们本能地轻看她几分。” 他解释道“我所了解的事情真相就是这样,我并未说谎。” 庭渊“我也没说你说谎。” 杨成忠“那你这就是在污蔑我。” 庭渊“你作为杨家庄的管家,按你所说自己深受主家的信任,表姑娘与小公子的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内情,在明知事情真相并非表姑娘与公子兰招偷情的情况下还是这样说给我们,把我们的视线往公子兰招身上引导。” 杨成忠辩解“你这完全就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好,就算这个事没有这么做,后面还有破绽,当我问起谁在给公子兰玉做帮手时,你对兰玉乳娘的态度便有不满,按理来说你深受主家信任,又是总管事,庄子内外的事情应该统一交由你来管理,公子却将庄内交给了乳娘。” 杨成忠问庭渊“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不能对此感到不满吗” “可以,但你可能忘了,当我逼问乳娘替公子兰玉隐瞒了什么事情时,你当时着急跺脚催促乳娘说实话时喊的却是我的黎娘,乳娘不曾婚配,这么多年一直独身,若我猜得不错黎娘是她的本名,表姑娘与大公子的事情你义愤填膺,看得出来也是很在意名声的人,乳娘不曾婚配你怎么丝毫不在意她的名声” 杨成忠“她一把年纪了,我直呼其名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庭渊问庄子上的仆人“你们平日里都是如何称呼公子乳娘的” “沈妈妈。” 庭渊又问“可有人知道这她全名叫什么” 三婶道“她叫沈玉黎,黎娘是她的闺名。” 乳娘眼神中带着寒光看向三婶。 三婶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往三爷的身后躲了一下。 庭渊转而看向杨成忠“杨管事,你该作何解释她有大名你不叫,便要叫她的闺名,你觉得合适吗” 女子的闺名只有长辈与丈夫可以叫,其他人叫闺名对女子来说是一种冒犯。 杨成忠“我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她本名叫什么,从前我跟在老爷身边,常常听夫人叫她乳名,便只记住了乳名。” “好,就算你这个解释合理,那你解释一下,你身上挂着的香囊是谁给你绣的。” 杨成忠下意识低头,随后说道“这是我私人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庭渊道“确实与我无关,却与本案有关,你身上这个香囊与兰玉身上的香囊虽然花色不同面料不同,样式却是一模一样的。” 伯景郁立刻进屋去将杨兰玉身上的香囊取了下来,随后将杨成忠身上的香囊也取了,一起对比,确实是一模一样的。 他没想到庭渊的观察这么细致,连一个小小的香囊都能注意到。 “难不成你们是有同一个女人”伯景郁问。 庭渊道“这香囊上的绣工工整,与乳娘用来擦眼泪的帕子上的绣工相同。” “这能说明什么”杨成忠仍旧嘴硬。 庭渊“单凭一个香囊自然是说明不了什么,可你脚上的鞋子,身上束腰用的腰带,绣工都是相同的,以及你里衣衣襟上的云纹都是同一人所绣,认识多年为你绣一个香囊倒也说得过去,可连里衣的衣襟都是她为你做的,便说不过了吧” 杨成忠“我未娶妻,无人能为我衣裳,拜托她为我做两身衣裳有何不可” 庭渊很赞同地点头“确实没什么不可的,可你不是对她掌管庄内颇有意见吗一边对她不满,一边求她为你做衣裳,还能亲切喊她乳名,你还挺两面派的。” 杨成忠“” 庭渊转而去问沈玉黎“你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沈玉黎“” 庭渊“你们两个都有份,之前我没拆穿你们,是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目的,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给他们机会狡辩,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证明自己没有随口胡诌,也不是在冤枉人。 伯景郁也是够无语的,索性坐到了庭渊的身边,听他慢慢唠。 小小的一个杨家庄,整得五花八门,原本表姑娘和两位公子之间的事情就够乱了,如今这管事的和乳娘又有私情,三叔和三婶之间的感情还不纯粹。 伯景郁倒想看看这杨家庄还能乱到什么程度,还能有什么颠覆他认知的事情, 51.祸水东引 第37章 陈县令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公子观察得太仔细了。” 庭渊浅笑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二人经过庄子听到叫声入内是在你们意料之外的,这件事原本的走向不该是如此。” 陈县令问“那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 庭渊道“乳娘发现小公子死了, 怀疑是表姑娘杀人, 带人去找表姑娘, 发现表姑娘上吊自杀。” 杨兰招在此时出声“他们为何这么做” 庭渊看向杨兰招“为什么你不知道吗” 杨兰招一头雾水“我应该知道什么” 三爷也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所有期盼的眼神中,庭渊揭晓了答案“沈玉黎和杨成忠做了这么大一个局, 之前我没找到受益人, 不确定背后是谁在指示,一直没拆穿二人的真面目, 可自打杨兰招的出现, 我就弄清楚了。” “弄清楚什么了”三爷追问。 庭渊“这个案子并非没有直接的受益人,杨兰玉虽然死了,杨兰招却没死,他是被踢出了族谱,族谱又不是不能加回来他的名字,他仍然有继承的资格。” 三爷摇头“不,不可能,没有人会帮他做主加回他名字。” 庭渊看向三爷“真的吗” 三爷很肯定地点头“起码我不会做主。” 庭渊指了指躺椅上的老太爷“老太爷还没死,他只是说不了话,又不是老年痴呆。” 三爷“他对兰玉做了那么多坏事, 老太爷怎么可能给他在族谱上把名字加回来” 庭渊笑问三爷“他真的对兰玉做了很多坏事吗还是兰玉对他做了很多坏事” 三爷“” 他这么一说,三爷瞬间领悟了。 是了,从前他们都认为兰玉是受害者,如今结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看,兰招才是受害者,他手里还有兄长写的亲笔书信做澄清。 踢出族谱是因为他犯了错, 如今证明他没有犯错,错的是兰玉,那么他为什么不能重回族谱 即便不能重回族谱,庄内这么多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杨兰招听了庭渊的话,哈哈大笑,笑容苦涩“我以为你是聪明的,没想到你也是个草包。” 庭渊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是不是草包不重要,你们这个计谋真的挺好,一下为你除掉了两个心头大患。” “你在胡说什么,我那么爱漫漫”杨兰招朝着庭渊咆哮“我那么爱她” 庭渊走到杨兰招身边,扯下他腰间的香囊,举起来给众人看,“这就是他的破绽。” 杨兰招看到他扯了自己的香囊,明显有些慌乱“还给我,你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 陈县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又是香囊难不成他也与沈玉黎有私情” 庭渊“” 庭渊“县令,你的思维跳跃太大了。” 陈县令有些羞愧“那这是什么意思” 庭渊问杨兰招“这香囊是谁给你绣的” 杨兰招道“自然是漫漫给我绣的。” “你撒谎。”庭渊斩钉截铁地否认了他的话,“这香囊根本不是表姑娘给你绣的,表姑娘根本不会女红。” 杨兰招“这就是漫漫给我绣的,如果不是她绣的,我何必戴在身上。” 庭渊道“在发现表姑娘被人吊死后,我们将表姑娘房中每一个地方都检查过,莫说是做香囊用的布料,就是连一根针一把剪刀都没发现,你身上这香囊看着很新,应该是近几个月新做的,香囊上的绣工作的属实一般,却被你贴身佩戴。” “这是漫漫之前为我做的,我一直没舍得戴。” 庭渊与他四目相对,摇了摇头“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杨兰招“你证明不了这东西不是漫漫做的。” 庭渊“我无须证明,表姑娘本身就是很好的证明,女红算是女子的必学技能,即便是高门大户家的千金也要学好女红,表姑娘之所以做不了女红,是她本身就有眼疾。” 庭渊从腰间取出一块圆形双面透明的东西,是一枚放大镜,庭渊在翻表姑娘桌上的书时在书里发现的。 这东西大家都不陌生,也都知道作用。 三爷道“我记得林漫漫没有眼疾,她看东西甚至比我们都清楚,老远走来的人她都能看清是谁。” 三婶反驳他“怎么没有,太近的东西她看不清的。” 三爷“有吗” 三婶很肯定地说“有。” 庭渊道“书中字的大小正常人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她却需要用放大镜来看,说明正常距离下,她看近物是看不清的,屋中的铜镜摆放距离也比寻常人使用时摆放的更远,以此能够推测她是远视眼,看不清近物却能看清旁人看不清的远物,这样的眼睛根本做不到穿针引线,何况是绣东西” 基于此,庭渊分析得出结论,杨兰招身上佩戴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表姑娘做的。 三爷“这也不见得就是别的女子送给他的吧。” 庭渊将香囊递给三爷“你仔细看看这香囊上绣的东西,鸳鸯戏水,一般都是女子绣来送情郎,集市上卖的香囊荷包不会绣这种图案,多数都是绣花绣鸟绣景色。” 这香囊上不仅有鸳鸯戏水,还有比翼双飞的蝴蝶。 鸳鸯戏水,比翼双飞,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庭渊索性就直白地说了“这么丑的东西,如果不是心爱的女子所赠,何须天天挂在身上” 话槽但是理不糙。 “你口口声声说你心爱的是表姑娘,可若你真的心爱表姑娘,又怎会挂着别的女人送你的鸳鸯戏水比翼双飞的香囊呢” 杨兰招无话反驳。 庭渊将香囊从三爷的手里拿回来,抛着玩,故意没接住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后用力地拍了又拍,与杨兰招说“可这个小香囊却不是你最致命的两个破绽。” 杨兰招“都是你一家之言,胡编乱造。” 庭渊转身回到伯景郁的身边坐下“其一从你进入庄子开始直到现在,你没有去看过表姑娘一眼,直奔兰玉的院子,也没有问过表姑娘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你却一口咬定是杨兰玉杀的,比起表姑娘的死,你更关心我们会不会定兰玉的罪。” 杨兰招道“只有兰玉有理由杀害漫漫,旁人与漫漫之间并无仇怨。” 庭渊啪啪鼓掌“表姑娘是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就一口咬定了杨兰玉是杀人凶手,你觉得这个逻辑是合理的吗如果杨兰玉杀了表姑娘,那他是谁杀的” 在明知杨兰玉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他,这并不合乎逻辑。 庭渊没给杨兰招说话的机会“这也是你们计谋中的一环。” 伯景郁现在彻底理清楚了,他接着庭渊的话往下说“第一种情况是表姑娘杀了杨兰玉后畏罪自杀,第二种情况是杨兰玉杀了表姑娘后被人杀害,那么就要寻找凶手,这时所有人都把实现往杨兰招身上引,他的嫌疑必然是最大的。” 庭渊点头“不错,着手调查杨兰招时就会发现杨兰招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作案的时间,这样他的嫌疑就被洗清了。查不到凶手这个案子就会成为一桩悬案,而杨兰招借此机会重回杨家庄,证明自己的清白,杨家庄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家产,何况他手里还有杨兰玉父亲亲手写的信,那便是清上加清。” 杨兰招冷笑“一切都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庭渊“不错,一切确实是我的推测,但你倒也不用着急,我的推测还没结束。” 他继续说“其二便是你父亲为你写的这封信,你说父亲是为了你不受残害才将你踢出族谱,转而向你二叔写信证明你的清白,若事实真如你所说是兰玉犯错陷害你,你父亲根本不用将你踢出族谱,你说父亲更喜欢你,你与表姑娘真的两情相悦,你父亲也不是个傻子,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必然不会让你三人继续纠缠下去,即便是将你赶走,你三人之间的纠葛又怎可能就此消散,以杨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条件更好的女子做儿媳,难道还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了兰玉之后你父亲并没有把你送回盛水老家,足以见他还是把你当自己的亲儿子对待,一个父亲会以逐出族谱的形式保护自己的儿子,还让一个名声坏了的女子留在家里继续履行和自己亲生儿子的婚约恰恰相反逐出族谱写信给二叔不是在证明你的清白,而是想让你不要因此记恨兰玉报复他,这封信是用来安抚你情绪的,事实是你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清白,真相就是你与表姑娘在房中偷情被兰玉发现,你将兰玉打伤,表姑娘之所以没被一起赶出去是因为兰玉喜欢她,为了保你她心甘情愿留在了杨家庄。” 杨兰招吼道“你胡说,你胡说,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 庭渊没搭理他,继续往下说“按你所说的所谓的真相逻辑是不成立的,当三爷站出来替兰玉说话时,你一招祸水东引,让他忙于自己的事情,无法与你对峙。你幼年曾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对于你三叔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老夫人有意让表姑娘和兰玉喜结连理,自幼便给你们灌输了这种思想,你勾搭表姑娘这种行为就是在效仿当年三爷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你与三爷的处境不同,三爷虽寄人篱下,可他算作旁支,对主家没有威胁,于老夫人来说,侄女嫁三爷或是二爷并无区别,都是旁支的人。你占了长子的称呼,又处处暗害兰玉,在众人眼中你便是个威胁,大家对你不好,你父亲一开始是保你没把你送走,直到你勾搭表姑娘打伤兰玉,他这才容不了你,将你逐出族谱,正是因为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逐你出族谱后,让你去总府找二爷,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的道理。” “如此便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伯景郁近乎惊喜。 还得是庭渊的头脑好使,才能把这些碎片的信息拼凑起来,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若换做是他,此时便是已经完全被他们带着偏离的真相。 这个案子里的干扰项太多了,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过于复杂,以至于容易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你们设计得真的很巧妙,但很可惜,细节决定成败。” 庭渊原本并没有怀疑到杨兰招的身上,而是在怀疑三爷,直到杨兰招突然出现,主动跳了出来。 伯景郁原本怀疑的是杨兰招,却因为杨兰招主动找上门,对他打消了疑虑。 正常人的思维都认为凶手不会主动将自己暴露在大众视野,杨兰招反其道而行,就正好消除了旁人对他的怀疑。 只是不巧遇上了庭渊,庭渊只相信证据。 而他的一系列操作看似是在给自己洗脱嫌疑,其实都是在给杨兰玉倒油,杨兰玉的极恶结合他的极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差,正巧就把他的形象给挽救。 可惜庭渊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追求逻辑链完整,不合逻辑的地方会死磕。 “证据呢”杨兰招问庭渊“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口说无凭。” 庭渊“你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喜欢表姑娘,她不过是你用来对付杨兰玉的一枚棋子罢了,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个男子若真地爱一个女子,怎舍得让她的名声比抹布还臭你让她受人非议,在庄子里过得水深火热,你说自己喜欢她,可曾为她做了什么反倒是她为了你留在了庄子上,你什么都没为她做,你与她藕断丝连刺激杨兰玉导致她被奸污,与杨兰玉退婚是她自己争取的,而你美美隐身躲在黑暗里,故意承认与表姑娘有奸情,看似是为了保全她的体面,实则是把她推进火坑,杨兰玉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表姑娘则成了你们之间博弈的棋子。” 表姑娘有错,但她更多的是凄惨。 杨兰招对她没有几分真情,杨兰玉对她是偏执的占有欲,他们都不爱她,却表现的很爱她,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埋葬了。 “至于你所说的证据,自然也是有的,沈玉黎杀了杨兰玉这点是没跑的,只有她能够做到将凶器隐藏在小厨房里。” 沈玉黎矢口否认“我没有杀小公子,小公子死时我在厨房与其他厨娘准备祭品。” 庭渊“血液离体后,温度越高,凝固越快,相反温度越低血液凝固速度越慢,我判断杨兰玉的死是依据地面血液凝固的情况和他的体温,这两点可以人为干预,屋内有一个降温用的制冷冰鉴,只要在其中放上冰块,屋内就会相对凉爽,从而影响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从听到声音后进入庄子见到尸体,接着被沈玉黎吸引视线去查表姑娘的死,中间在屋内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暂,以至于庭渊并未思考那么深层次。 等从上层表姑娘那头调查清楚再返回屋中,冰块早就已经融化,内外空气流通,室温已经趋于正常,就更是无法发现其中的问题。 直到仵作来验尸时,他站在旁边,看到那个冰鉴,伸手去摸,明显感觉到冰鉴的温度比室内温度低,这才将一切联系起来。 “实际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往前推二刻左右,那么这个时候乳娘您在哪里” 判断死亡时间并不单单是通过尸体外部反映的情况,也可以以胃容物进行判断。 室内温度稍低于室外的温度,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对死者死亡时间的判断,可就是这一时半刻,足够他们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庭渊问庄子上的厨娘们“在乳娘尖叫前,她可是一直与你们在一起” 其中一个厨娘道“我记得大约就是往前推二刻,沈妈妈离开过两次,一次片刻功夫,另一次大约半炷香,我以为她去如厕了。” 庭渊看向沈玉黎“乳娘,不,我应该喊你沈妈妈,沈妈妈,离开半炷香的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都在做什么” 沈玉黎闭口不言。 庭渊料想也是如此,“杨兰玉是你一手养大的,你怎么就舍得对他下手” 他对死亡时间判断出了错误,但他对凶手杀人的心理判断并未出错,凶手确实恨透了杨兰玉。 庭渊想知道沈玉黎究竟为何如何记恨杨兰玉,不惜要了他的命。 沈玉黎跟着表姐嫁来杨家庄时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婚配要将她留在身边 毕竟这不是现代,古代大龄女子不婚配是要遭人非议的。 若说家中担心女儿远嫁诸事不便,派一个仆人跟着伺候倒也说得过去,可带过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不给人婚配,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他该死” 沈玉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他却不认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包括杨兰招。 他也没料到杨兰玉竟然是沈玉黎生的。 沈玉黎苦笑“表姐没有生育能力,家道中落,需要杨家帮助,婚约不能废弃,从一开始选中我就是为了借腹生子,我不过是他们为了巩固地位的棋子。”, 52.杀人证据 第38章 “原来如此。” 三爷恍悟“我说当年为何嫂嫂怀孕五个月时, 你却突然回了娘家,而后又过了两个月,说家中老夫人病重召嫂嫂回家, 嫂嫂顶着七个月的孕肚不顾阻拦非要回娘家, 回去不到三月就在娘家生下了兰玉。” “怪不得他们要兰玉称呼你为乳娘,怪不得。” 这么多年三爷一直不理解,沈玉黎算得上哪门子的乳娘,如今算是彻底弄清楚了。 孩子压根不是他嫂嫂生的,而是沈玉黎生的。 当时老夫人一心想要兄长休了嫂嫂,娶她另一位侄女,杨兰招说到底不是亲生的,老夫人是怎么看都不喜欢。 “我兄长可知道你才是兰玉的生母”三爷问。 他不敢猜想, 这是他不敢想的。 沈玉黎道“起初不知道, 后来带着孩子从娘家回来, 有次嫂嫂去如厕,兰玉饿了, 我给兰玉喂奶他正好回来撞了个正着。” 她觉得很可笑,自己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不能管自己叫娘, 还得看他们一家三口和睦。 每次听兰玉喊表姐母亲,她都想答应。 她以为表姐夫知道真相会向着她, 起码能够让她离开杨家庄,可她想错了, 他们不肯放她离开,以儿子的性命作要挟。 兰玉的玉便是取自她的名字。 她那外表看着谦和有礼的姐夫,也是个黑心肝的人,逼迫她留在庄子, 也不给她名分,若她不听话,他们便将兰玉的身世曝光。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舍不得,一辈子被困在了庄子上。 老夫人在世时曾想过让她嫁给杨成忠,两人年纪都不小,都不曾婚配,让他们搭伙过日子在庄子上也能落下来。 表姐以杨成忠年纪太大为由,替她拒了这门婚事,怕杨成忠发现了她生产过的秘密。 她这一辈子都被困住,好不容易熬到表姐表姐夫都死了,老爷子也瘫了,她想认回自己的儿子,可杨兰玉不愿意。 杨兰玉拒绝认她这个母亲,只认表姐,说她出身低微不配做他的母亲。 庭渊“就因为他不肯认你,你就杀了他” 沈玉黎看着庭渊,“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为了他我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不敢与他相认,他却说我低贱,不配做他的母亲”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的母亲都是你的表姐,你突然告诉他,他一直喊母亲的人不是母亲是表姨,表姨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我想任谁都无法接受。” 沈玉黎的付出是单方面的,从来都没让杨兰玉知道过,突然有一天将一切都告诉他,他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 庭渊道“除非他早已发现你就是她的母亲,否则这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打击,你应该给他时间接受。” 沈玉黎“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他时间接受,我给了他那么久的时间,他都没接受。” 庭渊摇头“不,他应该早就已经接受了,他没有将你赶走,而是留在庄上,还把庄内交给你管理,足以说明他在情感上仍旧是信任你的,在生活上依旧依赖你,只是需要时间来改变,在他心里对你这位母亲他是认同的。” 庭渊记得杨成忠曾经说过,杨兰玉对沈玉黎的信任度非常高,比起自己的母亲更加听乳娘的话,母子之间的血缘羁绊是可以跨越亲情关系的。 但很可惜,他信任沈玉黎,沈玉黎却不信任他。 站在沈玉黎的角度,她一直在期盼母子相认,一直在为儿子默默付出,一直期望能够得到儿子的回应,但她一直没有等到儿子的相认,还被儿子恶语相向,因此对儿子失望,从而起了杀心。 期望越高,失望也就会越大。 伯景郁现在已经彻底放弃思考了,乳娘其实是亲娘,亲娘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就是因为儿子不肯认她。 母子相认这已经成了沈玉黎的执念,所以不惜杀害自己亲生的孩子。 陈县令问庭渊“小公子是乳娘杀的,那表姑娘是谁杀的” 庭渊指向了杨成忠“杨管事,是需要我摆证据,还是你来说杀人的原因。” 他提醒道“现在痛痛快快地认了,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我没有杀任何人。”杨成忠依旧不承认是自己杀了表姑娘。 这样的情况在庭渊的意料之中,极少数凶手会果断承认是自己杀的人,绝大多数凶手都是死鸭子嘴硬,非得将证据甩脸上才肯承认。 杨成忠“你说是我杀了表姑娘,你能拿出证据吗”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呢”庭渊反问他。 随后庭渊说道“你确实没有时间杀害小公子,可你有杀害表姑娘的能力和时间,表姑娘和小公子两人都是被人先用麻沸散迷晕失去知觉后再被杀害,杀害表姑娘的手法并不高明,却有足够的迷惑性,能从房顶进去将表姑娘吊死,再从房顶原路返回,这得不小的力气,凭借沈玉黎的力气自然是无法做到,但你可以。” 杨成忠“这庄子上多的是力气大的壮汉,凭什么就说是我” 庭渊“庄子上的壮汉确实很多,但故意藏拙误导我们的查案方向的成年且力量足够的男性却只有你一个,你不止一次误导我们查案的方向,想要将表姑娘和小公子的死按在杨兰招的头上。” “他确实最有嫌疑,我的怀疑没有问题。” 庭渊“他确实有份,乳娘杀杨兰玉他也有份,我很好奇他究竟许了你们什么样的好处,才让你选择背叛杨兰玉,联合乳娘将他一并杀死在庄子上制造这一桩凶杀案,为他的回归铺路” 这点庭渊是真的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 杨成忠“所以说来说去,你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杀了表姑娘。” “谁说我没有了”庭渊将杨兰招背后双手背捆起来打的结给杨成忠看,“杨管事,现在知道自己暴露在哪里了吗” 伯景郁指着这个结说“这不就是表姑娘房中上吊打结的方式吗” 绳结一模一样。 当时他觉得解不开,就想一剑斩断,庭渊阻止了他,说可能会有用。 没想到还真的有用,能让他们辨别凶手。 杨成忠看着这绳结说道“这就是很常见的绳结,又不止我一个会打。” 庭渊“这绳结可不常见,这是渔人结,结构简单但是强度很高,越拉越紧,通常捆人不会用这种绳结,只要挣不脱就行,用这种渔人结捆人就说明你在生活中经常会用这种结,比如你的腰带就是用这种方式打结的。” 腰带分很多种,有的是用一根细绳子,有的则是有专门的配饰腰带。 庭渊用的是蹀躞戴,比起伯景郁的蹀躞上满镶玉石珠宝,庭渊的就要简单许多。 朝廷官员有统一的蹀躞,按照等级划分。 庭渊所用的则是平常百姓用的普通款。 干活的农工为了方便,多用布绳固定,不用干活的,像三爷佩戴的是简单的腰带钩。 也有许多杨管事这种用缝制的绣花腰囊带,这种带子一般足够绕腰一圈,以细长的绳子收尾,可以打一个漂亮的绳结放在前腰或者是侧腰,也可以藏在腰囊带底下,看着就干净利落,腰囊带内部有些会开小口装些银钱,而杨管事将绳子打结在了腰囊带的上方,庭渊才能一眼看见。 庭渊道“渔人结结实简单看着又漂亮,却不是常人首选的绳结方式,再者你的手掌心有明显的磨伤的痕迹,结合起来,再明显不过你就是杀害表姑娘的凶手。” 伯景郁觉得庭渊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他走过去将杨管事手心摊开,确实看到了磨伤的伤痕,“这是爬绳弄伤的,不带防护直接爬绳,麻绳粗糙,很容易就划伤手。” 三爷此时已经被震惊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侄儿是被乳娘杀的,林漫漫是别杨管家杀的。 “杨兰招没杀人” 庭渊“他没有直接杀人,但他算是间接杀人,这杀人的主意便有他的份。” 庭渊问二人“他到底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帮他杀人” 这是他真的想不明白的点,两个人都是杨兰玉身边最亲近的人,可以说他们两个在庄子上地位是最高的,是什么样的条件让二人背叛杨兰玉 若说杨成忠背叛杨兰玉,倒是不稀奇,可沈玉黎是杨兰玉的母亲,即便她再恨自己的儿子,也不用帮外人杀自己的儿子吧。 他很想知道答案。 杨兰招哈哈大笑,“所有人都讨厌我,所有人都在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明明就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些人了。 偏偏还是被发现了。 他看向庭渊“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路,为什么” 他一直敬重的父亲将他逐出家门,临走前告诉他,他若是不对杨兰玉下手,他可以一辈子都做杨家庄的大公子,一辈子都做他的儿子,可他不该抢兰玉喜欢的人,不该惦记兰玉的家产。 他把自己当儿子,可终究比不上自己的亲儿子。 之前没有威胁到杨兰玉的地位,所以不管他,当他威胁到了杨兰玉,便毫不犹豫地将他逐出家门族谱除名,十几年的父子情丝毫不顾。 杨兰招笑着和庭渊说“没错,杨兰玉和林漫漫的死我都有份,将来我是要去考科举的人,林漫漫这样有污点的女子,我是不可能让她影响我的仕途,她被杨兰玉奸污,怀了杨兰玉的孩子,却想要我带着她离开,多可笑,她配吗” “杨兰玉必须死,他手里握着我的把柄,他就是个蠢货,我承认自己与林漫漫有奸情,原想让他二人自相残杀,杨兰玉这个怂货完全不敢这么做,还想着把林漫漫肚子里的孩子堕了,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我便留不得他们。” 杨兰玉手里握着杨兰招与林漫漫私通的证据,若是将来杨兰玉看不得他入仕,去举报他,一举报一个准。 “从前我对林漫漫是有几分喜欢,与她纠缠不清也是想气杨兰玉和老夫人,如今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林漫漫再隔三差五地去宏光寺找我,让我喜欢的姑娘误会,何况她还想我带着她私奔,她必须死留着她迟早会让一切都败露。” 庭渊“” 为了维持完美的形象,所以要杀死那个愿意保他不入狱甘愿留在杨家庄嫁给杨兰玉的姑娘。 林漫漫为了他甘愿下地狱,他却从未想过要将林漫漫从地狱拯救出来。 庭渊问“你给了他们二人什么好处,让她二人愿意杀害杨兰玉和林漫漫” 杨兰招“你猜,你不是很聪明什么都能猜到,那你就猜吧。” 庭渊“我又不是县令,只要抓住凶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我也不一定非得刨根问底地弄清楚。” 庭渊与身旁的陈县令说“如今这几个人已经认了,至于细节补充,就靠你自己了,你可以查出来的,对吧” 陈县令忙道“公子今日辛苦了,我必然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好,那就交给你了。” 庭渊往凳子上一坐,啥都不管了。 杨兰招的眼神恨不得在庭渊身上剜下两个血窟窿。 三爷此时的心情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看着庭渊那张稚嫩的脸,行事却极为果断,头脑也聪明,想到一开始他与庭渊针锋相对,还觉得庭渊是个满口胡诌的人,现在就觉得很羞愧。 庭渊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起身往他这边走来,“三爷,我要和你道个歉。” 三爷有些懵“” 庭渊“明知你不是凶手利用你转移视线,让他们误以为我的判断出错而找你的麻烦,对不起。” 三爷嗐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算什么,你把案子破了,我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我还得感谢你为我的侄儿讨回了公道。” 他相当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家里这些关系这么乱。” 庭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关系实在是太乱了。 沈玉黎是杨兰玉生母这事儿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庭渊是真的怎么都想不出沈玉黎究竟是因为什么条件答应杨兰招杀自己亲生儿子的。 起码现在是想不出原因。 伯景郁站到庭渊身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表姑娘的死与杨成忠有关” 庭渊“你还记得我与老爷子单独说话吗” 伯景郁点头“当然记得。” 庭渊“从杨兰玉的死上我推论凶手是杨兰玉身边的人,当时我更倾向于怀疑杨成忠,猛然想起老爷子当时指着杨成忠所在的方向,去找老爷子求证,老爷子怀疑凶手是杨成忠,与我的怀疑不谋而合,因此我便对他多了几分留意,直到杨兰招的出现,他拿绳子捆杨兰招时,我便确认了他就是杀害表姑娘的凶手。” 伯景郁“你可真能忍,还配合他们演戏。” 庭渊回头看了一眼,说道“目标虽有了,但是还缺乏证据,杨兰玉的死尚有疑点,本身我也是偏向杨成忠是凶手多一些,直到仵作发现药里有麻沸散,我去表姑娘的厨房看到她厨房的刀,联想到杨兰玉厨房的刀具,再结合房间内降温的冰鉴,这才还原了案件真相,确认凶手是沈玉黎,只是我没想到沈玉黎竟然是杨兰玉的生母。” “母杀子确实有违常理。”伯景郁也觉得过于残忍。 兄弟父子残杀的倒是不少见,这母子残杀的还是头一次见。 伯景郁“你的观察真的很细致,仅凭一个香囊便能推理出杨兰招也参与其中,这联想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庭渊道“破案就是这样,需要有极强的思维能力和联想能力。”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你若不说他那个香囊不是林漫漫绣的,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你是怎么就凭一个放大镜认为林漫漫有眼疾的” 庭渊解释道“有些人近视,看远处的东西看不清楚,但是近处的东西很容易就看得清楚,还有人是看不清近的东西,但是越远越看得清楚,一般远视不严重的人看近距离的东西影响不会太大,像林漫漫这种看字需要放大镜,铜镜摆放位置又比较远的,是中度远视才有的情况。” 庭渊以前高中的同桌就是远视,双眼750度,远近都看不清,坐在教室中间对他来说就是刚刚好能看清黑板,若是不戴眼镜矫正,他看桌面上的书一个字都看不清,全是模糊的。 “真的很厉害,你的知识储备太宽了,我不得不服。” “术业有专攻。”庭渊对伯景郁说“你也很优秀,能骑马能射箭,而且射得还准。” 伯景郁“可是我的脑子没你的好使,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改善的办法,任何人说话你都别相信,这样就不会被他们影响。” 庭渊也不能给他解释得太详细,自己这种习惯是多年培养出来的,做刑警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啥你信啥,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干不了刑警。 案发现场他从来都是只相信证据,不相信任何人的话。 伯景郁看着庭渊“我信你的。” 庭渊摇头“我也是会骗人的。” 伯景郁不以为然“你会骗我什么你能骗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骗” 庭渊笑了笑。 他确实骗了伯景郁不少。 “若你真的是个骗子,我心甘情愿地被你骗。” 庭渊转头看他,想到哥舒的话,说“哥舒说你的优点是听话,我觉得吧,你就是太听话了,什么话都听,武力值很强,什么都行,菜的时候也是真的菜,还好是菜不是蠢,脑子转得快,不然你要被西府这些官员骗得渣都不剩。”, 53.西州图腾 第39章 庭渊的心中仍有疑惑。 他推测出杨成忠是凶手之一, 是有实质性的证据,老太爷为什么会认为杨成忠是凶手难不成他的手里也有证据 越想庭渊越觉得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转身朝老太爷所在的方向走去,此时三爷半蹲在老太爷的身边给他扇风。 见庭渊朝他们走过来, 三爷起身,与庭渊点了一下头。 庭渊以笑回应, 扶着竹椅把手蹲下,“老爷子, 你为什么会认为杨成忠是杀害杨兰玉的凶手” 三爷道“叔父已经瘫痪有一年之久了,早已说不了话。” 庭渊自然是知道,但他心中的疑惑不得不问出来, 希望老爷子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庭渊等了许久,老爷子也没有给出回应。 庭渊叹了口气。 明知案子有疑点却不能查清, 庭渊十分不舒服。 杨兰招到底是用什么条件打动杨成忠和沈玉黎,或许经过县令的严加拷问, 还有机会知道。 可这杨成忠之所以会成为怀疑的对象,一定是他身上有什么疑点。 庭渊问三爷“你可知道这杨成忠的来历” 三爷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他来庄子那年我才刚刚出生, 连路都不会走,从我有记忆开始, 他就跟着叔父, 后来跟着兄长, 兄长去世老爷子瘫痪后他就跟在兰玉的身边,这些年对庄子倒也算忠心耿耿。” 庭渊“他住在哪里, 我去他房间看看。” “你跟我来。”三爷给庭渊带路。 伯景郁见庭渊跟着三爷走了,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杨成忠的屋子很简单,只有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 只有书案上的东西比较多, 各种书籍都有。 伯景郁翻看了一下,与三爷说“你们这管家涉猎还挺广,什么书都看。” 三爷“这我也不太清楚。” 杨成忠的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抽屉中放着一个海螺。 庭渊拿起来看了一下,问三爷“这海螺是做什么的” “海螺,我们西州的乐器,一般用海螺做乐器的,应该是靠海的大部落。” 放海螺的抽屉下方还有不少信封,伯景郁将所有的信都拆了看了一遍。 全都是西州寄来的家书,收信是兄,落款是弟。 一共二十九封。 “正好就是二十九年,一年一封。”伯景郁将书信转递给庭渊。 杨成忠说他是三十年前战乱从西州流亡过来的,三十年前西州的战乱只有叛军起义,半年左右才被镇压,也没完全镇压,因为战乱不少西州的居民来到西府。 “他老家亲人还在。” 庭渊注意到这信上的花纹,问三爷“这是什么” 三爷道“这是图腾,西州在没有被女君统一之前,都是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在一起,每个部落都会有自己的图腾。部落有等级之分,部落联盟下是大部落,大部落下是小部落。女君统一西州后,部分部落选择顺应朝廷民划,走出部落后组建成村落,部落的图腾就逐渐被拆分转变成各个分支的家族图腾,像我们杨家与盛水的杨家都是共用同一个图腾,西州号称蛇州,各家图腾都是以蛇为基础衍生,我们的图腾是蛇头上带羊角,图腾越是复杂,在西州实力就越强大。” 这信上的花纹是三条蛇,蛇绕在鱼叉之上,而这把鱼叉又是弓箭的箭,周边还有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那这个图腾在西州图腾家族算什么水平” “祖上应该在某一个小部落里有很高的地位,西州区分家族等级就看蛇有多少,九条蛇一般都是部落联盟正统,至少是统领级别的地位,六头蛇是大部落的首领,地位仅次于联盟正统的嫡系家族。三头蛇是小部落里的重要家族之一,每一个大部落由有无数个小部落组成,大部落的图腾就是将所有小部落的图腾汇集起来然后组成新的图腾,判断对方家族地位在西州算什么层级就看他的图腾上面有多少个小图腾就知道了。” 庭渊大概明白了这个等级划分“那你们算是小部落的小家族” 三爷点头“我们杨家放在西州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家族,完全不入流。” 庭渊“没想到这杨管事的家族在西州还有一定的地位。” 三爷道“现在西州的部落很少,只有南部原始森林里还有一些部落,大部分都解散部落改成了村落,图腾现在在西州只能算是一张身份令牌,已经不具备早年在西州的影响力了。类似于中州京州的一些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令牌,即便是族中旁支,摆出自己的身份令牌,也能受到尊重,从前在西州亮出自家图腾,也是一样的效果,随着民化后,天灾人祸,西州不少人离开家乡,图腾影响力逐渐变小,到现在图腾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这么一解释,伯景郁和庭渊就懂了。 推行民化就是为了削弱部落对于西州的掌控,随着一百多年的统一,历经七八代人,如今这些图腾在西州已经不具备号召力,并不如官府官员的令牌好使。 哥舒琎尧出身哥舒士族,与帝王一族交流密切,庭渊见识过哥舒这个名号有多好用,面对县级的官员,只要伯景郁掏出哥舒家的令牌,这些官员对他说话都会变温和。 朝廷虽不准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可一个家族壮大是无可阻挡的。 大家族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后代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族人在朝中为官人数越多,声名就越显赫,明面上或许不会出现很过分的行为,私底下还是会尽可能地行便利。 大家族的女儿都是用来联姻的,婚姻不由自己做主,不准结党营私但没说不准联姻,因此京中士族非常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对于这种士族,也不能出手打压,便只能将他们召入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 伯景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对西州的一切都很在意,他将其中一个信封收了起来。 庭渊注意到他这一行为,虽有疑惑,并未挑明,打算私下再问。 除了这些信件和海螺,杨成忠的房中就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县衙的衙役将案件相关的人都捆好了,县令寻来请示伯景郁。 “大人,是否返程” 伯景郁看向庭渊,庭渊点了个头。 县令退了出去“下官在庄外等候。” 三爷听县令在伯景郁面前自称下官,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对二人身份的猜测。 对二人更为恭敬,客客气气地将二人送出庄子。 伯景郁扶着庭渊上了马车。 出来溜达这么久,庭渊早就饿了,天色将黑,等他们回到县城,估计都宵禁了。 好在出门前伯景郁让侍卫买了食盒,食盒里还有些点心。 伯景郁将水递给他,“慢点吃,当心噎着。” 庭院接过水袋,吃了块糕点后,饥饿感才消失,他将糕点递给伯景郁,“你也吃点吧。” 伯景郁往后退了一些,“我不吃糕点。” 庭渊这才想起来,伯景郁之前就与他说过,自己不吃糕点。 他问“为什么” 伯景郁道“小时候院子里养了很多金鱼,照顾我起居的嬷嬷端来厨房准备的糕点,我一时兴起将用糕点喂鱼,几息过后鱼就全都死了。” “有人在你吃的糕点里下毒” 伯景郁点头“是,西州叛军不断潜入京城刺杀我父亲,当时我堂兄已经病入膏肓,朝堂上就靠着父王和舅父在撑着,我父亲更是住在宫内,他们没机会刺杀我父亲,便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若我死了,我父亲肯定要出宫,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在父亲回府的路上刺杀。” 庭渊听着有些后怕,若当时伯景郁没有心血来潮喂鱼,死的便是他。 “他们为什么要刺杀你父亲” “兵权掌握在我父亲手中,堂兄没有多少日子,我父亲再一死,朝中便只剩下舅父与荣灏,彼时荣灏年幼,舅父刚掌权,朝中权贵不服,京中一乱,他们便可趁机夺取西府。” 西府是胜国粮仓,不能丢。 侥幸逃过一劫,伯景郁心中毫无庆幸,更多是后怕,险些胜国就因他陷入巨大的危机,对于糕点一类的东西,他本能地从心底抵触。 得知背后的故事,庭渊也能理解伯景郁,“那下次准备一些水果或是糖带在身上,也能顶饿。” 伯景郁温柔应下“好。” 庭渊想起方才在庄子里伯景郁从杨成忠屋里拿了一个信封,问他“你对杨成忠是有什么旁的怀疑吗” “说不上来,据我对西州的了解,这样的图腾不一般,我想拿回去问问许院判,或许他知道。” 许院判出身西州,是西州土生土长的人,又出身官家,想来是要比杨三爷知道得多一些。 庭渊“西府有大量的西州人,你们对此不担心吗” 西州本就有反叛的心思,这么多年一直没能将他们彻底消灭,这样的心思至今必然还存在,而今西府大量农工来自西州,若这些人想要在西府搞事情,那也不难。 “担心肯定是担心的。”伯景郁将随身佩戴的刀卸下来放到身旁,避免刀柄打到庭渊,“西州确实有叛军,同样也有我们的子民,叛军不肯臣服是他们的错,普通的百姓没做错什么,对于从西州过来的每个人都会严格查验,陆路关口与海陆关口边缘都有重兵把守,任何兵器都不能带入西府,若真在西府搞事情,这么多官兵倒也不怕镇压不了。再者每一位来西府的农工路引上都有担保人,若他们真的反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担保人也要诛九族,早些年是有不少叛军混入西府,自从启用路引担保制度后,这种事情连年减少。” 庭渊觉得伯景郁这么说也有道理,西府别的不多,人是绝对够多,西州过来的人想要在西府搞事情也确实不容易。 马车回城时,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 马车停在城门口,陈县令从马车上下来,转来伯景郁和庭渊的马车,站在外面问“大人,您是与我一起去县衙审讯,还是回客栈” 伯景郁看了庭渊一眼,撩起帘子陈县令说“明日我们再去县衙。” 庭渊中午就吃了一碗高汤面,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要是换作别人,伯景郁肯定是去县衙,庭渊不行,他需要休息,也需要赶紧吃点东西,饿着他伤了身体不好养回来。 陈县令“那下官就先行一步。” 县令带着衙役和犯人回县衙,伯景郁吩咐侍卫回客栈。 马车刚刚停稳在客栈外,庭渊就听见杏儿和平安的声音。 撩起帘子一看,这二人站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伯景郁先一步下了马车,将庭渊从车上扶下来。 杏儿立刻便上前将庭渊从头到脚前后都看了一遍,“公子,你去哪了担心死我们了。” 平安也是一脸担忧。 庭渊看杏儿和平安脸上有疙瘩,便知道这是被蚊虫叮咬了,西府闷热,蚊虫相当多,被叮一口要痒很久。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杏儿拉着庭渊的袖子,“公子你没事就好,以后出去一定要带上我们。” 庭渊点头“好,以后一定带。” 惊风听见马蹄声从马棚出来,见到伯景郁很高兴“殿下,我回来了。” 伯景郁与庭渊互看了一眼,道“都进屋吧,快让小二弄些吃的。” 平安听了这话立刻往正堂跑,去喊小二弄吃的。 杏儿与庭渊说“我去替公子把药热一下,今日还未吃药。” 庭渊嗯了一声。 一想到那苦得要命的药他就条件反射地皱眉,每次喝药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即便是吃了药后配上蜜枣,仍旧抑制不住要呕的冲动。 惊风问“殿下今日去了哪里,我去县衙都不曾找到你们。” 伯景郁道“出了城,原本下午就该回来了,遇上了一桩命案耽搁了。” “命案”惊风立刻有些担忧“您可曾受伤” 伯景郁摇头“不曾。” 惊风松了口气“那边好,案子解决了吗” 伯景郁“解决了。” 听着外面伯景郁与惊风的说话声,许院判从屋里出来,看到庭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立刻上前为他把脉。 伯景郁停下脚步,等待许院判把脉的结果。 许院判叹了口气,将庭渊的手放下,“好不容易给你补回来一些,现在又虚了。” 作为一名医士,许院判是真的快拿庭渊的身体没招了,“若你再不按时吃药,好生养着,莫说是八年十年,活五年都够呛。” 伯景郁十分惊讶“他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吗” 许院判点头“殿下,他这身体劳累不得,得好生养着,亏空得厉害,若再继续透支,就是把天底下最好的药材都给他用上,也是于事无补了。” 最好的疗养便是静养。 平安上来正好听见这话,刚掉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与庭渊说“公子你这才出来不到一个月,寿命便减了几年,咱们回居安城吧。” 伯景郁“” “不行。”伯景郁赶忙出声阻拦。 他好不容易才把庭渊从居安城带出来,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回居安城,他要回了居安城,谁陪自己遍巡六州,这霖开县都还没到 平安眼神凶狠地看着伯景郁“我家公子原本好好养着能活十年八年,这才出来多久,就只能活五年了,要是再留在你身边,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伯景郁“是我对他照顾不周,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再让他劳累了。” 平安一点都不信他“你巴不得榨干我们公子身上所有的价值,信你的话就有鬼了。” 惊风见平安对伯景郁这么说话也不乐意了,“你家公子跟我家殿下又不是白跟的,是他自愿用书籍和学院扩张换的,既然已经达成了交易,命就是我家殿下的,怎能出尔反尔。” 平安“那你们也不能不把我家公子不当人看吧。” 平安十分心疼庭渊,离开居安城后就没一天过上好日子,在居安城待着多好。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管什么大义不大义,他就想要庭渊好好活着。 庭渊出声制止,担心他会惹恼伯景郁,“平安,别这么说。” 平安看向庭渊,语气急切地喊了一声,都快急哭了“公子” 庭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别担心。” 平安见他铁了心地要跟着伯景郁,有些生气,但他不是气庭渊,而是气自己没本事,帮不到庭渊,若他能帮到庭渊,就能让庭渊清闲一些。 他气呼呼地看了伯景郁一眼,转身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惊风不满他这样对伯景郁,想要去理论,给伯景郁一个眼神就给制止了。 伯景郁道“没照顾好他是我的错。” 庭渊摇头“与你无关,我出居安城,答应帮你,也不是跟着你享福的。” 许院判拉过庭渊进屋“现在谁的错重要吗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给你扎两针,提提气。” 几人一同进了许院判的屋里。 伯景郁问庭渊“平安那边怎么办” 庭渊也有些担忧,叹了口气,替平安求情“你别与他置气,他就是太关心我才会出言不逊。” 伯景郁不悦皱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随便就会置气的人吗我怎么觉得在你心里我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庭渊心说可不是吗 嘴上却是哄着伯景郁“怎么会,你脾气一向很好。” 他说得伯景郁浑身难受“你夸人的本事真的不行,还不如骂我呢,放心吧,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你跟着我是我求来的,答应了舅父要好好对你,我不会真的让你把命搭在我身上。” 伯景郁与惊风说“我与庭渊之间虽然是交易,但他的命是自己的。以后你别抱着他跟着我们就得豁出性命这种想法。” 惊风“王爷,您何其尊贵,他们怎么可以随意对您不敬。” 伯景郁“若荣灏让我为他舍命,你能像尊敬我一样尊敬荣灏吗” 惊风想了一下,坚定摇头。 他只管伯景郁,只听伯景郁的话,旁人谁都不能伤害伯景郁。 “就是这么个道理,平安和杏儿他们只是在意庭渊的身体,本心并不坏,语气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伯景郁看向庭渊,见他如今这疲惫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忍,庭渊与他相处最多,庭渊好与不好他一清二楚。 他跟自己出局安城,从丁娇儿的案子牵扯出农神祭,再到如今杨家庄的惨案,庭渊没有半分藏拙,他有十分的本事便用十分的本事,全心全力地帮助他,不断地在透支他自己的身体。 伯景郁没有太多情绪,也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心,他有眼睛,庭渊对他如何他看得一清二楚。 杏儿与平安两人都是适婚的年龄,跟着庭渊离开居安城,若伯景郁没有邀请庭渊陪他遍巡六州,这两人再过两年或许就能成家,最好的时光都跟他一起消磨在了路上,对他们的人生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他们都是普通人,不像他与惊风在京中身居高位,只要他们愿意,那些权贵恨不得能将府上的女儿一股脑地都送到他们府上让他们挑选,婚姻大事是人生头等的大事,伯景郁心中对这二人会有亏欠感。 就凭这些,只要这二人行为不过分,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与惊风说道“庭渊是我非常信任非常珍视的人,往后的路很长,你要学会尊重庭渊,也要和他的仆人搞好关系,莫要让我难做。” 惊风与他们搞好关系,能让他与庭渊少操一点心,庭渊少操心一点就能多一点精力养好身体。 庭渊听他能如此语重心长地与惊风讲道理,心中泛起暖意,伯景郁没有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应该的,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命是他的。 伯景郁真如自己所说那样是懂得感恩的,他在帮助伯景郁的同时,也找到了自己人存在的意义,庭渊认为这是互相成就。 伯景郁没有否认他的付出,肯定了他所做的一切,对庭渊来说这是最好的慰藉。 他道“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是我要谢谢你不计前嫌倾尽所有帮助我。” 惊风也终于意识到了庭渊对伯景郁的重要性,站到庭渊面前弯腰鞠躬“对不起,之前冒犯过你,以后不会了,希望你不计前嫌,能够继续帮助殿下。” 庭渊看向伯景郁,惊风表现得一直都很像伯景郁的毒唯,任何人都不能说伯景郁不好,不尊重伯景郁,没想到惊风能放下姿态与他道歉,如此坦荡与伯景郁有几分相似之处,刷新了他对惊风的认知。 伯景郁朝他点了个头。 庭渊“我接受你的道歉,起来吧。”, 54.陈余部落 第40章 伯景郁问惊风“这次去总府, 可有什么收获” 惊风从怀中取出自己在贺兰筠房中发现的信递给伯景郁,“他的屋子很乱,像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找过什么东西。我从地板下发现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没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贺兰筠的尸体已经被他家人带回霖开县安葬, 我并未看到尸体, 因此无法判断他的死因, 府上与贺兰筠一起共事的官员说他是被江湖杀手杀死,为何被杀他们也不清楚,出动城中守卫也没能将杀手抓获。” 这就与林玉郎的话能够对得上, 总府给出的理由是林玉郎杀了贺兰筠,林玉郎说贺兰筠是被人灭口,其他的细节都能对得上。 惊风“殿下,你说你有没可能, 林玉郎说谎了” 伯景郁摇头“不太可能,林玉郎都承认自己杀了与闻人政案件有关的一家六口, 横竖都是死罪,推脱贺兰筠的死与他无关毫无意义, 他的话是可信的。” 伯景郁接过惊风递过来的信, 从头读完, 这是一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书信。 “这青山是谁你可曾调查过”伯景郁问。 惊风道“我翻过官员名册, 并未发现中州有哪个官员叫青山,所以暂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庭渊伸手要书信, 伯景郁转手递给了他。 惊风“这信藏得十分隐蔽, 我想这信中一定有重要的信息。” 庭渊看完后, 也没觉得这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问道“会不会是写信用的墨水,或者是纸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伯景郁从庭渊手上拿回信, 仔细将这封信观察了一番,举到油灯下,都没什么发现。 “纸张是随处都能买到的麻纸,这墨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寻常用的十骨墨。” 十骨墨又分松烟墨,松针墨,松油墨,当地人以松树或者是松针燃烧后产生的烟雾收集起来,松树出的墨容易磨细显色度高。松针燃烧后产生的烟雾制成墨质量差,价格便宜,显色度比较差,是许多穷苦人家孩子读书时用的墨。松油燃烧慢产生的墨很稀少,混合进香料制成的墨,用水化开写的字都带着浓郁的香气,寻常的松油墨富裕点的人也能用得起,加了香料的墨制作难度提升价格会十分昂贵,一块墨是寻常人家几年的收入,通常都是拿来做礼品或是收藏。 京城达官显贵用的都是定制款的十骨墨,可以根据要求加自己喜欢的香料,墨上雕刻图案或者是形状。 前些年有段时间十骨墨深受文人追捧,京州的文人墨客都在用十骨墨,价格随之炒高,现在要定制一块带有香气的墨,少说得二三十两银子。 伯景郁所说的寻常的十骨墨,便是指的松烟墨。 “如此说来,此人可能不是中州的官员,只要是朝廷官员,每年都会按例发放官墨。” 为了书写统一标准,官员所用的墨与纸,都由朝廷统一发放,避免一些地方偏远或贫穷没有好墨,写出来的奏折或书信过几年再翻阅跑墨或被虫蚁腐蚀,因此这些东西都是由制造司统一制造。 庭渊“如此判断过于武断,官员若是朝廷发的纸张和墨,容易辨认,若这封信真的有问题,对方肯定不会选择用官纸和官墨。” 伯景郁觉得这么说也有道理,再度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贺兰筠既然把这封信藏起来,说明这封信肯定有价值,只是如今除了他恐怕没人知道这封信有什么样的价值。” 庭渊道“有可能写信的人字迹贺兰筠认识,也有可能本身这封信的内容就有别的含义,暂且先留着,或许随着闻人政身上的秘密解开,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伯景郁点头,将信还给惊风“你暂且收着。” 惊风将信贴身收好。 杏儿在庭渊房中没见到人,转而来敲许院判的屋门,惊风过去为她开门。 杏儿将热好的药端来给庭渊“公子,你该喝药了。” 伯景郁用手试了一下温度,不烫手,与庭渊说“趁热喝。” 庭渊“” 杏儿将蜜枣从自己身上的小荷包里取出来,给了庭渊两颗。 闻着药味,庭渊便不舒服,抑制住干呕的冲动,在几人注视下一口将药给闷了。 “咳咳咳” 伯景郁急忙起身给他顺气“蜜饯快含着。” 庭渊看向许院判,“许院判,你又换药了” 比起前两日吃的那一副,更苦了。 许院判道“小公子,你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从前的药对你已经没用了,我昨日重配了一服药,你且吃上一个月,看看这药能不能让你的身体好一些。” 他叹了口气“若这药吃着身体还不行,那我可真就没办法了。” 杏儿有些紧张,又有些着急“公子,以后你一定要按时吃药。” 庭渊安慰她“别担心,我一定会按时吃药的。” 伯景郁想到晌午在路边的茶棚,有西州的农工说西州有巫蛊之术,或许能救庭渊的病,许院判出自西州,他问道“许院判可曾听过巫蛊之术” “殿下从哪里听来的”许院判忙问。 伯景郁“今日在城外遇到西州的农工,偶然间听他们提起的。” 许院判道“这巫蛊之术有两个分支,一个是巫术,一个是蛊术,合成巫蛊,巫术是以诅咒木偶一类的东西进行诅咒,诅咒有好有坏,只不过这东西太邪乎,我也只是听人说起,不曾亲眼见过。蛊术则是以蛇虫一类剧毒之物喂养的虫子,确实有些虫子可以救命,不过多数还是以害人为主。巫医和蛊医治病救人和寻常的医士并无多大的区别,各地都有自己的偏方。” “我曾亲眼见过孩童驭蛇,那蛇听他的指挥。” “这倒也正常。”许院判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西州别的不多,蛇是最多的,小至半寸,大至比人粗,这些蛇从小跟人一起长大,确实有不少人能够操控蛇。” 庭渊一想那种场面便浑身不舒服,他道“换个话题,我怕蛇。” 准确来说对于软体动物一类的都怕。 见他不舒服,伯景郁也就止住了这个话题。 许院判宽慰他“等到西州境内,我会给你们配置香囊,带在身上能够趋蛇。” 西州毒蛇居多,却不会主动出没在有人的地方,再配上能够克制蛇虫的草药,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伯景郁将自己在杨管事屋里拿的信封递给许院判,“你帮我看看这个图腾。” 许院判接过,仔细看完问伯景郁“这图腾殿下从哪里得来的” 伯景郁如实相告“今日我们遇到了一起命案,这是我们在凶手房中发现的,听人说与西州部落有关,你出身西州,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许院判点头,给他们解释“这图腾形似拉弓射箭,只不过射的不是箭,是鱼叉,三叉上盘着三条蛇,说明这个部落能捕鱼又能打猎,若是纯粹以捕鱼为生的部落,他们的图案就是鱼叉加蛇,居住在内陆以耕地为生的部落图腾便是钉耙加蛇,打猎为生的部落图腾是弓箭,箭上环蛇。” 许院判认真想了一下,究竟有哪些部落既能打鱼又能打猎。 猛然间,他与伯景郁一同想到了。 “陈余部。” 伯景郁先一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许院判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西州西南部的陈余部,陈余部是西州八大部落之一,还是上四部,陈余部占据西州南部西海岸,整个南部西海岸都在陈余部统治之下,当年西州起义后八大部落也参与其中,最后便是退至陈余部东边的原始森林中,陈余部西靠海东靠原始森林,北边是一大片沼泽地,南边的海岸线都是断崖式的,数十米的断崖下方全是尖锐的礁石,海面经常有风暴旋涡,被称为死亡之海,即便船只能够通过风暴平安抵达南岸,也很难从南部上岸,整个陈余部进可攻退可守。 惊风有些惊讶“陈余部早不是三十年前西州起义被镇压后就已经降了吗,难不成他们又起了反心” 许院判道“陈余部分成了两支,一支参与了当年的叛军起义,还有一支没有参与,叛军被镇压后八部中除了陈余部都遭受重创,这些叛军一直躲在原始森林中,以瘴气和蛇虫做掩护,拿他们毫无办法。” “如今西州南部除了民化的部落外,仍有不少部落存在,这些部落还是以打猎为生,倒也不必如此惊慌。” 即便这图腾出自陈余部,也不能说明便是与叛军有关。 八大部落人口加起来超过一千五百万,当年参与起义的各部叛军总数不过十几万,剩下一半人口都选择了民化,还有一部分人口来了西府定居。 许院判道“当年战乱四起,不少部落居民逃亡西府,叛军被镇压后,也有许多部落居民走出部落主动民化,倒也不能一棍子都将他们打死,如今朝中也有不少官员祖上出身西州八大部落。若对方没做反叛的事情,不必惊慌。” 伯景郁也比较赞同许院判的想法,西府本身就有非常多祖籍是西州的人迁居过来,还有不少做生意或务农的普通百姓。 杨成忠说自己当年是因为战乱跑来西府,倒也说得通,因战乱从西州来西府的人数少说得有几百万人。 伯景郁“往来的书信我都看了,全是家中弟弟写给他的,书信内容十分正常,都是讲述一些家乡的情况,让他回家探亲,或是一些表达思念的书信,从书信内容上看不出来他有反叛之心。” 庭渊说道“如此,也不必太在意这些东西。” 小二给他们送来做好的饭菜。 庭渊早就饿了。 伯景郁与庭渊说“明日我们再休息一日,飓风和赤风明日也该到了,后日我们启程入霖开县。” 他们已经在这金阳县耽搁了好几天,该启程前往霖开县调查闻人政的事情了。 庭渊应下“好。” 对于去留,庭渊没什么所谓,他选择跟着伯景郁,这一路必然都是在路上,这是一条漂泊不定的长路,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个地方。对于生死,庭渊早已看淡,早晚都是一死。 “明日我去县衙就不叫你了,休息好了你也可以在城里逛逛,侍卫留给你保护你的安全。” 庭渊嗯了一声,比起去外面闲逛,庭渊更愿意留在客栈里面休息。 这几日先是熬夜通宵查案,又出去陪着伯景郁探访村庄,今日又遇上了杨庄的惨案,现在他处于一个用脑过度的状况,不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后边指不定遇到什么事情。 庭渊要保存体力。 隔日天亮,伯景郁与惊风去了县衙。他昨夜想了一夜,还是放不下图腾的事情,决定去县衙问一问杨成忠,顺带看一眼林玉郎。 林玉郎与苏月娘关在相邻的两间牢房,县令领着伯景郁进了牢房。 苏月娘的案子刚升堂审判,大家都不支持在农神祭期间杀人,于是挪到农神祭结束后再行刑。 林玉郎见伯景郁来了,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伯景郁让县令去外面等着。 林玉郎这才抬头,“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伯景郁问他“你在中州可知道哪个官员与青山有关” 林玉郎摇头“从未听过。” 伯景郁也不意外“你对贺兰筠了解多少” “我所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贺兰筠也只是与我见了一面,隔天他就被人给杀了,我想去霖开县找贺兰通判还没来得及。” “贺兰筠与你见面时,可说过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话” 林玉郎道“他只是说他相信闻人政不会杀人,相信闻人政是清白的,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结果隔天他就死了,得知他的死讯,我连夜出逃。” 见林玉郎也说不出其他有关的信息了,伯景郁也就没再继续追问,转去了杨成忠的牢房。 杨成忠、沈玉黎、杨兰招三人分别关在了不同的牢房,昨夜被带回县衙后,都遭受了酷刑。 县令道“昨夜经过严刑拷打,他们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伯景郁问“怎么说” 县令“沈玉黎为了杨兰玉留在了庄子上,与杨兰玉相认是她的执念,杨兰玉不愿意认她,对杨兰玉失望透顶,在杨兰玉屡次拒绝承认她才是生母,还要带着林漫漫去祭拜他的父亲和母亲,沈玉黎便对杨兰玉起了杀心,杨成忠与沈玉黎早就有了私情,被小公子发现了,小公子不接受沈玉黎和杨成忠有私情,也不能接受沈玉黎是自己的母亲,想把杨成忠赶出庄子,又不接受沈玉黎和杨成忠一起离开,正巧杨兰招找上了他们,只要他们配合自己杀了杨兰玉,会给他们一大笔钱,往后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于是三人一合计,就把杨兰玉给杀了。” 伯景郁有些无语“你自己不觉得这理由很扯吗” 他们与杨家签的是工契,是自由身,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又不是卖身给了杨家,杨兰玉不同意他们离开就不能离开了 陈县令忙道“这确实是昨日严刑拷打问出来的,下官觉得他们没有必要说谎。” 伯景郁进入牢房,杨成忠坐在床上,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成忠,大人有话要问你。”狱卒见杨成忠没反应催他。 杨成忠这才抬起头,见是伯景郁,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想从我这里知道的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伯景郁坐下,细细地将杨成忠打量了一遍,杨成忠肩膀上的刺青正好就是信封上的图腾,也是他想问的,“你肩膀上的图腾是哪个部落的” 杨成忠道“西州陈余部的,我们部落的人三岁之前就会在身上刺下部落的图腾。” 伯景郁“你家中可有其他人在” 杨成忠如实回答“还有一个弟弟,母亲十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伯景郁“你说自己是三十年前西州战乱逃亡来西府的,西州战乱时你应该十几岁,你们陈余部在西州南部西南地区,并未受战乱侵扰,何来战乱一说你又何须逃亡” “当年西州起义,当地驻军联合八部起义,每个部落都要出人,我们陈余部作为上四部,家家户户都要出壮丁,我父亲在部落争端中去世,家中我是长男,壮丁名额自然落在我的头上,我所在的小部落为了保护部落男丁,出钱又出力,因此我们只需负责往前线运粮草,不参与作战,起义军人数只有五十万,朝廷派来镇压的军队足有八十万,仗打的时间越长,粮草就越是跟不上,义军为了省口粮,便对我们这些押运粮草的壮丁下手,将罪责推到朝廷军队的头上,我与几个本族的兄弟一起逃了,混在流民里来了西府。” 杨成忠顿了顿继续说“来了西府后,随着流民一路往总府去,老太爷好心给了我们一口饭吃,为了报一饭之恩,我才选择留在杨家庄,改了杨姓。如今战乱已经过去了三十年,陈余部现在的新首领是小儿子,我们这些大儿子的部下在陈余部生活艰难,我不敢回去担心新首领拿我杀鸡儆猴,索性留在杨家庄,每年托商队给家里带些口粮。” 粮食在西州很值钱,直接给钱在西州只能买到西府一半的粮食,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让西州的商队帮他运粮食回去,给他们足够的佣金。 西州不少年轻人都在西州做工,衍生出了水运和陆运的商队,帮大家转运粮食回家,从中收取两成的利息。 商队将西州渔民捕捞的海鱼制作的干货拉到西府供给酒楼,西州蛇多,药材也多,药贩子会把自己从西州收上来的草药卖到西府的药贩子手里,回头再将农工的粮食托运回去。 听了他的解释,倒也说得通。 “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在杨家庄过了大半辈子,想必也有不少积蓄,离开杨家庄也能过上好日子,为何非要杀了杨兰玉” 伯景郁不相信他们说的为了钱杀人,杨成忠快五十岁的人了,无儿无女,到了这把年纪,即便是想和沈玉黎一起搭伙过日子,两个人也不可能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过得富足就行,即便拿到再多的钱,也是有命拿没命花。 杨成忠道“杀兰玉不是我的主意,是兰招的意思,他一直想从兰玉手里抢回家产,兰玉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占有欲很强,黎娘与我在一起他无法接受,想将我赶走,也不让黎娘跟我一起走,黎娘觉得她已经为兰玉付出了自己大半辈子,他不仅不肯认自己,还要阻拦自己过好日子,也是对兰玉彻底失望了,才答应兰招杀了兰玉。” 沈玉黎这算是因爱生恨,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索性他们就两个人一起杀了。 从杨兰玉对林漫漫的过度占有伯景郁也能感觉出来杨兰玉是一个非常偏执的人,他未必有多喜欢林漫漫,就是认为林漫漫必须是他的,所以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杨兰招正是利用了杨兰玉这样的心理,承认自己与林漫漫有私情,才让杨兰玉对林漫漫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回客栈的路上,伯景郁特地拐去庭渊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为庭渊买了一份点心,让店里帮忙的小二给他送到客栈去。 惊风有些疑惑“公子,我们不回客栈吗” 伯景郁摇头,“我要留在这里和掌柜夫人学做糕点。” 惊风十分惊讶“你要学做糕点” 伯景郁点头,“庭渊挑嘴,一路走来,只有这家点心他喜欢吃,我学会了就能给他做。” 惊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伯景郁可是最尊贵的王爷,就因为庭渊喜欢吃这家的点心,要亲自学来将来给他做,便是老王爷那也没这个待遇。 “公子,要不我来学,或者让掌柜夫人跟我们一起离开。” 伯景郁无语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掌柜夫人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离开。” 伯景郁“他连命都为我豁出去了,我给他学个糕点不为过。” 惊风“”他总觉得以后伯景郁还会以这个为理由为庭渊做更多的事情。 掌柜夫人听伯景郁说要学糕点,笑着问他“还没有几个男子愿意学这个,你这是学来讨小姑娘欢心的吧” “不是姑娘。” 掌柜夫人一愣。 西府的风气倒也开放,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很少会有人直接说出来。 惊风见掌柜夫人愣住了,赶忙解释“是做给大公子的,大公子身体不好,就爱吃你们家的糕点,我们从东北府来西府寻医,不能在金阳县常住,小公子才想学会你家的糕点,以后可以做给大公子吃。” 说着惊风一脸悲痛地和掌柜夫人演起了戏,“大公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小公子是想大公子往后的日子里能开心一些。” 掌柜夫人听他这么说,心中不免地对他口中的大公子多了几分怜悯,“我们西府神医很多,你们多四处走走,说不定能遇到一个好神医,大公子的病就能痊愈了。” “借夫人吉言。” 掌柜夫人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教伯景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5.景郁误会 第41章 “公子, 今日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去外面转转明日我们可就要离开金阳县了。” 杏儿眼巴巴地看着庭渊。 庭渊看出杏儿想出去转,又觉得自己出去把他留在客栈不太好, 很纠结。 他便随了杏儿的意思,“那就去转转, 当作强身健体了。” 杏儿听他说出去,笑得灿烂, 终于可以出去逛街了一直赶路, 都没四处转过。 平安小声说“她早就想出去转了。” 庭渊与杏儿说, “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杏儿应下。 虽然答应了下来, 可她并不会轻易离开庭渊身边。 主仆三人走上金阳县的大街, 伯景郁留下的侍卫跟在他们身后。 街边什么都有, 精致的小吃, 漂亮的香囊, 小孩的玩具,脂粉铺子和首饰铺子也不缺。 街上的女子很多, 许多商贩都是女子,绣的扇面或荷包也是极漂亮的。 杏儿每个铺子都要看几眼,看到好看的东西,会拿给庭渊看。 平安本就是个慢热的性子, 出来这一路都很闷,与杏儿完全不同,杏儿的天性是自由的,她喜欢一切新鲜的东西,出来街上闲逛看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很开心,庭渊从来没见过杏儿这么开心。 平安与杏儿此时对什么都感兴趣想要了解充满好奇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庭渊觉得平安实在是太闷, 问他“你喜欢什么” 平安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很喜欢的。” 在庭渊的记忆中,平安做什么都是按部就班,好像确实没有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庭渊又问“你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有什么想做的吗” 平安依旧摇头,望向庭渊“我只想公子身体健康,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居安城。” 若是真的在路上没了,他就把公子的尸体带回居安城安葬。 庭渊知道平安对此是有执念的,平安和杏儿要跟着他一起离开,并不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他们只是想陪在自己的身边,怕自己真的死在外面,身边没有一个人陪伴,没有人能够把他带回居安城安葬。 杏儿生性自由,她到庭府做工只是为了讨生活,平安不同,他像是一只被囚禁的鸟,与庭渊一样,被囚禁在庭府的笼子里,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向往,感知力不强,他做不到和杏儿一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留在庭渊身边,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 庭渊倒是希望他能够开心一些,能够有自己想做的,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别搞得一把年纪的样子。 “我们去看看杏儿在看什么。”一晃神杏儿已经离他们十几步远了。 杏儿此时停在一个孩童玩具货架前,上面挂满了孩童的玩具,小贩正拿着拨浪鼓在摇着玩,杏儿看着他手里的拨浪鼓。 庭渊与平安走近,问“喜欢” 杏儿点头,情绪低落,“我爹爹还在时,也给我和弟弟妹妹做过这种拨浪鼓。” 庭渊拿出自己的钱袋子,问小贩,“多少钱” 小贩道“一百文。” 杏儿立马放下,“好贵,不要了。” 一百文相当于十天的工钱,杏儿立马清醒,这东西要是在居安城,最多也就六十文。 一两是一千枚小铜钱,一千枚铜钱很大一串很难带着出行,因此铸钱司铸造了价值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的大铜钱,方便买大物件时结算。 庭渊给出了上面写着一百文的铜钱,拿过拨浪鼓给杏儿,“喜欢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是有自己宅子,一年工钱上百两的女管事,对自己也要大方一些。”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杏儿摇头,心疼钱,“就算有钱也不能浪费,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庭渊笑说“你哪来的刀刃给你花” 他们这一路衣食住行都是伯景郁给钱,庭渊跟伯景郁出居安城是一笔交易,没工钱领,但伯景郁不会亏待他们,一路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这一路上根本没有用他们出钱的地方。 杏儿一副长辈地口吻说“那也不能浪费,买一只鸡也才八十文,还能给公子炖汤补身体。” 庭渊无奈叹气,拿拨浪鼓轻轻敲杏儿的头“说你省钱吧,你又不是给自己省,对我倒是大方。” 跟在庭渊身后的侍卫上前来将庭渊给小贩的百文铜钱拿了回来,从自己钱袋里取出等价的铜钱给了小贩。 侍卫将钱还给庭渊,“殿下出门前说了,若今日公子出门,所有的开销都由他给。” 庭渊没想到伯景郁连这点都考虑到了,与侍卫打听,“他给你们留了多少钱” 侍卫如实回答“现银百两,银票千两。”若是不够,他们随时可以去钱庄取。 庭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家殿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随便出手就是一千一百两,他是要买酒楼还是要田产,稍微换算一下大约一千六百万人民币,这钱给庭渊他都不知道要买什么。 侍卫豪迈地说“殿下说了,公子只管花。” 庭渊连忙摆手,“可不敢随便花,这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 这些钱虽然是帝王家的,可都是老百姓一点点纳的税银,真大手大脚地花了伯景郁的钱,庭渊心里是很难安心的。 他将钱递给侍卫。 侍卫不肯收“公子,莫要让我们为难,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 见他们如此,庭渊也不好坚持,他们都是听命于伯景郁,若真收了他递过去的钱,回头伯景郁得责罚他们。 索性庭渊就记下来今天消费了多少,回头再还给伯景郁,侍卫们也不用为难。 杏儿沿着街市往前走,看到小吃商贩,卖的都是果干,问庭渊,“公子,我们买一些果干带着路上吃吧。” 平安看杏儿眼珠子都快掉在果干上,打趣她,“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庭渊很少吃这些东西。 杏儿有些害羞。 庭渊看在眼里,与商贩说“每样帮我包上一斤。” 杏儿连忙摆手,“公子,这也太多了,吃不完会坏的,每样二两就够了。” 商贩道“这些果干只要不沾水,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保存半年是没有问题的。” 身后的侍卫负责给钱。 这些果干加起来差不多一两银子。 路过首饰摊子,杏儿的视线被发钗吸引住了,这种样式是居安城没有的。 那摊贩看杏儿衣着光鲜,两人刚才在玩具摊子举止亲昵,还以为他是庭渊的夫人,与庭渊说,“公子,给夫人买个发钗吧。” 平安上前道“我家公子还未娶妻。” 摊贩意识到自己猜错了,立刻致歉“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 庭渊摆摆手,问杏儿“喜欢什么款式的” 杏儿“不要了,反正也没什么机会带。” 这一路哪有机会带这些漂亮的发钗,杏儿觉得不必要买,从居安城出来时,她带了一些发钗,倒也是够用的。 庭渊不懂这些发钗有什么分别,捡了两个他觉得漂亮的,让平安帮忙参考。 伯景郁学完糕点,正准备返回客栈,远远地便看见庭渊在街上首饰摊子上选发钗。 惊风看到这一幕,与伯景郁说“我说这小姑娘为什么非要跟着来,原来是他二人早有情意在。” 伯景郁看着这一幕,回顾一路走来二人之间的相处,和惊风也是同样的想法,“他待杏儿确实不一样。” “若是真喜欢,娶了不就是了,让这姑娘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岂不耽误了这姑娘,殿下,你说呢” 伯景郁倒是赞同惊风的话,“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不想耽搁了杏儿,将来回了居安城杏儿还是清白身,除了年纪大点,倒也能找个条件不错的夫君。” 惊风认真一想觉得也是,若杏儿真跟了庭渊,过两年庭渊没了,杏儿岂不是要守寡。 伯景郁朝着庭渊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庭渊正在和平安给杏儿挑发钗,左手一个右手一个,不知道该买哪个好。 杏儿则是在一旁说自己不要。 伯景郁看他纠结,与他说“我觉得这两个都不错,干脆一起买下。” 庭渊转头看向伯景郁,觉得伯景郁说得有些道理,谁说只能买一个了。 他将发钗递给摊贩,“这两个我都要了。” 伯景郁道“送姑娘的东西,我就不给你出钱了,你自己掏钱比较合适。” 庭渊应了一声,“也没说要你给钱。” 给了钱,庭渊将东西递给杏儿。 杏儿此时更心疼钱了,她只是多看了两眼,觉得这款式新奇,庭渊就要给她买下。 伯景郁与庭渊说“前头还有脂粉铺子。” 庭渊看向杏儿,“要吗” 杏儿摇头,不想再乱花钱了,“不要不要。” 伯景郁拖着庭渊往脂粉铺子去,与庭渊说,“哪有直接问人家要不要的,你得送,直接问哪个姑娘会说要,姑娘家脸皮都薄。” 庭渊觉得伯景郁说得很有道理,“你果然很会哄小姑娘。” 伯景郁哼笑,“我可没随便撩拨小姑娘。” 庭渊撇了他一眼,不满“好像说的我有一样。” 伯景郁无语“”你都给人家姑娘家买发钗了,这还不算撩拨吗 他觉得庭渊是不好意思,也就没点破。 杏儿此时顶着个大红脸。 发钗摊子的摊贩看她害羞,与她说“我看着两个小公子都不错,你喜欢哪个呀” 杏儿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知道庭渊送她发钗没有任何别的意义,可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别有一番韵味在里头的。 脂粉铺子的女掌柜看进来两名男子,笑着上前问“二位公子可是来给夫人买脂粉” 伯景郁赶忙后退一步,指着庭渊,“他买。” 庭渊看向伯景郁,觉得他今天好像有点大病。 女掌柜看向庭渊,倒是个俊俏小公子,“公子可知道夫人平日里喜欢什么样颜色的口脂。” “不是夫人。” 女掌柜忙猜,呵呵一笑,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就是心仪的女子吧” 庭渊解释,“是妹妹。” 女掌柜明显不信,哪有男子会给自己的妹妹买口脂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各色的口脂让庭渊挑选,“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真的是妹妹。” 庭渊看不出这些口脂有什么大的分别,出门看了一眼,见杏儿已经朝他们这边走了,返回铺子,与掌柜的说“让她自己过来挑吧。” 杏儿进了脂粉铺子,掌柜的看她长得水灵,笑着与她说,“妹妹真是好福气。” 杏儿不明所以“”哪里来的好福气 掌柜面带笑意地指了指庭渊,“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小公子来给女子买口脂的,妹妹瞧瞧喜欢什么样的,姐姐给你试一试。” 杏儿意识到这掌柜也误会了,忙道“姐姐,这是我家公子,你误会了。” “姐姐是过来人,都懂,年轻人表达情爱都含蓄。”掌柜贴着杏儿耳边小声地说。 杏儿“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掌柜拉着她的手,将口脂递给她,“妹妹还是挑口脂吧。” 杏儿“” 她有些后悔今日拉着庭渊出来逛街了。 伯景郁的视线来回在庭渊与杏儿身上打转。 庭渊真觉得伯景郁今天好像有点大病,看他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视线还时不时地看杏儿,莫不是看上杏儿了 他警告伯景郁,“你可别打我家杏儿的主意。” 伯景郁又不是禽兽,去抢别人看上的女子,和庭渊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打她的主意。” 杏儿求救地看向平安。 平安还以为她钱不够,对她说,“我带了很多钱,你喜欢就都买上。” 杏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现在是长嘴都解释不清了,安慰自己买完口脂回客栈就好了,以后再也不拉着他们逛街了。 从口脂铺子出来,杏儿始终与他们拉开一定的距离,刻意地避开他们。 庭渊与伯景郁说,“我怎么感觉她不高兴” 伯景郁看着杏儿的背影十分肯定地说,“没有,你感觉错了,我看她挺高兴的。” 惊风也插话道“我也觉得她挺高兴的。” 是吗庭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还未进入客栈,伯景郁就说,“飓风和赤风到了。” 庭渊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伯景郁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后院马叫了。” 庭渊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又听,也没听见有马叫声,“你的听力可真好。” 惊风快步上楼。 果真他刚到楼梯口,飓风和赤风就从许院判的屋子里出来。 惊风上前去,飓风与赤风纷纷上前来捏了捏他的身体,许久未见格外的亲切。 “殿下呢”赤风探头。 惊风往后一倒头,“在后面。” 这时伯景郁也上了楼,惊风听到声音连忙让开。 飓风和赤风两人一同弯腰朝伯景郁行礼,“殿下。” 伯景郁嗯了一声,“你二人辛苦了。” 飓风与赤风道“不辛苦。” “殿下,一月不见,你似乎瘦了。”飓风关切地说。 赤风也不甘落后“殿下受苦了,惊风你怎么照顾的殿下” 惊风指了指伯景郁,又指了指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日里惊风怼人毫不客气,怎么遇到这两个人,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好像成了哑巴一样。 庭渊着实感受到了什么叫拍马屁,细细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帅的那叫一个无与伦比,与伯景郁说,“你选侍卫是看脸的吧” 在没有见到真人之前,他听伯景郁对飓风和赤风的描述,还以为这二人十分粗犷强壮,这二人的功夫在十二风卫里是最好的。 可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一个如高门大户家贵公子一般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个如草原雄鹰一般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惊风单看样貌和气质也是相当不错的。 这几人无论是哪个都是个高腿长好身材的美男子,样貌都是极好的,放在娱乐圈都是妥妥的顶流。 当然,伯景郁的颜值是顶好的,想来是父母的基因好,哥舒琎尧虽略显苍老,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玉面书生。 这颜值要是放在娱乐圈出道,妥妥地就是人间极品。 伯景郁略微耸肩,“我父亲选中他们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会长成这样。” 他们都是京州或北州的人,与中州人灵巧的长相不同,京州也好北州也罢,男子个个都是身强体壮,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肤色白皙。 庭渊觉得他们有点混血的感觉,中州人更偏向于现代汉族的长相,伯景郁他们身上多少带着一些异域风情。 飓风与赤风二人看向庭渊,纷纷疑惑这人是谁 伯景郁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爷,往后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 飓风和赤风二人齐齐弯腰行礼,“见过师爷。” 庭渊摆手,“无需客气。” 伯景郁在一旁给他介绍,“左边的是赤风,右边的是飓风。” 庭渊还猜反了,飓风才是翩翩公子,“不必喊我师爷,喊我公子就行。” 从前是希望别人对他直呼其名,可不管他强调多少次,他们都还是会喊他公子,现在他已经顺应了他们的想法。 伯景郁示意二人按庭渊说的做。 二人立刻改口“见过公子。” 庭渊招呼着,“都进屋吧,别在门外站着了。” 赤风见到他们身后还有个姑娘跟着,问道“这位是” 惊风与赤风说,“这是公子的仆人。” 赤风哦了一声。中州女子相貌柔和,赤风多看了两眼。 惊风伸手去拽他,“别乱看。” 这是庭渊的人。 赤风收回视线,与惊风说,“中州的女子长得真好看。” 惊风心里头咯噔一下,可不能撬了庭渊的墙角。赶忙小声说,“名花有主。” 赤风有些遗憾。 伯景郁眼神朝他们看过来,不满皱眉,他二人的话伯景郁自然是清楚地都听见了。 赤风和惊风立刻挪开视线。 庭渊与伯景郁坐下,杏儿站在庭渊的身侧。 平安站在了庭渊的另一侧。 惊风给二人介绍,“这二位都是公子的仆人,平安与杏儿。” 飓风与赤风朝二人问好,彬彬有礼,“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杏儿温柔应了一声,“请多关照。” 平安礼数也做得足,“请多多关照。” 如此便算是都认识了。 伯景郁问飓风和赤风,“你们一路南下,情况如何” 飓风上前道“沿途官员均设宴款待,无一失礼,百姓家家户户都在耕种,一路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出了闻人政的事情,到金阳县摸到粮食的问题,又发现贺兰筠的死有问题,伯景郁已经不再相信表面的假象了。 舅父说得很对,只有私下查探才能发现问题,一路敲敲打打通知官员设宴,给了他们准备的机会,所看到的东西全都是他们想要你看到的,而非事情本身的模样。 “如今巡察的队伍到哪里了” 明日或后日应当会到总府辖区,已经提前让人通知总府的官员了。” 他们的进度还是太快了一些,不过自打他们进了中州,沿途只怕早有人通知了总府,迟到一天早到一天,差别也不大。 伯景郁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明日我们便动身前往霖开县。” 中州的官场必然有问题,此时狐狸尾巴怕是已经收起来了,得趁着闻人政入京的消息还未传到总府前,将其中的隐情都查个清楚。 “是。” 赤风与飓风齐声应下。 庭渊打算回房休息,刚起身,伯景郁便对惊风使了个眼色。 惊风连忙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庭渊,“这是我家殿下今日特地去为你买的。” 庭渊打开,见是他觉得好吃的点心,回头问伯景郁,“特地为我买的” 伯景郁点头“你爱吃,我便多买了些,带着路上吃。” “多谢。” 伯景郁叮嘱他,“好好休息。” 飓风和赤风都惊呆了,曾几何时见过他们殿下如此温柔地和人说话。 这世上能让伯景郁温柔以待的只有如今的帝王,忠诚王,还有哥舒大人,现在多了第四个。 因为他喜欢吃点心,便亲自去给他买回来,这待遇旁人是根本享受不到的。 飓风和赤风看向惊风,想从他这里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惊风很想逃避,他也不知道他家王爷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如此看重庭渊,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伯景郁看他们几个眉来眼去的,问道“都很闲吗” 几人连忙退出去。 庭渊回到房中打开食盒,取出一块点心,还是热的。 杏儿低头一看,“这点心怎么和之前的形状看着不太一样” 平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确实和之前的点心差距有点大,“可能今日的没做好吧。” 庭渊拿起一块儿尝了一下,味道和之前的糕点倒是没什么差别。 但他知道,今日这糕点是伯景郁亲自做的。 伯景郁的衣服上沾了面粉痕迹,鞋子上也有面粉,若非他亲自去做的,身上不会沾上面粉。 一时心中暖意四起。 明明是亲手做的,却不和他邀功,平日里穿衣服都是别人伺候,如今却能为他洗手做糕点。 庭渊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任谁被人重视都会高兴。 别的暂且不论,伯景郁是有听哥舒的话,好好地照顾他。 平心而论,庭渊说了句公道话,“卖相稍差,味道还挺不错,反正都是要吃到肚子里的,何必在意这么多。”, 56.起了冲突 第42章 次日一早, 用完早餐,一行人朝着霖开县出发。 金阳县往霖开县有两日路程。 在金阳县耽搁几天,城外乡村有部分农田里稻谷收割完开始犁田翻土, 准备插秧种下一季的稻谷。 西府南北跨度较大,若是在西南府,现在已经进入农闲时期。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稻田,田间弯腰割稻的农民, 四处一片祥和。 惊风骑马跟在伯景郁身侧, 飓风在最后领路,赤风则是在后方断后。 平安和杏儿的马车跟在飓风身后,庭渊的马车在中间, 后头跟着许院判。 许院判的马车里放着许多草药和医书,全都是为庭渊准备的。 夏季最盛, 天气极热, 庭渊的马车角落里放了一个小冰鉴, 马车内的温度不算高。 伯景郁骑马与庭渊的马车并行,方便两人能在路上说话。 有时伯景郁不想骑马了,也会到庭渊的马车上喝口茶。 出城走了二十里路, 伯景郁与身侧的惊风说“你去与飓风说, 找个凉棚休息,吃点东西。” “是。” 惊风两腿一夹马腹,马就带着他往前奔去。 沿途除开他们就带了这些马,便是赶路,也不可能放开了跑, 走走停停让马吃上几口粮草,休息休息。 庭渊从马车里探出头。 伯景郁朝他望去,询问他“怎么了” 庭渊见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小汗, “我是问你要不要上马车坐坐,太阳大,很晒人。” 别的不说,伯景郁可比他刚到居安城那会儿黑了不少。 此时正值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他们往西走,正巧就是迎着太阳。 伯景郁见他诚心邀请,与驾车的侍卫说,“停下。” 侍卫勒停了马,伯景郁上了马车,坐到庭渊身侧,将他的马放空在外头。 踏雪不需要人牵引,自己就会跟着他们的马车走。 庭渊给他递上茶水,又递上帕子,“你完全可以多套一辆马车,何须自己骑马这么辛苦。” 伯景郁擦了汗将帕子收起来,“洗干净了再还你。” 庭渊无所谓。 喝着庭渊煮的茶缓解了口干,伯景郁说,“坐马车其实不如骑马舒服,寻常的马车震荡得厉害,即便是铺上厚厚的褥子,还是不如骑马平稳。” 庭渊对此深有感触,马车没有减震的装置,轮子是用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后的木头做的,整体构架都是木制的,走起来自然叮叮咣咣,“照你这么说,我应该骑马的。” 伯景郁轻摇了一下头,看他,“骑马要讲究技巧,你身体太虚,还没学会骑马就已经把自己折腾坏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马车。” 庭渊耸了一下肩膀。 伯景郁“你要真想骑马,我可以带你体验一下。” “还是算了。”庭渊不想瞎折腾。 他问伯景郁,“后日就能到霖开县,你想好要从哪里开始调查了吗” 伯景郁淡淡地嗯了一声,“闻人政是县司户,主管粮草,我能想到的便是他发现税收出了问题,打算从粮税开始调查。” 庭渊也是这么想的,问“你想好怎么查了吗” 伯景郁点头,“想了一路,到了西府境内我们遇到的事情几乎都和粮食有关,我想不直接进县城,从乡村上交的税收和年收查起,看看这地方交了多少税,西府又往总府报了多少税。” 庭渊赞同地点头,“这确实是一个突破口,那你想好从哪里开始查了吗” 伯景郁“自然是从闻人政管辖的乡村开始查。” 提起闻人政,庭渊心中一直有疑惑。他问伯景郁“我记得哥舒与说我这些官员都会被调离籍贯去其他州上任,帮助闻人政的贺兰通判在霖开县为官多年,闻人政是霖开县人,为何他还能留在霖开县为官贺兰通判的儿子贺兰筠也并未被调离中州” 伯景郁给他解释道“胜国现有人口前年普查七亿四千万左右,中州约五亿人口,西州人口八千万,北州人口五千万,南州人口四千万,东州人口七千万,京州人口大约五百万,科举三年一届,三十年前各地考生总和大约三十万,如今其他各州人口总和也仅是中州人口的三成,拿上一次科举来说,光是中州考生便有六十万,其他各州考生加起来不过二十万。” “这妥妥的就是人数上的碾压。”庭渊有些惊讶。 伯景郁点头“没错,两年前科举人数共八十万,最终拿到进士的人数是一千七百五十五人,一甲三人,二甲六百七十七人,三甲则是一千零七十五人,一甲三人会留在京城翰林院任职,二甲前一百五十名都会尽可能安排在京城任职,一百五往后的二甲进士会留在京州或下放各州总府分府任职,三甲进士排名靠前有可能会在各州府填补空缺,没有空缺或排名靠后的就下放各县。” “贺兰筠是二甲进士,前面重要岗位排完了,轮到他只有中州有空位,那他就会留在总府任职,再一个是中州考生人数多,进士起码六成出身中州,撇开京州,其他四州由于教育条件不好,多数都是中三甲进士,中州三甲排名靠后的进士基本就留在中州本地,看哪里有官员位置空缺就安排到哪里。而中州有四个府下还有次府,一共八府,西府人口又是最多的,即便再怎么回调,也很难让每个官员都背井离乡,县级八品以下的职位空缺基本遵循原户籍。” 这个规则在三十年前人口少的时候很好用,各地发展都差不多,互调都能错得开,如今中州蓬勃发展,其中又以西州最为昌盛,中州考生占总考生六成,西府考生占中州考生六成。 他这么解释,庭渊就明白了。 伯景郁顿了顿,继续说“闻人政虽然是县司户,可一个县的官员几百上千,县司户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居安县有三十九名县级司户,霖开县的税收比居安县要强得多,面积也比居安县大,司户只多不少。” 庭渊觉得胜国行政区域划分并不合理。 州就类似于现代的地区,府类似于省,县类似于市,一个中州的面积接近整个亚欧大陆,亚欧大陆有九十二个国家,中州只有八十七个县,一个县的面积比一些国家可能还要大一些。 县就类似于市政府,通常是重要官员的居所,其他的官员都分散在外。 庭渊在居安县经常和哥舒一起去县城去各地巡视,像居安县就有十三座城镇,县衙建在了居安城,其他城镇也有相同的官员体系,县令是县衙官员,县丞则是主县以外其他小城衙门的一把手。 县令类似于市长,县令的副手也叫县丞,类似于副市长。 主县外的官员一把手虽然叫县丞,职级比副县低一级,类似于各区、镇的一把手,下辖还有乡,乡下面还有村。 闻人政确实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官员。 文官与武官对半开,闻人政真算是丢进湖水里的一颗小石子。 伯景郁道“我已经让惊风查过官籍档案了,闻人政在霖开县是在春熙城任职司户,春熙城一共有四个司户,他手下管了三个乡,分别是丹阳乡,凤阳乡,桃水乡,昨日我去县衙问了林玉郎,林玉郎杀死的一家六口是凤阳乡下小路村的,我们直奔小路村,先去调查一下死的一家六口和闻人政之间的关联。” 庭渊听他思路清晰,也能明确自己的调查方向,对这点还是很欣慰的。 伯景郁破案的能力确实很一般,这也不是他需要学的东西,大致的调查方向他是没有问题的。 马车停了下来。 伯景郁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凉棚。 他与庭渊说“去茶棚休息一会儿吧。” 庭渊应了一声。 伯景郁将庭渊从马车上扶下来,两人走进茶棚,小二招呼他们坐下。 茶棚里空余的位置不多。 平安从马车上下来,与小二要了一壶热茶。 庭渊问“杏儿怎么不下来,让她来吃点东西吧。” 平安道“杏儿说她肚子疼,要我给她送一壶热茶过去。” 许院判正巧坐下。 庭渊忙问“她怎么好端端地肚子疼,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别的原因” 他有些担心是急性阑尾炎,若是急性阑尾炎,是要死人的。 平安摇头“这我也不知道,突然开始疼的,问她她也不说原因。” 许院判起身道“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就是个医士,这身上不舒服,应该找我才是。” 他忙往过赶,庭渊也跟着一起过去。 见庭渊起身了,伯景郁也跟上了他。 飓风和赤风互看了一眼我们要去吗 惊风早已先一步跟上了。 飓风和赤风双双无语,两人也急忙跟上。 许院判撩开帘子,杏儿摁着肚子蜷缩在角落,满头大汗。 庭渊看她这样忙问“你疼了多久了什么样的疼,你怎么都不说” 杏儿见一群人都来了,视线躲闪。 许院判拉过杏儿的手把脉,庭渊与平安在马车外一脸焦急。 伯景郁宽慰庭渊,“许院判医术很好,你莫要担心。” 庭渊心说就算医术再好,若真是急性阑尾炎,也是毫无办法的。 许院判把完脉,心中已经了然,与杏儿说“医士眼里无男女,你应当早些与我说,我为你准备几片药调理一下身体,以后就不会再这么痛了。” 庭渊问“她怎样,严重吗” 杏儿拉了一下许院判的袖子,许院判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与庭渊他们说“没事,就是有些水土不服,我给她弄两次药吃了就好。” 庭渊还有些不放心,“确定她只是水土不服吗” 许院判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伯景郁连忙打圆场,“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过于担心杏儿姑娘,许院判你多包容一下。” 许院判挥手“她没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庭渊这才与伯景郁返回茶棚。 许院判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取来银针,与杏儿说“我为你施诊缓解一下你现在的疼痛,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谢谢。”杏儿捂着肚子艰难挤出二字。 庭渊即便是坐回凉棚里,仍旧对杏儿的身体不适很放心。 伯景郁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至面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与他说“相信许院判,他的医术真的不差。” 庭渊嗯了一声。 他们在茶棚里吃午饭,这西府的茶棚里的招牌菜鱼是最多的。 炖鱼汤,清蒸鱼,红烧鱼,糖醋鱼,味道都很不错。 这些鱼都是路外的稻田里养的,新鲜的稻花鱼,对于农民来说,这些鱼可以改善他们的伙食,多了还能制作成鱼干等干货,额外再增添一些收益。 众人正在吃饭时,一个商队朝茶棚走来。 “伙计,把你们铺子里好东西都给我们上一份。” “好嘞。”小二忙招呼他们坐下。 茶棚一共就十张桌子,坐不完还有人剩下。 小二过来问庭渊和伯景郁,“二位公子,能否拼个桌” 飓风和赤风站了起来,拍了拍他们正在坐的桌子,“让他们坐这里。” 飓风和赤风坐到了伯景郁这桌。 小二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坐下,嘴上忙不迭地和飓风赤风道谢。 飓风小声说,“听口音他们是西州人。” 伯景郁在他们进茶棚时,就已经将他们上下都打量过了。 庭渊,“这条路能往西州去,路上有西州的商贩应该挺正常的吧。” 伯景郁也是这么认为的,让飓风不用太在意。 这些人点了一桌子好菜,吃饭并不安静,吵吵嚷嚷的,伯景郁微微皱眉。 惊风想让他们小点声,被伯景郁制止了。 庭渊也不太喜欢这种在公众场合吵吵嚷嚷的人。 小二给他们端上刚炖的鱼汤,与庭渊他们桌上的鱼汤是相同的。 庭渊觉得还挺好喝,刚才喝了两大碗。 小二还未将汤放到他们桌子上,便整个人朝前扑过去,鱼汤泼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庭渊背对着他们,听到声音回头,鱼汤洒得满桌都是,站起来的一个人身上还有鱼汤的汤渍。 小二忙拿抹布去给对方擦鱼汤,“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立马给你们擦干净重新上一份。” 戴着草帽的男子抓住小二的手,“你把人烫伤了,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对方人多,小二也不敢反抗什么,担心挨打,忙道“对不起,这顿算我的,我请各位如何” 草帽男松手,嘴里嘟嘟囔囔,“这还差不多。” 他顺手将小二一推,“还不收拾,等着我拿你的脸来擦吗” 这一推正好撞在了庭渊的后背上,庭渊手里端着汤碗,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 小二都快急哭了,转而连忙与庭渊道歉,“客官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今日赔上这一顿饭,他四五天都白干了,如今若再赔上一桌,又得四五天白干。 庭渊淡定地将碗拿起来放置一旁,温和地与小二说“不关你的事。” 伯景郁将庭渊拉到一旁,问他“烫到没有” 庭渊摇头,担忧地看向小二,这小二脸黄肌瘦,身上的衣服很旧,脚上穿着的也是最便宜的草鞋。 他问伯景郁,“你看清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吗” 伯景郁摇头,“我没注意。” 惊风道“是有人拿石子打了小二的脚,汤才撒了。” 若没有人拿石子打小二的腿,他不会滑倒,汤也不会脱手,会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赤风道“哪是什么不小心滑倒,分明就是有人想吃霸王餐。” 庭渊低头看小二露出在外面的腿上确实有一截拇指大小的红印子,颜色很新。 那人见小二又撞了庭渊,有些幸灾乐祸,“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要赔两桌。” 庭渊本身对这一桌人印象就差,如今他们还来这么一出,让他有些气不过,挺身而出,“若说是赔,也得是你们来赔才对。” 草帽男似乎是没想到庭渊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做出一副吓人的表情,“是他撞你又不是我撞你,关我屁事。” 惊风刚才就想让他们闭嘴,现在可算是给他找到机会了,“明明是你推了这小二,你若不推他,他怎么会撞到我们公子身上” 草帽男与另一位鼻环男朝他们走来,伸手指着他们,“他自己没站稳,与我有什么干系,你要是想往老子头上赖,试试看” 那手都快戳在庭渊的脸上了,被庭渊一巴掌拍掉。 鼻环男想动手。 小二连忙去拉架,“都算我的,都算我的,几位爷别动怒。” 庭渊去拉小二,“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认。” 小二示意他别说,他很感激庭渊他们能站出来为他说话,但他不希望他们在茶棚里打起来,要是打出问题了,他又得多赔工钱。 庭渊看小二这样,大概也清楚他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地忍着不敢发作,想随了小二的意思息事宁人算了。 他们人多不怕对方,可小二就只有一个人。 庭渊朝惊风摇头,“算了。” 惊风不理解,“你怂什么,有我们在他们还能打你不成” 庭渊道“小二也不容易,让他把这些东西收拾了,咱们吃完了赶路吧。” 伯景郁领会了庭渊的意思,原本他是想收拾这几个人的,考虑到小二以后还要在这里做工,说道“算了,坐下吃饭吧。” 庭渊到时没想到伯景郁会站在他这边。 他确实不怕这些人,但他不希望给小二招来祸端。 这些人若是因此记仇,若他们再经过这里再对小二出手,他们打完爽了走了,苦的都是小二。 惊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打过架,刚想过过瘾,这两个人都熄火了,给他窝一肚子火。 飓风和赤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诧异。 若是从前的伯景郁,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无礼,恐怕对方现在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也不知道离开他们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竟让伯景郁学会收敛脾气了。 两人眼神交流,最终落在了庭渊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小二赶忙把庭渊他们坐的桌子上的鱼汤给清理了,又给庭渊换了一副碗筷。 伯景郁重新给庭渊盛了一碗汤,“鱼汤喝着对身体好,你多喝点。” 庭渊应了一声。 草帽男和鼻环男看着他们这群人衣着靓丽,也不像是普通人,打起了坏主意。 伯景郁能察觉到他们不善的目光,他的耳朵听力非常好,莫说是茶棚内的声音,就便是茶棚外头田里的蟋蟀声他也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几个人竟然商量着待会儿吃完饭跟在他们身后收拾他们。 伯景郁冷哼,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饭后,飓风和赤风去套马,许院判从马车上取来一个白色的陶瓷小罐子递给小二,“这个能消肿镇痛,你擦在伤处,过两日就能好了。” 小二心怀感激,“多谢客官。” 伯景郁取出一枚刻有五百文的铜币给小二,“他们那顿就算在我们头上。” 庭渊诧异地看伯景郁,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善心了 小二忙将钱退回给伯景郁,“客官,这我不能收,你们帮我说话,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伯景郁仍在柜台上,“收下吧,我不缺这点钱。” 再说很快他就能讨回更多的钱,现在他出五百文,等会儿他会让他们断五条腿。 庭渊这左眼皮子疯狂的跳,都说左眼跳灾,他怎么感觉这事没这么容易结束。 庭渊问“你又想做什么” 伯景郁摇头“我不想做什么,我是觉得这小二人老实,别让他吃亏,我看你也想给他垫了这笔钱,那不如我来出这笔钱。” 庭渊仍旧觉得其中有不对味的地方。 伯景郁扭头看了一眼聚在马棚附近还未离开的商队。 收回视线后他推着庭渊往马车走。 惊风去把几人的马牵了过来,踏雪朝着伯景郁而去,停在伯景郁的身旁。 庭渊上了马车,往马棚方向看去,那些人的眼神非常不怀好意,看得他心里有些毛毛的。 他问伯景郁,“他们不会想在路上整我们吧” 伯景郁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神色如常地与庭渊说,“顶多就是心里有气,应该不敢对我们下手,就算他们下手你也别怕,我能护着你。” 庭渊盯着他“我怎么感觉你跃跃欲试。” 伯景郁微笑“没有,你看错了。” 庭渊仔细看了几秒,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当自己看错了。 伯景郁放下帘子,笑容瞬间消失,冷眼朝那群人看过去。 他方才听草帽男说等会把他们劫了,要他的踏雪。 伯景郁在心底冷笑想要我的马你配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7.睚眦必报 第43章 他们此行并未落宿馆驿, 沿途能进村就进村,不能进村就会落宿在客栈里。 每天跑五六十里路,是马的极限。 飓风看了一眼地图, 来回巡视了一遍, 确认都装备好了, 没有遗落东西或人, 与伯景郁说“殿下,我们可以出发了。” 伯景郁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飓风仍然是在队伍的最前方开路。 只有庭渊主仆三人和许院判不会功夫,没有自保的能力, 其他人都会武功。 伯景郁一夹马腹, 马儿带他往前走, 车队随之出发。 庭渊看向店小二,他正在埋头收拾东西,又看了一眼马棚外的商队,希望他们走后这些人不要再报复小二。 放下帘子,庭渊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想与伯景郁说话, 撩开另一侧的帘子, 伯景郁并不在他的马车外, 而是和惊风飓风走在了马车的最前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庭渊放下帘子, 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马车走出二里地也没有什么动静, 伯景郁一直没回来, 倒让庭渊有些不习惯, 看书都看不踏实。 伯景郁怕他一路无聊, 每到一个县城就会给他买些民间的话本子,让他在路上可以解闷。 马车摇晃得厉害,不似电视剧里拍的那样平稳, 或许王驾较大会平稳一些,他们寻常人用的这种马车走在官道上和坐摇摇车一样,即便是给他准备了话本子,很难看得进去东西。 庭渊觉得无聊,眺望道路外头的农田里务农的农民,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庭渊往外探身回头看,就见身后的商队正在急速地朝他们的车队追上来。 本能让他心中不安,往前去找寻伯景郁。 伯景郁也掉头朝他所在的地方赶来。 庭渊换了一边撩起帘子,伯景郁已经到了跟前。 “我怎么感觉他们来者不善。”庭渊往后看了一眼,距离不过二百米了。 伯景郁骑马与他的马车并行,惊风已经到了许院判的马车旁。 伯景郁对他说“别怕,等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别下马车。” 庭渊有些担忧地说“我是怕你把他们弄死。” 他见过伯景郁的武力,知道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哪是在担心伯景郁,是在担心伯景郁一气之下把这人弄死。 伯景郁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有些受伤,语气失落地说“我以为你担心我,结果你在担心他们,你哪头的” 庭渊一噎“我当然你这头的。” 他不是也怕伯景郁生气动了杀心,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伯景郁用马鞭轻轻敲了一下庭渊的头,语气极为严肃地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变态,不会随便杀人,除非他们真的惹到我了,你再胡思乱想,我可就真的要与你生气了。” 庭渊看他真的不高兴了,不再多说什么,与伯景郁说“他们若只是路过,你不要出手伤人。” 伯景郁点头“放心吧。” 言语间,马匹已经到了近前。 为首的一人用马鞭去抽赤风,赤风将腰间的长鞭顺手甩出,直接将那人从马上拖摔在地上。 庭渊“” 伯景郁与庭渊说“你可看清了,这可不是我找事,是他们先出手伤人的。” 随即不等庭渊反应过来,就朝着商队冲了过去。 遭此一事,他们的车队也停下准备迎战。 飓风也从车队最前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对方冲过去,速度比起伯景郁和惊风还要快。 