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疯批太子冲喜后》 第1章 下旨冲喜 皇城上下的天都是黑压压的。似是酝酿一场暴雨。 一道冲喜的圣旨从皇宫送去慕府。 “完了,这下全完了。” 慕夫人哭哭啼啼,被慕政一脚掀翻。 “哭哭哭,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哭?” “你把女儿宠的无法无天,又引狼入室,将你那下贱的侄子接到家里,才让两人不知廉耻的厮混苟合!” “这下完了,全家都得遭殃!” 慕夫人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她又疼又凄苦。 “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月儿?” “太子重伤昏迷不醒,都说他凶多吉少快死了。” “是,皇上早想把月儿赐给太子,可一没婚书,二没许诺,当年只是随口一提。谁敢当真?皇上也早后悔了,看不上咱们慕家都去别家挑太子妃了。如今太子在战场上出了事,又想到了我们,月儿心里苦啊。她如何能甘心当寡妇?” “这才一时没想开,做了错事” 慕夫人气啊! “闭嘴!” 慕政暴跳如雷:“她是离不开男人吗?和人私通都干得出来!你那个侄儿真是好本事,借住家中才多久,就把她骗的清白都不要了?” 也不怪他气急攻心,毕竟一个时辰前,他亲手在榻上捉了奸! 眼下,慕如月已不是处子之身。如何同皇家交代? 真是天要亡他慕家! 慕夫人毫不在意:“老爷怕什么?太子都快死了,他还有力气能圆房吗?” “蠢货!皇家成亲你当儿戏,宫里是有嬷嬷来验女儿身的。” 这可是欺君之罪! 慕政又急又气,从屋里抽出一把剑来。就要往外冲。 “我去杀了那个孽障!” “老爷,不可!” 慕夫人扑过去,跪在地上,眼里含泪死死哀求:“月儿是您最疼的骨肉啊。” 她生的美,又最会勾人。每次娇娇一哭,慕政都要酥了半边骨头。 当初,她就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嗓音娇媚楚楚:【老爷,妾无处可去,您就收了我吧。】 男人有几个能不被美色蛊惑,慕政背着快要生的原配,每日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力气都使在这个外室身上。 原配一死,慕政就迫不及待把外室接回府中夜夜欢好。她这才成了续弦。 慕夫人死死抱着慕政,不让他走。慕政急上心头,抬脚对着妇人心口又是一踹! 怒吼。 “死了一了百了,好过来祸害全家!” “这孽障要什么我不给?啊?从小到大,我缺她吃的还是穿的?请最好的先生,费劲心思的栽培,可她呢?她就是这么报恩的?” 说着,他一把提起慕夫人的衣领,像是要吃人的妖怪。 “你还好意思哭!都是你侄子做的孽!” “当初我就说家里女眷到了出嫁的年纪,他过来借住实在不方便,你非要一意孤行!” 慕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是理亏的。 她娘家条件不好,侄子又一事无成。只知道偷鸡摸狗,婚事没有着落,她当姑姑的着急就想着将府上的庶女嫁给他。 庶女只是赔钱货,侄子嘴甜,没准几天就把人搞到手了。 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侄子搞的不是孙姨娘生的慕如琴,而是她的女儿如月! 她很后悔接人过来小住,害了女儿的一生! 这里,除了她们二人,还有个孙姨娘。 “月儿……她也是一时糊涂。” 孙姨娘候在一旁,见慕夫人挨打也没去拦,甚至巴不得慕政把人打死。 狗屁一时糊涂,那慕如月可是要死要活闹着只嫁表哥呢。 孙姨娘眼里闪过算计。她上前,拜了一拜,浅浅一笑,意有所指:“老爷急糊涂了,怎么就忘了您还有个女儿。” 慕夫人气的想抓破她的脸。 “孙姨娘!你家如怜已出嫁,如琴又是个庶出!模样不出挑,性子也愚钝!最不会讨人欢心,你想做飞黄腾达的梦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 慕政却仿若未闻,他深思片刻踌躇问:“你指的是梓寒?” 慕梓寒? 慕夫人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当即恼的数落。 “孙姨娘,你这是什么破法子,不成,我不同意。” 见她态度异常激烈,孙姨娘眼底闪过不屑。她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 “梓寒是先夫人生的。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女。是,她是比如月小一岁。” “可前夫人还在时,没同意你进门,你们母女没在慕家祠堂磕过头,更没上宗谱。” 这是慕夫人永远的痛。 当初先夫人不同意她进门,甚至指着她的脸骂。 【老爷从妓院赎回来的,我嫌脏!】 害的她当了三年没名没分的外室。 慕梓寒很少出门,时间久了,世人早就忘了,慕家还有这么个嫡出姑娘。 所有人眼里,慕大小姐的就是她女儿如月。 如果这个身份保不住的话,岂不是公昭天下,她这个继室不检点,早早就和慕政滚一起了。 慕政是男人,顶多背负一句风流,在这个世道,可算不得贬低。 可她是女人,名节大过天。 以后,她肯定少不了被指指点点。 不,她不要。 她不想听,孙姨娘偏偏要讲给她听。 “那时候,梓寒一出生就是慕家的嫡出大小姐。” “当时老太太还在,最疼我们大小姐了。病逝前还舍不得的拉着大小姐的手。对着所有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好她的心肝。” “至于如月小姐,老太太当初看都不看一眼呢。” 第2章 糟蹋 “没钱你看什么病?滚滚滚,不要耽搁店里做生意。” 京城里面最有名的药铺当属慈春堂,这里坐诊的大夫医术精湛。看病也最费钱。可即便如此,慈春堂日日还是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看向被驱逐的少女。 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露出来的眼睛却灵动可人。 “哥哥病重,我来的急,手里的银子不够,不如先赊账,回头我就送来……” “不行!今儿让你赊账,明儿再给别人赊账,药铺还开不开了?” 小二哼了一声,鄙夷道:“你这样占便宜的穷酸货色我见多了。” 慕梓寒红着眼,边上的人见她可怜,难免指了个方向。 “这条街尽头也有一家药铺,价格便宜,你不如去哪里看看。” 慕梓寒摇头,难堪和无助让她浑身战栗。 “有些药只有慈春堂才有。别处买不到。我还想请李大夫过去给哥哥把把脉。” 小二一听这话,嘲讽的笑了。 “李大夫是我们慈春堂的活招牌,等闲不会外出坐诊,你倒是谎话连篇。” 他是刚被召来的伙计,在这里当差,富贵人家的赏银就是不菲的收入,也就养了心高气傲的毛病。 “怎么还不滚,脸皮这么厚啊!” 见她不识趣,小二黑了脸。 而慕梓寒的视线落在背着药箱刚进来的老人身上。面纱下的脸绽开喜悦。 小二也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诶呦,您回来了,药箱小的给您提着。” “在外面就听到你吵嚷,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是有人过来闹事吗,李大夫您瞧,就那个。” 常年冷着脸的老人看过去,他定神一看,难掩激动。 “是慕小姐吗?” 不等慕梓寒回应,他就急急道:“慕将军可是又病了?我这就过去看看。您先别急。” 他离开前,不忘了冷冷看向小二:“你这种人,慈春堂用不起,明日不用过来了!” 周围看戏的人回过神来。 “原来是慕将军的妹妹,倒也不足为奇了。” “是啊,慕将军对李大夫有恩。” “说起来这对兄妹……可怜啊。” 两人快马加鞭的回了慕府,一路都没耽搁。 “哥哥一早吐了三回血。睡下后到现在都没醒。” 李大夫细细把脉,收回手。 “老朽无能,不敢开方,将军这些年吃的药,还是三年前宫里太医开的药方。” 他不忍道。 “只怕……只怕也就这几个月了。小姐还得多做打算。” 这对慕梓寒而言,无疑是打击。 送走李大夫,她哭了一顿。 孙姨娘是这时候过来的。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慕梓寒擦擦眼泪就要回屋,却被孙姨娘笑着拉住:“是老爷让我过来传话,给您说喜的。” 喜事? 何喜之有? “宫里下了赐婚圣旨,小姐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子妃了。” 孙姨娘笑吟吟:“当了太子妃,日后太子登基,您就是皇后,咱们慕家这是出了一只金凤凰!” 慕梓寒的脸却沉了下来。 “大小姐的婚事,怎么成了我的?” 一听这话,孙姨娘有些讪讪。 “这……您这是说气话了。” “当初皇上提出婚约,还是咱们大少爷救驾有功拿命换来的。” 说起这事,慕梓寒一阵恍惚。 她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将军慕衍中毒,皇上体恤臣子,命他回京调养,更特地办了宫宴接风洗尘 。 可谁能料到,好好的接风宴偏偏有奸细行刺,慕衍替皇上挨了那么一剑。旧毒加新伤,险些没熬过去。 慕衍倒下,边境动乱。这也有了后面太子周璟领兵出战的事。 孙姨娘提到此事,依旧唏嘘。 大少爷没中毒前,是多能耐的人啊。全京城谁不羡慕五品通政司参议的慕政生了个好儿子。 “那么多的人,只有我们少爷拼了命去挨刀子。这是忠。皇上心疼臣子,有意将公主许配,大少爷不敢耽误公主婉拒,这才有了后头皇上允诺太子和我们大小姐的事。” 慕梓寒不语。 孙姨娘话音一转。 “你是大少爷的亲妹妹,慕如月可不是。这婚事哪有到外人头上的道理?” 她算什么! 这对母女也不撒泡尿照照! 整天白日做梦。 孙姨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宫里那位,身份尊贵,能力学识都是拔尖的。” “我们这位夫人,也不是我埋汰,之前当过外室,靠着狐媚手段上位,她生的女儿怎么敢肖想太子。” “太子出征的这三年,她这些年可一直顶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招摇。” “但人在做天在看,您的婚事,谁都抢不走。” 慕梓寒似笑非笑:“慕如月不当寡妇,这是推我出去当?” 慕梓寒一针见血:“当初没有爹点头,她们母女又怎么敢惦记太子。” 孙姨娘笑容僵硬。 这件事的确不地道。 慕衍和慕梓寒是慕政和先妻柳氏生的。说起慕政和柳氏,那可是一段好姻缘。 两人也恩爱过,可男人哪里不偷腥。 慕政总以公务忙为借口,跑去和偷偷摸摸养的外室抵死缠绵。 柳氏得知此事,受不了打击,提前早产。生下慕梓寒就撒手人寰了。 而慕政带回抱着孩子的外室,将五岁的慕衍叫到身侧。 孙姨娘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有多虚伪。 【你母亲没了,为父也难受,可人总要朝前看,过来见见你继母还有妹妹。】 【月儿比梓寒大一岁,论着年纪这辈分得重新排。她才是府上的大姑娘,梓寒排第二。可记住了?】 也不怪五岁的慕衍同慕政离了心。 亲手带大哇哇啼哭的妹妹。他那么拼命的建功立业,无非是清楚慕政不可靠,他得为了慕梓寒闯下一片天来。 其中艰辛不提,他也的确做到了。 偏偏事不如人愿。慕衍中了毒,至今难解!一朝跌落成了地上的泥。 为什么当初皇上提出赐婚时,慕政最先想到的是慕如月? 那是因为许多年前,他领着抱着慕如月的慕夫人回府。有云游的道士在府外停留,留下一句。 “这府里的女娃娃长大后是有造化的。大富大贵的命。” 大富大贵的当然是慕如月了。 而慕梓寒,慕政一向不喜。只觉得她是 不祥之人。 在他看来,柳氏就是被慕梓寒克死的。和他没关系。 第3章 太子周璟并非良配 慕梓寒因为慕衍的事,本来焦灼不安,一口火气不知怎么发泄。 她这会儿沉了脸。 “姨娘整日在卢艳面前上赶着献殷勤,怎么,如今跑我这里,是和她闹掰了?” 说着,她唇瓣一动:“看我这记性,险些忘了孙姨娘生的大儿子,前不久被卢艳做主定了婚事,你心里不满意她说的亲,自然要怀恨在心的。” 卢艳就是慕夫人。 “要我说,姨娘也别太斤斤计较了。那姑娘虽是个哑巴。可还没嫌弃你儿子长的丑呢。这么一想,你儿子是占了大便宜的。” 孙姨娘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忍着怒意。 以前她对慕夫人毕恭毕敬,无非是想让她在儿女婚事上多多上心。 可慕夫人吹着老爷的枕边风,让她女儿如怜嫁给了老头,转头还想让他儿子娶个哑巴! 还说…… 【那姑娘的父亲和老爷同个官阶,你儿子是个庶子,还想娶京城的名门贵女不成?姑娘是有残缺,可两人的事成了,有老爷扶持,岳家扶持,你儿子以后还能差了?哑巴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以后还没本事和你吵。婆媳没矛盾多清静。】 呸! 你怎么不说,把你女儿嫁个哑巴! 为了这件事她求慕政,偏偏,慕夫人卢艳好一手哄人的手段,慕政转头斥责她不懂奉献。 卢艳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算计来算计去,还想算计她的女儿如琴嫁他侄子。 这种做过外室的,勾引人的手段比青楼还厉害,娘家卢家会是什么正经人家? 慕梓寒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开始赶人了。 “出去!” “卢艳不是东西,你整日围着她打转,也不见得是好的。” 她正要拿扫帚赶人,就有人从外面进来。 “小姐。” 是阿无。 他是哥哥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非要报恩,回来后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慕衍。 几日前阿无生父做寿,慕衍准了他几天的假,所以现在才回来。 阿无手里提着点心,是家里做的。拿过来给小姐少爷尝尝鲜。 就在这时屋内茶具不小心摔碎的动静,慕梓寒和阿无连忙进屋。 地上一片狼藉。 慕衍伏在床前。 他虚弱的笑着解释:“想喝水,可手里没劲儿。” 他看向慕梓寒,低叹:“哭了?” “没有。” 慕梓寒低下头。 眼角被碰了碰。 慕衍叹气:“这儿都肿了。” 他不知李大夫来过一趟,这会儿温声细语:“哥哥就是太困了,睡得有点久。不必担心。” 孙姨娘哪里舍得就这么走了。也跟着进去。 “大少爷。” 她突然挤开慕梓寒和阿无。 屋里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孙姨娘心下惋惜,忙说:“这……太子前脚刚回,后脚赐婚圣旨就到了。所以老爷让我跑一趟。” 慕衍的脸黑了。 他和太子周璟打过交道,那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常年含笑待人,骨子里却比谁都凉薄。 那对母女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如今见情况不对,就畏缩了。想把梓寒推出去。 慕衍怎能不怒? 他也没多久的日子了,就盼着慕梓寒能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 可周璟并非良配。 皇家本就复杂。何况太子周璟还是个半死人! “咳,我是明白了,前院的人好事全想占,见情况不对了全往别人身上揽?咳咳。他们咳咳。” 慕衍一激动起来,就咳嗽个不停。喉咙里痒的干涩。 慕梓寒心下一惊,忙去端水。 水里面加了她自制的枇杷露。 慕衍抿了几口,在枇杷露的滋润下,瘙痒得到片刻的缓解,这才讥讽的扯出一个笑来。 “她慕如月以大小姐的身份自居十余年,往前张扬的很。如今倒愿意让给小妹了?怎么,卢艳为了这个女儿竟愿意将她外室上位的遮羞布给掀了?” 这话,孙姨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 慕衍道:“这京城里,官大压死人,别说太子不行了,就是他如今死了,下葬了,嫁过去那也是皇家人,在慕政这种唯利是图的人眼里,照样是香饽饽。” 慕梓寒也察觉出不对劲。有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也是奇了怪了,慕政不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过去,却挑了我,上回见时,他辞严厉色的很,生怕多看一眼就能克了他的命。” 这期间肯定有问题。 慕梓寒似笑非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思来想去,问题只怕出在了慕如月身上。” 孙姨娘一时语噻。 明明她来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这时候却派不上用场。 “孙姨娘。” 慕梓寒走近,被冻的红通通的手搭在孙姨娘肩上。让孙姨娘一个激灵。 “那卢家子刚来慕家,对如琴妹妹最是殷勤,你说奇不奇怪,他突然间阳奉阴违背着卢艳将那些哄骗姑娘的手段使在了慕如月身上。” 孙姨娘瞳孔剧缩。 慕梓寒:“当然不奇怪,毕竟一月前,后花园假山前,我可是亲耳听你怂恿他的。” 孙姨娘哪里还敢说一个字。 慕梓寒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很小心了!故意在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 是她做的怎么了?卢艳敢算计她,就要接受被反噬的事实。 “你那夜说……” 慕梓寒学着孙姨娘的语气。 “卢家侄子,你可不能犯糊涂,我家如琴是庶女,慕如月可是花容月貌的嫡女。娶了她的好处可比如琴多的多。” “这话是姨娘说的吧。” 说着,她声音低了下来。 “孙姨娘,我厌恶那对母女,你只怕不比我少。你我虽不在一条船上,可你为了让她难堪,转眼自作聪明拉我下水,这可不地道。” 第4章 他,对自己一向够狠。 孙姨娘实在怵的慌。 慕梓寒如果把她算计慕如月的事抖出去,她也就彻底完了。 没人会放过她。 “好端端的,你抖什么?” 慕梓寒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意有所指说:“姨娘该庆幸啊。” “不是她慕如月,只怕和卢家侄子不清不白的就是如琴妹妹了。” 别说了! 孙姨娘真怕隔墙有耳,事情败露。 她不敢久留,匆匆找了个借口就遛了。 回去的路上孙姨娘甚至在想,慕府只怕从今往后不得安宁了。 凭着慕梓寒那唬人的本事,若要哄她上花轿,怕是难。 慕政那边饭也没吃,只顾着等孙姨娘的消息。 最后等到了一脸愁苦的孙姨娘。 “如何了?” 孙姨娘只能把自己摘去。 “老爷,恕妾无能,本以为夫人和大小姐之间不合,可念着到底是一家人。故托大去当个中间人,好缓和……” 慕夫人没想到唯唯诺诺的孙姨娘,今日一直和她作对! 她站起来,气极反笑:“她是不愿意?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拿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皇上的意思,老爷也做主了。由得了她不愿意?她个不识好歹的!” 果然是没有母亲教养的人! 孙姨娘忙上眼药,她瞥慕夫人一眼。 “夫人,妾是没法子了。眼下这个节骨眼,若不能取得大小姐原谅,咱们慕家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慕梓寒那个刺头,且让慕夫人头疼去吧! 慕夫人气的够呛。 “那件事,她也的确受委屈了。她不痛快,使小性子也在所难免。” 慕政又说:“你赔礼也好,道歉也罢,务必不能让这婚事出半点差池,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俨然忘了,那件事上,他也是帮凶。 皇宫巍峨壮观,金砖铺地,太医们在东宫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砰’的一声响,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殿内的奴才吓得全部跪到地上:“皇上息怒。” 端漠皇蓦然起身,一国之主身上的威压避不可避。 “一群废物!” “朕不听什么束手无策,只要太子无虞!都记住了!他若有个好歹,你们都得陪葬!” 太医们叫苦不迭。 周璟伤成那样,没有及时处理又一路舟车劳顿,能有一口气已经是命大了。他们摸出来的脉象也实在古怪。 只怕大罗神仙来了,无力回天。 可面对帝王的震怒,他们到底不敢多说一个字。 谁让那里面躺着的是端漠皇朝的太子。 皇后凤袍加身,精致而雍容。这会儿眉目愁苦,从内寝殿出来。 自从得知周璟有恙后,她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她手里捏着刻有梵文的佛珠,怕扰了里殿的周璟,嗓音压的很低:“慕家那边可有不满?” “慕家胆敢不满?” 说起这件事就来气。 宣读圣旨的公公过来回话,说那慕家上下都在强颜欢笑。 公公还没走远,就听见那慕夫人的哭声。 端漠皇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压迫。 “要不是灵通寺妙隐大师给太子批了命,指明要慕家小姐,朕怎么可能放着重臣女退而去求其次。” 公主许给慕衍,当初他刚说完,就已经后悔了。他是君,慕衍是臣,慕衍救他,理所应当。 如果慕衍身体无碍,公主嫁过去,也是好姻缘,可如果有碍呢?他可舍不得。 好在慕衍有自知之明,自知不配婉拒了。 而太子周璟…… 三年前周璟出征时,妙隐为他算了一卦。说此番只怕凶险,提出将慕家女的事定为太子妃的事,端漠皇这才有了口头允诺。 这三年一直没有赐婚彻底定下,无非是思来想去,慕衍无法再成气候,慕家如大厦倾斜,那慕家大小姐没有强力的母族,如何配得上太子妃一职? 皇上后悔了,就想着周璟平安回来后,这件事还有反悔的余地。 别扯什么君无戏言,他可是天子,谁敢不服? 可偏偏周璟出了事。他哪里还会再去在意那些? “慕政是个糊涂人,就盼着他家的女儿是个懂事的。若是璟儿身子好转,那朕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不过,她是慕衍的妹妹,应当不会差。” 皇后说:“慕家丫头我只见过一回,就是三年前的那次宫宴。” 那时慕梓寒跟着慕衍。明明他们身侧还有几个慕家姑娘,但皇后一眼看中了慕梓寒。 兄妹两人生的太像了。 也唯有慕梓寒生的最娇俏。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 慕梓寒和慕衍走的最近,笑的娇憨。直到其中一个打扮的格外珠光宝气,死皮赖脸的小姐往慕衍身上贴。 哥哥的叫着。 语气好不亲昵。 不少人以为,她是慕衍的亲妹妹。 但皇后从嬷嬷嘴里得知,那是慕政后娶的夫人生的女儿。 皇后觉得她心眼多,随意看了一眼,压根没放在心上,慕如月也不值得她多花心思。她很快又去看慕梓寒。 念及此,她感叹。 “这几年过去,也不知出落的何等标致。” 只盼是个好姑娘 两人又在东宫待了许久,直至夜幕降临。 四下静谧。 东宫伺候的奴才全都退到殿外,太医轮流守夜,留下医术最精湛的蒙太医,其余的怕掉脑袋,忧心忡忡回了太医院翻查医书古籍。想从中找出差不多的症状,没一个人敢懈怠。 丑时。 寒风强势吹开了窗子,冷气刮进来,冻的人一个激灵。 蒙太医打了个喷嚏,起身去关窗。‘嘎呀’一声。杜绝了外头天气的恶劣。 榻上的人也在这时候睁开了眼。没有初醒的愣神,反倒凛冽而狠厉。 他永远保持清醒和理智。 熟悉的场景,这是东宫? 周璟撑起身子,青丝如墨,身形清瘦。为方便上药,上身并未穿衣,而是缠了绷带。 回来的途中颠簸,即便重新处理了伤口,绷带还是染了血。 如玉结实的胸膛,性感的锁骨,细腻匀称的肌理线条紧实…… “殿下总算醒了,您要是再躺一晚上,皇上怕是要把整个太医院给拆了。” 周璟没说话。 他耳边仿佛还有士兵的呐喊,战马的嘶鸣。 一地硝烟。 周璟在斩下蛮夷首领头颅前,在他不可置信的视线下,带领对方那执着大刀的手,没有犹豫的朝自己胸口去。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被伤的。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计划下他自己捅的。 皮肉被撕开,鲜血淋漓。稍一偏离,就是心脏。 他对自己一向够狠。 第5章 你要是两腿一蹬,彻底醒不来呢 蒙太医见他醒来,眼睛一亮,倒没在第一时间过去把脉,也没急着把周璟醒的消息放出去。 他继续抱怨。 “帝王一怒,我这会膝盖还疼着,可怜那张御医,七十多的高龄了,也一同跪了大半日。最后是让人搀着离开东宫的。” 周璟没问自己的病情,没有情绪的哼笑一声:“取纸笔来。” 蒙太医这才闭了嘴,将桌上开药方的纸,连同沾了墨汁的毛笔送过去,也敛了神情。 这三年,他瘦了,也黑了。 可仍旧眉长入鬓,神韵独超。 他吃力的支起身子,期间扯到了伤口,也没在意。沉思片刻,手腕使不上劲儿,写出来的字不同以往的苍劲有力。 但仍旧很好看。 “让你准备的药呢?” 许久没说话,就连声音也嘶哑。 蒙时登时凝重。 “殿下,那药性烈的很,这路上您不听劝阻服用一颗就已昏迷了半月。可不能再吃了。” 周璟身上的伤是真,而太医摸出来的脉也是真。 他服用的哪里是药,分明是毒。 他们这位殿下,身体总是恢复的比寻常人好。嫌自己伤的不够重呢! “本来就有伤,如今身子亏空的厉害,这再吃下去,只怕……” 周璟沉沉看着他。随即闪过嘲弄之色。 “太医院那帮老东西不好糊弄。” 没了药,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床走路了。 蒙时咬咬牙,败下阵来,从怀里掏出药,犹豫的递上前。 “只有两粒了。” 他正想开口让周璟省着吃。 就见榻上一脸病态的男子,倒出两粒,他挑了挑眉,没有犹豫全部扔进嘴里,细嚼慢咽。 很苦。 溢满口腔。 他眉头紧皱。 可周璟却笑了出声,并不开怀,而是充斥着疯批的压抑。 “殿下。您……怎么都吃了?” 蒙时听的毛骨悚然,却又不敢多看周璟。 而周璟只是随意的瞥他一眼:“还是改不了你这大呼小叫的毛病。” 好在这东宫上下,都是自己的人。 他躺好,还有心思打趣:“怪不得你父亲总说,你不够稳重。” 蒙时服了。 现在还不忘说教他是吧。 就听周璟吩咐。 “信,你让寂七送出去。尽快。” 药劲很快,他眼皮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孱弱,却有夹杂的难掩的兴奋:“其余的等一月后孤醒了再议。” 蒙时:…… 你要是两腿一蹬,彻底醒不来呢!!! 疯子!!! 等等。 他有没有告诉殿下,这次皇上火急火燎是赐婚冲喜了? 时间就在下个月。 醒来再议? 醒来你就当新郎官了! 他抓耳挠腮烦的要命。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 蒙时正襟危坐,撤下所有的表情,装模作样的拧干棉布,给疯子擦手。 “是我。”寂七出声。 蒙时不装了。转头去看他。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不浓,很淡。 但他身为太医,鼻子灵敏。 寂七:“解决了几个不听话的东西。” 蒙时也就没再问。 寂七是周璟身边伺候的,所以能光明正大从外面走进来。他看向榻上的周璟,语气很不好:“爷还没醒么?不对啊,今日正满半个月,你不是说……” 蒙时没好气把信扔到他怀里:“醒了。” 寂七收好:“那怎么……” 他不放心。 先前太医院那些人七嘴八舌讨论周璟的病情,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毕竟,只有蒙时真正清楚周璟的情况。 “本来死不了。” 蒙时黑着脸:“现在不好说了。” 太子醒来片刻,再度昏迷,脉象混乱的更加严重。太医顾不得体面连滚带爬的冲向东宫。得上面准许后,全在这里住下。 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公公将周璟的情况上报端漠皇。 宫里混乱,慕府也是。 慕衍为此很头疼。 他甚至想先斩后奏,这几日就把慕梓寒嫁出去。至于慕家会不会惹怒天颜,他已无力顾及。 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妹,自然要为她谋划考虑。 “我之前身边有个副将,年纪比你大上许多,可至今未婚,为人倒不拘小节。我对他有恩,只要你点头,我去信一封,便把他叫到家里来。让你相看相看。” “小妹,是我对不住你。” 慕梓寒打断他:“哥哥。” “我若嫁了人,慕家上下就是欺君之罪,那些人的死活我不在乎,可你……” 她知道慕衍心里想什么。 无非是,他已是一副残躯。 死了就死了,只要慕梓寒嫁出去,就是别人的人,株连九族都不会祸及出嫁女。 毕竟外头的人,都当大小姐是慕如月,宫里也只能吃这哑巴亏。 她咬着嘴唇,眼圈红红的瞪着慕衍:“你是想给我找好下家,能安心的走吗?你想抛下我了对不对!” 慕衍被她猜中心思,又沉默的不开口,正如慕梓寒所言,他想抛下她了。 他的身子他清楚,所以他只想用最后的时间找一个能护慕梓寒一世无忧之人。可是慕梓寒这会儿将他的心思挑明,他甚至有些茫然。 “你若不愿意的话,哥哥还认识个人,早些年倒有往来,后来我闭门不出也不欲见客,也有三年没见他了,可他逢年过节仍旧送些难寻的药送过来。” 他说的很慢,也有些喘气。忍着喉咙的痒意,继续说。 “那个人叫做蒙时。如今大抵在太医院当值,是个信得过的人,不过,咱们家是笔烂账,只怕交情不够深,他不愿掺和。” “哥哥还是倾向前头说的副将。”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头跑进来,是阿无 。 “少爷小姐,老爷和继夫人朝这边来了。” 他声音刚落,外面就有了动静。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都没再说话。 慕政和慕夫人卢艳就走了进来。 慕政走在前面,不过在他抬脚跨门槛的时候脚步却慢了很多,他精明的眼睛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这一双儿女身上。 慕梓寒不受管教,那张脸却足够明艳,只是实在削瘦。瞧着显小。要是养胖点,就更好了。 再看慕衍,比他记忆里还要憔悴,慕政闪过惋惜。 如果慕衍没中毒,他哪里舍得把人丢弃到这里。 当时宫宴那么多武将,他慕衍逞什么能! 落到这个下场,是命。 可他这次过来。是当慈父的。慕政适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6章 赔不是 “明儿就是你的生辰,我和你娘想为你办一回生辰宴,衍儿觉得如何啊。” 他口吻亲昵,就像是个慈父。打起了感情牌。 “为父记得,你年幼时最……” 慕衍却冷笑:“有话不如直说。” 没必要拐弯抹角。 以前也没见慕政对他的生辰上过心 这里的人,都不欢迎慕政。没人添茶也没人请安。就连儿女身后的奴才阿无,看着他都一脸警惕。慕政忍了。难得没有去计较。 “你身子弱,凡事别动怒。可得养仔细点。” “这几天冷的厉害,倒在院里的水瞬间都能冻成冰。你们二人注意保暖,为父瞧着,今日穿的过于单薄了。” “那就得问问继母了。” 慕衍将帕子压在唇角,轻轻咳嗽。 “年关将至,各房都添置了冬衣,家里的奴才也没落下,我和小妹身上穿的却是旧裳。棉花也不厚实,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 “我倒无所谓穿什么,左右哪天闭眼去了,免得浪费银子。可怜我小妹,别家小姐绫罗绸缎,钗环珠佩,她身上的首饰却都是过了时的。” 慕衍轻扯唇瓣:“怎么,家里竟穷酸成这个地步了?” 他说话是真没客气。也没给慕政台阶下。 慕政不管他们,可从没想过苛待他们。 他有眼睛。也知道这两人的日子不好过。 只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去追究罢了。 可现在用得着慕梓寒,他当然愿意摆出态度。 他开始发问慕夫人。 “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样当家的?” 卢艳身旁的老婆子连忙弯下身体:“哎呦,夫人怎么可能会漏了少爷和小姐。她早早就吩咐了老奴,请人过来给两位量尺寸。” 说着,她给自己打了一嘴巴:“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说着,她甚至跪到地上求饶。 “是婆子老糊涂啊!求老爷责罚。” 真是养了个好心腹! 慕梓寒都要夸她好演技了。 卢艳适时骂她:“自然要罚,还得重重的罚!你这老东西!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也能忘,好在少爷小姐是懂事的,这才不至于怨我,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继母歹毒,克扣他们兄妹。” 这一唱一和的,实在无耻。 卢艳还要说什么,就对上慕政警告的视线。 她心下一凛。不得不低头。 她露出个愧疚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怨我,咱们府上事忙。难免有些疏忽,之前我也魔怔犯浑,想着如月她大梓寒一岁,合该为她先张罗婚事,左右是亲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不论是谁上花轿当太子妃,都是咱们慕家的姑娘,不用太计较别的。” 这种话说出来,她不害臊,慕梓寒都要为她害臊了。 她甚至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合着,她卢艳顾全大局,是慕梓寒小肚鸡肠了? 你们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没见过,没关系。 现在见到了。 卢艳继续她的表演:“娘给你们赔个不是。” “是我疏忽,你们怨我也是应该的,可老爷是你们的父亲,他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为此也狠狠让斥责让我莫痴心妄想了。太子是娶梓寒的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孩子,你们可不能因为我的一时糊涂去迁怒于他。” 卢艳也自以为伏低做小了。 这话却没一个字,是慕梓寒爱听的。她噗嗤一声笑开 卢艳:“怎……怎么了?” 慕梓寒才不吃她这一套:“继母这张嘴也实在厉害,都能去佛堂开光了。也不难怪年轻那会儿,把我爹迷的神魂颠倒,家都不愿回,一心和你厮混。” 如今没法了,又求到她跟前。 脸都不要了,慕梓寒可不会帮着拾起来。 什么孝顺,她也顾不得了。 这层遮羞的窗户纸,被慕梓寒狠狠戳破。 她说。 “原来,如月妹妹不自爱,婚前失贞是继承了继母的衣钵。” 慕梓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慕衍根本来不及拦她,索性也不拦了。 而慕政和善的伪装也彻底褪去。他是老子!私下那点事,是慕梓寒这个小辈能说三道四的吗! 他彻底沉下脸:“你娘已经道不是了,还要她跪下来道歉吗?果然疏于管教,言行如此大逆不道!” 她这次过来,本想着慕梓寒好好谈,嫁妆什么的绝对不会亏待她,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可慕梓寒却蹬鼻子上脸了。 慕政说一不二的威严被侵犯。 他怒,可这里有人比他还怒。 “疏于管教?爹这是指责我?” 慕衍还记得,娘亲柳氏得知慕政养外室后,提前早产,生下小妹血崩。那时慕府上下全乱了套,没一个能做主来掌管局面。偏偏慕政这个罪魁祸首还在外面风流快活。 柳氏倒在血泊里,脸上失去血色,却笑着让眼泪糊了整张脸的自己上前。 她温柔的慕衍搂在怀里。 “你记住,娘的私产全锁在了柜子里,不多,是这些年攒下来的,开柜的钥匙在我最喜欢的那根簪子里藏着。” “衍儿,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 柳氏是陪慕政穷过来的。 当初,她认定了家徒四壁的穷酸书生慕政,非要嫁她,不惜和娘家闹掰。 这些年尝试联系他们,甚至多次生了回娘家看望二老的念头。 偏偏事与愿违,慕政考中后,被派遣外地上任,每三年换个地方,路途迢迢的同时,她后来又怀了慕衍。 生下慕衍后,孩子又离不开娘,慕政这边又需要她照拂。 以至于临死前,也没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她眼里流下晶莹的泪珠。 她这一生,真是可悲。 为了一个慕政,背弃了一切。 莹莹烛火下,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却努力的想要多看慕衍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爱意和羞愧。 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唇艰难的动着,再也发不出一个声,唇形却能认出。 柳氏无助的再说。 “阿衍,娘的阿衍。” 慕衍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天阴沉沉的,柳氏断了气后,身体越来越僵硬。而他再也哭不出来。 所以,这里最没资格说慕梓寒的,就是慕政。 慕衍站起来。他的手按在桌上支撑。再不是穿着铠甲身子挺直的威风凛凛,而是虚弱的弯下脊背。 可即便如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也要为慕梓寒撑起一片天来。 第7章 我是你爹,还能害你? “府上那几个小姐,谁都有教养嬷嬷。她们识字是先生一笔一画教出来的,梓寒呢?” 慕衍是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他识字,可作诗绘画却不行。 他能教慕梓寒什么? “她们弹琴作画时,小妹不是在煮药,就是在催着账房早些发放例银。” 柳氏留下来的钱,他没动,想留给慕梓寒傍身。 他带兵时得到的赏赐,多数刻着皇家烙印,无法卖了变现。 府里每月发放的例银更是一再缩减。 他吃的药,可都不便宜。更别说那些不菲的补品。 手头也紧了起来。 慕梓寒背着他,将柳氏留下来的那些全都换成了银票。那次,是他第一次对慕梓寒发怒,可她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哥哥吃了有用,便是再贵也值得。 她一个铜板恨不得分成两个用,可慕家下人私下议论,慕梓寒是掉钱眼里了。一个小姐,日日追去账房要钱,实在丢了体面。 而这些,都是慕政的不作为。 慕衍讥讽说:“你当时反复确认,我身体是彻底坏了,就以此处清静适合养伤的借口,任由这个女人把我和小妹从原先的院子赶到这里,不留余地,却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他之前的院子,是慕家采光最好,也最气派的院子。如今是慕如月住着。 “扔到此处,对我们兄妹彻底不管不问。” 他这么一提,慕政哪里还有脸摆脸色。 可慕如月非看上慕衍的院子,他有什么办法。 都是妹妹,慕衍总不能只疼慕梓寒一个人。 可这件事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夫说了,你身子需要静养……” 慕衍:“够了!” 他像只奄奄一息但野性难驯随时都能咬人一口的狮子。 “静养?刚搬进来的时候这里连下人房都不如!” 一下雨屋顶还会漏水,窗户纸也是破的。 遍地蜘蛛网和灰尘,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他朝不保夕,大宅院里的肮脏事多如牛毛。他怕无法事事都能护住慕梓寒。更怕哪一日自己去了,留下小姑娘一个人。 他也清楚来到此处,就是被弃,可也有好处。 他其实大有骨气,带慕梓寒去外面生存,可这样面临的只会更多。他死了呢,慕梓寒安危都是问题。 他也可以去求助那些认识的人,可人情如何还? 至少慕府不被人在意的一方天地下,能护她周全。 无人打扰,也无人算计。 这三年,除了手头拘谨,也都相安无事。可直到今日,换得这些人的变本加厉。 慕衍不是泥人。 他也有脾气。 “现在又想利用我小妹。” “我告诉你慕政,不能够!大不了与你鱼死网破。” 慕政被挑衅了。 他一拍桌子,‘砰’的一声。 “好啊!” “可真是兄妹情深。” 既然明面上的和平维持不住,他也彻底没了耐心。也不得不采取别的手段。慕政冷声吩咐下人:“来人,将院子围起来。” “严加看守,没我准许,谁也不准出入,我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和我犟!” 被慕衍护在身后的慕梓寒红着眼,听着这句话后,心里一个咯噔,又见慕政大步朝外走出去,再也顾及不了别的,她快步去追。 “小妹。别去。” 身后,慕衍的急急呼喊,也没让她止步。 慕衍看着慕梓寒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怔怔,身子无力往下滑。 阿无眼疾手快的去接:“少爷。” 这边,慕梓寒堵住慕政的路。 她指尖都在发颤,不可置信的发问:“你可知,我每搁七日就要去药房抓药。” “哥哥断了药,他没准会死的,会死的!再如何,他也是你的骨肉……” 慕政的声音轻而易举盖过了慕梓寒,他眼里迸出愤怒的火花,想吃吞吃生血的野兽:“慕家都要遭殃了,我难道还要管他死活?” 他的儿子,可不止慕衍一人! 以后能撑起门楣的,也不会是他! 见慕梓寒失控,慕政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形如蛇蝎却用安抚说教的口吻道:“孩子,你得清楚,不是我把他害死的,是你。可怜小衍,从小护着你,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我也想疼他,可你得老老实实的听话才行。” 慕梓寒如坠入冰窖一样冷。 她清楚慕政的意思。 若慕政不如愿,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兄妹好过。 那曾经为天下立过功劳的将军慕衍,也只是辉煌过,而他的陨落,彻底让他整日得捧着药罐子的废物。 没人在意她,就算死了,也没人会记起他。 慕衍的软肋是慕梓寒。 慕梓寒的软肋又何尝不是慕衍。 慕政就是利用这一点,威逼利用。 只是,他漏算了一点。慕梓寒若真成了太子妃,绝不会再受桎梏于他。 那时候的就是她拿捏整个慕家了。 太子短命又怎么了?她嫁过去就是皇家的人,婆婆是皇后,谁敢苛待? 要知道,寡妇也分三六九等的。 而且,周璟的身体都这样了,哪里会有精力去纳小妾膈应人。 慕梓寒是慕家人,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没出这件事,焉知慕政以后会给他安排什么货色。 慕如琴的庶姐慕如怜,也是孙姨娘所生,府里的几个姐妹,唯慕如月最大,然后是慕梓寒,再是慕如怜。可那人却在年前,被慕政做主,给五十多岁的大人做继室。那大人的儿子年纪都比慕如怜大了。 这么一想,周璟倒是良配。 总归再差……情况也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你也不用担心嫁去东宫,你哥哥没人照顾。别说换院子,他要什么,爹会不给?” “你得知道,家里好了,你哥哥才会好。” 慕政还要说什么,就见慕梓寒静静的看过来,她眼睛很干净,让他的算计哽在喉咙。 “我说的,你好生思量!” “反正这花轿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他很有气势的放下话。 “好。” 她的声音轻若吟蚊。 见她说得干脆利落,慕政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慕梓寒缓缓抬头,对上慕政的眼睛。 她说的很慢,唇色有些白。 “我说好。” 慕政大喜。 “这才像话!我是你爹,还能害你?” 第8章 不争气的东西!饿死了算了 他又虚情假意的说了很多,无非都是维系父女关系的。见慕梓寒心不在焉,也就止了嘴。 反正目的也已经达到。他哪里还记得不久前说的给慕衍庆生? 慕政喜笑颜开前脚刚走,后脚卢艳嘴角也有了真情实意的笑。 她高贵的出声。 “顺着老爷的意,你们兄妹才有安生日子,你啊,前面非要闹一闹。这是何必呢?” 慕梓寒顾及慕政,但不会给卢艳好脸色。她转身拿了角落的扫把,就朝卢艳身上打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滚!” 卢艳没想她会发疯:“你……你这是大不敬!” “没错,你大可去找爹哭诉,看他会不会给你做主!” 眼瞅着扫把要落在身上,卢艳只好一退再退。等退出大院后,慕梓寒就重重的关门上了锁。 ‘砰’ 她冷声道。 “继夫人,我处境再狼狈,可别忘了,这件事也是你有求于我!” 哪里轮的上卢艳来奚落? 阿无是这时候来的,他见大门紧锁焦急不已,只能劝:“少爷说他会想办法,您莫动肝火。” 慕梓寒手里的扫帚被阿无接过去,她失魂落魄的低头去看足尖,最后低低道。 “可我不愿阿兄弯下腰去求人。” 吃了闭门羹,卢艳差点又被门撞了鼻子。她沉着脸。 这时慕政还没走远,听见动静 ,又走了回来。 还没等卢艳委屈抱怨,就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她好不容易点了头 ,这就行了,你还上赶着找晦气?活该被赶!” 卢艳是真委屈了。 偏偏慕政负手:“你身为主母,对这门婚事多多上心。她去了东宫,一切都要打点,少不了花钱,嫁妆必不能少,免得让外人见了,以为我们是在卖女儿。” 慕政说着,不由开始埋怨吕艳。 后宅的事都是妇人料理,家里却还要让他插手! 这么一埋怨,又想起先夫人柳氏的好。 那位贤惠端庄,日子苦的时候,从没嫌弃他半分,日日鼓励他。家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可从没让他操过心。 “既然不得她待见,往后需要出面找她的事让孙姨娘来,别再闹出笑话。” “让府上的下人敬着那边,不然婚事出了异变,我要你好看!” 吕艳养尊处优被慕政疼爱多年,现在被这样对待,就和吞下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也足够丢脸! 讪讪告别了慕政,卢艳边走边骂! 她自然不敢骂慕政的。也就逮着慕梓寒。 “一个早就死了亲娘,哥哥又随时能死的人,她慕梓寒有什么可傲的?” “也不想想她如今的处境!” 在娘家,有个短命的哥哥,嫁了人又摊上个短命丈夫! “以后有她好看的!” 就在这时,有丫鬟跑过来。穿着厚实的棉裙,头上别着一根金簪。是一等大丫鬟的打扮。 是卢艳从自己手底下刚拨过去照顾慕如月的。 毕竟慕政将慕如月的腌臜事藏的很好,至今没透露半点声儿。可却在一夜之间,她屋里伺候的忠仆是被抬着去乱葬岗的,其余院里的奴才全给发卖了。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夫人,求你去看看小姐 ” 卢艳心烦达到了巅峰:“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不省心东西!” 嘴里这么说,可到底挂念女儿。 毕竟她这么多年,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一儿一女。一个是慕如月,一个是……三岁就夭折的儿子。 反倒是那孙姨娘。 生了两个庶女,两个庶子。 一个庶女已经出嫁,剩下的另一个庶女就是慕如琴,那两个庶子年纪稍微小些,都还没成家。 虽说是庶子,可却是老爷的心尖尖。 不过,在卢艳看来,一个赛一个的没出息。 孙姨娘真是猪一样会生! 让她实在嫉妒的很。 走近慕如月的屋子,就听里头不依不饶的哭闹声,还有瓷器被砸碎的声音。 “爹爹不是说最疼我吗,他凭什么把我锁在屋里?” “表哥待我是真心的,比那病重太子可好了千倍万倍!我只嫁表哥!” “我听说宫里下了圣旨,皇上身为天子,还能强迫我嫁不成?让慕梓寒去,她没什么见识,没准还得对我感恩戴德。” 慕如月正闹着,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绝食两日了。下巴也瘦的尖尖的。 她生的像卢艳,弱柳扶风。最容易让人激发保护欲。 她没有丁点儿心虚和后悔。 可卢艳听的气急败坏,这次一点也不心疼,她闯进去,在慕如月愣神的片刻,扬起手朝着那漂亮脸蛋狠狠打过去。 “你当太子是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 ‘啪’ 一声脆响,慕如月右脸很快肿起。 “不争气的东西!饿死了算了。” 卢艳气的胸脯起伏。 “他卢慎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礼义廉耻都丢了?” 卢艳很失望。 她对这个女儿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就算没有太子,她也盼着慕如月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可慕如月挑了挑去,挑了卢慎那个玩意。 还闹出丑事! 她还要再打,手扬在空中。被身后的婆子急急劝下。 “夫人,你可别动怒,咱们小姐耳根子软只怕是受了表少爷的蛊惑。” 说着,婆子忧心忡忡:“老奴打心里不安心,大小姐那边松了口,可就怕太子哪一日痊愈,她得势会报复。” “报复?” 卢艳对婆子说的丝毫不在意。 “她哥哥这条命还在老爷手上拿捏,她敢吗?” 还太子痊愈? 慕梓寒有这个命吗? 她专门打听过了,太子醒过一次,又晕了,只怕撑不过半年。 卢艳是认定了慕梓寒会当寡妇。 不然她更得气死。 慕如月疼的眼冒金光,这么多年卢艳宠她,别说是打了,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别说卢艳了,就连慕政也对她格外疼惜。 毕竟,慕政常言,道士说她是有福气的人。当初卢艳带她入慕家后,慕政就连连高升。 以至于她要风的风要雨得雨。 见她还不知悔改,卢艳气的大声道。 “卢家这几年日子好了,是住上了好房子,又买了丫鬟伺候,你当那是卢家子嗣有出息?错了,一个个都是吸我的血!他们的房契,铺子全是我私下补贴的。” 没有她,卢家还得穷的响叮当! 第9章 碍路 “你这个表哥,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就想着钱从天上最好能掉落到他脚下。他游手好闲,就是个废物,我本想把如琴那个庶女嫁给他,也算打发了娘家人。你倒好?没长眼了?你看上他?” 没发生这件事,外甥在她眼里千好万好,可出了这事,卢艳哪里还会满意? 她还想再打,慕如月却捂着脸往后退。 那些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她眼里,卢艳就是狠心要拆散她和表哥! 表哥的确有不足,可在她最无助时,是他陪伴,照顾她的情绪。眼里心里只有她。上回欢爱时就允诺,会考取功名,让她过好日子! 慕如月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已经是表哥的人了,没准肚子里还怀了他的骨肉。女儿豁出去了。娘亲和爹爹只能同意我和他的事。除了表哥,我谁都不要。” 听听,这是一个小姐能说的话吗? 卢艳的脸黑了下来。 她当初勾搭慕政时,都知道见不得光得遮遮掩掩!直到入了慕家家谱后,这才扬眉吐气,慕如月倒好,恨不得人尽皆知! 这些年,真是白教了! 现在因为一道圣旨,全家都紧张了起来,慕政急的嘴角磨出了泡,哪还有心力来先料理慕如月? 只把她关了,又让人把卢慎捆了扔在柴房。 等慕梓寒出嫁后再等候发落! 卢艳都不敢插手。 “你不说我倒差点气忘了。” “确保万无一失,王婆子,你去找药给她喂下。切记掩人耳目,别让人生疑。” 未婚有子,说出去那还得了? “娘,我绝不会喝的。” “你别说话!” 卢艳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神色狰狞:“你若再闹出是非来,我也保不了你!” 可慕如月为表决心,抵死不喝药,趁着几个下人不防,将王婆子手里好不容易取来的药碗扔了出去窗户。 另一边,在慕政的示意下,慕家门槛险些被登门给慕衍看病的大夫踩踏。紧接着,数不清的补品,胭脂,首饰朝偏僻的小院送去。 第二日清晨,天刚泛起鱼肚白,街道静谧,不见半个人影。 慕梓寒就早起了。 自她记事起,就记得,哥哥生辰这日,是要吃面的。 阿无说过,先夫人在时,会亲自下厨。如今夫人不在了,生辰总要有个生辰的样子 再后来,都是她亲自下厨。 天冷,又下了一夜的雪,她刚出门就打了个寒颤。将手送至唇角处,哈了口气。 “小姐。” 阿无听到动静,跑过来。 “哥哥昨夜咳的厉害吗?” “还是老样子。” 阿无说:“雪天路滑,小的送您过去。” “你留在这里照顾哥哥,我才放心。” 慕梓寒拢了拢披风,迎着凛冽的寒风走着,一脚踩上去,只听咯吱咯吱的轻响,就像踩到了铁板上。 阿无这才不说什么,不过到底打算送慕梓寒出院子。 他一边走,一边抱怨。 “这几年小姐去借用厨房,那里面的奴才哪回不说风凉话。哪里还记得我们少爷圣眷正浓时,她们嘴脸多谄媚。” “一个个都见风使舵!” 慕梓寒嘴角一弯,没有面对嫌恶之人的不快,她的声线温温柔柔的。 平心静气下来整个人温柔可人。 “今日不会。” 阿无一愣。 慕梓寒:“这慕家的天,已经变了。” 阿无刚开院门,就见外头站了不少人。 孙姨娘带头,笑的有些不自然:“大小姐醒了?” 她一开头,身后的人,都齐齐行礼。 孙姨娘卖好:“怕惊动你和少爷好眠,我等特地在外面等着。瞧大小姐的气色,可比昨儿好了不少。” “这天寒地冻的,我想着雪下了厚厚一层。就特地一早让奴才拆出一条路来,免得湿了鞋袜。” “厨房那边也准备好了各种食材,就等您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 慕梓寒笑了笑:“姨娘有心了。” 一听这话,孙姨娘提着的心总算落地。 她试探的问:“大小姐准备何时搬回去?” 眼见慕梓寒皱眉,她忙说:“以前的院子随时能腾出来,如果小姐你想换别处,都好说。” “不换。” 那院子慕如月住过,她还嫌膈应呢。 这院子三年住下来,麻雀虽小,可五脏六腑俱全。都是她精心打扫整理的。 孙姨娘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这里离厨房有些距离,冬日送饭,若不走快些,只怕到了饭菜都会冷。我就想着,隔壁的院子也空着,不如将墙给推了,两间院子打通。” “再劈出一间小厨房,安排厨子,每日也让人送新鲜的菜过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夜里饿了,还能煮些宵夜,给少爷煎药也方便。” 孙姨娘其实恨不得离这些事非远一点。 偏偏慕政下了令,让她哄着慕梓寒这边。别出意外。 卢艳那个蠢货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这种事要让一个妾来出面! 哄!把柄被抓着,她敢不哄吗? 她提出这个意见,一来是让慕梓寒舒心。 二来院子宽敞了不少,趁着机会将两处重新修葺,再添置各种珍贵物件,慕梓寒从这里出嫁,才不会让宾客见了看笑话。她在慕政那里也有了交代。 对有利于自己的事,慕梓寒从来不推辞。 她只是做迟疑状。 “……哥哥觉浅。” 孙姨娘果然上当,她忙体贴周到的说:“懂得懂得,这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我们等大少爷醒了再忙活。” 说着,她对着身后的奴才警告:“都听见了吗!吵着少爷,撕了你们的皮!” 该说不说,得了特权,能命令全府奴才行事,孙姨娘是爽的。 如果一直都这样就好了,最好,她办事得当,被慕政看中,将中馈交到她手上。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就见要去厨房的慕梓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孙姨娘嘴角的笑意开始僵硬。 她突然有些慌:“怎,怎么了?” “遗憾而已。” 慕梓寒:“姨娘你这种面面俱到的人物,不当正室可惜了。” 孙姨娘眉心一跳。 她想,这话没错! “要是没有继母,爹大抵是扶姨娘当夫人的,这么看来,继母真是碍了你的路。” 第10章 她若欺负你,你就老实受着 可不是么! 她还为老爷生了两个儿子。 “姨娘如果是夫人,想必如怜能嫁给好人家,至少年纪相当。如琴也不用矮别人一头。” 孙姨娘越听心跳越快。对卢艳恨意增添。 谁说不是呢。 她是府里的老人。 当初先夫人的后事,也是她一手操办的。 偏偏冒出个卢艳! 她胆战心惊的想,如果卢艳死了…… 慕梓寒仿佛这才看到孙姨娘身后脸色铁青的人:“这不是继母身边的周婆子么,你怎么也来了。” 沾沾自喜的头都要抬到天上去的孙姨娘登时慌了神。 周婆子朝孙姨娘冷冷哼一声,这才冲慕梓寒憋出一个笑来:“夫人怕孙姨娘不知轻重,特地让小的过来帮忙,免得她冲撞了您。” 慕梓寒没再说什么,朝厨房走去。 她不喜欢卢艳没错。 可同样不喜欢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为达某种目的算计她的孙姨娘。 面做好后,天也彻底亮了。 厨房婆子帮忙提的。 回去时,那些奴才已忙开,慕衍坐在屋前的椅子上,神色难辨。 孙姨娘有意攀谈,他只有冷眼,直到瞧见慕梓寒,慕衍的眉眼这才柔和起来,缓缓起身。 慕梓寒小跑上前,挽着她的胳臂,将人往里带。 阿无接过婆子手里的食盒,跟着进屋,直接锁了门。 面还温热着,慕衍其实没什么胃口,可见妹妹的手冷的跟冰块似的,他低着头全吃了。 “和阿娘的手艺一样好。” 慕梓寒眉眼弯弯。 她没见过柳氏,可也喜欢听自己和那个女子很像。 刚准备去煎药,被慕衍叫住。 “你可知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知道。” 慕衍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还是找人速速送你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哥哥,你分明比谁都清楚,皇家要的是我。” 天涯海角,她又能逃到哪里? “哥哥若真挂念我安危,不如多费心思再活几载。” 慕衍久久不言,他的背脊却彻底弯了下去。 光线洒在他身上,却像极了日薄西山,察觉不出半点暖意。 “哥哥。” 她又喊了一句。 “等你身子好些,我们替阿娘去见见外祖父外祖母吧。” 其实很早之前,慕衍就照着柳氏留下来的地址找过人,可当时闹了饥荒,那带的百姓全往东边迁。他过去时,扑了个空。 后来总算有消息后,他又中了毒。 慕衍总不能给年迈的二老添麻烦,也就一直没去认亲。 他的唇动了又动,最后闭眼说。 “好。” 慕梓寒鼻尖酸涩,可却比任何时候还雀跃。 慕衍摸了摸她的头:“我琢磨着,慕如月的事不简单。” 他原先想着,慕如月和卢慎私下看对了眼,又不愿嫁去东宫受蹉跎,就让阿无私下去打听,才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哥哥何意?” 慕衍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府上知情的那些人,嘴一个比一个严,可却在一夜之间,她屋里伺候的不少忠仆被抬着去乱葬岗,其余院里的奴才全给发卖了。” “昨儿,卢艳去她那边又起了争执,具体缘由不知。王婆子又鬼鬼祟祟去门房那边走了一趟。” 门房? 慕梓寒知道,这门房是卢艳的亲信。早些年是卖草药的。 “阿无在慕如月的窗户底下,采集了点药汁,拿出去找大夫问了问。” “什么药?” “堕胎药。” 慕梓寒倏然起身:“难怪。” “卢家的人,我记得个个难缠。” 慕衍知道他要做什么。 “爹总说,我是哥哥,底下的妹妹不能厚此薄彼,不能总把你事事放在第一位。” 为什么不能? 他为什么放着亲妹妹不去疼,去疼别的女人生的? “这一次,总要帮慕如月一把。” 让她如愿。 这件事,慕家想兜着,可凭什么? 总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将慕政最看重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 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很温柔:“我来安排。” 后面的几日,没在发生别的事。 院子收拾妥善后,各地焕然一新。厨子是外面刚买的,卖身契由慕梓寒手里攥着。自己的人用着才安心。 也在这一日。 慕政下了早朝回来,官服都没脱,匆匆赶过来。 人还没进,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快给小姐梳妆打扮。” 慕梓寒听到他又激动又是紧张的说。 “皇后娘娘点名要见你。” 慕梓寒被按到梳妆台前。 在慕政看来,慕梓寒没有规矩,也没有嬷嬷教导过,去了皇宫肯定要出错。 然后,他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慕梓寒!竟然没有几身得体的衣裳! “我不是早早吩咐了?让你出门多挑几件衣裙,往贵了挑。这银子家里出。” 毕竟慕梓寒那一身,实在寒酸。这丢的是他的脸! “没工夫。” 慕政:…… 他看慕梓寒分明闲得很! 他却不好同她争辩:“没工夫你也该和孙姨娘说一声,她们会去办。 慕梓寒竟还有看戏的清闲,不急不缓的:“说了,怎么能看你这急的要跳脚的德行。” “你!” “我往后气人的事只多不少,爹总要习惯。爹的年纪也不小了,倒不如我哥哥沉稳 ” 慕政能如何?就怕这祖宗甩脸不认人了。他只好供着她,一句重话也不敢说,让下人跑着去铺子买衣服。 然后又和慕梓寒说。 “进宫后,你必须规矩行事,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你应该清楚。皇后娘娘就是见你一见。见了也就把你打发回来了。” “她雍容华贵,你若不出错,娘娘也不会特地来找岔。” 慕梓寒听的不算认真。但还是紧张的 上回去皇宫,身边有慕衍,她偷偷瞅过高位上的皇后娘娘,不敢多看,只觉得很高贵威严。 至于太子周璟。 那次他并不在,慕梓寒对他没有印象。 “太子只一个嫡亲姐姐,是邵阳公主。她的脾气不好,至今没出嫁却格外受宠,去年和丞相千金犯了口舌,不过数日,那丞相千金就摔断了一条腿,都说和她脱不了干系。京城的小姐都躲着,你最好也避着些。” 可又能怎么避? 娘娘让慕梓寒进宫,公主也会在,只怕会为难慕梓寒。 毕竟,这个女儿他都瞧不上,更何况公主。 他想了想,很没担当的叮嘱慕梓寒。 “她若欺负你,你就老实受着。” “若我有理呢?” “女子嫁进婆家哪个不受委屈?更何况你是高嫁,更要学会看她们脸色。” 第11章 年纪大了,会疼人 去皇宫的路上,慕政还在叮嘱。 “为父说的话,也许不中听,可之前如怜嫁人,我也是这般教她的,你大可去打听,她现在日子过的可不差。” 卖女求荣的玩意说起这事还挺得意。 慕梓寒听的心烦。 “爹你也好意提如怜?她那丈夫都快六十了。” “你懂什么,年纪大了,会疼人。” “这样啊。” 慕梓寒很少辞言厉色,她说话大多都是轻声轻气的:“也不知如怜该喊他爷爷,还是喊他丈夫。” 慕政觉得,这话没法讲下去了。 眼前的人注定不是老实的慕如怜。这次进宫,不会捧着贵人的脚舔。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 早有宫人等候。 “慕小姐,娘娘早已等候多时,您随奴婢来。” 慕梓寒谢过:“劳烦嬷嬷。” 嬷嬷点了点头,对慕政道。 “大人止步。” 前不久嘴巴就没停过的慕政只能摆出一个大大的笑,点头哈腰:“是。” 然后抓心挠肝的目送慕梓寒进去。 她还想和慕梓寒使眼色,让她注意着点。后者却都没看他一眼。 嬷嬷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一路上很严肃,没再说一个字。可心思都在留意身后的人。 暗暗打量。 慕梓寒到底年轻,没见过大场面。她低垂着眼,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四处张望。 走了很长一段路。这才到了椒房殿。 嬷嬷先入殿通传,得了准许后,这才让她进去。 不过进去前,她轻声说了一句。 “宫里的几位娘娘得知你过来,就不请自来凑了热闹。” 一句不请自来,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 比如,殿内的人不是娘娘请来的,娘娘也不喜的很。 毕竟端漠皇后要看未来儿媳,她们这些妃嫔上赶着来凑什么热闹? 无非是来看东宫的笑话。 能做出这种事,和一国之母叫嚣的后宫嫔妃,带头的也只有熹贵妃了。 这是在告诉慕梓寒,皇后只是见她,没有借着别人的手来刁难她。 慕梓寒冲嬷嬷感激一笑。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嬷嬷不由多看她一眼。 慕梓寒一走进去,就对上四五双不怀好意的眼,她脚步微微一顿,压下不安,很快上前请安。 还没等高位的端漠皇后发话,就有人出声。 “你是慕家大小姐?” 有人娇笑:“看来三年前我是留意错了人。” 自然有人追问怎么了。 那人也就又说:“就那次宫宴,慕家女眷一并入宫,若没记错,那是位粉装姑娘,跟在慕将军身旁,添茶又倒水的。不少名门闺秀同她打招呼,喊她慕大姑娘。”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这不就是慕政卢艳的生死局吗! 慕梓寒身为慕家女,倒不好直接在外人面前说三道四,她为难的抿抿唇,像是有苦难言,最后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小声道:“娘娘说的那应当是家中姐妹。” 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这些娘娘也没真放在心上。 可慕梓寒的反应,很不对劲。 “这不对啊,你是长女,哪家当妹妹的会顶着家里老大的名头在外招摇逛市?慕大人怎么不管管,真是乱了辈分。” 慕梓寒眼神闪烁,却什么也不说了。 越这样,心里越有鬼! 妃嫔们对视一眼,他们在宫里无聊的很,恨不得立马去打听。碍于皇后,到底没有追根究底。于是打起了哈哈。 “嫔妾记得,皇上曾说过慕将军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原先是不信的,毕竟行军打仗的都是粗人,这见了慕小姐……” 一语未完,就被人冷冷打断。 “如贵人,不会说话不如把本宫赐杯毒酒,把你毒哑了?” 正红色宫装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气势逼人。 “粗人?”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质问。 “没有这些人,哪有你的安生日子?” “眼比天高的东西!仗着几分恩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你是说保家卫国,护我疆土的将士粗鄙,还是说本宫的皇弟带兵打仗粗鄙?不如去父皇那里说上一说?” 如贵人吓得额间冒汗,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嫔妾却无此意。” “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如今皇弟重伤在身,你们一个个存的什么心思。” “懂事的今日绝不会来此,我母后仁慈,不愿同你们计较,你们就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这么一弄,所有人都看向了如贵人。 有帮忙求情的。 “公主莫恼,如贵人一向嘴笨。” 有看笑话不嫌事大的。 “嘴笨?我看她是没脑子。她父亲是文官,这文官一向看不起武将。” 如贵人吓得抽泣。她看向熹贵妃,想让她出面,可熹贵妃只低着头玩刚涂上的指甲,丝毫不被外界影响。 “你哭什么!听着晦气!” 邵阳怒。 “行了,吵的吾头疼。” 终于,皇后发话了。 “如贵人,起来吧,瞧这眼泪流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椒房殿把你怎么了。” “邵阳你也是,脾气说来就来。” 她轻拿轻放,显然不把刚才的发生的当回事。 慕梓寒规规矩矩的站在一处,低头去看脚下的绣花鞋,耳朵却竖起来听。 “梓寒,上前来。” 就听皇后叫她。 慕梓寒迟疑上前,被皇后拉到身旁坐下。 紧接着,一枚碧绿通透的手镯戴到她腕上。 “这是吾和皇上成亲时,太后所赠,如今吾再把她送给你。” 见面礼很贵重。 皇后的态度摆在这里,这是她给慕梓寒做脸面,在场的人看慕梓寒的眼神都变了。 很快,一片红色的衣角闯入她的视线。 是邵阳公主。 她盯着慕梓寒看了很久。然后翻了个白眼。 “你倒是小家子气,把头抬起来。” “这椒房殿是母后的宫殿,外人来了,都恨不得当自个儿家了,懒着不走,你倒好,拘谨什么?” 这是在骂那些不速之客呢。 妃嫔们可不敢和邵阳对上,熹贵妃也总算有了动静。 她嗤笑一声,架子十足,凉凉出声:“公主这是在点本宫呢?” 硝烟弥漫。 邵阳公主丝毫不惧。 “不敢,贵妃是父皇最看重的妃子,御书房去得,养心殿去得,区区椒房殿又算什么?” 第12章 狐媚手段 殿内气氛冷凝。 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 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宠妃,他们哪个都不敢得罪。 她们又不免想起一桩笑谈。熹家大公子对邵阳倾慕许久,多次进宫求姑姑熹贵妃牵姻缘。 一颗真心只有被邵阳践踏的份。 熹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合,毕竟她也有儿子,虽然不及周璟,但谁不想当太子。 她很疼这个侄子,一直都有求必应。被磨的没办法了,只好向端漠皇吹起了枕边风,亲上加亲。 这件事传到了邵阳耳里,气的指着熹大公子的脸,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时闹得可不好看。 这会儿别说吵起来,邵阳朝熹贵妃动手都有可能。 “公主,你对本宫若有意见大可直说,儿女亲家做不成,可低头不见还抬头见呢,本宫的侄子刚中解元,以后前途似锦不可限量。本宫不同你争执,你若拿着这件事不放,我本宫也是有理的,皇上也会为本宫做主。” “别拿父皇压我。整日就知道耍些狐媚手段。我可不吃你这套。” 这是慕梓寒能听的吗? 她的心跟着提起来。 熹贵妃哪里受得了这个气。 之前,邵阳就对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自从有了侄子的事后,邵阳愈发胆大包天了。 偏偏,太子每次出面当和事佬。 皇上虽疼她,可最在意的却是太子。 哼! 周璟死了后,看谁还能护着她! 她恼怒的站起身子:“娘娘,别怪臣妾不提醒您,和公主同龄的姑娘都当娘了,她这个年纪还没出嫁,性子若不改改,日后议亲都难。” 皇后娘娘好像从来没把这些当回事。即便有人气的窝火,可她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公主被吾疼坏了,还望贵妃看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别计较。” 没嫁人,就年幼是吧? “不过,贵妃到底多虑了,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只有她不想嫁,没有她嫁不了一说。” 比如,你侄子。 整日厚着脸皮献殷勤,邵阳都看不上。 眼看着剑拔弩张,慕梓寒都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果然当正宫皇后的都不简单。 这就是大老婆和小老婆的区别。 熹贵妃冷冷一笑。 在她看来,端漠皇后也嚣张不了多久。 周璟一死,就是她的皇儿出头之日。 至于这赐婚的慕梓寒,不过是个五品官员之后。胆小的很,进殿一直弱小存在感。瞧着也不机灵,可见构成不了威胁。 “哼!真是好得很!” 她气的胸脯上下拂动,一甩衣袖,大步朝外去。 熹贵妃一走,那些被她强迫一同过来的娘娘,哪里敢多留,连忙站起身讪讪行礼告辞。 等人都走光了,皇后这才嗔了邵阳一眼:“你啊。” 邵阳不吭声了,坐下,精致的妆容格外昳丽。 宫女重新上茶点。 皇后不经意间转头说:“你哥哥如今可好?” 慕梓寒眉心一动。 正整理措辞,就听一声哂笑。 她朝声源处看过去。 邵阳态度恶劣:“看什么看?” 慕梓寒抿唇:“劳娘娘挂念,哥哥一切都好,今早还同我约定,等他身子骨再好些,就去外祖家磕头。” “这这个理儿,他整日窝在家里,就是没病也得熬出病来,你哥哥多出去走走是好的。” 慕梓寒清浅一笑。 “今日入宫,哥哥还让我向娘娘问好。” 邵阳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盏。刻意的闹出动静。 无非是她不满意这个弟媳。 她阴阳怪气:“中毒这么多年,你哥哥倒是命大活到了现在。就是不知能撑多久。” 慕梓寒做足了准备,邵阳也许会下绊子,也许会辱骂她不配嫁给周璟,她都会面不改色。 可偏偏,邵阳触及了她的逆鳞。 慕梓寒嘴角的笑淡去。 宫女送上的茶盏,她一时没接稳,滚烫茶水全倒在裙上。 “奴婢该死。” 宫女吓得跪到地上。 慕梓寒被烫的站起身子:“不怪你,是我手抖。” “娘娘,容我殿前失仪,可否寻一处换身干净的衣裳。” 女儿家出门,都有准备另一套衣裳放在马车内,以便不时之需。 皇后也不至于去为难她,允了。 她一走,皇后警告的瞪了邵阳一眼。 “提起慕衍,你就犯脾气。当初公主里头,唯你到了适婚年纪,他婉拒赐婚,是对你好。” 邵阳别过脸去。 谁要他好! “母后提这个做甚?” 她嘴硬:“父皇这几年迟迟不定皇弟的婚事,我还想着他另有打算,皇弟为储君,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他的妻子不能差。” “可左等右等,却还是慕梓寒。如果慕衍没出事,我绝无二话,可如今慕家已落魄,皇弟又这样,朝中大臣心思一个比一个活络,不说别的,二皇子的未婚妻熹贵妃在相看,三皇子的婚事,其母德妃相中的人家也不差。孩儿如何能甘心?” 要不是清楚,端漠皇对周璟的疼爱远胜别的皇子,她都要以为父皇对皇弟不满了。 二皇子就是熹贵妃的儿子。 这对母子这会儿别提多得意了。 没准等着皇弟早些闭眼,他好继承储君之位! 端漠皇后沉默。 “邵阳,你应当知道梓寒是妙隐大师钦定的人选。” “大师,大师,妙隐如今都圆寂了。何况母后,你又不信佛。” “那吾能如何?小璟的伤,太医束手难策。” 她只能寄希望于此。 万一呢。 冲喜有用呢。 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对周璟好,她都愿意去信。 “邵阳,你好好反省刚才什么态度?有什么脾气你找慕衍去发,朝他妹妹犯什么浑。” 慕梓寒罗裙换得很快,等她再回去。皇后又开始问她。平时爱吃什么,都读过什么书, 慕梓寒都一一答了。 不挑食。 不爱看书。 这是实话。 皇后身上上位者的气息过于浓烈。 慕梓寒实在不敢对她扯谎。 毕竟,她的事,只要一查,就能清楚。 “会写字就好。” “梓寒啊,实不相瞒,吾召你入宫,一是见你,二是……” 国师既然说慕梓寒是良配,那定有他的道理。 她笑:“若让你为太子抄写佛经,你可愿否?” 慕梓寒不愿意。 她讨厌写字。可又不敢拒绝。 毕竟,周璟死了后,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太子妃,若想要有好日子,得和皇后打好交道。 婆媳关系! 她可以! 第13章 她是有多不正经? “吾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未婚夫妻,要顾及的规矩很多,不能入男方的寝殿。你们情况不一样,你过去是去探病的。小璟还至今未醒。无人敢多说什么?” 皇后又说了些体己话,见慕梓寒颇有些坐立难安,只当她心系周璟,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相见。 她满意大手一挥,让邵阳带她去东宫。 慕梓寒:…… 路上,邵阳依旧不冷不热的,可到底没有黑脸。 “皇弟平易近人,最是良善,去年街上捡到一条瘸了腿的犬,见它可怜,都抱回东宫亲自养着。” 她意有所指:“京城的公子哥,贪恋美色的不在少数,皇弟却洁身自好。光有美貌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光有美貌的慕梓寒:… 她深吸一口气,人畜无害:“谢公主夸赞。” 邵阳一哽。 没夸你! 是让你认清现实! 认清皇弟就算娶了你,也不会看上你! “丞相女儿的事,你应当听过。” ……唔,刚从慕政嘴里知道。 邵阳抬着下巴:“也是她不知所谓,借着胆子勾引我皇弟!还丞相之女?光会耍些见不得人的伎俩。” 慕梓寒没有和她说话的欲望。 “皇弟正人君子,不愿让她失了名声,我可忍不了。于是她就断了一条腿。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也就不再出门丢人现眼了。” 其实,是她吓唬几声,丞相之女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没站稳,从高楼摔了下来。 邵阳斜睨慕梓寒,冷冷道:“所以,你别仗着和皇弟有婚约在身,趁着写经文接近他,试图做不轨的事。本公主一旦知晓,也绝对不会饶过你。” 慕梓寒服了。 “公主,太子重伤在身。” 她是有多不正经,连快死的人都不放过? 邵阳:“现在的女子,在皇弟面前忍住矜持的有几个?” 她皇弟!魅力很大的! 邵阳:“本宫为此十分困扰。” 你是魔鬼吧! 也许这条还没走到东宫,弟控邵阳又开始情不自禁夸起周璟:“本宫的皇弟尊师重道,是个君子。” 太医蒙时听到动静,出来迎接,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嘴角一抽。 君……君子? 这是什么可怕言辞。 “皇弟品性高洁,德性兼备是出了名的。” “蒙时,是吧。” 蒙时面不改色:“是。” 慕梓寒以为,邵阳会带她去厢房抄书,却不想,去得是周璟的寝殿。 笔墨纸砚,早就备好。 适合姑娘家的案桌挨着窗户,应该是临时搬过来的。案桌的对面就是床榻。 隔着长而拖地的幔帐,依稀能见里面躺了个人。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殿内是熟悉的药香味,浓而烈。 这还是除了慕衍外,慕梓头一回进男子的住所。 她有点不自在。 邵阳一进来就关心周璟。 “皇弟今日如何?” 蒙时不动声色的打量慕梓寒。 容貌妍丽。 可比那断了腿的丞相之女貌美多了。就是不知道她的腿,骨头容不容易断。 丞相之女遇到公主责罚,太子没有出手,是她幸运。 可慕梓寒就不好说了。 毕竟,他们太子并非怜香惜玉的主儿。 蒙时开始胡说八道:“昨儿夜里,吐了回血。” 邵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怎没收到消息?” “太子上回醒时,还迷糊着却心心念念就叮嘱。” 周璟的贤名,也有蒙时的一份力。 “太子说了,他的身体也就这样了,为人子,为人弟,却回回兴师动众让公主娘娘担忧,实在不孝。” 邵阳又难过又感动。 慕梓寒被触动。 她这短命丈夫的确是君子。 邵阳是带着伤心离开的。 她一走,慕梓寒觉得周围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翻开经文,毛笔沾了墨汁,准备静心抄写。就听蒙时说:“慕家妹妹,你可能不认得我,我和你哥哥算是旧相识。” 认得。 慕梓寒心说,我哥哥都想把我嫁给你。 蒙时是知道慕梓寒的。 往前他和慕衍往来时,他提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妹妹。 可惜了,一支鲜花插在了周璟这个牛粪上。 就慕梓寒这个长相,嫁去别人家里,丈夫只怕疼爱的很。 可周璟…… 算了,不提也罢。 慕梓寒很娇小,静静坐在那里有着江南水乡的端庄,眼眸流转间还有她不自知的属于少女的幼态妩媚。 她坐在那里,指尖蜷起,身体却绷的笔直,很僵硬。 眉眼闪过疲惫,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姑娘,在这个陌生的皇宫,也会无措,会害怕。 之前在椒房殿,她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如今在东宫,太子昏迷,蒙时和哥哥相识,慕梓寒也能稍稍喘口气。 在蒙时眼里,她就像一只绵羊,来到了虎穴。 蒙时没忍住,安慰她。 “太子瞧着严重,可没准阎王爷都不敢收他,哪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毕竟,是装的。 周璟如果能活,慕梓寒又怎么会盼他死。 在蒙时的注视下,慕梓寒勉强的扯了个笑。 “多谢蒙大人宽慰。” 蒙时也不好再同她说什么,周璟没醒,他作为外男可不能留在这里和慕梓寒共处一室。 很快,他退到殿外。 屋内就剩下慕梓寒和周璟。 慕梓寒心无杂念低头抄经文,等手写酸了,又忍不住的朝对面的床发了会儿呆。 那里躺着的人,是太子,也是她日后的枕边人。 慕梓寒见四下无人,也不会有人进来,她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君子到底有多俊美。 有的念头一旦升起来,就没法熄灭。 就看一眼。 她就看一眼。 她蹑手蹑脚的靠近,踌躇片刻,伸手拉开幔帐。 ‘砰’的一声,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 邵阳的声音传了过来:“本宫实在信不过那慕家小姐。” 所以,她打算监督! 死死盯着她,不让她有逾矩的行为。 慕梓寒心下一慌,下意识要回去坐好,慌乱间踩到了裙摆,人不受控制的朝一处摔去。 那个方向,是床,准确来说,是床上的周璟。 被砸中的男人,被砸的伤口裂开。嘴里真的吐出一口血来。 嗑药的周璟,被疼醒了。 第14章 你个疯批懂什么? 慕梓寒颤颤巍巍。 她想,周璟即便没死,也被她砸死了。 她脑中一片凌乱。紧张的的爬起来,去看床上的人。 周璟脸色惨白如雪,虚弱让他愈发的惊心动魄,青丝如墨,姿色绝艳。 慕梓寒的心凉了,尤其见他嘴角的血浓稠泛黑。 还不等她惊慌去寻蒙时,就听邵阳刻薄暴怒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一进门就见慕梓寒往周璟怀里扑。 要是晚来一步,慕梓寒是不是得爬皇弟的床啊! 她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慕梓寒的手:“饿狼扑食吗?” “毫无半点分寸!” “皇弟若被你压的三长两短,你慕家都得陪葬!” 她正要辞言厉色的骂,却见慕梓寒傻愣愣的看着一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孱弱的皇弟!醒了! 邵阳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慕梓寒?她在榻前坐下,欣喜若狂。 “太医!快叫太医!” 蒙时从外头跑进来和周璟对视一眼,傻眼。 您怎么醒了??? 整个太医院早就搬进了东宫,得了信儿,全都蜂拥而至。里三圈外三圈的把人包围住,轮番把脉。 七十高龄的张太医向匆匆赶来的端漠皇禀报。 “太子脉象依旧乱,可瞧着有好转的趋势。” 邵阳焦急:“可他吐血了。” “血的颜色像是中毒,可太子并无中毒征兆,如今人清醒着,老臣看来,这血吐的反倒好。”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们还得继续检查。 很快,太子醒的消息传开。 慕梓寒心有余悸的被挤到了角落。 领她进宫的嬷嬷,这时走了过来,严肃的脸色难得有了笑意。 “慕小姐,今日辛苦你了,娘娘让老奴送您出宫。” 慕梓寒听到这句话,是松了口气的。 她跟在嬷嬷身后,离开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边的周璟,正巧也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依旧沉默平淡,对这个突然冒出来陌生的人,没有半点想要窥探的欲望。 而她猝不及防的心跳慢了一拍。 慕梓寒局促的转过头。 这个男人…… 真是让人多看一眼都心痒痒。 而且……是她的。 这种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慕梓寒走路都是飘的。 