给庭渊赶车的侍卫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把刀,还有弓箭。 侍卫与庭渊说“小公子莫怕,谁敢靠近我就射谁。” 庭渊“你哪来的弓箭” 侍卫“一直都在马车凳下放着,以防万一。” 庭渊竟从未发现过。 庭渊再回头,飓风的枪已经提前扔了出去,枪尾正中一人胸口,将人打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弹起地上的灰尘。 直接给庭渊看呆了,这种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操作,竟然真的能在现实里看到。 杏儿和平安也趴在小窗上往后看。 许院判倒是淡定,连窗帘都没撩开。 庭渊再看,赤风的鞭子已经将第三人拽下了马。 他不知道赤风是怎么做到的,只见那鞭子缠在人的身上,就将人从马上拖拽下来,他用力一拽,人就到了他的脚底下。 赤风踩着那人的胸口,利落收鞭再甩鞭打在地面。 在空气中挥鞭的声音清晰响亮,落地的声音更是比先前大了数倍,拉车的马都有些焦躁。 赤风轻蔑冷嘲,“用鞭子,我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 片刻工夫,冲过来的人已经有了四个落马,他们甚至都没能接近最后一辆马车。 惊风也不知道从哪掏出的弹弓,瞄准了后面追上来的人,弹弓弹出后片刻,对方冲过来的人就被击落下马了。 庭渊“这也行” 他想过伯景郁他们会碾压对方,可着实没想到是如此碾压。 侍卫看庭渊惊讶的表情,与庭渊说“十二风卫是老王爷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三万孩童自幼便在皇家武馆里经历过层层筛选,最后才选出这么十二个,像我们这种近卫十个八个一起上都不够他们打的。” “这么厉害”庭渊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侍卫道“王爷的命只有一条。” 若是侍卫的能力不行,拿什么来保护王爷。 十二风卫的武功那必须个顶个地好,才能够保护好王爷。 庭渊一想觉得也是。 他再看过去,伯景郁剑未出窍,就已经将对方打落。 这些商队的人最多就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和伯景郁这种常年系统训练的人身体素质根本比不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人就全都被他们扫落在地。 飓风的长枪耍得漂亮,这是除了电视剧艺术成分外头一次见人把这种长枪用得威风凛凛,或许历史上那些擅使长枪的少年将军便是如此。 现代战争早已进入信息化作战时代,各种高科技高精尖的武器三位一体联合打击,像这样的冷兵器只有在影视剧里才能看到,表演的意义大于实用。 少年时看武侠小说,谁不想一人一马仗剑走天涯,庭渊热血澎湃。 四人将对方九人全都扫落在马下,伯景郁利落下马,与惊风赤风说“都给我捆起来。” “是。” 赤风从马上挂着的小包行囊里取出绳子将这些人捆起。 伯景郁回头往庭渊所在的方向看去,见庭渊趴在马车窗口往他这边看,与他招手。 侍卫道“小公子,王爷喊你过去呢。” 庭渊应了一声,下了马车,朝他们那头走去。 惊风不仅捆了这些人,还一人踹了一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伯景郁往回接了庭渊几步,邀功似地与庭渊说“你可亲眼看见了,不是我先动手的,我也没伤人。” 庭渊点头,看向被捆在地上的这群人,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服气。 有个人瞪伯景郁,飓风的长枪迅速脱手。 庭渊顺着长枪飞出的方向看过去,吓得心头一跳,只怕是这人的眼睛要瞎了。 距离仅有一寸时,飓风抓住了自己的枪。 若在晚一瞬抓住,长枪必然要刺进对方的眼睛。 庭渊松了口气。 飓风冷脸道“再瞪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 那人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飓风的举止形态与伯景郁在浮光县那晚非常像,都是出手非常干脆利落的人。 伯景郁“放心,他们不会随便伤人。” 庭渊嗯了一声,他看出来了,若飓风真有心伤人,刚才他不会去抓枪。 赤风用自己的鞭子托起一人的下巴,“怎么,你也不服” 那人哼了一声。 赤风啧啧两声,“倒是有骨气,可是没能力。” 若是他们有能力,就不会全军覆没了。 惊风用自己的小弹弓来回瞄准这些人,“我看他们没少欺负人,估摸着霸王餐也没少吃,要我说干脆把他们的手脚全都打断,免得他们再为非作歹。” 庭渊相信惊风能做得出来,惊风好战的秉性不是一天两天了。 飓风看向伯景郁,“公子,你说怎么责罚他们好” 伯景郁看向庭渊,“你想怎么责罚” 飓风与惊风赤风二人眼神交流,都觉得很别扭。 惊风已经看了一路了,早就习惯了伯景郁看庭渊脸色行事,飓风和赤风刚到,这会儿都还没习惯过来。 庭渊想了一会儿,看伯景郁的意思也没想去衙门报官,去报官会耽搁他们赶路,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害,“给个教训就放了吧,让他们长长记性,以后不敢再为非作歹就行。” 飓风对这个处理方式不满,“狗改不了吃屎,这些人不把他们打残,他们是不会改的,你信不信等他们养好了之后,他们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会这么干。” “你对他们仁慈,转头他们就对弱小的人挥动屠刀。”赤风也不赞同庭渊的处理方式。 面对飓风和赤风的反驳,庭渊依旧保持自己的意见,“他们抢劫没有成功,也没伤到我们,即便是去衙门报官,依照律法最多就是牢狱半年就放出来了。” “所以说才要将他们打残,防患于未然。” 庭渊摇头,他也不认可飓风这种暴力的行为,“你这不就是给他们贷款定罪。” 飓风不满皱眉,反驳庭渊“那照你说的教育一番,把他们放了,将来他们再动手伤害旁人,你给他们赔命吗” 地上被捆着的那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和他们保证,“我们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地,不会再这么干了。” 飓风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指着他们问庭渊,“你信他们的话” 庭渊“不信。” 飓风无语了,“你不相信,又不让我们动手,你是傻了吗” “飓风”伯景郁厉声制止,“你失言了。” 飓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庭渊。 赤风和飓风统一战线,他也不喜欢庭渊这种处理的方法。 伯景郁与庭渊说“这些人,你对他们宽容,他们并不会感激,等他们有能力了,只会加倍地报复回来。” “所以你也觉得我的做法不对” 伯景郁摇头,见庭渊不肯松口,与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觉得我们这样做是动用私刑,不合法规。” 庭渊也不是真的信这些人离开后会改过自新,所以他才提出给个教训,可给个教训不意味就要把人打成伤残,“律法允许的范围里面你想给他们惩罚我没有意见,但你们若真把他们打残了,明显是超过了律法的限度。” 飓风哼笑,“律法是什么我们还代表不了律法吗什么时候我家主子做事要看你的脸色” 杏儿与平安刚走过来,便听见飓风说这话。 原本她对飓风还有点好感,觉得这人比惊风谦和,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丘之貉。 她不喜欢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更不喜欢他们怼庭渊,“既然你们这么瞧不上我家公子,何必要他跟着你们,何必要问他的意见。” 飓风看杏儿,昨日见这女子明媚温婉,如今听她帮庭渊说话,嘲道“原来也是个拎不清的。” 庭渊看他说了这么多,这些人也没有想要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索性懒得再说,随着他们去了。 他转而关心杏儿,“腹痛好些了” 杏儿点头“已经不痛了,公子,我们回去吧,你又何必与他们理论,反正杀不杀与我们又没有干系。”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伸手拉住庭渊的袖子,“你又生气了” “没有。” 伯景郁朝飓风使了一个眼色,与惊风说“按他说的,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把人放了,别把人打残了。” 惊风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伯景郁追上庭渊,与他并肩而行,他道“莫要因此生气。” 庭渊看伯景郁这边,问他“别扭吗” 伯景郁不明所以“别扭什么” “与我在一起,你时刻都得压抑自己的天性,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天性是好战的,骨子里崇尚以暴制暴。” 伯景郁特地等到对方先出手才冲过去和对方动手,便是不想让庭渊对他积攒的好印象再度破灭,庭渊能明白他的心思。 “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我请你做我的师爷,要你跟我遍巡六州,这些后果就是我该承担的。” 早在浮光县他就知道庭渊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浮光县那晚斩断陈之的手指庭渊与他和哥舒大发脾气,为了求一个公道正义,伯景郁就知道庭渊是个很正直的人。 若庭渊不正直,没有自己的坚持,守不住自己的本心,舅父不会支持他邀请庭渊随行。 伯景郁道“以暴制暴确实不是值得推崇的行为,但我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你崇尚遵守律法,我会在律法的界限内自由裁定。” 给一巴掌是教训,打断一条腿也是给个教训,胳膊腿断了能接上,不残便算不了过界。 身后传来惨叫声,庭渊压根不想回头看,他知道伯景郁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大概也猜得出他们会怎么做。 杏儿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飓风硬生生卸下一人的胳膊。 看到她心惊肉跳,强烈不适,想到自己当时杀吴妈妈的侄儿的情形,她见过血杀过人,可那种情况她是被逼无奈,她不杀人死的就是自己,和飓风他们现在的行为是不同的。 庭渊对她说“别回头看。” 杏儿嗯了一声。 杏儿问庭渊,“公子,我能上你的马车吗” 庭渊道“当然可以。” 平安与杏儿一同上了庭渊的马车。 庭渊给杏儿递了一杯热水,在茶棚打的热水,如今水温喝着正合适。 惨叫声凄惨不绝,杏儿小口喝着庭渊递给她的水,“公子,他们” 庭渊道“往后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慢慢习惯吧,我们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平安有些担忧地问“公子,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也这样对我们。” 把生杀挂在嘴边,平安觉得很不舒服。 庭渊摇头,“我也不清楚。”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杏儿道“公子有哥舒县令给的鞭子,谁都能打,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吧。” 庭渊看向角落里的木匣,“那东西意义不大,若他们真的想对我们动手,又岂是一条鞭子能挡得住的。” 伯景郁掀开窗帘,手搭在马车顶上,对马车内三人说“我答应过舅父要好好照顾你,便不会让你受了委屈,你的仆人也是一样。” 伯景郁在马车外听庭渊对他毫无底气,还是不信任他,心中并不好受,“我不奢求你无条件信我,但你给我一点信任行不行” 他承认浮光县那晚他确实很冲动,行为不妥,吓到了庭渊,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从丁娇儿的案子到杨家庄的案子,他一直都很相信庭渊的判断,可庭渊依旧对他信任不足。 这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是致命的。 庭渊低着头不接话。 他确实心里没底,这不是伯景郁要求的他信任,他就能做到无条件地信任。 他与伯景郁之间很多观念不相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也不相同,所谓的信任和承诺,都是很主观的东西,全看对方想不想,若哪天真的意见不合起了争执,谁都保证不了不会对多方做点什么。 庭渊已经无法做到随意相信别人了。 他相信过哥舒,结果是他们之间爆发了强烈的争执,哥舒站在了权贵阶级层面来指责他。 他也相信过伯景郁,觉得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权贵暴君不同,可他该暴的时候还是暴,不过是披了一层温柔的外衣,随时可以脱掉。 飓风赤风惊风三人卸掉几人的胳膊。 胳膊脱臼想要治好正骨复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胳膊被卸了便不能御马,走去附近的城镇找医馆医士正骨,天黑前也未必能到,脱臼时间久了胳膊肿胀,复位的难度较大,起码得疼个十天半个月,以后再想干坏事,他们就得想想自己今日的遭遇。 几人都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从小便在武馆长大,对人体的结构十分清楚,知道怎么样能让人疼,但又不致死,生生卸了他们的胳膊,运气好了疼个十天半个月,运气不好大概率会反复脱臼。 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飓风路过庭渊的马车,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杏儿对视上。 杏儿亲眼见到他卸掉别人的胳膊,对他有几分惧怕,急忙避开他的视线。 飓风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骑着马快速回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伯景郁等不到庭渊的回应,一夹马腹往前去追飓风。 飓风不用回头也知道追上来的是伯景郁。 他问“殿下,你何必在意他的看法,对他低声下气。” 伯景郁道“仁、明、武是君王该有的品质,百姓不需要暴君,我们遍巡六州为的是稳定民心,拉拢各州,让百姓觉得我们会成为好的君王对我们有信心,若一直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百姓如何觉得我是个仁德仁爱的好君王” “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若我们做不到这点,没有做到平等地看待每一个人,此行的政治目的就是失败的。” 即便心中知道人与人之间不可能真正地平等,也要尽可能地做好经手的每一件事。 若按照伯景郁从前的想法,他自然是支持飓风他们的想法,将这些人打残。 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出京巡查的意义,便学会了压制自己的脾气,既然都吃了这个苦,便要做好,留下一个好名声,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毁坏他的名声。 “我代表君上遍巡六州,便要时刻遵守君王该有的修养,为百官做表率拥护律法,为百姓做实事爱护百姓,庭渊恰巧是一个正直且拥护律法的人,虽然他的想法和我们不同,却也不能否认他存在的价值。” 飓风明白了伯景郁的意思,“殿下,飓风知错。” 伯景郁“去吧,去给他道个歉,他不是小心眼的人。” 飓风掉头,朝着庭渊所在的马车走去。 与庭渊的马车并行后,飓风道“公子,方才是我失礼了,我向你道歉,请公子原谅。” 平安挑起帘子,见是飓风,不满地说“你既瞧不上我家公子,何必假惺惺来道歉。” 杏儿对于他之前阴阳自己也很记仇,阴阳回去“我家公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怎敢要官爷亲自来道歉。” 飓风听到杏儿的声音,忙道“方才是我思虑不清眼光狭隘了,请公子和杏儿姑娘原谅。” 平安“要是我们不原谅呢” 平安才不想轻易饶了他们。 飓风道“甘愿受处罚。” 庭渊猜测是伯景郁与他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态度转变这么大。 他倒也无所谓对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便也没想过要改变。 “若你不是诚心道歉,我不会接受,若你是诚心道歉,那么我自然接受。诚心与否,问你自己。我家姑娘是否原谅你,全看她个人的意思,我不干涉。” 飓风知道庭渊这么说是给他留了台阶,“多谢公子。” 随后他又与杏儿说“杏儿姑娘,方才我不该不尊重你,望你能够原谅我。” 杏儿看向庭渊。 庭渊没有给她支招,全凭她自己拿主意。 杏儿道“我家公子不计较,可不代表我也不计较,若你不是真心尊重我家公子,我便不会原谅你。” “姑娘放心,往后必不会再冒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8.跪地许愿 第44章 马车进入霖开县后已是黄昏, 距离春熙城还有三十里的路程,往凤阳乡去还有五十里,无论如何他们也无法赶到春熙城, 便落宿在了淮水村。 西府的一个村子少的有一两万人口, 多的可能有七八万至十来万人口。 地势平坦耕田多为正方形,一亩一田绵延数里, 方便统一的规划管理。 原本西府的人口只有现在的八分之一,随着各地迁居至此,西府多出了无数村落,原本住得七零八落的农民逐渐集中起来。 西州北州许多地方一个村子不过上百口人, 一家便是一个山头,居民分散,西府的居民都比较集中,除非是真的距离集中区域较远, 否则尽可能都会住进村子, 形成一个小城结构, 与城相比的区别便是没有城墙,村里四通八达,有中心广场, 有商业街, 有书孰有医馆, 来西府做生意收粮食的商人也多, 许多小村子里也是有客栈的。 西州虽多数地区不适合种植农作物,北部除了沼泽便是草原,马匹是一等一的好,西府耕种需要骡子马匹一类的东西,西州北部的牧民会把牛羊马等牲畜带来西府变卖, 与当地的农户换口粮。 一匹马可以换十石粮食,牛稀少且需求大,比马贵的多,一头牛得三十石粮食,独家独户很难买的起一头牛,西府飘飘要抢着时间耕种,错过时间稻谷容易不熟,居民要想收成好,必须抱团取暖,也就促成了这种人口集中的盛况。 有些村子还会成立农工会,农户上交粮食给工会,工会每年都会安排人给他们打理农田,由工会统一管理。 这些工会每年从中抽成,利息也是十分可观的,许多工会在城中都有自己的粮号,收上来的粮再卖出去。 庭渊也是这一路上跟着伯景郁有机会便下农田巡查时听农户说起,才知道这些,人是会进步的,这样更加商业化的管理,对许多农户来说也是减轻了负担,是否加入工会也是纯属自愿的事情,或许这也是西府人口能够集中爆发的原因。 经济水平上去了,百姓的生活好了,自然而然地就会追求更好的,没有人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农户,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整个西府的商业水平非常高,民风也比别处更开放。 淮水村外的树上贴心地画一个路牌,告诉路过的人村里有客栈。 马车进入村子,一路都有指示牌,道路两边孩童们成群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 这是庭渊在别处不曾看到的。 客栈修得也不比城里的客栈差,起了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霜月。 伯景郁翻身下马,店外迎客的伙计立刻来为他们牵马。 他回身将庭渊从马车上扶下来。 庭渊抬头看向店的招牌,霜月二写字的潇洒飘逸。 伯景郁也注意到了这块招牌上的字,与庭渊说“这一手字可以称得上上乘。” 庭院赞同地点头。 店伙计神采奕奕“这是我们东家亲手写的字,每每有外地来的客人,都会夸上两句。” 伯景郁“你们东家可是书法大家” 店伙计笑说“非也,我东家不仅书法好,丹青更是一绝,几位客官里面请,客栈里的画作都是东家亲笔。” 伯景郁与庭渊起了兴趣,随伙计进入客栈。 伙计边走边问,“客官一共几位是要雅间还是上等客房” 惊风问“三间雅间,八间上房,可有” 伙计一副你瞧不起谁的姿态说道“自然是有的,我们霜月客栈可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客栈,光是雅间就有二十间,上房共有六十六间,下房一百零八间,通铺二百八十八位。” 这倒是让庭渊伯景郁他们都惊了。 这客栈从外面看也没有多大,怎么就有这么多间客房。 走进客栈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门面,穿过正堂进入后院,三四层的高楼一栋连着一栋,楼与楼之间有木桥连通,假山,池塘,花园,竹林,凉亭,彼此间呼应,呈现的山水园林将美学展现到了极致。 即便是生在京城的伯景郁,也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到了。 莫说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客栈,便是放在京州,也能排进前十。 店伙计看他们看呆了的模样,更为得意地说“等到了晚上掌灯之后,迎着月光更漂亮。” 庭渊有些期待。 这比他们一路走来住过的任何客栈都要漂亮。 全是榫卯结构的房屋,建造出如此高楼,放在现代这少说都得是个5a级别的景区。 或许盛唐时期的长安也是如此这般。 这客栈比他的庭府要大好几倍。 店伙计领着他们去了房间,三间雅间是并排的,上房就在雅间下放。 雅间比上房宽敞不少,屋内有一面墙是联排的窗户,窗户外头,可以俯瞰整个村落。 这个村落占地面积可不比居安城小多少。 到了晚上坐在窗户边就能看到外头的月亮和星星。 店伙计道“你们今日来得巧,正好是十五,每逢初一十五我们这里就会放天灯祈福,晚上不仅能看到星星月亮,还能看到升起的天灯。” 伙计又说“今晚村子中心的广场上肯定热闹非凡,有兴趣你们可以去参加,还有篝火节,村里的姑娘小伙们看对眼了就会互相赠送荷包。” “有意思。”伯景郁与庭渊说“不妨我们晚上一起去逛逛。” 庭渊点头同意。 伙计退出去为他们准备餐食。 许院判替庭渊把脉,每日早中晚都要把脉,庭渊已经习惯了。 若真有什么,许院判会告知他们,也不需要他们问。 把完脉后,许院判回房休息。 杏儿带着吃的和平安来找庭渊,他们的房间在楼下,上楼很方便。 杏儿在窗口往外看,与平安说“这村子居然比我们居安城都大。” 他们只是在村子的一角罢了。 广场上有一尊巨大的雕像。 庭渊看过去,问伯景郁“你知道那是什么雕像吗” 是女像,但与庭渊所知道的女神像都不匹配。 伯景郁看过去,说道“那是女君的神像,各处都有女君的神庙,民间百姓认为女君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纷纷为她建庙建神像,京州像这样的神像数不胜数,你眼前看到的这尊神像与京州祭天神坛的女君神像相比还是太小了。” 庭渊没有去过京州,不知道京州的神像有多大。 伯景郁道“等我们回了京州,我带你去看。” 庭渊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去京州,一睹女君神像的风采。 无论如今这个朝代多烂,女君的功绩是不能被磨灭的。 “希望我能活着见到女君神像。” 伯景郁突然跪地,朝着女君神像所在的位置叩头,“望女君在天有灵,能保佑庭渊平安喜乐。” 庭渊被他这一跪给跪懵了,“你不是不信鬼神吗” “不信鬼神信女君。”伯景郁起身与庭渊说“我们帝王家受女君的庇佑,我向女君求庇佑,女君必然会庇佑你的。” “即便是求,也该为百姓们求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我对生死早已看淡。” 女君去世说帝王之位能者居之,伯景郁的祖先违背了女君的意思,把王位变成了伯家的,庭渊觉得女君不诅咒他们就算不错。 伯景郁跪地毫不犹豫,若说没有感动那是假的。 “每月十五京中王室文武百官都会去女君神殿为众生祈福,不差我这一次。你不同,你差。” 杏儿与平安见伯景郁下跪诚心替庭渊求神许愿,他二人立刻效仿,求女君保佑庭渊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庭渊不信鬼神,可看到杏儿与平安也为他求神,心中是感动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59.巳邑部落 第45章 入夜家家挑灯, 女君神像下方一片火红,似火海一般,灯火往四周蔓延, 四条主街道上人头攒动。 庭渊站在窗口看着女君神像的方向,热闹非凡。 伯景郁过来敲响他的门,“庭渊,准备出发了。” 庭渊关上窗户, 转身去开门。 门外, 许院判和伯景郁等在外面。 下楼后, 飓风人已经在楼下等着, 还有站得稍微远一些的杏儿和平安。 见庭渊下来了, 杏儿朝庭渊跑去, “公子, 现在去吗” 庭渊点头。 伯景郁道“街上人多,不要走散了, 若是走散了,便先回客栈,免得出事。” “是。” 一行人从另一个门出去,便是西街。 往前再走两里路,就能到女君神像下方。 街上人潮涌动, 伯景郁担心庭渊走丢,与他走得非常近。 “你要跟紧我, 免得走丢。” 庭渊道“不会, 我记性很好, 记得路。” 伯景郁微微一笑。 街边有不少卖小吃的。 杏儿与平安原本还跟在庭渊的身边慢慢晃悠,看到前面有好玩的,得了庭渊的准许, 两人朝前跑去。 伯景郁与飓风说“你去跟着他们两个,免得他们跑丢或者遇到什么危险。” 街上人多,谁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这两个人可没有能力自保。 “你倒是细心。”庭渊道。 伯景郁“这是你最看重的两个人,为了你,我也得保证他们两个的安全。” 庭渊笑了一下,与伯景郁继续沿街慢行。 街上有不少精心打扮的女子,想来是要去奔赴篝火会,寻找自己中意的情郎。 “兔子灯,兔子灯” 街边小贩吆喝着,庭渊循声望去,见他的架子上摆着许多漂亮的兔子灯笼,做得惟妙惟肖。 多看了两眼。 伯景郁注意到了,问他“喜欢” 庭渊嗯了一声,打算买一个拿着玩。 “等着。”伯景郁丢下二字,朝着摊贩走去,“多少钱” “五十文。”摊贩说。 “要两个。”伯景郁选了两个好看的,给了钱。 庭渊站在原地等他。 伯景郁拿着兔子灯回到庭渊的身边,问他“喜欢哪个” 庭渊拿了他右手边的兔子灯。 另一个伯景郁自己留着了。 庭渊看他很有兴致,“我看你对这些节日挺感兴趣的。” 伯景郁道“从我出生起就在京城,对于这些东西,我少有机会能接触到,体验一下风土人情回去也能讲给荣灏听,让他知道自己的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 京城内多数都是官员居所,为了不影响官员休息,戌时整个京城的商铺就会关门,正戌时宵禁后街上就没有人了。 戌时天不过刚黑,商铺就已经关门了,哪来的这些夜晚的美好生活。 京城的百姓睡得早,起得也早,为了避开官员上朝的时间,做早点的铺子和饭店茶楼正卯时后才可出摊开门。 这样夜间众人聚到一起参加篝火会,他是真的头一起参与。 听他这么说,庭渊道“那我们走快一些,你就可以多玩一会儿。” 伯景郁“没关系,慢慢走总会到的,篝火会也不是立刻就会结束。” 虽是如此,庭渊脚下的步伐还是加快了一些。 这篝火会确实很热闹,女君神像下不少男男女女穿梭在各个摊位下。 突然迎面来了一个姑娘,往伯景郁的怀里塞了一个荷包。 赤风以为她要行刺,险些就用鞭子抽了上去。 伯景郁看着手上多出的荷包,再看这姑娘羞红了脸,想到店伙计说的话,这才明白这荷包的作用,给她递了回去,“多谢姑娘青睐,我不过路过此处,无意招惹,望姑娘另觅良人。” 送出荷包被拒,那姑娘的脸更红了,拿着荷包跑开。 庭渊在一旁看着,与伯景郁说“这种互赠荷包表达自己的心意,被拒绝了也是蛮尴尬的。” 伯景郁看他,“那不然为了她不尴尬我就要收下荷包吗” 庭渊摇头“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伯景郁拽下庭渊身上的荷包,“你这个荷包绣工作的精巧,一看就是女子做的,借我挡挡桃花。” 庭渊睁大了眼睛“” “你拿走了我用什么” 这是庭渊出门前特地从自己随身的几个荷包里面挑的最好看的一个,是杏儿他娘送给他的,绣了两面,一面是寿字文,另一面是两只喜鹊,喜上枝头吉祥如意。 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认为这是凤凰。 他出门时特地选择这个荷包在身上,就是为了避免麻烦。 伯景郁拉住庭渊的手,“这样不就好了。” 庭渊更是懵逼“这哪好了” 伯景郁举起庭渊的手,“别人会以为我喜欢男的,一举两得,谁也不会被送荷包了。” 庭渊也是服了他的脑回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你也用。” 伯景郁无所谓地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拉着你,你也不会走丢,对你来说是赚了。” “你这是诡辩。” 伯景郁没撒手,“反正明日就走了,没人会知道咱们是谁。” 庭渊“可是现在丢人。” 伯景郁看到前头有卖面具的,拉着庭渊快走了几步,选了两个面具,“把脸挡起来就不用丢人了。” 庭渊“” 这不就是掩耳盗铃吗 把自己的脸挡起来,别人是看不见脸了,又不是看不见人了。 伯景郁将面具给他戴上,拿过摊主的铜镜给他看,“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 庭渊“面具都戴上了,便不用拉手了吧。” 伯景郁把另一个面具戴上,拉着庭渊的手腕,“还是拉着吧,前头人多,免得挤散。” 庭渊“你不如拿根绳子把我拴在你的腰上。” 赤风道“我觉得有道理。” 庭渊看伯景郁。 伯景郁“你又不是狗,怎么能用绳子拴住” 他见庭渊不愿意被他拉着,放开了庭渊,“你不想拉就不拉,我会跟着你。” 几人继续往前走,杏儿和平安已经挤进了人群消失不见。 庭渊也想去看灯谜,便往人多的地方去了。 前脚他刚进入灯谜会,后脚便有一群人打着腰鼓举着各种纸扎的东西将他与伯景郁他们隔开。 随着人不断往广场正中心的地方挤,前方有人举着各种纸扎灯笼,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完全看不见伯景郁在哪里。 伯景郁也看不见庭渊了,被分隔前,他看见庭渊与他只有几步远,一眨眼的工夫,庭渊就不见了。 伯景郁与赤风说“你去高处看看,庭渊不见了。” 赤风用长鞭缠住上方建筑的围栏,踩着柱子纵身一跃,便上了二楼,在密密麻麻都是人头的广场中寻找庭渊的位置。 伯景郁心急,看着这长长的游街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完。 惊风也在四处巡查,“要拉着他他不让,这下好了。” 伯景郁“少抱怨两句,快找。” 他几次想穿过巡灯的队伍,也没能成功,这些人实在是太密了,他无法成功逆向冲过去。 庭渊一退再退,退到了角落里,任凭他伸长了脖子,也无法看到伯景郁他们,高呼他的名字“伯景郁” 此时他有些后悔应该由伯景郁拉着他的,这样他们就不会被冲散了。 等着长长的队伍过完,伯景郁一头冲进逆向的人群里,大声喊着庭渊的名字。 可惜现场太吵了,他听不见任何回应。 庭渊也听不见他的呼喊。 前方人群中有人表演,唢呐锣镲结合大鼓的声音,还有烟火冲天,四处飘散的都是烟雾,可见度也低。 伯景郁此时真是着急死了,早知道刚才就脸皮厚一些,不让拉也要拉着,这样就不会弄丢他了。 庭渊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伯景郁,只好站在原地不动,他相信伯景郁现在肯定在找他,若他离开了,两个人都在动,很可能会越来越远找不到对方。 随着烟雾散开,赤风终于看见了庭渊,朝伯景郁喊道“殿下,他在西北角的柱子下。” 伯景郁听到惊风的呼喊,迅速朝着庭渊所在的方向靠近。 所有人都在往中间的方向走,只有伯景郁往相反的方向从一群人中挤了出来。 庭渊看到他的那一刻,无法描述自己内心的心情,他朝伯景郁招手。 已经准备好被他骂了,他看到伯景郁的头发都被弄乱了。想来为了找他,挤过那么多人也是不容易。 伯景郁看到庭渊,松了口气,快速跑到他身边,前后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问道“受伤了没有”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臭骂,而是急切地关心,庭渊心中一暖,忙摇头“没受伤,你呢” 伯景郁摇头“我也没受伤。” 他拉住庭渊的手,“不能再走丢了,吓到我了。” 伯景郁从小便被教育,不能把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此时他看着一脸平静。 可庭渊相信他是被吓到了,手心里全都是汗。 他道“对不起,我不该固执。” 伯景郁握紧了他的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跟住你,把你弄丢了。” 庭渊心中对伯景郁又暖了几分,不想让他自责,便将一切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赤风和惊风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各有各的狼狈。 惊风看到庭渊安然无恙,再看伯景郁已经乱了的头发,气不打一处来,“拉你的手你是能少块肉吗” 伯景郁道“别说了,他也被吓到了,这也不是他有意的。” 惊风“” 算了,他就不该说。 赤风本来是想损庭渊两句的,见伯景郁这么维护,把话给咽了回去。 伯景郁问庭院,“你还要去猜灯谜吗” 庭渊摇头“不要了。” 人太多,他怕再给自己挤没了,让伯景郁到处找。 伯景郁也是觉得这人太多了,庭渊身体不好,他怕给庭渊挤出个好歹,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让庭渊来人多的地方,征求庭渊的意见“那我们回去” “好。” 庭渊也觉得该回去了,免得自己再整出问题。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兔子灯,已经没有灯了,就只剩下一根竹棍,“灯没了。” 伯景郁的兔子灯也不见了。 “等会儿回去了重新给你买一个。” 伯景郁拉着他从小巷子里离开,不敢走大路,大街道上现在人正是最多。 小巷子的灯笼都是自家门前挂两个,亮一处黑一处。 兔子灯没了也有照明。 伯景郁提醒庭渊,“路不好,注意脚下。” 惊风走在前头为他们探路,有坑或者是台阶,路面不平,都会提醒他们。 喧嚣声被留在了身后,巷子里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手心传来的湿润触感,像是在庭渊的心里点了一把火,每走一步火就比先前旺一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明明现在是大夏天,庭渊的手让伯景郁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几个小时的手一样。 庭渊“一直都是这样的。” 刚穿过来不久,他就感觉到手脚不管怎样都是冰凉的,郎中也给他开了不少活血补气的补药,一副一副地吃也不见效。 伯景郁握紧了他的手,“回头我让人给你准备着小暖炉捧着,这样就不会手脚冰凉了。” 他经常能看到庭渊鼻尖冒汗,也不耐热。 伯景郁忧心,“你这身体确实是太差了,以后还是别折腾了。” 除开杏儿和平安,还有哥舒,伯景郁是第四个如此关心他的人,庭渊的心再冷,也在被伯景郁慢慢地焐热。 几人正要转出巷子,往大路上插回来路。 伯景郁突然停住了脚步。 庭渊纳闷地看他“怎么了” 伯景郁的手指压上庭渊的唇,“嘘。” 惊风和赤风也屏住呼吸,免得影响了伯景郁。 伯景郁侧耳认真听了一会儿,往巷子相反的方向指,“那边有女子呼救。” 赤风瞬间就冲了出去。 伯景郁拉着庭渊道“我们也去看看,那女子可能遇到什么情况了。” 这篝火会是少男少女互表心意的日子,这村子粗略估算得有五六万人,难免会有些人趁乱对女子图谋不轨。 庭渊也有些着急怕那女子真遇到色狼,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一个没留神被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伯景郁眼疾手快搂住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这才没让他摔倒在地。 “赤风已经去了,他的速度很快,不用那么着急。” 伯景郁将他放下,重新牵起他的手,“慢慢走,不急。” 赤风已经先一步到了近前,看到一女子被人压在草垛上,身上趴着一个男人。 “干什么呢”他一鞭子甩了出去。 他的鞭子平常看只有八尺长,刚才一瞬间鞭子便飞了出去,中间有一根极细的丝线串联,鞭子直接长了一倍,将那人牢牢地缠绕住。 借着月光赤风看清了那人,是一个身高约八尺体形健硕的男子。 姑娘的外衣已经被撕碎,好在是这人没能得逞。 男子面相凶神恶煞,赤风从他的身形和穿着看出此人也是个习武的,他想凭借蛮力挣脱赤风的鞭子,两次都挣脱失败。 赤风收紧了鞭子,按下手柄上的机关,那人直接被他的鞭子拖到了近前,“还没有人能够挣脱我这玄铁打造的鞭子。” 伯景郁与庭渊赶过来,惊风已经去看那名躺在草垛上的女子,与伯景郁二人说“还活着。” 两人松了口气,还好这姑娘没事。 伯景郁看向被赤风捆起来的男人,看面相此人不是中州人,更像是西州人。 赤风问伯景郁,“公子,怎么处理” 伯景郁道“先捆起来,等这姑娘醒了,看她要不要报官。” 像这种人口较多的村落都有衙门,只是平日里只有刑捕和衙役在,有案子才会去所属的城里找断案的县丞和法官过来断案,大案便由主县的县令和法官来审理。 伯景郁没有直接选择让他们去报官,是替这个姑娘的名声考虑,若是他们去报官了,到时村里的人都知道这姑娘遭遇了什么,她可能也没法在村里待下去了。 是否报案,得看这姑娘自己的选择。 谁料这时,这男的突然口吐鲜血。 “不好。”庭渊忙道。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已经咽气了。 赤风检查了一下,确实没气了,捏开此人的嘴,与伯景郁说“死了,最后一颗牙齿是空的,自尽。” 这立刻便引起了伯景郁的注意,“若此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报官去衙门最多就是受点处罚,何须自尽。” 自杀这个行为让人十分熟悉。 而这个人看外形像是西州人,怕是与叛军有关。 伯景郁道“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赤风蹲下,在他的身上四处搜寻,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有左上臂有刺青。 这刺青正是西州八大部落中上四部巳邑siyi部落的图腾。 巳邑部落是当年西州叛军中带头反叛的部落,也是他们多次派人进京刺杀伯景郁的父亲,伯景郁吃的糕点中投毒也是他们的手笔。 赤风道“殿下,巳邑部卷土重来,只怕又要起灾祸了。” 伯景郁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巳邑部这么多年从未真正臣服过,无论男女老少都打心眼里仇视帝王家。 在女君没有统一各州之前,巳邑部是西州南部的首领,在西州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随着女君的铁骑踏遍西州后,巳邑部当时的大首领选择臣服于女君,可他们骨子里并未真正地屈服,女君去世后他们便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将西州独立出去,不断地挑起战火。 若是别的部落,伯景郁并不担忧,可这人出身巳邑部,又当着他们的面自杀,伯景郁不得不多想,这人潜进西府是什么目的。 庭渊觉得奇怪,“若他是偷摸潜进西府的,不应该夹紧尾巴做人,怎么还敢强奸女子”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必然要暴露,行为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惊风猜测“或许是见色起意,这条巷子僻静,没什么人经过,一时起了歹心。” 庭渊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这条巷子也确实是很僻静,几乎没有什么灯笼。 若非伯景郁的听力好,根本听不见这里面有什么动静。 伯景郁道“想办法让这女子醒来问问情况。” 惊风摇晃女子,“醒醒,醒醒。” 草垛子旁边正好有一口井,惊风用桶打了一桶水,原想着直接倒在这女子脸上,转念一想这一桶水对女子来说太多,倒掉了一大半,朝着女子的脸泼过去。 下一瞬女子便手忙脚乱地胡乱挥舞,“别碰我,别碰我,救命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0.衙门报官 我说抱紧我。 第46章 惊风按住她的手, “姑娘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坏人已经死了。” 在听到坏人死了后,女子才逐渐冷静下来, 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腿埋头痛哭。 惊风将自己的外衣脱给女子盖上, “没事了, 你不用怕, 我们会给你做主的。” 待女子情绪缓和后,惊风问道“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们想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帮助你。” 女子仍旧有些害怕,看着地上死去的坏人, 她对眼前这些人的信任度也不高。 这些他们都能理解。 毕竟当时这女子晕过去了, 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这男子是怎么死的。 庭渊道“我们是路过此处,天黑落宿在这里,听客栈的伙计说这里有篝火会来凑热闹,回去的路上在巷口听到你的呼救赶来的, 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坏人。” “至于你眼前这个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要报官他自杀了。” 女子有些不太相信,这人为什么一听报官就要自杀。 庭渊道“我们怀疑这人身上可能有什么案子,或者来头不干净,想要你配合我们调查, 可以吗” 这人死在这巷子里,怎么着都要报官, 总不能随便挖个坑就埋了。 若这人来头没有问题,很快就会全村开始调查,一样会查出来。 庭渊见女子有些动容, 趁热打铁道“我们也是好心,谁都不想摊上命案,姑娘,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们。” 他这么一卖惨,女子便心软了,也不想害了他们。 说道“我是今晚去参加篝火会,玩够了就回家,走到巷子口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我,我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看到这个巷子就钻进来了,没想到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庭渊指着地上这个男子问“在此之前,你见过他吗” 女子摇头“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着我,早知道我就听阿娘的话不出来了。” 此时她无比地后悔,若她不跑来篝火会凑热闹,就不会被这人跟上,也就不会差点失去清白。 若非这些人赶来救下她,只怕这人已经得逞了。 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庭渊伸手去袖子里掏自己的帕子,让这姑娘擦擦眼泪,顺便把身上的水也擦一擦,结果摸了个空。 伯景郁从自己的怀中取出庭渊的帕子,递给女子。 女子接过,“谢谢。” 庭渊这才想起来,前两日他把帕子给了伯景郁擦汗,伯景郁说洗干净了还给他,一直就没还,他也没有什么用帕子的地方,便没有注意这件事。 伯景郁与庭渊说“等去了城里,我给你买个十方八方的帕子还你。” 庭渊心说这都什么时候来,一方帕子重要吗重要的不应该是躺在地上这个人的身份吗 女子将脸上的泪水和惊风泼的水擦干。 庭渊道“这事你是受害人,我们要去衙门报官,你得跟着为我们作证。” 女子有些犹豫。 “若是报官的话,我” 她想说若是去报了官,她的名声就会毁了,以后就没人敢要她了。 她不敢跟他们去报官。 伯景郁与庭渊互看了一眼。 若是没有这个女子报官,就缺少重要的人证,他们就无法证明这具尸体的死与他们没有关系。 庭渊想和这个女子争取。 伯景郁制止了她,“算了,也别为难她一个弱女子了,遇到这种事情,她若是真跟我去衙门报官了,往后在村子里她的名声毁了嫁不出去还有可能待不下去。” 庭渊倒也不是真想毁了这女子的名声,叹了口气。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导致她们即便是受了伤害,也不敢站出来指正。 庭渊问伯景郁“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说我们在巷子里发现一具男尸吧” 好端端的这男子为什么要自杀 编理由都编不出来合理的。 这人死在如此深的巷子里面,他们是如何发现的衙门问起来要怎么说 伯景郁对惊风说“这姑娘受了惊吓,你把她送回家,回客栈等我们。” 惊风“那这死人怎么办” 伯景郁“让赤风去衙门报案,就说这人欲行不轨被我们撞见,要捆他去官府他自杀了,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将事情圆过去。” “好。” 惊风送那女子回家。 庭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问伯景郁“你打算如何遮掩” 伯景郁道“我这么说只是不想让那女子为难,遮掩不了便不遮掩,以许院判的身份上衙门去,表明身份,让他们追查这图腾,就说这男的行为鬼祟,无意间露出自己的刺青被我们看见,我们想抓他到衙门调查,他一听这话便自杀了。” 这样倒也不是说不通。 抹掉这男的做过什么,直接查他的身份。 这也是伯景郁现在最想知道的。 他道“此人敢在篝火会夜晚奸污女子,足以说明他有安定的住所,客栈,或者是相熟的人家中,让捕快把这人的样貌画下来,挨家挨户地找人辨认,相信是人是鬼总能出个结果。” 非本地常驻居民,无论是住客栈还是住在相熟的人家中,都需要路引登记在册,邻里之间需要互相监管,若这人真出了问题,不会有几人选择瞒报,窝藏要犯隐匿要犯都是死罪。 要想查出这个人来历,不算难。 当务之急是去报官,然后弄清楚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来此处做什么 敢在此处作恶,伯景郁不信他只是个路过的。 何况这人还是西州巳邑部落的人,巳邑部关系到西州与中州的稳定,若是不查清他的目的,伯景郁不安心。 他对赤风说“你去衙门报案。” “可是我走了,殿下你的安全怎么办” 惊风送那女子回家,他再一走,伯景郁身边就没人了。 如今伯景郁身上没带武器,若真有人过来偷袭,他还带着庭渊这个拖油瓶,岂不是处于巨大的危险中。 伯景郁道“无碍,寻常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快去快回。” 赤风仍旧是不放心,“可若他有同伙在附近,那就太危险了。” 赤风不敢放伯景郁留在此处冒险。 庭渊“要不然我去报案” “你老实待着。” 伯景郁和赤风异口同声地说。 这点上他二人达成共识。 谁都能去报案,唯独庭渊不行。 庭渊“” 对于这具身体,庭渊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想他在现代那也是一人能打好几个的格斗冠军,跑来这里,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还要天天被这些人当成菜鸡鄙视个百八十遍。 越想庭渊就越难受,别的他都不奢求,这身体要是能有从前那具身体一半的素质,对付寻常的小虾米那也是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伯景郁催促赤风,“快去吧,别磨叽了。” 赤风看了庭渊一眼,说道“要真有危险,你就躲起来,只要你不出现,我家王爷绝对是最安全的。” 庭渊“好吧。” 他能怎么办呢赤风说的都是事实,他现在确实很难施展自己的格斗技术。 之前对付陈之用的完全是巧劲,而且那时候他的身体素质可比现在好太多了,现在让他再经历一次浮光县的情况,他没有把握做到能逃脱。 赤风迅速去衙门报案。 庭渊“你说他能找到衙门吗” 伯景郁道“你还操心他能不能找到衙门若是他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我留他在身边干啥,图他长得好看吗” 想起赤风那张脸,庭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好看。” 以至于他经常会忘记这人不是善茬。 就像伯景郁这张脸,也很具有迷惑性,谁能想到他能单手举起一个壮汉轻易就做到爆摔。 伯景郁一弯腰就把地上的死人拖起来,扔进了草垛子里。 庭渊看他扔人就像扔垃圾一样随意,着实是羡慕他的臂力。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 他没看过伯景郁的身子,不知道他的肌肉是什么样的情况,平日里他穿劲装骑马,长腿宽肩细腰比例简直不要太完美。 伯景郁被他捏自己胳膊的行为弄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愣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问道“怎么了” 庭渊“我感觉你很结实。” 伯景郁闻言笑了,他的笑在月光下,比月光还要皎洁。 庭渊看呆了一瞬,感叹道“女娲在捏你的时候好像格外地用心,你怎么什么都行。” 伯景郁对庭渊说“抱紧我。” 庭渊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伯景郁“我说抱紧我。” 庭渊“你有病吗” 伯景郁无语了“想什么呢我让你抱紧我,我带你上墙。” 庭渊这才明白,伯景郁是让自己抱着他,他带自己坐到别人家的墙上去,看着得有三米高的墙说道“大半夜上别人家的墙不好吧。” 这要是人家半夜起夜看到两个人坐在自家墙头上,那不得吓死。 好巧不巧他们两个一个穿了一身黑,一个穿了一身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无常来索命了。 伯景郁“我听过了,这屋里没人。” 庭渊又盯上了伯景郁的耳朵,“你说上帝给你关了哪扇窗” “上帝是谁”伯景郁好奇地问,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庭渊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要怎么伯景郁解释,于是说道“就是一个小老头,不重要。” 他是真的狠狠羡慕伯景郁了,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身体素质好,听力也好,长得还帅,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是焦点。 伯景郁看庭渊盯着自己的耳朵出神,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也没东西,你在看什么” 庭渊挪开视线,“我嫉妒你。” 伯景郁“别嫉妒了,抱我和我扔你,二选一。” 庭渊毫不犹豫地抱住伯景郁的腰,死都不要体验被伯景郁扔,被伯景郁扔过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起码在庭渊认识伯景郁这么久时间里,确实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第一个被扔的是郑南江,第二个是陈之,这两个都是快死的死刑犯,还有刚才那个被扔进草垛子里已经死了的。 伯景郁简直是扔谁谁死。 伯景郁圈住庭渊的腰,一个助跑往墙上一蹬,两人就上了墙头。 庭渊险些没坐稳翻到院子里头去,被伯景郁稳稳地托住。 有前面这棵大树的遮挡,外头路过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死的那个西州人在草垛子,只要不扒拉草垛子,便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伯景郁看庭渊抖得厉害,问他“你怕高” 庭渊立刻道“我不怕。” 想他从前高楼索降也能排前三,抖的不是他,是这具身体本能害怕。 伯景郁怎会知道这些,他就单纯地以为是庭渊恐高,一把将庭渊搂进怀里,“没事,我抱你,靠我怀里你就不怕了。” 庭渊“”这是个什么暧昧的姿势。 伯景郁也是没有办法,那边篝火会快结束了,等会儿这边指不定会有人经过,他们没办法待在下面。 死人给扔草垛子里无所谓,反正他感觉不到,可庭渊和伯景郁都是活人,在草垛子里肯定待不住。 仅剩的地方就是在墙头上。 伯景郁指着远方,“看,天灯。” 庭渊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中心广场上方确实升起了很多天灯。 这种灯类似他们现代的孔明灯。 庭渊“这天灯要是落在田里,岂不是要把庄稼给烧了。” 伯景郁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些,“或许吧,老百姓乐意这么干,也阻拦不了,西府放天灯的地方少,放河灯的多,有机会遇到了,带你去放一下,满河道都是莲花灯。” 庭渊在影视剧里看到过。 河灯放进河里,随着水流前行,飘向远方。 伯景郁“京城内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是重要官员的居所,京州好玩的东西也不算太多,基本是王公贵族和朝堂权臣,再就是各大书院的学生,隔三差五地就是流水席,各种书院文人墨客聚在一起,不是吟诗作对就是琴乐歌赋,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今日去寺庙烧香拜佛结伴踏青,明日去郊区桃林赏花饮酒,后日酒楼饮酒对诗,文人还分派系,都是些无聊的事情,没什么生活气息。” 庭渊“还好我没有生在京州,不然像我这样的,根本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伯景郁轻笑,“是啊,没意思得很,还偏偏有人隔三差五地给你送拜帖,还都是些名门贵族,为了笼络他们,还得挑着去配合,若是确定去了,不管是什么场合都少不了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我是一点都不爱去。” 庭渊问他“那你都爱干些什么” 伯景郁“军营里和士兵一起练武,或者邀请几个武将家的小公子去猎场打猎,有时候也会去野猎,就是在猎场外的山林里打猎。一般都会拿出点什么东西做彩头。” 庭渊觉得这样也不错,比应付那些文人要轻松得多,“那你赢过吗” 伯景郁道“我就没输过。”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人多数都是陪玩,哪敢真的赢他,水放的都能养鱼。 这群武将家的公子哥放水可有一套,都悟出了一套方法,不管怎样都不会让被放水的人不舒服。 庭渊听他这么说,笑说“怕是不敢让你输吧。” 臣子君王之间,伯景郁就算不是帝王,那也是代表帝王家,大大小小也是个王爷,哪敢真的让他输。 伯景郁点头“是啊,他们不敢,哪像你,一天到晚怼我,别人都是哄着我,到你这得我哄着你。”, 61.呼延南音 第47章 “啪” 庭渊伸手在空中拍了一下。 伯景郁看他。 庭渊摊开手, “有蚊子。” 伯景郁“” 庭渊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赤风得多久才能回来,今天不会又要熬大夜吧。” 庭渊也不明白, 为什么每次案件都发生在夜晚, 总要占用晚上的休息时间。 偏偏古代各种交通照明通讯都不发达,想要调查点东西, 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伯景郁道“困了你就靠着我睡一会儿,保证不会让你掉下去。” 伯景郁的胳膊很有力, 庭渊被他搂着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索性也就闭上眼睛靠着伯景郁的肩膀浅眯一会。 赤风问了许多人, 才弄清楚这村子的衙门在哪里,赶过去报官。 伯景郁一直用手帮庭渊驱赶蚊虫, 以防他被蚊虫叮了。 听着耳边传来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伯景郁无奈地笑了笑, 小声说“你还真能睡得着,就不怕我把你扔下去。” 可对于庭渊来说这不算什么,以前连轴转查案子时, 能有个地方睡就不错了,实在不行墙边靠着眯一会儿, 桌子上趴着, 或者是车里睡一会儿,如今这墙角上只要掉不下去, 就没什么不能睡的。 天灯升空,抬头所见之处均有天灯。 伯景郁望着天灯升空后的景象,觉得有些可惜,庭渊睡着了看不见,不然他一定会喜欢的。 如伯景郁猜测的, 篝火结束后,有不少人走这条小巷子,他们成群。 还有人特地绕过草垛来后边方便。 伯景郁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若对方抬头看,肯定能发现树枝后边墙上的他和庭渊。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赤风领着人返回此处。 村子里的衙门张捕快和衙役加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十来号人。 赤风没看到伯景郁和庭渊在后头墙上,喊道“公子,你在吗” 伯景郁回道“在。” 赤风拿过一个衙役手里的灯笼往草垛子后头走来,看到伯景郁和庭渊在墙上,伯景郁搂着庭渊,庭渊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 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伯景郁“睡着了。” 赤风有点懵“那你们怎么下来要不你把他丢下来,我接着。” “庭渊,庭渊,醒醒,我们该下去了。” 伯景郁轻轻推了推庭渊。 庭渊睁开眼,看到下边一群人挑着灯笼探头在看他,面露囧色。 伯景郁道“人来了,我们该下去了。” 庭渊看着三米多高的墙,他是真的没有把握跳下去,以前莫说是三米,就是四五米的墙他也是敢跳,可如今这具身体不行,往下跳轻则摔伤重则骨折。 何况这具身体恐高,让他往下看,身上抖得厉害。 伯景郁看出他为难,与他说“你抓紧墙体,坐稳了,我下去接你。” 赤风上前两步张开手,“跳下来,我接你。” 伯景郁纵身一跃便下了墙,站到庭渊的对面,与他说“下来,我保证接住你,不让你摔倒。” 庭渊不信赤风,但他相信伯景郁,伯景郁说让他跳,他就敢跳。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庭渊往前跳下去。 伯景郁稳稳地接住了他。 庭渊扑进伯景郁的怀里,将他压倒在地。 伯景郁搂住他的腰,笑着说“我就说我会接住你的。” 庭渊松了一口气,“谢谢。” 伯景郁坐起身,将庭渊拉起,拆掉他头上的稻草。 赤风赶忙将的伯景郁拉起来,情急之下差点喊错了称呼,“殿公子,你怎么样” 伯景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没事。” 庭渊活动了一下身体,刚睡醒,还有些懵。 伯景郁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稻草,都是被他扑倒沾上的。 庭渊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头上的稻草一点点地取下来。 赤风看这二人好像乐在其中,没他什么事儿,问道“公子,尸体呢” 伯景郁指着草垛子说“在里头。” 赤风去巴拉草垛子,将人从草垛子里拉出来,与跟过来的捕快说道“就是他。” 说着,他把这人的肩膀衣服拉开,用灯笼照明,指着肩膀的刺青与捕快说“张捕快,你看这图腾。” 张捕快蹲下认真看了一下这个图腾,确定是西州巳邑部落的图腾,捏开死的这人的嘴巴,看到他最后一颗槽牙是空的,便更能确定这人就是西州巳邑部落的人,与身边的衙役说“将人带回衙门。” 他看向几人“劳烦几位和我们回衙门,这事儿我们要上报给县丞,由他们来调查。” “可以。” 张捕快“我看几位眼生,不知几位来我淮水村做什么” 伯景郁道“我们是护送官员回西州,途经此处落宿,偶然遇到这个命案。” 张捕快看几人衣着打扮不凡,又有一身的好功夫,信了他们的话,“不知几位送的是哪位官员可否透露一二” 伯景郁“太医院院判。” 张捕快的态度恭敬了不少,“原来如此。” 太医院院判官职不低,便是总府的官员见了,也要恭敬几分。 张捕快道“几位大人随我来。” 身后自然有人拖着这人的尸体,伯景郁他们只管走就行。 “小心脚下。”张捕快头子在前头提醒。 伯景郁提着一盏灯为庭渊照明。 村子的衙门不如县衙,也就是几间屋舍,衙门的里头的人本就很少。 接待官员的正堂也很朴素,只有六把椅子。 张捕快邀请他们坐下。 赤风道“还请捕快大哥尽快把这人的样貌画下来,挨家挨户地调查情况。” 张捕快看向赤风,“我这就安排人去画像。” 伯景郁问张捕快,“你们这淮水村有多少本地人口,有多少外来人口” 张捕快道“本村固定人口大约三万,都是方圆几十里聚集过来的,流动人口大约有三万五。” 伯景郁“这流动人口是指” 张捕快解释道“我们霖开县粮食产量高,地也多,一年两季稻子,像我们淮水村的村民把地都承包给了工会,流动人口就是工会注册过的农工,每年到了种稻季节,工会的农工就会从家乡赶过来种稻,做什么都是由工会统一调配,种出来的粮食五成归村民,按照亩数分配,剩下的五成中两成上缴国库,三成归工会,工会再分配给农工。” “妙啊。”庭渊赞叹。 这可比起隔壁金阳县的制度要出色得多。 金阳县的百姓自家招农工,自家分粮。 怪不得金阳县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庄子,而这霖开县却很少能见到庄子,反倒是这村子大了数倍。 庭渊问“那你们这地给别人帮这种了,平日里村子里的村民都做什么呀” 张捕快道“村里光是私塾大大小小的就有十来个,幼童无论男女都可以到私塾读书,村里成年的男性多数会在工会里任职监工,或者是去县城找份工,一些个客栈茶楼,也都是聘用本地的村民,不至于本地村民无事可做,当然也不乏一些村民闲赋在家。” 田有人帮忙种,工会给他们分红,做起甩手掌柜,自己想干点啥不行。 张捕快指着自己说“就拿我来说吧,我家有七亩田,家里头的地产量好,一季一亩能产三石半的粮食,两季就有约莫五十石的粮食,啥都不用干一年坐收二十五石的粮,我在衙门做捕快,衙门一年给我十石粮食,足够我们一家五口吃,这用不完的粮食寄存在工会,他们放到粮号去卖,一年便能有二十两银子,我媳妇在家里想绣花就绣花,我家三个娃娃都在私塾里念书,一年一个娃娃念书二两银子,念书的先生也是工会聘请的,从前没有工会时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算再怎么做,请人帮着做,那也是累得慌,如今这活工会做,我们就当甩手的掌柜,虽然到手的粮食是少了那么点,胜在人自由,从别处补点也就回来了,自己的日子过得清闲,家里的娃娃读书识字也方便。” 庭渊与伯景郁赞同地点头。 在居安县时,他以为胜国都像居安县差不多,百姓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到了这西府之后,庭渊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里自然条件好,百姓生活好,整体知识水平也比他想的高。 就像淮水村这个工会的理念就很超前,农工在工会统一注册,方便管理,也省得招人时烦心。 若真出了事也有工会兜底,对于官府来说也是更方便管理。 就好比这张捕快,他就是实实在在地享受到了利益。 像居安县居民住得就比较分散,不像西府一个村子能有数万人,居安县下辖的村子人数最多也就上万人,几百人一个村子才是常态,居民住所比较分散,孩童想要读书也不方便,在希望书院读书的孩子都是从各个地方赶到书院,吃住都得在书院里面,有些孩子来书院读书坐马车都要两天时间。 淮水村这样居民集中居住,孩子们读书方便,整个淮水村的管理理念更像是现代社区的管理理念,学校、医院、商业街、中心区域、居民区域以及生活区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类似于小型的县城管理理念,为居民生活了便利。 而工会的存在,就像是人社局一样,对资源进行统筹调配管控。 伯景郁问道“那按照你所说,外来务工的人口由工会统一调配,应该很容易找到这个人吧。” 张捕快点头“如果他真的是外来的农工,那么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村内每条街都有一个街史,若是有外来人口都会主动调查路引登记在册,把各街的街史聚集起来让他们辨认,很快就能出结果。” 伯景郁对于他们这种管理模式十分赞赏。 庭渊问“你们这工会的会长是谁” 伯景郁也好奇,是什么样奇人,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张捕快道“你们可是住在霜月客栈” 庭渊点头“是。” “此人便是霜月客栈的掌柜呼延南音” “哦”这还真是让庭渊有些诧异,他虽未见过这个客栈掌柜的,可他见过客栈的设计和那出色的丹青与墨宝。 他对这人来了兴趣。 伯景郁听到这人的名字,面色却变得凝重起来,“此人姓呼延” 张捕快点头。 庭渊有些不解“这姓氏怎么了” 伯景郁道“呼延是西州第一大姓氏,也是巳邑族最主要的姓氏。” “怪不得。” 如此庭渊便能理解他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了。 伯景郁追问“这呼延南音的背景你们可调查清楚了” 张捕快自然清楚伯景郁是什么意思,或者说西府的每一个官员都对西州的重要姓氏了如指掌,他道“自然是清楚的,呼延南音出身总府云溪城呼延氏,这呼延氏是五十年前西州天灾从西州举家迁移过来的,祖籍是西州北部梵音城,而非西州南部的巳邑部落,女君统一西州前他们家族就在梵音城居住了上百年,祖先确实与巳邑部落是同一支,先祖是当时巳邑部落首领不受宠的孩子,被兄弟驱逐到梵音城,自此定居梵音城与巳邑部落再无瓜葛,三十年前平叛西州有关西州南部详细的地图便是呼延南音的父亲呼延律的。” “原来是他家。”若说是此人的后代,伯景郁便放心了。 庭渊不了这些,也能从张捕快的话里听明白,这呼延律是个功臣。 三十年前征战西州的便有伯景郁的父亲,他曾听父亲提起过许多关于西州的事情,其中便有这呼延律,西州地形十分复杂,西州南部和西州北部中间有绵延百里层岩叠嶂的大山,这些山林中有瘴气,一不留神便会丧命其中,山里不仅有蛇虫鼠蚁和瘴气,许多植物也有剧毒,其中最毒的便是曼陀罗花,能使人失了心智。 而这呼延律给他们的地图上清楚的标注了哪些路可以走,哪些路不可以走,保住了多数官兵的性命。 此事传回京城后,当时是伯景郁的堂兄在位,堂兄原本想赏赐呼延律官职,被呼延律拒绝,改赏白银万两,良田千亩。 张捕快道“呼延会长的身世并无问题。” 这点伯景郁倒也相信。 他问“你们村里的外来农工都是从西州来的吗” 张捕快点头“是的,都是从西州过来的,且多数都是熟面孔,为了维护安定,呼延会长专门派人去西州核查过他们的背景身份。” “想不到他做事如此细心。”伯景郁更觉诧异。 张捕快道“呼延会长毕竟出身西州,不想自己手下的人出问题,做事自然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伯景郁想到自己在中心广场也见到了农神祭祀的大鼎,问道“你们这里也搞农神祭吗” “是的,我们这里也做,是我们这里的习俗。” 庭渊问“那你们就没有人好奇过这农神鼎里的粮食去了哪里吗” 张捕快说“搞这个农神祭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一家一户也就往里头撒半碗米,谁家也不缺这半碗米。” 庭渊与伯景郁互看了一眼,这倒是与金阳县的情况类似。 看着是一口大鼎,分摊到每一家真的没有多少东西,所以也就无人在意,即便是知道其中有问题,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正好纵容了这种歪风邪气,让黑心的刘家从中钻了空子。 庭渊觉得这事即便是把刘家解决了,也是治标不治本,老百姓该信还是要信,这农神祭该有还是会有。 这就好比往许愿池里扔硬币,即便知道世上无鬼神,还是要扔下一个硬币,谁都不缺一个硬币,万一愿望实现了呢 大家都抱着这种心态,许愿池里的王八一天不知道要被扔多次硬币。 能阻拦一家,阻拦不了万千老百姓的民心所向。 但也不能纵容这种风气,让他们从老百姓的碗里抢粮食。 对于农神鼎里的粮食,庭渊觉得要有一个恰当的去处,由专人去管理,别让黑心的人钻了空子,空手套白狼。 之前伯景郁一直认为西府和西州的勾连不深,如今真是来了西府才知道,西府有大量的西州务农人口,这些人口中难免会混进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对于这些人的来历,还是得加强监管。 约莫一个半时辰,衙门的人回来了,根据他们的调查,无人见过死者。 伯景郁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确定是挨家挨户地查了” “是的,我们找了各街史,他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现在就差工会那边没有调查了。” 伯景郁问“为什么不去查工会” 张捕快说道“要想调查工会,需要批文才可以,毕竟工会内在册的人都是西州的农工,若我们随意探查工会,容易引发农工的不满,致使西州农工与我们西府离心。” 伯景郁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不能因为西州叛乱过,就对西州的农工一棒子打死,若随意调查他们,随意对他们展开搜查,也确实容易让西州的农工寒心,到时候事情没查清楚,反倒让他们与朝廷离心,长此以往容易让他们起反叛的心思。 伯景郁问“批文什么时候能拿到” 张捕快点头“搜查工会的批文得和上一级的县丞申请,或者与呼延会长申请,由呼延会长牵头,应该可以尽快地盘查工会。” 这是工会成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张捕快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伯景郁“那你便去把这呼延南音请过来,我与他沟通。” “好。”张捕快爽快地答应下来。 庭渊问伯景郁“这呼延南音会答应我们盘查工会吗” “会。”伯景郁十分肯定地说。 庭渊问“你为何如此笃定” “事关西州叛军,又是巳邑部落,与他呼延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他呼延氏真的清白,呼延南音必然不会阻拦我们调查,反而会大力配合。” 这工会是他呼延家创建的,若问题真出在他呼延家,免不了是要受到牵连的,呼延家的身份过于敏感,伯景郁便算准了他不会阻拦。 伯景郁觉得今夜事情没那么快结束,与赤风说“你回客栈去只会惊风飓风一声,让他们别担心,也顺便给杏儿和平安两人报个平安。” 外头的篝火会早就结束了,这几人还未回客栈,伯景郁怕他们着急。 反正他们现在在衙门,周边有的是人,倒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赤风领命而去。 伯景郁看庭渊坐在这里强撑精神,与庭渊说“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等人到了我喊你。” 庭渊嗯了一声,单手撑着头眯上眼休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2.识破身份 第48章 又过了半个时辰, 庭渊睡得迷迷糊糊,头未撑住整个人往前扑了一下,失重感让他清醒过来。 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庭渊睁开眼, 问道“这都几时了” 伯景郁道“快丑时了。” 也就是快凌晨一点了。 庭渊打着哈欠, “怪不得我这么困。”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 他的作息简直不要太健康,每天晚上八九点就睡了, 早上六七点起来, 除了查案那几天, 其余时间门的作息都是正常的,这个点他早就睡着了。 人影被照进堂屋, 庭渊和伯景郁纷纷抬头。 以为是呼延南音到了,没想到是赤风回来了, 还带着惊风飓风,平安和杏儿也跟来了, 当然许院判也没被落下。 杏儿一见到庭渊,便朝他跑过去,“公子, 你没事吧” 庭渊道“我没事。” 杏儿“我都快担心死了,回客栈等了几个时辰都不见你们回来。” 平安也道“公子你这是什么运气,只要一和他单独行动,你们就总能遇上命案。” “你还真别说。”庭渊也觉得是这样。 第一次遇见命案,是农神祭那晚他们听见外面有哭声,结果越查案子越大。 第二次是杨家庄,也是他们单独出行路过杨家庄,在庄子外听见声音进去,卷进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关系网里, 差点把cu干烧了。 如今又是他们单独行动遇上了这么个案子。 庭渊朝伯景郁投去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你好像确实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命案。” 惊风听他这么说,反唇相讥“谁知道是不是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招惹死人的怨气。” 杏儿听他说这话忍不了,反击道“什么叫半死不活的样子招惹怨气,浮光县客栈的事情与我们家公子有关系吗” 平安紧跟着出声“你可别忘了我家公子如今这模样,可有你们一份功劳在。” 这话莫说是杏儿听着不舒服,便是一向不在意自己生死经常拿来开玩笑的庭渊也听着不舒服,“你以为这么说是在打我的脸的吗你们都是他身边的人,不懂尊重人便是他管教不严,在京中你们跟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得捧着你们,即便是你们真的说错了话也不敢有人真的与你们生气,若是没了他身份的庇佑又有几人真心实意地尊重你们” 这哪里是在打庭渊的脸,分明就是在打伯景郁的脸。 伯景郁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几次与他们讲过其中的是非曲直,希望他们几个能长长脑子,“惊风,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吗” 惊风维护伯景郁习惯了,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忙道“请公子责罚。” 伯景郁也是头疼,惊风也好,赤风飓风也罢,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针对庭渊和他身边这两个仆人,他和庭渊如今之间门的关系本就不牢靠,庭渊又不信任他,他已经很努力在拉近两人的关系,希望他们可以亲密无间门互相信任,总是好不了多久就有人整幺蛾子。 他道“我说过你们要尊重他,若是再针对他,那就换人来。” 他一共带出来六个风卫,这几个不老实,他就换几个过来。 几人连忙弯腰行礼道歉,“请公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不会再针对庭渊。” 伯景郁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随后伯景郁看向庭渊,“我给他们做担保,你就原谅他们这一次,往后若再犯,就让他们离开,如何” 见伯景郁都这么说了,庭渊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他知道伯景郁是没这个想法的,点头同意。 伯景郁看向几人“记住我今天的话,若再犯,都给我滚回京城去。” 庭渊主仆三人对伯景郁的印象都挺好的,他不会随意乱发脾气,也不会摆出高傲的姿态,反倒是他身边这几个侍卫,一个姿态比一个高,怪让人讨厌的。 杏儿无奈地叹气,小声在庭渊耳边嘀咕“公子,以后你还指不定要受他们多少气。” “就是。”平安也在一旁小声地附和,“他们又瞧不起公子,又要利用公子,好事全让他们占尽了,话都让他们说了,哥舒县令从来不会这么对你。” 平安觉得留在居安城挺好的,与哥舒县令在一起,起码庭渊不会被瞧不起,哥舒琎尧很尊重庭渊,从来不拿身份压人。 反观伯景郁身边这几个人,没一个懂得尊重人的,个个眼高于顶只会让伯景郁难堪。 这种人便是功夫再厉害,也不会招人喜欢。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全都被伯景郁听了进去,伯景郁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平安与杏儿就从不会让庭渊难堪。 伯景郁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从前在京城为了摆正自己的地位,惊风他们说些过分的话,他也不曾从中制止过,造就了他们这样的性格,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庭渊与伯景郁说“做事说话没有分寸,是会坏事的。” 伯景郁还未接话,便有人接了话,“说得不错,做人要懂分寸,没有分寸的人成不了大事。” 循声望去,门外进来一人,身高七尺,眉清目秀,手里拿了一把未打开的折扇,这折扇是通体洁白做工精细的玉扇子。 张捕快紧随其后进来,与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呼延会长。” 呼延南音朝着庭渊和伯景郁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落在庭渊的身上,朝庭渊文人作揖礼,“公子的观点与在下不谋而合,幸会,幸会,在下呼延南音,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庭渊回了他一个礼,“姓庭,单字一个渊。” 呼延南音笑着道“庭公子,我与你意见相同,这没有分寸感的人着实让人觉得讨厌。” 庭渊回以微笑,“呼延公子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认为。” 这意有所指的话,伯景郁猜测这人在外头怕是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 庭渊方才看在伯景郁的面子上,给惊风留了面子,呼延南音进来,让他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伯景郁也跟着一起丢了面子。 惊风此时后悔不已,若他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绝不会在一开始对庭渊说出那些过分的话。 伯景郁没有辩驳什么,而是附和道“呼延公子说得有理。” 呼延南音看向伯景郁,“这位公子倒是有分寸,不知是京中哪位贵人” 伯景郁有些诧异,“你怎知我是京中贵人” 呼延南音道“倒也不难猜,几名仆人身上带的武器制作精巧,衣着布料用的都是上好的浮光锦,浮光锦专供京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想来公子这年纪应非三品官员,那便是哪家权贵家的小公子,这随身的仆人个个都是习武之人,身形健硕下盘平稳,再往细了猜应当是三品往上武官家的小公子了吧。” 庭渊倒是没想到呼延南音会以此推出伯景郁的大致身份。 庭家虽是富户,却接触不到上层的东西,伯景郁与惊风他们的衣服面料他知道是好,但不知道这面料还有这层限制。 莫说是庭渊,便是中州顶级的官员,怕也没有几人能认识这浮光锦。 在京中只有三品往上的官员才有机会穿浮光锦,这话倒也准也不准,锦缎有很多种,要么是颜色过于亮丽要么是颜色过于黯然,事实上浮光锦也分两种,一种是幽兰锦,一种是竹篁锦,这两种锦缎光泽适中,在自然光线下不会过于抢眼也不会黯然,幽兰锦专供皇室,竹篁锦则是供给大臣,也并非个三品以上的官员就都能穿浮光锦,浮光锦十分稀缺,通常得君王赏赐了才有。 因此三品以上的官员并非穿浮光锦,但穿浮光锦的人必然与三品以上的大臣有关。 呼延南音之所以会知道这些,是当年伯景郁的堂兄赏赐给呼延律百匹浮光锦。 便是呼延南音也不知道浮光锦分两种。 伯景郁道“呼延公子所猜不错,我姓哥舒,名无灾。” 他这般一说,呼延南音便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好歹父亲呼延律也是跟过忠诚王伯子骁的人,对朝中大姓官员还是有了解的,北州哥舒一族从文多从武少,并没有三品以上的武官,文官有哥舒琎尧等一干人,家中却没有与这男子年龄相仿的幼子。 身边的仆人都能穿上浮光锦,与哥舒家有关且年龄合适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如今的齐天王伯景郁。 现下齐天王伯景郁代天巡狩,王驾已经抵达总府进了永安城。 百姓纷纷沿街欢迎,只为一睹齐天王的风采,听说是个模样俊美的男人。 呼延南音望着伯景郁,突然没来由地笑了。 谁能想到原本该出现在永安城的齐天王,此时竟在一个小小的淮水村。 伯景郁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呼延公子笑什么” 呼延南音与张捕快说,“张捕快,恐怕您要暂且回避片刻。” 张捕快自打听了伯景郁说出自己的姓氏,便已经知道这人的身份尊贵。 天下姓哥舒的不少,可京城来的姓哥舒的只有一家,此人的身份只怕是总府的官员都得听他的调遣。 呼延南音这么说他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确定张捕快几人走远了,呼延南音弯腰恭敬行礼,“见过齐天王。” 庭渊“” 伯景郁“” 其他人“”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几人是既好奇又震惊。 这是伯景郁头一次被人认出来。 他心中虽惊讶,表面不动声色,“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呼延南音道“衣料,兵器,谈吐,姓名,还有仆人身上的浮光锦。” 伯景郁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欣赏,这是除了庭渊以外,他见过的第二个联想推理能力如此出色的人,仅凭蛛丝马迹就能推测出自己的身份。 庭渊也对这呼延南音多了几分欣赏,他与自己有相同的见解,头脑也聪明。 呼延南音道“若是我连这都推不出来,如何在淮水村立足。” 伯景郁一想也是,这人能想出建立工会的办法,便不是个普通人。 呼延南音问“不知王爷深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他既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伯景郁便不遮掩了,摆出了自己王室的姿态,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挺直腰杆目光坚定,“我叫你前来,是因我在淮水村见到了一名巳邑部的人,此人在听到我要将他扭送官府后,迅速服毒自尽。” 呼延南音心头一惊,忙道“王爷,此事与我无关,我定给王爷一个交代。” 伯景郁“我已经让张捕快派人调查过了,除了你的工会外,无人见过此人,召你前来便是要你同意我们前往工会调查。” “兹事体大,南音定协助王爷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见他如此爽快的答应,庭渊佩服伯景郁算得如此清楚。 伯景郁道“此事宜早不宜晚,距离此人死亡已经几个时辰,还请你快速安排我们调查。” 呼延南音恭敬道“王爷客气了,配合王爷调查,是南音分内之事。” 他道“王爷请随我来。” 呼延南音做出请的姿势。 伯景郁提醒他“在外莫要漏了我的身份,唤我哥舒公子或公子即可。” “是。” 庭渊紧随伯景郁的脚步,呼延南音也恭敬地对他做出请的手势,“庭公子请。” 庭渊向来是别人敬他一分他便还一分,“呼延公子请。” 两人并肩而行。 出了大门,伯景郁特地慢了两步等庭渊。 惊风提着灯笼为伯景郁照明。 伯景郁想接过灯笼替庭渊照明,发现呼延南音在另一侧已经替庭渊照明了。 一瞬间门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再想到方才呼延南音进屋后帮着庭渊说话,看庭渊与这呼延南音之间门有种似有似无的亲昵感,心中更是难受。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与庭渊之间门可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感觉,即便他牵过庭渊的手,也抱过他,可他二人之间门总归是有距离的。 他与呼延南音之间门不同,很松弛,很随心。 呼延南音问庭渊“公子是哪里人,也是京州的吗” 庭渊摇头“不是,我是东北府永宁路居安县人。” “居安县是个好地方,四季分明气候宜人。” 庭渊浅笑“是个不错的地方,有机会可以去居安县游玩,山好水好民风好。” 呼延南音道“你邀请我自然是要去的。” 伯景郁在一旁听二人谈笑风生,当他不存在一样,心中有气,呼吸重了几分。 惊风轻咳两声提醒庭渊。 庭渊并未领会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嗓子不舒服。 此时庭渊对呼延南音更感兴趣,一心都在他的身上,也没注意到伯景郁不高兴。 伯景郁平日就没有什么大幅度的表情,便是气恼急了也只是微微皱眉而已,庭渊不看他又怎会知道他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二人相熟不过一个多月,庭渊也不似从小跟在他身边的惊风了解他。 庭渊问呼延南音,“呼延公子怎会想到要成立工会” 这个理念确实过于前卫,庭渊十分好奇。 呼延南音道“我家祖上从梵音城逃荒来到西府,当时西府也有天灾,没有西州那么严重,祖上有些积蓄,便大量购买了当时农户低价抛售的农田,再加上后来君上的赏赐和购买,我家农田总计便有了三万亩,到我出生时,农田已经有了五万亩,随着我长大,如今我家已经有八万亩农田。” 庭渊有些惊讶,八万亩农田收成可想而知。 呼延南音“便是我家族人再多,也种不完八万亩的田,每年都重新招人来务农实在是让人头疼,附近的农庄为了抢身强体壮的农工便会抬价,导致我家招人往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于是我心生一计,将人集中起来将农田也都掌控在手里,这样便不用考虑给人多少,一劳永逸。”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3.胜国首富 第49章 庭渊赞同地点头。 佩服道“呼延公子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实乃大才。” 呼延南音摆摆手“不过是些雕虫小技,也是为了维护自家的利益,不得已而为之。” 他家农田八万亩, 若是每个地方都要付出更高的成本,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庭渊“虽是维护自家利益, 却也帮助了许多百姓,也是善举。” 呼延南音没有推脱庭渊对他的赞美, “这也是不断总结出来的经验。” 吃过太多亏才总结出这么一套方法。 庭渊道“很了不起。” 他好奇地问“你这工会是只在淮水村有,还是各地都有” 呼延南音道“西府一共有一十七个县,其中十四个县有我们的工会, 有工会的地方基本有我家的田产铺子。” 西府人口两亿多,目前开荒出来的田产十一亿亩, 百姓手中有三亿多亩, 官府手中接近六亿,庭渊都不敢想他家的产业到底有多大。 “那你这工会现在有多少人” 一直在身旁的伯景郁出声询问。 这事儿他倒是不太清楚,也没有人上报过, 完全不知道这西府有工会的存在。 这工会只能算是民间组织, 官员不上报倒也是正常的。 呼延南音道“如今我这工会约莫有一千四百万在册的农工, 每年来工会报道的大约是一千一百万人,王爷请放心, 我的工会不招西州南部的人,所有注册的农工都是西州北部户籍的人。” 西州南部实在是敏感, 南部有些部分被叛军掌控,呼延南音也不敢冒险收南部的人。 “事关整个西州北部五千万的人的生存,我呼延一族将这些人从西州带到西府来工作,便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他们的利益。” 若是因冒险招进来一些搞事情的南部叛军的人混进西府,真要在西府做点什么, 毁掉的又岂止他呼延一族的生意,更是毁掉了千千万万个西州北部人赖以生存的活路。 要真再起战事,西府禁止西州老百姓来西府务工务农,到时整个西州百姓面对物资匮乏土地贫瘠的西州,他们该如何生存 无论如何,呼延南音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工会第一准则就是不允许有西州南部部落的人注册。 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绝不能来祸害他的工会。 退一万步来说,西州南部的百姓生死与他何干,他家祖上几百年前就被南部的祖先驱逐到了北部荒地,当时的西州北部可不是一片沼泽绿洲,而是实打实干旱荒地,之所以成为如今的沼泽绿洲,也是随着自然环境演变而来的。 伯景郁“你倒也不必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呼延南音松了口气,态度恭敬诚恳道“多谢王爷信任。” 庭渊问呼延南音“这注册在案的农工便有一千四百万,那你们在西府有多少土地” 这个数字是庭渊真的想都不敢想的。 庭家是居安城里的首富,居安县的居民住得比较分散,很难形成规模,庭家的田产铺子各种加起来确实比较多,老爷子有眼光打量购买山地田产街铺,这才能让庭家坐稳居安县首富的宝座。 居安县的耕地多为山地,不似西府这样的平原,也就注定了经济无法实现飞跃,胜在居安县粮食产量不错,耕地面积也多,再加上居安县的占地面积足够大,居安县北部矿产资源丰富,有大量的盐矿、铜矿、煤矿、铁矿,冶炼技术非常出色,又是交通要塞,这才能挤进中州八十七个县前十。 西府这边整体产业比较单一,就是农作物和水产,相较之下工业并没有那么发达。 西府一年四季温度都高,对煤炭的使用也不广泛,不似北府和东府等地,到了冬季需要燃煤取暖,各地都从居安县买煤,北部的百姓都不怎么种地,家家户户靠山吃山,北部的瓷器技术也是相当不错的,虽制作的瓷器不是最精美的,胜在价格低廉品质优异,各地做生意的人都爱购买,这才使得居安县财政收入非常抢眼,除西府之外中州唯一的一个富庶之地。 呼延南音回答道“如今由我们工会统一管理的土地大约有五千万亩。” 此话一出,伯景郁和庭渊都惊呆了。 相当于他的手里掌握了西府农户手中六分之一的田地。 伯景郁断然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庭渊“竟想不到呼延公子的生意做得这么大。” 呼延南音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若按田产面积算,他们家确实没有多少田产,可若是按照抽成来算,那便是天文数字。 收上来的粮食五成给农户,两成上税,一成半的粮食给农工,自己这边还能余下一成半的粮食,光是余下的这些粮食,便能抵上一些地方偏远的府县一年的产量。 折算成现银,一年的利润也是相当可观的。 庭渊家中攒了几十年的家底与呼延南音家比,那可就差远了。 伯景郁的算数能力倒也不差,粗略算了一下,呼延家一年抽成便能抽八千万石,折算现银五千多万两。 庭渊倒是没算出来呼延南音一年能赚多少,稍微想一想便能知道这是个天文数字。 庭渊问“那你这工会抽成收上来的粮食怎么安排的” 问完后庭渊才想起来,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商业秘密,他道“若是为难的话不说也是可以的。” “倒是没什么为难的,我们呼延家在各地都有粮号,卖的都是平价粮,主要生意在西州。” 西府家家户户都有粮食,即便是有粮号,除了住在县城的百姓,也没多少百姓会额外买粮食。 呼延南音道“我们呼延家的粮号开遍了西州北部,不仅有粮号,还有钱庄酒楼客栈铺子等,东州,南州,北州,南府,东府,四处都有我们呼延家的生意。” 庭渊注意到他没有说北府西府和京州,原因也不难猜。 东府地势偏低,刚好与东州部分地区接壤,又有绵长的海岸线,南部与南府和南州接壤,要么干旱要么就是暴雨不断,南州面积快赶上西州,九成的面积都是沙漠,没办法种植农作物。 其他几个州就更不用说了,情况各有各的恶劣。 北府虽然水稻一年只能一熟,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京州住的都是权贵,也不需要什么粮食,基本是京城拨粮,京城就更不用说了,吃的都是老百姓纳税的粮食。 至于西府,遍地都是粮食。 庭渊“我听说在西府买两石粮食,在西州只能买上一石的粮食” 呼延南音点头“是的,粮食过去不容易,路途遥远,还要防止被叛军抢劫,以至于西州的粮食确实要比西府贵一半,不过西府的粮食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若是拿西州和其他地区作比较,差距倒也没有这么大。” 也确实如此,就像居安县的煤炭一样,在别的地方买就要比居安县贵得多。 呼延南音道“早些年没有成立工会,农工们在西府辛苦务工一年,挣上四五石的粮食,交给商队运回西州,商队要从中收取一成的利息。为了保证更多人的利益,我们便在西州大量开粮号,从西州过来在我呼延家的工会的农工不需要将粮食交给商队托运,只需要换成粮票,回西州就可以上呼延家的粮号兑换,第一年交一成的利息,逐年递减,等到第十一年以后就不用再交利息了。” 即便是收一成的利息也比那些收两成利息的商队要好得多,跟着他们工会现在人均接近七石的粮食,足够养活一家几口。 这些利息算是给商队运送粮食的一点辛苦费,折算下来他们并没有从中谋取多少利益。 既能维持自家粮号的运转,又能让这些百姓有活干,为他们创造就业岗位,从中赚取微薄的利息。 前期或许会亏损,可真到了几十年后,呼延家的粮号在西州可就具有唯一性了。 庭渊再度感叹,这呼延南音做生意的头脑是真厉害,连这都能算到。 呼延南音家的生意还在扩张,持续下去或许过些年他将彻底成为西府所有土地的管理者,到时候所有人都给他打工,模式成熟之后,躺着就能在家里收钱了。 庭渊“你可真是个赚钱小能手。” 呼延南音笑着说“我周岁抓阄的时候,一把就抓住了算盘,怎么着都不肯撒手,家里人都说我以后肯定是个财迷。” 别人家孩子抓阄要么是书要么是笔,到他这里与众不同。 逗得庭渊哈哈笑。 “你在赚钱方面确实是天赋异禀。” 伯景郁心说我小时候抓阄还抓了帝王的玉玺呢难不成我有当帝王的天赋吗 呼延南音与庭渊说“我人生三大目标是赚钱、赚大钱、赚花不完的钱。” 庭渊“那你的三个目标岂不是都实现了。” 钱赚到了,大钱也赚到了,如今这趋势,也确实有了花不完的钱。 呼延南音摇头“最多就是进行到了第一阶段,如今我家还远远算不上中州首富。” 庭渊惊了“你这都算不上中州的首富” “是啊。”呼延南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家排第三。” 庭渊有些好奇,“那第一第一是谁” 呼延南音道“第一是碧落城萧家,他们家开钱庄的,钱庄遍布胜国,就是泰丰钱庄。” “原来是他家。” 庭渊身上拿的所有银票全都是泰丰钱庄的。 呼延南音点头“他们家从女君时代就开钱庄,经过一百多年发展,传了几代人,现在据说家产已经超过千亿两,当然,这是小道消息,具体有多少钱,也没人知道。” 庭渊看向伯景郁,“这比国库有钱多了” 伯景郁“” 你可终于想起我了 国库确实没有什么现银,全是些无法估价的东西。 庭渊又问“那这第一是谁” 呼延南音指了指庭渊身边的伯景郁。 庭渊诧异“与他有什么关系” 呼延南音比庭渊更诧异,“你不知道王爷家的产业吗” 庭渊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伯景郁接过话头与庭渊说“萧家的钱庄之所以能起来,是因为背后有我们帝王家的支持,与其说他是萧家的钱庄,不如说是我们伯家的钱庄,只不过是萧家代管。至于第一是慕容家的房产,胜国房产共计三亿份,其中大约一亿五房契都握在了慕容家的手里,慕容家的房契都是我皇家的,胜国最大的粮号、盐、布匹、铁器、牲畜、酒庄等也是我皇家的。” 庭渊“怪不得” 一个银行,一个土地管理,加上矿产,还有西府的官田和军田加起来占了六成。 这些都是他们伯家的东西,若说真正富裕的人,除了帝王家还能有谁。 他还担心国库不足,万一真有个天灾人祸,到时候百姓会没有足够的粮食。 如今看来是他的担心多余了。 到处都是皇家的生意,国库现银时不多,但他们的不动产和流通的钱足够多,再加上国库的存粮,胜国大小粮号怕与皇家的生意有不少关联,租用的房屋或租用的土地都是皇家的,倒也不怕粮食不够。 粮食必然是要掌控在皇家手中,皇粮也是为了平衡价格,防止有黑心的商贩趁着灾难提升粮价发国难财,早年就在这上面吃过大亏,先祖便安排人收购小型商户累计起来,重要的命脉皇家都有半数以上的占比,也是为了维护国家安定,保证百姓的生活。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皇家在背后掌控,市场经济便不会乱。 这些庭渊从前从未听伯景郁提起过,头一次听还是蛮震撼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他本就怀疑女君是建国后的人穿越过来的,女君确定的制度和规章律法等都与建国后高度相似,思想也十分贴合建国后的思想,只是后来伯景郁的先祖没有将女君的遗志继承下来,但许多规章制度和习惯还是有保留下来,整体的社会构架更像是将中国古代和现代结合出来的产物。 胜国如今是伯家掌权,是伯家的胜国,国即是我我即是国,伯家的东西便是国家的东西,国家的东西也是伯家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属于是一种国有制和私有制共存的混合经济。 伯景郁“所以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如果庭渊想知道,他也会告诉庭渊。 庭渊认真想了一下,说道“现在我就想知道,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伯景郁还在猜他会问什么,转头他来了这么一句,就像是已经点燃的烈火被泼上了一盆冷水。 伯景郁噎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也想知道。” 呼延南音道“快到工会了,很快就能揭晓答案了,若是这人不是我工会的,又该怎么办” 他不觉得这人会是他工会的人,工会的人多数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在一个组里,彼此之间都认识,若是真混进来一个生面孔,早就发现了。 伯景郁道“若真不是工会的,就封锁住村子,挨家挨户地搜一遍。” 他可不信此人是路过此处见色起意,身上连路引都没有,没有路引他是怎么进西府的。 偷渡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里靠近总府,算是西府和北府的腹地,西府沿途重要关卡都有官府查验路引,怎么可能躲过重重筛查。 偶尔官府还会组织突击检查,查户籍或者是路引,是否记录在册,若是查到没有记录在册,周边的人都要连坐。 伯景郁心中隐隐不安,直觉在这里看见西府叛军的标志图腾,怕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过于敏感,遇到的事情都与西州有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4.景郁立誓 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第50章 即便是粮食, 也与西州有很大的关系,伯景郁担心西州的叛军卷土重来。 荣灏刚登基没几年, 如今再大力推行新政,短期内都不可能主动发起对西州叛军的清剿行动。 若是真在短期内对西州叛军进行清剿,朝堂不稳西州也不稳,容易天下大乱,要打也要等到朝堂稳定,荣灏的位置坐稳, 真正民心所向的时候,才能彻底对他们进行清缴。 由于西州的地形复杂,暂时采取的还是怀柔政策,从前西州的居民受南部部落和世家大族的影响, 对胜国归属感并没有那么强,随着几十年来风调雨顺, 朝廷大力援助西州,帮助当地发展经济, 提高教育水平,基础教育抓得严格,西州起义镇压出生后的孩子,最大的如今已经有三十岁了, 随着这些思想教育生根发芽,见识到西府百姓的美好生活,新一代对胜国的归属感很强,这些年西州参与科举的学子也是越来越多。 在这种节骨眼上, 伯景郁绝不允许西州那边再整事。 “工会到了。” 呼延南音指着前方一个牌子说道。 庭渊和伯景郁一同看过去,看到门上挂的灯笼上写着工会二字。 走近后,呼延南音上去敲门。 不一会侧门的门上开了一个小窗, 对方往外头看。 庭渊看着这个设计,莫名想到了保安亭,不同的是这是个古代简易版的。 见是呼延南音,那人立刻来给他们开门。 “会长,这三更半夜的,您怎么过来了” 门房提着灯笼照明。 呼延南音道“立刻传话给工会内所有的侍卫,叫他们封锁所有出口。” “是。” 门房将鸣镝射向空中。 一瞬间整个工会好像都活过来了。 工会的院墙很高,少说得有五米高,在外头看不清情况,进了院子才看出来,这工会就像一个村内城一样,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瞭望塔。 随着鸣镝升空发出响声后,瞭望塔上的守卫从上头的火炉里面拿起火把不知道点燃了什么。 不过几息过后,整个院墙好似变成了一个火圈,顶层的火焰得有半米高。 火焰照亮了整个工会内部。 工会里的房子像是现代的整齐规划的居民楼一样,一排排建立,中间一条主干道,向两边延伸直至院墙,主干道左右各五间房屋,附带一个小耳房,上下一共二层楼,一眼望不到头。 直到围墙上所有的火线都被点燃,他们才能看到整个院子有多大。 庭渊问道“这得有多少房子” 呼延南音道“背靠背建立的两栋房子为一组,一组上下两层楼加起来共有二十间房子,两侧各有一百三十组,总计房屋有五千二百间。” 房子建得十分密集,两栋房子之间的间隔仅有三米宽,中间的主路宽度也是三米。 “那这里住了多少人” 呼延南音“工会在册的工人基本住在这里,大约有三万人。” 伯景郁与庭渊再度惊了。 三万人要想查出少了谁,并不容易吧。 许多房间此时已经点了灯,亮了起来。 门房侧边一个人边走边穿衣服地跑出来,问道“会长,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呼延南音道“让各楼的楼长迅速去查看有多少人不在工会内,请假的有多少,没请假的有多少。” “是。” 那人立刻往前奔去。 庭渊他们就在第一个院子站着等。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查清了。 庭渊看着这一套现代管理方式,是真的产生了怀疑,呼延南音莫不是传过来的吗 他问呼延南音“你真的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 呼延南音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庭渊道“我觉得你的管理理念非常地超前。” 若说整个村子的模式是现代化管理,那么工会更像是军事化管理。 又或者是宿舍楼的管理模式,每个寝室都有一个寝室长,负责自己寝室内的人员,每栋楼都有宿管,负责传达上方的指令,管理日常的生活起居。 看着如此快的动员速度,庭渊是真的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驻军军营的管理也不过如此了。 呼延南音道“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管理,将原住民和农工区分开,可以让人口迁移更有规律,也能维护区域稳定,若是混居在一起,双方起了冲突,很难保证人身安全。” 只有实行严格管理,这些人才能服从规定,严格遵守纪律。 “再者出来务工的九成九都是男子,也怕混住出问题,引起当地居民不满,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隔离开。” 晚间严格限制这些人外出,就能避免外面的村民安全得到保障。 这里的大部分男人在西州都是有家室的,西府环境好,家家都有田地,难免会有人想要入赘过来,跑出去撩拨这里的姑娘,这样的行为非常不道德,胜国并不禁止不同种族之间通婚,却也不鼓励大肆跨种族通婚。 伯景郁道“这样岂不是限制了他们人身自由” 呼延南音叹了口气“我这么规定也是无奈之举,每年西州出来一千多万男子,回乡时人数总会少一些,这些人很多觉得自己家乡贫瘠,不愿意返回家乡,许多与当地女子通婚入赘,甚至有些专门找没有儿子的农户入赘,等将来两个老人过世就可以吃绝户,再把远在西州的妻儿接过来。” 伯景郁皱眉“竟还有人这么做” 听到呼延南音说有的男的吃绝户,杏儿心里十分不舒坦,“我一个女子都知道要自力更生,吃绝户的男人也太恶心了。” 杏儿现在有房有地还有钱,还是受人尊敬的女夫子,将来回了居安城,她还要回希望书院继续任教。 平安认真地跟杏儿说,“软饭男什么的真的很恶心,你找男人可要擦亮眼睛,别找这种软饭男。” 一路上都没听到这两人说话,如今听到他二人义愤填膺地讨论这个事情,呼延南音朝他们投去视线。 看平安一脸认真严肃地劝说杏儿的样子,呼延南音心中是很欣慰的。 呼延南音与伯景郁说道“我成立工会,为他们工作的机会,减免利息,大批组织人口有序迁移,也是希望西州的居民生活水平可以提升,但我不是让他们出来搞事情的,在我的地盘,就得遵守我的规矩,要是觉得我这工会的要求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他们完全可以不来。” 庭渊赞同呼延南音的观点“他们既然来了此处,便应当遵守规矩,事先是有给过他们选择的,也不是强制增加的霸王条款,我觉得这样的规定就很好,若真像呼延公子说有男人专门找独生女家入赘吃绝户,再把自己老家的妻儿接过来,这种行为也确实恶心又可耻,把人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公子说得对。”呼延南音很赞赏庭渊,经过今夜的相处,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相同的观点,让他很开心。 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限制。 他道“早年逃荒过来的人很多,许多都被编入当地户籍,随着西府这些年收成越来越好,如今的西府是名副其实的人口大府,如今想要迁户到中州,得在当地买地建屋舍后才可以。” “西州贫瘠许多祖上是猎户或渔夫,再加上土地是公有的,农户名下没有财产,早年在西府买地也就五两银子,如今想要在西府买一亩地得要五十两银子,于是就有很多人起了歪心思,选择直接入赘,将户口迁出入女方的户籍,等到女方家中长辈去世,户籍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到时候再休妻将家中的妻子接过来,或是以平妻的名义将老家的妻子接过来。” 之所以会有人会这么干,就是钻律法的空子,入赘的男人算半子,女人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自然也就没有继承户籍的权利,若是家中无男子,户籍和财产房屋都要落在旁支的头上。 律法又允许男人一妻多妾,不许女人休夫,准许男人休妻,十个休妻的十个都能批准,便有很多男人以这样的形式空手套白狼,若是女子被休弃没了娘家撑腰,那就真的无路可走,多数女子只能自降身份委身为妾,好好地正妻成了妾室。 呼延南音这么一说,庭渊真的被恶心透了,想吐。 “这世道对女子也太不公平了,你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制度确实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却也保护了更多女子。” 庭渊简直是举双手赞成呼延南音的规定,“若是多一些人像你这样尊重女子,这世道会更好。” 呼延南音笑了笑,“若是能多些像公子这样理解我的人,这世道会更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 庭渊与伯景郁说“王爷,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伯景郁虽嫉妒呼延南音与庭渊之间可以如此高度统一意见,却也没有让嫉妒冲昏自己的头脑,他道“我知道,我们也在努力恢复女子的地位,只是还需要时间,经历了一百多年的不对等,想要女子的地位恢复如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给我一些时间,给我和荣灏一些时间。” 如今正在推行新政削弱权贵的权利,又要恢复女子的地位,荣灏刚登基四年,天下百姓对这位君王的印象仅停留在免税三年上,还未做出任何政绩,此时便强行推行男女平等,只会让朝堂内外动荡。 无论要推行什么,都得要把权贵的权力先削弱,这样政令才能有效推行。 呼延南音道“王爷既有如此打算,已经是世间千千万万个女子的福气,希望有朝一日,女子能够恢复女君在位时期的地位,可以入朝为官,可以身着戎装保家卫国,亦可自由决定自己的每一件事。” 伯景郁道“只要本王活一天,我便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人人不一定都能平等,男女却可以平等。 庭渊心中甚是欣慰,他看向伯景郁,“希望你可以做到,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伯景郁朝庭渊笑了一下,心中舒坦不少。 其实在民间男女之间多数人都不会在意男女之间是否平等,大家都属于社会的最底层,都是被压榨的穷苦百姓,都在为了温饱而努力。 饱暖思,有了一定积蓄的钱财,就会产生这种男女间的落差。 穷人家能娶到媳妇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两口子都在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把儿女养大成人。 呼延南音道“不管别处如何,在我这里我的规矩必须遵守。” 别处怎么看这事呼延南音管不了,但在他的工会里这种事情不能发生,不能让这些软饭男败坏了西州百姓的名声。 若真的是真爱,这些人得退出他的工会,永不录用。 哪有这样那样既要又要的好事。 杏儿为呼延南音竖起大拇指,“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如此尊重女子的人。” 呼延南音看向她,“第一个是庭公子吗” 杏儿点头“是,我家公子也希望女子能够自己做决定,不被束缚。” 呼延南音看向庭渊,“我还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庭渊“现在也不晚。” 那头所有去盘查的人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 管事地说“会长,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人并不是我们工会内的成员。” 伯景郁问“你确定” 管事的那人十分肯定地说“不会出错,虽不能保证每个人我都记得住,可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人数也都清点过了,除了几人正当理由请假批准的,其余人都在工会。” 工会也是有宵禁的,到点熄灯睡觉,若是发现有人未归,同寝的人会受到牵连,罚没工粮,每人每年仅能违规十次,若是超过十次,便会永不录用。 他们自查十分严格,况且这每栋楼的楼长都是很有资历的老人,不可能干出这种包庇的事情。 呼延南音道“王爷请相信我,我的管理只会比你想得更严格,所有人都说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那就一定不是。” 伯景郁问他“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能会出现西州人” 呼延南音想了一下,说道“客栈。” “霜月客栈”庭渊问。 呼延南音点头“不错,若还有一处未查,就只能是我的客栈。” 说起客栈,呼延南音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道“最近确实有一批西州来的商人住在客栈。” 伯景郁问他“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呼延南音道“过来送家畜,马匹牛羊骡子驴这些,还有拿干货过来换粮食的,药材贩子,也有做布匹生意的。” 这些人至少要在淮水村待上七八天,要确保他们送来的家畜没有问题之后才会给他们结算粮食,这些人为了避免和西州的叛军接触上,基本是组队过来,人越多越能确保自身的安全,所以这些人会等家畜商贩结算后结伴返回西州。 若说最有可能,那便是这批人,只有这批人呼延南音无法调查他们的背景。 伯景郁也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批人,他看向庭渊,“你怎么看” 庭渊道“若是这批人中有人混进来,那确实极有可能,过几日就会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伯景郁忙与呼延南音说“回客栈。” 如今已经距离那人死亡几个时辰,篝火会也结束很久了,伯景郁怕真有同伙会察觉到问题跑路。 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朝着客栈赶回去。, 65.磷粉袭击 第51章 霜月客栈。 赤风上前叩开客栈的门。 店伙计开门出来, 看到呼延南音后,立刻将门打开。 呼延南音对伙计说“封锁客栈,守住所有出口, 别让任何人离开。” 伙计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乖乖照做。 伯景郁担心若客栈内还有西州叛军, 靠客栈这些伙计拦不住人,与几个手下说“你们跟着过去,帮他们守住出口。” “是。” 惊风人迅速跟着伙计离开。 呼延南音找来另一个伙计,将画像拿给他看,平日里是这人负责登记房客的信息, 每个人的路引都过了他的手, 他问“你可曾见过这人” 登记信息的伙计拿着这人的画像,仔细看了又看,最终点头“见过, 好像是西州来的商队里的人。” 呼延南音问“他们住在哪里” 伙计道“住在下房节气楼。” 呼延南音拿了柜台后面的宝剑,与伯景郁几人说“你们随我来。” 随后与身后的人说“带上护院, 跟我来。” “是。” 庭渊看向许院判, “许院判,你年纪大了, 就别过去了吧。” 伯景郁也停下脚步与许院判说“许院判, 你留下吧, 庭渊,你也留下。杏儿和平安也留下。” 这几个人都不会功夫, 要是真打起来,他们就是活靶子。 这么多人要真遇到了危险,伯景郁都不知道该先救哪一个 他的本能肯定是会保庭渊,其他人就肯定处于危险。 庭渊跟上他“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要真打起来,我肯定会躲远点。” 呼延南音走出几步见他们没跟上,回来正好听到这话,与庭渊说“放心,我这客栈里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对付贼寇绰绰有余,还有我也能护着你,便是跟过去也不会让你受伤。” 他与伯景郁说“王爷,你也不必过于紧张,这人在客栈有没有同伙也不好说,未必就会打起来。” 伯景郁看庭渊想跟着,且呼延南音的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与庭渊说“你要跟上也行,站在我身边,我能随时护你。” 庭渊点头,与伯景郁说“你也别担心我,我身体是不好,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 伯景郁看他如此自信,也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 西州不少人擅长用毒和暗器,杀人于无形,很让人头疼。 他道“总之你不要离我太远。” 庭渊站到伯景郁的身边,与他贴在一起“知道了,我贴着你站,拿你当我的肉盾。” 伯景郁“” 呼延南音看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觉得很好玩。 但他也没忘记正事,与二人说“快走吧,不然等我们过去,人都要跑光了。” 几人匆匆往节气楼去。 节气楼是个方方正正的口字楼,内里连通。 呼延南音拿起门上的铜锣敲了好几下,锣声在楼里回荡。 很快楼里的人就都醒了过来,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呼延南音站在台阶上与众人喊道“西州来的弟兄们,村内出了一桩大案,丢了不少东西,衙门正在调查,大家都准备好自己的路引出来接受检查。” 庭渊起初还在想要如何确定那人住在那间屋子,和谁是一伙的,不承想呼延南音想了这么个办法。 若是没做亏心事,身份清白,这些人自然不怕调查,若是不肯出来或者少了人,必然是有问题的,那就可以查出他们的住所。 不一会儿的工夫,楼里的人差不多都出来到院子里集合了。 呼延南音拿出画像,问道“此人和谁一起的” 这节气楼里住的不止一个商队,商队多数成群结队,数个小商队汇集起来形成一个大商队。 立刻就有人指认“是和他们药材队一起的。” 另一队人也站出来指认,“对,就是他们药材队里的。” 药材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他人自觉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呼延南音问“商队队长是谁” 这些西州的商队是有头领的,头领往往身经百战,知道哪条路最安全,和各处的人都有些交情,要进商队得交保护费。 商队的队长站了出来,“是我。” 商队队长其实有些懵“呼延会长,莫不是盗贼与他们有关系” 呼延南音问“这药材队什么出身你查过吗” 商队队长道“他们是中部居民,路引我们都查过,没有问题。” 通常商队也不敢接纳南部的居民,担心和叛军扯上关系。 呼延南音挥手示意他站到一旁,看向药材队,如今药材队只有六人。 呼延南音对护院说“去把他们的路引拿过来。” 护院上前拿了他们的路引给呼延南音看。 呼延南音仔细摸过路引制作的纸张,闻了墨水,也看了上面盖的章,路引是真的。 他转手将路引递给伯景郁,“路引没问题。” 伯景郁接过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朝廷路引的纸张,印章,印泥,墨水,都是统一的,外人根本仿制不了,制造司内这些东西全都是机密。 这路引就像是身份证一样,总会有一些防伪辨别的方法,在路引第一页会有他们本人的画像,全都是画师根据本人的样子画上去的,路引五年要做一次更换,寻常人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外貌,若是因受伤一类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便需要及时去掌管户籍的户司找司长及时更换凭证。 画像也不是唯一的凭证,画像旁还有一张纸上印着自己的指纹,十指都留在上面,指纹具有唯一性,若是样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来不及回户籍地更换自己的路引,便可到所在地的户司领临时路引,有效期个月,每个月换一次,直到返回户籍所在地。 第页上有这人身上的一些明显特征,比如哪里有痣,残疾,伤疤一类,都会在第页上注明。 通常查路引只看与路引上长得像不像,若是发现不像,就会核验指纹,若是指纹也不像,就需要核对身体特征。 伯景郁翻看了他们的路引前几页,画像对得上,指纹他并不打算核验,直接跳过,看了身体特征,上面并没有说明在他们的身上有刺青。 西州部落的人都会在身上刺下图腾,寓意先祖会保佑他们。 伯景郁道“把你们的衣服脱掉。” 商队的人就算是再愚钝,也明白这是要查什么了。 纷纷脱去自己的上衣。 药材商队六人无动于衷。 呼延南音怒问“你们为什么不脱是因为你们身上有巳邑部落的图腾吗” 其余商队的人都懵了。 诧异地看着他们,“你们真是叛军” 商队的领队此时已经在和呼延南音解释了,“呼延会长,这与我们是真的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叛军。” 呼延南音看着几人,怒道“脱”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解开腰带。 这倒是让众人没有想到,他们还真敢脱。 庭渊小声问伯景郁,“难道这几个人与叛军没有关系” 伯景郁也不知道。 下一瞬伯景郁的眼睛都睁大了,瞬间翻身护住了庭渊。 只见一团白色的粉末朝他们扔过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南部的人擅长用毒,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呼延南音本就对他们心有防备,他也是西州人,祖上也是巳邑部落出身,这些人什么德性他自然一清二楚,看到他们打算脱衣服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粉末撒过来的一瞬间,他就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东西在空气中会自燃,直接将他的衣袖烧得全是窟窿眼。 伯景郁后背的衣服也被烧着了一部分,好在里面有里衣,若是没有里衣,只怕会直接烧到皮肤。 庭渊只是看到一团粉末朝他们撒过来,不知道撒的是什么,就被伯景郁护在了怀里。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他忙去看伯景郁,“你伤到了” 再看呼延南音,衣袖都烧冒烟了,好在这东西只是自燃,不会起明火。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样” 他赶忙去看伯景郁的后背。 那一瞬间伯景郁用身体给他挡东西,庭渊内心很震撼也很感动。 呼延南音用袖子挥散粉末,不少人的衣服都沾了粉末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再看这些人,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伯景郁问庭渊“你伤到没有” 若是刚才他不挡,这些粉末沾在庭渊的脸上,只怕脸要毁容,眼睛也要瞎。 庭渊摇头,心中后怕。 呼延南音回头看二人都未受伤,提醒他们“跑了。” 他立刻与身边的护院说,“发响箭,提醒他们注意把守各个出口。” 身边的护院立刻向空中发射鸣镝,连发支,通知驻守在周边的人。 庭渊“他们甩出的是什么” 伯景郁道“磷粉。” 庭渊猛然想到另一种东西。 这种武器用在战争中所及之处简直就是人间炼狱,是被列为禁止使用的武器。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遇上磷粉。 伯景郁也在后怕,“幸好他们手里的磷粉分量不多,若是分量足够,今日恐怕大家都得交代在这里。” 他看向呼延南音“你怎么样伤到没” 呼延南音摇头“没有,我看到他们甩出来的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了。” 没人受伤就好。 东北角的空中传来响声。 呼延南音道“随我来。” 他们往东北角去了,那边的围墙比较低,可以翻出去。 众人朝着东北角跑过去。 还未走近,就能听见兵器碰撞的声音。 转过回廊就看见飓风手持长枪和他们打得难舍难分。 伯景郁拔剑上前,呼延南音紧随其后加入战场。 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从庭渊的耳畔破空而出,庭渊转头一看,是赤风的鞭子像剑一样射了出去,将其中一个人捆住拖出了战场。 长鞭绕在那人的身上,凭他怎么也挣不脱。 庭渊看到这鞭子还能这样用,相当惊讶,记忆中这种武器只有在动漫或者是武侠玄幻的电视剧里才能看到。 有了赤风的分担,伯景郁和呼延南音各自解决一个,其他的护院分别围住两个,飓风以一敌二,有些吃力。 不过来来回回十几招就将人全都拿下了。 “留活口。” “当心自杀。” 呼延南音与伯景郁同时出声。 即便他们反应很快,还是没能阻止这些人自杀。 飓风在伯景郁开口的一瞬间,就将手中的长枪枪尾塞入一人嘴里,让他无法咬合阻止了对方自杀。 呼延南音见状与护院说,“去舀一瓢大粪灌进他的嘴里。” 寻常人光是闻着味道就会作呕,何况是灌进嘴里能让他嘴里藏着的毒药吐出来。 庭渊佩服呼延南音的脑子,转得那是真的快。 伯景郁也是头一次遇到活的嘴里的人,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这个情况,好在呼延南音知道解决的办法。 其他人听到呼延南音这么说,直接打寒颤。 这是变态看了都会觉得变态。 往人嘴里灌大粪,士可杀不可辱。 惊风此时也赶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是觉得神奇。 赤风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朝着飓风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实话说,飓风的反应是真的很快,别人都没来得及阻止这些人自杀,只有他的手里剩下一个。 不过他觉得这人怕是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自杀,先是嘴里被插了一根木棒,等会儿还要被灌大粪,就是想自杀,现在都来不及了。 飓风道“别让他有自杀能力。” 他这么一说,赤风和惊风立即领会他的意思。 两人一左一右,将这人的胳膊给卸了。 就在庭渊想万一对望咬舌自尽怎么办时,就见飓风握着长枪的手往下一压,此人的下巴就脱臼了。 而他刚刚用木棒塞进对方的嘴里时,打掉了对方好几颗牙齿,下巴脱臼又没有门牙还怎么自杀 伯景郁原本还挺嫉妒这个呼延南音和庭渊之间那么亲密,两人相处得毫无隔阂,如今他是彻底放平心态了。 这呼延南音也挺变态的,是他都觉得变态的程度,起码他是想不出来给人灌大粪这种损招。 两人半斤八两,他在庭渊心里也就这个地位,想来呼延南音在庭渊心里的地位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伯景郁看庭渊此时惊愕的表情,补上一句“他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庭渊点头“确实毒辣。” 伯景郁说的是呼延南音,庭渊则说的是飓风。 无论是飓风、赤风还是惊风,人的手段都很毒辣。 伯景郁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使唤人就可以。 飓风人则是生性狠辣,出手都是杀招,只要伯景郁发话,分分钟他们就会把眼前这人挫骨扬灰。 庭渊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在巷子里抓到的那个人会毫不犹豫地自杀,明明他做的事情拖去官府也死不了,因为那个人知道,被抓到了他是没有好下场的,就赤风这个武器,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能用得上的东西,用脚想也知道他的来头不简单,与其无尊严地死,还不如自杀保留最后的体面。 伯景郁误解了庭渊的意思,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呼延南音转头与庭渊说,“刚才你没受伤吧” 庭渊摇头“没有,不过你这武功挺强。” 呼延南音“我出身西州,虽然祖上迁移来了中州,可到底还有西州的血脉,武功怎么能丢呢” 庭渊一想也是,伯景郁这种富贵子弟都要勤加习武,像呼延南音这种特殊的身份,要是真没自保的能力,岂不是要被人秒成渣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6.众人惊惧 他是冲着我来的,别怕。 第52章 伯景郁“” 呼延南音就是武功好, 我就是残暴变态,搞区别对待 呼延南音看了伯景郁一眼,“和殿下比起来, 我还是差远了。” 庭渊也去看伯景郁,赞同地说“他的功夫确实好。” 伯景郁“那你怎么不夸我” 庭渊“你想要我夸你” 伯景郁“” 他有理由怀疑庭渊是故意的。 庭渊看伯景郁有点不高兴, 说道“不是我不夸你, 我怎么夸你都像是在拍马屁, 你各方面都很优秀,也用不上我夸你啊。” 伯景郁确实是过分地优秀, 能文善武脑子又好使。 若非要怪,就得怪哥舒琎尧,他将伯景郁的老底儿全都抖给了庭渊,庭渊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伯景郁不管做了什么,庭渊都会觉得是合理的。 因为他知道伯景郁有多大的能耐, 除非他做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并且做得非常好, 否则对庭渊来说就是开卷考, 他又怎么会感觉到惊喜。 这就好像班上有两个同学, 一个是新转来的, 一个是老同学,老同学一直是年级第一, 门门功课都是满分, 月考老同学还是第一, 可这个新同学拿到了前十,即便没有拿下第一,也会给人一种很惊讶的感觉。 庭渊对呼延南音的了解并不多, 两人不过是今晚刚刚见面,碰巧聊得来,呼延南音又没把自己的全部技能都告诉庭渊,对庭渊来说他做什么都是惊喜。 伯景郁“优秀就不能夸了吗” 庭渊听他这话,似乎还有点撒娇的意味,忙道“能,怎么不能了,你的剑术那么好,身形挺拔,英俊帅气,那必须大夸特夸,还招小姑娘的喜欢,都不了解你,就敢给你送小荷包。” 伯景郁赶忙制止“打住,后边就不用夸了。” 庭渊轻笑,继续细数伯景郁的优点“你细心,对我好,还会尊重我的意见,有危险会保护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拍着自己的心口说,“我嘴上不说,都装在这儿了。” 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里也记着呢。” 一通猛夸,夸得伯景郁都有些害羞,只不过他向来会遮掩,旁人看不出来。 惊风最了解伯景郁,他看出来了。 与庭渊说“你倒还算有点良心,不忘我家主子一路上把你捧在手心里。” 呼延南音看他们两个这样,莫名就想到了情人之间调情,怎么看怎么像。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粪来喽” 庭渊“” 伯景郁“” 呼延南音“”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味太冲了,加上这护院这么一吆喝,就跟酒楼饭馆里跑堂的伙计要上菜了一样。 “呕。” 实在是忍不了,差点呕了出来。 立刻捂住口鼻。 其他人也是纷纷捂住口鼻。 最难受的飓风,旁人还能闪开,他的枪尾可是插在那人嘴里。 比起大粪的味道,他更怕大粪弄脏了他的枪。 他捂住鼻子与护院说“我数三二一,我瞬间拔出枪你就给他灌进去。” 护院点头“你放心。” “三” “二” “一” 一瞬间,飓风撤回了自己的枪,而护院也把大粪给那人灌了进去。 接着那人便全都呕了出来。 飓风用长枪撑地把自己弹出四五米远,这才没被波及。 那人把牙齿后边藏的药给吐了出来。 现在他是真想死都做不到了。 另一个护院一桶水朝对方冲了过去,将周边的大粪都冲走了。 飓风看向赤风“将他拽出来。” 只有赤风的鞭子能延长一倍,不用接触地面就能将人拽出来。 “不要。”赤风直接拒绝。 那人身上也是脏的,他可不想弄脏自己的鞭子。 飓风将自己的枪往地上一插“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那你得给我洗干净。”赤风坚持道。 飓风“快点。” 赤风甩出自己的鞭子,将人从里面拖出来,下一瞬给扔进了右边的水池,“洗洗吧,臭死了。” 溅起的水险些落了伯景郁他们一身,还好他们后退得快。 庭渊“这也不怕把他摔死吗” 呼延南音道“不会,这里头都是淤泥,是个荷花池,只不过前段时间摸耦全都给拔了。” 庭渊“那岂不是更脏了” 摔进淤泥里能好到哪去 伯景郁有些想不通,问庭渊,“我砍陈之的手你觉得我是变态,他往这人嘴里灌大粪你咋不觉得他是变态这人也没反抗呀”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委屈。 庭渊问他“呼延公子让人往这人嘴里灌大粪是为了羞辱他吗” 伯景郁摇头,“是让他把毒药吐出来。” 庭渊两手一摊,“这不就是了,他这是为了防止这人自杀,但你那个行为是虐杀,本质是不同的,你要往这人嘴里灌大粪我也不会觉得你变态。” 相反,他还会觉得伯景郁聪明。 催吐的方式有很多种,呼延南音选择灌大粪确实不是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但也确实是最有效的办法。 任何人闻到大粪的味道都会作呕。 伯景郁一时无言。 庭渊看出他不高兴,忙道“我也不会揪着你这点过错不放的,事情过去了就翻篇,往前看。” 伯景郁的前方就是庭渊。 他看向庭渊。 “算了。” 他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了,放过自己吧。 庭渊现在对他也没有太差,也不会动不动拿话刺激他,偶尔给他开两句玩笑话,除了没有完全信任他,也挑不出别的毛病了。 信任嘛,慢慢补回来就好。 总有一天他能让庭渊无条件地信任他。 他也能感觉到庭渊对他的信任比以前强了不少。 赤风将人从里面拽出来,扔在草坪上。 护院又倒了一桶水,将人给冲洗得差不多了。 呼延南音道“可以问话了。” 飓风检查了一下,牙齿被他打掉了好几颗,确认他的嘴里没有再,把他的下巴给接了回去。 庭渊还是头一次医生之外有人能接下巴的。 脱臼复位这对于飓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那都是小菜一碟,习武哪有不受伤的。 伯景郁问他“你们来西州做什么” 那人微微抬眸,朝伯景郁这个方向吐了口唾沫。 伯景郁离他比较远,没有被波及。 飓风用枪挑起他的下巴,“你最好老实回话,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赤风一步跳开,“我得离远点,别让血溅我身上了。” 飓风表面真的是个温润如玉的模样,可他的心却比墨还黑,他变态的程度是赤风都觉得变态。 赤风想起这些年被飓风支配的恐惧,还是觉得要离他远一点,免得被误伤。 庭渊一直觉得态度最差的惊风此时更是像个乖宝宝。 伯景郁之前告诉过他,飓风遇到事情从来都是主动出击,赤风也是,惊风是负责防守的,随着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彻底体会到了。 赤风多数时候都是和飓风一起行动,他和飓风打配合,两人总是会左右夹击相互补位。 惊风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护伯景郁,然后化防守为进攻。 飓风行事非常果决,无论是阻击那个偷袭他们的商队,还是如今巳邑部落的叛军斗争,他出手都非常果断。 庭渊毫不怀疑若是此人不回话,飓风能让自己的枪从这人下巴扎进去天灵盖里穿出来。 飓风动了动脖子,眯眼随时准备发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下一秒血便溅了出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眼前都是一片血红。 “” 那人猛地往前,朝着飓风的枪头撞上去,戳穿了自己的喉咙。 他看向伯景郁所在的方向,挑衅一笑,闭上了眼睛。 便是飓风的反应再快,也没来得及把枪撤出来。 他在生与死的选择中,选择了慷慨赴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庭渊就站在伯景郁的身边,他自然也看到了这人挑衅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他对眼前这人的认知是西州叛军,是反叛者,可他也很年轻,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都很年轻,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瞬间,让庭渊动摇了。 这些叛军,真的是叛军吗他们为什么会反叛 似乎,他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庭渊在这一瞬间产生了质疑,他们讲的真的是对的吗 这是庭渊第一次直观地看到有人以如此悲壮的行为赴死,于伯景郁他们来说这人是叛军,该死。于巳邑部落来说,这人是英雄。 常说要以辩证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一旦内心开始动摇,庭渊就感到浑身无力。 他无法做到平静地看待眼前这具尸体,这和以往他接触过的每一个死者都不同。 他们说他是叛军,他没有低头,不愿耻辱地活着。 震撼从内心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庭渊缓缓蹲下,在全身爆发,身上像有一万条毛毛虫在爬一样。 呼延南音最先注意到庭渊的情绪,他忙蹲下问“你怎么样” 伯景郁听到声音迅速转头,没在原有的位置上看到庭渊,低头,看到庭渊蹲在地上身上微微颤抖。 伯景郁以为庭渊是被吓到了,替他挡住了眼前这一幕,与飓风说“收拾一下,将他们厚葬了。” “是。” 飓风遵循了伯景郁的话。 有护院他们帮忙,几人迅速就把这几具尸体收集起来摆到一起。 对于伯景郁来说,心中也有震撼,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人能看出来。 从小他便不止一次受到叛军刺杀,每一次这些人败了都是服毒自尽,这是头一次逼着对方把毒药吐出来后对方仍旧选择赴死。 对于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触动呢 但他能做的,也就只能说给他们保全体面厚葬。 只是这次无人能够再为他遮挡,替他善后,一切都要靠他自己。 伯景郁的内心仍旧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西州叛军试图独立西州夺取西府,他们就是错了 企图分裂胜国,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伯景郁的手在身后暗暗握拳,表面依旧镇定自若。 冰凉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伯景郁回头,庭渊正好抬头,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很虚无,戳痛了伯景郁的心。 庭渊颤声说“你能带我回房吗” 伯景郁微微点头,一个跨步来到庭渊身旁,弯腰将他抱起。 庭渊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有些躲避他的视线。 伯景郁依旧表现得十分淡定,与呼延南音说“这里暂且拜托你处理一下,有什么晚些再说。” 呼延南音看庭渊的状态确实不好,点头“好。” 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力也挺大,此时他的心里也还未平静。 伯景郁将庭渊往上送了一些,此时的他再有力气也使不出来,抱着庭渊快速离开。 他怕再晚一些,他就无法带庭渊回房了。 刚才那一幕就像是在山谷里喊上一声,然后不断地回音传来,后劲十足,一遍遍冲击着伯景郁的内心和思想。 明明是大夏天,今夜的气温也不低,庭渊感觉自己就像在冰窖里一样,他也小瞧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力。让他感到不适的是对方的悲壮,而不是对方赴死我站在伯景郁这一面真的是正确的吗 心中庆幸的是杏儿和平安没有跟过来,他们不用看到那骇人的一幕。 往他们住宿的房间走,正巧与要去找他们的杏儿与平安几人正面相遇。 许院判一眼便瞧见庭渊脸色发白,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伯景郁道“受了点惊吓。” 杏儿和平安都很着急,“发生了什么” 庭渊摸了一下伯景郁的后脖颈,示意他不要说。 伯景郁领会了他的意思,与他们道“今夜你们各自回房,谁都不要离开房间,也不要去和别人打探发生了什么。” 许院判大概能猜到和什么有关,帮伯景郁补充,“听王爷的,回房吧,小公子我会照顾的。” 杏儿“我今夜照顾公子。” 平安道“我也留下陪公子。” 庭渊这脸色越发难看。 他摇头“不,你们各自回房休息。” “公子。”杏儿很担忧他。 庭渊“听话。” 杏儿只好听他的,“那好,要是有什么,你第一时间喊我。” 庭渊嗯了一声。 许院判跟着他们上楼,进了房间,为庭渊把脉后,皱起眉头“这脉象怎么这么乱。” 伯景郁万般忧心,“如何” 许院判道“只怕今夜要给小公子准备一碗安神汤。” 这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心乱。 伯景郁“劳烦许院判去准备一下。” 许院判走之前,与伯景郁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后面发生了什么,但请王爷在我没把安神汤端来之前,陪着小公子,他被吓得不轻,一个人我怕会出事。” “好。”伯景郁爽快应下。 即便是许院判不说,他也会留下。 许院判退出去,帮他们把门关上。 “伯景郁。” 庭渊很少喊他的名字,如今这一声中气不足。 伯景郁坐到床边,“我在,别怕。” “我的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千斤的石头,沉不下去也浮不起来。” 庭渊捶着自己的胸口,压得快喘不过气了。 伯景郁将他抱进怀里,“我在,我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多想,他看的是我不是你,他是冲着我来的,别怕。” 庭渊回抱住伯景郁,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却跳得非常快,毫无节奏,听得庭渊的心更乱了,“我不怕,伯景郁,但我很冷。” 伯景郁扯过被子将他包裹起来,“我抱着你,一会儿就暖和了。” “暖不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可以生炭,可以泡热水,我总会让你暖和起来。” “他们真的十恶不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7.叛军起源 第53章 “对。” 伯景郁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从未与庭渊提起,如今他问了,他便给了肯定的回答。 他道“试图分解胜国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庭渊抖了一下。 伯景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会保护好你。” 庭渊问他“会有很多人死” “是。”伯景郁如实回答。 这确实是事实, 无法隐藏, 也不能忽视。 他与庭渊说“我代天巡狩, 只要在中州搞出大动静,传回西州叛军的耳朵里, 等着我的只有无尽的刺杀。” “只有我死了, 才能重伤荣灏,让朝堂大乱, 让各州虎视眈眈的人揭竿而起,天下乱了, 朝廷就算有再多的兵也无法做到同时镇压所有, 天下重新陷入战乱, 届时四处战乱民不聊生, 苦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这个道理庭渊也能明白。 现在绝不是推翻王权统治的最佳时机, 想要建立新政权,就要推翻旧政权, 就会有流血牺牲。 如今伯家统治的胜国虽不是一个极好的政权,却能够让天下大部分百姓吃饱穿暖。 伯景郁道“庭渊,我不想隐瞒你,但确实这样的事情往后只多不少, 前往西州,注定就是一条铺满鲜血的路,我的双手必定要沾满鲜血。” 在跟随伯景郁出居安城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跟在他的身边会面临这些。 此时的他确实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在这个时代面前他是渺小的,渺小到他拯救不了任何人,即便知道有些人会死,他也无法做挥动屠刀的屠夫。 伯景郁问“你知道飞蛾扑火的故事吗” 庭渊点头。 “西州的叛军就如扑火的飞蛾前赴后继,他们是部落里的勇士,会一个接着一个朝我扑过来。” 庭渊问“你们王族亏待他们了” 伯景郁摇头“相反,我们不仅没有亏待他们,还会优待他们,中州人口一直比较多,起初科举对少数族群是有加分的,胜国并非一直这么富裕,西府收成好起来也不过是近三十年来的事情。” 五十年前,胜国各地都差不多,西州土地粮食产量也没有现在这么高,一年的收成勉强能够养活胜国居民。 从前胜国各地的人口总和稳定在三亿左右,五十年前各处天灾,人口锐减,胜国总人口大约少了一亿,直到三十年前西州起义时,胜国的人口大约是两亿,近年来随着气候稳定,西州土地收成连年增长,短短三十年人口从两亿涨到如今近八亿。 “西府耕地面积很足,人口稀少,前一百多年一直鼓励人口往西府迁移,即便如今西府人口有两亿多,耕地面积还有五成以上没有开发。西州部落的人不想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祖地,胜国一百七十二年,西州部落接受民化的也就只有半数人口,主动从西州迁移出来的就更少,多数都是五十年前逃荒和三十年前躲避战乱出来的。” 庭渊不理解“那为何他们要起义要发动战乱” 伯景郁叹气,说起来也是无奈“早年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将西州的人迁移到西府,甚至在我祖父在世时,还颁布诏书,主动从西州迁移入西府的人会得到房屋田地,甚至十年免税收。” 庭渊更为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迁移出来呢” 伯景郁道“当时的西府更像是荒地,一部人觉得在荒地种田肯定收成不好,因此更愿意留在族群里抱团取暖。再就是西州特有的部落形式,族人都住在一起,主动离群就会被视为背叛,背叛族群先祖就不会庇佑他们。” 西州山林中猛兽蛇虫很多,独居很容易丢掉性命,形成了这种特有的部落族群,女帝没有征服西州之前,西州的原住民一直以部落的形式在生存,女君也没有想过要解散他们的族群强行民化,这也是现在过了一百七十多年西州南部仍旧保留部落族群的原因。 他这么解释后庭渊就明白了。 可他依旧不能理解这些人,“既然不迁出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又为何要起义” 提起这个,伯景郁更是无奈,“五六十年前各处都有天灾,中州不怎么严重,比较严重的是西北东南四个州,西州南部靠打猎捕鱼和种地为生,地势高整体影响并不严重,到了五十年前就开始影响到西州南部的农作物,由于西府处于内陆,虽与西州北部隔海相望,地势却比西州北部的地势要高,并未遭遇极端恶劣的天气影响,不少西州北部的居民也是在这期间从西州迁入西府,西州南部因为族群问题不肯迁居。” “到了四十多年前整体情况都开始遭遇极端恶劣的天气影响粮食产量低下,西府再差也能种熟一季稻谷供给各州,相反西州南部则是完全无法种熟粮食,不是狂风就是暴雨,无法出海打鱼,山中的野兽少了,开始闹饥荒,他们就将主意打在了西府身上,等到三十年前一切逐渐恢复正常,西府的水稻一年种两三季,收成又好,就更想吞掉西府,于是鼓动西州的原住民起义,让原住民替他们冲锋陷阵,他们自己则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庭渊算是彻底弄清了前因后果。 朝廷鼓励他们离开西州入籍西府耕种,这些部落首领担心居民离开部落,削弱自己的权利,于是不准这些居民离开西州或部落,牢牢地掌控住这些人。 真遇到了天灾人祸,也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而是让这些被控制的居民冲锋陷阵。 庭渊如今明白为何西州北部的居民会对胜国有认同感,而南部却没有。 因为南部从来没有真正的降服过,即便是归顺了女君,一代传一代下来,还是保留了自己的制度,保留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对胜国没有认同感,几十年前受灾损失惨重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却因为族群制度没能避免。 女君保留他们的制度,原是不想压迫他们,却不承想一代代下来成了养虎为患。 伯景郁道“对于起义的居民,都是从宽处理,愿意留在西州的就留在西州,不愿意留在西州就迁入西府,分地分房。当时西州北部居民有一半选择离开,离开的多数是年轻人,留下的多数是老人,他们对西州的土地有情感,讲究落叶归根,便是死也要死在那片土地,我们并未强制,每年大量补贴粮食,大兴土木,教育,建立港口等,帮助西州北部发展起来,人口比三十年前翻了好几倍。” 西府如今人口两亿五千万,其中五千万都是迁入的人口,剩下两千万繁衍后代家家户户多子女,三十年前西府的人口也不过小几千万。 正是因为西州起义,人口大量迁移,有不少南部叛军也跑了出来,在西府拿到了土地,将粮食运回西州给叛军,这才加了限制,要想入户西府,必须在西府买土地,而不是和以前那样直接分房屋田地。 这也是导致现在西州北部或中部一些贫困居民,想要迁移到西府几乎毫无可能,不设置门槛谁都能来,时间久了西府就得变天。 两亿五千万的居民不能当作肉盾,如此限制也是别无他法,若真想迁移到西府,不买田产买一块地,也是可以迁户,只不过没有地,在西府就只能务工。 在西府务工一年想要养活一家几口也不难,西府的粮食便宜,工作岗位多,若真想迁移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家人勤勤恳恳在西府务工攒钱,入户西府十年以上,买田产就有优惠政策,外来人口直接落户买田产一亩地五十两银子,入户十年名下无田产首次购买田产只需要十两银子,之后再想购买,就会恢复原价。 颁布这么多政令,也是为了保护更多人。 朝廷一直在努力。 听了伯景郁的话,庭渊如今算是明白了,“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伯景郁点头“斗米养恩人,升米养仇人。现在西州南部部落的影响力从内部已经在逐渐瓦解,巳邑部落也有不少居民主动民化,进入西州中部脱离部落生活,这让部落首领感受到了危机,便通过不断刺杀皇族成员来激化矛盾。” “从前胜国各地收成都不好,部落首领还能给居民洗脑,如今西府富的流油,西州北部当初他们瞧不上的荒地如今热闹非凡,中部那些被他们叫叛徒的人生活也有滋有味,西南海岸的陈余部落也是典型的受益者,朝廷发粮食,建书塾,兴教育,治水患。” 越听庭渊就越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像怀柔政策。 只要时间够长,受益的人越多,那么再想叛乱的人就越少。 就拿现在的陈余部落来说,曾经也是叛军主力,现在南部各大部落只有他们实力保存最完善,再过几代人便会被彻底同化。 呼延南音也是很好的例子,他祖上是巳邑部落出身,如今彻底民化归顺朝廷,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不忘拉自己的同胞一把。 这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伯景郁道“面对西州南部的叛军,我与荣灏都是相同的想法,并不想与他们兵戎相见,更愿意让他们心悦诚服地主动走出南部,放下兵器拿起农具回归生活,一同建设西州。” 从前庭渊对西州的历史渊源一知半解,如今有了伯景郁的解释,再想起那个在他们面前戳穿自己喉咙的叛军,他的内心已经不再慌乱。 说白了西府叛军就是白眼狼,不想放下自己的权利,当生存成了问题后,就开始化身强盗,明明给过他们机会,而且是给了一百多年的机会。 若他们没想抢夺西府,没有把中部和北部居民当作为自己冲锋陷阵的炮灰,庭渊心里必然会同情他们,干了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注定得不到任何支持。 庭渊相信伯景郁的话,若他们真的想见血,拿出魄力顶住压力不计代价确实可以收复西州南部,摧毁部落,强制实行民化。 伯景郁问“还怕吗” 庭渊摇头“不怕了。” 伯景郁轻轻拍着庭渊的后背,“这条路一定会沾满鲜血,我只能淌血前行,没有退路。” 若他怕了,退了,王权便会受到冲击,百姓会不信任君主,将来无论推行什么政令都会有层层阻碍。 所以不仅要去西州,还要去南部各处都走上一圈,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他问庭渊“你还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吗若你现在想回居安城,我可以放你走。” 在他看到庭渊惧怕时,他心软了,庭渊即便是再聪明,可他终究是一个普通人,没见过生杀,更没有卷入权力斗争,往西州一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是他作为君王该承担的责任,却不是庭渊该承担的。 是走还是留 庭渊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面临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一条铺满鲜血的路,对庭渊来说举步维艰。 走吗庭渊问自己。 抱着他的这双手在抖,伯景郁的心很乱。 即便他表现得再镇定,可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要将胜国的重担一肩扛起,若无人懂他无人帮衬,他行吗 摸着良心说,这个国家在伯景郁和帝王荣灏的治理下,并没有庭渊想象中的那么差,阶级固然存在,可他们确实在为百姓做事,关注民生,女君很多好的理念也在执行落实,国民经济好了,百姓生活好了,自然而然就会向上突破,打破阶级,便是拦也拦不住。 思虑再三,庭渊有了结论。 既然已经为思想解放埋下了火种,何不再扇一扇风。 旁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已经进入倒计时了,跟着伯景郁轰轰烈烈地走上一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跟。” 他从未如此坚定。 跟随伯景郁出居安城是一场交易,是拿书籍和学院扩张换的。 这次选择跟他前行,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干的。 伯景郁严肃地又问了一遍,“你考虑清楚,选择跟我走下去,就是我的人了,将来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的身边。” 庭渊听他这么说,好像情侣之间的告白,“你是不是还漏了一句死了埋你身边” 伯景郁并未与他开玩笑。 看他这么认真,庭渊要不与他开玩笑了,认真地回道“我想清楚了,我愿意跟着你,陪你遍巡六州,我发誓。” “好了,不用发誓。”伯景郁阻止了他。 他认真看了看庭渊,问“你真想和我埋一起” 庭渊连忙摇头“我开玩笑的。” 伯景郁却认真思考了起来,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庭渊“” 伯景郁道“我的陵墓将来肯定是要和我的王妃合葬,但我还未定亲,也没有侧妃妾室,要是我死在了遍巡六州的路上,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你要是真想和我埋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庭渊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想,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伯景郁“不想干嘛问” 庭渊“我就是随口一说,再说属于你王妃的位置我躺进去,你不觉得奇怪吗” 伯景郁想了一下,“确实挺奇怪的,但是没关系,谁说非得是王妃才能埋,也可以是王爷和他的挚友。” “不,我拒绝,我不要。” 庭渊不想社死。 将来传出去,王爷和一个男的埋在一起,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离谱的谣言,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歌颂他们根本不存在的爱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8.用人不疑 第54章 两人看着彼此, 相视一笑。 内心所有的恐惧一扫而空。 伯景郁问庭渊“还冷吗” “冷。”庭渊点头。 伯景郁道“那我让人给你加一床被子,如何” “可以。” 这种冷不是真的觉得有多冷,是身体的本能导致的。 庭渊问伯景郁“人都死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伯景郁想了一下, 摇头“没法继续往下查, 只能让人前往路引签发地让人调查为何这些人可以拿到路引。” 庭渊“肯定是当地官员被渗透或是被收买了。” 除此之外, 也没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了。 签发路引的所有工具都会受到管制,不是谁都能拿到, 庭渊不信潜入中州的人只有眼前看到的这些。 伯景郁道“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好好休息。” 庭渊“呼延南音那边” 他不知道呼延南音可以信几分,呼延南音猜出了伯景郁的身份, 八成也能猜出他们想干什么。 想到呼延南音,伯景郁也觉得很难办。 “如果这个人愿意为我所用, 凭借他的身份做掩饰, 我们要去春熙城调查一家六口的死和闻人政的事情会更轻松, 可若他不能为我所用, 对我们来说是很危险的事情。” 呼延南音若是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就会打草惊蛇。 伯景郁看庭渊“我以为你很相信他。” 庭渊裹进了被子,说道“他很聪明, 不是普通人,有心计,有手腕,我也是想多了解他一些。” 伯景郁轻笑, “我看你和他聊得热火朝天,以为你要跟他跑了。”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他要跟人跑了。 伯景郁“如此我就放心了。” 庭渊“我没有那么蠢,你放心吧。” 伯景郁望着他,轻叹了一声, “要是你会功夫就好了。” “怎么了”庭渊问。 “你要是会功夫,就有自保的能力,这样遇到任何危险,你都能更安全。” 单纯靠他,他也未必能够护住庭渊,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伯景郁扭头看去,“谁” “是我,殿下。”呼延南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 伯景郁道“进来吧。” 呼延南音推门而入,看到庭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伯景郁就坐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忧地问“庭公子这是怎么了” 伯景郁替庭渊整理了一下被子,“他身体不是很好,刚刚突然身体不适。” 没说庭渊是被吓到的,给庭渊留下面子。 呼延南音问庭渊“庭公子,你现在好点了吗” 庭渊道“放心吧,好多了,随行的医士已经去为我备药了。” 呼延南音“那就好。” 庭渊朝他笑了一下。 呼延南音与伯景郁说“殿下,尸体已经处理好了,衙门的张捕头让我问问你,这事情要不要上报。” 只是在这里发现了西州叛军的踪迹,不代表只有这处有,其他地方很可能也被潜入了。 因此张捕快不知道要不要上报调查,涉及西州叛军,一个小小的捕快是没有资格决定什么的。 伯景郁道“自然要上报,给西府的各级官员敲个警钟,让他们严查到底,看看这些年究竟有多少叛军混进了西府。” 呼延南音“好,我去转达给张捕快。” 伯景郁点了个头表示同意。 呼延南音与庭渊说“公子今夜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让人再拿一床被子过来,他有些冷。”伯景郁与呼延南音说。 “好。”呼延南音爽快答应。 他看向庭渊,此时庭渊身上就盖着一床厚被子,怎么还会觉得冷。 前脚呼延南音离开,后脚飓风人就进来了。 “殿下,请你责罚。” 人还没到跟前,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接着人就一起跪在了地上。 庭渊不懂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责罚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 伯景郁也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飓风道“我没能及时发现叛军自杀,让他成功,是我的错。” 伯景郁都快被他给气笑了,“与你有何干系。” 这些人本就是一心求死,压根没想过要让自己活下去,根本没人发现他们的想法,虽是用飓风的枪自杀的,可事情确实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飓风态度诚恳“若是我没有用枪去挑他的下巴,他或许不会死。” “即便不会死,他也不会说,就算你活活打死他,他依旧不会说。” 西州叛军个个如此,不想普通人受皮肉之苦就不行了,该说的全都说出来,西州叛军纪律严明,个个都是宁死不屈。 十年前镇压西州叛军,有明确规定只杀叛军不杀老弱病残幼童妇女,沿途推进十分困难,路过村落,这些村里的人直接拦在路上不许前进,无奈军队绕路,耽误时间不说,从山林穿过许多官兵丧命。 伯景郁对飓风说“你能在他自杀前阻止他一次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必把这件放在心上,也不是全然毫无调查方向。” 庭渊也道“你家王爷说得对,他们的路引是真的,顺藤摸瓜总能查出他们来的西府做什么。” 伯景郁“不错,不必让这件事将自己套住,都起来吧。” 人这才起身。 庭渊与伯景郁说“西府粮食最多,叛军缺粮,你说会不会他们伪装成商队混进西州是为了粮食” 伯景郁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性非常大。 庭渊问他“还记得杨家庄命案那天,我们在凉棚里遇到西州农工说的话吗” 伯景郁点头“记得,前往西州的粮食总是被叛军劫走,我想叛军被封锁在南部,南部自然条件不好,靠山吃山,几十年过去怕是山都快被吃秃了。” “你说得对。”伯景郁十分赞同庭渊的说法。 西州南部叛军现在管辖着五百万的人口,即便百姓自给自足,叛军也需要口粮,别处的驻军手里有田,没有战事他们可以自己种田,西州南部的农田微乎其微,朝廷每年调拨的粮食也只够西州人口吃饱,西州的叛军常年处于粮食短缺的情况,不然不会抢粮。 庭渊“叛军现在有多少兵力” 官兵每日都要操练,消耗力气,口粮吃得本就比寻常人吃得快,普通人一年两石粮食是完全够吃的,官兵一年至少都要石粮食。 伯景郁“大约十万。” 当年西州叛军总计五十万,其中只有十几万是西州南部部落的卫军,其余都是中部和北部一些驻军受到挑拨,朝廷发兵后,这些人很快就投降了,只有一小部分和八部卫军联合起来,靠着西州复杂的山形环境抵抗了大半年,一路从中部退到了南部原始森林。 这些年慢慢养着养着,人数越来越多。 很多农户加入叛军,也是为了讨口饭吃,南部依旧保持部落族群,他们始终认为朝廷是侵略者,这么多年百姓也是能省则省,省下来的口粮都给了叛军。 庭渊粗略估算“那他们至少要九十万石的粮食。” 九十万石的粮食,即便南部部落五百万人口再怎么省也很难省出来。 朝廷会给西州发粮食,却从不给叛军管辖地区的百姓发粮,除非他们主动离开南部迁入中部。 这些年陆陆续续有小百万人口扛不住离开了南部部落,主动民化。 面对南部匮乏的资源,就算再怎么省,他们也省不出九十万石的口粮供给叛军。 一人一年吃石都是少算的。 中州对于西州南部的居民一向是严格盘查,西州内部对于南部居民也很排挤,北部基本禁止西州南部的居民进入,只有中部是混居,沿海的县城做工打鱼人家也不肯收南部的百姓。 南部能够出海打鱼的地方在陈余部落,陈余又归顺了朝廷,陈余一分为二,支持叛军那一支基本被赶到内陆地区,沿海完全被反战那一方掌控,属于南部叛军掌控的区域虽有海域,南岸海岸线绵长,都是悬崖峭壁上不来下不去。 如此说来他们为了粮食铤而走险进入西府是合理的。 伯景郁猛然道“或许这些年陆陆续续迁出南部入住中部的居民根本就不是真的想离开南部。” 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伯景郁自己都觉得可怕。 庭渊也被这大胆的想法给惊到了“你是说他们在下一盘大棋,这些人民化后就可以进入西府务农,赚取的粮食运回西州,供给西州叛军” 两人细想过后,觉得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伯景郁“他们所持的路引确实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必然是有人在和他们暗中勾连,那么这个解释就是最合理的,他们很早就在布局,将人一点点地迁出南部,混进中部和北部。” 庭渊的思维顺着他这个思维再发散一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是这些人参加科举,入朝为官,无论他们是留在西州上任,还是调去其他州,在西州那么乱的地方,谁都可以轻易拿捏住一个调任过来的小小的司户,由户司为他们做正常的路引,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伯景郁点头。 惊风几人听得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飓风立刻上前道“殿下,让我将功赎罪,潜入西州去调查一番。” 伯景郁摇头“不,不行。” 飓风不明白,“当务之急肯定是要尽快查清这一切,为何不行” 伯景郁解释道“你是我身边头等侍卫,若背后真的有西州叛军做支撑,他们肯定将整个县城都控制住了,只怕你还没抵达目的地,就已经被发现了,这种事情一定要找当地人。” 中州人和西州人长相明显有区别,西州地方不好,也没什么外地人落户,基本是他们本地人,长成飓风这样的,处处都要查路引,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到时候想知道的真相没有查出来,反倒打草惊蛇。 “可是上哪去找当地人” 庭渊觉得这几乎不太可能,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你不会要用他吧” 伯景郁点头。 飓风几人一头雾水,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要用的人是谁 庭渊“可他未必会帮我们。” 伯景郁轻轻敲了一下庭渊的脑瓜,“平时不是挺聪明的,怎么这一下就傻了,工会注册人数有一千四百万,若是因此影响了他的工会运营,你说他要不要去调查” “也是。”庭渊看着伯景郁,“你的脑子还是好使的。” 伯景郁“晚点等你吃了药睡下,我去与他说。” “好。” 没过多久许院判就将煮好的安神汤给他们端了上来,每人都有,许院判虽想不到后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庭渊吓成这样,想来不是小事,为了大家今夜睡得安稳,他便多煮了一些。 喝了安神汤,庭渊躺下。 “你不喝吗”庭渊看伯景郁将他那一碗放到了一边。 伯景郁道“我晚些喝,等你睡着我还要去找呼延南音,喝早了一会儿困了会忘记正事。” 庭渊哦了一声,闭上眼睛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神汤的作用,很快他就睡着了。 伯景郁端上他的安神汤退出房间,去找了呼延南音。 呼延南音还没睡下,正在盘查客栈里所有西州的人,让他们逐一脱掉自己的衣服,检查是否与路引上登记的信息对的上。 看到伯景郁来了,只是站在远方没走近,他便知道这是有事情要与他说,旁人不方便听。 呼延南音朝伯景郁走过去,“殿下,有什么事情” 伯景郁也不与他绕弯子,“这个人的来历路引上写得清清楚楚,脸和指纹都对得上,那就说明是签发路引的人出了问题,我的人不方便进西州调查。” 呼延南音立刻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殿下放心,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伯景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选择相信你。” 呼延南音“多谢殿下信任。” 这事即便伯景郁不说,呼延南音也会让人去查,不早点查清楚,他心里不踏实。 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想到问题出在西州官场,他的公会里也有不少是西州中部的居民,谁能保证这些居民就是清清白白的。 若是早就有人布局,让部落百姓主动民化,这些人的身上就不会有任何部落的图腾刺青,如此,即便是验身也是验不出来的。 从前呼延南音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详细调查过他们是否与叛军勾连,如今叛军与官场的人勾连已经成了事实,呼延南音再不查清,迟早要完。 他想过会有一些人民化骗取粮食,可他着实没有想到会有人民化混进西府,更不知道这个计划他们实行了多久。 当年镇压西州,就有一半居民主动民化,这些居民中有很多如今都来了西府落户,有了田地。 再往后他那是想都不敢想,他在西州卖的是平价的粮食,原本是为了方便更多居民。 若真如猜想这般,那就是在助纣为虐,莫说是成为首富赚大钱,他呼延家的生意怕是都要完。 呼延南音再拎不清,也不会拿自家的生意当儿戏。 伯景郁见他这一会儿脸上表情的变化,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想到那些事了。 他道“呼延公子,整个西州百姓未来生存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呼延南音道“请殿下放心,南音一定不负期望。” 伯景郁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早些弄完早些休息。” “谢殿下体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9.理解错误 第55章 次日, 庭渊睡醒。 不知是不是昨夜的安神汤起了作用,夜晚他睡得格外踏实,也没做梦。 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外头的光线很强。 庭渊拉开门,刚走出去, 隔壁的房门就拉开了。 “昨夜睡得可好”伯景郁问他。 庭渊趴在围栏上拉伸筋骨,“睡得挺沉的。” 伯景郁笑着说“那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漱,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去凤阳乡。” 庭渊一愣“这么快吗” 伯景郁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庭渊哦了一声。 一想也是, 大致方向他们已经分析出来了,叛军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接下来调查什么都是衙门的事情。 “好,那我快些洗漱,早点可以路上吃。” 伯景郁笑着说“不急, 让你吃个早点的时间还是有的。” 伯景郁吹了一声哨子。 楼下的惊风立刻到了院子里,往上看。 伯景郁吩咐他“让人准备洗漱用品和早点。” “是。” 庭渊还是头一次见伯景郁吹哨子,哨声像是一种鸟叫的声音,他问“这个是用来喊人的吗” “兵器制造司专门为我做的,百米之内只要我吹哨子,就意味着我有事找他们。” 庭渊哦了一声。 伯景郁看他感兴趣,问“喜欢” 庭渊摇头“不,只是觉得新奇。” “那就是喜欢。”伯景郁将哨子递给他,“拿着, 以后若再走丢了,你就吹哨子,我总能找到你。” 庭渊看着手里的哨子, 再看伯景郁认真的模样,问他“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 伯景郁一愣,随即说道“我有的我尽力,没有的也可以帮你找,但你要王位要兵权要高官俸禄我给不了。” 闻言庭渊轻笑。 伯景郁有些不明所以,他明明说得很认真,庭渊为什么要笑,“你不信” 庭渊道“我信。” 正是因为相信,他才会觉得开心。 他道“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伯景郁“啊” 伯景郁不明白他这怎么又和托付终身扯上了关系,庭渊的思维跳跃太大,他跟不上了。 庭渊解释道“你具备了一个完美伴侣的所有条件。” 伯景郁还是不懂“什么” “诚实,尊重,善良,体贴,有责任感,温柔,理性,细心,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只对在乎的人好,不是一个中央空调。还有加分项有钱,有权,身材好,颜值高。我想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你这样的人成为伴侣。” 庭渊的话伯景郁大部分都听懂了,可是那个中央空调是什么他不明白。 问道“什么是中央空调” 庭渊一噎,随即解释道“中央空调就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好,就好比你的喜欢的人不仅对你一个人好,你对他来说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伯景郁带入了一下,有些心梗“那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人会把自己所有认为是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自然也希望对方的眼里只有我。” “对啊,在生活中当然是中央空调越多越好,可恋爱中我绝不会找一个中央空调。”庭渊十分认真地说。 伯景郁恍悟“我懂了,你想要找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空调。” 庭渊“”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要找的是个人,不是空调,不过意思终归是没错的。 拒绝和中央空调谈恋爱。 伯景郁终于悟出了庭渊刚才的话,“你是说我不是一个中央空调,然后你又想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空调,我对你又好,那四舍五入你要找的不就是我” 伯景郁惊讶地看向庭渊,指着自己“你喜欢的是我啊” “你有病吧”庭渊直接原地起跳“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四舍五入是这么舍的吗” “你真是个逻辑鬼才” 庭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快一步闪身进屋,把伯景郁关在了门外。 伯景郁一脸懵逼,他再快一步,就要被夹在门缝里的。 “这就是吃闭门羹了” 站在门外,回想庭渊刚才原地反击,那个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样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庭渊喜欢了我,杏儿怎么办 庭渊在屋里人都麻了,他都不知道伯景郁是怎么想的,会联想到自己喜欢他。 这岂止是有病,简直是有大病。 现在他连这个门都不敢出了。 伯景郁越想越感觉庭渊这样很不道德,喜欢杏儿把人家带出来,现在又喜欢上了自己,自己成了他们感情里的第三者。 要不得,要不得。 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做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呢。 他敲了敲庭渊的门“你是不是喜欢我” 庭渊听了这话差点吐血,“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伯景郁“你昨晚还说我脑子好。” “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想多了。” “那你出来说,你不喜欢我你关门做什么”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敢直接面对他 伯景郁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凶神恶煞。 庭渊“” 合着他说不喜欢,在伯景郁眼里是假话,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喜欢他。 脑仁疼。 伯景郁“所以你是喜欢我的” 庭渊攥紧了拳头,好想出去给他两拳,让他清醒清醒,他来到门边,对外说道“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 伯景郁仍是不信“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庭渊的怨气直冲天灵盖,努力平复后,他说道“我只是在举例,对我好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你不要无脑带入自己,好吗” 伯景郁内心微微动摇,按着庭渊的思路一想,还是真是,又有点失望“可是我对你是最好的。” 庭渊无语了“哥舒对我也很好,杏儿和平安对我也很好,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是对我最好的” 伯景郁“”好像是这么回事。 庭渊看他没说话,继续补充“谁对我最好,应该是由我来评判,而不是由你。” 伯景郁问“那我到底是不是对你最好的” 庭渊果断说道“并不是。” 他可不想再惹麻烦,也趁早断了伯景郁的胡思乱想。 伯景郁有些受伤,“我对你居然不是最好的” 他明明对庭渊很好,什么都依着他,怎么还不是对他最好的 所以他到底哪里对庭渊不够好。 庭渊也不想他纠结这点,说道“对人好是很主观的事情,你觉得你对我很好,是你的主观,我觉得你不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的主观,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所以你不用纠结,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了。” “你对我确实很好,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在眼里。”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 明明是应该高兴的,却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庭渊认真解释,也不想出现什么麻烦“我挺喜欢你的,但这种喜欢不是爱情,不是我想和你厮守终身的喜欢。” 伯景郁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吓死我了,我还在想你要是真喜欢了我,我要怎么对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毕竟,我将来是要娶王妃的。” 庭渊也松了口气,“那你就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耽误你娶王妃。” 转而庭渊又产生了新的好奇“你这遍巡六州回到京城起码得七八年以后,那时候你都二十六七了,他们真的不会催你吗” 毕竟他穿过来之前,可是遭遇了家中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催婚的。 伯景郁认真回答“我们京中人极少有早婚的,男子普遍成婚在二十五六岁,甚至三十岁都还有未定亲的,女子普遍也是二十三四岁才成婚。” “哇哦。”庭渊真的有点惊讶,这简直是不婚或者晚婚人士的福地。 “为何大家成婚都如此晚” 伯景郁“京州权贵家族联姻,年龄不是最重要的,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女方多看男方的实力,男方又想提升自己的实力与更好更强的家族联姻,这就导致联姻之间的关系基本不对等,大家都想往上爬。” 庭渊一想也确实如此,在京州,随便抓几个人,祖上可能都和权贵扯得上关系,个个都是权贵,能利用的资源十分有限,那就必须将资源利用到极致,不然很快就会没落。 古代生育早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幼儿很可能营养不足早夭,即便幼子平安长大身体可能也会有缺陷,女子平安生育也有可能因为各种生育导致的疾病早逝,流行晚婚也不是一桩差事。 庭渊道“晚婚晚育挺好的,如果女子能有自己的工作,能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而不是被迫依附男性,会更好。” 说起这个,庭渊也有些纳闷,“按理说你出生在帝王家,应该是个封建老古董,你是受到什么影响,会想要推行男女平等” 这点他觉得很奇怪,伯景郁这样的身份,周边全都是压迫女性的权贵,他怎么做到脱颖而出不被他们干扰的。 伯景郁道“与我的母族有关,也与我的父亲有关。我母亲虽然不是哥舒一族的嫡系血脉,确实实实在在地与其他族人一起接受的教育,哥舒族内男女平等,女子同样可以继承家业,祖上几代族长都是女子,如今到我这一代,哥舒家的族长是我的表姐哥舒明曦,哥舒一族一直在推动男女平等,青天书院的院长如今也是我的表姐,我的父亲同样大力支持男女平等,我与荣灏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在思想上我们是高度统一的。” “从女君创立胜国,一直到荣灏这一代,历经七位帝王,只有我的曾祖父让胜国短暂陷入黑暗,导致男女不平等。我的祖父五王乱朝中继承了王位,上任后一直兢兢业业,到我堂叔,堂兄,历经几代人都还未将这种伤害完全修复,我们一直在致力让男女重新处于平等的地位,我也期待有一天女子能够重新站在朝堂之上共同治国,能够身穿戎装保家卫国,我们想继承女君的制度,因为她是正确的。” 亲耳听到伯景郁这么说,庭渊心中还是感到震撼,不可思议。 一切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们确实没有想过彻底消灭权贵,但他们当下的作为,确实是替老百姓在做实事。 庭渊道“希望你们能够成功,能够让男女平等。” 女子存在的意义不是做谁的女儿,也不是为了做谁的妻子,更不是为了做谁的母亲。 女子应该有广阔的天地,去成就自己的梦想,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庭渊“那你们是不是该废除一些限制自由女子的律法比如不能休夫,不能生育要被休妻一类” “新的律法在我出京之前就已经拟好了,但律法的颁布不是帝王今日说颁布就立刻能颁布,京中权贵太多,不把几个主力扫平,今日你颁布律法,明日他就可以带头冲进皇宫闹事,甚至可能支持地方独立。” 国土太大,帝王不可能管辖到每一处,权力下放,就容易出现这种问题,现在正在尝试收回兵权。 他道“有不少贵族权贵有府兵,府兵是随着权贵扩张累积起来的,属于百年来不断更迭的遗留问题,按照等级各个贵族手中的府兵我们统计过大约有二十万府兵,京中驻军也就四十万,且分布比较分散,府兵能够尽快集结,若他们直接揭竿而起,围了皇城,能不能从中取得胜利还真不好说。” 一个大家族可以分成十几个几十个小家族独自立府,这家三百,那家五百,那么多权贵集中起来,兵力不可小觑。 如今他们最想干的就是先废除府兵制度,失去了与帝王一战的能力,将来推行政令就容易了。 庭渊一想就觉得头疼,即便是学了过往几千年的历史,很多问题他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总算是明白哥舒琎尧为什么会那么苍老,这些权贵手里还有兵,若是真的要反,也是一场苦战。 伯景郁“我说需要时间,真的不是推托,而是确实需要时间。” 庭渊点头“我相信你。” 伯景郁朝他笑了笑,有人能够理解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支持。 胜国交到他们手上已经有一百七十年的历史了,内里有太多问题,总要分一个轻重缓急,逐一解决,什么都想动,到头来什么都没能动得了。 杏儿端着洗漱用品上来,“公子,洗漱吧。” 伯景郁“那我先下去等你,你洗漱完了下来。” “好。” 庭渊随杏儿去洗漱。 杏儿看他今日状态好多了,问道“公子,你昨夜遇到了什么” 庭渊“没什么,就是突然不舒服,休息一夜好多了。” 杏儿不太相信,但看庭渊真的没什么大事,也就没再细问。 所有人都对昨夜的事情守口如瓶。 庭渊下楼吃早餐,伯景郁他们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杏儿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去凤阳乡。 庭渊看门口还停了一辆又高又大看着就豪华的马车,问道“这是谁的马车” 呼延南音说道“我的。” 庭渊看向他“你要出门” 伯景郁道“他随我们一起去凤阳乡。” 庭渊有点不理解“他跟我们一起” 伯景郁点头“昨夜你睡下后我与他谈的,思虑再三,我觉得用他的身份进凤阳乡才不容易引起怀疑。”, 70.遇熊孩子 第56章 他这么一说庭渊就明白了。 呼延南音的工会在各地都有, 作为会长,呼延南音四处巡视很合理,伯景郁他们可以混在呼延南音的工会里调查他们想查的东西, 还可以用呼延南音的身份为他们做遮掩。 于是一行人紧赶慢赶, 终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凤阳乡。 被林玉郎杀死的一家六口是凤阳乡下小路村人。 一行人落宿在凤阳城呼延南音家的客栈, 休整一夜,明日再入村。 隔日一早,呼延南音领着大家前往小路村。 小路村在凤阳乡不算大村子, 全村人口六千三百人, 工会人口四千人, 总计一万人三百人。 晌午饭点,呼延南音领着大家住进自己家的客栈。 呼延南音提前让人先一步通知了工会的负责人,对方在客栈等着他们, 好酒好菜已经备好,等着为他们接风洗尘。 “会长,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负责人热情迎接。 呼延南音走在前头, 伯景郁和庭渊在后头跟着,进入客栈。 这个地方比较小, 他们的工会也不算太大, 有一部分农田不归他们工会管理。 呼延南音“你是负责人” 对方立刻自我介绍“是的, 我是小路村工会的负责人,姓郑, 叫郑延辉。” 呼延南音客气道“郑会长辛苦了。” 郑延辉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还得感谢会长对我的信任, 把小路村交给我管理。” 呼延南音笑着说“一路走来,我看四处农田基本都割完稻谷已经开始翻田了,郑会长的这里的进度可比别处快,还是郑会长治下有方。” 几句话,既表达了对郑延辉的关怀,又肯定了他的付出,还顺带夸了他一嘴。 让郑延辉放松了警惕,给他传达了一个信息,自己过来只是例行巡视,不是过来找事的,让他也不必紧张。 各地的工会都有自己负责,一般都是以县为单位,呼延南音农忙时期都在外头巡视,也是防止有人中饱私囊。 郑延辉看向跟在呼延南音身后伯景郁和庭渊,问道“二位怎么称呼。” 呼延南音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从总府来西府散心的,务必好生照顾。” 郑延辉道“会长放心,我一定照顾得面面俱到。” “饭菜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专门给他们准备了包间,环境雅致,饭菜看着可口。 饭桌上,郑延辉向呼延南音打听“会长此行要在小路村留宿几日” 呼延南音问他“有何区别” 郑延辉道“若是暂住,我便为您和您的朋友安排落宿在客栈,若是小住一段时间,我在村中有个三进三出的院落,客栈每日往来客官进进出出,不如院落安静。” 呼延南音倒是没承想这人如此精明,问伯景郁和庭渊“你们觉得呢” 伯景郁道“若是不麻烦,住在小院自是方便。” 郑延辉立马道“不麻烦,不麻烦,随时可以入住。” 呼延南音见伯景郁想住,与郑延辉说道“郑会长,麻烦了。” 郑延辉道“不麻烦,饭后我带你们过去。” 村子不算大,小院所处的位置也确实远离了闹市区,走在小院门前的路上都能感受到人少,周边的环境确实不错。 郑延辉将他们领入自己的院子,与他们说道“这房子原来的主人考中进士去别的地方做官了,家中父母随他同行,于是便将这房子低价出售,我就将这房子给买了过来。” 能从房中的布景看出来,原来住在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个风雅之人。 院子共有房间十四间,平日里有人时常过来打扫,屋内很干净,庭渊与伯景郁呼延南音住在主院,余下的屋子给杏儿和平安住了,许院判和惊风三人住在另一个院子,仅有一墙之隔,赶车的侍卫和呼延南音的车夫住在一起。 郑延辉为他们安排妥当后,去准备工会的账目先行离开。 呼延南音问他二人“我下午要去工会核对账目,你们是留在院子里,还是随我一同前往” 庭渊问他“我们随你去工会,你就不怕泄露机密” 呼延南音被他逗笑了“这能有什么商机,无非就是谁家几亩田,收了几石米,上了多少税,农工领了多少粮,我们抽了几成利。” 他这般说,庭渊突然想起闻人政是司户,主管赋税,他们本就想以赋税作为突破口。 于是问道“按理说,霖开县处处都有你们的工会,那要查一年上了多少税,工会是有留底的吧” 呼延南音点头“我只能算出我们一年上税多少,霖开县并非所有的土地都由我们承包,你若是想算一年上税多少,可能有些难度。” 庭渊“每个村子有多少田你们总该心中有数吧” “或许没有精准的数字,粗略应该能知道。” 庭渊打了个响指,“足够了,一个村的土地再差也不会走向两个极端,按照土地面积和工会每年的收成,想要估算这个村子的税收不难,即便最终有误差,误差也应该控制在千石以内。” “这倒是。”呼延南音赞成地点头。 他看向伯景郁“殿下是来查税收的” 终归查税收他们绕不开呼延南音,伯景郁索性也就不隐瞒了“巡查巡查,一巡一查,查自然税收就是重中之重。” “殿下为何选择霖开县小路村查税收”呼延南音有些不理解。 伯景郁与庭渊对视一眼。 他们想要借助呼延南音家工会调查税收,若是对呼延南音隐瞒太多也不行。 呼延南音见他二人有点为难,主动道“不方便说南音便不问了,殿下只管说要查什么,南音配合殿下调查就行。” 伯景郁见呼延南音如此懂事,心中对他多了几分赞赏,说道“既然你们承包别人的土地,想来会有户主的信息吧。” 呼延南音点头“自然是有的,一般会将他们祖上一代也记录下来,若家中突然遭遇变故,我们分粮时也知道应该联系谁。” 伯景郁道“那下午你帮我查查,你们承包的土地户主有没有一个叫姚玉呈的,他家应有七口人。” 呼延南音“何不直接在村里打听。” 伯景郁“背后牵扯一桩大案,不方便直接在村里调查。” 呼延南音“明白。” 下午呼延南音去工会调查,伯景郁则是和庭渊一起在村子里闲逛,寻找一间被火烧过的房子。 根据林玉郎所说,那家人门前有一棵特别高的柿子树,他曾在柿子树上蹲守过。 因此若是能找到柿子树,就能找到被杀的一家六口的住址。 惊风几人也各自散开去寻找,若是找到了回小院碰头,等夜黑了再进入宅子一探究竟。 杏儿和平安则是跟着呼延南音一起去了工会,他们两个都会查账,让他们去帮忙,也能进一步掌握情况。 “站住” 几个小孩子拦在他们面前,不准他们往前去。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问道“小孩,怎么了” 其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绑着红绳子像极了红孩儿的小孩说道“打劫。” 另一个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给钱,给钱。” 小孩们齐声高呼。 院子里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身上裹着围裙,袖子高高挽起,穿着朴素,看样子正在干活,听到几个小孩子在外头吵闹,从屋里出来制止。 她将这几个孩子拉到一边,忙与庭渊和伯景郁道歉,“二位公子不好意思,孩子太小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庭渊觉得疑惑,“他们口中说的话应该是截道的山匪才会说的话,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像红孩儿的小孩听到庭渊这么说,猛地往前一冲,妇女没拉住,那孩子直接将庭渊扑倒在地。 庭渊本就是弯腰的姿态,重心不稳,被他一扑毫无防备向后倒去,摔倒在地上手掌也划破了。 其余几个小孩捂嘴大笑。 “哈哈哈摔倒了。” 庭渊皱眉,怎么还是熊孩子。 伯景郁连忙将他扶起来,看到地上的血迹,一把将那个孩子扯着衣领举起来。 庭渊连忙道“别伤了他。” 小孩子一时的恶作剧,倒也不至于真要对他做什么。 他看伯景郁要杀人的眼神,真怕他一松手把这孩子给摔死。 小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刚才还在嘲笑庭渊的孩子也不敢再笑,躲在妇人的身后。 妇人也是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我没管教好,他本性并不坏,只是听不得山匪二字。” 伯景郁“这么小性格便如此恶劣,现在推人,再过十年他岂不是要杀人。” 妇人见伯景郁没有要将孩子放下的意思,便要跪下求他。 庭渊见状连忙伸手去接孩子。 伯景郁这才把孩子放下来,怒瞪小孩“你以后再敢推人,我就把你从楼顶推下来摔成肉泥。” 这下把其他的小朋友都给吓哭了。 哇哇哭成了一片。 庭渊听着孩子的哭声头都大了。 妇人要哄都不知道该先哄哪一个。 庭渊抱着伯景郁的胳膊,“算了,都是一群五六岁的孩子,他们又能懂什么。” 伯景郁“我六岁都能拉弓射箭了。” 庭渊“你是神童,他们不过是小屁孩,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伯景郁看庭渊毫无脾气,想着他这一路总是做烂好人,有点生气“疼死你活该。” 庭渊轻轻拽了拽伯景郁的袖子,“别生气了。” 伯景郁往旁边挪了两步,意思是你莫挨我。 庭渊没跟着挪位置,而是与这妇人说“孩子还是要管教,不然将来走上歧路,再想管教就真的管不过来了。” 妇人只是低下了头,也没反驳什么,“是我管教不当,小公子,我身上没有什么钱财可以赔你,院子里还有些粮食,要不我给你一些粮食如何。” 妇人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庭渊看他穿着朴素,这几个孩子年岁都差不多,也不像全都是她生的,问道“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孩子还有你先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几个孩子还在哭闹,妇人也着急。 伯景郁脸一夸,“再哭一声,我就把你们抓起来丢进山里喂野狼。” 一下子就把这些孩子给吓住不敢再哭了。 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哭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没有用。 伯景郁看向推到庭渊的小孩子,“过来,给他道歉。” 眼泪在小孩的眼眶里打转,愣是憋着不敢掉下来。 妇人也推着那个小孩,“快,和小公子道歉,不然他要去报官,你就要吃牢饭。” 那小孩哼了一声“我才不怕,政哥哥是大官,他会保护我的。政哥哥说了,官府不抓小孩子。” 妇人愣了一下,也有些尴尬,与庭渊说“小公子,真的很抱歉。” 伯景郁微微拔剑,“我说道歉” 见伯景郁不好惹,小孩有些害怕,只好低头和庭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庭渊“以后不可以随便推人,知道了吗” 小孩嗯了一声。 庭渊道“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一个小女孩爬到门槛来,“娘娘。” 庭渊与伯景郁循声望去,小女孩看着最多两岁。 妇人过去一把将孩子抱起来。 小孩们挡在门口,“你们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 庭渊轻笑,与伯景郁说“他们还挺可爱的。” 伯景郁难得白了他一眼,“你的手不疼了”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庭渊问这妇人,“我看这孩子不像都是你生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妇人对孩子说“虎子,带他们回去睡觉。” 虎子是其中比较胖看着也要大一点的男孩子。 他将几人都带回了院子,并未依照妇人说的回屋睡觉。 妇人与庭渊说“他们确实不是我的孩子,都是孤儿或者是被遗弃的孩子。” “怪不得。” 妇人道“孩子太多,这里就我一个人,实在是管不过来,只能给他们做做饭补补衣服,让他们活下去,饿不死就行,我也没有办法。” 如此庭渊也能理解,没人帮忙带两个小孩子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又何况这些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一大堆,是真的带不过来。 伯景郁问“为何不送到善堂去” 善堂类似于福利院,是古代专门收留无父无母的小孩的地方。 妇人“这些孩子的身世比较特殊,在善堂里受尽欺负,总是遭受排挤,没饭吃没人管。” “善堂收孩子还要看身世” 这是庭渊和伯景郁都没想到的。 庭渊想到这孩子听到山匪两个字就会很有攻击性,问道“莫不是和山匪有关” 妇人点了点头。 “那他们会说这些话就不稀奇了。” 妇人道“他们的父亲是附近非常有名气的山匪,母亲都是被掳上山的良家妇女,去年官府剿匪,杀光了山上所有的山匪,原本这些孩子们也是要被杀的,县丞心善饶过他们,将他们送到善堂去,善堂里的孩子许多父母都是被山匪杀害的,他们作为山匪的后代,在善堂里受尽欺负跑了出来。” 庭渊“所以你就把他们收养了起来” 妇人摇头“并非如此,我原本也不是这里的人,祖籍是丹阳乡的,成婚七八年都没能生育,被婆婆差点打死,丈夫将我休弃,我不堪受辱选择跳河自尽,遇到闻人司户下乡收税救了我,将我安置到了这里,给我找了一份工,后来他又遇到了这些孩子,将孩子送来我这里,给了我粮食足够养活他们。” 反正她也是为了活着,闻人政给她粮食,足够她养活所有的孩子,她便同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1.奸污真假 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第57章 “你口中的闻人司户可是闻人政” 妇人点头“是。” 她警惕地看着二人, “你们是官差”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倒是没想到在这村子里瞎转,能发现与闻人政有关的人。 庭渊道“不是, 我二人与闻人兄一同参加科举,只是都落榜了,相约来西府游玩,想着闻人兄在这里做官,来探望他。” 妇人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你二人衣着光鲜, 一看就不是西府的人,闻人司户不过是末流学子,与你二人怎能有交集。” 上层一向等级森严, 闻人政这样的底层穷苦学子,与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相识。 庭渊没承想自己并未骗过这妇人,一时间不知作何是好。 伯景郁道“你都没问过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怎就知道我们不可能相识” 妇人问“你如何证明这闻人司户与你相识。” 伯景郁不慌不忙地说“我认识的又岂止闻人兄一人, 还有总府的贺兰筠,他二人关系极好, 在京城时, 我二人在酒楼与人吟诗作对,落了下风, 便是闻人兄与贺兰兄帮了我们, 这才与他二人结识, 只可惜我二人学艺不精, 没能高中,闻人兄与贺兰兄高中,返乡前曾邀我二人来西府游玩。” 听他这般说, 妇人信了大半。 庭渊看伯景郁这张来脸,在心里感叹,莫说是这妇人,便是他不知道底细,也会相信伯景郁的话。 他这张脸上不会有太多的表情,过于淡定,信心十足,任谁看了都挑不出破绽。 庭渊附和道“确实如此,闻人兄身高七尺,长着一双丹凤眼,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薄情,只有我们与他相处过后才知道他的心有多善。” 妇人还是心有疑虑,“那你二人为何不直接去衙门找他,要来小路村。” 伯景郁道“我们来小路村倒不是来找闻人兄的,而是陪朋友过来,你可知道呼延工会” 妇人点头。 这小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呼延工会。 或者说这霖开县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呼延工会。 霖开县七成的土地都由呼延工会统一管理。 庭渊道“我二人与那呼延工会如今的会长呼延南音也是好友,他正好沿路巡查,今日正好查到小路村,我们便在此处小住一段时间,等他查完了,再去找闻人兄。” 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倒是把这个谎给圆上了。 都说得如此情真意切,又何惧她去调查。 伯景郁与庭渊说“我们何必自证,与她又无干系。” 庭渊也道“是啊,何必要与她自证,我们见闻人兄,又无须经过她的同意。” 两人这么一说,妇人便相信了。 她问“不知二位公子在京中地位如何可能说得上话” 听她这般问,伯景郁和庭渊觉得她可能有所求。 伯景郁想知道她为何这么问,于是道“祖上先人得力,虽不高,却也能在一众公子哥里说得上话。” 庭渊确实不高,京城能压住你的却也没几个。 妇人来来回回看了二人,见庭渊也是个心善的人,没有真的与这些孩子计较,于是道“小公子,你可愿入我的院子,让我为你清理伤口。” 庭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问题倒也不大,只是划了一道口子,现在都不流血了。 伯景郁朝他点头,只怕这妇人别有所求。 庭渊与妇人说“那便麻烦你了。” 妇人请他们入院子,把大门遮掩了一半,与虎子说“在门口玩,若是有人来了,要喊我。” “好。” 妇人摸了摸虎子的头,“乖。” 妇人请他们进入堂屋,堂屋里也就四把椅子,屋里没什么东西,看着着实空旷。 “二位公子稍等片刻,我去拿些白酒和伤药过来。” 伯景郁点头,目送她离开。 庭渊正要开口,被伯景郁制止。 伯景郁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这妇人并未走远,而是在门口偷听。 庭渊看过去,果然在地面看到了影子,心中更是疑惑,她为何如此。 伯景郁道“你这伤口得好好处理,要是处理不好化脓,苦的还是你自己。” 庭渊“伤口不深,应该不会。” 伯景郁冷声“我说什么你都不信,等你伤口化脓了,疼死你都是活该。” 妇人这才离开。 伯景郁用口型道“走了。” 庭渊看了看伯景郁的耳朵,“这与我的耳朵没啥分别,你怎么就能听见这些。” 伯景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天生的。” 他拉过庭渊的手,细看了伤口,认真严肃地说“我说真的,不注意真的要流脓,到时候真的会疼死你。” 庭渊“那能如何,这些孩子才几岁,你总不能真的以牙还牙去和一个孩子计较吧。” 伯景郁耸肩“为什么不能,若是我肯定要计较,也就你没心没肺,谁都能踩上两脚。” 庭渊撇嘴“我也不至于谁都能踩两脚吧。” 伯景郁冷笑,“就你这样,别说是两脚,踩你十脚八脚的都很轻松,我没跟你开玩笑,心善,也要有个度,不然迟早害了你。” 庭渊有些无奈,却也无法解释什么,他的价值管理就是不该随便与人动手,生命是可贵的,不该随意被剥夺。 作为一个执法者,若他随意改变自己的立场,因为凶手杀了人他就可以随意杀害凶手,每个执法者都与他一样,不遵守秩序,不遵守法纪,今日他因私自行使“正义”杀了凶手,明日就有正义使者来杀了他。 如此不就实现了杀人自由,即便是枪击大国都没做到这点。 从踏入警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这一生都会成为一名拥护律法的执法者,虽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于他来说,与下班无异,上班执法下班违法自然他也做不到。 庭渊“我会用律法作武器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而非藐视律法。” 伯景郁问他“那你被这小屁孩推倒,你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了吗” 庭渊“这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小伤,若是成年人今日推了我,我自要同他讨要赔偿,辩一个清楚明白。况且你刚才已经吓过他们,他们也知道害怕,道理也都讲了。” 伯景郁扭头懒得看他“你怎么着都有理,反正疼的是你不是我,吃亏的是你不是我。”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教,教出这么个性子。 伯景郁觉得庭渊适合出家,一点杀心都没有,佛祖都得对他另眼相看。 妇人拿着烧酒和药粉回来。 她道“这烧酒清洗伤口会有些许痛,你要忍耐一下。” 伯景郁与妇人说“他不怕疼,你只管洗。” 庭渊“”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伯景郁这么小气,嘴还这么毒辣,是如此腹黑的一个人。 烧酒落在伤口上,不亚于酒精冲洗伤口的疼,在伤口上灼烧,疼得庭渊的脸都红了。 伯景郁看他这样子,又有些心疼,与妇人好声好气地说“轻点,他怕疼。” 庭渊“” 说我不怕疼的是你,说我怕疼的还是你。 妇人轻笑。 伯景郁不满看她“你笑什么” 庭渊疼得脸都红了,她还敢笑,要不是她不好好管教孩子,庭渊就不至于受伤。 妇人忙道“公子误会了,我是觉得你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趣,明明心里都装着对方,偏偏嘴上不肯说。” 伯景郁“” 庭渊“” 伯景郁移开视线,“谁心里装着他了,我是怕他疼死了,到时候他家人找我算账。” 庭渊道“怕是算不了,我爹娘都没见过你长什么样,即便他们想勾你的魂魄也无能为力。” 伯景郁“不疼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洗完伤口后便不怎么疼了,只是刚清洗的时候痛罢了。 妇人在伤口上撒上药粉,与庭渊说“这是我祖传的金疮药,对于外伤很有用,保证公子不会留疤。” 庭渊看这药瓶子普普通通的,“这么神奇” 妇人点头“别的不敢说,这金疮药我家的配方可是很灵的。” 妇人将瓶子递给庭渊,“公子一日勤换两次,七日内必然痊愈。” 庭渊收下“好,多谢。” 伯景郁问妇人“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妇人道“唤我巧娘即可。” 伯景郁“你叫我二人入内,不单单是为了替他处理伤口,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巧娘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转身便与他二人跪下。 这一跪来得太突然,伯景郁和庭渊都没反应过来。 庭渊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二位公子,我求你们帮帮闻人司户,他是冤枉的。”巧娘跪地磕头,言辞恳切。 伯景郁与庭渊都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伯景郁问“闻人兄怎么了” 他二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在她面前不能露了馅。 巧娘的眼泪夺眶而出,“闻人司户是个好人,却被诬蔑奸污了姚家姑娘,还被污蔑杀了她一家六口,如今已经送到被押送到京城,等待复核结束后问斩。” “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绝不可能。” 伯景郁和庭渊异口同声地否认道。 巧娘道“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可闻人司户确实已经被押解上京,总府的人说他在状纸上签字画押了,但他没做这种事,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庭渊也道“是啊,闻人兄为人坦荡,断然做不出这种事。” 伯景郁表现得有些为难,“若他已经签字画押押解上京,想要翻案可就难了,再者此处赶回京城,少说得两个月时间,闻人兄是几时被押解上京的” 巧娘道“三个多月前。” 伯景郁“那便是再慢也应该到了,如今案子怕是已经到了刑部,我们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往回赶,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回到京城。” 伯景郁无奈地摇了摇头,问巧娘“你可知道其中的细节同我们详细说说,若是没有证物或证词证人,我们即便是赶上了,也无法从刑部的手里抢下人来。” “若其中真有冤屈,我便让人传六百里加急回去,大不了回家被我爹揍上一顿。” 听伯景郁这般说,巧娘如今对他深信不疑。 她道“闻人司户根本没有奸污姚家姑娘,姚家姑娘喜欢闻人司户,表白被拒后,便到处散播谣言,以闻人司户未婚妻的身份跑去县衙找他,县衙的人见他拿着闻人司户的玉佩,便让她进了衙门在闻人司户的院子等着,闻人司户回到院子前,被同僚拉着喝了酒,晕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并未发现姚家姑娘,以为她已经离开了,谁知道隔日醒来,姚家姑娘衣不蔽体地与他躺在了一起。” 庭渊问“然后呢姚家姑娘咬定是闻人兄奸污了自己” 巧娘点头“如公子所料,姚家姑娘一口咬定就是闻人司户奸污了他。” 伯景郁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闻人兄没有奸污姚家姑娘。” 巧娘道“闻人司户亲口与我说的,他并未奸污姚家姑娘,他很确定自己进屋之后屋内并没有姚家姑娘,他因醉得厉害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姚家姑娘就在他的床上,男人喝醉了根本不行,我一个成婚七八年的妇女,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何况闻人司户本就不喜欢姚家姑娘,他要真想要姚家姑娘送上门,他又怎可能放着送上门的姑娘不要,犯不着去奸污姚家姑娘。” 这话说得伯景郁不知如何反驳。 他对男女之间这些事情虽知道一些,这男人醉酒之后行不行他还真是不知道。 庭渊看伯景郁半天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也就是你没有证据证明闻人兄并未奸污姚家姑娘。” 巧娘道“确实没有,这怎么能说得清,任谁也说不清,清白姑娘赤条条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非说自己奸污了她,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这倒确实是这样。 即便是在现代也很难取证,何况是古代。 庭渊问“那可有人做过鉴定,若是奸污身上必会留下痕迹,或者床上可有其他的痕迹,能够证明两个人真的发生了关系” 若是什么痕迹都没有,那不能证明两个人发生过关系,奸污自然不成立。 “又或者是有人听到他们屋内有动静呼救一类,亦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动静” 巧娘摇头“没有。都没有。” 庭渊无语了“没有人调查过这些没有人取证过就因那女子回家上吊自杀,便能坐实了这闻人兄奸污的罪名” 巧娘哭着点头,“没有人鉴定过,村里的人也不信闻人司户会做出这种事情,提出让已婚的妇女检查姚家姑娘的身体,姚家人说什么都不同意。” “那这案子照你的说法,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便是两人真的发生了关系,也无法确定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强迫,没有人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那就恰巧能够说明夜里闻人兄的院子里很安静,单凭姚家姑娘一人所言,便给闻人兄定了罪,未免过于荒唐。” 庭渊甚至能从这个案子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污蔑。 想到闻人政惨死的模样,还有他那已经瘦得脱相的躯体,押解上京一路遭受的非人待遇,庭渊感到气愤。 他与伯景郁说“若真是奸污案,最重要的便是奸污事实,若是不存在实质性的证据,逻辑闭环能够推导出奸污事实也能定罪,可这个案子要证据没证据,要逻辑没逻辑,全凭一张嘴,也没有人去求证过所有证据的真实性,是不是太过于离谱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2.斗米误差 第58章 伯景郁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些, 他问巧娘“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吗” 巧娘举起手发誓“我巧娘立誓,若我所说一句虚言,便要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敢发如此毒的誓言, 伯景郁信她。 庭渊“既然你说闻人兄是被人冤枉的, 你有替他去讨一个公道吗” 巧娘道“我去了总府, 进了大牢, 见了闻人司户, 也为他找了讼师,可我无法为他翻案。” 庭渊问道“为何,可是有人从中阻拦” 巧娘摇头“不,并非如此, 是他不让。” “为何” 庭渊和伯景郁都感到疑惑, 既然无罪,为何不让人替他翻案。 巧娘哭着说“闻人司户告诉我, 他必须去京城。” 如此一说, 庭渊便明白了。 伯景郁也明白了。 他问巧娘“你可知道关于闻人兄其他的事情在他被诬蔑奸污姚家姑娘之前,他在做什么” 巧娘道“他在查税,他是司户,每年不光要收税,也要查税,那段时间他经常来小路村,与姚家姑娘走得很近。” 伯景郁更觉奇怪,“他既然不喜欢姚家姑娘, 为何又要与她走近” 不喜欢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 庭渊也很疑惑,“他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巧娘叹了口气,“这姚家姑娘原本是要嫁给隔壁村周家小秀才,出嫁当天, 这姚家姑娘被山匪掳走,闻人司户当时正巧在小路村查税收,派人上报了县丞,他们去将这姚家姑娘抢了回来,姚家姑娘对闻人司户一见倾心,起初闻人司户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被周家秀才退了婚,在家中五次三番地要自杀,闻人司户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上姚家去劝说。” 伯景郁与庭渊说“他和你一样,都是烂好人。” 巧娘说到这里,眼泪更是止不住,“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周家退亲不想活了,谁知道她是因为喜欢上了闻人司户想见他闹着自杀,自此她便缠上了闻人司户,还时不时来我这里帮忙照顾孩子,只因她知道闻人司户每隔一段时间会来小路村看孩子,她便日日在这里蹲守,一开始闻人司户真的认为她是心善想要照顾这些孩子,后来偶然发现她往孩子们吃的饭菜里面下泻药。” 伯景郁听得直皱眉“这姚家姑娘为何这么做” 巧娘道“孩子一生病,我就要去找闻人司户,她就可以见到闻人司户,孩子接连生了两次大病后我们察觉出了问题,抓到了她下药,闻人司户很生气,便不许她再来我这里。” 这不是典型的因爱生恨,只是这姑娘的做法未免太偏激,往小孩子身上打主意,也是不怕遭报应。 庭渊问“那你说闻人兄明知这一切,为何还要与姚家姑娘走近” 这姑娘存了害人的心思,便是一个正常人也不该要她离自己太近。 伯景郁也问“是啊,按理说不应该有多远躲多远吗” 巧娘叹气“他似乎发现小路村有点什么问题,经常来小路村调查,找不到正当的理由,而这姚家姑娘也发现他可能在查什么东西,于是主动提出帮忙,当时他也是没办法了,想着姚家姑娘又是本地人,去哪里都不会引人注目,于是接受了她的帮助。” “那他们具体在查什么你可知道”庭渊问道。 巧娘摇头“我这里孩子太多,他说我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所以不怎么与我接触,即便是来了,也只是看了孩子就走,从不留下吃饭。” “他倒是细心。” 听了这些,更是验证了两个人的猜测。 闻人政与姚家姑娘不知道在查什么,为闻人政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之所以要认下自己没有犯过的罪名,就是想卡住朝廷官员不能随意斩杀要押解上京再审定罪这一条。 没干过的事情却认下了,一定要上京,那肯定是希望上京之后刑部再审,他再将案件和盘托出。 天子脚下,刑部官员想要一手遮天绝无可能,闻人政一定是认为他所查的一切,只有到了刑部才有可能被妥善处理,他身上的冤屈被沉冤昭雪,所以他认了,不要任何人为他翻供,目的就是上京去刑部。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计谋被识破,根本没能走到京城,没能将自己的冤屈带至刑部,便已经在路上惨死。 既然已经说起这姚家姑娘,倒也不用辛苦地满村子跑,伯景郁问巧娘,“这姚家姑娘的家住在哪里” “她家已经没人了,一家人全都死了。她从衙门回来就上吊了,留下一封书信指认闻人司户奸污她。接着她家里人便去了衙门报案,闻人司户闻讯而来直接被衙门的人给捆了,隔了几天他们一家几口就全都死了。” 伯景郁听他说起姚家姑娘家里的事情语气十分平静,问道“就没有人觉得其中有问题吗前脚姑娘刚上吊自杀,后脚家里人就都没了。” 巧娘“或许是她给孩子下泻药的报应,又或许是她污蔑闻人司户的报应落在了自己家人的身上,反正不会是闻人司户干的。” 伯景郁“你给我们指个地方,我们过去看看。” 巧娘“都烧成焦炭了,还有啥好看的。” 庭渊道“总该我们得去亲眼看一眼,证实一下你的话,要替闻人兄翻案,我们两家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想替闻人兄翻案也翻不了啊。” 听庭渊这么说,巧娘便给他们指了地方“出门向左,穿过两条街会看到一口井,往右手边走两个路口,有一棵挂满了红绳子的老槐树,顺着槐树往左边走,门前有一棵柿子树的就是他们家。” 伯景郁记住了,又问“那这姚家人的尸首都埋在了哪里” 巧娘觉得奇怪“你们问这做什么” 庭渊道“总归要去找个人验尸,看看这姚家姑娘是否真的曾经被人奸污过。” “可这人都死了大半年了怕是早就成了一堆烂骨头。”巧娘觉得现在去找尸体怕是没什么用了。 伯景郁道“我们要救闻人兄,自然要掌握切实的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便是我去了君上面前,那也救不回他,你到底是希望我们救他,还是希望我们不救他” “当然是救。”巧娘忙道,生怕伯景郁和庭渊反悔了。 伯景郁看着她,那意思是你还在等啥 巧娘“她的尸首应该是被埋在了坟场,他们家是外地迁移过来的,在本村没有祖坟,没有祖坟的统一埋在坟场。” “坟场在哪里” 巧娘“出村往南走二里地,有个小山头就是坟场。” 伯景郁又问“如今闻人兄被押解上京,你这里的粮食可还够用” 巧娘道“倒是还能吃到年底。” “过了年怎么办” 巧娘摇头,“或许那时候闻人司户就回来了吧。” 庭渊心说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面上他二人神色如常。 伯景郁道“我会与工会的朋友说,让他们定时给你们送粮食,这些孩子该送书孰的就送书孰,还是要好生教育,免得将来走入歧路,我想闻人兄把他送到你这里,常来探望,也是希望这些孩子将来能与他一样参加科举高中进士。” 巧娘“可我没有钱送他们去书孰,不是和公子要钱的意思。” 伯景郁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一切都会为你安排妥当。” 巧娘忙弯腰行礼“多谢二位公子。” 庭渊与伯景郁走出这小院子,回头看了一眼,院里有一棵大树,可惜这棵大树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伯景郁问庭渊“你是想去姚家看看,还是先回小院” 庭渊“这天光大亮地去看人家被烧毁的房屋,容易引起注意,回小院也过早了些,还是去工会看看他们那头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伯景郁一想觉得也可以,于是两人往工会去。 杏儿与平安帮着呼延南音核查账目。 两人曾经在居安城就帮庭渊核查过,后来又帮着庭渊管理宅子内外,查账对他们来说很容易。 两人专业的架势,便是呼延南音也有些震惊。 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就是普通的丫鬟和仆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技能。 两人查账的能力与他相比,便也差不了多少。 郑会长也是极少看到女子如今精通算数,不仅精通算数,写的字也漂亮。 而且这两人也不过十七八岁,看着却像是从小就学这些东西一般熟练。 呼延南音便是从小学起的,他便更对二人好奇,“你们打小就和你家公子学这些东西吗” 杏儿一边拨着算盘,一边与呼延南音说“这两年才开始学的。” 呼延南音惊讶地看着他们“两年你们就能学成这样” 杏儿道“准确来说是一年零三个月。” 呼延南音“” 郑会长也很意外,“杏儿姑娘如此好本事,为何不做账房先生,而是留在庭公子身边做个小丫鬟。” 他觉得这样的本事当个会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便是他的计算能力也没有杏儿强,这才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核查完了一本账目,他得算上半天。 拨算盘的速度他两只手都跟不上,何况是脑子,可这姑娘不仅能跟得上,还不出错。 杏儿道“跟在公子身边,可比做账房先生什么的有意思得多,你那是不知我家公子的好,他可是我见过的最最最好的人,我这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我的。” “这么厉害”呼延南音一直觉得庭渊不简单,虽然不会武功,却也能看得出来,伯景郁很在乎他的看法,重要的是会先问他。 杏儿得意点头“那是自然。” 正巧杏儿查到了姚玉呈的名字,而他的名字下写着未发粮,问道“这个姚玉呈家为何未发粮食” 呼延南音也朝他看过去。 郑延辉叹了口气,“他家人都死了,而他家是从外地迁移过来的,没有亲人,粮食自然就未发。” 杏儿问“那这粮食和田地最终会如何” 郑延辉道“会在年底给官府上税的时候将他们报上去,官府会把他们的田地收回充公。” 杏儿哦了一声“那就是说,他们家田还是得种,抽完成全都归官府。” 郑延辉点头“不错。” 呼延南音问“那咱们这小路村一共有多少亩田,要上多少税” 郑延辉道“我们手里掌握了大约七成的地,总计有三千六百七十二亩地,一年种两季,平均一亩地两石半的粮食,一年税收三千六百石到三千八百石之间。” 得不出准确的数字是很正常的,他们所用的工具之间会有些许的误差,数量一多就会出现一些偏差,粮食收税是用朝廷发的装粮的袋子来装,一袋便是一石,要将袋子装满等官员过来收税查验,粮食没问题就现场装车运走。 因此每年往往都会偏差一些,朝廷会给他们写好留作证据。 呼延南音问“那村里一共有多少亩地” 郑延辉道“我们这个村总共有五千亩地,其中一千三百二十八亩没有加入我们的工会,整体的收成是差不多的。” 杏儿道“那你们村一年上税就是五千石” 郑延辉摇头“不,可能会更多一点,五千一百石或者五千三百石,不会刚刚好卡得那么准,一斗的误差在五两内,一斗米是十斤,十斗米是一石,一石米是一百斤,误差在五斤内,那么一石米的误差就是半斗,五千石的粮食误差在两百五十石左右。” 杏儿哦了一声,“那是每年误差都有这么多吗” 郑延辉道“那也不一定,每年都不一样,去年我们的一百四十石,前年的误差一百六十石,今年还没开始收税。” 模具不可能每个都做得一模一样,所以会有一石粮食误差半斗也算合格的模具。 这个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杏儿心想若是有人中饱私囊,岂不是不容易发现。 但这话他没有当着郑延辉的面说。 呼延南音道“官府用的模具肯定是比我们用的要准一些,计算粮食有多少也很难说十分准确,数量一大差额明显也是可以接受的,一般误差在百分之五以内都算正常。” 杏儿哦了一声。 她也查过粮食,都是没有细算过税收误差,都是按照实际报上来的数量算。 也可能是因为庭渊的地不多,每个庄子分开算,一个庄子就算有误差也是半斗以内,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个问题,所以没想过会有误差。 可若真有人从中获取利益,那也不是一件难事。 杏儿问“你说这家人都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呀” 郑延辉见杏儿感兴趣,于是便给她说道“他们家的姑娘被之前来村里收税的官员看上奸污了,那姑娘回来之后就上吊自杀了,后来他们一家跟着也死了,被火烧死的,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被火烧死,还是被那收税的官员给弄死的。” 杏儿诧异“还有这种事那这个杀人的狗官怎么样了” 郑延辉“听说是要押解上京,估摸着是活不长了。但说实话,我与那官员多次接触,他看着倒是个良善的人,听别的地方的人说,他到了税收的时候,会提前去村子里帮那些腿脚不便的人收割粮食,倒是没在我们村帮过忙,但我看他面善,死的姚家姑娘与他本就关系不错,倒也不好说是不是奸污。” 杏儿忧心道“哎哟,这要是个好官,万一没奸污,岂不是要冤死了。” “就是说嘛。”郑延辉也是叹气,“不少人想让衙门彻查,可他偏偏认罪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3.另有隐情 那他岂不是并无冤屈。 第59章 杏儿觉得奇怪, 若是没做他为什么要认呢 “既然他认了,那就说明他肯定是做了。” 郑延辉没有和之前一样附和杏儿,而是说“不好说, 不好说。” 杏儿“那他的家人死了, 衙门没有人调查过吗” 郑延辉道“查了, 就说是烧死的, 反正是很蹊跷, 他家着火那晚我们全村都去救火了。” “怎么个蹊跷法”杏儿追问。 郑延辉回忆那晚的事情,“奇怪的是当晚并没有刮风,可那火势却越烧越大, 我们听到有人喊着火了往他家跑时,还只是小火, 等我们跑进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火就把房子全吞了, 要说这么大的火势,怎么着也该殃及邻居家, 可偏偏这火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只烧他们家,半点没烧到邻居家。” 杏儿停下拨算盘的动作,“竟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郑延辉点着头, “村里不少人都说,是他们家姑娘诬蔑了好官,上天给他们的惩罚。” “所以有很多人认为他是清白的” “是,但也有很多人认为就是他干的。” 杏儿摇了摇头,“这说不通。” 平安道“确实说不通,这名官员当时已经被抓了起来, 除非他会分身,不然怎么可能跑出来放火,再说了,这一家六口和他的邻居也不至于睡得这么死,以至于他家没一个人跑出来。” 杏儿与平安对视了一眼,都很赞同彼此的想法。 杏儿道“衙门难道调查不出来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没说是人为纵火,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失火。” “那确实很奇怪,死了六口人,难道不应该给大伙一个交代吗” 郑延辉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这事过去很久,村里人说起他们家这场大火,仍心有余悸。 这要是屋内失火导致的,肯定烧不成这样,要是有人故意放火,官府又不明说,那很可能就是在掩盖什么真相。 大家心里都有谱,也就默契得谁都不敢深入调查这事,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这姚家第二。 也有不少人猜测是官员的亲属干的,为的就是毁灭证据。可这逻辑上是说不通的,若是真的是这官员家里人干的,他又何必在牢里认罪,已经死无对证,他抵死不认也没人拿他有什么办法。 总之这个案子没人敢管,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村里人集资为姚家六口建了坟,风风光光地将他们一家六口下葬,也是希望他们变成了厉鬼冤有头债有主。 郑延辉看向杏儿,“杏儿姑娘的思路如此清晰,倒也是个妙人。” 呼延南音颇为赞赏地说“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杏儿姑娘不知道强过多少男人。” 郑延辉笑着说“是啊,是啊,我家的女娃娃将来若是有杏儿姑娘一半的头脑,那也是我的福气。” 杏儿被夸得有些羞涩。 郑延辉又说“将来谁娶到杏儿姑娘,那可是他的福气。” 平安听人夸杏儿也很高兴,“那是,我家杏儿不仅识文断字精通珠算,还能管家,又是书院里的女夫子,将来回了书院,也是个受人尊敬桃李满天下的教书先生。” 连呼延南音都有些吃惊,“杏儿姑娘还在书院讲学” 平安自豪地点头。 这比夸他还让他高兴。 呼延南音道“这书院竟如此开放,可以容纳女子讲学” 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立刻解释道“我没有贬低女子的意思,只是当下这个环境,女子能入学读书的都少,杏儿姑娘能在书院讲学,实在是让我觉得惊讶。” 郑延辉也是如此想法,“普天之下,除了那些为达官贵人家女眷讲学的女先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能为学子讲学的女先生了。” 上层的贵族最是介意自家女子的名声,未出阁的姑娘们都不能见外男,自然就会成立女子学院,或是在家里办私塾,由才学出众的女子入府入宅为后院的女子讲学,讲学的内容多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如何侍奉公婆,伺候丈夫,生儿育女,管理内宅。 女学与男学讲学的内容和方向完全不同,男学学的是君子六艺五德,志向是家国天下。 杏儿道“书院是我家公子办的,书院内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讲学先生和求学的学子,只要有本事,自然可以入书院讲学。” 呼延南音“想不到你家公子思想如此开放,竟还承办了书院。” 他以为庭渊是个理想派,却不想庭渊是个实干家。 与他想到了一起去。 要想男女平等,那就不能只喊口号,得要他们受到同样的待遇。 所以他在自己工会所在的地方成立书孰,让女孩也可以入学,只是女孩的入学率还是不如男子,书孰内的女孩不足一成。 男孩们总是会欺负小女孩,觉得她们读书没有用,认为他们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让她们读书就是在浪费钱。 因此呼延南音让很多地方为女孩入学免费教育,可即便是如此,女孩入学依旧少得可怜。 呼延南音问“你们的书院女孩入学多吗” 杏儿道“很多,甚至比男孩还要多。” 呼延南音惊讶地问“如何做到的” 杏儿说道“我们的书院对所有的学子免费,奖励机制,若是考试能取得不错的名次,就会得到奖励,很多人会以碰运气的心态将孩子送来书院。” 呼延南音更是惊讶“免费入学,那教书先生的工钱谁发孩子们在书院内的花销谁负责这岂不是亏本的买卖。” 杏儿觉得他作为生意人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我们家公子没有把书院当作买卖,而是希望让更多人接受教育,为什么教育要和生意挂钩呢教育一定要掺杂利益吗” 她这般反问,倒是让呼延南音说不出话了。 是啊,教育为什么一定要和利益挂钩 呼延南音心中对庭渊又多了几分好感,这人真的是个奇人,若非他有过人之处,身份尊贵的郁王殿下又怎会对他言听计从。 呼延南音起身,朝着杏儿行了一礼,“杏儿姑娘今日的话让我受益匪浅。” 杏儿忙起身回礼,“呼延公子客气了。” 呼延南音又朝她行了一礼,“这一礼本该向庭公子行,世间商人多数有财产千万,却不肯外流分毫,公子兴办书院让学子免费入学,他是真正的心中有大格局的人,可他不在此处,便由杏儿姑娘代受了。” 杏儿再朝呼延南音回了一礼。 “我家公子虽是无名之辈,心中却装着广阔的天地,所求的从不是旁人的赞美,而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改变命运。” 郑延辉感叹“不仅杏儿姑娘是个妙人,你家公子更胜一筹,我们这些底层人想要改变命运,只有通过读书考科举入仕为官,公子能有如此心思,是我们这些底层百姓的福气。” 像他也是通过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自然能够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若他没有读书,大字不识几个,他就无法成为工会的会长,自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读不起书,那就一辈子只能是一个种田的。 像他这样的条件要养活一家上下十几口人,供养家里三个孩子读书对他来说就太吃力了,在西府一个孩子读书少说要花四两银子,西府富裕,除了粮食便宜,其他的都贵。 若不是呼延南音在村里成立书塾,让孩子们可以半价入学,他也确实无法负担三个孩子读书。 城里书院几乎不收女子,供养一个女娃读书的资金可以供养两个男娃,更是没有多少人家愿意送女子去读书。 呼延南音的书塾虽教学水平一般,却也能让这些孩子们接受基础教育,女娃能识点字,将来便是再不济也能嫁个读书人,好点能嫁个秀才,子孙后代也能往上奔一奔。 男娃也能打好基础将来去乡学或者书院读书,若是读得好成了秀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不能中举,乡里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姑娘选亲也是有机会选中的,不说飞黄腾达,也能让日子好过一些,富户的资源自然是穷人比不上的,后代也能获得更好的资源,说不定哪天就能光宗耀祖。 庭渊与伯景郁到工会找呼延南音,郑延辉的手下领着他们来找呼延南音。 杏儿看到庭渊入了院门,朝他挥了挥手。 呼延南音扭头,便看到庭渊和伯景郁来了。 急忙出门迎接。 庭渊问“你们这边可有眉目了” 呼延南音与郑延辉说道“你忙自己事情去吧。” 郑延辉领命退下。 呼延南音邀请庭渊和伯景郁进屋,与自己的手下说“在外面守着,别让旁人靠近。” “是。” 庭渊见他如此神神秘秘,不由产生了好奇,难道这是查出了什么大问题 他看向杏儿,杏儿倒是一脸的淡定。 若是真的有什么大问题,杏儿肯定会告诉他。 庭渊打消了念头。 呼延南音问“殿下,你们可是在查姚家六口被火烧死的案子” 伯景郁知道瞒不住,点头。 呼延南音道“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端倪。” 庭渊“细说。” 于是杏儿和呼延南音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们从郑延辉这里打听到的内容说给二人听。 庭渊也将他和伯景郁调查到的内容说给三人听。 两边一对,基本就能还原这个案子。 庭渊总结道“所以整个故事是这样,姚家姑娘回家自杀后留下一封信指认闻人政奸污她,随后上吊自杀,家人发现她自杀后拿着信去衙门报案,闻人政在得知此事后,从乡衙赶来小路村,被从县衙赶来的衙役抓捕,起初他并不承认自己奸污了姚家姑娘,村民也认为可能性不大,要求检查姚家姑娘的身体遭到阻拦,闻人政被押往总府关押在牢里,他前脚刚到总府,后脚姚家余下的六口人就在半夜被烧死在家中,且这大火极其诡异,只烧了他们家旁人家一点都没烧到,巧娘去总府见闻人政,找了讼师想为他辩护翻案被他拒绝,得知姚家六口死于大火他便认下了奸污姚家姑娘的罪名。” 杏儿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认难道他真的奸污了姚家姑娘吗” 庭渊摇头。 