在见周璟前,她想过,周璟死后,她定恪守妇道,安守本分,再借着太子妃的身份,让慕政好看。 可见了周璟后。 她改了想法。 长的这么勾人,死了就太可惜了。她恪守夫道的同时,还会追悼亡夫。 而殿内。 太医扎破周璟指尖取了血去研究。 合宫的娘娘,皇子,公主,闻讯全都过来表示关切。 端漠皇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顾顾忌:“小璟,你可不能有事,朕的江山只有交到你手上才最安心。” 边上的二皇子眸光一闪。是嫉妒。 明明他没差周璟多少,为什么父皇眼里只有他! 她的母妃,熹贵妃却是黑了脸。 她甚至觉得,这句话皇上是说给她们母子听的。 周璟不卑不亢的笑,十分谦谦君子。 “父皇,我的身体是变数,二弟,三弟同样才学兼并,尤其二弟,上回雍州水患他处理的极好,儿子自愧不如。” 皇家人,哪有什么兄友弟恭? 熹贵妃心想,太子好是好,就是太蠢了。治理水患明明周璟自己可以去,偏偏把机会让出来。给了她皇儿出头的机会。 三皇子周承是个闷葫芦,和德妃一个德性,低着头不说话。 二皇子周煜忍着得意,连忙道:“皇兄抬举了。” 他想,周璟这种人,聪明是聪明,可储君不能妇人之仁,只有杀伐果断才能统治天下。 周璟明显德不配位。 只有他…… 正想着,就见周璟朝他浅笑。 他刚要回个笑。 “他的确是抬举你!” 端漠皇冷不丁道:“你有自知之明是好的。” 目睹周煜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的脸。周璟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可他得忍啊。 有的人,就是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不吃点教训怎么行。 端漠皇环视一周,相当不耐烦。 “小璟要静养,你们都回去。真担心太子不如学着慕家小姐为太子抄写经文祈福,别在朕眼皮子底下挣表现。” 他说的话很不客气。 但谁敢说一句怨言。 毕竟,他是天子,就算砍了谁的脑袋,那人也得跪在他面前,高呼: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天子一发话,所有人讪讪告辞。 端漠皇他们也没久留,很快,屋内只留下周璟和蒙时。 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乐不可支的笑出声。他像是很痛快,可眼里的悲哀却越来越明显。 重新被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了,也不能阻止他。 蒙时见他笑的开怀,被感染的上前,正要附和扯出一个笑容。 前一秒还在大笑的男人,笑声变得诡异幽怖,让人不寒而栗。 “孤睡了几日?” 蒙时面色一僵:“七,七日。” “很好。” 他直勾勾的盯着蒙时,阴恻恻的问:“你解释解释,一月的药效,孤怎么七日就醒了?” 蒙时知道才见鬼了。 他磕磕绊绊:“殿,殿下。” “您相信奇迹吗?” 尊嘟假嘟? “孤不信。” “但孤信,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忌日。你信吗?” 蒙时有点喘不过气来。 “殿下。” 他真的服了。 “我方才正在殿外,屋里就您和慕小姐,您可别难为我,里头发生了什么,我是真不知情。” “您不如去问问邵阳公主,没准她清楚。” 周璟微微拧眉:“谁?” 他这么一问,蒙时压力更大了。 “慕小姐就是慕衍的妹妹。” 周璟古怪的问:“方才角落站着的那个矮子?” 你高了不起! 人家分明是娇小。 你个疯批懂什么!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腹诽,蒙时的头越埋越低。 “妙隐大师曾给殿下算过一卦,殿下忘了吗?” 周璟眼眸漆黑如墨,他停顿片刻,语气像是讥讽,更像是空洞:“那和尚死了,都不忘算计孤。” 蒙时委婉:“亲事已定。”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咱们东宫,也要有女主人了。” 第15章 她的事,还是少管! 慕梓寒一回府,宫里的赏赐就到了。 是端漠皇身边得脸的公公亲自送来的。 名贵的首饰珠宝玉器,一件跟着一件。 他亲手扶起跪在地上谢恩的慕梓寒:“慕小姐,皇上的意思是,您这几日都入宫为太子抄写经文。” 太子早不醒晚不醒,慕梓寒去了,就醒了,多多少少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 让人不信也得信。 如今周璟身体依旧虚弱,太医院并未察觉出病因,到底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慕政忙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公公看他的眼神不如看慕梓寒的亲昵,少了点笑意,笑:“宫里会派人来接送。” “慕大人,你养了个好女儿。宫里的皇上娘娘很满意。” 慕政笑的嘴都要裂开了。 慕夫人卢艳见过不少宝贝,可到底只是个五品夫人,眼界有限。还是被这些赏赐迷了眼。 本来,这些都是女儿慕如月的。如今她只有眼馋的份。 想到这里,她就心肝疼。 什么冲喜有用?她反正觉得,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毕竟慕梓寒一生下来,就克死了亲娘,她分明是灾星。 她揪着帕子,恨不得将这些赏赐全搬到自己屋里。 等公公一走,果然原形毕露。 “梓寒啊,这么多赏赐,想必你也用不完。” “继母看上哪样了?” 眼看她这么好说话,卢艳当下一喜。 可下一秒,慕梓寒就变了脸色。 “想要那一样,我都不给。” “把这些都送我院子里,这些药材,千金难买,我日日给哥哥炖着吃。” “继母要是想吃,大可去找你那姑爷。”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卢艳下意识去看慕政,果然,他的脸黑了。 “你胡说什么?”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 “我家如月尚未婚配,哪来的姑爷。卢慎和她之间可没什么!” 真是蠢到不打自招了。 慕梓寒无辜:“我未曾提及卢慎,继母好端端提他做甚,要不是知道如月妹妹心比天高,寻常男子瞧不上,我还以为这是掩人耳目了。” 说着,她惊讶的捂住唇,可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不会吧,难不成……” 话音未落。 “没有!” 卢艳眼神闪躲。 慕政怒:“好了!” 他对慕梓寒扯出一个笑:“你先回去。这些是皇上赏的,放心,谁也动不得。你继母也是。” 慕梓寒行礼,温柔懂事:“谢过爹爹。” 等她走远,慕政对卢艳哪里还会有好脸色。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面对她时,只有疲倦。 明明刚开始,他不顾别人的眼光看法,千难万难也要迎这个人进门。 是卢艳变了,还是他变了。 定然是卢艳,她变得贪婪丑陋,欲望永远也填不满。坏他好事! “老……老爷。”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梓寒还小,帮忙保管。” 慕政一甩衣袖:“你并非她的生母,她的事,还是少管!” 他脑子里都是,卢艳这么蠢,慕如月又像是被下了蛊。这对母女没一个是省心的。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卢慎这个人,不会有出息,在官场不会给他助力,反而会拖累他。 这种亲事,他怎么可能同意。 卢慎这种后患,绝对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杀意。 慕梓寒回了院子,就去屋子里看慕衍。外面冷,她身上又落了一层的雪。 屋内暖和,雪很快融化成水,慕梓寒脱去厚重的披风,哈了口气,这才入内。 “哥哥。” 慕衍放下刻刀。 他手里有一枚雕了一半的象牙鬼工球。 精美又复杂,内里层层套嵌。 耗费三年,还没完工,也是他平时唯一的消遣。 见慕梓寒嘴里噙着笑,他心里的不安也平了大半。 慕衍招呼她坐近,将怀里的暖手炉送到她膝盖腿上。 “我听说,邵阳公主。” 他停顿片刻,依旧温和。 “也入宫了,她可曾为难你?” 在别人面前,慕梓寒需要伪装。可在慕衍面前,她不会。 她皱皱眉:“嗯。” “要不是先前不认识,我都要怀疑她在针对我。” “说话也难听,显得刻薄。” “哥哥是没瞧见,她今儿在椒房殿,将熹贵妃怼的狗血淋头,那嚣张模样,也不怪别人说她不好相处。” “熹贵妃气的够呛。皇后娘娘却坐在高位上看着,等闹得厉害时,这才轻飘飘的说几句话,平息了风波。” 慕衍应了一声,他很少和慕梓寒说起皇宫的事,现在却不得不说。 “熹贵妃的母家,显贵煊赫。这也是她在宫里有底气同皇后叫板的资本。” “而皇后娘娘的母家荣德侯府。” 慕梓寒听到他说。 “在周璟刚出生那一年,老侯爷通敌叛国,被判流放千里,家中女眷送入教坊司为娼妓。许是自知罪孽深重,也许是他不愿让女眷受尽凌辱,在刑部的人来之前,所有人服毒自尽,无一活口。后一把大火将侯府烧了个干净,几百号人,尸身都没留下。” 皇上仁德。倒没有因为这件事,废黜皇后,他对太子依旧寄予厚望。 荣德侯府的事,也再无人谈及。 慕衍不说,慕梓寒也不会知情。 她努力消化着。 “皇宫的人不可信,娘娘身份不可撼动,可见她的本事。不过,好在她会护你。” “至于公主。” 慕衍嗓音依旧平和:“她大抵不是针对你。” 是对他有怨。 慕梓寒了然的点点头。 “她谁都要针对一下。” 慕衍嘴角上扬,倒没再解释。 而就在这时,他朝着柴房那个方向看去。 柴房关着卢慎。 “怎么了?” 慕梓寒顺着他看到地方看去。 “左右最后,慕政会同意他们的婚事。”慕梓寒。 慕衍笑她还是不懂人性险恶:“慕如月嫁不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失身也无法再攀高枝。你慕政如何能甘心?” “至于,慕如月她只怕会是第二个慕如怜。” 慕梓寒呼吸一顿。 “哥哥的意思是,他会让人去柴房封口?” 什么人嘴巴什么时候最严? 当然是死人。 慕衍:“猜测罢了。” 第16章 我会烧纸钱美婢,逢年过节缅怀殿下 不过,卢慎怎么了,又和他何干? 慕衍没让人去留意慕政的动静。 这天晚上,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来了人。 “属下寂七,接您入宫。” 慕梓寒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她只好揣了两个青团到兜里,最后坐在步辇里吃的。 步辇没在皇宫门口停留,而是一路朝东宫抬。 慕梓寒伸手撩开幔帐,看了一眼,觉得不妥蹙眉:“这不合规矩。” “这是殿下下的令,东宫隔得远,慕小姐腿都得走酸,一日也罢,这长期下来,如何吃得消。殿下这是体恤您呢。” 周璟真的是太体贴了。 她心里一暖,轻声问:“太子可还好?” 寂七沉默一秒。 好? 计划被慕梓寒打断。昨儿夜里发了一通火,都想杀人了。 殿下已经好的想怎么折磨你了。 不过,实话他不能说,只好笑面虎回复:“小姐见了也就知道了。” 东宫,周璟吃了太医送来的药。为了避免身体恢复,面不改色的吃下相克的药丸。 胃里翻滚,难受的想吐。 慕梓寒到时,男人正立在窗前。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墨发披散。凛冽的冬风呼啸,吹动发丝。 宽大的袖摆跟着鼓起,他却像是不会冷一样。一动不动的,眉眼间像是享受。 对比慕梓寒,她披着厚重的披风,手上裹着狐皮手衣,还围了一条毛绒围脖。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两个人之间好像搁了整个秋季。 寂七把人送到,就退了下去。 慕梓寒请安,他没反应。 “不冷吗?” 许是照顾慕衍有了经验,眼前的男人即便还陌生,可慕梓寒仍旧皱着眉说。 转头一看,屋内竟然连个炭盆都没有。冷冰冰的像是在外面。 要不是清楚他多受宠,慕梓寒都要怀疑他是快被废的太子。 “您重伤在身,若再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慕梓寒这次没有欣赏他的美色,而是快步上前。关了窗户。 “殿下尽量莫走动,在榻上躺着养伤才好。” 周璟眼里闪着光,阴郁而戏谑。像是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看着慕梓寒在他的地盘,做他的主,以下犯上。 他抬手:“你来。” 慕梓寒心狐疑。 我!可以吗! 周璟堵了她的话:“你不是孤的未婚妻?” 慕梓寒想想也是。周璟是病患,她以后也得照顾他的。提前适应也好。 她有点别扭,纠结的小步朝他挪过去,好像随时能后悔。 人矮,走路也像蜗牛爬。 周璟等的不耐烦,又看不上女儿家的忸怩。他抬步走过去。 有伤在身,走的不稳。 慕梓寒一看,生怕他摔去,连忙小跑过去。她一靠近,男人就朝她这边倾斜。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没长腿似的,全压在慕梓寒身上。 这个力道,让慕梓寒一个踉跄,憋红了脸,努力站直。 “殿……殿下。” 她小腿发抖,走不动路。 很奇怪,他明明只穿了这么少,又吹了很久的风,应该冷成冰雕。可压在肩膀的脑袋,成功的将温度传递在她的脖颈。 还有他的鼻息,吐气。 慕梓寒被烫的灼热。 她从没和外男这么亲近过。这是陌生的感觉。 她甚至,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周璟很高,这个姿势,对他来说,其实很不舒服。还别说,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她这个未婚妻,弱的不堪一击。 弱到他只要稍稍使劲,就能将她的脖子扭断。 端漠皇却说,她会是储君的福星。 可笑。 要不是昨天寂七拦着,他都要去挖那死和尚的祖坟了。 “您能站直吗?”她费劲的吐出一句话。 “不能。” 他回答的干脆。 周璟怎么可能配合她。他好整以暇的问。 “嫌我重?” 慕梓寒点头。 就听男人愧疚的叹了口气:“那我以后少吃点。” “不行。” 一听这话,慕梓寒忙道:“您可不能饿着自己。” 有些病,太医再厉害,病人不配合,也无济于事。 “补药,药膳,顿顿不能落。吃的好了,才有利于伤势恢复。” 在慕梓寒看不见的角度,周璟眼里闪过讥讽。 别人的关怀,在他看来就是别有用心。 毕竟只有他好了,慕梓寒以后只会荣华富贵。 “寂七没和慕小姐说吗?” 一听周璟幽幽叹息,她的心提了起来。 “什……什么?” “孤刚回京城,太医就诊断孤活不了半年。” 周璟脸色冷冰冰的,说的话却依旧亲和温柔。 “即便醒了,可伤了要害。” “这里。” 他点了慕梓寒的左边的心脏处。疯批男人丝毫没顾及那边姣好饱满的隆起。 “就是这个位置,孤在战场上,就是被刀剑横穿了身体。” 他说着话,血从嘴角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脖颈,然后没入衣领。 慕梓寒留意到那抹刺眼的红,颤抖出声:“殿下!” 她嘴里的殿下,却歪着头像是为她考虑。 “我死后,另立太子,你就不再是太子妃。” “皇宫的奴才,个个趋炎附势。我外祖家早已落魄,母后和熹贵妃形如仇敌,毫不夸张的说,一但失势,她只怕自身难保,你在冷冰冰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哪日病了,死了,只怕都没人来过问。” “慕小姐。孤是将死之人,不该拖累你,孤会向父皇言明,将婚约作废。你大可找个健全的人嫁了,一世安稳。” 他想,慕梓寒肯定会答应。 人啊,最自私。 “殿下不该说丧气的话。” 慕梓寒听着难受。 “您活半年,我便照顾您半年,你去后……” 她当然不可能陪葬。 她说的认真。 “我定会为您多多烧点纸钱和美婢,逢年过节缅怀殿下。” 周璟的脸色在一瞬间凝固。 他怪异到了极点。 “孤,若半年活不了,撑不到成婚那日呢。” “那我也嫁。” 总好过,被慕政卖了。 周璟一言难尽,很想问她,你是不是有病。 路都给你挑好了,还不知死活的往他这里撞? 把你脖子扭断信不信? 她却倔强的低着头小声嘀咕。 “反正我认定您了。” 第17章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小女子的呼吸声。 她言辞大胆,说完还心虚的瞥他一眼,被周璟逮了个正着,连忙又转回去。 慕梓寒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不气馁。心意已决,她咬咬牙:“殿下也挪挪腿,我扶您去歇下。” 她调整姿势,红着脸把手搭在周璟腰间。 过于紧张,她没察觉出男人身体一刹那间的紧绷。 这些年,有阿无做重活,可慕梓寒也不至于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的手比不上别的小姐那样细腻,可冬日抹的膏脂,十两一盒,可不便宜,保养的还算不错。 周璟有那么一瞬间,想掐断她的脖子。 还没等他出手,就见慕梓寒使上吃奶的劲儿,也移动不了他半分。 很滑稽。 周璟突然又高兴了。 他恶劣的又加了点压在她身上的力道,慕梓寒本来就累的要死,被这么一弄,腿一软,带着他朝地面摔去。 周璟可不怕死。他甚至期待他摔了后,这件事端漠皇得知后会怎么处理。 他等待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可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一股力像是爆发似的把她扯过去。 落地的那一刻,慕梓寒死死护着他。 ‘砰’的一声,着地。后背撞向地面,后脑勺也磕到了。她疼的浑身骨头都断了。只能痛苦的呻吟一声。 被迫埋在她柔软胸脯的周璟有过片刻的困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那是近乎本能的举动。 “殿下,您能起身吗?” 身下的女人,像是没有骨头,很软,哪哪都软。她身上的味道也好香甜。 周璟没起来,在他眼里,人只分两种,只有活人和死人。可没什么男女之别。他凑近闻了闻,低声问:“用的是哪种熏香?” 慕梓寒疼痛之余羞耻至极。更被他这孟浪的举动,浑身都热了起来。 裸露在外的肌肤,她的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 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周璟:“问你话呢?” “没……没用。” 她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 家里有病人,她从不用熏香。就连香料也很少碰。 周璟也没有一定要知道答案的念头。见她不愿意透露,觉得没趣。翻了个身,手枕着脑袋,在慕梓寒身旁躺了下来。 懒得多看慕梓寒一眼,说的话,却依旧克制斯文温柔。 “可要召太医给你看看?” 慕梓寒如今的这副模样实在没法看。 头上的珠花要掉不掉,发髻也乱了。漂亮精致的裙子,更被周璟弄的褶皱。眼角水润,睫毛也染上湿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周璟在屋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如何能见人? 慕梓寒吸着气,忍着哽咽:“不用了,民女缓缓就好。” 即便如此,她还在担忧他。 “地上凉,殿下躺着不好,您能起来吗?” 周璟看着天花板,口吻慢悠悠的:“不能。” 慕梓寒只能踌躇:“对不住,是我不好 。等我缓好了,……” 就去请外头的宫人,进来扶他。 慕梓寒可不能继续自不量力了。 好在这次周璟没事,若不然,想到可怕的后果,慕梓寒甚至都抖了一下。 没等她说完,周璟像是很为慕梓寒思量。 “等你缓好了,再背我起来。” 什么? 你在开玩笑吗。 慕梓寒一听背字,眼睛都瞪大了。 她扭头去看周璟。 他脸上可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背?” 周璟面露哀伤:“是孤为难你了?” 是啊!!! 她背得动吗!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这些话却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她欲言又止,最后相当委婉的说:“殿下,我力气小怕是不能。为了您好,还是让寂七过来。” “慕小姐。” 周璟坚持己见,温声说:“你现在不看太医,是怕让外人笑话,孤又何尝不是。” 他的话,慕梓寒找不出半点漏洞。 “孤为储君,受世人追捧,太师太傅教我识文断字,皇家死士督促我学武,如今却深陷泥潭落到这个地步。只能靠着汤药度日。” 他说着说着,都要把自己骗过去了。 俨然忘了,昨儿夜里,是谁不顾寂七劝阻,半夜爬上屋檐赏月。惊动了整个东宫。 慕梓寒听的呼吸一滞。 那种悲怆仿若能共鸣。 周璟说的话让她鼻尖一酸。她想起了哥哥。 多么炙手可热的少年郎,却被身子拖垮,理想抱负全部断送。 哥哥如此,周璟也如此。 周璟见她没有回应,只以为她是不信了。当即没趣,也懒得做戏,就要起身。 可旁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下一瞬,他的手被人冒犯抓住。 “殿下。” 她笑的勉强,却也明媚。 “一切都会好的。” “我从不信,好人不会长命。” 就像她不愿承认,慕衍哪一日,会离她而去。 她说的虔诚,双手相贴的那一处,温柔柔软。 周璟神色一怔,竟忘了甩开她。 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女人。 说什么她都信。 他想要嘲笑她。 下一秒却是勾唇:“好人长命?” 小姑娘坚定的点头。 周璟笑的乐不可支,甚至眉眼深处隐含癫狂。 可惜了,这句话对他没用。 他啊,从不是好人。 后头,慕梓寒忍着痛楚,从地上起来,她顾不上收拾自己,就朝周璟弯下身子。 也许觉得欺负她没意思。 也许,是他良心发现。 周璟没在为难她。 他倦怠起身,迈开长腿,朝拔步床过去。 慕梓寒愣在原地。亲眼看着周璟躺好,盖好被褥。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按照周璟的谦谦公子作风,绝对不可能是耍她玩,思来想去,定然是怕她累着。 她抿唇走近:“殿下,那我抄经文了,有什么事您吩咐。” 等了半响,没见他出声,慕梓寒轻车熟路去对面案桌坐下。 就这昨天的进程,接着往下写。 闭眼假寐的男人,这时用鼻子轻哼。 “好好抄,昨天写的有三个错字。” 字歪歪扭扭,还很难看。 实在一言难尽。 倒是句句有回应。 慕梓寒听到他说话,不免绽开一抹笑来。 她轻轻道:“好。” 第18章 能害她的只有她自己 这次回去,坐的是马车。 厚实的布帘遮挡住严冬的凛冽,可比早间的步辇暖和多了。 慕梓寒想,可能是周璟的安排,就算不是他,也是手下的人揣度他的意思安排的。 到了慕府,她从马车下来。 雪很大,府里的奴仆用扫帚扫了雪,可道上很快又积了厚厚一层。 怕滑,她走的很小心。 也没人看出她行动间的异常。 “小姐。” 阿无笑着喊。 “少爷刚睡下,算着时间,惦记小姐快回来了,就让小的在您屋里点了炭火。” 慕梓寒表示知道了,从阿无那里要了伤药,吩咐他别声张。 回屋后,她一直强撑的笑意垮了下来。 先是摸了摸鼓起一个包的后脑勺。 也不知是不是这这个包的缘故,她有些晕眩,也有点想吐。 慕梓寒又脱下披风,毛绒长褙子,腰间的系带。 一件一件沿着纤细单薄的肩胛往下滑。 最后是内衫,露出后背的淤青。 她那一摔,落下不轻的伤。可她却没在人前吭上一句。 慕梓寒轻轻叹了口气,倒出药瓶,忍着疼艰难的上药。 除了后背,还有前胸。 那里还在发育。 有些时候她自己碰到,都不舒服,何况被周璟重重磕了一下。 想到那张美感的脸埋在她怀里,明明她穿了很多,可他薄唇带来的温度好像能钻进心里。这个画面慕梓寒险些没拿稳手里的药。 她捂着脸,不愿多想。 慕家安安静静的,以前这个院子被遗忘,而现在,奴才路过这里,都下意识放轻脚步。 阿无在慕衍门外打着瞌睡。 厨师在小厨房里准备晚上的菜肴。 一切都很正常。 可到了晚上,外面传来卢艳悲戚撕心裂肺的哭声。 听的人后背一凉。 卢艳听到卢慎打晕看门的奴才偷跑出去,夜里打滑掉入水池的消息,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赶过去时,慕家的下人正在打捞尸体。 被捞出来的卢慎早就断了气。 卢艳眼前一黑,扑到卢慎身上,痛不欲生。 她恨卢慎毁了女儿,可从没想过让他死。 她卢家就这一个独苗苗!这是彻底绝后了啊! 想到这里,卢艳难受的直抽抽。非不信邪的请太医登门 大夫背着药箱,只看了一眼:“夫人,表少爷气息已绝,请您节哀。” 卢艳眼睛通红,怒骂:“庸医!” 卢慎身体一向很好,除了年少轻狂贪恋美色,肾有点毛病。 卢艳急红了眼,一脚踹在看守柴房的奴才身上。 “说,你是怎么看表少爷的!” 看守柴房的是一对兄弟。 午间,卢慎还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像个大爷一样,不满意这里,挑剔那里。 “你们对本少爷态度好点,我可不是死囚犯!不然,等我出去,第一个就是处置你们!” “怎么又是一盘青菜,肉都没一粒,这是人吃的吗?该死的奴才!竟然这样苛待我!” 他们当然没当回事,毕竟管家安排他们过来看守时,就放话,这畜生玩意不用照顾他。 “夫人,表少爷是趁我们兄弟送饭时,发了疯无故用木棍砸晕了我弟弟,偷跑出去的。” “小的没拦住,一路追,表少爷却越跑越急。这才失足掉了池子。” 这池子深的很,又结了一层的冰,卢慎掉下去,就算会划水,四肢被冻的僵硬,哪还有力气。 尸体能捞出来都是万幸。 “奴才该死。” 卢艳不听这些! 她更不会怪卢慎自讨苦吃。 只听她尖叫一声。 “你们的确该死!” “够了!” 慕政出声。 慕政大步走进来,一挥手,管家领着所有的奴才离开,凉风呼呼的吹着,刮的脸疼。 一轮月挂在天上,冷冷清清。 入夜,很黑,刚才为了照明,地上放着很多灯笼。 慕政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慕政绕过浑身湿漉漉卢慎的尸体,负手而立。 卢艳哭哭啼啼:“老爷,我就这么一个侄子。他来时好好的,我可如何向卢家交差。” 这边没别的人,慕政也不用顾忌,冷冷笑。 “那你猜猜,他离开柴房,是去寻你求情,还是找谁?” 卢艳想,只会是去找慕如月。 他微微俯下身子,一手捏住卢艳的下巴。 “我给如月定好了亲事,是方大人。方大人最喜年轻的姑娘,不介意她婚前失贞。你如果坏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卢艳哭声一顿。 方大人? 那个有床笫怪癖,行房喜欢用鞭子抽打女人助兴的方大人? 据说那些青楼里的妖艳贱货,都不接他的单。 方大人比慕如怜丈夫年轻,可和慕政差不多年纪,不还是个糟老头! 她家如月身子娇,哪里受得了这个折腾?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还不如嫁她侄子。 “不行。” “老爷,如月是您女儿,您怎么忍心害她?” “害?” “能害她的只有她自己。” 还不是慕如月不要脸。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南墙撞。 “方大人和吏部尚书交情颇深,有这个关系在,我升职在望。我可不是来央你点头的,卢艳,你得清楚,我是在通知你。” 说着,他丝毫不掩饰这件事和他有关。 “所以,你这个好侄子,必须死。” 卢艳哭声一顿,灵关一闪间,一种不敢深思的猜测升起,如一脚踩空,浑身坠入冰窖。 她两眼发直,手心全是汗。 “他好端端怎么会打晕下人?” 是听了什么话,还是见了什么人? 还是在挣扎,想要求生? “是你,他的死……是你……” “不知所谓的东西,卢艳,放聪明点,你只有依靠我才能有好日子。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卢家子还能有慕家女重要?” “往前,我愿意尊重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你补贴娘家,可你别忘了,你是慕家妇。” 说着,他像是为卢慎伤感。 “这孩子是在慕家出事的,不如就在慕家入殓,我身为姑父,也会给足他体面,将这后事办风风光光。” 他想的很完美,毕竟卢家远在成洲,赶过来也得一两日的功夫。 天虽然冷,可尸体放久了也会臭。 谁还会开棺,让仵作来验尸? 第19章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风呼啸着,似在讥讽悲鸣。 慕家这一晚,并不太平。 小院隔得远,也就占了好处,听不到半点动静。 阿无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踌躇的在慕衍屋外站了会,脚步退缩,转头去了还亮着灯的隔壁。 ‘咯咯’敲门声响起。 往常这个时辰,慕梓寒早就歇下了。可摔了后疼的睡不着,听见动静披上外衣,出了屋。 阿无连忙禀报:“小姐,柴房那边出事了。” “老爷身边的管家,白日支开了看守柴房的人,见过卢慎,也不知说了什么,才有了卢慎发疯打人还有后头落水的事。” “眼下卢慎死了,府上张罗着人去外头定棺材,采买白烛,丧幡。这还要在卢慎之前住的厢房置办丧堂。” 慕梓寒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打了个寒颤。 意外吗,也不算。 可就是有唇亡齿寒的悲凉。 这件事只怕慕政脱不了干系。 她来回走着,想起一件事:“卢家人什么时候能到?” 阿无笑了:“估摸着天亮,早市城门一开就到了。” 就能打慕政一个猝不及防。 慕梓寒算了算,现在离天亮只有两个时辰。 快了。 天一亮,那些妖魔鬼魂都得现身。 她现在还记得卢家人的泼辣劲。 卢艳的母亲卢氏,嫂子卢母,可都不是好惹的。 慕梓寒还记得去年,他们一大家子过来打秋风。 卢氏穿着富太太的衣服,头上别着粗大的金簪,俗不可耐。她高傲的仰着头,自以为了不得:“先夫人柳氏死的早也是好的,一个病秧子儿子,一个命硬的女儿,不然势必要被这双儿女拖累。” “你就是慕梓寒?记住了,你是要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的,老实点,要知道你不过是个赔钱货。” 还有那小卢氏。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游离。 “长的倒不错。” 她很警惕,生怕慕梓寒看上他儿子,勾引她儿子。 “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在我儿面前转,正经人家娶妻娶贤,你这种的,可配不上他。” 这两人若是来了,知道他们的命根子死了,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 还有卢艳。 枕边人是杀人凶手,她选择当帮凶。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会不会夜夜梦魇。 慕梓寒垂眸:“去睡吧,天亮怕是有的闹腾。” “是。” 天蒙蒙亮,一辆简单的马车慢悠悠的朝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开。 外面冷的刺骨,外头驾马的男人冷的直哈气,车里陈设也简单。 寻常布帘遮挡不住寒气,里面的人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是被冷的直打哆嗦。 卢母心疼赶马的男人:“当家的,不如停下,你进来暖暖身子。” 上了年纪的老卢氏裹着花袄,长途跋涉过来,吃的不好,穿的不暖,眼睛都凹了进去。 面相愈发刻薄。 一听这话,她呸了一口。 嗓门比谁都大。 “就你知道心疼男人,合着我不疼儿子?停什么停,这一路都停了几回了?” “你个黑心肝的妇人,没瞧见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我不求你过来给我揉肩,但得马上去慕家喝壶热茶。再这么下去,人没到,我就得下去见你们死去的爹了。” 她整日逮着卢母就骂,已是常态。 外面的卢父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毕竟,卢氏一直告诉他,娘只有一个,媳妇死了可以再娶。 卢母忙赔不是,不敢再说话。 卢氏骂骂咧咧如战胜的公鸡,又开始念叨卢慎。 “许久没见我那乖孙,我实在想的紧。我们这次过去,应该是商谈婚事了。虽然那是个庶女,和我乖孙不太匹配,我原先是不乐意的,可艳儿这个做姑姑说了,若还不满意大不了以后休了再娶。” 卢母唯唯诺诺间,眼底也闪过欣喜若狂。 五品官员家里的庶女识文断字,养的可比他们镇上员外家的小姐还细皮嫩肉。 “娘,那孙姨娘可宝贝这个女儿,只怕她不愿意。” 卢氏冷哼,三角眼轻蔑。 “艳儿这个当家主母都做主了,她一个做小的哪有说话的份。” “若姑爷……” 卢氏很自信:“这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这个官老爷,对艳儿体贴的很。他原先那个原配夫人,模样比艳儿好,可没咱们艳儿搔。男人么,就喜欢背着女人外头偷吃。再说了,咱们慎儿以后是有出息的,他给姑爷当女婿,是姑爷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卢母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她狗腿的给卢氏捶腿:“娘说的事,就是不知这聘礼该拿多少。” “结亲家是天大的喜事,谈什么钱,俗不俗气?” 卢氏是打算空手套白狼的。 外面赶车的卢父也不觉得羞愧,反倒得意的笑了。 他好像也不冷了。 抽动缰绳,希望马儿跑快些。 城门大开,马车很快开了进去。直直朝慕家而去。 而慕家。 慕梓寒出府前特地绕了原路,没往丧堂那边凑。 刚跨出慕家门槛,她一眼就看见了寂七,慕梓寒正要走过去,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慕梓寒心里有了数。 卢父停好马车,恭恭敬敬的请卢氏下来。也许女儿嫁得好,卢氏的谱儿摆的很大,学着那些名门望族的老祖宗的做派,举止却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卢氏也不嫌头上的簪子重,反倒很嘚瑟。 “呦,这不是梓寒那丫头吗?这打算出门?” 她高傲的抬着下巴,等着慕梓寒过来给她请安。 慕梓寒没理她。 长辈给她说话呢,有没有规矩,看来是卢艳太纵容了! 卢母正要上前去拦,可下一瞬,刀光闪过,一把匕首抵上她脖子。 “滚。”寂七冷冷道。 他虽然不觉得慕梓寒真能做太子妃。 可现在在别人眼里她是太子的人,还能被一个老婆子欺负了? 窝里横的卢氏当下后退几步。 而这时,慕家的奴才出来,将白灯笼挂起。 卢氏看见了。 卢母卢父也看见了。 他们都皱了皱眉。 卢氏眼珠子一转。 “家里这是出事了?” 慕梓寒上了马车,听到这句话,转头似笑非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20章 孤闻着难受 卢艳得知娘家人过来的消息时,大吃一惊,冷汗涔涔。 她火急火燎让人去请出门任职的慕政,又调整情绪亲自过去接。 这时,卢氏已经领着儿子儿媳大摇大摆进门。 卢氏为慕梓寒轻视她而皱着眉,嘴里说的话更是难听。 “往前慕梓寒看见我就回避,今天是了不得了,那黑衣提剑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姘头!凶的让老婆子怵的慌。” 卢母的关注点却在别的身上,她一路看着高挂的白绫,捂嘴嫌弃:“也不知死的是谁。早不死晚不死,让我们给撞上了。实在晦气。” 他们可是过来谈婚事的! “还能是谁,你个蠢东西。” 卢氏斩钉截铁:“别忘了,这府里可有一个病秧子。” 除了慕衍还会是谁? “慕梓寒就是死了哥哥,这才对我不敬的。” 她嘴里说着可惜:“那大少爷还没娶妻,连个后都没。惨哦。不过原配的儿子死了,这样也好。” 她女儿卢艳至今可没为慕家诞下儿子!这是卢氏的心病。 毕竟,她的算盘打的叮当响。有了儿子就能继承家业,慕衍一走,卢艳再生一个。这以后慕家的可不就是卢家的。 卢家的就是他乖孙的。 “娘。你们怎么就来了。” 卢艳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神情憔悴,一闭眼就是卢慎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他喊着:姑姑,水里好冷,你不是最疼我了吗? “不是你早早写了信,催我们来的。” 卢艳:??? 她什么时候给娘家人写信了。 卢氏笑着拉着她的手:“好艳儿,娘最近看上一家铺面,就是手头有点紧。你给我一百两,我盘下来,等赚到钱了,再还给你 。” 一张嘴又是要钱。 前前后后,卢艳都不知道给了多少钱。 可每次,都是打水漂。 见她不说话,卢氏只以为她不愿意。马上又开始哭穷。 “家里苦啊,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不找个营生只能坐等山空,不像你当个官太太,是不得了的体面。” “你得帮衬帮衬你兄弟,慎儿才会把你当半个娘啊。” 一听她谈到卢慎,卢艳就一个咯噔。 “娘,有件事我得同你说。” “慎儿他……”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啊,鬼。” 身后的卢母突然一声刺耳尖叫。 做贼心虚的卢艳吓得一个哆嗦。 朝卢母看的方向看过去。 是慕衍。 他坐在轮椅上,阿无在身后推着。 卢氏本来要骂卢母的,可看到慕衍,她有过片刻的错愕。 死的不是慕衍? 那是谁? 心里这么想,这话她也问出了口。 卢艳嘴哆嗦着,就听到慕衍出声。 “这么大的事,怎么卢婶子还不知情?” “你们过来,难道不是送卢家表弟下葬的?” “可惜了,他正值大好年华,不曾娶妻,不曾留子,卢家的香火是彻底断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望诸位节哀。” 卢艳痛苦的闭上眼睛。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哪里敢透露慕政半个字。 雪下的更大了。飘飘扬扬的撒下来。 周围一片静谧,听不到别的声响。 那三个人傻愣愣的消化这句话。没有半点反应。 还是卢母最先反应过来,她痛哭悲啼。 “老天爷啊。我的儿子。” 她冲上去,一把扯住卢艳的头发。 “卢艳!我好好的儿子,怎么没了,这事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咱俩没完!” 慕衍垂下眼帘,他看了阿无一眼,阿无会意,推着他回去。 一路上没人。身后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好像和他无关。 只听慕衍问:“慕如月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爷瞒着那边,只怕不打算让她现身。” 慕衍低头去看手里的鬼工球。 他清楚一点,慕政骨子里是险恶的人。这种人,手里要是没点他的把柄,以后小妹的路,不会通畅。 他在尽自己所能,为她清除障碍。 “传个信让她知道。” 慕梓寒惦记家里,抄写经文也心不在焉的。 周璟是不想搭理她的。可见她心不在焉。转头让人把案桌移过来。就这么盯着她写。 都这样了,她倒好,写了几个字眼神游移又开始开小差。 视线里多了只骨节分明的手,周璟点了点她抄到一半的经书。 “这句经文,重复了两次。” 啊? 慕梓寒看过去。 她轻声道:“是我没注意。” 男人却突然凑近,对着她闻了闻。 慕梓寒下意识后仰,后背跟着疼了起来。 而这时,周璟撤离。 他依旧谦谦公子:“昨天伤着了?” 慕梓寒担心他愧疚,忙道:“无碍的。” 谁关心你有没有事。 “你身上擦的药酒,很难闻。” 他鼻子灵敏,慕梓寒又坐在面前。 他嫌弃的不行又让寂七把案桌搬远。偏偏做这个事的时候,他说。 “孤闻着难受,慕小姐应该不会怪罪吧。” 慕梓寒被折腾了两次,倒没半点生气。 她贤淑道:“一切以殿下身子为重。” “果然如母后所言,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 慕梓寒被夸的心尖一颤,不敢直视周璟真诚的眼。 可她不知,在她垂下眼时,周璟的视线变得冰冷。 心里存着事,毛笔上的墨汁滴落,弄的一团黑。写的这一张纸又彻底毁了。 慕梓寒微微一顿。 周璟病态的脸上笑意不达眼底,让人发怵:“慕小姐心不在焉,要是不愿写,不如回去。” 真的吗? 慕梓寒的心的确不在这儿。 既然周璟提出让她离开,她也不愿推辞。 她站起来,朝他行礼。 “谢殿下体恤。” 周璟:??? 他眉头紧抿,险些气笑出声。黑眸沉沉的锁定她,里头是风雨欲来的暴戾。 慕梓寒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喜。 是个聪明的,难道不该道歉吗!给他祈福如此偷奸耍滑不诚心。 果然,昨天的一切都在逢场作戏。 慕梓寒并未察觉他的情绪波动,她收拾好了笔墨纸砚,就准备告辞。 而这时,蒙时端了药过来。 他一入内,就察觉不对。 偏偏慕小姐不自知。 蒙时试探出声:“殿下,该喝药了。” “送她走!” 第21章 你缺不缺德啊 慕梓寒如愿出了宫后,周璟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扭曲。 “殿下。” 一是赐婚的事,二算是故友,蒙时对慕家还算关注,直接就把知道的说出来。 “慕家昨儿夜里死了人,是慕夫人的亲侄儿。慕小姐心善,只怕惦记家里。” “何况您的身体只要自己不糟蹋,就不会出事,什么经文不经文的,小姑娘也不容易,您就少折腾她一天。” 蒙时越说越大声。 “我在外头可是听的真真切切的,一下子让她搬近,一下子又嫌她身上药膏味把人赶远,她可没嫌弃你。人家慕衍疼在掌心的妹妹,您倒好,三番四次的折腾她。” 周璟下了拔步床,赤足走在坚硬地板上,来到窗前,那边已经没有了慕梓寒的影子,只有白雪覆盖的角落一处,躺了只瘸了的恶狗。 皇宫除了后妃和公主,养了宠物的只有他和二皇子周煜。 周煜养的是只兔子,毛色雪白。 五年前,他抱着兔子来到作画的周璟面前:“皇兄,你看我的兔子,多可爱啊。皇兄不如也养一只,这殿内不至于太冷清。” 周璟没看出有什么可爱的。 因为那只兔子从周煜怀里跳出来。将他耗费了数月准备给太后做寿的画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对不起,小兔不是故意的。皇兄最仁善,应该不会怪罪这只畜牲的,对吗?” 你恶不恶心啊。 畜牲的确不是故意的,人才是故意的。 所以啊。周璟听了他的意见,养了这只脾气难驯服的犬,在周煜散发圣洁光芒想让狗和兔和平相处时,这只狗,当场扑过去,活生生的吞吃了他的兔子。连根毛都没剩。 他到现在还记得周煜的脸色多难看。 可那时的周璟却无比畅快。 他做惋惜状让人把狗关起来,钥匙扔给周煜:“这只畜牲不知轻重,我就不为他狡辩了。任凭皇弟处置。” 这么一弄,周煜连告状的机会都没了。 吃了一个哑巴亏。 偏偏又被扔下一个难题。 处置了狗,就会被认为气性小,不敬兄长。不处置,他心里又得气死。 而周璟,走到哪里,都是好名声。 捡了个瘸腿狗,是心善,把狗生死交给他,是看重兄弟情。 合着好处都让他占了。 二皇子周煜敢怎么样? 所以,这条狗至今还好好的,留在了东宫。 周璟一手撑在窗边:“慕夫人的侄子?” 想到之前让人查到的消息,他轻蔑。 这个慕夫人在他眼里连外头那条狗都不是。一个外室,不干不净的货色,运气好当了继夫人,转头心比天高还以为她生的女儿能嫁入皇宫。 让他是什么破烂都收吗? 这个破烂就更有意思了。 这三年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慕大小姐,等着做人上人。 见他出了事又后悔了,和这个侄子好上了。 慕家以为一手遮天,这才将慕衍的妹妹送过来。 真以为,他周璟好糊弄了? “是啊。” 蒙时叹气:“慕衍体弱,慕小姐可不得担心那些个不长眼的货色冲撞了她哥哥。” 他怪不是滋味的。 “等等,殿下,你去哪儿?” 周璟烦:“不痛快。” 他不痛快,那谁也别想痛快。 “许久没见孤的二皇弟了。” 蒙时:!!!你昨天才见过! 周璟语气温柔:“孤的犬走失二皇弟应当要帮忙送回的。” 你缺不缺德啊! 不过,好在遭殃的不是慕家妹妹。 蒙时:“是,我知道了,你别乱动,我就这让下面的人,把狗送去二皇子府!行了吧!” 这边,慕梓寒回来的途中,竟然碰见了慕如怜身边伺候的丫头。 丫头蓬头盖脸的,手里提着药。焦急的一路小跑,却踩到了裙摆,摔了个狗吃屎。 她扑在地上没有爬起来,突然间抱头痛哭。 慕如怜和慕梓寒算不上亲近,也没什么来往。可慕如怜那么生性懦弱胆小的人,成婚那日,偷偷将怀里揣热,还带着她体温的钱袋,送到她手上。 “大姐姐,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我知道药贵,这些远远不够,但我也想为大哥哥尽一份力。我也就这样了,不过是认命,可大哥哥不能,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永远都是。” 钱,慕梓寒没收。 毕竟,慕如怜出嫁后,哪里都需要打点。 但这些年,这个苦命的人,是唯一一个对兄妹俩善意的人。 慕梓寒让马车停下,撩开布帘问:“紫鸢,你这是怎么了?” 紫鸢听到声音,看过来。 “大……大小姐。” 慕梓寒抿唇,心有不忍:“这药是给谁抓的。” 紫鸢眼里闪过希冀,猛的朝她磕头。砰砰砰听着就疼,很快,就磕出血来。 “大小姐您现在身份非比寻常,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 慕梓寒沉眸。先让紫鸢上了马车。 也从紫鸢嘴里得知了慕如怜的事。 药是给慕如怜抓的,前段时间她才小产。 小产的原因是那老男人的儿子怕有人争夺家产,在她的吃食里面下的手脚。 “可怜我们小姐,六个月的身子,孩子都成型了,就这么没了。” “我们小姐也险些没保住。奴婢去看了,流出来扔到铜盆里头一团血肉,是男孩。” 可陈家那一家子的人,都在包庇。 毕竟小姐的孩子已经死了,她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 为母则刚,慕如怜苦苦哀求,却被陈家斥骂,说她不过小产,别蹬鼻子上脸。 不同她的哭诉,慕梓寒很平静的看着她磕破的额头问:“不怕留疤?” “奴婢是下人,没那么金贵。要是大小姐愿意帮我们小姐,那就值得了。” 慕梓寒摇头。 “我用什么身份出面?你该知道,两家联姻,出了事出头的该是慕家的当家人。” 紫鸢捂着脸哽咽:“奴婢求了咱们老爷。求他去陈家为小姐撑腰。” 见她这样,慕梓寒已经能猜到她后面要说什么。 果然。 “老爷不愿意。” 紫鸢带着恨意:“他说,是小姐没有用,才会被算计。” 第22章 她要为这个男人生孩子!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 “孙姨娘可知道此事?” “小姐为了这事,狠狠哭了一顿,她说姨娘只是个妾室,寻常连说话的份都没,本来就难。告诉她,只会白白担心,就不让奴婢去寻。” “还有,老爷已下重令,门房不会让奴婢见孙姨娘。上回奴婢背着小姐偷偷去了,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去。” 难怪,孙姨娘这几天,在卢艳的憔悴下被衬托的春风得意,半点没有焦急的样子。 原来是没听到半点风声。 也是,陈家要脸,慕政也要脸。 所性他懒得管。 “不。” “现在可不一定。” 紫鸢一愣。 她安抚的笑了笑:“这种事,你同我说有什么用?” “你若肯信我,就同我一道回府吧。”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而这时,丧堂那边闹得正凶。 卢氏在地上撒泼打滚,哭自己的乖孙。 “我不管!你们不给我个交代,这事没法善了!” “失足?我不信!” “棺材谁让你们钉上的,我还没见他最后一眼,你们就钉上了?” 她可不听半点解释,谁要去拉她,她就又打又骂。 被又捶又打的卢艳很崩溃。 “娘,你这是闹什么!” “哥哥,嫂嫂,还不把娘拉起来。” 卢母黑着脸:“别叫我嫂嫂,你个贱货。要不是你,我儿子还好好的!” 卢父怒火中烧:“我儿子都死了,娘还不能哭了?卢艳,你好狠的心肠!从我们进来一滴泪都没掉过。” 卢氏一听这话,愈发不得了。力大如牛把她扑倒,恶狠狠的扭她胳膊,又扭她的腿。 “黑心肝的啊,你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说要让那庶女嫁我乖孙,他亲近你这个姑姑,跑过来等你张罗,满打满算住了才多久啊,事没办成,却把命交代这里了。” “就是你看管不利,你是慕家的夫人,为什么没给他安排奴才照顾!就是你害的他!” 卢艳疼的哇哇直叫,哪里还有夫人的体面。 卢氏可不心疼! “我不管,慎儿没娶媳妇,孤零零的可怜啊,那庶女叫慕如琴是吗,慎儿是为她来的,可不能两手空空发走。她还是要嫁给慎儿的。” “冥婚也好,陪葬也行,反正你看着办!” 卢艳尖叫。 “疼死了,孙姨娘,还不找人把他们分开。” 孙姨娘场面活一向做的漂亮,这会儿却是当场黑着脸。 “我一个姨娘,人微言轻,哪里敢拦亲家太太?” “我家如琴是庶女,可夫人你要是敢祸害她,我绝对和你拼命!” “呸!” 她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 她管个屁! 没一个是好东西。 什么人啊,活着惦记她女儿,死了还惦记,怎么不找慕如月,她可是要死要活也要和表哥长相厮守呢! 卢艳没想到在她面前永远唯唯诺诺的孙姨娘这样大不敬。 她头发又被揪出一撮,疼的头皮发麻。 她开始骂边上那些傻了眼的奴才。 “都是死人啊,还不过来救我!” 慕政得了消息,匆匆从通政司回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她的夫人,被压在地上打。 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慕政大步走过去,让人拉住失控的场面。 “卢慎的事,岳母大哥你们受不了刺激,是人之常情,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他安生的走。” “你们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日子还得继续过。” 卢艳笑的勉强。 “是啊,娘,你不是说看中了铺面吗,我出钱,另外再给几千两。就当替慎儿给你们尽孝了,以后我和老爷为你养老送终。” “慎儿走了,我当姑姑的怎么不心疼,昨儿我眼泪都要流干了。” 说着,她一改语气,丝毫不避讳。 “娘你刚才说的话,是要和我离心啊。若伤了情分,非要闹得女儿不痛快,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卢氏觉得,她被威胁了。 金山银山也换不了她的命根子! 打发谁呢! 卢母赖到地上,双腿蹬着:“我就要我儿子,我要他活过来。不然,我就去衙门告你们,你们一个个都去坐牢!” “大嫂,你这话可不中听了,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当衙门老爷是瞎的?” 而就在这时,有人疯了似的跑过来。 嘴里悲恸的喊着。 “表哥!” 是慕如月。 慕政眼皮猛的一跳。 慕如月憔悴不已。 这几日她已经被关的没脾气了。 她用绝食,自尽这种自残的方式,宣泄不满。 屋里能砸的都砸了。 没效果。 但她感动了自己。 真让她死,她又哪里舍得。 屋内有一个婆子,时时刻刻的盯着她,而外面看守的奴才就有二十多人,虽然又不是练家子,可时时刻刻巡逻。只怕一只虫子都飞不进来。 她很绝望。 慕如月怨天尤人,无时无刻不思念表哥。 她一直没向慕政低头,畅想着和卢慎恩爱的日子。 她要为这个男人生孩子! 她爱他啊! 而就在刚刚,在婆子出去拿饭的空档,屋檐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很快,有什么从上面扔了下来。 是一张被绑起来的字条。 她摊开看了一眼。如遭雷劈。 不! 她疯了的跑出屋子,也是奇怪,那些看守他的人竟然全不在。 甚至这一路跑过来,通畅无阻。 这一定的爱情在作祟! 慕如月踉踉跄跄,眼里只有那一口棺材。 她悲戚伸出尔康手:“表哥!” 慕政阴沉着脸,难看的要命:“把小姐带下去!” 他一下令,很快,管家就捂住了慕如月的嘴,按着她就要走。 慕如月挣扎:“呜呜呜。” 可她再挣扎又怎么能逃得了管家的禁锢。 就在她绝望之际,又一次的被神明眷顾。 管家膝盖一疼,他猛的一个踉跄。 给了慕如月机会,她连滚带爬。扑到棺材上,哭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很快就被慕政亲自带了下去。 卢氏觉得不对劲。 因为,之前慕如月眼高于顶,谁也入不了她的眼,对这个表哥更是挑三拣四。 现在却绝望成这样? 可她注定无法在卢艳嘴里找到答案。 第23章 劝你老实做人 府内的奴才,穿着下人统一素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系带。他们脚步轻慢,低头做着手上的事。 百灯笼被风刮的激烈摇曳。四季常青的树叶沙沙弹唱着乐章。 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雪,总算停歇。 孙姨娘刚回院子,肚子存了一口气无处发泄,慕如琴给她倒了杯热茶。 “娘这是又在那边受了气?” 不等孙姨娘回应,就有婆子从外面大步跑进来。 “姨娘,大小姐朝咱们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说话的声音,慕梓寒一脚踏进来。 “又不是毒蛇猛兽,姨娘这边倒是对我颇多防备。” “这哪里的话,大小姐过来,妾高兴着呢。” 孙姨娘过来迎接。 “紫鸢,你怎么在此?” 慕如琴眼尖的看清她身后的人:“可是我姐姐出了什么事?” 孙姨娘心猛的下沉。 紫鸢嚎啕大哭,将和慕梓寒说的话,又复述一遍。 “欺人太甚!” 孙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她真的要被逼疯了。 前脚有人惦记小女儿嫁给死人。后脚又知道,她乖顺的大女儿被虐待到这个地步。 当娘的怎么不心疼。 这是在剜她的肉啊。 慕如琴急的来回走动:“娘,我要去看姐姐。” 孙姨娘又何尝不想? 慕梓寒却找了个位置坐下,给她泼冷水:“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想要去看如怜,得让陈家收了你递过去的拜帖。得了准许你才能登门。” 慕如琴急的眼泪打转:“永宁伯府的女儿嫁给荣安侯世子不过半月,肚子还没信儿,就有妾室检查出了身孕,永宁伯夫人是武将出身,提着刀去荣安侯府邸大肆闹了一通撑腰。为何我们不能闯?” “你也说了,那是永宁伯夫人。” 慕梓寒实话实说:“你的姨娘只是姨娘,能比的上当家主母?” 两者分量本就不同。 如何能比? 慕如琴顿觉无望淹泪:“爹爹不可靠,夫人也不会为我们出面,我和姨娘又哪里来的办法,姐姐可怎么办。” 听她哭,慕梓寒却轻笑一声。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孙姨娘:“办法总是有的。就看姨娘能不能豁出去。” “姨娘育有两男两女,如怜如琴就不提了,两个弟弟,一个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小的权哥儿还年幼。” “府里的男丁就这两人。” “继夫人肚子没有动静,只要她想,随时能将权哥儿抱到自己膝下养。姨娘只能忍受骨肉分离之苦。” 慕如琴颤抖着唇不说话。 她知道,即便卢艳不提出这事,慕政也会,他需要一个嫡子,身体健全的嫡子。 孙姨娘不是蠢人。 她比谁都大胆。 先前,慕梓寒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姨娘你这种面面俱到的人物,不当正室可惜了。】 【姨娘如果是夫人,想必如怜能嫁给好人家,至少年纪相当。如琴也不用矮别人一头。】 她的心突突的跳,一下快过一下。 对啊。 要是她,是慕家夫人呢? 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至少卢家人那些穷酸货色,不能在她头上撒野。 嫡女的分量不是庶女能比的。慕政要面子,怎么可能任由嫡女被欺负的骨头都不剩? 当然,除非这个嫡女像慕如月一样作死。 人的野心都是被逼出来的。 这些年,她忍辱负重已经够多了,可换来的是什么? “我可以吗?” “一个外室都能,姨娘还是别妄自菲薄。” 孙姨娘猛然看向慕梓寒。 “你和我说这些是要帮我?你有什么意图?” 她浅笑依然,抬脚朝外去:“帮?姨娘高看我了。” “我没那个本事。” 你没? 你都想让我篡位了! 现在拍拍屁股说和你没关? 孙姨娘一口血堵在喉咙眼。不过她也清楚,慕梓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这些日子,她都要入宫,顾不上照顾慕衍那边,更遑论出嫁后了。 不过,这次,她倒底感激慕梓寒。 “回头,大小姐的嫁妆,皇家的聘礼只多不少。足以在京城买一座宅子,等银子足够了,宅子地契到手,届时大少爷找个理由搬出去住。再花钱寻些会手脚功夫的。老爷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另一边,卢家人还在推搡。 慕政本来想顾忌两家人的颜面,让他们闹一闹,闹够了,也就过去了。 可他发现,这卢家人,竟然过不去! 银子票子,他们要,还要府里的庶女给死人当媳妇。嚷嚷着说这是慕家欠他们的。 他们配吗! 好在,卢氏上了年纪,最后晕过去了,最厉害的一倒下,另外两个也安分了不少 不然,慕政真想把这些人全都灭口了。 就在这时,阿无突然出现:“老爷,大少爷请你过去。” 看在他有个太子妃妹妹的份上,慕政愿意走这一趟。 他没想过,慕衍见他是为了压制他,所以,去了慕衍那里后,他随意瞥了废物儿子一眼,很快摆出长辈的姿态。 “你是来找我低头的?” “有什么话快说,家里忙得很。为父不像你,整日闲的没事干。” 慕衍坐在木凳上,闻言没有任何气恼。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三年前也是如此,恐怖的稳定。 他不想多看这个恶心男人一眼。 “昨天,管家去见卢慎前,采购了大量的莨蓉,莨蓉本身能麻醉神经,止痛也能兴奋发狂,产生恐怖的幻觉。” “卢慎无故伤人,跑出柴房,本就是疑点。” 他想要活下来。 可是呢,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出事的那个时辰,管家并不在屋里。” “落水是失足,还是有人推的就不得而知了。” 慕政勃然大怒。 “证据呢?你在威胁我!” 怪他!竟然忘了慕衍本身就是一匹狼! “我和小妹一直以来,都选择明哲保身。” “这话卢家人听了,报官是他们的事,找证据是衙门办案。” “害死人偿命这种话,在高门显贵里面就是笑话,走走关系,就能压下,而你只是五品小官。” 慕政急红了眼:“我出事,你可以不在意,你就不怕慕梓寒被我牵连。” “怕什么?婚事有变故,最怕的可不是我,是你。所以这天塌下来了,不怕没人撑。” 他态度温和谦逊。 “儿子如今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衙门,刑部认识几个人。能做什么?” “无非劝爹你老实做人。” 第24章 假的,他装的! 夜里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没有停的趋势。 风吹开窗户,室内温度骤降。慕梓寒是被冷醒的。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一道道冰柱形态各异的挂在屋檐上。光滑如镜,晶莹剔透。 她也不准备再睡,收拾收拾,磨蹭一会儿,就得入宫。 不是头一回来东宫了,慕梓寒也少了头遭的提心吊胆。 这次接她的不是寂七,是个面生的公公。 喜公公能言善道看,努力在未来太子妃面前表现。 “咱们东宫后院的腊梅,一夜之间,全开了。殿下这会儿还在用早膳,小姐不妨先去看看?” 这么一提,慕梓寒来了兴趣。 去了后院,刚一踏足,浓郁清淡,媚而不俗的腊梅清香涌入鼻尖。 “这后院的腊梅是殿下刚出生那年,皇上亲自栽种的。” 说起这事,喜公公骄傲的挺起身板。 “别的皇子那里可没有!咱们这里是独一份的荣宠。” “小姐,你瞧瞧,开的多好。” 的确很美。 一片望不了边,雪景下,枝头的叶子密密麻麻,花瓣白里透红的艳如朝霞。漂亮的让人流连忘返。 “那边有人?” 她依稀听到远处模糊的说话声。 喜公公忙道:“是公主传话过来,令我们折梅,说是她晚些要给各宫的娘娘都送上几枝,摆在屋里,图个新鲜。” 邵阳公主有这么体贴? 慕梓寒怎么这么不信呢。 “当然,公主特地吩咐了,熹贵妃那边不送。” 好了,现在她信了。 针对的明明白白。 慕梓寒赏完腊梅,又踮着脚折了几枝她够得到又开的正盛的腊梅。抱着去找周璟。 他没想过,路上会碰上二皇子周煜。 慕梓寒一愣,尤其见他阴沉着脸,身后的奴才牵扯狗绳。 她看过去,狗一瘸一拐的,和她之前在东宫看见的那条很像。 “二皇子安。” 她压下困惑,周到的请安行礼。 周煜再看见她后,连忙摆上一副天真无害的脸。 “慕小姐不必多礼,再过一个月,你就是我的皇嫂。” 就是他给慕梓寒请安了。 “礼不可废。” 反正不吃亏。 回头,周煜得还回来的。 周煜这次没拦她。 “正好,我去找皇兄,慕小姐不如一道。” 慕梓寒不好拒绝,只能应下, 在她看来周璟看重兄弟情,也许这两人私下关系很好。但周煜的母妃明显不是善茬。 所以,她很注意分寸。也有意和周煜保持距离。 “这几日,慕小姐辛苦了。” “是我该做的。”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没有谁就该付出。能娶到你,是皇兄的福气。” 这话倒是怪。 “不过是心诚动动笔,二皇子言重了。” “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要是皇兄应当不舍得……,不过这是母后下的令,皇兄一向尊敬孝顺。他看在眼里,日后只会加倍对你好。” 慕梓寒不吭声了。 她什么人没见过,慕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有人在,这周煜一开嗓子,她就知道这玩意不是个好鸟。 她隐隐有些愤怒! 周煜这种人,也配周璟对他好? 她还记得上回,周璟在端漠皇面前为周煜说话! 而周煜呢,就来挑拨离间了。 她扼腕不已,周璟他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戒备心! 周煜其实很想杀了这条狗,但这个时候他笑眯眯的接过来身后奴才手里的绳子,牵着狗走。 “这是皇兄的狗,也不知怎么了,跑去我的宫殿一顿撒泼,我亲自送它回来。” 他以为慕梓寒会问一问。 那他就能继续上一上眼药。 可慕梓寒,只是意外的看了狗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去看怀里的腊梅。 “哦。” 周璟早膳没用几口,就让人撤了。 毕竟,周煜会来,他怕吃多了会吐。 可他没想过,慕梓寒是和周煜一起来的,还有说有笑的。 当然,是周煜一直有说有笑。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一起进来了。 刺眼。 “皇兄。” 周璟半坐在拔步床上,眼皮底下青黑一片。药物相冲,副作用也很大,伤口的痛楚剧增,他已经好几夜没睡了。 根本不需要涂粉。他的脸色白的像是随时能下去见阎王。 周煜很伤感:“几日不见,皇兄怎么瞧着更严重了。” 慕梓寒知道周璟不能出门,只能整天待在床上,于是就将腊梅插到她桌上的颈口花瓶上。 又加了水。 确保对面的周璟一抬眼就能看到。 做这个事的时候,她竖起耳朵,去听两人的对话。 反正,周璟没让她避嫌,她就厚着脸皮待着。 周璟安抚这个弟弟:“我无碍。” 他虚虚道:“一早就听说,这畜牲又不知跑哪里去了,原来又给你添麻烦了。” 的确麻烦!!! 这狗东西,在他和宫女酱酱酿酿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闯了进来,一个飞跃跳上他的床,目光炯炯的一阵犬吠。 他吓得差点软了!!! 可这种话,他不能说。 “皇兄说的什么话,你的狗,就是我的狗。” 周璟:“真的吗?” “真的!” 慕梓寒:…… 假的! 他装的! 周煜在边上坐下,关心周璟的同时,很不经意的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 “这几日我都该在这里照顾皇兄的,可朝堂的事忙,最近江南水患严重,京城来了不少流民,我和三皇弟被父皇派去管赈灾放粮的事,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入手,难免又手忙脚乱。就怕做的不好。” “不过,几位尚书一直帮衬。虽比不上皇兄您,也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 这是炫耀他现在能干呢。 所以,周璟一倒下,父皇嘴里嫌他,可也要培养下一个太子。所以重用出身最好的他和三皇子。 当然,三皇子哪里比得过他! “皇兄,你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他说这些的时候,周璟的余光一直落在慕梓寒身上。 慕梓寒希望周璟能看出此等宵小的别有用心。 她气的不行,死死捏着帕子,腮帮子鼓起来。留意他的反应。 周璟眼里的暴戾散去。他轻笑。 “当然,有你为父皇分担,我才安心。” 第25章 你喂孤 殿内摆设冰冰冷冷的,那几支腊梅红反倒夺目亮眼,添了暖色。 周煜一走,慕梓寒脸就垮了下来。她没写字,只是慢吞吞来到他跟前,欲言又止。 “殿下。” 周璟抬眼,温润如玉:“怎么了?” “熹贵妃和咱们这边不合,您怎么和二皇子……” “我知你要问什么。这话,皇姐先前也问过。” 他微笑:“皇家子弟感情一向稀薄,为了那个位子,互相残杀的更不在少数。” 是啊是啊。 你知道就好。 慕梓寒心里猛的点头。 “可二皇弟于那些人不同。” 慕梓寒神情一滞。 “我年幼时就与他交好,他也一直将我视为亲兄长。” “慕小姐不知,早些年,他视为心头肉的兔儿被我养的狗害了,都没有埋怨我。我为此很是愧疚。” “所以熹贵妃是熹贵妃,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 慕梓寒见他这股信任劲儿,愈发的埋怨周煜的心机。 “您就不怕,有朝一日兄弟反目?” 周璟语气笃定:“别人也许会,他绝对不会。” “且不说我时日无多,就算活得长久,如果那天他真看上了,让给他就是,这个天下还是姓周。” 这么重感情的男人,周煜去死去死。 慕梓寒心想,这样可不行。 她想要揭开周煜的真面目。故,沉吟道。 “先前我是和二皇子一道来的。” 她也好意思提? 周煜是外男,她和他走在一起,成何体统! 周煜那种人,只怕逮着机会,就要在人前丑化他。 可看慕梓寒这样,却好似不吃这一套。 “可是他有哪里做的不周到的?” “二皇子念我日日辛苦,说为殿下操劳不是我的本分,他要是殿下,绝对不会让我抄写经文。 ” 她所言之意,够明显了。 一个男人背地当着即将成为他嫂嫂的女人,说这种心疼的话,也不知背地里藏的什么心思。 说完,慕梓寒希冀的望着他。 周璟指尖一动。 啊,的确是这个会收买人心的好皇弟会做的事。 只是他不明白,慕梓寒为什么要告诉他。 表忠心? 还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垂下眼,挡住了讥笑的神色。语气虚弱弱的,像是随时能晕死过去。 “他真这么说?” “是。” 慕梓寒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当下宽慰:“所以臣女觉得……” 一语未完。 “他说的对。” “啊?” 慕梓寒不可置信。 周璟这才又抬头,俊脸上温和又体谅:“是孤考虑不着。这天儿冷,日日让你过来,连睡个好觉都不安稳。” “给殿下祈福,我没说什么,殿下您也没说什么,这是我和殿下的事。更别提宫里的赏赐无数,我自个儿愿意。二皇子这种话却对臣女说了。” 殿内燃着炭火,慕梓寒从喜公公嘴里得知,周璟从来没有在屋里用炭的习惯,而在第一天,她说冷后,后面就一直备着。 不同寂七那张嘴严的撬不开,喜公公是不用她问,就将所有的都交代清了。 喜公公一直是外殿伺候的人,近身伺候周璟的只有寂七,如今还多了个蒙太医。 而这些话,是蒙太医告诉他的,他又故作聪明的告诉了慕梓寒。 他说,是周璟特地为她备的,怕她着凉,因为每回她一走,炭盆就让人送了出去,早上,也是在寂七出去接人时才点上的。 这样的男人,可比那些虚伪的人好上了千倍百倍。他有勇有谋,被天下人称赞,却被周煜耍的团团转。 只怕哪天断了呼吸,还把周煜当成亲弟弟。 慕梓寒如何忍心他被蒙蔽。 “殿下就没觉得这里头哪里不对劲吗?他先前那番得皇上重用的话,您就不气吗?” 周璟轻轻咳嗽:“同我成婚,本就是欺负你,他心思是比较多,可其实人不坏,想表现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同你说这些的确不应该。孤思来想去,是怕嫁给我你心中有怨,故此探你的口风。” 合着,她好说歹说,周煜都是他的好弟弟。 慕梓寒深深的叹了口气。 再说也没意思。 毕竟,周璟和周煜自幼相处。而她和周璟才认识几天。 如何能比? 只怕她再说,周璟都要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慕梓寒想,只能以后找机会…… 她打起精神,这才去对面坐下。 看她一脸挫败痛苦之色,周璟被周煜恶心的心情才得到缓解。 他丝毫不慌,那个恶心玩意在朝堂大展拳脚后能将他取代。 只有捧他站的越高,才能摔的越惨。 不过。 一睁眼就是对面的女人。 她娴静的低着头,手中执笔。腰板挺的笔直,是相当标准坐姿。 可,周璟却有些晃神。 在此之前,他从未留意过别人,并不清楚别的姑娘是不是和她一样。 胸口的衣襟绷得鼓鼓的。 弧度饱满。 至于那处有多软,他深有体会。 那双桃花眼,没有情欲,更没有男人对女人该有的垂涎。 周璟止不住的在想,她是吃什么才长成这样的。 慕梓寒察觉身上的那道视线,她疑惑的抬头去看他。 周璟没有狼狈闪躲:“孤渴了。” 慕梓寒连忙起来:“我这就给殿下倒。” 她做这种事,干脆利落。 端着温水递给他。 能指挥别人,周璟从不动手。 “手里没劲儿。” 慕梓寒俯身坐下,将茶盏贴近他的唇,随着动作,她也跟着挨近。 容色妍丽,盛而不俗。 周璟这才后知后觉,她的长相应该算是不错的。 茶盏被送到唇边,周璟抿了一口。 他已经想好了,慕梓寒喂的不好,他就有了抓辫子的机会,水温控制不好,就让她重新倒。 可温度竟然被她控制的刚刚好。 周璟挑不出半点错来。 一杯水喝完,竟然没有洒出来一滴。 擅长折腾人的周璟笑的意味深长。 “再来一杯。” 慕梓寒去了。 喂完。 “还渴。” 周而复始,她没有半点抱怨。只是诧异周璟怎么比水牛还能喝。 周璟喝到后面倒没喝吐。他微微坐直身体。 “殿下怎么了?” “喝多了。” 想要戏耍她恼怒的,周璟脸色苍白,硬挤出来几个字:“如厕。” 第26章 有了媳妇,果然不一样 按着规矩,家里死了人需要停尸三日。 也不知卢艳用了什么方法,让卢家那些人安分了不少。 眼看着两日过去,孙姨娘那边却迟迟没有动作。 难不成是退缩了? 外头的天彻底黑了,屋内的灯光泛黄。 慕梓寒想的正出神,碗里却多了一夹子菜:“这道酱肉,是我让厨子做的,你尝尝。” 米饭上的酱肉色泽鲜明,肉细面润。 慕梓寒中午在东宫,也有这道菜。 “在想什么?” 慕衍的唇抿了抿:“周璟么?” “不是。” 她忙道。 “是邵阳公主。” 邵阳公主今天去东宫用膳了。瞧东宫下人的反应,早就见怪不怪。 宫里的碗碟比寻常人家的要精致小巧。一盘子菜里面,也就几筷子的菜。当然,这样菜品也多。 而那一盘酱肉在里面却是异类,盘子要稍微大些,像是怕不够,还堆的满满的。就放在邵阳眼皮子底下。 “公主就吃那道菜,别的碰也不碰。” 很快,就没剩下多少,周璟将最后一块给了慕梓寒。邵阳为此阴阳怪气许久。 这是对慕梓寒说的。 【这么多的菜,你非同我抢,是什么意思?】 无辜中枪的慕梓寒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还是周璟解围。 【皇姐,那是我给她的。】 【了不得了,有了媳妇,果然不一样。】 “是吗?” 而慕衍情绪淡了下来。 慕梓寒察觉他的异常,狐疑的看过去。 “哥哥。”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会……” 慕衍拿着筷子的手不由一顿。 “也被邵阳针对过吧。” “哥哥你这么好脾气的人,邵阳都不放过?” 慕衍无奈,敲了敲桌子:“吃饭 ” 第三日,出殡。 一大早,唢呐的动静吹吹停停。慕梓寒以慕衍身子不好为由,没让他出面。 卢氏知道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也就只敢背地里骂一句。 “身子不好怎么了,这不还没死么!当今太子的小舅子,可真了不起。” 除了慕衍,慕家人都到齐了。 慕如琴站在孙姨娘身后,神色畏惧。 卢艳笑吟吟的拉她的手:“孩子,我就知道你是顾全大局的人,眼下孙姨娘也答应了,正好皆大欢喜。” “你放心,主要是安安老人家的心,什么鬼神的,咱们不信这个。下人都被我喊出去了,这里也只有自家人,等今日过去,卢家人不会再找你,母亲也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慕如琴不哭不闹由她拉着,卢母走过来,挑剔的上下打量她一眼。 “都答应和我儿子冥婚了,也好意思想着再嫁别人,不要脸的贱货。” “我告诉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后面再嫁也没用,下去后还是我儿子的人!” 卢父去拉她:“行了,少说一句。” 卢氏苍老了很多,她不耐烦冲慕如琴呵斥道。 “愣着做甚,还不去给你男人磕个头。” 事已至此,慕梓寒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她微微蹙眉,视线从灵堂这里站的的人一个个看过去。 慕政负手而立,不发一言。 明显,这件事是地他认可的。 毕竟,只是让慕如琴受点委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等今日过后,再另外婚配,卢家那边保证了,不会再生事端。 也没什么。 卢艳笑容多多少少带着得意。 见慕如琴唯唯诺诺,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她可没有手软,反正不是她亲生的。 她甚至还推了慕如琴一把。 “瞧,还害羞了。” 慕如琴死死拉住孙姨娘的胳膊:“姨娘。” 孙姨娘这个时候,总算将人拦在身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做迟疑状,低头想抚开慕如琴,咬咬牙又舍不得。去求慕政:“老爷,非要如此吗?” 慕政不语。 他将背影留给孙姨娘。 卢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琴是咱们慕家的人,老爷亲闺女,还会亏待了她?” 她说完,身后的婆子笑吟吟的将一匣子递了过来。 “孙姨娘,你要的钱都在里面,夫人答应你的,一个子都不会少。” 慕如琴死死抓着她:“姨娘是要我死吗?姐姐你不管,我你也不管。” 孙姨娘接过盒子,安抚她:“如琴啊,你也要为姨娘考虑,你两个弟弟以后是要娶媳妇的,我得给他们多多攒钱。” 慕梓寒挑眉,她有些困的打了个哈欠。管家就让人送了椅子过来。低声下气道:“小姐这几日劳累,不如坐下歇歇,您身子骨金贵。” 他能这么做,是慕政授意的。 慕梓寒也不至于真亏待了自己。她刚坐下,就听卢母挤出一句话来。 “长辈都站着,有没有规矩了!” 在她看来,慕梓寒也要给儿子上香的! “规矩?” 慕梓寒不会和这种无赖留面子:“伯母有本事不如也找个太子嫁嫁,再来教我规矩也不迟。” 她眼眸微微一眯:“我能来是给爹面子,你当我是给卢慎的,还是给你的?” 慕政本来觉得,慕梓寒说这话不像话,都这样了,息事宁人,早点把棺材下葬才是正事。 可一听未来太子妃是给他面子。 他不由站直身体。 这么一比,慕梓寒比慕衍懂得尊重他这个爹。也是,她以后是要娘家帮衬的,慕衍能给她什么。 就在这时。 有人跑了过来。 “老爷,二小姐上吊了。” 是看守慕如月的婆子。 她跑过来的时候,噗通一声跪到所有人面前。 卢艳面色骤变:“她如何了。” “被救下来了。” 慕政:“既然没死,你来做什么?下去。” 婆子老泪纵横。 “小姐和表少爷彼此恩爱,为何老爷夫人非要拆散这对苦命的鸳鸯!” “二小姐才是表少爷心尖尖的人!如琴小姐凭什么代替?” “我们小姐心里苦啊!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住嘴!” 慕政阴沉着脸大步走过来,抬脚重重踢她。 卢氏一听炸毛了。 “什么意思!” “给我说清楚了。” 卢母也不逮着慕如琴嫌弃了。她心思转的飞快。很快冷笑。 “好得很啊!我说呢,这次过来,你慕家为何关着如月!上回还不惜说她疯了。” “难怪我说要如琴,你想也不想答应了。原来我儿子喜欢如月,你们这对豺狼虎豹的夫妻,拿一个庶女搪塞我卢家,还五品府邸,干的有一件是人事吗?呸!” “慕如月呢,让她来。” 第27章 她从小鬼精的很 “这恶毒婆子说的是假的!你们万万不可信!” 卢艳着急忙慌,生怕事情败露。不敢去看卢家人脸色,她上前打了婆子一巴掌,辞言厉色:“说,是拿了谁的好处被收买,这般陷害如月!” “他们兄妹俩清清白白,绝无逾矩之举。女儿家的名声不能毁,你是听谁教唆的!亏我平日这般抬举你!” 婆子被重重倒地,她视线不着痕迹的和孙姨娘对视一眼,见她小幅度的点头,她深吸一口气。 “老奴是夫人拨过去照顾小姐的,当然是夫人的人。” “这些年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小姐可怜啊!不吃不喝有情人还是被分散。老奴看着她长大,哪里舍得她夜夜落泪。” 她高呼一声:“我愿以死证清白,以上种种,从未说一句假话!只盼小姐如愿!那也是死得其所了。” 说完,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婆子朝棺材撞去,血花四溅。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惊呼声不断。 慕梓寒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她皱眉下意识撇过头。 不由对孙姨娘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不管这婆子是孙姨娘早早留在卢艳身边的眼线,还是最近被她买通的,都是孙姨娘的手段。如今死无对证,还能将自己摘出来。 毕竟,她上演了一出‘卖女求荣’的戏码,选择了要钱。 她没在这里多过停留,走出灵堂,凄厉的哭声,和卢家层出不穷的唾骂声,被遗落在身后。 京城的冬天,和雪相辅相成。 也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滴落在手背,有点凉。 “大姐姐。” 慕如琴追了出来。 “姨娘会照顾她的家人。”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见她没有说话,慕如琴不安道:“我来灵堂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姨娘都和我说了,到底一条人命我也不想的。但如果我不做,就……” “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慕梓寒平静的看着她,仿若能洞悉她心中所想。 “是心不够硬受不了谴责,还是想让我附和你,至少能得那么丁点儿安慰?” 可这有什么亏心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大宅院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而想要活的长久,只能往上爬。 多少人手里是干净的。 这是悲哀,也是事实。 没想到慕梓寒说的那么直白,慕如琴面色一白。 “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一味退却,只会被伤的遍体鳞伤,你姐姐如怜就是例子。” “慕如琴,你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姨娘。” 慕如琴轻声喊。 “大姐姐。” “揭发卢慎死因的事,姨娘怕是不会做。” “要真闹得衙门面前,慕家的名声坏了,杀人偿命,爹也许会坐牢,那是他的报应,可慕家的子嗣会被拖累。” 孙姨娘孩子多。 “所以……所以,这件事只怕……” 慕梓寒了解了。 慕如月道:“大姐姐也有个好母亲,我听姨娘说过,先夫人是个极好的人。” 慕梓寒这才有了极淡的笑容。 她的娘,怎么可能会不好。 在她离开后,慕如琴的肩膀被人一拍。 “娘,你怎么把匣子拿出来了。” 孙姨娘扬眉吐气:“里面的钱,得让紫鸢拿去给你姐姐买人参吃。小产最伤身体,陈家哪些人哪里会管她死活。” 这一匣子钱是卢艳那边出了问题,她又不是不配合。这个钱卢艳好意思要么?就算要了,慕政也不见得会帮她。 孙姨娘:“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还不走,免得又撞见卢家那些玩意。” 妾室的好处就来了,出了事,她不用留着主持大局。 照卢家的尿性,势必要见慕如月。 她要是再点一把火…… 算了,想要的已经得到,人不能太贪心,一次性什么都做了,反而容易被反噬。 “在看大姐姐,她和印象里的很不一样。” “嗤。” 孙姨娘:“她从小鬼精的很。” “你当她日日去账房要钱,是白要的?只怕早就对慕家账面上有多少银子,府邸的开支了如指掌。” “娘,慕如月真的上吊了吗?” 孙姨娘斜眼:“她啊,蠢的要命。” 这边,卢家要求蠢的要命的慕如月来冥婚。 卢艳张嘴闭嘴不答应,甚至不惜和娘家人撕破脸,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今日过后另行婚配,我女儿是一个死人能沾染的吗?” 卢氏:“那你们掩掩藏藏做什么?” 慕政一巴掌扇过去。卢艳砸到柱子上,两眼冒星光。 他明面上的和气也不打算维持了。 “送葬!晦气!” “等等,我们的要求……” 慕政冷冷看过去,像是随时要杀人。 卢母他们不甘心啊。 可这里都是慕家的奴才,当然听命慕政,抬棺材的抬棺材,吹唢呐的吹唢呐。就要把人送出去。 卢家人要反抗,没人理他们。 卢家人要打人,然后被慕家奴才揍了一顿。 他们才后知后觉,原来先前,前面慕家已经够给他们脸了。 可他们一再挑衅个,已经让慕政忍无可忍。 在权势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卢母追上去,眼瞅着队伍出了慕家大门。 一家办喜事或者丧事,外面都有不少人看热闹。 他们就看见一个样貌刻薄的老妇人,一下子坐到地上。挡路。 “我命苦啊。” 队伍停下来,唢呐声只好也跟着停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 “女儿女婿又都不是东西,当官就是了不起!” 她想到婆子死前说的,睁眼张嘴就来:“你们二小姐和我孙子都做了夫妻,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凭什么我孙子死了……” 管家上前冷冷道:“你们也别太过分,知道太子妃之位怎么会换人吗?” 人群安静片刻。 他们其实也想知道。 管家却低声威胁卢家人。 “是你们的好儿子,哄骗二小姐,害的她非要退婚!老爷只好把表少爷关进柴房,让他反省,老爷没找你们算账,无非念着他是小辈,张罗后事,已是仁至义尽,你们要真是蹬鼻子上脸,污蔑我们府上小姐清白!一个个都是无赖,就别怪慕家不客气了。” 卢家一听这话,这才消停了。 当夜, 慕如月脖子间的泪痕,触目惊心,虽觉眼角的泪花却没断过。 天黑漆漆的,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寂静。 一道黑影站在床边站了很久。 慕如月察觉不对,刚睁眼,就对上一张倏然放大的脸,阴森森的。 她喉咙刚要尖叫,下一瞬,脖子就被慕政死死掐住。 第28章 怎么,这个太子妃给你当? 慕如月呼吸不畅,眼里闪过惊恐,她疯狂的挣扎,却无济于事。 “爹。” 她艰难的喊着,想要唤起他的怜悯。 “贱货!” 慕政把人从床上拖起来,也不管她会磕了碰了,粗鲁的一路往外带。 慕如月穿的少,早就冷的牙齿咯咯作响。