杏儿更懵了“既然没干,他为什么要认” 伯景郁回答了杏儿的疑惑,“他认下罪名的契机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杏儿想了一下,“是姚家六口的死,难不成这六口的死真的与他有关” 伯景郁点头。 杏儿“那他岂不是并无冤屈。” 庭渊依旧摇头,“不对,你再仔细想想。” 伯景郁看庭渊有意培养杏儿的思考能力,便没有插话。 呼延南音也领悟了庭渊的意思。 大家都看着杏儿,看她能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杏儿想了许久,脑子里闪过伯景郁的话,拍了一下手,“我明白了” 庭渊笑着看她,引导她往下说,“明白什么了。” 杏儿道“闻人政奸污姚家姑娘一案,姚家人是关键人证,姚家姑娘到底有没有被奸污只有姚家人知道,他们死了人证就没了。” 庭渊欣慰地看着杏儿。 杏儿有些不自信,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平安问“为什么姚家姑娘是否被奸污姚家六人会是人证” 杏儿道“因为姚家姑娘是否被奸污没有人查验过,只有她留下的一封书信,她的尸体只有她的家人能够接触到,人死后入殓出殡要为死者更换衣服整理仪容擦拭身体,那么她有没有被奸污,为她入殓的人肯定知道。” 杏儿堂婶走的时候,便是她娘帮忙入殓,因此她对这些事有一定的了解。 杏儿看向庭渊,寻求答案。 庭渊给予肯定地回答“你说得没错,她的家人阻止旁人查验她的身体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死者为大,官府没有强烈要求查验,那便只有姚家姑娘的家人知道她是否被奸污。” “那这不是杀人灭口吗”杏儿猛然间反应过来。 “不错。”庭渊道“林玉郎只负责杀人,至于其他的他并不清楚,据他的口中闻人政没有这个钱买凶杀人,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闻人政确实没有钱买凶,再者他也不是杀害姚家六口的凶手。” “何以见得”呼延南音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庭渊解释道“如果是他杀了这一家六口,关键证人没了,你认为局面对他是有利还是无利” 呼延南音“当然是有利,没有证人,这件事就说不清,只要他咬死不认” 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证人死了,局面对闻人政是有利的,他完全可以不认,证据不足他肯定会被释放,要么官职降级要么罢黜官职,他为什么要认下这个罪名呢 这个罪名根本就没有坐实,他为什么要自己坐实罪名 依照律法,奸污者死,他认下自己奸污,便是死罪,官员不可轻易斩杀,要送至京城交由刑部处置。 杏儿猛然道“他是要去京城。” 平安问“他为什么要上京城,去了刑部只有一死。” 呼延南音也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他很聪明。这恰恰是他的一线生机。” 平安不明白“为何” “到了刑部,案件会复核,核查无误才会行刑,核查他就可以翻案,人到了京城,便不受地方的掌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4.以死示警 第60章 说完这些, 呼延南音惊颤了一下。 他看向伯景郁和庭渊,两人都无比淡定。 心中便更是狠跳了一下。 此时他也明白了,伯景郁来小路村根本不是为了查税, 而是为了闻人政的案子来的。 闻人政宁愿咬死自己奸污了姚家姑娘,被送上京城接受审判, 也不愿意留在中州, 宁愿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京城复核案件的官员身上,也不愿意信任中州的官员能够还他一个清白。 他不敢再往下继续想, 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知道这些。 伯景郁看向呼延南音, 见他此时的表情,便明白他已经想通透了, 说道“呼延公子,一切确实有你想的那样。” 呼延南音忙道“殿下, 南音必会守紧自己的嘴,不会泄露出半个字。” 伯景郁“下场你是知道的。” 呼延南音更加恭敬低腰“请殿下放心。” 即便他与伯景郁关系如今看着不错, 可伯景郁到底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他连臣子都算不上。 庭渊出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闻人政不信任中州的官场, 姚家姑娘死前两人不知道在查些什么,我想他们或许真的是查出了什么, 引来了杀身之祸。” 平安挠头“公子,你的意思是姚家姑娘的死不是自杀是他杀” 庭渊走到空余的椅子上坐下, 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伯景郁坐到了他的身旁。 “我是有这样的怀疑。” 庭渊拿起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水, 为自己倒了一杯,话说多了他有些口渴。 呼延南音立刻将自己那一壶茶水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顺势坐在了另一张空椅子上。 呼延南音心有疑惑,“你为何会认为这姚家姑娘是他杀呢” 杏儿和平安也投来好奇的视线。 庭渊道“假设姚家姑娘是自杀的,那么她留下的信件指证闻人政奸污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呼延南音思考了一下,说道“与现在并无分别,她的家人上衙门报案,衙门抓捕闻人政,随后展开调查,衙门会对姚家姑娘的尸体进行查验,那么结果很快就能查清。” 庭渊点头“那你再想想发生了什么。” “闻人政刚被押送到总府,姚家就起了大火烧死了一家六口。” 庭渊道“姚家六口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人灭口。我们已经抓到了杀害这一家六口的凶手,姚家六口惨遭灭口的原因我们也推理出来了,那么你再往回推,姚家姑娘真的被奸污后自杀,她的家人将来到了总府就是有力的证人,尸检也能发现问题。” 呼延南音道“可这不是恰巧证明了闻人政奸污了姚家姑娘。” “不对。”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庭渊“相反恰恰证明他没有奸污姚家姑娘。” 平安已经彻底听懵了,“如何证明的” 庭渊看他们已经被绕进去了,解释道“如果闻人政真的奸污了姚家姑娘,这六人死亡对他就是最有利的局面,他只要咬死不认,这就是死无对证,姚家姑娘的尸体和他的家人都被大火烧成了焦炭,一具焦尸已经不具备查验是否被奸污的条件,这点可以理解吗” 众人点头。 庭渊又说“至于他为什么认下罪名,是因为他要上京,中州没有他信任的官员,或者说他信任的官员也扭转不了这个局面,只有上京复核案件这一条路可以走,而他又被杀死在了上京的路上,背后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他摁死在中州,他死在中州这个案子就结了,他就是奸污了姚家姑娘,至于姚家姑娘一家六口的性命是不是他找人杀的不重要,他们本就是被牵扯进来无关紧要的人物。” 伯景郁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么照着这个思路,他们杀姚家六口,就是为了逼迫闻人政认罪,押解他上京,然后将他弄死在路上,让他无法沉冤得雪。” “极有可能。”也是在这一瞬间,庭渊才意识到背后可能比他想的还要阴暗。 这根本就是有人精心为闻人政策划的一个死局。 无论闻人政是不认罪名留在中州被罢官,还是认下罪名被押解上京,都是一条死路。 “你说,闻人政是否知道这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庭渊问伯景郁。 伯景郁摇头,他也不知道。 可庭渊却说“我觉得他知道,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却在向我们诉说千言万语。” 此话一出,所有人后背发毛。 闻人政那么聪明,他怎么会想不到背后的人要他死。 他与巧娘说自己必须上京城,是因为他知道,上京城或许还有机会,可留在中州,他肯定没有机会。 或许是上天眷顾,让他与伯景郁相遇,让伯景郁卷进他的案子,这才能让他们查到这里,冥冥之中一切都关联上了。 猛然间,庭渊的脑海里一根弦像是被人拨动了一下。 “不,不对。” 伯景郁看他有点神神叨叨的,问道“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庭渊道“我分析错了。” “啊”呼延南音也懵了。 庭渊猛然转头看向伯景郁,给伯景郁看得毫无防备心头一跳。 “浮光县那晚雨夜,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初见闻人政时的情形。” 伯景郁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道“他除了惨,没别的了。” 当时的闻人政确实很惨,手脚被磨得皮肤溃烂。 庭渊问“他可曾看过你” 伯景郁又认真回想了一下,点头“看过,他在角落里靠着,应该看过我们每一个人。” 伯景郁知道庭渊不会毫无由头地问他这些话,“你可是在怀疑什么” “他是上一届科举的考生。” 伯景郁也被庭渊这个想法吓到了,“你是说他认出我了,想和我传递消息,所以才被杀了。” 庭渊轻轻点头。 “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震撼到我了。” 伯景郁原本平静的一颗心,也被庭渊这一句话搅弄翻涌无法平息。 早几年的官员,确实不认识伯景郁,可上一届科举他是巡考。 每一届考试结束后都有谢考宴,他作为王爷,肩负王室责任,自然要与学子们一同参宴。 宴会连办三天,他也出席了三天。 三年前的他与现在的他容貌并无太大的分别,闻人政若是认出他,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的按照庭渊所说闻人政认出了他,那么他被杀,就真的可能是他想要和自己传递信息。 再联想庭渊刚才说的那句话他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却在向我们诉说千言万语。 庭渊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但愿是我想得太多。” 若真是如此,那闻人政便是在用生命向伯景郁传递信息。 一切都太巧合了,从闻人政被杀一案一路追查,又查回了他被杀的案子,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一切等我验了姚家姑娘的尸体,就有了答案。” 呼延南音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你还要去验尸” “怎么验”他问,随后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你该不会是要去挖坟吧” 庭渊道“是。” 呼延南音“” 他怎么感觉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知道了这么大秘密,然后又要去跟着挖坟验尸 看庭渊这张脸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真的能让人不寒而栗。 风一吹就能跑的人居然要去挖坟,身体不见得有多坚强,可这人是实打实的坚定。 一行人吃了晚饭回小院,还顺带从工会拿了几把锄头和铲子。 惊风他们各处找了后回到小院等着。 看平安他们拿着锄头回来,问道“这是要什么” 平安平静地说“挖坟。” 惊风怀疑自己听错了,“挖什么” “挖坟。” 惊风上下扫了平安两眼,“只是半天没见,你就这么野了吗” 赤风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斜靠在圆柱上,有点吊儿郎当地说“挖坟不太道德吧。” “挖谁的坟”飓风有点好奇。 伯景郁与几人说道“准备一下,等天黑外头没人了出门去姚家。” 飓风“这是要去挖姚家的坟” 伯景郁点头。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还真没干过这种缺德事。 惊风看向庭渊,“又是你想的缺德招吧” 庭渊朝他笑了笑“提前给你说声辛苦了。” 惊风指着庭渊的背影问赤风,“他什么意思” 赤风与飓风对视一眼,“字面意思。” 飓风弹了惊风的脑瓜一下,“蠢货,还能是什么意思,晚上挖坟我们几个上。” 惊风瞬间炸毛“不是他有病吧,这种缺德事自己不干让我们干。” 飓风“我看他想干也干不了,难不成你想让王爷干” 惊风瞬间摇头“不。” 怎么能让伯景郁去挖坟,那不是疯了吗。 “那不就是喽”赤风也弹了一下他的脑瓜。 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这缺德玩意,他也不怕自己不得好” 还没说完嘴就被飓风捂住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啥都能说,对庭渊不敬的话不能说,要被王爷赶走的。 亥时二刻,一行人轻手轻脚前往姚家的房子。 大门掉了半扇。 伯景郁提着灯,进门前就握住了庭渊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仅仅是过了半年,院子里就已经长了很多杂草。 惊风几人在前头开路,确认没有任何的危险。 杏儿和平安则是跟着呼延南音,由他保护二人。 但对于呼延南音来说,他也挺害怕这种死过人的宅子。 只有庭渊看着是一点也不怕。 呼延南音与杏儿说“你家公子胆子可真大。” 旁人都是不敢四处乱看,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他恰恰相反,四处乱看。 杏儿素来也是胆子大的,但这宅子可是死了六口人,她即便是再不害怕,也多少心里不够踏实。 她也觉得挺神奇的,庭渊好像确实不怎么害怕这些,永远淡定自如。 “咔嚓” 惊风脚下踩到一根干树枝,让所有人高度紧张的精神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 他连忙抬脚。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寂静的深夜里搞出任何一点动静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他们现在身处的是一座死过人的宅子。 前院是正堂,并没有被烧。 伯景郁有些纳闷“不是说他家被烧了个干净吗” 庭渊也觉得奇怪。 往后院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废墟。 真正被烧的是后面的院子。 后院主屋和东厢房西厢房都被烧了个干净。房子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仅剩的也就是一些残破的瓦片和青砖墙体。 庭渊拿过灯笼,往前走去。 “这烧得也太干净了吧。” 得是多大的火才能烧成这个样子。 杏儿说“当日无风的情况下,能把房子烧成这样,都不敢想当时的火有多大。” 平安“只怕那晚整个村子的天都亮了。” 庭渊看着这房子大小面积,还有剩下的半人高的青砖墙,木质结构的东西能烧完的全都烧了。 伯景郁问他“看出什么了” 庭渊“烧得挺干净的。” 伯景郁“” 这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吗 庭渊道“烧得太干净了,肯定有助燃过。” 他打着灯笼进入被烧成废墟的房子,四处寻找着什么。 伯景郁视线是一刻都不敢离开他,生怕他一个不留神摔倒。 “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让他们过来帮你一起找。” 庭渊往外看了一眼,大家都默契地停在了院子里,聚在一起。 他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找吧。” 即便是他说了,这些人也找不到,因为他们不明白什么是起火点。 终于,他在地面靠近墙角的墙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从废墟出来,和伯景郁说“找到了。” 伯景郁“你找到什么了” 他并未看见庭渊手里有什么东西。 庭渊道“起火点找到了,看那个位置和屋里烧坏的东西,那里应该是卧房的床铺。” 起火点通常是火灾现场烧得最严重的地方。 庭渊去其他的地方看了看,都是在床边附近发现的起火点。 “按理说从屋内着火,应该是屋内烧得比较严重,怎么会连着整个房屋主体都烧没了” 这是庭渊觉得奇怪的地方。 伯景郁问“你有什么疑虑” 庭渊道“林玉郎说他杀了人后放了火就走了,可这现场绝不可能是他几把火就能烧成这样的。” “你是怀疑还有人加重了这把火” 庭渊点头“郑延辉说他们看到的时候只是小火,等他们赶到之后基本烧没了,成了一片火海,不仅没往邻居家烧到分毫,连自己家的正堂都没烧到,你不觉得这过于奇怪” “是挺奇怪的。”伯景郁问他“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庭渊“林玉郎走后,有人在周边洒了燃油或酒助燃,要想不烧到别家,只有对烧能够做到。” “对烧又是什么” 庭渊拿灯笼手柄举例,“点燃一端,那么必然会烧到另一端,如果两头都点燃,最终肯定是在中间烧完。”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房顶开始往下烧,然后下方的火往上烧,才把房子彻底给烧塌了” 庭渊点头“不错。” 伯景郁觉得很奇怪“可是这火不是通常都是往上烧” 庭渊摇头,“只要有助燃的东西,自然就能往下烧,就像你上香一样,香就是往下烧的。”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再添上一把火” 庭渊也不清楚,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谁知道是谁这么干的,就算是有蛛丝马迹,现在也消散了。 “或许是买凶杀人的人担心林玉郎处理得不够干净,万一被人看出点什么破绽,于是加了一把火,火大了救不过来,自然就没有人敢上前救,只能等着烧完。” 可能性太多,烧都烧完了,现在想查也找不到证据。 “走吧,去挖坟。” 来姚家的房子只是为了验证林玉郎的话,现在基本已经验证了他的话,这一家六口九成九就是林玉郎杀的。 接下来就得去挖坟再查验一遍他们的尸体。 挖坟一是验证林玉郎的话,二是庭渊想验证姚家姑娘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才是关键。 惊风看他在废墟里一通找,到头来好像也没拿什么东西,不知道他到底在找什么。 趁着月色,大家来到坟场。 说是坟场,还不如说是坟山,一座山都是坟。偏偏还是背光面,山把月亮给挡住了。 树叶晃动,林间窸窣,还有附近田里蛙声一片。 呱呱呱叫得人心惊胆战。 惊风几人边走边拜,“诸位鬼神无意打扰,无意打扰。” 阴风吹过,众人打了一个哆嗦。 惊风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吐槽“怎么想得大半夜来挖别人的坟。” 赤风也是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大白天挖坟更奇怪吧,会被当成奇怪的人抓起来。” 他们这又不是正经调查,是暗地里在调查,怎么好大白天来挖坟。 这是没得选,只能夜里挖坟。 只是这苦差落在了他们几个的头上。 庭渊与伯景郁说“你话这么少的一个人,跟他们待在一起,不会觉得他们是个碎嘴子吗” 出村之后惊风都叭叭一路了。 伯景郁“习惯了就好,干正事不耽误就行。” 呼延南音在后头偷笑。 大半夜挖坟这事确实很恐怖,有点声比没声好,这要是一个个的真不说话,岂不是更恐怖。 他原本是不太想来的,谁家好人大半夜地往坟场跑,可他又想看看庭渊能验出什么名堂,实在是好奇心驱使,否则他才不会大半夜跑到坟场来凑这个热闹。 庭渊拎着灯笼准备上前去看墓碑的名字,被伯景郁一把拉住,“你干嘛去” “我去找他们的坟啊。”庭渊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总不能我自己躺进去吧。” 坟又不会找过来,那不得他找过去。 庭渊问伯景郁,“你害怕” 伯景郁“大半夜进坟场,你不怕” 庭渊“坚定的唯物主义,怎么会怕呢” 都是死人,又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有什么好怕的。 伯景郁觉得庭渊真的挺奇怪的,“满山坟头你不怕,徐府的荒宅你反倒害怕。” “那不一样。” 小时候吓到他的僵尸片僵尸出现的就是荒废的宅子,给他造成了刻板印象,那就是荒宅里面会有僵尸,他又没看过那种坟场里蹦出来僵尸的片子,自然不怕坟场。 伯景郁“” 他是拒绝进坟场找坟墓的,可庭渊要去,他就只能跟着。 庭渊看他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要是害怕,就留在底下,找到了我喊你。” 伯景郁“我还是跟你上去吧,我怕你等会儿受伤。” 阿爹说过,宁愿跟死人睡一起,也不要跟不认识的活人一起睡。 杏儿小时候在义庄里睡过觉,也在坟地里睡过觉,窜到庭渊身边,“公子,我不怕,我跟你一起上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5.一起洗澡 第61章 几人从下往上挨个坟头扒拉墓碑看名字, 找到山顶才找到姚家的墓碑。 一家七口整整齐齐地埋在了一起。 惊风双手合十作揖,“诸位, 我无意打扰你们的安宁,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来找我。” 惊风指向庭渊。 庭渊“” 赤风和飓风也都效仿惊风朝着坟头作揖。 “先挖哪个”惊风问庭渊。 庭渊道“先挖姚家姑娘的吧。” 赤风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找准了位置开始挖。 庭渊和伯景郁站在一旁等着。 挖坟这种事他们都是头一回干,别看平日里一个两个的都很能打,这挖起坟来,一个个的都没劲了。 伯景郁问庭渊, “你好像对这些毫不避讳。” 庭渊道“人固有一死,有什么好避讳的。” 伯景郁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寻常人应该不会希望自己死后坟墓被人挖吧。” 这倒也不怪伯景郁会有这样的想法, 开棺验尸在死者为人的古代确实有悖人伦。 与他们相比较, 庭渊确实没有那么避讳死人, 刑警和法医本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职业。 寻常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具尸体, 法医和一线的刑警常年与死人打交道, 若是他们要避讳这个,那就干脆别做刑警别做法医。 他宽慰伯景郁“这也是为了查案不得已而为之,放宽心, 将这个案子查清, 也是在为他们讨回公道, 不会让他们一家七口白死。” 这些事情只能劝说他们看开一些。 相比刑警,法医验尸需要解剖, 那对他们来说肯定也是无法接受的。 大约过了一刻,飓风三人将棺木整体挖出,朝他们招手。 庭渊与伯景郁走过去。 三人已经挖出了半人高的坑,棺木整体清晰可见。 下葬半年时间, 棺木还未腐朽。 庭渊道“开棺吧。” 几人都有点不太敢,这谁知道棺材打开他们要看到什么。 杏儿看他们一个两个犹犹豫豫的,主动跳入坑中,“我来。” 她拿过铲子,绕着棺材边缘用铲子划了一圈,将封棺的胶破坏,随后用力撬了棺材盖子。 榫卯结构的棺材,单凭她一个人想要翘起棺材并不容易。 和杏儿比起来,他们三个人此时在旁人眼里可差远了。 飓风三人只好帮忙,四人合力才将棺材盖子撬起。 腐臭味扑面而来,当他们闻到味道时再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便是胆大毫不惧怕的杏儿,也被这味道给恶心到了。 她一用力便将棺材盖子掀翻。 其余三人已经从坑里上去了。 平安伸手将杏儿从坑里拉上来。 味道彻底散开,所有人都捂住了口鼻。 臭味直冲天灵盖。 惊风与赤风蹲到一边的草丛里呕吐不止,飓风比他们好一些,但也没好多少。 庭渊取出帕子捂住口鼻,对比其余人有多远跑多远,此时他格外与众不同。 伯景郁看他往坑里走去,伸手想要去拉他,可这直冲天灵盖的味道实在超乎他的承受范围。 庭渊跳入坑中,伯景郁眼睛都睁大了。 惊风“” “呕” 看到这一幕他吐得更厉害了。 死人并不可怕,可这种死了大半年的是真的很可怕。 谁知道烂成什么样。 杏儿见庭渊跳进了坑里,便是再难闻的气味,她也走近了几步,站在坑边陪着庭渊。 伯景郁强压呕吐的冲动,来到坑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一开口他也要吐。 庭渊举着灯笼,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具尸体,可能是家里被火烧时她的尸体已经被封入棺材,火烧并未将棺材烧毁,也就没将她的尸体毁坏。 死了半年的时间,这口棺材内密封性比较好,加上土壤湿度较大,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密封效果,尸体整体腐烂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局部尸蜡化,细节得以保存下来。 在尸体脖颈处有两道绳印,一道是被人从后勒住造成的,有人替她整理过仪容,即便是将她的舌头塞回了嘴里,嘴巴依旧微张,脖子上的绳印在颈部绕了一圈并无断裂,也符合勒死者的特征。而另一道绳印从舌骨下方向耳后消失,比起勒痕要浅许多。 很明显这是先被人勒死,而后再被人伪装成上吊自杀。 而他的猜测也得到了印证,姚家姑娘不是自杀,而是被灭口。 他想将棺材盖子盖上,可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完全不足以盖上盖子的。 伯景郁跳进坑中,与他一起将棺材盖子盖好。 接着伯景郁将他推出坑外,他刚想转身拉伯景郁,就见他自己已经从坑里出来了。 “那么大的臭味,你怎么忍得住的” “忍不住也得忍,你们又不懂得看尸体上面的特征。” 果然,盖住散发尸臭的源头,不一会儿空气里的尸臭味就没那么明显了。 再看呼延南音,已经站到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了。 平安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小时候家里闹灾,死了很多人,自己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虽然那时候很小,可这种味道闻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庭渊平日里看着病怏怏的,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 缓过劲来伯景郁问他,“你可曾看出什么” 庭渊道“她是被人勒死的,是他杀,不是自杀。” 伯景郁让惊风几人将坟给人填回去。 他们几人往山下走,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呼延南音此时对杏儿彻底地刮目相看,“杏儿姑娘,你也太厉害了。” 杏儿想到他当时躲得比谁都快,“这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开了个棺,倒是没想到你们这些大男人还怕这个。” 呼延南音被噎住“” 开棺也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还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开棺又不是开门,那里头可是一具死尸。 “你家公子平日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么就一点不怕他也是富家公子,怎么就会验尸呢” 这是完全不符合他的认知常理的事情。 庭渊看着最多十七八岁,面对尸体却像是看过千百遍一样老成,所有人都有明显的不适感,只有他没有。 那夜在自己的客栈里,西州叛军自杀时庭渊身体明显不适,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真的是单纯的身体不适吗 呼延南音的视线落在前面和伯景郁并肩走在一起的庭渊身上,庭渊说挖坟伯景郁就全力支持他挖坟。 伯景郁道“若姚家姑娘不是自杀,那她留下的遗书指认闻人政便算不得数。” 庭渊点头“是的,她的遗书应该是伪造的。” “那就奇怪了,难道她的家人认不出她的字迹吗” 庭渊猜测“或许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迹写下遗书,以至于她的家人也分辨不出来她的字迹,姑娘家的字迹大多娟秀,若不是具有极强的个人特色,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倒是衙门验尸说她是上吊自杀,只怕其中有鬼。” 寻常人分辨不出来上吊和勒死倒也正常,可尸检的仵作怎么可能分不出来呢 她的家人被林玉郎杀死后放火焚烧,仵作却说是烧死的。 莫说是有经验的仵作,便是没什么经验的仵作,要判断一个人是否是被火烧死的也不难,这是验尸的基本功。 最好区分的便是被火烧死的人皮肤会有生活反应,焚尸则不会有生活反应。烧死者口鼻内会有大量烟灰粉尘炭末,焚尸不会呼吸这些东西只会留在口鼻外围而不会进入里面。 伯景郁对西州的官场已经失望了,他道“或许整个县衙的人都有问题,也有可能是验尸的人被收买了。” 庭渊随手折断了险些戳到自己眼睛的树枝,“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按照目前的证据,可以证明闻人政并没有奸污姚家姑娘,也肯定了我之前的推测,那么这一切就是一场阴谋,一定是他们查到了什么被人发现了,引来了杀身之祸。” 伯景郁赞同地说“他们两个人快接近真相了。” “根据巧娘所说,他们两人在出事之前正在查税收,陈之他们说收买他们杀人的是州司户,那么问题还是出在了税收上。” 庭渊回头看,呼延南音和杏儿平安不知道在聊什么。 他转头与伯景郁说“呼延家工会的税收应该没有问题,一斤一两都有记录,他这工会承包了本地三千多亩的田,家家户户都要分红,那么粮食的总数就不可能出太大的偏差,自家几亩地一年收多少粮食农户还是知道的,想瞒过农户中饱私囊绝无可能。” 伯景郁接过话头往下说,“那也就是说问题出在了那些没有加入工会的农户身上。” 庭渊点头“只有这些人的粮食是不够透明的,司户下乡村收税,都是根据各家粮食亩数和颗粒饱满程度结合以往收成和别家的收成取平均值估算,有些田一年一亩收二石粮食,有些田一年收三石粮食,这些在朝廷田册上都有记录,若是你想要中饱私囊,你会怎么做” 竟然把伯景郁给问住了。 从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停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田册不可能作假,这是当初一点点丈量的实数,最大的可能就是瞒报收成,收税时都是估算,可是即便多收,也要写出税票,哪家哪户田地多少税收多少都会写得明明白白,这些税票一式四份,一份农户留底,一份县衙留底,一份州府留底,还一份随着税收和税册一并呈至户部,户部核对留底,户部誊抄后,会将税票统一浸泡药水做好防腐处理,能够在户部保存至少十年,十年后统一进行焚烧处理。” 伯景郁觉得这之中很难作假,“从农户手上收的税,会让农户在税票和册子上签字画押,不可能搞出阴阳税册,层层检查,巡查院还会时不时地抽查,即便是签名可以模仿,这指纹总不能模仿吧,巡查院抽查会带着村民签字画押的税票上门去与村民留底的税票做核对,让他们辨认是否是自己的账目,一经查出作假,从上到下轻则贬官重则处死。” 如此严格规则制度下,想从中捞油水,搞阴阳税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伯景郁摇头“我想不到有什么地方是可以造假的。” 这些制度虽然严苛,却是这一百多年以来不断汲取教训总结出来的。 他自认为在这样严密的制度下,是绝不可能出现某一环节造假的。 庭渊“税收是真,税册是真,税票也是真,那就不可能出问题,既然没有问题,闻人政为什么要查税那他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才会被杀人灭口” 给伯景郁也问懵了。 是啊,那他到底是触动了谁的利益 金阳县的县令与他们说过,西府的官场背后有一只大手将他们笼罩起来,不允许他们多管闲事。 庭渊朝呼延南音招手。 呼延南音快走几步来到他们身边,问道“怎么了” 庭渊问他“你今日查税,可查出问题了” 呼延南音摇头“并无问题,杏儿和平安也帮着一起查了,都能对得上。” 庭渊“你们工会所在地,对当地的土地掌控如何不愿加入你们工会的农户多吗” 呼延南音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如实回答“倒也不多,我们搞这个工会快三十年了,在十年前基本就已经成形,若是当地没有农庄,土地代管还是挺多的,有农庄一般我们也就能掌控五六成吧。” “农庄有哪些”庭渊问。 呼延南音答“农庄一般是和粮号挂钩,我们呼延家的粮号算是胜国四大粮号之一,还有三家分别是刘家,林家,慕容家。” 庭渊和伯景郁都想起在金阳县遇到农神鼎的案子里,背后偷粮的就是刘家。 “这个刘家,可是总府的刘家粮肆开遍西府的那个刘家” 呼延南音点头,“你认识” 庭渊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呼延南音并未怀疑,这刘家的粮肆确实开遍了西府,庭渊他们一路走来,听说过他们家倒也不奇怪。 伯景郁问“那这林家又是哪一家” “易水城的林家,祖上是靠渔业发家,后来转做粮食,早年囤地较多,所以他家的粮号也能做得起来。” “这刘家也住在村子里吧”庭渊问。 呼延南音“这我可不太清楚,要问问郑会长。” 毕竟他也不是这里的本地人,对这里的了解不比庭渊和伯景郁多多少。 飓风三人从山上下来和伯景郁复命,坟头已经填完了。 一行人返回小院,去烧水准备洗澡,身上都带着尸臭味。 庭渊刚进浴房,便发现里面有两个浴桶,他以为自己走错了。 刚转身就撞别人身上了,一抬头,是伯景郁。 “你不是来洗澡的吗”伯景郁看他怀里还抱着衣服。 庭渊看他也拿着衣服,问道“为什么有两个桶” 伯景郁道“现在很晚了,我想着一起洗快一些,洗完了好回房休息,就让他们放到一间屋子里了。” 庭渊无语了“谁说要和你一起洗澡了。” 伯景郁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两个桶,又不是在一个桶,你怕什么” “很尴尬难道你不会觉得尴尬” 伯景郁拉过屏风遮挡,“挡起来就不尴尬了。” “你就非要跟我一起洗澡吗” 伯景郁看他别别扭扭地说,“那算了,你自己洗吧,我等会儿再来,本来还想泡个热水澡的” 庭渊听他这还有点委屈,一下就心软了,“行吧,行吧,反正也不是在一个桶里。” 伯景郁走到屏风后面,开始脱衣服,“就算在一个桶里洗澡怎么了,你有的我都有。” 庭渊“” 屏风没有伯景郁高,他在另一边脱衣服,庭渊在这一边看得一清二楚。 这屏风也没什么遮挡的作用,透人。 好像更尴尬了。 庭渊背过身去,可不想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的。 伯景郁跨进浴桶,水温刚好合适。 他看庭渊在原地没动,问他“不洗吗” 庭渊脱掉外衣特地展开挂在屏风上,遮挡了伯景郁的视线。 伯景郁“” 他也不明白庭渊在别扭什么。 问“难道你以前在府上洗澡不用人伺候的吗” 庭渊“不用。” 洗澡为什么要别人伺候,自己是没有手吗 庭渊很不理解,可他想到电视剧里帝王洗澡的场面,突然就明白了。 伯景郁有点诧异,“为什么不让人伺候” “为什么一定要让人侍候呢我自己有手,我可以自己完成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人帮忙呢” “你可真奇怪。” 据他了解,好像没有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是自己洗澡的。 庭渊进入浴桶。 伯景郁想到了一个好玩的,“那你岂不是没享受过按摩” 庭渊想把他的嘴堵上,本来自己就很尴尬了,他还叭叭个不停,“你是好奇宝宝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伯景郁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烦,赶紧打住。 庭渊感觉耳边终于安静了。 没过一会儿,伯景郁又开口了。 “你问呼延南音刘家的事情,是在怀疑刘家有问题吗” 庭渊这次没有不耐烦,用寻常的语气说道“是有这样的怀疑,农神鼎的粮食就是他们家偷的,他们家在总府又有人护着,若是真的和税收粮食有关,保不齐其中就有他们参与。” 伯景郁觉得庭渊这个思路也挺有道理的,“那就明日问问郑延辉,看看刘家是不是在小路村也有田地。” 庭渊嗯了一声。 周身被热水浸泡,伯景郁呼出一口气,“舒服。” 将手枕在脑后,他问庭渊,“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知识,若说理论知识你可以从书中获取,不怕死人可以是胆子大,可这腐烂的尸体也不会让你有分毫的惧怕,淡定的仿佛你已经面对过成千上百次,可你明明只是比我大了几个月,还有你的思想与众不同,哪哪都与我们不一样,你真的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吗” 伯景郁很难说服自己庭渊与他是相同的,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庭渊的与众不同,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认知,不同的观念,还有他擅长的领域,既能验尸又能推理,无论是刑捕还是仵作,都是没人愿意干的活,他为什么会擅长这种领域 庭渊轻笑着问“那你觉得我是从哪里来的” 伯景郁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时常感觉你不属于这里,你总是很孤独,你总是对一切兴致缺缺,这一路上除了查案,别的根本不感兴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6.抢救庭渊 第62章 来这个世界久了, 庭渊越发地怀念自己从前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总是对这一天抱有期待,希望这一天能够快一些来临。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除了安静, 还有夜晚不被云层遮挡的天空, 并没有什么好的地方。 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 没有空调,没有手机, 也没有电视。 每一个人所能看到的东西都非常狭隘, 这个世界就像是无数只井底的青蛙, 只能透过井口看到外面一小片天空,就会以为那是全部。 原来的世界信息高速发展,作为一个已经适应了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强行让他到了这里, 就像是旅行的青蛙被封禁在了一口小小的井里,外面的广阔世界再也无他无关, 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对于这里的原住民来说,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一生都会重复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太多的变数,可对于庭渊来说这就是在等死, 他并不渴望这样的生活。 即便每个人都想在周末双休或者是长假,去一个好山好水好风景的地方度假,惬意地享受私人时光并不意味要回到原始社会生活。 如果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不知年月,迟早要发疯, 等回到原世界就要进精神病医院了。 “其实我真的不属于这里。”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只有杏儿和平安知道。 伯景郁望向他,中间有屏风遮挡, 还有庭渊特地盖上的衣服。 伯景郁看不见庭渊此时脸上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也不像是认真的。 他笑着问“那你属于哪里” 庭渊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里,往大了说,我是生活在地球上,往小了说,我是生活在中国,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有十四亿的人口,老百姓都过着很不错的生活,短短的几十年里从落后贫穷变成了先进富饶的世界大国” “比如今的胜国还要多两倍的人口啊。”伯景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吗” 庭渊嗯了一声,“只是我的国家就有这么多人,全球总计八十亿。” 伯景郁很难想象出来,“这么多人,得要多少粮食才能养得活啊” 恐怕把整个西府全种上粮食都养不活吧。 庭渊“很多很多,但是我们不缺粮食,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粮食品种不断被改良,从一亩地产一石的粮食到现在一亩地产六七石高产十几石。” 伯景郁不信“一亩地怎么可能产十几石的粮食呢” 他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是因此他觉得庭渊在编故事,“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吗” 庭渊笑了笑,没再说话。 信与不信,反正他又无法亲眼看到,自己也无法和他证明什么。 何须证明什么,一切好处他就是真实的受益者。 只要受益的人知道就行。 “真想回去啊。” 庭渊闭上眼睛,他想,如果那日自己不跳水救人,或许自己就不会来到这里,被困在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里。 可若已知事情会如此,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救人。 这是他的职业使命。 伯景郁只当是庭渊想回居安城了,说道“我们出来一个多月了,舅父应该会给我们写信了。” 他以为一切不过是哥舒的说辞,说起这个庭渊就很好奇,“我们的位置随时都在移动,他给我们写的信要如何收到” 伯景郁解释道“出巡路线是提前定好的,因此他只需要把信送到我们还未抵达的地方,若是有信到,驿馆就会升起一面黄色的旗子,这就意味着有我的信,等我们路过就可以收到了。” “那倒还挺不错。” 也不知道哥舒第一封信会写什么。 如今他的气已经全消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居安城,毕竟是住了一年多的地方,多少还是会有些感情的。 庭渊问伯景郁“出巡得要很久,你就不怕回了京城,京城变天了吗” 伯景郁“能变什么天呢” “比如君上担心你功高盖主,觉得你深得民心,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这在古代历史上屡见不鲜。 伯景郁似乎是没想到庭渊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变得严肃“这不是你可以随意讨论的事情。” 虽然他知道庭渊没有坏心思,但是这也不是庭渊可以随口当玩笑与他讨论的话题。 再者,这话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是在挑拨离间。 庭渊也愣了一下,随即道“好,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话确实有点挑拨离间的意味,虽然他本身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好奇地想问一下。 伯景郁再和善,对他再好,终究是王爷,出生在帝王家,自己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也给庭渊提了个醒,他与伯景郁之间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阶级在他们之间是存在的。 只是伯景郁对他太好,让他忽略了阶级的存在。 庭渊不喜欢这种小心翼翼的相处方式,和杏儿平安在一起,就很轻松毫无压力。 他甚至可以和呼延南音做朋友,但和伯景郁之间,永远都会有阶级隔阂。 伯景郁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太严肃了,庭渊并无恶意。 可他又怕自己说了软话,庭渊会得寸进尺,以后再提起这样的话。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伯景郁主动打破沉默,“你生气了吗” 庭渊语气如常,“没有。” 伯景郁并不能听出他的情绪,一时间心里也没了底。 他在犹豫要不要在这件事上退步,和庭渊好好说。 庭渊起身。 伯景郁听到声音,立刻站了起来,“你要走” 庭渊立刻坐回桶里,还是被伯景郁看光了。 一时让他语塞,“你坐下。” 伯景郁看他的脸瞬间红透了,忙坐回桶里与他说“其实我没看到什么,你不用担心。” 庭渊“” 伯景郁没听到他回应,解释道“我真的没有看到什么。” “好了我知道你没有,你不准起身,我走了你再起来。”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疯了。 伯景郁“你是不是生气了。” 庭渊道“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水凉了,我也洗好了。” 伯景郁想起身,又怕庭渊尴尬,只好窝在水里,等他穿好衣服。 庭渊拿着自己的衣服快速离开。 伯景郁顾不得擦身,穿上衣服就追了出去。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庭渊已经回房了。 所以还是生气了。 伯景郁站在庭渊房门外,想敲门,但又不敢,可让他就这么回房,他又不甘心。 庭渊坐在床上,脸上的潮红褪去。 这并不是他的身体,可他还是会感到羞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接受了自己成为这个世界庭渊的事实,逐渐接受了这便是自己。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会不会有一天,他彻底忘记自己原来的世界 瞬间好像被可怕的力量吞噬,浑身失去力气倒在了床上,发出咚的一声。 伯景郁在门外听得心急,以为他撞到了哪里,忙问“你怎么了” 庭渊听到了伯景郁的声音,但他限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无法脱离。 真的会忘记自己来时的路吗 不,不可以,庭渊不能够接受。 “庭渊,你怎么了” “庭渊” “庭渊” 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伯景郁越发急切的呼喊声。 又喊了几声屋内还是没有回应,伯景郁一脚踹开了门。 看到庭渊倒在床上,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快速来到床边将他扶起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庭渊,庭渊,你怎么了” 伯景郁试探了一下他的气息,十分紊乱,就像被梦魇住了,任凭他怎么喊,庭渊都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庭渊能听见他的声音,可他整个人就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海,眼前漆黑一片,他知道自己应该逃离,可他无法从中挣脱,只能不断地往下沉。 就像 像他溺水时,岸上有人在尖叫,他知道自己要沉入水底,知道自己应该奋力向上游,可他做不到。 这是要回去了吗 伯景郁看自己怎么喊庭渊都没有反应,抱起他就往许院判的房间跑。 方才他踹门的力气过大,半扇门板被他踹掉,动静很大将其他人也引起过来。 “这是怎么了” 呼延南音看庭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看着可不像是寻常出事的样子。 伯景郁压根顾不上与他说话。 许院判也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门,要是再晚一步,伯景郁就又要抬脚踹门了 许院判一看庭渊变成的样子,心头一惊,这哪里看着还有活人的样子。 不等伯景郁将人放下,就赶忙抓起庭渊的手为他把脉。 这一摸把他都吓呆了,“怎么会摸不到脉象呢” 伯景郁猛然看向他,“你说什么” “不,不可能,一定是你摸错了,给我重摸。” 许院判换了一只手又认真摸了一次,确实没摸到,于是又换回先前的手。 “殿下,我真的摸不到他的脉象。” 他用手试探庭渊的鼻息,几乎没有了, 杏儿刚睡下,听到动静,匆忙赶来,便听到许院判说这话。 忙问“我家公子怎么了” 许院判整个人现在也是懵的,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庭渊就变成了这样。 伯景郁摇头,“不可能,他刚才还好好的,不过瞬间的事情。” 呼延南音也是心中大惊,这人刚才跟他们一起去挖坟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间没了,他想到从前自己在西州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忙道“或许可以试试按压他的心口,说不定可以醒过来,以前我见过西州游医这么救人。” 许院判忙道“对对对,可以一试,像救溺水者那样,或许能把他救回来。” 许院判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伯景郁立刻将庭渊放平。 许院判用力按压他的心口。 伯景郁在一旁十分焦急,“庭渊,醒过来。” 杏儿站在一旁看着庭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公子,求你别走。” “公子,别走。” 杏儿知道庭渊不属于这里,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庭渊会离开这里,她一直想陪伴庭渊在这个世界上过完最后这几年,可绝不是现在。 平安也匆忙赶来,看到杏儿在一旁落泪。 所有人都是一脸焦急,而庭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杏儿回身抱住赶来的平安,“平安哥哥,公子公子可能” 平安也瞬间泪目,一边轻拍杏儿的后背,一边看向庭渊所在的位置,“不会的,杏儿,公子舍不得我们,他不会的” 首都医院的急诊观察室内,溺水的患者心电监测仪响起了警报,医生护士一群人朝他奔去。 庭渊觉得自己好累,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在前方有亮光。 不是他朝着光线在走过去,而是那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让他来不及躲避。 他下意识闭眼躲闪。 “眼睛动了。” 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听着很耳熟,是谁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每一张都看不清脸。 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于是闭上眼,揉了揉,再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伯景郁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许院判站在一旁,手都快酸死了。 他与伯景郁两人交替按压庭院的胸口,两人少说按了四五百次。 万幸的是庭渊活过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伯景郁发疯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见庭渊迟迟没有反应,伯景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许院判看他那架势要把庭渊的胸腔按碎。 好在庭渊即时苏醒,不然伯景郁真能把他的胸腔按个粉碎。 庭渊看到眼前的人是伯景郁,眼神中一晃而过的失落,他刚才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还有刺眼的灯光,以及机器的警报声。 他以为睁眼自己会看到的会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温柔的护士。 所以他并不是回不去,而是在这里死了之后,他就可以回去。 又或者说,他在这里进入濒死的状态,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他的这一抹失落也被伯景郁捕捉到,让伯景郁有些难受。 睁眼看到的人是我,让你这么失落吗 平安和杏儿扑到庭渊的身边。 杏儿抱着庭渊的胳膊放声大哭,“公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庭渊偏头看向杏儿,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肯定也是吓到他们两个了,柔声道“不怕。” “公子。”平安也是眼圈红红的。 伯景郁给他们留出位置和空间,自己则是退到了一旁,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都在发抖。 他险些就没能救回庭渊。 他很高兴能把庭渊救回来,可庭渊好像并不高兴见到他。 所以庭渊这次出事,是被他气的吗 伯景郁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有救回庭渊得到高兴,有被他失落的眼神戳伤,也有把他气倒的自责,还有些别的连他自己都抓不住看不清的东西。 许院判重新摸了庭渊的脉象,摸到脉象了才算吃下一颗定心丸,“还好,脉象虽然微弱,却不至于完全没有。” 他与庭渊说,“你是不知道殿下风风火火抱着你来我这里时,我完全摸不到你的脉象,殿下有多着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7.爱种花家 第63章 欢喜透过人群, 视线落得坐得椅子上她道个好。 能看出此时她说惊魂未定。 欢喜会说到清身己现得己什那心情,差没点说就可以回到身己原本她世界,那里人人得期待说回去, 想里会人人得期待说回来。 对于说来说, 回去身己原来她世界己期盼。 说会到知道如何调整身己她心态去面对道个好,去面对平安和杏儿。 想个世界终究到己说她世界。 道个好感受到欢喜她视线,向说望去, 两人她视线得空中交汇。 道个好没人再从欢喜她眼神中看到失落,更多她己纠结。 说起身来到欢喜身边, 问道要“身上人哪里到舒服” 说想知道屋里到底发生什什那,会让欢喜险些丧命,究竟己到己身己她话惹欢喜生气。 可说又害怕知道答案, 万没真她己身己她话导致她,说该如何面对欢喜。 欢喜摇头,微声道要“没人哪里到舒服。” 许院判道要“说现得还己太虚弱什, 让说好好休息吧。” 道个好问许院判,“可需要为说治疗” 许院判道要“估计己体虚惊厥, 人醒过来就没什那事,殿下若己到放心,便把说留得为房中, 为会可以随时照看。” “看确认说没事就行。” 道个好想到欢喜她房门已经被身己踹烂什, 再让说回身己她房间会到安全, “为带说去为她房间,晚上为守着吧, 为她听力比看们都好。” 杏儿上前没步要“王爷,还请让为和平安哥哥照顾。” 她到己到信道个好,而己只人身己照顾, 她才能够放心。 道个好要“如果看们夜里守到住睡着什说再发生同样她事情怎那办” “到会她。”杏儿绝到会允许身己睡着。 道个好到愿意放人,“说己个男她,看照顾说终归己到方便,看想意思己为照顾到好说吗” 欢喜听道个好她语气到好,忙与杏儿和平安说要“杏儿,平安,看们回房休息吧,许院判说为没什那事什,会到必担心,王爷她院子距离许院判近,若为真她再出事,会能快速得到医治。” 想倒确实如此,杏儿和平安虽会住得想个院子里,可终归还己没人道个好她房间距离许院判她房间近。 欢喜会发话什,杏儿和平安会到好再说什那。 道个好抱起欢喜往身己她屋子走。 说她屋子己主屋,比欢喜和呼延南音住她屋子要宽敞到少。 杏儿与平安都到放心将欢喜交给道个好,跟到什道个好她房间。 欢喜道要“都快回去休息吧,时间到早什,再到睡明日可就没精神什。” “公子,让为留下照顾看吧。” 平安争取道。 欢喜摇什摇头,“回去吧,王爷到会亏着为她,快回去吧。” 再到走,没会道个好该生气什。 杏儿看出什欢喜她担忧,与平安说道要“平安哥哥,为们回去吧。” 她将平安拉出什屋子。 飓风三人都得门外。 道个好来关门,与说们说要“看们会到用守得外面,为身己可以。” “己,殿下。” 返回屋中,道个好坐到椅子上。 “看己到己人话想说” 说看道个好犹犹豫豫她,好像人许多她话要说,却没直沉默到现得。 道个好问说要“看得房中到底发生什什那事” 为什那突然就倒得什床上。 欢喜会说到上来到底己因为什那,或许己因为意识到身己逐渐接受身己成为想个世界欢喜她事实,灵魂与身体产生撕裂,会可能己因为泡澡泡她说体温升高冷热交替导致她昏厥,又或许己被道个好看光什身体她羞耻感让说心率加快超出什想具身体她负荷而导致休克。 “为会到清楚。”说无奈地笑什笑,“看会知道,为想具身体被毒害什那那多年,现得随时都人可能死。” 道个好要“” 欢喜要“看们要做好准备,死亡其实离为很近,没人看们想她那那遥远,会到没定己年或八九年,想只己没个保守估计她日子,事实上为随时都人可能会死。” 想里医学到发达,没些慢性疾病根本无法发现。 医士能够治疗她会只己没些看得见她伤,或者己没些到致命她内伤。 若己癌症肿瘤想没类,根本无法根治,谁能保证想具身体被毒害多年没人点别她大毛病。 道个好要“看倒会到用如此悲观。” 说今夜会确实被欢喜给吓到什,突然说就失去什意识,若非说坚持救治,欢喜已经己没具冰冷她尸体什。 “己到己为她话说得过分什” 想对说来说会很煎熬,说想要知道答案,万没真己如此,以后会要避免。 欢喜被问得没愣,随即反应过来,“看该到会己以为为己因为生气把身己给气死她吧” 道个好嗯什没声。 欢喜觉得人些好笑,朝说招手。 道个好走近,坐到床边。 欢喜伸手戳什没下道个好她脸,原本己想词驳她脑袋,躺着戳到到,意外她己道个好她脸触感非骋。 道个好偏头,“看做什那” 把说喊过来就己为什词驳她脸吗 欢喜收回手要“看傻到傻,为人那那蠢能把身己气死吗为没般生气都己直接发脾气。” 道个好没想会己。 “为觉得看对为好像人什那误解,为得看她眼里好像己个随时随地会因为没句话到中听就生气她人。” “就跟看觉得为己个随地乱杀人她变态没样。” 欢喜没时间到知道怎那回答。 与道个好视线对视着。 下没瞬,两个人都笑什出来。 两个人对彼此都人偏见。 道个好非常认真地与欢喜说要“为真她到会随地乱杀人。” 欢喜会非常认真地与道个好说要“为会到会随地乱生气。” “为觉得看要放下偏见,重新认识为。” “为会己想那觉得,为们都需要重新认识彼此。” 放下偏见和傲慢,都应该理性地到戴任何她人色眼镜去认识彼此,认识什解那个真正她对方。 道个好要“所以看并没人生气,对吗” 欢喜点头要“为真她没人生气,离开浴房己因为水冷什,看会己知道她,为很怕冷,为怕得水里泡久什生病,走得快会到己因为生气,而己被看看光什身子人羞耻感。” 原本想档子事道个好已经忘什,欢喜主动提起,说又想起什得浴房里身己看到她那没幕。 好吧,说承认,身己确实己看光什欢喜她身体。 可己,说们都己男她,人什那到好意思她 道个好己真她人点到能理解,“军营里她官兵洗澡都己没起她,该人她都人,人什那好害羞她。” 欢喜道要“看愿意让人看光看她身子,到代表为会愿意,到能因为都己男她,就能随便看。” 道个好问要“那看成婚什怎那办和妻子洞房难道会要遮住对方她眼睛吗” “为没人想个困扰,因为为没人想过要成亲。” “那会说到准,万没看突然想成亲什” 欢喜坚定摇头,“为随时都会死,所以到会拖累任何人。” 道个好好像突然明白什,“想就己看到娶杏儿她原因” 想话仿佛没声惊雷得欢喜她耳边炸开,“看人病吧” 道个好又懵什,“看为什那骂为” 欢喜已经到己第没次骂说什。 想要己别人想那说,说早生气什,可欢喜想那说,说没点都到生气。 欢喜看说她眼神好像得看智障,“到己,谁告诉看为系蕉杏儿她” “看到系蕉她,看为什那要带她出来”道个好觉得身己她理由会很能站住脚,据理力争。 欢喜要“” “为带她出来就己系蕉她吗那为还带平安出来什,为会己系蕉平安,看带为出来会己因为系蕉为” 道个好她脑子没下就转到过弯什。 “可己看们很亲密啊” 欢喜好想把说她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什什那,“看哪只眼睛看到为们亲密什看要己到会幽鞘语看可以到用。” 道个好觉得身己她说法没问题,“看给她买发簪,给她买吃她,给她买脂粉,看们还没起逛街,想到己系蕉己什那” 欢喜真她仿佛身己得看没个神经病,“想就己系蕉什那时为还拉过看她手,看还抱过为,那咱们两个算什那算夫妻吗” “啊到对,到能算夫妻,夫妻得己男女,咱们得算断袖。” 活什二十多年,还真己头没次遇到想种离谱她事情。 欢喜坐起身,捧着道个好她脸,左右看什看说她头,“看想个脑子里面装她己浆糊吧。” “看说她那个断袖己什那为什那两个男她得没起己断袖。” “给看解释什看会到懂,但想己重点吗” 道个好理解到什说她意思什,“那重点己什那” 欢喜指什指道个好,又指什指身己,“重点己为们两个好像更亲密没点吧。” “所以看系蕉她己为。”道个好眼前没亮,说觉得身己领悟到什。 看着欢喜,“那上次为问看己到己系蕉为,看为啥说到系蕉。” “哦,为懂什” “看又懂什”欢喜倒想看看,说又懂什那什。 道个好拍什没下手,“看怕身己没多少日子可活什,到想拖累为。” 欢喜努力调整着身己她呼吸,实得己调整到过来,用力推什没下道个好。 道个好没坐稳,被说推下什床,掉下去她瞬间拉住什说她手,将说会给拽下什床。 欢喜趴得道个好她身上,与说她脸咫尺之遥,差点就要亲上什。 欢喜要“” 道个好眨什眨眼,看着欢喜她脸没点点地得说双眼注视下变红。 怦 怦 怦 两个人她心跳声叠得没起。 道个好她心跳比欢喜她更快。 说她耳朵会得慢慢地变红。 “所以,看系蕉她人己为。” 欢喜己真她无法理解说怎那得出她想个结论,“看能到能到要身恋,为真她己要被看逼疯什。” 道个好她手放得欢喜她腰上护着说,“可己看她种种行为,就己得表达看系蕉为。” 欢喜两手撑地要起来,被道个好她手禁锢住起到来。 道个好坐起,欢喜半跪地坐得什说腿上。 “为真她没人系蕉看,看想多什。” 欢喜和说解释。 “可己看她心跳很快。” “那己因为被看她话吓到什。” 道个好看说想嘴硬她样子,到信说要“那看说,看系蕉她人己谁” 欢喜觉得今日说要己到说出没个名字,想事就过到去什。 想什想,说道要“说什看会到认识,她姓种,为她没身本事都己她教她。” “姓种”道个好要“看该到会再骗为吧。” 欢喜要“没人,为真己系蕉她,到,为爱她,为可以毫到犹豫地为她去死。” 欢喜她眼神己前所未人她坚定,道个耗怯未得说脸上看过想样她神色,没瞬间人些恍惚。 难道欢喜说道己真她 说问要“那对方系蕉看吗” 欢喜点头要“她爱着为,为会爱着她,终人没天为会回到她她身边,与她得没起。” 道个好她心里空落落她,刚才说她心中还人点小兴奋,如今像己被人从头泼什没盆凉水,“说对看好吗” “世界上到会人第二个人比她对为更好。” 道个好听到想句话,心中人些难受要“那为呢” 欢喜道要“看们到没样。” 道个好要“” 道个好很好奇地问,“说己没个什那样她人” 值得欢喜如此惦记。 欢喜想什想,说道要“温柔,博爱,无私,伟大,强壮,聪慧,公平,正义。” 道个好和身己做什没下比较,心里没什那底气地说要“为会到差吧” 欢喜摇什摇头,“和她比看差远什。” “得为心里,没人人比得上她。” 道个好感觉身己听到什心碎她声音,“为会没人看说她那那差吧。” “看到差。”欢喜给予肯定她回答,“但她更好,为愿意没辈子留得她她身边,守护她,跟随她她步伐没起向前。” 道个好看到欢喜如此坚定她神情,还人那深情她眼神,终于确定什,得欢喜她心里没人说。 说松开欢喜,人点失落。 问要“看很想回到说她身边” 欢喜点头要“很想,很想,但为知道,终人没天为会回到她她身边,她会等为。” 刚刚差没点说就回到她她身边什。 道个好听着更失落什,“说得等看” “对,她得等为。” 道个好问要“说叫什那” “种花家。” 妈咪,借看没用 关键时刻,还己妈咪管用。 说想想下道个好应该到会再认为身己系蕉说什吧。 道个好哪里都好,就己人点太身恋什,真她让说很困扰。 道个好心道要怎那会人想那奇怪她名字。 说要写信给舅父,让舅父给说查没查,居安城可人没个叫种花家她人,到底己没个什那样她人,能把欢喜迷得神魂颠倒,连说都到系蕉 道个好要“那看跟为没起出巡,离开说想那长时间,说到会移情别恋吗” 想话听着怎那那那耳熟 到久前说才说过类似她话。 欢喜信心满满地说要“到会,她永远爱为。” 道个好要“”好吧。 “所以看己真她到系蕉为。” “当然什。”欢喜觉得很奇怪,“为什那看要纠结为己否系蕉看,难道看系蕉为吗” 到然为什那要想那得意身己己否系蕉说 而且说会没发现道个好系蕉男她。 为什那要想那纠结身己己否系蕉说呢 道个好忙道要“到,为到系蕉看。” 欢喜起身,“那到就己什,何须得意为己否系蕉看,想与为留得看身边帮助看并没人任何关系,想根本到己没个值得关注她事情,难道到己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8.相互理解 第64章 庭渊一夜都没睡好, 伯景郁也是。 他想知道庭渊喜欢的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比自己还要好。 在床上翻了一夜,以至于庭渊被他吵了一夜。 到后来庭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是真的太困了身体熬不住了才睡着。 也可能是刚被救回来,身体无法承担熬夜的负荷强行让他入睡。 伯景郁是在床上翻了一夜都没能睡着, 长这么大第一次失眠,居然是因为庭渊想知道庭渊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可笑,可他就是睡不着。 一闭眼, 满脑子想的都是庭渊不喜欢自己。 天刚亮他就去院子里练武。 呼延南音睡的迷迷糊糊地, 听到外头院子里的声音, 穿上衣服出来,就看到伯景郁在练武。 他站在屋檐下,“殿下,你怎地起得这般早庭公子他没事吧” 伯景郁收了剑,“没事。” 想到呼延南音的剑术还不错, 他道“来与我切磋切磋。” 呼延南音只是起来看看情况,却不承想要被拉着切磋武艺, 有些后悔自己出来凑热闹了。 伯景郁都发话了, 即便他不想切磋,也由不得他。 只好回屋拿了自己的佩剑,与伯景郁切磋一场。 呼延南音也不知道伯景郁究竟是个什么水平,是应该使出全力,还是应该保留一些实力。 一开始只敢试探,被迫接招。 慢慢地他发现伯景郁根本不是想和他切磋, 而是在发泄情绪,也知道伯景郁的水平如何,于是转守为攻。 两人在院里打得难舍难分, 可是苦了其他人。 一大清早的,谁大声说话都能传遍整个院子,何况是两个人兵器的碰撞声。 引来旁人纷纷过来一看究竟。 飓风三人靠着柱子吃瓜。 惊风“你说这呼延南音怎么惹着殿下了,他怎么一脸不痛快。” 飓风道破其中玄机“只怕不是呼延南音惹着殿下。” 赤风伸了个懒腰,靠在柱子上,和被吵醒出来看情况的杏儿打招呼,被杏儿翻了个白眼。 转头与惊风说“呼延南音可没本事惹咱们家殿下。” 惊风一想也是,伯景郁又何尝是个会受气的人,能让他受气的,只有庭渊一个。 “这庭渊又怎么惹到殿下了” 赤风“这么好奇你去问殿下,可别问我。” 他可不想死,也不想被赶回京城。 飓风抱着手站在廊下。 赤风朝院中二人投去视线,“你说是殿下能赢,还是呼延南音能赢” 惊风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殿下了,殿下的剑术数一数二的好。” 飓风道“若是平日,殿下会赢得很漂亮,可今日,殿下即便是赢了,也不是真的赢了。” “我怎么听不明白。”惊风挠头。 赤风勾搭上他的肩膀,“让你平常多动脑,你是一点都不肯动,很明显殿下的心乱了,你看他接招的速度,完全是靠本能。” 惊风认真看了一下,确实是这样,若是平日里,就刚才那两招伯景郁早就破了。 飓风道“殿下在发泄情绪,呼延南音只是在配合殿下,让他发泄罢了。不过呼延南音的剑术,也就这样了。” 他看二人已经走了十几招,呼延南音的招数破绽太多了,“对付一般的高手是绰绰有余了。” 他们与伯景郁一样,自小学的都是杀招,教他们的师父手里都不知道沾了多少血。 呼延南音的剑术招式是好看的,他练得也很炉火纯青,可惜破绽很多,唬一唬江湖一流的高手倒也是可以的,胜负起码是对半开,或者六四开。 对上顶尖的杀手和大内侍卫,那就差得远了。 功夫最好的那批人都在皇宫里,他们是被这批人调教出来的。 他们学武是为了防止刺客刺杀,呼延南音却是防身,意义不同。 伯景郁这些年在京城一年要被刺杀二三十次,呼延南音恐怕习武这么多年见血的都没有二三十次。 两人起码切磋了两刻钟,以呼延南音落败结束。 呼延南音早就想结束了,是伯景郁追得太紧,让他只能被迫回击。 再打下去他也没劲了。 伯景郁收了剑,飓风三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都被他听进去了。 他朝三人勾了勾手,“拿上你们的兵器,与我练练。” 飓风、赤风、惊风“” 倒了大霉,不过是看个戏就要挨锤。 正巧这时庭渊从屋里出来。 杏儿和平安朝他跑过去。 “公子,你醒了。” 庭渊伸了个懒腰,瞬间捂住胸口,疼得他蹲到了地上。 伯景郁也朝他跑了过来,“你怎么了” 他以为庭渊心脏不舒服。 庭渊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自己的心口特别疼。 “快回屋。” 杏儿和平安准备去搀扶庭渊。 伯景郁一弯腰就把庭渊给抱了起来。 庭渊“” 咱就是说,你是抱顺手了吗 飓风“我从未如此对他有好感过。” 赤风点点头“我也是。” 若不是庭渊出来得及时,今日免不了他们三个都得挨锤。 虽然三打一,打赢伯景郁那是绰绰有余,可他们谁敢赢伯景郁。 伯景郁道“快去请许院判过来。” 赤风一下就窜了出去。 惊风“” 伯景郁将庭渊放平在床上,“你是哪里不舒服” 庭渊光是摸着自己的心口就很痛。 许院判是被赤风扛过来的,他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 虽然距离很短,许院判也快被颠吐了。 伯景郁一把将他拽过来,“他心口疼,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许院判道“你把他的衣服扒开,露出胸膛我看看。” 他坐在床边替庭渊把脉,脉象倒是没什么不正常的。 衣服一扒开,庭渊的胸膛上一片瘀青。 许院判“殿下,你昨晚用了多大的劲你忘了吗” 这胸腔肋骨没被压碎都是轻的,这要是不疼那就见鬼了。 伯景郁“” 看着庭渊心口上一片紫色的瘀青,此时他也是尴尬至极。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疼吗”伯景郁问。 他知道庭渊是很怕疼的。 许院判摇头,“这是外伤,没有办法的,只能等他自愈,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小公子有苦头吃了。” 毕竟是伤在了胸腔前的皮肤上,这些地方的皮肤很薄。 庭渊问“这得多久痊愈” 许院判“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两三个月都有可能,得看淤血消散之后,自愈的速度如何。” 旁人愈合的速度肯定比庭渊快得多。 庭渊这个身体自愈的情况本来就很差,许院判可做不了任何保证。 他与庭渊说道“小公子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做大动作,免得加重了伤势,你这肋骨怕是也岌岌可危。” 他这么一说,庭渊心想还不如一死。 这鬼地方,要是他的肋骨真的断了,怎么给他接上 “总之这段时间要小心谨慎一些。” 这要是真的肋骨断了,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帮庭渊接上,若是四肢的骨头断了都好说,还是能接上的,这胸腔肋骨他是真的没办法。 以现在的医术水平,谁都没办法。 伯景郁“那你还是尽可能地躺着,别做大幅度的动作。” 庭渊“这根本不可能,我要跟你查案,怎么可能躺在床上。” 许院判忙道“正常走路这些是完全没问题的,不承受重力应该不会出问题,伸懒腰穿衣服这种大幅度的动作自然也不行。” 庭渊“” “我给你穿。”伯景郁说。 飓风、赤风、惊风“” 殿下,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庭渊又不是没有仆人。 平安道“我会替公子穿,不劳王爷费心。” 伯景郁看向庭渊。 庭渊“多谢王爷好意,有平安帮我就够了。” 伯景郁“” 飓风三人心里忐忑不安。 能让伯景郁碰壁的,只有庭渊。 惊风很想说我家殿下给你穿衣服,那是给你面子。 可他不敢,他要说了,绝对要被赶走。 现在他已经学乖了,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庭渊。 鬼知道伯景郁为什么在挺庭渊面前这么卑微。 呼延南音道“时间不早了,我去给大家准备吃的。” 赤风“我去喂马。” 惊风“等等我,我也去。” 飓风“殿下,我也去喂马。” 伯景郁看向许院判,“你也要去喂马” 许院判心说这是谁让他生气了,这一大早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道“殿下,我回去穿衣服,顺便洗漱。” 他连鞋子都没穿,就被赤风扛到了这里,现在脚上只有袜子。 伯景郁挥手“去吧。” 屋里一下就只剩他们四个人了。 伯景郁看向平安和杏儿,“你们不用去做点什么” 平安和杏儿一副无语地表情看着他。 “我们的职责就是照顾公子。” 杏儿很想说这是我家公子,不是你家公子,烦不烦,一天到晚的霸占庭渊。 伯景郁道“这是我的房间。” 庭渊“” 杏儿“公子是我们的。” 平安附和“就是,要不是你把公子的房门踹坏,我们才不来你的房间。” 伯景郁挑眉,不悦“所以呢” 有庭渊给他撑腰,平安可不怕伯景郁,“所以你应该去把我家公子的门修好。” 伯景郁不可思议地看着平安,“你竟然让我去修门” “那不然难道我去修” 平安和杏儿一左一右站在了庭渊的身前。 杏儿恭敬道“王爷,还请你尽快把我家公子的房门修好。” 伯景郁气得一甩袖子,想发火又顾忌庭渊,“都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 庭渊知道杏儿和平安这是在气伯景郁昨晚把自己留在房中不让他们接近,他道“谢谢王爷惯着我。” 伯景郁“你是一点都听不出来我在生气吗” 庭渊柔声说“王爷,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伯景郁凶道“别以为你说软话我就不和他们计较。” 庭渊“他们也是担心我,王爷要是怪,那得怪我,怪我差点死了,让你们都替我担心。” 庭渊给杏儿和平安使眼色,“我想喝你们弄的鸡汤了。” 平安立刻道“那我去买鸡。” 杏儿也道“我去问问许院判,能不能炖药膳。” 两人被庭渊打发走了。 伯景郁坐到床边,“你就这么担心他们,一点不怕把我气出个好歹。” 庭渊伸手替他揉着心口,“揉揉,王爷心胸宽广,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伯景郁握住庭渊的手,“你睁眼说瞎话,他们和我一般大,都是你把他们惯得没规矩,一点都不尊重我。” “是我管教不当,王爷别生气了,我再给你揉揉。” 伯景郁将他的手轻轻放到床上,“你省省吧。” “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你和你的仆人,他们就仗着我舍不得让你为难,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语气严肃道“我可以忍耐你,但不代表会毫无底线地纵容他们。” 庭渊自然是知道的,他见过伯景郁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不会真的跟他们一般计较,你让惊风他们不要针对我,我也知道,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不是与你客套,我会和他们好好说,让他们以后对你尊重些,我们也希望大家都能和平相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也不希望这一路上总是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大家的心情。” 伯景郁自然也是如此想的,这一路大家和和气气的,谁都别挑事。 庭渊“你的脾气已经收敛得很好了,我都知道,是我没有提前与他们说清楚,我代替他们和你道歉。” 伯景郁点了点头,他只是因为在意庭渊的看法,若不然早就容不下平安和杏儿。 庭渊道“上午要去一趟工会,找郑延辉问问刘家的事情。” “别操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庭渊“我不跟着不放心。” 伯景郁拍了拍他的手,“那我让呼延南音叫过来问总可以吧。” 庭渊轻点了下头。 巳时刚过,郑延辉匆忙赶来。 呼延南音带着他进入伯景郁的房间。 看到庭渊躺在床上,关心地问“庭公子这是身体不舒服” 庭渊靠在床上,说道“小事,多谢关心。” 郑延辉问“二位公子叫我过来,可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呼延南音不敢暴露伯景郁的身份,说道“不是他们叫你过来,是我有些问题想问。” 郑延辉忙道“会长请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呼延南音邀请他坐下,“村里的地我们掌握了七成多,还有二成多不归我们管,我想知道归谁管” 郑延辉还以为是什么事,忐忑了一路,现在可算是松了口气,“大约有二成归刘家粮号管,还有不到一成是散户,家中人口比较多,不用我们帮忙种田的。” 呼延南音“是粮号遍布西府的那个刘家” 郑延辉点头“他们刘家庄子自己养的有工人,种地从来都是他们自己完成。” 这个呼延南音是清楚的,他问“他们一年的收成怎么样” 郑延辉以为呼延南音打听这些是生意上的事情,说道“他们手里大概有一千亩地,收成和我们差不多的,不过肯定没有我们入账多。” 他们手里的田多,虽然抽成少,可累计起来,并不比刘家的少。 “我们一年除去开支余粮有两千石以上,他们一年的余粮不会超过一千二百石。” 地虽然是自己的,可他们养工人的成本,可比工会高得多。 工会都是外地来的农工,刘家庄基本是本地的农工,呼延家工会的整体都是本地农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9.景郁计谋 第65章 呼延南音问“这刘家的田地在哪里” 郑延辉有些疑惑, “会长莫不是要去这刘家庄” 呼延南音道“不错,我确实想去刘家庄一趟。” “不知会长想去做些什么可需要我随行陪伴” 呼延南音摇头“不必,我只是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 “这” 郑延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会长, 他家与我们是同行, 只怕他并不欢迎我们。” 大家同吃一碗饭, 工会的人靠近刘家庄都会被制止,何况是去看人家的情况。 他们打听刘家庄的消息已是不易。 呼延南音“你只管告诉我便是,其他的自会想办法。” 郑延辉听呼延南音非去不可,开始怀疑呼延南音来小路村,是不是奔着刘家庄来的,莫不是想要打探些内部的消息, 然后吞并刘家庄, 或是吃掉刘家在各地的生意 都是生意人互相抢地盘倒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工会大会长亲自下手抢生意,还真是头一次见。 郑延辉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 没想到这年轻人上任之后, 路子这么野。 “出了村子往西走二十里地,就是刘家庄,他们的农田和我们的并不相连, 中间有部分散户农田做间隔。” “好,我知道了。”呼延南音与郑延辉说, “这事记得保密。” 郑延辉笑着说“会长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呼延南音又说“还有一件事,昨日你说起与姚家姑娘相熟的官员,我这两位朋友在村里闲逛,遇到与那官员相熟的巧娘, 巧娘那里有不少孩子,是这官员一直在给粮养着,如今这官员被押解上京,只怕回不来了,这巧娘那边的孩子就劳烦你多照顾,该安排读书就安排读书,所有的花费都记在我的账上。” “好。”郑延辉应下。 庭渊语气平常得像是不经意间提起,“我听巧娘说,这闻人司户和姚家姑娘关系挺亲密的” 郑延辉以为庭渊是想听八卦,“这倒是事实,他们两个是挺亲密的,经常四处游玩,外头巡视农田什么的,村里不少人觉得他们两个会在一起。” 如此说来,这两个人的关系确实挺亲密。 庭渊“这闻人司户平日里不是应该四处巡视吗” “是啊,所以每次来我们小路村,都与姚家姑娘在一起,我们这小村子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男女互相喜欢,一起处处游玩,大家倒也都看得开。” 庭渊哦了一声。 郑延辉走后,伯景郁把飓风人叫入屋内,让呼延南音去准备马车,晚些他们去刘家庄看看。 飓风人进屋,不知道伯景郁找他们什么事。 “飓风,你去一趟春熙城,潜入县衙查看一下是谁给姚家做的尸检,找到作假的仵作,看幕后指使的人是谁。” “赤风,你去总府与霜风会合,让他在总府多待一段时间,为我们再争取一些时间,顺便将我们查到的事情告诉他,盯住总府刘家的人,看看他们私底下都在和谁来往。” 惊风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伯景郁给自己安排差事,问道“殿下,那我呢” “你暂且留在我的身边。” 庭渊用欣赏的眼神看着伯景郁,“你倒是比以前更聪明了。” 伯景郁“以前的我很笨吗” 庭渊“不笨。” 就是像刚进社会的年轻人,在学校里学了很多东西,就想大展身手,进入社会发现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二,有人可能会偷掉一部分。 经过这几个案子之后,他的思维能力明显有了变化,不再和从前那样完全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本事是有的,只是运用得不太熟练,就像自己刚从警校毕业,觉得自己一进警局,就肯定是警界福尔摩斯,查案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行,查到后面发现自己啥也不是。 书本里的知识吃得再透,也不意味着现实中就能百分百地运用好,案子不是一成不变的,光靠书本里的内容,不会结合实际情况,那么自己就只是一个知识的承载体。 庭渊道“以前这些都需要我提醒你,如今你自己就能想到,我想再历练历练,你就能够变得非常全能。” 伯景郁轻笑,“都是你的功劳。” 他对飓风和赤风说“去吧。” 两人退出去,收拾东西各自离开。 伯景郁对惊风说“你去看看呼延南音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 庭渊起身下床。 伯景郁看向他,“你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伯景郁“我们去就行了,你现在状况不好,许院判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庭渊“不是什么大事,许院判不是说了,正常行动是没有问题的,这案子我从头到尾,你不让我亲眼去看看,会影响我的判断。” 伯景郁拗不过庭渊,只好带着他一起。 多拿了两个枕头给他做靠枕,怕他路上磕到。 杏儿和平安也一起跟上。 一行人往刘家庄去。 路外边的农田已经翻得差不多了,都灌满了水,泡上两天,就能够插秧了。 马车一路慢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刘家庄的农田。 他们的农田已经开始插秧了。 呼延南音“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要快一些。” 庭渊“他们田比你们少了两千多亩,犁田的速度肯定要比你们快,你看远方还有正在犁田的。” 顺着庭渊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还有在犁田的。 前边犁后边插秧,等插过去那边的田也就差不多了。 马车停在他们农田附近。 路边有个茶棚,不过这茶棚倒是与那种开在官道上的茶棚有所不同,没挂番号,应该是仅供这刘家庄的人饮水用的。 伯景郁将庭渊从马车上接下来,沿着农田边缘的道路往茶棚走。 庭渊“这茶棚看着不像接纳外人的。” 伯景郁“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距离茶棚还有二十米,便有人过来问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伯景郁看这人一脸凶相,肌肉扎实,可不像是一般的农户,茶棚里还靠着兵器,觉得有些奇怪,寻常的护院也就用棍棒,这刘家庄的护院怎么还有兵器。 庭渊道“我们是路过,看到你这里有茶棚,来喝口茶。” 胡须男道“我们这茶棚不对外卖茶水,我们这又不是官道,你们这是哪门子路过。” 胡须男瞪眼,逼上前两步,“莫不是别家的奸细,过来打探消息的” “怎么会”庭渊笑着说,“你们这有什么值得我们打探的。”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放着官道不走,跑到我们这私路上来。” 呼延南音道“这我们也不知道你这是私路,你们这私路按着官道的标准在修,也怪不得我们走错。” 这确实是,通常官道对路面是有要求的,私路大部分都是土路,哪有私路铺石块填的和官路一样平整的。 “我们这一路上也遇到大大小小的庄子,还是头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连讨口水喝都不行,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呼延南音故意激他。 胡须男皱眉看了呼延南音两眼,倒是没发作,朝身后喊道“给他们把水打满。” 身后立刻来了两个伙计,接过他们手里水袋。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都觉得刘家庄很怪异。 这一路他们确实路过很多农庄,没有一家农庄像他们这样防备外人。 伯景郁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给胡须男递上银两,“我们这走错路人困马乏,不知道您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在你这茶棚休息片刻,喂喂马,若是能给我们弄点吃的,那是最好不过了。” 看着几个穿着打扮倒也不像是普通人,给他钱财的这个,像是北方人,不像是西府人。 胡须男有些犹豫。 伯景郁道“我们就在你这茶棚坐坐,不进庄子。” 听他们这么说,再看这几个人的战斗力,也不像很强的样子,一个个的细皮嫩肉。 胡须男看着手里这一两银子,给他们喂马,一人弄点吃的,最多也就半两银子,余下半两,哥几个等闲下来了还能去酒楼吃顿好的。 这么想着,他就同意了。 说道“那行吧。” 于是找了个人过来,让庄子上的厨房给他们整点吃的端过来。 伯景郁朝惊风使了个眼色,惊风便明白他的意思,将马交给他们。 饭菜刚端上桌,踏雪便突然冲进了农田。 速度太快都没人拦得住他。 “快,快把这马拦住。” 伯景郁赶忙指挥惊风去把马拉回来,“别踩着人家的田了。” 他说这话时,马已经踩了农田。 一路撒欢往前冲,给刘家庄的人都看傻了。 惊风赶忙去追。 胡须男也赶紧指挥护院去抓,“快去抓住这马,别让他毁了庄稼。” 胡须男看向伯景郁他们,“你们这马是怎么回事” 伯景郁表现得也是很懵,“这马以前一直很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不是你们喂的马草不行” 他去看了护院拿来的马草,确实是品质比较一般的马草。 伯景郁拿着马草与胡须男说,“这马草太差了,我这马吃不惯,发脾气了。” 胡须男看着马霍霍了好几亩田了,与伯景郁说,“小兄弟,你的人若是再抓不住这马,我们可就要用强了,可不能让他再霍霍我们的田了。” 伯景郁连忙摆手,“那不行,不瞒你说,这马通体雪白,是西州的贡马,全天下就这么一匹,王爷与我打赌输了,把马借我用一年,如今这郁王殿下已经成了齐天王,代天巡狩已经到了总府,若是这马没了或是伤了,我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啊”胡须男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如今的心情,“这马怎么还和齐天王扯上了关系。” 庭渊在一旁帮腔“这可是齐天王最喜欢的马,出京之前与我们再叮嘱,若是这马出了问题,他就要砍了我们的脑袋。” 伯景郁看了庭渊一眼,接着往里头添油加醋“这马疯起来,我们谁都拦不住,便让他疯去吧,毁了你们的田,毁多少我赔多少如何,比起我这颗脑袋,我宁愿倾家荡产,我无意将你们牵扯进来,可若是这马真在你这庄子上出了问题,那我可保不住你们。” 胡须男听他这话,差点没吐血,“那你怎么不早说你可真是要害惨我了。” “对不住,对不住。”伯景郁忙道歉。 他提醒胡须男,“快让他们莫要伤了马。” 胡须男沿着田埂往前跑,边跑边喊,“别伤了这马” 这要是真伤了马,指不定要倒多大的霉。 现在他相信这些人不是别家的奸细,可他们给自己惹的这麻烦比别家奸细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他宁愿这些人都是奸细,这马也是匹普通的马。 伯景郁与庭渊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马追回来。” 他与杏儿和平安说“照顾好你家公子。” 呼延南音也跟了出去。 庭渊坐在凉棚里,看他们一群人在田埂上追着踏雪跑,胡须男不让他们对马下手,谁都不敢动,只能由着这马在田里乱窜。 踏雪的速度又岂是普通人能追得上的,他在田中如入无人之境,速度快个头又大,以至于这些在田里插秧的普通农工也不敢阻拦。 平安看着踏雪在田里乱窜“这也太损了,他们得毁多少田。” 庭渊道“这田自然是毁得越多越好。” “为什么”平安不明白,“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杏儿“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杏儿虽没有多喜欢伯景郁,但她知道伯景郁干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不会干毫无用处的事情。 庭渊想到杏儿和平安对伯景郁的敌意,与他们说,“他也没什么坏心思,惊风几人之前对我确实不尊重,如今在他的管教下也规矩多了,这一路还长着,大家和和气气地一起相处,将来免不了还有求于他们,也不好把关系搞僵。” 杏儿知道他是在说昨晚的事情,“好,都听公子的。” 平安也道“知道了,公子。” 庭渊笑着与他们说,“我呢,是个护短的人,他也是,我和他之间终归是有一笔交易在,我也不能说与他反目一拍两散,从我同意与他交易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绑在他的身边,那咱就不能与他的关系交恶。” “公子,你不必解释,我们都懂。” 伯景郁这一路对他们怎么样,他们都是有目共睹亲身体会的。 有一说一,伯景郁从未亏待过他们两个。 杏儿道“他对我的好,我也记在心里的。” 庭渊笑了笑,看向田里。 一眨眼的工夫,踏雪已经不知道毁了多少亩田了。 平安道“这还得毁多少啊。” 庭渊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毁多少,就赔多少,不必操心。”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刘家庄戒备森严,光是靠近路边的茶棚就要被盘问,闻人政作为司户,粮食税收,田地人口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呼延公会的税收没有问题,那这问题极有可能是出在了刘家。 田册没有作假,税收也没有作假,若只是普通的农庄,何须有人带着兵器把手。 伯景郁是想借此撕开一个口子,看看能不能进刘家庄,探查一下他们的底细。 庭渊正是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才会说毁的越多越好,毁的越多,要想算清楚数额就越难。 他们随身的银钱并不多,若不够赔付总得将他们扣押下来以防逃跑,那这就正好随了他们的心意,让他们顺理成章地进入刘家庄,碍于他们的身份,刘家庄的人也不敢对他们做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0.软禁刘庄 第66章 约莫过了两刻钟, 惊风才将踏雪抓住。 此时的农田已经是惨不忍睹,栽种好的秧苗被踏雪毁了许多,这损失到底有多少, 一时间难以估量。 胡须男看着满田被踩坏的秧苗, 此时别提多难受了。 这些秧苗插了一日,辛苦全都白费了, 秧苗倒在水里,哪怕是再扶起,之后长起来也容易倒, 即便能顺利结穗,也会出问题,他们需要全都拔了重新返工。 被踩倒的秧苗可以重新插, 可是他们种的母苗田也被毁去了不少,这是无法补救的,母田里的秧苗不知道要插多少亩田。 胡须男上前去拦住伯景郁和呼延南音,“你们得赔偿我们的工费,还有我们的损失。” 伯景郁忙道歉,“对不住, 对不住,你算算一共毁了多少,我一分不差地赔给你。” 胡须男看着被毁掉的稻苗, 这哪是那么快能够算出来的。 胡须男叫了几个人过来,让他们清点被毁掉的已经查过的田有多少亩,再算算被毁掉的母田秧苗能插多少亩的田,按照往年结穗收成,与伯景郁他们讨要赔偿。 伯景郁从惊风手上接过踏雪的马绳,此时的踏雪浑身都是泥点子。 胡须男再看踏雪都害怕, 这马真是个祸害。 他也怕伯景郁他们逃跑,被毁掉的粮食不是小数目,折算现银得有大几百两。 胡须男道“还请几位跟我去庄子上,等我们清点完了,你们给清了钱,我再放你们离开。” 伯景郁让他宽心,“大哥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不会逃跑,该赔偿的肯定会赔偿给你们。” 胡须男可不相信他们,“这大几百两,可不是你一句话,我就真能相信的。” 必须把人扣下,若他们真的出不起这个钱,等庄主回来也好有个交代。 这就正好合了伯景郁的心意,他们想正常进刘家庄根本不可能,除了这歪招暂时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是可惜了这些被糟蹋的秧苗。 伯景郁“我们哪都不去,等你们算好,不过我的手下也得跟你们核验,多一分我不会给,少一分我也不会欠。” “如此甚好。”胡须男安心了不少。 他道“那就请几位随我去庄子上等结果,你们决定好留下谁跟着我的人一起查验被损毁的秧苗数量。” 伯景郁指着惊风和呼延南音说“就让他们两个留下点秧苗。” “好。”胡须男爽快答应。 伯景郁回到茶棚,朝庭渊点了个头。 庭渊指着踏雪说,“它身上脏了,得找水洗干净。” 伯景郁转头问胡须男,“不知大哥如何称呼,这附近可有干净的水源可以冲洗我这马” “我叫刘全,是这庄子上的护院监工”胡须男道“庄子上有水井,可以让你洗马,不过你这马可得牵住了,别让他再毁我们的秧苗。” 伯景郁信誓旦旦地说“刘大哥放心,我定会将它看好,绝不会让它再毁掉你们辛苦栽种的秧苗。” 刘全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除了惊风和呼延南音,其余人都跟刘全一起,被带到了他们的庄子。 他们家庄门上挂着标志,就是刘家粮肆的标志。 伯景郁问“你们可是与城里的粮肆有关” 刘全瞬间警惕,“你问这做什么” 伯景郁说道“我之前在金阳县城小住过一段时间,见过这个标志,县令还帮我引荐过还家粮肆掌柜的刘宗,与他关系还不错。” 刘全哦了一声,“金阳县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我们确实是刘家粮肆的粮庄,我们刘家粮肆遍布中州。” 是中州最大的粮肆。 伯景郁跟着点头,问他“我看你们这里地也挺多的,这有多少亩啊” 刘全瞟了他一眼,还没对他放下警惕性,“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亩。” 伯景郁哦了一声,“那你估计我这马毁了你们多少粮食” 刘全这才安心一些,原来是想知道自己要赔多少钱,他道“这我也不好估算,不过你这马毁掉的母田数量实在是太大了,少说毁掉的部分能种一两百亩田。” 他们站在庄内的院子里,正好就能看到下方的农田。 伯景郁看了看被毁掉秧苗,“可我看你们这农田已经种了近百亩,母田的秧苗一共用了四块母田,一千亩最多也就四十五亩的秧田,怎么我数出了六十块秧田。” 庭渊也垫着脚数了一下,还真是六十块秧田。 秧苗田一亩通常移栽二十五亩的农田,一千亩的田备四十多亩的秧田足够了。 刘全倒是没想到伯景郁会来算这个,他道“成苗有好有坏,插秧的时候会挑好的用。” 伯景郁似懂非懂,“那你们的收成应该很好吧。” 刘全道“有好有坏,每块田都不一样,每季每亩田差不多两石半的粮食。” 伯景郁“那照你这么说,我的马岂不是毁了你们五百石接近六百石的粮食。” 现在数量没有清点出来,刘全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保守估计是这个数,实际情况可能会更多一些。” 伯景郁粗算了一下,“那我按照如今的粮价,得赔五百两银子左右。” “差不多。” 刘全心说我让你们不要在我们茶棚附近,尽快离开,你们不听,那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伯景郁看向庭渊,两人一同叹了口气。 “这马都不值五百两银子。”伯景郁拍了拍踏雪的头。 在刘全的眼里,他这是在责备踏雪。 可伯景郁却是在表扬踏雪,干得可太好了。 五百两,哪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像小路村这种村子里的钱庄可能都凑不够五百两银子。 乡亲们之间很少会有人用银两购买东西,粮食才是他们的流通货币。 伯景郁身上当然是有银票的,但他不可能拿出来,拿出来了他怎么赖在这刘家庄。 “我身上可没有这么多现钱,得找人去城里的钱庄取钱才行。” 刘全看向他,“你要是找人去取钱自然是可以的,但只能一个人去取,其余人还得留下,这要是你们都跑了,我找谁要钱去。” 被毁了这么多秧苗,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是自然。”伯景郁笑着说。 申时过半,惊风和呼延南音才跟着刘全的手下来到庄子上。 他们已经点清了。 刘全手下上报“总计摧毁了两百二十亩的秧苗。” 伯景郁看向惊风和呼延南音,“数量可对得上” 惊风道“我们数过了,对得上。” “你算算我要赔给你多少银钱。”他与刘全说。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谱,这些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刘全“稍等片刻,我去找账房先生算算。” 伯景郁跟上他,“总得让我们也看着清楚明白,那也不能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刘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全拦住他,“亩数已经清楚了,你要先算并不难,账房重地,请恕我不能放您进去。” “我不需要看你们的账本,但我得监督你们,万一你们趁着这个空隙讹钱怎么办” 伯景郁不肯退让,“若你不敢公开透明,我想还是直接去报官,让官员过来,咱们对簿公堂,判多少我赔多少。” 不想私聊,那就公了。 刘全看这人步步紧逼,又与王爷相识,能借走王爷最心爱的宝马,身份必然不低,若真是惹火了,去了衙门,那还真就不好收场了。 他道“那行,你可以跟我一起进账房,但账房里的东西不可以随便动。” “那是自然。” 伯景郁回身拉着庭渊一起。 刘全看他还要带个人,说道“你能去,他不能去。” 伯景郁不干“为什么他不能去,你看他像是能对你们做什么的样子吗” 刘全“” “只能一个人跟我去。” 伯景郁毫不退让,“那我还是去报官,我又没说不赔你钱,你这层层规矩阻拦我是什么意思,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想坑我的钱。” 刘全的头都要炸了,怎么就招惹了他们,就不该财迷心窍地答应让他们在茶棚歇脚,要是不答应,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他并未想过要坑伯景郁的钱,只是想算个准确的数目,和伯景郁理索赔罢了。 谁料这人这么难缠。 眼看着这时间也不早了,他道“好,那就你们两个。”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通过一步步地试探,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们不想报官。 要不然不会因为伯景郁两次报官威胁,他就乖乖地妥协。 伯景郁又道“你得让人安排把我的马给洗了。” 刘全“”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行。” 刘全朝手下说,“找人给这公子把马洗了。” 其中一个手下说道“这马我们可不敢靠近,万一再跑一次怎么办” 看着是挺温和,可突然间就发狂冲进田里。 伯景郁与刘全说“那就让我的手下去洗。” 刘全也只能同意。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折腾过,这都叫什么事。 伯景郁坚持要跟刘全来账房,是想知道他们账房的位置,打算晚上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账房,看看他们过往的账目。 进多少粮食,出多少粮食,一笔一笔的账房先生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最终账房先生算出需要赔偿的银两是三百九十八两,他特地计算了一遍给伯景郁看,伯景郁也认可他的计算,在赔偿的金额上达成了一致。 伯景郁如愿以偿开展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我的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的现银。” 这也是刘全意料之中的事情。 现银太重,出行都是携带银票。 可这银票不能直接作为货币使用,得需要去钱庄兑换成现银,然后再使用,避免收到造假的银票。 刘全道“等你让人取来足够的钱,我自然放你们离开。” 伯景郁“取钱必然需要一些时日,那我们这几日的吃住如何解决” 刘全“我们庄上有客房,可以安排几位住下。” “好。”伯景郁爽快地答应下来,“我这就差人去取钱。” 伯景郁差惊风和呼延南音去取钱。 四百两呼延南音的工会完全可以拿得出来,现在骑快马回去,天黑之前就能返回。 这不是伯景郁此时需要的,他想要拖一拖时间,让惊风和呼延南音去查别的事情。 伯景郁与刘全说“我有些话要交代他们两个,这是可以的吧” “请便。” 伯景郁朝刘全道了一声谢,与惊风和呼延南音走到一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惊风,你速去春熙城衙门查一下,历年的司户一共卖给小路村刘家多少田地。” 呼延南音“你是否在怀疑田地数量对不上” 伯景郁嗯了一声,“按照秧田的亩数,至少能种一千三百多亩的地,” 这点呼延南音也发现了,他趁着旁人不注意,点过他们秧田的数量,他就是靠粮食起家的,一亩秧田能种多少农田他一清二楚。 原本是想提醒伯景郁,却不承想伯景郁自己也发现其中的问题。 他补充道“田里的秧苗质量比我们工会的秧苗质量还要好,优质秧苗至少占八成,我们工会一亩秧苗种二十亩农田,他们这个至少能接近二十五亩,估算他们农田的数量少说在一千五百亩。” 伯景郁“我问过,他们说只有一千亩。” “绝无可能。”呼延南音十分笃定地说“一千亩农田有多大我还是清楚的,他们这里绝对不止一千亩的农田。” 伯景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你趁着这两天时间,想办法摸清他们农田的亩数。” “好。” 惊风有些担忧,“殿下,您留在这里真的可以吗” 若是伯景郁一人留在这里,他反倒不担心,可如今还有平安和杏儿,再加上一个随时要死的庭渊 “放心,在你们没回来给钱之前,我们肯定是安全的。” “那我快去快回。” 呼延南音也嘱咐道“殿下注意安全。” 伯景郁嗯了一声。 送走了惊风和呼延南音,刘全为他们安排了客房。 刘家庄的环境还是挺不错的,给他们的房间也不差。 刘全提醒他们“在他们没有拿钱赎人之前,这几日还请几位暂时住在这个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避免引起麻烦。” 伯景郁道“那我们吃饭怎么办” 刘全“会有人给你们送过来。” 相当于变相地将他们软禁在这个院子里。 比这还高的院墙,他都能带着庭渊坐上去,这院墙对伯景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能翻出去。 刘全走后,杏儿和平安四处看了看。 伯景郁与庭渊走到屋内坐下。 庭渊“你安排惊风和呼延南音一起去取钱,实际上还有别的安排吧。” 伯景郁嗯了一声,看着庭渊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在怀疑他们农田的数量不对” 伯景郁“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怀疑,呼延南音也说按照他们种秧苗的亩数算,少说得有一千五百亩。” 庭渊惊了“这么多” 伯景郁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门外有守卫在守着,他怕庭渊声音太大,引起外头人的注意。 庭渊放低声音,“这也太多了吧,登记的农田数量只有一千亩,他们对外说的也是一千亩,若呼延南音推测的数量没问题,那多出的五百亩是哪里来的” “要么是私自开荒私种,要么是有人故意划给他们。” 怪不得他们要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要派人阻拦靠近他们庄子的人。 那些不合理的行为,一下子就合理了。 “你说闻人政会不会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1.潜入账房 第67章 “极有可能。” 每年收税都是根据田册登记的亩数和每亩地的收成, 以及当季一亩田的收成来计算应该收多少税。 每三年登记的田册就要做重新编纂,粮食的产量可能提升或降低,为了更好地掌握产量情况, 司户要和乡长村长一起查验农田的资质。 很有可能闻人政查验农田时发现他们农田亩数与税收对不上,从而深入调查, 被人发现。 伯景郁说道“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刘家庄有什么猫腻。” 庭渊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伯景郁贴着他的耳旁小声说,“再过半个时辰天就黑了,等晚上外面没什么动静, 我偷偷翻墙出去,去账房查一查他们这庄子上粮食的进账和出账。” “庄内有人巡逻, 你怎么避开” “我听力好, 五十米内细微的动静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巡逻有间隙,我会趁着这个间隙潜入账房。” 庭渊稍微有些担心, “万一被他们抓住” 伯景郁信心满满“想抓住我可不容易,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飓风是傍晚到的春熙城, 用的和惊风去总府查贺兰筠被杀一案的招数一模一样。 以闻人政旧友的身份,让衙门的守卫为他通传。 守卫听他是来找闻人政的,好心与他说“闻人政奸污女子,已经被押解上京, 估计快要被处死了。” 飓风装作震惊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呢闻人兄为人正直, 怎可能奸污女子” 守卫看他不信, 说道“罪名是他自己认下的,这总作不了假。” 飓风“可否帮我与闻人兄相熟的官员通传一声,让我见见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他往守卫手中塞了一两银子, “兄弟,拜托你了。” 看在这一两银子的份上,守卫道“我可以帮你通传一声,但我不能保证他们愿意见你。” 飓风道“多谢兄弟帮忙。” 守卫“你且等我一下,我去通传。” 飓风在外头等着,这县衙的正门距离闹市不远,飓风想着等会儿不管出来的是谁,他都客客气气地请对方吃茶。 没过多久守卫便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常服的人。 守卫指着飓风说,“陶司户,就是这位兄弟找闻人司户。” 陶司户顺着视线看向飓风,眼前这人模样英俊,看着就像达官贵人家的富贵公子,他问“不知阁下与闻人政是何关系要找我是想了解什么事” 飓风道“我与闻人兄相识在京城,此行我出京办事,路过此处,前来拜访,却听这守卫兄弟说他犯了事被押解上京,想向大人了解,这闻人兄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陶司户道“涉及案情我不能与你讲太多,但大致的事情我还是可以与你讲一讲的。” 飓风“那再好不过了,不知大人现在可有空闲” 陶司户“自然,今日我休沐。” 飓风道“不如由我做东,请大人在这茶点铺子边吃边聊大人意下如何” “如此也好。” 飓风邀请陶司户在茶馆坐下,让掌柜的将拿手的特色都给他们上一份。 陶司户问飓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方思徹,大人称我思徹即可。”飓风道。 陶司户“方兄与闻人司户是如何相识的” 闻人政没什么背景,父母早亡靠着通判夫人接济才能读书,能中三甲进士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不像是能够与京中的权贵结交。 飓风见他仍有疑虑,倒也不急着打探消息,先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备心,“殿试前灯会上有人落水,我与他一同下水救人,因此相识,京城地方小,准备参与殿试的学子又集中住在一起,我便总能遇上他,一来二去地就成了朋友。” 陶司户听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科举学子除了在京中有背景的,或者是有依靠的,大部分都是集中住在学坊之中,这学坊是朝廷专门出资建立的,为的就是让远道而来的学子安心备考。 随着近年来学子逐渐增多,学坊也从京城迁移到了京郊雪漫山,会试原先在城内考,随着参考人数增多后,学子从雪漫山学坊入城考试得要一个时辰,赶上极端天气容易影响学子考试的状态,于是一并迁移到了雪漫山,待每年会试结束后发榜,中贡士者再转移入京城学坊安心备考殿试。 反倒是从飓风口中的描述,让陶司户意识到飓风的出身必然不寻常。 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朝会,朝会又分大小朝,大朝会初一十五各一次,小朝会三品以上重要官员每天都得开,五品以上有事上奏的官员也可以参与,大朝会则是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 能在京城内拖家带口居住的,至少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或者是祖上曾经身居要职由君上赏赐过宅子的,五品以下的官员根本没有资格在京城拥有自己的住房,五品以下的京官多数都是住在官舍,再就是应届的科举进士,也是同样入住官舍,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在京中立府。 京城的房屋府苑虽无明文规定按品级售卖,却有不成文的规定,五品到四品的位置离皇城较远,三品到一品则靠近皇城,五品官员想买三品官员住所区域的府苑绝无可能,最多能买从四品官员住所范围内的房屋,也是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官员越级攀附关系。 京城的学坊则是建立在正四品官员住所到从三品官员住所之间,若说此人能经常在京城内见到入京参加殿试的学子,至少得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按照眼前这人最多不过二十岁,怕是哪家权贵家的小公子。 想明白这一点,陶司户对飓风也就客气了几分,论身份此人要比自己尊贵许多。 陶司户问道“不知方公子想从我这里了解什么” 飓风也察觉出他对自己的语气中全无高傲之姿,看来是他的忽悠奏效了,“依照我对闻人兄的了解,应当不至于干出奸污女子的事情。” “人心隔肚皮,我起初也认为闻人兄不会奸污那女子,可他自己在总府的牢狱中认了罪。” 飓风问“这案子可是县衙接管而后移交到总府的” 陶司户解释道“先是被奸污的姑娘家人到乡衙报案,乡衙来城衙报案,城衙带人去勘验现场后,移交去县衙,由县衙确认是否立案,原则上县衙不能审理官员,由县衙移交至西北府的府衙,再由西北府衙移交到西府总衙,西府总衙再移交至州府总府衙门。” “也就是说这个案件先后转手六次” 陶司户点头,“确实是六次。” 飓风问,“那转手六次可有六次进行案件细节核查” 陶司户道“虽说明面上是经过六道程序最终到总州府衙,事实上县衙立案后,便会直接交由总州府衙,官员不能越三级见人,所以官员犯案避免包庇一般也是要越三级审理。” 县衙是一级,西北府衙是二级,西府总衙是三级,越三级就正好是总州衙门。 越三级审理飓风是知道的,可在他的记忆中,越三级审理案件,府衙得胁从审案。 他道“即便是越三级审案,府衙也该核查证据,确认是否能够立案,怎会直接从县衙就跳到总州府衙” 陶司户摇头,“这我确实不太清楚,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八品司户。” 他们城衙的司户只有总司户是正八品,下辖的司户一律都是从八品,包括县衙所在地的司户也是一样为从八品,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对于上级怎么审理案件,他们也无法提出任何建议。 “那照你所说,这闻人司户的案子是由本城的衙门负责搜集证据,奸污案最重要的便是是否存在奸污事实,仵作验尸可有拿出准确的证据证明其被奸污” “据说当时没有验尸,不过那姑娘留下了一封书信作为证据,他的家人极力阻拦仵作验尸。” “说起来也邪门,前脚闻人政被押解到总府衙门,后脚这一家人便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陶司户略带惋惜地说,“一家六口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据说那姑娘的棺材也被火给烧了,按理说证据没了,闻人政可以不认罪,可他在总衙认了罪,那八成奸污是真。” 按照这个推理逻辑是成立的。 庭渊反复将这个案子里目前掌握的证据给他梳理过,在外人的眼里来看闻人政认罪就代表他确实做了,从飓风他们掌握的证据来看,闻人政是被陷害的。 “这么说来仵作就根本没有验那女子是否被奸污。” 陶司户点头,“确实没有。” 飓风听到此气愤不已,“既然没有检验过,如何能够立案” “据我所知县衙是依照那姑娘留下的一封书信作为立案证据将案件上报到总州府衙,证据并不充足,闻人政若是不认,这个案子不足以定罪,可他偏偏认了罪,两相结合便能确认罪名成立,即便是前期证据不够充分,有了闻人政认罪,案子的证据链也就完整了。” 飓风又问“那一家六口的死可有疑点” “仵作验尸确认是被大火烧死的。” “你可知验尸的仵作是谁”飓风追问。 陶司户见他不像是单单询问此事,而是想追查,起了疑心,“方兄弟莫不是想追查这案子,你从京城来,莫不是专程来查这个案子的” 转念一想觉得也不太可能,按时间算闻人政此事应刚到京州,案子应该是刚刚递交到刑部,从京城刑部到春熙城路程三千三百里,便是六百里加急也得六日,一个从八品官员奸污案根本犯不上六百里加急,寻常马匹急行赶路日行八十里到一百二十里,少则一个月多则一个半月才能赶到,时间上算是对不上的。 飓风心头一惊,险些暴露,他忙道“我只是觉得闻人兄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担心其中有冤屈,所以想查一查,我可不愿见我挚友含冤而死。” 听他这么一说,陶司户觉得也挺合理,“闻人政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他的福分。” 可他依旧拒绝了飓风的要求,“能与你说的我都与你说了,我不能将仵作的信息告诉你,你也知道这仵作虽不是朝廷在册的官员,却也是受雇于县衙的衙吏。” 飓风表示理解。 陶司户倒也没把话说死,“我虽不能泄露他的身份,可这春熙城一共就这么大,你要真想打听,那倒也不难。” 飓风笑了笑,“多谢陶司户指点。” 原想着若是能从这人身上打听出仵作的信息他就不用与他客套,谁承想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道。 飓风心说早知道还不如直接潜入衙门。 等到晚上偷偷翻进衙门去查档案,他什么查不到,何必那么麻烦去找人打听。 饭后陶司户返回县衙,而飓风则是等到天黑,直接潜入衙门,翻看了卷宗知道了给姚家做尸检的仵作叫代苍蓝,又去查阅了官吏档案,代苍蓝家住长柳巷二十七号。 根据春熙城内的地图,他记住了长柳巷的具体位置,准备明日一早去长柳巷找代苍蓝。 待庄子彻底安静后,伯景郁准备去账房一探究竟。 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叮嘱庭渊“若是我被发现了,一定会把动静闹大给你信号,你能趁乱跑就趁乱跑出去,跑不掉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保全自己。” 伯景郁自然不怕庄子上这些人,庭渊三人都不会武功,他能轻松逃走,庭渊他们被关在这院子里想出去很难。 庭渊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伯景郁翻墙出去。 庭渊抬头,今晚的月色很美,希望伯景郁一切顺利。 