恐惧疯狂滋生。 最后,慕政停下。 这些年他胖了不少,可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出年轻那时容貌不错。 不然,先夫人柳氏也不会看上他。 他整张脸阴沉沉的。 “不是为他要死要活吗?” 慕如月被扔到了地上,她的身体被埋到了雪里。 “爹,我错了,我错了。” “他就是这里死的,你不如下去陪他!” 慕如月的脸被按到池水里,冰冷又窒息。 她第一次感知了死亡。 让人畏怯。 以前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慕如月后知后觉,她舍不得死。 池水被她用力拍打,溅起无数水花,月色皎洁,映在池面,寒风卷席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一场祭祀晚宴。 慕政这才畅快些,眼见她的挣扎越来越小,这才松了手。 慕如月狼狈的趴在地上,水在脸上凝结成霜。这才得到喘气的资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因为害怕身体剧烈的抖动。 就听头顶冰冷冷的声音问:“怕了吗?我的好女儿。” 无人察觉,远处有什么一闪而过,阿无回了院子,将那边的事禀报。 慕衍还在刻鬼工球。他做事细致,吹去碎屑。 “以后不必留意那边。” 阿无耿耿于怀:“真是可惜了,要是请了仵作验尸,一报官,慕政怎么可能逃今日了这一劫。” 慕衍问:“在你心里,卢慎是什么人?” 阿无没反应过来。 慕衍帮他说:“好色,强占了不少良家女,据我所知,其中就有个刚死了丈夫的貌美寡妇,那寡妇不堪受辱,后来上吊自尽了。” 这件事,还是卢艳出面平息的。 慕梓寒从外面走进来:“现在想想,这种畜牲,死了也是活该。卢家上下没一个是好的,他们自己没察觉异常,那为什么要帮他报仇,而拖累自己,孙姨娘做的并无过错,要是她做的多了,被慕政察觉那才是得不偿失。既然这件事最后没把慕如琴牵扯进去。至于他怎么死的,冤不冤,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慕如月以后的日子,势必不会好。” “有的人活着比死更绝望。” 她的一番话让阿无浑身一怔。 “哥哥。” 慕梓寒想起一事,转头问。 “你和二皇子熟吗?” 那次从皇宫回来,她越想越不放心。 她突然问这个,慕衍有些意外。 “有过来往,之前为了公务我和周璟共事过,每次二皇子都跟着。 ” “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也没什么皇子架子。不过……” 慕梓寒一听这话,就知道有转折,忙追问。 “不过什么?” “这种人伪装的再好也表里不一。又擅长笼络人心,先前我正得势,他张嘴闭嘴的慕将军,我出了事后,不等我交出兵符就开始一催再催。次日他舅舅就顶了我的职。” “你问他做什么?可是这几天入宫,他欺负你了?” 慕梓寒摇头,没多说。 “我就是问问。” 这件事过后,慕梓寒没再见到卢家人。 听说,慕政已下令,卢家不能再登慕家的门,而卢艳也没有夹着尾巴做人的机会。 这次婆子闹这么一出,在慕政看来,就是卢艳管理无能! 他甚至怀疑是卢艳故意安排的。 “孙姨娘,以后由你掌家。” 掌家之权彻底到了孙姨娘手里。她开始大规模的笼络人心。 这些暂不提。 这天,慕梓寒坐在来接她的马车里,经过京城最热闹的大街时,正打着瞌睡,就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仔细一听,说的就是慕家。 “那日慕家门前的事,都听说了吗?” “说的是,慕家二小姐?” “可不是,卢氏,就是她亲外祖母,张嘴闭嘴说她和表哥有染啊,还官家小姐出身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慕二小姐最爱出门,这些时日,却没见她。可别是真的吧。” “八成真的,她躲在家里不就是没脸见人么。” “保不齐是养胎。” “轻点说,不然慕家人找上门了。亲岳母都能扔出京城,何况你我。” 人群一片嬉笑。她们本来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说来也忘了。 但慕如月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慕梓寒这才察觉,这条街不是去皇宫的路。 穿过喧嚣的大街,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七拐八拐的,在一处僻静的宅子门前停下。 宅子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 ——澄园。 喜公公在一旁喜笑颜开。 “这是殿下名下的宅子。门匾上的字是他十四岁写的。我们殿下的字连太傅见了,都要夸上一夸的。” 慕梓寒看了眼周围。这里她没来过,也就不清楚,此处的位置。事实上,京城很多地方,她都没到过。 “殿下在里面?” “是。殿下每月总有几日不宿东宫,就会来这里。慕小姐小心台阶,奴才给您带路。” 宅子很大,有点像是徽派建筑的风格。亭台楼阁,抄手游廊,看着就悠闲舒畅. “胡闹。” 慕梓寒却没心思留意澄园的景色。 “他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宫里娘娘和皇上怎么不拦着点?” 喜公公也为难。 “拦了。” “可殿下坚持,说澄园适合静养。这也是实话,宫里到底人多眼杂的。娘娘和皇上哪里舍得不应。” 说着,他讨好道:“这样也好,此处的路程比皇宫近,小姐每日可以晚起半个时辰。” 这倒是实话。 慕梓寒现在就挺困的。 婚期一日日缩减,府上孙姨娘忙前忙后,皇宫又有皇后操持,她和周璟反倒成了没事人。 周璟每天吃药吃药。 她每天佛经佛经。 正说着话,就见蒙时朝这边走过来。 “殿下这会儿正忙,慕小姐是先进去,还是在外面等等?” 当然在外面等。她是有眼力见的人。 慕梓寒嘴角抿出得体的笑:“不知是谁来了?” 蒙时眼珠子一转:“还能是谁。” 他压低声音:“是二皇子。” “一大早就来了,匆匆忙忙的。瞧着有事。” 慕梓寒深吸一口气。 周煜怎么又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都要比她还勤了,怎么,这个太子妃给你当! 第29章 好男风 蒙时又及时的说:“这些年,二皇子遇着事,就来找殿下,一次两次还好,可多了我瞧着就烦。” 说着就开始举例子。 “每次殿下善后,他丝毫不知羞耻拿着结果跑去皇上面前立功劳,慕妹妹我也不瞒你了,上次二皇子治理水患有功,你应当也是听说的。” “其实,这件事也是殿下背后帮了忙。不然哪有这么顺利。” 嗯,帮倒忙也是帮。 周煜何德何能让周璟去专门去针对啊! “还有,太后寿诞那日,二皇子毁了我们殿下的祝寿图,谁曾想转头送了一幅一模一样的 ,事后还杵在那里装无辜,说是凑巧撞了。” 慕梓寒一哽:“你们殿下信了他的胡说八道是吧。” “是。” 蒙时绝口不提,太后这老巫婆对殿下从没有过好脸。这幅图,殿下也从没真的想送出去。 计划着让周煜来破坏的。 世上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殿下有意透露。 所以,他的孝心端漠皇知道。 开玩笑,一个老巫婆,他们殿下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吗? 图画了,心思花了,样子做做也就差不多了。 “二皇子的确有本事不错,可到底和被皇上带在身边从小耳濡目染处理国事的殿下差远了。” 蒙时现在还猜不透,周璟捅自己一刀后的计划被慕梓寒打乱后,又做了什么打算。 每次慕梓寒过来,他都为她擦一把汗。 周璟那人,绝对是最危险的存在。 这么多年,他把二皇子耍的团团转,可见他对付一个人时,有绝对的耐心,他也享受其中的快感。 周煜最会讨女人欢心,和他走的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上次没出事也是慕梓寒走运,没生异心。 于是,蒙时他时时刻刻贬低周煜。 他又说:“也就我们殿下傻,真把他当兄弟。” “慕妹妹可能也不知道,二皇子私下作风不太行。是青楼楚馆座上宾。” 男人去青楼,其实算不了什么。 蒙时张嘴就来,反正没人会去求证:“可他从不点姑娘,私下见的都是长相秀气俊朗的小倌。二皇子好男风呢。” 慕梓寒惊愕,可看蒙时又不像说谎。 “其实,早在几年前,二皇子还喜欢姑娘。就是那丞相的千金。” 慕梓寒问:“先前那个摔断了腿的?” “不不不,摔断腿是相府二小姐,二皇子喜欢的是她姐姐。” “只是那大小姐后来得了一场病死了。二皇子就说,姐姐死了,娶妹妹也行,两人长的还像。” “二小姐哪里愿意,她不愿当替代品,又对我们殿下……” 慕梓寒听的有些膈应。 “可是注定二皇子和丞相府无缘二小姐勾引殿下无果断了腿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蒙时得出结论:“所以啊,他情路不顺,就爱上了男人。” 屋内的陈设和东宫一样。 周璟神情倦怠,低头喝药。 边上的周煜急的成热锅上的蚂蚁。 “皇兄,赈灾的事你得出面帮帮我。要是父皇知道我就完了。” 向周璟低头,自认为能独当一面的周煜特别难受,可现在情况紧急。 “那些从外商手里买来的米,我明明亲自检查过,都是品质好的细米,没有问题,可谁能想到,只存放了几晚,不少米仓的米都发了霉。” 发霉的米是要吃死人的。 他连忙压下此事,有问题的米是不敢让流民吃了,可施粥的事不能拖,保存妥善的米却没多少,只好花钱大量采购新米,可京城米铺的米远远不够。 周璟装模作样:“怎会如此?京城各大米行囤积的米,怎会解不了燃眉之急?再不济过度十几日是够的,以后的也能趁着这段时日从外头调来。” “只是到底是你搞砸了,钱是不能再去户部取了,得自己填上,如果不够,我这边给。” 一说起这个,周煜就来气。 “不知是谁提前一步买了去!” 他跑遍所有的米行,连一袋米都凑不齐,谁敢信? 一定有人故意陷害他! 就想让他在这件事上摔跟头! 流民跋山涉水过来无非是天子脚下想要活命,却喝不上粥,连一粒米都见不到,要是闹起来,后果无法想象。 赈灾这么重要的事,他都办砸了。只那些大臣指不定怎么看他! 寂七这几日忙的都是暗中收购米的事,这也是换喜公公接送慕梓寒的原因。 周璟仓库里的米可太多了。 周璟面露焦急:“三皇弟呢?” 周煜脸色更难看了。 他为了表现自己,就一手包揽了一切。最后给三皇子安排了个在米棚里面和侍卫一同给百姓施粥的工作。 出了事后,三皇子这个蠢东西。连忙庆幸说。 “二皇兄,我只负责送粥,别的可不管,出了这件事和我无关。” 一点没有担当! 周煜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米,怎么会有问题!可怕的是那些外商,一夜之间也没了踪迹。 而那些对他和颜悦色的尚书们,更是齐齐变了嘴脸。 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的手笔! 那些尚书又是谁的人。 只会是和他有利益冲突的。 首当前冲的是三皇子? 不,他蠢又怕事,哪有这个本事。 那会是谁?他可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周璟看着他抓耳挠腮的蠢样,眼眸亮了亮,却还是保持忧心忡忡的姿态:“赈灾银是你从户部那边取的,粮食是你用户部给的银子买的,看守粮食的又是你的人,如今出了事,你让孤如何兜?” 这么一句,让周煜他突然一个激灵,眼睛锐利的盯着周璟。 眼前的这个人,有这个实力。 可周璟不是个好哄骗的二货吗! 如果是他,那他的城府就太可怕了。 明明都要死了…… 他后背一凉,万一伤是假的呢? 整个太医院陪他演戏? 周煜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他不愿相信,周璟有两副面孔。 “二弟,你看着孤做甚?” 周璟温和的看着他。无人察觉里面星星点点的疯狂。 人啊,一旦有了猜忌,就迫切想到答案。 周煜走近。 “皇兄,你就真的……” 他佯装腿下一滑,手朝周璟缠着绷带的胸口重重按过去。 慕梓寒刚进来,在她的角度就看见周煜迫不及待的朝周璟扑过去。 耳边回荡起一句话。 【二皇子好男风呢。】 慕梓寒难得变了脸色:“你们在做什么?” 第30章 殿下这朵娇花,的确让人怜惜 周璟眼皮子动都没动。嘴角的笑意不变。在他稳稳当当被砸了个满怀,然后顺势摔下贵妃椅。 两个人都摔了去。 “皇兄,你没事吧!” 周煜这个狗东西,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他演技很好,刚站起半个身子,又踩了衣摆,再度摔了过去。 手有意无意在伤口处重重碾压。 与此同时,他听到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的声音。周璟身上缠着的纱布被血染透。瞳孔一缩,血色全失 。 看来这个太子爷是真的伤的严重,是他多虑了。周煜狠狠的松了口气,这才爬起来。开始装模作样的表达愧疚。 周璟余光去瞥跑过来的慕梓寒。 他虚弱的闷哼一声。 “头晕。” 慕梓寒在一旁焦急:“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晕。” “我扶兄长起来。” 周煜刚走近,就被人拦下。 慕梓寒警惕不已。 “不用麻烦二皇子。” 她大声喊来蒙时,喜公公。 蒙时听到召唤,就知道殿下搞事了。 喜公公不知道啊。 所以他一进来就一惊一乍的。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是谁害的您!” 周璟:“二皇弟不是故意的。” 喜公公和蒙时扶着周璟去床上,转身就掐着嗓音质问:“二皇子,我们殿下好好的,请您解释解释了,这是怎么了!” 算起来他是皇后拨给周璟的,只是之前一直安排在殿外不受重用,如今被寂七提拔了,他当然有这个底气。 “殿下才出宫,就出了事,二皇子不妨说说,奴才该怎么和娘娘交代。” 周煜如梦初醒,后背冒起冷汗。 他这才后知后觉,周璟是储君。即便好欺负可他冒犯不得。要是出了事…… “是我没站稳这才酿成大错。蒙太医,皇兄会没事吧。” 慕梓寒难得冷脸:“他有没有事,二皇子瞧不见么?” “没站稳,二皇子一连没站稳两次。是伤了腿么?” “是我的不对。不过皇兄一向吉人自有天相。” 周璟听到每日被他折腾,都任劳任怨软包子一个的女人冷笑。 “还不是拜二皇子所赐!” 慕梓寒是真的生气了。 她这几天小心的照顾周璟,一点差错都不敢犯,毕生的耐心都用在他身上。身心疲累的同时,可周璟还有呼吸她也生出一种满足感。 别说二皇子还不是好人。就算是,慕梓寒也不会给他台阶。 周煜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沉声。 “慕小姐……” 他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恕民女顶撞,您留在此处,一不是大夫,二只会添乱,我要是二皇子,这会儿早就该去宫里请罪了。” “谁不知殿下要静养,平时娘娘和皇上都极少来东宫,生怕殿下休息不好。二皇子倒好,比谁来的都勤快。这次为了什么民女不敢过问,可我们殿下身子骨差,什么忙都帮不了,还请您看在他是皇兄的份上,放过他饶他清静。” 周璟意外的抬了抬眼皮。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竟然也有脾气? 还是怼周煜这个恶心玩意。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内心有多波澜起伏,嘴角的笑容愈发温和。 慕梓寒被他盯的发毛,以为说这些让周璟不高兴了。 她把头往边上一转。 周煜被数落的脸一块青,一块紫。这慕家女儿还没嫁入东宫,就该对他大吼大叫!以后还了得! 周璟虚弱:“既然错了,不如想着补救,施粥的事不可耽误,少一袋米,就能饿死几个人,人命关天的事,你求孤没用。” 这句话刚落,周煜能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三道视线带着鄙夷。 天呐天呐,几日前还嚣张的去东宫炫耀被委以重任,这才过去几天啊,就搞砸了。 这次换药,慕梓寒没回避。就见蒙时解开绷带,那里有个窟窿,血肉模糊黏哒哒的厉害。 干布润湿,去擦血迹,很快又冒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蒙时止不住,神情变得凝重。 突然想起来,昨日殿下从他手里要了不少活血化瘀的药材。 很好,这个疯子怕是算计到了周煜会来! “殿下,你要臣的小命直言便是,今日出点事,明日又出点事,不如将臣一刀了结了,也好过日日提心吊胆。” 周璟无辜的说话断断续续的:“让你费心了。是孤不好。” 蒙时:…… 救命,周璟这样真是比杀了他还可怕。 他嘴角一抽,低头施针止血。 好不容易止了血,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再是上药又包扎。 慕梓寒擦了擦额间的汗,总算松了口气。 周煜放松下来。 “我……”又被打断。 周璟:“咳咳咳。” 周煜:“慕梓寒,你简直放肆……” 周璟吐出一口血。 周煜:“这这这……” 慕梓寒就听到周璟带着圣人光芒:“二皇弟放心,孤不怪你。” 说完这句话,他晕了过去。 屋内大乱。 “蒙太医,殿下怎么了?” 他装的! 都可以去登台唱戏了! 蒙时唉声叹气:“殿下本来就丢了半条命,就算是是好好养也没多少时日……,慕小姐不知,他昨儿就发了热,这会儿还没退下 。” 慕梓寒明白了。 周煜那么一弄,没准加速她当寡妇了。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思索,周煜对周璟到底存什么心思。 想除他,还是……爱慕他! 反正这个人不顺眼! 她用手背去摸周璟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总算忍不住从牙缝挤出一句话。 “喜公公,送客!” 屋内少了人,蒙时又去煎药,很快安静下来。 她在床前坐下,守着周璟。 周璟又闻到她身上香甜的味道。他已经很久没有个安稳觉了,现在竟然困了。 也真的睡了过去。 他无害的静静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却因为吐血沾了血迹。墨发披散在枕头上,孤寂又脆弱。 这样的人,只要不提出无理的要求,慕梓寒都会满足。 所以,平时她给他端茶送水,又算什么? 慕梓寒迟疑片刻,给他盖好被子。 别说周煜会不会生出可怕的心思。 就连她看多了都…… “殿下这朵娇花,的确让人怜惜。” 第31章 你当孤在意? 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可还是驱不走冬日的寒。 砂锅里咕噜咕噜煮着药,掌握好火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熬好,倒出黑乎乎的药汁,蒙时这才端着往回走。 门没关严守,半掩不掩的。他刚要推门进屋,却透过缝隙瞧见里面的情景。着淡黄色罗裙的姑娘趴在床前,睡得真香。 慕衍这个妹妹,真是一点没有防备之心! 也不怕睡着,被那疯子掐死。 蒙时一个激动。 又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周璟的眼。 那双眼里,阴狠而乖戾。对视的那一秒,周璟朝他扬了扬眉。 蒙时险些没拿稳药,他猛的掉头回去。 寂七风尘仆仆过来,打算禀报粮食的事。 “这是殿下的药?我一并拿进去。” “你不怕死你就进去!” 蒙时:“殿下反正不想好全,多喝一顿少喝一顿也没什么。” 寂七一听这话,没再坚持。 “那些粮食,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寂七冷漠:“少打听。” “好歹我也是殿下身边的人!” 嘴巴该严的时候他可是比谁都严。 “殿下。” 寂七忽而请安。 就见该在拔步床上的人,这会儿没有骨头似的靠着门。 他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周璟没有情绪的幽幽出声。 “粮食让手底下的人出面高价卖给周煜。蒙时,你还要知道什么?” 蒙时哪敢问什么,当下装傻充愣。 然而,周璟脸上却有了浓郁的笑容,他施恩说:“瞧他刚刚那六神无主快哭了的表情,到底是锦衣玉食从来没吃过苦的。遇着事就知道装可怜,孤这种好皇兄,哪里看的了这个。” 有病啊,抢来又卖出去! “卖……卖多少?” 寂七在身后比了个数。 蒙时:??? 多……少? 你个疯子怎么不去抢! “这么多银子,二皇子哪里拿得出来?” 周璟抬头去看苍穹。 像他这种人,是在刀尖上谋生的, 在官场上,尤其为了那把龙椅。银子是小事,粮食一事闹大了得了个德不配位的蠢货的名号是大事。 他相当恶劣:“周煜的母妃熹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周璟的外祖熹家,姨母康家,想想法子总能凑够的。” 明白了,周煜简直就是个冤大头。 周璟去看寂七。 “人呢?” “押去了地室。” “孤去瞧瞧。” 书房藏着一条通道,直接连通地室。 周璟过去时,他要见的人早就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身上的蓝衣也在打斗中弄的破破烂烂。 那人奄奄一息,偏偏又留着最后一口气,死也死不了,活又活不得。 一入内,就是浓重的血腥味。周璟面不改色。 地室昏暗,只有壁灯发着微弱的灯光。墙壁上除了壁灯,就是各种刑具。甲兵、斧钺、刀锯、钻凿、鞭扑…… 应有尽有。 寂七搬来一张椅子。 周璟随意拿了一把鹰嘴钩刀,形如弯镰。这种刑具在战场上也经常用,捅进身体,猛的一割就能撕开一大口子。 钩刀被磨的锋利。 周璟轻轻一划,指腹就刮出一道血痕。 其实仔细看,他的血并没有寻常人那样鲜艳反而有些暗淡。这是服用药物后的原因。 周璟把手凑到唇角,轻吮。他坐下,然后撑着下巴,眼睛半眯着。 寂七冷着脸:“说,为何背叛殿下?” 随着他说话,匕首也一寸寸一凌迟的慢动作刺入蓝衣人的腹部。 “有本事你杀了我!” 蓝衣人姓魏,单名一个字,明。 魏明是周璟手下的二把手。 “你投靠了谁?” 寂七眼里的杀意怎么也藏不住。 “二皇子?太后?还是谁?” 魏明疼得抽搐,却一个字也不透露。 “魏明,殿下待你不薄!” “不薄?” 魏明猛的大笑,眼角掺着血和泪:“他这种只会落进下石的宵小,凭什么要我效忠!” “当初,我妻子明明可以不死的,是他不顾我苦苦哀求一剑射死了她!” 寂七皱眉:“说了多少回了,那是前朝余孽,她接近你目的本就不纯,为的就是杀害太子。” 他到底念在这么多年的手足之情,手下动作停了下来。 “魏明,你若交代了,我向殿下求情,看在你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你一命。” 魏明却是狂笑:“饶我?” “他一个冒牌货,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还真以为自己血统纯正了?” 寂七心下大骇,这种事,魏明怎么可以提。 ‘啪嗒’的一声,周璟手里的鹰嘴钩刀脱落。 他停顿片刻,像是才回过神来。 他温柔说:“再说一次。” 魏明知道周璟的手段,有过片刻的畏惧,最后选择别过头。 只听一声冷笑。 周璟一脚踢开鹰嘴钩刀,大步朝魏明而去。 他一靠近,寂七连忙退开。 “我让你再说一次。” 周璟转动刀柄,搅动血肉。 这种痛可比刚才强烈了数倍。魏明疼得要死。 “周璟,你不如杀了我!” 周璟哪里能让他如愿。 “你早就暴露了,孤给过你三次机会。” 他动作很慢,说的也慢。 “第一次,是在边境。孤曾问你,可对许静的事,对孤生有怨怼。” 许静就是魏明的妻子。 “你说没有。” “第二次,是在回京的路上,你亲手端了毒茶。” 自从怀疑他,周璟的计划也一直瞒着他。 “孤说人无回头路,你有什么话同孤说吗?” 魏明也说没有。 那碗毒茶,他喂了周璟喝下。 周璟喝了,反正操心的是蒙时。 “眼下是第三次。” 魏明:“周璟,你如今这样,也迟早丧命,我怕什么,黄泉路上不孤单!” “这京城里头,想让你死的可太多了,你一个个猜去吧,哈哈哈哈。” 周璟抬手抽出他腹中的匕首,鲜血溅了出来,又狠狠的刺了进去。做完这些,他接过寂七送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魏明眼睛还惊恐的张着,呼吸停止。 寂七冷眼旁观,在他看来,殿下有无数个折磨魏明的方法,可他选择了这一种,终究还是留了情的 。 所以,魏明注定听不到周璟低低的笑。 有落寞,也有疯狂。 “蠢东西,你当孤在意?” 都说了,他过来,只是给他第三次机会。 第32章 娶我,殿下不亏的 那明黄色的身子趴在床前,腰身纤细。 慕梓寒很少做梦。可此时却陷入梦境脱不了身。 她的眉紧紧皱起。 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记忆。 她以上帝的视角,看着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地上数着蚂蚁。 小姑娘看着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突然,有人跑过来,一脚踹飞她手里用杨柳枝折的花环。 “小小年纪,就知道打扮,以后一定不学好。” 那人穿着华贵的襦裙,好不骄傲的抬着脑袋。 是幼年的慕如月。 她把花环扔到地上用力的踩。明明年纪很小,却说着恶毒的话。 “慕梓寒,大哥哥已经去当兵了,没有人再护着你了。看你还怎么和我傲!” “我娘说了,战场刀剑无眼,大哥哥不老实在家里讨好父亲,非要出去当兵,没准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你娘,又轮到大哥哥了。” 小姑娘也就是小时候的慕梓寒,眼里含着泪,要掉不掉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 她还记得慕衍出发前,特地笑着对她说。 “哥哥努力往上爬,这样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小寒了。” “你胡说!” 她猛的扑到慕如月身上:“我让你胡说!” 慕家的两个姑娘打架,边上的奴才帮的当然是慕如月。 而慕梓寒最后被赶来的慕政打了一巴掌:“你这小畜生,若是伤着我如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画面一转,多年后,是慕衍从战场上回来。 端漠王朝重文轻武,能打的老将军年迈,一败再败的割地赔款,这一次总算扬眉吐气,而里面,竟然有小兵慕衍的功劳。 老将军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慕衍推到端漠皇面前。 端漠皇大喜,封赏慕衍。 慕梓寒站在慕家门口欣喜若狂的盼着。慕家的人也都站在边上。 “这可是大喜事,我一早就说小衍像老爷,是有出息的。” 卢艳一改嘴脸,夸完这个,又夸那个,最后还不忘将从不待见的慕梓寒叫到边上。 “小寒啊,娘和你爹这些年没亏待你是吧。” 慕梓寒扬眉吐气的语出惊人:“你们对我非打即骂,我能等到哥哥回来,是阿娘在天之灵庇佑。哥哥一回来,我就要告诉他,你们都怎么欺负我,我要让哥哥分家。不和你们住一起。”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打你也是为了管教你,你这孩子怎么好赖不分呢。” 慕政是真的怕,毕竟慕衍从不给他好脸色看,如果慕梓寒说起分家,那兔崽子如今毛长齐了,可能真要分。 “你哥哥如今风光了,他最惦记的就是你。你要是告了什么状,说了不中听的话,气的你哥哥非要和我闹,要是外头的人知道了,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怀疑他人品,说他不孝的。” 慕如月好姐妹的挽住她的手:“大哥哥在外面拼死拼活,算起来,你在家已经是享福了。为了你去断送前程,值不值得?” 这话显然唬到了慕梓寒。 忤逆不孝是大罪! 慕衍从皇宫回来,他翻身下马,第一件事就是大步走向慕梓寒。 鲜衣怒马少年郎,那时的他要多意气风发有多意气风发。 他把慕梓寒里里外外的打量了遍。 最后,笑:“小妹长高了。” 慕梓寒也笑了。 可有人笑不出来。 慕政觉得很掉面子。 毕竟,慕衍多年没回来,竟然不是向他请安。 “小衍啊,这些年你在外面,为父整日提心吊胆的。宫里没留你们用饭,你娘知道了,特地去厨房张罗,做了一桌你爱吃的菜,走。你我父子多年未见,不如小酌几杯。” 慕衍的笑意淡了很多,他牵着慕梓寒的手。 “不必麻烦,我刚回来,要去娘牌位面前磕头。” 他身上的盔甲还没卸,威风凛凛。 “爹和继母有意见吗?” 继母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慕政敢说没意见吗? 当初慕衍离开时,他就发话,死外面也好,如今立功回来,以后前途无量。他这个当爹的可不得巴结。 “没,没。” “怪我,你舟车劳顿辛苦,就该回去休息,等养好了精气神,全家再一起吃饭,也不迟。” 这下,慕衍没反对。 等刚回屋,他就问慕梓寒。 “这些年,哥哥不在,可受委屈?” 慕梓寒想点头。 她想告诉慕衍,全家的人都欺负她。就连府上的奴才也轻视她 她也想告诉慕衍,这几年,她在慕家过得如履薄冰,慕衍走时,给她留下的钱,早就被慕如月抢走了。 可望着慕衍关切的眼神,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梓寒故作无所谓的摇头。 “我好着呢。” “真的?” “嗯,他们不管我,可总不至于少我一碗饭吃。倒是哥哥,每次寄信回来,从来报喜不报忧。” 再然后,画面又是一转,老将军看重慕衍,一直尽心提拔他,死后,慕衍又打了一次胜仗归来。 宫里为他举办了庆功宴。 也是那天。 噩耗降临。 他为救驾,中了毒。毒素蔓延,武功全废。一直不见好,慕梓寒差点哭瞎了眼睛。 再后来,兄妹俩被赶到小破烂院子住下。 荣耀辉煌全都不剩。 “账房先生,求你再支我五十两,不,三十两也成,哥哥吃的药不能断。” 被拒绝了。 穷途末路下,她只能将娘亲留给他们的东西全都典当了换钱。 而慕如月,被众星捧月。 她一到账房,对慕梓寒爱搭不理的账房先生,连忙笑着去迎。 慕如月:“最近我看上一副头面,给我两百两。” “是是,小的这就给您拿。” 慕如月这才看见角落里的慕梓寒,她高高在上的说。 “你像个叫花子,就知道要钱。大哥哥又是病秧子,家里哪里经得起你们这么造?” “慕梓寒,你若跪地上求我,没准我看着都是慕家女儿的份上,赏你五十两。” 画面定格,是慕如月鄙视的嘴脸。 慕梓寒呼吸急促冷汗涔涔,猛的睁开眼,梦境的无助却一下比一下猛烈。 “做噩梦了?” 刚回来的周璟,近在咫尺。 他朝她弯下身子,从地室回来,他周身上下笼着阴霾。 离得很近,慕梓寒从他漂亮的桃花眼里,看到了里面小小的自己。 “殿下。” 周璟心情不好,没应她。 慕梓寒却虔诚的开口。 “慕如月哪里都不如我,娶我,殿下不亏的。” 第33章 还没嫁给他,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的嗓音还有刚睡醒的低软。 女子半跪在地上,一手压在厚实的被子上,鼻子翘挺,朱唇娇艳。从周璟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因仰头而露出的脖颈,莹白似玉。 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眼角竟然还含着泪。 看的周璟莫名有些躁。 好在这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亏?”他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 慕梓寒还以为他不知道慕家原先的算盘。反正这件事不是秘密,与其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她来说。 “先前,慕家想把慕如月嫁给殿下。她是我继母的女儿。” 她含糊道:“算起来,她年长我一岁。” “慕政的亲女儿?” 慕梓寒:“嗯,我爹私生活不端。让殿下消化了。” 后面的话,她红着脸:“其实我比慕如月稳重,也比她明事理,长的……” 她声音更低了:“应当也比她美。” 她的容貌拿出去,只怕京城没有几个能比肩的,慕梓寒可没有说假话,只是她到底有点不好意思。 听她说这个,周璟想说,你兴许还比她白。 他没见过慕如月,但至少在宫里,周璟就没见过比慕梓寒还白的人。 屋内烤着炭火,他身上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周璟是个多体贴的疯子啊。 “地上凉,还不起来?” 他甚至很‘上心’:“皇姐在殿内就不爱穿鞋,就准备了厚厚的毛毯,回头我也在屋里备上。” 慕梓寒想说不用破费。 她不会在这里脱鞋光着脚,毕竟不规矩,她也没这个习惯,更不会没事坐在地上。 她扶着拔步床站起来。可拒绝的话,在对上周璟柔和的眼后,又咽了下去。 周璟的体贴,她受着就行。 男人对女人好,没必要推三阻四,反倒伤害了感情。 她应该习惯。 寻常夫妻应该也是这样相处的。她们就当提前培养感情了。 “殿下方才是出门了?” “没有。” 周璟:“只是口渴了,下来喝杯茶。” 慕梓寒一听这话:“那您应该叫我的。” 周璟轻声:“这哪里好意思。” 以前倒个茶让她跑五六趟,也没见周璟不好意思。 慕梓寒有些狐疑,可又觉得他不至于骗他。 她踮起脚尖,用手背去摸周璟的额。 “没先前那么烫了,但还是烧着。” 她的靠近是那么理所当然,周璟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她扔出去。 慕梓寒瞅他一眼,这才就着前面的话又继续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殿下的,我爹在外面惹了风流债,身为丈夫,他没有责任,作为父亲,他也不够格。” 周璟眼里的温度,其实忽明忽暗,不真实的就那么薄薄的一层,随时可以和人撕破脸。 “说这些是想让孤,为你出气?” 他怀疑她是在恃宠而骄。 慕梓寒忙摇头。 “不是。” “他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殿下,要是哪日他来您这边要好处,不用顾及我,直接拒了。” 她担心周璟会看在要和慕家结亲的份上,让慕政占了便宜。 从没让人占过便宜的周璟有些意外。 这女人,还没嫁给他,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午间,两人是一同用饭的。 往常吃饭,两人都是面对面坐着。多数食不言寝不语,只能听到筷子轻微撞击碗碟发出的清脆声响。除了邵阳公主一起用饭那次。 澄园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 周璟是病人,他入嘴的饭食一个比一个清淡,在东宫,慕梓寒都是陪着一起吃的。 周璟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也许被饿过,所以她对这些从来不挑,何况再清淡的饭菜被宫里的厨子烧出来,味道也很不错。 但今日,不一样了。 桌子上的菜色泾渭分明。 慕梓寒眼前的,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远一点周璟吃的,和东宫的差不多,不对比倒没什么,一对比就没法入眼了。 光是眼前浓郁香味的羊肉汤,慕梓寒就喝了两碗,一点也不腥。冬天吃羊肉汤最好了。 周璟却没了胃口。 澄园的厨子,真的是活够了。 其实,也不能怪厨子,毕竟澄园从未有女子踏足,如今来了要给殿下冲喜的慕梓寒,又是以后的世子妃,可不得好好张罗饭菜。 “那道樱桃肉,是厨子的拿手菜,你尝尝。” 听他这么说,慕梓寒看向右手边的菜,夹了一块。樱桃肉瘦肉鲜嫩,油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足够让人惊艳。 “好吃吗?”周璟幽幽出声。 慕梓寒刚要点头,很快又生了吃独食的不好意思。见周璟放下筷子。 “殿下,不如我去别处吃吧。” “不必。” 周璟说的毫无负担,也足够不要脸:“本来就是孤安排下去的。多吃点,你太瘦了。” 嗯,张张嘴都是他的功劳。 他越这样,慕梓寒心里越甜。 “宫里的绣娘为了赶制嫁衣前给我量过尺寸。” 慕梓寒从那以后,就一直控制饮食。 谁不想漂漂亮亮的出嫁。 “如果嫁衣紧了,让她们再改就是。你身体重要。” 周璟说着,十分难得的给慕梓寒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是他吃的病号餐。 “今日何时回去?” “啊?” “孤安排了白玉堂的人,今日送些首饰过来,你挑些喜欢的。” 白玉堂是京城出了名的首饰店。 “不用了,我首饰够用。” 周璟笑:“不必为我省钱。” 在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谢殿下。” 慕梓寒其实也有鱼,被厨子做成了牡丹鱼片,鱼肉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肉质酥脆,十分讲究。 她看看牡丹鱼片,又看看周璟送到她碗里清汤寡水的清蒸鱼。 沉默几秒,她低头吃下。刚吃完,准备吃摆盘漂亮的烧鸡。 “再尝尝这道清蒸笋。” 又是一筷子病号餐。 “殿下自己吃吧,我自己能夹。” 周璟:“这几日你辛苦了,不然刚才也不会睡着。” 说着,又是一筷子病号餐。 慕梓寒语塞。 她踌躇很久,说的十分委婉。 “这些菜,殿下身体再好些,就能吃了。” 周璟微笑,笑容很假:“孤不馋。” 第34章 无耻啊! 吃了午饭,慕梓寒又抄了佛经。 每天写的佛经都会被送到皇后那里,所以她写的很仔细。 字不好看,至少心诚来凑。 白玉堂这次是掌柜亲自来的,是个中年妇人,她身后跟着十几名年轻女子,个个手里捧着用红绸盖着的托盘。 是蒙时领她们过来的。 他经常去首饰铺给蒙家女眷买首饰,和这掌柜倒算相熟。 掌柜有意打听:“这慕家小姐倒得太子爷欢心。” 蒙时心里冷笑。 狗屁欢心,那个男人压根不懂爱! 他都要担心这位爷哪日不高兴,将婚事搅黄了。或者就算和慕妹妹当了夫妻…… 没准新婚夜都是自己睡自己的。 周璟不喜和人相处太近,这个狗东西没准会让慕梓寒打地铺。 毕竟他一个病人,不能睡地上。 慕梓寒这种人肯定宠着他! 想到这里,蒙时就有点心虚。毕竟,三年没见的慕衍昨天见他。 旁敲侧击打听周璟。 他只能说:“我们殿下可好了,对慕妹妹照顾的很,给你当妹夫,准没错。” “什么你觉得殿下是个笑面虎,我们殿下本来就是个温柔爱笑的,什么又城府深了?他站在那个位置,有点大智慧怎么了?聪明人才能照顾好你妹妹。” 他很违心。 掌柜又打听:“这慕家小姐听说还得了宫里不少赏赐。以后可不得了。” “是啊。所以你等会小心伺候着。没准太子爷大手笔把这些全买下来了。” 掌柜一喜。 入了屋,她领着众人跪下来请安。 蒙时因为愧疚,所以他对待慕梓寒比以往都要热情。 “慕妹妹,姑娘家的首饰永远不嫌多,所以啊……” 他特地安排了这些事。 为此,还得了周璟的冷眼。斥他就知道瞎折腾。 可话没说完,昨天嫌他事多的周璟打断他。 “去看看,喜欢吗?” “殿下安排的,自然都是好的。” 什么? 蒙时:?? 无耻啊。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 “是的呢,殿下昨儿亲自挑了花色,派人去问你爱白玉还是翡翠,平时用簪子还是钗子。” 周璟面不改色,他坐在贵妃椅上,姿态有些懒散,发白的唇张开,轻轻斥:“这种小事,不必多提。” 慕梓寒心下一暖。 她其实不喜欢那种做了事,就说出来的。显得刻意,周璟这样,从不说付出了多少,花费了多少心思,反倒让人觉得用心。 就好像,他对这门婚事,是很重视的。 那她,是不是还要对他再好些。 她对周璟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她希望他活着,这样她也能日子好过些。所以她愿意照顾他。 其实,算起来,她出发点也是自私的。 选好首饰,她留在了澄园,懒得麻烦拿回来,出嫁又得一并带回去。还不如等成了亲后再戴。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可怎么样才算好呢? 对待至亲哥哥一样?那她还做不到。毕竟满打满算,她和周璟认识不过七天。 走在慕府,就听有人在身后喊:“大姐姐。” 慕梓寒有点无奈:“何事?” 慕如琴大步追上来:“紫鸢今日回来一趟,说姐姐吃了姨娘送过去的参,气色好多了,还嘱托我一定要替她亲自和你道谢。” 慕梓寒闻言,浅笑点点头。 “身为慕家女,是她受罪了。” 也许慕如琴嘴角的笑过于灿烂,又也许,这段时日孙姨娘掌家后,她生活质量明显上涨了一个高度。 慕梓寒沉吟片刻:“陈家还没收你送去的拜帖?” 说起这个,慕如琴嘴角垮了下来。 “没有。” “陈家人不让我见姐姐。” 她虽是庶女却是慕如怜的亲妹妹,于情于理陈家不该不让她见人。 “整个陈家就像强盗一样。姐姐闹着要个交代,陈家竟然……竟然说她再闹就休了她。” “我是庶女可到底是亲妹妹,却见不了,姨娘只是姨娘更加见不了。只能靠着紫鸢偷偷摸摸来传话。” “大姐姐,你不知道陈家姐夫有多无耻,他昨儿来姐姐屋里,差点当着姐姐的面强要了紫鸢。” 慕梓寒沉下脸。 “等会儿有空吗?” “有。” 慕如琴也知道他说的多了,慕梓寒总是寡言少语的。她当下讪讪,怕惹了大姐姐不高兴。踌躇:“大姐姐有是吩咐吗?” “准备准备,我带你去陈家。” 慕梓寒说的轻飘飘的,却让慕如琴眼里一亮。 “不过我不确定,会让你见到人。” 但试试也无妨。 自从上次的事后,慕如琴对慕梓寒就莫名的崇拜。 “大姐姐一定可以的。” 于是,慕梓寒又转身出了府。 慕家和陈家隔的有点远,等她们赶到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边的彩霞满天,漂亮又夺目。 街边的商贩全都在整理摊位,准备回家了。 忙忙碌碌的路人也是。 所以,这会儿人比中午还多。 慕如琴想到身后有慕梓寒,她身板都直了。 “让我进去,我要见姐姐。” 陈家当下没好脸。 “怎么又是你?走走走,主人家没收拜帖,慕家的姑娘却见天过来。这么连点规矩都不懂?” “拜帖我日日都送,你们却全给我退回了。” “那是因为夫人要静养,你当妹妹的怎么不知道心疼她。” 慕如琴气的不行,她只能无助的看着慕梓寒。 慕梓寒出声问:“静养?” “你家夫人为何静养?” “自然因为小产。” “因何小产?” 门房不说话了。他不知慕梓寒是谁,可觉得来者不善。 慕梓寒冷笑。却不愿和狗仗人势的东西费口舌,她大步往里闯。 “拦住她!” “放肆,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哪个不长眼的敢碰我!” 这么一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了过来。 “你们夫人是我们慕家的女儿,出了事,死活不让我们见人。里头的猫腻我们没来得及和陈家计较,真当慕家一个个都是软柿子了?陈家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慕梓寒扔下一句话:“告诉你们老夫人,她要是不怕事情败露,只管接着包庇接着横!” 第35章 不得了不得了,这张嘴不得了! 陈家祖上三代都是当官的,到底被京城权贵熏陶,宅子的摆设透着雅致,仔细去看,还有几分贵气。 特别是陈老夫人住的院子,她是个很会享受人。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老夫人,大少爷昨儿一宿都没回来。大少奶奶在屋里砸了好几个花瓶。” 陈老夫人一听这话,那还得了。 她猛的一拍桌子。 “不省心的东西,整日就知道吃醋,有本事别让自己男人被青楼那些妖精勾走!” 她冷冷一哼。在她看来,男人风流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这个孙媳妇,揪着这一点不放。 忒小家子! 也不学学她,慕如月肚子里孩子没了,是个男婴,她都不舍得怪孙子! 说着,她问:“那边可有再闹事?” “算了,就算闹,她也没法把天捅塌了。” 说着,她嗤笑一声,涂满粉的脸有些狰狞和恶毒。 “她也蠢,娘家人都不管她了。只能依附我们陈家,这时候还敢说大少爷害她,她爹那慕大人就是个怂货,当初老爷看上她,慕大人恨不得把她送到老爷床上服侍,别说小产,就是她死了,慕家一个屁都不敢放。” “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慕如月的年纪都能当她孙女了,可儿子就喜欢年纪小的,说嫩。 还能怎么办? 正抱怨着,就见下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猛的跪到地上。 “老夫人不好了,慕家来人了。” 她生气:“又来!赶走!这种小事还要过问我?” “这次不一样,是慕大小姐。” 说着,忙把慕梓寒说的话复述一遍。 陈老夫人蓦然沉了脸。 外面的对峙没有保持太久,通风报信的奴才回来在管家面前俯身说了几句。 管家看慕梓寒一眼,皮笑肉不笑:“慕小姐,我们老夫人要见你,这边请。” 见他这样,慕如琴一个哆嗦,再看慕梓寒,她站的笔直,丝毫不见慌乱。那淡定的样子也安抚了她。 大姐姐过来,是给姐姐要公道的,她可不能拖后腿。 “也是,陈老夫人是长辈,我的确应该先去探望她。” 这话还算中听! 然后下一句。 慕梓寒:“也顺便问问,她是不是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 管家脸色很不好看。在他看来,慕梓寒就是借着太子妃的身份来甩威风的,但到底不能得罪。可到底年轻,姜不如老的辣。等老夫人出面,三言两语还不得把她收拾了。 门口的人,眼看着没戏看了,却没散。 “我记得陈夫人那肚子很大了。又不是前三个月坐胎不稳,好端端小产本来就古怪。” “谁说不是呢,我日日在这里摆摊,那慕家庶女日日过来,每次都是被哭着轰走的。就猜到其中只怕有隐情。” “都说什么呢,滚滚滚,一群刁民嚼什么舌根。” 没好戏看了,又得驱赶,众人一哄而散。 不过有不少人私下传播:“一个看门狗就这么嚣张,呸,难怪慕小姐上门要公道了,这陈家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肮脏事。” 陈老夫人的院子,足够奢华,慕梓寒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瓷器被砸碎的声响。 “老夫人饶命,奴婢手没拿稳。” 一个年轻丫鬟打扮的丫头跪在地上。 “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茶具,让你端个茶你都能摔了?年纪轻轻手残了?老夫人多么尊贵的人,是你一个丫头能冒犯的?” 没等陈老夫人开口,她身边的婆子就骂。 门口的慕梓寒眼眸一闪。 年轻,冒犯…… 只怕陈老夫人这是给她下马威呢。 门口的奴婢撩开布帘请她进去,慕梓寒一入内,那哭着求饶想奴婢还是跪在地上抖着身体不敢说话。 再看主位上的陈老夫人。 嚯。 一头白发,精神气却很好,可人品么,就不好说了。 陈老夫人像是才看见她。她先是冷漠的让人把婢女拖出去打板子,然后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慕大姑娘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我陈家最有待客之道。” “孩子,你有什么不满的和老身说,再不行,让你父亲慕大人来找老身,你却在我陈家外头闹,泼脏水。意欲何为啊。” 她提到慕政,无非是警醒慕梓寒。 慕梓寒笑,也不想和她掰扯:“我听说如怜腹中的孩子,是贵府少爷在她吃的饭菜里下药害的。” “你这是什么话?又是哪里听说的?” 陈老夫人绝不会认。 “外头那些胡言乱语,怎么能信?我孙子可是把如怜当亲娘呢。如怜这个儿媳,我也是格外看重的。” 慕梓寒也没说信不信:“我就说么,陈家是体面人家,陈老夫人最是吃斋念佛,怎么可能礼数都不要了,为难小辈,门房不让进,百般刁难,想来是陈家下人阳奉阴违了。” 这一番对话,让陈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都变得犀利。 “我家如怜年轻,嫁过来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子,老夫人体恤,心疼她,不让她去费心神,也就拿着管家钥匙不松手,继续统管全家,后宅的事都是您一人料理的,如今上了年纪,难免力不从心,也难怪下面会偷奸耍滑不懂事。这样可不成,慕家是亲家,得了下人的冷眼也没什么,可换成别家,是要笑咱们陈府没规矩的。” 不得了不得了,这张嘴不得了! 这是什么意思!指责她不放权吗! 慕如怜也配? 慕梓寒:“不过,这孩子到底是你们陈家的骨肉,既然和大公子无关,总要调查清楚,到底是哪个畜生害的?” “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六个月的妇人,实在莽撞。” 陈老夫人差点笑容维持不住。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所以怪我没照顾好你姐姐,如怜她出了事,我又何尝不难受。” “只是啊,孩子,你如今还没嫁入皇家,就过来指桑骂话得罪人,总归不好,我也就算了,到底沾亲,不过陈家不是达官显贵,可还是有些底气和人脉的。” 慕梓寒一怔。 陈老夫人以为镇住她了。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成气候。 毕竟她一个嫡女,何必为了庶女四处树敌? 就听她问。 “可我记得,陈老爷我那个妹夫,他只是个从四品小官啊。” 第36章 对慕梓寒盲目崇拜 “你——” 陈老夫人到底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她不气反笑,异常和蔼,好像面对的是不懂事莽撞的小辈。 还能和她吵? “你这孩子,不让你见反倒显得我是个恶婆婆了。” 绝口不提不收拜帖的事。 “你姐姐性子软弱,身份也低了些,说出去是高攀了我儿。但全家可没半点瞧不起她。” “眼下又伤了根本,陈家上下都小心伺候着,谁敢让她不如意啊?大夫都说静养静养,等她身体养好了,就算你们不来,她也要回娘家的让你们看看我陈家照顾的周不周到,本来你来,我是万般欢喜的,也该留你吃顿饭喝口茶,可你……,也罢,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凡事都要眼见为实才好。” “如婆子,你领他们过去。” 说着,她和婆子对视一眼,婆子会意,连忙不热不淡的走过来。 “慕小姐,请。” 慕梓寒见好就收。 “老夫人是敞亮之人,能体恤我等。我先前也是急了,可这事换成谁也都要急眼的。” 要是别人,陈老夫人可不会顺着这个台阶就下,比如慕如琴,从进来后她都没施舍对方一个眼神。可慕梓寒,她也把不甘只能往肚里咽。 维持这表面上的平静。 即便两个人都在装,也知道对方什么心思,可也得装的漂亮。 毕竟,再过些时日,慕家东宫办了喜事,慕梓寒再来,她是要跪下磕头的。 “去吧,知道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我就不留你了。这个点过去恰好能陪如怜用晚饭。” 哪个正经人家会上赶着饭点过来,还是晚上,这天怕是等会都要黑了! 慕梓寒却像是没听懂一样:“早些时日就听说了,陈家的厨子是江南那边请来的,我自然要叨扰了。” 慕如琴哪里见过这么高端的对话,毕竟毕竟卢艳这个主母挺蠢的。出事了只会嚷嚷,要么就是哭啼啼。 她心里对慕梓寒更加崇拜了。 她的心思,慕梓寒是不知道的,去见慕然如怜的路上,风一吹,她才察觉,后背出了不少汗。 她心里叹了口气。 如婆子把人送到:“这里就是了。” 慕如琴红着眼跑进去。 屋内就点了几盏灯,很暗。药的味道浓郁。 慕梓寒慢她一步,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听到慕如琴低低的啜泣声。 “不是说吃了人参好多了吗,姐姐怎么瘦成这样。” 看见亲妹妹,床上的慕如怜意外极了。又见她哭,想要安慰说自己没事,可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跟着哭。 她难受啊。这几天像是被人架到火上煎一样。可却找不到人诉苦。 紫鸢抹着眼泪:“四小姐,你是没见我们姑娘之前那才叫……” 她的话倏然停下,惊恐不已。因为看到了如婆子。 “瘦是经历了丧子之痛。还能是什么?” 如婆子没离开,她甚至关心的走到床边,找出帕子亲自给慕如怜擦:“诶呦,夫人您可别哭,小产哭多了是要瞎眼睛的。” “如今姐妹来看你,您要是哭了,可不得让人生疑,您在陈家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慕大小姐就是放心不下。又不知从那个贱蹄子嘴里听说你小产是被害的,我们老太太怎么解释都不信,看她多在意你。非要见了才能安心。” 说着,她冷冷看了紫鸢一眼。 “您啊,只管安心养身体才对。” 慕如怜脸色更苍白了。 她甚至害怕的牙齿打颤。 婆母这是在警告她。 要是她说了什么,以后指不定如何被磋磨。 慕如怜仓皇的身子往后缩,又被如婆子按住。 如婆子:“如今孩子没了,可大少爷也喊你一声娘。夫人忧愁什么,您可不算膝下无子。咱们陈家的可断不了。” “您说是不是?” 她嗓音带着抖:“是。” 可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一抬头,就看见站在灯光下的女子。 那个被全家欺负声儿都不敢吭的大姐姐,如今能独当一面了。而她,她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 “大……姐姐。我没事,你别担心。” 慕如怜哽咽着。 如婆子问:“夫人哭什么?” “我……我是见了亲人喜极而泣。” 如婆子心里冷笑。更没把慕如怜当回事。 而慕如琴恨的牙痒痒,有大姐姐在,是能有人撑腰的:“姐姐,你——” 肩上多了一只手,她转身去看,是慕梓寒。 她突然说:“屋里那扇屏风,瞧着不错。” 如婆子意味深长:“上头是道远居士亲自做的画,是老爷花了五百两买下,送给夫人的。” “妹夫的确疼爱如怜。我也就放心了。” 如婆子看她这么表态,心满意足,这才转身退下。 她一走,慕如琴就急了。 “大姐姐,你明知道……” “我是知道。” 慕梓寒用簪子拨了拨烛芯,灯光肉眼可见亮了不少。 “可那又能怎么样?” “做事留一线,做绝了我们是痛快了不错,但如怜日子不过了?” “陈老夫人精明,明晃晃的派人过来威胁,这是做给我看的。无非是告诉我,我们在这里她尚且如此,我们不在了,你姐姐保不齐还得吃多少苦。” 她这么一说,慕如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老东西!” 她恨不得现在跑过去拼命。 慕梓寒记忆里的三妹妹慕如怜是胆小,可一笑起来也算明艳动人,如今却凄苦成这样。 如何不让人唏嘘。 “大姐姐。” 慕如怜都快瘦脱相了。 之前吃了总吐,夜夜梦魇,已有死兆。直到吃了人参这才有了好转。 她艰难的冲慕梓寒感激的笑:“多谢大姐姐来看我。” 慕梓寒看了她许久,于心不忍。猛的转身问紫鸢:“说,你还准备帮她瞒什么?” 如婆子刚才的一句话。 什么膝下无子,什么喊娘,这个时候提到这个,实在古怪。 紫鸢下意识去看那呼吸都喘的慕如怜。 慕梓寒冷漠:“不必看她,如今是我在问你!” 紫鸢哇一声哭了。 “小姐命苦,大夫说伤了根本,只怕以后,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小姐求老爷,老夫人处置大少爷,老夫人却放话,说大少爷只是无心之失,这件事谁也不准再提。还说了,这日子能过就过,小姐要是不想过了,就去外头死。免得脏了陈家的门。” 第37章 我看谁敢给她求情! 天黑了。 马车摇摇晃晃缓慢的在路上行驶。 车厢隔绝了肆虐的寒风,可车上的两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这是在回慕家的路上。 两人是看慕如怜喝了汤药睡下,这才出来的。 “哭什么?” 耳边啜泣声变大,不再克制。 “姐姐在陈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每次回来却都报喜不报忧。” 不能再孕,这对女子来说,是灭顶打击。 慕如琴带着哭腔:“如今的姐夫,我都能喊他爷爷了。娶了姐姐后,不到半年,又纳了好几个姨娘,姐姐这次遭了大罪,他也不做主,实在让人呕得慌。 ” “那陈家上下,哪有把姐姐当主子的。一个奴才都要翻天了。” 慕梓寒安静的听她说完。 “哭好了吗?” 她抽出帕子,递过去。 “在我面前哭可以,回了慕家就不行了。” 她的帕子其实很简单,上面连绣花都没有,可却带有淡淡的浅香,说不出的好闻。慕如琴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把用过的手帕还回去,很珍贵的叠起来。 刚收了眼泪,一回慕府,就对上慕政阴沉沉的脸。 “爹。”慕如琴眼眸骤缩,怯生生的。 慕政显然在这里等了很久,等的时间越长,他越暴戾愤怒。 门口不好发作。 “去祠堂跪着。” 祠堂摆着的都慕家合列祖列宗的牌位。 慕梓寒撩开裙摆,屈膝而跪。 见她这样,慕如琴有样学样。心中惶惶间就听头顶劈头盖脸一顿骂:“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去陈家?” “一个个翅膀硬了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说!谁给你们的胆子去陈家闹的?” 他下职回来,本来就累的要死,又听到陈家那边传来的口信。 陈老太太很不高兴! 事情很麻烦! 他就一个咯噔。 要知道,出了这件事后,陈家私下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他都收了,这件事也就该不了了之了。 偏偏这几个女儿很不懂事! 他扬手要打,可又不敢打慕梓寒。转头就要打慕如琴。 “没闹。” 慕梓寒抬头,笑颜如花:“爹公务繁忙,抽不出空去看如怜,继母又犯了错自省,家里既然没人,身为家中长女,不过是去陈家探望,何错之有。” “何况,我和陈老太太相谈甚欢。要不是准备婚期,是恨不得日日过去,陪老太太话家常的。” 慕政一哽。哪里还记得打人。 “不准再去!” 再去把人家气死了怎么办! “你竟然还在陈家大放厥词,说陈少爷害如怜,如怜是她继母啊,一家子的骨肉,怎么可能残害。” “骨肉?” 慕梓寒笑意渐浅:“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怜是夫家的人,可陈家真的认她吗?”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她嫁去陈家本来就艰难,娘家是给她撑腰的,不是送她上火刑的。” “我今儿过去,她那样子,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你逢人就说她嫁得好,庶女攀了高枝成了正房夫人。可我记得婚前那一晚,她喝的大醉。哭都不敢哭出声。” “爹,当初你让如怜嫁,她不敢反抗,硬着头皮去了,她是个人,不是物件,慕家需要她的时候,把她送出去,如今需要慕家了,爹怎么成了缩头乌龟?” 这话实在…… 一针见血。 慕政气急攻心。 “闭嘴!” 他冷冷道:“为父怎么做自有为父的道理!轮得到你不满?你再厉害也要喊我一声爹,别忘了,没有我做主,你怎么当的上皇家媳。胆敢再放肆?” 他想,一定是太给慕梓寒脸了。所以她才敢说这么不孝的话。 他又冲慕如琴骂:“还有你!你是死人啊,不知道拦她。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就少惹事。” 慕如琴:“是。” 慕政:“平时还以为你是懂事的东西。今日却陪她闹这一出,我很失望!” 慕如琴撇撇嘴,心口不一:“女儿错了。” 看他这样,慕如的气顺了一点。 “你呢!知错了吗?” 慕梓寒:“没有。” “既然还不知错,就在这里跪着!跪上一日两日!” “老爷。”管家眼皮一跳。 “大小姐身子骨娇弱,这天气实在冷,怎么能在祠堂……” 慕政说完这个其实也后悔了,于是顺着管家的话。 “你若能反思……” “我说了我没错。” “我看谁敢给她求情!” “你要是再说那些鬼话,坏了慕陈两家的联姻,别怪为父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黑着脸走了。 两个小姐惹怒老爷,被关在祠堂的事很快传开。 孙姨娘趁着夜深无人,悄悄送去了两床棉被。 “这天冷成这样,只怕夜里又要下雪,要是冻出好歹来……” 她眉头紧锁,可打心底里感激慕梓寒。 听了慕如琴说了陈府的事,也哭了一顿。 她不能做的,慕梓寒去做了。 说到底如今受的罪,是她欠慕梓寒的。 “最近,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慕如月的清誉彻底毁了。当初卢家那么一闹,导致不少人说风言风语。老爷本来打算把她嫁给私生活极差,死了原配的一位大人,这个大人玩死过很多女子,也不在意慕如月和人相好过。” 可如今外面闲言碎语一大堆,那大人也好面子。 “所以传信过来,说正妻的位置就算了,做妾倒是成的。” “老爷给拒了,如今正烦心,今天的事又一闹,所以……” 慕梓寒有些意外,很快又想到了原因。 “嫡女当妾本来就是件荒唐事,一旦同意不就做实了咱们家有姑娘婚前失贞。还会影响慕家的名声。” “是啊,小姐你要出嫁,我还得给如琴相看人家,要是慕家家风不正,哪个正经人家敢要?” 说着,她想起一事。 “十多年前,有个道士特地登门说慕如月命格高贵,所以老爷对她十分宠溺。别看出了这么多事,他其实还盼着慕如月能让他做高官发财的美梦。不然这么丢脸的女儿,早就该一杯毒酒赐死了。” 孙姨娘又不敢逗留太久。 “快,我还带了些姜茶,你们喝了暖暖身体。” 第38章 就当给你慕妹妹助兴了 夜已深。 阿无抱着厚厚的棉被回来。对着紧闭的房门禀报。 “少爷,孙姨娘去了祠堂。所以小的就回来了。” “那祠堂冷的很,不如,您想想法子出面……” 慕衍垂下眼帘:“我是能帮她。” “可她去了东宫呢?以后的路,要小妹自己走。她选择这么做,就知道后果。” 明知不为而为之。那代价也得自己承担。 这就是成长的路。 说完这句话,屋内就没传出别的动静。 阿无却说不出一句少爷狠心的话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屋内熄了灯。 夜里果然下了雪,飘飘扬扬的。 澄园上下灯火通明。 周璟高烧不退,浑身烫的不行。这是白天被周煜撞倒,伤口裂开的后果。 “你喝不喝药?” 蒙时急的跳脚。 周璟却没看他一眼,不怕死的晃了晃手里的酒盏,一口闷下。 “消息传进宫了吗?” “传了。” 寂七忙道:“粮食的事由吏部尚传的,二皇子得了消息,心急如焚找我们的人买米,跳脚直言价格都好说。” “不过,属下已吩咐下去,先不急着答应,晾着他。” 尝尝心跳的滋味。 周璟却蹙眉:“孤没问这个。” 蒙时翻了个白眼:“殿下的意思是,他被周煜那玩意撞倒,如今‘命弦一线’的事可传到宫里。” “传了。” 周璟满意的点点头。 他看着头顶的幔帐:“今夜月色极好。” 蒙时:…… 窗户都没开,殿下好棒棒。 “对了,慕妹妹今日去陈家,威风的很,我还以为她是个小白兔……” 还不等他说出事情原委,周璟慢慢扭过头:“慕妹妹?” 蒙时感觉身上有点冷。一定是屋里没烧炭的缘故。 “卖给周煜的粮食价格,孤觉得不太合理。” 听他突然这么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会吧,周璟难道打算便宜些,他竟然这么善良? 答案表示,没有。 “翻倍吧。” “这不是为难人吗?我听说那边都开始卖铺子凑钱了” “潜力是无限的。” 周璟瞥他,阴阳怪气:“就当给你慕妹妹助兴了。” 夜格外漫长, 慕梓寒的确冷,她膝盖还很疼。 可她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能润出水来。 身边的慕如琴困的不行,很快陷入梦乡,慕梓寒给她捻了捻被子。 天一亮,开了早市,街上热闹起来。 喜公公笑眯眯去了慕府,却连慕梓寒的人都没见到。 “你们小姐呢?” 阿无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在这时,屋内的人推着轮椅出来。 慕衍:“公公请回,小妹今日应当没法给殿下抄经文了。” 喜公公上前请安。他虽然不算男人,可崇拜英雄啊。 还不等他问,就听慕衍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她……她昨夜惹了父亲不快,如今还在受罚。” 阿无低头,嘴角抿出笑来。 什么路自己走。他的少爷分明是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呢。 可很快他的笑容变得苦涩。 少爷这是把小姐交到别人手上,他再放手。 受罚? 喜公公不可置信。 他东宫的主子!竟然被罚了! 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喜公公让阿无带路,怒气冲冲去了慕家祠堂。 祠堂是不让外人进的,可在权贵门前,这不是规矩。 喜公公过去的时候,孙姨娘已经偷偷把被子撤走了。 她早就买通了人,昨夜送被子的这件事无人敢说出去,就连慕政也不知道。 所以喜公公看到的是,慕梓寒一人跪在蒲团上,背影看着很是萧条凄苦。 当然,他眼里只能看见慕梓寒。 喜公公快步走近,肉眼可见的心疼:“诶呦,小姐快起来。” “您在我们殿下身边,都是怕冷要点炭的,这是在祠堂受罪吹了一夜的风?” “慕家要是照顾不好你,不如跟老奴去澄园住下!” 慕梓寒动了动唇,还不等她说话,带路的阿无却快她一步。 “老爷是因姑娘冲撞了陈老太太,这才罚的。” “哪个陈老太太?郡王府的那个?” 阿无摇头,回答他。 喜公公:“不认识。” “不是诰命夫人,也不是哪个天横贵胄里面的老太太,慕大人为了这么一个人,惩罚小姐?” 在他看来,慕梓寒脾气好的很,怎么会无端冲撞人?一定是陈老太太做了特别过分的事。 何况,就算慕梓寒冲撞了人,又怎么了? 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喜公公扶慕梓寒起来。 慕梓寒的腿有点酸,她昨天睡的也不舒服,起来时,身子不自觉的晃了晃。 她没在意这些,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可在喜公公面前,就不得了了。 他一定要让殿下,降罪慕政! “您还好吗?” 慕梓寒刚要说没事,她回去收拾收拾就能去澄园,但阿无又抢了她的话。 “祠堂弄堂风阵阵的,雪这会儿都没歇下。小姐的声音有些哑,别是受了寒。” “这小脸白的,偏偏老爷去上职前还是没消气,放话要关您三日五日的。” 阿无:“这怎么熬得住啊。” 慕梓寒沉默几秒。 阿无的意思,自然是阿兄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领会要意。 “咳咳,我的确不太舒服。” 她无力的倒在了慕如琴身上。 “喜公公,我不敢得罪爹,别说三日五日,他就是让我跪十日我也不敢说什么的。今日恐没法去澄园了,麻烦你代我和殿下请个罪。” 慕如琴:…… 大姐姐分明不久前还和她讨论,东街刚开的酒楼,里面的招牌菜很好吃。 喜公公是黑着脸出慕府的。 “殿下,慕小姐快被欺负死了。” 周璟心情很好,因为一早就听见端漠皇对着周煜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那些珍贵的补品不要命的往澄园送。 除了父皇母后的,还有各达官显贵。 “慕小姐可怜哦。说话都哑了。那慕政简直不是人。” 周璟无动于衷。 “那祠堂的风冷啊!” 周璟继续无动于衷。 喜公公抑扬顿挫:“这是欺负慕小姐吗?这分明是打您的脸啊。” 周璟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嗓音森冷诡异。 “那的确该死了。” 第39章 向他示弱 慕家门前车水马龙,能看到不少裹着棉衣去早市赶集的百姓。早市的东西便宜,去晚了就没了。 同样的,时不时有豪华的马车经过。 京城遍地是黄金这句话夸张,可比起别的地方,天子脚下总归格外繁荣。 自从喜公公黑着脸离开,慕府管家就眼皮直跳。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 “姨娘,大小姐身子不适,不如您出面请她回去歇着。” 孙姨娘:“你怎么不去?” “我去了,可小姐不听啊。” 管家说的很无奈。 在他看来,这对父女谁也不肯低头,但慕政还能罚的太过? 既然双方都不下台阶,那只有他来当说客了,不如借着大小姐身体不舒服为由,把她送回去。 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慕梓寒竟然都没哪正眼瞧他! 他怎么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好话说尽,却得了一句。 【你我的恩怨还没来得及算呢,急什么,先排队等着,总会轮到你的。】 看看这是说的什么话!!! 真的把她嚣张坏了! 孙姨娘看着比他还急:“那找大少爷啊。梓寒她最听大少爷的话。” 还用你说? 能找的他可全都找了。可慕衍的面,他都没见到。 “阿无说大少爷今早吐了血,身体不适操劳不得。” 管家觉得阿无是故意的。 但他没有证据。 因为慕衍吐血是常有的事。 他又不能跑过去求证。 如果他非要请慕衍去祠堂,途中要是出了事,大小姐不会放过他。 孙姨娘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 说着,她来来回回的在管家面前走动:“这一日不去殿下那里还成,要是伤了身体,以后日日不去,在殿下娘娘面前岂不是偷懒。” 孙姨娘就是恶心管家的。 在她看来,这管家也不是好东西。心眼坏的很。以前给她使过不少绊子。 帮他?她没在这件事上添一把火都是善良。 “你也是,昨夜老爷发脾气,怎么就不知道拦着点。” “喜公公是皇后娘娘的人,回去说了什么,要是殿下不高兴了,对我们慕家不满。那就完了。” 管家:…… 别说了。 越听越心梗。 “如今姨娘管事,您是主子,又给大小姐操持婚事,她看在这份情面上,也许听你的。”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说着,他绿豆眼眯起。 “姨娘,老奴希望你在这种事上不要犯糊涂,要想位置坐的稳,就该清楚,你和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慕家好了,你才能好。” 孙姨娘像是吓着了,连连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于是,她去了祠堂,在里面待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管家等她出来,愣是没看见她身后还有人。连忙问:“怎么了?” “大小姐说她死也不起来。除非老爷现在回来向她认个错。” 这是疯了吧。老爷是能认错的人? 哪有亲女儿让当爹的认错的? 真是仗着身份,无法无天! 以后还能指望她扶持娘家? 管家冷笑,那就继续跪着吧。 他摸了摸翘起来的胡子,准备不管了。 这么冷的天,与其在这里浪费,他不如回去喝几杯烧酒。可没等他走多远,就有人撒腿跑来。 他本就一把火,没地方燃烧。这下噼里啪啦一顿斥责。 “哪个院的奴才,毛毛躁躁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是慕家看门的奴才,大口的喘气,嘴边都是白色的水雾。 “不好了,殿下……殿下他……” 看他这么惊恐,管家心里一咯噔。 他说话都是抖的。 “哎呀,你说清楚!殿下是……是死了吗?” 周璟远远就听到这么一句。 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见护主的喜公公跑过去。 管家又肥又高,喜公公就到他胸口。他怒不可遏的跳起来扇巴掌。 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啪啪啪’ “说什么呢,狗东西!” “竟敢咒我们殿下,你有几条命能活?” “好一个慕家!前脚责罚慕小姐,后脚一个刁奴都敢冒犯殿下,冒犯皇家。该死。” “来人呢,把他拖出去,砍了!砍了!脑袋拿去喂狗。” 喜公公矮,可跳得高打人疼啊。 外面的动静,慕梓寒听的一清二楚,她前脚吃着袖子里的花生,这是孙姨娘刚刚给的。 “大姐姐!是殿下!” 慕如琴兴奋极了:“殿下伤的那么严重,还特地过来,定然对大姐姐用情至深!” 可见嫁人还是要嫁年纪相仿的! 大姐姐模样好,性格好,殿下上心也正常。 所以,她疯狂的出谋划策:“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大姐姐让殿下出面。殿下处置了管家杀鸡儆猴,整个慕家的奴才见了,才会知道慕家的天早就变了。” “如此一来,爹都得看大姐姐的脸色。” 慕梓寒很心动。 可她最担心的却是周璟的身体。 他好好的乱跑什么!真是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 慕梓寒起来,大步朝外走。 管家的脸被扇的肿胀,可又哪里顾得上疼,他早就吓傻了。 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饶命,殿下饶命。” 都不用喜公公再动手,他疯狂的扇起了自己。 “是小的嘴贱!小的嘴贱!” 周璟坐在轮椅上,由着寂七推着。欣赏了会。可惜管家的长相有碍观瞻。 “呸,你也好意思求饶。”喜公公气的够呛,正要踢一脚。 “孤向来仁善,你也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如何能计较。” 喜公公:!!! “殿下!” “这种人怎么能放过!人前就敢这般放肆,还不知道背地里如何!” 周璟余光瞥见那抹黄色身影,他犯难:“可这是慕家的奴才。” 喜公公表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砍了他! 周璟脸色不错,慕梓寒微微安心,可他的话刚出祠堂的慕梓寒拧了眉。 她最怕的就是周璟为她委屈自己。 “慕小姐,你还好吗?” 慕梓寒纠结一瞬,视线有意无意和阿无对视。 她抿唇。 低下头,手扶着门。 “我想。” 她在周璟面前撒谎,有些说不出口。 声音轻的不行。 “我不太好。” 第40章 给你捂捂手 她就站在三丈之外。 容貌生的本来就娇艳,说话还温温柔柔的确。并没梳妆,头发有些乱,风一刮,发丝跟着飞扬。 偏偏她还低着头,不敢和周璟对视。指尖攥起了衣角,显得很是可怜。 她脾气这么软,周璟记得上次来回折腾她,慕梓寒只是睁着漂亮的眼睛,乖巧的让人动容。 【殿下,这样可以吗?】 周璟来的时候没当回事,可看她这样,眸色冷了冷。 慕梓寒说完那句话,周边就静悄悄的。管家都不敢哭了。 她等了等,没等到周璟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才探出头看他。 风大,正巧把灰尘吹进了眼睛,慕梓寒不适的抬手去揉。把眼睛都揉红了。 这是哭了? 周璟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眸。 “怎么不好了?” 慕梓寒沉默了很久。 “有个老太太仗着人多年纪大,百般刁难我。” 周璟暗暗记住了。 “还有呢?” “爹不分青红皂白数落我一通,非要逼着我给他下跪磕头认罪。” 慕如琴瞪大眼。她没想过大姐姐是这样的大姐姐,说起谎来……还要红着眼。 就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她。 慕梓寒说着说着,开始得心应手。 “我可冷了,手这会儿还冰块一样。” 周璟一言不发看着她。 就好像等着她继续说。 可慕梓寒实在想不起别的了。 她绞尽脑汁憋出一句:“刚刚听到声儿,出来走的急了,还被裙摆绊了一跤。” 周璟周身笼着一层上位者的压迫,越听越想杀人见血。可很快,他眼底的杀意被顿住。 然后被愕然取代。 他笑了出声。 慕梓寒捏着帕子,茫然的看着啼笑皆非的男人。 周璟笑够了,指腹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这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慕梓寒听到他幽幽出声。 “连裙摆都不放过你?” 真是个小可怜。 气氛刚有转好的趋势,管家一个激灵,用膝盖朝慕梓寒爬去。 “大小姐,求您帮奴才说说话。”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以前耀武扬威的得意劲。 慕梓寒点头:“殿下不知,他不只是慕家的下人,还是我爹最器重的奴才。” 喜公公刚刚还一脸姨母笑。 他觉得太子和慕小姐配一脸。 一听这话,大发雷霆。 “难怪!殿下,绝对不能放过他,没准这是慕大人授意的!” “是不是我爹授意,我不知情。管家有没有背后议论人的习惯,我也不知。不过……” 慕梓寒看都没看地上那么大一坨。人总还是会为以前做的恶事,付出代价的。 “在哥哥去当兵时,管家多次为难我,更是当面指责我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管家吓得冷汗直冒。 这么久远的事,她那时才多大,怎么还记得! 就这么记仇吗! 你要不要记一辈子? 能怪他吗?当时大少爷突然去当兵,父子闹得一通。又常年不回来,别说是他,府内所有人都说慕衍是要死在外面的。 也就更加没把年幼,还不得老爷欢心的的慕梓寒当回事了…… 要是知道命硬的慕梓寒会有如今造化,他哪里会…… “说我什么都可以,我反正习惯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诅咒殿下。” 喜公公在一边叽叽喳喳:“殿下,奴才知道你心善,最不愿意处罚人,可您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慕小姐这么卑微!奴才都看不下去啊。” 卑微的慕梓寒聪明的吸了吸鼻子。 周璟冷声:“把人送去刑部,让吴夙按照律法处置。” 吴夙是刑部尚书。 他的人。 这头肥猪进去后,死前还得脱一层皮。 那种血腥阴狠的事,他这种圣贤太子可不能做呢。 “慕政呢?” 孙姨娘忙道:“老爷去通政司了。” “让他滚回来,自己家的破事都没理清楚,这种人如何让孤放心他在通政司做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里很淡,淡的让人心下一紧。 说完这些,他朝慕梓寒招手。 慕梓寒脚步轻快的走过去。 这哪里是跪了一夜该有的状态,慕如琴捂着嘴,咳一声。 慕梓寒反应过来,在周璟的注视下放慢脚步,硬着头皮一瘸一拐。 周璟要是看不出什么,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里冷,殿下不如先回澄园。” 慕梓寒给他出主意:“通知我爹去澄园就是了。他骂人的时候身体可好了,多跑一趟是应该的。” 寂七出声:“慕小姐。殿下还没用早膳。” 不用等慕梓寒回复,孙姨娘忙恭敬道:“不如殿下先去梓寒那边坐坐,早膳妾这就准备,做好了就送过去,就是不知殿下有什么忌口的。” 她的安排慕梓寒没有异议:“清淡养生就好。” 一场闹剧先暂停,毕竟没结束,只是刚开始,兄妹俩的院子离祠堂不算近,带路的慕梓寒有点为难。 因为她要一瘸一拐走回去。 这种姿势很怪,她也觉得很羞耻。 由阿无带路,喜公公领着人去刑部了,寂七推着周璟,然后后面跟着的慕梓寒。 每当她要偷懒时,轮椅上的男人就转过头。慕梓寒只能继续一瘸一拐。 她第一次这样,并不适应,所以走的同手同脚。像一只笨手笨脚的鹅。周璟真是要乐死了。 真可爱。 他压抑着涌到喉咙的笑意,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转头。 慕梓寒这时已经稳稳当当走路了,四目相对,是被抓包的窘迫。 她演不下去了。 “殿下。” 她快步走过去,准备道歉 “我……” “是孤不对。” 慕梓寒一愣。 周璟起身。把慕梓寒按在轮椅上。 “你跪了一晚上,只怕膝盖都跪破皮了。孤如何能心安理得坐着,让你受罪。” “来,孤推你走。” 慕梓寒哪里敢让他推,手忙脚乱的起身。指尖不经意间触上了他的手掌。她连忙就要收回去,却被人一把攥住。 周璟包裹着她的手。 这手比他的还暖和。 “殿……殿下。” 慕梓寒不可置信,想抽走。 周璟嗓音温柔似水。 “手的确跟冰块似的,给你捂捂,” 第41章 哭腔 晶莹的雪花砸在他的手背,很快消失化成水。 明明慕梓寒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可被砸到的好像是她,愣是冷的一个哆嗦。 谎言被戳破了,又好像没被戳破。 周璟没拆穿她。却还在维持她的体面。就这个姿势,竟然还捏了捏。 “你的手,比孤软。” 怪好捏的。 这是周璟得出的结果。 他不吝啬的夸了慕梓寒。 这个不通情爱的男人,从来随心所欲。 手心像是能冒出汗,她的脸也被调戏的烫了起来。 抽也抽不动,还得顾及别人见了,又羞又恼的让他玩。 周璟像是找到了新玩具,指腹摩挲着她细白的手背,然后比了比。 “真小。” 说完这句,他眼睛睨了不知所措的慕梓寒。 “脸也小。” “嘴也小。” 难怪吃饭都慢吞吞的。 视线往下。 胸…… 倒是不小。 慕梓寒的耳根红的能滴血。等被周璟按到轮椅上,这次忘了挣扎。她不着痕迹的用帕子擦了擦手。试图擦去不属于她的那股强势又霸道的气息。 周璟推着轮椅。 这掉价玩意。在他看来,强者是不会坐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哪里有那么矫情非要坐。 他坐轮椅过来,是为了给那些想看的人看的。 总要让那些见不得光的货色,如意点。 只是…… 他垂眼。 轮椅上的人上半身直挺挺的坐立不安。双手压在膝盖处,一动也不动。 真是怪有福气的。 能得他的伺候。 周璟古怪的笑笑。 “殿下笑什么?” 慕梓寒太过于紧张,以至于忽略了小腹传来的胀痛。 周璟瞧见前面路中间有块石子,他也懒得微调个头,直接碾过去。慕梓寒的身体一歪。 这么一抖,身下一股热流涌出来,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来月事了 慕梓寒指尖紧紧攥起来。作势又要起来,肩膀一重,又被按了下去。 她张了张唇语气急切。 “殿下,我腿好多了,能自己走了。” “孤如今能推你,指不定哪日就不推了。” 这种事,讲究心血来潮。 可落入慕梓寒耳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不推等于推不动了。 推不动等于坟墓。 慕梓寒将膝盖都裙角揉的发皱,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盼着早点到。 好在是冬天,穿的多,路程也走了大半了。 应该…… 应该不妨事。 她抿唇,怕周璟伤怀故作轻松。 “殿下的轮椅同市面上的不一样。” 他看着高兴,语调慢悠悠的,随意应了一句。 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工部那些人,不值得他多费口舌去夸。 听的后面的蒙时抓耳挠腮。 这时候怎么不会说话了?你刚才耍流氓不是很得心应手吗! 他笑着帮忙补充:“是工部尚书亲自画的图纸,连着好几个日夜改了又改。殿下满意了,这才火急火燎用最好的紫檀木制成。不说工艺,光是您现在坐的那绣着锦绣山河的坐垫,是京城里面最好的绣娘耗时三年才完工,早些年一直扔在库房积灰,这次才派上了用场。外头估摸着就要上千两。” “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这些。” 一道视线阴郁的落过来。 周璟觉得蒙时没眼力见,和慕梓寒搭话很碍眼。 蒙时一僵,连忙一步,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了。 难怪坐的这么舒服。 她本来还想问问,方便的话给阿兄换一辆。 她身子硬邦邦的挺的愈发笔直了。 这种精贵的物件,换成寻常人家都能当传家宝了,她坐一坐,都觉得是亵渎。 周璟来了慕府,慕衍一早就得了消息。 当然,他还知道,今日早朝龙颜大怒。 他胸口闷的难受,呼吸都很困难。 身体早就已经油灯枯尽,现在吃的药,其实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了。 远远的,就瞧见一行人过来的影子,等那边走近了,他视野也清晰起来。 慕衍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慕梓寒。 慕梓寒生无可恋的看着对面轮椅上的慕衍。 轮椅难兄难妹。 身子的原因,她猛的跳起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哥哥给我招待一下殿下,我回趟屋。” 说完这句话,她惊恐发现轮椅坐垫上的一抹红。 慕梓寒身体一僵,在所有人看过来时,又突然坐了回去。 这次脖子都红了。像是喝了假酒。 她的一番操作,诡异的很。 “殿下安好。”慕衍狐疑半响,温声招呼。 “自上次你我共事后,已有多年未见了。”周璟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 这才是真的病秧子。坐在那里,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共事还是四年前,慕衍多半在边境,而那次宫宴遇刺周璟并不在京城。 “小妹,去泡茶,哥哥有事同殿下商议。” “哥哥。” 慕梓寒身子扭了扭,这种话羞于口。又实在觉得,她不能离开轮椅。 不然,没法面对周璟了。 可哥哥在对面,周璟在身后。就近原则她换了个人喊。 “殿下。” 慕梓寒嗓音带着不自知的哭腔。难堪又羞愧。 “您能推我回房间吗。” “谢谢。” 慕衍微微一愣。 这么有礼貌,周璟都不好意思拒绝她。 男人很好讲话:“当然。” 慕梓寒低着头,指了个方向,就陷入了自闭。 周璟觉得有意思,就好像是主人家一样,朝对面的男人友善浅笑:“失陪一下。” 车轮再一次的滚动。 这个朝代,绝大多数的房屋前都设有门槛,不是勋贵人家,还是穷苦百姓。 而小院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为了慕衍方便。 所以,周璟把她推进了屋。 女子的闺房,他明显没心思打量。他比较在意慕梓寒玩什么把戏。 因为这个慕梓寒,小心翼翼的觑了他不下三次。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殿下。您出去前,帮忙关个门。” 真是使唤他使唤过瘾了。 周璟一出去,慕梓寒就站起来。 果然,有拇指大小的痕迹。 她拧着眉想要取下坐垫,可意外发现也不知用了什么工艺,直接嵌死了。 这边,两个男人还没开始虚情假意的寒暄,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殿下。” 她低着头,揉着裙摆。这才鼓足勇气。 “您能把轮椅也送给我吗。” 第42章 这种事竟然也要争宠 厨房那边很快送来朝食。 浓稠的白粥,配着几道清爽小菜,还有用面粉做出来易消化的小食。 满满的摆了一桌。 周璟没什么胃口,不急不慢的吃着。慕衍是早早吃了的,这会儿坐在一旁喝着热乎乎的水。 蒙时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看慕衍的。 顾不得周璟还在,一个大男人就抹了一把眼泪。 “当年你在边境,大夫能力有限,导致毒素就没拔清,回京城后由我已故去的太爷爷亲自施针,阻止毒素蔓延,保住性命但你武功全废。” 可坏就坏在。 偏偏又挨了一剑。 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无力回天。 凑巧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别说他,就是他太爷爷也束手无策。 “我在差,但好歹能隔三差五过来给你把个脉,总比你自己硬生生熬强吧。每次有点小毛病,你也不找我,合着京城药房的大夫比我强?” “看你如今这样,兄弟我看着实在不忍。” 比起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慕衍只是沉浸的笑笑:“命数自由天定,强求不得,如何能劳烦你。” “你怎么能和我这么见外!” “我们……” 慕衍:“到底不算太熟。” 这不是假话。 他和蒙时的交际也只是,在蒙太爷爷每月给他施针时,他每次也在。 周璟很想嗤笑。 蒙时天天嘴里说慕兄弟,他还以为多要好呢。 “我……你……” 蒙时的逻辑:“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我救不了的人啊。” “可见你我有缘!” 慕衍温柔的问:“敢问另一位……” 蒙时不说话了。 喝粥的莫人,矜持开口:“孤。” 对于慕衍,蒙时是技术问题,对于周璟 是他作死的速度太快了。 慕衍见周璟吃的差不多了,心里存着很多话,斟酌着如何试探。 刚要说话,手抵在苍白的唇间,他抑制不住的咳嗽。 周璟留意了。 毕竟学无止境。 慕衍这样的效果,他显然得再学学。 等屋内只有两个人时。 “慕家的事,想必殿下心知肚明。慕某就不说客套话了。” 慕衍缓过来后,说的很慢:“慕某惭愧,害的小妹幼时并不如意。如今恐怕也无法庇佑她。” “她是个娴静知礼的姑娘,我无法夸她多优秀,但也能无愧天地的说一句,她是个重情的好姑娘。” “殿下若是待她好一分,她定然会还一分,十分她还能十一分。” 他蓦地出声,打断了慕衍托付的话。 “慕衍,你还能活多久?” 慕衍笑,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我会撑到她成婚那日。” 周璟稀罕的抬眼。 对面的男人的确虚到了极点,偏偏看淡了生死。 “那你猜孤能活多久?” 慕衍微微变了脸色。 他清楚周璟的意思。 当哥哥的都想甩手掌柜,她的一生,周璟又如何承担? 嘴里的水都变得苦涩。 “殿下如果愿意,她这一生就没有苦难。我不过想要殿下一句话罢了。” 毕竟周璟的身份和亲信,足够护她。 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同样在战场上负过伤,也许这一点,周璟并非想为难他。 他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他站起身子,去看窗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让人琢磨不透:“这此回京途中,孤身边的人叛变,给孤端了毒茶。” 这件事,也就他身边的几个人知道。 但他一说这个话,慕衍就知道后面的话,会让他承受不起。 “无色无味,他们说是禁藤。” 禁藤是吐谷浑最厉害的毒药,因为能杀人于无形,将人彻底拖垮。慕衍中的就是这种毒。 他倏然抬头,就见周璟转头似笑非笑。 “的确像禁藤。” 什么叫做的确像? “据孤所知,那应该叫做断鼎,先祖立国初期,端漠皇室就有,后来秘密处死了一批人,断鼎也成了禁药。” “豁了命的保家卫国,守护疆土,却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慕将军。” 他叹息,眼睛却盯着慕衍:“想害你的和害孤的只怕是同一个人呢。” 这边,轮椅被她塞到角落,慕梓寒洗漱妥当,系好月事带,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把凌乱的发丝重新梳了一遍,确定没有不妥后,这才过去。 她能察觉气氛的不对劲。 “哥哥和殿下在说什么?” 慕衍情绪翻滚,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反观周璟,他朝慕梓寒不吝啬的扯出一个笑。 只是笑容没什么真实温度。 “怎么换了身衣裳?” 慕梓寒指尖攥起:“喝水撒了。” 看她这样,周璟都要气笑了,合着一天要骗他几回。 “皇姐后日设宴,你要去吗?” 说实话,她不想去。 “什么宴?” “相看驸马的宴。” 慕衍眸光一颤。 “会有不少夫人和小姐过去,虽未言明,可大家都心照不宣。你要是想去,权当认识几个人。” 慕梓寒:“长公主并未给我下帖。” 见她这么说,周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这话他是带到了。去不去随她。 慕梓寒刚要松口气。 “去吧。” 慕衍替她下决定:“以后这种应酬,无法避免。” 说着,他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肺部的空气像是被吸的一点不剩。 “我送哥哥先去歇息。” 慕梓寒急的手忙脚乱。 慕衍摆手:“咳咳,让殿下看笑话了。” “哥哥,润嗓子的茶,你快喝了。” “我给哥哥削个梨。” “哥哥……” 周璟被冷待了。 于是。 他抬手抵着磕头:“咳咳。” “润嗓子的茶,给孤也倒一杯。” 说完这句话,慕衍就吐了血。 要去倒水的慕梓寒又跑了,给慕衍拍背,围着他团团转,一下子问冷不冷,一下子问还难不难受。一下子又想让蒙时过来看看。 周璟:“咳咳。” 慕梓寒红着眼:“哥哥……” 周璟:“咳咳。” 慕衍要是看不出周璟是故意的,他就白活了。 他又气又笑,这种事竟然也要争宠? 眼看着慕梓寒朝周璟过去。 慕衍:“心绞痛。” 慕梓寒刚要跑回去。 周璟这种懒人,理由都不另想一个:“孤也是。” 慕梓寒:…… 她忙不过来了是吧! 第43章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站在慕家门口,寒风刮在脸上,像是能隔开皮肤。 慕梓寒拢了拢披风,眼儿望着马车越行越远。等到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哈了口气,准备回去。 “梓寒。” 身后是凌乱的脚步声,慕政的官服还没换,急匆匆的从马背下来,双腿被冻的麻木,要不是身后有人扶着,他得摔一跟头。 “殿下呢?” 见他如此狼狈,慕梓寒温柔的笑笑:“刚走。” 两个字,就让慕政不好了。 “我刚得了信,急匆匆往回赶,怎么殿下就走了?” “你不知道拦着?” 他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呢。 通政司的同僚不知道内情,只知道慕梓寒在家耽搁半晌没去澄园,就让太子亲自去找了,直言他好福气。 好福气个屁啊。 慕梓寒:“知道殿下要见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爹怎么还不快追?” 她绝口不提,一炷香前,阿无禀报。 【估摸着老爷已经往回赶了。】 前一秒还在心绞痛的男人站起来。视线只在慕衍身上停留片刻。 【孤就不多留了,还得赶回去吃药。】 慕政环视一周没有看见管家,他听说殿下震怒了,本来想问问管家来龙去脉,心里好有底。 但没见着人,又不敢耽搁去训斥慕梓寒,他只能急匆匆的又往澄园赶。 可去了澄园真的能见到周璟? 不能。 他连澄园的门都没进。 喜公公居高临下的抬着下巴:“慕大人?” “是我是我。” 慕政笑的像朵菊花:“今日府上招待不周,我特地来向殿下请罪的。” “既然有罪,那就跪着吧。” 地面上是厚厚的一层积雪,慕政不能想象,他跪下去会有多冷。 “这……” 喜公公瞪过去:“怎么,慕小姐跪的,慕大人跪不得?” 能一样吗! 慕政心里还挺委屈。 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还不能教训了? 太子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可这种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他有埋怨,喜公公只会比他更多! 慕政这种人他一点也看不上,甚至迁怒嫌弃! “慕大人明知慕小姐要给殿下抄写经书祈福,却故意阻拦,你安的是什么心?” “没……” 被打断。 “殿下昨日高烧不退,是带病去慕家的!要是出个好歹,是要连诛九族的!” “这……” 继续被打断。 “你可知,你是谋害储君。” 这一通罪责吓得慕政像条狗一样扑通跪地。整个膝盖陷入雪里,他被冻的面目狰狞。 “我不敢,我如何敢。” “是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是梓寒她……” 喜公公没空听他废话,直接关了澄园的大门。‘砰’的一声,带动一阵风。 可他越是这样,慕政越不敢起。 澄园是偏僻,可也不是没有路人经过的。 慕政头顶乌纱帽,是显眼的存在。 “这当官的,怎么跪在地上?” “嘘,这是太子住所,想必是此人犯事了。” 慕政怕被认出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连忙用袖子挡住脸。 很快,有人在他身边跪下。 他探出头去看。 嚯,熟人。 “您怎么在此?” 那人年纪很大,就是慕如怜的男人,陈老爷。 陈老爷也是一身官服。 很明显,他也是匆匆赶过来的。 对待慕政这个岳父,他可没有好脸色。 就因为陈老太太和慕梓寒的事,害的他麻烦也上身了。 他娘也是糊涂! 之前娶慕如怜,慕梓寒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后面就在没见过,慕如怜也没和她再有什么往来。 他还以为是没姐妹情。 陈老爷原来还想着,等慕如怜以后身子好了,多多和太子妃接触,没准殿下能提携他这个连襟。 可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雪越下越急,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要成了雪人,睫毛处都盖着一层厚厚的霜。 在慕政第无数加一次以为他快冻死时,澄园的门开了。 喜公公冷着脸走出来。 “陈老爷可以走了。” 慕政激动。 他呢,那他呢。 喜公公把姜茶送过去。 “慕大人放心,澄园的姜茶管够。” 说完后,他关门又回去了。 “为什么你可以走!” 慕政大口喝完了姜茶,这才感觉活了过来。但他是嫉妒的。 “你也好意思问我!” 陈大人一把捏着他的衣领。 “你以为老子是回家了?老子是换个地儿,去你慕家外面跪着!” 不得否认,慕政深刻的感悟。 这个姑爷到底是心疼他的。 当然也仅限于慕梓寒他说不得骂不得,今时不同往日,他慕政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 慕梓寒越风光,对她越恨的人当然是卢艳了。 她偷偷跳了窗户,去见了慕如月。 自被慕政恐吓后,慕如月就跟丢了魂一样,有点风吹草地就要吓得半死。 “娘。” 她绝望扑到卢艳怀里:“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卢艳比她哭的还厉害。她带来一个消息。 “你爹打算把你送去乡下的庄子养几年。等这个风头过去了,再接你回来。” 慕如月如遭雷劈。 风头过去?不,她怕她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乡下那种破烂地方,到处都是泥腿子。她看一眼都嫌脏! “我的儿。” 卢艳悲痛:“我就怕老爷他趁机会宣布你病逝,所有人都认定你死了,他就能悄悄的把你送去给人做妾啊。” 不,她不要。 她这么尊贵,怎么可以给人当小。 “娘,你不是当家夫人吗,你帮我。” “你当我不想?” 卢艳又开始骂:“都怪孙姨娘那个贱人!她一定是有谋划的,才害你我母女至此!娘不会放过她!” “还有那慕梓寒。” 听到这个名字,慕如月都要疯了。 她的不幸,都是被慕梓寒带来的。 慕梓寒抢她姻缘,抢她的太子,把她害成这个地步! 卢艳愤愤:“她后日还要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你我如此落魄,她竟春风得意!” 慕如月许久没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却一点也不知道疼。 眼里只有拉人一起入地狱的疯狂。 她又哭又笑,还有狠厉。 “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第44章 吃她豆腐~~ 房门锁的死死的,慕梓寒端了盆热水,清洗坐垫,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 走出去一看,是孙姨娘身边的婆子。 婆子身后牵了个被堵了嘴,捆得严严实实的奴婢。 “大小姐,夫人这几日试图偷溜出去,姨娘发善心就给了一次机会。” “如今夫人在大小姐那儿商量着如何害您,我们的人听的真真切切的,哎呦,实在下作!姨娘看情况不对,这不,让奴才过来同你说一声。” 慕梓寒:…… 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 那两个,只要不死,都会作。 见慕梓寒看她身后的人,婆子连忙说:“这是给夫人送饭的罪奴陈双!大小姐不知,夫人被关,可对你的行踪却了如指掌。打算着要在后日给您下药,让您在长公主府彻底出糗。” 日日送饭,也不知道传了多少消息进去。 这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眼线要拔呢。 “所以我把人押来,要杀要剐由您处置。” 慕梓寒的手湿哒哒的。 她一边走一边,走近后将罪奴嘴里塞着的布取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脸,神色莫测:“传消息?” “大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双哭了,身体都在发抖:“奴婢家里穷,爹贪赌欠了一大笔债,娘又生病,需要钱,才给夫人办事,您饶了我吧。” “我只是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夫人,并不知她会对您下毒手,要是知道,借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说着,她悲从中来。 要是她出了事,谁给娘拿钱治病。 这个人并不面生。在慕家做了有二十多年了。 “卢艳给你多少钱?” 也许她的声音很平淡,夹着说不出来的温柔。陈双哭声也转小了。 她羞愧不已。 “十两。” 慕梓寒给她松绑:“他们既然要害我,指不定还要来找你。” “五十两,你给我传消息,可比给她赚钱。” 当然。 “这个钱,找孙姨娘要。” 婆子:…… 您还这么穷吗? 她笑的谄媚:“是,是。” 转头威胁:“听到了没,你命好,大小姐心善愿意给你机会,就好好抓住,好处少不了你的,但你要是敢动歪心思,这后果……哼!” 陈双连连表忠心。 等人离开后,阿无就走了过来。他忧心忡忡。 “您就不怕她前面说的那些只是博取同情的假话?” 慕梓寒毫不在意:“孙姨娘看着,有问题不会留她。” 她笑了笑:“别人我不会信,但她,我愿意去信一次。” 她俨然记得,曾经有个脸色带斑的妇人蹲在她面前。 【你是慕家的奴婢?我女儿也在慕家当值,欸,乖乖,怎么哭了。】 那时慕衍当兵,她面黄肌瘦。 【呜呜呜。我饿,馒头被抢走了。】 【别哭,别哭,要是被抓到了,主人家还以为你偷懒不干活呢,看,这是我做的绿豆糕,我的手艺还算不错的,这次带了两袋,来,乖乖,分你一袋尝尝。】 那时,有人在远处呼唤。 妇人心疼的摸摸她的头。 【去走了,女儿叫我,看,就是那个,她啊,叫陈双。】 慕梓寒从回忆抽身,想起一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无知道她要问什么:“陈大人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慕梓寒:“知道怎么说吗?” 阿无拍拍胸脯,语气相当做作刻意:“陈大人您快快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姑娘烧的厉害,这初初醒来得知你过来请罪的事,吓了一跳忙让小的请你回去。毕竟,她是小辈,陈老太太如何欺负都是应该的。” 听见的百姓可不得称赞慕梓寒有肚量! 陈大人就算站起来听到后面一句,还不得继续跪下去! “去吧。” 一个时辰后,慕梓寒收到消息。 卢艳托陈双出去买毒药。 春药加毁容药。 不愧是当过外室的,卢艳有渠道向青楼买烈性春药。 吃了后不会立即有反应,但喝了酒,就会发作。 要知道天气冷,宴会喝的可都是适合女子喝的酒,能暖身。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双回来。 卢艳打开春药闻了闻,是熟悉的味道。满意了。 “可有让人看见?” 陈双低着头:“夫人放心,奴婢行事小心。” “不错。” 卢艳敢闻春药,但她不敢碰毒药,晾这个贱婢也不敢戏弄她。 “把这些交给小姐。” 她高傲自大:“等夫人我以后出去了,就做主把你嫁给管家的儿子。多体面!” 陈双:…… 管家已经进去了,你可别害我。 陈双答应的好好的,一出门,就把给慕如月的换成面粉,她手里的交给了慕梓寒。 ………… 第二日,慕梓寒‘病’好了。 喜公公亲自跑了一趟,不是接她,是让她今日不用过去了。 看样子,周璟不在澄园。 慕梓寒没多问。不用出门,她回去睡了回笼觉。 第二天,来活了。 慕如月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慕政免了她的禁足。 她一身白衣,画了精致的妆容,楚楚可怜。 “梓寒妹妹。”叫的柔情似水。 慕梓寒:…… 见她没说话,慕如月咽哽:“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你我都是嫡女,我们其实本来就该亲近。之前是我不懂事,所以特地做了点心来赔罪……” 慕如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毕竟慕梓寒戒备心很高。 不等她说完,慕梓寒当着她的面吃了五块掺了面粉的点心。 “够了吗?” 慕如月没想到这么简单:“……够……够了。” “那让让。挡路了。” 慕梓寒出了府。却不想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外面是寂七。 “慕小姐,请。” 这是专门接她过去? 慕梓寒心里暖暖的,她撩开车帘,弯下身子,一进去就对上周璟惨白惨白的脸。 “殿下也要去长公主府?” 车轮滚动的太突然,慕梓寒还没坐稳,身子不由自主的朝一处倾斜。 周璟帮她扶正。 偏偏一个拐弯,他的手没落在慕梓寒肩膀处,而是鼓鼓的前胸。 周璟察觉触感不对,惊讶看过来。 “你……” 也许是有了阴影,慕梓寒一把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她真怕周璟会说。 【比手还软】 第45章 你脸红什么 这个姿势,就好像她在投怀送抱。 她弯着腰半趴他身上,周璟坐着,两人视线平齐,呼吸勾缠。 少女为了赴宴,是精心打扮过的。 她本来就生的美,眼睛又羞又怯,睫毛剧烈的扑闪,不敢看他。发髻精致而繁琐,随着她凑近,坠着珠子的步摇晃动不休。 从没有人敢让周璟闭嘴。 更没有人敢大逆不道捂他的嘴。 周璟挺……新鲜。 而这时,有人突然跳上马车,厚实的布帘被人掀开。 “这天冻的我说话都不利索,殿下我这次……” 闯进来的男人,浑身金灿灿。身上能挂金珠子的地方全挂满了。等看清眼前一幕,嘴里的嘟嚷停下,惊恐的看着车厢里的两人。 他看到了什么? 殿下被霸王硬上弓了。 看着表情还很享受! “对不起,我这就走。” 生怕坏了好事,他连忙转身就往外面跑。 人一走,车厢静了下来。 小姑娘愣愣的看着车门那个方向。 慕梓寒不能想象,如果那一天,她也能挂这么多金子出门,会有多快乐。 她的脑袋被周璟扭了回来。 “他就这么好看?” 慕梓寒如大梦初醒,连忙松了手。身子往后撤。却被人按住给压了回来。 慕梓寒努力忽视扣在腰间的手:“没……没注意他的脸。” “嗯?”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穷过。所以格外看重身外之物,又怕周璟笑话财迷。 “那位少爷的金珠子很耀眼。” 小姑娘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腰间的手。 “殿下。” “你以后别这样。” “这样……不太好。” “慕小姐。” 周璟轻笑叫她。 “是你先动手动脚,孤没有反抗,你怎么还脸红了。” 真当他不知道慕梓寒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她那里饱满绵软。一只手都拢不过来! 可这种登徒子的话,他心里有数就行,说不出口。 ………… 公主府外宾客络绎不绝,街道拥堵,都是世家贵族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的人身份都不简单。 公主府的奴才招待贵客,邵阳却在屋里低头玩弄着手里的木偶。 那木偶的模样还有倨傲的神情是照着她刻的,可见雕刻的人有多用心。 “公主,这木偶您不是扔了吗,怎么又找回来了?” “不好看吗?” 宫女:“自然是好看的,就是送的人……” 邵阳的好心情彻底被破坏,她笑容变得冷漠,看过去:“你连本宫都要管了?” 宫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婢女不敢。” “不敢最好。” 邵阳慢悠悠的问。 “慕梓寒来了吗?” 外面机灵的奴才弯着身子进来。 “来了。” 邵阳哼一声。 “她还真是有胆,也不怕本宫将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奴才:…… “应当不怕的。” “殿下陪着来了。” 宴会是邵阳办的,但她每次出场都姗姗来迟。她身份尊贵,没人敢说什么。 这次却是噌一下站起来。 “怎么回事!” “他又乱跑什么!” 邵阳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的用指尖戳她最心爱的木偶。 “我和慕家人真是八字不合。” “那慕梓寒……就这么宝贝吗!” 公主府富丽堂皇,宾客相互恭维。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这次来的人不少。 公子哥们凑在一起,吟诗作画。 贵妇们拉着自己女儿坐下,一起品茶。 我夸你儿子,你夸我女儿。却也相互暗暗较量。 “那是淮南侯爵府世子吧?果然如传闻那般,谈吐不凡。世子可定下婚事了?” 淮南侯爵夫人很骄傲的笑:“没呢。我寻思着少年郎得多出来走动,没准就碰上了一门好姻缘。” 众人沉默。 你是拉过来给公主相看的吧。 真是劲敌! 慕梓寒她们到时,引起很大的轰动。 所有人齐齐跑过来请安。 “殿下。” “皇弟!” 邵阳匆匆过来,她舍不得训斥周璟,转头训慕梓寒。 “你……” 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她想说这个,可看见慕梓寒低着头红着脸像个小媳妇一样,又咽了回去。 周璟余光在人群巡视一圈,没有看见想见的人,有些意外。 “她脸皮薄,皇姐可别为难他。” 真是两个祖宗! 邵阳:“慕家和我公主府隔了一条街,澄园和慕家隔了五条街。你真厉害啊,接个人跑了六条街。” 她越说,慕梓寒的头埋得越低。 她下意识揉搓指尖。 忽而视线一凝。 她的手怎么像是蹭了粉,是慕如月给的不干净吗? 邵阳说话从不顾忌,只追求痛快:“看你这脸色白的,什么周煜没站稳害你伤口裂开,本宫可不信这种鬼话,他一向居心叵测!”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她们敢听的吗。 “皇姐。” 周璟想要解释,然后……他痛苦的捂住心口,撕心裂肺的咳嗽。 慕梓寒想,她一定是多心了。 为什么周璟咳嗽的样子和哥哥一模一样! 明明他以前不这样的。 邵阳一慌:“我不说了,不说了。” “这里风大,来人,带殿下去歇息。” 周璟好不容易缓过来,身体都摇摇晃晃的:“人给您送到了,可得给孤看好了。” 邵阳没好气:“放心,丢不了!” 周璟一走,慕梓寒就被各家夫人虚情假意的拉到中间。 “我还是头一回见殿下这么看重一个姑娘。” “可不一样,慕小姐可是以后太子妃。” 慕梓寒不擅长应酬,可她也不怵,周璟不在,她也不再心乱如麻,把头埋低,只做做娇羞状,随这些人说什么。 除了恭维,渐渐的,人群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差不多的了,我记得殿下一向对谁都体贴。” 说话的就是淮南侯夫人。 她可酸了。 “当初我家萱儿去庙里上香崴了脚,还是太子让出马车送她回来的。” 她边上的女儿娇滴滴一跺脚:“娘,这有什么好说的。” 慕梓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娇羞下去。 邵阳却一声冷笑。 “说话还是仔细点,皇弟最会避嫌,是借了马车给你女儿用,可不是送她回去。” “你那样说话,是故意让本宫的弟媳同皇弟闹不合吗?” 第46章 半夜气的爬起来:不是,你有病吧 空气彻底凝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长公主是皇后所生,身份尊贵。 淮南侯侯爵府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勋贵显赫。淮南侯夫人是太后的亲侄女。又是二品诰命夫人,儿子淮煦安出挑,女儿淮萱又是郡主。 她人生赢家。被多少人羡慕! 淮南侯夫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整日目中无人。 如今是踢到了铁板上。 邵阳冷冷的笑着,丝毫不怕得罪人。 “侯夫人,你是对慕梓寒不满,还是对皇弟不满啊?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邵阳不喜欢慕梓寒,可不代表慕梓寒在她眼皮子底下能被人欺负。 淮南侯夫人又气又恼。 一个不留意说了那些话。可能怪她吗! 她可是一直把太子当女婿的。要不是周璟这次受伤,她是要进宫求太后赐婚的。 太后最疼萱儿,绝对会答应。皇上又孝顺,这件事差不多就能定下来了。 这婚事啊,总要门当户对才行。 偏偏周璟出了事。 她就再也不敢想了。 可不敢想和亲眼看见周璟和慕梓寒成双成对是两码事!!! 她不舒服! “公主,我到底是你长辈。” 邵阳丝毫不在意:“你要是不高兴,不如再去皇宫求太后给你做主。” “她老人家帮亲帮不理,为着你可是惩罚本宫很多次了。也不差多一次。” 这是直接说太后不公了。 慕梓寒听的眼皮子直跳。而邵阳正在兴头上,打算站起来骂。 淮萱就急急出声,她最不愿意娘和殿下的姐姐有冲突:“公主,我娘说话冲动,望您莫见怪。” 淮世子反应过来,也忙行礼:“公主息怒。” 他会做人,转头又对慕梓寒拱手:“慕小姐也请息怒。” “别啊,我才刚来,你们怎么不吵了?” 一道男音从远方响起。那人浑身金光闪闪的,在淮南侯夫人面前站定。 人群一阵吸气声。 “这个败家子怎么来了!” 败家子? 慕梓寒想,她知道前面上了马车的人是谁了。 楚王府的小王爷。他的父亲楚王是京城唯一一个异姓王爷 小王爷不嫌事大:“侯夫人,小辈就喜欢多管闲事,告状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我送你进宫找太后?” “你是太后的亲侄女,她肯定是向着你的。” 淮世子黑了脸。 “放肆!” “你才放肆!” 小王爷和他呛:“和谁说话呢,我父王和皇伯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真不知道你们侯府整日得意什么,谁没有个宫里的亲戚?” 这么一打岔,淮南侯夫人冷静下来。 儿子喜欢公主,几日前跪在她面前。 【娘,儿子这么多年没求过您什么事,这次求您帮帮我。】 她可不能意气用事毁了儿子姻缘。 公主脾气大怎么了? 等嫁进他们侯府,她总能慢慢调教!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敬婆母! 她扯出僵硬的笑容:“是我糊涂了。” 有不少夫人连忙帮腔,场面又开始热闹起来。 慕梓寒找了个机会从人群中心离开,她看了眼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 所以,很自然的去邵阳边上的空位坐下。 邵阳懒懒靠在椅子,手里端着酒杯,心事重重。 她好像都要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了。 邵阳朝慕梓寒勾勾手。 她凑过去。 “看见了吗?” “嗯?” 邵阳用不经意的语气:“今日来的少年郎没有过千都有上百了。这些人都是为了本宫来的。” 慕梓寒困惑,邵阳怎么好端端和她说这些。 “本宫啊,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嫁。” 她握着的酒盏微微发抖。她绝对不是惦记那个人,所以迟迟不嫁的! 只是…… 只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及他好罢了。 也许只是简单的得不到,所以忘不了。 淮世子边上站着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两人比周边的公子哥高了一截,身姿挺拔。容貌也相对出挑。 那少年的视线一直看着邵阳。眼里的爱慕藏也藏不住。然后慢慢移到了慕梓寒身上,眼睛一亮。 周璟的未婚妻长得不俗。 要是没有邵阳,这慕梓寒应该也能入他的眼。 慕梓寒刚察觉那道黏腻的目光,她看过去。就有人告诉她。 “那是熹家的。” 熹贵妃的侄子! “不是什么好东西。比二皇子还会装模作样。” “他这种人有病,公主明摆着看不上他,他却非要往前面凑。” 是小王爷。 他和慕梓寒道歉。 “之前我不是故意的。我赶着过来,马车半路坏了,正巧你们经过,我寻思着殿下总不能赶我出去,可谁知道他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在车里……” 邵阳猛的抬头:“什么?” 慕梓寒:…… 她果然不适合宴会。 邵阳酒也顾不得喝了。 她想教训慕梓寒。 可想到周璟对慕梓寒的黏糊劲,她断定一定是周璟拉着小姑娘亲昵了。 邵阳只能冲她憋出一句话。 “你让他克制点。” 慕梓寒寻思着,不能让公主知道她霸王硬上弓。 于是格外听话:“我听见了。” 邵阳满意的点头:“你也不能拒她千里之外。不能伤了他的心。” 她好难做人。 “是,殿下愿意碰我,是我的福气。” 这里是邵阳的主场,所有少年努力表现自己。 投壶射箭,散发魅力。 邵阳漫不经心。倒是慕梓寒看的津津有味。直到一抹身影挡住她的视线。 “慕小姐。” 是淮萱。 “我能单独和你聊聊么。” 慕梓寒没推辞,两人走到无人一处。她率先温声细语道。 “郡主不必耿耿于怀,前面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淮萱却只是摇头:“你误会了。” 她不是过来道歉的。 风吹起淮萱的衣摆,她的打扮很美,飘飘欲仙。 她长叹一口气。 “我自幼和殿下相识。” 慕梓寒神色一顿,就听淮萱声音也娇滴滴的。 “其实要不是你,殿下身边的人只会是我。” 怕慕梓寒误会,她连忙又道。 “我没别的意思。” 她像一朵娇花,白色那种。 “殿下很好,是我没有福气,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爱慕他。” 慕梓寒一言难尽。 她想,自己半夜都能气的爬起来。 不是,你有病吧。 第47章 我和殿下清清白白 淮萱眼睛泛着水雾,哀伤又凄美。她就像高贵的仙女,让人无法高攀。 可这时,她将姿态放的很低。 男人瞧一眼都得心生不舍,别说请求,天上的星星都要为她摘来。 可她是持着什么身份和慕梓寒说这种的呢? 她和周璟很熟吗? 慕梓寒蹙眉。 不舒服是真的,她一向不愿与人交恶,可这时也不会忍气吞声。 “郡主的意思是我抢了殿下?” 淮萱怔愣半晌,没想过慕梓寒竟然敢顶嘴! 她幽怨:“你怎么可以如此想我?” 她只是放不下殿下,有错吗? 爱慕一个人,是没有对错的! 何况,她只是想亲手把周璟交到慕梓寒手里罢了。 她甚至没有怪罪嫉妒慕梓寒。只是说了她应该说的。却不曾想此人心胸狭隘竟然如此善妒,连几句话都容不下。 这种人嫁给周璟,淮萱很失望。 “慕小姐。” 她善解人意:“你是不是听信了传言,对我和殿下之间的过往耿耿于怀。” 她神色化为激动,一字一字说的很慢:“殿下为人清正,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你可以对我不满,但不可以对殿下心生怨念。” 说着,她泪光闪动。 “千万不能让我,坏了你们的情分。” 说完这些,她口干舌燥。但淮萱不后悔。她甚至为自己的痴情自我感动。 “郡主说够了吗?” “慕小姐生气了?” 慕梓寒神色淡了下来:“郡主不妨设身处地的想想,你快成亲了,突然冒出个女子,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郡主还能笑的出来吗?” “郡主要是不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可你提了,一边维护着我的未婚夫,一边让我别多心。” “你口口声声让我别计较,但又一次次的提你嘴里所谓的过往。” 这几句话,字字在理,足够让人无地自容。 可淮萱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她受伤不已,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什么?” 她不可置信:“殿下没在你面前提过我?” 慕梓寒同样不可置信:“殿下为什么要提你,郡主很特别吗?” 淮萱接受不了这一点。她觉得慕梓寒在骗她! 明明殿下给过她温暖。 她到现在还记得五年前,她崴脚时的无助,周璟从天而降。 下着雨,她没带伞。 来时坐的轿子,全都淋湿了。山道泥泞,车夫怕危险,无法回去。一行人只能躲在破旧的凉亭避雨。 周璟准备上山,踩着石阶,举止俊朗信步而行,从她身边路过。 【殿下!】 周璟转身,看了她许久:【淮郡主?】 原来他还记得她。 淮萱心花怒放。她有太多话要和周璟说了。 【孤还有事,来人,送郡主回去医治。】 说着,他把伞往淮萱面前一递,这才离开。 这件事,淮萱能记一辈子。 她绝对不知道,走远后,周璟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都当做没看见她了,怎么还如此不识趣的叫住孤。】 【殿下为何还送伞?】 寂七不解。 你也不用体贴成这样吧。 【你还好意思多嘴,那把伞有洞,漏水。】 淮萱微微仰头,不让回忆迷了眼。 慕梓寒听到她哽咽。 “你大可放心,以后我会避嫌,不会让自己在出现殿下面前。” 说着,淮萱就转身走人了,背影决绝。 慕梓寒实在没有那么心大,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回去继续吃茶点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身上携带的低气压。 “公主,我能去寻殿下吗?” 不等邵阳张嘴,小王爷楚哲成就眯着眼打探。 “怎么了?” “她和你说了什么?” 楚哲成一拍大腿:“不会是挑衅你吧。” 被你猜对了。 慕梓寒点头。 启料楚哲成下一句是:“看她这么娇弱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也不怪他这么说,方才慕梓寒和淮萱站的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没瞎的人都看见淮萱被慕梓寒气跑了。 淮萱哭的样子,让人心碎。 慕梓寒嗓音并不轻,干巴巴的:“不能。” 邵阳却难得慕梓寒难得和颜悦色。 “不错,下次她要是再来你跟前找不痛快,照样不用留情面。” “本宫就看不惯她那娇滴滴的样子,说几句就哭,说几句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豆腐做的。” 淮萱之前摔碎了她的花瓶,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世上就那么一份。她还没哭呢,淮萱就上气不接下气,哭的眼泪哗哗的。 害的邵阳被所有人责怪。 尤其是太后。 【一个不值钱的瓶子罢了,你要是喜欢,哀家这里挑几个走。你看看,把萱儿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见淮萱受了气,她很舒坦。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方才皇弟出现,她是恨不得把眼珠子按在皇弟身上,堂堂郡主,莫不是没人要嫁不出去了。” 说着,她对着楚哲成。 “你要是心疼,你就去哄。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 楚哲成连忙讨饶:“别别别,别人不要的,我也不要。” 慕梓寒没有逗留太久,邵阳安排了身边的宫女带她去内院。 公主府有周璟住的院子,离这边隔的远,等听不到身后的喧嚣,慕梓寒的心还是不能平静下来。 到了院子,她没看见寂七,往里面走,房门也是敞开的。 慕梓寒抿着唇,走进去。 屋内,周璟躺在床上。 他这几日睡眠都很浅,脸上如果没擦粉的话,可以看见眼皮子底下严重的黑眼圈。 听到脚步声,他就醒了。 没睁眼也能猜出来的人是谁。 慕梓寒走路像猫儿一样,轻快中慢吞吞。不像他身边人一样利落。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来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后在床边停下。 他的衣摆被人小心翼翼的扯了扯。 又被扯了扯。 动作不大,像是怕把他吵醒,又怕把他吵醒。 慕梓寒相当纠结,她没想过,周璟可以睡得这么死。 顿时,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变得凝重。 于是,一双手颤抖的凑到周璟鼻尖,看他有没有气。 第48章 男人不能被说虚 还好,有呼吸! 慕梓寒悬着的心彻底松了下来。 虚惊一场,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叹气?你遗憾什么?” 男人突然睁眼。 周璟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慕梓寒竟然一时挣不来。 “怕孤死了婚事作废,你没法嫁入东宫,以后日子不好过?” 他清楚的明白,慕家就是狼窝,慕梓寒嫁她,是急着找避风所。 他也见多了太多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所以,他对所有人都设有防备。别说两人没成亲,就算以后睡一张床上,他对她还是会有顾忌。 所以下意识的将她往不好了去揣测。 手腕的力道很重,好像只要他稍稍再用力,就能将骨头捏碎。 慕梓寒吃痛。 她急急道。 “殿下,您弄疼我了。” 他笑着松开力道,像个没事人一样指腹若有似无的的轻蹭纤细的手腕,像是安抚。可眼里却冷漠的能结冰。 “你可知皇室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他说的很温柔,却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前朝太子亡故后,舍不下嫡妻,死前得了皇上准许,夫妻一并入葬。” 慕梓寒倏然不敢挣扎了。 浑身血液冷却,她甚至忘了过来是为了什么。 周璟好端端的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是……警告她? 还是一开始就想找人一起去阴曹地府。 他要是提了,皇上一定会答应。 而她的赴死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理所当然。 慕梓寒不敢再想,明明眉眼没变,可眼前的人过分陌生。 “吓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他轻轻一拉,把人拉到床前坐下。 慕梓寒的眼睛干净又妩媚,瞳孔里倒映着谦谦公子的他。 她怀疑又茫然。 “只是吓我的?” 像是被她的反应取悦,周璟带着茧的指腹从慕梓寒的手腕移至她漂亮的眼眸上。 后者条件反射闭了眼。 他的指尖却往下游离。 手下触感嫩的像豆腐。 周璟低低道笑:“你这般得孤的心,孤怎么能舍得让你死。” 先是鼻子,然后是……肉嘟嘟饱满的唇。 她的唇是很适合亲吻的。 周璟顿住,停在那处。视线变得幽深晦暗。 慕梓寒下意识张嘴含住。后知后觉她咬的是什么后,连忙又吐了出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说完后,连忙用帕子去擦他手指上湿濡。 周璟身上那股威胁的气息烟消云散,他沉默的看着她擦。 慕梓寒觉得冒犯了周璟,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怕他训斥。也许前面那样的周璟还是给她带了点阴影。 周璟突然间觉得吓唬她没意思。 他喉结滚动,嗓音也莫名的哑:“下次不要把什么都往嘴里塞,脏不脏。” 空气里都是她的味道。 幽幽香甜,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让人上瘾。 “怎么来找孤了?” 慕梓寒摇头。 周璟贴近她。 “那怎么还哭?” 帕子上是她的口水,慕梓寒自己也不能嫌弃但也不能再用了,她折叠起来收好。 她突然不想提淮萱了。 甚至不想问周璟,他和淮萱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也就找了个同样让她心烦的事糊弄敷衍。 “我来前吃了点心。” 周璟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为了演戏,还是真的被她影响到,说话都轻了下来。 “公主府的点心你要是喜欢,不如带些回去。” “不是公主府的。” 慕梓寒说:“是我二妹给的。” 说完,她瞥周璟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也许是她钻牛角尖了,可淮萱是为了周璟,慕如月对付她,也是因为周璟。 这男人……挺会祸害人。 “她想给我下毒。” 慕梓寒说起这件事,就挺烦。 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该通过什么方式,让慕如月自尝恶果。 慕如月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脸面尽失 。既然做了坏事,总要遭报应不是吗。 可慕梓寒现在还不到合适的时机,一报还一报。 慕梓寒语气低落:“慕如月那边应该等着我出糗了。” “可我把毒药换了包,要是没有身败名裂,她应该挺失望的。” 听后,周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 慕府。 慕如月神清气爽,等着长公主府那边的好消息。 她已经能预见,慕梓寒中了毒后,婚事被废,她没准还会被人大骂荡妇。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喜公公登门。 “什么?公主让我去赴宴?” 喜公公对她冷淡不已:“公主是念着慕家是慕小姐的娘家,想着自家姐妹这才赏脸腾出两个名额,公主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二小姐不去也行。” 说完,反而对边上的慕如琴笑吟吟。 “四小姐,请吧。” 本来心惊肉跳的慕如月还以为秘密被发现,原来没有。 她想去结识公子哥!还想亲眼看着慕梓寒倒霉。 “谁说我不去了,我去!” 等他们出发时,慕梓寒已经被周璟带着去宴会中心了。 邵阳关心周璟几句,懒洋洋的对慕梓寒似笑非笑:“挑了这么久,本宫眼睛也乏了,不如你来看看,哪个适合给本宫做夫君。” 只见剑羽咻一下从空中飞过。 慕梓寒不免溢出惊呼:“淮世子射箭技术精湛。每次都正中靶心。” 周璟不屑。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下回得让她看看他怎么射的,长长见识,也就不会对着一个淮南侯爵府那个弱鸡大惊小怪。 边上小王爷眼珠子转啊转。 “公主别看那边,淮世子这种人,实在凶恶,方才都恐吓我,这种人没准打女人不是良配!” 很快,慕梓寒真心实意的夸:“那红衣男子也不错,气宇轩昂。” 小王爷真心实意的贬低:“什么不错,穿的像是去争奇斗艳的野鸡。” “那披着白色大貂的男子,做的一首好诗。” “那更不行了。脸色有点黄,一看就虚。” 小王爷指着周璟:“你边上那个,八岁写的诗,都比那貂作的好。” “对了,他虚不虚我就不知道了。” 慕梓寒看向周璟。 要不是涂了太多的粉。周璟的脸现在应该是黑的。 他咬着牙。 “放心,孤还好。” 第49章 你紧张什么? 他的话,慕梓寒到底没有机会去验证。 可还是思维忍不住的发散。 周璟这样说,是在提醒她,婚后得为他留下子嗣? 慕梓寒也是愿意的。 有了孩子,成了寡妇也不会孤单。 她会亲手养大教养,女孩得宠着,男孩得让他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 可周璟……他真的行吗? 这种事勉强不来的。 慕梓寒叹了口气,没有看见周璟险些捏碎盘子。 邵阳催促:“如何,可有满意的人选?” 放眼看去,那些孔雀开屏的公子哥的确出挑,毕竟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 可有周璟这样的弟弟,邵阳的只怕会挑剔。 别说邵阳,就连她自己从小看多了慕衍,也就被赐给周璟心里太多没有疙瘩,要是换成别人,只怕她不会那么有耐心。 男的好美色,女子又何尝不是。 想通这一点,慕梓寒低头喝茶。 年年举办宴会,却年年没有结果,无非是看不上,邵阳自己都挑不出,她如何挑? “公主不该将就。” 周璟沉这脸去剥着时令的果子。 下一瞬,手被人压住。 慕梓寒看着他桌前堆成小山的瓜皮,语气软绵绵的:“殿下不能再吃了,回头饱腹,吃不下正经饭食。” 周璟挑眉:“管孤?” 要是一炷香前,慕梓寒就不敢点头了,可周璟听到她说慕如月害她,转头就要她出气。 可见他骨子里就是个好人。 对她也好。 “管。” 慕梓寒:“就算生气了,我也要管。” 周璟眯了眯眼,实在不明白她不久前还那么胆小,现在怎么就变了:“行。” 邵阳挑眉,一边嫌酸,一边就着慕梓寒前面说的问:“如何不算将就?” 慕梓寒想了想:“从心。” “那要是心所从的方向,注定没结果,是错的呢。” 慕梓寒被她问的一噎。 她明白了,邵阳这是心里有人! 能让邵阳这么纠结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邵阳挑眉,眼神从两人身上身上落去:“那本宫的皇弟……可是你的将就?” 你们可是天子赐婚,和盲婚盲嫁本质上没有太多区别。 慕梓寒这才反应过来,她前头说的话惹来非议。她连忙摇头。 “不……” “皇姐,你感情不顺,可别为难她。” 周璟将剥好的果子,分成一瓣一瓣,装进精致的小盘子里,再给慕梓寒。 语气幽幽。 “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 ………… 等那些男子拿出十八般武艺后,也没得到公主的一个赞扬,所有人都泄气的入了座。 “小王爷没有才艺吗?” 在场的人,就他一个没有表示。 慕梓寒不理解。 金光闪闪过来,可见隆重,不会只是凑热闹吧。 毕竟,看戏听曲儿随时都可以,而看各家公子争奇斗艳只有一年一度。 她问这句话时,声音并不大,周璟却听了个清楚。 “楚小王爷从小读书不成,习武不成,功课在这些人面前,都是垫底的。” 他能展示什么? 炫富吗? “楚王府和淮南侯爵府挨得近,楚王总会拿淮世子和小王爷做比较。比了十几年都没比赢过,楚王为此狠狠教训了他一番。” “从那以后倒是没再提淮世子了,转头提起了别的公子,只要比不过就是一顿家法,最后比了一圈,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全比了个精光。” 他说的声音很低,浅浅的呼吸喷洒在慕梓寒颈侧。 慕梓寒痒的不行,不自在的很,可她也知道,说小王爷坏话,不好让对方听见,也就兴致的学着周璟一样咬耳朵。 “那然后呢。” “世家里面的少爷们,以输给楚哲成为耻。” “而小王爷高才,就没有一次不挨打的。” 见她抿唇轻笑,周璟指尖玩着她的发,稀罕和她多说几句:“他也不是为了皇姐来的。” 慕梓寒懂了。 她看向那一个个丧的要命的公子哥,又看向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的楚哲成。 楚哲成把头颅扬的高高的。 是鲜明的对比。 他现在一定……很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其实,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头最拔尖的就是淮世子,还有熹公子。 前者背后是太后,后者是熹贵妃。 但这两人都不是好的选择。 淮世子的为人慕梓寒不清楚,可那自诩清高的淮南侯爵夫人,可不是好相处的。 至于熹…… 她正想着,就见熹洄大步而来。用熟稔的语气和周璟打招呼。 “殿下的气色瞧着不错。” 慕梓寒不可置信。 周璟脸色明明白的能发光! 熹洄笑:“如今殿下能过来,实在让人意外。” “我表哥不慎伤了殿下,那日去皇宫请罪,被皇后娘娘用茶具砸破了脑袋,又被皇上惩戒一番,天可怜见的至今走路都困难,还要解决粮仓和流民的事。不像殿下这般悠闲。”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感慨一下。” 他是为周煜抱怨。 也丝毫没有在意说这种话多么大逆不道。 在他看来,周璟这么疼周煜这个弟弟,就因为护好他。 虽然,周煜和熹洄透露过,他是故意的,就想试试周璟是不是装病。 周璟不想理这个货色。 于是他咳嗽。 慕梓寒又气又急:“熹公子,你要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粮米的事,二皇子办砸了和殿下何干?” “如今响应朝廷号召,殿下能做的都做了,澄园外更是开支起好几个摊位日夜施粥。” “你是二皇子的表哥,说话向着二皇子,可言语不要太离谱!殿下的行程需要向你报备,他来公主这里,还要你点头吗?” 熹洄一直喜欢邵阳,就是因为她是个小辣椒。 没想到,周璟的未婚妻,生在他的爱好上,也是个小辣椒。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没有得到邵阳的另眼相看。那找个替身也行。 他看向慕梓寒的眼神,多了股火热。 反正…… 反正周璟会死的。 慕梓寒能忍受得了漫漫寂寞? 正当他想入非非时,身上多了道冷漠如冰的视线。周璟也不咳了,身子前倾似笑非笑。 “眼珠子不想要了吗?” 第50章 中毒勾引 一辆马车缓缓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慕如月第一个下车。 她脚步带飞,眼睛四处打转,恨不得钓个金龟婿。 对比她喧宾夺主的盛装打扮,身边的慕如琴中规中矩,就显得寡淡多了。 两人刚到,安排到一个空位坐下。这边已经换了场所。全都入席了 “喜公公,不用给殿下公主请安吗?” “不必。” 喜公公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慕如月坐姿优雅,她参加过很多宴会,接触的人全都是五六品官员家里的女儿,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顶级宴会。 她疯狂看男人。 金光闪闪的那个……她嫌俗气。 周璟……她嫌短命。 忽而,她眼睛一亮。 “那是谁?” 边上的席位正好就是淮萱。她刚从痛苦中抽身,就见边上来了两个生面孔。 “熹家的公子。” 她问:“两位妹妹是哪家的?” “慕家。” “不知是哪个慕家?” 慕如月不好意思说是五品小官的那个慕家,她怕被人看轻,反倒是慕如琴,异常得意。 “慕梓寒是我大姐姐。” 淮萱神情淡了下来。 慕如琴又介绍:“我在家中排四,这是我二姐姐。” 淮萱倏然转过头。 “你就是慕如月?” “小姐知道我?” 淮萱冷笑。 “如何不知道了?” “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抢了别人的未婚夫,转头和表哥搞在了一起,不就是你慕如月吗!” “你可知,你选择不要的未婚夫,有多少人想着要!”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东西。 敢给殿下戴绿帽子,淮萱恨透了她。 慕如月脸色一白。 都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那些破事还不放过她! 她死死拉住身边的慕如琴:“陪我去给公主请安。” “喜公公说不必的。公主若要见我们,早就见了,二姐姐为何还不明白,我们能过来,不过是公主看在大姐姐的面上,随口吩咐下来的。你要谢,不如去谢大姐姐。” 没一个字是慕如月爱听的。 不过,都这么久了,毒性还没发作吗? 她朝右前方看过去。 慕梓寒坐在周璟边上,侧颜柔美温婉。 “公主府的茶水比我们府里的好喝,边上的席位都是酒壶,只有大姐姐和我们这边一样是茶水,大姐姐真是周到,定然是知道我从小喝酒就会起红疹子,特地准备的。” 慕如琴的一句话,让慕如月找到了关键之处。 她看了四周,再看慕梓寒那边。 慕梓寒那边竟然不是酒壶! 是和她们这边一样的茶水! 这怎么行! 她既然来了,就要让计划万无一失! 她咬牙切齿:“行,我这就去谢大姐姐。” 他们说话同时,慕梓寒还在和周璟咬耳朵:“殿下,我要开始害她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恶毒。” 周璟垂下眼帘。 “人是孤帮你找的。” “茶水是孤准备的。” “是孤怂恿你择日不如撞日。” 他说完,轻笑:“怎么能算你恶毒?”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周璟其实有一千种一百种方法让人消失。 他刚开始识字,太傅就教导他,为人不能过于良善,尤其是帝王家的子嗣。 所以,得睚眦必报。 “孤如今能帮你。” 周璟装模作样叹气:“可病成这样就怕帮不了你几次。只能教你一个道理,人心险恶,世事无常,当你站在高处,就能得万人敬仰,要是你不顺了,谁都能与你为敌。” “他害你在前,你要是宽容,就是给她第二次害你的机会。” 慕梓寒总觉得他说这些话,语气中夹杂着她不懂的幽深。 可就是这样满心满眼为她打点的周璟,让她的心砰砰跳的厉害。 慕梓寒星光闪闪的看着他:“殿下,你真好。” 只是还没到为他陪葬的地步。 这是她的心里话,慕梓寒说的丝毫不扭捏。 反倒是周璟,竟然不自在起来。 ……这就算好了? 她就这么容易满足? “大姐姐。” 慕如月努力忽视周璟那张好看的脸,她告诉自己。 他快死了,他快死了,他快死了。 慕梓寒是寡妇,慕梓寒是寡妇,寡妇! 慕梓寒笑吟吟:“二妹妹怎么了?” “大姐姐,你不计前嫌让我好感动。没有你,我就没有资格来这里见世面。” 慕如月:“我这人蠢笨,说不出好听的话,大姐姐,我敬你一杯。” 她手里提着酒壶,这是她从别的地方取来的。 慕梓寒:“我不爱喝酒。” “就一小杯。” 慕如月倒了两杯,一杯给慕梓寒,一杯留给自己。 她内心的阴暗就要跳出来狂笑。 “姐姐喝了,就是真的原谅我。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周璟不知道慕梓寒听着什么滋味,他反正挺想吐的。 这么个玩意,之前还想着嫁给他,周璟有被膈应到。 慕梓寒眼里有过怒意。 她像是要发作,可眼神往周璟哪里一瞥。像是顾忌周璟在边上,不愿意和慕如月撕破脸,影响她在别人面前的贤良淑德。 慕梓寒冷着脸一口喝下酒,压低嗓音:“回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慕如月亲眼看她咽下,这才畅快淋漓的回去。 她高兴的想要转圈跳舞。 刚坐下,就开始倒计时。 “二姐姐,公主府的糕点可真好吃,听说是御厨做的,那么一小快,比金子还贵,你要是不吃,我可都吃了。” 慕如琴面前的那一盘点心还剩下三块。 “谁说我不吃的!” 慕如月:“你还有没有规矩了,这么好的点心,你一个庶女也配吃?” 说着,她夺了过来,几口全吃了,还有点意犹未尽。 她又喝了几口酒,眼睛一直往熹公子那边看。 聪明的小脑瓜告诉她,周璟一死,就是二皇子的出头之日。那熹公子一定飞黄腾达。 她要去勾引她,勾引她。 心里的蠢蠢欲动想法一时间扩大数百倍。 在所有安静品茶美味佳肴的时候,就听慕如琴惊讶的喊了一声。 “二姐姐,你去哪儿?” 慕如月很有目的性的朝一个人走过去,但她的腿不受控制,明明要往东,偏偏她往西。 一边走,一边脱。 淮南侯夫人高贵的擦了擦嘴角:“光天化日,不成体统!” 她讽刺说:“公主,还不把人赶出去?平白脏了我等的眼,真是比青楼的妖精还骚!” 她话刚说完,慕梓寒就看见慕如月一把跳到她儿子淮世子怀里,扭啊扭。 她掏啊掏,娇滴滴的将的掏出底裤,扔到男人脸上。 淮世子的脸黑了。 慕如月语气高昂:“熹公子,我的底裤香吗?” 对面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熹洄脸也黑了。 第51章 张嘴,乖孩子 淮世子狼狈的一把将人推开。 岂料,慕如月又扑了过来,两个人都朝地上摔了下去 。 “熹公子,别推开,你摸摸我 ” 她急的都要哭了。 “放肆!” 淮南侯爵夫人一拍桌子。被气得七窍生烟。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她的面勾引她儿子! 这不是败坏她们淮家的名声吗! 她尖叫出声:“还不把人拉开!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别以为她不知道慕如月打的什么算盘。 想着众目睽睽调戏人,让她儿子负责! 呸,儿子是要娶公主的,一个小官之女,做她的青天白日梦! 慕梓寒心里有准备,可眼前目睹这一幕,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颤。 视线里的慕如月,被淮南侯爵府的下人拉开后,也不缠着淮世子了。 对她来说,只要是个男人都行。 她媚眼如丝的贴在下人身上。蹭个不停。 下人咽咽口水,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又嫩又滑。 慕如月也不喊熹洄了。 一时间忘了今夕何夕,对着下人,风情万种的喊着:“表哥。你快点。” 场面一下子变得低俗。 除了周璟全程低着头剥着坚果,在场的公子哥全都看愣了。 人群一阵吸气声。 这……简直是比青楼的姑娘还会玩。 “看什么看!你也不嫌脏了眼睛!”有位夫人一把拧住儿子的耳朵。 “记住了!你以后是要娶正经夫人的,别在外面被一个骚蹄子败坏了名声。” 慕梓寒没想过,药会这么烈。 要是吃下毒药的是她,那,现在发疯的会不会是她? 她不能想象,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只觉得慕如月可恨。 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这会儿后怕极了。下意识的拉住周璟的胳膊。往他身边躲。 “殿下。” 周璟也很奇怪,怎么独独习惯了她的亲近。 他侧头,顺势将剥好的坚果送到她唇角。 “张嘴。” 慕梓寒下意识咬住。反应过来连忙嚼碎咽下,她努力平复情绪,可对慕如月这种人生不出愧疚。 咀嚼间,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个小仓鼠。 也许是她的反应取悦了周璟,男人的手拍拍她的腰。 “去吧,乖孩子。” 慕梓寒被他这么一喊,有点脸红。 的确,她身为长姐要是坐着不动,会被指责不像话。 她起身快步上前,给了慕如月个耳光。 “闹够了没?” 疼痛只让慕如月有过短暂的清醒。 ‘啪’又是一耳光。 “我让你来,不是给慕家丢人的!” “早知你有攀附的心眼,就不该让你出门!” 周边的斥骂声不绝。 “好歹也是五品官员的女儿,呸,竟然能做出这种事!这种人要是我女儿,生出来都要掐死!” 淮南侯爵夫人恨的牙痒痒。 “这慕二小姐出名的很,不久前还和她表哥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孩子都怀上了。” “没准今日的是过来找人接盘的。没得逞就开始装死了!” “呸,就她,也配肖想我儿子?” 她气的胸脯上下起伏。 “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今日一事,要是慕家不给我一个交代。咱们早着瞧。” ………… 这里发生的一切,还没传到慕政耳里。他在家里逗着八哥。 孙姨娘在边上绣着花,很有心机的开口:“大小姐是越来越懂事了,妾实在没想过,她风光了还会惦记家里的两个妹妹。” 慕政也觉得。虽然管家入狱了,慕梓寒护着如怜的事他还没消气, 可他一回来就没看见家里的女儿,一问才知道全去公主府了。 由此也能看出来,慕梓寒心里向着咱们慕家,向着她几个兄弟姐妹。 这么想,也是好事。 孙姨娘继续绣花。 “大小姐甚至愿意和二小姐冰释前嫌了。果然是要当贵人的,肚量也比常人大。” 慕政点头。 他眼里多了笑意。 “这些时日,家里的喜事一件连着一件。” 等慕梓寒嫁出去,就要解决长子的婚事了。 虽然是哑巴,可长子平庸啊。 慕政有三个儿子,除了慕衍,其他两个是庶子。 大的长相平庸,学识平庸。 小的……还算聪慧。 他突然问。 “我打算把小的过继到夫人名下,你怎么看?” 孙姨娘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慕政:“我知道你舍不得,可只有他当了嫡子,以后才能继承家业。” 孙姨娘想骂人。 什么嫡子!她哪里稀罕! 她忍着和慕政吵的冲动,跪到地上:“老爷,夫人对妾一向不满,妾把孩子交给她,哪里放心。” 这么一说,也提醒了慕政。 卢艳那种人,好好的女儿都能教育成那样,他哪里放心把儿子给他养。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解决之策。 他以为孙姨娘是和他一条心的,所以直接不避讳的开口。 “衍儿身体撑不住多久,那就再等等,回头记在先夫人名下。” 等什么? 等慕衍死吗? 孙姨娘越发觉得慕政的可怕。 算计亡妻,又算计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老爷,小姐们回来了。” 有人快步过来。 慕政觉得不对:“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不等他再问,就有人哭着跑进来,一把扑到孙姨娘怀里。 “姨娘,女儿不活了。” “二姐姐今日当着那么多贵人的面,做出那种羞耻的事来,女儿以后哪有脸面出门。” “所有人的看着,我和大姐姐拦也拦不住……” 慕政心里一哐当。 “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慕如琴吓得一哆嗦。 将来龙去脉用最简洁的方式说清楚。她甚至加了不少修饰。 比如,慕如月的底裤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粉色的,上面还绣着一个月亮。 再比如,有人讨论,慕如月小腹那处有个胎记。 慕梓寒疲惫的从外面走进来。 她说。 “二妹妹扰了公主的宴。” 她又说。 “唐突了淮南侯爵夫人和淮世子。” 慕政吓得腿软。 她听到慕梓寒又说。 “回来时,熹公子的脸色是黑的。” “这些贵人的怒火……爹,你看着办吧。” 第52章 极端的疯批 慕梓寒没再管这件事。 但也不妨碍她从慕如琴嘴里得知,慕政出去请罪,灰头土脸的回来。 这件事甚至传了出去。 大到京城酒楼,小到路边摊,都在讨论这个事。 “子不教父之过,二姑娘长歪了,还不是当爹当娘身上的毛病。” “如今这位慕夫人之前只是个外室,能爬到正室位置,只怕也是用的这种低劣手段。没准女儿像娘,不过也是笑话,那些显贵出身的公子还能被她给迷惑了?” “就算公子哥迷上了,她们身边的长辈能答应?” “还是什么嫡女,众目睽睽就脱啊。”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想傍上淮世子,还是熹家那位?” “我押淮世子,淮世子瞧着就温柔。” “我押熹公子,他也不赖啊。” “都别吵了,有什么可争的?这两个有什么可选的,最后得逞的是那个下人,他私下逢人就说,慕二小姐那里紧的很。” 因为这件事,宴会也早早散了。 邵阳坐直身体:“用本宫的名义把人请来,后头的事可别说你不知情?” 周璟把慕梓寒没吃完的坚果放入嘴里。 “她要害慕梓寒,眼下不过自食恶果。” 邵阳倏然起身。 “什么!” 周璟说的是实话:“她在熹公子面前护孤,孤自然也要护着她的。” 事情不可控,甚至传到了端漠皇的耳里。 邵阳公主也对外放话,说这次依旧没有相看上。还说本来淮世子和熹洄不错,可他们两个脏了,她看不上。 知女莫若父。 端漠皇知道这是借口。 可他还是迁怒慕政。特地把人传到皇宫一顿骂,然后停了他的职。 慕政觉得他的天都要塌了。 尤其他回来时,孙姨娘迎上来忧心忡忡的说。 “也不知怎么了,二小姐脸上出现一道道血痕,怎么也止不住,大夫请了好几个都没治好,女儿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办才好。” 孙姨娘:“如今正在屋里闹呢!” 慕如月现在清醒了。可她来不及社死,就已经捂着脸疼的在地上翻滚。对着屋内的奴仆就是一阵厉骂。 另一种毒开始见效了。 破相……不!她不能毁容。 这张脸是她唯一的资本了。 “去找我娘,快去找我娘!” 她发了疯的砸屋里的瓷器。 “她那里有解药,她那里肯定能寻来解药。” ‘砰’的一声门被人踢开。 慕如月眼前一亮:“爹,是慕梓寒害我!” 她脸上的血越擦越多,看着特别吓人。甚至她能听见皮肉绽开的声音。 慕政的脸阴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孕育着一场雷霆风暴。 “哦?” “她为什么害你?” 慕如月已经顾不了别的,她又哭又闹。 “我说今早给她点心,她怎么吃的那么痛快。” “她一定是知道我要害她,所以害我!” 慕梓寒站在院门口,听着里面慕政的怒斥声,孙姨娘的‘劝架声’,还有慕如月受挨打后凄厉尖叫。 她静静的听着,视线却看向天空。 也不知站了多久,腿都要酸了人,里面的动静转小。 “我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你这个小畜生,我是京城当官里面的天大的笑话!” “淮南侯爵府,熹家,公主,皇上通通把我骂的人不是人,狗不是狗,我的仕途险些也要毁在你手里!” 孙姨娘:“这脸……” 慕政放下狠话:“能治就治。治好了给那位大人送过去,对外宣称她自知罪孽深重上吊自尽了。” “要是治不好……” “直接处死!免得脏了我慕家门楣!” 说完这句话,他黑着脸往往往外走,却不想对上慕梓寒含笑的脸。 他心里的一股气怎么也灭不去。 “你……” “爹管教不了人,女儿帮着管教,何错之有?” 慕政呼吸急促:“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恶毒?” 周璟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害我,我再害她,很公平的事。” “哪里比得过爹一句话定了她的生死。” 她今儿说话格外呛人。 虽然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好听。 慕梓寒慢悠悠堵了慕政的话:“爹,你要清楚,今日出事的如果是我,你就不是被停职那么简单了。” 扔下这句话,她就走了。 慕梓寒出了趟门。 她算了算时间,婚期还有二十天了。 京城有流传一句话,成婚那日,新郎如果穿着新娘亲手缝制的鞋,姻缘会和和美美,相伴到老。 来的及。 她好像能为周璟做的,只有这些了。 慕梓寒准备先去了卖鞋的铺子,先看看样式。再去卖针线,纳鞋底心里好有谱。 刚下马车,就有面露凶煞的人横闯直撞跑来。 身后一群带刀侍卫在追。 “前面的百姓速速闪开!” “罪犯吴睦,你杀戮多人罪孽深重,还不束手就擒!” 人群开始躁动,恨不得慕梓寒跟着人群跑。偏偏人就这么倒霉,头发被人一把抓住,她疼的眼角泛泪, 吴睦改成去掐慕梓寒的脖子:“都退后,准备一匹马,放我出城。不然我杀了她!” 他说杀,就会真的杀。 可追捕他多月,捕快们哪里舍得眼睁睁放人。 吴睦急红着眼,带着泥土的指甲陷入肉里,很快流出血来,慕梓寒疼的戴上苦涩面具。 “殿下,是慕姑娘。” 边上是一间茶楼,二楼的喜公公突然出声。 周璟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是知道衙门办案的。因为是他提供的线索。 “诶呦,慕小姐怎么成人质了。” 周璟快步来到窗前。 捕快妥协,慕梓寒被扔上了马。吴睦拉紧缰绳:“驾!” 马儿颠簸的跑起来。 周璟拉起弓箭,朝着一处射过去。 剑羽在空中咻一下飞去,最后刺穿了吴睦的眼睛。 他翻身倒下。 “寂七,救人!” 而寂七晚了一步。 有人捡漏成功。 是熹洄。 马儿受惊失控,拼命的跑起来。慕梓寒被甩出去。被人拦腰抱住。 楼上的周璟目睹熹洄‘英雄救美’ ,不是人前的刻意伪装,他浑身的阴郁浓烈。 背脊绷紧,眼底骤然聚起猩红。带着极端的疯批。 “又是他。” 第53章 您是她男人,您能忍? 人群中传来一片叫好的欢呼,罪犯吴睦痛苦的在地上翻滚,鲜血流了一地,捕快将人擒住。 “追了你一路,跑啊!你倒是跑啊!” 刚才的一幕,足够惊心动魄。 慕梓寒俏脸煞白。 “慕小姐,你可还好?” 刚着地慕梓寒腿都是软的,站也站不稳。熹洄的手压在她的腰间,亲密无间。 他问这话时,没有别的动作,就好像没有别的心思。 可自从得知公主府放的话后。 他暗自下了个决心。 邵阳,他不会放弃! 慕梓寒,他也要定了。 只要周璟一死,这些全都唾手可得。 慕梓寒觉得不妥,虚弱的连忙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多谢熹公子。” “只是口头上的谢?” 熹洄慢慢收回手,视线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是让人渴望的昳丽。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受惊的马儿横冲直撞,祸害了好几个摊位,总算被捕快牵制住。 场面也及时被控制下来。 “慕小姐,刚才要不是我出手及时,你从马上摔下来,只怕伤势不轻。” 一听他说这种话,慕梓寒也后怕。 她都要成亲了,可不能出事。 不吉利。 熹洄不放过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他表面上衣冠楚楚,私下就是个禽兽。 “我是发现了,小姐对我是颇有成见。公主府里是,这里也是,其实我为人可不坏,你怎么拒人千里之外?” 他笑着说的这句话。 可在慕梓寒耳里,却像极了浪荡子的逗弄。她心下一沉。 熹洄出手救她,慕梓寒感激,可所有事不能混为一谈。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熹公子为了二皇子对殿下说那种话,殿下好脾气不会计较,可我却看不得。” 慕梓寒镇定下来:“如今伤的是殿下,二皇子心里有愧去请罪,说到底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殿下没说什么,二皇子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熹公子跑过来责怪殿下。我心中不快,故此说了几句。” “今日一事,我会让家父登门谢恩。” 说着,她福了福身体,就要走。 熹洄微微诧异。 刚刚经历生死的人,竟然没有哭哭啼啼。 可他怎么真让她走了。 熹洄把人拦住。 “算起来,熹贵妃是我姑姑,二皇子是我表兄弟,按着辈分来,殿下我也是能沾点亲缘的,我喊他表哥不为过,喊你就是表嫂了。” 挺刺激的。 “所以无需躲着我。” “看你受了惊吓,可要去前面的医馆瞧瞧?” 二楼。 周璟看着。 喜公公恨不得现在跳下去将熹洄给撕了! 他觉得熹洄很不要脸,本来寂七出马,将受惊的慕小姐带到殿下跟前,一个英雄,一个美人,两人感情能升温。 半路偏偏杀出一个程咬金! 可周璟没让他下去,他不能下。 “你说。” 周璟死死的盯着下面。 “他们在下面说什么?” 喜公公咬牙切齿:“还能说什么!熹洄那兔崽子自幼阴暗扭曲,整日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咱们公主轰都轰不走。” “殿下!您刚才瞧见没,他的手都要黏在慕小姐腰上了!您是她男人,您能忍?” “看看看,慕小姐都不愿意搭理他,他还把人拦下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楼下,捕快恭敬过来。 “熹公子。” 他双手奉上擦干净的箭羽。 “那罪犯衙门逮捕了数月,为人狡诈,早就听闻熹公子骑射一绝,果然名不虚传,多亏您出手,我等才能将他抓捕归案。” 刚才事态紧急,所有人都没注意谁射的箭,也就下意识认为是熹洄。 熹洄正要说不是他。 可…… 他视线在四周环视。都是心有余悸的寻常百姓,再往上看。 没看见边上茶楼酒馆里面有异常。 更没人来请功。 熹洄得体的笑笑,接了过来,没在箭羽上面看见有特殊的标志。 应该是有人做好事不留名。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说着,他看向慕梓寒。 “慕姑娘,再不济,你也该请我喝杯茶吧。这种要求应该不过分。” 楼上有人炸开了锅。 “殿下!他竟然承认是他射的!” “他配吗!他配吗!” “就他,他有这个本事?” 喜公公气的不行:“他怎么不吹牛说,皇宫的一砖一瓦都是他造的!” 说起这个,就来气。 别说是他,就连寂七都杀气腾腾。 “属下记得,八年前殿下扔了的废稿,被熹洄捡了,他转头对外说是他写的。还拿到诗社显摆,比赛拿了个优。” 喜公公更气了:“竟还有这种事!” 周璟视线下垂,他告诉自己别发疯。 慕梓寒还算拎的清。 他不放心熹洄,还能不放心慕梓寒? 说这话时,他很笃定。 “瞧着吧,两人不会有过多纠缠。慕小姐不会搭理他。” 刚说完。 慕梓寒被熹洄缠的没有办法,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这家茶馆。 屋内的温度莫名下降至冰点。 周围凉飕飕的,有人在释放冷气。 喜公公嗖一下跑出去,他扔给跑堂一锭银子。 “刚刚有一男一女走进茶馆,女的生的花容月貌,男的是个狗杂种,他们要是定了包间……” 他点了点身后:“将人安排在边上。” 跑堂收了银子,眼珠子一转,连忙点头哈腰答应,蹭蹭蹭跑下去。 花容月貌的找到了。 狗杂种……他看向熹洄,他想他应该也找到了。 “少爷小姐,楼上请。” 喜公公看跑堂真的把人带上来,连忙跑回包间,把人关上,去听隔壁的动静。 这边,跑堂端茶送水的,很快退下,包间慕梓寒和熹洄相对而坐。 熹洄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这里没人,他说话也没有顾及。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差。成功传到对面。 “方才瞧你跌落的那一瞬间,我生怕你出事。” 熹洄叹了一口气。 “其实救你我也是有私心的,不是为了殿下。” “是为了我自己。” “慕小姐,你可知方才你出事,我的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慕梓寒什么反应,周璟不知道。 但他手里的七八颗坚果,全被捏成了碎屑。 第54章 这般会撒娇? 包间没有炭盆,窗户半支着,寒风从外面呼呼的刮进来。 慕梓寒抱着暖炉,还是觉得冷。 “熹公子自重!” “慕小姐,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怕什么?” 听完熹洄的话,她眼底更冷。 见她低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熹洄当她是害羞了,嘴角闪过得逞的轻蔑。 果然,除了邵阳,全天下的女人,都是喜欢被男人追捧的。 尤其还是他这种优秀的男人。 他将煮好的茶水递过去。 熹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他是熹贵妃的亲侄子,什么好东西没喝过。这里的茶和家里的相比,实在劣质。他嫌弃味道不好,就没再喝了。 “我只是心疼你。” 熹洄叹了口气。 “如今殿下在,你嫁过去是太子妃,可殿下的身体你我都清楚,只怕时日无多,有的话不中听,可慕小姐,那时候你就是遗孀了。” 听他说了这种话,慕梓寒想翻脸,现在更想回去,将他碰过的衣裳给换了。 说完这几句,熹洄笑了笑。 “慕小姐也许不信,在公主府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他的眼睛含情脉脉的。 “是我失礼了,说了一些话唐突了小姐,可心之所向,有的话情不自禁。望你见谅。” 熹洄说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拱手:“只是怕以后没机会说了。今日的话,慕小姐走出包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 “日后你要是不如意了,我在此立誓,愿意为你排忧解难。” 小样!这还不迷死她! 他是想过的,现在的女子都怕事,更别说慕梓寒这种属于高嫁,没有娘家撑腰。 这几句话,不足以让她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给周璟戴绿帽子,但一定能让她心痒难耐。 回头,周璟一死,他在慕梓寒面前时不时暧昧一下,次数多了,给了她温暖还不把人搞到手? 这些话如果慕如月那种容易被骗感情的听了,没准飘飘欲仙了,可慕梓寒只觉得恶心。 不会吧不会吧,熹洄不会觉得他很有魅力吧。 “熹公子不久前还在公主那里献殷勤。直言非她不娶。全京城的百姓都夸熹家少爷深情不改,十年如一日。” “怎么,片刻工夫就移情别恋了,还是说你所谓的真情一文不值?” 慕梓寒轻笑一声:“难怪公主看不上你。” 这几句话,让熹洄的脸色变黑了。 他追在邵阳身后跑的这些年,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 可是有的人,越得不到越想要。 慕梓寒从钱袋取出一枚锭子,扔到桌上。 她冷淡的站起来:“今日的茶水钱我付了。就先回去了。” “希望熹公子下回说话注意分寸,我如今没嫁殿下,可也是他的人了,你口口声声说论着辈分能喊他一声表哥,还是不要做虚伪做些见不得光肮脏事。” 熹洄走过去,笑吟吟的将慕梓寒歪了的发簪扶正,惹的后者警惕的后退几步。 “这人生漫漫,你如何熬?我是为你好,怎么不领情?” 隔壁的周璟嘴里发出低沉幽怖的笑声,嗜血的双眸,如何也压不住。 在他已经想好处置熹洄的一百种死法后。 他听到那边慕梓寒温柔动听的声音,如一弘温暖的泉水,流到他早就枯败寸草不生的旱地。 “让熹公子费心了,我这个人认死理,认定了谁,就跟定了谁。” “我不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说了一通油腻话,是想让我死心塌地为你办事,传递殿下和东宫的消息?还是为了别的。不管是什么,你的算盘都打错了。” “熹公子这样的,哪点比得过他,也不知怎么能开那种口?” 周璟微怔。 他眼底的红意淡去。 然后他又听到那边说。 “殿下活着我尽心照顾他,殿下就算死了,我为他守节,绝不背叛。” 然而这还没完。 “至于你嘴里的人生漫漫,那句话也错了。谁能保证,我怀不上一儿半女?” 她放狠话:“我会将此事告知殿下,熹公子保重。” 周璟想,这天下怎么会有慕梓寒这么蠢的人。 可男人的嘴角却在疯狂上翘。 反正……挺高兴的。 不对,她哪里蠢。 她分明聪明到的极点。 聪明到,周璟觉得,她要是一直这样,那……让她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慕梓寒的一番话差点把熹洄逗笑了。 一儿半女…… 哈哈哈哈。 周璟他圆房都不能吧。 他很绅士的没和慕梓寒计较。那些话他反正就不信。 熹洄丝毫不慌。 “站住。” 他笑慕梓寒太年轻。 “慕政功绩平平,他的女儿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他敢做就不怕出事。这些年就没出过一件错。 “你也说了,我对邵阳十年如一日。” “今儿这条街的人都知道我救的你,你说他们是信你的话,还是会信你试图勾引我无果恼羞成怒?”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你和殿下才相识多久,他能信你?” 他呢,在外面风评还是很好的。 果然,慕梓寒微微变了脸。 毕竟,她之前让周璟提防二皇子,周璟就没信他。 要是她跑去说这些,会不会让周璟觉得,她水性杨花。 “去啊,怎么不去了?” 熹洄体贴的帮她开门。 “你现在就……” 话音突然中断。 因为他一开门,就对上周璟黑眸沉沉的眼。 熹洄染上恐惧,嗓音都都成了三个调。 “殿……殿下!” 周璟看向角落的人。 “还不过来。” 慕梓寒没想到他会出现。 她红着眼大步跑过去,却在靠近他的那一刹那停住了脚步,端庄使然,也怕碰到他伤口。 别看她前面说的厉害,可这会儿却扯着帕子,闷声闷气。 “殿下带我回去好吗?” 周璟看着她。 慕梓寒低着头,只要想到刚才的话,被他听见了,就臊的厉害:“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腰间就是被熹洄碰到的那个位置,落下一只手。 