庄子上的路不算太复杂,伯景郁记得住来时的路,自然也记得去账房的路。 或许是因为这庄子平日里没什么外人来,巡逻的人只是走一个过场,伯景郁没费什么力气便到了账房。 账房的门上了锁,左右各有一扇窗户,伯景郁试了一下,窗户可以打开,可惜这窗户的缝隙太小,他这身板进不去。 这种锁对于别人来说很难开,可对于他来说并不难,他能凭借自己的听力优势听出锁内部的结构做出一把钥匙打开。 看了看锁孔,伯景郁将自己头上束发的发冠取下来,伸进去试了一下锁孔结构,从树上折了一根手指粗的树枝,用随身的匕首削出合适的形状推进去试了试没打开,取出做了细微的调整再试,锁就打开了。 伯景郁推门而入,翻身将门关上,用火折子那一点火光做照明,将桌上和抽屉里都找了一遍,在后头书柜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了账册。 从头看完,数量确实不对,上一季地里一共收了三千六百七十六石粮食,按照亩产两石半的均数来算,一千亩的地最多产两千六百两的粮食,足足多出了一千石的粮食,按一亩地产三石粮食算都还多出六百多石的粮食,由此可见他们的农田数量确实做了假,不止一千亩。 伯景郁将东西放了回去,退出房间,将锁锁好后,原路返回。 他走后,庭渊一直在替他担心,在院子里等着他。 伯景郁翻墙进入院子,看到庭渊坐在石桌旁等着他,心头一暖,轻声与他说“我回来了。” 庭渊立刻起身,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和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问道“你可曾查到了什么” 伯景郁拉着他往屋里走,“咱们屋里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2.买田怪象 只怕他们一家已经被灭口了 第68章 关上门, 屋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伯景郁将自己在账本上看到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他们的田和收成与他们对外说的实数是对不上的。”庭渊问伯景郁,“真的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将朝廷未开荒的私田占用吗” 别的暂且先不说, 这私田少说占用了上百亩, 怎么着都是死罪。 伯景郁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也说不准,“我朝律法对偷盗监管极为严格,数额巨大者死,他们这种行为是偷盗公田,按照律法像刘家庄这种占用公田私用从中牟利至少诛三族。” 诛三族是父族、母族、妻族。 庭渊寻思着, “若是按照这个诛三族的算法, 刘家这么多人,从上到下,怕是得杀上万人。基本上家里沾亲带故的亲戚都得杀光。” “是的, 所以我认为这种事情应该不是他们自己敢干,背后肯定是有人在帮他们兜底。” 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举报上去,必然整个家族都得完蛋。 伯景郁也不认为他们有这么大的胆量。 “按照目前一季收上来的粮食, 一季一亩田收三石, 他们的地都多了二百亩,闻人政来此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发现了问题, 在闻人政之前的那些司户并无人上报此事,很可能这些似乎也都被收买了。” 光是听着就觉得这背后涉案人员只多不少,“就看飓风他们去春熙城能够查到什么东西了。” 伯景郁对中州的官场早已不抱希望,“我都不敢想这背后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刘家的生意遍布西府,他们在西府到处都有农庄,若是每个农庄都私占官田” “折算下来必然是个天文数字。”庭渊感觉这应该是他们能够遇到的最大的一个贪污的案子了,“其中必然不只是一两个官员的事情。” 伯景郁叹了口气,“等飓风他们回来,离开刘家庄后,去别处再看看是否有同样的情况。” 庭渊问他,“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 伯景郁只想着查清当下刘家庄是否私占公田,倒是还没想过后面的事情。 他问庭渊“你有什么建议吗” “既然这事是以闻人政开头的,那便以闻人政结束。” 伯景郁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如何结束” “闻人政八成就是因为刘家庄私占农田的事情惨遭陷害,那么我们何不以刘家庄的事情作为突破口,逼着这些官员自己露马脚。” 伯景郁“你的意思是想将刘家庄私占农田的事情捅出去” 庭渊提醒他“刘家可不仅仅是私占农田,还一手促成了农神祭,偷盗农神鼎里的粮食。” 若是不撕开一道口子,不让这些官员感受到危险,他们又怎么会动起来,他们若是没有任何行动,又怎么抓住他们的马脚。 “正所谓敌在明我在暗,这两件事加起来,再将闻人政的案子从头到尾彻查,你说够不够将中州官场搅个底儿朝天。” “够了。” 闻人政的案子有很多破绽可以继续追查,陈之和郑南江的口供在我们手上,还有他奸污姚家姑娘一案,林玉郎灭门姚家六口,无一不在反映着霖开县的官场有问题,那么破开中州官场,就从霖开县开始。 还有贺兰筠被杀一案,林玉郎并非凶手,以及飓风在贺兰筠住所中发现的书信落款上的青山是谁,会不会这封信才是他被杀的关键 庭渊道“要将背后的大鱼钓出来,饵料不下足怎么行,闻人政的案子和刘家庄侵占公田就是饵。” 伯景郁有些忧心“此时动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庭渊摇头“若是一条蛇,打草惊蛇是必然的,可现在中州官场的情况,只怕是一窝蛇。” 一条蛇不好抓,一窝蛇从能抓上几条,没道理让他们都能跑了去。 伯景郁问他,“那你可有具体的想法” 他想看看庭渊这个想法是否可行。 “如今巡查的队伍正好在中州,等我们出了这刘家庄后,以哥舒无哉的名义去总府告官,哥舒无哉确实与闻人政是同期的科举考生,距离他们参加科举已经过去三年了,也无人能够证实他们是否认识,就以闻人政一封揭露西府官场存在官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信做开场。” “你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诈出隐藏在背后的人” “是。” 确实无从考证,参加科举的考生那么多。 再者,哥舒无哉的身份也确实是最好用的,他姓哥舒,站在闻人政的角度若想要避开所有的官员,哥舒无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以哥舒无哉的身份拿着密信去见“齐天王”,背后隐身的那些官员庭渊不信他们毫无作为。 伯景郁认真想了想,庭渊的方法确实可行,而他在短时间内也无法想出更好的方法。 他道“那等我们出了刘家庄再详细计划。” 庭渊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伯景郁对他说。 伯景郁自己也困了,昨夜一整夜没有睡,今夜又熬了大半夜,现在是在强撑着,庭渊打个哈欠,也勾起了他的困意。 院子里一共就三间房,杏儿和平安各自一间,庭渊和伯景郁睡一间。 伯景郁帮着庭渊脱掉外衣,与他说“你睡里边,我怕你半夜掉下床。” 庭渊无所谓睡里面还是睡外面,伯景郁让他睡里面,那他就睡里面。 伯景郁是昨夜和庭渊睡在一起才知道庭渊睡觉手脚不太老实,会满床翻滚,所以才会主动提出要让庭渊睡在里面。 两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床顶的幔帐。 枕头太高了,让人根本无法舒适地入睡。 在床上硬躺了少说得有两盏茶的工夫,庭渊被这枕头硌得受不了了,从床上坐起来。 伯景郁经跟着起身,问道“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庭渊拍了拍枕头,“这个太高了,我枕着睡不着,感觉明天早上起来,我的脖子就要动不了了。” 伯景郁“可是不要枕头你怎么睡” 庭渊将枕头扔到另一头去,“直接睡床上,也比睡在枕头上要好。” 伯景郁将自己的胳膊伸给他,“那你枕在我胳膊上睡。” 庭渊偏头看他,“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为了你能更快入睡,也为了我能更快入睡。” 庭渊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他自然也会睡不着。 听他这么说,庭渊也就不折腾了,枕上他的胳膊,确实要比那个枕头合适多了。 呼延南音那头回了工会,连夜带人偷摸过来测量刘家庄的田地。 趁着月色正好,不需要点灯,便能将农田数量数清楚。 如他预料的那般,数出了一千五百二十一亩田。 刘家工会对外声称是一千亩,如今多出了五百二十一亩,如此明目张胆,让人不可思议。 背景究竟有多强大,才可以做到侵吞朝廷的私田五百多亩。 而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刘家庄。 呼延南音家中共有田产八万亩,家里生意靠的是工会带来的收益,而刘家庄背后的刘家粮肆与他们家截然相反,完全靠的是农田收益。 据他所知,这刘家粮肆在中州各地的农田共计有六百五十万亩,一年的收成大约在两千六百万石粮食。 而他们呼延工会掌控了西府两千五百万亩的土地,粮食一年收成大约在一千九百万石,并不如刘家粮肆总的营收多。 一个小小的刘家庄就能私占五百多亩的土地,那在整个西府,他们又侵占了多少土地 若是闻人政真的是因为发现刘家庄的事情而丧命,刘家这条船上不知道有多少中州的官员落马。 三十年前他的父亲曾跟随伯景郁的父亲平定西州叛军,三十年后他又辅佐伯景郁整治中州官吏。他预感这个案子会成为震惊全国的大案。 惊风没能赶上城门关闭之前入城,于是在城外的客栈休息了一晚,隔日一早入城,找人打探了一下衙门的位置,落宿在衙门旁不远的客栈,准备等到天黑再入县衙,去翻田册。 店伙计为他准备开好房间。 惊风往楼上去,正好在楼梯上遇到了出门的飓风。 两人均是一愣。 飓风问他“你不在小路村,怎么也跑来春熙城了” 惊风道“殿下有事交代我,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飓风“我去查仵作。” 惊风跟上他,“那我随你一起去吧,反正我得晚上才能行动。” 飓风点头同意。 两人往长柳巷去。 飓风问他,“殿下让你来查什么” 惊风道“查田册,昨日我们去了刘家庄,发现他们的农田亩数与对外声称的数量对不上,殿下怀疑他们私自开荒占用公田,让我来查查田册上记录的亩数,以及这些年是谁在收税,怎么就没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他问飓风“你查仵作可有结果了” 飓风道“现在正要去查。” 春熙城不算太大,飓风与惊风没用多少时间便到了长柳巷。 两人在巷口的早点铺子吃了早点才进巷子。 巷子里没什么人,顺着门牌找到了二十七号。 飓风上前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有一个老头过来开门,看门口站着两个年轻人,警惕地问“你们找谁” 飓风问“此处可是代苍蓝的家” 老头摇头,“不是,我们是新搬来的,姓杜。” 惊风看向飓风,“难道是搬走了” 飓风摇头,他也不清楚。 他问老头,“你们这坊长是谁” 人员流动,通常坊长是知情的。 老头依旧摇头,“不清楚,我们才搬来,你问问别家吧。” 说完就把门关了。 留下惊风与飓风在门外面面相觑。 惊风,“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飓风也有同样的预感,“问问别家吧。” 好在是有一家主人是个热心肠,带他们去找了坊长。 飓风和惊风到坊长家里时,对方刚刚吃完早饭。 听飓风和惊风说来问长柳巷代家的事情,连忙让自己的媳妇关门,不允许他们进门。 如此反常的行为,飓风怎能放过,翻墙而入,将坊长堵在家中。 坊长无奈,这才答应告诉他们自己知道的内容。 “这代家是我们这春熙城有名的仵作,他家祖上三代都是干仵作的,吃的都是衙门的饭,大约半年前一个晚上,代苍蓝匆忙来找我,将房子低价抵让,我以为他是欠了钱,多问了两句,他与我说是去投奔远房亲戚,他家世世代代都是春熙城内的人,他能投奔什么亲戚,我怀疑他可能是惹了什么事。” 惊风觉得奇怪,“如此听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你躲什么” 坊长叹气,“这衙门有个官员闻人政被人告奸污,尸检就是他做的,我听人说告奸污的那一家全都死了,怀疑是狗官杀人灭口,那他这做尸检的可不就危险了,作为知情人那不得一起灭口,我猜测他可能是怕被人灭口才拖家带口地跑了。” 听坊长这么说,倒也能解释他这种行为,毕竟谁都怕惹祸上身。 “那你可知道他们一家跑去了哪里” 坊长连忙摇头,“这我可真不知道,反正他家是拿了钱走的,他家那房子值三百两银子,抵给我二百两银子,可见他们要跑的决心有多大,我是不想趟浑水。” 从坊长家离开,飓风和惊风沿街缓行回客栈。 惊风说“这尸检本就有问题,只怕他们一家已经被灭口了,即便没有灭口,也不可能出来露头了。” 飓风点头,都逃掉了自然是不可能再出来,若是没逃掉肯定也被灭口了,总不能留下把柄将来被人查到。 “闻人政也是冤得不能再冤了。” 惊风问飓风,“你是先回小路村,还是等我这边查完田册再回去” 飓风想了想,说道“我留下与你一起查田册。” 现在回去了也没什么用,伯景郁和庭渊暂时被扣押在刘家庄,那边有呼延南音在,等他丈量清楚刘家庄的田地,自然会去把伯景郁和庭渊赎出来。 等到了夜晚,两人再度潜入府衙,飓风帮惊风在外面望风,惊风在里头翻找田册档案。 过往十来年的田册记录他都翻了一遍,找到刘家庄买田的记录,田册上登记的名字叫刘江。 怪就怪在他们并不是成片购买农田,而是东买一块西买一块,这个月这里买一二十亩,下个月往东走二里地买十亩,往西走一里地又买十亩,过两个月再将中间的空余土地一并买上。 十来年里少量多次购买,最终的数量是一千亩。 给人的感觉像是圈地一样,先把四周的篱笆扎上,再填中间的空缺,房子还没建起来,院墙已经围上了。 惊风看了这契约,很难计算出来他们到底买了多大面积的地,即便是司户要去清点他们的土地,只怕是根据手里的地契核算要在田里数的晕头转向。 大约是从五年前开始,针对刘家的土地,田册上便不再计入每块地收入多少,按照他们购买的亩数,每年以每季两石半的粮食收税。 到去年他们在闻人政上任后买了十五亩田,小路村总计累积下来就是一千亩。 第一次税收闻人政也是按照一千亩的税收二成收取了刘家庄一千石粮食。 而让惊风感到更为奇怪的是这个叫刘江的人在春熙城下辖的十四个乡里,十五年内一共买了一千九百二十七次的田,每一次都是小数额,每一个村累计的农田最少都有五百亩。 想要将过去十五年里他们在春熙城下辖乡村一共买了多少地算清楚,怕是得要小半个月才能彻底清算清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3.立案避嫌 第69章 飓风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见惊风从屋里出来, 等不及了他入屋内,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了” 惊风还在翻看账目,“小路村刘家庄的田地不是一次购买的, 而是少量多次地购买, 有时候几亩地,有时候买几十亩,东买一块西买一块,这么多年的地想要核对清楚哪次买了哪块地并不容易。” 飓风头次遇到这种方式购买田地的,“核对不出来他们买地的数额,那怎么收税” “按照买地的亩数收取, 并未一一核对。” 飓风“就根本没有人管过刘家的地实际有多少” 惊风点头,“他们在春熙城十五年里前前后后这么多年买了将近两千次的地。” 平均每年要买一百十多次地,一年也就百六十天,天不到就买一次地 翻看账目,惊风惊奇发现,十多年前给他们批地的人是贺兰阙。 “贺兰阙” 飓风问他“认识” 惊风摇头,“不认识, 但我知道他。” “他是谁”飓风问。 遇到林玉郎时,飓风和赤风并未跟他们在一起, 他去总府调查贺兰筠的案子返回金阳县时,飓风和赤风还未到金阳县, 因此他并不知道贺兰筠的事情。 惊风与他解释,“贺兰筠的父亲, 如今霖开县的通判, 就是他的妻子一直在资助闻人政,闻人政与贺兰筠是同窗,两人也算一起长大的发小, 关系非常好,闻人政被押解到总府衙门,所有人都认为是闻人政奸污了姚家姑娘,贺兰筠坚持认为他无罪,四处为他奔走,想要深入调查还闻人政一个清白,不知何人将他灭口,怪罪在林玉郎的身上,而我们就是通过林玉郎得知姚家六口的死与闻人政无关,顺着这条线才摸到这里。” 飓风“会不会这贺兰阙也参与其中” 惊风也不太清楚,林玉郎说这通判一家都是好人,通判几年都不为自己做一身新衣服,朝廷下发的俸禄都拿来养善堂里的孩子了,能够养出贺兰筠和闻人政这样的孩子,这通判也是个清廉的好官。 “应该不会。”惊风道“他十多年前在这里当司户,如今升职做了通判,正县级的通判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官员,往小了说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一个县只有一个通判,其余的全都叫判官,在县级通判是二把手,位置要比县令低,和县丞是平级,同是从七品的官员。 从七品和从八品只是一级之差,是很多官员一辈子的终点。 如今盛国最不缺的就是官员,晋升也不像从前那般容易,多的是官员平调,能够快速晋升的官员,多数都是一甲进士或者是二甲前一百五十名的进士,若是甲的进士想要有大的阶层晋升基本不可能做到,除非是政绩表现突出,或者得到提拔。 “刘家买田的价格也都是正常的,况且十多年前贺兰阙在春熙城做司户时,那时候刘家买的田数额都还算正常,与他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 惊风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更多田册上的内容,打算回了小路村后告诉伯景郁。 飓风也帮着一起记,两人是亥时进的衙门,等他们离开已经是寅卯交替时,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卯正时城门就该开了,他们赶早出城回小路村。 午饭刚过,两人到了小路村,呼延南音原计划也是下午去赎人,赶巧被他们赶上。 待二人用了午饭后,呼延南音与惊风带着银两上刘家庄赎人。 刘全并未亏待几人。 呼延南音和惊风提着银两找到刘全,由他现场清点清楚银两数额,又额外多收了二两银子作为几人这两日在庄子上食宿的费用,总计给了四百两的银子。 刘全点清后,让人去将庭渊和伯景郁几人从小院放出来。 除了头天夜里枕头太高庭渊睡不着之外,这两日在刘家庄倒也没有受苦。 伯景郁问刘全,“刘管事可曾点清银两” 刘全道“自然是点清了。” 伯景郁“既然你点清了,那我们是否可以离开” 刘全点头,“那是自然,我送你们出庄。” “有劳。” 刘全将他们送出刘家庄子,目送他们走远后,这才返回庄子。 伯景郁将惊风飓风和呼延南音一并叫上马车。 “这两日你们各自调查的事情可有结果” 几人纷纷点头。 此时他最想知道的是刘家庄的地共计有多少亩,“呼延公子,由你先说。” 呼延南音早已准备好,“连续两晚我带人核算了两遍,确认他们的农田一共是一千五百二十一亩,两夜一共核对了四百十七块田的尺寸,亩数都是标准的。” “竟真多出了五百多亩” 即便是庭渊和伯景郁早有准备,仍旧觉得惊人。 一亩田的标准尺寸长为十米,宽则是二十米。 伯景郁道“你辛苦了,等这事了结后,我会上书为你们要赏赐。” 呼延南音道“多谢殿下。” 伯景郁转而看向惊风,“你查田册如何” 惊风一直憋着,都给他憋急了,就等伯景郁点他,让他将这大发现告诉伯景郁,“殿下,田册上记录的实数是一千亩,不多不少,他们少量多次东买一块西买一块,乱七八糟拼凑出来的一千亩,而不是一次买了一千亩,收税的官员根本理不清到底哪些地是他们的,就直接按照购买实数和亩产数量在税收。” “也就是说无人核对过他们的田产数量和位置” 惊风点头,“数量根本核对不清,买田是从司户手上买的,一次购买多个村庄的多块田地,以至于官员很难逐一去核查实际用地,平均天不到他们就要去买一次地。” 伯景郁听了就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了,对于官员来说,既要搞税收又要巡田,还要天两头地为他们批地,时间一久和这些官员搞好关系给点好处自然这些官员也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这些田地售出上税算政绩,卖出的田越多,上税就越多,那么财政自然就漂亮,升迁自然就快。 “背后买田的人是谁,卖田的人又是谁” 惊风道“买田的叫刘江,景照十五年到景照十八春,刘江买的田都是从贺兰阙手上出的,这个贺兰阙就是贺兰筠的父亲,景照十八年夏新任职的司户张明阳上任,贺兰阙调任霖开县总衙霖开城任总司户,张明阳从景照十八年夏一直到熙和年初春长达九年都在春熙城任司户一职,直到去年初春闻人政上任,他才被调至西北府兰江路牧云县任总司户。” 庭渊听到这张明阳的升职路,问道“这贺兰阙升职是不是有点问题” 张明阳从司户升为总司户调去了牧云县,而这贺兰阙可以在霖开县连升二级,成了这霖开县的通判。 伯景郁道“他从司户到通判,虽然是个不同的官职,从八品到从七品官职上只是升了一级,若是他再往上升哪怕是半级,都该换地方了。” 庭渊哦了一声,“那为什么张明阳会从霖开县调去牧云县” 伯景郁解释道“大概率是他做司户之前,还担任过别的官职,最低官职从九品,从九品到从八品也是一级,他要往上升总司户,总司户是正八品的官员,就需要调任。” 从九品有巡检,典史,主簿,编修等,从九品官员多数都不是朝廷封官,在县试或州试中取得了前名,推举入京会试统考中了贡士后未中进士,通常会编入末流的官职,州试统考前百名中贡士而殿试落榜者,会被编入州学县学或各级基层末流官员,县试前中州试未中贡士者也会编入县学等不入流的官职,表现出色同样可以升职入品,类似这样的形式入朝为官的官员很难得到晋升,正七品几乎是他们能晋升的最高官职。 伯景郁推测,“极有可能他是为了升职纵容刘家这种行为。” 惊风赞同伯景郁的推测,“自从闻人政接替张明阳的职位之后,刘家在闻人政手上只买到一块田,只有十五亩田,或许是他们的一些行为引起了闻人政的注意,闻人政在任一年的时间,除了第一次买了十五亩田后,再没卖过刘家一亩田。” “我翻看田册时发现许多刘家在闻人政管辖的个乡购买田产的记录的页数都有细微的折痕,应该是为了做标记,不知道是查清了还是旁人担心后来者发现这个问题,折起来的地方全都被恢复成了原状。” 这些证据足以说明闻人政就是在查刘家的事情,正是因为触及了刘家以及背后之人的利益,才会被设计陷害。 伯景郁看向飓风,“让你查验尸的仵作,可有结果” 飓风摇了摇头,“我从县衙查到仵作地址找过去,他家的房子被他贱卖,问了坊长才知道,他带着一家几口去投奔亲戚了,我估摸着他是觉得自己会被杀人灭口,带着家人逃了,八成已经被灭口。” 这点伯景郁之前也预料到了,闻人政都得死,何况是做伪证的仵作。 他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据我从另一位司户那边了解到,闻人政的案子立案时的证据就是姚家姑娘的书信,仵作并未对姚家姑娘验尸,按理说这案子不验尸证据就不够充分,不足以达到立案的标准,可偏偏这案子被送到了总府,批准立案的正是霖开县的县衙。” 飓风得知是县衙立案时,并不知道通判贺兰阙与闻人政之间有关联。 “若是县衙立案,那岂不是贺兰阙批准的”呼延南音觉得很奇怪。 贺兰阙是县通判,粮运、家田、水利、诉讼都归他统管。 呼延南音挠头“我怎么弄不懂了,案子证据不足,他怎么就立案上报了” 何况这闻人政是他看着长大的,闻人政什么人品他能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将案子递到总府去,岂不是害了闻人政。 庭渊猜测或许是为了避嫌,“闻人政是他资助长大的,中了进士入朝为官,来历自然会写得一清二楚,在他麾下为官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他不秉公处理,别人会觉得他徇私舞弊,在明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立案送至总府,连越级送至总府,证据不足肯定会复查这个案子,闻人政的冤屈自然就能洗清。” “你要这么说,那也有一定的道理。” 呼延南音叹了口气,谁知道送到总府不仅没帮闻人政洗清冤屈,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惊风想起了贺兰筠,有些惋惜,“若真是如此,贺兰阙岂不是害了贺兰筠。” 贺兰筠为闻人政的事情四处奔走,引起背后之人的注意惨遭杀害。 “是啊” 庭渊也叹了口气。 这案子越查,他越是感到无力。 “这就是没有背景的小人物的悲哀,他们的一条性命可以被随意地夺走。” 闻人政和贺兰筠一个从八品的司户一个正九品的知州知事,两人最大的靠山不过就是从七品的县通判贺兰阙。 即便是将贺兰阙一家杀光,这案子也翻不出中州官员的手掌心。 像他们这样在西府有一定根基的人都能被轻易杀害,像那些和闻人政一样底层爬上来或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官员,又怎可能逃脱中州官员的掌控 即便是金阳县的陈县令,正七品的官员,也在惧怕背后这些人。 伯景郁下定了决心,“不把他们铲除干净,我绝不离开中州半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有本事把我也弄死在中州。” “那是不可能的。” 疯了才会将代天巡狩的王爷弄死在中州,要真到了这一步,中州官员只有两条路走。 一是揭竿而起和朝廷对着干,二是从上到下都被砍一遍。 那可就真是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庭渊不认为事情会到这一步。 中州官员从上到下十几万,参与这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官员估摸分之一都没有,余下的官员不可能坐以待毙。 中州要是反了,下场不知道要比西州惨烈多少倍,他一反,朝廷自然发兵,西州的叛军若是瞅准时机乘虚而入,前后夹击,极大概率西府要化作一片焦土,即便是中州官员一厢情愿,西府两亿五千万的老百姓也不干,中州的驻军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战事四起对谁都没有利。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虽是这么说,也能看出伯景郁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看向庭渊,“看来我们能走的路,也就剩你说的这一条了。” 从闻人政开始,就从闻人政结束。 除了庭渊,其他人都很懵。 伯景郁对飓风说,“你拿我的令牌,去调千黑鹰军。” 西府为了防止西州叛军卷土重来,西府共有五十万兵力,西南府大约有十万,其余二十万兵防全在西府内海沿岸,以防西州叛军从内海突袭。 “遵命。” 城内守卫军大约是百到五百人之间,若他想按住霖开城和春熙城所有官兵,让他们来不及求援送信,至少要在人数上将他们彻底碾压,千人是比较合适的人数,还得额外分出一部分人按住刘家庄的人。 伯景郁与惊风说,“你以哥舒无哉的名义入总府求见齐天王,就说自己有一份闻人政差人捎给你的密信,上面揭露了刘家粮肆在西府霖开县春熙城干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重查闻人政一案,逼刘家就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4.守卫森严 第70章 “终于要开始收网了吗” 惊风跃跃欲试。 这一路走来, 他等的就是将贪官拉下马,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伯景郁摇头,“不, 现在只是下饵料。” 惊风问伯景郁, “殿下,我与飓风都走了, 你的安全怎么办” 伯景郁“我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安全不必担心。” 呼延南音道“殿下的安全由我来负责。” 惊风看向呼延南音,呼延南音都不是伯景郁的对手, 怎么可能由他保护伯景郁。 伯景郁“无须担心, 我能护好自己。” 惊风看向庭渊,“我是担心他。” 庭渊无语,“” 伯景郁微微皱眉,不满惊风如此看待庭渊,冷声说“他不是我的累赘。” 没有人想做个累赘, 庭渊更不想。 曾经的他虽比不上惊风,可他拥有自保的能力, 身体十分健康, 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对他来说形同折翼,还要被人轻看几分。 伯景郁不希望任何人轻看了庭渊,他的身体是不好,可这不代表他的脑子不好, 有些人身体好,可偏偏脑子不好。 惊风察觉到伯景郁的情绪, 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飓风问“我调兵离开几日,殿下会一直留在小路村吗” 他怕伯景郁离开小路村, 到时他回来了找不到人。 伯景郁望向庭渊,看他是什么意思。 虽说伯景郁采用了他的方法,可这个案子还有很多需要调查,起码得去见一见这位决定案件走向的关键人物贺兰阙,“得去贺兰通判家一趟。” 贺兰阙一家住在霖开城,从此处去霖开城需要两日路程,明日一早出发,往返两地需要四日。 “你可是要去查些什么”伯景郁问他。 庭渊点头,“闻人政的事情还得跟他求证一下,目前这一切都只是我们根据现有的证据在推理。” 贺兰阙在霖开县官场为官十几二十年,无论是在春熙城做司户,还是去了霖开城做总司户,又或是现在的通判一职,始终都是和粮税相关,每年地卖了多少田地,新入户多少家,收了多少税,都要经过他的手审查,若是有问题由他打回原籍重审重修,可以说刘家在霖开县有今天的地位,也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 换做是庭渊在核查账目时发现问题,查阅档案看到是自己熟悉的人做的账目,一定会去找对方核实。 或许可以从贺兰阙得到一些新的线索,摸到背后的人。 刘家只能算是一个马前卒,真正要抓的是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最近的黑鹰军距离此处三百里,不行夜路跑去驻军的营地至少要两天的时间,赶夜路即便是一天一夜不管马的死活也赶不到。 惊风从此处入总府永安城快马加鞭要四天的时间。 我带着黑鹰军到哪里和你们会合 飓风带着黑鹰军日行一百二十里,三天能到小路村。 过去两天回来三天,从时间上算,足够伯景郁和庭渊去一趟霖开城找贺兰阙了解闻人政的事情。 伯景郁思考了一下,算着时间说道四日后你应该带着他们正好到霖开城附近,我们在霖开城外会合,留下一路在霖开城接应。 他问庭渊,“你觉得是先控制刘家庄,还是先控制春熙城” “当然是先控制刘家庄。”庭渊毫不犹豫地作出决定。 从刘家庄众人的嘴里说不定还能套出一些别的信息,从小路村到春熙城再到霖开县。 庭渊道“我们一定要在惊风以哥舒无哉的名义去见齐天王之前将霖开县上下一体官员全都控制住。” 庭渊相信以哥舒无哉的身份将所谓的密信递给齐天王,一定会让中州在背后搞事情的官员有所行动,到时候就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不能给他们留下反应的时间,永安城内事情发酵起来时,他们这头已经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那时候再想做什么都晚了。 惊风问“那我是否需要延迟两天的时间入永安城” 庭渊摇头,“不需要,按照你正常的速度四天时间入永安城,彼时飓风和我们在霖开城外汇合,在回小路村的路上,密信在中州官员内部发酵,也需要一些时间,足够我们掌控霖开县的局面。” 他提醒惊风,“事情发酵后,立刻封锁城门,将总府刘家的人控制住,一是防止他们逃跑,二是防止他们被人灭口。” “明白。” 呼延南音问“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们不在的这几日,劳烦你将周边所有刘家的田地都清点一遍。” 呼延南音爽快答应。 庭渊让他这么做,是为了能够尽快对刘家偷田的数量有一个掌控,不必等到控制了春熙城再根据册子去查,掌握了实数,等到真的控制住春熙城,两边对一下数就知道私占了多少公田。 飓风天不亮便出发前往驻军所在里调兵,惊风用了早饭后也出发前往永安城。 送走了惊风,伯景郁和庭渊动身前往霖开城。 平安和杏儿被留在了小路村给呼延南音帮忙。 伯景郁带走了两名赶车的侍卫,留下一人保护平安和杏儿,有呼延南音在,呼延工会的护院不是吃素的,呼延南音自己也有侍卫。 许院判留在小路村绝对安全。 惊风前脚从小路村出发,赤风后脚就入了永安城。 他从西城门入城,王驾入住内城官驿,顺着主道入内城,还未走到内城,赤风就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官差问他“做什么的最近内城来了位大人物,没有衙门签发的通行证禁止入内。” 赤风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从前在内城做生意的百姓或是住在内城的居民出行怎么办” “用不着你操心。”官差凶狠地对他说,“没有通行证,你今日就入不了内城。” 赤风取出自己的令牌给他们看,“皇宫我都能进,区区一个永安城内城我还进不了了” 十二风卫都是有封授武官,是皇家一等近卫,正儿八经的朝廷正三品武官,中州的知州也是正三品,同级别身上没有显赫军功加封的武官比文官低半级,皇家近卫则不受此类限制,因此与知州同级。 守卫见他拿出的令牌上赫然写着皇家近卫四个大字,纷纷弯腰鞠躬行礼,“见过近尉大人,方才不知多有得罪,还请近尉大人莫要怪罪。” 赤风挥手示意这事过了。 守卫立刻放行。 赤风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问道“封禁内城是谁指示的” 守卫道“我们受城防监州大人的指示封锁内城,如今齐天王在中州查验官员政绩,监州大人担心如往常一样开市,会影响齐天王一行人休息,于是下令暂停内城坊市开放。” “此事可曾得到过齐天王的首肯” 赤风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多年来的惯例,无论是帝王亲巡,还是钦差代巡,沿途百姓若有冤屈均可上前拦路申冤。 巡察条例中明确写明,沿途的官员不可进行阻拦。 如今将老百姓都拦在外城,若真有百姓想借此申冤,岂非毫无机会。 赤风道“撤了。” 守卫有些为难“这” 赤风瞪眼,“怎么,是我这正三品官员的官职不够大吗” 守卫立刻将栅栏挪开,对着城外百姓喊道“诸位父老乡亲可同往日一样入城营生。” 赤风伸手去将外头公示的告示扯掉,收好,准备晚些时候拿给霜风让他看看。 内城街上十分安静,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距离馆驿还有几百米的地方,路口就被路障拦住了,有守卫在门外把守。 莫说是一个人,怕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赤风越看越生气,层层阻拦,若真的有什么冤屈,百姓根本无法接触到巡查队伍。 朝着岗哨走去,距离还有十几步,对方的兵器就对准了他,质问道“干什么的” 赤风再次取出自己的令牌,这次他没有先前的好脾气,“皇家近卫在此,速速清除障碍。” 两名守卫迅速将路障挪开。 赤风对他们命令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走,谁要再摆出来,让我再看到,别怪我没提醒。” 打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在京中生活,不是陪在伯景郁的身边,就是在武官里练武,接受忠诚王的训练,长大了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对伯景郁忠诚王和君上的威严气度多多少少也是学到了一些皮毛。 好歹是个正三品的官员,该有的官样子还是要有的。 赤风一声令下,语气丝毫不容拒绝,仿佛这些守卫不听,他就要动武了。 伯景郁代天巡狩,一同出巡的随行官员只要领了旨意无论是伴驾护驾还是佐政的官员均可自称钦差大臣,对所巡地方均有监管之权。 哪怕是王驾旁伴行的女使女官均可自称钦差使臣,虽对位高权重者无管辖之权,亦也有监管之权。 何况是赤风这样的正三品皇家近卫,守卫,城防,巡逻,城外驻军,州兵,府兵,县兵,乡兵,赤风均有监管之权,品阶摆在这里,他的话犹如圣旨。 他一发话,这些人立刻就将东西挪至路边。 赤风顺利进入官驿,永安城足够大,又是一州首府,官驿通常可以同时接待三千人。 官驿内也是层层把手,几乎可以说十步一守卫。 赤风毫不怀疑他们是把城内的守卫都调过来了。 若是伯景郁看了,必然是要发怒的。 找了个人为他带路,将他带至“齐天王”落宿的院子。 院外依旧是十步一守卫,层层把守,外人根本进不来。 入院,疾风在门外守卫,见赤风来了,他忙上前相迎。 “你怎么来了那位也来了”疾风忙问。 伯景郁脱离巡查队伍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长时间没有消息,众人都很担心。 赤风道“并未,屋内说。” 疾风吹了一声口哨,立刻有两个侍卫从房顶下来。 “疾风近尉有何吩咐。” 疾风吩咐他们,“守好外面,私自靠近者,格杀勿论。” “遵命。” 一等侍卫共计三十六名,分为十二金卫、十二隐卫、十二风卫。 原本并无十二风卫,这是在西州起义后叛军不断潜入京城厮杀忠诚王和王妃后才成立的。 十二金卫和十二隐卫直属君上,隐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有君上一人知道,十二风卫则直属忠诚王和齐天王。 二等侍卫共计六十四名,分为二十八星宿和三十六天罡。 三等侍卫则是七十二名,名为七十二地煞。 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七十二地煞中的地正和地灵。 疾风与赤风进入屋内,霜风和防风早就听到了动静,就等他们进来。 疾风关上门。 霜风忙问“殿下可来了” “没有。”赤风道“我来此是传殿下口谕,要你们多在中州拖一段时间,此次我们追查一桩大案,目前正是关键时刻。” 赤风将他们这段时间所查的内容全都转达给了霜风,“中州的主要官员你们都摸清楚了吗” 霜风点头,“这几日该见的官员都见过了,户部的人正在查阅过去十年的税务账册,刑部也正在查过去十年的卷宗,我正准备明日巡街。” 赤风问他,“你可知内城层层把守,外城的百姓根本进不来。” “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出去巡街。” 永安城三百万户居民,常住人口超过千万,是胜国第一大城池,霜风不信永安城的治安真的有那么好,百姓一点冤屈都没有。 见他知道,赤风也就放心了,他道“我要去盯刘家的人,你匀一些人手给我。” “好。” 霜风问“殿下那边追查的案子多久能够有眉目” 赤风道“应该快了,如今大体的思路已经清楚了,现在正在核查证据。” “希望殿下能够快些回来。” 他每日假扮伯景郁,替他接待这些官员,真是不厌其烦。 以前在一旁看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如今装了一个多月身心俱疲。 “恐怕还需要一些日子。” 闻人政的案子刚刚捋清头绪,刘家庄偷粮才刚刚切入调查,还不知道这背后又要牵扯出多少东西。 霜风轻叹一声。 伯景郁和庭渊抵达霖开城是次日傍晚,城门即将关闭,险些他们就没赶上入城。 问了城门守卫才知道县衙所在之处。 伯景郁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找落宿的地方,明日再去县衙如何” 庭渊对此毫无异议。 这个时间点衙门官员也都该吃晚饭准备休息了,他们一路赶来,也没吃上晚饭,这会儿肚子也都饿了。 找了一家距离衙门不远的客栈落脚。 小二迎上来,“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都要。”伯景郁道“店里好吃的都上一份,要四间上房。” “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本店今日上房只剩下一间。” 伯景郁“要了。” 他与庭渊说,“你要是能接受,我就和你睡一间,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去睡下房。” 庭渊道“能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两个大男人,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他哪能真让伯景郁去睡下房。 伯景郁与小二说“我们要一间上房两间下房。” 小二朝柜台处吆喝着,招呼他们坐下,为他们端上茶水。 伯景郁问“这两日城内可是有什么事发生我看街上人挺多的。” 小二拿抹布勤快地擦着桌子,“通判夫人搞了一个易物集市,这两日大家过来都是来参加易物的。” “这易物集市是做什么的” 小二道“为善堂的孩子们换东西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5.珍惜眼前 他喜欢我就要给吗? 第71章 “一个换东西的集市, 参与的人数这么多吗” 小二看他们两个是外地来的,说道“两位客官有所不知,这易物集市是我们霖开城的老传统了, 善堂里有很多孩子逐年在长大,每年所需要的东西非常多, 凭借通判一年的年俸,再怎么省吃俭用, 也很难养活善堂的孩子, 就更别说为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和读书条件。” “城中百姓见他夫妻二人养活善堂孩子实在不容易, 便将自家小孩的用不上的玩具, 学步车, 婴儿床,用剩下的笔墨纸砚等闲杂东西送到善堂去, 让他们可以挑着用, 慢慢地善堂就积累了很多大家用不上的东西, 这些东西堆积的多了也没办法处理, 通判夫人就想这霖开城人口也不少,或许这家用不上的东西,那家能够用得上, 那家用不上的东西, 善堂的孩子或许能够用得上,就将东西全都记录下来挨家挨户地去问对方想要什么,能够拿什么更换, 然后帮助大家做调配, 后来逐渐大家就养成了习惯,家里有什么东西闲置的就拿去善堂看看能不能换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就形成了这种集市, 大家自由交易或者是捐赠给善堂,随着善堂的孩子们长大离开善堂,有的赚了大钱回来帮衬的,善堂易物的名气也就彻底打开了。” 听完小二说的这些,庭渊觉得很有意思。这就像是跳蚤市场一样,自由交易旧物。 庭渊问“那这易物集市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举行” 小二道“明天一早你们可以去看看,出了门往右走有一棵槐树,顺着槐树再往里头走几百米,就能看到一个庙,往常举行小型庙会的地方,就是他们拿来做易物集市的地方,庙的后面就是善堂。” 伯景郁看庭渊很感兴趣,提议道“那明日我们起早一些,一起去这个易物集市看看。” 庭渊点头。 隔日他们起了一个大早,天刚刚亮就出门了。 出门前还担心找不到位置,上街以前,街上不少人都往一个方向去。 伯景郁和庭渊跟着人流往前走。 “想不到来参加易物集市的人还挺多的。” 伯景郁“或许大家是想趁早,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换吧。” 越早到,能够选择的东西自然越多。 庭渊也是赞同,“或许吧。” 不过这也说不准,对别人有用的东西或许对你没用,对你有用的或许正好是别人换过去的东西。 他曾经看过一个旧物互换的挑战,国外的一个男子通过一枚回形针不断地与人做旧物交换挑战,最终换到了一栋二层楼的小洋房。 人与人之间门是不同的,也许对于普通人来说,一支能够写字的毛笔就是必需品,可对于一些富人来说,家里顺手买来的几两甚至几十两银子的茶具也会觉得毫无用处。 能否将哪些东西列为闲置物品,取决于这个人的购买力和经济实力。 人数较少的时候或许会存在以低价换高价,可当人数足够多的时候,选择性也多了,这种以低换高的情况也会随之减少。 跟着人群进入集市,在门口就有许多很大的募集箱子,有募集钱款的,也有书籍,毛笔,纸张一类的物品。 集会才刚开始不久,就已经有人往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庭渊身上唯一有的也就是钱了,他取出自己的钱袋子,打算捐一张银票。 伯景郁将他的手按住。 庭渊还以为伯景郁不让自己捐钱。 伯景郁收走了他的钱袋子,“我来捐,你自己的钱自己留着花。” 伯景郁从自己身上的银票里取出了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 庭渊有些惊讶。 虽然他知道伯景郁很有钱,可他看到伯景郁捐了这么多银票,还是会觉得很惊讶。 从前的伯景郁不知柴米油盐贵,一百两银子和一千两银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分别,但现在不同了,他会开始计算自己花的钱,会去省掉很多不必要的开支。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以前伯景郁给钱时从不收店家找零的钱,身上最小的钱币单位都是两,现在他的身上已经有铜钱了。 从一个散财童子变成了守财奴,再看他大方给出五百两银子,庭渊是真的觉得很惊喜。 他问伯景郁,“你确定自己要捐这么多吗” 负责集市治安的人看他们两个站在募捐箱前鬼鬼祟祟的,过来查看情况,看到伯景郁要往里面扔银票,他急忙阻止,“对不住,我们集市不收超过十两银子的捐赠。” 伯景郁愣了一下,“为什么” 庭渊也觉得很奇怪,“有人捐钱为什么不要” 那人道“这是通判夫人立下的规矩,我们不接受大额的捐赠,也是希望大家能够量力而行,善堂还没有揭不开锅,多出来的钱可以捐给更有需要的人。” 通常指的是寺庙,寺庙的僧人从不拒绝人借宿用膳,许多寺院光靠香火钱很难维持,多数都会接受当地富商的大额捐赠,用得来的善款救济更多的人,再就是捐赠给济堂,用来接济那些流浪者。 西府这么多年风调雨顺,济堂如今很少见。 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肯出力气,在城外农户村庄怎么着都能找到一份工。 伯景郁觉得稀奇,“还是头一次见不要银票的,若我非要捐呢” “很抱歉,我们不能收。” 伯景郁问“可以见见你们这位通判夫人吗我想亲口问问她原因。” 五百两银子可以让孩子们吃饱穿暖,便是善堂有五百个孩子,也能让这些孩子过上半年的好日子。 庭渊想着如此也好,就借机可以见一见通判。 “夫人每日天亮就来善堂为孩子们洗衣做饭,如今正在善堂里,你们从后面这个巷子过去,与孩子们说找荣娘娘,孩子们会带你找到通判夫人。” 听到这话,更是超出庭渊和伯景郁的预料,“这通判夫人还会过来替孩子们洗衣做饭” “是的,夫人说雇用人手得花钱,自己多做一点,就能省一点。” 两人对这通判夫人更好奇了。 伯景郁看着右边的集市,问庭渊,“你是想逛了集市再去,还是想直接去善堂” 庭渊对集市很感兴趣,如今天不过刚亮起来,太阳都还没出,最多卯正刚过。 伯景郁道“时间门上也来得及,我们去集市看看吧。” 他拉起庭渊的手,“集市人多,我拉着你,免得走散了我不好找你。” 庭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由他拉着自己进入集市。 都是地上一块布,摆着自己要交换的东西,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很多东西伯景郁也没有见过,他也觉得很新奇。 这具身体的庭渊一直被困在庭府深宅,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并不多,唯一接触较多的就是屋里的书籍,堂婶倒是从来没管过他看不看书。 有许多小木质的小手工看着还挺有趣的,庭渊的视线被一个类似于华容道的东西给吸引住了,一个巨大的木板上有很多数字,只有一个位置能够移动,要将点数从小到大逐一排列。 庭渊蹲下拿过这个东西玩起来,木板内可移动的小方块是三十五个,比起他以前的数字华容道还要多一些,很想要拿着玩一玩。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让他觉得很无聊,眼前这个摊子上全都是各种好玩的锁,买回去至少够他玩个把月。 庭渊问道“你这个要怎么卖” 摊主将自己的斗笠轻轻抬起,见是一个年轻的后生,说道“不卖,这里是易物集市,得交换。” 庭渊愣了一下,“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换,你想要什么” 摊主说道“你想换什么呢或者说,你身上有什么是你可以拿来交换的,我这个人猎奇心比较重,我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好玩的东西,不好玩的东西我可不要。” 这下庭渊是真的犯难了,他要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就好了,可他身上偏偏没什么稀奇古怪的。 他指着自己说,“应该只有我比较稀奇古怪了吧,我总不能把自己抵押给你。” 他确实算得上稀奇古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穿越过来。 伯景郁与庭渊说,“你要喜欢这些小东西,到时候我找人给你买来就是。” 摊主听了伯景郁这话,嗤笑,“我云河做出来的东西,哪是别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出来的东西模仿得了的。” 庭渊赞同地点头,这摊位上每一个小玩意看着都很有趣。 这个类似华容道的东西,可以有无数种组合,然后慢慢恢复。 伯景郁听到他说自己叫云河时,态度瞬间门转变,“原来是云阁老。” “不做阁老很多年了现在就是一个云游江湖的小老头,做点小玩意换点有意思的玩意。”云河倒是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他,往后仰头看清了伯景郁的脸,笑着说,“原来是故人之子。” “你怎知我是故人之子”伯景郁到是有些好奇。 云河道“你这张脸与你的母亲有六成相似。” 庭渊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人是谁。 云河指着摊子上的东西,与庭渊说,“既然是故人之子,那便看在故人的面子上,送你一个。” “一个啊” 庭渊蹲在地上,每个都看了一遍,每个都好想要。 伯景郁看庭渊选了半天都没有选出结果,分明是一个都舍不得,于是与云河说,“我们都要。” 云河抬起头看伯景郁,不满道“给你们一个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倒是和他母亲一样,是个黑心的人,不按套路出牌。 云河“我云河有自己的规矩,你想坏了我的规矩不成” 伯景郁道“他喜欢。” “他喜欢我就要给吗”云河不满的情绪更重了,“怎么跟你母亲一样的臭脾气,难不成你还想跟我打一架吗” 想当年他刚出山,势要在师父去世前成为天下机关第一人,参加机关大赛的前提是参加了朝廷举办的天巧阁大赛,天巧阁大赛前十名才有机会与江湖各类高手对决。 而他也是在这个大赛遇上伯景郁的母亲,这女子身体孱弱,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不同凡响,可惜对手是他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没能得到魁首。 后来在天巧阁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同时相中了九曲玲珑球,谁也不肯让谁,在内阁大打出手,云河并不知道哥舒佳人患的是心疾,她险些动怒丧命,当时的伯子骁风华正茂,与他在内阁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而他当时在气头上,用自己的机关小物伤了伯子骁,因此失去了参加机关大赛的机会。 而他的师父到死也没有等到他拿到机关大赛的魁首。 后来他才知道的,自己的师父与哥舒佳人的师父师出同门,哥舒佳人的师父更受宠,而哥舒佳人的师父是号称天下第一机关大师的天机圣人,这个位置他的师父做梦都想得到,才会收了自己这个有天赋的弃儿做徒弟。 以至于很多年他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若不是伯子骁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他应该是那年的魁首。 即便后来两人和解,他与哥舒佳人联手造出了如今胜国赫赫有名的重型弩箭封喉,仍旧让他难以释怀。 这么多年他都很讨厌别人与自己抢东西,若是当年他与哥舒佳人抢九曲玲珑玉,他便不会出手伤了伯子骁,也就不会被取消参赛资格,那一年的魁首必然是他,他的师父也就不会抱憾而终。 陡然间门听到这人提到自己的母亲,伯景郁心中被刺了一下,“不许说我的母亲。” 庭渊连忙将东西放下,“我不要了。” 他知道伯景郁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而且是因为生他寿命缩短了好几年,导致他父亲没有给过他太多父爱。 庭渊不想戳伯景郁的痛点,他道“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可人,也就这么一个。” 云河跷着二郎腿,倒是个小老头的模样,看着却有几分不羁和散漫,“那就别打扰我和别人做交换了。” 庭渊拉着伯景郁离开,“我们去看看别的,说不定还有我喜欢的。” 伯景郁紧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原本你应该有一个玩具的。” 庭渊转头,笑看着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本来他也是看着你母亲的面子才愿意给我的,又不是看我的面子,至于玩具嘛,我只要抱紧你的大腿,要多少有多少,他这些东西看着确实不错,却也不是毫无替代性的。” 他这么说,伯景郁的自责感降低了不少。 “我给你找最好玩的玩具。” 庭渊点点头,“好啊。” 云河看他们真就那么走了,低声骂了一句,“狗脾气,和他父母一个脾气,果然是他们亲生的。” 看着自己这一堆的小玩意,想到刚才那个年轻人喜欢的模样,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给他一个了。 何必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人生就总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他总是在错过。 想了想,他收拾上所有的东西,追上去一股脑地全都塞给了伯景郁,“要珍惜眼前人。” 在伯景郁和身边少年还在发懵时,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庭渊看着逐渐走远的云河,问伯景郁,“怎么个意思” 伯景郁摇头,“不知道。” 庭渊“真是个怪老头。” 伯景郁将东西打了一个包,确认不会掉出来,与庭渊说,“既然他给了,那就是你的玩具了。” 庭渊看着云河离开的潇洒背影,回想着他对伯景郁说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叫伯景郁珍惜自己 只有伯景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有一个表姑,是他祖父妹妹的女儿,表姑父母早亡,祖父接来养在身边,是想为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表姑喜欢过云河,没有得到过云河的回应,后来表姑失望了就嫁给了太尉的儿子,出京去寺庙上香遇到山洪,尸骨无存。 云河知道这件事后,从天巧阁的楼梯上摔了下去,此后意志消沉,再后来他就辞了天巧阁阁老一职不知所终。 再后来天巧阁被制造司收编,是伯景郁去打造兵器,听阁中老人讲起的。 他说要珍惜眼前人,是在提醒他与庭渊,要互相珍惜。 只不过他可能猜错了,自己和庭渊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庭渊有喜欢的人。 而他,还未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6.贺兰通判 第72章 逛完易物集市, 两人去了善堂。 刚走到院外,就能听见孩子们在院子里嬉闹的声音。 进入善堂,嬉闹的孩子们看到陌生人来了,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庭渊粗略数了一下, 这院子里有十几个孩子。 其中一个看着年长点的孩子问他们, “你们是来捐东西的吗” 伯景郁点了点头, “我可以见荣娘娘吗” “小飞,去喊荣娘娘。”年长的孩子对身旁一个小男孩说。 那个小孩拉着自己身边的孩子往后院跑。 年长的孩子对他们说, “你们和我进屋坐吧。” 他带着庭渊和伯景郁进屋, 屋里东西很简单, 看着像是孩子们日常吃饭的地方。 孩子们纷纷躲在门口看他们两个。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小女孩进屋来看他们两个。 庭渊朝小女孩招手。 小女孩便朝着他过来了。 庭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荣兮鸢。” 说着小女孩就朝庭渊伸出手,要他抱。 年长的孩子弯腰将荣兮鸢抱起, 与庭渊道歉,“抱歉, 兮鸢年纪还太小, 有点黏人。” “没关系。”庭渊觉得这小姑娘挺可爱的, 很招人喜欢。 他伸手去接, “没事, 我抱她。” 他一伸手, 荣兮鸢就给了他手。 庭渊将荣兮鸢接过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夫人从侧门进来,看到庭渊和伯景郁,笑着问“二位善人是来捐赠什么东西的” 伯景郁道“捐银两。” 他问妇人“你就是他们说的荣娘娘” 妇人点了点头,“我叫荣欣月,孩子们都管我叫娘娘,渐渐地就有了荣娘娘这个称呼。” 她问伯景郁“不知公子打算捐多少” 伯景郁道“五百两。” 荣欣月十分抱歉地说“我们不收超过十两的捐赠。” 伯景郁刚才就觉得奇怪了,现在见到人了,正好能问, “为什么不收超过十两的捐赠,捐赠不是应该越多越好这样这些孩子们就能生活得更好。” 荣欣月道“这里的孩子多数都是被抛弃或者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他们吃的用穿的都是有善心的人接济,我不希望他们养成向人伸手的习惯,也不希望给他们传输一种不努力只要是弱者通过旁人的善心就能过得很好的意识。” “能让他们活下去,能让他们有衣服穿,有书读,就足够了,不必让他们过得太好,善堂不可能一辈子都养着他们,将来他们长大了总要有谋生的心思,若总想着不劳而获,他们又怎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听他这么说,伯景郁和庭渊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些孩子生活在善堂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别人捐赠的,因为他们是弱者,需要被帮助,若是捐赠的钱多了,他们的生活确实能够得到改善,可当他们离开善堂后独自谋生,生活质量一旦下降,感受到了落差,拼死拼活的日子还不如在善堂,很容易走上歧路。 一开始的生活就维持在温饱的状态,他们向往外面的天地,离开善堂后自然会努力上进,靠自己的劳动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愿意凭借自己的努力谋生,存活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这些孩子没有背景,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他们想要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 施舍都是一时的。 庭渊觉得这个想法是正确的,老祖宗早就悟出了这个道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接受别人的施舍一时确实能够过上好日子,可若对方不再施舍,一切就会回到原点,有生存的本事,靠自己的力气赚钱,哪怕赚得不多,那也是能够养活自己的本事。 伯景郁道“好,那我就依照你的规矩,给孩子捐十两银子。” “多谢公子。” 伯景郁取出十两银子给了荣欣月。 庭渊问“笔墨纸砚你们可缺” 若是缺,他们可以捐这些,让孩子们可以读书识字的东西。 荣欣月道“这些都是够用的,每年这些铺子都会将一些残次品低价卖给我们,给这些孩子用,倒也是够了。” 庭渊看她的手十分粗糙,还有些细微的伤口,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官员夫人,若是走在街上,任谁都猜不出她的身份。 他问“这善堂只有你一个人照顾这些孩子吗” 荣欣月道“照顾生活起居的确实只有我一个。” “那你这有多少个孩子” “七十三个。” 伯景郁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孩子你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光是做饭洗菜,七十三人都得做好几锅饭,没有两三个时辰,怎么弄得完 荣欣月解释“周边的一些邻居会来帮忙,大一些的孩子可以自己洗衣服,我也会教他们做饭。” 换作是庭渊,他也没把握能够照顾得了这么多的孩子。 “还好,这些孩子都很懂事,他们会主动帮忙分担一些活。” 这些孩子们学会这些,将来离开善堂,能做饭能洗衣服也能照顾好自己。 庭渊觉得这通判夫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伯景郁问他,“若你不找人帮忙,将来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了,这些孩子怎么办” 荣欣月道“若我真干不动了,自会找人帮忙。” 荣欣月还要给孩子们做早饭,两人没在善堂待太久。 出了善堂,找了个早餐铺子,打算吃饱了去衙门找贺兰阙。 伯景郁与庭渊说,“她完全可以多收一点钱,多请几个人,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 庭渊却不赞同他这样的想法,“因为你有钱,你的惯性思维是花钱去买别人的时间来为你服务,荣娘娘不一样,善堂里有这么多的孩子,孩子看到什么就会学什么,荣娘娘之所以这么辛苦,告诉孩子们想要什么东西是要付出劳动的,想要穿干净的衣服就要把旧衣服洗干净,想要吃饭就要自己洗菜做饭,孩子们从小就会干活,将来离开善堂,自然也就知道衣服要怎么洗,饭要怎么做,不会饿死。” 这种行为教育意义大于形式意义。 这是伯景郁理解不了的,他出生在帝王家,注定的是自己不用付出劳动,就能够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这些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他们想要什么,都得靠劳动获取,他们没有伯景郁这样有花不完的钱。 庭渊道“这就是穷人和富人思维上的差异,穷人想的是付出劳动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富人想的是付出金钱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伯景郁“没钱她可以多收一些捐赠。” 庭渊笑了笑,轻轻地摇头,“你还是没能理解这个逻辑。” 这不怪伯景郁,而是他的生活层级形成了他的价值观。 “她不愿意多收钱,就是不想让孩子们养成一种不劳而获的意识,以身作则告诉孩子们想要养活自己得靠自己的努力,转头为了让自己不辛苦就多收善款请人来帮她做事情,自己打自己的脸。” 庭渊道“这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都可以多收钱让别人替自己工作,我为什么不能不劳而获 “你想一想这种行为,是不是一种变相的不劳而获” 伯景郁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算。 因为这也是没有付出成本的。 现在看来,荣欣月的做法是很有必要的。 伯景郁问庭渊,“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思维” 庭渊也是出身富户,家里有的是钱,虽然在富商堆里排不上号,可也能算得上富甲一方。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思想观念,与自己截然不同。 庭渊“或许是我没有像你这么有钱吧。” 他没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是因为从小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要通过不断付出努力获得回报,想要什么东西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取,而非不劳而获。 伯景郁从小接受教育就是别人都是来为他付出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自然他们两个的思维方式和理念是不相同的。 用过早饭,两人前往县衙。 伯景郁上前与守卫沟通。 守卫拦住他问,“做什么的” 伯景郁道“我是来找贺兰通判的,他在衙门吗” 守卫问“你找通判大人什么事” 伯景郁“我与他的儿子贺兰筠是好友,过来看望通判和夫人的。” 这霖开城内没有几人不知道贺兰通判的儿子在不久之前被人杀害,守卫有点怀疑,问“你如何能够证明自己与贺兰大人的儿子相识” 总不能是个人来找贺兰通判,贺兰通判都得见。 伯景郁道“你就与他说我姓哥舒,从京城来的。”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他与庭渊在外等着,不多时,守卫出来与他们说,“通判大人让我带你们进去。” 他们跟着守卫去了贺兰阙的住所,而非办公的地方。 两人站在门外等候,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远远地,对方就抬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等到走近看清,这贺兰通判的头发白了一大半。 今年刚过五十,看着却像是六十多。 贺兰阙将两人打量了一番,“二位公子与我儿相识” 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并不信。 伯景郁道“实不相瞒,我们确实不认识贺兰筠,此次来见你确实是另有事情。” 贺兰阙倒也没生气,邀请他们进屋。 屋里除了建立县衙时原本就有的东西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院子里倒是种了一棵果树。 清贫得超乎了庭渊和伯景郁的想象。 贺兰阙道“我这院子里也没旁人,二位可要喝茶,我去为二位烧一壶开水冲茶。” 伯景郁忙道“不必了。” 一个县通判,衙门给的这房子倒也不小,一个仆人都没有,倒也与林玉郎所说的对得上。 清贫二字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贺兰阙听他说不用,便没有去烧水,问道“不知二位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我”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 “为了闻人政的事情。” 贺兰阙立刻警惕起来。 “贺兰通判,你不必紧张,我们此行前来并无恶意。” 贺兰阙怎么可能不紧张,问“你们是什么人” 伯景郁道“我们是齐天王的手下,如今正在调查闻人政的案子。” “你们要如何证明自己是齐天王的手下” 伯景郁取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钦差二字,“令牌总归是做不了假的。” 贺兰阙接过令牌前后翻看得出结论,这块牌子是真的。 “齐天王为何要重查政儿的案子” “因为闻人政奸污一案尚有疑点,当初这个案子得经由你的手上到中州总府,在证据不够充分的情况下,你为何要立案” 贺兰阙道“并非我要立案。” 伯景郁和庭渊都觉得奇怪。 “既然不是你要立案,那是谁” 贺兰阙叹了一口气,“是政儿,案子上报到我这里,证据明显不足,仵作并未对那名自称被奸污的女子做尸检,并未确认奸污是否存在,我是主张仵作验尸补全证据,若证据不足便不会立案,政儿说是有人要害他,死的女子并非自杀,担心我立案上报会牵扯进这个案子,别人会觉得是我在包庇他,让我立案将他送去总府。” 与庭渊当初的猜测差不多。 伯景郁问“所以是为了把你们摘出去,他甘愿去的总府” 贺兰阙点头,想到当时的情形,心中便难受不已,无力感席卷全身,“政儿发现春熙城的田地税务有问题,曾经来霖开城问过我关于春熙城刘家购买田地的事情,认为他们存在偷占公田的情况,并着手开始调查,当时他就预感自己可能会出事。” 庭渊问“他可曾给你说过什么关键的信息” 贺兰阙摇头,“没有,他说我们知道得越少越好,我按照他的意思,将他送至总府,准备与那姑娘的家人接触做尸检,前脚我们刚刚赶到春熙城,后脚那姑娘一家就葬身火海。仵作验尸一口咬定那一家人是被火烧死的,可我做通判多年,刑案也没少见,是不是被火烧死的,我又怎会不知” “那你为何不说,不替闻人政申冤” “又岂是我不想为他申冤而是申冤无门,政儿说即便为他申冤,他被无罪释放,那些人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他拒绝了我为他请讼师辩护,选择认罪伏法,只有这样他才能上京城,刑部重审他才能有一线生机。” 贺兰阙说完,掩面而泣。 “怪我太没用,官职太低,连这西府都走不出去” 即便这些庭渊早已推理出来,他们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看亲耳听见,伯景郁的心还是被震撼到了。 伯景郁给贺兰阙递上帕子。 贺兰阙不仅仅是一县通判,他还是一名父亲。 他道“我的儿子死了,我的养子也死了,可我这老不死的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庭渊听着心中也很难受,他问“贺兰筠的死,可是和闻人政有关” 贺兰阙轻点了一下头,哭得更伤心了,“他们告诉我筠儿是被江湖杀手杀死的,所有人都在缅怀他,都在替他感到可惜,满城张贴告示,下发海捕文书,让所有人都以为筠儿真的是被杀手杀的,都以为他得罪了江湖杀手,只有我知道我的筠儿是因为帮助政儿说话才被杀死的。” “因为筠儿支持百姓上街为政儿喊冤,他们不想让筠儿把事情闹大,所以杀了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7.偷盗税粮 第73章 “我知道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可我没有证据” 贺兰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通判,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已经是很大的一个官了, 掌管全县上百万人的大小事宜。 可他在面对总府那些高官时, 和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些官员的眼里, 他不过是蝼蚁,可以随意被捏死。 “我不够强大,所以我保护不了他们。” 听着他声泪俱下地控诉, 伯景郁和庭渊很难不为之动容。 伯景郁问道“既然如此, 你为何不为他们申冤” 贺兰阙看向伯景郁, 凄惨一笑,“我该如何为他们申冤我找谁为他们申冤我是朝廷官员, 任何官员非必要不可离开自己的管辖之地, 在霖开县为官多年, 我都没有几次走出过霖开县, 唯一一次走出霖开县是我接到总府官员的通知,他们告诉我的儿子死了,让我节哀顺变, 去接我的儿子回来安葬。” 通判是一个很小的官职, 是他用二十多年为官生涯兢兢业业才换来的。 中州很大, 大到他这一生都没能去过几个地方。 作为一个地方的从七品小官员, 不能擅自离开管辖之地, 更不可能越级随意见官员,唯一一次去总府还是为了接自己儿子的尸体回家安葬。 让他能够如何 他问伯景郁,“你知道官员私自离开自己的管辖之地会遭受什么样的刑罚吗” 伯景郁当然知道。 为了避免官员结党营私,属地的官员都不能随意离开管辖之地。 轻则降级,重则罢官, 若参与党政叛军等一经发现直接处死。 所有官员上任之后,都是带着自己的家人举家搬迁,官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朝廷虽然会发粮食足够官员养活家人,可他们永远回不去自己的故乡,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就得身居高位。 贺兰阙捶着自己的心口“我何尝不想替他们讨回公道,可我要去哪里讨公道呢,杀害我儿子的凶手销声匿迹,海捕文书至今还在县城外的公示栏上贴着,若我有背景,若我有门路,政儿何须向死而生,筠儿又怎会死不瞑目” 这一声声的控诉,一声声的质问,让伯景郁的心一次次被冲击。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两个孩子是冤枉的,可他没有证据。 他与伯景郁说“每当我想要调查背后的人,我身边的人就会接连出事,我的女儿出城去寺庙去为两个哥哥供奉牌位,被人掳走三日,浑身是伤神志不清地扔在城门口,小半年过去至今还疯疯癫癫无法说话。我想查刘家是否存在偷占公田的情况,我的夫人从衙门到善堂中间不过两条街,被人拖到巷子里险些遭人奸污。我想查背后指使仵作做伪证陷害政儿的官员是谁,仵作一家消失得无影无踪,善堂里的孩子也差点在半夜死于大火,若非邻居起夜看到院内有火光,只怕那些孩子已经丧命鬼就在我的身边,可我抓不住他们。” “我常常在想,该不该送这些孩子去读书,若他们一辈子都是普通人,就不会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也就不会和筠儿一样死不瞑目,不会和政儿一样有冤无处说。” 最后的最后,他问二人“我该去哪里为他们申冤” 是啊,他该去哪里申冤呢 伯景郁不禁问自己。 庭渊也得不到答案。 站在贺兰阙的角度,他能活动的范围有限,他无权无势,在中州没有依靠,线索查到哪里断到哪里,中州的官员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够为他主持公道的。 在这样的一个官场氛围里,他没有选择同流合污,实属不易。 能教出闻人政和贺兰筠这样两个有出息的孩子,能在霖开县被老百姓口口称赞,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正直的好官。 庭渊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答案,正如贺兰阙在官场矜矜业业勤勤恳恳地做一个好官,到头来却无处申冤。 “我们既然来了,你的冤屈我们自然会为你申。” “涉案的官员不止一个两个”贺兰阙已经被这个巨网缠绕,快要喘不过气了。 伯景郁语气坚定道“便是有成白上千个,我们也会查清真相,还给闻人政贺兰筠一个公道。” 庭渊问他“你的手里可有什么有力的证据” 贺兰阙摇头,“没有。” 庭渊“” “我现在只能确定上面有人偷税粮。” 伯景郁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现在查到是刘家在偷公田私种,怎么这又有人偷税粮了 贺兰阙道“每年收税的标准是上头发下来的布袋,装满就是一石粮食,一石允许误差半斗粮食,上头应该有人专门利用这个误差,老百姓用的斗和我们用的斗是差不多的,十斗米却装不满一石粮食用的布袋。” “我记得这个情况杏儿和我说过。”庭渊问伯景郁,“你还记得吗” 伯景郁点头。 只是他们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在朝廷允许的范围内有误差,可能真的是装米丈量的斗有问题。 小路村呼延工会一年上税大约三千七百石,但他们每年都要多税一百多石的粮食。 庭渊问“一石粮食是一百斤,按照朝廷的标准,达到九十五斤以上都算合格,那照你所说装不满粮食,那装粮食的布袋可以装多少粮食” 贺兰阙道“一石又两升至五升,也就是一百零二斤到一百零五斤之间。” “你的意思是一石税粮要偷两斤以上的粮食” 伯景郁觉得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贺兰阙点头,“每年的年俸发下来,粮食又是正常的,刚刚好一袋一石。” 伯景郁所说西府一年上税二十亿石,按照贺兰阙所说的标准,庭渊粗略算了一下,一年偷税粮岂不是要偷一亿石的粮食。 他看向伯景郁,“这好像也不比刘家偷田好多少。” 说不准刘家偷田,还不如直接偷税的人偷得多。 伯景郁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出京之前,他觉得各地官员必然会有些小动作,但整体应该都是向着朝廷,兢兢业业地干好每一件事。 怎么这除了京城,私下一查,各种糟心的事情都有。 他问贺兰阙,“你查验过多少,这样的情况很多吗” 贺兰阙道“在我还是春熙城司户的时候,并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直到去年年底政儿来霖开城问我,我深入调查了一番,才发现背后应该是真的有人在利用这个误差偷税粮。” “上面发下来收税用的布袋我会偷偷留下一两个,等年俸发下来,我与政儿粮过,确实装不满。” 伯景郁想到各地都在收粮食,说道“今年税收应该也要开始了吧” 贺兰阙点头,对他二人说,“你们随我来。” 伯景郁和庭渊起身,随他往厨房去。 厨房旁边有个小房间,里面就是他存放粮食的地方。 里面只有一袋半的粮食。 他从架子顶上取下一个袋子递给伯景郁,“这是收税用的袋子。” 接着贺兰阙从架子上将那一袋未开封的粮食搬下来,开封后,与伯景郁说,“你帮我张着口袋,我倒过去给你看。” 庭渊见他扛那一袋米有些吃力,想帮忙,被伯景郁制止,问他“你的肋骨不想要了” 他对贺兰阙说,“你来张口袋,我倒米。” 贺兰阙与伯景郁换了一下。 将米倒进收税的口袋里,确实装不满,距离封口线还有二指左右的距离。 伯景郁“” 贺兰阙将柜子里的斗拿来,与他们说“这斗是标准的朝廷下发的斗。” 伯景郁接过翻了一下斗底部,确实有制造司的烙印,上面印着熙和二年,是制造司前年做的新斗。 用斗将粮食从布袋子里一斗斗地舀出来,刚好十斗,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十斗一石,制造司的东西不会造假。 也就是说,下发收粮的布袋确实有问题。 庭渊问“这布袋是朝廷统一下发吗” 伯景郁摇头。 贺兰阙道“布袋不是朝廷发的,是总府下发,收上去后由总府统一重新核验,留下官员的俸禄,再统一上缴国库。” 伯景郁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直接冲到总府,把这些为首的官员全都砍了。 案子查到这里,庭渊即便想得再黑暗,也还是会被震惊。 这贪污的情况也太严重了。 一年光从粮税上便贪污了六千万两的银子,胜国所有官员从上到下一年的年俸也就差不多这个数。 庭渊不是很了解上层官级,能了解的也就只有县级,“这税收交上去,是州司户在管理吗” 贺兰阙被他问得一愣,按理来说朝廷下派的官员对官职体系应该很熟,为什么庭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伯景郁道“是,也不全是,县级单位较小,一般这些都是司户在管理,州级是司户署,司户署下再下分,是一个多人组成的部门,领头的是州司户被称为署长,下面还有各个司长,然后才是司户参军。” 庭渊哦了一声,这他倒也能理解,一个人肯定是干不完的。 这也就说明白为什么州司户要让人杀闻人政,这情况只怕比上刘家偷公田还严重。 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的进阶版。 他道“我怎么感觉这背后还有刘家的事,偷这么多粮食,总得找地方销赃。” 伯景郁也是这么想的。 这刘家最擅长空手套白狼,农神鼎的粮食是他们在偷,公田是他们私种,偷税交给他们私卖不是没有可能。 贺兰阙“这半年我找过很多理由调查刘家粮肆,最终都无果,逼急了我趁着农神祭,将刘家偷粮的人给抓了。” 庭渊和伯景郁都朝他投去目光,“他们招了” 贺兰阙摇头,“没有,他们刘家的仆从咬死了就说是自己要这么干的,完全没有影响到刘家粮肆。” “结果呢” 贺兰阙“一人打了二十大板。” 明知背后是刘家指示的,可这些人咬死了不认,他也没有办法。 农神鼎里的粮食一共就三石多,十来个人来偷粮食,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不到三斗粮食,打二十大板已经是重判了。 庭渊心想他们还是很幸运的,抓到了刘宗,刘宗也招认了。 他问贺兰阙“还有别的信息可以告诉我们吗” 贺兰阙摇头“我目前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霖开县官场上下我也不知道哪些人有问题,什么都查不到。”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我能多告诉你们一些有用的信息” 庭渊“你也已经尽力了。” 伯景郁道“起码我们现在知道还有人从粮食税收上动手脚,已经能够锁定一部分人了。” 这些粮食最终归司户署管理,那么问题必然出在了司户署,这么大批量的粮食,不可能是一两个人侵吞,到时候全抓了,酷刑审讯一遍,总能撬开他们的嘴,找到突破口。 说不定偷田种粮食背后也有他们的手笔。 三人从库房出来往正厅去,一个女孩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想要把庭渊和伯景郁往外头推。 贺兰阙赶紧拉住她,“阿璃,别闹,这是爹爹的客人。” 他对二人致歉,“对不住,这是我的小女儿贺兰璃,她现在神志不清。” 阿璃藏在贺兰阙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紧紧地抓住贺兰阙的衣服。 贺兰阙道“政儿和筠儿出事之后,她就害怕别人也出事,所以靠近我们家的人,她都会赶走。” 庭渊看着这姑娘最多也就十五六岁,被害成了这个模样,若是闻人政和贺兰筠没有出事,她也没有被掳走,应该也是个快乐的小姑娘。 爹爹是霖开县的大官,亲哥在总府做知事,前途不可限量,另一个哥哥将来前途应该也很不错。 可惜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家,死的死伤的伤。 想到荣欣月,在遭遇这样的变故后,她还在为善堂的孩子们着想,还在坚持照顾那些孩子,心中便是一阵酸楚。 麻绳专挑细处断。 这一家原本应该能过上很幸福的日子,一门双进士,这可不常见。 在几十万人的大考中能考中进士,实属不易。 庭渊觉得很惋惜,虽然没有见过贺兰筠,但他想应该和闻人政不会差太多。 “不要紧的。”他与贺兰阙说。 贺兰阙轻轻地拍了拍贺兰璃的肩膀,“回屋里去玩吧。” 贺兰璃对庭渊和伯景郁做了个快走的动作,随后回房了。 贺兰阙目送她回房,收回视线,与二人道“我也不能离开工位太久,便不留二位吃饭了,阿璃的担心也不是毫无道理,二位离开时,还是要小心一些,避免被人跟踪。” “多谢提醒,你也多保重,等我们的好消息。”庭渊与他说。 贺兰阙轻笑了一下,“好,希望你们能够替政儿洗刷冤屈,能够替我儿讨回公道。” “我看这天,今日怕是要下雨了,希望中州的天能快些亮起来。” 庭渊倒是不觉得这天要下雨,虽说是阴天,却看不出来一丁点要下雨的意思。 伯景郁倒是觉得确实快要下雨了,他道“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待暴风雨过后,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的,乌云终将散开。” 就像这中州的官场一样,现在还在暴风雨前夕,这是他们最后的宁静。 等他从刘家庄撕开一道口子,就意味着中州官场的这些人,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伯景郁与庭渊说“惊风快到总府了。”, 88.凤鸣升空 只怕这中州要变天了 第74章 中午下了一场小雨, 街上没什么行人。 庭渊与伯景郁找了个茶楼听戏。 霖开城往北走是仙女山脉,十二座山峰绵延交叠,从茶楼的窗户望出去, 烟雨朦胧中的山峰,好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画。 让他联想到韩雄诗中写到的浮云不共此山齐, 山霭苍苍望转迷, 还有王维在终南山里写到的那句青霭入看无。 伯景郁问他“你在看什么” 庭渊道“看山, 看这被云雾笼罩,云雾背后若隐若现的山峰。” 伯景郁望去, 说道“待这云雾散去, 就能看见山峰的全貌。” 庭渊轻轻摇头,“有时候云雾散尽看到的未必就是所想的那样。” 每到雨天, 人就会被迫慢下来,农民无法去地里种田,街上的商贩无法摆摊, 茶楼饭馆的生意也要比往日惨淡。 谁都不想被大雨淋湿了衣服, 弄脏了鞋子。 庭渊反倒挺喜欢绵绵细雨,能让人心静。 “说起这烟雨中朦胧的山峰,我想起京城女子间曾经流行过一种眉。” 庭渊问“什么眉” 伯景郁道“青黛眉。” “那是什么眉”庭渊从未听说过,“我倒是听过远山黛。” 伯景郁指着窗外的远山与庭渊说,“青黛是一种颜色, 画画时常用来描绘远山,比寻常的墨色画出来的更朦胧, 效果就类似于如今你所看见的窗外的这种景色, 简襄苓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嫁给了京城最有名气的画师,京中这些才子佳人隔三差五的相约赏花品茶听曲讼诗, 赶上那日简襄苓寻常用的眉笔找不见了,她的夫君抬眼看到窗外云雾缭绕中的山峰,灵机一动用自己画画的青黛色的墨为她画了眉,倒是让她多出了几分温柔朦胧的气质,青黛色的眉配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时间风靡全京,女子们都争相模仿,由于是青黛色的墨汁画的眉,因此叫青黛眉。”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庭渊想到了这句话,听伯景郁的描述,倒是与他所知道的远山黛差别并不大,只是不知道这青黛色颜色是否与他所想的一样。 “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可审美确实趋于相同。 伯景郁猛然听见了什么,“你刚刚说了句什么” 庭渊有点懵,重复了一遍,“青山远黛,近水含烟。” “青山”伯景郁低喃。 庭渊看他这个反应,联想到了贺兰筠的那封信,信上的落款便是青山,“你是想说这青山可能不是名字” 伯景郁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脑袋里的想法,总感觉自己可能抓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又没抓住,所以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或许青山只是一个代号。” 庭渊觉得不无可能,“可这有青山的地方太多了,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 伯景郁“或许这个案子查清楚了,青山的身份也就显现出来了。” 这一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惊风在路上躲了一阵雨,顺便吃了个午饭,下午入城时太阳正好,路面也不泥泞。 走之前伯景郁与庭渊和他说让他将动静闹大一些。 惊风照做,到了城门口,便抓住一个侍卫,“为我沿街开道,带我速速去见齐天王,我从京城而来,有要事禀报。” 守卫看了他的令牌,没有任何问题,立刻牵来一匹马,上马后与惊风说,“请大人跟紧我。” 另一个守卫敲了一下锣示警。 接着马上的守卫两腿一夹马腹,马儿便朝前奔去,马的身上挂着铃铛,是用来警醒路人及时避让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若有急报传递,还需要大声呼喊让远方的行人也能及时避让,避免影响急报传递的速度。 “急报入城,速速避让” 守卫在前面喊,惊风骑马追在后面,原本走路需要两刻钟才能到内城,用这样的方法,半刻钟就到了内城。 内城守卫迅速退至一旁为他们让路。 一路通行无阻,直接到了官驿。 惊风翻身下马,高喊“哥舒无哉携一封密信前来面见齐天王,速去通传。” 他前脚落地,后脚门外的守卫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府内跑,边跑边喊向里面传递信息。 惊风紧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跑。 七转八转,转到了“齐天王”下榻的院子。 防风出门相迎,哥舒无哉就在“齐天王”的身边,外头来的这个不用说都是假的,必然是伯景郁传信来了。 看到是惊风那一刻,他就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哥舒大人,你怎么来了”防风配合着演戏。 他们这周边自然是有人在监视着,做戏得做全套。 惊风道“我有一封闻人政让人传给我的密信,要立刻转给齐天王。” 防风道“王爷在外巡视,此时不在官驿。” 惊风忙问“要去哪里才能找到王爷,此信事关重大,必须立刻传给齐天王。” 防风“大人请先进屋,稍坐片刻,我这就帮您给王爷传消息。” 接着便有人抬出一个弩箭一样的东西,上面绑着四个圆筒,留出一根引线,将弩箭架在墙头,对准天上,拉动有极强的弹力弓弦,这是用动物的皮质熬制的胶混合了其他的物质制造出来的弹力弦,比寻常的弓箭弹力更足,寻常弓箭力大者最多能射出百米,这种弹力弓弦可以轻松射出一百五十米,弓箭也是特制的。 点燃引信,一人拉动弓弦后松手,弓箭窜天而出,升至百米高空后炸开,绑在弓箭上的四个炮筒受到冲击力接着向上,磷粉接触空气引燃二级炸点,此时的高度已经到了二百米左右,朝四方散开,二级炸点炸开后,磷粉烧光引线烟花在空中绽放,将鸣镝送至更高的空中,靠着爆炸的冲击力,可以冲上四百米以上的高空,前后两次炸点让鸣镝破空而出。 一个炮筒里装着三个鸣镝,四个炮筒一共装了十二个鸣镝,鸣镝向上窜出破空而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制造出来的声响方圆五十里都能听见。 初次在京郊凤凰山试验发射时,方圆五十里的百姓都听见了,以为山里真的有凤凰在鸣叫,伯子骁便为这东西取名凤鸣。 还有一种军营用的,取名为惊凰,凤鸣是单发四筒,一个人就能拉动弓弦。惊凰是三发六筒,惊凰一响,方圆一百二十里都能听见声音,光是压架的就得十六人,拉弦得要六人合力。 研制出来至今,胜国一共就只有三十二台惊凰,凤鸣则是有近万台,已经下发各个瞭望台,若西州再有战事,用凤鸣传递信息,远比人力要快得多。 即便是不计成本八百里加急,消息从西府传回京州也要七天的时间,用凤鸣从西府通过瞭望台和驿馆传递信息,最多两天时间就能传回京城。 这天下午,永安城千万人口都听见空中传来了鸣叫声,轰轰隆隆地散开,在城内回音不断。 不少百姓以为是凤鸟凰鸟或朱雀显灵,纷纷跪地参拜。 鲜有人知这其实是凤鸣升天,为的是寻找不知在何处的“齐天王”。 惊风坐在屋内,听着外头的动静,勾起唇角。 这下动静总该够大了。 只怕要不了一个时辰,永安城的官员就都知道他来了。 他喝着茶,轻笑着说“这天,该变了。” 防风已经从赤风那里将他们在查的事情了解清楚了,既然惊风都能派来永安城,说明伯景郁那头要动手了。 他一向是羡慕惊风,能力不是最出众的,却是殿下最喜欢的,即便有时会惹事,殿下也是偏袒的。 殿下总是会将惊风带在身边,而他们总是没什么表现机会。 一身的本事无处使用。 霜风一张脸与伯景郁五成相似,被当作伯景郁的替身培养,是他的死侍甲,注定了很难被伯景郁重用,重用之时便是霜风赴死之时。 他与疾风都不是主战的侍卫,比起疾风负责突击,他负责防守,更是没什么机会大展身手。 飓风和赤风武力是最强的,他们两个是伯景郁最爱用的人。 防风也想和他们一样,如今也算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王爷,看来是防风在官驿出了急事。”疾风上前道。 霜风微微点头,“回官驿。” 随行的官员都是一脸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监州忙问,“这声响是防风大人在传递信号” 什么样东西,可以传递出这样的信号,他从未见过。 疾风道“凤鸣。” “这就是凤鸣的威力吗” 这东西他们城中也有一台,从未使用过,因此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大的威力。 这种鸣镝的制作成本太高了,发射一次,三百两银子就没了。 没人敢随便乱发射。 霜风道“凤鸣都用上了,想来是遇到了非常要紧的事情,立刻回驿站。” “是。”监州忙让手下传令。 前方的侍卫沿街清道。 前有空中传来的鸣叫声,后有王爷清道紧急回官驿,街上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猜测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防风不仅发射了凤鸣,还将府上许多侍卫派出去寻找沿着城中主要街道寻找“齐天王”的踪迹,一经发现立即上前禀报。 他们还未返回内城,便与出城来外城寻找“齐天王”的侍卫碰上了。 侍卫快步上前禀告开路的侍卫,“传防风大人命令,前来请王爷速速回官驿。” 侍卫侧身让开,让他可以上前与“齐天王”讲话。 霜风与身侧的疾风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疾风朝前奔去。 不一会儿将人带回来,上报“禀王爷,哥舒无哉大人带着一封闻人政捎给他的密信前来见王爷,事关重大,防风请王爷速速回官驿。” “传我命令,全速回官驿。”霜风道。 “是。” 一行人全速前进。 身后跟着的中州官员,个个神色异常。 “这闻人政怎么会认识哥舒一族的人” “你们说闻人政给哥舒捎的信是什么内容” “只怕这中州要变天了。” “能让防风大人用凤鸣喊王爷回官驿,只怕这事小不了。” “闻人政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京州,莫不是刑部发现了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吧,若是刑部核查案件有疑点,也该是刑部派人来调查,不会是哥舒家的人。” “闻人政应该是直接绕过了刑部。” 一时间身后议论纷纷。 霜风耳朵听力也不错,这些自然是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既然你们这么好奇,那我就偏不让你知道。 真正的哥舒无哉此时就在他的身边,他又岂能不知,这是伯景郁的计谋。 虽不知道伯景郁在谋划什么,却不影响他配合伯景郁。 回到官驿后,霜风快速朝自己下榻的院子走,带着这些官员一起。 到了院外,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道“尔等在外等候。” 一众官员“” 好奇心快要溢出来了,却硬生生地被霜风给憋了回去。 哥舒无哉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些官员根本没想到“伯景郁”不许他们进院子。 只怕此时一个比一个难受。 疾风当着这些官员的面,吹了一声口哨,神似鸟叫。 唰地一下两个守卫出现在这些官员面前。 一众官员“” 这人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好像是天上 别说是他们不知道,就连疾风也不知道这些侍卫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之所以叫七十二地煞,就是他们的隐藏能力非常强,无召绝不现身,每次总能从奇奇怪怪的地方钻出来。 七十二地煞的行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旁人没有知道的必要,需要他们的时候用哨声召唤就行。 他对两人吩咐道“守住门口,任何人胆敢靠近,就地斩杀。” “是。” 中州的官员这几日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就地斩杀。 虽然还没有见过谁被斩杀,可他们知道,这些人是真的能干得出来。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霜风在前,疾风和哥舒无哉在后,三人进入屋中。 看到来的是惊风而不是伯景郁,倒是有些超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以为来的会是伯景郁。 霜风问“殿下还不打算现身吗” 惊风道“他们在霖开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前日赤风才刚到永安城,今日惊风就来了,算着日子是赤风刚出发两天惊风就出发了。 “殿下差你过来是做什么” “钓鱼,我便是鱼饵。” 霜风“密信写了什么” 惊风勾唇一下,“根本没有密信。” 这是霜风都没预料的,他以为至少会有一封假的密信,没想到直接没有密信。 他问“那我该怎么做” “自由发挥。” 霜风“” 他最怕听到伯景郁说这四个字,每次都能让他头疼。 “那你将情况给我说一说。” 不掌握最新的情况,他要怎么自由发挥。 几人坐下后,惊风说道“如今殿下应该和飓风在回小路村的路上,明日他们就应该去包围刘家庄,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中州的官员自己乱起来,逼他们就范。” 霜风道“赤风带了一部分人,正在监视刘家和中州高官,目前还未发现什么问题。” 惊风骄傲的说“这是殿下预料到的,所以让我以身做饵入永安城,将动静闹大,越大越好,就是要他们都知道,哥舒无哉带着闻人政的密信来见齐天王,让躲在背后的人害怕,他们一害怕就肯定会有动作,他们有了动作,我们就好抓住他们的把柄了。” “今夜想办法将信息在城内散出去,明早城门开启之前,就将城门彻底封锁,只准进不准出,然后带人去将刘家封在刘府内,一个都不准离开,凡离开者,就地斩杀,一是防止他们出城报信,二是防止他们遭人灭口。明日殿下他们正好能够控制住刘家庄和春熙城,将证据锁住,两边一起行动,打一个时间差,让他们彻底翻不了身。” 他现在是真的开始有点喜欢庭渊了,这人对他们家殿下的态度确实让他反感,可他的脑子那也是真的好用。 这一计连着一计,人都不在永安城,却能运筹帷幄。 惊风说出这话,霜风等人两眼放光。 这时间卡得刚刚好,做事滴水不漏,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惊风吗 之所以卡着城门开启之前封锁城门,原因很简单,就是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先锁城门,再封刘家,让他们彻底没有逃跑的机会。 再者也能打中州官员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先封刘家再封城门,中间有时间差,容易让人逃出去。 不直接封锁城门,而是要留一夜的时间,也是想看看今夜众人入睡之后,有哪些小鱼儿会上钩蹦出水面。 今夜城中想必十分精彩。 惊风已经等不及要看好戏了。 他很想知道,这一波能钓出多少小鱼儿。 霜风“好,我这就让人安排。” 惊风又道“散播信息之前,先盯住所有官员和刘家的人,避免有人在天黑之前出城。” 霜风点头“我会差人去知会防风,放心,今夜一个相关人员都别想离开永安城。” 约莫着快天黑时,霜风让人打发了在外面候着的官员,派人去跟踪他们。 只有这些官员知道今日哥舒无哉带着闻人政的一封密信进了永安城,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无人得知,其中若是有他们要钓的鱼儿,今晚必然有所行动。 疾风越想越觉得太妙了,“用哥舒无哉的身份入城让他们陷入恐慌,这个计谋太妙了。” 妙就妙在哥舒无哉的身份,姓哥舒就意味着和齐天王无比亲近,具有足够的说服力,若是其他人带着密信前来,还真没有什么说服力,可哥舒这个姓氏不同,这个姓氏在胜国是最好用的姓氏。 普天之下,姓哥舒的只有北州一族,也就是与帝王家走得最近的那一族。 而这个姓氏充满无尽可能。 可以是皇亲国戚,可以是前朝高官,可以是书院先生,可以是天下名士,可以是底层官员,可以是普通百姓,甚至可以是云游四方的闲散人士。 只要姓哥舒,就注定这一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能力掀起腥风血雨。 霜风心说这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哪还有他自由发挥的余地。 赤风收到霜风传给他的消息时,正在刘家门外蹲守,“真是越来越期待天黑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9.围堵刘家 第75章 如庭渊所料, 遣散这些官员后,便有人坐不住了。 其中跳得最高的就是司户署的人。 司户署一共四十七名官员,有十六名参与其中, 汇集到了署长的家中。 跟踪他们的侍卫立刻差人回禀霜风。 司户署家中聚集了一大批官员,这些官员个个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署长, 这可怎么办是好”一个看着十出头的男人问道。 另一个手持折扇的官员也在屋中踱步,“这哥舒无哉拿着闻人政的密信来见王爷, 王爷至今还没有任何行动,你说他是想干什么呢” “防风大人不惜出动凤鸣通知王爷回官驿,我不信闻人政的信上什么消息都没有, 都说这王爷杀伐果断, 他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未免太奇怪了” “现在谁都不知道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这闻人政是怎么认识哥舒无哉的他一个穷苦进士,怎么就能搭上哥舒家。” “现在纠结闻人政怎么搭上哥舒家有什么意义,我们应该怎么办才是应该考虑的” “就是就是, 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屋里都快吵翻天了。 司户署长陆生年坐在椅子上, 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听着这群人叽叽喳喳的没一个能思考如今应该怎么办的,反而还在打断他的思路,吼道“都给我闭嘴” 屋里一下就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陆生年道“吵吵有用吗着急有用吗不在这里分析利弊,一点风声就让你们乱了阵脚,一个两个的都没脑子吗” 众人沉默“” 一个胆子大的开口,“署长,那你说怎么办” 陆生年沉默片刻,说道“事情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即便闻人政搭上哥舒家又能怎样能影响到我们吗他又不知道背后都有些谁,最多就是发现霖开县的刘家有问题,连总府的刘家都牵扯不到,只要刘家守口如瓶,霖开县的刘家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下来,这事儿根本牵连不到我们。” 他这般说,算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倒是。 闻人政级别太低,他所管理的也不过是春熙城下面的个乡,即便把他的案子再翻出来,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罪名是他自己认下的,案子是贺兰阙送上来的,他们所走的每一个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 刘家只要咬死一切都是自己的行为,根本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要说出问题,那也怪霖开县的总司户和通判监管不严,在他们治理的辖区内发生偷盗公田的行为,与他们总府的官员有何关系。 刘家咬死是自己所为,连总府的刘家都影响不到,即便是有影响,范围也不大。 “有道理。”一人给予肯定。 其余人心也不慌了,开始静下心来思考。 “若是闻人政真的检具中州官场,这就是王爷出京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必然是要从重处罚,刘家肯定得掉一层皮,咱们还得做好刘家的安抚工作。” “让利给刘家一成,各位觉得如何” “一成会不会太多了” 平摊到他们每个人的头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还要再分一成给刘家,分来七分账,现在要变成四六分,所有人都得再降利润。 所有人此时都一样的想法,觉得一成太多了。 一个稍微年轻一些,进屋后就没说过话的人开口了。 “每个人都让出一点利,却能保住大家的平安,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若是连一成利都不肯让,刘家把我们全都供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风向立马就变了。 “有道理,这种关键的时刻,让利多少都是小事,摘清关系才是大事。” “命都没了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我支持贾司户的话。” “我也支持。” 声援贾司户的声音越来越多。 陆生年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很有道理,“那就这么做,反正明面上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谁都找不出破绽,我们与刘家也没有明显的勾连,贾司户,你找个人去和刘家传达一下我们的意思。” 贾司户上前道“是。” 陆生年间门众人,“你们的手脚都干净吧,没在司户署内留下什么把柄吧。” 众人纷纷点头,“没有。” “那就好。”陆生年道“这事是他们刘家和霖开县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家这段时间门内做好分内的事,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是。” 众人齐声应下。 陆生年道“若是有人背叛,下场是什么你们都是知道的。” 这些官员的家人也都在内城住着,若是真的有人背叛,一个都活不了。 众人纷纷点头。 规矩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而这些话都被四处埋伏的侍卫听得一清二楚。 侍卫回官驿报信,霜风当机立断,让侍卫们把他们全都扣押在署长的家中,一个都不准离开。 紧接着便调出一部分人前往司户署,将院子彻底包围起来,等待霜风发送指令,便将他们彻底控制住。 也有官员派人去知会刘家,只可惜他们的计划落了空,去提醒刘家的人还没到刘家,就被侍卫全都撂倒捆了起来。 看着院子里的人躺了一排,霜风无奈地摇头。 若是伯景郁知道有这么多官员参与其中,只怕是要气到多砍几个人泄愤。 赤风带人蹲守在刘家,此时的刘家内部也是乱作了一团,招人前往衙门找官员商量,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派,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衙门那边也是焦急万分,等不到任何人回来报信。 侍卫们收到霜风的信号,知道该怎么做。 当府衙这边的人打算各自回家,刚走出院子,还没走到门口,一排弓箭手的弓箭便将他们围在了院子里。 众人心叫不好,这下要被一一锅端。 有人想往回跑,直接被弓箭手折了腿。 弓箭破空而出,侍卫们射了一个弓箭包围圈,将人圈在里面。 带头的侍卫喊道“出圈一步,就地射杀。”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给我们设了个圈套” 怪不得收到闻人政的信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是想趁着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怪不得他们派出那么多人,都没有任何的回信。 原来他们早就暴露了。 这些弓箭手的威压,让官员不敢随意乱动。 因为他们知道,乱动只会必死无疑,完全没有活路。 刘家那头彻底坐不住了,一晚上派出数拨人都没有回来,已经意识到出事了。 “老爷,我们跑吧。” 刘家老爷子看着管家,“能跑去哪里” “可是就这么待在永安城等死也不行啊。”刘管家焦急地说。 刘家老爷子叹了口气,“咱们刘家的根基在永安城,跑不掉的,明日一早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刘管家见老爷没有跑的意思,只能答应下来。 若是能跑,老爷子何尝不想跑呢,这是跑不掉。 他道“闻人政的事情咬死了不知情,明日一早出城去霖开县,让他们把嘴巴闭紧了,要是敢乱说,我定要他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刘管家道“是。” 刘老爷望着外面院子说“但愿我们刘家能够撑过这一次劫难。” 上了这条贼船,他们哪能下得来,只能不断前行。 涉事官员那么多,若他们真的背叛了,家族又岂能留下一个活口。 很多时候他也是无奈。 民哪能跟官斗呢 赤风在房顶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哼笑。 跑是一个都别想跑了。 城门封锁后,赤风收到了霜风给他的消息。 几百侍卫间门隔五米将刘家宅子彻底围了起来。 刘家多数人都在睡梦中,他们家的大门就被人打开,这些侍卫在他们被控制之前毫无动静。 等他们知道宅内被人入侵时,刀已经架上脖子了。 卯时刚过,城门卯时二刻才开,已经有人准备出城,却发现今日守城的官兵同往常不一样。 每个城门口都竖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禁止出城。 有人上前询问,“为何突然不准出城了” 守卫“这是齐天王的意思,只进不出。” “可我出城有急事” “那也不行,违令者下狱。” 有人带头闹事,被守卫用绳子捆了起来,见真的会抓人,这些要出城的人才纷纷散去。 不到一刻工夫,府上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摸清了刘家有多少口人,如今府内的人数减掉那些出去报信被截的人数,与他调查出来的人数也是个刚刚好对得上,就意味着刘家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赤风这边成功将刘家的人扣押在府中,就差人去给霜风报信。 不多时霜风就带着人到了刘府。 刘府的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押解在院中,哪里都不能去。 一小部分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霜风问“主事的人是谁” 赤风指了指其中一个老头,说道“就是他。” 这老头看着得有六十多岁了,这些人用很短的时间门就将他们全府都控制住了,他又不蠢,自然知道这是早就被人盯上了。 此时不要自以为是地做些蠢事或说些蠢话,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可能犯蠢,不说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看着老头如此表现,淡定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事实上弓箭就在他们头上,只要有人试图逃离,必然一击致死。 没有逃跑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说话,整个刘府安静得可怕,全员就像哑巴一样。 赤风与霜风说“这些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霜风自然知道他们不是哑巴,却还是故意问“都是哑巴吗” 赤风道“自然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不说话”霜风语气平和地说,“那就让本王听听,他们是不是真的不说话。” 赤风勾起唇角,下一瞬就变了脸色,“放箭。” 数支羽箭从四面房顶射出。 天还未彻底亮起,四下十分安静,只有草丛里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蟋蟀还是别的小动物,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有人被吓得尖叫,有人躲避。 这些羽箭本就是恐吓的意味多一些,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瞄准人,全都落在了他们面前或是身侧的地面上。 “看来不是哑巴,那为何不说话” 霜风绕着他们走了一圈,从侍卫的手上接过弓箭,猛然一个转身,朝着树上放了一箭,接着一支身上插着弓箭的死鸟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羽箭落地,发出闷闷的一声。 这一声虽小可在众人心里很重。 这树上有鸟巢,可这鸟儿根本没有发出声音,他是如何知道树上有鸟的。 “把箭给我捡过来。” 身后一个侍卫过去将羽箭从鸟身上拔下来,箭矢上沾了血,霜风把玩着沾了血的箭,反手便戳在了身侧刘家一男子的腿上,那人疼得惨叫一声。 下一瞬霜风将箭拔出,军用的箭矢上都有倒刺,扎进去再拔出来只会更疼。 “本王的耐心有限。”霜风看着这一院子人说道“已经落在本王的手上,就意味着本王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是生是死,全看你们自己的表现。” 说完霜风转身就走。 赤风对另一个侍卫说道“去把监州大人给我叫来。” “是。” 霜风到刘家,本就没想问出点什么,只是过去露个脸,给他们增加一些心理压力。 一只死鸟,一箭伤人,再加上放箭震慑,适当地给他们心里留白,让他们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才是最大的恐吓。 刘家人以为赤风会对他们做些什么,谁料赤风只是悠闲地磨炼自己的投掷准头。 被霜风从树上射下来的鸟,被侍卫一遍遍扔出,扔在这些人的头顶上,他像投壶一样,将羽箭扔出去扎被扔的死鸟。 鲜血和羽毛落在这些人的头上。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失手了,这羽箭会不会落在自己的脑门上,将自己给戳死。 赤风什么都不问,一遍又一遍地戏耍。 对刘家人来说,在心灵上是一种折磨。 府衙司户署那边,十六名司户被困在司户署长家的院子里,一困就是一夜,也没人管他们。 但凡有人动一下,就会有一支羽箭射出,钉在他们面前。 这些官员全都被迫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原地杵了一夜。 天微微泛白时,有个官员站不住了,差点要倒地,一支羽箭射在距离他脚边仅有一指的位置。 射箭的侍卫接到的命令是有人动一下,就射一箭,管他为什么要动,动了就是他们的不对。 接着又有人扛不住高压晕了过去,倒出了用箭围起来的圈子,还压到了几支插在地上的箭。 有人想要去拉他,数支羽箭射出,交叉将那人从头到尾插在了箭下,扎得严严实实,只怕是醒过来了,也没办法从这些交叉的箭中脱身。 这对这些官员来说,简直是要命的折磨,还不如直接一箭射杀他们来得痛快。 一开始被包围时有人尝试过与他们这些侍卫沟通,他们说了多少个字,就会有多少箭射出,最危险的一次,羽箭贯穿了人的发髻后扎在他们身后的门上。 自此便不再有人敢讲一句话。 霜风并没有去管这些人,天亮之后,他直接去了司户署。 剩余十一名未参与的官员相继到岗,却发现司户署无人开门。 值班的钥匙有人保管,每日负责开门的人要提前过来,可今日都到了开门的时间门却无人过来开门。 而且往常这个时间门,其他同僚也应当到了,今日只有他们几人。 众人不免心生怀疑。 其中一人道“今日是江司户开门,怕不是睡过头了,我去他家看看。” 大家的院子都在一个司户署后院,前院和后院之间门一道高墙阻隔,在后院又分出无数个小院供官员居住。 另一人道“我去翻墙先把侧门打开。” 一共有道门,一道是前门正门,一道是官员开工时出入的后院正门,另一道是一个小侧门,是逃生备用门,避免火灾等原因被困无法离开,侧门外面就是内院。 那边有假山,翻墙开门倒也容易。 有人翻进去把门打开。 其余人从侧门进入,先到前厅,准备打开前厅正门开工。 刚到前厅,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天王”不知何时到达司户署,已经在正厅司户署长的位置上喝起了茶。 众人纷纷行礼。 “见过齐天王。” 霜风将手中的茶盏发下,“免礼。” 更不寻常的是,这院子里有许多侍卫,他们个个手持弓箭,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射杀。 众人心中十分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胆大地问“不知王爷一早到访,是有何等要事” 霜风起身,问道“诸位可知税务存在问题” 这些人一脸茫然。 “没什么问题。” 众人纷纷摇头。 霜风轻轻抬眸,寒气逼人“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们经手的粮税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 “没有。” 每个人都确信自己的税务没有任何的问题。 霜风“好,既然你们觉得自己经手的粮税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回到你们的工位,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违令轻者罚俸年,重者罢官宗族代以内不能考科举。” 众人“” 宗族代不能考科举,可就太狠了。 从自己这一代宗族亲属算起,无论远近往下代全都不能参加科举,这就意味着至少百年内,家族都很难再出一个官员,意味着从此家族衰落。 谁敢赌上宗族的命运,诛九族好歹是杀光了一个不留,便是一世罪名到头来也会变成一抔黄土,可这家族代不能参加科举,意味着子孙世代都将铭记于心,永远是家族的罪人,子孙代不能考科举影响的又岂止是祖孙代。 胜国历史上只有一个家族被勒令宗族代不能考科举,一百多年前和哥舒家族并称胜国两大家族,如今已经没落到京城都没有他们的位置,回到东州捞鱼去了。 谁考科举当官都不容易,怎敢以身试令。 许多官员一觉睡醒,开门准备上衙门办公,门外就站着侍卫拿着弓箭对着他们。 监州被赤风叫到刘府,整个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把自己叫过来做什么。 “赤风大人,您叫下官来所为何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90.雷大雨小 昨夜诸位不是都很能说 第76章 来时路过外面就看到整个刘府全都被包围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心中忐忑不已。 赤风手里的羽箭搭弓,对准了监州。 “许监州。” 许监州被吓得连忙躲避, “大人可别开这样的玩笑,下官惶恐。” 赤风一箭射出,稳稳地扎在许监州身后的树上,轻轻一笑, “许监州何必惶恐。” 许监州此时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再看刘家这些人, 一个两个的状态都不太正常, 有些头上有血, 有些头上有毛, 还有的头发已经散乱。 许监州便更是心惊胆战, “不知这刘家所犯何事。” 赤风放了个空弦, “你是在问我吗” 许监州连忙道“下官不敢。” 赤风走到许监州身边, “监州大人喜欢设路障拦路人,能把内城和官驿围得水泄不通,在这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 这刘家我就交给你了,但凡他们家跑掉一个人, 唯你是问。” 许监州啊了一声。 赤风轻轻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悦,“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许监州连忙摆手,满口应下,“大人放心, 我一定看管好刘家众人。” 赤风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再说。 许监州看着这一院子的人,有些懵逼,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家怎么得罪这赤风大人的 不,应该说是得罪了齐天王。 永安城内各级官员今早都十分惊惧,不是被弓箭顶着脑门,就是莫名其妙少几个人。 例行早会不少官员缺席。 昨夜他们原以为“哥舒无哉”带着闻人政的密信入城,跳得最高的应该是司刑署的官员,可谁能想到昨夜司刑署的官员平静如水,各回各家,反倒是司户署的官员扎堆全都被抓。 知州和八位州同、十六位州判昨夜从官驿离开后,小聚议论“哥舒无哉”上呈的密信到底写了些什么,闻人政为何会绕开中州直接与哥舒家族联系,没和司户署那般聚在一起。 司刑署的官员虽然聚在了一起,却是在分析闻人政的案子他们办理时有无纰漏,闻人政在刑狱认罪后,他们没有派人去复核证据,依照律法条例官员认罪后应当押解至刑部重审,办案流程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有细微的瑕疵,而闻人政承认自己奸污的事实,即便他们去复核证据也很难取证。 最终得出的结论只能算失职,这些官员也就各自散去了。 司户署的人则是聚在一起筹谋如何将自己从闻人政的检举密信中摘出去,直接自爆。 等知州和同知一众官员匆忙来到司户署时,霜风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 司户署仅剩下的几名官员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照常工作,只不过这些官员显得格外紧张。 知州沈塬已经得到风声,如今看“伯景郁”还能悠哉喝茶,心里万分忐忑,上前问道“王爷,这是发生了什么” 霜风微微抬眸,他坐在院子正屋门口,从正门进来的官员都会与他对视。 沈塬身后跟着一批官员,与他对视后纷纷低下头。 霜风“沈知州,昨夜睡得可安稳” 沈塬不明所以,“承蒙王爷挂怀,睡得还算安稳。” 霜风站起身,“司刑署的官员可曾上工” 一位侍卫回道“禀王爷,司刑署长杨司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霜风问“管理司刑署的州判和州同是谁” 前后有三人站出来。 “下官于廷州,任州同一职,统管刑司法司。” “下官张中谕,任州判一职,主管刑司。” “下官慕容策,任州判一职,主管法司。” 一人慌慌忙忙地跑到司户署。 院里高官前后站了几排。 他忙站在最后一位,弯腰行礼“下官司刑署署长杨景昊来迟,请王爷恕罪。” 霜风抬手示意他起身。 如今能够排得上号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 又问“管理司户署的官员都有谁。” 有六人站了出来。 “下官纪平仓,任州同一职,统管户司运司。” “下官薛哲,任州判一职,主管户司粮税。” “下官曹寅,任州判一职,主管户司田地。” “下官仲秋,任州判一职,主管户司财政。” “下官孔仁疆,任州判一职,主管户司俸饷。” “下官姜云,任州判一职,主管户司户籍。” 霜风视线扫过他们,“本王昨日收到一封密信,想必诸位十分好奇密信中的内容,司户署尤为好奇,署内一共四十七名官员,三十六名齐聚一堂,言辞激烈,奇招频出,本王都还没公布密信的内容,已经在预谋如何脱罪,诸位可有话说” 主管司户的官员纷纷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纪平仓站出来,“下官对此毫不知情,治下不严,请王爷责罚。” 一众人等纷纷开口,“请王爷责罚。” 霜风冷哼一声,“随本王前来。” 惊风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穿过司户署后门,来到后院,诸位官员的住所,直奔司户署长的院子。 此时这些官员已经在院中被迫站了四个时辰。 见霜风等人来了,弓箭手才纷纷收起弓箭。 司户署长等人看到来的人,再看身后随行一众官员,心中忐忑更甚。 “这” 一众官员也被这场面惊呆了。 只怕是谁敢跑,会立刻被射成筛子。 很多人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弓箭手将箭扯了,一群人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全都跪在地上。 “求王爷饶命。” “求王爷饶命。” 一声声求饶声在这群人中此起彼伏。 霜风笑问“诸位何罪之有” 他这一笑,众人心中更是惊惧。 而他身后的这些中州官员,个个心里忐忑万分。 沈塬看着这院子里的官员,心中怒火燃烧,忙与霜风说道“王爷,对此我真是毫不知情,请王爷明鉴。” 一众官员纷纷效仿。 霜风轻抬眼皮,“诸位何必如此惊慌。” 沈塬忙低头弯腰,恭敬十足,“请王爷明示,这些官员做了什么。” 霜风“做了什么你该问他们,而不是问本王。” 沈塬忙道“请王爷恕罪。” 转而怒视院中众人,“你们做了什么” 院内的官员无人应答。 沈塬“一个个都是哑巴吗” 依旧无人敢应声。 沈塬此时后背凉飕飕的。 惊风点名司户署长,“陆司署,昨夜你一锤定音,怎么今日一句话都不说。” 陆生年跪趴在地,不敢言语。 霜风“昨夜诸位不是都很能说,今日怎么就成了哑巴。” 沈塬朝他们怒道“还没有人肯说吗” 惊风看着众人,“尔等不会认为一句话不说,就会平安无事吧” 沈塬看向霜风,有他在,还轮不到自己来发号施令。 霜风“留条命接受审判就行。” “是。” 沈塬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随后与身后主管刑司的官员说道“全都押入大牢。” “是。” 刑司州同于廷州领下命令,差人将这些人全都捆起来押入大牢,严刑伺候。 这些官员全都是数万人的科举里考出来的,都不是傻子,怎会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闻人政一案,这些官员多少都知道一些情况,一封闻人政的密信便能一举抓获户司三十六名官员,仅仅是一封内容都没公布的密信而已。 可见闻人政一案背后的牵扯有多广。 主管户司刑司的官员纷纷跪地。 “下官毫不知情,请王爷明察。” 这些官员皆是如此。 连带着其他官员也纷纷重复这句话。 霜风并未言语,而是直接朝外走去。 一行人到了州衙。 “怎么今日不见许监州” 终于有人发现监州不见了。 难不成监州已经逃了 众人心中更是惊惧。 前脚霜风刚在主位上坐下,面前由知州沈塬领头为首的官员便跪了一地。 “诸位这是作何”霜风明知故问。 沈塬道“请王爷明察,下官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 “一封内容都不知道的密信,就有这么多官员聚在一起商讨脱罪,你们的税收还真是毫无问题,诸位作假的本事还真是让本王开了眼。” 在此之前,霜风安排过户部随行的官员查过他们的户部的账册,并未从中发现任何问题。 沈塬“下官一定查个清楚明白,给王爷一个合理的解释。” 纪平仓也道“下官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请王爷准许下官将功赎罪。” 霜风看向纪平仓,勾唇一笑“好,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我倒要看看,你纪平仓如何将功赎罪,但凡有一点不清不楚,本王砍了你的脑袋。” “谢王爷恩准。” 霜风并不需要在此时就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伯景郁给他的命令是拖延时间。 现在并不着急将案子查清楚,进度放缓,反而能让中州的官员心里发慌。 所以他至今都没有明示这些官员到底干了什么,想知道,就得他们自己查。 哪些官员在此事中出力哪些官员在浑水摸鱼,也能借此看清。 就是要让这些官员云里雾里,搞不清方向。 真正的突破口是刘家。 霜风将这些官员扔在府衙,将户部和刑部的人调到司户署和司刑署接管他们的位置,自己则是带人回官驿休息。 留下一众官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伯景郁”应该下令严查,却偏偏无比淡定。 几人回到房中,门外有侍卫把守,赤风早就在屋里吃上了早点。 惊风坐到赤风的旁边。 赤风问“你们行动可还顺利” 惊风拿起一个饼子裹上小菜,“吃饱了再说。” 霜风疾风防风三人相继坐下。 赤风看向他们,“如何。” “一切顺利。” 霜风道“如今这些官员都还在发懵。” 防风笑着说“能不懵吗雷声大雨点小,不符合常理,他们肯定会猜你想做什么。” 疾风啧啧两声“这些人也是真的沉不住气,一诈就都跳出来了,都是科举入仕的官员,脑子却这么不好使。” “那倒也不是他们脑子不好使。”惊风不认可疾风的话,“是我们给他们下了套,也是庭渊算得准,若是我们没有提前给他们下套,不反监视这些人,怎么可能轻松抓得住他们” 霜风很赞同惊风的话,“确实比我想的要轻松一些,我以为至少会有人反抗,起码要没几条人命。” “我也是这么想的,谁料他们一个个地一点都不敢反抗。” 惊风摇头,“不是不敢反抗,是压根没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毕竟谁都不想被射成马蜂窝。 他们手里现在证据不足,也没有所谓的密信,伯景郁他们在霖开县不拿到有力的证据,仅凭昨夜这些官员聚在一起商量的那些事情,想要将背后所有事情全都挖出来几乎不可能。 惊风问赤风,“刘家人招了吗” 赤风两手一摊,“昨夜他们装哑巴,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不急,索性磨一磨他们的性子,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嘴那么硬。” 等中午太阳晒过,傍晚他再过去。 让他们在外头晒一宿,不给吃不给喝,也不准他们睡觉,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就他们这点儿道行,放在他们手下,都不够看的。 司刑署被刑部随行的官员接管,监牢也被刑部的随行官员一并接管。 三十六位司户被关在总府的牢狱中,每个都是单独关押,嘴里都被塞了布条,不许他们私下交流。 主管司刑署的州判张中谕负责审讯,防风与刑部刑讯官在旁监察督导。 刑署审讯都在审讯厅内,审讯厅与牢狱不在同一个地方,两处相隔几百米,审讯厅在地上,牢狱在地下,就是即将受审的罪犯听到审讯的内容,利用这种信息差,让受审的罪犯心理产生压迫,也能避免相互串供。 审讯厅内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天窗,刚好落在审讯主座的位置上,其余位置一片黑暗。 张中谕坐在桌案旁,重重地拿着惊堂木拍了一下桌子,“堂下何人,所犯何事,因何被捕” 那人不语。 张中谕道“上刑具。” 身后靠墙的位置上有各种各样的刑具。 通常受审的人肯说话,便不会受刑,若是不肯说话,刑司自然有一套方法撬开受审之人的嘴。 拔指甲,扎针,皮鞭蘸盐水,铁梳子扒皮,烙铁烫皮肉,竹棍夹手指等等。 一般情况下上刑具都是从最基础的皮鞭蘸盐水开始。 防风看他们又要搞老一套,觉得很没意思,“换个玩法。” 张中谕看向防风,“不知防风大人想怎么玩” 防风微微勾唇,“在他的头上放一个梨子。” 立刻就有人按照防风说的做。 接着防风拿出布条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张中谕“” 张中谕连忙看向刑部的刑讯官,“江大人这” 刑讯官根本不想管。 张中谕又看向防风,“防风大人,这万一失手射死了他” 此时被捆在柱子上的官员被吓得疯狂摇头,闭着眼睛射箭怎么可能射中他身上的东西,极大概率是要射在自己的身上。 防风冷笑“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张中谕心说这谁能不怕。 他的刑具落在身上最多残废,这是有机会致死的,要是射中眼睛就得瞎了。 防风朝着柱子上官员的裆部放了一箭。 那官员吓得疯狂摇晃身体想要躲避,可他被固定在柱子上,根本没有他躲避的地方。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好几个准备上刑具的人都不敢看,这肯定是要断子绝孙了。 咣当一声。 箭扎在柱子上,所有人都朝着被绑之人裆部看去。 万幸的是保住了。 而那官员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91.离间计谋 第77章 防风冷哼一声, “没用的东西。” 张中谕心说你要射人家的命根子,让人断子绝孙,你还要骂人家没用。 “将他送回牢房,换一个出来, 回去好生伺候他。” 张中谕问“是哪种伺候” 防风“自然是拿出你们的本事。” 张中谕立马领悟了防风的意思, “是。” 不一会儿就换了一个人进来受审。 张中谕还准备走流程,防风直接说道“先打二十鞭。” “啊” 这又是个什么套路张中谕从前可没见过。 防风“按我说的做, 你不做, 那就你替他受了。” 张中谕只好让刑卒动手。 那人嘴里塞着的布条都没被取出来,先挨了二十鞭, 叫也叫不出来。 张中谕问“防风大人, 继续审讯吗” 防风瞟了他一眼,“让你审案又不是让我审案。” 张中谕“” 这不是来陪审的, 这是来折磨他的吧。 张中谕开始走流程审讯, 毫不意外, 这人啥都不说。 防风优哉游哉地吃着水果喝着茶,还和刑讯官讨论哪个茶点好哪个茶点不好。 在这种鬼地方他们还能吃进去东西。 张中谕是真的完全看不懂他们要干什么, 从昨晚那一封密信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在颠覆他的认知。 一套流程走完了,这官员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防风与刑讯官说, “看来中州很擅长养哑巴。” 刑讯官赞同地点头。 防风幽幽地与张中谕说,“张州判, 问不出来东西, 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中谕心头一跳, 听防风这语气,杀人都是随手的事。 之前就听闻郁王脾气不好,杀心很重, 如今接触到了,他这些手下的杀心也不轻,一个两个地都把生杀挂在嘴边。 张中谕道“下官会尽全力的。” “你这磨磨叽叽的,还不去喊下一个,三十六个人你今天能打完吗” 防风顿了一下,随即又说“哦不对,是审讯。” 张中谕你这是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防风问他,“你是等着我去给你抓下一个过来吗” 张中谕感紧挥手,把人送出去,换下一个过来。 明明就是过来陪审的,偏偏要对他的审讯指手画脚,然后又要怼他。 张中谕叹了口气。 防风又道“怎么,对我有意见” 张中谕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觉得自己没用。” 防风“你知道就好。” 张中谕脸上赔笑,内心贱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 知州是正三品,监州是从三品,州同正四品,而张中谕的州判从四品,防风正三品皇家近卫,品阶上高他一品,可实际地位却要比他高出甚多,又是王爷身边贴身的侍卫,张中谕也只能忍着。 想他一个四十多岁当官这么多年的人,被一个小毛孩子骂他没用。 看来不拿出一点自己的真本事,这人就真仗着自己的官级比自己高,随意侮辱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一个进来,张中谕直接让人动手,打完了再走流程,不说就直接下一个。 防风在桌案旁嗑瓜子嗑得那叫一个香。 等张中谕打完七八个,气消了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当枪使了。 人都是他打的,将来要是这些官员没有被处死,仅仅是降级或者是贬官,得罪人的可是他。 这里面正五品到从七品的官员,一部分是熬资历熬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科举考出来的,三十六个官员起码六到十个出身京州大家族,都是被下放历练的,他们就算是死了,背后都还有家族在,这一通乱打岂不是得罪了背后这些家族。 真是个阴险的贱人 后头再叫进来的几个受审官员,张中谕便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动手了。 防风看他这畏首畏尾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反应过来了,没再继续刺激他。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借张中谕的手,给了部分人一个下马威,前头的人被叫去问话受那么重的伤,后头这些人反倒一点伤都不受,更容易引起怀疑,他们是不是交代了什么,所以免于挨打 张中谕放放水,又严打几个,正巧就中了防风的算计。 而他放水的那几个,都是京州出身的进士,这些官员来中州官场不过是镀金罢了。 将来镀金完了会调回京州任职。 这下牢里那些受了重伤惨遭毒打的就开始怀疑,这些京州出来的公子哥是不是出卖了他们。 京州出来的官员家在京州,背后有家族给他们撑着,王爷即便是再生气,看在他们家族的面子上,至少也要留下一条命。 可他们这些出身一般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是被杀鸡儆猴的鸡。 防风借着张中谕的手笔在这些人的心中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其中一个叫周检的人出身东州,是景照十七年的二甲第三百二十九名进士,他的升官之路倒也还算顺畅,家境一般,能有如今的位置,已经很不容易,而他如今刚过三十五岁,再熬些年,有机会能够再往上升一升,做个四品或三品官员还是很有机会的。 他不想让自己交代在这里,也不想让自己的官途止步,准备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被人押送进审讯厅时,已经是申时过半。 周检一进审讯厅,不等刑卒将他绑上刑架,就立刻说道“大人,我愿意将我知道的全都交代出来。” 张中谕松了口气,终于有一个嘴不硬的了。 他正准备让那人开口,想看看他能说出点什么。 防风先一步开口了,“你的命不好,在你前头已经有人说了,我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张中谕“” 哪里知道了,谁说了一个个嘴巴硬得比铁都硬。 防风下令“送他回去吧,本官乏了,审讯就到这里,剩下的明日再审。” 周检一听这话,忙道“大人,我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的,大人,你让我说吧。” “聒噪。”防风看向去提人的狱卒,“还不把人关回去,等着我亲自去” 狱卒赶紧将周检送回监牢。 张中谕彻底懵了,“大人,你这是闹哪出” 防风打了个哈欠,他说自己困了,那是真的困了,不是在开玩笑,昨晚熬了一夜。 防风看向张中谕,“张州判,该给这些人发饭了,也不能真叫他们饿死。” 张中谕“” 防风起身,“本官回去休息了。” 防风和刑讯官一同离开。 刑讯官与防风说,“他还没反应过来大人为何这般做。” 防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州判的,一个两个消极怠工,一点脑子都不动。” 州级的高官是最好混日子的,下头一堆人等着往上爬,自然会兢兢业业地干好自己的事,到了州判这个级别,估计也是很久不用动脑子了。 哪像京州和京城的官员,个个恨不得自己长两个脑子,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他与刑讯官说“这种头脑,中州就已经是他的上限了,永远都别想进京州。” 刑讯官赞同地点头,“确实如此。” 刑讯官虽然是个从七品的官员,比起张中谕低了好几个级别,可他却是正儿八经的京城官员,虽说不能参与朝会,每年元旦、元宵、中秋,这种节日皇城内都会宴请在京城的文武官员一同过节,也能见到君上。 而刑讯官属于六部中的刑部,是朝廷非常重要的一个部门,刑部领头的尚书是正二品官员,京城内的官员调动很少,一般都是京城和京州调动,极少会调出京州去其他五州。 刑讯官在京城内是个从七品官员,若真是调任出京,品阶也不会比张中谕这种从底层升起来的官员低。 防风并没有如他说的那般回官驿去睡觉,而是去了一趟司户署,找到主管户籍的官员,调阅了三十六名官员的身份档案。 根据档案上的记录,那些挨打较轻的官员或者是没有挨打的官员,都是祖籍在京州有一定势力或者是实力的大家族。 防风勾唇,张中谕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他带着刑讯官回到官驿,让官驿的厨房做了许多好菜,一人提了两个大食盒前往监牢探监。 自打他回到官驿让厨子做好菜时刑讯官就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配合着他的行动。 前脚张中谕刚给监牢里羁押的官员发放饭菜,人还没出监牢,后脚防风和刑讯官就提着食盒进了监牢。 张中谕还以为这两人是来找自己的。 哪能料到防风算计他,是来探监的。 这些官员长什么样,画像一年就会随着档案更新一遍,就是防止有人冒充顶替,也正好给防风了信息,他现在知道哪些官员背后有背景,直接拎着食盒进了牢狱。 在众目睽睽之下,防风将食盒里的吃的取出来一份放在有背景且没挨打的官员桌上。 “吃这个。” 被特殊照顾的官员叫季星澜,是一位从京州下派来中州历练的官员,不出意外时间够了他就会被上调回京州在行省司户院任职,专门负责对接中州的税务问题。 季星澜此时是一脸懵逼。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防风道“我在京州与你的大哥吃过饭,他曾拜托我照顾你。” 季星澜“” 你确定他让你照顾我而不是弄死我 接着他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被利用。 环顾四周,别的牢房里的同僚此时看他已经双目喷火。 季星澜忙将吃的推回去,“多谢大人厚爱,但我大哥与您应该只是客套,我们兄弟间感情并不好。” 防风道“怎么会,你大哥还是很关心你的,你给我们说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多吃点,养好身体,等着回京州。” 季星澜“” 他赶忙向四周的同僚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他胡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防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他们不会信的,你看看他们身上的伤,季院长家的七公子,你叫的再大声解释得再认真也没用的。” 季星澜看向周边同僚,他们的眼神里对他充满了怀疑。 “七公子,好好吃饭,吃一顿,少一顿,到底是为了你所谓的义气硬抗,还是让自己做个饱死鬼,就看你自己的选择,至于对我并无任何损失。” 刑讯官从另一个食盒里取出一瓶酒,“季司户,您慢用” 桌上摆着八道菜和一瓶好酒,这八道菜是按照三品大臣高配餐食标准做的,这些官员平日里很难吃到的东西,即便他们官职不低,俸禄也不低,可他们要用于应酬,随便去趟酒楼听个曲吃个饭就得五百文,吃好点得一两银子,还要养家,家中女眷得交际,交际就得装扮,装扮就得花钱,家中的孩子还得念书,得给寺庙捐香火,往善堂做慈善,家中仆从也得吃饭领工钱,即便是有哪些来路不正的钱,上下打点关系一年到头来剩不下多少钱。 季星澜努力地和旁人解释,“你们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都是他瞎编的” 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这些人不会冒着风险相信他。 注定了他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叛徒。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张中谕“” 他再度被防风气得胸闷,季星澜确实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此时不会有人相信季星澜的。 对比季星澜周边的人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季星澜一点伤都没受,还有着高出别人不知道多少倍的待遇,以及他本就不寻常的身份。 而他也不是偷粮偷税包庇刘家的主谋,罪不至死,防风要想放过他轻而易举。 季星澜之所以没有挨打其中就有自己的手笔,鉴于他的家族背景,自己才没对他下手,转过头来就被防风给卖了。 季星澜现在肯定以为他没有挨打是自己和防风计划好的,就是为了现在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可惜季星澜不知道,他也是被骗的那一个,在此之前他也不知情。 再看防风,张中谕内心对他更讨厌了。 贱人 太贱了。 连他都一起诓骗。 现在反应过来,防风之所以怼他,就是为了激怒他。 这盘棋,防风从一开始就在下,而他不过是防风的一枚棋子罢了。 防风去了另一个在京中有点背景的官员牢房。 那官员连忙往后退,生怕他诬蔑自己。 可是他推开又能有什么用呢 防风进去一句话都不说,将东西一一摆下。 刑讯官给他送上酒水,“您慢用。” 接着两人一起离开,倒是给这官员弄懵了。 他也没挨打,但是一句话都没说,难不成这是送他上路的 他忙趴在缝隙朝外喊,“这是什么意思” 没人搭理他。 这下让他彻底慌了,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朝外面大声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别让我死。” 防风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给过你机会了,但你没珍惜,别人已经说了我想知道的东西,看在你家族的份上给你准备了这些,你就好好吃完这一顿,等着上路吧,至于你家人那边,我会差人让他们来给你收尸的。”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防风转而进入另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官员监牢中,给他放下吃食,一句话都没说。 接着刑讯官也给他送了一瓶酒。 那人忙摆手,“我不要。” 防风轻笑,“这是你应得的,以后只多不少。” 刑讯官道“徐司户,隔着监牢,他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答应你的我们都会做到,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吧。”,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2.在劫难逃 也可以是中州最大的坟场 第78章 “你这是什么话, 我不懂你们的意思。” 徐司户赶忙撇清关系,这简直就是栽赃陷害。 他赶紧看向旁边牢房里的同僚,此时他得到的待遇和季星澜是相同的。 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都觉得他会是出卖人的叛徒, 因为他的家境不好, 他没有家族在后面支撑,职位也不高。 防风与刑讯官利落地离开牢房, 今夜的牢房必然精彩万分。 选这几个人, 是因为他们都很具有代表性。 季星澜出身京州季家,祖上联姻, 与京城的官员也有些关系, 季家在京州虽算不上什么大家族, 和别的官员相比却很有底气,毕竟季家已经在京州立足发展壮大, 而他们只能在其他几个州徘徊连京州都进不去。 廖正舟家世要远高于季星澜,也是出京历练的,将来回了京州,凭借他家族的能力, 升官速度肯定要比季星澜更快,比季星澜更有前途。 而徐青巍是这些官员里面出身相对较低的, 但他并不是最低的那一个,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父子三人均在朝为官,哥哥在东州,父亲在南州,而他在中州,家族整体是在上升期。 选择季星澜和徐青巍做攻克的对象, 这两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背叛其他官员,廖正舟则是最关键的一枚棋子,背景最好的廖正舟没有遭遇污蔑反倒是吃上了断头饭,会极大地刺激到那些身份背景不如他的官员。 连廖正舟都得死,何况是他们这些出身一般的人 若说在此之前,他们是铁板一块,那么从防风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开始,这个铁板就不再是铁板,给他们一夜的时间考虑,明日那些还没挨打的,为了活下去自然会争先恐后地将他们所有知道的内容全都交代出来。 防风不这么做,即便是问出来什么东西,必然也会有所隐瞒,只有当他们真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激发他们的求生欲。 张中谕追出来,“防风大人。” 防风回头,看向张中谕,“张州判,你还有什么事” 防风看向张中谕的眼神在他的眼里就像在说你这不中用的老东西。 张中谕此时顶着压力也得上去夸上两句,“防风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计谋,令下官从中收获颇丰。” 防风“你最好是真能从中有收获,作为一州刑判主管刑司,审讯时只知道用蛮力不会动脑子,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担任好这个职位。” 张中谕忙道“防风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往后一定多动脑。” 虽心中不爽,却无力反驳,防风确实是给他上了一课,而他的表现确实不行。 防风与刑讯官一同离开。 刑讯官“张州判刚才来找大人是想来拍马屁,我想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挨一顿骂。” 防风轻哼一声,“懒散惰政,就知道拍马屁拉关系,中州交给他们这样的人,内里能不腐朽吗” 刑讯官点头,“这要是在京州,连在刑部扫地都不配。” “可不是。” 刑部扫地的那些人耳濡目染可不比普通官员差。 干完这事儿,防风安心地回官驿休息。 惊风则是跟着赤风一起前往刘家。 他们深知司户署的三十六名被抓官员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背后必然还有别的官员,刘家的生意在中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之间起来的,偷田也不是一天两天偷的,司户署任职时间最久的一名官员是署长陆生年,不过在司户署待了八年时间。 几乎每三年所有官员就会轮换一次,能升的都会往上升,给年轻人腾位置,州与州之间的官员,升三级就得换州,升一级的在州内平调,除去那些出京历练的官员不受这个规则限制,总府几乎是他们升级换州最后一级跳板,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可以在一个位置上干到死。 中州近十五年官员之间的调动得有几万次,牵扯的官员不计其数,司户署的官员即便是供出自己的上级,也不代表就是真正的上级,刘家就不同,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究竟是哪些官员从中动的手脚,他们家一清二楚。 赤风和惊风进入刘家主院,经过一天的暴晒,这些人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体力都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许监州看他们来了,连忙过来迎接。 赤风问“可曾有人交代什么” 许监州摇头。 “今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赤风抬手将他打发了。 许监州还想留下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赤风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留下。 赤风是王爷的人,王爷想干什么,岂是他可以干预的 许监州只好离开刘家,司户署三十六名官员被抓一事他还不知情。 赤风看向院里刘家众人,视线一一扫过,落在刘家老爷子的身上。 “老爷子,看看你的家人,他们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你还要硬撑吗” 刘家老爷子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赤风“你装哑巴是没有用的,这是在给你机会,刘家是生是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刘家老爷子依旧不为所动。 刘家白天已经倒了好几个。 赤风走到中间一排,抓住一个小女孩的手,将她从刘家人里拖出来。 跪在女孩身边的妇人伸手阻拦,“别动我的女儿。” 那小女孩也被吓得大哭,昨夜赤风做了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 赤风想要将女孩拽出来,谁阻拦都没有用,周边的侍卫立刻帮忙,刘家的人又怎可能抢得过他。 孩子脱手,妇人起身来抢,被赤风一脚踹过去,将她踹倒在地,“春樱,春樱,放开她,放了她。” 春樱此时双脚腾空扑腾着,不断回头伸手去抓妇人,“阿娘,阿娘,呜呜呜” 妇人再次试图抢回自己的孩子,又被人给踹了回去。 刘家的男人没有一个行动的。 而刘家的女眷纷纷将自己的孩子抱紧,生怕他们再来抢。 赤风对侍卫说“把这丫头给我绑起来吊到树上。” 妇人连忙朝着赤风磕头,她知道赤风是这里最大的人,他说话才管用,恳求道“大人,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娘”春樱哭喊着,心中十分害怕,怕被吊在树上,“阿爹,救我。” 赤风转身不看这妇人。 转而搭弓,弓箭对准了春樱。 赤风道“刘老爷子,你还不开口吗” 他并不会真的对春樱做什么,只是想给他们家施压,踹这哭诉的妇人那两下也没用劲。 妇人跪着朝老爷子磕头恳求,“爹,儿媳求您了,您救救春樱,我也四郎成婚二十年只有春樱这么一个孩子,这是我与四郎的命” “爹,求您了,您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吧” “爹,求您了。” 春樱那头也被捆上了绳子,即将要被吊在树上,她哭喊着朝着自己的爷爷求救,“阿爷,救救我” 赤风此举就是在逼迫刘家老爷,看他会不会迫于压力或者是不忍心自己的家人遭罪,将他知道的都说出来。 妇人伸手抓住自己身边的男人,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看着自己的孩子即将被吊起来,这是自己辛苦拼命生下孩子,“你说句话啊,救救我们的孩子。” “你说句话啊” 男人任由她捶打,无论她哭成什么样下多重的手,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妇人看向自己女儿,姑娘此时哭得都快断气了,而她的男人一句话都不肯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救下孩子。 “春樱” 妇人绝望地喊着她的女儿。 春樱害怕极了,想要挣脱束缚回到妇人的身边,“阿娘,救我” 春樱的父亲甚至都没抬眼看过一眼。 赤风指着春樱的父亲说,“去把他捆起来吊上树,保护不了自己妻女的男人,要来做什么。” 春樱被放回妇人身边,转而被绑走是春樱的父亲。 春樱看到这一幕,一边害怕,一边又抱住父亲的腰,不让这些骇人的侍卫将她的父亲拖走。 妇人将春樱的手掰开,将春樱护在怀里,“虎毒尚且不食子。” 她意有所指,赤风喜闻乐见,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这孩子不过是他用来撬开刘家人的嘴的突破口。 妇人牢牢地将孩子护在怀里,至于她丈夫的死活,在他决定闭口不言不救春樱时,她就已经心死。 连开口忤逆自己父亲的勇气都没有的男人,这些年在这个家里她受了多少委屈,都是这个男人不作为。 此时她也不想顾念夫妻情分。 刘家四郎被吊上树,当赤风的弓箭瞄准他时,他再也做不到淡定闭口。 赤风稍稍挪了一下步子,挡住春樱的视线。 妇人也将春樱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 不等刘家四郎求救,羽箭就已经射出,扎在了男人的胳膊上,而他的双手此时被吊起,羽箭穿过他的手臂,上臂已然骨折遭羽箭贯穿,不尽快将他放下来救治,他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啊” 刘家四郎的惨叫声传来,他朝向自己父亲所在的方向,“爹,救我” 多么熟悉的画面。 就在刚才,春樱站在树下向他求救时,他无动于衷,如今羽箭扎在自己的身上,性命攸关时,所谓的规矩自然也就破了。 什么闭口不言,不过是事情没落到自己的头上。 “爹救我” 刘家四郎和刘老爷子求救,“爹,救我。” 被困住双手吊起来,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手腕和肩周,而他的胳膊被贯穿,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只能开口和他父亲求救,也只有他的父亲可以救他。 “爹,救救我” 赤风接着又射出一箭,扎在男人的肩膀处,又是一箭贯穿伤。 赤风与刘老爷子说,“我射箭从不失手,老爷子,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论箭术,赤风确实能够在十二风卫里排得上号,惊风比其他更胜一筹,他更擅长在近战里使用鞭子。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鞭子也不是万能的,他的箭术枪术都很不错。 挂树上的刘家四郎则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刘老爷子还是没开口的打算。 赤风毫不犹豫地射出第三箭,只不过这第三箭则是射在了刘老爷子身边的管家大腿上。 管家都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地看到自己的腿上扎着一根羽箭,这才感觉到疼,倒地惊叫,“我的腿,我的腿” 赤风抓住羽箭的箭杆,并未打算将箭拔出来,而是拧着箭杆,箭矢轻微扭动。 管家的惨叫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凄惨,无助。 惊风出声制止“赤风,别玩了。” 瞬间赤风便将羽箭拔出,鲜血跟着被拔出的箭飙出来,喷在刘家老爷子面前的地上。 惊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赤风越是用强,这刘家老爷子的内心就越是毫无波澜。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庭渊的脸。 庭渊从不以武服人,也从不暴力审讯,更多的是用计谋。 如果是庭渊,此时他会怎么做 赤风不知惊风为何会阻止他。 惊风则是在思考该如何让刘家开口,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离间。 刘家如今一句话不说,此时他们越是着急逼迫,刘家就越是不会说出他们知道的一切,证明他们手中没有证据,急需从刘家嘴里拿到证据。 惊风理了思绪后道“刘老爷子,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否要让整个刘氏族人为背后的官员承担责任,偷种公田,偷盗农神鼎里的粮食,谋害朝廷命官,这些责任你们刘家可能承担的起” 刘老爷子仍旧低头不语。 旁边是疼得吱哇乱叫的老管家。 惊风“这是齐天王代天巡狩遇到的第一个案子,王爷必然严惩,即便你们想维护背后参与其中的官员,凭借一族之力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刘家的生意遍布中州,西府随处可见刘家的粮肆,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刘家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真的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拉全族陪葬吗” 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刘老爷子的反应。 见刘老爷子真的有在思考他的话,惊风就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 于是趁热打铁道“我知道,你无非是觉得我们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什么都不说,觉得我们只要没有拿到证据,就不能将你们怎么样。” 惊风在刘家老爷子面前走了两步,顿了顿说道“那你可就错了,整个霖开县现在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凤阳乡小路村刘家庄刘全对偷田一事供认不讳,你们以刘江的名义在春熙城十多年里来来回回少量多次的购买田地,金阳县的刘家粮肆地负责人刘宗也早已对你们推动农神祭一事从中盗取粮食供认不讳,此次哥舒无哉入城,第一时间封了你们刘家,难道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封锁刘家吗自然是我们手里掌握了十足的证据。” 惊风严肃地说“刘家,在劫难逃,不是你闭口不言,就能安然无恙。” 他观察了一下刘家老爷子反应,又说“非主谋,可不死,我想你们刘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偷盗公田,今日你刘家可以是中州最富裕的粮商,明日也可以是中州最大的坟场,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认下这个罪名,你算算刘家上下有多少颗脑袋才够砍,被你护下来的官员只会踩着你们刘家尸骨安富尊荣酣歌醉舞。” 担心背后的官员报复闭口不言,认下罪名刘家上下一体都死绝了,有何意义,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3.夜袭刘庄 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第79章 庭渊与伯景郁带着人马赶回小路村与呼延南音汇合。 他们离开这五日, 呼延南音带着平安和杏儿一起,领着人将附近村子刘家的田地全都测量了一遍,每个庄子都存在偷种田地的行为, 相对数额没有小路村刘家庄这么离谱。 刘家庄近乎偷种了购买数量一半的田地,别处最多偷种了二成到三成。 黑鹰军隐匿在村外, 等待天后随庭渊伯景郁一起出发去刘家庄。 伯景郁和庭渊天没黑就进了村, 回到郑延辉借给他们居住的小院。 呼延南音和杏儿平安都还未回来,只有许院判在。 许院判看到庭渊回来了, 第一时间就是抓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几日不见,庭渊的脸色又比之前差了一些。 许院判连连叹气。 伯景郁担忧地问, “如何” 许院判道“面对如此不遵医嘱地病人, 我就是天上下凡的神医也是毫无办法。” 任何一个医士遇到庭渊这样的病人, 都是反复叮嘱他静养,他倒好, 跟着伯景郁跑动跑西,喝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伯景郁看了看庭渊, “要不今夜你就留在小院休息,我带人去就行。” “那怎么行”庭渊连忙拒绝。 这案子他从头跟到尾, 今夜控制住刘家庄可是他期待了很久的重头戏, 这么重要的场合,他怎么可能缺席呢 伯景郁一时有些犯难, 他也是希望庭渊能去, 但看许院判的意思是不希望庭渊再消耗自己的身体。 庭渊道“再想歇着, 也得把这个案子查完, 都查到一半,马上就要揭秘了,你不让我查还不如让我回居安城去。” 许院判是站在医士的角度, 只是把庭渊当成了病人,站在伯景郁的角度,庭渊是非常重要的师爷。 伯景郁“那就一起,我把最好的药材都给你用上。” 庭渊点头。 许院判说“你们以为用好药材就能补回亏损掉的元气吗” 当然是补不回来的,庭渊和伯景郁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都不明白。 这么说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 伯景郁对庭渊心里头是有亏欠的,查案这种事情他确实不如庭渊,身边没有庭渊的帮衬,他也担心自己会遗漏掉重要信息。 有庭渊在身边,哪怕他不出力,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伯景郁安心一些。 许院判见他们两个去意已决,无奈叹了口气,与庭渊说,“一时半刻你们也不出去,我给你弄上一副药,你先吃着。” 多吃一顿是一顿。 天黑后,呼延南音才和杏儿平安回来。 入院后看到为他们赶车的侍卫回来了,杏儿往院子里跑,庭渊和伯景郁在堂屋里坐着,也在等他们回来。 杏儿冲进屋,兴奋地喊道“公子,你回来啦。” 庭渊笑着说,“是啊,回来了。” 这可是几日不见,杏儿怪想庭渊的,每天都担心他跟在伯景郁身边能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如今上下打量一番,和走的时候差别也不大,杏儿放心了不少。 平安紧随其后,他一向不爱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也不像杏儿那般会主动与庭渊请进,在这个庭渊面前,他始终还是会保持一定的距离。 对他来说,他所见到的庭渊,始终都是两个人,原来庭渊的身体,和另一个庭渊的灵魂。 两个他都认可,可本能还是会庭渊保持一定距离。 庭渊主动问平安,“这几日我不在,你与杏儿跟着呼延公子,一切可还顺利” 平安点头“很顺利。” 杏儿与庭渊说,“公子,我们核查了好多地方,他们都有很大的问题。” 庭渊早有预料,对二人说道“你们辛苦了。” 伯景郁也认可他们的付出,“辛苦了,快坐下吃差点,庭渊专门从霖开城为你们带的,路上保存的很好,一点都没坏。” 杏儿扭头看到桌子上的盘子里摆放的糕点,五颜六色地看着就好吃,满心欢喜,“谢谢公子,公子你真好。” 杏儿拉着平安坐下吃茶点。 呼延南音走进来,笑着说“吃什么好东西呢,有我的份吗” “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庭渊回道。 呼延南音朝他二人行礼,“王爷,庭公子。” 庭渊与伯景郁朝他回了一礼。 庭渊打趣,“怎么我们这才走几日,呼延公子同我们之间反倒生疏了。” 往日里相处可没这么多规矩。 呼延南音哈哈一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可是五日不见,如隔数年,怎么着也得寒暄一下,聊表敬意。” “快坐下喝口茶,与我们说说你们的调查结果。” 三人相继坐下。 庭渊起身想去给呼延南音倒茶。 伯景郁先一步起身,他可没忘记许院判的叮嘱,这些日子庭渊的头发和衣服鞋子都是他在帮忙穿,洗澡也是他在帮忙,就是怕动作大了真弄断了自己的肋骨。 呼延南音见伯景郁要给他倒茶,连忙起身接过茶壶,“王爷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伯景郁还是给他倒了茶,“从淮水村到小路村,这些日子你是出人出力,给你倒上一杯茶,也是应该的。” 他这么说,呼延南音也就没与他客气,“那就多谢王爷。” 对伯景郁这一点,庭渊还是非常看中的,他确实不爱摆架子,态度很亲和。 在他们面前极少称呼自己为“本王”来强调自己的身份,都是自称“我”。 在庭渊的记忆里,伯景郁自称“本王”时,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是非常重要的场合。 有且只有两次,一次是从浮光县返程回居安城,伯景郁求请他随行时,以“本王”自称,不是为了摆架子,而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身份。第二次则是他与呼延南音谈及男女问题时,伯景郁出于强调承诺的情况下自称“本王”,此后再也没有过。 他可以拉得下脸面,有错就认,不懂就问,大部分普通人也做不到他这么坦荡。 他说自己不会随意动手杀人,承诺过,所以他会很好的克制住自己。 承诺的事情,几乎从不食言,重情又重义,于庭渊来说对伯景郁的认知已经完全改观。 学习东西的速度也非常快,简直就是梦中情搭。 院内准备了晚饭,几人边吃边聊间,把两边的情况都聊透了。 戌正时刻,众人出发前往刘家庄。 子正时刻,众人抵达刘家庄附近后,下马缓行。 趁着月色,大家将刘家庄外包围了起来,周边的路全都封锁,保证一个人都跑不掉的情况下,有人翻墙进了刘家庄,干掉了巡逻地护院,打开大门,迎军队入庄园。 黑鹰军训练有素,从包围刘家庄到冲入刘家庄将他们彻底拿下,并未花太多时间。 春熙城,霖开城,两边的守卫都是今夜统一行动,将县衙彻底包围住。 不多时,黑鹰军的一个卒长来报,称大家已经将刘家庄众人全都拿下。 伯景郁这才带着庭渊等人进入刘家庄。 刘家庄的总管刘全看到庭渊和伯景郁众人时,这才意识到这些人当初硬要留在刘家庄吃饭歇脚,又让马儿去毁了他们的田,根本就是故意而为,被关在刘家庄也是他们故意的,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次他们见到了刘家庄真正的话事人,也就是庄主。 庄主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庄主看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衙役,也不像是普通的守卫军,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敢贸然答话,怕惹出祸端。 他问“你们是谁,深夜闯入我们庄子,将我们都捆起来是为了什么” 伯景郁亮出自己钦差大臣的令牌。 庄主看到这个令牌,浑身一颤。 伯景郁道“我等是齐天王的下属,奉命调查闻人政被害一案,他被押解上京,就是查出你们刘家庄私种农田,如今我们已经核实你们确实存在私种农田,你可知道根据律法,你们这种行为要判何种刑罚” 庄主赶忙朝伯景郁磕头,“钦差大人饶命,我们都是奉命行事,受人指示,都是别人让我们干的,不是我们自己要干的,大人明察。” 比他们预想中的要轻松,稍稍亮出身份,他们就立刻招了。 刘家庄一共几百号人,大部分都是庄子上签了长期工契的农工,而非都是本族人。 庭渊见状,直入主题“闻人政一事,你们知道多少前因后果全都交代出来,你们受谁指使受谁庇佑偷种公田多久了” 庄主忙道“小的名叫张吉,是这庄子上管事的,受到主家春熙城主家刘家的指使偷种农田的。” 甚至他都不信刘。 也是,四处都有他们的庄子,刘家人再多,也不可能每个庄子都安排上一个。 张吉生怕自己说慢了,脑袋就要被砍。 刘全见他立马就招了,气不打一处来,“张吉,你背叛主家,就不怕掉脑袋吗” 张吉明显就被刘全给吓住了。 伯景郁看他此时还敢仗势欺人,给了小兵一个眼神,小兵立刻将刀加载了他的脖子上。 伯景郁“既然你这么不怕掉脑袋,那就先送你上路。” 庭渊突然眼前一黑。 接着就听到很多人尖叫的声音。 他心中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伯景郁将手挪开,他睁开眼,刘全已经倒在地上,脖子不断淌血。 刘全的眼珠子随时都要爆出来,嘴巴动了动,可惜已经来不及说出任何话就断气了。 平安和杏儿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两人纷纷抱住了呼延南音。 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些过于血腥,一条鲜活地生命,因为一句话就没了。 也是到了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伯景郁是真的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是王爷,他想杀谁,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 杏儿和平安心中很害怕,对伯景郁有了新的认知,他们是真的有别伯景郁弄死的风险。 血腥味扑鼻而来,杏儿没能忍住的,跑到远处去吐了出来。 平安也没比他好多少,到底这是一条生命。 庭渊一时间也僵在原地。 伯景郁将他拉至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拖下去。” 两个小兵一人扯了一条腿就将死去的刘全拖到一旁不碍事的地方。 庭渊的头抵在了伯景郁的后背上,伯景郁的脊背直挺。 有些事情,得靠庭渊自己适应,他可以不乱杀人,但该杀的人,他必须要杀。 他认可庭渊所说的,任何人有罪,都该由律法来审判,但他同样代表了律法。 此人虽不是官员,也触犯了律法。 庄内众人已经被这场面吓破了胆。 张吉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倘若刚才他什么都不肯说,很可能被斩杀的人就是自己。 庭渊知道伯景郁这么做有他的理由,这只是一个开端,此行往中州去,后面死的人只会更多,他有他的原则,伯景郁也有伯景郁的原则,他想让伯景郁平等地让每一个人接受律法的审判,由行刑官和刽子手动手,几乎不可能。 即便早已做足了心里准备,可这一天来了,他还是很难接受。 伯景郁给了庭渊缓冲的时间,也给刘家庄众人留下了缓冲的时间。 他看向张吉,“继续说。” 张吉哆哆嗦嗦的,此时他也很害怕被斩杀,只怕眼前这人发话,庄子上人全都得死,“从我成为庄子上的管事开始至今已经十一年,一直都有偷种田地,逐年增加。至于是谁在庇护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早些年来收税的官员也从来不调查我们的田地,只需要按照登记的亩数交付粮食。” “去年闻人政上任之后来收税,就开始盯上了我们刘家庄,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他不会包庇我们,他去看农田我们也没阻拦,后来他就再也不卖给我们家田,上头刘家通知后我们才知道,闻人政发现了我们偷种农田,期间他来了很多次,我们都以为他是来捞油水的,谁知道他是过来给我们下套的,经过我们对他跟踪调查,发现他与姚家的姑娘走的很近,姚家姑娘没事就四处帮他打探消息。” 伯景郁“于是你们就把姚家姑娘弄死,嫁祸给闻人政” 张吉赶忙摇头否认,“这事不是我做的,是主家的人做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姚家姑娘和她家人的死都是受到闻人政的牵连。” 伯景郁“那你们每年偷种的粮食都是怎么安排的” 张吉“粮食都是直接运往春熙城,至于春熙城那边怎么处理,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负责种粮食,从中拿抽成,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话伯景郁倒是相信,账本他看过,确实没有什么别的支出,每年的粮食都是上税扣掉庄内人员的工钱以及开支后送到春熙城去。 “我只知道衙门很多官员都被打点过,所以无人会管我们田地的事情。” 他们在这个庞大的利益组织里,只能算得上是细枝末节,是最底层的,并不会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越往上可用的消息才会越多。 伯景郁让他们写了认罪书,庄子内的每个人都在认罪书上签名画押。 处理完这些,已经到了丑时。 伯景郁问庭渊“还好吗” 庭渊轻轻摇了摇头。 不好,此时他一点都不好。 伯景郁与庭渊解释道“我杀他是因为他该死。” “你都还未查清他的罪行” 庭渊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刘全确实不是个好人,也确实对偷盗公田一事知情,他仍旧做不到平和地接受伯景郁随意杀人。,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4.粮票贿赂 奸污是假的 第80章 惊风将事情的利害关系给刘家老爷子讲透彻后, 给他留了时间思考。 清醒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偷粮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背后牵扯的官员很多,刘家即便心中动摇, 也需要时间。 赤风完全没想到惊风思考的方式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从前的惊风遇到这样的事情和他的处理方式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伯景郁处理完刘家庄的事情后, 带着庭渊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春熙城。 飓风昨夜已经带人将春熙城的衙门彻底控制住,重要的官员一个没少。 面对曾经与他聊过闻人政的陶司户,飓风也是十分坦然。 伯景郁一行人赶到春熙城时天已经彻底亮了,城门封锁只进不出,一行人顺利进城。 昨夜一夜, 飓风封锁春熙城的衙门后,以最快的时间将所有账册目录田册税册全都控制住, 没给任何人留下损毁的机会,他与惊风看过的田册记录也全都保存完善。 伯景郁进春熙城时,飓风已经在让人整理所有的田册购买记录,只要是买在刘江名下的田产,全都记录下来, 核算他们在春熙城一共买了多少亩田地。 春熙城刘家粮肆也被飓风带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一个人都没跑掉。 刘家的人想烧毁账册没来得及, 所有的账册都落在飓风的手里。 待算清刘家在买田的数量后,带着人去测量他们实际耕种的亩数, 再与刘家粮肆的账册作对比, 就能知道他们从中到底偷占了多少田地。 “人都控制住了吗”伯景郁问飓风。 “全都控制住了。” 飓风简单地汇报了一下一夜时间他都做了什么, 让伯景郁和庭渊能够知道现在春熙城这边的进度到了什么地步。 伯景郁问“田产数量计算多久能够完成” 飓风道“大约中午应该能够完成。” 刘家购买田产少量多次,以至于在田册里面的记录数量多且杂乱,东一条西一条地记录,想要总合起来计算实际的数量, 确实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来完成,伯景郁完全能够理解。 伯景郁问庭渊,“你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昨夜到今日一直在赶路,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伯景郁担心吃不消。 庭渊摇头,“不用,直接去刘家。” 伯景郁有很多话和庭渊说,从小路村到春熙城一路都没有找到机会。 他以为庭渊会与他生气,又或者会骂他,但这都没有,他也仅仅是说了那一句话,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安抚平安和杏儿的情绪。 现在他也想快些处理完一切,好好地和平静地庭渊沟通。 如果昨夜庭渊和从前言辞犀利地与他争辩,他心里不会和此时一样不安,如今的庭渊表现得过于平静,反倒让他心中难以平静。 这不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庭渊。 庭渊看伯景郁走神,问他,“你在发什么呆” 飓风轻轻推了一下伯景郁。 伯景郁这才回神。 庭渊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伯景郁摇头,“想了一下别的事情。” 庭渊哦了一声。 伯景郁问他“你觉得先从刘家开始查,还是先从县衙开始查” 庭渊道“当然是先从刘家开始,去刘家粮肆问完话拿着他们的证词再去衙门与他们对峙。” 没有确凿的证据想要撬开衙门众人的嘴是很难的一件事。 一定要通过刘家将闻人政的案子与刘家私种公田之间的关联性证据落实,才能彻底断了这些官员的退路,让他们失去狡辩的空间和机会,若是不切断他们的后路,这些官员又怎可能主动供述背后是何人在指使。 一行人来到刘家粮肆。 路上飓风已经将他初步调查的信息告知了二人,春熙城刘家粮肆的负责人叫刘宏,与刘江是族亲,他留了一部分人在刘家核算他们的账本。 庭渊与伯景郁进入刘家正堂,刘家重要人员都被押在正堂内。 “谁是刘宏。”庭渊问道。 刘宏忙道“我是。” 庭渊和伯景郁一同看向他,这人长着一副偷奸耍滑的脸。 刘宏问“不知我们刘家做了什么要被这般看押起来” 庭渊笑看他,“你倒是很会明知故问。” 刘宏赶忙摇头,“大人这是在说什么,小的是真听不明白。” “哦,是吗”庭渊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装疯卖傻的行为,“那你想一把火烧了账房做什么” 刘宏道“小的并没有想要烧账房,只是想烧掉作废的账本罢了。” 飓风已经将账本搬过来。 庭渊顺手拿起账本翻看了一下,伯景郁也在翻看别的账本。 庭渊将自己看到的内容读了出来,“熙和四年,春熙城刘家粮肆收粮账册。六月十七,丹阳乡桃树村交粮一千三百三十七石,六月十八,明远村交粮一千一百九十一石今日二十四,不过是前几天的账目,这么快便作废了” 庭渊又拿起另一本账目,“景照二十三年十月二十四,瑕光乡心海村交粮九百九十六石,从阳村交粮一千二百二十九石,正阳村交粮八百四十六石” “景照十九年” “景照二十一年” “熙和二年” 打开哪一页就随意念哪一页的内容,随手念了几本,觉得够了,转而看向刘宏,“这些账本哪里有问题” 刘宏“今年整理了新账本,这些就不用留下了。” “哦那你的新账本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刘宏又道“新账本送去主家复核还未返回。” “这样啊” 刘宏忙点头。 庭渊道“你们主家现在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若是我在主家没找到你所说的新账本,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刘宏没想到主家也被他们控制。 刘家的账册分两种,一种是总账册,一年收粮总记录,还有一种是按照各粮庄做的区分。 庭渊直接找到凤阳乡小路村的单独账册,最早的一页记录是从景照十五年六月十五,小路村交粮三百二十一石。 那时候小路村只有一百多亩田地。 而今小路村对外宣称农田是五千。 庭渊直接翻到最后一次收粮食的记录,就在十天前,六月十四,那时他们还没有抵达小路村,还在淮水村。 “熙和四年六月十四,凤阳乡小路村交粮两千八百三十四石。” 呼延南音刚好核查了小路村实际农田数量,张吉也承认了实际农田的数量是一千五百二十一亩,与呼延南音测量的数量相同。 按照呼延南音测量的数量,一季总产量约在三千八百石到四千石之间。 庭渊按照这个数据给他算了一笔账,“按照小路村购买田产和年均一季每亩产量两石半来算,一年撑死两千五百石粮食,就算产量出色,撑死也就两千七百石到两千八百石之间,庄子上三百多号人,一人半年吃五斗粮,大约消耗两百石的粮食,还得上税二成,税粮大约五百石,小路村是如何做到一千亩田一季交粮两千八百多石的小路村刘家庄的人都不用吃喝” 刘宏“” “在包围你们之前,我们就已经对刘家偷田的行为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任你巧舌如簧也抵赖不掉,我奉劝你知道什么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什么,偷盗公田诛三族起步。” 庭渊提醒他“县衙有你们每年购买田产的记录,中午就能核算清楚,你只剩两个时辰的时间,最快明早天亮我们就能将春熙城下辖刘家所有的田产全部测量完毕,你们跑不掉的。” 到了这一步,再抵赖也是毫无用处,想要蒙混过关更是毫无可能。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留给他的仅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据实交代一切争取从宽处理。 刘宏陷入困境。 他如果说了,大概率免不了一死,上面不会放过他和家人。 可若是不说,还是免不了一死,朝廷律法也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 对于他来说,交代与不交代,都是一死。 庭渊知道他在想什么,适时进行补充,推动天平的倾斜,“横竖都是一死,但诛一人,诛一族、诛全族、诛三族、诛九族的范围大不相同。” 依照刘宏在这件事中起到的作用,主动交代有用信息可以不诛三族,大概率只诛一族,诛一族分大小,若只算自己这一族的血亲,可以少死很多人,妻族和母族都能保下。 小一族只有父母,妻子,儿女,兄弟姐妹。 大一族则是同族同姓全灭,族中女子嫁人后则不在诛杀范围之内。 若是灭全族,则是本族同姓沾亲带故的全在范围之内,嫁人的女子夫婿和孩子都算在其中,不牵连夫婿血亲。 即便是官员报复或者是主家报复,再残忍也不会挖族谱出来报复全族的人,可若真是按照律法刑罚,确实直接杀光一个不留。 两者孰轻孰重,庭渊相信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 面对这样的情况,刘宏自然是选择保全更多的人。 “你们想知道什么” 听他这么说,众人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庭渊道“闻人政奸污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宏道“奸污是假的,他没有奸污那个姑娘,是他挡了我们的路。” 庭渊问“如何挡了你们的路” 刘宏将他知道的全都讲了出来。 与张吉所讲差不了多少,只是补充了一些细节。 “闻人政被污蔑奸污一案不是我的主意,用这样的办法陷害闻人政的是上面的官员,具体是谁想出这个办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衙门的许多官员参与其中,我们只负责种田给他们分好处,他们负责为我们扫清一切障碍。” 如此便能落实,闻人政的死确实和他发现刘家偷种农田有关系。 庭渊问道“春熙城衙门官员有多少是与你们之间有利益往来的” “主要的那些官员全都与我们有利益往来,与我们直接接触的是司户和县丞,县丞那头是师爷与我们接触。” “那你们是如何给他们分好处,以什么样的形式” 刘宏道“我们刘家粮肆在胜国各处都有分号,会给这些官员发放粮票,写明他们在粮肆有多少存粮,粮票可以兑换粮食,也可以直接兑换现银。” “春熙城衙门官员在你们这里共计有多少存粮精确到每一位官员吗” 刘宏摇头“粮票分两种,一种是记名粮票,寻常老百姓购买的那种粮票,还有一种是不记名的,也就是发给这些官员的粮票,两种粮票有明显的不同。” 庭渊道“也就是说这些粮票谁都可以使用” 刘宏点头。 庭渊觉得这个套路有点熟悉,类似于那种不记名的购物卡,往里头充钱然后拿去送人,可以超市消费。 正是因为不记名,因此无法追踪上线,官员拿到不记名的粮票后,可以转赠他人,由他人拿去粮铺兑换粮食或者是现银。 “那你们每年要给春熙城的官员送多少不记名的粮票最小面额是多少,最大的面额又是多少” 刘宏道“去年送了五千七百三十石的粮票。从一石到五百石的面值都有。” 庭渊又问“去年一年你们偷种的农田亩数是多少,总收成是多少” 刘宏答“偷种的田是九千八百七十二亩,去年两季产量总和是五万零三百石。” 给出的粮票不到一成。 “其他的粮食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 刘宏“四成留在各地的粮仓贩卖,其余的往各主城运的粮仓运,由总府做调配,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粮票交给谁” “放到镖局寄存,他们会凭借身份令牌去取,具体是谁拿走了粮票我们从不过问。” 虽然这么做很合理,可如此一来,他们就很难查清具体有哪些官员拥有粮票。 庭渊“所以你们也不清楚有哪些官员拥有你们的粮票,没有一个详细的名单” “没有。”刘宏摇头。 伯景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春熙城排得上号且有品阶的官员有一百七十多名,按照刘宏给出的这个数额,落在每人头上,得有三十三石粮食。 而闻人政一个从八品的司户一年的年俸是七十石,也就意味着底层的官员能拿到接近半年的年俸,上层的官员一年拿的说不定会超出自己一年年俸。 而一个更可怕的事实也摆在了他的眼前,参与其中的官员只怕不在少数。 他叹了一口气。 不记名粮票很难追踪,亏他们想得出来。 想必中州那些官员不少也参与其中,要真是从头查到尾,只怕是无一幸免。 这种不记名的东西,收了也不必害怕旁人能够查出来,用起来就更是肆无忌惮了。 虽然很不愿意面对,可这就是事实。 庭渊道“粮食是很好的硬通货,关键时候凭借粮票,说不定可以救命。” 保不齐哪天灾人祸,对于这些官员来说,粮食可远比现银更值钱。 通货膨胀,银子兑换粮食可能贬值,西府一两银子买一石半的粮食,在居安城只能买一石,西州那边一两银子最多能买九斗粮,各地的物价存在差异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可粮票兑换粮食不存在贬值,除非粮价集体大跳水。 庭渊让刘宏写了一份认罪书签字画押,没收了府上所有的账册,这些全都是证据。 有了刘宏的证词,再去审衙门的那些人,就会更有底气,更有筹码。 虽然刘宏并不能给出一份准确的名单,但只要让这些官员承认粮票的存在,或者是从他们家中搜出粮票,把握就会再多几分。,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5.自证圈套 第81章 衙门正堂里扣押了大大小小三十多人, 主要官员都在这里。 飓风昨夜将他们扣押之后,并未向他们言明被扣押的原因,这些官员也不傻, 飓风一来就直接查他们的税务和往来的田地买卖记录,再蠢都知道他们是来查什么的。 伯景郁和庭渊到后,从闻人政的案子入手开始问话。 “县丞是谁” 在最前面的官员上前应声,“下官曾矗, 是春熙城的县丞。” 伯景郁看向他, 眼神中带着压迫, “曾县丞, 闻人政奸污一案, 是经由你手上呈的” 曾矗道“是。” “一同负责闻人政案件还有哪些人, 都站出来。” 好几个人从官员中上前。 “去把闻人政案的卷宗拿来。” 立刻就有一个人前去取卷宗, 飓风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卷轴一样的东西, 就是闻人政的卷宗。 由飓风呈上。 伯景郁接过打开,上面所记录的东西,和他们这段时间调查到的大差不差。 转手伯景郁递给了庭渊。 飓风则带着人去搜查这些官员的居所, 看看是否存在不记名的粮票。 庭渊从头到尾详细看了一遍,问道“你们断定闻人政奸污案成立的依据是什么” 曾矗道“是姚静恩的遗书。” 这一切他们早就推理出来了,庭渊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而是问他“奸污案的定案证据链应该有哪些” 曾矗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碍于伯景郁的威压,他还是认真回答了“奸污时间, 奸污地点,奸污证据,证人证言证词以及奸污者的供述。” 庭渊举着手里这份卷宗质问“闻人政一案满足哪些决定性的证据” 曾矗回答不上来, 因为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污蔑,又怎么可能会有庭渊所要的完整证据链。 庭渊“仵作没有验尸,也没做笔迹对比验证遗书是否为姚静恩所写,凭借一封指向闻人政的遗书你就认定闻人政奸污是事实,曾县丞,你觉得其中的逻辑合理吗” 曾矗“可这闻人政在监牢里也认罪了” 庭渊道“那就能掩盖你办案不严谨证据不完善的错误了” “何况这个案子根本就是栽赃陷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冤案。” 曾矗赶忙摇头,不认可庭渊的说法“闻人政自己认下了罪名,这怎么能算冤案” 庭渊冷笑“你以为我们连夜将你们扣押在衙门里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跟我争辩闻人政是否奸污姚静恩吗” “请大人明示。”曾矗依旧装糊涂。 庭渊道“小路村刘家庄偷种公田五百亩,周围其他村庄也有相应的情况,闻人政在出事之前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上任一年只卖给刘家一次地,随后再也没有卖过地给刘家,根据小路村刘家庄管事和春熙城刘家粮肆负责人的招供,他们给你们好处,你们为他们扫清障碍,闻人政就是在调查这个事情,你们害怕事情败露,策划了闻人政奸污姚家姑娘一案诬蔑他。” 曾矗拒不承认,“大人,您这般说,可能拿得出证据” 庭渊自然能够拿出证据,“曾县丞,在你管我要证据之前,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闻人政的案子会出这么多纰漏。” 曾矗道“闻人政的案子确实存在纰漏,这点我承认,闻人政同样是官员,我只是比他高一级,他的案子我没有审理的资格。” 庭渊道“依照律法规定你确实不具备审理的资格,但案件初始调查阶段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你就应对这个案件负责,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没有敦促仵作对姚静恩验尸,仅以一封遗书便将案件上报,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在渎职。” 律法著明,钦差大臣巡查时发现官员存在渎职的行为,可以就地斩杀。 曾矗自然不能让这个罪名落在自己的头上,“您可以说我失职,但不能说我渎职。” 失职一般降官罚俸,顶格处罚也就是罢官。可若是渎职,那就不同了,这是死罪。 失职与渎职的区别在于是否存在主观故意,庭渊偏要与他在这一点上辩上一个清楚明白,不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想让他交代后面的事情,几乎毫无可能,“在闻人政这个案子上,难道你不清楚证据不够齐全吗你不知道仵作没有对姚静恩进行尸检吗闻人政从一开始就直接认罪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吗” 面对庭渊的连环发问,曾矗有点卡壳。 但他很快就找到自认为合理的说辞,“我确实没有权利审理他的案件,也是头一次遇到官员犯法的案件,处理经验不足,同时也担心旁人会认为我包庇下属,才将案子移交至霖开城县衙,县衙的官员认为达到立案的标准,这才立案将案件移交至总府。” 庭渊也很清楚他想做什么,无非就是想通过拉霖开县的官员下水,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分摊责任。 自然不能按照曾矗的节奏走,庭渊果断选择跳出他的逻辑思维,不去与他共情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提问的问题,清不清楚、知不知道、认没认罪” 曾矗见庭渊不上套,也没上庭渊给他下的套,“所以我承认自己在这个案件上存在失职的地方。” “好,你说自己失职,那么你列举出来,你失职在哪里” 庭渊在打断他的思路时,就已经想到他会这么反击,从他要将曾矗的行为定性为渎职时,就已经替他埋好了圈套。 伯景郁极少看到庭渊如此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曾矗没想到庭渊还在后面给他留了一手,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庭渊也不急“既然你说自己不是渎职,那就拿出证据来。” 他让庭渊证明他渎职,反之庭渊则让他证明自己没有渎职,不愿意证明自己没有渎职那就拿出失职的证据。 这是一个自证的逻辑,一旦陷入自证,除非证据链完美无瑕,一环证据出问题,那就全都是漏洞。 曾矗也反应过来了,庭渊给他下了一个连环套,但他现在却不得不按照庭渊给他下的套继续往下走,拿不出失职的证据就是在变相地承认自己渎职。 身后一众官员心里忐忑不安,若是他们对上庭渊,能否在他严密的逻辑下寻找到一条出口。 曾矗在脑海里飞快的思考,应该以什么方式破局,摆脱此时的困境。 半晌后,他道“没有敦促仵作尸检致使证据链不够完善,是我最大的失职,但我并非故意不敦促仵作尸检,而是想让通判大人来春熙城之后,由我们两个人一同在场时再由仵作尸检,以确保我对闻人政并无偏私之情,然而谁能想到一场大火竟然将他们全家都烧死了。” “即便将她的家人烧死了,为什么你依旧没有敦促仵作尸检”庭渊反问他。 曾矗道“因为她的尸体已经不具备尸检的条件,已经被她的家人收殓准备下葬。” 庭渊问他“那么你说自己没有敦促仵作验尸是想等通判一同前往验尸,在此期间你可有通知她的家人妥善保管尸体” 曾矗“” 他道“这正是我的失职之处,我没有告知她的家人妥善保管尸体。” 庭渊又问“那你可曾将自己的失职告知通判” 曾矗“” 庭渊此时一副我就静静地看你狡辩地表情看着曾矗。 曾矗只能硬着头皮说“并未。” 庭渊哦了一声,绕着曾矗走了一圈,“也就是说你没有验尸是在等通判过来一起验尸,因为失职导致姚家人将姚静恩的尸体收殓,尸体证据遭到污染,不再具备验尸的条件,然后你出于某种原因向通判大人隐瞒了自己的失职行为,从而导致证据链不够完善,仅有一封遗书作为闻人政奸污的证据” 曾矗又卡壳了,庭渊又在给他挖坑。 一旦他承认自己向通判隐瞒了失职的行为,就又绕回渎职了。 庭渊停在他的面前,问他“曾县丞,我说得有问题吗” 曾矗已经快无力辩驳了,仍保持自己的嘴硬“我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失职行为。” 庭渊后退了两步打量他,“那你是因为什么没有告诉通判你的失职行为” 曾矗“因为因为我担心这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这是非常低级的错误。” “也就是说你因为担心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前途,所以和通判隐瞒你的失职。”庭渊诚恳发问。 曾矗已经彻底失去了辩驳的能力,这盘棋走到这里,已经走死了。 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向通判隐瞒了自己的失职行为,都是存在主观意愿的隐瞒。 存在故意隐瞒,就已经证明这是渎职而非失职,失职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现的纰漏,而他却是在知情的情况下选择了隐瞒。 曾矗转念又想到了闻人政,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闻人政在总府的监牢里已经认罪,就意味着奸污是事实。” 那就回到了庭渊之前问的第三个问题,于是他又将问题复述了一遍,“一开始闻人政就认罪了吗” 曾矗摇头,“没有。” 庭渊道“既然他没有认罪,初步奸污难道不应该核查证据吗你为什么没有核查证据” 曾矗“因为我要等通判过来一起核查。” 那便绕回了庭渊的第一个问题,“作为春熙城的一把手,经过你手上的案件想必不在少数,先前我问奸污案的立案标准你也能准确地回答上来,说明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案件的证据不足,但你还是选择将案件上报,而不是补足证据,闻人政既是官员又是百姓,在原则上你就犯了错误。” “明知闻人政没有认罪还要上报,依照律法只有在证据充足是才可以上报,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案件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除非上层主动要这个案子的管辖权,你却将案件推给上层官员,又主观隐瞒了自己在这个案件里的失职行为,那么你告诉我这不是渎职是什么” 曾矗“” 庭渊的逻辑链形成了完整的闭环,其中很多原本缺失的证据也通过两人的对话间被曾矗补充完整。 渎职是板上钉钉的行为。 庭渊看向伯景郁,“依照律法,渎职可以就地斩杀,我没说错吧。” 他之所以选择问伯景郁也是设计的,从伯景郁的口中得到准确的回答,就是在给曾矗下死亡通牒,增加他的心理压力。 伯景郁点头“没错。” 作为钦差大臣,而今曾矗的犯罪事实清晰明了,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行使自己钦差大臣的权利,将曾矗就地斩杀。 这对于曾矗来说,无异于刀架在了脖子上。 曾矗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庭渊并未忘记自己与他争辩是否是渎职行为的本意是想干什么,于是将话题扯回到闻人政案件本身,“我的手中有两份证词,直接指认你们与闻人政的死有关,诸位都是朝廷命官,想必也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砍头的大罪,诸位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曾矗道“你说我们与闻人政的死有关,得拿出直接证据,我们为什么要害闻人政” 身后一众官员也纷纷附和,“就是,你得拿出证据,不能空口白牙地就把这罪名安在我们的头上。” “你这般巧舌如簧,死都能说成活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拿不出证据你这就是在诬陷我们” 庭渊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一名官员质问。 庭渊“笑你们大难临头,还不认错争取从宽处理,一个个非得上赶着送死,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伯景郁想到了庭渊之前给他讲的一个笑话。 九成九的凶手都会嘴硬,说自己没杀过人,非得要证据甩到脸上。 一路走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爽快承认的少之又少。 现在等的就是他们手里的粮票。 能找到粮票,就说明刘宏没有说谎,那就能够证明交易的真实性,从而间接证明闻人政的死就是因为他在调查刘家偷种公田一事。 能证明交易的真实性,这些官员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等罪名就能够得到证实。 庭渊心中也知道这粮票自然不是那么好找的,这可是关键性的证据,若是随便就能够让他们找到,刘家的摊子在中州也就不可能支的那么大。 “那你就拿出证据,证明我们与闻人政的死有关” 另一名官员依旧嘴硬。 庭渊依旧保持笑意“我一个污蔑你们的人都不着急,你在急什么上赶着送死吗” “你” 那官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庭渊又说“你猜我们为什么要查你们的账目和税务又为什么直冲闻人政的案子做开端,若是没有证据硬猜,你觉得我有这么强的底气吗” 庭渊坐到伯景郁的身旁,毫不经意地提起,“此时中州应该已经被完全掌控了,霖开县也应该被完全掌控了,看着他们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伯景郁赞同地点头,“确实有趣。” 借此又给这些官员施加了一波压力。 头目都被抓了,他们不过是马前卒,嘴硬是没有用的。 再者他们的税务和账目也存在很大的问题,虽然明面上的账目能够对得上,可刘家偷田是不争的事实,闻人政刚上任都能发现这些问题,其他官员一概不知无人上报,也能说明他们惰政,消极怠工,玩忽职守,导致朝廷损失数额之大,依旧难逃一死。,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6.两方对证 第82章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能走, 那就是积极认错供出上线,不是主谋且认错态度良好,钦差可以酌情处理,可若是依旧嘴硬不认罪, 等待他们的那就只有一死,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庭渊朝伯景郁勾了勾手, 随后起身。 伯景郁见他有话要说,接着起身跟上。 庭渊走到了门口, 确认距离足够远, 这些官员听不见他们讲话才停下脚步。 伯景郁问他“你有什么想说的” 庭渊“我现在只是在给他们施加压力,归根结底需要找到刘家口中的粮票,如果找不到刘家所说的粮票, 我的证据链也不完整。” 伯景郁道“飓风已经去找粮票了。” 庭渊轻轻摇头, “不会那么容易找到。” 伯景郁问“那你叫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庭渊道“我想让你派人去把刘家粮肆在春熙城内各个档口的工人全都带到县衙来, 让他们逐一指认县衙的官员以及亲眷。” “你是觉得他们其中可能会有人花掉粮票” 庭渊点头。 依照刘宏的说法, 他们往衙门送银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常年如此,那么很有可能这些官员就有使用过粮票的。 伯景郁觉得不太合理, “官员的年俸虽然不算高,却足够一家吃饱穿暖,那就没有必要将收到的粮票换成粮食,那又怎么会去粮肆兑换粮食呢” 庭渊道“底层的官员会将粮票拿来做硬通货贿赂上层官员, 当上层的官员积攒了足够多的粮票时,总会想办法折现,粮食虽然可以解决温饱,却不能直接当作银两使用, 朝廷下发铜钱银两的作用就在此处,比如你要买一匹马,你不可能给他粮食,同理粮票只是刘家粮肆发放认可,属于他们的专属货币,却不属于通用货币,如果我看中一尊玉佛,或者一个宅子,价值五十两上百两的东西我不可能拿着等价的粮票去给对方使用。” 底层逻辑和钱庄所发放的银票是一样的。 庭渊说道“钱庄所发放的银票也分两种,一种是不记名的,一种是记名的,现在多数采取记名银票,你要购买宅子一类的高价物品,也要先去将银票兑换成银两,或者直接带着对方去钱庄做姓名变更。” 他们不一定会拿粮票去兑换粮食,却极有可能拿着粮票去兑换银两。 粮票的价值不在于他值多少粮食,而在于他值多少银两,通常情况下也是在当作货币使用。 他这么一说,伯景郁就明白了,“好,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等等,还没说完。”庭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伯景郁扭头看他,“还有什么” 庭渊道“粮票很大概率也不会放在家里,放在家中极其不安全。” 伯景郁问“那你觉得会放在哪里” 庭渊“镖局或者是钱庄,钱庄会有金库,同时也出租储物空间。” 放在镖局寄存或者是钱庄寄存,都是最安全的,这两个地方寄存东西不会过问里面有什么,只要给钱就能租用。 伯景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让人去调查。” 庭渊提醒他“主要去调查这些官员的亲眷,这些官员不可能自己行动,目标太大,交给外人又担心被人私吞,毕竟这些东西不记名,所以大概率会在家眷名下。” “好。” 伯景郁不知道庭渊怎么会想到这个上面,但他觉得庭渊的想法很有逻辑很有道理。 这些都是贪污案积累的经验,新闻那么多,反贪电视剧那么多,再加上他家的构造,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自然也就能想到这些,全都是经验之谈。 伯景郁安排人将这些官员以及官员亲眷的名字誊抄下来,拿到镖局和钱庄去做调查。 所有在册的官员,携带家眷亲属居住在衙门里,都会登记在官员档案之中,重要家眷还会有其他详实身份登记,画像,指纹,特征这些都会做登记。 类似于身份档案,也方便案件发生之后,能够尽快锁定嫌疑人。 女君这种规则已经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做到了最好。 被扣押的这些官员一个两个地都朝庭渊所在的方向看,想知道他又在想什么馊主意,嘀嘀咕咕地在与伯景郁说什么。 但很可惜他们的听力范围有限,听不到庭渊说的话。 这些官员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飓风带人将他们扣押起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查账册,目的性指向性都太明确了。 等伯景郁安排完一切后,和庭渊一起去后院找飓风。 飓风正带人搜查官员住所。 只不过至今还没搜出粮票。 他对庭渊的话产生了怀疑,这些人手里是不是真的有粮票。 庭渊的逻辑是最好能够找到粮票,找不到粮票就找能够证明粮票存在的痕迹。 比如大量的钱财,珠宝首饰一类。 这些官员不会在城里购置任何的不动产,因为这些官员随时都有可能举家搬迁,买房搬迁的时候房子又不可能搬走,房子还可能存在贬值的情况,自然是要买一些保值的东西放在家里,也就是金银首饰这一类。 县丞一年的年俸是九十石粮,一个人一年差不多能吃二三石粮,他的年俸可以养活四十人,亲属加在一起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穿用度全是朝廷负责,能够根据他一年的支出和收入核算出他消费水平。 庭渊看到他的夫人头上的珠钗手上的玉镯全都价值不菲,进屋后,这屋内摆了不少物件,玉石雕刻的小屏风,还有玉如意一类值钱的摆件。 庭渊伸手拍了拍摆在桌上的玉貔貅,问伯景郁“这东西你估价得有多少钱” 伯景郁拿起看了看,摇头,“估不出来。” 不是说他不识货,而是这些东西在他京城的王府里随处可见,问他这东西值多少钱,他是真给不出价格,这就好比得在米缸里抓出一把米问他值多少钱一样。 他根本不需要花钱买东西,又怎么可能知道东西的价格呢 县丞夫人看他拿玉貔貅掂量着玩,心都提起来了,生怕被他给摔碎了。 庭渊问县丞夫人,“这东西是哪来的” 县丞夫人道“街市随便买的。” “价格多少,你还记得住吗” 县丞夫人抽了抽嘴角,“这可能几两银子吧。” 庭渊与伯景郁都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止几两银子。 庭渊道“既然如此,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卖我吧,我瞧着这东西挺好。” 县丞夫人听他这么说,赶忙道“这是我家老爷最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好随意变卖。” “哦”庭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指着玉屏风和玉如意问道“这些价值多少你只需要给我报价,我到时候和你家老爷商量,我想他应该会忍痛割爱的。” 县丞夫人瞧着他这个架势对这些东西志在必得,不敢报实价,也不敢报虚价,万一报虚了真把这东西变卖给了他,岂不是亏死了。 伯景郁看庭渊这样,心说他这损起来,旁人也是比不上。 庭渊“夫人不知道价格” 县丞夫人点头“是,这是老爷买的。” 庭渊细细地摸过玉屏风,雕刻的技术没得说,简直可以用栩栩如生来形容,在现代精密机械技术下未必能够雕刻出这么细腻的摆件,何况在这种古代。 他曾经处理过一个古董富商的案子,小偷入室盗窃,偷盗了一块价值八百五十万的玉屏风,那个屏风整体雕刻还不如眼前这一块,眼前这块玉屏风相对镂空,刨去了很多料,这么大块的玉石原料算得上精品,再配上这种废料子的雕刻技术最终才有这个效果,几两银子买原料怕都不够。 庭渊与伯景郁说“要不这样,你让人去找个识货的玉器师傅过来,让他估一下价值,这样我也好和县丞谈。” 县丞夫人“” 伯景郁说干就干,还真让一个小兵去找人了。 县丞夫人更是无语了。 飓风那头端出来一个匣子,准确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箱子。 飓风“从床底找出来的。” 县丞夫人的脸色此时已经彻底变了。 飓风将匣子打开,里面一箱珠宝,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比起县丞夫人头上的珠宝差远了。 通常看到的珍珠也就小拇指大小,此时他看到的这两颗珍珠比常人大拇指大得多,圆润饱满光泽抢眼。 还有碧绿的翡翠佛珠,金钗上头镶嵌珠宝。 庭渊有理由怀疑,让他穿到这里来,是来长见识的,这东西要是在拍卖行,都不知道能卖出什么价格。 他问县丞夫人,“这些也都是几两银子买的吗” 飓风逐一清点了件数,一共六十七件。 即便每件二两银子,加起来也有一百三十四两。 就那两颗大珍珠,就绝不止二两银子。 县丞夫人此时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别家也是多多少少的都翻出来一些东西,只是没有县丞夫人这院子里夸张。 没有翻出来粮票,庭渊倒也没觉得这有多么的奇怪。 找不到粮票也是正常的,很可能已经转换成了物件,比如他们眼前这一堆珠宝。 虽然不知道真实的价格,价格少说也不会低于百两。 县丞家中一共有十一口人,还有十四个仆人,仆人得发工钱。 庭渊走到其中一个仆人身边问道“你一年的工钱是多少” “五两银子。” 他看向其他人,“你们的也是吗” 身边几人纷纷点头。 “我今年刚来的,只有四两。” 另一个说“我是厨娘,六两。” 庭渊与伯景郁说“哪怕按照五两算,十四个人一年就得七十两银子,这县丞一年粮食几十石,按照西府如今的粮价,所有的粮食全都换成银两,也就值六十两。”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一年年俸就值六十两的银子,却请了价值七十两银子的工人,还没有算日常开销,这么多人的粮食一年少说得吃七十石,也就差不多五十两银子,那也不能光吃干饭不吃菜,按照西府的菜价,四菜一汤的标准,做一家这么多人的饭菜,总不能这些工人一个个全都把嘴巴堵住不吃饭,一年少说也得三十两的银子。 一年正常的开销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左右,年俸只有六十两,减掉年俸还倒贴九十两银子。 庭渊问县丞夫人,“夫人,你们一年要往里头倒贴九十两银子,还有闲钱买这么多珠宝玉石” 县丞夫人“” 她难以回答。 贪污受贿基本可以说是事实。 如果没有贪污受贿,那么她作为女主人,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问起来她能不知道吗 懂玉器的师傅和刘家粮肆的工人几乎是同时抵达衙门,被领到了后院。 为了公平起见,找来了三位玉器师傅,让他们各自估价,最终取平均值算这些东西的总价。 转而庭渊又让粮肆的工人辨认,看看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人曾经去粮肆兑换过粮票。 粮肆的工人穿梭在每个官员的院子里,挨个看了一遍,最终停在了县丞院子里,指着一个个子不高样貌平平的男人说,“他去我们粮肆换过好几次粮票。” 庭渊拿过官员家属登记的册子翻看,找到了这个人的档案曾迟。 是曾矗的亲弟弟。 庭渊问粮肆的工人,“你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 工人十分肯定地说,“没有。” 庭渊问他“你为何这么肯定,他可是朝廷官员的家属,你要清楚,如果你说谎了,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我肯定,就是他,因为他说话结巴。” 庭渊看向曾迟,“你说话结巴” 曾迟摇头。 庭渊将档案举到他的面前,“照着上面念。” 曾迟“” 庭渊问他“那你目不识字” 曾迟又摇头,反正就是不说话。 庭渊“你又识字,又不说话,那不就从侧面验证了这工人的话,你就是个结巴。” “我,不是,结巴。” “那你为什么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庭渊对他说,“你连起来再说一遍。” 曾迟非常认真地说“我,不是,结巴。” 庭渊十分肯定且认真地说“嗯,你不是结巴。” 确实不是结巴,只是一次只能说两个字,说多了就得变成结巴。 庭渊问他“那你有拿过粮票去粮肆兑换过银两吗” “没有。”曾迟非常果断地摇头。 粮肆的工人指着他说,“撒谎,他来过,而且不止一次。” 另一个工人也站出来指认,“是的,他真的来过。” 庭渊问曾迟“你如何证明你没有去过” 曾迟“没去,就是,没去。” 庭渊摇头“这不行的,你得拿出证据,证明你没有去过才行。” 庭渊又问粮肆的工人,“你们还记得他最近一次去你们粮肆,是什么时候吗换了多少钱吗” 粮肆的工人想了想,几人一起讨论了,然后给出答案。 “上个月十五号,那天我们都快关门,他过来,是我接待的。” 庭渊又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时间” 粮肆工人说“照常那天我应该和妻女一起去放河灯,那天因为他要还钱,导致我回家的时间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我女儿在家哭闹得厉害。” 庭渊转身问曾迟“上个月十五号你在做什么” 曾迟“不,记得。” 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谁还能记得,曾迟一口咬定。 “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想说”,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7.贪污数额 我的名声可都给你毁了 第83章 曾迟在面对庭渊的质问时十分心虚, 一切都被庭渊看在了眼里。 玉器师傅们将所有的首饰与屋内一些大件的玉器价格估量出来了。 庭渊粗略算了一遍,几位玉器师傅给出的估价整体差不了太多。 最少估价是六百多两,最多的那个估价是七百多两。 就取最低的数额都有六百多两, 很显然这是不正常的。 庭渊问县丞夫人, “你家老爷当官多少年了, 照你们一年开支往里头倒贴的情况下, 你是如何攒下这些东西的” 县丞夫人道“很多都是我的嫁妆。” 庭渊提醒她“你想清楚了再说话,婚嫁都得在姻司登记, 嫁妆也好聘礼也好都得留底,即便我拿不到你们手里这一份礼册,我也可以去调姻司那一份,核对就能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嫁妆, 你家是做什么的,根据你的户籍信息我们查出来,能否为你置办得起几百两的嫁妆一查就能清楚。” 县丞夫人“” “夫人,这些真的是您的嫁妆吗” 女方的嫁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 都归女方所有, 那么礼册就尤为重要,女方一般都会好生保管, 以便将来和离时能够很好地将自己的财产分割出来。 庭渊道“你们两家财力情况并不难推算,一年的开销也不难推算,很明显这些东西已经超过正常的余钱范围,这些珠宝总不至于是大风刮来的” 至此事实已经摆在这里,很明显就是有不当得利。 庭渊转而又去与曾迟说话,“你真的不记得自己上月十五在做什么吗” 粮肆的工人在此时开口,他猛然想到一事,觉得应该可以作为证据, “大人,上月十五他拿粮票过来兑换,每年他们兑换出去的粮票我们收回来之后,会用朱红色的笔批注,以便后续核销,账目三个月才会核销一次,如今还未到核销的时间,他所使用的粮票还在我们粮肆,是否能够证明我们没有说假话” 庭渊点头,“那是自然。” 这当然可以作为证据,至少能够证明上个月十五号确实有人去他们粮肆使用过粮票,而在一众人中,他们又毫不犹豫地指认了曾迟,放着那么多人不去指认,偏偏指认县丞的家属,冒着被砍头的风险都要指认他,只能说明这事儿是真的。 粮肆工人道“我这就回去取粮票和账册,拿来给大人过目。” 庭渊对一旁的小兵说“辛苦小哥跟着跑一趟。” 那小兵跟着粮肆工人回粮肆去取账册和回收的粮票。 庭渊对飓风说“辛苦你带着这些玉器师傅去将所有的官员院子看一遍,查看有哪些东西的价格格外地离谱,再将官员的档案全都调出来给我,我需要推算你们一共拿过多少年俸,减去他们一年开支,另外请所有兄弟们再辛苦一些,将所有院子再翻一遍,找到他们的账本或者是买卖物品的凭证。” 无论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只要是大件或者是超过一定金额,双方都会立下字据作为凭证,一式两份,担心日后扯皮,因此大部分人家里的银钱进出比较大都会有账册。 那么核算账册就是最好最直观的办法。 飓风爽快答应下来,“好,我再带人去找一遍。” 没过多久,飓风将庭渊所有需要的东西全都给他搬进了县丞的院子,又给他搬出了一张桌子,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他摆好后才带人去搜查庭渊所需要的东西。 伯景郁问庭渊,“可需要我帮忙” 这些册子太多了,不容易翻找。 他能够明白庭渊想查什么,自然也就会计算这些东西。 没用多长的时间,两个人就将所有东西都算清了。 凭借官级以及为官的时间算出他们的年俸可以算得分毫不差,再根据档案记录家里是做什么以此来判断是否有足够的银两可以平了家中物品价值的账,如果有非常明显的超出年俸和原生家庭本身的财富,又说不出来这些东西的来源,那就只能说明存在贪污受贿的情况。 结合飓风给他们找回来的账目,明显许多官员都不具备拥有这么多财富的条件。 这些官员的夫人几乎都没有几个出身是商贾,便与伯景郁所说的婚嫁观念能够对得上。 虽说这个世界没有严格地按照士农工商定死阶级,但鄙视链是客观存在的,做官的瞧不起商贾,商贾瞧不起农户,农户瞧不起做工的,上层的官员瞧不起下层的官员,大富商瞧不起小掌柜,农田多的瞧不起农田少的。 官户结亲要么同是官户,要么是书香世家,整体都是往上走,提升自己的阶级,而非向下兼容,出身官户的女子嫁人为妻都不屑与那些出身商贾家的女子走动,九成以上的官员都不会娶商贾家出生的女子为妻。 也正是因为这种鄙视链的存在,春熙城这些官员的夫人都是出身官户或者是书香世家,官户如果没有不正当得利,没有赏赐,凭借他们的年俸也能够攒下资产,基本得在年俸上打一个折扣,远远超出自己年俸肯定是不正常的。 再者朝廷有规定,吃官粮的官员直系亲属不可以在其任职地大量地购买房产及田地等资产,除非本身就是商贾世家,避免有人从中低价变卖房产地产或者是收受贿赂。 伯景郁跟着庭渊一起核验,核验完了他自己的心中有数了。 庭渊将资产明显不正常的官员全都挑了出来,与伯景郁说,“很明显这些官员的资产是有问题的。” 伯景郁很赞同。 他们这边算完,那边派出去的人也都回来了。 去查钱庄账户的小兵回报,“我们查了城中四大钱庄,其中确实有不少官员的家眷有在钱庄开户,所有的东西都被我们拉回来了。” 庭渊问“拉回来的东西在哪里” 小兵道“还在侧门外。” 伯景郁道“全都搬进院子。” “是。” 小兵利落离开。 伯景郁与庭渊说,“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好。” 经过县丞夫人面前时,庭渊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看她的脸色此时特别难看,便清楚,其中可能也有她们家的份。 不知道这些官员在钱庄的金库里是否存有粮票,如果有,那最好不过。 如果没有,若是些别的值钱物件,也不打紧。 来到侧院,所有物品全都被搬进了院中,大大小小的箱子一共有一百多个,无一例外每个都是上锁的。 庭渊看着这些锁,问“有钥匙能够打开吗” 随行过来的钱庄管事说道“锁都是他们自己买的,我们只负责保存,没有钥匙。” 伯景郁看了看锁的结构,与庭渊说“这些锁不难开,我可以打开。” 庭渊“不,把那些家眷全都叫过来,让他们当着我们的面打开这里头的东西。” “何必这么麻烦。” 那些人未必会配合他们将这些锁打开。 庭渊道“意义不同,敢上前来打开这些锁的,就说明这里头的东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若是不敢打开这些锁,就说明这里头的东西是有问题的。” 现在那些官员的资产不对他们已经有数了,就看这些官员的家眷是否敢直接打开这些上了锁的箱子。 伯景郁明白了庭渊的意思,让人按照庭渊说的。 如庭渊所料,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官员的家属愿意打开这些箱子,而这些官员也就是他们排查资产几乎没有问题的官员。 箱子里面确实都是些值钱的物件,但基本是女方的嫁妆,和女方手里所持有的礼册能够对得上。 至于那些不敢打开的箱子,也就是那些账目资产明显存在问题的官员。 其中县丞夫人的箱子是最大最沉的那一个,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贪污受贿的东西。 无论庭渊他们说什么,这些人都不愿意上前打开箱子。 伯景郁看向庭渊,“开吗” 庭渊点头,“开。” 他与飓风两人开始开锁,没有以暴力的形式直接将箱子劈开,而是老老实实地做钥匙开锁。 谁能想到两个领头的钦差大臣身怀此等绝技,那些官员的家眷此时再想上前阻止他们开锁,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伯景郁将县丞夫人寄存的箱子打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看到箱子里东西的那一刻,真的可以说震撼了许多人。 金灿灿的东西相当地耀眼。 庭渊也不得不说,自己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是头一次看到金子。 日常消费小额铜钱或银两,大额带在身上的都是银票,需要银两就去钱庄现换,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真的需要用到金子来的东西,日常消费银子完全可以覆盖。 突然看到这么多金子,还真是给他看愣了。 一两金十两银。 飓风快速将这些金子的数量清点了一遍,这些金子全都是十两的,总计清理出来二百三十七锭定额十两的金子。 他道“这里总计价值两万三千七百两银子。” 两万三千七百两,说实话这个数额远超庭渊和伯景郁两人对县丞贪污的估算了。 县丞做官十三年,年俸顶多七百两。 去年刘家总计给衙门送了价值三千八百二十两的银子,这相当于刘府连送六年的银两总价。 照这个算法,曾矗一年狂捞一千八百多两银子 而曾矗一年的年俸是六十两银子,两万三千七百两银子他不吃不喝得攒三百九十五年。 庭渊突然就明白他们为什么非得搞死闻人政,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闻人政要是真把这些事情捅出去了,曾矗就是真的再干四百年都存不够这些钱。 这就好比勤勤恳恳一个月只能拿五千工资,收好处一个月轻松十五万进账。一年拼死六万块,收好处一年轻松一百八十万。 金钱使人迷失,没有多少人能够抵挡住金钱的诱惑,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金钱。 伯景郁想到自己初见闻人政时,他因走了几千里的路骨瘦如柴,手脚皮肤溃烂,而这些官员各个吃得肥头大耳。 他与庭渊说,“我现在真的很想拿这些金子砸死这群狗东西。” 庭渊能感受到他气得不轻,摸着他心口顺气,“不要生气,生气会让你失去理智。” 伯景郁不知道他怎么面对这种情况能够保持如此冷静,“你叫我如何能够保持冷静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丞,为官十三年,能捞两万三千两,总府那些三四品官员岂不是各个家中都得翻出数百万两。” 虽然他很不想打击伯景郁,但庭渊觉得这数可能说少了。 光是按照贺兰阙那头算出来的粮税,一年就偷盗了一亿石的粮食,少说得留六千六百万两银子,这些偷来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平均分配,大头都是最上层的官员掌握在手里,小头才会拿出去层层瓜分,而瓜分的这些东西往上孝敬,最终又会集中在上头那些官员手里。 也就意味着顶层的那些官员,最少掌握了一半偷盗的银两,而他们为官多年,很可能会有那么几个官员手里的银两数额会是大几千万甚至破亿。 查贪官,就是一个不断被拉低下限不断被麻木的过程。 查得多了心态自然也就平和了。 到那个时候再回过头来看这两万三千两,在伯景郁眼里也会变成“区区两万三千两”。 现在的伯景郁就像学步的婴儿,他想象的官场还是很美好的,每个都励精图治奋发向上,争先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将三观打碎重建的过程。 以为闻人政这样的好官是所有官员的常态,其实闻人政这样的官员是凤毛麟角。 但最终庭渊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给伯景郁留下一些时间让他慢慢地消化,一次性全都输出给他,容易击溃他的信心。 他安慰道“不生气,等案子查清了,你上刑场亲手砍了他的头,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他受全国百姓的唾骂,遗臭万年,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那可真是便宜他了,他害闻人政走着上京城,我得让他一步一步跪着上京城抽他的筋扒他的皮,然后将他五马分尸,再将尸体剁成碎渣喂狗方解我心头之恨。” 庭渊心说若是每个官员都这么惩罚,只怕先出发的那个已经跪到了京城,最后一个都还没出发 嘴上却是顺着意思哄着伯景郁,“好,都按你说的办。” “嗯”伯景郁转头看向他,“怎么你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庭渊揉着他的心口,“你只要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怎么着都行。” 伯景郁挑起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你被鬼上身了” 庭渊从他的手上挣脱,“别闹,这么多人看着呢,容易让人误会。” “谁会误会”伯景郁四下一看,果真,一堆人满脸吃惊地看着他。 飓风赶忙转身,“我什么都没看见。” 庭渊两手一摊,“你看吧,我的名声可都给你毁了。” 他这么说伯景郁可就不干了,“明明是你大庭广众之下摸我胸在先,要毁也是你毁我的名声。” 庭渊一脸无辜“你确定我是摸你的胸,不是在给你顺气” 伯景郁一脸真诚“你摸的是我,我说你摸了,你就是摸了” “行” 庭渊也不想反驳什么,摸了就摸了,反正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伯景郁“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 庭渊点头答应,“行” 反正他又不娶妻,名声什么的不重要。 无人在意。 伯景郁“给我五百两作补偿。” “没钱”,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8.官场规则… 第84章 “你有。” 伯景郁说得斩钉截铁。 庭渊有点纳闷, “你怎么知道我有” 伯景郁“你出居安城的时候带了银票。” 庭渊眯起眼,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是很私密的事情,伯景郁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伯景郁已经不在府上, 只有杏儿和平安在跟前,这两人绝对不会把这事儿说出来。 那么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 就是伯景郁派人监视他。 伯景郁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忙往回找补,“这事纯属是我没安全感, 我怕你动摇,所以才会派人去偷偷关注你。” 说着伯景郁还有些委屈,“你那时候对我印象不好, 我心里没底,怕你反悔。” 庭渊“” 被偷听对话内容的人是我, 又不是你,你还委屈上了。 这让他想委屈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能怎么办呢人都跟出来, 总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打道回府, 岂不是没有契约精神。 伯景郁偷看庭渊, “你不会生气的, 对吧。” 庭渊嗯了一声。 伯景郁心里松了口气, “那就扯平了。” “扯平”庭渊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哪门子扯平,你管我要钱, 还偷听我讲话, 明明就是我吃亏了。” 伯景郁要钱的手刚伸出来。 庭渊一巴掌拍上去,“人都跟你出来了,咱就是说这一路我不说赴汤蹈火也算肝脑涂地,身上的价值都快被你榨干了, 分文不取,你还要管我要钱,那你不如要我” 伯景郁看了看他,“那也不是不可以。” 庭渊被他看得心里一毛,“额” 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直的样子 “呸做梦。”庭渊推了他一把,“卖命可以,卖身免谈。” “啊”伯景郁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庭渊是想差了,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体,你不要多想。” 庭渊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他真的以为伯景郁不太直,已经在回想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了。 确实伯景郁的很多反应看着都不太直的样子,怪不得他误会。 庭渊“咱就是说,说话要说完整,说清楚,说不清楚的咱可以不说,怪吓人的。” 伯景郁轻笑,问他,“那我要是真想要你呢” 庭渊“” 庭渊深吸一口气,不行,想不了一点,想了心口疼。 他稍稍挪开一点距离,“停止你的胡思乱想。” 年轻人的荷尔蒙怎么就能如此地旺盛,庭渊想不通。 他在伯景郁这个年纪,就是老老实实地读书,然后看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 说起来他还真没有对谁如何如何心动过。 大学倒是被人表白过,脸红得比人家姑娘的脸还红,完了还被挂在学校表白墙上,反复拿来鞭尸。 父母好像也没有说要他如何,只是他这样家境,体制内卷生卷死,家风严苛,平日里在家都是一本正经,聊的也都是时政话题,什么窍都开了就是没开情窍。 庭渊更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没有乱七八糟的应酬,也不用应付任何人。 从小到大应付的太多了,只想着化繁为简,最讨厌的就是人际交往,他宁愿捡碎尸也不想去参加毫无必要的社交。 印象中最恐怖的一次初中放学回家,前脚他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家里的门就被人给顶开,直接将他撞到地上,那人丢进来一个大皮箱,反手就把家里的门给关上了。 他不敢开箱,因为父亲工作不愿意给别人走后门,严打贪污,对违规违法的企业抓得非常严,遭遇过很多次报复,当时他以为人家扔的可能是什么危险物品,直接报警,拆弹专家上门来打开箱子,里头满满的一箱子钱,当时第一反应是幸好自己没有碰过箱子,如果他碰了,很可能父母都会被停职接受调查。 他在这上面是吃过亏的,小学五年级过生日,当时最好的朋友将一台点读机放进他的书包里,骗他说是几块钱的笔记本,他没拆开看带回了家里,刚吃上饭,那头反贪的人就上门了,要对他家展开搜查。 接近他的人都各自带着各自的目的,从来不是因为他怎么样,而是因为他父亲的职位和母亲的职位,以至于他和所有人交往始终无法放下戒备心,多年来有且仅有一个交心的知根知底的朋友,和他还是差不多的性格。 想到这些,庭渊轻轻叹了一声。 有些想家了。 即便是那个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过年都不回家的父亲,此时也成了他无比想念的对象。 伯景郁听他叹气,很沉重的样子,忙问他“怎么了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心理负担。” 庭渊摇了摇头,“不,与你无关,我只是有些想我的家人了。” 伯景郁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庭渊的家人都死光了,他没有家人了,自己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他父母从地府拽出来陪在他身边。 庭渊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伯景郁能看出,他笑得很勉强。 庭渊问他,“现在还想拿着这些银子砸死曾矗吗” 跟他这么插科打诨一闹,伯景郁也冷静下来了,摇头,“不想了。” “那就继续开锁吧,尽快查完所有的箱子,去和他们对峙。” 伯景郁嗯了一声,蹲下去开其他箱子的锁。 这会儿他们两人闹着玩,飓风也没继续开锁,而是密切关注伯景郁的一举一动。 得出的结论是伯景郁可能真的有点喜欢庭渊。 以至于捣鼓了半天面前这锁愣是没打开,一着急,锁给他拽断了。 飓风“” 伯景郁“” 庭渊“” 这也可以 庭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拽断这把锁的,简直不要太离谱。 有这绝活,要是在现代那岂不是徒手掰钢筋。 毫不怀疑,末世来临他能徒手撕丧尸。 他甚至怀疑伯景郁他们从小是不是专门在力气上做了特殊的训练,伯景郁的力气也很大。 