是周璟。 他压着小姑娘的腰身,把她压到自己怀里。 “慕衍到底怎么教你的。” 他低头问。 “这般会撒娇?” 第55章 孤的太子妃能由你肆意轻贱? 京城的雪从昨天停了,从窗户往远处看一片银装素裹。而街道那么一闹,扫到两边的积雪被踩踏,足印遍地狼藉。 商贩收拾着摊位,怨天载地。大冷天出来没赚着银子,反倒砸了钱进去。 而怀里的人从危险中出来,早上特地梳的漂亮的发髻变得凌乱,发丝松松散散垂落,衣角上的灰尘是数不尽的狼狈。 还有她的脖颈处。 血痕早就干了。 那里被抓破了皮,被人用指甲深深的嵌入进去。伤口看着又红又肿。 她生的白,伤势被衬托的触目惊心。 周璟用指尖蹭了蹭。 她‘嘶’了一声,往后缩。可又能躲到哪里去。 慕梓寒不适应亲昵,可后腰的力道加重,两人的身体贴的更近。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慕梓寒前面吓都吓傻了,得救后又被人缠上,早就忘了脖子上的伤,被他那么一弄,钝钝的疼。 她受过不少伤,尤其在慕衍去征兵后,特别是卢艳在雨天走滑小产的那段时间。 明明那日,她连门都没出。 可罪名不怪在卢艳自己走路不小心,反倒怪到了她身上。 【全家你的命最硬,你把你亲娘克死了,这下又来克你继母肚子里的孩子!】 她当时又怕又委屈。 【哥哥说过,我没有害死娘亲,是娘亲舍不得哥哥孤孤单单一个人,所以死前拼命生下我陪哥哥。】 【你还犟嘴!】 慕政一脚将她踹到地上,恨不得生吞了她。 慕如月也说。 【就是你的错!你就是个杀人犯!】 她疼的小腹抽搐,嘴角也吐出血沫。 好疼啊。 可她连哭都只敢偷偷抹眼泪。 处境变得艰难。 卢艳醒来又哭又闹。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下人们为了讨好她,全部针对起了小姑娘。 在台阶处铺满了豆子,小姑娘摔了个趔趄。从高台上滚了下去。 将会咬人的疯狗‘不小心’放到她屋里。吓得她哇哇直哭,四处逃窜。 细长藤条抽打在她身上。 【小姐!奴才这是在管教你。你要明白我们的一片用心。】 那时她常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也不敢说。 直到卢艳又怀了胎,她日子才好了起来。成了府里面的透明人,除了经常吃不饱就没遭过别得罪。 人在做天在看,卢艳生下男胎后,没过多久又夭折了。 谁的错? 不是夜里太凉,卢艳照顾不当,孩子染上风寒。 又是慕梓寒的错。 小姑娘担惊受怕的更加不敢出门。 慕政下定决心把她这个克星送去乡下,却得到前线慕衍被老将军看重的消息。 她才逃过这一劫。 所以,脖子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她不在意。 可周璟呢。 他这会儿欢喜,竟然也会疼人了。 别的女子怎么样,他不清楚,但皇姐平时磕了碰了,都要大惊小怪叫太医。 男人护着她的腰身往里走,姿态从容,就好像站的是他的领地。 “殿下。” 熹洄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哪里还有刚才的硬气。 他声音抖的厉害:“我先前和慕小姐都是说笑,您……别当真。” “求您,求您看在我救下慕小姐的份上,原谅……”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寂七。” 周璟打断他说话:“将孤的箭羽取回来。” 什么取回来? 慕梓寒被按回刚刚坐的地方坐下。她眼睁睁的看着寂七从熹洄手里夺回了箭羽。 寂七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的,这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味道达到了顶峰。 “熹公子,我们殿下的箭羽,你不会觉得拿在手里,就是你的了吧。” 所以,那是周璟射的? 慕梓寒很惊讶。 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她小心翼翼看了周璟一眼,丝毫没有理熹洄的意思,就连边上的拿回箭羽退到一旁的寂七和喜公公,都不稀罕搭理他。 再看熹洄。 哪里还有传闻中痴情公子的样子,正抖着腿擦着汗呢。 慕梓寒忍不住嘴角轻抿。 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喜公公端上一盆温水,周璟将棉布浸湿。他处理过不少伤口,只有这一次动作最轻柔。先擦血痕和污渍,再给她上药。 无疑是疼的。 慕梓寒觉得他太用力,帕子捏的死死的。受不了的低低说:“我自己来。这种小事,怎么能麻烦殿下。” 她的小动作,周璟尽收眼底。 “原来是知道疼的。” 周璟幽幽:“出了事不去包扎,不去上药了,你却来这里见……” 语气平淡,却足够耐人寻味:“这种东西。” “慕梓寒,你可真厉害。” 他很少全名全姓的叫她。 平时都是规规矩矩的慕小姐 如今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周璟见她咬着下唇,咬的泛白。想着她前不久还口口声声说要生一儿半女。 他说。 “忍着。” 从周璟出现,熹洄就慌了起来,尤其周璟和慕梓寒调情,都没正眼看他。 这个太子敦厚温和,可只要是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子…… 熹洄僵硬的上前。 “殿下,您听我解释。” 周璟上好药后,在她身边坐下,将慕梓寒没喝的茶,端起来饮下。 行军打仗的三年,他吃过很多苦,不是京城里面只会贪图玩乐的公子爷。别人看不上的茶水,却是穷苦百姓舍不得花钱买的稀罕玩意。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拔了熹洄的舌头。 他不喜欢听这个东西说话,就该彻底毁掉。 可是……时机不对。 他的人设暂时不能崩。 不能露馅,不能让背后的敌人看出猫腻。 他眼底的杀意和厌恶相融合。没人知道他心里打了什么算盘。 “熹洄,孤得罪你了?” 熹洄吓得跪倒地上。 “不不不。” “你是看不得孤好,还是觉得孤的太子妃可以肆意轻贱?” 熹洄开始磕头。 “回去替孤问问你家老太爷,你敢这般胆大妄为,可是熹家的意思?”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发怒了。 几句话将这件事上升到熹家和东宫上。 周璟冷冰冰留下一句话。 “孤等着他解释。” 第56章 两人以后……会是夫妻 经过这么一遭,慕梓寒买了做鞋的各种材料,就没了在外闲逛的心思。 她是坐周璟的马车回去的。 车轮滚过地面,雪天路滑走的很慢。 车厢里,周璟看她一眼。 有这么个妹妹,慕衍还真是好命。 “去外面买就成,何必花心思亲自去做。” “自己做的鞋靴,更暖和。” 她浅笑:“是我的一片心意。” 那你怎么不想着给孤做一双! 周璟怪酸的。 “你也不怕熬坏了眼。” 慕梓寒当他不舍得自己。 “我心中有数,不会整日都在做鞋的。” 说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殿下穿的鞋,都是宫里的绣娘做的吗?” 是啊。 比不得你哥哥。 有人特地动手做。 周璟没什么兴致:“孤不管这些,都是下面的人打点的。” 慕梓寒总觉得他怪怪的。 这条路格外漫长,用了平时三倍的时间。 身侧的男人垂着眼皮,控制欲很强的手还在有意无意搭在她腰间,在后腰的那个位置轻轻摩挲。感受着她不自然的小幅度颤栗。 她如坐针毡。 小幅度的往边上挪,很快又被扯了回去。 后腰痒的厉害。 慕梓寒察觉气氛不对。又不好让他别动手动脚,毕竟……两人以后会是夫妻。 可她很紧张,也就开始没话找话。 “今日殿下来的好及时。” 周璟很敷衍:“嗯。” “二楼的位置离街道远,马儿又在跑,却能一箭射入他的眼睛,我还是第一次见殿下射箭。” 她说这话时,眼眸温柔似水。 周璟这次愿意和她多说几句。 “两国交战时,绝不允许一箭射偏。” “一些小把戏罢了,不值一提。” 他很‘谦虚’的夸了自身,转头漫不经心的提起。 “熹洄是熹家嫡子,他的美名来源于熹家吹嘘,并非他本人真的有多出息。什么射箭技术,他那点水平在军营里连炊事兵都比不上。” 慕梓寒也觉得熹洄差劲。 “品行不端,他再是有天大的才学,也没是败类。” “殿下。” 她忽然轻声凑过去问:“你穿多大的鞋。” 周璟微怔。 “是……给孤的?” 慕梓寒应了一声。见周璟神色古怪,她只当他不清楚这些,索性蹲下身体,用手比划量了量。 心里有数后,她仰头冲他笑。 “要是做的不好,殿下莫嫌弃。” 马车在慕府停下,慕梓寒告别了周璟,看着她进入府邸,周璟这才放下布帘。 他难得愣了会儿。 慕梓寒这样的,热情似火,倒让他招架不住。 慕梓寒回了院子,就开始纳鞋底。 刚坐下没多久,屋里就来了人。 “大姐姐。” “姨娘熬了一上午的乌鸡汤,里面放了不少竹荪,我送些过来给你和大哥哥尝尝鲜。” 阿无端了一碗,送去隔壁。 慕梓寒喝了一口汤:“姨娘的手艺不错。” 慕如琴笑。 随后惊呼一声 “二姐姐身上怎么有伤?今早出门时都没的。” “无碍。” “我屋里有瓶创伤药效果很是不错。这就去给大姐姐取来。” “不用,上过药了。” 慕如琴也就没再提,她眼儿一转:“我听说是殿下送姐姐回来的。” “姨娘常告诫我,一段姻缘的好坏,不是嫁的夫家显不显赫,身外之物都是虚的,唯有丈夫体贴才是实的。” 慕如琴到底还有些孩子气。 “要是有的选择,我以后要找个黏我的丈夫。” “为何?” “黏我就是心里有我。” 慕如琴也不怕隔墙有耳:“咱爹整日跟个大忙人似的,还不是再娶又纳小。可见他能腾出不少时间厮混。” “丈夫要是不黏我,没准就去黏别的女人了。” 慕梓寒头一次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但她并没有多担心。 毕竟,周璟的身体不允许。 她微微蹙起眉,放下烫手,摸了摸后腰的位置。 那里明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可周璟又摸又捏,玩了一路。 ……… 晚上 卢艳又哭又闹,慕政还是铁了心不改主意。要在这时将慕如月塞进小轿送出去。 “老爷,您忘了吗,道士曾经说月儿她命格尊贵,是有福运的人啊。” “她回了慕家后,您步步高升。” “我就一个女儿,就这一个女儿了。” 孙姨娘在一旁笑吟吟的去扶人:“大喜的日子,夫人哭什么。” “她若伺候好了那位大人,咱们老爷没准官运亨通。二小姐为了家里牺牲,这是应该的啊。” 这句话很熟悉,因为当初慕如怜嫁人时,卢艳就说过。 慕政点头。 “是这个理儿。” 卢艳还要再闹,被慕政一把拉住。 到底是心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几日没见,卢艳又消瘦了不少,慕政怪不是滋味。 “行了,知道你舍不得。” 他沉吟片刻。直接扔下一句话。 “你要是安分就还是慕家夫人,要是再闹,就滚回你娘家去。” 她哪里还有娘家? 侄子死了,她已经和娘家闹翻,如何还能回去? 卢艳痛心的不得不下决定。 在慕如月的大哭中,万般踌躇的选择了松开她的手。 “娘!你不要我了吗。” 卢艳不敢看她。 她匆匆别过脸去。 “月儿。你过去当妾,不能和以前那样胡闹了,你的脸已经毁了,可大人那边不嫌弃,熄了灯都一样,你伺候好了,也会有好日子过的。” 慕如月恨透了这屋里所有的人。 这些人真是虚伪! 她气极反笑。 “嘴里说疼我,原来都是假的。” “是你教我下药的,如今出了事,你就将我推出去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要毁了她。 “为了前程卖女求荣,什么爹爹,分明是个废物。” 她彻底疯了。 尤其看见外面有人走进来。 她选择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慕梓寒,你来的正好。” “你也许不知,你娘当初死的可不简单。” 她癫狂的笑,手指指向卢艳。 “明明可以不难产的,可接生的大夫早就被她买通了。” “这是慕政也知道,他舍不得怪罪心肝上的人,所以忙着瞒了下来。” “这对夫妻可真有意思,转头怪你命硬呢。哈哈哈哈哈哈。” 慕梓寒血色尽失,手里提着的灯笼重重砸到了地上。 第57章 你真卑劣 弄堂风肆意呜咽,落在地上纸糊的灯笼被里面的蜡烛点燃,火光四起。 她站在门口,遍体生寒。 袖口下的手紧紧攥起,慕梓寒缓缓抬头,锐利的视线掺着恨意的看向屋内的人。 慕如月的一句话,像是一把火,足以燎原。让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卢艳瞳孔聚缩。 都过去这么久了,被买通的大夫还有家仆全让她私下打发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少之又少,慕如月怎么知道的? 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多年前,先夫人柳氏的忌日。 慕政为了名声,特地大办特办,为了彰显他对亡妻的悼念。 对此,卢艳很不痛快。 当年,两人产生争执。将陈年旧事翻了出来,没想到让慕如月听了去。 “你胡说什么!” 慕政猛然暴怒。 “你娘是那种恶毒的妇人?我是那种连枕边人都要害的人?我看你是疯了!故意要要闹得家宅不安才肯安心?” “梓寒,你别听信她挑唆。她那张嘴没一句实话!” 他反应越大,就越害怕这件事暴露。 “来人,把她送走!” 慕如月也不挣扎了,她抹了把脸,伤口崩裂,又开始流血。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粉色棉裙,发髻盘着是妇人的装扮,给人当妾是不能穿正红的。 多悲哀啊。 她一辈子都在争。 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田地。 为了前程,谁都在抛弃她。 只有表哥。 可是表哥死了。 当初慕如怜出嫁哭的稀里哗啦时,她高高在上的看着,觉得她矫情。从来不觉得一个花季少女嫁给一个老头有多可怜。 原来,刀要架在自己脖子上,才会知道疼。 慕如怜至少是个正房。 她呢? 一个低贱的妾。 那大人府上的妾室并不少,可能活过半年的有几个?多少女子走着进去,求救的凄厉一声高过一声,最后是奄奄一息被抬出来的,身上全是伤。 眼看着奴才要上来将她押走,慕如月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她朝着墙狠狠撞了上去。 血花四溅。 彻底断了气。 卢艳吓得瘫倒在地:“月儿!” 慕政手心手背都是汗,他没想过事情会暴露。他跨过慕政月的尸体:“梓寒,为父……” 冷血的可怕。 慕梓寒觉得荒唐。 眼前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慕如月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放。 还有那些记忆里充斥着童年噩梦的斥责。 【别和她玩,杀人犯,她就是杀人犯。】 【全家你的命最硬,你把你亲娘克死了,这下又来克你继母肚子里的孩子!】 【听说了吗,大少爷为皇上挡了一箭,流了不少血,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好端端怎么会出事?大少爷在外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怎么一回来……】 【还能是怎么回事,被小姐克的,出事前兄妹俩挨着坐呢。】 她不信神佛,可有的话听多了,其实也会当真。 即便慕衍一直在开导她,可有的时候,人会陷入死胡同里自我怀疑。 她想过很多次,如果柳氏没有怀上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她恨爹爹和继母背地里搞在一起,让娘亲得知,受不了打击才导致早产。 可万万没想过,这件事其实另有隐情。 而隐情的源头,这么多年给她灌注一个思想。 你命硬,克人。 你命硬,所以家里的噩运都是你造成的。 你命硬,所以处境不好都是你应得的。 明明该崩溃的,可这时她却异常冷漠。 她大步上前,攥住卢艳的手腕。高声质问。 “我娘是你害的?” 卢艳抱着已经死了的女儿,眼神里没了焦距。她又哭又笑,悲从中来。 她是自私,可也想过,将身上所有的银子给慕如月当嫁妆,就盼着那位大人看在和慕政的份上,女儿能少受点苦。 可她没想过逼慕如月死啊。 造成这一切的…… 卢艳觉得是慕政。 她眼眶充血,朝一处扑过去,长长的指尖在慕梓脸上乱抓:“慕政!我和你拼了。” 慕政心脏突突跳的厉害。 “你发什么疯!” “疯?我的确要疯了,你杀我侄子,如今又害我女儿!” 卢艳想要和他拼命。 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所有人都说我恶毒,明明这个府里最恶毒的是你。” “你腻了柳氏,嫌她无趣,你早就想休了她,可她安守本分,没犯七出之条你休不得。你怪她对你多加管束,你怪她不懂的柔情似水的服侍你,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动她一分一毫?” “她的死,不是你想要的吗?” “她难产时,你分明明知道那大夫有问题,你也没拦下。” “我得你欢心,无非是抓准你的心思,你哪里是帮凶?是我为你卖命罢了。靠着我的手达到目的。不沾一滴血。” “如今恶人只有我!” 慕政:“住嘴!”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 “来人,还不把夫人拉下去!再将地上的孽畜扔去乱葬岗!” 发丧他都不愿意了。 他一发话,很快有人捂住卢艳的嘴,拖着人往外走。 慕梓寒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对谁产生怜惜,心肠硬的不行。 “梓寒,你听为父解释。” 慕梓寒冷笑。 她说的很慢。 “我娘不顾父母反对,一意孤心非要嫁你,甚至不惜和家里断了往来。” 她死死咬着唇。 “她是陪你一路穷过来,靠着针线供你读书考取功名的糟糠妻,祖父祖母病逝时,也是她在塌前尽孝。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为你操持后院,为你生儿育女。” “她的一生都在围着你转。” “能做的,她都做了且毫无怨言。慕政,她是嫁给你不是欠你的。你凭什么如此作贱她!” 慕梓寒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最后没有了生气。 “当初你生怕外人数落,拿后院不可一日无主,我和哥哥不能一日无母的理由将人娶进门做了续弦。” 她现在说起来,都觉得晦气。 “你却让我和哥哥把杀母仇人当做继母。” “慕政,你真卑劣!” 第58章 心里存着事还想瞒着我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慕梓寒浑身都是刺,她冷笑一声,转头大步朝外走。不愿在这种窒息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多待一秒。 见她这样,慕政又急又慌。可又不敢追上去让人嫌,只能朝孙姨娘使眼色。 “没看见她灯笼坏了,天黑,她要是路上摔了可不得了。再过些时日就要出嫁了,不能出事,你还不送她回去!” 孙姨娘从震惊缓过神来,连忙追上去。 慕政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地上的血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我是他爹,她应该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和我计较。” 慕政安慰自己:“为了一个柳氏,总不能和我闹掰,以后她入宫,还是要依仗娘家的。” 寒风刮过来,慕梓寒却察觉不到冷。 她浑身都是麻木的。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在拐角处被石子一绊,身子踉跄,重重砸到了雪地上。 整个身体都埋在了雪里。肌肤相贴的地方化成水,冷的她直打哆嗦。 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滚落。 “大小姐。你仔细些。” 孙姨娘跑过来,着急忙慌把人拉起来,去拍她身上的雪。 “您心里再气,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闹了这么一场,孙姨娘也心神不宁的很。 即便慕政绝口不认,可她和慕梓寒一样,信了慕如月说的话。 有些事压根不能细想。 这些年,卢艳手底的那些肮脏事,受益的其实都是慕政。 那是不是,让她儿子娶哑巴的,一开始就是慕政的意思? 她搀着慕梓寒往前走,思绪乱的很:“今日一事,的确骇人听闻,要是先夫人真是老爷……。” 肉眼可见慕梓寒身体的紧绷,她连忙住了嘴。 “我不提了,不提了。” 慕梓寒却问。 “孙姨娘,你对那日的事,知道多少。” 慕梓寒眼睛没有焦距,嗓音轻不可闻。 孙姨娘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索性拉着慕梓寒去前面假山那边说话。 她压低声音。 “虽说过去这么多年了,可当时事态凶险,我还是记的万分清楚。” 孙姨娘回忆了一下。 “有一段时日,老爷每日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多次露宿在外,当时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公务忙不忙只要差人去打听,心里多半就有数了,夫人曾为此也闹过。” “后来夫人有孕,她身子比旁人孱弱,应当是早些年吃过苦留下的病根,头三月养胎最要紧,所以夫人那三个月一直没出门。男人都是风流种,夫人见他不听劝,不愿意和外头断了,大抵死了心,一心扑在少爷和你身上,外头的事,也就没再管了。” 甚至让孙姨娘料理府中的事。 一切都风平浪静的。 孙姨娘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后来,夫人也不知怎么了。眼瞅着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突然冲去艳月斋。” 艳月斋就是慕政安顿卢艳的宅子。 “我当时正要出门,瞧着不对就追了上去。” 可到底晚了一步。 前面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 “我赶到时,夫人已经倒在老爷怀里,身下流了不少血。” 她是个妾,哪有她插手的份,在艳月斋,打扮的妖妖艳艳的卢艳才是女主人。 慕梓寒指甲长长嵌入肉里,却浑然不知疼。 “不对。” “我难道不是娘在慕家生的?” 孙姨娘说起这事,也实在惭愧,她跪在地上:“是在艳月斋。” “大夫和稳婆都是卢艳请的。” “花了足足四个时辰,从白天等到天黑,就听见临时劈出来的产房里面,大夫和稳婆句句说着凶险,夫人的痛呼越来越弱。” “生下您后,夫人就出现了血崩之状。” “那时淮南侯爵府给淮世子召伴读,京城的官员一个个上赶着将家里年龄合适的送去侯爵府了,咱们少爷也在名额里头。” “少年当时也还年幼,等他回来,我们也全部回了府,夫人被安顿在自己屋里,意识已经模糊。少爷进去后不过一炷香,里面就传来了哭声。” 柳氏没了。 所有人都知道柳氏是被气的早产的,就连孙姨娘也那么认为的。 当时死的是慕家夫人,慕政下令,所有人都不敢提这件事。她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她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说完后,看慕梓寒的脸色越来越冷。不免讪讪问。 “这事,可要告知少爷?” 慕梓寒眼眸颤了颤。 “瞒着。” 慕衍经不住打击。 孙姨娘实在猜不透慕梓寒的心思:“那就算了?” 一声凉飕飕的冷笑。 “凭什么算了?” 慕梓寒喃喃:“我不会放过他们。” 他回去后,慕衍还没睡,他低头刻着鬼工球。听见动静头也没抬。 “人送出去了?” 慕梓寒压下滔天的不甘和恨意。她走上前:“死了。” 慕衍动作一停。 抬头。 慕梓寒:“只怕她还想着下去后能和卢慎团聚。” “慕如月那种人,说她蠢有时候还算聪明,说她聪明,干的却没几件是人事,不过与其过去受辱,的确死了干净。” 兄妹俩和往常一样又说了会儿话,慕梓寒这才回自己房间。 他一走,慕衍吹去碎屑,将鬼工球放置一旁。 “去打听打听。” 阿无一愣。 “小妹有个毛病,每次不高兴就会揪帕子,刚刚那方帕子都要被她扯成两半了。只怕心里存着事还想瞒着我。一般这种事,不是小事。” 阿无连忙应下,可没等他走出屋,又被人叫住。 “算了。” 慕衍呼吸不稳。 他看向慕梓寒的房间,灯还没熄。 “不去了吗?” 慕衍咳嗽着。 “她心里应该有打算了。” “往前我护着她,长大了,现在轮到她护着我了。” 阿无:“小姐就您一个亲人,不护着少爷护谁?” 慕衍微笑。 阿无:“小姐最心疼少爷了,见你今日难得有胃口将那碗乌鸡汤喝了,还说要去问孙姨娘怎么熬的,明日她要下厨呢。” 妹控的慕衍笑容和煦。 阿无又说:“小姐今天出门一趟,回来就纳鞋,她对少爷实在上心。” 慕衍的笑容消失。 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话。 “那周璟何德何能。” 第59章 能帮我的只有殿下了 今早下了雨,冰雪融化过半,刺骨的寒。 屋内的炭火已经燃尽。 慕梓寒夜里懒得爬起来添,如今冷的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可想到今天要做的事,她还是哆哆嗦嗦穿好衣裙。 外头的雨还没停,刚把门打开,呼啸的寒风无情的将雨吹了进来。慕梓寒冷的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不少,哈了口气暖手,转头找了把伞。 她去了个隔壁。 慕衍刚用完早膳,现在在吃药。见她困意倦怠,眼底闪过心疼。 “澄园一早传来消息,说今日下了雨,雪天路滑,你不必再过去。” “眼下还没出嫁,不如再回去歇歇,等以后出了阁,只怕不会像在家里这样自在。” 慕梓寒喝粥,她没什么胃口,很快放下筷子。 要是放到前几日,她早就欢喜的应下了。 可她今天得出门。 慕衍又看向阿无:“把人领进来。” 阿无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身后跟着丫鬟打扮的两个姑娘。 两人刚进来就给慕梓寒磕起了头。 “奴婢暗香。” “奴婢琥珀。” “给小姐请安。” 慕梓寒惊讶的看向慕衍。 “往后她们二人跟着你。” “你去了东宫,身边得有能说话的人。与其内务府分配,不如自己人用着心安。” 慕梓寒把人收下。 她原本也打算,抽空去牙婆子那里买人。没想到慕衍给她准备了。 哥哥准备的,肯定是能信得过的。 慕梓寒今天还是得出门。 她观察了两人后,从他们的行事能看出,规矩到一丝不苟的是暗香,做事灵活的是琥珀。 她把暗香留在家中,带着琥珀出门。 出门前特地私下叮嘱阿无:“慕政如果来见哥哥,你务必把人拦下。千万不要让他跑去哥哥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阿无忙点头应下。 “你和暗香两人做个盘算,看看咱们院里自己花钱添置的物件有哪些,可以搬走的都记下来。我在外面已经找好了宅子。今日就搬出去。”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不顾阿无惊愕的目光,慕梓寒出了府。 她说的宅子,是孙姨娘前些时日看好的。 慕梓寒去看过,地段好,还气派。里面的陈设都是新的,都无需花钱修葺。 那宅子原先是做玉石生意的商贾住的,大量买进京城的玉石前往扬州卖,走的是水路,据说遇了风暴沉了船。 死了人不说,还赔了个精光。 不得已才变卖宅子。 什么都好,就是很贵。 不过,慕梓寒咬咬牙,还是买了下来。 她近些时日得贵人赏赐,也算发了笔横财。不过为了买这座宅子,她还将这些年存下来的银子一并填了进去。 房契如今过了户。 她现在……挺穷。 马车里,琥珀看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苦下脸。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也就愈发的小心伺候着。 马车在澄园外面停下,慕梓寒的到来,让喜公公吃了一惊。 “殿下在屋里么?” “在在在。” 喜公公喜笑颜开:“我们殿下体恤小姐,不让您过来,您怎么还是过来了。” 这!不是双向奔赴吗! “慕小姐小心些,前面是台阶,滑得很。” “殿下这会儿还在屋里歇息,许是伤口又疼了,除了寂七,下令谁也不见。” 他话音一转:“不过,慕小姐你当然不是别人了。” 说着,他开门。 房里没人。 慕梓寒扑了个空。 慕梓寒:“……人呢?” 喜公公傻眼:“……不……不知道。” ………… 澄园地室,幽光冷冷。 周璟将手里的字条对着烛火烧尽,他如坠入深渊的恶魔,眼底闪烁着杀戮的光。 “先是神似禁藤却比禁藤还要毒百倍的断鼎,毁了慕衍,又买通孤身边的魏明。那边不知人已被被处死,深怕魏明抖出秘密,昨日派刺客前来,害孤舍了数十名死士全都丧了命,如今见孤还活着。怕是坐不住了。” 寂七愤怒:“也不知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周璟不以为然的讥笑。 “总归是将死之人。” 他慢悠悠冷冷说着:“急什么,这笔账孤要剥皮抽筋慢慢算。” 说着,他擦去手上的血,想起一件事来。 “孤记得,熹洄名下有不少铺子?” “是,那铺面都是用来做生意的,每年盈利都有这个数。” 说着,寂七做了个手势。 周璟又慢悠悠问。 “其中可有酒楼?” “京城最大的酒楼,是熹公子的。” 周璟微笑:“孤明日过去吃饭……” 寂七不知道殿下打什么主意,反正熹洄要遭殃就是了。 他们殿下就没吃过亏,也最会秋后算账! 从地室出来,就见蒙时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走,看见他们眼前一亮,连忙过来。 “殿下,慕小姐过来了,喜公公见你不在,正焦急的派人找。” 周璟拢眉。 “她怎么来了?” 他今天忙的很,还得处理这几日积压下来的事。就是这样,才让慕梓寒在家待着的。 周璟觉得,慕梓寒整日寻他,这样不太好。会耽搁他很多事。 蒙时语气夸张:“还能为的什么?自然是想您了。” 周璟眼里的不耐烦渐渐消散。 此女的确对他颇为上心。 即便过于黏人了些。可到底一片赤忱。 所以,周璟让寂七先去忙,自己先回去一趟。 慕梓寒等的有点急,好不容易见周璟从远处过来,她眼前一亮,连忙跑了过去。 “殿下。” 周璟停下步伐,等着她跑到身前。 她跑的快,呼吸有点喘。 见周璟好好的,并无不妥。她稍稍心安。 “我有事同殿下商议。” 周璟觉得,她就是想她了,还在找借口。 慕梓寒将昨天的事大致的讲了。 “我昨儿想了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都要临盆了,她还要选择出门。可惜当初伺候她的人,后头都被卢艳陆陆续续撵出府了。” “我还想要见当初给我娘接生的稳婆还有大夫。” “这件事过去久远,不好查,我不敢惊扰哥哥,认识的人里头,能帮我的只有殿下了。” 说完,她期待的望着他。眼眸闪着碎光。 周璟被她眼巴巴看着,还……挺受用。 第60章 他的太子妃无需畏手畏脚 京城的大夫和稳婆无数,要是靠慕梓寒自己,一无人脉,二无线索,一抹黑不知道要查到何年何月,听到他允诺应下,慕梓寒心底的郁气才散了些许。 见她轻松笑开,周璟难得问了一句:“人要是寻到,你有什么打算?” 慕梓寒没有隐瞒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去衙门报案。” 她会将所有的证据都呈上去,用律法制裁涉及这件事的所有人。 周璟以为,她顶多是拿这些人出气,没想到,她会选择大义灭亲。 毕竟,这件事,慕政也牵连其中。 慕梓寒说话声音很轻,却足够坚定:“这件事,不出错的话应该是卢艳买通行凶,慕政狡猾的很,他暗戳戳的怂恿卢艳,可从没出面,按照我朝律法,他最多就是不去阻拦知情不报的罪,这种罪,罪不至死,甚至不用受牢狱之灾,可……他会丢掉官职,彻底声名狼藉。” 说完这句话,她小心翼翼的瞥向周璟。 周璟被她这眼神逗笑:“你看孤做甚?” 慕梓寒有些抱歉。 “百善孝为先,即便我有理,可一意孤行非要状告慕家,让继室卢艳入狱,和慕政断绝往来,定会惹来诸多非议。” 有理都要成没理了。 “我如今的身份应谨言慎行。可我却……” 她低头,手又扯着帕子。 “婚事在即,只怕会牵连殿下。” 说着,她低低呢喃一声。 “我对不住殿下。” 她不敢去想,宫里的皇上皇后得知此事,会是什么看法。 会觉得她不懂事?还是觉得她没规没矩? 这世上的女子本来就处于弱势。 可她还是要去做。 即便会遭骂声一片,可地下的娘亲才能安息。 周璟没想到,她会因为这种事愧疚。 在他看来,有的人既然该死,那就得死。 这世俗的规矩,将人关在一个死气沉沉的笼子里。不知约束祸害了多少人。 有了权势,就能草菅人命。这已经不是新鲜事。 他见识过太多肮脏事,不少深宅大院里面的女人死的比慕梓寒生母还惨。 可她们只能死不瞑目。 因为,一家子里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的子女,她们的娘家人,会权衡利弊,全部选择了沉默。 将这些腌臜埋入土里。 慕梓寒做的没错,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个地步反倒有骨气。 周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就算不是他的未婚妻,周璟都会选择帮一把。 何况,慕政那狗东西。 他还真不想认这种玩意当岳父。 “你对不住孤什么了?” “你都不嫌弃孤身体不行。” “母后都说,孤能醒来,都是你的功劳。” 周璟看了眼天色:“如此的话,你怕是没法再住在慕家,可有寻到住处?” “寻到了。” 说起这事,慕梓寒眼底有些小骄傲。 “我到时就在新宅子里头出嫁。” 怎么一下子又说起出嫁了。 就这么想嫁他? 一点掩饰都没有。 周璟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忍住眼底的愉悦。 念着解决一件事后,慕梓寒忙着回去搬家,很快提出辞别。 她刚走没几步,被人叫住。 “慕梓寒。” 周璟负手而立,姿态悠闲。 “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孤保证,没人会为此刁难你。” 放手去做吧。 他的太子妃无需畏手畏脚。 ………… 慕梓寒回府后,阿无和暗香还在整理。 其实要带走的物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平时穿的衣物和首饰,还有宫里的赏赐占大头。 她的赏赐算不少了,可和慕衍的比起来,就差多了。 光是御赐的物件,就堆了两间屋。 然后就是些零零碎碎的。 屋里的桌椅板凳一些的,是后来修葺时孙姨娘添置的,但凳子上漂亮的垫子,床上的幔帐,喝了多年用的茶杯。 可都是多年前她自己花钱买的。 属于慕家的,她一分一毫不取,她自己的,就算是个不值钱的小摆件,她也不会留。 哦,还有小厨房做饭的厨子。 她也要带走。 好在这里偏僻,院内闹出的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他们将所有物件搬到院子里后,已是傍晚时分。 “哥哥。” 慕梓寒笑的灿烂。 “我们走了。” 慕衍收好雕刻的工具,他什么都没问:“好。” 足足十几辆推车停在慕府门前,花钱请来运货的壮年,帮忙来回搬运,省了不少事。 终于,慕家的下人瞧见情况不对,见慕政还没回来,忙撒腿跑去孙姨娘那边。 “不好了,孙姨娘。” “奴婢瞧见大小姐院里,一箱一箱往外运呢。也不知道去哪儿,可别是离开出走了吧。” 孙姨娘:是啊。 还是她给找的宅子 坐北朝南,听说冬暖夏凉呢。 可她表现的很惊讶:“可别瞎说。你当大小姐和昨日死的那个德行?她对殿下那个黏糊劲,还能逃婚吗?” 很快,又撒腿跑来一个人。 “姨娘不好了。” “你也想说大小姐离家出走了?” “不,是大小姐带着大少爷一起离家出走了。” 等孙姨娘‘急匆匆’赶到时,慕梓寒他们已经在门口了。 这里的架势,引来不少人围观。 人群杂乱无章。 说什么的都有。 “慕小姐这是去哪儿,她不会是准备去澄园住下?” “不可能,还没成婚呢。” “还能是什么,肯定又受了气,早些时日,这慕家小姐去慈春堂抓药,银子都不够,差点被小二给赶出来,可怜见的。” “俗话说,有了后母就会有后爹,这些年,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慕将军!那是慕将军!” “啊啊啊啊,他好俊!” 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孙姨娘拉住慕梓寒的手。 “这是去哪儿,有什么等你爹回来好好说。” 慕梓寒挣开孙姨娘的手。 “说什么,求他放过我,给我们兄妹一条活路吗?” 这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多。 孙姨娘为难:“这……这……你爹的确不对,可……” “姨娘不必帮他说话,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说着,她推着慕衍上了马车。离开欺压她多年的慕府,奔赴她的新章程。 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慕梓寒眉眼格外温婉,吩咐驾马的人。 “走!” 第61章 我不要道歉,我要钱 宅子叫做锦园。 门前放着两座张牙舞爪的石狮子。高挂的门匾漆着金光,据说是富商请了书法大师亲手题的字。 生意人讲究迷信,为宅子取名是请了风水先生。 慕梓寒读着顺口,也就没有换。 锦园和慕府隔的很远,一个坐落在京城的西边,一个在南边。 这距离也是慕梓寒满意的。 下着细雨,雪天路滑,车辆行驶的很慢。装着各种行李的车队又长,在街道也算醒目。 天昏沉沉的,接近黄昏。 路上行人零星几人,天冷,商贩也早早归家。 而马车却在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的一阵马儿嘶鸣,车厢内的慕梓寒身子往前倾,腿肚磕到了茶几处。 她顾不得自己,连忙问对面的人。 “哥哥,你还好吗?” 慕衍只会比她更狼狈。 在意外发生的前一秒,他想扶慕梓寒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死死板着车窗,不让自己摔了,他没什么力气,仅仅想要坐稳,手背已经青筋暴起。 习惯了。 这几年,他早就习惯了。 他是个生活起居都要让人服侍的废物。 慕衍笑的勉强:“无碍。” 多要强的人,却被现实打击的破碎。 慕梓寒看不得他如此,眼眶一红。怕被慕衍看见,别过脸。 “我出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阿无驾的马车。 阿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平时驾马一直很稳。 “是身后的马车突然追了上来,挡在前面,又猛的停下。” 他避免撞上,只能扯紧缰绳让马儿止步。 慕梓寒眼眸冷淡,看过去。 前面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着,无比奢华,有人金光闪闪的走下来。身上挂满了金珠子,丝毫不嫌走路沉。 是熟人。 小王爷楚哲成。 他快步要去前面的酒楼。 “小王爷,我们好像惊扰了后面的马车。” 楚哲成不耐烦:“一点小事你去交涉就行,别挡爷的路。” “可……那人好像是慕家小姐。” 楚哲成转头一看,也不急着去酒楼了,信步朝慕梓寒走去。 还不等他招呼。 马车上的慕梓寒出声:“小王爷身边驾马的车夫像是新手,下回还是换一个的好。” 横冲直撞的。她都要以为这马路,是楚王府家的了。 楚哲成是个纨绔,别说变道了,就是突然将别人的车撞翻,闹出人命都不是问题。 可眼前这个人是周璟的媳妇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要是磕了碰了,耽误婚期,不用皇上动手,只怕对周璟最为赏识父王都要掐死他。 “你还好么,瞧着应该没事。” “有事。” 楚哲成一哽,被她堵的说不上话来。 “我也不知后面是你的马车,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这酒楼刚出了几坛胭脂醉,我怕去的晚了,就卖没了,所以让车夫开的急了点。” 见慕梓寒死死抿着唇,眼眶红红的,楚哲成生怕被她讹上。 “那我和你道个歉?” 他真心实意的说:“换成别人,我早就拿钱打发了,可你我算是相识,银钱都是俗物,你是周璟的未婚妻,我总不能用钱来折辱你。” 很穷的慕梓寒在车上特地算了算。 刨去等会给车队的辛苦钱。她手里的银子只够一个月的伙食费。 宫里的赏赐,都有皇宫烙印,都变卖不得。 她看着楚哲成。 这家伙从头发丝到脚都透着有钱。 “我不要道歉。” 楚哲成:“你倒是怪好说话的,这样,要是我抢到了胭脂醉,分你一坛如何?” “我也不要酒。” 慕梓寒:“我要钱。” 折扇随着这一句话,被吓到从楚哲成手中脱落,砸到地上。 楚哲成不可置信的看着慕梓寒。 “你缺银子?周璟知道吗?” 慕梓寒比他还惊讶:“小王爷不会给不起吧。” 楚哲成最痛恨别人说他没钱! 他给不起? 没看到他身上挂着的是什么吗! “怎么可能?” 不想被人瞧不起。 楚哲成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你小看谁呢!” 那一叠银票足有五百两。 楚哲成看了一眼身后长长的车队:“你这是要去哪儿?” “换地儿住。” 楚哲成努力消化这句话,不动声色的看了慕梓寒身后的马车。 “看看,够不够,不够我把这一身的金珠子都给你!就当是乔迁之喜了。” 慕梓寒:…… 挺心动的。 但她没那么厚脸皮。 微笑的告别了金大款,慕梓寒回到车内。 慕衍一直没露面,可也不妨碍他听出人的声音。 他眼眸一闪:“上回你去公主府上,这位小王爷也去了?” “是。” 慕梓寒收下银票:“我瞧着他和公主很是熟络。” 慕衍垂下眼皮:“他们是自幼的交情。” 慕梓寒点点头:“怪财大气粗的。楚小王爷若是肯上进些,他的家世和样貌,和公主倒是相配。就是为人不争气。” 这下慕衍没再说话了。 等到了锦园,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车队的人又帮着搬东西,慕梓寒手里有钱,给每人包了个红封。 那些人千恩万谢的离开。 “忙了一日,晚饭顺便吃点。先将哥哥和我住的屋子收拾出来,你们再回去各自收拾屋子,其余的明儿再说。” “是。” 众人纷纷应下。 慕梓寒推着慕衍熟悉了一下院子。她的院子和哥哥只有一墙之隔。 这堵墙还设有个小门。 很隐蔽,被枝叶挡着,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这两间院子竟是打通的。” 慕梓寒点头:“是啊,回头我有事,可以直接过来,和慕府一样方便。” “哥哥住的院子,原先是富商住的。” 她在慕衍面前话很多。 “我那儿是富商小妾住的。” “听说富商夫人善妒的很,富商又惧内。这小门应该是方便他和小妾私会。” 慕梓寒笑:“等我嫁出去后,院子就空了下来。” “日后哥哥身体好全,娶了嫂嫂,这院子就留给你们。” “也是夫妻间的情趣。” 慕衍的情况,两人都心知肚明,可日子总要有些期许盼头的。 慕衍闷声笑。 “行。” “那我替你嫂嫂,先谢过你。” 第62章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深宅幽幽,不比锦园欢声笑语。慕府的奴才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精神紧绷。听到屋内瓷器一道又一道砸碎的声音,全部面面相觑,吓得不行。 “怎么办事的?你就放人走了?” 慕政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几日,他每天气急攻心,嘴角起了一个大泡。 一张嘴,就疼的厉害。 可这样,也阻止不了他的愤怒。 孙姨娘跪在地上,啜泣:“妾拉不住,小姐的性子您应该清楚。”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拦不住你就不能把人绑起来?” 慕政说完这句话后,也沉默下来。 绑人……? 别说孙姨娘了,他都不敢。 “她可真有本事!” 慕政气急攻心,在屋内来来回回的走:“背着我竟然跑了出去。这是不准备在慕家出嫁了不成?” “靠着慕家攀上这门亲事,转头就甩我一道!” 那他还怎么享受,太子妃女儿带来的便利? 他还等着加官进爵呢! “老爷。” 这时,有奴才从外面大跑进来,卷起一层寒气。 “已经查到了小姐如今的住处。” 慕政一甩袖子,大步往外走:“备马。” 孙姨娘连忙扯出慕政衣摆问:“老爷准备把人请回来吗?” 慕政眼底闪过难堪,但他绝口不认。 “请她?我要是再给她脸,只怕她要爬我头上来了!” “你看着吧,她最多就是闹一闹,还真会动真格和我对着干了?” “我只是担心衍儿!” “他的身体差成那样,要是被慕梓寒这么一折腾,再一次倒下,可怎么办?” 说的真是道貌岸然。 明明不久前还想着,慕衍死了,让小儿子占了他的位置。 孙姨娘把这个男人看的透透的。 见慕政离开,身边的婆子连忙扶着孙姨娘起来。 “姨娘,咱们是得了大小姐不少恩惠,可您帮着她,在老爷面前阳奉阴违,这又是何苦?” 要是不放慕梓寒走,老爷定会高看姨娘的。 “老奴看来,您就该趁着这个时机,捏着掌家之权将位子坐稳了,讨得老爷欢心,咱们如琴小姐的婚事才会被看重。” 孙姨娘神色化为平静冷淡,用帕子擦去眼角假意哭出来的眼泪。 “看重?” 她嗤笑一声。 “慕政这种人,自私又阴险。眼里只有自己,这些儿女里头能帮上他的捧起来,帮不上的弃之如敝。疼爱了这么多年的慕如月死了也没见他有半点伤怀。” “你以为他能多疼如琴?” “我要是顺着他,就是第二个卢艳,卢艳现在被关在柴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处置她。无非是和皇家婚期在即府里不能接二连三的死人。等大小姐嫁了人她会有什么好下场?我要是学她又能得到什么?” 婆子讪讪。 “可大小姐都搬出去了,只怕不会再回来了。要是她将事情闹大,慕家名声坏了,咱们少爷小姐的名声也会受到牵扯跟着毁了。” “这重要吗?” 孙姨娘看着敞开的大门,雨声淅沥,她心情平静下来。 “慕家名声好的时候,如怜嫁了什么人家,她过的什么日子?命差点赔进去。” “我是做了妾才知道,不愁吃穿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如嫁给寻常人家,当正房夫人。安稳一世。” “与其讨好慕政,不去向慕梓寒卖好。” “日后的太子妃要是愿意护着几个弟弟妹妹,比什么都强。” 何愁婚配? ………… 慕政骑着马,冷的直哆嗦。 好不容易到了锦园,他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哐哐哐砸门。 “慕梓寒,你出来。” “有什么事好商量,别一言不合就闹脾气!” “为父对你够宽容了!” 锦园并不小。 寒风呼啸,慕政的呼喊声被淹没。 慕梓寒舒舒服服沐了浴,准备歇下。 “小姐,人果然来了。” 琥珀帮她擦头发。 慕梓寒敷衍的应了一下 “要让阿无把人赶走吗?” “不必。” 慕梓寒:“我们宅子大,听不到声响,喉咙是他的,他愿意喊,我们可没逼着。” 外头的动静维持的大半夜。 最后隔壁的住户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开门,将洗脚水泼过去。 “喊喊喊,你家死了人啊!” 慕政没躲及时,水溅到他脸上。 他虽然是五品小官,可也养尊处优多年,想到这是洗脚水有点犯恶心。 “你……” “你什么你,我婆婆本来就觉浅,你吵着她了!” 慕政黑着脸:“我是来寻我女儿的。” “京城入夜不准肆意喧哗,我管你寻你女儿,还是寻你祖宗。你要是再嚷嚷,我就去找巡逻的兵士。” 放了狠话,对面‘砰’一声关了门。 慕政没想过,在慕梓寒这里受了气,还要被一个寻常老百姓给气了。 他气的想回去,可又想着来回一趟不容易,回去差不多也天亮了 ,还不如在这里等等。 天亮了,慕梓寒总要出门,还能怎么躲着他。他站在寒风中,死死盯盯着锦园。 搬出慕府,慕梓寒睡了个好觉。 一早醒来。得知慕政还没走,又听暗香说。喜公公来了。 她收拾妥当,刚开门,慕政就拿出当父亲的架势。 “好啊,你如今不得了,现在翅膀硬了,竟然如此不孝,故意和我对着干?” “好好的家不待,非要闹这么一出!你可知为父在这里站了一宿!还不让我进去,喝口热茶!” 慕梓寒没看他一眼。吩咐阿无:“守住门,别将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 慕政差点气倒:“喜公公,您说说,她这是像什么话!” “是我教女无方,气着我也就算了,她这种脾气以后要是气着了殿下,我可真的是……” “请殿下多多包涵,包涵不住的地方直接发落就是,我绝对不会为她求情!” 千万不要怪到他头上!害的慕家大祸临头。 喜公公笑吟吟的:“慕小姐,宫里送了嫁衣,如今在澄园,您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他亲自谄媚的扶着慕梓寒上了马车,转头对着慕政骂。 “有慕将军这个儿子,又有慕小姐这个女儿。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你不把这一双儿女供起来伺候。是你蠢。” “没有他们兄妹,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63章 试穿嫁衣 澄园。 池水结了厚厚一层冰,昨儿下了雨,地面这会儿还湿着。 慕梓寒捂了捂冻僵的脸,刚入屋,暖气扑面而来,她才像是活了过来。 绣娘早已等候多时,连忙上来请安。 “这是按照小姐尺寸制成的嫁衣,请让奴婢为您换上试一试,瞧瞧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说着,她让人将那艳如火的喜服取出来。耀眼夺目,上头绣了鸳鸯石榴等吉利图纹。 慕梓寒伸手摸了摸,触感极好,她对布料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料子是上品。 虽然都是女子,可她有些不太习惯那么多宫婢服侍,但宫里的嫁衣过于繁琐,一件一件一层一层的。 她的确不会穿。 屋内温暖如春,身上的衣服褪去,她低压着头,并不觉得冷。 绣娘伺候过不少宫里的娘娘,燕瘦环肥的,卓约多姿的,可还是头一次见浑身上下白成这样的。 可惜了。 殿下的身体……,只能看,不能吃。 若不然,指不定多么宠爱。 绣娘们都是人精,恭敬的笑容不减,先是肚兜,再一件一件给人换上。 身上有了遮羞布后,慕梓寒这才小小的吐了口气。放轻松下来。 可很快,她又开始僵硬了。 绣娘用手比了下腰肢那处空出来的一截,约莫两个指头大小。 “小姐的腰细了。回头奴婢再改改。” 这个年纪的少女,身段一天一个样。 慕梓寒声音很轻,耳根泛红:“胸口处有些紧,闷的慌,劳烦也改改。” 上次被周璟的脸砸到,过去这么多天,那儿还疼呢。 昨夜沐浴时不小心碰到都疼的直吸气。 可她脸皮薄,再难受也强撑着,总不能因为这个去请大夫。 所以这几日穿的衣服都很宽松。 绣娘刚想说,你不懂,这样鼓鼓囊囊的才好看。 多有料啊。 可未来太子妃的话,她不得不听:“是。” 绣娘走后,慕梓寒去屏风后面,扭过身体红着脸揉了揉胸前因为嫁衣勒的酸胀的浑圆,这才换上自己的衣裳。去了周璟的院子。 周璟坐在案牍前,他面前呈着一份名单。 是前日刺杀他的刺客。 毛笔粘上墨汁,在名单上一撇一捺的画着叉。 “这些不必留活口。” 他动作慢悠悠的,丝毫不像在抉择别人的生死。 “这些人不说幕后主使,一个个嘴硬的厉害,那就当着他们的面先杀一批,再杀另一批。” “好让孤折损的十余名死士安息。” 寂七接过来:“属下这就去办。” 慕梓寒过来时,寂七正往外走,看见她后,连忙行了一礼。 慕梓寒冲他点点头。跨过门槛进去。就见周璟坐在她平日用的案牍前。 这案牍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周璟用着矮了很多,手里还转着笔。 “试过嫁衣了?” 慕梓寒温声答:“试过了,绣娘还要拿回去再改改。” 周璟也没问改哪里,他对这些并不是很上心。 宫里的公主少说也有二十几人,公主出嫁,他作为太子,是要出面的。 除了邵阳,和较为得宠的公主,其余的,周璟并未花心思去留意。 在他看来,那些公主长的差不多,新娘妆容差不多,喜服也不多,周璟看多了,也就不觉得是件多么稀奇的事。 如今……也是。 他想,唯一有区别的,应该是慕梓寒生的比那些公主好看。 “新宅子安顿的如何?” 慕梓寒眼里闪过光亮:“极好。我的屋子比原先的大了不止一倍。” 说起这事,她就很欢喜。 “原先住着的人,留下一面镜子,足有人高,照的比我往前用的铜镜清楚多了。哥哥说那是境外那边的工艺。京城极少见。” 周璟:…… 一面镜子而已,瞧她这没见识的模样。 “昨儿搬家,殿下的轮椅,我都一并带过去了。” “家里伺候的奴仆不必再添,够用即可。” “只是屋中墙面空的很,我想摆几幅字画。” 书斋那边的字画最有名,很多都是有名望的老先生所作,就是贵了些。路上摊位的倒是便宜,可要碰上合心意的也难。 她还为这件事犯愁呢。 周璟心想她话挺多。 说的还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 可听她说如何布置闺房,如何在后院种花卉又觉得新奇,也就没打断。 慕梓寒在周璟对面坐下。 “不过方才过来时,我碰见了蒙太医。” 周璟听的好好的,这会儿蹙眉。 慕梓寒提慕衍他也就忍了,好端端提蒙时做甚? 你们很熟吗? 于是,太子殿下似随口一问。 “都说了什么?” 慕梓寒不好意思的笑笑:“蒙太医说他最擅长除了医术就是题诗作画,虽不及文采斐然的淮世子,可也算拿得出手,听我要买字画连忙说要送我几幅。” 周璟眼睛眯了眯,身子坐直了些。端起案牍上的茶水,幽幽喝下肚。 见状,慕梓寒的脸爆红。 她浑身都热了起来。 茶杯是她平日用的。周璟怎么就用她的茶杯喝水了? 周璟示意慕梓寒往身后看。 “床右侧挨着墙那处有个画桶,你去瞧瞧可有喜欢的。” 慕梓寒走过去,画桶里很随意的扔着七八幅卷好的字画,可以看出他们的主人并不珍惜。 她随意抽了一副。 是一幅山水画,峰峦叠嶂,青山浮水。 “这是哪位名家先生所作?” 周璟口气很淡:“随意画着玩的。” 慕梓寒惊讶:“是殿下画的?” 看着比书斋老先生画的还好! 不愧是太子,还有这种本事。 “喜欢吗?” “喜欢。”她发自肺腑。 慕梓寒平时喝的是果子茶,淡淡的清香,还添了花蜜。周璟觉得味道不错,又添了一杯。 “当初,孤寻伴读,京城三品以上大臣府上都送了嫡子过来。蒙时嘴里的淮世子,那日也来了。” “孤一个都没要,毕竟没有谁能比的过孤。” “所以慕小姐。” 他微笑。 “你分明有更好的选择。” 放下一国太子画的不要,退而求其次找蒙时做甚! 蒙时很厉害吗? 慕梓寒:…… 有种错觉。 她不提蒙时的话,可能周璟一个字也不会提送字画的事。 第64章 殿下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慕梓寒写佛经时更用心了。 她的字算不得丑,可也够不上好看。 往前不觉得如何,但看了山水画上面提的字,挥毫劲挺跌宕有致。那是周璟十三岁所作。 一比较,慕梓寒总觉得自己的拿不出手。 不过……周璟好似并不在意。 在她放下笔后,他拿过去看了会儿,竟然说。 “不错,没有错字。” 他对她的要求,貌似很低。 也是,毕竟周璟是将死之人,太子的位置坐到头了,慕梓寒一个寡妇不需要太优秀。 “殿下,东宫那边来人了。” 喜公公进来禀报。 周璟点头:“人呢?” “在外头候着。” 周璟索性走出去。 内务府的公公快步过来,恭敬的请安:“殿下,东宫的婚房我等已安置妥当,这是具体的图纸,皇后娘娘让小的送来让您过目,您瞧瞧,还有哪里需要添置的。” 殿下娶妻,是大喜事。 即便是冲喜,也要大办特办。 内务府不敢有半点松懈。 周璟接过图纸,随意的扫一眼。 他觉得贴的喜字太多了,可到底没让人撕了。 “就这样吧。” “是。” 内务府公公连忙道:“那小的回宫复命了。” 眼见着人要走,周璟若有所思。 “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周璟面无表情道:“准备一面境外人高的镜子。” 公公老脸一红,没想到殿下玩的挺花:“成亲的物件是要成双成对的,一面放在内室,一面放在浴室,您瞧着如何?” 放在内室,慕梓寒每日穿衣打扮用的着。 放在浴室,能干吗? 对着镜子沐浴吗? 周璟不理解,但他不愿多问,反正是送给慕梓寒的,也不是他用,于是敷衍的点头。转身回去后,对着趴在案牍上的人道。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周璟看了眼时辰,眉宇间闪过不知名的兴奋:“为了嘉奖,我带你去酒楼用饭。” 该找熹洄算账了。 那种东西,也配肖想他的人。 周璟很期待。 慕梓寒意外。 周璟现在的身体和慕衍差不多,就该在家里好生养病。可见周璟很向往的样子,慕梓寒不忍心阻止他。 客满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达官显贵最喜欢过去吃饭。一到用饭的点,生意火爆。 周璟下了马车,慢悠悠走进去。慕梓寒生怕他被人撞上,紧张的跟在周璟身后,有人碍周璟近了,她连忙过去挤开。 她的小动作,周璟看在眼里。止不住嗤笑一声。 当他是一碰就碎的瓷器呢。 “客官,实在对不住,我们包间已经满座了。” 跑堂的小二见一行人非富即贵,很为难。一楼倒有空桌子,可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其中还有一支走镖的商队,足有二十人,嗓门大,说话也粗鄙。 眼前的周璟跑堂不认识,但他脸色苍白,像是有大病,要是被冲撞了,可不好。 “无碍。” 周璟温润如玉。 “没那么讲究,有座位就行。” “是是是,那您这边请。” 小二机灵,找了个角落人少的位置,有一盏屏风挡着,好像能把周围的喧嚣隔开。他擦了擦桌子凳子,请人坐下。 “客官吃点什么?” “招牌菜都上一遍。” 这些时日的相处,慕梓寒清楚,别看周璟如何稳重,他其实挺贪吃的。 因为有伤,吃的都清淡,每次吃饭,他都视线总会若有似无的落在慕梓寒面前色香俱全的饭菜上。 然后给她夹淡不拉叽的养生菜。 慕梓寒严重怀疑他是出门打牙祭。 不用边上的喜公公开口,慕梓寒就补充:“忌辛辣,忌油腻,再来份鸡汤。” 果然说完这句话,周璟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 慕梓寒朝他笑。 笑的怪好看的,周璟懒得和她计较。 慕梓寒用热水泡了下碗筷,就听边上有人粗声粗气。 “昨儿个慕家小姐离家出走了!” “哪个慕家小姐?”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太子妃啊!” 慕梓寒听到这句话,不由抬眸看过去。 “我昨儿个亲眼瞧见,她好大的气派,那一车车行李从慕家搬出来。别人拦都拦不住,说走就走。慕老爷昨儿求她一宿,人都见着。” “从来没见过当爹的在女儿面前低三下四!” “哪家小姐像她一样闹这一出。实在不孝。” 慕梓寒眼眸一颤,静静的听着。 ‘砰’的一声,有人敲桌子。 “我昨儿也在慕家门口!亲眼瞧见了。慕小姐长的那叫一个标志,美人怎会蛇蝎心肠?我不觉得她会忤逆长辈。老子不管,你们也别和老子犟,她就是没错,做错了都是对的。” 三观跟着五官走是吧。 果然,人群的关注点偏离。 “真那么好看?” “那还能有假。” 周璟听多了太多奉承的话,就算是真心实意,他都不当回事。 周璟瞅她一眼。 被夸的慕梓寒嘴角轻轻往上扬。 果然像个孩子,听到好话就忍不住得意。 说仔细点,就是没心眼。 “都说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这慕小姐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们成婚后,要是有了孩子,指不定多漂亮。” “京城的赌坊私下正押钱,赌殿下和慕小姐头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璟微微一滞。 慕梓寒惊讶不已。有些不敢看对面的人。 “怎么样,你押了吗?” “我可不赚这黑心钱!” 那人愤愤道:“如今一成人押的是男孩,一成押的是女孩。” “那另外八成呢?” “那些见钱眼开的玩意儿。押殿下入土为安啊。” “虽然这是稳赚不赔的,可殿下这样的人物。我哪里舍得咒他连个后都没有?” 周璟:…… 他气笑了。 真是他的好子民。 慕梓寒抿着唇,笑容垮了下来。 她红着脸 ,小声的问:“殿下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一道凉菜送了上来,周璟吃了一口,味道尚可。 “何意?” 他从没想过这些。 毕竟一开始成亲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可以拿些余钱出来,殿下喜欢哪个,我就押哪个。” 一成什么的,太难看了。 但要慕梓寒把昨天到手的钱全投进去,她又舍不得。 周璟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生儿还是生女,你不靠我,去靠赌坊?” 能许愿是吧? 第65章 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一顿饭,她吃的很艰难。 慕梓寒摸了摸脸,烫的厉害。温度久久不退,要不是心脏小鹿乱撞跳的厉害,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发烧了。 她极度不自然,可反观对面的周璟,悠然自得的夹了会肉,平静又稳重。除了吃的,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就好似前头调情的言辞,不是出自他的口。 怎么可以说了那样的话,还能当个没事人! 吃完饭后,桌上的菜还没来得及撤,周璟就添了一杯茶。 刚煮好的,滚烫的。 他闻了闻,有些意外。 熹洄的酒楼用的茶叶,是碧螺春。不是陈茶,是今年江南那边上贡的。 江南水患严重,所以茶叶产量严重缩减,供不应求。 这些茶叶被端漠皇给周璟送了些,重臣分了些,其余的全部给了后宫。 父皇对熹贵妃的确看重,以至于她到手的不少,能送给侄子熹洄又放在酒楼用。 “殿下,我们还不走吗?” 你怎么还喝起茶来了! “不急。” 周璟微笑,顺势给慕梓寒倒了一杯。 话音刚落,就听屏风外有瓷器落地的声响。杂乱的尖叫声好似能磨破耳膜。 “不行,老子肚子不舒服,得去茅房!” “小二!你们的菜有问题!” “菜是酸的,保不齐是隔夜菜。什么京城第一酒楼,原来赚的都是黑心钱!我要是有个好歹,绝对会和你们算账!” 小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忙道:“你可别污蔑,这是酸菜,当然是酸的,我们的菜都是厨子刚做的,新鲜的很。” 掌柜听到动静,顿觉不安,一边悄悄让人给幕后东家熹洄捎信,一边快步上前。 沉着脸道。“你们是哪家酒楼派来的?故意毁我们名声?我以人格担保我们的菜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说:“别人吃了都没事,怎么唯独你们这些吃了闹肚子?” 话音刚落,边上一桌的小孩子哇哇啼哭:“娘,我肚子疼。” 与此同时。 周边的客人纷纷捂着肚子。 “我有些想吐。” “我肚子也疼啊。” “丧尽天良的东西,菜有问题,竟然还要粉饰太平,我要报官!” “报官报官!” 一片混乱。 慕梓寒目瞪口呆,她又看了眼面前吃的仅剩一半的饭菜。蓦然抬头。 “你还好么?” 她眼里充斥着明显的担忧。因为这顿饭周璟吃的并不少。 别人吃了没准只是闹肚子,周璟没准是是闹命啊。 这可不是小事! 慕梓寒不安。 “我们快些回去,让蒙太医看看。” “孤无碍。” 周璟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为他焦急的女子。 是真心?还是假意? 耳边一阵哭闹声,周璟的身子微微往前倾。 “孤听闻,你的肠胃不算好。” 慕梓寒一愣,也没觉得丢脸:“是,早些年挨过饿。” 所以,在烈日,她很少吃冰,西瓜这种寒性的水果也不敢多吃。 “他们都闹肚子,你可有不适?” 他黑眸沉静,里面夹杂着对慕梓寒的关怀。 数条凳子擦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周围尽数一半的人跑去了茅厕。 慕梓寒被他这么看着。 她突然觉得,这个情况自己应该也得疼一疼。 酒楼内彻底闹成一团乱麻。 有喊着要赔钱的,有嚷着说酒楼谋财害命下毒的,掌柜被愤怒的百姓搬起板凳揍了两拳,惨的捂着脸道。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已让人去请东家了,不是酒楼的毛病我们不背,要真是酒楼的错,我们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一扇小小的屏风,将周璟和慕梓寒隔绝在外。 慕梓寒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惊肉跳的。 被酒楼的人找上时,熹洄正在附近办事,一听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入内,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过去。 “您可算来了。” 熹洄没看他一眼,忍着怒气给身后的大夫使了个眼色。 大夫怀里抱着医箱:“老夫是慈春堂的大夫,先给大家把个脉。” 熹洄将掌柜的提到角落:“怎么回事?” “这……” 掌柜:“咱们的食材都是一早采买的,厨房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可…… 他都要自我怀疑了。 “可这么多人都闹起了肚子,小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楼三楼包间的客人呢?” “这倒没有,东家您忘了,咱们一楼厨房做一楼的饭食,二楼做二楼的。” 熹洄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 他烦得很。 “行了,回头拿钱把这些人的嘴堵上,酒楼名声要是差了,我还做不做生意!” 掌柜心里有数了,连忙点头哈腰:“是。” 熹洄的到来,让在场的人安静下来,人群开始窸窸窣窣的说话。 “熹家?这酒楼竟然是熹公子名下的?” “掌柜方才喊他东家,那还有假?” “熹家那般了不得,只怕青天大老爷都会包庇,别说我们只是肚子疼,只怕是死了人,官府都不会细究,那我们岂不是白遭这种罪了?” “那大夫是熹公子请的人,肯定帮他说话!” 果不其然,大夫给所有人把了脉后,朝熹洄拱手作揖。 “熹公子,大伙的身体并无大碍。” “哦,那他们怎会一个个急着去茅厕?” 大夫怀里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是熹洄不久前给的,于是睁眼说瞎话。 “定然是这几日冷,吹了风。伤了身子。” 大夫又道:“要么……” “说。” “要么就是一群不长眼的,故意闹事。来找熹公子您的麻烦。这市井小人地痞流氓京城里头多如牛毛。” 掌柜这时候站出来。对着一群愤怒的人道。 “我们东家仁慈,不愿与你们计较,还不快过来,每人拿十两银子滚!” 十两银子…… 在一楼用饭的都是寻常百姓。可能来酒楼消费的,手里并不缺钱。 他们气的够呛,可民又不能与官斗。 只能认栽。 就在这时,周璟总算将手里的茶喝完。 他放下。 “走。” 慕梓寒:“回澄园吗?” 周璟藏下眼底的恶劣,嗓音温柔似水:“遇见熟人,总要打个招呼。” 第66章 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长长的队伍在领钱。 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可又不敢和熹家杠上。 熹贵妃可是皇上的心尖尖!这熹洄又是二皇子的表兄弟。 谁敢惹? “咳咳。” 孱弱的咳嗽声在寂静的一楼显得格外清晰。 周璟虚弱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见是他,熹洄浑身汗毛竖起。 “殿下,您怎么在此?” 片刻功夫,他脑子里闪过上百种阴谋诡计。 他甚至认为,今日的事和周璟有关! 周璟这是在报复他! 这么想着,他的心沉了下去。 “咳咳。” 又是熟悉的捂着胸口的动作。和慕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慕梓寒见周璟走路无力,不由惶惶。 熹洄大步上前。 “殿下,您是过来用饭的?” 熹洄嘴角的笑容险些绷不住。 “大夫都说了,这不是食物中毒。” 说完这句话,他又慌了起来。 “殿下,您还好吧。” 他能确定,酒楼如果死了寻常百姓,明天照旧开张,但如果周璟死在这里,他保准下一秒人头落地。 因为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食物有问题。 周璟微笑表示:“酒楼的饭菜很合孤的心意。” 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如纸,说的话没太多信服力。 如今的周璟格外平易近人。 “却不想是你开的。早知道,孤就该早些过来捧场。” 他将那日熹洄说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算起来,熹贵妃是你姑姑,二皇子是你表兄弟,按着辈分来,和孤也是能沾点亲缘的。” 周璟说的急了些,险些没喘过气来。吓得慕梓寒一直给她拍背顺气。 可他都这样了,还在支持熹洄。 “你的为人,孤还能不清楚?你的酒楼定然是没问题的。” 熹洄觉得周璟人怪好嘞。 果然,学识再好有什么用,他都惦记周璟的女人了,周璟还不知道人心有多险恶。 熹洄得意的扬声:“是,殿下说的是。” 周璟微笑,又善良的看向那些愤愤不平的百姓。 似无奈,又愿意纵容。 “你们啊。” “不该故意闹这么一出,冤枉熹洄。孤不知你们是何居心,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白莲的转头又对熹洄道。 “看在孤的份上。莫和她们计较。” 他越这样,熹洄越得意猖狂!! “是,殿下都发话了,我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慕梓寒的心拔凉拔凉的。 周璟的善良,让她很难过。 她要嫁的男人,太单纯了。 捂着肚子的百姓又是愤怒,又被殿下对他们的关照感动。 周璟打点好一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往外走。 可没等他跨出门槛。慕梓寒就发现周璟的身体晃了晃。 后脑勺仿若长了眼睛,避开慕梓寒所在地位置。‘哐’的一声砸到地上。 慕梓寒:!!! “殿下!” 她扑到地上,吓得不知所措。 熹洄惊恐,他的脑袋岌岌可危。连忙将大夫抓到周璟面前。 “快,你看看殿下怎么了,看他是怎么了!” 大夫浑身冒冷汗,这下哪里敢说假话,哆哆嗦嗦爬去把脉:“中……中毒。” 说完这句话,他吓得跪在慕梓寒面前,连连磕头。 “小的只是拿钱办事啊,熹公子只说让小的过来吓唬吓唬吓唬一群刁民。其余的一概不知。饶命,慕小姐饶命。” 喜公公一脚踹过去:“滚开!” “快,此处离公主府最近,将殿下送过去。” “蒙时,去叫蒙时!” 没事的,他的殿下不会有事的。 喜公公沉着脸,转头阴冷冷盯着熹洄。 “封锁酒楼!谁也别想出去。” “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整个熹家都下去陪葬!” 就在这时,被抬着离开的周璟费力的睁开眼睛,对着熹洄所在的方向。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孤,信,你。” 脑袋一歪,眼睛一闭,彻底晕了。 他们一群人离开,很快,带着剑的众官吏,将酒楼围得密不透风。 留下百姓和熹洄面面相觑。 那一支镖局,都是有血性的人,当即将十两银子砸到熹洄脸上。 “殿下心系万民,却被你这狗贼蒙蔽了双眼。” “他到最后一刻还对你百般信任,你亏不亏心!” “查,今日一事好好的查,我们的命不值钱,太子的命值。” 公主府 周璟躺在床上,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蒙时心里翻白眼,可还是装模作样的把脉。 慕梓寒心急如焚。 “如何?” 蒙时掏出十几颗药丸往周璟嘴里送。那是他刚得的糖丸,味道真是好极了! 他叹了口气。 “服了药后,今夜要是不醒,只怕……只怕……” 邵阳险些一个趔趄。 慕梓寒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扯坏了。 邵阳深吸一口气:“你也在那吃饭了?” 慕梓寒点头。 “那你怎么没出事,蒙时给她看看!” 蒙时把脉后张嘴就来:“有事,只是不太明显。慕小姐,你现在小腹微微胀疼吧” 其实压根没有事,但慕梓寒被成功的带着走,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蒙时塞给她一颗熬久了,失败苦涩的糖霜‘解毒’。 邵阳一直在忍耐,无果,终于爆发。又急又恼:“备车,备车,本宫要去皇宫!父皇要是不把熹家上下全杀了,本宫就砸了他的御书房!” 蒙时:…… 再看床边坐着的慕梓寒,她眼圈红红的,时不时抹一下眼泪,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床上的人。 生怕少看一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她自责的喃喃:“是我不好,我就不该让殿下出门。” 邵阳面露狰狞继续骂:“怪你什么?是熹家人歹毒,谁不知道那是周煜的外祖家!皇弟只是去用个饭,竟然被这一群鳖孙下了毒!他们分明是有意为之啊!就等本宫娇弱的皇弟送上门,任他们宰杀!” 慕梓寒愧疚:“我见殿下今日胃口不错,还一直给他添菜,都是我的错。” 邵阳:“皇弟死了,好扶持周煜上位!真是不要脸好手段!本宫绝不会放过他们!!!” 慕梓寒泪眼婆娑,嗓音哽咽:“喜服都没穿您看过呢,殿下您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蒙时:…… 得。 殿下没把他逼疯,把亲姐姐和亲媳妇给逼疯了。 第67章 他死了,我才可以抱得美人归 熹家门口蹲着一群扔臭鸡蛋的老百姓。 其中有大半都是这些时日在澄园外得了施粥的流民。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等要为殿下讨要公道!” “出来,熹家人当什么缩头乌龟!都出来!” 千呼万唤,熹老太爷亲自出面平息风波,可不等他说一个字,就被臭鸡蛋砸了个正着,气的当场晕了过去。主心骨倒下,熹家上下乱成一团。 可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 消息还没传入皇宫,邵阳就杀了进去。却在御书房外被端漠皇身边的公公拦了下来。 公公笑的一脸和善。 “公主,皇上这会儿正忙。” “哪位大臣在里头,本宫还要多久才能见父皇?” 公公垂下头,讪笑:“熹贵妃在里头,公主要是没有重要的事,不如晚些再来?” 邵阳听到熹字就火大。 “晚些?本宫凭什么要等她走了,才能来?” “整个天下不用姓周了,该姓熹吧!” 这话吓得所有人脸色大变。邵阳冷下脸,一脚踢开御书房大门。身后的奴才拦也拦不住。 里面,熹贵妃正窝在端漠皇怀里你侬我侬。衣裳都要脱一半了。 好事被打断,端漠皇沉了脸,可一看来人,又连忙拢好龙袍。 熹贵妃最讨厌的就是皇后,邵阳,还有太子。 最近宫里来了新人,皇上有半个月没来她那边,熹贵妃特地跑过来,可才多久啊,邵阳就跑开打断! “邵阳公主怎么来了?” 邵阳冷笑:“你能来,本宫来不得?” “这还没入夜呢,你就来勾引我父皇!是不是以为吹些枕边风,今日的事就能糊弄过去了?” 熹贵妃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疯。 “住嘴。” 端漠皇斥:“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不经传报,朕的御书房说闯就闯?宫里嬷嬷是怎么教你的?” “熹贵妃是你庶母,再如何你也得敬重她一二。” “璟儿他如此知晓礼数,你这个当姐姐的惭不惭愧!” 惭愧个屁啊。 她那娇弱的弟弟哪里都好,就是太懂礼数了!容易吃亏! 邵阳恨不得把自己一百个心眼分他一半! “父皇也好意思提皇弟?” “他如今生死攸关,父皇在做什么?往前我还以为您多疼他,看来都是糊弄人的。” 端漠皇倏然站起来:“他又怎么了?” 熹贵妃一听周璟不好了,心下乐的很。她假装很担心的擦了擦眼角压根没有的泪。 “臣妾就说先前心里莫名慌的很,竟不想太子那边……,公主,太子到底如何了?” “你的确该慌?” 邵阳:“熹洄下毒害我皇弟,这件事只怕你也参与其中!如今假惺惺什么?” 她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蒙时亲自查看过,酒楼的饭菜有问题,当了三十多年的厨子,认错了食材不说,竟将相生相克的食物端给客人。” “皇弟难得出趟门,带着慕小姐出去吃饭,就撞上这件事,熹洄竟然也有脸说这只是巧合!” 熹贵妃耳朵嗡嗡的。 她实在没想到会出这个事。 这……这太子早死晚死反正都要死的,她们何必花心思去害他。 “公主慎言,熹家上下对殿下最是敬重。” 邵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贵妃是不是想说,借你们熹家十个胆子,你们也不敢明晃晃的在熹家的酒楼动手?” “你是不是还想说,没人敢害皇弟,也许这一次,是他设计贼喊捉贼。” 是的。 熹贵妃就觉得是周璟故意摆她们一道! 可她哪里敢承认。 “皇上……” 邵阳就差动手打人了。 “本宫的皇弟最是君子不过,他昏迷前还不忘给熹洄兜着呢,他这样的人,哪里玩的过你们这些老狐狸。” “他现在日子过一日少一日,有必要拿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为了逗你们玩吗!他是有病吗?” 周璟是那么阴暗疯批的人吗! “只怕熹洄歹毒当众给他一刀,他都能说,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非要凑上去挨得!” “他这样的人,已经不是周煜的障碍了。如今不过是还顶着太子的头衔,你们怎么还容不下他非要动手?” 不等邵阳气笑,端漠皇猛的一拍桌子。 “够了!” “这件事朕会让下面的人好好查!” 邵阳哼一声:“是要好好查,是人是鬼都揪出来,本宫绝对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就是父皇你,也绝不能包庇任何一人!” ………… 天色黑了下来。 周璟还没醒。 一波又一波的太医过来,一碗又一碗药灌下去,都没用。 甚至请来了道士叫魂。 屋外道士念着经文。 周璟睡觉。 他许久没睡这么舒坦了 尤其慕梓寒在边上,轻柔的给他擦着手,她身上的甜香味让周璟从浅睡成了深睡。 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没有杀戮,没有尖锐的哭喊声,没有鲜血淋漓。 只有个打扮妍丽的女子,穿着嫁衣。笑的娇俏可人。 是慕梓寒。 入目都是红绸,喜字贴了一地。 鞭炮声不绝,宾客盈门。 是成亲的日子。 周璟不由自主的朝她走近,可有人快他一步。 那人穿着同色系喜服,拉住慕梓寒的手。深情款款的说着。 “一楼的饭菜只有你和殿下的那一桌没问题,放心,衙门过来查之前已经被殿下动了手脚。他应该是念你肠胃不好,故他不惜在去酒楼前吃了毒菇,实在煞费苦心。” “可惜殿下真的把自己弄死了。他挺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死了,我才可以抱得美人归。” 周璟:??? 周璟冷眼旁观,眼看着这对新人被送入洞房。喜床上的幔帐被放了下来。 “言而无信,你不是说要为孤守寡吗!” 他的冷声质问,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道身影叠加一起,梦里慕梓寒羞答答朝别人喊着:“夫君。” 周璟倏然睁眼。 他被气醒了。 掀开眼皮,就瞧见身边坐着的人。 慕梓寒露出惊喜的表情:“殿下。” 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一把紧攥住女子的手腕。将她拽人床上,翻身欺上。 “你要孤还是要他?” 第68章 孤暂时可舍不得杀她 天已经黑了,道士已被请走。 念了一个下午,周璟的拇指都不见得抬上一抬,可见没效果。 邵阳心灰意冷让人结算了钱,就送出府了。忧心忡忡的晚饭都没胃口。 身边的婢女劝:“公主放心,殿下现在是慕小姐在照顾,慕小姐上次在东宫陪着就殿下就醒了,这次定然也不会出事。” 邵阳嗤之以鼻。 “上回只是凑巧。你还真信那些什么八字相配,冲喜一说?” 她快步朝周璟的屋子走去。 “她们才相识几日?平时瞧着说话都客套。若真的能救,那也应该是从小看着皇弟长大的本宫才对。” 有慕梓寒什么事。 要不是看在慕梓寒对周璟用心,光她是慕衍妹妹这个身份,邵阳都不会轻易接受她。 婢女问:“那万一呢?奴婢还是很信这些的。” 邵阳随口道:“这次她如果真能把皇弟弄醒了,本宫以后把她当做祖宗供着。行了吧。” 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动静。 是属于周璟的。 压抑的质问。 “你要孤还是要他?” 邵阳:!!! 她眼里迸出欣喜,提着裙摆跑进去。 身上的人很重,慕梓寒张皇失措哪里见过这个阵仗。男上女下的姿势,两人挨得很近,鼻尖贴着鼻尖。 小姑娘像只受了惊吓的鹿,可即便如此,她还顾忌周璟身上的伤,竟然没有伸手去推他。 她红着脸,竟用梦里那甜腻腻如出一辙的声音问。 “他是谁?” 慕梓寒:“殿下在说什么?” 周璟眼底的冷戾淡了下去。 他想一定是毒蘑菇产生了幻觉,让他魔障了。 可身下的人软乎乎的,抱着睡应该很舒服。他一时间竟然忘了松手。正这么想着,有人从外面跑进来。 邵阳:!!! 她擦擦眼睛,再擦擦眼睛。 深吸一口气。 得。 真的有两个祖宗了。 “你们继续。” “本宫这就走。” 她淡定的放下话,脚步却是凌乱不已。 慕梓寒羞恼。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邵阳。 “放开我。” “脸红什么,皇姐都说继续了。” 她扭了扭,腰间被人一拍。 “别乱动。” 周璟的呼吸沉重。他把埋到女子的脖颈处。感受着她的颤栗和羸弱。 肌肤相贴很奇怪的感觉。 并不让人讨厌。 他来了趣,揉面团似的揉了她的脸。 女子的红唇娇艳,周璟瞧得久了,竟然有点渴。 他虽贵为太子,可带兵打仗的三年里。听过不少荤段子。 这是士兵无聊时,唯一的粗俗消遣。 他不受控制的压低,凑近。 “唔。” 慕梓寒捂着被他压到胸口,疼的直吸气,泪眼汪汪。 周璟清醒过来,沉沉的闭眼,翻身躺下,顺势把她搂到怀里。 “陪孤再睡会儿。” 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檀香味。 慕梓寒忍着羞涩:“你方才是梦魇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璟哼笑一声。指尖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她腰间的系带。 “梦到有人背叛孤。” 他凑近,女子的脸蛋细腻毫无瑕疵。 “你说孤要如何罚她?” 慕梓寒很认真的思考。为周璟梦到的人喊冤。 她纠结道:“可那只是梦啊。” 又不是真的。 忽而,她眼儿微亮:“我认识吗?” 见周璟不说话,慕梓寒让他默认了。 她下意识的觉着,周璟所言之人,定然是周煜,熹洄这些混账东西。 不如就着机会打打眼药水。 慕梓寒轻声道:“只要冒犯了殿下,就是罪过。” “你仔细想想,若那人真有二心,辜负你的信任,可见此人该死。” 慕梓寒:“殿下,您可不能手下留情。” 周璟还是第一个嫌自己命长,疯狂把脑袋送到他手上的人。 他懒洋洋的抚着女子的秀发。 “孤暂时可舍不得杀她。” 周璟的手往下滑,最后落在慕梓寒的脖颈处。 只要用力,就能掐死。 “不过,没准等孤哪日腻了,……就说不准了。” ………… 周璟没事,让熹家上下狠狠的喘了口气。 衙门和金吾卫共同办案。酒楼被封锁,一干涉事人等,尽数押入大牢。 当天夜里,厨子畏罪自尽。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熹洄。 能怎么办? 当天夜里,熹家老太爷亲自登门公主府赔罪。 他是陪先帝一起打江山的人,这会儿却卑微到了骨子里。 “殿下,臣就这么一个孙子。” 邵阳在一旁冷嘲热讽:“对对对,本宫的皇弟有九条命。” “这些年,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周璟半躺在床头,慕梓寒的晚膳才吃了一半,根本不用他们动嘴,就有人阴阳怪气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功劳?是,你的确有功劳,毕竟这天下是你外孙周煜的。你帮的是周煜啊,这种话,跑到这里说什么?” 熹老太爷浑然当做没听见,他颤巍巍的作势要跪。 “求殿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饶他一命。老臣定然好好调教,不让他再动歹念。” 他是在端漠皇面前都不用跪的人。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周璟和邵阳就是小辈,哪里敢受他的礼。 原想着会有人制止拦下。 可没有。 他动作慢了下来。 邵阳:“要跪就跪,你磨蹭什么?” 慕梓寒也看出了门道。当下鄙夷。 她轻轻出声:“熹洄犯错,熹老太爷为孙求情,我们殿下也是受得起的。” “人命官天并非小事,今日要是原谅了,就因为殿下敦厚,以后是不是谁都能跑过来下个毒?” 熹老太爷忍辱负重的跪到了地上:“太子!老臣求你了。” 周璟好像才看到他。 他虚弱的撑着身子:“快扶老太爷起来。” 邵阳听不见。 慕梓寒垂眸,无动于衷。 周璟作势从榻上起来亲自去搀,然后无力的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皇上皇后携三公九卿而来。齐齐目睹殿下吐出一口血来。 周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老太爷放心。” “咳咳咳。” “他只是要害孤罢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反正孤早晚都要死。” “死在他手上,孤也能瞑目的。” 第69章 离得远了,怎么照顾孤? 月明星稀。 屋外寒风簌簌,屋内灯火烛明。 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生怕惹祸上身。 皇后沉着脸坐到床前。给周璟捻好被子,她什么都没说,可身上的低气压表明了她的态度。 端漠皇来至熹老太爷身前,威严满满:“你是有功劳的老臣了,这些年皇家也惦念熹家的好,你却为了一己之私倚老卖老用来逼太子。” “有的话,不妨来皇宫同朕商量,太子还在养病,你却来此扰了他的清静,熹老太爷,这实在不应该吧。” 他一发话,朝中大臣也纷纷点头。 熹老太爷讪讪。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老臣就这么一个嫡孙。” 端漠皇冷冷斥责:“够了!” “朕的皇子难道还比不上你熹家子嗣?” 别以为他不知熹家上下是什么心思。 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赶了进来。带来一阵寒风。 “父皇,外祖忧心表弟,这才口无遮拦。” 端漠皇负手而立,没有因为被他打断而停止去说后面的话。 “熹洄以下犯上,谋害太子,这是死罪!” “来人……” “皇上!” 熹老太爷额头上都是汗,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他颤抖的匍匐在端漠皇面前,从怀中取出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 “求皇上饶他不死。” 这块免死金牌一直放在熹家的祠堂,日日受香火供奉。先皇御赐,要是能一代一代传下去,这是无上荣耀。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熹家嫡孙这一脉断了。 端漠皇冷冷看看地上的人许久。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笞二十杖,将熹洄流放苦寒之地。” 熹老太爷身子晃了晃,手里的金牌被公公收走,可他只能颤抖的磕头。 “谢皇上开恩。” 一旁,楚王眼里的鄙夷最是明显。 慕梓寒看过去,楚王很穿的很朴素,是个身形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也不知他的儿子楚哲成怎么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恨不得把黄金玉石全挂在身上。 她是清楚,楚王和皇上是拜把子过命的交情,他格外看重周璟。 “熹老太爷。您这个年纪也能也是能做本王父亲的人了,念着您为长,有些忠告,本王还是要说一说。” “世人都说本王的儿子不堪重用,又将熹洄捧上了天,这么说也没错,我儿整颗心都在玩物丧志上,哪里有本事会想着去害太子。” “熹家子手段下作,是熹家教导无方。老太爷回去后还得多多反省。毕竟……” 他冷笑。 “你熹家,可没有第二块免死金牌了。” 周煜忍着怒火,到底没有在此和楚王吵起来,他扶着颤巍巍的熹老太爷往外走。 刚走出公主府,熹老太爷一个踉跄老泪纵横。 “这真的和熹洄无关!他不可能下手。” “我见过表哥了,的确和他无关。” 周煜语气笃定:“定是有人借我们的手去害周璟,周璟死了,我们也元气大伤,他们这是想一箭双雕!” “流放的日子苦,多少人在途中就丧了命。二十大板,我就怕熹洄撑不过来。” “外祖放心,我会打点好一切,母妃也会想法子给表哥求情。咱们只是翻了个跟头还没步入绝境,如今不知流放何处,但可只要熹家愿意下血本,定然能让官吏多多关照。” 熹家会没落吗? 绝对不会。 对,只要外孙周煜登基,就能将熹洄召回京城。 ………… 慕梓寒从未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 但她隐隐觉着,以后看多了就会习惯。 因为邵阳一边看戏,一边给周璟剥核桃。 也许慕梓寒的视线过于专注,邵阳抬头和她对视。 不知怎么了,她看慕梓寒的眼眸透露着一层说不尽的无端怪异。像是打量精怪似的。 慕梓寒被她看的发毛。 她提着一颗心,深知邵阳脾气古怪,又不好得罪。 毕竟……周璟死后,她仰仗的只有皇后和邵阳。 于是,小姑娘小步靠近。 想问,自己是哪里不妥。可檀口刚起,邵阳就往她嘴里塞了个核桃仁。 “行了行了,你也有。” 邵阳不想再看她那张肖似某人的脸:“都是一群来讨债的!” 慕梓寒咬着核桃仁,她不是很喜欢吃,但还是咽了下去。见邵阳对她没有敌意,索性将心放肚子里。 众大臣纷纷表示了对太子的关心,但又不敢多待,很快又告辞。 端漠皇看着虚弱的周璟,眸色沉沉,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是他儿子,他理应处置害他的人。可他除了是父亲,还是天子。 “你好生歇息,改日父皇再来看你。” 皇后擦了擦眼泪:“母后回宫了,眼瞅着婚期将至,宫里离不开人。” 周璟乖顺的笑:“父皇母后慢走。” 随着这些人的离开,屋内空了下来,伺候的奴才也一个个退下,屋内灯火摇曳,周璟嘴角的笑散了些许。 邵阳神色恍惚,突然出声讥讽:“你这太子当的委实憋屈。” “没法将熹洄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他了。亏本宫还叫嚣着要让熹家上下付出代价。” “他们眼下就这般猖狂,以后还了得?也就你还眼巴巴的为他们说话,听皇姐一句劝,日后长点心吧!” 这是她能听的吗? 慕梓寒恨不得把耳朵给捂上。 周璟躺平身体。 “皇姐想要如何?” 他神色幽深,说出来的话却相当无害。 “父皇不会动熹家。” “孤是父皇从小带在身边教导的,二皇弟对政务却是生疏的很,更无功绩,孤去后,他封为太子,只怕无法让朝臣信服。” “熹老太爷到底留有威望,父皇还得靠着熹家给二皇弟当后盾。” 残酷的事实从他嘴里说出来,血淋淋的摆在所有人的眼前。 慕梓寒一字一字去分析,越听越心惊。 她垂着眼,巴巴看着榻上凄惨的男人。 周璟侧头看她。 “你怎么还不回去?” 不等慕梓寒回话,他温声道。 “算了,更深露重,夜已深路不好走,就留宿在公主府吧。” 邵阳连忙道:“我这就让人去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不必。” 周璟:“她留在这里。” 说着,他低低道。 “不然,离得远了,怎么照顾孤?” 第70章 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慕梓寒从未在外留宿过。 烛火一晃一晃的,她低头看绣花鞋。 “让车夫小心些,不会有事。” “殿下这里有太医,有喜公公,还有公主,既然脱离危险,那肯定不会再出事,我明儿一早过来。 ” “今早出门的时候,阿兄脸色瞧着很差,不回去看一眼我实在放心不下。” 她很少拒绝周璟。 平时如何使唤她,小姑娘都乖的不行,在一旁端茶倒水,累的很了,她也是无辜的候在边上。温温柔柔的问 【殿下,我能休息一下吗。】 愈发让人想欺负。 这是第一次。 啊,小兔子没准急了也会咬人。 周璟止不住的想,慕梓寒生气那会是什么样子。 会哭吗? 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还是磕磕巴巴的抱怨。 周璟深深的凝视她。也知道女子留宿在外对名声不好。 “喜公公,送她回去。” 慕梓寒嘴角一弯:“谢殿下,明日一早,我给你送些梅花糕,我家厨子做的可好吃了。” 嗤。 出息了,还知道拿东西贿赂。 周璟垂着眼皮,等人走了,屈膝靠在床头。他嫌热掀开被褥,视线里多了只水滴状的玉石耳坠。 应该是拉着她上来睡觉时不小心落下的。 这段时日,她一直戴着,明明上回给她买了不少首饰,也没见她换。 他眯了眯眼,捡起来。 成色不算好,瞧着像是便宜的地摊货。指腹摸到凹凸不平处,那里好像刻着字。 周璟意外,拿到眼皮子底下细细的看。 是个‘窈’字。 别是她的小名。 寂七是这时候进来的,他恭敬的行礼:“爷,皇上回皇宫后,熹贵妃求见,在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圣旨已下,熹洄流放之地是东州。” 周璟下榻,在洗漱台停下,那里隔着一方铜镜。昏黄光线下,铜镜瞧着很是模糊。 他将耳坠送到耳垂上,没有耳洞,只能对着镜子照了照。比划了一下。 “孤好看吗?” 寂七习惯了殿下时不时都会发疯,他并无畏惧,配合的端详片刻。 “自然。” “殿下戴着定然比慕小姐戴着好看。” 周璟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笑声。他乐不可支,笑的身子弯曲。 却很快戛然而止。嗓音犹如淬了毒的冰冷。 “他们都盼着孤死。” 周璟对着光线拨动着耳坠:“你说,孤能轻易放过熹洄吗?” 寂七不敢揣度周璟的心思,连忙把头低下来。 “东洲是熹家的地盘!这是让他滚回自己窝里待着呢。” 周璟:“父皇对熹贵妃真是看重。” 他轻轻呢喃:“你说,他是看重熹贵妃的身份,还是她那张酷似她人的脸。”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吓得寂七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地上。 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周璟嗤笑一声。风轻云淡的动唇。 “恶心了皇姐数年。不必留活口。” “是,属下会在流放途中下手。” 绝不让熹洄有机会回东洲当土皇帝!不然,熹家指不定多猖狂。这得多膈应他们殿下! “不。” 灯光下,周璟的面容变的柔和。 他却阴冷冷道。 “死在东洲才有意思。” 这…… 寂七:…… 很好,不愧是你! 这种跑到别人家里杀人的事,只有你想的出来。 熹家上下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要办丧事了是吧。 周璟:“为难你了?” 寂七:“属下爱挑战!” ………… 慕梓寒回到锦园已经很晚了。 “哥哥还没睡?” 见屋内亮着灯,慕梓寒走进去,慕衍倚着窗,手里捏着本兵书。 阿无侯在一旁笑:“小姐没回来,少爷怎么放心歇下。” 慕衍朝慕梓寒招呼:“过来坐。” 慕梓寒在自己家中总要随性些,屋内燃着炭火,将她的脸熏的热气腾腾。她几步走近,眉眼弯弯的在边上坐下。 一手捧着慕衍递过来的热茶,凑近喝了几口。 “今日一事,我也听说了,可有吓着……” 慕衍的话在瞧见慕梓寒右侧空落落的耳垂上又咽了下去。 “你的坠子呢?” 慕梓寒茫然一瞬,抬手摸了摸。 没摸着。 她着急的站起来,就要去找。 可这会儿天还黑着,她愁着脸又坐下。 “今日去公主府时还没丢,我也没去别的地儿。” 不出意外的话,不在公主府,就是她回来的路上。 “丢了也无事,哥哥明日再给你做副新的。” “那不一样,那是哥哥当年征兵前给我做的耳环,我戴了这么多年,成亲那日也准备戴呢。” 慕衍问。 “殿下可还好?” “嗯。” 慕梓寒闷声闷气,明显心情低落。 “可我不太好。” 慕衍笑她:“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回了自己的房间,慕梓寒将另一只耳坠取下,很是珍惜的找了个匣子放进去。 这一晚上她都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顾不得吃早饭,就拉着暗香琥珀在小道上来回的找。 锦园没有,马车上没有,去了公主府找了一圈也是没有。 周璟不在屋里,慕梓寒寻过去的时候,他在水池边垂钓。 慕梓寒沮丧的坐下。 “殿下……” 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 “殿下,鱼烤好了,这次加了不少香料,您快尝尝。” 蒙时的声音由远及近。 空气里烤鱼的香味变的浓郁。 慕梓寒蹙眉。 “蒙太医,殿下身上有伤,怎么可以吃鱼?再则,早膳也不能吃油腻的吃食。” 蒙时没想到慕梓寒来的这么早。 不是,瞪他干吗?是周璟心血来潮要吃的! 周璟会怕伤口发炎吗? 不然,这个疯批能一早上起来钓鱼? 蒙时看向周璟,犹豫不决:“那……扔了?” “扔了多浪费。” 慕梓寒:“给我吧。” 她当着周璟的面咬了一口鱼肉。眼睛一亮。 不等他夸,就听男人幽幽出声。 “你方才想问什么?” 慕梓寒细声细气问。 “殿下,您有瞧见我的耳坠吗?” 周璟看着慕梓寒吃着他辛辛苦苦钓上来的鱼。险些气笑。语气遗憾:“不!曾!” “那殿下……” 慕梓寒垂头丧气:“能再钓一尾鱼吗,这鱼个头小,不够吃。” 周璟:…… 这些时日,他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行啊,都会得寸进尺了。 第71章 慕衍出事 他们没在公主府待太久,周璟就要回澄园,邵阳见劝不动,又实在不放心,非要送他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故意绕了一段路。途经熹府门口。 慕梓寒轻轻撩开一角车帘,探头出去看。 这会儿熹府门口热闹的很,熹洄被打了二十大板,半死不活的。这会儿被衙门的人抬回来。衣摆那处血淋淋的,所过之处都在滴血。 没瞧见熹老太爷。 门口只站了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美少妇。 应该是熹洄的爹娘。 “洄儿,怎么伤成这样!” 衙门官吏放下人就走。 熹家主母泪眼婆娑,险些晕厥。她一把攥住丈夫的袖子质问。 “你不是说出面打点了吗,和我保证不会有事,衙门的人怎么还敢用刑!” “好端端的遭了这种祸事,到现在你和娘娘竟然连凶手都抓不到!往前我还以为你们兄妹多厉害,却不想竟连人都护不住!” “洄儿自幼没吃过苦,别说伤着,就连掉一根头发我都难受,明日他就要去东洲了,这个这样上路,您让我如何怎能放心?” 眼瞅着这对夫妻为此争执。 慕梓寒冷漠的放下帘子。她坐姿端正,两手压在膝盖上。脸色有些臭。 周璟翻着书,抽空看她一眼:“怎么了?” “熹家人真是贪得无厌。那熹洄不过是受点皮外伤,听着口气,他们是恨不得将二十板子也给免了。” 别说什么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这不是还吊着一条命吗。 慕梓寒心里不舒坦,实在为周璟鸣不平。 小姑娘愿意站在他这边,周璟还是很乐意的。 他幽幽出声:“你也许不知,这皇亲国戚或是显赫世家私下专门会养一些行刑的人。有些伤看似打的严重,往往没伤筋动骨,有些瞧着无事,只怕不过一个时辰,就能疼的死去。” “更别提衙门。” 慕梓寒蹙眉:“那熹洄的伤也有猫腻?可瞧他那个样子唇都发白了,又实在不像。” “他们倒想。熹洄之父昨夜出面,的确欲买通衙门的人。” 周璟微笑:“花了不少银子,一层一层的往上贿赂。” 只可惜刑部管辖衙门,刑部尚书是他的人,熹家的如意算盘当然只能落空。 银子衙门没少收,就是没办事。熹家只能吃这哑巴亏。 慕梓寒闻言,心头如出了一口恶气:“那就好。” 她笑:“明日就要流放,熹洄这样子,只怕熬不了几日。” 周璟微微蹙眉:“不错。” 在慕梓寒的欢喜下,他把书一合,微微一叹。 “孤会进宫请求父皇,让熹洄养好了伤再上路。” 慕梓寒:??? 你再说一遍!! 都这样了,你还要帮他!!! “殿下!” 见她这样,周璟觉得有趣。小姑娘脸颊气鼓鼓,让人想戳。 他跟朵善解人意的白莲花似的,谈吐慢悠悠的,浑身上下发着圣洁的光芒,耀眼夺目,虚弱道:“这事说到底都是因孤而起,到底是一条人命,孤如何能袖手旁观。” 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外面的喜公公听了个真切,他撩起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咱们殿下真是仁厚。” 寂七:…… 你信不信,殿下是想养肥了再宰。 邵阳默默剥着核桃,剥了满满一盘,送到周璟面前。 “多吃些。” 周璟微笑:“多谢皇姐。” 他捡起一颗,却是送到慕梓寒唇瓣。 慕梓寒下意识张嘴咬住。 邵阳冷笑:“给你剥的,你转头给别人吃?” “本宫……” 她气炸了,可看慕梓寒因为她的出声,眼角流露惶恐之色,像个迷失荒岭的无辜小鹿,她咬牙切齿。 “行,本宫给她也剥一盘。” 你们夫妻二人都长长心眼和脑子! 澄园门口摆着好几个施粥的摊位,这会儿排了长长的队。 周煜成功在周璟手里买了米,总算在京城各地开始布粥,但来澄园门口的流民却最多。 原因无他,太子这边的粥最浓稠。 “什么叫大方,这才是大方。” 端着碗的老妇人扯着嗓音道:“二皇子那边的粥我去瞧过了,清汤寡水,一碗里面几颗米都能数的过来。” “咱们这群人,家没了,饿着肚子一路乞讨过来,就盼着朝廷能管一管,皇上命二皇子出面布粥,这二皇子倒好,因为他的疏忽,米出了问题。愣是推迟好几日,要不是太子管着我们,又有不少达官显贵出面布粥,我们早就饿死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是这样。” “当初三皇子也在,他的生母并不受宠,听说皇上也不太看重,但他还知道从府上将吃食全部拿出来救济,二皇子呢,这么大的事都能出错,可见他除了没本事,还没担当,就是会投胎。” 马车停下,周璟咳嗽着下马车。 人群一静,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这谪仙般的人物。 周璟半个身子压在慕梓寒身上,由她扶着回去。 澄府门前挂满大大小小的平安符,是这些流民得知周璟昏迷不醒,昨日成群结队去寺庙求的。 “大小姐。” 有人喘着气大步跑过来。 慕梓寒闻声看去。 是留在家里的暗香。她顿觉不安。 “怎么了,可是哥哥出了什么事?” 暗香急急道。 “邬县那边出了事,少爷听了消息后吐了血就晕了过去。瞧着怕是快不好了。府上已乱成一团。” 邬县,是外祖一家的住址。 慕梓寒脸色大变。什么也顾不得了,将身边的周璟推到寂七身上,转头就要回锦园。 她双目晕眩,耳边嗡嗡响。 不敢多想。 无人瞧见,邵阳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 都说了,不该回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那个人都放下了,她绝不能原地踏步。 可身子完全不由她控制。 她攥住慕梓寒的手。 “坐马车一个时辰,哪有骑马快。” 慕梓寒快哭了:“我不会骑马。” “本宫会。” 邵阳听到自己用自以为无所谓的语气道:“你哥哥人并不讨喜,可本宫看在你的份上,还是愿意送你回去的。” 第72章 公主身份尊贵,定能觅得良人 慕梓寒和邵阳赶往锦园,一起走的还有蒙时。 璟缓缓站直身子,他嫌寂七身上骨头硬,抬步朝里走去。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还以为她多在意孤呢。听到慕衍出事,就把孤撂一旁走了。” 很快,他忍不住翘了翘唇瓣。 “如果慕衍没了,估摸着就是最后一回了。” 慕衍死后,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小姑娘再也不会为了别人分神,满心满眼只会是他。 那应该会有很趣。 “爷,长兄如父,慕将军要是出事,慕小姐若要守孝也是说得过去的。” “只怕会误了婚期。” “也不太吉利。” 周璟脚步一顿。 “是吗?” 他似笑非笑:“你想让孤去救他?” 寂七连忙把头埋低,不敢多言。 周璟慢悠悠吃着手里的核桃,像是吃人骨头似的,咬的嘎滋嘎滋的响。 这边,马蹄踏雪,在锦园门口停下。 眼瞅着慕梓寒和蒙时朝慕衍的院子跑去,邵阳却对着门口两座石狮子出神。 也不知她站了多久,牵着马就要走。可走了一半,发泄的跺了跺脚,转身大步入府。 慕衍的情况的确很不好,慕梓寒到时已经人已经面色发青,她浑身的血冷凝,踉踉跄跄跑上前,双目放空。 “哥哥。” 先是很轻很轻的呢喃。 然后女子的啜泣声可闻,她捂着嘴哭的无助,嗓音变的哽咽。 “哥哥。” 阿无:“少爷是看了信后,气急攻心所致。” “这世上,少爷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小姐,就是邬县那边了。” 这些年,慕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去两个老人面前磕个头。 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慕衍花了很大的心血去找。得知柳家地址后,却因为身体缘故,无法前去认亲,只能一拖再拖。 他和慕梓寒自身难保,又如何能照顾到千里之外的外祖一家。 柳家二老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先夫人柳氏,儿子是柳氏的哥哥。 单看慕梓寒和慕衍的长相,就能知道柳家子嗣容貌不会差。。 他们的舅舅柳岩膝下有一女,生的貌美,柳家是家中遭难,南迁去邬县的,在邬县只是外来户,再寻常不过的人家,并无根基。 邬县的县令贪恋美色,看上了柳家女,仗着权势非要强纳她为妾。 在小小的县城里头,山高水远的,县令就是土皇帝。 阿无说:“表姑娘早就许了人家,好好的姻缘,柳家自然不愿,县令蛮横惯了,当场就抢,一阵推搡中,柳老太爷被县令家的奴仆推倒在地,脑袋磕到了锄头上,当场毙命。” 他红了眼睛:“少爷晕去后,能请的大夫都请了,可他们都摇摇头让准备后事。” 慕梓寒眼前一黑。 她大声斥责:“你胡说!” “哥哥他不会有事!” “这么多年,他都挺过来了,怎么我今天出门,一眨眼的功夫就说不行了?他昨儿说了,还要给我再做一副耳坠,哥哥从来都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再说了……再说了他最宝贝鬼工球都没刻完呢!” “也不知道送谁,连我都不让碰。” 说完,她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蒙太医,我哥哥没事,对不对。” 蒙时从进屋后就心下一咯噔。暗叫坏了,等他把完脉后眉头更是紧的压出两条褶皱。 他也压死了慕梓寒最后一根稻草。 “怪我医术不精。” 这一句话,彻底宣判了死刑。 慕衍做了长长一个梦。 少女金银珠翠于一身。死死攥着他的衣领,眼角通红。 “父皇为你我赐婚,为何不应?” 他虚弱的站不起身,为端漠皇挡了一剑后浑身都疼。可看邵阳哭,他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不就是中毒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治不好你是那些御医没本事,慕衍,你现在反悔我就不和你计较。” “公主自重。” 邵阳多骄傲的人啊,眼泪砸到慕衍手背,灼热的他浑身紧绷。 “是你先招惹我的!混蛋!你之前说心悦我,难不成是假的吗?” 一字一字如刀割。 慕衍一副残体,如何愿意耽误她。 “是我之过。之前对公主多有冒犯。” 他微笑的一根一根掰开她纤细白嫩的手。不敢看她,只能颤着嗓音。 “公主身份尊贵,定能觅得良人。” ………… 屋内一片死寂,这时候周璟从外头懒懒散散的走进来。 视线从角落上怔神的邵阳漫不经心的落在跪在床前压抑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着的慕梓寒身上。 他慢条斯理的走上前,抬手探了探慕衍的鼻息。 还有气。 不过也快没了。 慕梓寒死死咬着下唇,浑然不知痛般。她的眼泪晶莹剔透,止不住一颗又一颗的滚落。像是天都要塌了。 周璟想过,她长的不错,哭起来肯定好看,可真的见了,又浑身不得劲。 尤其小姑娘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即将丢了最宝贝的物件的小可怜。 “殿下。” 慕梓寒察觉身边多了个人。 她的唇一张一合的,鼻音重的厉害,呜咽着:“我要没哥哥了。” 哦,恭喜? 小姑娘要是听了这话,只怕哭的更厉害。 周璟嗤笑一声,真是欠你的。 “有刀吗?” 蒙时一个激灵。 “殿下,您千万别冲动。” “我知道长痛不不如短痛,你可不能因为慕将军现在及时没有见阎王,就给他补一刀吧!” 周璟不想理这个傻子。 他从慕梓寒发间抽出簪子,比划了一下,柄端呈锥状,倒是锋利。 男人在右手腕上划了一下,刮开血肉时,他眼皮也没动一下。捏住慕衍的下颌,强迫他张嘴,涓涓往外冒的血流下去。 速度快的让屋内的人忘了阻拦。 周璟没小气,估摸着喂了一碗血。 慕衍脉搏的变化让蒙时的认知被颠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璟涂了粉的脸上,愈发苍白,这次是真的。 可他压根没当回事。甚至没有及时去包扎,任由他流着。见慕梓寒眼角还挂着泪,抬手用指腹给她擦去。 “好了,死不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一点也不温柔。 可有些时候,温柔是能被对比出来的。 比如,他看向寻求答案的蒙时,语气鄙夷冷戾。 “废物!” 第73章 想好如何补偿孤了吗? 锦园坐落于较为偏僻的巷内,周围枝叶繁茂,不过院内有棵光秃秃的柿子树,上头还堆着积雪。 刚搬进来时,为了添喜气,慕梓寒特地在枝丫上挂了一个又一个不及巴掌大小的小灯笼。 这几日天都没有放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在周璟进来时,除了阿无,寂七就将屋内的暗香和琥珀请了出去。 慕衍依旧昏迷,但情况已然好转,这一变化,让邵阳心下如何大骇不提,她压抑着情绪冷冷道。 “今日一事,管好你们的嘴,但凡此事向外透露半分,本宫绝不放过!” 此言一出,蒙时再不敢多问。 有些事,既然不是他能窥探的,即便再好奇,也得清楚一点: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他收起惊讶之色,连忙不敢分神。给慕衍施针。 阿无喜极而泣,跪下咚咚咚磕头:“是。公主放心,小的定会守口如瓶。” 反观邵阳如临大敌,周璟却毫无顾忌。 他丝毫不怕身上的秘密被人发现,别说屋内都是自己人,就算周煜在这里,他要割腕谁也拦不住。 他低垂着眼,神色倦怠,慕梓寒半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又用纱布缠上。 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毫无疑问,周璟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怒拔九尺高。 虽然不明白他的血为何能救命,可他刚刚下手的速度快准狠,就像切豆腐一样。 她一惯很有分寸。 尤其周璟昨日刚死里逃生,今日不顾身体都要救哥哥,这份恩情,慕梓寒能记一辈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 她虔诚的用绷带周璟打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娘们兮兮的,周璟觉得特别丑。 偏偏,小姑娘讨好的朝他笑:“殿下,好看吗?” 周璟嗤笑:“……好看死了。” 慕梓寒细声细气,因为哭过这会儿鼻音重,说出来的话像是撒娇。 “流了这么多血,我给殿下炖只乌鸡补补身体,炖鸡的法子是跟之前府上姨娘学的。午膳您在这里吃吧。” “下回不能这样了,下手太重了,要是再刺深一些,只怕血都不好止。”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泪光盈盈说的严肃:“哥哥不好我悲痛欲绝,殿下要是因为救哥哥而伤了身体,我也会崩溃难受。” 倒不是白眼狼。 怎么会有人,说出来的话这般讨喜。 每一个字都是他爱听的。 周璟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这是第一次,感觉还不错。 他微微俯身:“愧疚?” 慕梓寒点点头。 “那想好如何补偿孤了吗?” 这倒是难到了慕梓寒。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忙对着周璟表忠心发誓。 “殿下放心,日后我会安守本分,您离世后,我也绝对不会背叛您,去对别的男子动情。” “如若有了孩子,我会尽心教导,没有孩子,我会日日缅怀殿下。” “每日都给你抄写经文,烧了送去阎王殿,愿您来时投胎个好人家。” 周璟:…… 你还是闭嘴吧。 邵阳如今可没心思看这对未婚小夫妻你侬我侬,她的眉越发皱的厉害。 弟控的她冷冷道。 “周璟,你给我出来。” 周璟也不意外,他擦去簪子上的血,又给慕梓寒戴好,这才起身。 猛的站起来,一阵晕眩,周璟身子晃了晃。 慕梓寒就要去扶。 邵阳却是震怒:“既然会逞强,就让他自己走!” 周璟轻笑。 “皇姐可别吓着他。” 两人去了隔壁厢房。邵阳重重锁上门,确保周边无人耳目,她呼吸急促,却还不忘压低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周璟回应,她就皱着眉道:“皇姐知道你一切以救人为先,可今日之事,我不想再见第二回。” 即便……那个人是慕衍。 “要是旁人知道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三十年前药王谷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 药王谷一向神秘,里面的人从不与外界来往,可世人却对药王谷疯狂热衷。 原因无他,药王谷养着一群药人, 药人药人,顾名思义,这些人的血肉能入药。就和戏文里面的唐僧肉无异,传言吃上一口百病消除。 “药山谷满山都是毒物,多少人前仆后继去,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三十年前却一夜之间,药王谷被熊熊烈火烧的一寸不留。” 那些清高自持的世家贵族,齐齐出动,将逃亡还活着的药人追捕。 为的是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更有甚者,两家瓜分一个药人,不顾体面,大打出手。 邵阳说到这里,眉眼间流露出恶心之色,完全没有察觉她提及此事后,周璟身体的紧绷。 “皇宫也暗中豢养药人,就被先皇关在囚牢中,被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浑身上下的没有一块好肉。听说死前还被吸干最后一滴血,只留一副枯骨。” 那段时日,先皇隔三差五就要喝一碗血才能入睡。 她越说越反呕。 “人心难测,便是身边亲近的人也不能信,父皇他也不见得多坦荡。他身上背的血债只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如今,世上再无药人,他是慈父,要是得知你的血能……,什么骨肉至亲,小璟,你焉知他会不会对你动手?” “更别提那些虚伪的世家。” 周璟神色有过片刻恍惚。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可他不能告诉邵阳。 什么药王谷,什么药人。 他周璟,生下来就背负着血海深仇。 有的事见不得天日,等时机成熟,他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将所有人丑恶的嘴脸暴露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寻。 时间总会站出来批判。 “我不知你和药王谷幸存下来的人是否有别的牵扯,这些皇姐不管,可和你说的,听见了没?” “从今往后,不准再暴露。” 周璟被她这么一吼,眸色化为柔软。 只是他的嗓音格外嘶哑。 “听阿姐的。” 眼见着邵阳脸色转好,周璟又低低道。 “要不是慕梓寒,孤才不会出手。” 周璟却笑了起来:“他敢拒绝皇姐,害你伤心流泪,死了也应该。” 第74章 晕船投喂 慕衍醒了。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喝了汤药明显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撑着身体将信给慕梓寒。 身子半靠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因为俊美,头发披散,倒像是个病美人。 许是魔障了,在他意识薄弱时,竟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她定然是恨透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此处。 慕衍苦笑。 有的人,他用了三年,没能忘记,不去念反倒愈发刻骨铭心。 他现在疲乏不堪说话很艰难,声音轻不可闻。 “舅舅舅母老实本分,外祖母身子骨弱,表妹又被畜生惦记,柳家在邬县只怕寸步难行。若外祖没事,我还能请之前跟随我的副将出面过去跑一趟,料理此事。可如今……外祖的后事,你我兄妹总要有一人去祭奠。” “只是再过半月,你就要嫁入东宫,思来想去,你留在京城准备婚事,我去邬县。” 慕梓寒不愿。 “哥哥这样,我如何放心。路途漫漫,你的身体熬不住。” 她擦了擦眼泪:“说句不孝的话,外祖我从未见过,我由衷敬重他老人家。可……可若论轻重,在我心中谁也比不上哥哥。” “又说孩子话。” 慕衍摸了摸她的脸以做安抚:“是哥哥吓着你了。” “可阿娘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无法孝敬二老。” 他笑容破碎:“总不能也成了我的遗憾。” 慕梓寒把头埋到他胸前,死死攥着慕衍的衣领。她到现在还存着不真实感,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可比在周璟面前哭的还委屈。 “我代哥哥去。” “你不会骑马,来回路程只怕要半月,或者更久,眼瞅着十六日后是婚期,你若去了,定然无法及时回来。” 慕梓寒这次很倔:“柳家出了这件事,只怕不愿再待在邬县,若她们愿意,我定将长辈们都请来,咱们这个宅子大,住得下。” “哥哥在家养好身子,回头在外祖牌位前磕头也是敬孝,他老人家定然不会怪罪。” 慕衍也清楚慕梓寒所言,他去的话,途中如果出事,那绝对是添乱:“可你若赶不回来,后果……” “那我去求殿下,他是最好说话的人。” 最好说话的人这会儿从外面进来。 “这有什么难的。” 周璟自以为很体贴:“推迟婚期不就行了。” 反正他也不在意。 慕梓寒眸光一亮:“真……真的吗?” 周璟还挺喜欢在她面前当白莲花的:“孤为了你这就进宫让钦天监改婚期。”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 慕衍倏然抬头,去看周璟身后的人。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生怕又是梦境,醒来后,她又要消失。 邵阳还是老样子,她内心的慌乱无人可知,可面上呈现出来的贵气却无人匹敌。 公主下巴一抬,笑的语气玩味:“呦。” “慕将军命可真大。” 慕衍眸光一颤,他收好所有情绪,仍旧公子如玉。 “托公主的福。” 说完,他狼狈的收回视线,指尖蹭了蹭趴在他身边慕梓寒红肿的眼,无奈的哄。 “祖宗,都水漫金山了。” ………… “先走五日陆路,再行一日水路,孤以安排妥当,也早就传令下去进行疏通。其中途径八大关卡,无需检查身份,那边会直接放行,途中不耽搁。日夜兼行,来回只需十十二日,来得及。” 京城里可遇不可求的汗血宝马被周璟搞到手三匹,共同发力,速度跟起飞一样。 出发前,慕梓寒向周璟借人。 凶神恶煞点的,最好能有本事彻底唬住县令的。 周璟微笑:“有谁比孤还要合适吗?” 他只要一亮令牌,什么狗屁县令都得跪下哭着喊我错了。 周璟早就在京城待腻了,含情脉脉的告诉慕梓寒:“你的外祖就是孤的外祖,你又从未出过京城,孤不放心,自要一同前往。” 慕梓寒刚要说,你的身体不比慕衍好哪里去。 你要有自知之明!! 谁料蒙时承受着压力,瑟瑟发抖道:“殿下多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总比整日待在府上强。” 于是,慕梓寒和周璟出发了。 路上,慕梓寒生怕着娇弱太子磕了碰了,在马车上垫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毛毯,随便怎么颠簸,都不会扯到伤口。 受邵阳嘱托,她一天剥三盘核桃,眼巴巴的看着周璟吃下。 她现在不抄佛经了,开始给周璟念书。 周璟躺着,张张嘴,茶,点心就被喂养。甚至吃的葡萄,小姑娘都给剥皮去籽。 寂七驾马,他就看着自己的主子,无情压榨慕小姐。 每次慕小姐觉得殿下懒的时候,殿下也不说话,只要一皱眉,捂一捂身上伤口,慕小姐连忙道歉,愈发照顾体贴。 第一天赶路赶路赶路。 第二天赶路赶路赶路。 …… 最后从马车下来,换成了船。 湖面波光粼粼,船桨划水。 越靠近邬县,慕梓寒愈发愁容。 有重逢的情怯,更多的是为外祖父伤怀。 然后……她晕船了。 吐了又吐。 又发了烧,额头烫的不行。 可即便如此,她吃了药后躺在船舱休息时还不忘强撑着难受要爬起来给周璟剥核桃!!! 周璟:…… 小姑娘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样子,瞧着怪让人心疼。 他把人按下。 “不必剥了。” 慕梓寒又重新爬起来:“茶还没沏,寂七泡的殿下肯定嫌没有我泡的好。” 周璟再度把她按下。 慕梓寒心心念念:“今日的葡萄还没给殿下洗。” 啧!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都这样了还惦记他! 周璟很受用。 但他还不至于现在都要欺负她。 “孤不吃。” 甚至,周璟金玉良言说:“你且休息,等明儿一早就到了。不用担心别的,有孤在,不会出事。”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明显烧糊涂了。 也许心里憋着事,也许实在不舒服,她迷迷糊糊抱着周璟的手臂,死活不撒手。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殿下。 最近的她很爱哭,就像这会儿,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周璟的袖子擦眼泪。嘴巴一瘪。 “可是……” 她还挺委屈。 “可是……我想吃。” 也不顾周璟的脸色多难看,小姑娘哼哼唧唧一番,朝他张了张嘴。 “……啊。” 等待投喂。 第75章 欺负亲吻 都是报应。 周璟怎么愿意惯着她! 要是慕梓寒在他身上得了甜头,往后岂不是要爬到他头上! 他沉着脸,把手抽回来,大步出了船舱。 江面映着山的倒影,层层叠嶂 依稀可见肥美的鱼儿悠哉的跳出水面,这里明显风景极好。 这是,远离京城,地处越偏僻,就有更多的贪官污吏,行刁蛮之事。 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周璟似想到了什么,眼底阴霾浓的散不开。 “爷,跟踪我们的眼线还未撤走。” 寂七这时候过来禀报。 从他们出京城时,就察觉一直有人鬼鬼祟祟跟踪。此人内力高深莫测,可到底不及寂七,更别说是周璟了。 但寂七一直没在人前展示过他的实力,外人都以为他是伺候周璟的寻常奴才。 寂七很愤怒,在他看来,就应该把人揪出来杀了,让算计爷的人看看,他们殿下不是好惹的! “你说这背后之人和先前利用神似禁藤却是断鼎下毒的人可有关联?” 反观寂七的情绪不稳定,周璟却饶有兴致的问。 说吧,他嗤笑一声。 “不过是离京一趟,背后的人就这般不放心孤。” 这是怕他的伤是假的?还是担心他出门掩耳盗铃私下会有什么动作。 这些年,他一直以良善仁德示人,却还是被当成劲敌,周璟为此很困扰。 “可要属下……” 寂七做了个杀的动作。 “不必,让他跟着。” 周璟:“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敌在暗我们在明。” 谁算计谁还说不准呢。 “他跋山涉水还要提防被我们察觉。跟了一路又能取得什么情报?” “是孤对以后的太子妃过于看重非要跟随,还是在外人眼前孤的伤有假?” 寂七:…… 看重不见得。 伤…… 周璟平时伪装的多敬业,他还能不知道吗! 只要周璟愿意,谁还能看出猫腻。 砰的一声响。 是船舱那边发出的动静。 周璟蹙眉,正要吩咐寂七进去伺候,可没等他命令,自己就走了进去。 慕梓寒那娇滴滴的模样,他还真不想让别人瞧见。没有情爱,可男人的占有欲他只会比别人多。 他第一次后悔,没有让她的婢女一同前往。 以至于此刻要伺候她。 现在的他哪里知道,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产生占有欲,那注定,他迟早会动情。 小姑娘从小塌上滚了下来。 她茫然的坐在地上,发髻乱了,衣服也皱巴巴的。 平时她虽不注意妆容打扮,可每次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样倒是少见。 她显然摔傻了。 小脸嫩生生的,又是难受,又是茫然,眼角还有先前的泪痕。 周璟走过去,捧住她的脸。又好笑又好气。 “嗤。” “你可真厉害。” 他才出去多久啊,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慕梓寒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夸她。 她一直懂礼貌,眼前的人重叠迷糊,她一时间没分辨出是谁,但还是没有吝啬。朝他甜甜一笑。 本来就生的貌美,这么一笑愈发楚楚动人。 葡萄还是没吃上,不过周璟直直盯着她许久,神色化为晦暗,喉结滚动。将人抱了起来,重新放到小榻上。 他也跟着躺了上去,侧身躺着。 不得不承认,他贪恋小姑娘身上的甜香味。她的腰又细又软,他毫无顾忌又往怀里带了带,让她贴他身上。 慕梓寒很快睡去,周璟阖眼假寐。 时间流逝。 落日的余晖撒在江面,天空卷起大片大片绵白的云。 船舱内还没来得及点灯,有点暗。 怀里人儿的体温却一直往上飙升。周璟探了探她的体温。神色微凝。 他弯身大步出去:“退烧药。” 寂七闻言为难:“爷,这次出门,蒙时被留在锦园照顾慕将军,我们并未来得及备药。” 都是粗人,平时皮糙肉厚的,哪里需要那些。 慕梓寒中午吃的药,那还是在边疆没回京城前,手下的人感染了风寒,寂七从军医那边要的,就剩下这么一颗。 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要是几日前,他们驾马车行驶,还方便沿途去找医馆,可如今走的是江面,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近的港口过去要多远?” 早点靠岸停下,总不能让人烧坏了。 寂七估计:“那得往回走,应该要两个时辰。” 太久了。 周璟眸色渐沉。 “属下这就掉头。” “不必了。” 留下一句情绪莫名的话,周璟重新入了船舱。 点灯。 小姑娘脸红的艳如朝霞。 周璟坐在塌前,低嘲:“真是欠你们兄妹的。” 他面无表情,指尖刚触上手腕那丑不拉叽的蝴蝶结,一顿,许是瞧顺眼了,竟然舍不得拆开,换了方向取过削水果的刀,对着食指指腹划去,喂到慕梓寒唇瓣。 也许真的渴了,她下意识吞咽,含住他的手指,周璟浑身僵硬。 很快,漂亮的脸蛋皱巴巴的,又给吐了出来。 周璟沉默。 嫌血腥味难吃是吧。 先帝可是吃了人血,肉,最后连骨头都没放过呢。 他的血,可比那些药人的要精贵许多。 这也是,他每次受伤,为何伤口恢复速度惊人,他还得一直吃相斥的药,让自己迟迟不好的缘由。 不过,这都是周璟最不愿提及的事。什么药山谷,那是他的禁忌。 他眸色冷冷,挤出血滴到她嘴里。 还不得慕梓寒抗拒推搡,就被人冷漠的堵住,逼着她吞咽。 女子的唇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舌,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周璟浑身战栗,全身酥麻。可他又实在没有经验,这也是周璟第一次和女子这般亲昵。 一时间,他竟然忘了初衷,顺着本能搂过细腰,按回她后退的脑袋,去勾缠。 动作莽撞,唇齿相磕。 她不舒服,女子的力道又如何能敌的过男子,嘤嘤哭了起来。 周璟浑身僵硬,思绪如潮倏然放下她。 小姑娘还睡着,但唇被吮的红肿。发髻比先前还要乱,衣领敞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不知何时崩坏掉在地上。 像是事后被狠狠欺负一般。 他也的确欺负他。 周璟面色变化多端。可那滑腻甜软的触感却让人回味。他不敢多看,狼狈的逃离现场。 第76章 抵达:你拿什么和人拼命 慕梓寒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烧彻底退下,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的不行。条件有限,她收拾妥当,出了船舱。 寂七已经在生火煮粥了。 不知怎么了,舌根有点疼。 慕梓寒扯着帕子,她显然清楚自个儿每次生病,是什么德行,丝毫没有将她身上的异样和周璟扯上关联。 也不知道她昨天闹没闹。 她清醒时都是温柔端庄的,缓步来至周璟身侧。 “昨夜给殿下添乱了。”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梳了漂亮的发髻,周璟的视线却落到女子唇瓣。 水润诱人。 让人容易产生荒诞的想法 比如……还不够。 该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亲。 周璟狠狠拧眉,周身温度往下降。情绪说来就来,却无法得到纾解。 他想让慕梓寒离他远点。 挨太近了! 让他心烦。 可不等他出声,慕梓寒就转头走了。 看她走的干脆,周璟又开始气不顺。 就连他都不知,他纠结的到底是什么。 可很快,小姑娘端着两碗煮好的粥过来,一碗给周璟,一碗自己吃。 她还寻来椅子,就在男人边上紧挨着坐着。 周璟:…… 黏人! 粥很烫,慕梓寒打算晚些吃,于是她又开始剥核桃。 不知为何,今日的周璟很古怪。 每当船晃动,她往他身上贴近时,周璟总是如遭大敌。除此之外,视线时不时往她身上瞥。 慕梓寒都要以为,她是个脏东西了 “殿下,我们快到了吗?” “半个时辰就能靠岸。” “下码头离邬县远吗?” “不远,只是交通不便。” 慕梓寒点头,她张嘴还要说话。 被人打断。 太子殿下幽幽:“你问题很多!” ………… 柳家是外来户,房子坐落于邬县往西。 这里的百姓大多都不富裕,每年田地的赋税都往上涨,县令老爷胆大包天还要多收一层,往自己口袋放。老百姓的日子被欺压的艰难。 但耐不住柳家儿子有出息,在县里当了酒楼的算账先生,温饱不是问题。 柳家人和善,这些年从未和邻居闹过红脸。每家有了困难,柳老太爷总会相帮。 可如今柳老太爷死了,却没一人敢登柳家的门。 一群人围在巷口。 “谁敢去哭丧,柳家得罪的可是县老爷。” “要我说,柳家人实在犟的很,县老爷看上莺莺这个孩子,那是她的福气,若是老老实实把人送过去,没激怒县令,柳老太爷怎么可能会死?” “你这话不对,莺莺可是有未婚夫的,哪有好好的正房娘子不当,转头给人当妾的。” “妾怎么了?县令老爷的妾可是能穿金戴银的。” 胖妇人身上粗布衣服带着补丁:“换成是我,我可是一万个愿意,只恨县令没看上我家招娣。” “呸,你家招娣又黑又瘦,哪里能和莺莺比。咱们邬县就没一个姑娘样貌比得过她。柳家就这么一个小辈,瞧着怪可怜的。” 胖妇人可不爱听这话。 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她家和柳家紧挨着,每次柳家吃肉,她只能闻着肉香吃咸菜,让她怎能不恨! 上回她男人断了腿,柳家那边二话不说借了钱让她看病,别人会感激,可她不会。 这钱不还是要还的!柳家又不是送她家的! 她是白眼狼,反正就是见不得柳家好。 “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柳老太除了柳岩这个儿子,还有个女儿。” 众人惊讶:“从没见过,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们。我有次听莺莺娘说了,莺莺长的就像她小姑。” “那个女儿为了一个穷书生,可是和柳家断绝往来的,不孝的很。柳家这些年一直想找人呢,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找的到。” 胖妇人说的很得意:“找到又能怎么办,要我看要是那女儿嫁得好,只要不是死了瘫了,肯定回来显摆了。想来日子过的也艰难,没脸没回呢,难不成还能盼着救他们一家人出水深火热?” “见了县令还不得老老实实跪下来,磕个响头喊句青天大老爷。” 就在这时,有人高傲的走过来 ‘砰砰砰’敲起来柳家紧闭的大门。 那是刘县令府上的管家,他身后跟着一群提着聘礼的小厮。 屋内。 柳莺莺被柳太夫人紧紧抱在怀里。边上的站的一对愁容的中年夫妻。 边上摆着一副棺材,他们身上披麻戴孝。 刘府管家的声音传来:“柳姨娘,你不开门可以,聘礼小的可就放在门口了。等你过门,给老爷添个大胖小子,以后有泼天的富贵等着。” 闻言,最老实不过的柳岩被逼的怒气冲冲从厨房拿了把菜刀:“我和他们拼了!” “站住。” 柳老太把人喊住。 男人死了,她眼睛都要哭瞎了。偏偏没有王法,杀人偿命,他们报官无门,连含冤的地方都没。 谁让刘县令就是官。 可她不能倒下,怀里的莺莺可是他和老头的心肝。怎么能让她出事。 “你拿什么和别人拼命?你爹已经死了,你要是出事,我们这娘仨可怎么办!” 话音刚落,柳岩的妻子王氏掩面而泣。 柳家的天已经塌了。 刘管家听到里面的动静,当下气恼:“我们老爷看上你家女儿,特地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不要给脸不要脸!” “乖乖顺从,这好处只多不少,我们老爷心善,想结亲可不想结仇。” “再给你们三日的时间,我们过来接人。希望柳姨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然……” 他嗓音突然拔高,说出来的话刻薄又毒辣。 “还是说,你家是还想再死一个吗?” 说完,他一脚踢在门上,震的天响,骂着脏话离开。 柳莺莺浑身一颤,她死死攥紧柳老太的衣摆。 “奶。” 柳老太用粗糙带茧的手,摸了摸孙女的脸蛋。 “莫怕,你娘刚生下你,奶就去庙前给你算过命,我家莺莺会一生顺遂,菩萨可不会骗人。” 就在这时,又有人敲门。 不是柳管家那种暴力敲打,而是小心翼翼的轻拍。 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 外面说话的是属于女子细声细气的嗓音,带着试探抚慰人心的温柔。 “请问,这是柳家吗?” 第77章 认亲 柳家众人面面相觑。 咯吱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细缝。柳岩双手抵着,短短几日,家中遭遇的事太多,人性多变,他总要升起防备。 透过细缝,没瞧见刘管家的身影,柳岩大松了口气。 往前,柳家人厚道,来往路过的人,都会进来讨杯热水喝,眼前人只怕也不例外。 柳岩嗓音低哑,拒绝人入内:“因遭变故,家中实在乱的很,暂不接待来客。” 说着,就要关门,慕梓寒连忙阻止他的动作。一手压着门。 眼前的人,对她来说,很陌生。 可血脉亲情,又让慕梓寒万般觉得亲切。 “我……” 她才刚说了一个字,柳岩也在这时看清了慕梓寒的脸。 他瞳孔骤缩,手上力道一松。 眼前的人和十多年前的记忆融合。 【哥哥,你今日出门可否偷偷给我带些粽子糖,娘不准我吃,可我这几日牙已经不疼了。】 【我就要嫁慕政,为何你们都瞧不起他?他虽然是穷书生,可胸有抱负,日后定然有出息。】 【什么不认我这个女儿,娘定然说的是气话,哥哥多帮我劝劝。】 家里常说,莺莺像她小姑,他也一直这般以为,可见了眼前的人,柳岩都要以为见到了当年的妹妹柳玉淑。 可显然,年纪不匹配。 “你……” 柳岩一眨不眨的看着,似怀念:“你娘是谁?” 慕梓寒眼一红:“舅舅。” “我是回来认亲的。” 闻言,柳岩又惊又喜,还局促。 “这……这……” 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柳老太久久不见柳岩回来,不放心的过来,絮絮叨叨说着她的打算:“我想过了,咱们夜里偷偷给你爹葬了。就快想法子离开邬县,当年逃荒那么艰难我们都活下来了,这一次不如也搏一搏。” 她憔悴道:“也不知道哪里能做假路引。娘知道在这方面弄虚作假被抓可是要吃牢饭的。可总比将咱们家如花似玉的女儿给那畜生做小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若是能得上天乐意眷顾,就值!” “娘这把老骨头,只怕给你们添乱,就不跟你们走了,娘在这里陪着你爹,他啊,生前就离不开我,你就带着你媳妇和莺莺走,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也不见柳岩有半点反应。 柳老太蹙眉:“和你说话呢,堵在门口做甚?” “娘!” 柳岩反应过来,将门彻底打开,让柳老太看清外面的人。 “小妹那边回来找了。” 柳老太错愕不已。 “外祖母。”慕梓寒撩起衣摆下跪,给她磕头。 柳岩连忙去扶。 “你这孩子。” 柳老太愣了半晌,几步跑过来,细细端详慕梓寒的脸。突然大哭。 没错,不会认错。 她手指颤抖的要摸慕梓寒的脸,可见她细皮嫩肉的又怕弄疼了她:“玉淑怎么没来?” “她好狠的心啊,当年说走就走。” 为此,她和柳老太爷吵了很多次。最后双双后悔,是话说的太重了,才让女儿彻底不回来了。 慕梓寒眼底暗淡,她说的很小声:“阿娘生我时难产,去了多年了。” 都说她是克星,是祸害,慕梓寒就怕柳家也怪罪。 她心里没底,说完这句话,甚至不敢去看柳家人的脸色。 柳老太呼吸一滞。 刚死了男人,如今又得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给她灭顶打击。 慕梓寒以为的咒骂却没有。她等了许久,被人狠狠抱在怀里。 “孩子,那你这些年受了很多苦吧。” 慕梓寒眼眶热热的。 柳老太又问她名字,年纪。 柳岩瞅见小巷口有人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看,念着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好事:“孩子回来是好事,快进来说话。” 柳老太也才反应过来。这附近只怕有不少刘县令的人盯梢呢。 慕梓寒貌美,要是再被惦记上可如何是好 她力气大,连忙把人拉进来,柳岩砰一声锁门。 慕梓寒满心满眼的就是柳家人,将小巷外马车上的男人忘了个彻底。 慕梓寒进去后,先是拜见了舅母,又见了柳莺莺,就被带着去柳老太爷棺材前。 她很虔诚的烧香磕头,将慕衍,还有阿娘的那份一并做了。 “你外祖父生前最挂念的就是你娘。” “当年要不是闹了饥荒,我们是绝对不会离家至此的,老头子就担心,他闺女哪日回来,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疼着。” “每年,他都要回去几趟,就盼着能得到你娘的信,却不想……” 柳老太说到伤心处:“你娘应该极怨我们吧。” 说着,她又急急的问:“你娘过的可还好?” 慕梓寒却是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道。 “不听父母言,娘后悔了。” 后悔不听父母劝阻,将一辈子赌在狼心狗肺的男人身上。 这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屋内所有人都沉寂下来。 直到外头的说话声打破了平静。 “诶呦,这县令可真大方。” 胖妇人和别人说完闲话后,羡慕的凑过来:“怎么还摆在外头,这足有十担聘礼了,将路都给堵了。这么豪气的女婿可不多见!” 她扯着嗓音,也不管说的话多讨人嫌:“莺莺他爹,你家要是放不下,不如先放我家。” 她的算盘打的叮当响,贪婪的伸手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瞧瞧,这可是一对金镯子呢! 哎呦,这布料子她都不敢摸,又滑又顺,生怕给她牵出丝来。 方才刘管家可是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帮忙劝呢,事成之后,还要再给五两。 真是发财了。 她眼珠子一转。 “我知道,当年莺莺娘生莺莺时,落下了病根,这么些年肚子都没动静,你们全家把莺莺这个独苗捧在掌心疼。” “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能留她多久?” “咱们乡里乡亲的,我可都是为了你们柳家好,不如从刘县令那里得了一笔钱,出了邬县,去京城找厉害的大夫瞧瞧,没准还能再怀上一个。” 柳老太气的大骂。 “滚,我家不卖女儿!” 第78章 放心,孤不舍得怨你 眼下,的确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柳老太瞧着眼前娇滴滴的女孩,心下悲恸。她不能想象要是没出事,一家团圆该有多好。 可偏偏如今是多事之秋。 梓寒的容貌远胜莺莺。 如果生在达官显贵家里是锦上添花,在寻常老百姓这里却是灾难。 她更不敢让慕梓寒留在此处。 “孩子,外祖母不瞒你……” 她三言两语交代了处境。 “家里实在怕连累了你。” “外祖母。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慕梓寒说话温声细语的,很能抚慰人心。 她在来的路上,就打听过了。 “那刘幺年五十七,肥胖如猪,家中妻妾无数。多数都是他看上眼强抢回去的。” 不少人家像柳家一样家破人亡。 可没有人敢和柳幺抗衡。 “一个地方县令,撑死不过七品,还不至于能将天给掀翻了。” 你这话说的……很吹牛了。 所有人沉默下来,可见慕梓寒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门外的讨人嫌的胖妇人还没走。 见迟迟不得回应,她开始拍门。 “柳家老太太,前头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咱们都是乡下人,丫头片子就是赔钱货,你们何至于如此看重?” “是,莺莺是有未婚夫。可出了事后,那许家可出面了?往日千好万好,如今人家只怕巴不得和你们撇清关系,那许家二郎是读书人,哪有通天的本事敢和县老爷抢人?” 柳莺莺失望不语。 胖妇人还要说话,门突然被打开。 是慕梓寒冷若冰霜的脸。 小姑娘每次冷脸都挺唬人的,这次也不例外。 “说够了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狗犬吠不止呢。” 胖妇人哪里想过会遭到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谁啊你?” 慕梓寒冷冷道:“你管我是谁?柳家的事轮不到别人操心,许家若真如你所言,是个畏首畏尾的小人,那这门婚事作罢,我家莺表妹定然值得更好的。” “天下的男子多的是,柳幺那老头子算什么葱!” 她叭叭叭一顿说,人明明还是那个人,浑身却都带满了刺。 胖妇人瞪大眼:“你敢骂县令?谁给你的胆子!” 她像是抓到了把柄,好不得意:“等着,我这就去找刘管家,将你们这些以下犯上的统统抓起来!” “别别别。”王氏连忙去拉人。她又掏了几个铜板送过去。 “这是我家外甥女,她初来乍到不知邬县的规矩,孩子刚来,没见公爹最后一面,心里难受,这才说了糊涂话。” 她实在怕了。 胖夫人得了钱,当下就换了个嘴脸:“算了,我还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不过很快,她转移了注意力。 “你这外甥女什么来头。” “她头上的簪子是金的,怎么瞧着比刘家给的聘礼还粗?” 慕梓寒:“真的。” “衣服看着也很贵的样子。” 慕梓寒:“别碰,你赔不起。” 胖夫人眼睛都要直了,“我滴乖乖,手腕上挂着的是玉吧。” 她这么一提,所有人这才留意慕梓寒的打扮。 柳莺莺微滞,她凑到明显还不太熟的慕梓寒跟前:“表姐,你这玉?” 别是假货吧。 不知她心中所想,慕梓寒很愿意和这个表妹亲近:“喜欢吗?” 她摘下来,顺手套到柳莺莺手上:“这玉镯是皇后娘娘赏的,莺莺戴着,以后定能姻缘顺遂。” 皇后给准儿媳的见面礼也是玉镯,是太后赠皇后,皇后又给了慕梓寒。但慕梓寒怕磕了碰了,一直锁在箱子里,没戴过。 眼下的这只,是周璟醒来,皇后娘娘给的赏赐。虽比不上那只,可宫里的物件,只会好不会差。 柳家所有人:…… 她们有点反应不过来。 胖妇人:??? 皇后? 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的贵人。 真是靠着一张嘴什么都敢说。 慕梓寒说她认识皇后,她还能说自己是太后呢! 她正要嘲讽,就见那个怼天怼地的小姑娘倏然睁大眼。 慕梓寒想起来,她遗漏什么了。 她顾不得说什么,大步朝小巷外而去。 柳家人以为她有什么事,连忙追过去,这才发现那边停了辆马车。 小姑娘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第一次被人抛下足有一炷香的太子殿下正懒洋洋的翻看着手里的书,他没有看慕梓寒一眼,只是用深闺怨妇的语气道。 “慕小姐,真是让孤好等。” 他最厌恶的就是等人! 上次有个蠢货,高高在上的让他等了一盏茶,周璟转头就把人剥皮抽筋了。 慕梓寒很愧疚。 “对不起。” 周璟茶言茶语:“你有什么对不起孤的?不过是一家团聚,忘了孤这个外人罢了,孤还能和你计较?” “一炷香算什么,你就算让孤等上一天一夜,孤也不会有怨言的。” 慕梓寒:…… 周璟虚弱的咳嗽,将帕子抵在唇角,然后吐出一口血来。 “只是孤身体不好,赶路过来,实在不适。” “但你放心,孤不舍得怨你。” 慕梓寒惭愧的想给他跪下! 她真是太十恶不赦了,她是罪人! 柳家在外等了许久,就见慕梓寒殷勤的从马车里搀扶了个病殃殃的男人下来。 举止亲密。 他们是从慕梓寒嘴里得知还有个哥哥的,就是身体不太好。 “这就是小衍?” 还不等慕梓寒接受,娇弱太子此刻很会来事。 “外祖母,舅舅舅母好,我是梓寒的未婚夫。” 他这会儿说的是我。 柳岩眼皮一跳。 眼前的男子通身的贵气骗不了人。 周璟那张脸又实在硬朗俊美,柳岩还要再看,男人一抬眼皮,视线冷淡。 明明周璟什么都没做,可柳岩却连忙不敢再看。 他没见过什么贵人。 邬县最大的官就是刘县令。 可刘县令肥的像头猪似的,头发稀少和癞皮狗似的。 他哪里知道,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可…… 柳家的人面面相觑。 胖妇人过来插一脚,她挑三拣四:“这后生长的好,可瞧着像是病入膏肓的。” “县令老爷年纪大,可身体好啊。” “这个……” 胖妇人又挑剔的瞥了几眼,嫌弃的不行:“找男人可不能找这样的。中看不中用!” 周璟余光瞥见,远处拐角处一抹灰色的衣摆一闪而过。 哦,差点忘了,还有个跟踪的东西。 迎着柳家忧心的目光。 周璟微笑,将带着血的帕子递过去。 “是的,我快死了。” 第79章 娇弱的太子殿下很困扰 地又落了一层白。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响。 柳家不大,本就是乡下农户,慕梓寒夜里和柳莺莺挤在一屋,舅母王氏将家中唯一的空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铺上新的被褥。 她是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许是周璟的状况的确唬人,她更不敢懈怠,甚至将院子的积雪又扫了一遍,生怕周璟这种病秧子走路打滑,就真的死了。 王氏又开始准备晚饭,服丧期间,吃的都是些新鲜素菜,人是铁饭是钢,不能因为老太爷一死,就不吃。 没有力气还怎么和刘县令杠? “娘,你说寒丫头带来的后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王氏凑到柳老太面前低声问。 往前,柳老太爷是家里的主心骨,如今他死了,王氏和柳岩事事都要过问柳老太。 “儿媳瞧着他那长相那气度,还有说话姿态,实在不像寻常人。” “身边还跟着个小厮,这不是富贵子弟,怎么可能用得起奴才。” “莺莺他爹出门买白烛纸钱等物,寒丫头怕有刘家人纠缠,就央寂七陪同去的。” 说着,她又放低声音。 “莺莺他爹也是糊涂的,出门竟然忘了带银子。付钱的时候身上只掏出几个铜板,那寂七转头从怀里掏出一枚能将铺子盘下来的金锭子。” 柳老太也算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听这话,也不免唏嘘。 “寒丫头不至于骗我们。” 柳老太说:“她给莺莺的玉镯,质地细腻光滑,我没什么见识,不过也知那不是俗物。” “既然她敢说此事由她解决,那咱们就信她一回,至于提及的皇后娘娘,只怕是说给外人听的,吓他们一吓。” 王氏心思一动:“娘的意思是……” 柳老太自认为聪慧:“那后生只怕是哪位大官的儿子。” “大官?” “比如压刘县令一头的刺史大人。” 柳老太搜刮着她知道的大官给儿媳听:“或者是知县,节度使那些。” “所以啊,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家的天塌不了!” 她嘴里的大官,放到京城连只小虾米都不是,可在农户眼里,却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王氏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大步转身朝外去。 “饭没做好,你去哪里?” “这夜里寒,儿媳再给他多添一床棉被。不能着得了。” 可不能亏待了!!! 用了晚膳。 夜里是要守灵的,可柳家不敢让周璟沾了晦气,又念着慕梓寒舟车劳顿,早早让柳莺莺带着她去歇息。 这几日奔波,她的确撑不住,慕梓寒也没强撑着。 两姐妹躺在一张床上,说着体己的话。 柳莺莺问起来素未谋面的慕衍。 “大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说起这,慕梓寒就话多了。 “哥哥他容貌俊美,仪表堂堂,脾气好,为人也温柔,能文能武,从没和我黑过一次脸。” “高风亮节,宁折不屈……” “他雕刻的手艺可好了……” 柳莺莺听的很仔细。只有一墙之隔的周璟对此嗤之以鼻。 雕刻的手艺能不好么,害的皇姐如今还念念不忘! 柳家的隔音实在差! 他做了什么孽要在这里听赞美慕衍的! 他麻木的听了小半个时辰,慕梓寒说了这么久就没有重复过一次。 柳莺莺又问:“那未来姐夫呢?” 慕梓寒被柳莺莺给问倒了。 她一点一点回忆,和周璟相处的画面。 嗤之以鼻的周璟眼底冷冽散开。他不屑的背靠着墙。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再如何,他的长处和优点也比慕衍多吧。 他有些心烦,慕梓寒这种人要是夸上一夜,吵着他睡觉,会让太子殿下很困扰。 右手臂枕在脑后,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窗户那边泻下点点月色。 等了许久,娇弱的周璟总算听到她开口。 小姑娘的声音又柔又娇。 “他是好人!” 等待她长篇大论的周璟…… 脸色一寸一寸变黑。 就没了?!! ………… 次日一早。 许家那边来人了。 正是和柳莺莺订婚的许均还有其母许氏。 王氏见着她们母子登门,心下一喜。可这两人进门,半句不提给老太爷烧支香。 许母拉着柳老太就哭诉。 “老姐姐,我日子实在难啊,男人去的早,我好不容易将均儿拉扯大,这些年一直得你们柳家的接济,这份情我也是记在心里的。” “均儿有出息,你们家莺莺我也是极喜欢的,只是这两个孩子实在没有缘分。” “你也知道,均儿是秀才,他苦读这么多年,总不能为了一门婚事得罪刘县令。将前程给葬送了。” “莺莺有福气,以后入了刘家的门,可比嫁给我儿强。所以我今儿厚着脸皮,是来退婚的。还望你们柳家,念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放过我们许家。” 放过许家? 这话说的让人想笑。 柳老太气的不行。 她指着许母的脸骂:“当年你家欠了一屁股债,连粥都喝不起,要是没有我柳家,早饿死了!” “当初在我面前说的千好万好,许均日日来莺莺面前献殷勤,在老头子面前发誓保证要对莺莺好,见他态度真挚,又会读书,老头子给钱又给粮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从始至终,不是她柳家,非要抱着许家的腿不放! “许氏,你还是人吗?” “你怕事想退婚,我柳家无话可说,就当养了个白眼狼,可老头子还没下葬,你就急着退婚,生怕我柳家连累你家,这是让他死不瞑目啊!” 柳莺莺从屋内大步走进来。她含着泪,去看许母身后一言不发的许均。 “许均,你也同意退婚?” 许秀才目光闪躲:“莺莺,我也不想负你。只是我胸有抱负,你一向良善,该体谅我的。” 柳莺莺擦了擦眼泪,说不失望是假的,她也曾满怀期待的嫁做徐家妇,可她不能再让长辈操心了。她忍着悲恸将婚书撕成两半:“我表姐说的对,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像你这种畏头畏尾的小人,我柳莺莺也不会巴着不放。” 看他如此决绝,王氏心下一定。她抄起扫帚赶人。 “滚!日后不必再往来了。” 第80章 往死里揍 许均和许母被赶了出去,许母还挨了一记打,她最要脸面,此刻也止不住愤恨。 “喊打喊杀的,一点也没风度!一家子都小肚鸡肠,我儿是要当举人老爷的,可不能有如此泼辣的岳母。” 要不是顾及读书人的名声,她是要当场和柳家闹的!哪里会这般好脾气被骂还不敢还嘴! “哼,我儿放心,那柳莺莺除了长的好,又哪里比得上刘管家的女儿。” 县令可是放话的,只要他们退婚让柳家死心,刘县令就愿意提拔儿子,还要把管家女儿嫁过去当做补偿!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许均被这么一提醒,淡淡的不舍和惆怅散去。 柳莺莺是好看,但哪里比得过他的仕途! 他志得意满,已经能想象以后他封官拜将! 人啊,总要走捷径! “娘说的极是。” 两母子正得意,就撞见了刚回来的慕梓寒。 她手里提着油条和豆浆。 小姑娘显然听到这一番对话,这会儿脸臭的厉害,她挡了这对母子的路。 “许家的?” 不等两人回应,她嫌恶的眼神随意扫了许均一眼。 “阿谀奉承品德败坏之徒,也配中举?” “你——” 许母气的用手指着她,可下一秒,她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寂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生生将许母的拇指骨头给折断了。 在慕梓寒茫然之际,他冷冷道:“冒犯慕小姐,就是冒犯天家威严,这是教训。” 慕梓寒恍恍惚惚,她甚至忘了再放几句狠话,回了柳家。 周璟昨夜很晚才睡,一早又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他浑身冷冰冰的。心情不好,将剥好的核桃吃人骨头似的嚼的咔嘣脆。谁也不敢往他身边凑。 除了慕梓寒。 在她眼里,周璟生病难受,难不成还要强颜欢笑吗。 “你吃油条吗,刚炸好的可香了。” 周璟瞥她一眼,蓦然冷笑一声。 慕梓寒觉得他怪不对劲的。可手里的事实在太多,又不能时时刻刻顾及他。 而被折断手的许家母子,跑去刘家一顿哭诉。 刘幺这几日春风得意,他已经迫不及待美人在怀了。 在他看来,柳家不过是些低贱的蝼蚁。顶多做些无谓的挣扎。 “大人。” 许母跪在地上:“您让民妇做的,民妇可都做了,如今被折了手,看病吃药不知要花多少冤枉钱。” 这是来要钱的。 刘幺高高在上扔了十两银子就要打发走。不想听到许母又说。 “柳家来了个外孙女儿,实在猖狂,一早就将那些聘礼全部砸碎了。这是打您的脸啊。” 刘幺笑容不见。 “砸了?” 许母连忙点头。 “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幺一拍桌子:“放肆!本官愿意给几分脸面,蹬鼻子上脸他们还敢爬我头上来了?” 他叫来刘管家:“走!现在就和老爷我 去将柳姨娘迎到府上来!” “本来体谅这小美人死了祖父,我也愿意宠着顺着,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娘们!爷今晚就要了她!” 刘管家狗腿的叫来一群奴才,浩浩荡荡朝柳家而去。 这边院子。 慕梓寒挨着柳老太长吁短叹的柳老太坐下。 “什么怕毁了前程,朝廷最重视科举,若是县令为难,他只要进京去衙门,只要证据确凿一告一个准。许家就是说的好听,无非是攀上他们以为的登云梯了。” “许均无能,许母刻薄算计,即便没有刘县令,得知许家不是良配,总比表妹嫁过去遭蹉跎来的强。” “等这边的事料理妥善,外祖母可要和我去京城?” “哥哥实在念您老人家,我们兄妹二人也想有的机会尽孝。” “京城有住的地儿,咱们一家子过去足够。” 她又对王氏道:“京城好人家的子弟多得很,表妹生性温婉,何愁找不到好人家,我们过去慢慢挑。” 家里做主的是老太太。 所有人都等柳老太抉择。 柳老太久久不语 一个地方住久了,哪里舍得挪窝。可她在这个伤心地,一闭眼就是老头惨死的一幕。 京城又太远了。人生地不熟的,物价也高。 她要顾虑的太多。 这些年没照顾过慕梓寒和慕衍,她又如何能拖家带口过去给小辈添麻烦? 可…… 莺莺貌美,就是祸端。 寒丫头能保一时,山高皇帝远的还能保一世吗? 她也实在担心慕衍的身体。 一家人想要好,只有在一起齐心协力相互照应,这是老头死前常说的话。 她目光慈爱:“你们兄妹有心,外祖母就厚着脸皮应下。” “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老大,老大媳妇,寒丫头和衍哥儿的好,你们夫妇要记一辈子。” “不过,外祖母心疼你们外祖父,死后你们可得将我带回来和老头葬在一处。他啊,怕黑,我这一走,只怕坟前说个话的人都没有。”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狠狠撞飞。就砸在院外躺着晒太阳的周璟脚前。 他睁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冲进来的一群人。 柳幺很肥,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 “莺莺心肝儿,我来接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亮,因为他瞧见了一个更符合他胃口的女人。 柳幺很激动! 那许氏怎么不说清楚,柳家这个外孙女也这般貌美!看看那脸白的似雪,再看看胸脯胀胀鼓鼓的,还有细细的腰身。 这一对姐妹花,他都看上了! 他的眼神,周璟很不喜欢! 还不等柳幺发令将人直接掳走,周璟慢吞吞的站起来。 “刘家宅子可大?” 他突然这么一问,就像给了一颗定心丸。 “自然是大的。” 柳老太说起这事,就有一堆怨气:“这畜生不知剥削了老百姓多少民脂民膏,宅子越建越大,在这邬县里,可没谁家能比得上。” 周璟:“挺好的。” “您老人家要是愿意,我这就让人去推平了,给外祖父当墓地用。” 柳老太一下子精神了。 王氏看着周璟的视线越发目光灼灼。 刘幺:“大胆!” 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 “来人,将这些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周璟笑眯眯的,可比冷戾还让人心里发寒。 “丑东西,你吓着孤了。” “寂七。” 病弱太子本来就不畅快,无处发泄。如今还有人非要往他眼皮子底下凑。 他凉薄的唇动了动。 阴冷冷的。 “往死里揍。” 第81章 你真的是无法无天!!! 他一发令,别说是揍人,就算将人身上的肉薄如蝉翼一片片削下来,寂七都能做的漂漂亮亮的。 不过,到底隔墙有耳。 寂七当然不可能展示真实的实力。 毕竟殿下身边陪同的人会拳脚功夫和武艺高强能杀人不见血是有很大区别的。 刘家的那些下人,都是空架子,他实力留有保存,但还是轻轻松松全部放倒。一个个摔在地上疼的直喊娘。 “大……大胆!” “你们可知本官身份!” 刘幺肥胖的身体连连后退。 他拿出官威,整理了一下衣袍:“本官是邬县的县令!” 他亮出身份试图吓死周璟。 “在这邬县,老子就是天!”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周边的邻居,以胖妇人为首全部跑出来一看。 刘幺见周璟不说话,还以为吓到了他,于是得意的大放厥词:“你要是识相,就交出那两个美人。” 他张狂的笑,随后提起下摆:“再从本官胯下爬过去,就饶你不死。” 周璟古怪的笑。 “啊!” 只听一声惨叫,整日鼻孔朝天的刘幺被柳家那个病秧子外孙女婿身边的小厮按在地上摩擦。 左一拳右一拳。 仿佛下一秒就要血肉四溅。 寂七浑身煞气:“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恶心殿下。 他的手铁都能折断,寂七毫不犹豫对着刘幺的下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狠狠一折。 刘幺疼的蜷凹起身体,惨叫哀嚎声嘶力竭,眼珠子瞪的极大。手臂青筋暴起。 刘管家吓得连滚带爬过来:“大人,大人!” “住手,尔等岂敢殴打朝廷命官!是不想活了吗!” 也许是这一变故来的太快,除了柳家人,其余的都忽视了方才周璟的那一声‘孤’。 他来这里后,从未强调过自己的身份。 可这天下,能以孤自称的除了那位,还有谁? 王氏吓得手脚发软,尤其想起来昨日铺床时,周璟还朝她微笑说谢谢。 老天爷!太子殿下对她道谢! 她拉住柳岩:“我可有听错?” 柳岩没有一点反应,因为他吓傻了。 王氏只能转头看柳老太。 “娘。”她颤巍巍出声。 柳老太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但见儿媳都要吓傻了。 “忍住。” 她飘飘然:“毕竟你是太子殿下的舅母。” 这一句话像是有魔力,向来胆小怕事的王氏一下子身板挺直! 而周边的人,目睹这一幕个个脸色苍白。 刘幺疼的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肥,这会儿脸鼻青脸肿的像猪头一样。 就在这时衙门的官吏,腰间佩刀,蜂拥而至! “吵什么!是谁在闹事!” 他们冷着脸凶神恶煞过来。 刘管家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快,把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抓起来,剥皮抽筋!” 官吏一惊,他们显然认识刘管家,看清地上的人时,全都抽刀,纷纷抵向寂七。 胖夫人哼哧哼哧挤开人群从后面跑过来。 一脸不赞同的对着柳家人瞎逼逼。 “莽撞啊!” “大人金尊玉贵的,岂能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货色给打了?” 还打那个地方! “你们柳家是越来越放肆了!” 她还想说什么,就撞上慕梓寒冷若冰霜的脸,也不知怎么了,吓得莫名一个激灵。 胖妇人:哼! 然后下一秒。 那些牛逼哄哄的官吏也一个个被打趴下。 场面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三步,深怕寂七一言不合也来揍他们。 慕梓寒收回视线,她拉了拉周璟的袖子:“我刚得知,刘幺作恶多端,曾奸杀即将分娩的妇人,那妇人丈夫早亡,家中只有个眼瞎的婆母。” 儿子没了,儿媳死了,就连未出世的孙子,也没了。 老妇人受不了这个打击, 她也是个有能耐的,离家一路艰难求到知州面前申冤。 最后却死的凄惨。 “朝廷官员三年轮着任职,而刘幺却能在邬县长达七年之久。” 不用她再提,周璟也明白了慕梓寒的意思。 这是,上面有人罩着呢。果不其然,刘管家开始大喊大叫。 “我们大人颇得知州大人的看重!你们还能杀人灭口吗!” 知州大人可是正五品!!! 他身边的官吏一个个可都是能打的。 周璟一抬手,寂七这才停止揍人。退到他身后。 “死了没?” 寂七:“还留着一口气。” 周璟捏着慕梓寒的手玩,她的手显然不是常年练武的周璟能比的,软的没有骨头。 地上的血雪早就被血染红,那些官吏和刘府的人头重脚轻的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布满恐惧,哪里还敢不要命的上前。 更别说,那些早就吓傻了的百姓。 除了刘幺凄厉的哭声,就是弄堂里冷冽的呼啸寒风,再无其它。 没有人敢说话。 也没有人敢质问周璟,你凭什么。 时间仿若静止。 始作俑者温润如玉的坐在椅子上。 他稍稍想了想,邬县由桐州管辖,要是没记错的话…… “桐州的知州是汪肆?” 寂七自然不清楚。 周璟看向柳岩。 柳岩麻木:“知州是姓汪,可叫什么我们倒是不知。” 刘管家:“放肆!知州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说的!” 周璟嫌他聒噪,他抬了抬眼皮。 “怎么?还不滚吗?” 你真的是无法无天!!! 刘幺的命根子已经断了,这会儿疼的死去活来。 他人生就两个乐趣,钱和色。 他想让周璟死!!! 但让周璟死之前,他显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一边吸气,一边痛苦道:“大夫,快带我去看大夫!” 很快,有人抬着担架要把他扛走。 刘幺很绝望,偏偏丑态又被这么多人看了去。 所以,他撕心裂肺扔下一句重话! “你给本官等着!我这就请知州大人处死你!” 周璟懒洋洋站起来。 他睨了慕梓寒一眼,到现在还记得她昨天的那句,他是好人。 挺堵心的。 扫兴。 “困了。这里的事交给你。” 慕梓寒连忙点头,她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过这会儿应该先扶周璟回去歇下。 周璟被扶着进了屋,又想到了什么。 他扔下一句话。 “随时恭候。” 说着,他笑了笑:“就怕那孙子不敢来。” 第82章 疯狂磕头认错 安顿好周璟,慕梓寒就让柳莺莺取来纸笔。 刘县令那群人已经撤了,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整个邬县。 “你还不知道吗?往前那群趾高气扬的玩意这会儿可凄惨了,刘县令只有挨揍的份不如,如今那玩意都断了!哭的好不可怜,去了医馆威胁大夫给他接上,这不是为难人吗。 ” “谁打的?当然是柳家,对对对,就咱们县里那个外来户,家里女儿生的极标致的柳家。” 为此,很多人发表了不一样的意见。 有为柳家担心的。 “他们实在太大胆了,能得意一时还能得意一世,县令最是记仇,咱们寻常老百姓哪里敢在他眼前说个不字,刘幺能放过他们?柳家这是彻底完了。” “下令揍人的那个小白脸可俊了,病殃殃的说几句话咳一次血,啧啧,只怕估摸着时日无多了,死前也要干一波大的!” 有为此拍案叫绝了。 “好!干得好!那个老色批不知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这都是报应,柳家做了我们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如何不让人佩服!” 很快,又是一波风。 “慕小姐这会儿就坐在柳家门口,说是先前受到刘幺残害的人,都可以过去,将怨情告知,她一一登记,借着这次机会,顺便帮我们报仇呢。” “往前,我们只能含着泪吞下,报官无门,这……突然出现的慕小姐可信吗?” 角落蹲着的乞丐,听到这话突然站起来。 “柳家在哪?方便指个路吗?” 胖妇人去街上买菜,这会儿还心有余悸,闻言就一阵嗤笑。 她反正死活不信,柳老太有个这么厉害的亲戚,所以一定是他们故意装神弄鬼! “且听她吹,一个姑娘家,不老老实实在家里烧柴做饭,却抛头露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瞧着看吧,他们柳家都得自求多福了!” 老乞丐却充耳不闻。 “我女儿被这畜生强行带走,不过一年,就葬送了性命,我苟活至此,就想给她报仇!” 可恨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斗得过刘家! “是真是假又如何?我只知道要是我不牢牢抓住只怕这辈子再也没有给女儿沉冤得雪的机会了!” 他这一番话触动了不少人。 同时,和他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他过去时,柳家门前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更有甚者,在巷口偷偷看了许久,最后咬咬牙,下了一个决定撒腿朝一处破落人家跑去。 “婶娘婶娘,咱们去柳家,给堂妹报仇。” 很快,柳家门前的巷口被堵的密不透风。 慕梓寒不知,她写了第几张纸了。 她又看了眼前面长长的队伍,所有人都死气沉沉的,可眼底却带着细微的期盼。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掩面而泣:“我就那么一个孙子,因为冲撞了县令的的儿子,就被刘家人用棍子活活打死。” 有跛腿的青年愤愤:“我的腿被刘家马车碾的!我是读书人!身有疾者不得入科考,我一辈子都毁了。刘家却半点补偿不给。说我活该。” 有半张脸布满可怖伤疤的妇人悲凄:“我家中行商,本是邬县最富有的,刘幺想要一起做生意,丈夫没应,他发怒随便按了个罪名就将人押入大牢,家中钱财被洗劫一空。为了不留下罪证,宅子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脸就是当时毁的。” 下一位是个瘦弱大娘。 慕梓寒手都要写酸了,她现在很愤怒。 “大娘,您是什么事?” 大娘高冷的看她:“听说你能帮我算账?” 慕梓寒点头。 大娘愤怒:“刘幺那个鳖孙,一月前吃醉酒,偷了我的大宝贝!” “你大宝贝是?” 大娘:“我养了四年的鸡!” 她能不气吗!!! 更气的是:“那鸡每天都能下两个蛋!” 慕梓寒:…… 很好! 大娘还是你大娘! “姑娘,你怎么不写了?” “你快点记上去,刘幺欠我一只鸡,外加三十个蛋!一个都不能少!” 直至日暮西山,这才全部登记完毕。 慕梓寒将一叠纸收拾妥当,她回了屋。 周璟早醒了,柳家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往前还能朝周璟有说有笑,让他待慕梓寒好,这下,柳家都没有人敢往他面前凑了。 周璟也不在意。 这世上就没几件他在意的事。 他立在窗户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慕梓寒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不知何时又把厚实保暖的毛皮扔到地上,这会儿就一件单薄内衫。 她连忙跑过去,要给他裹起来。 周璟却是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年纪轻轻的,你愁什么?” 慕梓寒对他一直没有防备,她实事求是:“我有些难过。” “邬县只是个小小的缩影,也许在我们不知道地儿,还有数不清的千千万万个邬县。” 人间疾苦,数不胜数。 周璟被她一本正经放语气逗笑。 “就为了这事?” 什么叫做为了这事? 这难道不够严重吗? 慕梓寒狐疑。 “那是龙椅上的人该操心的。” 周璟神色淡漠,屋内没点灯,慕梓寒瞧不清他眼底下的讥讽,男人一字一字说的很慢:“是他无能。” 慕梓寒倏然一惊:“殿下。” “嘘。” 修长的食指抵住了她的嘴。 “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一阵喧闹。 刘管家哐哐哐砸门,小人得志道。 “知州大人驾到,柳家人还不出来认罪!” 说着,刘管家就和尊贵的知州大人说起刘幺的惨状。 汪肆果然大怒:“我的人也敢伤,简直该死!” 咯吱一声,门打开。有人长身玉立走出来。 天已黑,汪肆身后的人个个提着火把。 汪肆坐在一个人抬着的步辇上,很有范儿:“活捉对刘幺下手的那对主仆,在桐州管辖之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一个毛头小子,本官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 然后他看清了周璟的脸。 周璟靠着门,姿态懒散:“接着往下说。” 刘管家激动道:“大人,就是他!” 然而想象中汪肆的痛下杀手却没有。 刘县令时时刻刻奉承拍马屁的汪知州倏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连忙用手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他的嘴唇已经开始颤抖,浑身战栗。 汪肆连滚带爬的从步辇上跳下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扑通一声跪在周璟面前。 疯狂的磕头。 “下官口出狂言,求殿下宽恕。” 第83章 谁给你的胆子骗孤 月色朦胧,小巷气氛无处不在的充斥着诡异。 柳家门口本就徘徊着不少人。 谁都清楚刘府的人去搬救兵了,不少老百姓久久不愿离开,就等着亲眼看柳家那个说几句话就喘的小白脸当真有无本事帮他们洗涮冤情。 更有不少看戏的。 毕竟,小小的邬县平时哪能掀起什么风浪,这一下就来了个大的! 可比过年还热闹! 县级的官吏和州级的官吏实在没法比,这个知州大人过来时,排场可比刘幺风光多了! 身后跟着也有百人。 那帮着刘幺四处作孽的刘管家还一直煽风点火。 知州一怒。 所有人看到这里,心都凉了大半。 可谁能想到来了个大反转! 柳家小白脸露了个脸,蛮横的知州就脸色大变。 他一跪,身后的百余官吏全部也跟着齐齐跪到地上。 刘管家:!!! “这……” 被汪肆压下来打了两巴掌! “蠢东西!还不把冒犯殿下的刘幺押过来!” 胖妇人茫然。 难道不应该把挑事的柳家押入牢狱,直接处死吗!!! “知州大人这是被鬼上身了?” 被偷了鸡的大娘两眼放光。 她年纪大了,可耳朵好使! 那知州喊这个小白脸殿下呢! 不不不,这哪里是小白脸,这分明是让她的大宝贝回家的储君!!! 乡野之地,何曾出现过大人物啊! 和汪肆的紧张不同,她完全是亢奋。对着周璟的方向,就高声行了个大礼。 “太子千岁千千岁千岁岁!” 这么一喊,所有愣着的人全部有样学样,眼里的惊喜如何也藏不住。 “太子千岁千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给我们申冤啊!” 胖妇人脸上的肉抖啊抖。 她有点呼吸不上来,更受不了这个打击。 原因无她,今早和她一样胖的女儿,含羞带怯的偷偷看周璟,被她发现后,她气的大骂。 骂了女儿还不够,还转头骂周璟了。 没错,她骂了。 【短命鬼勾引谁呢!老娘的女儿你配的起吗?】 周璟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底的似嘲若讽轻嗤一声。 她不敢再想,两眼一翻,吓得晕死过去。 刘府。 这已经是刘幺第八次发火了。 他掐着大夫的脖子,恨不得生生拧断! 屋内的奴才吓得全部跪在地上,哼都不敢哼。 刘幺不敢相信,他是太监了!!! “死,你们统统都去死!” 他癫狂的笑着。 刘管家是这时候回来的。 刘幺没有察觉出他的反常:“知州大人过去了吗?” 刘管家双眼无神,浑浑噩噩:“过……过去了。” 他身后是汪肆身边的官吏。 刘幺松手,大夫的身体滑倒地上彻底断气:“好!” “你告诉大人,他若将柳家人统统处死,我就将刚得的那些宝贝全部奉上!” “我要剥了柳家外孙女婿的皮!挖了他的心喂狗,扔到雪地上,让他冷,让他死!” “敢算计我!” “去查他的身份,我要将他全家都杀了!!!” 刘管家瘫倒在地,官吏冷着脸,比了个手势,很快,刘幺被人粗鲁的扛起来。 刘幺:??? “你……” 刚出一个声,脑袋就被官吏狠狠敲了一下。 “闭嘴!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你死了就死了,若是牵连我们大人,呵呵!” 这边。 周璟来至汪肆跟前,坐在慕梓寒送来的椅子上,长靴不知何时染上了脏污。他抬腿在汪肆肩膀上擦了擦,把他当成了一块抹布用,动作懒散却也足够凌辱。 汪肆却吭都不敢吭一声。他身上披着的的氅子料子是白熊的毛皮,没有丝毫拼接的痕迹。 想要毛皮好,就得活着对白熊剥皮。白熊难遇,更难猎,本就不可多得,这品质是能上贡的物件。 可却穿在了他一个五品知州身上。 周璟:“你倒是比孤还会享受。” 这一句话,让汪肆冒了一身的汗。 他不敢说话,浑身在发抖。 周璟却没放过他。 “你来桐州几年了?” 汪肆见周璟擦好了靴子,连忙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积雪带去的湿意,小心翼翼的捧着。 “回殿下,两年了。” 周璟:“官员考核三年任期,回避原籍,再由功绩情况决定是否升迁。” “你觉得,你能往上迁吗?” 他问的慢悠悠的,可在汪肆耳中却如一道催命符。 他脑子疯狂转动。来的路上,他将事情已知道的七七八八,殿下这是要帮着柳家。 天下皆知太子贤名。可同样的,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汪肆现在要做的,就是速速撇清自己。 他现在恨死刘幺了! “殿下,是下官疏忽,看管不当才致管辖之地,有如此残害百姓的事发生。” 慕梓寒将暖手炉送到周璟怀里。 “疏忽?” “汪大人怕不是忘了,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汪肆擦了擦汗,绝口不认:“下官来此,是刘管家诓骗说有刁民殴打朝廷命官。” 他小心翼翼道:“谁知是殿下,可见其中必有隐情。” 刘幺被官吏带来,重重推搡到太子跟前,摔了个狗吃屎也未有丝毫不满,顺势就跪趴在地上。他这会儿安静如鸡,瑟瑟发抖。 汪肆转头斥责刘幺。 “刘幺!你可认罪!” “说,你到底对柳家做了什么!” 一向嘴硬的刘幺这会儿哭都来不及。 “殿下,我该死,下官该死!” “我不该强抢民女!” 刘幺:“可……可也没得逞啊。” 他这时候还想要为自己找条活路:“那柳家老太爷,也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死的啊!” ‘啪’ 重重一记响亮的耳光。 救命! 刘幺要抢未来太子妃的表妹当妾。 还放任下人将太子妃的外祖给害死了。 汪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到如今,你还狡辩!” 说着,他道:“殿下,柳家的事我实在不知情!” “要是知情,下官绝对会处置刘幺,怎会冒冒失失来此。” 周璟:“姑且信你。” 还不等汪肆松一口气,周璟将那一叠慕梓寒记载的案情,重重甩到了他脸上。 “刘幺在邬县胡作非为,杀烧抢掠桩桩件件难不成你都不知?” “自己数数,有几个跑去你那边申冤的被灭了口。” “汪肆,谁给你的胆子骗孤?” 他轻笑一声,却威严逼人。 “嗯?” 第84章 太记仇不好 可周璟还没放过他。 “前任知州是你什么人?” 汪肆哪敢撒谎。 “是下官读书时的同窗吴承,如今在柳州任职。” 周璟饶有兴致。他冷冰冰的视线在地上匍匐的两人身上游移。 “你那同窗给你养了条好狗。” “让孤猜猜,等你下任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学着你那同窗的手段帮刘幺继续连任?” “刘幺敛财,在邬县都要成土皇帝了,你们给他掩事,这些年,捞了不少好处吧。” 见事情暴露,汪肆吓得连连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下官一时糊涂。” “下官再也不敢了。” 周璟却是瞥了一眼这时风尘仆仆回来的寂七:“念。” “邬县县令刘幺,在位七年,贪污款项共计四十万两有余,利用职务之便,多收赋税三万两。因一己之私,将无辜百姓牵连入狱共计十七人,于端漠三十年至三十七年,凌辱民女二十七人,涉及命案四十起。” 说着他一顿。 刚刚刘幺又杀死一个。 “四十一起。” 然后又一顿。 “偷鸡一起!” “证据充足,判决如下!” 寂七嗓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按律法,判处死刑,刘府人口一律流放千里。” 刘幺不可置信倏然抬头,可下一秒寒光一闪。鲜血直飚。 人头落地,滚到了慕梓寒脚下。 他的眼珠子带着极度的恐慌睁的大大的,只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直接断了气。 人群一阵骚动。 慕梓寒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抵着门就想呕吐。 周璟施施然抬眸看她。 随后警告的盯着收回剑的寂七。 寂七很无辜。 这切口不是很漂亮吗! 他杀人可是有经验的! 太子妃实在不懂的欣赏。 刘幺一死,汪肆愈发心惊胆战。 可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桐州知州汪肆,助纣为孽……” “殿下!” 汪肆颤巍巍:“求您网开一面!求您网开一面!” “刘幺已死,桐州管辖地界正是缺人之计,下官愿迁善改过……” 周璟觉得很可笑。 “你大可放心。” “三日之内,空缺就能补上,新上任的知县和知州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寂七,抄了他的家,汪家上下一并入牢狱听候发落,等下任知州到后,让他去查涉及此事的吴承,近十年内在桐州地界任职的一干人等手上干不干净。孤给他权限,六部,御史台一并协同调查。” 说着,他环视一周。 入眼的都是些穷苦百姓。 邬县是小地方不错,这里土壤肥沃,水路算便利。可这里的人,却一个个骨瘦如柴。 再看死透了都刘幺,肥的流油。 世上的贪官不少,为人清廉的少的可怜。只要他们肯为民办事,周璟可以容忍他们贪,可贪的厉害,影响百姓生计绝不能忍。 周璟嫌恶的站起身,朝慕梓寒走去。 到这个份上,他还不忘记自己的人设。 在众目睽睽里,上一秒杀伐果决的太子,下一秒虚弱脚步虚浮的差点一个踉跄。 周璟更是没有忘记他的贤名。 “等彻查结果出来,这一笔钱,除了充公外,该拨款的拨款,该救济的救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一场长达多年该有判决,在短短一日,被他三两下解决,总算落幕。 慕梓寒也好像才认识周璟。 在她眼里,周璟一直是娇弱的,喝口热茶都要人吹的那种。 可让他料理人时,运筹帷幄不紧不慢时展现出来魅力却是第一次见。 慕梓寒甚至不知道,周璟何时派寂七出去抄家,下任官员只要三日就能抵达,路程不提,委任文书也要吏部按了手印,只怕在来邬县前,周璟就早有准备。 他早就将这边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难怪,周璟美名远扬,重病后,百官为此唏嘘,二皇子周煜怎么努力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说完这句话,周璟在慕梓寒身边停下,男人眼底看不清情绪,他抬手,蹭了蹭慕梓寒眼角的泪。 “他死有余辜,在柳家门前谢罪。还满意吗?” 满意。 就是很吓人。 慕梓寒低声道:“多谢殿下。” 周璟俯下身子同她平齐:“那你哭什么?” 这一晚,再无事发生。 除了柳家人心惊胆战的生怕周璟冷了,渴了。 次日一早,难得阳光明媚。 屋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哪里看的出来昨日死了人。 柳老太爷下葬。 一路朝后山过去,要经过路上再无积雪,百姓自发扫的。 大半个邬县的人为了感激柳老太爷坟前上了香。 柳老太扶着碑上的字,忍着悲恸,对抿着唇流泪的慕梓寒道:“你祖父行善了一辈子,临到头有这么多人送他,值!” ———— 处理了丧事,柳家上下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带的,京城的宅子都有,但收拾出来,还真不少。 为了赶路,这些自然不能一并带上,后面会有商队亲自运送。 不过出发前,慕梓寒有个事需要做。 她刚要借寂七,周璟问:“确定?” 慕梓寒闷声:“我心里气不过。” 周璟:“太记仇不好。” 慕梓寒踌躇:“那……” 算了。 周璟:“也罢,孤陪你走一遭。” 这时的许家,开始鸡飞狗跳。 许母难受啊! “早知道不退柳莺莺的婚事了!那样我儿就是太子的连襟!何愁不被提拔?” 刘家倒了! 她的算盘稀巴碎了! 许均也很难过,他开始埋怨许母:“都是娘整日在我面前说个不休,我一时糊涂这才答应了退婚。” 他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 学问在同窗面前,不至于落尾,可也轮不到前首。这才会为了前程去向县令卖好。 许母眼珠子一转,无赖道:“那莺莺脾气软。她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退的婚,柳家为何不能理解我们的难处?走,咱去她面前说说好话,还愁不把她拿下?” “再不行,给她喂点药,把人睡了,她还不得乖乖入我们许家的门!” 许均心动了。 母子正说着话,‘砰’的一声,门被踢开。 竟然是慕梓寒。 许母心思百转千回,连忙换了笑脸:“寒丫头你怎么来了?” “诶呦,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呢。” 慕梓寒懒得废话:“这些年,柳家一共借了你们十两银子,粮食足有三十斤。你们到现在还没还。” “往前看在亲事的份上,也就算了,如今没关系了,你们不会还想着白拿吧?” 许均蹙眉。 柳家都发达了,这点钱怎么还斤斤计较。 “我们手头紧。” 周璟慢慕梓寒一步,他抬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崇拜他的邬县的百姓。 “没钱没关系,拿物来抵就成。” 慕梓寒就听不久前还说记仇不好,不能以怨报怨的人,语气说不出的搞事兴奋。 周璟笑眯眯道:“给孤砸!” 慕梓寒:??? 她狐疑看向周璟:“殿下不拦我,怎么还……” 周璟转眼温柔:“孤可都是为了你。” 慕梓寒感动!! 第85章 孤哪里舍得怪你? 所有人蜂拥而上。 看见什么都砸。 椅子,凳子,锅碗瓢盆…… 一时间,许家上下充斥着各种物件摔碎的声音加上许母气急败坏的的喊叫声。 她拼了命的去拦,却无济于事。 “大家街里街坊的,你们这是做甚!” “别别别,大壮她娘,那个不能砸,哎呀,都说了不能砸了!” “我也没欠你们钱啊!与你们何干!你们这些人就是谄媚的狗腿子!!!” 没人理他,除了她的哭嚎,还有人手指啪啪啪拨动着算盘:“共计三条凳子,五个盘,三只碗……” 她急的直拍大腿,当即瘫倒在地,哭闹的蹬着腿:“我的命好苦啊!欺负人了,都来看看欺负孤儿寡母了!” 没人理他。 许均是秀才出身,倒不至于也跟着学,心里万分羞愤,只觉得砸的不是物件,是他的脸面! 他可是秀才! 乡野之间能出几个秀才? 闹了这么一出,别说娶柳莺莺了,只怕邬县都没有几个女子愿意嫁他。可明明几日前,他还在做飞黄腾达的梦。 眼前的是太子,他难不成还敢公然耍赖不成? 许均学问平平,可说话做事一向很有文人风骨,这也是当初柳老太爷觉得他有出息的原因。 许均风度翩翩的上前,他朝周璟拱手作揖。 “殿下,求您高抬贵手。” “我娘只是个寻常妇人,她什么都不懂,如有得罪,望您莫恼。” “借债还钱乃天经地义,学生从未说不还,当初得柳家帮衬,许均至今感激于心,只是家中一口气要拿出十两银子,实在困难。” 说着,他又满怀希冀的看向慕梓寒。 女子一向比男子容易心软。 “慕小姐,其实退婚并非我本意。我心里是有莺莺的。” “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可要是给我机会,我定会千倍百倍的待她好。” “婚事是老太爷定下的,想必他也希望我和莺莺能再续前缘。” 他还要再说什么,就见慕梓寒似嘲似讽的眼神。像是一眼看透了他的不堪和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 “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许均,你觉得你哪里配得上莺莺?” 所有话哽在喉咙里。 他不甘啊!却只能道。 “家中如今只有五两,其余的,不如过些时日……” 慕梓寒冷笑:“你说这个话合适吗?” “如果真的要还,早就还了,你却拖欠了十几年。别说五两,一个铜板都没见着。没和你算利息,已经便宜你了。” 她很满意眼前的一切:“柳家即将离开邬县,难不成你每个月还一两,我们得月月跑过来收不成。” 许家算什么东西,还得事事迁就不成! 打算盘的人点头:“吵什么,都给你许家算着呢!” “太子和慕小姐都是讲道理的人,一斤米三十文,三十斤米900文,再加欠的十两,我们就砸十两九百文。” “又不多收你们钱,你们还要怎么样!” 许家本来就小,东西一个塞一个便宜。最金贵的就是笼子里养的十只鹅。 最后,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卸了三扇窗还有茅厕上方的瓦片,这才堪堪够。 慕梓寒将鹅给这些帮忙的人分了,这才扶着周璟含笑回去。 见她眉眼弯弯,周璟笑:“这么高兴?” 慕梓寒重重点头。 “给表妹出了气自然高兴。” 说着,她眸色潋滟望向周璟。 “还有的是殿下。” “要是你没有一同前往,定然不会如此顺利。” “故,我感激殿下。” 她真是够直接。 要不是慕梓寒,他的确不会来此,至于惩治贪官污吏,周璟只是恰好做了他身为太子该做的。 不过倒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周璟为此也难得愿意纵容她。他的手松松搭在女子肩上:“行,那接着去第二家。” 第二家自然是隔壁的胖妇人家里。 胖妇人提心吊胆的,一直在听外头的动静。 尤其得知慕梓寒将许家砸了个底朝天,最后只留下四周空空的墙壁,她就捂着心口,浑身都疼。 完蛋了完蛋了。 她觉得她要完蛋了。 这些年她可没少占柳家便宜,坏话更没少说! 她是个欺软怕硬的,又有许家的报应在前,胖妇人做了个决定。 慕梓寒和周璟沿着小道慢行。 京城有京城的繁华,乡野也有乡野的农趣。 路过小溪,还能看见稚童在捞鱼。 “殿下这几日咳嗽严重了。” 周璟:…… 咳给跟踪那货色听的。 慕梓寒:“出发前,蒙时给的药我都煎的。一早起来就去厨房。” 周璟很体贴:“辛苦你了。” 慕梓寒语气幽幽,她最头疼不听医嘱的病人:“知道我辛苦,殿下今儿怎么倒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璟心下不以为然。 要知道这一路过来,他就倒了一路。 周璟随口胡诌:“太苦了。” “苦也要喝呀!” 慕梓寒很快开始反省:“也怪我,竟然忘记准备些蜜枣。这里只怕没有,回头我问问外祖母,可有糖。” 周璟:…… 他突然笑了起来,男人抬手,将女子被风吹散的鬓发别在耳后。 “不必自省,孤哪里舍得怪你。” 奇奇怪怪的对话。 寂七背着剑很沉默。 他想,太子妃的道行只怕再涨百年,也比不过殿下。 “寂七是孤身边的人,深知孤最尝不了半点苦,可回回都要忘记带甜食。何况是你。” 慕梓寒一下子抓到小辫子:“那是寂七的错。” 周璟笑容越来越大:“对,孤会罚他。” 寂七:…… 他活该是吧! 两人刚回小巷,就听到隔壁乒乒乓乓的动静。 慕梓寒狐疑的过去看。 胖妇人:“慕小姐不用操心!我自己砸!这里灰尘大,您可千万别进来。” 她还特别上道:“昨儿我嘴贱!竟然得罪了太子殿下,说了不好的话,等我砸完了,就扇自己嘴巴!” “我有罪!” 慕梓寒:…… “……倒也不必。” 胖妇人:“不!不要拦我!我可不是许家那种敢做不敢认的怂货!” 周璟:…… 得! 让他怎么借题发挥。 第86章 我帮殿下脱还是殿下自己脱 为了赶路,所以没再耽搁,他们很快启程。 先是船,接下来换成马车。 第三天,出事了。 许是吹了风,周璟晕了过去。 闹得人仰马翻,寂七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行程,入住最近的一家客栈。 床上的男人呼吸微弱,浑身发烫,烧的厉害。 寂七急匆匆出去找大夫。 出去前他很不经意的和慕梓寒提及:“这里偏僻,只怕大夫难寻,殿下如果烧的厉害,慕小姐最好找店家取些烈酒擦拭擦拭。” 闻言,慕梓寒连忙道:“我这就去。” 她不知,她和寂七前脚刚走,窗户那边很快有了动静,屋内多了个人。 正是这些时日,跟踪的汉子。 汉子虎背熊腰的。 他立在床边,看着床上有上气没下气的男人,抬手碰了碰探虚实,烫的可以当火炉了。 他一走,周璟就睁开了眼。神情犀利轻蔑。哪有半点病重大模样。 很快,应该离开的寂七出现:“殿下,可要属下追上去?揪出幕后之人?” 周璟撑起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不必。” “知道了有什么意思?盼着孤死的,也就那些人。” “反正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汉子自以为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在暗桩和人碰头。 “头儿,周璟病是真病,人是真快死了。” 对面的人蒙着脸:“可有异常?” 汉子眼底留着重重的黑眼圈,他这些时日,就没一个好眠! “有!” 他将这几日的经历交代。 “周璟是真会折腾!白日睡,让身边的那叫寂七道奴才四处崩波。小的深怕寂七听从周璟的命令,主仆二人私下接着山高路远会有什么动作,就一直跟着寂七。” 对面之人一听这话,只觉得不得了,他面色凝重:“说!” 汉子却开始吐槽:“是我太看的起他了!寂七不过会些三脚猫功夫,这么多天,我都未暴露行踪半分,寂七都在外头。一早去山上接露水给周璟泡茶,又要其余街头东边买块豆腐,西边闲逛嗑嗑瓜子,还顺便去桐州抄了知州的家。” 说到这里,他的嗓音带着委屈。 他容易吗! “晚上,寂七好不容易睡下,不再四处打转了。我还没松口气周璟又开始了。他白日睡够了,晚上就上屋顶。” “去屋顶做甚?” 汉子:“……咳血。” 毕竟要死了,有点古怪行为也正常。 “他还撑着病体去扫慕小姐房门口的雪。” 虽然扫几下,就没力气了。 看的他挺心酸! 蒙脸人不解:“扫雪又为了什么?” 别是暗藏玄机!周璟那个人肯定不简单! 汉子破声:“为了爱!!!” 还不是怕慕小姐走路打滑! 好家伙,那周璟快死了,还是个恋爱脑! “他还每天对着慕小姐说情话!” 很浪漫! “头儿!这两人轮流上阵,一点也不闲着,我蠢!生怕是烟雾弹,死死盯着,这些天是一点没歇啊!!!” 汉子觉得周璟没死,他就要过度劳死。 “周璟已是日薄西山,哪里是对手。离京又如何?他做不了什么,回京途中又被我们的人喂了剧毒断鼎。太医可全都把过脉的,做不了假!他难不成还能瞒天过海吗?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出门,周璟就是单纯的为了慕小姐。” “住嘴!主子的事,是你能质疑的?” 蒙脸人:“周璟没有别的意图再好不过,可别挡了我们主子的大业!” 两人说的话,注定无人知晓。 这边, 慕梓寒抱着烈酒回来,正奇怪该去找大夫的寂七怎么回来了,可见周璟醒着,所有心思都抛下,她大喜。 “殿下!” 周璟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看着她。 小姑娘今儿穿着一身玫红色长裙,衬的她的皮肤愈发的白。 怪好看的。 慕梓寒跑上前,用手摸了摸周璟的额头。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没那么烫了。 她蓦然红了眼。 “我生怕殿下有个好歹。” 周璟好整以暇,又开始逗她:“孤都没娶你,自然舍不得死的。” 慕梓寒闻言刚要松口气:“那就……” 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男人一歪脸,嘴角的血往下流,滴答砸她白嫩的手背上。 寂七:…… 真是够了! 慕梓寒浑身一颤。吓得不知所措,周璟却看着她,抬手拉过她的袖子,动作很慢去抹去嘴角残留的血:“孤只怕时日无多了。” “不会的。” 慕梓寒低着头眼泪滚落,她忍着哭腔:“殿下的药快煎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她跑了出去,很快,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过来。想到了什么,转头将药放他手里:“我去取糖。” 周璟嫌恶,正要起来倒了。就见寂七还直挺挺在屋里杵着,一点不知道避嫌。 “你。” 周璟:“快来喝了它。” 寂七:…… 慕梓寒再进来的时候,寂七已经离开了,周璟手里的碗也空了。 她很欣慰。将手里的糖喂给周璟。 柔弱不堪的周璟嘴里含着糖,含情脉脉放望着为他忙上忙下的小姑娘,他忽而出声:“嫁给孤,让你受苦了。” 慕梓寒蹙眉:“殿下可不能再讲这种话。你我之间不该见外。” 周璟嘴角勾了勾。 “我用烈酒给殿下降降温。” 周璟很配合的把脸凑过去。绝口不提,身体发烫是他使用了内力。 慕梓寒擦的很仔细。 两人凑的很近,周璟能感知她浅浅的呼吸。 先是脸,再到手,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她弯下身子,胸前绷得鼓鼓囊囊的。小姑娘发育的很好。只是腰实在太瘦了。 明明没涂口脂,可她的唇却水润润的。周璟还记得吃上去是什么味道。 很甜,也足够让人上瘾。 慕梓寒擦完手后。就准备退开。 “这就好了?” 周璟:“身子还没擦呢。” 慕梓寒一震:“这也要擦?不方便吧。” 周璟不说话,就这样温柔的看着她:“你才说不该见外,难不成是骗孤的?” 周璟虚弱:“是孤为难你了?” 慕梓寒最见不得他这样。 她一鼓作气,决定豁出去了:“我帮殿下脱还是殿下自己脱?” 第87章 把她扔到床上 她说完这句话后,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周璟意外的挑了挑眉,实在没想到她竟然真敢应下。胆子不小。 他懒散的靠着床,像是个残废,语气说不出的温吞,磨的慕梓寒耳根发软。 “孤身子不适,没劲儿。” 他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朝着眼前一步一步入狼窝的小白兔笑:“麻烦你了。” 慕梓寒手心紧紧攥着,不知不觉冒出一层冷汗。脸上的温度也开始往上飙,她有点热。 这些年,慕衍平时擦身子的事,都是阿无负责的,兄妹间太亲密是好事,可也得讲究男女有别。 可周璟…… 她们的关系,做这些应该也没问题……吧。 她心里这么想着,又开始给自己鼓气,可真上手时,手却控制不住的抖。 她弯着腰,耳根发烫。 男人的衣服和女人有很大的区别,他又半靠着,丝毫没有迁就之意,两人的姿势也不便。 慕梓寒没解过男人的衣服。动作生疏又青涩。腰间的玉带,也不知为何,被她越解越紧。 越急反而越乱。 时间长了,腿肚也开始泛酸, 她有些站不稳。 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周璟任由她为所欲为的摸着。黑眸幽深,眉眼却舒展开来。像是个捉弄人的狐狸。 耳边也总算出现她低落又羞愧的嗓音:“我……我不会。” 周璟愉悦。 难得没有嫌她蠢笨,给男人宽衣,她不会才是正常的。 周璟这回很好说话。 “怎么不早说,孤教你。” 掌心包裹住小姑娘的手,带着她。 “此处有暗扣。” 慕梓寒摸到了。她很用心的学 “扣住,再按末端这个位置。” 他压着她纤白的食指,稍稍用力往下压,只听咔嚓一声。 开了。 松开他的手。 “会了吗?” 慕梓寒粉嫩的指尖蜷缩,呐呐道:“会了。” 她努力忽视内心的惊涛骇浪,抽出腰带,将外袍往下扯,深吸一口气,再去解白色里衣的系带。 这次没出意外。 里衣往滑落。露出他匀称的胸膛。宽肩窄腰,性张力拉满,肌肤如玉,精致完美的肌理线条恰到好处。 莫名的撩人。 慕梓寒咽了一下口水。不敢多看。连忙将干净的棉布浸入温水中,拧干。 即便不自在,慕梓寒也没敷衍了事,她克服女儿家的羞涩。动作不轻不重的,像是羽毛轻轻划过。尤其去擦他胸前狰狞的伤疤时,更加仔细。 她甚至将身子凑近。小心翼翼的。 这是周璟在战场上落的伤,也是拖垮他身体,将他从云层拖至尘埃的罪魁祸首。 她抬眸险些撞上周璟流畅的下颌:“当时应当万分凶险吧。” 两人挨得很久,呼吸跟着纠缠。 那么薄的一层,慕梓寒都不敢用力,生怕伤口再度崩裂。 周璟病殃殃的:“可知是谁捅的?” 慕梓寒:“敌国将领?” 周璟突然眼底有了色彩,决口不提是他自己计划捅的。 他疯批的笑:“当时匕首捅入孤的心口,横穿孤的身体,凿出一个破洞来。” 可惜啊。 他出事不知多少看盼着他死。 可他没死。 也不知那些人有多失望。 慕梓寒吓得手里都棉布脱落。 “怎……怎会如此?” 她又气又恼:“是谁?为何对你动手?” 周璟却一个字也不提了。 慕梓寒心情沉重。 可她又不擅长说些安慰人的话。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闭了嘴。 短短一瞬,她莫名的想了很多。 她经历过大宅院不少的阴谋和蹉跎,在慕衍不在的那段时光里,她没被人保护的很好。 而这仅仅只是后宅的事。 那朝堂呢? 慕梓寒不由的想,想要害周璟的是敌国奸细,还是自己人。 如果是后者,是因为他站了储君的身份,所以让人觉得碍眼吗? 那会是谁? 慕梓寒想不出答案。气馁的不再多想。专心致志的给他擦,许是这么一打岔,她变得心无旁骛,没再把周璟当男人看待,而是易碎的瓷器。 不能磕了不能碰了! 她甚至暗暗下了个决心,在周璟余下的时光里,慕梓寒决定把他捧在掌心疼! 周璟也发现了她情绪的变化。 小姑娘脸不红了,呼吸不喘了。 擦完上身后,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殿下,咱们现在脱裤子。” 周璟:…… 不是? 慕梓寒羞答答的样子,他逗着有趣,她现在心无杂念,这么亢奋,那就没意思了啊。 眼瞅着她就要掀被子,周璟按住:“不了。” “别客气。” 周璟:“……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小姑娘:“一回生二回熟,殿下总要习惯的。” 周璟眯眼:“你想将孤看光?” “不可以吗?” “不!可!以!” 周璟气笑:“你想的倒美。” 他黑着脸,翻身躺下。面朝墙壁,忍着让她滚的冲动。 慕梓寒见他突然变脸,怪无措的搓了搓手。这才抱着脸盆慢吞吞的离开。 她一走,周璟一把抓了小姑娘留下的糖,也不嫌腻得慌,全部倒在嘴里,咯吱咯吱咬着。 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 他吐出三个字。 “女流氓!” 而就在这时,有人折而往返。 慕梓寒抱着被子艰难走了进来。 在周璟看过来时,她解了男人的疑惑。 “我不放心殿下,今夜我留在这里照顾。” 她的决定,柳老太没有反对而是支持。 柳老太丝毫不在意,两人会发生点什么。 她现在反而担心,发生不了什么。 这以后成了亲,周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不等周璟反对,慕梓寒小步走近:“我在殿下这里打个地铺。” 然而,这里的被子太薄。 客栈简陋,有没有炭盆。 夜里熄了灯后,慕梓寒身体蜷在一起,却还是冷的直打颤。 她忍着鼻尖的痒意,还是打了个喷嚏。 “殿下。” 黑暗里。 “你冷吗?” 许久不得回应,慕梓寒以为他睡着了。 可下一秒,是男子下榻的动作。 他朝这里走过来。 没点灯,慕梓寒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男人却准确无误的走到她身前,弯腰,精准的拦腰抱住,扔到床上。 第88章 你克制一下 方圆几百里就这一家客栈。 本来就人烟稀少,客栈今日入住的除了他们就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慕梓寒听他们说过一嘴,是去京城走亲访友的。 床板发出沉重的咯吱声,慕梓寒倒在床上。 紧接着周璟也上了床。 扣在她腰间的手非但没撤离,反倒浪荡的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 慕梓寒紧张的身体一抖。 她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没法想些有的没的。 屋里暗的她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却能肯定,周璟此刻一定看着她。 目光灼热。 也许是周璟躺在身侧,跟她离得更近,两人的鼻尖几乎抵一起,呼吸互相缠绕。也许他!还没穿上衣服。 上半身裸露。 空气里都是他身上的熏香味道。 清冽又舒缓。 故,慕梓寒前所未有的紧张。 “殿……殿下。” 她说话都结巴了。 “你……” 周璟低声:“不困吗?” 他的唇不经意间贴上女子挺翘的鼻,却没有撤离。 炽热到近乎滚烫的吻一路往下延续。 他动作很慢:“嗯?故意留在孤屋里。” “故意又怕冷。” “故意让孤心慈手软。” 慕梓寒觉得这样不好,她身子往后仰。 周璟喉结滚动,软香暖玉在怀,他不是和尚,做不到心无杂念,他嗓音低哑含着欲念:“换取和孤同榻的机会?” 这是什么和什么! 听着她像是为了爬床耍尽心机的小妖精似的。 “不是这样的。” 慕梓寒继续往后仰,她也不知怎么了,生怕周璟听见她的心跳如鼓。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殿下的身体,至于别的,从未想过。” “殿下和我即将成亲,我何至于如此迫不及待?再者……” 后面的话被他吞了下去。 周璟按住她的后脑,将人带回,咬住她的唇。 她脑子里懵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他舔了舔她的唇。用气音低笑。 “得逞了。” 慕梓寒浑身僵硬。 浑浑噩噩间,呼吸被侵略,从浅浅的试探到更深的摸索。 他的舌尖失控的抵了进来。眸中某种情绪翻滚。 慕梓寒不适应这种感觉。 明明那么温润如玉的人,在亲她这件事上却有着绝对掌控的侵犯。 像是被彻底夺了呼吸,她浑身战栗。睫毛剧烈的颤抖,慌里慌张的要躲。却毫无威慑力。 手落在男人胸膛上,又猛的缩了回来。 等等。 慕梓寒浑浑噩噩间,又摸了回去。 凉的。 不烫。 周璟从她唇间退了出来,指腹去擦嘴角勾出来的水渍。 “可以想。” 他把头埋在慕梓寒颈间。平复呼吸。 上次亲她的落荒而逃到现在周璟的进步很大。 他要做的,随心所欲惯了,从来不会克制。 不过,他也有些不得章法,比如要她。 他没有过女人。 皇子到一定岁数前,都会安排晓事宫女。可周璟心气高,看不上。他也一直没有欲望。没有动过情,甚至除了邵阳,其余的女子一概不会上心。 可这会儿,他挺想试试的。 可地点不对。 床笫之间的事,他没有经验,也不太会。 偏偏打算放过她了,她的手还在他胸口肆意的探。 “摸够没?还嘴硬说对孤没有别的想法?” 周璟懒散:“慕小姐,你好歹克制一下。” 慕梓寒喘着气,浑身软绵绵的:“殿下怎么不烧了?” 周璟:…… “定然是那一碗药吃了见效。” 慕梓寒:“明日一早,殿下得继续吃。” 她挺扫兴的。 孤男寡女的,又被狠狠压着亲了。这时候不借机求他点什么。 比如金银。 比如承诺。 再比如……救下她哥哥。 放着好好的机会她不抓住。却还在说药。 周璟神色怪异。 他不由的想,慕衍到底怎么教得小姑娘,以至于她脾性好的离谱。 都被欺负了,还不自知。 慕梓寒不是没和他同榻共眠过,但这次她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您能将衣服穿起来吗?” “你脱的让孤自己穿?” 慕梓寒突然察觉不对,就周璟方才抱她的那股轻松劲,可一点不像病重之人。 别是! 她找不到理由。 也绝对没有想过,他一直以来都在装病。 她心里蓦然有过一种猜测。然后落实。 别是回光返照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就面色煞白,思绪乱糟糟的,拉住周璟的臂膀。 “殿下不穿也行,您高兴就好。” 周璟神色更古怪了。 让他更觉荒谬的事在后头。 小姑娘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殿下有什么愿望吗。” 那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问,殿下有什么遗言吗。 周璟玩着缠在他肩上的发丝,也愿意和她废话:“有。” 慕梓寒忙问:“是什么?” 周璟:“看烟花。” 说到这里,他眸中的色彩被嗜血的寒意取代。 他想要‘砰’的一声,用肉体当成原料的烟花在天上盛放,鲜血四溅。将整个京城染成一片浓稠的红。 一定很美。 慕梓寒却犯愁。 现在她去哪儿找烟花。 “除了烟花,还有别的吗?” 等了许久,没等到他的回应。 慕梓寒:“殿下。” “殿下,你睡了吗?” 她不安极了,就要抬手去触他的鼻息。 头顶就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嗓音:“嗯?” 慕梓寒松了一口气。 又不知多了多久。 “殿下。” 周璟刚酝酿出睡意。 “……” 慕梓寒:“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 周璟:…… 他现在把人扔回地上,还来得及吗? 慕梓寒:“我……” “不睡是吧?” 慕梓寒:“我想问问你,口渴不渴。” 小姑娘嗓音软软的:“殿下困了吗?” 慕梓寒生怕他一闭眼,就没了。 于是,她提了个很无理的请求:“殿下能和我夜谈到天明吗?” 周璟冷笑一声。 他简直服了! 慕梓寒很努力的找话题:“我感激殿下。” 慕梓寒:“不瞒殿下,我也有个愿望。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嗯。” 他淡淡应。 “过些时日就是婚期,头一次嫁人,我很紧张。” 她快速朝周璟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有垂下头,瓮声瓮气。 “你下回能不能轻点,弄疼我了。” 嗓音低了下来。 “我怕。” 第89章 你别想始乱终弃 不知何时,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滴答滴答。 身边之人轻拍她的后背,似某种安抚。慕梓寒紧张的心绪得到片刻缓解。她一直睁着眼睛,没听到他咳嗽稍稍放松。 殊不知,周璟是累了。 直至天明,她才有了睡意。 可没睡多久,天色大亮。周璟通知继续赶路。 时间的确赶。 如果后面不再耽搁,却也是来得及的。 慕梓寒穿好衣裳下榻,急急忙忙去洗漱,而周璟却下楼找在后院喂马的寂七。 寂七看见他,连忙停止手里的活儿。 周璟没看他,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孤改变了主意。” 到底在他身侧跟了多年,寂七很快反应过来其中意,他双手抱拳:“殿下吩咐。” 周璟:“让我们的人往宫里递个消息。就说……” 微一停顿,眼里充斥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歹毒想法。他乐了。 “就说有人跟踪了孤一路,行径大胆,不知是谁的人,趁着孤高烧入屋有意杀害。” 真真假假谁在意呢。 谣言说的多了,就是真的。 周璟摸马,话却是对寂七说的:“父皇这么疼孤,他眼里又最容不得沙子,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对吧。” 这话,让人怎么接。 有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周璟:“那就相当有意思了。” 寂七:…… 主子有点狗。 合着你自己懒得查背后之人身份,全都扔给皇上了? 不过,寂七也不是好人,他非常赞同这个意见。 “需要属下暗中给些线索吗?” “不必。” 周璟:“你要做的,是帮着收拾切断一切线索痕迹。” “当初慕衍中毒,背后之人至今都是一个谜。是父皇最不愿提及的事。” 此刻的他万分卑劣:“想想,一国之君费尽心思如何都查不到,父皇平日看着和善,却掌控力极强,而此刻孤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有人蠢蠢欲动背后暗算。” 那端漠皇得多愤怒啊。 越愤怒,等真相彻底露出水面,他才会越恼。后者才会死的越惨。 周璟其实心里有了猜测。 如果真是那个人,他赌端漠皇定然会舍不得。 那他就在身后,推他一把。 周璟很少借刀杀人。 可借最锋利的刀,一刀毙命。他还是愿意的。 春有探头的趋势,地面上湿漉漉的。 马车启动。 慕梓寒在路上打起了瞌睡。她的头埋低埋低,就要倒下。 身侧柳莺莺怕她磕了头,连忙去扶,可没等她出手,小姑娘就被周璟揽了去。 陷入沉睡的慕梓寒靠着他的肩膀,顺便找了个亲密的姿势睡着。 她手指纤细,触感比刚得的玉石还要滑腻,被大掌心拢住。周璟百无聊赖的揉捏着,像是遇到了好玩的玩具。 两人的动作随意又熟稔。就好像曾演练过千百次。 画面并不违和。 柳家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也不能怪他们,自从得知周璟的身份,他们就不能把他当做常人对待。 所以,明明两人还没成亲,眼下一幕实在不妥,可柳家人下意识觉得。 嗯,太子这是不惜纡尊降贵也要体贴他们寒丫头。 男人的嗓音温和:“她昨儿个累着了。让你们见笑了。” 柳家人:“不敢不敢。” 柳老太:“丫头照顾殿下,是她分内之事。把人交给你,我们是一万个放心的。” 马车驶在平稳的道路上,后面再无徒生事端。总算驶入京城。 街上车水马龙,熙攘如潮。繁华地段俨然不是乡野之地能比的。柳家人却不愿给慕梓寒丢脸,规规矩矩的坐着,没有探出去看。 速度慢了下来,摇摇晃晃向锦园而去。 慕衍早已收到来信,在外等候多时。 他身上穿的极厚,手中捧着暖炉,身子孱弱由阿无扶着,脸上是不正常的白。他站在左侧,右侧隔着很大距离的是亭亭玉立尊贵的人。 邵阳。 邵阳穿着富贵,妆容依旧,她无时无刻不精致盛装出席。 她频频看向街道,嘴里说着讽刺的话。 “病成这样,还敢出来吹风,有的人果然不怕死。” 没有指名道姓,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公主发难,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慕衍,身上的气息依旧温和沉稳。他永远是这样,理智到可怕。 即便死期就在明日,也能坦然接受,然后为周围人做好一切打算安排。 比如当年的亲手推开她。 这是最吸引邵阳的一点,也让她最恨的一点。 因为这三年来,慕衍都没后悔过。 “公主怎么来了?” 慕衍:“这几日东宫事务繁忙,您该在皇宫为皇后娘娘分忧。” “锦园内的婚嫁事宜,我已妥善安排下去,成婚那日定然不会出错。公主大可放心。” “本宫的事,你少管!” 邵阳狗脾气:“本宫无非是不放心皇弟。” 她冷艳的瞥过去:“你该不是以为本宫是为你来的?” 慕衍笑:“不敢。” 一颗石头砸水里都能听到动静,只有他!寡淡如水。 就在这时,马车总算停在锦园门前。 慕梓寒第一个下的马车。 慕衍不由控制的上前几步。 等到柳老太刚出车厢,他就朝白发苍苍的老人伸出了手:“外祖母,衍时扶你。” 衍时是他的字。 邵阳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听慕衍的自称了。 然后就听到慕衍一个个叫过去。 “舅舅,舅母,莺莺表妹。” 邵阳冷着一张脸。 真是感人的认亲现场。 她大步走过去,气场强的可怕。 柳老太看见她时,眼前一亮。她没听慕梓寒提及慕衍成家的事,可,能在此刻等着的,也想不出会是谁,于是,她问慕衍:“这是你媳妇?” 准备上马车的邵阳险些一个趔趄。 慕衍眸色一颤,很快温声解释:“外祖母说笑了,这是公主,来寻殿下的。” 撇清的真快。 是真不想和她有半点关系。再不是那个强硬拉着她的手,挤入她指缝说。 【别人瞧见也就瞧见了,你慌什么?左右你答应我了,我也认定你了,就差过长辈那关了。邵阳,你可别想着始乱终弃。】 第90章 彻底收拾小人 周璟没下马车,见邵阳冷着脸入内,他吩咐寂七回了澄园。 邵阳就算在恼火,也绝对不会在周璟面前流露分毫,她一进来就上上下下的打量周璟。 “我听说了。你这次途中发了热。” 邵阳揉着眉心无奈叹气:“你也是犟,非要陪慕梓寒离开。” “要是实在不放心,皇姐特地寻几个手脚好的人陪同,保证她不会出意外。哪里需要你也跟着走?” 说完,她又沉了脸。 “至于跟踪你的人。” 她一拍桌子:“父皇得了消息震怒,已经派人调查了,定会为你做主!” 周璟只是淡笑。 邵阳:“你可知京城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周煜定了人家!” 她都要气炸了! “就是那淮南侯爵府的淮萱!” “淮萱这个人我是看不上的,她太装了,可淮南侯爵府一但和周煜联合,势力只怕……” 周璟知道。 可这会儿,他虚弱道:“二皇弟定下亲事,我心甚喜。” 邵阳:! 她这娇弱单纯如白纸的弟弟!!! “淮萱之前可一直惦记着你!那回我设宴,她还专门找了慕梓寒,谁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也不知说了什么,她最后哭着走的好不可怜,虽然你和她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可见周煜没把你当兄长,丝毫不嫌膈应。” 她只要有机会就贬低周煜。 膈应? 周煜那个人只看重眼前利益。 周璟心里不屑,见他不语。邵阳更气了。 “自从熹洄流放后,熹贵妃病了一场,熹家重创,需要稳固势力。这次和淮南侯爵府联姻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周煜离太子的位置更近了。 邵阳:“他就是小人,若他哪日得逞,我和母后还有好日过?” 偏偏,那几个皇子里头,除了周璟,就属周煜最拔尖,那三皇子周承是德妃之子,母族势力也不差,他人倒是不错,就是胆小的很,没魄力和出息。 周璟绝口不提,周煜就是个自诩聪明的蠢货,二皇子的那些势力,他也从未放过眼力。 至于邵阳嘴里的淮萱。 周璟是有印象的。毕竟他曾经费心思留意过。 装病的本事参考慕衍,装纯的本事是借鉴了淮萱。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比如这时。 “二皇弟要成家是好事,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皇姐……” “行,你不爱听,我不说了!” 邵阳:“成婚前三日,按照规矩,未婚夫妻是不得见面的。你这几日在澄园安心养病。” 周璟一直表现的很得体。 可一听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相对于周璟的不情愿,慕梓寒得知她这几日不用再去抄佛经,是特别欢喜的。 因为她忙着一家团聚。 锦园上下一片欢声笑语。 当然,慕府的慕政却是灰头土脸的。 他很急。 因为,慕梓寒都要成亲了,别说不在慕家办,甚至没有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去观礼!! 他很生气! 一边骂慕梓寒白眼狼,一边骂他没教养。 可也只敢私下骂。 他甚至把孙姨娘叫到书房:“你准备一下,锦园那边没有能掌事的人,届时你陪我过去帮忙。” 他想了想:“把如琴也叫去,他们到底是姐妹。不该生分。” 孙姨娘:“……” 不是,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你有多讨人嫌吗? “大小姐没下请帖。” 慕政一拍桌子。 “她不下,咱们还进不得了?” “我是她老子!” “她要是不嫌丢脸,只管把我拦在门外,堂堂太子妃,目无尊长,我倒要看看,她这个位置,她能坐多久,得意多久!” 孙姨娘:“……” 神经。 而也是当晚,慕梓寒手里多了封寂七送过来的信。 柳莺莺在一旁打趣:“不过刚分开,殿下怎么就念着表姐了?” 还要特地写封信。 一定是情书! 慕梓寒的脸色却凝重下来。 她不由想到之前请求周璟的事。 她连忙拆开,果然,是已经签字画押的认罪证书,她的眸色沉了沉。 第二日。 距离成婚日还有两天。 街道很难看见人影。 慕梓寒起了个大早,敲响了衙门外的击怨鼓。 ‘砰’ ‘砰’ ‘砰’ 她身形纤弱,可背脊却挺的笔直。 一下又一下。 衙门内,官吏被惊醒。跑去喊青天大老爷。 “大人!大人!有人击鼓。咱们何时升堂?” 知府正在酣睡。被吵醒后他黑着脸开门。 “催什么催!” “你怎么办事的?现在看看是什么时辰!” “让她等着!” 官吏吓得不行。 “是,小的错了,小的下回定然不会如此莽撞,什么都没有大人你歇息重要。” 知府见他还算识趣,冷冷哼了一声。 “下去吧。” “把人安排去偏堂喝茶,就说本官忙晚些再过去。注意说话措辞。不要坏了衙门的名声。” 官吏:“是。” 知府点头,正要睡回笼觉时,他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谁在含冤?” 官吏低下头:“太子妃。” 知府倏然站过头。 “你说谁?” “就慕家大小姐,即将嫁入东宫的太子妃。” “宽衣!给本官宽衣!” 知府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死人啊!不会早点说?衙门的规矩是有人击鼓,本官就得处理。去的晚了,要是礼数不周到惹的她不喜了,你让殿下怎么想?” 他匆匆忙忙去见慕梓寒。 小姑娘今日异常憔悴。 可眼神坚定,无人可摧。 “慕小姐,您今日是……” “知府大人,我今日来此,是求您主持公道的。” 知府连忙说:“您说,您说。” 慕梓寒:“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她敲鼓时,就引来不少人驻足。 这会儿衙门外头引来不少人。 他们正觉得奇怪,这慕小姐命好,会有什么冤情需要来这里? 就在他们猜测时,那一身素衣的姑娘,提起裙摆重重跪下。 嗓音是说不出来的冷清。 “民女五品通政司参议慕政之女慕梓寒,今日状告继母卢艳蛇蝎心肠,买通稳婆,大夫。为一己之私,害母亲柳氏提前发动,血崩而亡。” “而这一切,是慕政授意指示。” “如此卑鄙无耻小人。” 她掷地有声。 “恳请大人,秉公执法。” 第91章 我和哥哥的丧母之痛,你拿什么赔? 衙门公堂正前方摆着一座‘海水朝日’图。官吏用棍子富有节奏敲击地面。 正式开堂。 她方才的一番话,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前段时间,慕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来只是一盘开胃菜。 不过,慕家小姐,也的确狠。 竟然状告父亲。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权贵手里谁没几条人命,可天子脚下,来告状申冤的杀人案情,知府是要重视的。何况眼前的人身份不简单,他更不敢懈怠。 “这……” 知府大人擦擦额间的汗,确认:“状告慕政?” 慕梓寒:“是。” 众人哗然。 可慕梓寒没有给他们缓解的时间。 她从怀里取出一张地契。 “卢艳原先是青楼里头卖唱的 ,慕政为其赎身,我母亲柳氏不满卢艳出身,遂不同意她进门。” 绝非善妒。 “慕政舍不得卢艳,背着我母亲将她养在外头的艳月斋。后生下女慕如月,艳月斋就是据她母女二人名字所取。” “这是艳月斋的地契,契纸上的户主就是卢艳。” 官吏接过,递给知府。 “这是物证,” “我母亲柳氏嫁于慕政,娘家因饥荒南迁,此后断了联系,母亲一直托关系四处找寻。在怀我八个月时,收到来自艳月斋的一封信,说知晓外祖一家的住址,阿娘前去便告知。” 柳氏太想念亲人了。 想到精神失常。 她怕闹饥荒时,柳家一家无人撑过去。彻底阴阳相隔。 明明这封信很可疑,是引她入局。 可她顾不了太多。 “那时我母亲怀有八个月的身孕。” “她匆匆去了艳月斋,谁曾想撞到慕政和卢艳在院子里白日宣淫,慕政口口声声还不忘贬低我母亲是农户出身,是大字不识的粗鄙之妇!同样不忘夸赞和他苟且的卢艳,会插花品茶,能为他红袖添香,我母亲不配为慕家主母,只是他休不得。” 慕梓寒说到这里,遍体生寒。 柳氏为了慕政,放弃了一切,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 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提前早产。 这是卢艳的目的。 “母亲生产之际,她身边的伺候的奴才却被命令在屋外不得入内。大夫是卢艳的人,稳婆也是卢艳的人。” “卢艳不满外室身份,对我母亲怀恨在心,又因慕政三番四次的暗中挑唆,于端漠二十八年秋,害的我母亲早产。买通大夫和稳婆。” “一碗下了料的药下去,母亲生下我血崩而亡。” 知府:…… 他觉得慕政有病。 能生下慕衍和慕梓寒的妇人,哪里会差? 好好的夫人不要,非要一个不正经青楼出身的女人。 品茶插花附庸风雅! 也就慕政会当个宝! 外头的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所以,先夫人柳氏是被一个外室害死的?” “什么啊,慕小姐说的很清楚了,背后指使人是慕政,真恶心,他还为了彰显深情多次缅怀亡妻。要真过不下去,不能休妻和离便是,何必如此糟践人!” “荒唐,柳氏死因竟是这般,那为何慕家上下说慕小姐克母?” “克母?要我看慕小姐命好着呢,不然灵通寺的妙影大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说慕小姐和殿下般配。” “是啊,婚事定下来没多久,殿下就醒了。” ‘砰’的一声,知府敲响惊堂木。 “肃静!” 人群的声音很快静了下来。 知府按照规矩行事:“来人,传被告慕政,卢艳。” 慕梓寒淡淡道:“大人,卢艳正关在慕家柴房。” 说完,她又取出认罪书。 “这是物证,大夫和稳婆已签字画押承认罪名,他们人就在外头,大人可要审问?” 知府看了认罪书,心里已经有了数:“把人带进来。” 慕梓寒神情冷漠,继续道:“母亲柳氏嫁给慕政时,他只是个寻常书生,一无功名二家境贫寒,母亲从未有过怨言,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未犯七出之条,” “我朝律法曾言,三种情况不能休妻,一为公婆守丧三年不得休,二嫁夫是贫穷,陪着他飞黄腾达时不可休,三妻子失去娘家,无所依仗不可休。” 当初外祖一家断了联系。三不休中柳氏的情况全都满足。 “她休不了我娘,又不愿和离,无非是为了名声。” “又要名,又要利,他倒是恶心,全都占了。” 说到这里,她才停止了言语。 安安静静的跪着。 背影单薄又孤寂。 而这时,官吏带着人进来,是埋着头进来的老头,和胖妇人。 两人怯懦的很,毕竟被周璟的人狠狠吓唬够了。 完全不需要知府问,就已经跪到地上。 稳婆哭着道:“大人,大人,我有罪,不该收卢艳那一百两,去做伤天害理的事。” 老头吓得瑟瑟发抖:“是草民被猪油蒙了心,那柳氏生下女婴虽是虚弱,可原先不会出事的。” “草民儿子好赌博,欠了一大笔债,债主威胁要是不还,就要他的命去抵。我凑不起钱……这才昧着良心听从卢艳,给柳氏强硬喂下一碗药。” 他的唇干涸,抖动两下,大哭。 “这些年,草民没有一夜能安眠,一闭眼就是柳氏惨死之状,整张床都湿漉漉的,都是血。” “可又能怎么办呢。” “望大人治罪,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儿子是无辜的,可有个姓寂的大人将他带走了。” “求求大人救他……” 他说着说着,就察觉一道冷冷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老头看过去。 身体剧烈晃动,他险些以为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柳氏。 可那不是柳氏,她的眉眼,比柳氏要精致多了。 “你……你是当年的女婴?” 慕梓寒:“你们见钱眼开,害了我母亲,那是因。你要是真愧疚,早该自首了,你儿子今日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果!” “妄想祸不及儿女,想的可真美,我和哥哥的丧母之痛,你拿什么赔?” “当年涉及杀害我母亲的人,我绝不放过。” 她冷笑:“都死到临头了,与其侥幸的想让我饶你一命,不如想想你死后的坑得挖多大。 ” 第92章 不想认你是真,想毁了你也是真 慕梓寒平时温婉可人,嗓音也细声细气的。可一动起怒来,骂人都能不吐脏字。 她多恨啊,真相到现在才浮出水面。 老头哪里敢犟嘴,哆哆嗦嗦的离她远些,闷头不再吭声。 稳婆也是个窝里横的,自从被周璟手下的人绑来京城,她就慌了。 寂大人更是威胁她到了衙门一五一十事无巨细。 “这……” 她不敢看慕梓寒:“当初慕大人也在,我们灌药时,柳氏哭着求他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放过她。慕大人都没阻止啊。” “他一个做丈夫的,实在恶毒,就站在外头等着,让一个外室上上下下操持,事后,柳氏身边伺候的婆子用伺候主子不当导致小产的罪名,给发卖了。” 知府从没见过,不用他插手,一个个证据就摊在他眼皮底下的。 “这……” 他刚了个头,就见官吏又押着人进来,来者右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穿着单薄的旧衣。 “大人,民妇是之前柳氏身边伺候的贴身曹婆子。” “当年,夫人气的早产,老奴不放心,可卢艳和慕政却不许我入产房。” “老奴急的团团转,就听到里头夫人的哭喊声,让慕政放过她。” “老奴就知道坏事了,还不等老奴跑出去叫人,就被卢艳的人敲晕,再醒来,就被发卖给了一户人家的兄弟做共妻。” 她这些年过的一直不好。日日有人监督,跑也跑不了。所以在周璟的人找到她时,说能让她脱离苦海,她连忙答应了。 衙门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是陷入死寂。 慕政和卢艳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来的路上,就从官吏嘴里得知发生了什么,这会儿慕政脸色很不好,慕梓寒怎么敢!她就不怕丑闻暴露,不能嫁入东宫吗!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会有被掀开的一幕。 而卢艳披头散发跟在他身后。 这些时日,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原先勾人的眸子已不复存在,这会儿眼皮凹陷,眼珠子凸出来,已有老态。 她一出现,众人又齐齐一吸气。 慕梓寒抬眸看过去,眼底没有半点情绪,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嘲弄讽刺。 慕政压着怒火和恐惧:“慕梓寒,你还要闹什么?” 他反正绝口不认。 “爹哪里做的不对了,这就向你赔罪,可你却如此诬赖为父,实在是忤逆不孝!” 他格外虚情假意:“你娘和我是年少夫妻,我们之间的情分无人能及!你张嘴闭嘴却说我害她?你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慕梓寒闻言,轻蔑的扯了扯嘴角。 知府问:“慕政,如今是本官审问你,没让你质问她人!本官问你,可识得眼前这两人?” 他问的当然是大夫和稳婆。 慕政怎么不认识,他心里一咯噔,回话却格外狡猾:“瞧着是眼熟。” 曹婆子抬脸:“那老奴呢?” 慕政心猛的一跳,脸色变得苍白。 卢艳只顾着玩着头发,像是被关傻了。她嘴里哼着小曲,嗓音格外婉转低吟。 这是慕如月年幼时,她常唱的安眠曲。 稳婆连忙道:“大人,就是他们,我不会认错。” “胡说八道!” 慕政:“慕梓寒是给你们多少好处,你们才会出面诬赖我!” 说完,他相当失望。 “慕梓寒,你闹够没?” “是,你要嫁入东宫了,所以看不起娘家,为父只是五品官,你不想认了!” “你这是要彻底毁了我不成!” 他像是个气急攻心的跳梁小丑。 慕梓寒冷眼旁观。 “我娘嫁给你十年,什么苦都吃了,不求你知恩图报,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将罪名指向刚出生的我,说我克母。” “哥哥护我成大。一口米粥一口米粥的喂养的将我喂活,而那时他当初不过是八九岁的少年。” “哥哥在外,你默许继母薄待我,哥哥中毒后,你望子成龙的梦做不了了,我们两兄妹被你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破旧小院,卢艳的女儿住进了嫡长子的院子。” “我的婚事,你也要夺走给慕如月,慕如月和外男私通,你发了慌,这才不甘不愿的找上我。” 她忽而弯唇一笑。 她听到自己吐字清晰说:“不想认你是真,想毁了你也是真。” 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名字,卢艳的歌声一顿。 完全无需慕政狡辩,就有人冲了过来。 “你还我月儿,还我月儿。” “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你还杀了我侄子!” “慕政,你好狠的心!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事还不够多吗!” 可没等她掐到慕政的脖颈,就被官吏拦住了胳膊。 卢艳又踢又打。 “大小姐。” 她疯疯癫癫的:“对,你母亲就是我害死的哈哈哈哈。” “谁让她挡了我的路,慕政许诺我为正室夫人,她不死,我怎么当?” “当时她就在屋里面惨叫,让慕政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过她。” “慕政就要她死啊,怎么可能救她。” “原先也不想留你的,慕政可不缺儿女。你娘也是个骨头硬的,拼死生下了你。你说,慕政他能喜欢你吗?” 这和稳婆说的对上了。 “胡说!” 慕政:“大人,她已经疯了,说的话不可信!” 卢艳笑:“先夫人一死,你就把我迎进门。” “别说了,你不准再说了!” 知府再拍惊堂木:“肃静!” 事实摆在眼前,已经不许任何人狡辩。 可不等他说什么,人群传来一阵轰动,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是二皇子周煜。 知府大人连忙站起来,就要上前迎。 周煜嘴里挂着得体的笑容,他像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这时候站在慕梓寒身侧。 “慕小姐,望您三思。” “你身上留着慕政的血,即便他有罪,可这也不是你一个做女儿的能不孝告父!” “你可是要嫁入皇家的!皇兄仁厚,我实在不愿,你成为他的污点。” 他心里分明都要乐疯了。却还在假惺惺:“你现在撤诉还来得及,知府一定罪,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知府是个聪明的,他原本是想着看在太子的份上,帮着慕梓寒狠狠处置这件事,可二皇子在出面阻止。 他连忙符合:“二皇子说的是。” 慕梓寒拧眉。 她真的看不惯这个周煜。 可还不等他说话,就听到外头熟悉的咳嗽声。 他来了,他来了。 太子殿下白莲白气,咳得随时能咽气,向这边走来了。 第93章 孤这几日眼神不太好 慕梓寒寻声望过去。 周璟由人搀扶缓步而来,这次不似以往的单薄,他难得的披了件厚实的裘皮。手里还抱着暖炉。 慕梓寒难得欣慰。 殊不知,这一身羸弱气质很显然,又是他昨儿回京在锦园门前从慕衍身上学来的。 真是学无止境。 扶着他的人,穿着低调却不失尊贵。慕梓寒倒是没见过。 周璟的出现,让周煜有过片刻的僵硬。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就要快步上前。 可有人比他还快。 前一秒还在冲他谄媚的知府,这时候恭恭敬敬的跪下:“给殿下请安。” 周煜:…… 他就知道!就知道! 只要有周璟在,属于他身上的光辉就能消失! 只要一对比,就能清楚,这些人在他和周璟身上!差别对待!!! 没事,他安慰自己,周璟反正快死了! 周璟面色苍白:“不必多礼。” 他姿态温和,表示低调行事。 “孤今日过来,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的。” 说着,他笑的温润:“可有让你为难了?” 知府哪里敢说什么:“没有没有。” 他试探的问:“您上座?” 周璟却道:“孤旁听即可。” “好好好,来人,给殿下搬椅子过来。” 这一次,周璟没有拒绝了。 也不知怎么了,周煜总觉得周璟是故意的,磨磨蹭蹭的坐在只有他一人才有的太师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自周璟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太子可是他们眼里最痛心的存在。 这个储君的位置只有他才能当之无愧!只可惜…… “咳咳。” 知府有点不安。 周璟视线扫视一圈,捂着胸口,嗓音低弱:“孤不渴,就不必泡茶了。” 知府:!! 看他这个蠢人!殿下来了,竟然忘了上茶! 皇上那么看重周璟,周璟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事,他项上人头怕是不保了。 何况现在还没出事,别说是热茶了,就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要想方设法摘来。 “来人,上茶,上最好的……” 周璟善解人意的表示:“不必玉叶长春,孤随意应付一口就成。” 知府有点心疼。 玉叶长春他托爷爷拜祖宗昨儿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两,花了不少钱!!!他宝贝藏着都舍不得喝。 周璟是会算是吗! 知府:“上!上玉叶长春!” 周璟叹息一声。一副我实在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茶很快送来,周璟端起来,只是放到唇角碰了碰,喝了一口又放下。姿态做的很足。 茶是好茶,可他总觉得没有慕梓寒泡的好。 随后,视线朝左。面上划过惊讶。 “二皇弟怎么在此?” 周煜:…… 你现在才看见我是吗!!! 他真的很想质问一句,可又觉得周璟不可能特地的做作一番就为了忽略他。给他下马威。 果然,下一秒,周璟就歉声道:“孤这几日眼神不太好,时常看不清,你别放在心上。” 慕梓寒眼底闪过忧色,她怎么不清楚周璟眼睛不好了! 每次都这样,周璟每次都不说,就会硬扛! 周煜闻言,心思一动。 他想,周璟真的快不行了。 想到这些年,周璟的确待他不错,周煜有过片刻的小伤感,可很快,又被那张龙椅的诱惑取代。 “皇兄说的是哪里的话。” 说着,他看向先前扶着周璟的人。 “三皇弟怎么也过来了?” 周承是德妃之子,平时最没存在感。和他母妃一个德行,不爱抛头露脸。也最胆小怕事。 周承低低喊他道:“二皇兄。” “大皇兄回京,我得知他路上受凉病了一场,登门探望正巧碰见大皇兄要出门。便一起来了。” 他原先是想不来的,可周璟邀请,他又不敢拒绝。 周煜随意的点了一下头。懒得再理他。 只是很‘好心’的劝周璟。 “皇兄,我认为家里的事,私下解决就行,既然是丑闻,更不该闹得人尽皆知。慕梓寒先前从慕府搬出来,我就觉得不妥,如今又上公堂,这番做派哪里能胜任太子妃一职?这件事要是父皇知道了,只怕……” 周璟安静的听他说完。 然后点评。 “你说的有理。” 然后,他笑了笑:“只不过,今日一事,是孤允的。” 慕梓寒早早就问过他意见。 不知为何,自从周璟出现,小姑娘的眼眶就开始发烫。 其实,今日来此,她怎会没压力,她甚至是瞒着慕衍来的。 可周璟从头到尾,都没露出半个不满,他帮她调查,帮他找人。给慕梓寒一种错觉。他一直在身后,做她的后盾。 “皇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应该拦着慕小姐。她今日闹那么一出,实在没将东宫的颜面放在眼里!” 周煜却得到一顿斥。 周璟很失望的看着他。 “你的心胸倒是狭隘了。” “什么是颜面?颜面是拼真本事做出来的,君子行得端做的正,慕大人若真光明磊落,何须畏惧?欺压女子,将那些不堪过往遮遮掩掩粉饰太平的那是小人行径。” 慕梓寒是他的人,更不该畏首畏尾。 周煜不可置信。周璟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当众对他说教。 那慕梓寒不就是貌美了些吗! 周璟就陷进去了? 也是,周璟能被他蒙骗至今,就是个重感情的人。 “难不成皇兄觉得她做的是对的。她那是不孝,是要受惩戒的!” “不孝?” 周璟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辞。 “错了。” “柳氏是她生母,她为母申冤可是不孝?” “为了你嘴里不值钱的颜面和嫁入东宫的荣耀,明明深知慕政为人,母亲惨死,还能对其笑吟吟的喊着父亲,不去计较恩怨。人前人后扮演父女情深,善恶不分那才是不孝。” 说完这句话,他喘了一会儿。 “那样虚伪的女子,孤命短可不敢娶。” 周璟:“委曲求全难道就是你嘴里的太子妃做派?” 他以好兄长的姿态道。 “那是孬。” 他说着,看向慕梓寒的眼睛,见她眼里含着泪,沉默半响,难得人模人样的说了一句话:“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让妻子忍气吞声,在这里,慕小姐只管据理力争。” 第94章 孤心脏也不好,总有些不舒服 这一番话,直接表明他的态度。 所有人都傻眼了。 可细细琢磨,又觉得周璟说的有道理。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慕梓寒,哪敢像她这般有勇气的破釜沉舟? 为人子女不能选择父母是怎么样的人,可不能是非不分。 周璟是储君,受谆谆教诲。他却不像文人墨客那般迂腐。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诠释担当。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男人!!! 再看看他边上的二皇子周煜,张嘴闭嘴都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没见他办过几件人事,也没见他做过多少奉献,不学兄长的魄力,也不学三皇子的谦卑。反倒将名利场捧上天。 知府问卢艳:“你说慕政手上背负慕如月和你侄子的命,可有证据?” 卢艳疯疯癫癫:“证据?” 她已经不是个正常人:“我侄儿就是被他活生生溺死的,其中蹊跷谁知道呢,哈哈哈哈。” “我恨他啊,他怎么可以将心思打到月儿身上,他哪里配。” “挖了他的坟,开棺看看不就知道了。” 尸体早已腐烂,可绝对不会说谎。 知府下令:“找仵作过去。” 验尸是要时间的,何况又涉及多条人命。 他又问慕政。 “慕小姐指认你的事,可认?” “我和亡妻感情极好,不认。” 啪嗒一声脆响。 周璟无力,手中茶杯脱落,砸在地上,茶水四溅。 他虚弱的捂着心口。对此很抱歉,可语气却听不出分毫。 “除了眼睛,孤心脏也不好,总有些不舒服。” 知府莫名后背冒了一身的汗,他总觉得周璟是不满意。为此勃然大怒。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慕政却一点也不紧张道:“大夫稳婆是卢艳请的,是卢艳想要主母之位,这才对亡妻动手。” 要知道那件事上,他可没有出面。 他引导卢艳下手,亦没有留下证据。 而现在的证据全都指向卢艳。 对他的指证却很苍白。 “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养了个外室而已,可不犯法。而我娶她无非是念着家里一双儿女尚小,不能没有娘亲。” “大人,靠着他们几张嘴,您难不成还要逼迫我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不成。” 说完,他竟然对卢艳发了一通脾气。 “你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周煜看在眼里,不免冷笑一声。 “证据不足,也敢上来指证。” 这慕家女,实在愚蠢至极。 慕梓寒实在厌烦了他,不用等周璟皱眉,她就出声反驳。 “证据是不足,无法断定他就是凶手,所以他就不是了吗?” “我怎么记得,年前二皇子屋里的小妾和侍卫不过举止亲密了些,还没捉奸在床,您就笃定她偷人,将他们给沉塘了。” 周煜:“放肆,你敢对我大不敬!你……” “阿煜。” 虚弱的嗓音传来。 周璟很困惑:“你怎不知……” 他慢吞吞吐出一句话:“长嫂如母” 一座大山压过来。 周煜气笑了。 我喊她一句娘,她敢答应吗! 慕梓寒这句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我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一个公道。给我阿娘一个公道。明知今日所行定然会惹怒皇上,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出面指认。” “此事焉能做假?” “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人群开始点头。 “她说的很有道理。” “我就说,慕政的长相就薄情。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之前慕小姐在药房抓药,身上穿的可都是旧裳,药钱都拿不出,窘迫的很。一个官家小姐,怎么可能穷成那样。” 一口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将慕政淹死。 慕梓寒却仍旧镇定:“大人,人会如何处置?” 知府愿意向东宫卖好:“我朝从未有过外室毒害正妻的先例,可前朝留下来的案卷却有记载,外室秋后处以死刑。” 她死前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卢艳却只是傻笑。 说着,知府瞥一眼大夫和稳婆。 “你们的手是用来救命的接生的,却去害人。先押入大牢。再杖二十。” 周璟:“咳咳。” 知府一下子坐直身体:“三十?” “咳咳。” “四十!” 仗四十,有几个人能撑过来? 周璟却微笑点头:“小惩大诫。如此甚好。” 知府:…… 他明白了!就算那两人四十大板奇迹般撑过来了,他也会考虑要不要直接打死。 “至于慕政。” 知府小心翼翼瞥向周璟。 周璟:“进了牢狱,就没有撬不开的嘴。你说是吗?” 知府:“对对对。” 周璟语气幽幽:“自作孽不可活,做错了事,哪里能自作聪明将自己给摘出去。” “殿下说的没错!不过,他还涉及其余命案,还要等仵作那边的结果。” 往常,一个案子要破都要好几个月,有的甚至好几年。 “慕小姐放心,犯罪者,本官决不轻饶!一出结果,就派人来告知。” 说完,他摆摆手,让外头那些百姓自行散去。 慕政一听这话,慌了,可不等他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周璟缓缓起身,他走近慕梓寒,亲手把她扶起来。 周承跟在他身后。 “皇嫂。” 慕梓寒一愣:“如今还不是。” 也不知怎么了,今日的周璟,说的话都给格外动听:“总归要叫的。” 慕梓寒却在忧心:“殿下眼睛怎么了?可有让蒙时看过?” 周煜心思一动:“是啊,皇兄身体要紧,我身边的大夫最擅长疑难杂症,不如让他给你看看。” “不必了。” 周璟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他如经历千百般沧桑:“孤认命了。” 说着,身子靠在慕梓寒身上,让她扶着自己出去。 知府恭恭敬敬的送这一群祖宗离开。 刚要松口气,就见准备上马车离开的周璟突然回头。 “吴知府。” 知府一个激灵,连忙笑着上前:“下官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周璟却是没头没尾的说:“再过两日,孤就要成婚了。” 知府:…… “殿下大喜!” 他心里有点激动,殿下不会是要给他送喜帖吧!! 他只是一个知府,他配吗! 他刚要咧开嘴。 “要是迟迟不定罪……” 慕梓寒突然间开了窍,她接话:“出嫁时,我定不舒心,会留下遗憾。” 周璟意外挑眉:“孤本来就是冲喜,她要是留着遗憾……” 慕梓寒:“只怕不吉利。” 所以,压力给到知府。 周璟淡淡道。 “两日的时间,孤想,吴大人够用的吧??” 知府:…… 他去死行不行! 第95章 慕梓寒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混蛋! 刚出衙门,就有胖脸的公公迎了上来。 慕梓寒见过,那是端漠皇身边的。 公公笑吟吟的给周璟请安,又向周煜周承问好,最后看向慕梓寒时态度冷了下来。 “今日的事,传到皇上耳里了。” “还请慕小姐进宫一趟。” 公公似笑非笑:“请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慕梓寒深吸一口气,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 她松开周璟的胳膊,向他告辞,毅然决然的上了宫里接她的轿子。 目睹人走远,周璟神色难辨,他立在一处,手中的暖炉早就凉了。 一直没说话的周承,此刻上前。 “皇兄,我送您回去。” 周璟却没动。 他不走,身边的周煜不好提前离开,更别提冤种知府了。 周煜冷眼旁观。 在她看来,慕梓寒就是蠢,就是活该! 他忍不住说了风凉话:“父皇最器重皇兄,日日都要传蒙时入宫,问皇兄的身体情况,他又是最看重规矩的人,只怕容不下慕小姐所行。” 别说容不下,应该在宫里大发雷霆了。 他所言,自然无人接话。 周璟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你们说……” 他语气一顿,似困惑。 这不是装的。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 “她为何不让孤前去求情?” 只要他愿意,这天下,就没有人能为难慕梓寒,包括端漠皇。 虽然,慕梓寒求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周承猜测:“事情因她而起,皇嫂定然是怕让皇兄为难。京城里的女子有几个能比她还敢做敢当,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话,说的周璟挑了挑眉。 他也觉得,慕梓寒看着好欺负,但比谁都还果敢。 周璟没让他送,上了马车,寂七驾马,朝澄园那边赶。一回澄园,他就去了书房。 不到半炷香,就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殿下怎么让慕小姐进宫了?” 蒙时:“皇上冷下脸来,我都怵的慌,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很操心,得知此事就心下难安。 故,他对着斜靠在贵妃榻的男人道试探道:“殿下要是不放心,不如去皇宫瞧瞧?” 周璟头都没抬:“你哪只眼瞧见孤担心了?” 不似人前的伪装,此时的他冷冰冰的,疏离感让人望而生畏。 “路是她自己选的,若是没本事承担后果,难道还想着孤给她兜底?” “出了事,就让孤出面,你当孤很闲?” 蒙时一愣:“可殿下在衙门说过……” 不等他说完,就被一阵讥讽的笑声打断。 男人的语气轻飘飘的,总让人落不到实地:“孤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要是她连父皇都对付不了,哪里配当孤的太子妃?” 蒙时:…… 慕梓寒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一个混蛋! 亏的他以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周璟对慕梓寒是上心的。 也是,他这种人自己的命都不当回事,何况别人。 男人凉薄狠厉,说的话让人浑身发寒:“还不滚出去?” 蒙时滚了。 他抓耳挠腮的特别难受。 一出去,就撞上了喜公公。 喜公公手里端着茶,险些被撞翻。 他眼珠子一转:“殿下怎么说?