这要是都能跟着他一起回现代,送他们去奥运会,但凡跟力气有关的运动项目,金牌高低都得是咱自家的,拳赛直接一拳一个小朋友。 飓风将锁随手扔出去,掀开箱子。 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这个逻辑。 银票是记名的,若是去查是很容易查出来的,在各大钱庄开户存钱可不安全。 这些金子银子就不同了,类似于现金,不记名,很难查行踪。 一般人查账务也不会去查他们在钱庄租用金库,只会查在钱庄户头的钱有多少。 现代账务问题也是先查名下记名资产和银行流水,古代逻辑相同,不联网想查名下资产并不容易。 连续开了很多个箱子,里头都是黄金。 相同体积的黄金价值是白银的十倍,换作是庭渊,也会选择黄金,价值高体积小,随便揣两个都饿不死。 后头开到一个小箱子,终于发现了一张粮票,和其他的契约放在一起,夹在中间可能是忘记了,面额只有五两。 粮票上清楚地写着刘家粮肆,还有刘家粮肆专有的章,以及他们特殊的防伪标记。 这箱子属于刑捕的夫人。 里头的东西总价并不高,倒也的的确确地不值什么钱。 偏偏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箱子,让他们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等刘家粮肆的人取账本和粮票返回后,庭渊将他们手里的粮票和刚发现的这张粮票比较过,是真的粮票。 飓风拿起两张粮票,仔细地闻了又闻。 庭渊不解地问伯景郁,“他在闻什么” 伯景郁道“味道,飓风的嗅觉很灵敏,可以闻到很多别人闻不到的味道。” “比如” 伯景郁“墨汁的味道是不是同期的。” 这有点超乎庭渊的想象,以前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角色,嗅觉非常灵敏号称人形警犬,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真的凤毛麟角。 伯景郁听力好,飓风嗅觉好。 飓风闻完点头,“确实是同一批的。” 庭渊感觉自己可真是个废物 伯景郁的技能他想要,飓风的技能他也想要 希望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能把这种技能点给他点满,为此他愿意一辈子单身。 莫名就想起了网络热梗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没错,他就是隔壁的小孩,真的馋哭了。 伯景郁扭头看庭渊,见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飓风,莫名有点心里不舒服,一把将飓风扒拉开。 飓风“” 伯景郁问庭渊,“他就那么好看” 庭渊“不,你不懂,他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伯景郁心塞塞“我不懂” 庭渊“我想要他那样的鼻子。” 伯景郁“你还说我说话不清楚,你听听你自己说的叫什么话。” 此时飓风松了一口气。 还好庭渊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伯景郁。 庭渊道“如此证据链就已经完善了,这下他们想要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他转身把刑捕的家属叫过来,“刑捕夫人,你家这粮票是从哪来的” 刑捕夫人抿着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回答还是不回答。 他们能把自己存在钱庄的箱子都挖出来属实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以至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东西也被发现了,承认与不承认的差别已经不大了。 庭渊出于善心提醒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究竟是诛一族,还是诛三族,夫人,你可得想清楚,诛一族,你的娘家起码不会受到牵连,可若是诛三族,你娘家的亲戚得死一大片。” 有句古话说得好,祸不及家人。 再大的灾祸,庭渊也相信他们没有多少人真的愿意牵连到自己的家人。 无论男女,都极少会让灾祸蔓延到家人身上,再者女性的情感要比男性更充沛更感性也更加重感情。 听到庭渊这么说,刑捕夫人没办法再继续闭口不言,她不想让灾祸蔓延到自己家人的身上,横竖这些东西被发现,她都逃不了一死,能保下家人也是好的。 擦干了眼泪,她道“是县丞夫人给的。” “她为什么会给你粮票” 刑捕夫人道“这是她一贯的伎俩,目的就是将所有人都拖下水。” 这么一说庭渊便有了大概的猜测。 刑捕夫人道“这种粮票不记名,我们住进衙门后宅的院子,很多东西都很难在第一时间补齐,她就会带着粮票和东西上门,说是她作为通判夫人有义务关照县丞下属的家眷,大家都是一家人,她给的粮票数额一般都是两,说等到发粮后再给她就是了,刚搬过来大家对这里都不熟悉,得仰仗她照顾,男人也在她男人手下做事,对于这种关心即便是明知不怀好意,也得接着,我们都是这样一个个被她拖下水的。” “每当想要把粮食还给她时,她总说不着急不着急,拖的时间久了容易忘记,等到发现问题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伯景郁很惊讶,“居然是用这种招数。” 刑捕夫人情绪突然崩溃,“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上了贼船,若是我不收她送来的东西,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害了这个家” 庭渊问其他家眷,“你们也和刑捕夫人一样” 众人纷纷点头。 一女子说“实在是无法拒绝,他们家位置高,我们家男人刚过来,根基不稳,若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往后指不定要被怎么穿小鞋。” 这闻人政倒也是个例外。 那女子继续说“大老远过来上任,人生地不熟,什么都缺,她又是县丞夫人,实在是不好拒绝,也不想得罪了她,到时候在这里日子难过。前院自家男人的日子不好过,这后院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孩子还得去官学念书,这要是他们不让官学的先生好好教,孩子也会毁在他们的手上,即便知道前头是火坑,那也不得不跳。” 有了她二人开口在前,这些家眷们也都各自袒露出自己的心声,诉说自己的委屈。 “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我们是真的毫无办法,谁想把自己拴在一条贼船上,朝廷的规矩让官员被迫举家赴任,说是不希望官员拉帮结派,可这不是换了一种方式将官员推进火坑,逼着官员向上头官员低头。” “也不是谁都像闻人司户那样未曾娶妻,没有家室,不需要安置一家子人,让县丞夫人没有可乘之机。” 在此之前,伯景郁从未设想过这一点。 甚至对于这个制度,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这个制度非常聪明,非常有用,所有官员来自四面八方,谁在本地都没有根基的情况下,政务上没有后顾之忧,这样自然能够减少官员形成派系。 可如今看来,他们都错了。 以前官员形成很多派系,相互制衡,朝堂虽然乱,但起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现如今这种制度下,大家没有背景可以依靠,上下就只能拧成一股绳,不愿意就没活路。 庭渊道“这或许就是中州官场欺下瞒上的症结所在了。” 就是因为这种制度导致的,新上任的官员随机发配,老的官员升迁调配,总有人为官的时间比你长,总有人的官级比你高。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条食物链就此形成。 这就像是把所有的官员全都扔进海洋里,这些底层的官员全都是小虾米,而上层的官员是海洋的统治者,他们只要联合起来,在海洋里就是无敌的存在。 闻人政就是那个不合群的,所以他得死。 伯景郁重重叹了一口气,“到头来,我竟然是害死闻人政的帮凶”,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99.拆穿罪行…… 第85章 那倒也不至于 庭渊道“任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往这个方面发展, 胜国太大了,人口太多,你才十八岁, 这些锅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背。” 官员禁止在原籍上任的规则不是伯景郁想出的主意,也不是伯景郁推行的,庭渊不认为他需要为此承担责任。 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伯景郁一想到闻人政死时的模样, 心中就很难受。 庭渊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对闻人政的死心中始终是有一个疙瘩在的,闻人政的案子一天不彻底查清,害了他的人一天不受到惩罚, 伯景郁就会随着日子逐渐后移越发让自己陷入自我谴责, 思想会不断地将他拉回闻人政死亡的那个雨夜, 会一遍遍地让他回想到自己看到闻人政尸体时的场景,换种说法就是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部分人患上tsd后, 不会在第一时间显现出来,也分非常多的情况, 有的是针对某一个人,有的是针对某一件事情,也有针对某一个东西。 人的大脑具有欺骗性和自我保护性, 有时候受伤并不会第一时间传递给大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会将这些信号释放出来。 闻人政对于伯景郁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存在, 这是他出京以后遇到的一场命案, 随着闻人政的悲惨经历越挖越深,他对闻人政的经历的怜悯和遭遇的愤慨也会随着逐渐加深。 再加上如今所查出的一切都在不断打碎他的三观,平日里可以将这些事情压制,一旦打开某个开关, 就会像泄洪一样,所有的情绪一涌而出。 部分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如蝼蚁,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还有一部分人的性命是被他珍视的。 闻人政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官员的形象,这些人杀死了闻人政,其实就是杀死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官员形象。 庭渊不希望他长时间地陷在这种情绪之中,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在闻人政的事情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官员体制和任职制度上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把这些事情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庭渊道“你要做的替闻人政申冤,想办法改革现有的制度体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非包揽责任自我谴责,不要自我精神内耗。” 制度有问题就去谴责制度,官员有问题就谴责这些官员。 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个集体社会,集体社会就会生出秩序,领头的人不可能做到监管每一个生活在这个社会秩序下的人,因此一定会产生出制定规则、执行规则、遵守规则的三类人。 遵守规则的人不一定是执行规则的人,执行规则的人包括了遵守规则的人,却不一定都会遵守规则。 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不仅要做到执行规则也要做到遵守规则。 伯景郁有些迷茫“我应该怎么做” 庭渊“一步一步来,既然已经从闻人政的案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我们就再用力一些,将口子再撕开一些,彻底瓦解,打破重建。当务之急,你该跟我一起去处理这些官员了。” 一路跟他走到现在,庭渊也已经看透了伯景郁出巡的意义,象征意义是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如果他能够干出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最好,如果干不出,起码也能够给地方官员施加一定压力,敲上一敲警钟,只要不犯错,哪怕无功无过也算是功。 伯景郁学的是帝王之策,帝王之策的核心是驭人,说白了就是能够拉拢人心,将一群头脑聪明的人集中在一起,他甚至不需要极其聪明,只要会用人脑子不糊涂,治理天下自然有手下的朝臣为他效力,他只需要支付足够的报酬,给予他们足够的地位和权利,自然有人会前赴后继地为他效力。 面对这种底层的行为处事逻辑感到迷茫,找不到方向倒也是正常的。 带上所有的证据重返正堂,此时的庭渊有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但当庭渊再度踏进正堂时,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庭渊看向各位官员,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家了,笑着问“诸位还是没有什么要主动交代的,没有人站出来主动认罪的吗” 依旧无人应声。 他啧啧两声,如此的场面见得太多,他早已麻木,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之后才开始忏悔的罪犯,改过自新是律法赋予他们的权利好机会,他们忏悔,寻找各样的理由,不过是意识到自己将要接受惩罚,自己将要自由甚至是生命,如果内心真的存在愧疚,真的想要忏悔,那么就不会等到自己即将被审判时才开始忏悔。 “人啊,总是抱有侥幸心理,总是觉得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当虚伪的面皮被扯掉以后,暴露出最恶心丑陋的一面时,一个个忏悔的又无比的积极,用最拙劣的演技哭爹喊娘的恨不得表现出自己想要掏心挖肺一般地忏悔” 庭渊刻意停顿了一下,希望他们能够在此时站出来,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因为他不想配合他们表演,观看他们拙劣的演技,更不想在这样虚假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然而这些人还是没有一个肯站出来。 “你们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得到宽恕减轻处罚的机会,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你们都得走完。” 庭渊的视线扫过众人,“你们管我要残害闻人政的证据,我当然有,我不仅有你们残害闻人政的证据,我还有能够让你们诛三族的证据。” “刘家庄偷田一事是事实,如果你们有谁觉得我诬蔑你们,非常欢迎你们亲自去田间地头亲力测量。” 庭渊将粮票拿出来,绕着所有人走了一圈,速度极其缓慢,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清粮票上的内容,却又无法抢夺到粮票。 “这是在刑捕夫人寄存在钱庄金库的箱子里发现的粮票,也就是刘家庄拿来贿赂你们的粮票,至于你们受贿得来的财物,此时此刻全都码在后院的院子里,诸位的家眷已经承认了受贿的事实,并且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按了手印。” 庭渊轻笑一声,“诸位大人此时心中可慌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没有珍惜,所以现在也不必在我的眼前展现你们拙劣的演技,我不吃这一套。” 面对如山的铁证,这些官员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一名站在后排的官员听完庭渊的话,吓得尿了裤子。 万万没有想到,庭渊会把他们受贿的财物找出来,还攻破了他们的家眷。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曾矗后退两步。 他明白,这是走上了一条必死的道路。 庭渊的视线在几位司户身上来回扫动,最终落在他们的身上,“几位司户,你们与闻人政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闻人政有什么动向,逃不过你们的眼睛,我说得不错吧。” 几位司户纷纷跪地。 这不就正好应了庭渊说的那些话。 庭渊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声。 伯景郁看到这一幕,也是火气噌噌直冒,都让庭渊说中了。 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立马下跪。 平常一个个将男儿膝下有黄金挂在嘴边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恨不得把地面跪出两个深坑方能显得心诚。 讽刺至极。 他上去就是一脚,前排那个被他踢到的撞到了后面几人,连着全都滚在了地上。 在他准备踹第二脚时,庭渊拉住了他。 “你又拦我”伯景郁有点不高兴。 “这种早已看透的人,你跟他们生气,那不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 年轻气盛干什么都容易上头。 “生气暴怒会让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改变,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从而诱发心脑血管疾病,既伤肝又伤肺。” 伯景郁“”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心跳得飞快,感觉体内的热血已经直冲脑门。 此时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怒火,真到了中州,面对那些纵横官场数十载早已是滚刀肉的官员,表现得像一个上窜下跳的猴,反倒会落了下风。 庭渊也发现随着这个案子的深入调查,伯景郁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易丧失理智被人牵着鼻子走。 以前表现的少年老成,如今看着倒真像是个少年。 庭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上头,平和看待,你面前这些人也不过是暂时还能喘口气,过不了多久都会成为尸体。” “好,听你的。” 听劝也是真听劝,转眼之间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庭渊调节了一下情绪,继续和这些官员对话,“刘家庄管事的张吉对闻人政发现他们偷种农田一事供认不讳,城内刘家粮肆管事的刘宏指认你们收受贿赂,明确指出是以粮票的形式受贿,如今人赃并获,刘宏在认罪书里表明他们出钱你们出力,为他们扫除一切障碍,闻人政一个新来的司户都能发现有人偷田,你们几位司户真就半点没发现不过是收了好处密而不报,成为刘家在春熙城的保护伞,加上你们家眷亲笔写的认罪书,整个案件的证据已经十分完善,诸位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管我要证据,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你们所需要的证据” “至于你们为什么要害闻人政,科举考试涉及律法,诸位最次也是从几十万人中考出来的进士,律法早已烂熟于心,还需要我给出理由吗”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是死罪,他们不想死,那么知道他们秘密的人自然就是该死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证据摆在眼前,无论怎么辩驳,都改变不了事实,剩下的便交给飓风来处理。 伯景郁和庭渊顺着院子往后面花园慢慢走着散步。 身后的小兵跟上来,被伯景郁制止了。 湖边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有围栏可以坐,湖里养了很多鱼,庭渊往亭子走去。 庭渊也走不动了,现在他也想休息休息,体力几乎到了极限。 两人并肩坐下,伯景郁问庭渊,“我蠢吗” 庭渊摇头,偏头看他。 出居安城未到两月,伯景郁真的比他初见时变了许多,那时的他说风光月霁也不为过,如今体验了人间烟火,染了一身尘土,少了几分之前的自信。 有点像他当年从警校毕业到警队实习一样,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会,然后在案件里不断地自尊心受挫,不断地被现实打脸,不断被磋磨,棱角一点点被磨平。 一开始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是嫉恶如仇,恨不得邦邦两枪直接将杀人犯了结了,到后来杀人犯在他的眼里也只是杀人犯,不是这个杀人犯就会是那个杀人犯。 小时候很有志向地说“我要做警察,把世界上所有的坏蛋都抓光。” 长大后再回看,他说“我要做警察,尽全力不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犯。” 因为长大了才知道,杀人犯的数量不是固定的,不会抓一个少一个,不知道哪天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就会有受害人出现,不知道尸块会出现在哪里,不知道凶器会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场会有什么样的证物,指向什么样的地方。 不是不想抓光所有的坏蛋,而是只能尽全力不放过每一个坏蛋。 庭渊非常肯定地给出了答案“不蠢。” 他很认真地看着伯景郁,对他说“你很聪明,我不骗你。” 伯景郁移开视线,“可我为什么越来越容易发怒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父亲无数次教导我,君王要不喜形于色,乱发脾气会失了帝王家的气度,可我却背离了他的教导。” 庭渊握住他的手,“你没有乱发脾气,乱发脾气是毫无由来地突然就暴怒,你发脾气是有原因的。” 伯景郁从小就被ua要如何如何做一个君王,所有人都在教他君王应该有怎样的品质,没有人教过他最基础的人是什么样的,很久以前庭渊就感叹过,内心没有扭曲阴暗已经非常好了,庭渊接触的很多暴力犯罪或者是连环杀手和伯景郁都有类似的童年。 “你只是在不断找回真实的自己,这个过程中难免遇到一些事情会让你产生怒火,过去一直在压抑,没有人教过你该如何正确排解情绪,这不是你的错,君王要保持威严震慑臣子,你又不是君王,不必过于克己复礼。” 庭渊转而又说,“当然也不能过于暴怒,是真的会伤身体,我们可以慢慢地将这些情绪排解掉,不必让其一直积压在心里。” 一直积压在心里,时间一长猛然爆发,就跟开闸泄洪一样。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大道理 庭渊突然抱住伯景郁,拥抱是一个很好的拉近关系的方式,也能够减轻压力舒缓情绪。 在一个人情绪低落时,主动拥抱,比任何大道理都管用。 拥抱的意思是我在,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这是伯景郁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拥抱。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很奇妙。 从小到大他听过的长篇大论的道理实在是太多太多,数不胜数。 他们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始终是高高在上地指导他。 只有庭渊消除了距离。 伯景郁回抱住他,越抱越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因为他知道这个温暖的拥抱不是永久的,庭渊会松开。 他想要这份温暖能够多留一会儿,哪怕就是一小会儿。 庭渊能够感受到伯景郁传递出来的情绪,伯景郁越收越紧的手和他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实在是超出了他能够承受的范围,“轻点儿,我的肋骨要断了”,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0.宝来钱庄 第86章 伯景郁听到他这话, 立刻松开了手。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 伯景郁着急地去看庭渊的心口。 庭渊轻轻摇头, 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没事,只是提醒你一下。” 他是害怕伯景郁收不住劲, 真把他的肋骨挤压断了, 不好治疗。 这里也没有现代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伯景郁松了口气,还是心怀愧疚,“我” 庭渊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双唇, “我知道, 我都明白, 不必解释。” 他看见伯景郁眼里的担忧与自责,心中微动。 庭渊“你需要拥抱, 我随时都在你的身边。但是你真的得轻一点儿” 伯景郁点了点头。 庭渊收回手,下一刻伯景郁就重新抱上了他。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动作轻柔。 他的怀抱很温暖,庭渊早就感受过了。 伯景郁“带你出来,真的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庭渊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能够给他所需要的一切。 计谋,思路, 观念, 陪伴,情感,能够从各个方面满足他。 像他父亲一样,对他有严苛的要求做到明辨是非。像舅父一样, 为他指明前方的路让他摆脱困境。也会像荣灏一样,给他陪伴和安慰。 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 “还好我带你出来了。” 庭渊轻轻地拍着伯景郁的后背,“我也很感谢你邀请我随行,让我找回了自己从前的状态,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我离他们并不遥远。” 伯景郁时而觉得庭渊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很孤独,好像真的不属于这里。” 庭渊轻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本就是孤独的,本就不属于这里。 而他终究要回到他出生的地方,那片他热爱的土地,那里有他的亲人,同事,事业,还有他的使命。 这里再好,也不是他的家。 我所怀念的是和一群有着相同理想和信念的人并肩战斗,无数个通宵在一堆杂乱的证据中找到破局的关键,维护我所捍卫的正义。 伯景郁“我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教育才会出现这样的你。”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最顶尖的教育,教他的老师是万里挑一里的万里挑一,但他没有成为庭渊这样。 庭渊“不知道怎么与你说,即便我说了,你也无法想象出来,如果有机会,或许你可以亲眼去看一看。” “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 他想要了解庭渊,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在事实面前,一切狡辩都是徒劳,春熙城的官员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认罪书自然也就写得明明白白,企图从中降低责罚。 飓风带着厚厚一摞认罪书找过来时,伯景郁坐靠在亭内的支撑圆柱上,庭渊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飓风刚要开口,被伯景郁制止了,“去拿一件大氅过来。” 伸手接过飓风递来的官员认罪书。 飓风则是去给伯景郁拿东西。 心想王爷是真的对庭渊有意思,这要是成了我们的王妃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等到了总府,得让那几个小崽子们说话都注意一点,别总是惹事。 总府,正午。 午饭五大风卫聚在一起。 霜风问惊风和赤风“刘家那边有人松口吗” 这都第二天了白天了。 赤风摇了摇头,“还没,嘴还是一如往常地硬,我们已经使了很多招,刘家老爷子还是不肯招。” 惊风“道理已经讲透了,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拼着家族全灭,也不肯开口。” 防风看他们两个愁眉苦脸的,说道“我这边应该会有突破,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我。” 惊风问他“你上午没去监牢” 防风“急什么,等吃了午饭,睡个午觉再去。” 惊风“早点知道结果不好吗” 防风伸出手指晃了晃,“不,我去得越晚,他们就会越紧张,此时他们一定更希望我能够早些过去,将他们生的希望压到最低,才能让他们不惜一切地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保命。” 惊风看着防风,想起了庭渊,他道“有个人跟你的思想很像,我觉得你们能谈得来。” 惊风这么一说,赤风瞬间也想到了那个人,赞同地点头。 防风问“谁啊” 还有谁能跟他的想法类似。 “是王爷离开队伍去居安城看哥舒大人时结识的,哥舒大人的好友,如今是王爷身边的师爷,从居安城到小路村,再到我入总府,都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已经不是防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引起他的好奇,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上一见。 同时他也很嫉妒庭渊,能够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出谋划策,而他却只能跟在霜风的身边。 下午防风带着刑讯官去了监牢。 被羁押在牢狱的官员经过昨日防风的一系列计谋瓦解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即便有些人知道防风的话可能是假的,但怀疑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他们都在等着防风进入牢房。 张中谕也被叫上一起,进入牢房,里头关押的这些官员,一个个地都恨不得突破牢笼说清所有的一切。 防风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对自己的计谋取得成功也非常满意。 他与张中谕说“你去将昨日未曾提审完的官员依次提审了。” 张中谕道“是。” 熟悉的审讯室,熟悉的人,不同的是今日受审的官员各个都有说不完的话。 都不用张中谕走流程,他们就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地全都吐出来。 其中也包括了陆生年。 防风以为他会稍稍地坚持一下,不会那么容易开口。 谁料他是这些人中表现得最积极的那一个。 陆生年一进屋就跪在了地上,恨不得抱住防风的腿“我说,我什么都说,我比他们所有人知道的都多,别杀我。” 听当时蹲守的侍卫说,这陆生年可是比任何人都坚定,当时还呵斥其他人觉得他们一个两个胆子都太小,没有一点用处。 如今跪得比任何人都干脆,防风是瞧不上这种人的。 这种人就是平日跳得比谁都高,嗓门比谁都大,真的遇到事,跑得比谁都快。 偏偏这种人又是最会讨人欢心的,能力不怎么样,升职速度却比兢兢业业的人快得多。 虚伪又恶心。 陆生年见没人给他反应,他急切地说“我的职位比他们都高,我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没有人能比我知道得更多。” 这点防风不可否认,他确实是被抓的这批人里职位最高的,也确实是他们的领头羊。 只是他的下属还在咬牙硬抗,他就已经先跪在地上恨不得将所有人垫在脚下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防风轻抬眼皮,“你都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 “总府和西府,有九成的文官都参与其中。” 防风面上没什么表现,内心十分惊讶。 倒是一旁的张中谕惊讶地问“你说多少” 陆生年看向张中谕,“张大人,你又何必继续装下去呢你也没少收粮票。” 张中谕更是被他惊得说不出话,连忙摆手,去和防风解释,“大人,我没有,他瞎说。” 陆生年道“大人,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夫人叫过来就知道了。” 这倒是防风没有想到的,他看向张中谕,“张州判,你确定自己没有收受贿赂” 张中谕万分肯定,“大人,绝对没有,下官敢对天发誓。” 陆生年十分肯定地说“你有。” “我没有” “你有。” 两人你来我往地,吵得不可开交。 防风提高了声音“都闭嘴。” 审讯室内才安静下来。 防风问陆生年,“你说州判收了贿赂,他是怎么收的” 陆生年道“收的是粮票。” 防风“什么样的粮票。” 陆生年“刘家粮肆开出的不记名粮票,谁拿了都可以上刘家粮肆去兑换粮食或者是现银。” 张中谕与防风说“当然,他这绝对是污蔑,我从未在家里见过粮票。” 陆生年“到底收没收,回头问你夫人就知道了,张州判,你夫人这三年从我夫人手里少说收了价值五万两白银的粮票。” 张中谕断然不肯认账,他道“我现在就去把我夫人叫来,你们当面对质,我夫人出身富户,绝无可能收受你口中的五万两白银。” 若真是收了五万两白银,那他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他非常气愤地说“若我真的受贿,我便自刎谢罪” “可以说我这些年在政绩上毫无作为,但你绝不可以说是贪污受贿” 防风也想知道这事情的真假,差人去将张中谕的夫人请过来对质。 而后他问陆生年,“总府有多少官员收受贿赂,你的上层是谁” 陆生年绝对不是主谋,他在司户署待了八年的时间,不过升了半级。 陆生年“京州中州行省司户院副院长杜海亭。” “可有证据” 杜海亭虽是朝廷从三品官员,官级不如知州高,权利也没有知州大,可他毕竟是京州的官员,论人脉和地位却要比正三品的知州高得多。 能在京州内稳定官职的官员地位都不低。 这样的官员,背后牵扯的家族利益体系十分庞大,又岂是毫无证据就可以随意攀咬的。 陆生年“我当然有证据,这几年成为司户署的署长,税收田产人口全都归我统管,如今的司户院副院长,五年前还是中州的监州,当时我是粮司的司长,我的顶头上司便是如今主管户司粮税的州判薛哲,薛哲是杜海亭的女婿,我是他选定的接班人。” 别人防风不清楚背景,可这杜海亭他是有一定了解的,杜海亭是前任户部尚书房秋景的女婿,杜家在京州全是大家族,而户部尚书房秋景前年生了一场大病瘫痪在床,这才卸任户部尚书一职,而今的户部尚书孔笑言是他的门生,当初朝中不少人议论此事,朝中老臣觉得房秋景举荐孔笑言是想拉帮结派怀有私心,是哥舒琎尧力排众议将他推举上位。 孔笑言和房秋景都是青山书院出身,也都是出了名的大清官。 伯景郁与房秋景的小孙子以及孔笑言的儿子关系都很不错。 今年他们正好参加科举,按这二人的才情,想来也是能中二甲进士前三十,留任在京前途无限。 薛哲的档案他也看过,出身东州薛氏,薛氏擅科举,每一届科举考生中,薛氏儿郎的成绩都很不错。 薛家薛哲这一脉如今是一门三进士。按家族这一辈来算,一共有十七位进士同朝为官。 薛哲这一脉他是老三,老大薛涵在吏部,老二薛明在兵部,都是各自那一届科举的二甲传胪。 加之他们出身东州世家,东州不少学子都是薛家的门生,在朝中受人拥护,薛家仅用十来年便在京州站稳脚跟,并且不断为东州的考生帮助,在东州学子中有极高的威望。 东州自然条件不好,他家便在京州买地,办私学,将东州学子迁移到京州读书。 哥舒琎尧和伯景郁的父亲都担心薛家在东州声望过高,若他们回东州任职深得人心,极可能威胁到王权,于是接管了薛家在京州的私学,改为官学,并入了青山书院。 朝中与薛家有关的官员,大多数都被打散避开东州,四处分散,让他们无法凝聚在一起。 防风道“你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吗” 陆生年点头“我能。” 防风“既然你搭上了薛家,又与杜家有关,为什么要将他们供出来” 这两家在京州都算得上是大家族,杜海亭攀上房秋景,从此地位一路高涨,与薛家联姻算是强强联合。 若杜家和薛家都参与其中,那么他们背后的房家呢还有与房家即将结亲的孔家是否也参与了其中。 孔笑言如今官居户部尚书,是清流党代表人物,也是君上这一派新臣中的得力帮手。 房家和孔家若真参与其中,防风不敢想这事查下去朝野动荡得有多厉害。 也不知道伯景郁知道这些,他会怎么想,要如何面对。 “要死大家一起死。” 防风“” 倒是很符合他这个人跳脱的精神状态。 防风问“你说你有证据,你有什么样的证据总不见得也是粮票吧。” 陆生年“不是粮票,是账册,我这几年给出去多少东西,都记录在账册上面,他们不收粮票,钱都是存在宝来钱庄,开不同的户。钱庄是专门为了走账成立的,各地都有分号,官员凭着身份令牌和票号就可以去钱庄取相应数额的钱,赃款根本不过上层官员的手,用伪造的户籍拿钱去购买土地田产,然后和钱庄抵押借款,再拿去购买土地田产,这些赃款就这样被花出去,置换抵押的产业进来,这些钱从账面上也就干干净净了。” 没想到这宝来钱庄背后竟然是这么个来头。 “你说总府和西府九成的文官都参与其中,可有证据” 这些官员少说得有几万人。 陆生年点头,“官员俸禄不算高,又动不动举家搬迁,一年到头来的年俸只够一家生存,除非是已经形成家族派系的高官,底层的官员日子过得都紧巴巴的,总得想办法存钱将来购买宅子,不然等到老了卸任之后,住哪里”,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1.饶我一命 你可闭嘴吧! 第87章 这倒还真的给防风问住了, 他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毕竟他在京城有房子住。 细想之后觉得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官员上任,互相调动, 举家搬迁,再怎么搬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走,必然是带上自己能带的金银细软。 自从官员不能在原籍上任的规则出来之后, 所有考中进士做官的官员都是举家上任, 带着父母,搬离故乡告别家乡的父老乡亲,没人能够从中受到恩惠是真, 四处漂泊也是真。 虽说最低的从九品官员一年的年俸也有四十五石粮食, 能够十来个人吃, 可这一年四季全家那么多人吃穿用度,怎么着都是得花钱的, 确实存不下来钱买房子。 对于底层的这些官员来说也的的确确不太容易,背井离乡, 一家子都得靠俸禄养活,上头一年四季给官员的家用补贴数额也是有限的,除非这官员家里头人少。 陆生年道“来中州任职的这些官员, 半数以上祖籍都不是中州的,这些官员在中州没有根基,上任前家里的日子若是再清贫一些, 光是这一路过来赴任的路费都很难凑齐, 有一个官员是他们乡里唯一一个考中进士的人,家里条件不好,全村给他凑路费,一路赶着鸡鸭羊来赴任, 这些东西是他路上的干粮。” 防风听到这些,心里很难不动容。 如今看来,这个调任制度确实是存在很大的问题。 陆生年道“几乎所有的文官拖家带口地上任,刚到陌生的地方都很难快速地融入其中,就是利用这样的关系网,将他们拉拢,要么融入要么被排挤,大多数官员没有家底或者背景的支撑,只能选择融入,因此西府和总府的官员基本是通过这个手段被串联起来,自然也就没人会举报。” “即便有些官员不融入,他的家人也会是很好的突破口,就像张州判,他的夫人收受贿赂已经三年了,他却毫不知情。” 防风“所以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让整个西府官场和总府的官场全都被你们掌控在手里” 陆生年点头。 防风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本意调任的规则是想要官员们能够不受派系影响,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做事,结果却让他们拧成了一股绳。 从前他一直觉得官员的俸禄不低,足够官员一家吃饱穿暖,可今日陆生年这般与她一说,他才发现事情不是这么回事。 陆生年道“人际交往是非常耗费财力的一件事情,特别是在中州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所有官员家属聚集在一起,明里暗里该送的礼物,该走的人情,一样都不能少,新上任的官员若非财力雄厚,哪来的钱搞人际关系。” 给比自己官职更高的官员送礼,是官场的潜规则,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陆平生深刻知道其中的苦楚。 他自己就是因为家世不好,娶了商贾之女,这些年每每听到别人谈论他夫人的身份,或者是排挤他的妻女,他的心中总是很难受。 所以得往上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就没有多少人敢对他的家眷指手画脚。 此时,张中谕也带着她的夫人来了审讯厅。 陆生年看张中谕此时还坚信自己的夫人没有收受贿赂,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张中谕对陆生年说“我夫人并未收受贿赂,你在说谎。” 陆生年淡然一笑,看向张中谕的夫人,“州判夫人,你到底收没收贿赂” 州判夫人摇头,“我没有,你这是诬蔑,我怎么可能收贿赂呢” 陆生年“州判夫人,如今当着钦差的面,你敢对天发誓吗若是你收了,就全家死绝。” 防风看州判夫人打扮珠光宝气的,不过也说不准,州判一年的年俸不低,为官多年,说不定能攒下不少钱,打扮得珠光宝气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也等着州判夫人发毒誓。 若是真的没有收,这种毒誓发着毫无压力。 可偏偏她支支吾吾半天,发不出来。 张中谕此时也是十分震惊,“你真收了” 州判夫人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这一瞬间,张中谕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指着陆生年说,“我与他争执,我苦苦维护,你居然真的收了贿赂,你是疯了吗我无数次告诉过你官员收受贿赂是要满门抄斩的,你怎么就敢收贿” 张中谕想不明白,“我们缺钱吗你有十五万两的嫁妆,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吗你怎么就要收受贿赂” 两人成婚时,张中谕的夫人带来了丰厚的嫁妆,足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张中谕家出身本身也不算太差,在南州也是小有名气的官宦世家,一家子为官都是不上不下的位置,夫人嫁给他,也是图他官宦世家的身份,想要跨越阶层,让家中族人后代都能享受到官学的待遇,将来谋个一官半职。 足足十五万两的嫁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太多值得花钱的地方,即便是一些人际交往走动,他的官职并不低,为什么要收受贿赂。 张中谕觉得他们现在的日子明明就很好过,他再熬些年,官职再高一些,不管是调任哪个州,都能把日子过好。 州判夫人被他这么一凶,眼泪夺眶而出,“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些粮票算贿赂,大家一起打马吊,知州夫人拿粮票当做银钱抵押,她说可以去换粮食,我就让人去换了,转头她告诉我这是贿赂,她的身份那么高” 防风问“你口中的知州夫人是前任知州杜海亭的夫人,还是如今这位知州沈塬的夫人” 这两位夫人的身份都很高。 杜海亭的夫人是前任户部尚书房秋景的女儿,是真正的官宦权臣的贵女。 沈塬的夫人是京州中州行省省常纪无焕之女,纪无焕统领中州行省六院。 中州各大官员归省常管理,省常品级只比尚书低半级,行省衙门类似于小朝廷,下辖六院,均由省常一人统管,可随时进京城面见君上。 州内官员调任他是有权作出安排的。 州判夫人道“是杜海亭的夫人。” 防风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沈塬也参与其中,连他的夫人也知情,并且是帮凶,那这纪无焕怕是也难逃其中。 防风转头问陆生年,“知州沈塬可曾参与其中” 陆生年摇头,“不曾。” 沈塬出身京城沈家,他的父亲在哥舒一家被贬回北州时,先是官至内阁大学士,后来又做了丞相,景照十六年夏天突发心疾在家中去世。 如今牌位被供奉在圣堂之中,能入圣堂被供奉的都是生前有突出贡献的官员,无论文官武官。 每年君王都要携全族前往圣堂祭拜,吃斋念佛七日。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时,防风悬着的心可算是彻底地放下了。 没参与其中就好。 这要是参与其中,户部有问题,省常有问题,中州上下的官员都有问题,纪无焕也是牵扯了不少官员,照这么下去,迟早所有人都得上名单。 沈塬这个人防风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是个人精,很有城府,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他在父亲去世后,果断选择娶了大自己八岁的纪无焕长女,来保住沈家的地位,让沈家在京城的根基没有被蚕食,给弟弟争取到了机会可以好好发展。 考虑到他父亲的功绩,当初先王是想将他留在京城给他安排一个不错的职位。 他却自请下放,让先王心生愧疚,从而优待于他。 若不然凭借他的能力,不会在短短十年里,就从一个从六品的官员升职到正三品,再升职就要调回京州,从京州回京城,这一条路他用不了几年时间,很有可能在四十岁之前回到京城。 这样的履历,将来很可能与他的父亲一样官居正一品。 这些年除了哥舒琎尧一个人升官之路连跳数级,并未同往届的状元一般去翰林院任编撰,而是直接入了内阁任次侍读学士,侍读学士是从四品的官员,次侍读学士是五品官员,先王特地为哥舒琎尧增加的一个官职,仅用三个月哥舒琎尧就从次侍读学士升任侍读学士,随后又用了五个月升任学士,过了九个月后升任协从大学士,同年夏天,因沈塬的父亲心疾去世,哥舒琎尧从内阁入前朝,任代理丞相,中秋过后正式升任丞相一职。 像哥舒琎尧这样的升官路程寻常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之所以让他走内阁,就是想要为他行方便,前朝官员无法干涉内阁政事,内阁捏在君王手里,大臣没有实权,品级与前朝官员无异,只是想通过这种途径尽快将他提上位放权给他,协从当时任监国的伯子骁处理朝政。 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也是顶着压力不得已才这么做,当时先王全凭一口气在撑着,朝堂内外政务全是伯子骁在处理,即便被人诟病,伯子骁手握兵权,力排众议伙同清流官员将哥舒琎尧推举上位。 其中哥舒琎尧的身份也为他了不少优势,祖上代代都是丞相,又有青天书院做支撑,他本人当时又是青天书院的院长,在青天书院威望很高,又是新任状元,各种条件集于一身加上先王和忠诚王鼎力支持,这才能走通这一条路。 旁人如今是绝无可能再走通这条路的。 下放的官员四十岁之前能够重返京城的很少,唯一的可能就是哥舒琎尧重返京城。 防风走了个神,等他回神时,张中谕已经朝着刑具冲了过去,拿起砍刀就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他的夫人吓得惊叫,往前去阻止。 防风抓起一粒花生米弹出去,打中张中谕的手腕,手里的刀坠落在地。 随即他快速冲过去一脚将刀踢开。 张中谕坐在地上捶地,满脸羞愤,“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我给张家蒙羞了” 他指着夫人吼道“你让我如何对得起我的族人,这是死罪啊” 张中谕难以接受。 “你害惨了我” 受贿金额巨大,连她的娘家也得一并抄斩。 陆生年此时才相信,张中谕并不知情,竟然真的要履行承诺自刎。 像张中谕这种出身官宦世家,又没什么上进心,努力在科举中获得名次只是为了吃上官粮然后做一条咸鱼的官员,都比那些为了上升不择手段贿赂贪污拍马屁的官员讨人喜欢。 在此之前防风是真的不太喜欢张中谕,可当他知道这些官员都走歪门邪道时,张中谕在他眼里愣是顺眼了。 他道“暂且别忙着死,你这个事情况与他们不同,你不知情,应该能够酌情从宽处理。” 防风能说出这话,基本就意味着张中谕可以不用死,至于他的夫人,防风无法作出任何保证。 张中谕能够做到州判这个职位,说明能力还是有的,又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中州一堆乱七八糟的官员里头,也算看得过去。 听防风这么说,张中谕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到自己的夫人,忙问,“大人,我夫人呢” 防风“你夫人收了人家五万两贿赂这我就是想保也保不住。” 防风问张中谕的夫人“你收的贿赂都去哪里” “都在家里头摆着,一点没花。” 她自己有的是钱,根本没有地方花。 被迫收了这些东西,她既不敢告诉张中谕,也不敢花,就全都收起来放在箱子里。 她指着自己的头上首饰说“这些都是我成婚的时候,我娘给我的,不是花贿赂的钱,我家里有的是钱。” 防风也是服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咸鱼,一个大大咧咧,反正谁都不嫌弃谁。 嫁妆能有十五万两银子,毫不夸张地说,能够在西府买一个村子的地,还真就是有的是钱,除了京州贵女,寻常官员家的女子日子可不一定有她潇洒。 按照西府现在地皮的价格,一亩地五十两银子,能在西府买三千亩地,一年除去开支上税七七八八,挣个五千两还真不是问题。 张中谕瞪了她一眼,“你可闭嘴吧” 差点把一大家子的命都搭上,虎了吧唧的,就不该太相信她。 张中谕想着她不是个贪便宜的人,人家那点小恩小惠,她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收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谁料她能收五万两银子搁家里还一声不吭。 张中谕问防风,“我们把贿赂全上交,能不能不杀我夫人” 防风“” 他看这两人也确实没什么心眼子,再看地上跪的这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还是愿意宽松一些放过他们的。 至于地上这个,必然是免不了一死,情况太恶劣了。 “赶紧把所有受贿的东西全都上交” 惠明荞立刻说“回去我就上交。” 陆生年见防风放过这两个人,忙问“大人,我呢我呢” 防风问他“你觉得自己所作所为,能活吗” 陆生年赶忙道“大人,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干,愿意说,你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饶我一命。” 防风“那得看你的东西价值如何。” 陆生年“所有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毫不隐瞒而且我还知道另外一桩大事,肯定能够将功赎罪。” “是什么” 陆生年道“有人泄露中州运往西州的粮食时间和路线给叛军” 防风“” 若真是如此,说不定可以将功赎罪。,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2.内外勾连 第88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防风问他。 陆生年看防风这个反应, 就知道这能保住自己这条命,赶忙说“我们往西州运粮食,十次有九次都会被叛军抢劫。” 防风“有无可能是西州的叛军埋伏在路上, 等押运粮食的队伍经过伺机抢劫” “之前我们是怀疑过的,但后来经过实际操作发现,确实是有人泄露了路线。” 这要是真的, 那事情的严重性可不比他们偷粮食的严重性小。 防风立马重视起来, “你继续说,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陆生年道“押运粮食是司运署管辖,我们司户署只管粮食, 但他们要运粮, 我们司户署得配合他们从粮仓调粮食出库, 往西州运的粮食都在西府的粮仓存着,从那边往西府运粮省去很多人力物力。” 这点确实如此, 胜国在各地都建有粮仓,平日储存的粮食足够百姓吃半年。 若全都统一押运到了国库, 真出了灾情,粮食很难在第一时间运送到百姓手里。 就地建立粮仓,由县或府直接管辖, 极大地减少了押运途中的损失,也能降低官兵出行的花费。 陆生年道“从西府运粮往西州,理论上来说, 时间是很多人都能知道的, 而押运的路线则只有司运的负责人才知道,可无论是海运还是陆运,走哪条线,都可能被伏击。” “那要想抓出这个人也不难。”防风道“你们只需要兵分几路, 看看是哪队遭遇了伏击,就是谁出卖了消息。” 陆生年一噎,“理论上这的确是个好方法,我们试了。” 防风问“结果呢” 陆生年“全都遭遇了伏击,损失加倍。” 防风“”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防风懵了。 陆生年摇头“不清楚,我们试过很多方法都没能把内鬼抓出来,司运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然而每次都会被伏击,无一例外。” 见鬼了吗 让人难以置信。 防风又问“有没有可能是西州方面出了问题据我所知从哪个港口登陆,或者是从陆路入西州,都需要提前几天派人前去通知当地官员,会不会是准备接粮的官员泄露了路线和时间” 陆生年“我们也试过不通知当地官员,搞突然袭击” “然后也被截了” 陆生年一脸生无可恋地点头。 这下轮到防风坐不住了,“这还真是见鬼了。” 也就是说问题还是出在了内鬼的身上。 可是这内鬼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陆生年“而他们背后负责消息传递的人,叫青山。” “你怎么知道负责传递消息的人叫青山”防风对此十分好奇。 这陆生年知道的确实非常多,这个情报也非常有价值。 别的他可能不行,但是搞情报,还是很厉害的。 陆生年道“去年我生辰,邀请官员在西城梦乡楼吃酒听曲儿,当夜喝得稍稍有些多,老是往茅房跑,酒劲上头后走岔了路,憋不住了就找了个假山去后头方便,方便完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过来,还有说话声,我就不敢出来,怕人知道我随地方便丢了面子,也因此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说了什么” 陆生年“其中一个人说告诉青山,腊月初三,海运,江防港。” “运粮的时间路线” 陆生年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运粮的时间和路线。” 防风摸了摸下巴,“腊月初三,年关将近,这批粮食应该是为西州发的岁粮吧。” “是。” 每年到了最后一个月,朝廷都会给各州的官员发放岁粮,西州南州北州东州都得靠朝廷供养,因此这些百姓也会收到朝廷发放的岁粮,让他们可以过上一个安稳的年。 下一次发粮是二月底到三月初。 京州以北除外,下一年发粮是来年四月初,北方冬季落雪,土地化冻,二三月份的路面全是泥泞,非常难走,即便是官道也不例外。 北州年底的岁粮一次发半年。 防风搓了搓眉心,“江防港是西州北部最大的港口,叛军如何越过中部跑到北部去抢劫粮食的” 他想不通,这几乎毫无可能。 陆生年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粮食实实在在地是被抢走了。” 防风“” 认真想了又想,防风还是觉得有问题,“西州南部所有人口加起来也就五百万,剩下全在中北部,每年往西州运粮一亿石,大约有多少粮食会被抢” 陆生年“大概四千万石。” 防风“照你这个数,西州叛军年均人均得有八石粮食,他们是要喂猪吗” 一个人放开了吃,一年也不可能吃得了八石的粮食。 八百斤的粮食,每天一个人要吃二斤的生粮,也就是四斤左右的熟粮,偶尔一个人饭量大还有可能,这人均往死了吃也吃不下这么多。 若西州南部的人真的一天吃四斤熟粮,又怎么会个个干瘦。 其中肯定有鬼,之后肯定要详细调查。 “你听到的这个青山是谁,你可知道” 陆生年“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青山是谁,说话的人声音我也听不太出来,很陌生,应该不是司运署或者是司户署的官员。” “可若不是这两个处的官员,还能有谁会知道这么详细的信息” 陆生年道“于制我们出粮押运都是受州同的安排,也需要和州同报备。” “纪平仓” 纪平仓作为八个州同之一,统管运司和户司。 若说谁能同时了解粮运动向的,也就只有纪平仓了。 州同作为一州二把手,权力确实够大,位置仅次于知州和监州。 陆生年“这我也不敢瞎说,但非要说谁知道这些,统管两司的州同,以及知州,监州,都有资格知道这些。知州知事,知州幕僚,监州知事,监州幕僚,以及州同的知事都有机会知道这些。” 这些知事虽官职不高,却是重要官员的得力帮手,这些信息传递也得经过他们的手。 陆生年回想当夜的事情,他道“还有一件怪事,那夜我从假山出来不久后,在返回前厅宴席的回廊上遇到了知州知事贺兰筠,前脚那两人刚走,他们又带着斗篷,我没看清楚他们的面容,因此不能确定是否其中就有贺兰筠,出声的那个人的声音与贺兰筠的声音并不相同。” “今年二月中旬,贺兰筠就被人杀死在自己的院子里,一切可能只是巧合” 陆生年指了指张中谕说“贺兰筠的尸体还是他们司刑署负责收敛的。” 防风转而看向张中谕,“贺兰筠的尸体可有什么怪异地方” 张中谕摇头,“仵作再三验尸,他又颇得知州大人的赏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验尸都是我在旁监督,不会出任何问题,确实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得知他前一天夜里和江湖杀手林玉郎望江楼吃酒起了争执,而这林玉郎拿手的兵器是弦月弯刀,与贺兰筠脖子上的伤口吻合。” 弦月弯刀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刀,没有刀背,分内弯和外弯,内弯与外弯都能使用,内弯杀人时类似镰刀一样收割人头,又被冠名镰刀弯刀。 “又恰巧有人看到案发时林玉郎出现在衙门附近,所以一致认为是他杀了贺兰筠,怀疑贺兰筠可能是惹到了江湖组织,具体他怎么惹到江湖组织的也没认知,至今林玉郎都还未被缉拿归案。” 防风“按这么说,这贺兰筠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被杀人灭口,你并不能确定当时传递消息的人就是贺兰筠,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和你一样,都是不小心误入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不排除这个可能。” 很多事情陆生年也不清楚。 他道“或许如此。” “我很确定中州一定有内鬼在将粮运的消息传递给西州,但我无法确定那个人是谁,他们如此神通广大,我也不想招惹他们,所以即便我听到这些,也没有深入调查。” 陆生年属于那种平日里叫嚷声最大,遇到事躲得最快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坦然地就将左右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这样很符合他这个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谁都不想突然之间死于非命。 他道“贺兰筠死后,我就更不敢将这事说出去,一直憋到了现在。” 防风“你口中的账本在哪里,监州,还有其他几位州同,以及州判,有哪些是参与其中的还有那位纪平仓,可曾收取你们的贿赂。” 如今这纪平仓成了防风重点关注的对象,若这人真与西州叛军有关,此时必须防着他。 “账本都在我家。”陆生年道“监州大人并未参与其中,他这个人心眼子多,嘴巴不严。” 防风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怎么听好像都是在说你自己吧。 张中谕“” 陆生年倒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监州这个人吧心眼子贼多,但是都些鸡毛蒜皮的心眼子,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身上是有军功在的,根本瞧不上这些京州贵女,和内院这些夫人们的关系一点都不好,监州没事也爱四处监察巡视,很招人讨厌。” 那可不嘛 张中谕不得不赞同这话。 许监州身为一州监察,一天小嘴叭叭,眼睛四处乱飘,整个人跟幽灵一样到处乱窜,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说,偏偏他权力还大得不得了,官员能否顺利升职加俸禄,还取决于他的意见,他说不能升那就不能升,连知州沈塬轻易都不去招惹他,生怕他一封奏书整到天巡院或者是吏部,躲他就跟躲瘟神一样,谁想没事靠近他。 监州统领的监察署,抓的就是官员违纪违规,抓到了上报他是有年俸奖励的。 所有和监察有关的职位,在任何地方都不讨人喜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监察当炮点了。 被他抓到违纪扣年俸,一石一石地扣,年俸再多都遭不住扣。 从他的语气中,防风都能感受到他的怨念。 看来这监察在哪里都招人讨厌。 防风问“其他人呢” “和我们司户署有关的都参与了。” 防风“” 这也就是说户司相关的州同和州判全都参与了,蛇鼠一窝。 防风真的不知道查到最后,这中州官场还剩下几个官员是清白的。 纪平仓也参与其中,稍微有那么点奇怪。 防风道“纪平仓可能与西州叛军有关,又参与你们粮税贿赂一事,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想到纪平仓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将事情查个一清二楚,他查个鬼啊。 自己就参与其中,自己查自己,有点说不通。 防风问“他是本身就知道此事,还是和张中谕一样,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你们的贼船” 要是没记错,这纪平仓出身北州,家里也是军户出身,与西州的关联就是他父亲跟着当时的忠诚王一行人前往西州平乱,多年前北州暴乱他家也是出力的那一个,他怎么会和西州叛军扯上关系 纪家军当年在西州平乱损失惨重,在北州一直有文哥武纪的说法,纪平仓是小时候骑马跌落,伤了一只胳膊,虽然日常不受影响,但是拿不起弓箭舞不了刀枪剑戟,无法入军营,这才从武转文。 陆生年道“这我也不能确定,但她夫人是实实在在地收了我们的贿赂。” “他夫人什么身份”防风一时没想起来。 陆生年道“也是军户,中州北府桑家。” “桑家桑家军” 陆生年点头,倒是没想到防风还知道桑家军,防风最多不过二十岁,而西州平乱是三十年前,桑家军现在已经改称红缨军,并且已经不再由桑家掌控,而是被编入北府驻军。 他们手中的枪前的穗是红色的,因此得名红缨军。 陆生年道“当年桑家在西州平乱时功过相抵,是西州平乱后唯一一个没有受到嘉奖的军队,纪平仓的夫人就是出身桑家,并且是有过失的那一脉嫡系。” 也正是因为在西州平乱中出了问题,桑家也因此没落,桑家的儿郎官职都不高,不复当年的辉煌,即便他们要加入西府三军与西州抗衡,三军也不愿意给他们太高的职位。 当年桑家左翼军被安排在冲山垭口,任务是让他们拖延时间,给其他军队争取时间可以绕后截住叛军的退路,将叛军消灭在冲山峡谷中,结果桑家左翼军面对叛军时退缩了,不少做了逃兵,轻松让叛军冲开垭口提前入谷,导致绕后的部队后援跟不上,先行抵达的南州崇领的崇家军,以两万兵力在冲山峡谷与七万叛军正面冲杀,全军覆没。 桑家右翼军抵达战场时遍地都是崇家军的尸体,他们沿路追击边追边战,兵力折损七成也没能挡住叛军南下,右翼军最后返回北府时就剩下不到一成兵力。 左翼军当了逃兵导致战局落败,处死了带头的逃兵和主将,右翼军主将全都战死,桑家血脉所剩无几,论功行赏时看在右翼军死战到底的份上对桑家不罚不赏。 防风听到纪平仓的夫人是左翼军的后代,觉得有些奇怪。 “纪家军在西州损失惨重,他夫人这一脉在西州平乱时是逃兵,他怎么会娶她呢” 虽说纪家军伤亡严重与桑家左翼军无关,但桑家左翼军也确确实实导致西州平乱没有完全成功,若是寻常人不在意这事倒也说得过去,纪家这样的身份怎么会毫不在意。 陆生年摇头,“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换做任何人都会疑惑不解。 防风不理解,“这桑家左翼军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嫁入纪家嫁给纪平仓,不应该小心谨慎,还敢收贿赂”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陆生年“只有她自己清楚。” 陆生年又道“这与刘家合作偷田分成收贿一事,已经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时间了,这些年里中州来来去去的官员不在少数,若真一笔笔查清,只怕如今朝中有三成以上的官员都不干净。” 这些年不断有官员调离中州,不断有官员调入中州,乱七八糟地调任,官员四处分布,有的升迁,有的平调,还有来镀金返回京州的,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关系网。 陆生年说“我所知道的,能够追溯到的,只有杜海亭,至于杜海亭之上的人是谁,与刘家合作偷田然后将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 偷田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陆生年在中州一共也就待了八年的时间,已经牵扯出前任尚书房秋景了,再往上追根溯源,防风真的不知道要牵扯出谁来。 这么下去,胜国还能剩下几个官员 陆生年问防风,“大人,我的这些情报,可有价值可够饶我不死” “够了。”防风心说,这岂止是够了,简直是够够的了。 防风十分头疼,一个中州受贿案,牵扯出了这么多人。 北州纪家,东州薛家,京城房家,京州杜家,还有一个可能牵扯其中的户部尚书孔笑言,如今又牵扯出罪臣桑家左翼军后代。 现在他真的觉得这个调任制度就是在养蛊,根本不知道养出了一堆什么东西。 无论是动哪一个家族,都得朝野动荡,何况是这么多家族一起动 防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走出审讯厅,看着外头即将落山的太阳,防风的头有些晕。 他回身警告张中谕和他的夫人,“回去把你们的嘴都闭紧了,泄露一个字,我都保不住你们的命。” 两人疯狂点头。 “大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惠明荞也忙说“我也会守口如瓶。” 防风和刑讯官往回走,回客栈去见霜风他们。 之前他担心这些人不开口,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下问出来太多东西,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怎么和他们开口了。 刑狱到官驿不过两里路,他少说叹气五百次,走两步叹一口气。 信息爆炸,刑讯官都不知道说什么,此时不说才是最正确的。 面对如此大量的信息,防风的思维已经彻底混乱,不知道从哪说起。 疾风在门口遇到他,与他打招呼,他直接掠过了疾风。 疾风“” 听他叹气,疾风以为他没收获。 上去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知道防风很希望自己能够做出一番成绩,得到重用。 手刚搭在防风的肩膀上,就被他一个过肩摔在了地上,直接锁喉,差点没把他掐死。 看清了眼前的人,防风脱口而出“你有病吧”,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3.泄密之人 贺兰筠真的是青山? 第89章 疾风的腿顶上防风的小腹, 用力一顶,将他掀翻在地。 刑讯官急忙上去拉疾风,接着拉防风。 疾风被摔疼了, 也有点生气,“你才有病吧。” 防风“” 疾风“我又没惹你,你下死手。” 防风“我也不是故意的, 正在想事情你从后面来拍我, 我以为你要攻击我。” 疾风伸手一巴掌呼过去。 刑讯官闭眼都不敢看,这一巴掌要是真落在防风的脸上,怕是要留下一个巴掌印。 防风也没躲, 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但也确实是伤了疾风, 让他打一巴掌也算是消气了。 疾风的手停在防风的脸庞,轻轻落在他脸上拍了拍, “算了,不跟你计较。” 防风“” 就刚刚那架势, 他都以为疾风要把他呼死。 谁知道只是轻轻摸了两下他的脸。 防风“谢谢。” 疾风问他“遇到什么事了,让你成了这样” 他觉得很奇怪,防风这个人一向是很冷静很理性的人, 怎么今日成了这样。 防风叹了口气,“唉” 疾风猜测“没有收获” 防风摇头,“不是没有收获, 而是收获太多, 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疾风“” “有收获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懂,难道不是收获越多越好 防风又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遇到了大麻烦,我捅了马蜂窝。”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捅了马蜂窝, 即便是有预感这事不会太小,可他也没有想过会这么大。 疾风“细说。” 他很好奇,防风究竟是问出了什么,能让他变成这样。 防风道“等见到霜风了再说,事情太大了,得把大家都聚齐,把赤风和惊风也一并叫回来。” 疾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可他了解防风,立刻把地卫召出来。 两名地卫从房顶上下来。 疾风对他们说“去一趟刘家,把惊风和赤风喊回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 “是。” 两人迅速离开。 防风则是跟着疾风一起回屋。 他这么神秘兮兮地,霜风和疾风都很好奇,被他吊足了胃口。 惊风和赤风仅用了半个时辰就从刘家回来了。 前脚惊风进门,后脚赤风关门。 整个屋子周边全是他们的人,绝对地安全。 惊风迫不及待地问“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们叫回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防风这才开口,这段时间他的思绪也理清楚了。 足足说了三刻钟,茶水续了三次,才把调查清楚的事情完整地讲述完。 惊风“” 赤风“” 霜风“” 疾风“” 此时所有人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屋里仿佛没有活人一样,连呼吸声都轻得听不见。 最后是惊风开口打破了沉默,“马上修书一封给王爷,将事情告知他,这事儿太大了。” 霜风“我这就修书,连夜让人送往霖开县。” 惊风“我调查过贺兰筠的死,我们都以为贺兰筠的死是因为闻人政,他为闻人政奔走触犯了旁人的利益,却没想到可能和西州叛军劫粮有关,而这个叫青山的人,竟然会是背后传递消息的人,我在他的房间里搜到过一封青山写的信件。” 惊风回想信件上面的内容,如今倒是明白了含义,“元宵佳节将至,小儿河畔放灯。意思就是元宵节,海运。”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觉得更奇怪了,“可这信,怎么会落到贺兰筠的手里,难道贺兰筠的死,是因为他拿到了这封信吗” 闻人政的死现在他们算是弄清楚了,可这贺兰筠的死仍是一个谜。 “贺兰筠到底是不是因为闻人政才被杀害的,当务之急要尽快弄清楚。” 防风“我晚些时间再去一趟刑狱,将陆生年提出来,再详细问问。不过我听陆生年的意思,贺兰筠的死应该与他无关。” 若是与他有关,他就不会说出来,显然他对贺兰筠的死也很诧异。 他怀疑贺兰筠是往外传递消息的人。 防风“有没有可能,贺兰筠真的是青山如果他是青山,一切就很合理了。” 惊风摇头,“不会,贺兰筠去年夏天才上任,粮食被截不是他上任之后才发生的,而是很久以前就有这件事。” 防风一想也是,这贺兰筠也就二十出头,还很年轻,应该不是青山。 惊风道“我想一个愿意为了闻人政奔走的人,无条件信任闻人政,若他真是青山,他不可能死,闻人政也不会死。” 霜风道“有没有可能,他能够接触到青山所以他能够看到字条,而他那夜和陆生年一样,都听到了对话的内容,只不过陆生年不想惹事上身,所以不敢调查。而贺兰筠则是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极有可能说话的那个人声音他认出来了。” “你这个猜测倒也不无道理” 认真想一想,霜风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 大家一致认为贺兰筠不是青山。 赤风把玩着自己的鞭子,突然就后背一凉,“你们说贺兰筠能够接触到青山而他能够接触到的人范围很小。” “不会吧。”惊风也是突然后背一凉。 赤风道“能够同时知道粮运时间还有粮运路线的人,且贺兰筠还能轻易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贺兰筠是知州知事,他最轻易能够接触到的就是沈塬。 再就是监州许道安。 然后是主管运司户司的纪平仓。 霜风摆手“不对,不是这样的,如果青山在这三个人之中,那么对话就不应该是那样的,那人说的是告诉青山。” 防风也道“对,没错,是告诉青山,这三个人都是知道这件事人,不需要别人来告诉。” 惊风“若是如此,青山的身份就非常扑朔迷离了。” 他能够接触到的人都有可能是青山。 惊风“他既然能够拿到青山写的字条,那么一定是认识青山的,而他在总府认识的人并不多,排除掉那些本身就能知道粮运时间和路线的人,剩下的人中就可能有人是青山。” 疾风觉得这个思路是对的,但调查起来的难度很大,“按照陆生年的说法,这个人不是司户署也不是司运署的人,声音很陌生,说明他平日根本接触不到这个人,或者说政务上没有交集,然后这个人还能接触到粮运的信息,那就只有沈塬和许道安身边的人了。” 许道安主管监察暑。 惊风“那我觉得说话的人是许道安身边的人可能性会比较大一些。” 赤风问“为什么” 惊风道“平日里大家看到监察署的人都是躲着走,对他们避之不及,即便是能接触到,也是尽可能地避开他们,因此陆生年对他们的声音感到陌生是很正常的事情,沈塬身边没有多少人,能够接触到非常核心的消息也就那么几个人,日常晨会大家都会聚在一起,若真是沈塬身边亲近的人,陆生年应该都不会觉得很陌生。” “有道理。”霜风觉得惊风这个想法很合理,“陆生年这样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人,一定会对他的上司投其所好,那么想要打听出上司的喜好,必然要接触上司周边的人,若泄露信息的人真的是沈塬身边的人,他不可能不熟悉对方的声音。只有许道安,是他避之不及的人,也是他巴结不了的人。” 毕竟许道安的夫人不是一般人,出身军户,还有军功在身上,一个内宅女子身上有军功,完全可以横着走,又瞧不上这些内宅女子,不屑与官员女眷为伍,他们两人算是孤立了所有人。 许道安身上确实心眼子很多,巴结上司也是很厉害的主,很可能是因为在中州得罪的人太多,害怕被人穿小鞋。 一同分析下来,大家一致认为泄露信息的人应该是许道安身边的人。 惊风“要想查出这个人是谁得费一番功夫,暂时先放一放,着手解决偷田受贿的问题。” 霜风问惊风,“你与赤风的进展如何可有收获” 赤风与惊风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惊风摇头,“刘家暂时还没松口。” “不行就上刑。”霜风觉得已经拖得很久了,已经对他们失去了耐心。 他道“如今陆生年这边都招了,他再不招,真得落一个满门抄斩。” 惊风道“晚些时间我再回去审一审,有了防风这里的突破,我想撬开他们的嘴,应该不会太难,倒也不急这一时,我们手里已经知道很多信息了。” 霜风一想也是。 现在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多了,要想理清这些信息,还需要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王爷他们那头怎么样了。” 他们这里的进展远超预料,得益于陆生年怕死。 陆生年要是不怕死,他们也不会这么顺利的知道这么多东西。 惊风“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控制春熙城了,六百里加急把信送到霖开县,此处到霖开县不过四百里,明日傍晚他们就能收到,我想就快和我们汇合了。” 霜风松了一口气,“我终于不用假扮王爷了。” 他与伯景郁虽然五成相似,即便易容能让他们八成相似,可若是常见伯景郁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与伯景郁。 所以他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怕被人发现端倪。 惊风笑了一下。 伯景郁这边拿到了所有官员的认罪书,就是有些苦恼应该怎么处置这些官员。 要是真的全砍了,一路看到总府去,只怕中州的官员所剩无几。 庭渊的建议是让他们暂时留任衙门,全都砍了政务就此荒废,他们也没有人能够替补,象征性地将那些影响恶劣的官员砍了,其他并非主谋受贿金额不高的,一律留职在任服刑将功赎罪。 将他们的罪行和贿赂查清楚,主动上缴贿赂的,降一级罚俸两年,贿赂被花销的,降二级,根据花销的贿赂金额确定罚俸多少。 等他们的刑罚结束之后,再进行调任,重新安排职位,下一届科举扩招,补足空缺,再根据他们的表现,决定是罢官,还是恢复官籍。 中州十五万官员,文官六成,武官四成,西府和总府的文官加起来大概有五万多人,其中九成都参与其中,至少有四万多近五万的官员贪污受贿,若是真的一下子把这些官员都砍了,即便是科举扩招,一次扩招五万名进士,也没有办法立刻就接替这些官员的工作。 庭渊道“根据他们贪污受贿的程度采取缓刑三年五年,让新的官员能够补上来,根据他们缓刑期间的表现,若是表现优异就取消死刑,若是表现太差就照常执行死刑,我想在这样的程度下,这些官员必然会奋勇向上。” 毕竟没有人真的想死。 而且他们的家人也不想死,也会从中敦促。 庭渊“榨干他们身上的价值,为朝廷所用,用完了再砍也不迟。” 伯景郁觉得庭渊这个方法非常好,打算就这么执行。 庭渊也是考虑到很多官员都是被迫上了他们这艘贼船,从官员家中女眷下手,确实是不择手段,很多官员毫无察觉时就已经中招了,稀里糊涂就上了贼船,而且这条贼船很大,几乎可以说是一言堂,没有根基也无法反抗。 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也不全是这些底层官员的错,朝廷这种调任制度存在缺陷,再就是社会阶级客观存在,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 举家上任,不同流合污,死的又何止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是人人都像闻人政一样没有家人,可以毫无顾忌。 何况他们又十分重视孝道和家族观念。 于是春熙城一众官员暂时性命无忧。 既然已经性命无忧,庭渊他们还想知道什么,这些人自然也是供认不讳。 根据曾矗的交代,闻人政确实是他们害的,之前那把不知道是谁加重的火,也是他们放的。 目的就是不让附近的居民及时救火,将人烧焦了,就看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死的,仵作验尸的时候也就好糊弄了。 他确实是想害闻人政,也确实是干了事,但他自己很清楚,证据不够充足,才会利用贺兰阙与闻人政之间的关系,让贺兰阙不得不把案子朝上头递。 本想着在总府若是闻人政不肯认罪,总府那边肯定会上刑具,找个机会将人弄死在监牢里,谁承想闻人政居然认罪了,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总府那边究竟谁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也不清楚,消息通过刘家递上去了,闻人政到了总府之后的事情便不用他操心。 陈之和郑南江要杀闻人政一事,还真不是他们安排的,在庭渊说出闻人政已死时曾矗十分惊讶,对于贺兰筠的死曾矗也是毫不知情,这些都是总府那边发生的事情。 难得将闻人政的案子查清,也算是阶段性的顺利。 伯景郁在酒楼点了一桌好菜让人送过来,与庭渊在亭子里简单地庆祝一下。 今夜的月色很美,没有云层遮挡,星星虽然遥远,却闪烁着光芒。 这小花园里池塘边上还有萤火虫飞起。 这还是庭渊头一次见到真实存在的萤火虫。 “好漂亮。”庭渊指着荷花池里的萤火虫。 伯景郁看他满心喜欢,笑着说“你要是喜欢,等到了北州南部的草原上,全都是萤火虫,地上的萤火虫,天上的星星,还有又大又圆的月亮,生起篝火,听着当地的牧羊曲,喝着他们弄的羊奶” “你去过北州” 伯景郁点头。 庭渊“我以为你出生起一直在京城或者京州。” 伯景郁摇头,“小时候经常去北州,你忘了,我母族出身北州哥舒一族,每年都会回去参加狩猎大会,父亲也会一起回去,那是我母亲生长的地方。” 从哥舒琎尧和那个奇怪的老头云河两人口中能够得知,伯景郁的父亲真的很爱他的母亲。 如今伯景郁的母亲已经去世十六年了。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在扶持新王登基,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选择出家做和尚,想来这世间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若非是胜国需要他撑着,或许在伯景郁母亲去世时,他就已经跟着去了。 庭渊有些羡慕一个人会被这样爱着,这好像是理想中才有的,很遥远,但同时也很抗拒这样的爱。 庭渊没有爱过,所以无法理解一个人究竟会有多爱另一个人。 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 其中一个死去,对另一个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所以他这样的身体,绝不能陷入情爱之中。 以前总能看到一句话她他在她他最爱她他的那一年。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别人一生的痛苦,对活着的人来说格外的残忍。 庭渊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想做故事中死去的那一个人。 同样他觉得伯景郁是可怜的,他的父亲将所有的爱给了他的母亲,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胜国,却没给他留下太多东西。 伯景郁也沉默了很久。 庭渊看着他的侧脸,感觉他心里很悲伤。 “我父亲他有些恨我,但他又不能恨我,我总觉得我很可怜,没有母亲,父亲也不爱我,可我偶尔看到他看着母亲的画像出神,我觉得他也很可怜。他也很挣扎,也想做个好父亲,我知道他也尽力了” 母亲因生他导致身体亏损,以至于寿命缩短了好几年,早早地就离父亲而去。 父亲是怪他的,可更多的是怪他自己,他也很可怜,或许一辈子都无法与自己和解,若他当初没有同意母亲要一个孩子,或许母亲能多活几年。 伯景郁“我其实不怨我父亲,他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若是我所爱之人离开我,我想我也无法释怀。” 庭渊亲亲拍了拍他的手,“你一定会找一个和你一起白头偕老的人。” 伯景郁点头。 想起庭渊的身体,伯景郁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庭渊不管爱上谁,都无法厮守一生。 祝福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应该祝福庭渊一些什么,长命百岁 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伯景郁想了很久,最终想到了一个,“那我祝你天天开心。” 庭渊轻笑,“好。” 伯景郁想到庭渊所爱之人,那人还在等他回去。 他也不知道庭渊还能不能或者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庭渊看着月亮,说道“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他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伯景郁能和相爱的人厮守一生。,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4.程序正义 你是不是想当我舅妈? 第90章 “昨夜我让人杀刘全, 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难得今夜有时间,接下来他们又要去霖开城,今夜不问清楚, 下一次就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庭渊没想到他会在今夜这样的一个气氛下,问起这样的事情。 既然问了,他也会给出一个答案。 庭渊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些官员对闻人政做的事情正确吗” “当然不正确。”伯景郁毫不犹豫地回答。 庭渊点了点头, “他们为何要杀闻人政” 伯景郁“因为闻人政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 “非常正确。” 伯景郁笑了一下。 “那昨夜你为何要杀刘全”庭渊看着他,眼里没有什么情绪,非常平静, 声音也很平静。 “因为他威胁张吉, 阻拦我们查案。” 庭渊“所以该杀” 伯景郁点头, 反问庭渊“难道不该杀吗” “他的一句话,对我们调查案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道“我不认为刘全昨夜的那句话, 足够让他被杀,你是破案心切。如果昨夜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刘全, 而是曾矗,你会斩杀曾矗吗” 伯景郁思考了一下,说道“会。” 很显然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的观点是完全不一致的。 庭渊“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思想观念, 你的身份和地位以及你接受的思想教育与我完全不同,在你接受的教育里,所有人都该臣服于你, 而我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 即便再与你争吵一次甚至是十次,依旧改不了什么。” 伯景郁“所以你很平静地接受了” 庭渊摇头“不,我并没有接受,如果我接受了, 那么我就不会与你在这里说这些,我只会轻轻一笑,然后说他确实该死。” 伯景郁听着他的话,突然笑了,庭渊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一向很理智,即便是咄咄逼人的时候,他也不是胡乱发脾气,逻辑始终是清晰,每一句话都是能站得住跟脚的。 只有在浮光县那晚,他和他们死磕到底,直接将自己气晕过去,此后即便是意见不同,他也只是据理力争。 伯景郁“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冷静得可怕。” 他自诩冷静,可随着案件调查深入,很多时候他也不能完全做到冷静,庭渊从头到尾都保持冷静,就好像他没有情感情绪。 偏偏浮光县那晚,他又见过庭渊情绪爆发的样子。 庭渊“这不是冷静,只是我看透了,一个笑话听第一遍你可能会因为新鲜感觉得很好笑,第十遍你可能就会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你知道笑点在哪里,第一百遍你也能讲时就会觉得不过如此,等到一千遍的时候,你就不会再笑了,一万遍的时候你会心生抵触觉得这不是笑话,已经听得恶心了。等到十万遍的时候,不会再有任何情绪,因为你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不属于你这个年龄的经历。”庭渊不过是比他大了半岁,却好像什么都看透了看穿了一样。 “我和你说过,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不属于这里。” 之前伯景郁一直觉得这是个玩笑,那么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个玩笑。 庭渊抬起双臂又放下,“因为我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所以我和你有不一样的思想,和你有不一样的经历。” 伯景郁看着庭渊,这对他来说有点超出认知范围了,“我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 庭渊笑了一下,“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一切像是玩笑,会不会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原来那个我,而你们都是我的梦中人。” “很辛苦吧。” 伯景郁问他。 “嗯”庭渊看向他,伯景郁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超乎他的意料,“我以为你会想要问我一些别的事情。” 伯景郁耸了耸肩“不管我问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原来我在你的身上看到的孤独不是错觉,而是你真的很孤独。” 庭渊笑了笑,“我确实很孤独,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最后的几个字声音越来越轻。 伯景郁看到他的眼中泛起眼泪,顷刻之间眼泪就顺着脸上滑落,一切快得庭渊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他的心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为什么我看到你难过,也会如此难过 庭渊快速伸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若无其事地说“但我相信我会回去的。” 伯景郁还在想该怎么安慰他,他就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微哑的声音和红了的眼眶在提醒伯景郁刚才发生了什么。 庭渊的情绪收得实在是太快了。 “你站在你的角度你的立场,做出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角度我的立场,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所以我不想批判你,做是你的权利,不认可是我的权利。我的力量很微弱,但我会尽可能地守住自己所认为的正义。我的能力有限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我会尽力而为,哪怕让一个人享受到公平的待遇也是值得的。程序正义,律法正义,结果正义,在我眼里都很重要。” 庭渊选择尊重伯景郁,不再让他按照自己的标准去做事情。 他们接受的教育不同,思想不同,让伯景郁按照他的道德标准做事,确实很为难伯景郁。 但尊重不代表认可。 对于伯景郁随意杀人行为,他依旧不能接受。 伯景郁认真地听完庭渊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实你也在追求程序正义,也在追求律法正义,同样也在追求结果正义,只不过在某些方面宽于待己严于待人。” 伯景郁想替自己辩解。 庭渊制止了他,“我不是想以此来批判你,你不必紧张。” 伯景郁放平了心态。 庭渊道“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案子,搜集了这么多证据,不就是为了确保证据真实有效,不偏听偏信,不造成冤假错案。如果你不追求程序、律法、结果的正义,你就不会调查闻人政的案子,不会核查证据的真实性,如果你不在意这些,大可直接将他们都杀了,何必这么辛苦做这么多调查寻找证据,我想你心里还是愿意维护程序、律法、结果的正义。” 伯景郁点头,庭渊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我不希望有人冤死。” 庭渊“我相信你,所以我愿意和你说这些。” 伯景郁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庭渊没有和他想的那样与他争辩,浮光县那晚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上行下效。” “当然听过。” 庭渊“你做了什么,底下的人就会效仿你做什么,你自己开了特权,底下的人也会开特权,并不是说违法犯罪的人不该杀,而是要遵循程序正义。如果程序不正义,就容易出现冤假错案,闻人政这个案子就是很好的例子。” 伯景郁想要还闻人政一个公道,让那些害他的人都能付出代价。 这些庭渊都看在眼里,也非常赞赏他的行为。 “闻人政认罪因为他知道,上京是自己唯一存在的生机,即便是死,也要冒险一试,因为他相信程序正义,相信律法正义,相信最终的结果也是正义的。” “曾矗有意陷害,贺兰阙怕人诟病没有遵循程序,而总府负责刑案的官员更没有遵循程序,他只能上京,闻人政很幸运遇到了你,冤案可以沉冤昭雪,可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人,如果不死扣程序规则,保不齐不会出现下一个闻人政,或者数个闻人政,这些人还能幸运地遇到你吗” “你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我站在众生之中,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我不想看到底层的老百姓申冤无门,我希望通过我的坚持,能让你看到程序正义律法正义结果正义的重要性,如果不是曾矗在闻人政的案子上没有遵循程序,我也不可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如果程序正义被重视,姚家六口或许就不会因为替女儿收殓尸体下葬而被灭口,闻人政的命是命,姚家六口的命也是命” 一口气说出自己所有的心里话,庭渊心里的担子也轻了很多。 阶级是客观存在的,上层人的命是命,下层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任何一个当权者即便心里这么想,嘴上也绝不敢这么说,政策上也绝不敢如此实行,底层被压迫的百姓意识觉醒团结起来就可以推翻政权。 百姓不会在乎谁是君王,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如果君王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那就换一个可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王。 既然想要做一个好的君王,那就要做好表率。 庭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里舒畅多了“我不知道你能够听进去多少,我也算为底层的这些百姓发声了,他们真的很需要有人能为他们主持正义。” 女君在位期间推行了很多政策都非常好,只是随着女君去世,开放的国度逐渐蜕变回封建,阶级层级逐渐明显,但又保留了很多女君颁布的政策和律法,以至于这个国家很多地方是矛盾的。 伯景郁听了庭渊的话,心中感触很深。 闻人政申冤无门惨死,贺兰阙也无法帮助闻人政,官员在官场中都能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又何况是毫无背景的普通百姓。 “我会尽可能地按照你所说的遵循程序正义,我希望胜国可以更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少一些冤屈。” 庭渊“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这并不是客套话,而是他真的相信伯景郁,他的心中是有百姓的,也是想为百姓多做点实事。 庭渊只是平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将他所有的观念全都表达出来。 伯景郁问庭渊“你的世界里,你的国家做到了这些吗” 庭渊非常自豪且自信地说“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伯景郁“那里的老百姓一定非常幸福吧。” 庭渊点头。 他与伯景郁说“万民齐心,没有君主,人民当家作主,有共同的理想,一起发家致富,共同富裕,人人都可以接受教育,人人平等,律法会保护每一个人的合法权益,执法者保护人民,各行各业都有女性的身影,人们是自由的,快乐的” 伯景郁从庭渊的眼中看出了他对那个世界的思念,以及渴望回到那个世界的想法。 伯景郁有点想亲眼看看他所在世界是怎样的世界。 庭渊看着伯景郁,说道“很抱歉,我不能对这种阶级压迫做到冷眼旁观,势必会在一些事情上与你持有不同的观点。” “你不必解释,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你希望胜国可以变好,我也希望胜国可以变好” 看着他这张脸,信誓旦旦地说出的话,满脸的真诚,很打动庭渊。 他道“你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你的真诚,会让人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 伯景郁轻笑,“所以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帮我。” “当然了。”庭渊道“留在你的身边,会让我短暂的余生变得很有意义。” 伯景郁“那可说好了,要留在我的身边帮我,可不能中途就跑了。” 庭渊笑着说“不会。” 伯景郁摸了摸下巴,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们要不要签一个契约,免得你中途毁约。” 庭渊“我反倒觉得你比较容易毁约吧,毕竟很多原则性的问题上我不会让步,万一哪天你觉得带着我很累。” “那岂不是更要签订契约,防止毁约。” 庭渊点着头说“有道理。” 伯景郁伸出手,“击掌盟约,谁要是毁约,谁就是狗。” 庭渊“”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伯景郁,“你认真的吗” 三岁小朋友都不会这么玩。 伯景郁“当然认真的。” “好吧。” 庭渊伸手拍了一下伯景郁的手掌,“幼稚。” 伯景郁给庭渊倒了一杯酒,“干了这杯酒,契约就成了。” “好。” 庭渊也陪着他闹。 喝了酒,庭渊问伯景郁,“会不会觉得我很絮叨” 伯景郁伸手比了那么一下,“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吧,感觉你不像是我的同龄人,更像是一个长辈,一个领路人。” 庭渊想到初见的时候哥舒让伯景郁喊他叔父,笑着说“怎么就不算长辈了,叔父可是你自己喊的。” 伯景郁“” 庭渊不提他早就忘了这档子事。 伯景郁问“这个贱你就非得犯” 庭渊哈哈一笑,学着他比划了一下,“偶尔贱一下,偶尔,偶尔。” 伯景郁一副你看我想搭理你吗的表情看着庭渊。 平日里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偶尔看他这样,庭渊觉得很有趣。 伯景郁想到庭渊说的话,猛然间想到了哥舒琎尧,有没有一种可能,名字是庭渊瞎编的,而他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的舅舅。 于是他很认真地问庭渊“你是不是想当我舅妈” “啊”庭渊的手原本正在桌边,听了他这话没撑住,险些一头磕在桌子上,“啊” 伯景郁看他这反应,心虚地说“我觉得你说自己喜欢的人很多优点,我舅父能对得上” 庭渊这辈子最无语的怕是此刻了,“你就不怕你舅打死你吗” 伯景郁“所以是不是我舅父” 庭渊摇头“不是。” 伯景郁“那这个人是你原来世界的人” 庭渊点头“是。” 伯景郁“”莫名有些失落是怎么一回事。,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5.四朝元老 第91章 惊风与赤风晚饭后重返刘家。 这次他们带着防风那边新得到的消息, 比起之前有底气多了。 惊风这次自信满满,认为自己一定能从刘家老爷子嘴里问出些详细的消息。 防风那边随便问问就问出了前任尚书房秋景,倒也不怪刘家老爷子不敢说。 扣押在府内两天时间, 刘家人的精神状态此时已经非常脆弱。 陆陆续续地有不少都倒下了,刘家老爷子还没倒下,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老爷子, 还不打算将背后的人供出来吗”惊风蹲在地上问。 刘家老爷子脸色苍白, 没有太多力气。 惊风并未完全不给刘家人吃东西,定时定点地给他们一碗稀粥,时刻让他们保持饥饿感, 但又不会完全让他们饿死。 惊风盘腿坐下, 地面被太阳晒过, 即便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这是夏天, 地面还有余温。 持续这样下去,估摸他们最多能再撑上一天。 惊风扇着扇子, 凉风轻轻带动地面的树叶,惊风道“老爷子,听我一句劝, 别再硬撑了,你不肯供出的那些官员,已经有人供出了, 宝来钱庄背地里干着什么样的勾当我们也都清楚了, 你若是再不说,等我们彻底控制住宝来钱庄,你可就没机会了。” 不当得利都在宝来钱庄,宝来钱庄的负责人肯定心中有数京城哪些官员参与其中。 惊风还真没和刘家老爷子开玩笑, 也没有诈他,而是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惊风“如今我们王爷正在气头上,你若是不将背后之人供出来,王爷肯定要拿你们刘家开刀给这些官员敲警钟,到时候刘家就真要成为中州最大的坟场,你只有把背后的官员全都交代出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你们刘家才能从这场劫难中脱身。” 他压低了声音问老爷子,“你确定要替这些人保守秘密,赔上你全族人的性命吗让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踩着你们的尸体享受他们的人生吗” 赤风几时见过惊风这样。 十二风卫中,最爱玩心眼子一直都是防风和霜风。 惊风从前一直是本着能动手绝不说话的原则。 和庭渊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倒也被庭渊给传染了,爱搞这些。 惊风还真是被庭渊给影响了,在农神女案时,庭渊就是各种软磨硬泡,打感情牌,然后一点点地攻破了苏月娘的心理防线。 他现在的思维模式就很接近庭渊的思维模式,遇到事情不再和之前那样崇尚武力解决。 刘家老爷子在听到惊风说出宝来钱庄时,内心已经动摇了。 都能查到宝来钱庄,就说他们已经知道很多了。 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家五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爹,您就说吧。” 刘家五郎排行老五。 上面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姐姐们都嫁给当官的随夫上任,搬离了中州。 两个哥哥一个在他的旁边跪着,带着家眷,从跪下开始就没有说过话。 另一个是刘家四郎,昨日被折磨一番,今日一直迷迷糊糊的,也得不到医治,胳膊就要废了。 刘家五郎朝着刘老爷子磕头,“爹,儿子求您了,您就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您再不说,我们刘家就真的完了。” 刘家二郎这时也开口了,同样朝着刘老爷子跪着的方向磕头,“爹,求您开口吧。” 刘家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谁都不敢再坚持。 刘家的管家此时也开口了,“老爷,说吧,别再坚持了,不然刘家真的要完了。”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刘家已经完了,偷种公田的亩数太多,朝廷不可能放过他们家。 管家道“老爷子,您别再坚持了。” 刘老爷子诧异地看向管家,没想到管家也会劝他。 他开口了,不过是管家说话,“你也劝我” 管家低下头“老爷,这么多年了,该还的恩情,咱们也都还清了。” 惊风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恩情,竟然让这老爷子愿意用刘家全族的性命来陪葬。 刘家老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刘,若当年没有恩公扶持,咱们早就饿死了。” 管家道“这么多年了,老爷子,他的恩情,我们真的已经还清了,不能赌上咱们全族的性命” 刘家粮肆存在十五年,这刘家老爷子今年看着得有七十岁,十五年前,也正是西州天灾严重的时候,当地胜国气候恶劣,西府受海风影响,连年台风暴雨,庄稼根本活不了,连着很多年西府气温也低,还下雨下冰雹,导致百姓生活艰苦,人口锐减。 这十五年有能力帮助刘家,人还在朝堂身居高位,又或者说家族在京城京州非常有权势 这么号人,一时间惊风还真想不出来。 他倒也怪自己不爱动脑子,若是防风在,此时他一定能够想出这个人是谁。 偷粮一事并非一朝一夕,敢往公田上用心思的,脑海里闪过的官员,惊风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急得他抓耳挠腮。 惊风看向管家“既然你也知道这人是谁,那你说也是一样的。” “刘锡”老爷子急了,忙喊了管家的名字,不想让他将这人供出去。 管家看了一眼老爷子,朝老爷子磕了一个头,“您不愿意说,我来说,反正遭报应的是我,老爷子您也不用担心。” 刘老爷制止他“不准说。” 惊风怒瞪刘老爷子,“闭嘴。” 接着一手刀砍过去,给刘家老爷子砍晕了。 赤风看到这一幕,心说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惊风。 惊风看向管家刘锡“只是晕了,你说。” 刘锡松了口气,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老爷子,对不住了。” 惊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人要是再不说,他可就真的忍不了了,被吊足了胃口。 “是颜太师颜槐序。” “谁”惊风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说谁” 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赤风此时也是脸色大变,“你说谁” 颜槐序是四朝元老,四代君王伯临呈在位时,他就已经身居高位,更是伯子骁的授课恩师,伯临呈临终托孤,将当时年幼的伯子骁托付给颜槐序,至今颜槐序都尊称他一声亚父。 颜槐序的小女儿叫颜舒月,与伯景照一同长大,嫁给了伯景照,是胜国第六代君后,也第七代君主伯荣灏的亲外公。 颜槐序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查来查去,结果查到了自家头上。 这是惊风和赤风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四朝元老,伯景照病重那几年,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上朝为哥舒琎尧和伯子骁镇场子,伯荣灏登基时也是他带头跪拜新君。 怎么就会是他呢 惊风想过所有人,绝对没有怀疑过颜槐序。 刘锡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他道“确实是颜槐序。” 惊风“他与你家老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你详细给我说来听听。” 刘锡道“那时将近四十年前的事,当时胜国各地天灾,颜槐序是赈灾官员,我们刘家从西府逃难想要一路北上,在半路遇上了来赈灾的颜槐序,当时还不到十岁,老爷的母亲身体不好,路上染了风寒,传染给了身边许多人,又恰逢当时瘟疫横生,众人高热不退,没有医士肯出手救治,老爷便去拦路恳求颜大人帮忙,原以为没有希望,谁料颜大人真的出手相救,让医士为老夫人诊病,我家老爷很重孝道,自此之后就铁了心要跟着颜大人报答他。” 惊风从刘老爷子这几天的行为也能看出来,他这个人很讲情义。 惊风发现了问题,“不对呀,四十年前颜槐序来中州赈灾,你们刘家粮肆是十五年前成立的,当时天灾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你们刘家又是这个情况,哪来的钱买地,怎么成立的粮肆” 西州起义那一年,西府的情况也才刚刚稳定下来,气温开始回升,西府北部一年粮食只能种一季,南部能种二季,勉强能供应上全国当时两亿多的人口粮食。 按理说刘家当时应该是穷得叮当响,即便不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刘家粮肆的摊子支棱起来。 刘锡道“我们开粮肆卖的粮食,就是当年的赈灾粮” 惊风“” 这是惊风万万不敢想的,“赈灾粮你们都敢动” 赤风也是被惊呆了。 他以为防风那边的信息已经很让人吃惊了,没想到和刘家这边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当年西府和总府死于瘟疫和缺粮的人数少说得有四千万,京州各处缩衣节食,只为了把口粮省下来赈灾,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们一点点省出来的,国库几乎是一粒米都不剩,北州牧场里的猪羊全都拿来赈灾,北州百姓靠着树皮草根和野麦野果汇成一锅粥,甚至连种牛都往中州送,东州南州的百姓也是家家户户缩衣节食,朝廷顶着巨大压力压缩其他几州的粮草送到中州来救济灾民的粮食,竟然被你们拿来贩卖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伯景照之所以身体不太好,也正是因为当年缩衣节食往中州送赈灾粮,京州京城内一日一餐,皇城内带头节食,所有的草药也全都送到中州来治理瘟疫,伯景照也是因为过度劳累落下了病根,后来整体形势变好了,也没能把亏损的身体补回来。 那时候万民一心,都想让灾情早日过去,可他们竟然将赈灾的粮食拿来贩卖,从中牟利。 惊风完全不敢相信,颜槐序会是这样的人。 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你们当年一共贩卖了多少粮食获利多少” 刘锡道“大约千万石,低价时卖二两银子一石米,高价时卖五两甚至七八两银子一石米,一共从中赚了一亿一千六百两的银子,这些钱后来官员分赃之后,剩余的在西府各地买了土地,一共买了近百万亩。” 听得惊风头皮发麻。 底层的百姓就靠这些粮食赈灾,他们哪里来的钱财购买,想来当年死在中州这片土地上的四千万百姓里,少说有百万是可以不用死的。 一己私利坑害了上百万人,而这样的消息一点都没有传回京城,至今无人知晓,可见当年参与的人数之多,颜槐序一手遮天的能力得有多恐怖。 粮食归户部管理,当年参与赈灾的户部官员估计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那批官员,也就正好是如今京城权贵,虽不算完全准确,却也大差不差的就是这一批人。 当年君上觉得他们赈灾有功,各个升官封赏,让这批人在京州有了一席之地。 可他们的升官封赏却踩着中州几千万百姓的尸体,这未免太过于可恶了,该死 惊风问“这些你可有实质性的证据” 刘锡道“这些年往来的密信,以及账目明细都在金库里妥善保管,都可以作为证据,当年参与其中的名册,也都记录在册,这名册原本是颜槐序用来威胁当时的官员,让他们上下守口如瓶,记录下来签了一份名册,所有人都在上面签名画押,以此来证明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带我去取名册” 刘锡起身,跪得太久,双腿不听使唤。 惊风招来两个侍卫抬着他。 由刘锡指路,他们一路进了地宫,地宫码了整墙的金砖,数量多得数不胜数。 这数量把惊风和赤风都给惊呆了,就是国库也没有这么富裕。 本就重农,有了天灾在前,如今是大力发展农业,国库里确实没有太多现银,粮食倒是很多。 账册全都在大箱子里密封保存。 至于那份名册也是非常的厚,惊风随意翻了几页,每一页都有自己熟悉的名字。 他问“这上面一共有多少人” 刘锡道“一共是五千七百六十二人,就是当年参与赈灾的官员。” 惊风“” 这些金砖和他的手差不多大小,看样子都是特地铸造的。 屋里金光闪闪的,晃眼得厉害。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闻人政,到最后引发一连串的案子,甚至还额外地牵连出赈灾粮一案。 惊风真的想不明白,这些官员他们就没有一点良心吗赈灾粮也敢动。 这份名单要是在朝堂上公布,必然要掀起惊涛巨浪。 简直太惊世骇俗了,胜国一百七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贪污案,骇人听闻。 女君怕是都要被气得活过来。 想到伯景郁,惊风觉得过于难为他了。 出京之后第一个案子就牵连这么广,还查到自己家人身上,实在是不敢想,这案子应该怎样收尾。 颜槐序这种情况,不斩不足以平民愤。 若真是诛九族,连着如今的君上都要一起算上,难不成真的要将君上一并斩杀 伯子骁称颜槐序一声亚父,伯景郁要称颜槐序一声亚祖,难道要大义灭亲 颜家的小孙女今年刚过十二岁,伯子骁是打算等伯景郁巡狩回京后再谈结亲一事。 这一趟巡狩结束快则五年,慢则六七年,回去小姑娘正好到说亲的年纪。 明日傍晚信应该就能到伯景郁的手里,相信他看了信后会尽快到总府主持大局。 倒时再将这些事情一并上报,由他自己作决定。 惊风道“暂且将这里封锁,等殿下来了再议吧” 查到这一步,是真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赤风轻轻叹了一口气。,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6.景郁暴怒 第92章 惊风与赤风安排好刘家这边的事情, 回到官驿。 防风那头也刚从牢狱回来,与他们在门外相遇。 看二人这样,问道“怎么了, 出去一趟,回来把魂都丢了。” 惊风摆了摆手,想说什么, 叹了一口气, “回去再说吧。” 防风看向赤风,见赤风也是一脸愁容,更是一头雾水。 人一起回到霜风的院子。 霜风与疾风正在看防风从陆生年家中搬出来的账册。 看惊风和赤风这模样, 放下手中的账册, 问他二人“怎么了” 疾风也很好奇, 赤风和惊风都不是那种容易被事情影响心情的人,他们都很会发泄自己的情绪, 遇事绝不委屈自己。 惊风叹气,“嗐, 这下还真是把天都给捅漏了。” 赤风坐到椅子上,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霜风不禁好奇,“你们这是查到了什么” 惊风“刘家粮肆偷田行为背后的主谋是颜太师。” 疾风手中的书册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防风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也是尽数喷出。 霜风被惊得嘴巴大张。 “有切实的证据吗”霜风严肃地问惊风。 惊风“有。” 他将手中的名册递上, “我们在刘府的地下金库里发现了一屋子的黄金,从屋子的大小估算,少说得有数百万两的黄金。” 防风“” 疾风将名册拿给霜风。 随便翻了几页, 上头的名字几乎他们都认识, 即便是不认识也听过,这些官员在京城都有一席之地,最次的在京州也有自己的宅邸。 再者他们的手里都有豢养府兵。 霜风看着这一本名册,心情沉重, 好似一座大山朝着他压过来,“怎么会这样” 他们预想过可能有朝中的大臣参与其中,可万万没想到,朝中如今的权贵几乎都参与其中。 如果真的要将这些权贵全都铲除,只怕要发生暴乱。 这些人手里的府兵数量集中起来数量非常庞大。 若是将他们全都铲除,无疑是自废双臂,就得看伯景郁他们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胜国如今的情况朝堂上的官员青不接黄,在此时壮士断腕,一定会让胜国元气大伤,没个十来年二十年很难恢复。 这只是其一,其二各地军阀蠢蠢欲动,政局不稳时想要对这些人动手,很容易引起各州动荡,若西州借机背刺西府,西府的几十万大军不能及时驰援京州,两侧夹击,四处陷入战乱,胜国很可能会面临解体的风险。 这确实是太难为伯景郁了。 惊风挠头“最头疼的是颜太师他们当年扶持刘家,拿赈灾粮高价贩卖,赚黑心钱。这事如果传扬出去,必然要激起民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若是真的杀颜太师,那就是大义灭亲” 一个重视孝道的国家,大义灭亲,着实难办。 屋内陷入沉默。 这事他们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得让伯景郁自己作决定。 伯景郁与庭渊隔日一早便出发前往霖开城。 霖开城那支黑鹰军已经将县衙控制住,就等他们过去接受了。 春熙城到霖开城近二百里的路程,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没办法在一日内赶到,夜宿在距离霖开城六十里的墨山城。 不知为何,出发后伯景郁心神不定,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庭渊看他这一路心不在焉,吃饭时也没吃几口东西,问他“你有什么心事” 伯景郁摇头,“我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堵得慌,眼皮也跳得厉害,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了。”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想得太多,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放松放松。” 这城中有一条河,通往城外,河边晚上很热闹。 两人沿着河边慢走,飓风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带了几名侍卫随行保护。 伯景郁道“我还是头一次如此心慌。” 庭渊道“最近事情确实很多,心慌是在所难免的,既然出来散心了,就把这些事情放一放,多体验体验风土人情。” 前头有人在表演杂耍,围观的百姓纷纷喝彩。 庭渊与伯景郁驻足观看。 河里有人摆渡载人游河。 庭渊想着从前江南应该也是如此,他望着河里的船出神。 伯景郁看他有点想去,对他说“喜欢我们就租条船转转。” 伯景郁拉起庭渊的手腕,与他去了下方的小码头,这条河畔几百米就有一个小码头。 伯景郁给了船家一两银子,对他说“随便去哪里,带我们四处转转就行。” “好嘞。” 遇上如此大方的客人,船家也是很乐意的。 飓风只好跟着叫了一艘船,跟在他们后头。 坐在小船里,看着两侧岸边的行人。 庭渊道“你看这些百姓,他们想要的只是平凡简单的生活,吃完饭和朋友出来河边走走,凑个热闹。总说国泰民安国泰民安,这不就是国泰民安的体现吗” 伯景郁点头,岸边两侧的行人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倒也不必过于忧心,事情慢慢处理,总能处理完,偶尔也要给自己松松弦,别总是紧绷着,会断的。” 不远处有一艘大船停靠在河边,那边围满了人。 庭渊问船家,“这前头是有什么活动,这么热闹” 船家看了一眼,笑着说“这是莲花坊的乐船,船上有来自各地的乐师舞师,唱曲,奏乐,跳舞,热闹非凡,每月会有那么两天在月船上表演曲目,今日正好他们公开表演,大家都来凑个热闹。” “原来如此。” 庭渊“那你找个地方停一停,我们也凑个热闹吧。” “好嘞。” 船家找了个小码头旁停船,距离月船还有些距离,倒也能对船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白衣蒙面的姑娘登台,怀里抱着琵琶。 手轻轻拨了一下琵琶弦,声音传出,周围立刻便安静了。 乐师朝围观人群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开始弹琵琶。 是庭渊从未听过的曲子,却能听懂曲子里的情绪。 时而汹涌澎湃,时而低沉婉转,能够让人体会到曲中的意境。 一曲弹奏结束,周边响起欢呼声。 庭渊问船家,“这弹的是什么曲子” 船家说道“这是西府军出征曲。十年前西州起义,叛军趁乱偷袭西府南部,大量屠杀从西州逃难过来的难民,用难民开路,逼迫西府南岸城防开城门放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朝廷的军队还未赶来驰援之前,一直是西府军在前苦苦支撑,当时的西府刚刚经历过天灾,家家户户人都很艰难,西府的儿郎们在这种情况下与西州叛军作战,几乎西府能上战场的儿郎都去了战场,留下的之后老弱妇孺,新婚的女子失去了丈夫,老妇人失去了儿子,我的哥哥也在那一年死在丽水河畔” 庭渊陷入沉默。 伯景郁亦是如此。 战争往往是残酷的。 如今的安宁,是无数人用生命换来的。 船家道“苦难都过去了,西府百姓如今安居乐业,新帝登基又免税年,家家户户有余粮,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几十万军队镇守在西府边境,西州的叛军也被赶到南部大山里,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战事重启,即便战事重启,我们西府的儿郎当年能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如今也能为了我们的亲人奔向战场,绝不会放一个叛军越过边境一步。” 庭渊道“这笔血债迟早是要和他们讨回来的。” 船家笑了笑,却轻轻地摇头,“叛军是该死,可他们管控下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西府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安宁,没有人想要再重启战事,如今胜国的兵力远胜十年前,当兵不仅能吃皇粮,还有丰厚的军饷可以养活一家人,我想一直没有再出兵前往西州剿灭叛军,也是不想再让各处陷入战乱,西府的百姓是百姓,西州南部的百姓也是百姓。” 伯景郁点头,“说得非常好,确实不想再起战乱,朝廷更希望他们能够自己走出来主动归化,不给他们粮食,就是为了逼迫他们走出来,也不想拿粮供养出一群饿狼,反扑西州和西府,朝廷也希望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将西州南部收回。” 船家道“或许再过二十年,他们看我们其余各处的百姓日子幸福美满,心生艳羡,就能主动走出来。” 伯景郁轻笑了一下,“或许是这样,希望是这样。” 回程的路上,伯景郁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他与庭渊说“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起码老百姓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 庭渊点头“那是自然。” 伯景郁道“其实收不收复西州南部,那都是我们胜国的领土,南部的百姓也是胜国的百姓,倘若他们还想反扑,我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出兵不惜一切代价收复。” “我明白。” 百姓们的日子才好过没多久,战乱后的伤痕刚刚被抚平,确实不适合再起战事。 和七亿多百姓的幸福生活比,叛军占据西州南部的山林也不那么重要,南部部落的百姓随着时间推移,想要过上好生活,自己就知道要往哪里去。 两人前脚回到客栈,后脚送信的驿吏便将信送到了墨山城驿站,驿站那边将信转送到客栈。 伯景郁与庭渊正在屋里下棋。 庭渊只会下五子棋,伯景郁也乐得陪着他玩。 飓风在门外敲门,“殿下,霜风六百里加急的信到了。” 伯景郁刚刚放下一枚棋子,对外面说“拿进来。” 飓风看着棋盘上摆得乱七八糟的棋子,都不知道两人这是在玩什么,他完全看不懂。 将信呈上后,他站至一旁。 庭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在想自己下一颗放在哪里,好像怎么都赢不了。 五子棋也能把把输,都输麻了 伯景郁好奇究竟是什么信息,得要霜风用六百里加急来送。 打开之后,看了信的内容,气得他一手拍在了棋盘上。 棋盘直接从中间裂开,而他的手上沾着棋子的碎渣。 庭渊“” 他问“怎么了” 伯景郁伸手将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庭渊快速看完信上的内容。 霜风将他们查到的内容全都写在信里,包括薛哲与杜海亭的关系,以及杜海亭和前任尚书房秋景的关系,还有现如今户部尚书孔笑言都有可能牵扯其中。 庭渊早有预感背后有大人物参与,他对朝廷官员也不太了解,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内心却是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负责查案,其他的事情也不用他来操心,他帮助伯景郁,也不是因为他热爱这个国家。 即便最后查到皇亲国戚的身上,他也能保持平静。 可伯景郁不同,这是他的国家,他是君王,他是切实地与这些人有直接的利益和关系。 他是参与者,而庭渊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伯景郁不行,这是他的家务事,他躲不了,必须处理。 庭渊转手将信递给飓风。 拉起伯景郁的手,有些棋渣已经扎进皮肉里开始往外渗血。 庭渊道“我去喊许院判过来,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你别走。”伯景郁用那只沾满碎渣的手反手握住庭渊的手。 庭渊停下,看向伯景郁,“我不走,你快松开,一会儿渣子会钻得更深,不好清理。” 飓风此时看着信上的内容,也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庭渊拿走飓风手上的信,推他“快去喊许院判过来。” 飓风看到伯景郁受伤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外跑。 于庭渊来说,信上的内容是虚无的东西,眼前伯景郁才是重要的那一个。 伯景郁用另一只手抵住额头,“我说今日为什么如此心慌,原来竟出了这样的事” 庭渊半蹲在他面前,奈何上身力量不足,蹲着牵扯到胸腔骨头跟着疼,蹲也不是站也不是,站着得弯腰,又弯不下去,想帮他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也做不到。 只能半蹲半跪地卸掉自己上身的压力,轻轻地吹着伯景郁受伤的手,“有气你往他们身上撒,别折腾自己。” 伯景郁见庭渊看了信一点反应都没有,问他“为什么你看了不生气” 庭渊依旧是轻轻地吹着伯景郁的手,肋骨可能是真的有点问题,只要憋气用力胸腔也会疼。 面对伯景郁的问题,他解释道“因为我已经麻木了,这些东西在我所在的世界,我的国家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史书上有记载,在这里我始终只是一个旁观者,自然没有必要生气。” “撒气的方式有很多种,以后别折磨你自己,于我来说,哪怕朝廷上下全都参与其中,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身边的人,比如现在正暴怒的你。”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想说,有光明就有黑暗,每个人都有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哪怕你今日把这房子点了,事情也不会发生转变。” 庭渊伸出手摸上伯景郁的脸,温柔地说“少生气,把自己气死了他们也不会心疼你,反倒让心疼你的人更心疼。” 伯景郁“” 庭渊语气轻松地说“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些了,现在不过是印证了我们的猜想,应该高兴才对,起码我们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有进展是好事。” “我就是气不过,朝廷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伯景郁真的想不通,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不气不气。”庭渊抬手轻轻地揉着伯景郁的心口,“哪有人会嫌钱多的,人啊,都是贪心的,总想要更多,总觉得不够,你要因为这事儿把自己气出好歹,那就太不值当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老百姓还等你主持公道呢,乖”,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7.叫声哥哥 别这样,像调情 第93章 伯景郁“” “你在哄小孩呢” 还乖上了。 可偏偏伯景郁心里的气真消了不少, 他就吃庭渊这一套。 别人也不敢这么哄他,只有庭渊敢哄。 也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只有庭渊用。 庭渊笑着说“你不就是小孩吗” 庭渊穿过来时二十八, 这都过来一年多了,怎么着都超过二十九了,伯景郁还没到十九岁, 在他面前怎么就不是小孩了。 年长他十一岁, 不管别人怎么看伯景郁,不管他表现得多么成熟冷静少年老成,在庭渊眼里, 他就是弟弟。 哄弟弟那可不就是当小孩在哄。 伯景郁“我只是比你小一点点, 怎么就是小孩儿了。” “这具身体的年龄确实比你大不了多少, 可原来那个世界的我,已经二十九岁了, 在我面前你就是小孩。” 伯景郁轻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庭渊逗他“叫哥哥。” 伯景郁“”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才不会喊庭渊哥哥。 庭渊故意闹他,“叔父你都喊得出口,哥哥怎么就喊不出口了。” 伯景郁瞪着他, “不准闹” “偏闹。”庭渊像小时候舅舅搓自己的脸一样,搓着伯景郁的脸,“看看, 都给我们英俊潇洒的王爷气成包子了。” 伯景郁扭头不让他搓脸“撒开” “不撒。” 反正伯景郁拿他没招。 庭渊笑着说“平时看着是挺少年老成的, 挺能端着的,这遇到事儿了,孩子属性就全露出来了,还怪可爱的。” “你不心疼自己, 我还心疼呢,别真给自己气出个好歹,真的不值当,留着力气回去好好收拾他们。” 伯景郁点头。 庭渊将他的嘴角推起,“你呀,最好的一点就是听话,能听进去话,哥舒琎尧没说错,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伯景郁被他说得都脸红了,“你没完了,还真把我当小孩了,你看看别人敢这么对我吗还老是非礼我。” “这怎么能叫非礼呢,这叫心疼。”庭渊将手放到伯景郁的胸肌上,捏了两下,“呐,这才叫非礼。” 伯景郁的脸暴红,将庭渊的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别乱摸。” 庭渊啧啧两声,“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抓着我的手往心口上放,现在翻脸不认人,真叫哥哥伤心。” 伯景郁“” “别闹我。”伯景郁根本经不住庭渊这么闹。 庭渊“你叫声哥哥,我就不闹你了。” 伯景郁“你做梦。” 庭渊也不晓得他在别扭什么,叫哥哥很难吗 这不是张口就来的一个称呼吗 伯景郁严肃地说,“不叫,不准闹我。” 庭渊轻哼一声,“不叫算了。” 经过这么一闹,伯景郁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转移了,倒也真的没那么生气了。 伯景郁看庭渊真的不跟他说话了,有点拿捏不准,心都被庭渊彻底搅乱了,“你就那么想听我喊你哥哥” 庭渊点头“想啊。” 伯景郁问“为什么” 庭渊说“没有原因,就是想听。” 伯景郁“” 伯景都知道庭渊这是和他闹着玩,但他不想庭渊失落,满足了他的恶趣味。 “哥哥。” 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 但两人贴得很近,庭渊还是听到了。 原本就是闹着玩的,就是想让伯景郁转移注意力,开心一些,没想到他真的喊了。 这对庭渊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他笑着看向伯景郁,此时伯景郁脸上的表情镇定得不得了,像是从来没喊过一样,庭渊心里都乐疯了。 这便宜是不占白不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庭渊上手捏了捏伯景郁的脸,“真乖” “别这样,像调情。”伯景郁再度从庭渊的手上挣脱。 庭渊笑反驳他,“哪里像了,跟我洗澡的时候,你脱衣服毫不犹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是调情,现在就摸一下你的脸就是调情了,那我们一起洗澡我被你看光了算什么” 伯景郁“洗澡的时候不在一个桶里,而且我看光你那是意外,又不是故意的,可你是故意的。” 庭渊收回手,“好了,不闹你了,心情好点了吧” 这会儿注意力全在庭渊身上,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伯景郁点头“好多了。” 所以这是为了让他高兴起来故意逗他的。 莫名地伯景郁心里有些惆怅,要是不是为了哄他高兴该有多好啊 呸 伯景郁突然心里一颤,这是在想什么呢。 对上庭渊的视线,让他有些心虚。 怎么可能真的和他调情,庭渊有喜欢的人。 伯景郁感觉到自己的身上越来越热,视线很难从庭渊的身上离开。 庭渊想将榻上被伯景郁压塌的地方清理一点位置,自己好坐在他身边,不然怎么着他胸口都会隐隐作痛。 他是真的害怕将肋骨弄断,到时候遭罪的是自己。 伯景郁看他想挪开其他的东西,棋盘即便是碎了,也还有重量,不是庭渊现在这个情况能够轻易推动的,用力的话搞不好真的会崩断肋骨。 他用另一只手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推开,给庭渊挪出了一些位置,可以让他坐下。 伯景郁道“许院判说了,你的肋骨伤了,不能用力,你怎么就记不住,到时候真崩断了,吃亏的是你自己,我又不能帮你疼。” 庭渊坐下,认真挑着伯景郁手上的碎渣,“你还想替我疼啊,这么心疼我吗” 伯景郁“我跟你说真的。” 庭渊“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倒是你,发脾气就发脾气,拿你自己撒气,这毛病得改。” “那我总不能拿你撒气吧。”伯景郁看着庭渊。 庭渊听他这么说,觉得有点好笑,“那肯定是不能的,我又不是沙包,但你可以拿别的东西撒气,摔东西砸东西也比用手拍东西要好。” 庭渊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给庭渊说“从前啊有个男的,和家里人吵架,觉得气不过,一拳砸碎了镜子,但他是个乐师,他的手被他自己砸出粉碎性骨折,然后就再也不能弹琴了” “你在给我编故事吗”伯景郁问。 庭渊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还有人因为吵架没吵过,转身一脚踢在桩子上,结果把腿踢骨折了。” 伯景郁半信半疑,“真的会有人变成这样吗” 庭渊点头“当然了,人又不是铁打的,铁都能掰弯,何况是人,谁惹你不高兴了,就发泄出来,别自己憋着,又不是忍者神龟,那么能忍做什么。” 伯景郁“那你还把自己给气晕了” 庭渊一噎,“我那是意外,情况很复杂,而且这具身体得承担八成的锅,这要是原来那个世界的我,肯定不会气晕过去。” “那你会做什么,直接动手吗”伯景郁问。 庭渊摇头,“不会,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伯景郁说“那你也挺能忍的。” 庭渊“我不想被停职写检查,更不想当着全局同事的面,在大会上作自我检讨。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伯景郁轻笑,问“那你写过检讨吗” 庭渊点头,“写过啊,谁还没年轻过” 想到那些事情都是很多年以前发生的,庭渊轻轻笑了一下,回不去了。 伯景郁问“因为什么” 庭渊道“在商场看到有人偷拍女生裙底,我上去将他推开,力气用大了,将偷拍的人推倒在地,亮了我的证件,结果他抓住我就喊警察打人了,吃瓜群众没有看到他偷拍,只看我推他,当时他也还没拍到东西,相册里是空的,然后就被人录了小视频写小作文发到网上去了,我是真警察,也是真推了那个人,舆论发酵,我被网爆,加上我红三代官三代的背景,导致我父母遭遇恶意举报说他们收受贿赂停职接受调查,局里同事也受到了影响,说我进市局是走后门抢了别人的位置,上头还专门成立调查组调查,虽然后来商场监控证明了我的清白,我还是因为行事鲁莽造成恶劣影响,被停职两个月,写检查反思,在大会上当着全体同事的面检讨,还录了小视频全网检讨自己,给社会舆论一个交代。冤枉我的人他们知道我有多冤枉,可是脏水泼在我身上,我要洗清太难了污蔑我的人都遭受了惩罚,可那些脏水泼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死。” 他说的话很多伯景郁都听不明白,但他能感觉到庭渊还是没完全放下,心里肯定还是很介意,“要是我,肯定不让你受委屈。” 庭渊笑了笑,确实这么多年过去了,心里还是没能完全放下,说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别让我受了委屈。” 伯景郁点头,“当然了。” 这时,飓风也带着许院判过来了。 许院判看伯景郁这手,再看看伯景郁的脸色通红,还以为他快给气炸了,说道“王爷,消消气,我这就给你处理伤口,你这手短时间内不要沾水,免得伤口发炎。” 其实伯景郁都不在意这点小伤,可看庭渊紧张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知道了。” 许院判来得快,去得也快。 伯景郁让飓风将榻上收拾一下。 飓风边收拾边问,“王爷,接下来咱们是继续去霖开城,还是去总府” 伯景郁“改道去总府,总府那边都交代了,霖开城这边交不交代已经不重要了。” 原本他们是要用霖开县这边的口供去撬开总府官员的嘴,让他们没有退路,无可置辩。 现在总府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们手里的口供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锤上加锤。 有没有霖开城官员的口供,对整体局面没有影响。 伯景郁肯定地说“去总府。” 庭渊道“要不这样,你们先去总府,我这边继续去霖开城,拿到他们的口供,然后再去总府和你们汇合。” “不行。”伯景郁一口拒绝。 庭渊问他“为什么不行” 伯景郁道“因为我需要你,我怕我被他们气昏了头,干出傻事,你得留在我身边提醒我。”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遇到这种事情,伯景郁还是容易被情绪左右。 他道“我需要你让我保持清醒,你比任何人都管用。” 因为庭渊是旁观者,他的思维不会受任何人影响,也不会被情绪主导。 伯景郁对飓风说“明日你去霖开城,安排好一切后,你再追我们。” “好。” 飓风一人骑快马,肯定比伯景郁和庭渊他们快得多,从这里往总府走得要五日的路程,即便他们压缩时间,赶路速度快一些这么多人也得三日,除非伯景郁带一队人马先行。 三日时间,完全够飓风追上他们。 庭渊觉得这样的安排也可以。 次日一早,众人返程前往总府。 飓风则带了一队人马天不亮就往霖开城去。 案子查了这么久,现在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量的事实证据,足够他们开始和中州的官员清算。 真到了这一刻,伯景郁的心里反倒有些紧张。 他与庭渊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这些朝廷重臣,一方面朝廷离不开他们,另一方面,不给他们一些惩罚,以后大家会觉得犯错的成本很低,纷纷效仿,胜国不止中州一个州。” 庭渊道“当然是依法处理,从严处理,上下涉及这么多人,你若是为了其中某一个人,或者是某一些人松动,别人肯定不服,老百姓也不服,会让律法失去他的公正性,也会让百姓对朝廷对律法失去信任,一旦失去民心,那可就走不长远了。” 庭渊问伯景郁“你还记不记得,我用房屋给你作过比喻” 伯景郁点头,他记得非常清楚,庭渊用破旧的高楼给他举例,让他明白官场和朝廷之间的关系。 庭渊道“你如果不从严处理,不替换主体房梁,这栋楼距离坍塌就不远了,一时间这个决定肯定会让你觉得很艰难,可此时不换,真等他们彻底将朝堂主体全都侵蚀,那时候你再想挽救,别说壮士断腕,就是断头,都救不回来了。你只有让他们知道触犯律法的代价有多严苛,才能够警醒鞭策其余的官员,让他们知道犯错的成本有多高,这些人才会收敛警惕,不敢越雷池半步,人只有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努力地寻求自保,才会爱惜自己的性命。” 庭渊的话给了伯景郁勇气。 “我知道了。” 庭渊与伯景郁说“这个过程就像刮骨疗毒,会非常痛苦,非常艰难,可若不做,很快就会病入膏肓,历史上因为腐朽而落败的政权不在少数,当一个国家贪污腐败形成风气,那么这个国家的气运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如果不从严处理,反而会助长腐败的风气,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社会的崩盘。” 庭渊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到那时,必然群雄割据,战火不断,百姓们将流离失所。 乱世出英雄,盛世产庸吏。 两者之间是安危相易福祸相生的关系,乱世不会永远乱下去,盛世也不能永远昌盛下去,可比起英雄庭渊宁愿庸吏多一些,庸吏还有办法整治,乱世想要统一,代价太大了。 没有任何一个统一的政权建立在和平之上,想要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一定会有流血牺牲。 在这样的情况下,刮骨疗毒才是最好的选择。 伯景郁“你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对吗” “当然了。”庭渊非常肯定地说“我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即便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我也会陪你与你一起坚守阵地。” 伯景郁朝庭渊笑了笑,“还好有你。” 庭渊提醒他“这个案子牵连很广,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清查,凭借我们也只能查一个大概,至于后续你要做好准备,不会那么快出结果的。”,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8.气到晕倒 第94章 飓风在第三日夜里追上了他们的队伍。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总府管辖的地界, 距离永安城还有五十里的路程。 伯景郁深夜敲响庭渊的门。 庭渊过来将闩门的插销拉开,问他“怎么了” 伯景郁道“飓风回来了,我想明日我与飓风先行一步, 来与你说一声。” 庭渊点了个头,“可以,我没问题。” 伯景郁“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入城。” “不用解释, 我都明白。” 伯景郁“这几日你跟着我一起赶路太累了, 明日我把侍卫都给你留下,你慢慢走,不用着急, 也让自己缓一缓。” 这几日赶路的进程太强了, 伯景郁也担心庭渊的身体受不了, 明日无非是上午和下午进永安城的区别,反正都是明日到, 他希望能让庭渊放松一些。 庭渊点头“我知道,明日你只管先行。” 伯景郁道“明日我会派人在城门口接你。” “好。”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隔日天将亮未亮时, 伯景郁便与飓风一同先出发了。 他并未叫醒庭渊,给随行的人说了,让庭渊睡到自然醒, 莫要吵着他休息。 还特地叮嘱了同行的呼延南音,让他帮忙照顾着庭渊一些。 原本到小路村,呼延南音的任务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后来他跟去了春熙城, 如今又一路跟到永安城,伯景郁也没有赶他走。 呼延南音的身份能够为他们许多便利。 再者呼延南音对西州很了解,伯景郁也想要他的帮助,若是呼延南音愿意跟他一起巡查, 伯景郁也是愿意带上他的。 庭渊特地想着早点起床,送一送伯景郁,没想到等自己一觉睡醒,伯景郁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了。 呼延南音让人为庭渊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殿下走的时候特地交代了,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你休息,他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所以才没给你打招呼就走,特地嘱咐我要跟你解释,怕你误会。” 庭渊喝着新鲜的米浆,类似于五谷杂粮打出来的豆浆,口感稍稍差一点,里头加了糖,味道还算可以,“他就是太小心了,我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呼延南音道“能让殿下这么小心的,也就只有你了,别人羡慕都没有。” 庭渊赞同地点头,“那倒也是。” 伯景郁对他的这份心,是远超他对任何人的,有时候庭渊都会想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不然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但每次和伯景郁相处他就能感受到,伯景郁对他其实没什么意思,就真的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孩子,哥舒琎尧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他就真把哥舒琎尧的话当成了圣旨,没有掺杂个人的情感在里头。 若是喜欢自己,听到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时,表情肯定是失落的。 可伯景郁不是,他在听到自己不喜欢他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站在伯景郁的角度,若是自己真的喜欢他,他不会高兴,反而是会觉得很为难。 当庭渊看透这一点后,和伯景郁一起相处,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真就是一个职场过来人看一个职场菜鸟一样,他拿伯景郁当弟弟,当徒弟,愿意无偿地分享自己身上所有积累的经验。 伯景郁真心待他,他回以真心,尽心尽力地帮助他,不留任何余地,倒也不算不知好歹。 呼延南音很想八卦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伯景郁对庭渊的关心和在意的程度明显超出了合作或搭档的关系,更像是当自己的心上人在对待,但他又觉得这种事情不能问,毕竟故事里另一个主角是权力无上的王爷,八卦王爷的私事,他还没这个胆子。 庭渊这头吃饱喝足启程,伯景郁那头已经跑出快四十里路。 平日里他们骑马都是缓行,速度很慢,放开了跑速度自然就快。 临近中午,庭渊他们的队伍不过走出三十里路,伯景郁和飓风已经入了永安城。 二人一路直入内城,抵达官驿。 官驿外守卫阻拦,看到伯景郁这张脸时,立马放行。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伯景郁道“带路。” “是。” 门口的守卫为他领路。 自打惊风与防风两头查清了这事儿背后的主谋和参与其中的人之后,整个永安城内城都被他们掌控住了。 如今城内的守卫已经换成附近的驻军,全都是自己的人,至于原来的那些守卫,全都被霜风给打发了。 现在永安城完全掌控在他们手里,所有官员也都被清查了一遍,宝来钱庄的负责人也被关押在官驿里。 起初负责人不愿意交代他所知道的内容,也不愿意承认他背后的实际掌权人是谁。 惊风当着他的面杀了几个人后,将他的族人全都拉到他的面前威胁他,不说就杀光他全族。 在这样的逼迫下,宝来钱庄的负责人才交出他们的秘密账本。 钱庄的常规账册上看不出任何毛病,秘密账本上才会记录官员账户以及余钱。 通过计算得知,京中这些官员在宝来钱庄一共寄存了一亿三千两百万两的黄金。 折算成白银是十三亿两千万两的白银,比国库现存的存粮折价还要富裕。 伯景郁在守卫的带领下,穿过七拐八拐的回廊,来到“齐天王”下榻的院落。 还未走进,门口就有人看到伯景郁的身影,赶忙返回院子里通知霜风等人。 伯景郁刚到院子门口,霜风他们就出来迎接了。 “参见王爷。” “参见王爷。” 众人齐齐见礼。 伯景郁抬手“免了。” 霜风站至一旁,迎伯景郁进屋。 立刻便有人去准备他爱吃的东西和喜欢的茶水。 一直都有人在备着,伯景郁随时来,都能吃上新鲜又热乎的东西,也能喝到温度刚刚好的茶水。 伯景郁进屋后,坐到了主位上,眼神扫过众人。 带出京城的六大风卫都聚齐了。 伯景郁问霜风,“现在永安城内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这几天都查到了什么内容。” 屋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沉默。 伯景郁的眼神扫过众人,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霜风看向惊风。 他们六人中,伯景郁最喜欢的是惊风,干什么都带着,若说此时谁敢顶着压力回伯景郁的话,只能是惊风。 惊风“”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霜风给他使眼色快点。 惊风“” 飓风及时插话,打破尴尬的气氛“什么事让你们一个个地都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伯景郁点了霜风地名,“这段时间你假扮我,都遇到了什么事,说吧。” 迟早霜风都得给伯景郁汇报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他是逃不掉的。 霜风也知道伯景郁对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上前一步道“我们从刘家这里查到了偷田事件背后的主谋。” 伯景郁问“是谁” 霜风顿了片刻,“是颜太师。” “谁” 伯景郁非常惊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飓风也惊了。 屋内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霜风的身上。 伯景郁的视线能喷火。 霜风的心头微微颤了一下,顶着压力又重复了一遍“颜槐序颜太师。” 伯景郁抬手想要拍桌子,脑海里想到庭渊的话,停住了,可他还是气不过,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扫落在地。 “可有证据” 伯景郁不相信颜槐序是这样的人。 霜风道“有。” 他将放在桌案旁的册子拿来,递给伯景郁,“这是刘家管事的亲笔写的认罪书和证词,他在上头签字画押了。” 伯景郁接过册子从头到尾看完,越看越生气。 没想到这背后还牵扯了四十年前赈灾用的灾粮,他们从中贪了三千万石的粮食,这些粮食可是一千万老百姓一年的口粮,当时西府原本的居民和逃难过来的百姓加在一起得有一亿口人。 许多百姓因为口粮不够被饿死,其他地方的百姓省吃俭用,可以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粮食全都往中州运来赈灾。 三千万石的粮食,若是全都拿来赈灾,少说有几百万人是可以不用死的。 伯景郁的脑海里浮现颜槐序那张慈祥的脸。 有一年西州叛军潜入京城传播天花,那一年京城非常不安全,宫外天花肆虐,百姓叫苦不迭,重要的官员全都被留在皇城内处理公务。 情况紧急,伯景郁并没来得及被接进宫内。 王府内也出现了人感染天花,厨房最是严重,厨娘们与送菜的人接触,都染了天花,食物全都不安全,即便王府内千防万防,伯景郁还是染上了天花,高烧不退,而留在王府内的太医也染了天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直接病倒了。 当时六十多岁的颜太师冒险去叩宫门找太医,又将伯景郁接回太师府亲自照顾。 颜槐序在伯景郁的记忆里,就是一个非常慈祥,非常宠爱他的人。 每年元旦都会给他包一个丰厚的红包。 别人将他当小王爷,只有颜槐序拿他当亲孙子,待他比待亲孙子还好。 他写不好字父亲会罚他,每次都是颜槐序带着吃的过来解围,让他可以休息片刻。 明面上伯景郁称他亚祖,私下他都是喊爷爷。 他实在是难以接受这背后的主谋会是自己视为亲爷爷的人,明明那个人那么慈祥。 他记得有一年他们一起逛庙会,累了在茶楼吃茶,结果那茶水不干净,颜槐序喝了茶水拉肚子,人都虚脱了,父亲说要去封了茶楼,是颜槐序制止了父亲。 当时颜槐序说茶楼是几十人生存的地方,不能因为自己拉肚子就让这么多人失去生存的工作,茶楼里的工人还要养家糊口。 还有一次府中的丫鬟打扫房间时,不小心将他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老夫人说要将那丫鬟送到衙门去,让衙门严惩,也是颜槐序阻止了老夫人,保住那个丫鬟,说不过一个花瓶,碎了也就碎了,哪能和人比。 伯景郁很多仁善都是和颜槐序学的。 颜槐序一直在教导他,要他仁慈,要他爱民如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一己私利,却坑害了数百万人的性命。 中州这片土地下埋了多少尸骨和冤魂 他一直视为榜样的亚祖,实际上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狼,他所有的善良都是伪装的。 人前善良,人后恶毒。 桌上已经没有他能够扫落的东西,伯景郁将手里的册子重重地扔出去,砸中了窗户。 册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而窗户被他打出一个大窟窿。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再抬手,身旁的茶桌也被他掀翻。 心中的怒气无法发泄,怒火中烧,快要将自己撑爆了,毫无征兆地他就倒下了。 “殿下” “王爷” 所有人都朝他扑过来。 飓风道“快去喊太医,把窗户打开” 接着解开伯景郁的衣领给他透气。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不敢告诉伯景郁,颜槐序对伯景郁来说太重要了。 这是往他心上捅刀子。 太医来得很快,看了伯景郁的眼睛,替他把了脉。 惊风焦急地问“王爷怎么样” 赵太医道“王爷这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把王爷扶到床上让王爷好好休息,切莫再让王爷动怒了,动怒伤身,王爷本就比常人要更小心一些” 伯景郁的母亲有先天的心疾,他的外婆也是先天的心疾早早地就走了,表弟表姐都有心疾,他刚出生心跳比别人要慢一些,随着长大之后才逐渐正常,但还是比别人稍稍慢一点,外表看着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要比常人更强壮健硕一些,可心跳比常人慢也是不容忽视的。 是他现在看着和正常人没有区别,总是让人忽视他身体的问题,连着他自己也不重视。 惊风和飓风两人将伯景郁抬到里屋的床榻上。 赵太医道“你们守着王爷,醒了喊我过来,屋里多放几个冰鉴,让气温降低一些,我去给王爷熬一锅下火的汤药。” “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无奈。 “这真的太为难王爷了。” 惊风坐在床边给伯景郁扇扇子,“是谁不好,偏偏是老太师,这是真的在王爷的心上捅刀子,他本就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伯景郁认准的人,便会给出自己所有的一切,不计成本不惜代价地对对方好。 他对庭渊就是如此。 不在意的人,即便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给一个眼神,可在意的人,即便是呼吸重一分他都会紧张。 惊风问飓风“庭渊什么时候能到” 飓风道“估摸傍晚才能到,这段时间他也很累,他的身体你也知道,遭不住折腾,王爷担心他吃不消,让他们缓行,我们先行一步。” 惊风“”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伯景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他与飓风说“你去接一接,让他们快一些,能让王爷情绪平和一些的,也就只有他了。” 这点无可置疑,庭渊确实能压住伯景郁的脾气,他能让伯景郁冷静思考。 飓风道“我这就去。” 赤风“我也去。” 两人一并离开。 惊风与霜风说“暂且你还是扮着王爷,让王爷缓一缓吧,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超出王爷的承受能力了。” 官员各种不作为,收受贿赂,结党营私,帮助刘家偷盗公田,事情全都积压在一起,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说句难听点的话,他们都是局外人,伯景郁是不同的,他是君王,任何人都能躲避,装作看不见,可他不能。 因为他姓伯,他是储君,这是他的责任。,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09.互相承诺 第95章 惊风很心疼伯景郁, 他是伯景郁身边最亲近的人,他知道伯景郁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很努力地承担自己的责任,做一个好的君王, 不想让老百姓失望。 正是因为有期望,所以才会有失望。 亲眼看到京城外官员藏污纳垢,将他对官场和官员的想象彻底颠覆。 所有人都在和伯景郁强调, 该如何做好一个君王。 没有人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残酷。 也没有人告诉他, 出了京城,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表面岁月静好,暗地里都在发烂发臭。 飓风与赤风两人快马加鞭, 在距离永安城二十五里的亭子接到了庭渊。 飓风朝赶车的侍卫喊道“全速前进。” 庭渊撩开帘子问飓风, “怎么了” 飓风来到马车旁说道“王爷被气晕了。” 庭渊懵了“”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 怎么就能被气晕过去。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气。 庭渊对伯景郁的影响一向是很能隐忍的,即便是暴怒, 发了脾气过去了也就好了。 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是多大的事情能让伯景郁都气晕过去。 飓风道“刘家偷田一案背后的主谋是当朝太师,四朝元老, 王爷要称呼他一声亚祖,颜太师的地位在王爷心里,仅次于老王爷, 君上,还有哥舒大人。他拿颜太师当亲爷爷” 庭渊“” 难怪 这可不能怪伯景郁心理承受能力差,这事儿搁在谁身上, 谁都没法接受。 来来回回查了这么久, 结果查到了自己人的身上。 庭渊代入一下,好比自己进入市局实习的第一个大的连环凶杀案,一个非常凶残的连环杀人犯,查了半天发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平日里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好人,结果背地里残忍地杀害无辜的陌生人,而且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维护正义,转头发现黑暗的源头就在自己的身边。 莫说伯景郁被气晕,就是转移到自己的身上,遇到这么个事,那也得气晕过去,心理能力承受差一点,一辈子都走不出来这种阴影。 “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种伤痛,不亚于自己的信仰被冲击。 又或者说,这对于伯景郁来说,就是信仰在被冲击,而且是冲了个粉碎。 他一心想要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想要肃清朝纲,然后发现最大的恶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一切都是这个人造成的。 前一天伯景郁还在与庭渊商讨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彻底地将这件事从严处理,转头发现应该被放到闸刀之下的人是自己的家人。 好像这几个月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闹剧,是个笑话,就像贼喊捉贼一样。 他与飓风说“快些吧。” 伯景郁现在需要他。 二十五里按照寻常地一个半时辰,全速前进,马车都是飞起来的感觉。 硬是将时间压缩了一半。 当马车到永安城门外时,庭渊已经晕了头,没了方向不说,还吐了个昏天黑地。 飓风也知道这难为他了,一时间也觉得过意不去,下马给他递了水。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进城吧。” 庭渊漱口后,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缓过来了说道“进城吧,别耽搁时间。” 飓风“你看着不太好。” 庭渊摆手,转身往马车走,“没事,都到门口了,再不好这点路还能撑得住。” 飓风快速跟上扶了庭渊一把,“那你将褥子垫好,我们进城。” 城外的路宽敞,能放开了跑,城内的路不如城外的路宽敞,路上还时不时有行人。 赤风让人在前头开道,他与飓风两人一左一右夹着马车,确定可以顺利通行。 永安城住着几百万户人家,城池面积很大,若真是沿城内步行,走上天夜也走不完。 一个永安城的面积,比五个京城都大。 庭渊以为到了城门口,想要见到伯景郁会很快,却没想到在马车在城内跑了半个时辰才到官驿。 从前的永安城面积并不大,造成这种原因是几十年前的天灾加上西州叛军赶着百姓入西府为他们开路,逃难的人多了,西府距离西州太近又不安全,加之当时的西府环境恶劣,遍地都是尸体,瘟疫也很严重,老百姓只能往内陆来。 再往北山多,当时的气温普遍偏低,再往东北方向走冬季会下雪,这些南边来的百姓穿着单薄,无法挨过寒冬,而北边又相对贫瘠,大量难民就留在了总府,地势相对平坦,气温也还算宜人,千万流民住在城外,扎帐篷,搭建简单的屋舍,灾情过后,他们帮着重建,朝廷索性就将总府下辖的几个城池全都扩建,让这些百姓留在了总府,不必再往其他地方迁移。 也正是这一决定,永安城向着四面八方扩建,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规模。 下了马车,庭渊在官驿外面缓了一会儿才踏上台阶。 飓风和赤风对庭渊也是彻底地改观了。 若说从前他们对庭渊的尊重,多多少少是伯景郁强压之下不得不屈服,如今则是打心眼里尊重他。 庭渊身体的情况如何他们都清楚,能够为了伯景郁不顾自己的身体,倒也没辜负伯景郁对他的心意。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庭渊。 庭渊的脚踩在地面上就跟踩中了棉花一样,完全使不上力。 得亏这两人搀扶。 官驿的路绕来绕去,好像到不了尽头一样,让庭渊有些心急。 怎么就住得那么远。 老远的他看到一个背影在屋内,看得并不真切。 不是说伯景郁昏迷了吗怎么如今站在了这里。 走近了,庭渊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飓风看了一眼近前的人,与庭渊说“他不是王爷。” 庭渊抬头认真看了一下,这张脸与伯景郁乍一看八分相似,可细看下来,确实不是伯景郁。 霜风看庭渊现在脸色苍白,好像随时就要晕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飓风道“晕车。” 霜风哦了一声,招呼来一个人,“快去准备些醒神的东西来。” 飓风和赤风搀扶庭渊进里屋。 惊风抬眼,看到庭渊现在的模样,倒也比伯景郁好不了多少了,心头一惊。 他看向赤风和飓风,“我让你们去接他,你们怎么把他整成这样了” 王爷起来看到庭渊成了这样,还不得再气晕过去。 庭渊低声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坚持的。” 惊风起身给他让位置。 防风终于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庭渊,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要死了的人是庭渊。 与他想得玉树临风的模样落差可太大了。 疾风也是头一次见到一个人能虚弱成这样,好像遭受了什么酷刑一样。 庭渊问“找医士了吗,怎么说” 惊风道“找了,太医说急火攻心,等殿下醒了,不能再让他动怒。” 庭渊“没有生命危险吧” 惊风摇头“问题不大,只是暂时昏迷,醒过来就好了。” 庭渊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这屋里温度有些低,对于赶路急得一身虚汗的他来说就太冷了。 他与惊风说“帮我找件厚点的衣服吧。” 疾风转身去找大氅。 惊风道“我让医士过来给你看看吧。” 实在是庭渊看着就跟要死了一样,他们怕庭渊真的扛不住,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庭渊已经死过一次,差点就没救回来。 现在的他肯定承受不住当初那样高强度地抢救,要真再来一次,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庭渊要真没了,那不是得要伯景郁半条命。 庭渊嗯了一声。 他也想快点恢复,最好在伯景郁醒之前恢复,让伯景郁看不出什么,免得他再替自己操心。 庭渊看着此时的伯景郁,很心疼他,他见过伯景郁意气风发的样子,见过他心怀志向信心满满的样子。 他再强大,再能隐忍,可终究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没有经历过太多残酷现实的洗礼,别人都是一步步的升级打怪,可以积攒经验让自己变得强壮,可他直接拿到了最强的副本和满级怪物,在这样的艰难副本下,对他来说确实难度太大。 庭渊握住伯景郁的手“我来了,不用担心,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庭渊对伯景郁的心意假不了,惊风看在眼里。 想到自己之前对庭渊的态度,惊风心有愧疚。 突然跪地,“庭公子,之前我对你的态度恶劣,多有得罪,请公子莫要介怀,今日我惊风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我定向尊敬我家殿下一样尊敬你,若有违此誓,我便死无全尸。” 飓风和赤风也突然跪下。 “请公子原谅我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今日公子为了殿下不顾自己,我们都看在眼里,往后一定不会再冒犯公子。飓风今日也当着众人的面立誓,往后我若对您有半点不敬,死无全尸。” “赤风今日也在此立誓,绝不会再对您有半点不敬。” 庭渊被他们这一跪给搞蒙了,忙伸手示意他们起来,“别跪我,我不喜欢别人跪我,短寿的。我从未真的记恨过你们,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伯景郁,相反我很欣赏你们,能够对伯景郁如此忠心,有你们是他的福分,往后大家还要一起共事,互相体谅互相尊重就好了,不用发什么毒誓。” 霜风防风今日都是第一次接触伯庭渊,对他是个怎样的人完全没有了解。 可惊风他们人有多骄傲他们是清楚的。 十二风卫完全是按照武力排序的,飓风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十二风卫里除了惊风敢和飓风赤风说重话,其他人断然不敢越级半步。 即便霜风与伯景郁长相相似,即便他是伯景郁的替身,也没有权利和底气敢对飓风说上一句重话,更不能指使飓风做任何事。 惊风完全是因为和伯景郁走得近,伯景郁给他的权利让他可以和飓风平起平坐,甚至有时候地位会略高于飓风。 如今十二风卫里地位最高的个人都跪在了庭渊的面前,让剩下的两个人心里真的捉摸不定。 庭渊真的值得他们如此吗 值不值得不是他们两人说的算,而是飓风他们个说的算。 强压下的认可,和发自内心的认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庭渊之前,只有四个人能够让他们认可。 伯子骁,伯景郁,伯荣灏,哥舒琎尧,如今多了一个庭渊。 在此之前他们不知道庭渊应该是什么样的地位,那么此刻之后,他们就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地位来对待庭渊。 庭渊看他人还不起身,说道“我信你们,快起来吧,我现在可真没力气一个个将你们拉起来了。” 人互看一眼,这才起身。 赤风道“我这就是去请太医过来。” 说罢转身离开。 在门口与疾风擦肩而过。 疾风错过了刚才那一幕,拿着大氅进屋。 飓风顺手接过来,给庭渊披上。 庭渊问“他昏迷多久了” 惊风道“得有一个时辰了。” 庭渊有些担心,昏迷越久越危险。 赤风带着太医过来。 庭渊道“先给他看,他昏迷太久了。” 太医看向惊风几人。 惊风点头,“听他的。” 太医重新替伯景郁把了脉,脉象平稳。 他道“王爷脉象已经平稳了,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庭渊松了口气,“那就好。” 太医道“公子,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诊脉。” 庭渊照做。 飓风人此时比庭渊都还紧张。 太医一遍把脉一遍摇头,“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脉象,脉象虚弱下沉,公子还是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若不然可就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庭渊笑着说,“多谢太医,我心里有数。” 太医看他如此年轻,叹了口气,“可惜了。” 飓风人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什么叫没有多少日子可活” 庭渊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倒也不必这么大的反应。” 这话许院判每天都说,庭渊早就听麻木了。 无所谓,能活一天赚一天,心态得放好。 惊风“那不行,你得多活几年,王爷可离不开你。” 飓风疯狂点头,“就是就是。” 疾风内心疯狂疑惑什么叫王爷离不开他,难道王爷喜欢他 庭渊轻笑“那我争取多活几年,陪你家王爷遍巡六州。” 赤风“那必须得多活几年。” 等待伯景郁苏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庭渊等得昏昏欲睡,旁人也不想打扰他休息,都退到了外屋正堂候着。 庭渊坐在床边,后背靠在床架子上,手心出了汗,太阳从床前照在了他身上,整个人都被金色的夕阳笼罩,看着就像在发光。 伯景郁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庭渊在,他莫名地觉得心里很踏实,很安心。 好像有庭渊在,他就什么都不害怕,充满无限的力量。 庭渊朝他看过来,对上伯景郁的视线。 伯景郁的视线恨不得把他看穿了。 庭渊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伯景郁问“你来多久了” 庭渊说“刚来。” 伯景郁说“看到你,我哪里都舒服了。” 庭渊笑着说“我又不是万能的灵药。” 伯景郁认真地说“对我来说,你比灵药还要管用。” 伯景郁摸着他的手,手心都是汗,平日里庭渊的脸色总是苍白的,此时却非常红润,他当然知道这不是他身体好转,而是被太阳晒的。 “你来了很久了吧” “我真的刚来。”庭院说得很真诚。 伯景郁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想拆穿他,“吓到你了吗” 庭渊点头,“吓到了,以后可不能这么吓人了。” 伯景郁爽快答应“好,再也不吓你了,你以后也不能再骗我。” 庭渊盯着他那一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睛,利落点头“好。”,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10.坦诚相见 腹黑又闷骚 第96章 霜风六人闻声赶来。 看到伯景郁醒了,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惊风上前问道“殿下,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伯景郁轻轻摇头,“没有。” 惊风“我让太医过来为您检查一下。” 伯景郁嗯了一声,满眼都是庭渊, 看不了旁人半点。 惊风转身, 给众人使眼色, 让他们跟自己出去,把时间门留给庭渊和伯景郁。 其余五人都跟着惊风一起离开房间门。 伯景郁问庭渊, “累吗” 庭渊摇头, “不累。” 伯景郁往床里挪了一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余位置,“陪我躺会。” 庭渊“床就这么大点儿, 你自己躺就行。” 伯景郁眼神中带着乞求“你就顺着我的心意,听我一次吧。” 庭渊难以抵抗他这种眼神,像是在撒娇。 伯景郁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催促庭渊。 在伯景郁充满期待的视线中, 庭渊躺到了他的身边。 真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他刚躺下, 伯景郁就侧身抱住了他,“让我抱一会儿,我需要你。” 庭渊轻轻拍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伯景郁贴在庭渊的耳边,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前额与庭渊的耳廓贴合。 他低声说“我很难受” 庭渊的手覆在伯景郁的手上, “我在,你想哭就哭。” 他却说,声音哑哑的“我是君王,没有哭的资格。” “放屁”庭渊非常讨厌这一套歪理,所有人都在要求伯景郁做一个合格的君王, 都觉得这是他的责任,所有人都在以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为目的要求伯景郁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可在庭渊眼里,君王的前提是人。 他告诉伯景郁“首先你是个人,你与我没有什么不同,众生也包括了你。其次君王只是一个身份,和商人、学者、农民、医士一样,只是一个身份,不要过于神化这个身份,神仙都能有七情六欲,凭什么作为君王就要断情绝爱是人都有哭的资格,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以后谁不让你哭你就大嘴巴子抽他。” 伯景郁原本心里是真的很难受,听到庭渊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用一具破破烂烂的身体,说出最凶狠的话的就像三岁的奶娃娃说要一拳干翻一个三百斤的彪形大汉一样。” 庭渊抬手打了一下伯景郁的手,“你不高兴就想惹我跟你一起不高兴是吧好心当成驴肝肺” 伯景郁抓住庭渊的手按住,阻止他再打自己 ,“不是,真的不是,别生气。” 庭渊问他“自己都气成这个熊样了,还想着狗屁君王的责任,埋进棺材了你是不是还得凹个帝王家威严的造型” 伯景郁“你的嘴怎么这么毒。” 咻咻往他心上扎刀子。 “不爱听啊”庭渊推了他一把,“又不是我把你气成这样的,谁气你的你去报复谁,别来折腾我,你不爱听我还不爱说呢。” “爱听,爱听,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伯景郁轻哼一声,“明明是你来安慰我,怎么这又变成了我哄你。” 庭渊“我很认真地跟你说,你搞清楚自己先是个人再是君王,百姓需要的是一个心理健康情绪稳定的君王,而不是一个心理阴暗人性扭曲的君王。” 这话怎么说出来有那么点儿耳熟 好像在抖音上看到过,原话似乎是孩子需要的是一个情绪稳定且快乐的妈妈。 当时庭渊看这话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孩子难道是没爸吗为什么要默认小孩是妈妈的责任,爸爸却美美隐身。 在伯景郁身上也是同理。 “胜国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君王,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王不是君,你姓伯,但你不是君上,一些责任可以适当地放一放,别一肩扛起。” “你这话还真是大逆不道。” 庭渊这话,若真站在君王角度来说,非常大逆不道。 可他也是真心替伯景郁着想,而且他也不在乎君上怎么样,即便伯荣灏是胜国的国君,也不是他庭渊的国君,他并不认可伯荣灏。 庭渊“我的话你能听进去你就听,你要是听不进去,愿意给自己找罪受,我又不拦你。你要真觉得我这话冒犯了你或者是冒犯了君上,随你怎么处置,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你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改不了。” “怎么说你一句,你还跟我急上了。”伯景郁搓着庭渊的手,“你怕不是来安慰我,是来气我的吧。” “说就说了,我又没说要对你做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话,怎么就要喊打喊杀。”伯景郁对着庭渊的耳边吹了口气。 湿热的气息吹在庭渊的耳边,他下意识避让,警告伯景郁“你再闹我就出去了,多余操心你。” 伯景郁轻笑“刀子嘴,豆腐心。” 他现在很懂如何拿捏庭渊,是要撒个娇示弱,庭渊什么都能答应他。 庭渊严肃地说“我给你认真地说,你在这里跟我插科打诨,你是要气死我吗” “怎么会,我舍不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 他知道庭渊是为他好,也知道庭渊在乎他。 庭渊对他的好,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他没办法做到和庭渊说的那样,不承担君王的责任。 伯景郁道“睁眼看到你,我真的很开心,真的,不骗你。晕倒前我就在想,你怎么还不来,我真的好需要你。” 庭渊“” 果然是会撒娇的人好命。 一下就把他拿捏住了,吃得死死的。 伯景郁“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但我很难照你说的做。就像你明白阶级存在,也要为底层的百姓据理力争一样,我没办法真的对所有的一切都放任不管。” “查到亚祖身上,我真的很痛心,我拿他当亲爷爷,他没有一点架子,对府上所有的仆人都很和善,京城那些权贵与清流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能当着荣灏的面打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他是我从小当作榜样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好人,为了一己私利,对中州数百万难民置之不顾庭渊,我真的觉得难以接受。” 他只要一想起颜槐序,满脑子都是慈善的面庞,和他做过的那些善事。 颜槐序在他心里的形象非常完美,轰然倒塌,他承受不住。 庭渊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很难,将屠刀挥向自己的亲人,没有几个人可以轻松做到,既然做不到,就交给别人来做,你还有父王,还有君上,这也是他们的责任,我们只管查清,将决定权交给他们,在大是大非面前,相信他们能给出一个令百万冤魂和他们的家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做不到” 伯景郁抱紧了庭渊,在他的耳边低喃,“我做不到,庭渊,” 若他能做到,此时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一位是我的父亲,一位是我的侄子,我不能将屠刀递到他们手上,这对他们太残忍了。” “那你呢”听着庭渊就心疼,他问“那你呢你替他们考虑,谁来替你考虑,你替他们承担,谁来替你承担。” “他们比你年长,一个是监国,一个是国君,哪个不比你地位高,不比你更有资格处理这件事” 庭渊轻叹一声,气得他心口疼,“你心疼他们,谁来心疼你呢” “你啊,你心疼我” 庭渊闭了闭眼,很想给伯景郁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庭渊,我都明白。”伯景郁顿了顿,缓解了自己心里压抑的情绪,“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将这一切推给他们。” 他道“我父亲已经皈依佛门,这么多年他作为监国苦苦支撑,好不容易荣灏能够主持大局,他才放下权利和执念皈依佛门,佛忌杀生,子忌不孝,我又怎能让他触犯戒律背上不孝的骂名。” “他又是荣灏的亲外公,荣灏作为国君,如今朝政不稳,他若在此时动手杀外祖,无论是按照律法还是孝道,都是天理不容,承担骂名不说,还容易被群臣群起攻之。” 庭渊“所以这大义灭亲的骂名只能你来承担是吧” 伯景郁点了点头“我不能将他们置于不义,也不能让他们承担骂名,我也是君王,是储君,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 庭渊“” 他不敢想伯景郁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放到思想开放的现代,大义灭亲也会被人谩骂,何况是这个封建的注重孝道的古代。 两人之间门沉默了很久。 伯景郁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生气了吗” 庭渊偏头,与伯景郁的脸不到两指距离,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伯景郁的呼吸。 庭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心脏不舒服吗”伯景郁肉眼可见地慌了,急忙准备起身喊人。 庭渊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很心疼你。” 如此明辨是非,又重情重义,让他将屠刀挥向家人,庭渊真的无法想象伯景郁的心里得有多痛。 他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是心疼你,心疼你要如此懂事,心疼你要背负骂名,心疼你要手染鲜血,心疼你不得不揽下所有责任无人能够理解你的难处” 他们只是觉得这是伯景郁的责任。 责任是他的,骂名是他的,压力是他的,受伤的也是他。 伯景郁努力笑了一下,“不是没有人能够理解,有你。” 庭渊“我也只是能理解,不能帮你承担,理解和承担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足够了。” 伯景郁非常认真地说,“真的,有你的理解,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每个人承受能力不同。 他即便再理解,也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 伯景郁道“于我来说,能有一个人明白我的处境,就已经足够给我力量了,我没有那么贪心。” “我倒希望你能够贪心一些” 伯景郁轻轻一笑,“没想到到头来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的,是我当初最瞧不上的人。” 庭渊也无奈地笑了,“谁说不是呢,我当初觉得你和哥舒以及这个世界都烂透了,又怎能想到两个月后,我会与你躺在一张床上,心疼你的一切。” 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缝缝补补。 可伯景郁的伤口,谁来缝补呢 伯景郁“至少我的身后有你,还有舅父,有父亲,有荣灏,你们都能理解我,都会支持我。” “过去我们之间门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好不好” 伯景郁小心翼翼地问庭渊。 庭渊反问他“我们之间门有什么恩怨吗若真有恩怨,我怎么会和你躺到一起,任由你抱着我,早把你踹到床下了。” 伯景郁扣住庭渊的手。 十指紧扣。 庭渊“” 他挣扎了一下,伯景郁抓得更紧了。 庭渊提醒他“别得寸进尺,你知不知道十指紧扣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我就是想扣着你的手,不想松手。”伯景郁的头抵在庭渊的头上,两唇之间门的距离不足一指,他轻声呢喃,“让我扣着吧,好不好,我需要你。” 庭渊“你算了。” 他原本想说,伯景郁给他的感觉真的不太直的样子。 一个直男怎么会想要扣住另一个男人的手,还要与他如此亲昵。 这个距离,只要他们两个谁上位动一下,都能亲到对方,实在太危险了。 庭渊很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稍微一动,伯景郁就睁开眼盯着他。 眼神里写着不许动。 庭渊“” 长这么大,与人之间门最亲密,也莫过如此了。 这远超正常相处的距离。 “你很像没断奶的孩子。” 伯景郁又凑近了一些,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要贴你。” 看他如此,庭渊哂笑“你这么黏人,你的下属知道吗” 初见时,简直不要太高冷,背板挺直,直男属性直接点满,能给天戳个窟窿。 现在这样子,感觉比蚊香都还弯。 原本庭渊已经释然了,可今日伯景郁这么一贴他,又让他产生了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即便是好基友,也要保持一定距离吧。 他就算和哥舒关系再好,别人传他们的绯闻,他二人最亲密的,也不过是他上下马车,哥舒扶他一把。 那还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他与伯景郁这算什么,下一秒伯景郁都要亲上来的距离,告诉他伯景郁是直男,他可真不能信。 伯景郁“我又不黏他们。” “你还挺骄傲的。” 伯景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耻,而且我也不会在他们面前展示这一面,你我都坦诚相见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你知道的。” “呸你别毁我名声。” 庭渊快无语了,两个人对坦诚相见的理解可能不一样,“话要说清楚,我们只是真诚地毫无保留地对待对方,而且是你单方面看光我的身体,我并没有看光你。” “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伯景郁无辜眨眼,“不然你觉得我说的是赤裸相见吗坦诚和赤裸我还是分得清的。” “你最好是分得清。”庭渊咬牙切齿地说。 伯景郁坏笑,“所以你还是很介意我看光你,那我今晚洗澡让你看回来不就好了。” “你有病吧”庭渊一巴掌呼过去,“你是一天不挨骂,浑身不舒坦是吗” “腹黑又闷骚,你的心理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 庭渊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11.陷入梦魇 第97章 “怎么去给你讲叫医士的人还没回来” 他们是去京城请医士了吗 伯景郁哑笑。 庭渊也算是回过味了, “你把他们支走了” 伯景郁无辜地说“当然不是我,天可怜见,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庭渊无语凝噎。 “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伯景郁“别担心, 我这不是没事。” 庭渊瞥了他一眼, “拿自己当回事吧。” 伯景郁吹了声口哨, 立刻就有人推门而入。 伯景郁朝外头说“去请医士过来。” 庭渊傻了“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伯景郁一脸的“我也不知道”的表情看着庭渊。 “所以我刚才那些话,别人都听见了” 伯景郁嗯了一声。 庭渊顿时觉得尴尬死了, 开始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看看有没有什么容易产生歧义让人误会他们两个关系的话。 想着他便要起身, 绝不能和伯景郁躺一起。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的名声可就真要被毁干净了。 “我去外头晒晒太阳, 屋里太冷了。” 屋内摆着几个大冰鉴, 是医士担心屋里温度太高让伯景郁昏迷加重, 用来降温促进空气流通的。 伯景郁勾着他的腰不给他走“太阳都下山了, 你出去也没得晒。” “那我就去看看杏儿和平安他们到了没有” “反正就是不想和我躺一起呗”伯景郁有些不满,“和我躺一起怎么了, 怕人觉得我们之间关系不纯” “你知道就好。”庭渊坚持起身,“等会儿医士来了怎么办, 我跟你躺一起,多尴尬。” “我让医士在外头给我看诊。” “屋里真的有点冷。” 庭渊没骗他, 他是真的觉得屋里头太冷了,他体质不太好, 确实要比旁人更怕冷, 不耐热。 伯景郁要起身,庭渊摁住他,“你别起了,我自己能起身, 你自己才晕倒没多久,能躺则躺,也让他们给你弄些吃的。” 伯景郁眼巴巴看着庭渊,不想让他离开,说道“那你今晚跟我睡。” “我不想让别人传闲话,虽说我不在意名声,但你也不能可着我名声霍霍,我一个大男人与你躺在一张床上,别人怎么看我。” 这驿站里几步就有一个侍卫,这种环境里,庭渊真的不想被人过多地关注。 伯景郁“” 医士没有贸然进屋,而是站在门外先打了声招呼,“王爷,我来为你诊脉。” 庭渊坐到一旁。 伯景郁有点不满庭渊和他拉开距离的行为,带着几分怒气朝外头说“进来。” 庭渊用口型说“乖。” 伯景郁别开头不看他。 赵太医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自己被波及。 庭渊问“怎么样可要紧” 伯景郁咳嗽了一声。 赵太医领悟了他的意思,“王爷刚刚醒来,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体内郁结的火气还没散尽,这几日尽量莫让王爷再动气,还是得让王爷静养,若是能让王爷顺心顺气那再好不过了。” 庭渊“” 这是觉得我好糊弄 赵太医担心庭渊不信,补了一句,“王爷有心疾,需小心谨慎。” “他有心疾”庭渊断然想不到,平日里看伯景郁身体健康,半点没有心疾的感觉。 伯景郁道“赵太医,你话太多了。” 他只是想让庭渊暂时听他的,但他没想让庭渊为他担心。 若伯景郁不说话,庭渊倒不担心。 他这么一说,庭渊反倒担心了,“严重吗” 赵太医说“家族遗传,哥舒一族至少十个人里两个有心疾,王爷这一脉尤为严重,哥舒大人那一脉倒还好。” 庭渊看向伯景郁,“你怎么不说。” 伯景郁无所谓地说“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身体比常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你会逞能。” 伯景郁“” 庭渊问“那他这气晕了,和心脏有关系吗” 庭渊担心是供血不足导致的。 “可能会有关系。”赵太医也不能确定伯景郁具体是因为过于生气导致的,还是因为生气心疾犯了导致的。 庭渊听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也知道这过于难为他。 看不到心脏的情况凭借面诊和把脉,确实很难直接判断。 赵太医说“不动怒是最好的选择。” 庭渊点了个头。 转而庭渊想起伯景郁小时候的遭遇,有些想不明白,他有心疾,为什么他父亲还要那么严苛的对他。 只不过这个话题现在问不合适。 到底庭渊也没出去,伯景郁让人把屋里的冰鉴全都搬出去了。 庭渊说“有心疾就更要收敛自己脾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要是真出事,很危险。” 伯景郁嗯了一声,与庭渊解释“其实我真的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心跳比常人慢一点点,而且我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问题,太医隔三差五地就会为我诊脉,你不用太担心。” 庭渊不认可他的话,“心脏在里头,你又看不见,无法确定病因,要是心血管堵塞,冠状动脉狭窄,又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这里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准确救治,不要冒险。” 何况伯景郁的母亲有先天心疾,他就更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之前没人给他说过,他不知道这些,现在知道了,怎么可能由着伯景郁胡闹。 伯景郁“好,都听你的。” 太阳只剩下一点红晕时,杏儿他们到了。 杏儿与平安匆匆忙忙地跑来看庭渊。 “公子,你没事吧” 庭渊摇头。 杏儿又看向伯景郁,“王爷,你怎么样” 伯景郁倒是没有想到,杏儿还会关心自己,他道“我没事。” “怎么不见呼延南音”庭渊没看到人。 杏儿道“他把我们送到官驿就走了,说要去一趟工会。” 庭渊一想也是,呼延南音毕竟和他们不是一家人,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 他与伯景郁说“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 “知道,我会让霜风安排的。” 饭后,霜风过来问,“王爷,附近的院子都给官员住了,稍远一些的地方才有空余的院子。” 庭渊无所谓地说“我都可以,远点好,远点安静,你们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家两个小孩也怕人。” 霜风“” 伯景郁说“把这里腾出来,给他们安排上。” 伯景郁哪能看不出来庭渊打什么算盘,想跑那是门都没有。 庭渊连忙道“不用折腾,不用折腾,我住远点,图个安静,我也不想总是见人。” “他们可以不出来。”伯景郁说。 霜风道“我会和侍卫说好,让他们不进院子,不会打扰公子的休息。” 庭渊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特地这么做。” 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了。 庭渊看向伯景郁,“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休息。” 伯景郁“” 说完庭渊就起身。 伯景郁问他“你非要气我是不是。” “不是,真不是,我是觉得大家都在这里住这么久,我一来,让人挪位置,不太好。” 伯景郁“我说给你挪位置,你再犟一下,我就跟你一起搬过去,我也要静养。” 山不转水转,伯景郁下了决心,就不可能让庭渊出这个院子。 庭渊只能妥协,与霜风说“那就麻烦你了。” 霜风立刻恭敬地说“不麻烦,不麻烦。” 敢在伯景郁面前唱反调,现在他对庭渊的地位有了深刻的认知。 霜风将后面的内院给庭渊他们挪了出来,本来内院是疾风和防风住的,现在他们集体搬到隔壁院子。 内院外院也就几步路,伯景郁想见庭渊也方便。 夜里伯景郁睡不着,跑去庭渊的院子敲门。 庭渊还未睡下。 “咚咚咚” 庭渊问“谁” 伯景郁道“是我,我睡不着。” 庭渊起身来给他开门。 伯景郁却没进屋,而是对空旷的院子喊道“都出来。” 一时间十几道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庭渊“” 他看向伯景郁,“大半夜你要干嘛向我展示这附近有多少侍卫吗” 伯景郁勾唇一笑,与众侍卫说“都听清楚,是我硬要和他一起睡,是我大半夜来找他,是我不要脸面,与他无关。” 庭渊背身转去门后。 这和当众脱裤子有什么区别。 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来就来了,悄悄摸摸地不行,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伯景郁满意地对众人说“都下去吧。” 随后进屋将门关上。 看庭渊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这可是按照你的做的。你不是怕他们说闲话,怕败坏了你的名声,我这么做败坏的是我的名声,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可高兴死了。”庭渊踩了他一脚,“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伯景郁也不在意“我睡不着。” “和我一起你就能睡着了” 庭渊心说我又不是安眠药。 伯景郁“谁知道呢,说不定跟你睡一起我就能睡着,我心里实在是慌乱烦躁,静不下心,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亚祖的事情,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庭渊“暂时放一放,你也不是就剩一天两天可以活,何必急于一时。” “再说了,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查清,查清了再说,先从上到下肃清一遍,该查查该抓抓该封封该清缴的清缴。” 先查清数额,再考虑定什么罪,全砍了肯定不现实。 每个官员受贿多少,贪污多少,都得一步一步来调查。 伯景郁叹了口气。 庭渊坐到床边,“我要睡觉了,你不睡” “睡,当然睡。” 伯景郁也来到床边。 庭渊知道自己肯定是赶不走他的,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让他生气。 伯景郁将手搭在庭渊的身上,整个人都贴过来。 庭渊推了他一下,“行了,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是想抱着你,我又不对你做什么,你干嘛总是躲瘟神一样躲着我” 庭渊“你真的觉得你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来,抱着我睡觉是正常的” 伯景郁“为什么不正常” 庭渊“你会半夜跑去哥舒床上,抱着他睡觉吗” 伯景郁“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去舅父床上。”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我床上”这难道还不够不正常吗 不知道的真的会误会他们两个关系。 伯景郁“因为我想来,所以我就来了,有什么问题吗就是想啊,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伯景郁也不理解,为什么庭渊非要躲着他,这么排斥和他贴近,他嘟嘟囔囔地,“我又不吃人。” 庭渊“别人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不正当关系我是个男的。” 伯景郁“就是因为你是男的我才来的,你要是女的我才不会来,就是因为你是男的,所以才不需要在意这些啊。” 庭渊问他“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别人会觉得,你喜欢男的,或者我喜欢男的。” “哦” 伯景郁这下终于明白庭渊为什么这么躲着他了。 伯景郁“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你,我只是想跟你睡觉,我又不是想跟你做那些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庭渊快被他逼疯了。 伯景郁也要被庭渊逼疯了,“清者自清,而且他们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庭渊“你的所作所为,别人怎么会不往这边想” “算了,睡觉吧。” 争执这个没什么意义,人都进来了,总不能给他轰出去。 伯景郁“。” “我没有别的心思,真的。” 庭渊觉得头疼,“我知道,算了,不要扯这个事情,头疼,还是睡觉吧。” 他知道伯景郁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别人不知道。 这里到处都是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在这些人里传开。 别人指不定要怎么看他。 庭渊不想被误会。 伯景郁心里头一直就装着这个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憋着气,一向不怎么做梦的他,夜里竟然做了梦。 梦里他看到庭渊和别人在一起,不管他怎么用力揉眼睛,都看不清站在庭渊身边的那个人。 那人与庭渊举止亲昵,不知是男是女,背对着他站在桥头。 他怎么跑,都跑不到庭渊的身边。 无论他怎么喊,庭渊都不回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庭渊的笑那么明媚灿烂,都给了身边的人。 就在他终于跑到庭渊身边,抬手按在庭渊的肩膀上,打算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时。 庭渊瞬间变脸,好像很不想看到他一样,一脸失望地转头,甚至眼神里还有怪他打扰他们的意思。 伯景郁从未见过这样的庭渊,让他觉得很恐怖很可怕,心头猛地一惊。 眼前的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要找我”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 伯景郁猛地睁眼,眼前是面色涨得通红的庭渊。 而自己的手正用力掐着庭渊的脖子,腿也压在他的身上。 庭渊用力推着他,翻着白眼。 门口是侍卫在敲门,焦急地问“王爷,怎么了” 伯景郁赶忙松手,看着庭渊脖子上被他掐出的指痕。 直接将他吓得从床上掉下去了,打翻了床边矮桌上的茶盏。 屋里丁零咣当的,侍卫更着急了,“王爷你没事吧。” 庭渊终于能喘上气了,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距离死亡那么近,窒息感涌上来感觉自己快看见太奶了,这种干涩的窒息比溺水窒息还让人难受 睁眼那一幕把伯景郁也吓到了,他差点把庭渊掐死在床上。 这让他难以接受。,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12.认清心意 第98章 “王爷, 王爷” 门外侍卫的喊声越来越急。 伯景郁蹲在地上脑子发懵,他怎么就掐住了庭渊的脖子。 他为什么会掐住庭渊的脖子。 庭渊。 庭渊他怎么样了 刚才庭渊的样子真的吓到他了,无论是梦里, 还是现实中,都吓到了他了。 他忙起身去看庭渊的情况。 庭渊还在喘气,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庭渊是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扼制住自己的喉咙, 喘不过气, 这才醒过来。 一醒来就看到掐着自己脖子的人是伯景郁,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 他还没将他喊醒,就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毫无反抗之力。 庭渊不明白伯景郁究竟是做了什么梦,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要致自己于死地。 实在是让他后怕。 脖子上疼得让他开不了口。 伯景郁问“你怎么样了” 庭渊“” 伯景郁慌乱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没想杀你,我是做了梦。” 侍卫那头还在门外喊着他们。 庭渊的视线看向门外。 伯景郁朝外面喊道“我做噩梦了,你去把太医喊来。” 他伸手去想触摸庭渊脖子被掐伤的地方, 上面的红痕触目惊心, 若他再晚一点醒过来, 说不定庭渊就要被他掐死了。 庭渊本能地躲了一下。 刚才那一幕实在是让他感到害怕,刚从鬼门关上让他捡回一条命,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伯景郁朝他伸过来的手。 看他害怕, 伯景郁心里更难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伯景郁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自己清醒清醒。 庭渊还没彻底从恐惧中抽离出来。 看到伯景郁满脸自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自己险些被掐死。 伯景郁愧疚地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我不会再来和你睡在一起,你别怕。” 庭渊“” 他想说话,但嘴巴张开,半天说不出来。 喉咙实在是太疼了。 可能是因为伯景郁掐得太用力,导致他喉咙受伤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伯景郁也注意到这个情况,更自责了,以为是自己用劲太大把庭渊的喉咙掐断了。 抬手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庭渊想伸手去拉他,一点力气都没有。 刚才推伯景郁,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庭渊“” 没过多久侍卫带着太医来了。 一群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 伯景郁起身去给他们开门。 许院判和赵太医一起来的,两个人一进屋就看到庭渊躺在床上,脖子上是清晰的指头印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再看伯景郁此时一脸的愧疚,也立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杏儿看到这一幕,扑到床边哇地一声就哭了,“公子” 平安则是怒瞪伯景郁,朝他冲过去要打他。 防风一把将平安拽住,死死地扣住他不让他动手。 “放开我我要跟他拼了” 杏儿也怒瞪伯景郁,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伯景郁丢过去。 她有射箭的功底,扔东西一向很准。 飓风看到这一幕,立刻挡了过去。 杯子砸中了飓风的额头。 庭渊急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锤床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许院判对庭渊脖子上的掐痕反复查看,得出结论,“应该是暂时受伤讲不了话,缓一缓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平安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防风的钳制,低头一口咬在防风的手上。 防风吃痛地哼了一声,也没撒手,“你没听太医说你家公子没事吗” 平安松口,双目喷火一般地看着伯景郁,“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要带公子回居安城” 杏儿觉得自己昨日关心伯景郁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她委屈道“昨日听说你出事,我家公子连命都不要也要赶来陪你,反手你就要掐死他,你不配。” 庭渊又用力锤了锤床,努力地想说话。 许院判见状赶忙叫杏儿,“你家公子想说话,或许他是让你不要这么和王爷说话。” 许院判与庭渊说“我要是没猜错,你就眨眨眼。” 庭渊眨了好几下眼睛。 杏儿看庭渊到这个时候都还维护伯景郁,委屈地趴在床头哭了出来。 越哭越大声。 现在谁都不知道伯景郁为什么要掐庭渊,看庭渊这个态度,想来也是事出有因。 平安看庭渊维护伯景郁,用力推开防风气地跑出去,把院子里种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全给踩了个干净。 防风追出去,看到这一幕,无语了。 这些花有什么错,有气朝你家公子撒啊。 但他没敢说,不想刺激眼前这个小家伙。 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牙印,甩了甩手,这肯定是要留疤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 踩完这些花,平安还不解气,往院子外头跑。 防风“” 他只能跟上,又怕这人出事,到时候不好交代。 外头种了一棵桂花树,大概手腕粗细。 平安抱着桂花树一通踹,将树上的桂花抖落得七七八八。 气不过又想拔掉这棵桂花树。 防风是真的看不过去了,“差不多得了这树长这么大不容易。” “我家公子都快被掐死了,他容易”平安回身怒吼。 看到防风手里的佩刀,朝着防风扑过去,抢了他的佩刀。 防风“这可是我最心爱的佩刀你不准动” 平安拿着佩刀将桂花树砍了个七七八八,结果砍得太深,刀拔不下来,一用力,给自己摔个屁股蹲。 也不知道是觉得委屈,还是被摔疼了,平安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就哭了。 那眼泪比暴雨还厉害,给防风都看愣了,自己拿插在墙上的刀都没去捡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平安,只能上去捂住他的嘴。 “不是,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什么了” “要哭也是我该哭,你把我一把好刀糟蹋了,你还咬我” 附近的侍卫纷纷过来查看情况。 防风恨不得钻地缝,和侍卫们解释“这真的不是我惹的。” “我没惹他” 平安和杏儿的哭声此起彼伏。 其他人还以为庭渊死了他们这是在哭丧。 毕竟一大早地就把太医拽庭渊的屋里去了,这两个小家伙又哭成这样了。 防风只能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威胁“别哭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家公子死了你在哭丧,多晦气。” 屋内,庭渊的力气慢慢恢复。 刚刚死里逃生,他确实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许院判扶他坐起来。 庭渊抬手摸了摸杏儿的头,用力挤出一个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他相信伯景郁不是故意的,肯定是事出有因。 杏儿趴在庭渊腿上,在庭渊的安抚下,哭声逐渐减弱。 庭渊往外看了一眼,外头平安的哭声断断续续。 飓风看出他担心平安,说道“防风跟出去了,不会有事的。” 庭渊点了点头。 安抚好杏儿的情绪,庭渊去看伯景郁。 他真的想知道伯景郁到底是怎么了,什么原因要突然掐他。 伯景郁对上庭渊投来的视线。 庭渊没怪他,反倒让他更难受。 伯景郁起身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惊风想追出去,想到伯景郁刚才的样子,还有庭渊现在的惨状,留了一下,“王爷也被吓到了,他很在乎你,可他差点亲手杀了你,现在肯定是很自责很难过,给他一些时间,我想他缓过来了,肯定会来给你一个交代,你别多想,好好休息。” 他又叮嘱许院判,“许院判,庭渊这边交给你了,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 “好。” 庭渊示意他快去追伯景郁。 伯景郁昨天才经历那么大个事儿把自己气晕,今天又被吓到,现在的状况更让人担心。 惊风快速追出去。 飓风与其他三人还在屋内。 庭渊示意他们也出去,不用留在自己这里。 杏儿始终抱着庭渊的腿不撒开,心疼庭渊。 庭渊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让她不要怕。 伯景郁回到前院,将自己关在屋里,任凭惊风在外头怎么喊,他都不开门。 “不准进来” 屋里所有能砸的都被他砸了个干净。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掐着庭渊的脖子不放。 比起庭渊不搭理他,他差点掐死庭渊,才让他更难受。 昨夜他就不该去找庭渊。 惊风在外头干着急,其他人也找了过来。 所有人现在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知道,伯景郁肯定是不想杀庭渊的。 平日里庭渊咳嗽一声,伯景郁都得关心几句,怎么可能朝他下手。 伯景郁回想着梦里的一幕幕,到底是为什么 想了很久很久,一遍遍地回想,然后他想明白了。 因为嫉妒,因为庭渊在梦里,把笑容都给了身边那个他看不清的人,却要凶狠地掐死自己。 因为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庭渊。 他对庭渊不是没有感情,他不是不喜欢庭渊,而是非常喜欢。 不知不觉中,他被庭渊身上独特的气质吸引,两人朝夕共处,庭渊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可他的眼睛就像长在庭渊的身上了一样。 或许一开始他关心庭渊是因为责任,后来就渐渐地不是了,庭渊在查案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吸引人。 所以他会在意庭渊到底喜不喜欢他,庭渊说不喜欢,他会难过。 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只是他自己没察觉出来。 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庭渊的。 可喜欢一个人,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他靠近,他想靠近庭渊,想与他多相处,想让庭渊的眼里只有他。 愿意为他学糕点,不想他与呼延南音走太近,看到他与呼延南音走得太近嫉妒其实是在吃醋。 会默默地记下庭渊的喜好,看不得任何人不尊重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脑子里都是庭渊。 有时候他真的很气人,可有时候他又很好。 他喜欢庭渊的固执,愿意妥协,也都是因为喜欢。 梦里,庭渊掐着他的脖子,梦外,其实他与庭渊的身份对调了,他以为自己是庭渊,而被掐的是自己。 他难以接受梦里的庭渊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他死。 更难接受梦外他自己差点掐死庭渊。 伯景郁蹲下捂住自己的脸,“我到底干了什么,差点亲手掐死了他” 他要怎么告诉庭渊,我想掐死你,其实是因为我太喜欢你,分不清梦与现实,所以差点掐死你。 这个理由任谁听了都无法接受 庭渊还有喜欢的人,在原来的世界等他。 他们互相喜欢。 自己的喜欢对庭渊来说反倒是负担。 怪不得他那么想知道庭渊喜欢的人是谁,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伯景郁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想到庭渊昨夜想要与他拉开距离,这一刻,他明白了。 或许庭渊是察觉到了什么,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去靠近他。 他觉得自己不喜欢庭渊,所以心安理得地抱着他,心安理得地和他躺在一起。 却给庭渊造成了负担。 确实是祸害了庭渊的名声。 即便庭渊喜欢的人不在这里,可一个人对爱情忠贞,又怎么会再与旁人搞暧昧。 自己就是那个旁人。 越想,伯景郁心里就越难受。 比爱而不知更让人难受的是所爱之人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自己注定不会与他有结果。 他明白得太晚,差点以失去他为代价。 从前的喜欢一直被藏匿在“照顾”的责任之中,藏匿得太深,他自己都没发现。 “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庭渊心里对他肯定会有害怕,原本他就不喜欢自己,又多了害怕。 往后他们要怎么相处下去呢 伯景郁找不到答案。 三天都没敢去后院见庭渊,庭渊过来找他,他也不敢见庭渊。 他怕自己藏不住对他的喜欢,更怕他会因为这份喜欢,与自己疏远。 也怕看到他眼里对自己的恐惧,还有他想要的答案。 三天的时间,庭渊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说话喉咙会有一点点痛,整体影响不大。 三天没见到伯景郁,他是真的很担心伯景郁。 听惊风说那日他离开后,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然后就埋头调查,把飓风他们五个全都派出去,去各个县衙调查官员受贿的金额,以及各地偷种农田的数额。 三日来睡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核查账册,偶尔会去教练场射箭发泄自己的情绪。 庭渊是特地打听清楚伯景郁回了前院,这才找过来。 刚到前院,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庭渊定睛一看,果然没看错,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合理,“你怎么来了” 哥舒琎尧愣在原地,“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接着看到庭渊脖子上缠着纱布,快步走来,拉开纱布看了一眼,乌紫色的瘀青看得人触目惊心,“谁干的” 庭渊摇了摇头“没事,不严重。” “我问谁干的。”哥舒琎尧强调了一遍,问不出来誓不罢休。 惊风听到声音出来,弯腰行礼,“哥舒大人。” 哥舒琎尧一手扒拉着庭渊脖子上的纱布露出伤痕,一边问惊风,“谁干的” 庭渊轻轻摇头,示意惊风不要说。 可这怎么瞒得住,惊风如实说“是王爷。” “伯景郁” 哥舒琎尧指着惊风出来的门问,“在里头” 惊风如实点头。 庭渊“” 哥舒琎尧扯着庭渊的胳膊进屋,将庭渊往前推了一下。 手里的劲儿用大了,险些将庭渊推倒。 伯景郁手疾眼快地将庭渊接住护在怀里。 哥舒琎尧问他“庭渊干了什么,你要掐死他” 庭渊也想知道原因,后仰去看伯景郁的脸。 这一眼,把他吓到了。 哥舒琎尧看清伯景郁的脸时也愣住了。 伯景郁满目都是红血丝,胡茬也长出来了,一整个颓废得看不出人样。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113.依律惩处 第99章 只是三天不见, 庭渊有种伯景郁要死在他前头的感觉。 对于突然出现的哥舒琎尧,伯景郁也很意外,“舅父,你怎么来了。” 哥舒琎尧看他这样子就来气, “我倒宁愿自己不来, 看到你们两个整成这个鬼样子。” 他问伯景郁, “庭渊到底做了什么,你要掐死他。” 伯景郁低头看了一眼庭渊, 脖子上的瘀青刺痛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 庭渊轻轻摇头,“你是遇到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伯景郁作践自己的样子,庭渊实在是看不过去。 哥舒琎尧也想知道, “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伯景郁松开庭渊,与他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与舅父商量事情。” 庭渊愣了一下,从前伯景郁可是从不避他,如今讲话都要把他支走。 庭渊看向哥舒琎尧。 哥舒琎尧点了个头“你先回去休息,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庭渊“我不是想要交代,我是想知道他怎么了。” 哥舒道“晚些我去找你。” 庭渊在场,伯景郁肯定不会说。 伯景郁的态度很坚决,“庭渊, 你先回去。” 庭渊看了他一眼, “行,我回去。”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已经这个样子三天了, 伯景郁现在的精神状态的确很糟糕,庭渊也不想气他,转身离去。 待他彻底消失在回廊,伯景郁才收回视线。 哥舒琎尧坐下,弹落身上的灰尘,看向伯景郁,等他给一个解释。 伯景郁拿起账册递给哥舒琎尧,“这几日我核算了账目,中州官员一共” 哥舒琎尧抬手制止了他,“不急,你先把和庭渊之间的事情解释清楚再说别的。” 伯景郁“”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能让哥舒琎尧知道他喜欢上了庭渊,他知道了,庭渊很快也会知道。 伯景郁抹去了最重要的部分,说道“被梦魇住了,把他当成了梦里的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哥舒琎尧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觉得奇怪,“你被梦魇住,怎么会掐住庭渊的脖子,他又不和你一起住。” “那晚我刚知道中州这个案子背后复杂的事情,一时间没撑住气晕了,夜里睡不着想去找庭渊说说话,就睡他屋里了。” 哥舒琎尧听他这个话才搞明白,“那你给他解释清楚道歉不就行了,我看他也没怪你,还让惊风帮你隐瞒,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伯景郁坐下扶额“我没脸见他,我一看到他脖子上的瘀青,就会想到我差点掐死他,心里很难受,这几日我只要一睡着,脑子里就会重复这个画面。” 他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哥舒琎尧摸了摸他的头,“说开了就好,庭渊不计较,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过段时间放下了就好。” “我放不下。”伯景郁一想到庭渊的样子,满脑子都是他,“我这辈子都放不下。” “没有严重到这一步,他不会怪你。” 伯景郁问“你怎么会过来。” 哥舒琎尧道“中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来,霜风让人给我带信,看到信件我连夜出发的。” 路上跑死了十几匹马,昼夜赶路,才在今天下午赶到。 他说“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难不成还打算自己扛着” 伯景郁“我能处理。” 哥舒琎尧“你能个屁。” 伯景郁“我可以。” 哥舒琎尧道“将情况一五一十地都给我说一遍,说完了你去睡觉,你再不睡,阎王就该让你长眠不起了。” 伯景郁“” 他依着哥舒的意思,将中州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哥舒琎尧,包括宝来钱庄以及京州官员的名单,还有颜槐序四十年前作为赈灾官员挪用赈灾粮食去私自贩卖一事。 口供也一并呈上。 等他们谈完,太阳已经下山了。 事情远比哥舒琎尧想得要严重,听完之后他更加确信,“这事你处理不了。” 伯景郁态度坚决地说“处理不了也得处理,我不能将这个烂摊子扔给荣灏,更不能扔给父亲。” 哥舒琎尧抬手拍了一下伯景郁的头,“我还没死呢,你的眼里就没我了。” 伯景郁“你在居安县挺好的,我不想破坏你的安宁。” 哥舒琎尧嗤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会一辈子待在居安县吗” 他不过是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休息够了,自然还是要回京城的。 怎么可能真的把胜国交给两个半大的娃娃。 两个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们有几斤几两,哥舒琎尧还是一清二楚的。 他不过是想给荣灏一些时间,让他能够尽快地历练起来,多磨炼磨炼,能够让他的心性更加坚韧。 伯景郁愣了一下,“舅父你准备回京城了吗” 哥舒琎尧“我还活着,就轮不到你大义灭亲。” 伯景郁心里一暖。 哥舒琎尧与他说“你也是有舅舅爱护的孩子,不是没人疼你爱你的。” 伯景郁点了点头。 哥舒琎尧说“这段时间你只管查,中州的官员交给你处理,至于京城的官员,是时候回去收拾他们了,放心,我一定会秉公处理,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伯景郁问“亚祖一家” 哥舒琎尧“依律惩处。” “如此重罪,依律惩处,荣灏他” 依照律法,这种重罪得满门抄斩,范围和诛杀九族差不多,荣灏作为颜槐序的亲外孙,自然是在九族之中。 哥舒琎尧道“所以更要秉公处理,我自然会有办法将这事妥善解决,庭渊没说错,胜国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拆散重建的时候了,若此时不下定决心,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 “可若是此时就这么做了,京城大量职位空缺,朝堂必然动荡。” “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你干不了,有的是人能干,京州数百万人口,要找出一部分出色的人填补空缺,不是什么难事,平日里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官员,也该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让他们证明自己。” 伯景郁一想觉得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官员都在京城,多数都被压住无法晋升,一辈子都在四五品徘徊,能到三品已是不易,京城三品往上的官员基本是那些人和他们的门生,完全被这些老权贵和学阀垄断。 哥舒琎尧道“我正愁着用什么办法让他们退位让贤,他们就在前头挡着,新人很难有崭露头角的机会,新帝旧臣,事事他们要与先帝比,倚老卖老,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全清了,没参与的就老老实实退出京城回京州颐养天年,参与其中的,该斩的斩该杀的杀,盛国七亿多子民,人口还在高速增长,总要换一换新的思路,旧的体系已经无法跟上新的发展了。” “调任体系捅出这么大的乱子,当年调任就是他们鼎力支持的产物,时间证明这个体系除了帮助他们更好地偷盗国家的资产,加大他们手里的权势,垄断底层官员通往上层的道路,并未给百姓造成多大的好处,那么这场闹剧,从他们开始,也就从他们结束。” “既然错了,那就老实认错,让百姓看到我们的决心,也让底层的官员能够真正的做到为国为民心系百姓。” 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然已经换了天子,那么也是时候换一批旧臣了。 哥舒道“趁我还有精力,趁我还有这个能力,把能干的事情都干了,交一个清正廉明的朝堂给你们,便也算不枉此生了。” “舅父” 伯景郁突然跪地。 哥舒琎尧伸手去搀扶他,“现在你是代天巡狩的王爷,你称我一声舅父我还能受得起,可你若是跪我,那我受不起,快起来。” 伯景郁摇头,抬手阻拦他伸过来的手,“我是替天下万民跪你,舅父,你受得起。” 哥舒琎尧“不必如此,掌政多年,一直没能做到哥舒家的祖训,这本该也是我的责任,我们哥舒一族有如此高的地位,是因百姓对我们的信赖,不能辜负了百姓对我的信任。” 伯景郁“舅父,谢谢你,你总是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挺身而出。” 哥舒琎尧笑了笑,“你喊我一声舅父,我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你。” 他站起身,“你去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庭渊,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看着都不像个人样子了,晚些我们一起吃顿饭,再好好给他道个歉。” 伯景郁点了点头。 哥舒琎尧走后,伯景郁让人去给他打了一桶热水,他去泡个澡,顺带休息一会儿。 庭渊的大门敞开着,坐在屋内,等着哥舒琎尧过来。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他伸长脖子往外看。 哥舒走进来,站在门口,挡住外头照进来的光。 庭渊问他“怎么不进来。” 哥舒琎尧笑着说,“景郁没来,你看着好像很失望。” “有吗”庭渊给旁边的位置倒了一杯热茶。 哥舒琎尧嗯了一声,“都写脸上了。” 他进入屋内,坐到庭渊旁边。 “不多不少,至今日,正好两个月的时间。” 他说的是两人分开的时间。 庭渊一算还真是,“我以为居安城一别,得是永别。” 哥舒琎尧端起小茶碗抿了一口,“可不如我们居安城的茶好。” “所以这里叫永安城。永安永安都叫永安了,又怎能比得上居安城呢” 哥舒琎尧轻笑,“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儿,都能开玩笑了。” 庭渊感觉哥舒琎尧来了,自己放松了很多,终于能有个说话的人了,“我以前也不是个古板的人。” 哥舒琎尧“你和景郁相处得不错。” 庭渊点头“确实不错,你说得对,他确实能听得进去话,待人也真诚。” 听他夸伯景郁,哥舒琎尧还是很满意的,“那你也不看看谁教的。” “是,都是你教得好。” 哥舒琎尧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把伯景郁教得太好了。 “伯景郁有心疾,你怎么没告诉我” 哥舒琎尧道“他的心疾不严重,小时候心跳速度别人慢一些,现在也就接近正常人的心跳速度了,倒也不用太当回事。” “你们哥舒一族不是有遗传吗”庭渊没想到哥舒琎尧也不太在意这事。 哥舒琎尧“是有,我这一脉不严重,没几个有心疾,景郁母亲那一脉的比较严重,打小就给他吃了很多药,太医们都细心照顾着,确定他和常人没什么差距,他的体质也摆在这里。” 庭渊“” 哥舒“出门两个月,怎么感觉你比我更像他舅舅了。” 庭渊“所以他的心脏是真的没什么问题,对吧” 哥舒点头“真没有,从小他父亲对他的训练就很严苛,提高了他的心肺功能,若是没有小时候那些严苛的训练,现在还真不好说。” 庭渊“我以为他父亲不疼爱他。” “怎么会。”哥舒叹了口气,“其实他父亲很爱他,只是不表达,希望他能坚强,看似对他要求严格,事实上他父亲对荣灏的教育比他更严格,荣灏不仅要习武,更要学治国之道,每日要比他多一个时辰的功课,名义上他是储君,却从未以储君标准要求他,让他学的都是为臣之道,就是不希望他被束缚住,不是储君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他父亲尽可能给了他自由,将来的路为他铺得平平整整。” “原来如此。” 哥舒轻轻点头,“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庭渊笑了笑,“若他知道,应该会很高兴吧。” 哥舒“我和他说好了,晚点一起吃晚饭。” 庭渊松了口气,“他可是整整躲了我三日。” 哥舒琎尧指了指庭渊的脖子,“他很自责,这三日他几乎没睡觉。” 庭渊“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掐我的” “压力太大了,做了噩梦,把你当成了坏人。” 庭渊猜测也是如此,伯景郁承担的压力确实太大了。 没人能够替他分担,只能他自己硬扛。 庭渊问哥舒琎尧“这次你来是为了什么” 哥舒琎尧说“自然是给他撑腰,哪能真让他大义灭亲,他掐了你的脖子都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这要真让他杀了颜槐序一家,还不得把他逼得疯魔。” 末了哥舒琎尧感叹了一句,“论心狠手辣,他远不及荣灏。” 若是荣灏,直接手起刀落。 正是因为没把伯景郁当储君培养,他才是如今这副模样,荣灏打小就是被当作一国之君在教育,没有自由,也没有太多别样的情感。 胜国不需要一位有情感的君王,只需要一个有铁血手腕能强硬压制住所有朝臣的君王。 没有人会在意国君是否高兴,有没有喜欢的人,只会在乎他有没有为国为民作出贡献。 庭渊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样的伯景郁在他们的眼里是给了足够自由的,那么高居朝堂之上的君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你能替他过这一劫。” 听到哥舒琎尧说不会让伯景郁大义灭亲,庭渊心里是真的彻底放心了,伯景郁不会因杀了亚祖一家而自责。 哥舒琎尧“我以为这一路你们的相处会很针锋相对,没想到如此和谐。” 庭渊轻抬眼眸“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不可否认庭渊这一路是有功劳的。 哥舒琎尧“还是谢谢你这一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都在他的身边。”,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