宫里这会儿都没传出消息,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蒙时想说,殿下没有心! 可对上喜公公的眼神,倒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大爷的,还要维持周璟的人设。 “殿下只会比你更不放心。只是殿下走后,慕小姐总要独当一面的。即便不舍得 可也没有办法,你说是吧。” 喜公公长吁短叹。 他明白,宫里是吃骨头的地儿,一时不慎,就是万底深渊。他能护慕梓寒一时,可护不了她一世。 殿下这是在放手,让慕梓寒自己羽翼丰满。 喜公公为爱情而感动。 他抹了一把泪眼,走进去。送去沏好的茶。 周璟接过来,喝了一口。蹙眉。 “凉了。” 喜公公连忙道:“奴才重新沏。” 等他再回来,周璟又喝了一口。 “煮的时间太长了。” 喜公公:…… 您今天有点挑剔。 他任劳任怨重新煮茶。 可这次,周璟看都不看了。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喜公公讪笑:“老奴泡茶的手艺比不得慕小姐。” 周璟后知后觉。 原来是人不对。 他微微蹙眉。 喜公公正琢磨着要不要在泡一次,就见周璟突然起身朝外而去。 “殿下这是去哪儿?您这才回来不久!” 周璟:“把人捉回来。” 泡茶。 ———— 御书房内,瓷器碎了一地,一片狼藉。 慕梓寒进去后,呼吸下意识放轻,她走的很小心,绕过碎片。不敢去看龙椅上坐着的人。 端漠皇死死的看着她。 “跪下!” 慕梓寒撩起衣摆,跪下。 “民女知罪。” 端漠皇都要气笑了。 知罪? 她哪里有半点知罪的样子。 端漠皇倏然起身,重重一拍桌子。空气都变得稀薄。慕梓寒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你真是好大的胆!” “太子是朕几个皇子中最出色的,就该配这天下最出色的女子!历代太子妃个个贤良淑德!你呢?” “太子一声不吭陪你离开京城,才会遭到贼人跟踪一路,病了一场,更是元气大伤,这件事朕还没和你算!” “倒是有本事!” “婚期在即,还敢出头露面!丢人现眼!” 他本来不满意慕梓寒。 要不是合周璟的八字,也不会赐婚。 他已经降低标准了!可慕梓寒连最简单的安守本分都做不到。 端漠皇黑着脸。 “太子愿意纵容你,朕可不会!” “你所言所行,代表的是东宫,代表的是太子!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同朕和皇后商量,就擅自做主!” 慕梓寒身子挺的笔直。 她温声道:“我想过。” “那为何……” 就见抬头,眼眸清亮,对上天子震怒的眼。 她说。 “因为皇上顾全大局,会牺牲我,为了东宫的名声,选择善罢甘休将慕家丑事彻底掩盖。” “我生母会柳氏死不瞑目。” “故,今日一事,民女绝不后悔。” 细白的手指交合,落在地面,她上半身弯下去,额头贴到手背。 “请皇上责罚。” 第96章 娶了人家不碰,这不是流氓吗! 殿内气氛随着她这一句话变得凝滞。 直到被人打破。 身后传来虚浮的脚步声。慕梓寒明明没转头,也猜出了来的人是谁。 端漠皇的脸色几经变换,先前接慕梓寒入宫的公公最知帝心,这下连忙提着尖细的嗓音道。 “诶呦,殿下小心些,地上可没来及收拾,可别伤了脚。” 说着,他急匆匆上前就要去扶。 还不忘斥责宫人。 “你们都是死的吗!殿下来了为何不及时上报!” “快,搬条椅子来。” 周璟却是拂开他的手。在慕梓寒身侧站定。 “儿臣还没把人娶进门,父皇可别吓坏了她。” 端漠皇都要气坏了! 都这样了,你还维护她! “怎么,朕还斥责不得了!” “慕小姐明辨是非,重情重义,父皇为何要让她跪着?” 周璟吩咐公公:“两条椅子。” 公公:…… 你看奴才敢不敢应。 周璟嘴角挂着浅笑。 “咳咳……” “多谢父皇,咳咳。” 他一咳嗽就停不下来,故技重施又咳出一口血来。 端漠皇所有的火气都消了。 “搬搬搬!给他搬!” 于是,慕梓寒莫名其妙的从地上被拉起来,坐到了檀木椅上。 端漠皇:“你……” 周璟:“儿臣的确不太好。” 他发白的唇角微微一动:“这几日老是梦魇,梦中总被流着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要杀了儿臣。” 他问:“父皇可查到跟踪我的人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端漠皇明显浮躁。 因为他身为一国之主,却查不到!!! 周璟观他神色,明显失望。 接下来,父子之间谈话,就没慕梓寒什么事了。她低着头,侧脸娴静。 然后,她听到周璟突然出声赞许。 “吴知府能力不错,向儿臣保证能两日之内破案。父皇可得好好嘉奖他。” 端漠皇不在意,毕竟他很不看好这件事,可周璟都提了,他便敷衍:“嗯。” 很好,吴知府如果办不到,他不死,谁死! 于是,慕梓寒一根头发丝都没掉的出了皇宫。 她晕晕乎乎的被送了回去。 脚刚踏入锦园的门槛,突然又缩了回去。小姑娘转身朝准备启程离开的马车跑去。 “等等。” 周璟修长的指尖撩开布帘,俨然忘了把她从皇宫捞出来的初衷。 小姑娘仰着头,脸蛋又白又嫩。眼眸一弯,冲他笑。 “多谢殿下。” 她说:“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周璟心里嗤之以鼻:“有多好?” 比慕衍还好吗? 慕梓寒细声细气:“我给殿下准备的鞋靴做好了。” “你日后穿的鞋,都由我做。” 周璟:…… 他觉得慕梓寒很没有诚意!! 回了府,慕梓寒抿着唇去见慕衍。 慕衍正在屋里。他手里的鬼工球快完工了。 “哥哥,我……” 她以为慕衍会斥她莽撞。 可慕衍却出奇的平静。 “回来了?” “我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他一如既往的稳重自持,慕梓寒眼角的笑意彻底散开,她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他身侧。 小姑娘蹲下:“哥哥到底是给谁刻的?” “随手刻着玩的。” 慕梓寒才不信。 “既然是刻着玩的,怎么都不许我碰?” “昨儿晚上外祖母特地拉着我问,说你如此宝贝,莫不是送给哪位姑娘的?” 慕衍无奈的看着她:“这几日全家为你的婚事忙上忙下,舅母都剪了一叠喜字了,说锦园各处都要贴上,才是喜庆,你若是闲,不如去帮忙。” 慕梓寒去帮忙了。 王氏却不让她碰剪刀,说成亲前不准碰锋利之物,不吉利。 她难得孩子气趴在桌上看着。 “乡下的规矩比不上京城,可新嫁娘是不能干粗活的,一定下婚事,长辈就不让下田地操劳,就怕晒黑了,出嫁不好看呢。” 说着,王氏看着慕梓寒。 “你这孩子,是真的白。” 男人指不定多稀罕。 只怕娶进门日日都念着床上那些事。尤其是刚成亲那段日子,最黏糊了。 只是可惜殿下的身体显然无福消受。 “老大媳妇,你出来一下。” 柳老太在外面喊。 王氏应了一声,连忙走出去。 “娘,怎么了?” 柳老太看看屋内说笑的姐妹,把人拉到自己屋里。 “寒丫头的娘走的早,衍儿又是男子,有的话不方便说。这都快成亲了,寒丫头只怕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一点不知……” 王氏觉得柳老太杞人忧天了。 “娘,殿下您见过,咱们就盼着他有一日活一日,都这样了,他哪里还能惦记别的。” 柳老太:“可总要留个孩子。” 王氏:“咱们想可没用,要殿下行才成。” 他们嘴里不行的周璟失眠严重,也就之前客栈抱着慕梓寒才睡了个好觉。 入夜时分。 屋内点了安神香他却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周璟阴沉沉的起身。 整个澄园伺候的都是男人,还有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喜公公。周璟的寝衣露出大片肌肤,他却浑然不觉。不怕冷,也不怕让人看了去。 蒙时是在书房找到人的。 周璟在看兵书。 因周璟去皇宫的事,蒙时觉得这男人还算有救。 蒙时特别亢奋走过去,不要命的将周璟手里的兵书取走,再将怀里藏着黑色封皮的书递到他眼皮底下。 “殿下,这是我逛遍京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他真的很担心,周璟新婚夜会让慕梓寒打地铺。 娶了人家不碰,这不是流氓吗! 所以特地送来春宫图!!! 周璟冷冷的看着他。 “滚。” 蒙时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说什么。 可他还是对这个男人抱有希望,把书往周璟怀里一送转身撒腿就跑。 一出去,他又后悔了。 他想,周璟肯定不看的,没准直接扔了。 多浪费啊,他今天为了买腿都要跑断了,应该留着自己珍藏的! 他的确猜对了。 周璟的确扔了。 男人视线幽暗,一瞬不瞬的看着跳跃的烛火,不知想什么。很快,他面无表情的将扔了的春宫图又捡了起来。 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什么优点。 就是好学。 周慢吞吞翻开第一页。 第97章 我如何,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翌日一早。 早朝期间,吴知府被端漠皇提出来单独夸了一通。 一出皇宫,他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怀着沉重的心情,一回衙门,就召来仵作:“怎么样了?” “死者卢慎尸体彻底腐烂,喉咙处发黑,不出意外是死前被灌了药物。” 才会导致他突然发狂非要夜里出去乱窜。 仵作道:“死因还需要进一步确认。请大人放心,七日内小的必出结果。” 进一步? 他已经上周璟的贼船了,可没时间等! 吴知府焦灼的不行,挥退仵作后在屋内来回的走动。最后沉着脸破釜沉舟的问心腹。 “慕政招了吗?” “他是个贱骨头,一入牢狱就喊冤枉。已经听从大人指令,对他用刑,等疼的死去活来,也就说实话了。” 吴知府却是一拍桌子:“不必折腾了!” “那慕政一看就是利欲熏心的玩意!我要是他,有那么一对出色的嫡出儿女,都是吴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竟还不知足,被一个青楼出身的歌唱女,迷了心窍。眼下也是活该。” “他自己愚蠢不说,还牵连了本官的仕途!你亲自去一趟,直接按着他在罪名书上签字画押!要是还闹,就把他的手指一个一个都剁了!” 时间紧迫!不足以调查慕政身上背负的别的人命。 那就得利用特殊手段! 心腹一愣:“这……不合规矩。” “规矩?” 吴知府冷笑:“皇上昨儿发怒,那慕小姐却毫发无伤。”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了。 谁管那慕如月,卢慎是怎么死的? 而柳氏的死很明显,慕政就是引导操控者。 可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足以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很显然,另外多加两条人命,慕政的牢底就得坐穿! 故。 “事到如今,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太子要让慕政死!” 吴知府一锤定音:“再多给他多安几个罪名,彻底死路一条。” “太子新婚,就当贺礼了。” 锦园。 慕梓寒睡到极晚才醒。 心底的石头落下,她倒是难得神清气爽。 “小姐。” 暗香从外头进来。 “淮南侯爵府的郡主来了。” 慕梓寒蹙了蹙眉。上次公主府的事她对淮萱的印象并不好。 她来做什么? 压下心底的疑惑,她温声道:“请她进来。” 淮萱一如既往的娇美动人,飘飘欲仙的。佩戴着华丽的首饰,腰间束的很紧,好一把细腰,也不嫌勒得慌。 她缓步入内。嗓音无害:“慕小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 慕梓寒请她坐下:“郡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琥珀奉茶。 慕梓寒道:“这是我外祖母摘的茶叶,亲自炒的,味道不错郡主尝尝。” 闻着是很香,可淮萱不愿意碰。 她是知道的,慕梓寒的外祖母是乡野来的! 在她印象中,乡野妇人粗鄙的很,指头缝里都是泥,说话更是唾沫横飞。 脏死了! 她碰也不愿意碰,还觉得恶心。 她是家里千娇百宠养大的,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别说茶她看不上,慕梓寒这里的茶杯,她都怕洗不干净。 她端坐着,贵女姿态很足。 “我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慕梓寒见她嫌弃,神色淡了下来:“上回不欢而散,郡主的事,我不会特地打听。”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能嫁周璟,就不把她放眼里吗! 淮萱堵了一口气:“皇上给我和二皇子赐婚了。” “二皇子和殿下兄友弟恭,算起来,日后我和慕小姐就是妯娌。理应亲近,多加来往。” 她说着这种话,可脸上却不见欢喜之色。 也是,想嫁的人嫁不了,转头嫁给她的庶弟。还得喊他一声皇兄。 慕梓寒面无表情。 淮萱娇滴滴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慕梓寒:“那就别说了。” 一想就不是好话,她还不乐意听。 淮萱:…… 她像是高贵的仙女:“昨日一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回,你嫁给殿下本就是高攀,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惹事。坏他清誉。” 天知道她多嫉妒! 她喜欢了周璟这么多年,凭什么周璟眼里看不到她,只有慕梓寒! 淮萱幽幽:“你实在不该。” “郡主说够了吗?” 淮萱颔首:“嗯。” 她希望慕梓寒能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太自私了。你是以后的太子妃,多少只眼睛盯着,我也是盼着你和殿下好。这才冒昧登门。” 慕梓寒起身:“既然说完了,暗香,送客。” “你赶我走?” 淮萱不可置信。 慕梓寒桃腮粉面,再没有之前温声细语,极度冷淡。 “郡主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既然知道冒昧,你就不该来。” “我如何,自有长辈训斥,皇上没罚我,娘娘也没斥我,殿下更不觉得我有错。” 这件事,她的确有愧周璟。 她只是寻常女子,一根筋,就认死理。读不懂圣贤道理。 可再如何,也不是别人能置喙的。 小姑娘冷着脸。 “且不说郡主你还没嫁入二皇子府呢,就算你如今是二皇子妃,东宫的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些规矩,你应该比我懂。二皇子喊殿下一声兄长,我便是你的皇嫂。也是奇怪了,你用的是什么身份登门说这些话?” 慕梓寒问:“合适吗?” “你!” 淮萱气的眼里含了薄薄的水气。 “既然你不领情,我也不必煞费口舌!” 好心当做驴肝肺! 她也是有气性的! 今日特地过来,不得感激也就算了,还被骂了一通。 “不用你赶,本郡主自己走!” 她大步朝外去。愈发觉得慕梓寒配不上她的殿下! 慕梓寒也压着火气。 “等等。” 她把人叫住。 学着淮萱无辜的语气道:“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给郡主一个忠告。” “二皇子之前有过两门婚约,第一门是相府大小姐,病死了,二皇子对已故未婚妻念念不忘,于是要娶相府二小姐,那二小姐却瘸了腿。如今又轮到郡主你。” “郡主还是少出门瞎操心的好,保重身体为重。” 第98章 太子妃看着就好生养 慕梓寒郁郁,提不起精神。 她想。 她大抵对周璟更上心了。 所以,她才会克制不住脾气,冒着得罪淮南侯爵府的风险,对觊觎周璟的淮萱说了刻薄的话。 话,还说的很重。 可让她更苦恼的事,她并不后悔。 淮萱不避嫌,还要亲自过来给她找晦气,就是自找的。 慕梓寒继续去看王氏剪喜字。 要用午膳时,她才从暗香嘴里得知慕衍出门的消息。小姑娘倏然坐直身体。 “哥哥出门了?” 她怎么不知。 暗香连忙道:“是,算着时辰少爷都快离府一个时辰了。身边有阿无跟着,小姐不必担心。” 柳老太:“这么冷的天说有事要办,他有主见,我们也不好拦着。” 慕梓寒觉得很奇怪。 等闲慕衍是不会出门的,就连他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实在是身体差,极度惧冷。 “哥哥去见谁了?” 柳莺莺俯在她耳畔:“表哥出门前,我偷偷瞧见了,他将鬼工球也带出门了。” 傍晚时分,慕衍坐在轮椅上由阿无推着回来。浑身带着一股寒气,回了屋后,喝着热茶。 带回来一则消息。 “慕政自知罪孽深重,已认罪。又牵扯了几桩案子,衙门已定罪。秋后问斩。” 慕梓寒没想到这么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听慕衍道。 “如此也好,婚期在即不宜见血,索性让他在牢里蹲个一年半载,吃了苦头。让牢狱的人多加‘照拂’,再行刑也不迟。” 死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疲倦的很,说了这些,就回屋歇着了。 那颗他刻了多年的鬼工球,慕梓寒却没再看见。 喜公公就是这时候来的。他笑眯眯的给慕梓寒请安。说明来意。 “这是宫里尚衣局送来改好尺寸的喜服。” 他又让身后跟着的一群捧着红色托盘的奴才上前。 “这些是相应佩戴的金饰。” 慕梓寒让暗香琥珀收下。 “劳烦公公走这一趟。” “应该的。” 慕梓寒回屋取了鞋靴:“这是给殿下的。” 喜公公连忙宝贝的接过。 昨日殿下坏了成亲前不得见面的规矩见了慕小姐,即便是事出有因。可宫里却颇有微词。 崇尚情爱无法自拔的喜公公很谄媚的问:“慕小姐可有什么话带给殿下的?” 要是没见淮萱,慕梓寒定会絮絮叨叨,让喜公公转告周璟注意身体,不要着凉…… 可现在。 小姑娘笑容散了不少,语气硬邦邦的。 “没有。” 喜公公遗憾的回了澄园。 周璟又在嗑药了。 对身体有害的药丸,他当做糖丸吃,面不改色的吞了一瓶。 “殿下,奴才已将物件送去。” 周璟:“嗯。” 喜公公:“慕小姐没有话要转告殿下的。” “嗯。” 谁在意呢。 周璟嗤之以鼻,药丸的副作用很大,他一口气又吃的太多,鼻血往下流。 他习以为常的用帕子擦了擦。 门外的喜公公见屋内没有动静,又大着胆子道。 “慕小姐给殿下做的婚靴,奴才一并取回来了。针脚细密,里面不知填了多少棉花。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咯吱一声,门开了小小的缝,男人的手伸了出来。 喜公公连忙递过去。 周璟拿了鞋,又关了门。去看新鞋。 黑色的,上头用金线绣了祥云图纹。并不繁琐。 手艺不错。 他光着脚踩着地板,坐回床上,穿上试了下大小。刚好,还很软。 周璟踩着走了几步。他嘴角往上翘,眉眼懒散。难得有符合这个年纪的少年气。 直到,被外头的声音打碎。 “殿下,您是不是惹慕小姐不高兴了?” “她都不愿提及您呢。” 周璟黑眸沉沉,嘴角扯出讥讽的笑来。 “是吗?” 慕梓寒脾气那么好的人,喜公公苦口婆心:“等慕小姐进门,殿下和她赔个不是。” 周璟把空了的玉瓶捏碎了。 他气笑了。 慕梓寒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 她饮食很规矩,吃了晚饭在园子里走了几圈消食。 也许,澄园和锦园很近,她没有特别紧张。也没有婚前女儿家的娇羞。 大抵和周璟相处久了,也一道睡过。 该做的不该做的,好像……都做了。 嫁是嫁去东宫,喜房也在东宫,但听周璟的意思,只在皇宫待三日,还得回澄园养病。 所以,对她而言,婚前婚后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是夜里不能住在娘家。 所以,小姑娘让人去打听京城的青年才俊,给柳莺莺找合适的人选。 不需要家世有多么显赫,按照王氏的说法,门不当户不对的,多半嫁过去得受气。 男人么,会疼人,有上进心,明事理就是良配。 时间过得很快。 二月初八,是钦天监拟好的大喜日子。 天还暗着,宫里就来了人。 “我等是娘娘派来的,给太子妃梳妆。” 宫里进宫的娘娘,还有出嫁的公主,就是她们操办的。个个很有经验。也不管慕梓寒困不困,几人合力把她从榻上被拉了起来。 “我们伺候您,您要是困就闭眼再睡睡。” 浴桶已备好,热气弥漫。 慕梓寒捂着寝衣:“我自己来。” 她实在没有将身体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的准备。 边上执着笔的掌事嬷嬷见她臂上的守宫砂就笑了:“都是女子,太子妃不必拘谨。” 慕梓寒红着脸缓缓松开手。 伺候的宫女连忙帮她解衣。还得根据皮肤状态,挑选浴桶的花瓣和香精。 掌事嬷嬷伺候过不少娘娘,可从没见过皮肤能白像玉一般。 太子妃瞧着显小,可身体玲珑有致,发育的极好。 胸前的兔儿,圆润的臀。 看着就……好生养。 慕梓寒将身体埋入浴桶,也不知道他们洒了什么,香味馥郁。又被一阵搓洗,皮肤都红了,掌事嬷嬷很为难,丝毫不敢用力,实在皮肤太嫩了。 等泡完澡后,擦干身体,又全身涂了宫里秘制的乳液,还洒了亮晶晶的香粉。 慕梓寒昏昏沉沉的。 她想,她要腌入味儿了。 周璟那么挑剔,上回她吃药,就嫌味道太重难闻,让她离远点抄经书,这次只怕又得嫌弃了。 他不会…… 夜里不让自个儿上床睡觉吧。 第99章 昨儿又挨揍了吧 锦园变得忙碌起来。 柳老太嘴里挂着的笑就没下去过,喜气洋洋的拉着王氏去贴喜字。 红绸沿着门檐高挂。 不及巴掌大的小灯笼,从锦园门口的树一直延伸至慕梓寒的屋子。 祠堂内。 慕衍恭敬的擦着柳氏的牌位。 他到底是个残废。如今也只有坐在轮椅上,不添乱的份。 “阿娘,眼下小妹一朝出嫁,外祖母一家又接了过来。您临终前的话,儿子不负所望都做到了。” “太子周璟对小妹用心。” 说到这里,慕衍的眉心皱了一下。 到底没说,可惜就是个短命鬼。 “以后的路,得她们自己走。” 他低声道。 “儿子曾鲜衣怒马,驰骋沙场,曾意气风发的触这世上最尊贵的明珠……” “这一生,得到的太多。只怕过于贪得无厌,不被苍天所容,才落下此等下场,好在儿子……也没有遗憾了。” 除了风的呼啸声,祠堂内安静下来。 慕衍垂下眼眸,又待了许久,这才叫了外面的阿无,推他回去。 经过慕梓寒的院子时,里头依稀传来说话声。他没来由浅笑。 回去后,他准备换上王氏准备的衣裳。 随着最后一件寝衣落下,阿无都不敢多看。他眼里不由染上了湿润。 少爷的毒已经快逼近至心脏了, 从脚腕为起点,黑色的毒霸道的冲挤直血管,筋络暴起一直往上,大腿,手腕上,腰部,然后齐齐冲向心脏。 最后只有食指宽度的距离。 慕衍眉心一蹙,也不知是他多虑了,还是如何,自上次昏迷后,毒素就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没往上,似陷入了静默状态。 他无视丑陋的躯体,难得穿了身圆领样式的深色衣袍,再配上白色的鹤氅。本就是个病美人,此番愈发的儒雅如玉。 药已煎好。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嘴里再也尝不出味道。他慢悠悠的喝下,眉头都没有皱上半分。 “让厨房做些糕点和甜羹,给小妹还有宫里的嬷嬷送去,梳妆打扮是个累人的活。” 他三年前就打听过。出阁的那些公主,光是打扮就要从五更天开始,最后黄昏时分急急忙忙的上花轿。 阿无就要应下,外头就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 “慕衍!” “慕衍!” 听到说话声,慕衍的眉眼就淡了下来。 “把人轰出去。” 还不得阿无动手,就有人闯了进来。 来人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金珠子挂了一身,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将手里的扇子一合。兀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这么久过去,你怎么还是不待见我?” 小王爷楚哲成抬着下巴:“上回你妹妹可是从我这里坑了不少银子!” “我家老头今日去东宫喝喜酒,我实在不想和他一道去看他如何疼爱周璟的那副嘴脸,这才过来讨杯酒喝,给你宅子热闹热闹!顺便过来看看你。” 慕衍听罢,视线淡淡。 “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慕衍道:“你和周璟同龄,文比不得,武比不得,如今他娶妻,你到现在婚事都没着落,整日游手好闲,倒养了不少红颜知己,王爷只怕没少动气。” 他语气平静:“昨儿又挨了揍吧?” 楚哲成:……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慕衍这个脾气!!! 猜出来就猜出来吧! 他挨揍的事,需要特地说一遍吗! 他!楚哲成难道不会觉得丢脸吗! 慕衍嘴角挂起假笑:“贺礼带了吗?” “楚小王爷一向出手阔绰,我替小妹谢过你了。” 楚哲成:…… 他气的站起来就要走,可走了几步,又走了回去。 他很贱。 “嘿,我就不走,我气死你。” 这句话,慕衍真是久违了。 他神色有些恍惚,耳边仿若勾起回忆。 【你又想让我帮你约人?你有病啊,我也喜欢邵阳,我会帮你?邵阳的脾气大的很,你觉得她能看上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倒要看看她怎么劈头盖脸骂你痴心妄想。】 【哦,真该死,她竟然答应了,还问我,她穿红色的衣服好看还是蓝色的。她当然穿什么都好看啊,呸!又不是为我穿的!谁管她好不好看!】 【你们早就搞一起了吧!!!合着我就是你们俩的媒婆?】 【凭什么不让我跟着!我就跟着,注意点注意点,手拉在一起做甚!光天白日的,害不害臊啊。】 【我得走在你们中间,吃饭也坐你们中间,嘿,我就不走,我气死你。】 ———— 慕梓寒吃了几口点心,她不敢多喝茶水甜羹,就怕要如厕,喜服层层叠叠的实在不方便。 开了脸后。 她打着盹儿,由着婆子在脸上涂涂抹抹。小姑娘底子好,皮肤细腻,上妆完全不用顾及会卡粉。 慕梓寒没有发喜帖,实在是,她和慕衍在京城没有什么来往亲密的好友。 天色亮了起来,锦园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宾客。 去东宫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锦园的都是想攀上交情的,还有的都是当年和慕衍一起上过战场的武将。 慕衍得知此事后,撑着身体亲自去门外迎客。 “大姐姐。” 慕如琴来的很早。 “我来给您添妆了。” 慕梓寒眉眼一弯。 “怎么过来的?” “二哥哥送我来的。” 她嘴里的哥哥就是孙姨娘生的儿子。 慕如琴将怀里的三份锦盒取出来。她不知道屋里的人是宫里的,说话也没过多顾忌。 “这几日整理了家里名下庄子和铺子。姨娘做主,将卢艳的首饰和她屋里昂贵的物件全都卖了,换成银子。” “姨娘说了,如今日子好了,多亏大姐姐。您和大哥哥是嫡,家业自然是留给你们的,你们好了,我们才会好,这是名下地契还有账本。之前府上准备的嫁妆,也一并带来了。” 慕如琴道:“姨娘的身份……不好过来,但是她早早就备好了贺礼,这是她的。” “这是如怜姐姐的,姐姐还在孙家养身子,怕带了晦气,遂一并让我送来。” “这是我的,亲自绣的荷包,里头放了自制的安神香。大姐姐莫嫌弃。” 第100章 迎亲 “有心了。” 孙姨娘做的这些,无非想让她帮衬儿女,慕梓寒看在眼里。于是她道:“他走了吗?” “家里今日忙的很,他若是愿意,不如留下帮哥哥招待。” 慕如琴惊喜。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出来露个脸,也能长长见识。 “可……可以吗?” 慕梓寒也怕慕衍过于操劳,遂道:“一家子的兄弟,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到这里,慕如琴大着胆子问。 “他的婚事……” 慕梓寒知道她的意思:“我让人去了解过,那姑娘的父亲和慕政是一丘之貉。但姑娘秉性不错。” “嫡女出身,因身体有疾在家里并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被他父亲做主,要嫁给你哥哥。” 慕如琴咬咬唇:“家里出了事,也不想在攀这门亲,这门婚事是卢艳和父亲定下的,那姑娘又是哑巴,姨娘总觉得膈应,就想去退了。” 说完,她眼儿一亮,嗓音却大了起来:“可哥哥没同意。” 慕梓寒有些意外。就听她道。 “二哥哥私下其实最崇拜大哥哥,却畏畏缩缩怕父亲责骂又怕我和姨娘不被卢艳所容,便不敢亲近。” ”他便是再差劲也知道什么是君子所行,他说了,大姐姐之前说的一句话很对,那姑娘是哑巴,他还长的丑呢,谁也别嫌弃谁。婚事已经定下,要是冒然反悔,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女方要是退了,咱们就应下,要是没有,他就负责。” 孙姨娘听罢,也没骂他。实在觉得慕政要死了真好!畏畏缩缩没有主见的儿子都有担当了! 说着,慕如琴期期艾艾的问:“这件事大姐姐怎么看?” 慕梓寒惊愕一瞬:“我要是不同意,他就不娶了?” “二哥哥说还得问你们,大姐姐的意思就是大哥哥的意思,他自然要听的。” 慕梓寒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嘴角止不住的感慨:“如怜就是嫁的不好,才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你娘深知做媳妇的不易,想必也不会亏待她。” “娶妻取贤,你哥哥自己做主便是。” 慕如琴重重点头,她擦了擦眼泪,她这几日都在惶恐:“外头如今不少人说我们家要衰败了呢。” 慕梓寒蹙眉:“你听她们胡说!” 慕如琴不好意思道:“如今父亲总算不在了,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家里就是大哥哥和大姐姐做主,回头能帮我姐姐和离吗?” 慕梓寒想也不想答应了:“我会看着办。” 上妆的嬷嬷:…… 太子妃是真不怕她把这些话转达给皇后娘娘啊。 或者,是故意让她听的,所以从不打断慕如琴说话。 她不遮遮掩掩。将一切摊在所有人眼前,不惧流言,所以没有软肋。 若是如此,倒让人高看一份。 她算是看出来了。 家里的蛀虫败了,慕政下狱,慕家的儿女,一个个都像过年一样,如获新生。 接下来,慕梓寒一直很忙。 头上的金饰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画眉抹口脂。 她一动不动的坐着,身子都要僵硬了。 时间过得很快,琥珀时不时去门外张望。 黄昏时分,锦园外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小姐!” 琥珀一边跑一边喊。 “来了,来了。” “迎亲的人来了!” 屋内一时间紧张起来。 慕梓寒眼前一暗,红盖头罩下。 锦园外,由慕衍带头堵着门。完全不用他说话,就有人帮忙为难迎亲队伍。 楚哲成高高在上的仰着头:“一个个都老实点!尤其是你,周璟!别想着用太子的身份压人,擅闯!” “想要新娘子,就得过我这一关。” 楚哲成很兴奋:“来,先给我扭一段!” 周璟一身红衣,韶光流转,愈发俊俏无双。他显然涂了粉,脸上白的厉害,被寂七扶着,站都站不稳,所有人看着都忍不住揪心。 今日陪他迎亲的是二皇子周煜,三皇子周承,身后是礼部和端漠皇身边的人。 也不用他说话,就有人蹙眉。 “小王爷莫胡闹!” 周煜其实也很想看周璟扭,一定很丢脸! 但今日父皇说了,让他确保今日不会出事!他必须办的漂漂亮亮的。 “放肆!若是做催妆诗也就罢了,哪有如你如此作贱皇兄的。不要把青楼那边的腌臜风气带到东宫!” 楚哲成就不高兴了。 周璟要是骂他,他就老实认个错。毕竟是邵阳最疼的弟弟。 可周煜算个屁啊! “我父王娶我母妃时!都跳了一段凤求凰。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娶媳妇做点牺牲怎么了?民间都说他疼媳妇。你要是玩不起就走。” “本来就是冲喜,也就少了很多宫里的规矩,皇上说了,以民间的婚嫁操办才热闹。何况,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有言,婚嫁婚嫁,越闹日子越红火。只要闹得不出格,都是允的!” 周煜气急败坏。 还不够出阁吗! 你父亲是草莽出身,不着调!这能一样吗! 礼部和宫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 “咳咳!” 娇弱的太子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蒙时眼珠子一转:“诶呦,可别误了吉时。” 周煜焦灼:“慕衍,你就任由他闹?” 慕衍的视线从周煜身上落到微笑的周璟身上。 正主都不急,他当哥哥的急什么? 慕衍虚虚握着的拳头抵到唇角,风吹起他的衣摆,像是随时能被吹走:“咳咳。” “小王爷身份尊贵,哪里是我能阻止的。” 看着他的动作,周璟眯了眯眼。 他又学到了。 “孤身子不好。走路都难……” 他吐字艰难:“今日亲自来迎亲,又吹了冷风,实在力不从心。” 楚哲成气势一下低下来:“那……” 那算了,不为难你了! 可没等他说完,周璟就看向周煜。 “二皇弟。” “孤盼着成亲许久了,实在不想留有遗憾。” “王爷王妃是出了名的恩爱,孤亦想。” “孤平素最看重你,所有好的都念着你,你定然会为孤分担。是吗?” 这边,闺房内迟迟不见外头动静,嬷嬷等的急了,让琥珀出去看看。 琥珀很快回来,大大的眼睛布满了恐惧。 嬷嬷顿时不安,可别殿下出了事。 “怎么了!” 琥珀:“二皇子在门外扭着呢。队伍吹着喇叭为他伴奏。可喜庆了。” 只是,他黑着脸,牺牲特别大,还四肢不协调,跳的特别丑! 第101章 特来求娶,盼娘子出阁。 迎亲过程艰难重重。 目睹装腔作势的周煜跳完了凤求凰后,楚哲成的快乐爆棚。兴在当头,又让人取出两坛酒来。 “周璟,你我拼拼酒量如何?” 他早就想和周璟比的。人活这一世,至少得有一样能比得过他!他楚哲成也算无憾了! 周璟:…… 他已经想好楚哲成怎么死了。 但此刻,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孤自然该奉陪的。” 说着说着,他嘴角就流出了血。 “殿下!” 众人面色大骇。全都慌了起来。 “孤无碍。” 周璟神色如常,就要去接酒坛,他特别好说话:“今日大喜,该喝。楚小王爷和孤也算自幼相识,有这份交情,你们谁也不必劝。” “可喝不得!你自个儿身子骨如何,还要我在提醒不成?” 说话的是蒙时。 他是御医,所言代表着权威:“今日本就劳累,方才又见了风,殿下,您万万不能出事!” 很快,身后一起来接亲的也纷纷开始劝阻。苦口婆心道。 “殿下,万万不可!” “喝酒伤身啊!” “您要是有个好歹,我等如何向皇上娘娘交差?” “小王爷,你若是再为难殿下,我等定要去你父亲面前讨个说法!” 闻言,楚哲成生出后退之意。 他一下子瑟瑟发抖:“别吐血,别吐血,我……” 周璟忽而叹息。 蒙时一个激灵:“这可不是为难,新婿登门,哪个不被劝酒?只可惜我滴酒不沾!一坛酒下去实在……,毕竟我晚上还得给殿下煎药呢。可不能醉了。” 他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忽而扬声道。 “二皇子!” 周煜的小心脏抖了抖。 他很想甩脸走人! 周璟娶妻又不是他娶妻!为何前者坐享其成,而他要狼狈不堪至此! “我记得您的酒量很是不错!” 周煜的脸有过片刻的扭曲,他皮笑肉不笑道:“方才是我,这次理应轮到三皇弟了。他人都来了,总不能不出一点力气吧。” 这话说的也不错。 缩在角落,存在感微乎其微的周承连忙上前:“我来,我来。” 可没等他碰到酒壶,就听周璟语气幽幽,充满了低落。明明是艳阳天,可他身上仿若笼罩了乌云。 “阿煜是不愿吗?” 周璟用帕子擦着嘴角的血,神色悲怆:“你七岁那年,撞碎了乾清宫父皇最爱惜的花瓶,孤见你害怕,去认了罪。” 蒙时:…… 他知道他知道! 这件事,楚哲成也在场呢。 那时周璟前脚认下,楚哲成后脚拆穿。 于是周煜被挨了一顿打。 “你十岁那年落水,正逢初春,池边的水结成薄冰,冷的刺骨,是孤不顾一切下水救你,病了十日。” 蒙时:…… 他知道,他也知道。 落水的事,就是周璟策划的。 至于病了十日,那分明是周璟不想去听课,这才在东宫躺了十日!!! 多可怕又恶毒的男人啊!这时候还能面不改色的挟恩图报! 可到底是一条船上的,蒙时不可置信看向周煜:“二皇子,您和我们殿下的交情摆在这里,不过是举手之劳,您这都不愿吗?” “这往往都是最亲近的人代劳的。殿下这是最在意您啊。” 话音一落,礼部的人连连点头。 “此话不假。” 以前殿下和二皇子亲的能穿一条裤子。 “二皇子连舞都扭了,怎么会不乐意喝酒?蒙时,你莫胡言!” 楚哲成有点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可不代表他不会火上添油啊。 他比谁都清楚邵阳多讨厌周煜! 眼下有机会为难他,还不得让他脱层皮!他拍了拍周煜的肩,说的夸张。 “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兄长,别说一坛酒了,只要婚礼顺利,就是喝死也无憾啊!” “周璟对你多好啊,这些年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要不是他身子骨不行,哪里轮得到你来顶替?他现在就盼着婚事顺利,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好意思推脱吗?” 不要和我戴高帽!!! 你只要不为难,分明什么事都没有! 周煜甩开楚哲成的手。还不等他冷嘲热讽,就听边上的周璟眉宇拢上愁容:“阿煜。” 周煜浑身僵硬。 在所有人的目光灼灼下,他僵硬的上前。 “我自然乐意的!” 蒙时雀跃:“二皇子威武!” 周璟虚弱道:“孤!深感欣慰。” 周煜不知道他是怎么喝下那一坛酒的。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却没想到更恶心的还在后头。 楚哲成:“人贵在自知,方能以长补短。太子殿下,不如说说你的五大缺点。” 蒙时不乐意了:“我们殿下怎么可能有缺点呢。” 人群:“是啊!殿下白玉无瑕!” 楚哲成无辜的看向周煜:“你来!” 人群催促:“二殿下,您快些说。” 楚哲成附和:“快啊,你的缺点一抓一大把了,可不难。” 周煜:怎么,我就不能白玉无瑕是吗! 除了周煜,所有人都很开心。 好在楚哲成还算着调的,他恶心了周煜后,就没再捣乱。 慕衍将一切看在眼里,等闹够了,他神情温和的看向周璟:“殿下,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他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如今将她托付你手里,愿您疼她,敬她,护她。” 说完,他让阿无推他去边上,他一动,堵着的人,全部齐齐让开。让出一条道来。 鞭炮声再度响起,迎亲队伍朝里而去。 慕梓寒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视线受阻,却能听到外面朝这边而来的哄笑声。 很快,声音消失。 屋内的门紧紧闭着。 “咚咚咚” 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礼部尚书沉着嗓音道。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八字相合,乃姻缘天成。” 然后,是慕梓寒熟悉的声音。 周璟的嗓音依旧虚弱。却听的慕梓寒耳根发烫。 “周璟特来求娶,盼娘子出阁。” 她还是头一次听他这般叫唤。 她愣了愣,羞耻的手指紧紧攥起。 “太子妃,太子妃,您说话啊。” 身边的嬷嬷轻轻催促。 慕梓寒这才红着脸。 “允。” 第102章 上花轿 “允了,允了,新娘子允了!” 嬷嬷笑吟吟的前去开门。 按照习俗,新娘子出阁是要哥哥背的。 偏偏慕衍情况不允许。 再不行,就由新郎官抱着上花轿。 很显然,周璟也不允许。 好在嬷嬷是个圆滚滚的胖妇人,嘴里说着讨喜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在慕梓寒身前蹲下。 小姑娘软软的靠了上去。 过来赴宴的人嘴里说着恭喜,心里却大喊可惜。 太子妃生的这般貌美,偏偏没有个好出身。哥哥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要嫁的男人也是。 一家子的短命鬼都凑一起了。 心里这么想,她们嘴里可不敢说。 嬷嬷一路踩着红地毯将人背去了正堂。 长兄如父,慕衍已在主位坐下,他边上的位置,摆着柳氏的牌位。 慕梓寒在蒲团上跪下。拜别。 慕衍喝了她送过来的茶后,千般不舍的又温声细细叮嘱。 红盖头下,小姑娘蓦然红了眼。 她止不住的想,若没有自己,哥哥不会上战场,就不会中毒。别家少爷在他那个年纪,多半都在外头玩乐逗蛐蛐,不像他心思重,一边将她喂养长大,还要为将来考虑。 在护自己长大的路上,他扮演了三个角色。 母亲,再是父亲,最后才是哥哥。 念及此,她哽咽一声,声音很轻,只有他身边的周璟听见。 周璟止不住啧了一声。他身份尊贵,慕衍自然受不起这一礼。这会儿是站着的。 手里端着茶盏,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男人撩起衣摆,跪在小姑娘身侧,手腕一翻,茶水从左到右朝地面上浇,这是在敬柳氏牌位。 “殿……殿下。”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周璟无视身后的声音,侧头看向将脸掩的严严实实的慕梓寒,忍着掀开的冲动。 他凑近慕梓寒:“哭什么?孤可不想岳母以为我亏待了你。” 慕梓寒连忙摇头。 他对自己一向极好的。 周璟懒洋洋问。 “那走没?” 不得慕梓寒点头,他就拉着小姑娘起身。 周璟很有礼节,看向慕衍:“孤这就带她走了。” 慕衍看他的神情多了点温度,他朝礼部尚书点头。很快敲锣打鼓声从锦园外响起。 “新娘上轿。” 慕梓寒刚被扶着上了花轿。 然后就是众人重重的吸气声,周璟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本来慕梓寒一人坐着,还算宽敞,如今多了个人,倒有些挤。 小姑娘明显一愣:“殿下怎么也进来了?” 礼部尚书在外头道:“殿下,殿下,这于礼不合。” 周璟掀起帘子一角,风刮过来,吹鼓他的衣角,他拳头虚握,把手抵在唇角。 “咳咳。” “对不住,孤实在不能骑马了。” 然后,他把帘子一放,不管了。转头对慕梓寒道:“往边上挪挪。” 慕梓寒连忙给他让出位置。 周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的去看边上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姑娘。 这…… 众人面面相觑,礼部尚书去看端漠皇身边的公公,公公转头去看周煜。 周煜:…… 还不放过他是吧! 他深吸一口气,做担忧之状:“皇兄先前过来迎亲,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本就让人提心吊胆。” “队伍得绕着皇城游行一圈,的确撑不住。” 说到这里,他就心存怨念。 明明按着父皇的意思,周璟是不用亲自来的。他和周承过来,也算给慕家面子了。 偏偏,周璟非要一意孤行。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宫里点了头。 【不知为何,从昨儿起,儿臣便总有些不安,既是冲喜,如何能让他人代劳?若是心不够诚,只怕物极其反,这一趟非去不可。】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儿。也就硬着头皮。嬷嬷掐着嗓音道:“起!” 轿子被抬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而行,迎亲队伍很长。足足占了一条街。 太子成亲,路上围着不少路人。全都踮着脚看着。 “诶呦,前面花轿都过去了,这后面抬着聘礼的人,怎么还望不到尽头?好大的排场。” “这可不!我可是听说宫里送来的聘礼就足有三百抬。皇上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皇后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太后那边备了六十抬。可见宫里有多重视。” 人群止不住的吸气。 “这可真的不得了。” 很快有人察觉不对。 “呀,怎么没瞧见殿下?” “还需要问?殿下身子不好,自然不可能露面。这会儿该是在宫里等着。” “对对对,你说得对。” 队伍里的宫女撒花的同时,又撒起了铜板。 所有人连忙去捡钱。 嘴里念念有词祝愿殿下长命百岁。 蒙时真的服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周璟这样的,死不了! 他甚至觉得周璟事很多! 好好成个亲会死吗!新郎官马都不骑了,直接上花轿! 害不害臊啊! 他忍不住和寂七嘀咕。 寂七却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殿下的秉性,没赶慕小姐去骑马,自己在轿子里待着,已经是开恩了。” 蒙时:……也是。 花轿内,慕梓寒规规矩矩坐的很端正。双手压在膝盖上。 周璟这才察觉,她指甲上涂了正红色的蔻丹。 手本来就纤细白嫩,涂了愈发的好看。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眼皮子底下仔细打量。 “怎么做的?” 慕梓寒:“宫里嬷嬷帮着涂的。” “你会吗?” 慕梓寒摇摇头。 “那去学啊。” 小姑娘‘啊’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殿下喜欢我涂吗?” 她乖乖巧巧应下:“那我回头我就去请教嬷嬷。” 周璟懒懒道:“孤也想涂。” 他的手也不赖,涂起来肯定比慕梓寒还好看。 慕梓寒匪夷所思。 “可你是……” 男子啊。 周璟告诉她:“孤喜欢黑色的。” 小姑娘听他语气丝毫不像是玩笑的模样,应的磕磕绊绊:“我……我记下了。” 男人满意了,他指尖不得闲又去勾慕梓寒头上的红盖头。 慕梓寒连忙捂住,不让他乱动。 他好笑道:“又不是见不得人,捂这么严实做甚?” 他挨近,低低道:“这里没外人,打扮了这么久,掀开让孤瞧瞧可好?” 第103章 孤的太子妃可记住了? 小姑娘最好说话了。 平日,他回回刁难提出无理要求,慕梓寒都能点头答应,从不拒绝。 实在做不到没有办法了,也只会为难的咬着唇瓣,站在他面前,嗓音又娇又软,低低道:“殿下,您别为难我了。” 可眼下,他难得放低姿态。 慕梓寒却捂着红盖头。丝毫不退让。 “不行。” 她说的很轻。 “嬷嬷说了,得成完亲才行。” 周璟眯了眯眼,只觉得那块布实在碍眼,懒得和她废话,想要伸手去掀。就听她万分真挚道。 “这样才会长长久久呢。” 刚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周璟嘴角上扬:“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那些规矩,也就骗骗你这种小姑娘。” 他随口举了个例子。 “当初,父皇求娶母后,三媒六聘百官庆贺,是举国盛况。他们成亲只会比你我更为繁琐,规矩只多不少,更不许出半点差池。” 这事,慕梓寒清楚。 “我听旁人提及过,娘娘和皇上是自幼相识。” 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少年爱慕,当初端漠皇还只是皇子时为了求娶皇后费了不少心思。最后成了民间的一段佳话。 周璟头疼,这会儿病蔫蔫的,他今日出门前,磕了不少药。 这些药不宜多食,更不宜久食。 反正,他不听医嘱。作死的厉害。 这会儿药效开始发作,是真的有点虚。 “是吗?” 周璟语气很淡:“那你可知,当初我外祖荣德侯府的老侯爷是先皇近臣,是不愿将母后嫁给他的。” 慕梓寒有些惊讶。又听他道。 “母后那时也有婚约。” 慕梓寒开始震惊了。 她脱口而出:“所以,皇上登基后,强娶了娘娘?” 周璟挑眉:“别那么大声。” 他懒散道:“这件事可没人敢提,当初劝阻这件事的官员,可都死了。” 那你别和我说啊! 周璟:“世人都说,他对母后如何上心,可你知道吗?” 慕梓寒不是很想知道。 她伸手就要捂住耳朵,却被周璟压住,不得动弹。 他非要贴在她耳畔道。 “封后大典不出三月,他就点名要了熹家女。临幸一夜后,将其破格封了贵妃。” “再是各家族选出适当年龄的秀女进宫。天子的后宫佳丽三千,可不假。” 慕梓寒不明白他突然间怎么说了这话,隐隐觉得不对。 皇上儿子里头,最疼爱的无非是周璟。 可周璟每次提到端漠皇时。上次的邬县,还有现在。都让人怪异。 “慕衍应该同你说过荣德侯府的事。” 慕梓寒抿了抿唇瓣。 她对周璟一直没有防备之心,只当他今日提及旧事,是完完全全的接纳她,想将所有的事一一告诉新婚妻子。 “说过。” 她小心翼翼,生怕周璟不高兴:“荣德侯府被判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周璟却神色不改。 “嗯,一夜之间,全府上下三百多人无一活口。” 他那时还小。 听到的,都是别人的转述。 “外祖畏罪自杀,又怕府里藏着见不得人的书信物件公众于世,在御林军抵达之前,纵火毁灭证据,整个荣德侯府被烧的一干二净。” 说到这里,他绝口不提,其中的猫腻,只是神色不变,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百官上书废后。” “父皇抵住重重压力,也要保人,你猜他保人时,是爱慕多些,还是护住发妻情深义重的帝王名声更多些?” 他也不想听慕梓寒的答案。 冷漠道。 “男人多为如此,在珍贵的人,一但到手了,就没那么珍惜了。” 慕梓寒的头朝周璟所在的方向转去,可惜隔着红盖头,什么都瞧不见。 她听到自个儿问:“那殿下呢?” 周璟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像是嘲讽她怎么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后宫就是名利场,女人之间的争斗,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下作,他看的多看了,嫌烦。 多了,后院都不会清静。 也就慕梓寒哪哪都让他顺眼。 不然,哪有机会活到现在,真的嫁入东宫,换成别人,早被他掐死了。 很快,他眉心微拢。 “慕梓寒。” “嗯?” “你怎么能拿他和孤相提并论?” 他似不虞:“孤好歹洁身自好。” 慕梓寒却眨了眨眼。 听了这话,她实在没有多大触动。 你身体都这样了,不想洁也没办法啊。 毕竟,那些达官显贵府上的姨娘一抓一大把,若非周璟的身体坏了,他身为太子,怕是只会更多。 何况每次周璟对她都动手动脚的,可见男人么,侧妃小妾是不会嫌多的。 她小嘴垮下来。 竟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 要是……要是周璟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她这人心小,嘴上虽不说,可有些事上也霸道,实在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夫君。 见她久久不应,周璟懒懒散散道:“也是贪,想和孤长长久久。” 慕梓寒不知所措的手心捏紧。 下一瞬,她肩膀一重,周璟的脑袋贴了过来。 好在他也不说掀盖头了。只是有意无意吓唬她那般吹着盖头一角。 随后,鼻尖贴上了她的脖颈,她身上擦了香膏,味道愈发香甜。 他很喜欢。 甚至满足。 也不知道滋味如何。 周璟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 是甜的。 她吓得又惊又惧。 就听他道。 “这种事,你与其祈求神明,倒不如求孤。” “孤的太子妃可记住了?” 送亲队伍绕着皇城转,所到之处都是繁华地。路上的行人纷纷退到道路两侧。 前面带路的周煜和周承骑着马。 到底是皇家贵胄,两人身上的气质浑然天成。 只是平时周煜露脸多,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身份,而周承相对低调。 周煜随意瞥了一眼右边的周承。 “去看皇兄,你也不告知我一声。周承,把你的心眼收收,你不就是想在皇兄面前卖个好。若是被父皇知晓,又能得他一句话吗?” “熹洄眼下是被流放了不错,可熹家还没倒呢,我母妃是贵妃,你母妃矮她一截,你也注定矮我一截。” 他说着这个话,嘴里却挂着得体的笑容。 在外人眼里,就是兄友弟恭。 第104章 哭什么,是他们吓着你了? 在施粥前,周煜还要维持表面平和的局面,可发生那件事后,他对周承实在没有好脸色。 他重重翻了个跟头,百官嘲讽万民骂,而周承却只是被父皇斥了几句。 果然,周承脸色一白。 “二皇兄,我没有。” 周煜冷笑一声。 “粮食出了问题,我四处奔波,你真是会做人,什么都不管了。”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二皇兄,是您不让我插手的。” 周承很无奈。 明明一开始,周煜爱拔尖,施粥的事全权包揽,出了事,难不成还想让他去背黑锅吗? “怎么?” 周煜冷笑:“如今连说你都不得了?” 与此同时,蒙时和寂七就在队伍里跟着。 喜公公也凑了过来。 “他们两个说什么呢?” 喜公公很八卦:“可怜三皇子,什么都不争。二皇子还针对他。” 蒙时问:“你怎么知道是针对?也许是兄弟交流感情也不说不准。” “呸。” “二皇子屁股一撅,咱家就知道他放什么屁!这些年憋着坏,把咱们殿下哄得团团转,殿下比白纸还单纯,重感情的很。不知道被他得了多少好处,这黑心玩意!” 蒙时:…… 你到底多虑了。 谁坑谁都说不准呢。 喜公公道:“这种人,心眼小的跟针眼一样,容不下人!他还会和三皇子有说有笑?” 正说这话,狂风四起。扬起尘土滚滚涌动。 气氛不对。 一支支锋利的箭羽从耳畔呼啸而过,势不可挡。 紧接着,黑衣人提着泛着寒光的大刀破空而出,全朝喜轿方向劈去。人群躁动不安,惊慌失措的乱跑。 “护太子!速速护住太子!” 前一秒,周璟还在逗小姑娘。可下一瞬,他似撞上了能让他兴奋的事。 不等慕梓寒反应,她就被人拉扯过去,周璟把她按到怀里。 ‘砰’的一声,她方才坐的位置,被射进来的箭羽穿透。 同一时刻,外头的尖叫声如海潮般涌来,撕破苍穹。让人毛骨悚然。 “杀人了杀人了!” 慕梓寒俨然被吓傻了,紧紧攀着周璟的衣摆。 “怎……怎么了?” 周璟撩开布帘朝外看过去。喊杀声四起,刀剑相交。 那些黑衣人一招一式身手狠辣,分明是有目的暗杀。还是朝他来的。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乱杀无辜。 有百姓身首异处重重倒在了地上,眼眸里头是红色的恐惧。 人群乱成一团,周煜和周承二人,应对的很是吃力,很可惜他们的身手,只配自保。 寂七拔起身后的剑,和黑衣人缠斗打了起来。 可一如何能抵百? 礼部尚书是文官,端漠皇派来的迎亲的人又是细胳膊细腿的。蒙时喜公公吓得抱团瑟瑟发抖。 众人疯狂逃窜。 密密麻麻的箭呼啸而来,很快有人倒下,鲜血淋漓,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痛苦的呻吟。 慕梓寒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听到周璟用冷冰冰的声音道:“还能是什么?” 他似笑非笑。 “不想让孤活命啊。” 他竟然还用耐人寻味到不寒而栗的语调道:“太子周璟,冲喜不成,死在了成婚当日,喜事成丧事,多有趣啊?” 说完,他止不住嗤笑一声,还很温柔的问慕梓寒。 “不如你同孤猜猜是谁?” 慕梓寒吓得忘了思考。 她扯开红盖头,只朝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就吓得浑身战栗再也没了往日的理智。明明吓得声音都在抖,却还不忘安抚周璟。 “殿……殿下,我也愿意护在你前头,给你挨刀子的。” 周璟真要谢谢她。 他顺着她的话道:“没错,要死,孤也是最后一个死的。黄泉路上那么多人陪着,多热闹。” 慕梓寒呜咽一声,委屈的不行:“可……可我不想死啊。” 周璟简直要被她逗乐了。 不过一瞬,外面黑衣人越来越多。 周璟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凝滞。阴鹜目色渗着寒意。黑眸腾起暗红色的幽火。 “在这里待着。” 他突然放开慕梓寒,慕梓寒伸手要去抓,却抓了个空。 周璟出了喜轿。随手拦截一道箭,扭成了两半,冲最近的黑衣人胸口上插了进去,鲜血直飚,溅上他的脸,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 “不行!你疯了!” 蒙时瞳孔猛然一缩,突然按住他的手。 “你不能动用内力。” 吃了那么多的药,若是强行使用内力,后果不堪设想,严重的话是要爆体而亡的。 蒙时知道周璟的实力。 他更清楚,周璟嗜血成性,一但杀戮,怕会犯了杀瘾。 周璟嗤笑一声:“哦,等你们死了,孤跟着死是吗?” “许久没杀人了,手痒的很。” 他阴森森道:“滚开!” 眼瞧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蒙时哪里敢拦。 周璟一出现,所有黑衣人齐齐朝他攻去。 倒在地上腹部中了一剑的礼部尚书,急红了眼。破声:“殿下!” 慕梓寒脸色越来越白,忐忑发颤。 她担心周璟。 比心里想的,还要担心多得多。 时间难熬,小姑娘死死的捏着帕子,没有犹豫的从喜轿钻出去。 足尖刚落地,就踩到了刚回花轿前护着的寂七刚割下来面目狰狞的脑袋上。 滚烫的血溅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 她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心生畏惧。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猩红诡异的的晚霞下是遍地的尸体, 而那半炷香前还在咳血的男人,拧断好几个脖子,手酸,在地上捡了一把剑,剑气凌厉。 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他一袭红衣,格外醒目。消瘦的身躯,形如鬼魅,剑尖刮破皮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仿若来自炼狱的恶鬼。 慕梓寒浑身都在战栗。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无措仓惶。 等杀光最后一人。 周璟才满足的勾起嘴角。 他提着沾血的剑,一步步走至吓得花容失色红着眼的小姑娘跟前。 慕梓寒转头就要跑,下意识要回去找哥哥。可绣花鞋却被地上的血浸染,黏腻的可怖。 周璟擦去溅落她右侧脸颊的血,见她脸色惨白,恐惧的向后缩。男人歪着头低低呢喃。 困惑不解。 “哭什么,是他们吓着你了?” 第105章 不想嫁了,想跑啊? 风呼啸着似低泣。刮的脸生疼。 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往上蹿,她好冷。冷的直打哆嗦。 而敷在脸颊的手,缱绻温柔是温热的。上头有厚厚的茧,那是习武多年留下来的。 可在前一秒却轻轻松松咔嚓咔嚓的拧断别人的脖子。那些黑衣人断气后整整齐齐的以诡异的姿势倒地。 手的主人,像是地狱里的魔。 慕梓寒眼眸蓄泪,有意推搡。 她不想嫁他了。 她害怕。 偏偏周璟以不可拒绝的态度逼近,将她堵住,退无可退。 “问你话呢?” 周璟刚想问,你躲什么,可瞥见她漂亮眼眸里面藏着的抗拒,浑身一震。 他脸上的笑意散去。最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用冷漠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怕孤?” 哪个小姑娘不爱慕敬仰英雄。 因为有慕衍的关系,慕梓寒对将士都有着别人没有的敬佩。这里面包括周璟。 周璟在前线带领战士厮杀三年,这才换来皇朝的安定,百姓的安稳。 她很清楚。 敌军该杀! 这些黑衣人也该杀。 可周璟杀人的一幕,过于骇人。 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小姑娘的视线被血染红。 周璟……他不是有疾在身吗? 他就是个病美人,平时走几步喘三下。还要靠在她身上。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将寂七都应对不了的黑衣人全杀了。 慕梓寒如何不会多心。 她在怀疑,她在恐惧。 周璟先前种种难不成都是装的吗? 将她当做傻子戏弄的团团转很有趣吗? 慕梓寒这才悚然发现一个可怖的事。她也许从头到尾都不认识周璟。 或者,她认识的,只是周璟塑造出来让她认识的。 拨开迷雾,她甚至不敢再往下去想。 周璟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身体无碍,也就不需要冲喜,那为何还要娶她? 而这些累计在一处的答案就是:【他一直都在骗她。】 小姑娘失落的仰着漂亮精致的脸蛋,头一次没了笑脸,她一字一字道:“成亲见血是大忌。” “先是妙隐大师批命,再是钦天监算吉时,却遭遇此事,可见殿下先前所言不假,规矩不可信,命数也不可信。” 她眼圈红红的,像只兔子。 她的话没说完,周璟却沉了脸。男人隐有薄怒,凉凉道。 他无情到骨子里:“不想嫁了,想跑啊?” 说完,周璟嘴角露出讥笑。 可没等他出声嘲讽慕梓寒想法幼稚的不自量力,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晕眩,有什么顺着喉咙往上喷涌,剑从手中脱落。 他吐出一口血来。 是黑色的。 浓稠的。 慕梓寒性子软,可真上纲上线,她比谁都还执拗,不然也不会大着胆子跑去状告慕政,为母伸冤了。 看着周璟吐血,她眼里再无波澜。 甚至无名火冒起。 小姑娘明明害怕周璟城府深的可怖,可此刻却很想质问。 【这些时日的相处,难道都是假的么?事已至此,你还想故技重施骗我!】 下一瞬,周璟大口大口的吐血,脸上手上有什么在鼓动,皮肤像是越来越薄,随时能裂开。只见他两眼一翻,身体朝后倒,重重砸到了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慕梓寒瞳孔聚缩。 蒙时跑了过来,面上的焦急是慕梓寒从未见过的。 他从怀里掏出药丸,想也不想塞到周璟嘴里。下针封了他的穴道。随后朝寂七吼:“愣着做甚,还不快送殿下回去!” 他一黑脸,还挺有威慑力。 至少慕梓寒被唬住了。 她愣愣的立在原地,见寂七二话不说将人扶起来,背在身后。 喜公公也回了神,他上前扶住慕梓寒:“太子妃,我们先回澄园。” ———— 皇宫的人左等右等,眼瞅着到了吉时,花轿却还没影子,端漠皇神情愈发凝重。 不知为何,皇后的眼皮子直跳,总是惴惴不安。 太后雍容华贵的坐在主位上,她平时很少露脸,似有不悦。 “这么多人等着,真是一点规矩都没了!” “什么慕家姑娘。” 她冷着脸站起来。 “哀家坐累了,先回去了。” “母后。” 端漠皇连忙站起来:“定然快到了,您要是走了,可……” 不等他说完,太后压根不留面子。 “皇帝,你日理万机要等你等就是,哀家年纪大了,身子骨差熬不住!” 众大臣及家眷,吓得屏住呼吸,一句话也不敢说。 没错,太后是唯一一个,不喜欢储君的人。 那些孙子里头,她十年如一日看不上周璟,也从来不给好脸色。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皇后坐在一旁,未置一词。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露分毫。 在她眼里,太后横竖看阿璟不顺眼,与其留下来摆脸色,还不如早早走了。好过留下来糟心。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端漠皇身边派去迎亲的公公和礼部尚书衣服凌乱,神色惊恐而来。 两人身上都有伤,走了一路,血也流了一路。 端漠皇噌一下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 礼部尚书扑通一声跪下。 “臣无能啊,臣有罪!” “数百黑衣死士在成武街凭空出现,行刺殿下,无数箭如雨下,送亲队伍,街上无辜百姓,死伤无数。” “殿下撑着病体,为了护住我等,不顾蒙时劝阻冒然冲破内力。只怕……只怕……”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了。 可表达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清楚。 皇后眼前一黑,险些晕厥。 端漠皇急急道:“去!摆驾去澄园!” 他很快离开,太后也因此脸色大变。嗓音在此刻听的十分刺耳:“煜儿呢?哀家的煜儿有没有事?” 礼部尚书一哽。 这个时候不担心周璟担心什么周煜! 在他看来,如果周煜有实力,能应付住黑衣人,殿下就不必涉险。 两个皇子!都比不上一个性命垂危的周璟! “二皇子无碍。就是受了惊吓。” 太后松了口气:“哀家早就说了,不该让他帮着迎亲!这下好了,好处不见得,反倒惹了一身腥!” 第106章 您就是太子的心尖尖 不过片刻,此事惊动了全京城。 街道上的尸体已被运走,地上的血迹早被水冲洗干净。就好似,此处同往常一样,并无大事发生。 可整条街上不见百姓足迹,全是官府的人。 没错,大冤种吴知府托周璟的福又开始忙了。他得和大理寺,刑部的人共同办案,彻查此事。 全京城人心惶惶,都在议论此事。 “我隔壁邻居三舅爷家里儿媳娘家的侄子,当时就在街上,诶呦,那些黑衣人凶神恶煞,全是冲殿下去的啊,手里提着的剑长的和我家晾衣服的竹杆那么长!” 有妇人哭泣:“天杀的啊,我儿子不过打死过两个老婆,又和寡妇搞一起了,也没干什么坏事,他去街上凑个热闹,就被那些天杀的给捅死了啊!” 被嘲笑一番,众人继续道。 “当时,二皇子也在,两人看着人高马大的,谁知中看不中用!殿下身边的小厮,都比他们能打!” “没错,没错,听说太子都血溅三尺了。” “简直哭死!他晕死过去前,还含情脉脉拖着病体去擦太子妃脸上的血迹,他是有多爱!可惜隔得远,场面也混乱,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动动脑子也能猜到,殿下说的一定是,心肝,孤就算死,也要为你开出一条血路,护你周全!” “啊啊啊啊,谁的心脏在疯狂乱跳,是我的!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也有人忧心忡忡的。 “只盼殿下没事。不是我不看好二皇子, 他真的不是当帝王的那块料。” “那你觉得三皇子呢?” “啊?皇上还有个儿子?” 嗯,周承的存在感就这么低。 还有人长吁短叹的。 “看着吧,太后这次定然又要发怒了。” “实在是怪事,太后平时对长公主还算疼爱,都是一个娘生的,怎么就这般容不下殿下?” 有人压着嗓音道:“这事我知道,当初殿下出生,太后无端就病了一场,紧接着荣德侯府通敌叛国。” 这三件事就像被一根线无形牵扯。可分明互不相干。 “太后病后,足有一年没出慈宁宫。坊间传闻,太后的病就是殿下带来的,八字相冲。” 等太后养好了病,去养心殿和端漠皇吵了一通,这么多年过去,谁也不知道当时母子是为何争执。 但太后一出养心殿,就吩咐宫女收拾行李,去了宫外的山庄。 一待就是数年。 夜色暗涌。 天色浓的似墨。 澄园内却是灯火通明。 屋内,御医来来回回的走动声,端漠皇压抑怒火的训斥声,皇后无助的哭声,顺着幽幽的寒风落到角落慕梓寒的耳里。 她像是没了知觉,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去看榻上躺着的周璟。他的头上,脸上,胳膊上,都被下了针。 此时,没有半点罗刹的样子,而是易碎的瓷娃娃。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双腿无力。 “太子妃,喝口热茶吧。” 喜公公上前。 慕梓寒垂下眼帘,没有去接。 到底是周璟身边唯一一个不知他装病猫腻的人,喜公公狠狠的抹了把眼泪。 “咱们殿下心里苦啊,每次病痛缠身夜不能寐,他就去房顶喝酒!他嘴里不说,可老奴心里明白!他这是想让酒精麻痹自己!” “天之骄子,白日装着若无其事,谁能知道他夜里会偷偷背着人去屋顶惆怅伤感。” “我们殿下这般的谦谦公子,平时走在路上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上回和二殿下出门,路上偶遇一只被晒死的知了,他都亲自挖了个土坑葬了。” 喜公公很担心周璟,可他不像蒙时寂七,就知道盯着殿下,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故,见慕梓寒魂不守舍的模样,他连忙出声开解。 “太子妃别听礼部尚书说的那些屁话,殿下哪里是为了护他?他多大的脸啊。殿下分明是怕太子妃您受伤。” 他就差说,您就是太子的心尖尖了。 “殿下的身体您最清楚不过,咱们平时生怕他磕了碰了,当初殿下在边境出了事,身负重伤,回京途中,身边的人叛变,喂殿下喝了毒茶。” 他绝对不知道,周璟是知道茶有问题的。也不知道,在得知茶和人有问题的情况下,他还是疯批的喝了。 喜公公长吁短叹:“还好蒙时在,封住了殿下的经脉,要不然……” “今日事态紧急,可来不及等待援兵。殿下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护您周全,这才动用了内力!” “他对您的心思,日月可鉴啊!” 刚端着一盆血水出来的寂七,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嘴角抽了抽。 这!都能圆? 看来得把喜公公的俸禄往上翻三翻。 慕梓寒:…… 她努力的消化着这一切。 是……这样吗? 所以是她错怪了周璟? 周璟没有装!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璟如今陷入生死局,而她却怀疑周璟的人品而耿耿于怀,甚至生了退却之心,实在不应该。 不用说了,慕梓寒现在很愧疚。 灯光摇曳,晃动着人的浮躁和不安。 药,一碗一碗的灌下去。 眼瞅着天快亮了,屋内的人却没半点动静。 太医们包括蒙时全都急的后背都是汗。 皇上皇后一直守在身侧,最后是被邵阳劝到隔壁休息。保证这边一有动静就去告知。 太医纷纷退到外院,翻看医书,商量法子。 屋内的人少了大半。 也不知过了多久,蒙时从外面进来,他很为难:“公主,我等商量出一道药方,不知有没有用,但打算试试。只是其中药引难得。是一株千年的血珊瑚。据我所知,六年前,附属国将其进贡,如今在太后娘娘那里。” 邵阳毫不犹豫:“本宫现在就去偷!” 她就要走,电闪雷鸣间,邵阳猛然念起一事,拉住角落里自我愧疚的慕梓寒,把她带到床边。 她俨然还记得,上回周璟是被慕梓寒砸醒的。 所以,她现在目光灼灼,死马当做活马医。 “你!在本宫进宫和太后杠上之前。” “速速!再砸他一次!” 第107章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夜色静谧,屋内只有蜡烛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 周璟意识薄弱,呼吸似有若无。 身上多处皮肉裂出细缝,好在及时上了药,已经止了血。 远处依稀传来寺庙梵钟被敲响的撞击声。 他的身体越来越轻。 残存的意识变得薄弱,而那些他不愿回想的的记忆如猛兽,来势汹汹的将其吞噬。 “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妙隐大师拨动着手里的佛珠:“这月您都来了四趟了。” 这是在香火旺盛的灵通寺。 也是十五岁那年的周璟。 他的确来的很勤。而妙隐大师也并未圆寂。 而周璟来灵通寺前,还跟在端漠皇身后,恭敬的去欢声笑语的慈宁宫请安。 【“皇祖母。”】 他一来,殿内的笑声停了,氛围也沉寂下来。 太后年轻了不少,怀里搂着周煜,却看都不看周璟一眼。 她不虞道:【“皇帝,你不顾哀家劝阻,非要立他为储君也就罢了。”】 太后身上的威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冷冷道。 【“你明知哀家不待见他,看一眼就窝火,你还把他往哀家跟前带!你愿意自欺欺人,哀家随你折腾!可你带着他来此,是嫌哀家活的长久了碍你眼了是吗?”】 此刻,站在妙隐面前的少年,稚气未退。一身白色长袍,身姿如松。丝毫没有被太后说的话影响。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他丝毫不在意。 周璟冲妙隐含笑道:“皇祖母近些时日身子不爽利,孤实在孝顺,自然要过来为她老人家祈福。” 妙隐大师定定看了他许久。 他是知道周璟不似外表那般无害,是黑芝麻馅儿。 这会儿妙隐直接拆穿。 “殿下莫常去太后跟前晃,太后的身体就硬朗了。” 周璟微笑。 “这可不行。” 妙隐嘴角抽了抽。 “香纸在殿内,殿下去菩萨面前跪着便是。” “不急。” 周璟:“孤走的累了,先去寮房歇一歇。” 嗯,睡一下午,然后做做样子回皇宫是吧。 妙隐又好气又好笑。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虚伪的,贪婪的,真诚的,良善的…… 可从未见过周璟这种黑心肝的,眼下就如此,以后可怎么了得?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贫僧给您算一卦?” 周璟拒绝:“孤不信这些。” 不信这些,你还过来! 哦,你是过来装模作样的。 “上回二殿下都特地来算了姻缘。” 周璟笑了:“他?” “学业上不知上进,这种事上倒是上心。” 娶妻有什么好的。 那些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爱哭。烦人的很。 说着,他眉头一皱,忽而想起许多年前在街上遇见的扎着羊角辫长相白净的小姑娘。 她像是刚睡醒,眼圈红红的在人潮中张望,突然瞧见街上长的最俊的周璟,朝他跌跌撞撞跑过来,仰着头乖乖巧巧的问:“大哥哥,你瞧见我哥哥了吗?” 许是她长的乖巧,周璟也乐意搭理她。 “找不到了?” “嗯。” 她嘴巴一瘪,还挺委屈:“我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周璟却不如他外表那般平易近人,他就是个恶魔。 “想开点。” 他半蹲下来,弯着唇:“也许是死了吧。” 小姑娘愣愣的,很快张嘴大哭起来。 说话嗓音轻的很,可一哭起来却吵的人耳朵疼。 周璟这种人没心,把人弄哭了,心满意足的就要走。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时,面相刻薄婆子跑过来,动作粗鲁不耐烦的拉人。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 小姑娘胳臂被她扯的生疼,她哽咽道:“哥哥,我要找哥哥。” “找什么找!” 婆子黑着脸,她是府上看门的,不过打个盹的功夫谁知道先夫人生的二小姐就跑了出去。这下没好气道:“大少爷当兵去了。” “扫把星,摊上你准没好事!夫人死了,大少爷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为了找你,老奴跑了三条街,腿都要断了!本来就不受宠,还一天到晚净给人找麻烦!” 周璟脚步一顿。 他冷冷看着那个婆子。然后越过她,看到了年轻的吴知府。 哦,这时候的他还不是知府,只是知府身边通判。 他温和的朝吴通判招了招手。 吴通判连忙快步过来,还不等他行礼,就听周璟道:“孤玉佩被偷了。” 周璟随手一指,指向婆子。 “她拿的。” 婆子惊恐。 周璟:“那玉佩是孤生辰父皇送的,平时最是爱惜,此人胆大包天,吴通判,你怎么看?” 吴通判:…… 他觉得另有隐情。 可他是个机灵鬼。 “来人,把人关去牢狱!本官亲自审问,不交出殿下的玉佩,谁也不准把人放出来!” 都不等婆子喊冤,人就被官吏捂住了嘴带了下去。 小姑娘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还在抽泣。 周璟抬手戳了戳她的脸,软软的。又沾了沾她的眼泪,放到嘴里一吮,咸的,不好吃。 “哭够了没?” “一个奴才都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你娘不管啊?” 周璟没有问她叫什么,也没问她是那个府上的,只是对吴通判道:“把人送回去。” 事情过去那么久,他还记得她哇哇大哭的样子。 姻缘? 他可不稀罕。 周璟懒得理妙隐,抬脚就要走,不知身后的人连连叹息摇头,最后眯着眼掐指算了很久,神色也变得凝重。 妙隐反反复复算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立在原地,望着周璟消失的背影看了许久。 等周璟睡足准备下山时,他拦住周璟的路。 “贫道有一言。” 周璟朝他笑:“寮房的枕头太硬了,睡着实在不舒服,孤下回自带枕头来。” 他想了想:“三日后,孤再来此为皇祖母祈福。” 很好,你已经想好又要去气太后了。 时间都定好了。 妙隐大师不免头疼,他意味深长道:“若对恩怨耿耿于怀,最后只会害人又害己。您这一双手,不该沾染罪孽。” 周璟笑容却越来越大。 没错,这个时候,他就是小变态了。 他嗤笑一声:“和尚,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108章 孤醒了,慕小姐遗憾么 从灵通寺下山,周璟冷漠异常。浑身上下写着不高兴,来往的路人都下意识的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存在就背负着血债,是沾血的,就注定活在杀戮中。 妙隐这个和尚,就会说些他不爱听的。 还啰嗦。 下回可不给他带进贡的茶叶了。 他踢着台阶上的石子。不知为何,越走越疲累。 甚至头晕目眩。 他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虚无。视线越来越糊,他踩到了木枝上,一个踉跄。 “殿下。” 好似有人轻唤。 是谁? 眼前的一切渐渐消散,画面被碾成了碎片。最后只剩下黑暗。 “殿下。” 声音变得清晰,他也总算和记忆抽离。也认了出来,那是慕梓寒的声音。 无人瞧见,躺在床上的人,被褥下的手指动了动。 ‘咯吱’一声,窗户被风吹开。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上像是被人捅出一个洞,雨势越来越大,像是要淹没整座京城。 电闪雷鸣间刮进来的风也沾了湿气。肆意将窗户吹的哧哧作响。 往年这个时候,早该转暖了,可今年却还是冷的不行。 夜里一下雨,更甚。 已经五更天了。怕是再过会儿,天都要亮了。 邵阳至今还没回来。也不知血珊瑚可有到手。蒙时他们都还等着。 头上的金重的能压断脖子,慕梓寒早早的全给拆了。她趴在床头给迟迟未醒的周璟捻了捻被褥,就准备跑过去关窗。 可她刚起来,手腕一紧,被人扣住。 周璟浑身不适,五脏六腑像是被铁棍狠狠搅动。他乏力的睁眼,薄唇在动:“去哪儿?” 慕梓寒眸色一亮,里面好似闪烁着熠熠星辉。 “殿下总算是醒了,您可有哪里不适的?还疼吗?晚膳没用,这会儿怕是饿了吧,得让厨房那边送些点易消克的吃食。” 她还不忘回答周璟。 “您不宜见风,我正要去关窗户。” 说着,小姑娘示意周璟松手。 可他没有。 他压下喉咙往上翻滚的腥甜。手下触感极好,可凉冰冰的。 再看她,还是那一身嫁衣,没换。但洗过脸,花的妆容也被她洗去。这会儿小脸俏生生的。 唇呈粉嫩色,不似先前的红艳。 周璟眉头紧锁:“冷?” 慕梓寒没应,但是止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男人蹙了蹙眉。她俨然还记得慕梓寒生病时,有多么难缠又娇气。还要让人伺候。 他垂着眼将身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最后掀开被褥:“上来。” 慕梓寒一愣。随即连连摇头,沉静的将周璟昏迷后发生的事告知。 “皇上和娘娘就在隔壁,再三叮嘱,您一醒,就得让人去传话。” “公主去皇宫了,太医说了,需要一位血珊瑚作为药引。” “你如今醒来,还得让蒙时他们过来瞧瞧。” 周璟就这么看着她。 他不言亦不语。 慕梓寒败下阵来鼓鼓脸,在他的注视下,有些脸热的慢慢解开穿在外头绣着石榴的宽衫,再褪去绣花鞋,小心翼翼的躺下。 到底怕冷,她拉起被子,将脖子以下的全都盖住。 床很大,她又挨着床沿,两人之间怕是隔了一段鸿沟。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璟轻啧一声,不容分说掐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人拉近。他的被窝无疑是暖的。身体更暖。 “还冷吗?” 慕梓寒道:“不冷了。” 她伸手虚虚环住他,学着往日慕衍安抚她时的举措,尝试着拍拍周璟的后背。 “没事了。” “殿下可是吓着了?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上下令了,彻查此事,便是将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线索,抓捕害殿下的幕后指使。” 周璟凉薄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也不知哪里来的耐心听她絮絮叨叨。 “说完了吗?” 观他神色,慕梓寒有不祥的预感。 周璟开始秋后算账。 他黑眸沉沉,看不清里面藏了多少晦涩和残忍。平淡无波,像是一汪死水,又像是随时都能卷起千层浪的波涛汹涌。 可即便如此,他嘴角还是勾起一抹笑,温和的让人毛骨悚然。 “孤都这样了,怎么没趁着机会滚回你的锦园?” 周璟很虚,明明该休息的,可抵不住他这会儿很不虞。 一开始,他劝过她,离自己远些,也给过慕梓寒选择的机会。但她没走。 这些年,每每身边的人恐惧他,总会让他产生快感。他也享受那些人怕他怕的要死,却还要跪在地上求情的德行。 可慕梓寒在街上躲他的那一刹那,他异常愤怒。 他冷冷道。 “不是厌恶孤?” “孤醒了,慕小姐遗憾么?” 慕梓寒蹙眉,她的声音软软的,少了年幼找哥哥时的糯气和哭腔。 她纠正周璟的称呼:“殿下喊错了,我们都成亲了。” “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自是最不愿见殿下出事的。” 周璟面无表情。 “没拜堂,礼就没成。” 慕梓寒抿唇:“可您都招呼我躺一块儿。” 周璟捏着她的腰:“你不是喊母后皇后娘娘吗?” 慕梓寒反应过来:“我忘了改口了。” “您别气了,是我误会殿下了。” 周璟继续面无表情。 “您昏迷后,我可一直在边上照顾,歇都不敢歇。” 周璟正要嗤笑。就听小姑娘知错就改:“我误以为殿下在骗我。” 周璟眸光一闪。 说起这事,慕梓寒语气变得凝重:“我最讨厌被骗了。” 严重的话,她一辈子不会原谅! “换成常人,不知情况亲眼瞧见殿下大杀四方的模样,也会误会。” 她说:“好在,喜公公为我指点迷津,我才知殿下的用心良苦。” 周璟有些僵硬。 他不知道这期间又有喜公公什么事,他就是莫名的有点慌。 “就这么严重?” 慕梓寒点头。 她怕周璟没法理解自己,所以就很严肃夸大其词的举了个例子。 “若殿下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那你心机可就太深了。与我而言,这件事严重的就像…… “就像我长期在您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子偷情。” 周璟:…… 很好,他理解了。 慕梓寒认真的补充:“还把和情夫的孩子生下来,让他喊你父亲。” 周璟:…… 拳头紧了。 第109章 不宜行房 不知为何,屋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慕梓寒久久不得周璟回应。再瞧他的脸,貌似有些黑。 见他不说话,慕梓寒也就乖乖的闭了嘴。 她特别困,之前提心吊胆的,眼下见周璟醒了,一颗心彻底放到肚子里。 即便嫁了人,也丝毫不觉得新婚夜周璟能把她怎么样的慕梓寒,半点没有新媳妇该有的娇羞。 她不知身边的人远比豺狼虎豹还要阴险狡诈。 眼皮子越来越重,呼吸变得轻缓。小姑娘窝在他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周璟简直服了。 可见她眼底留下来的青色也知她的确累的不行。 宽大的手沿着身体玲珑的曲线往上,最后在她娇弱的脖颈处停下,周璟试着触上去。 她的脖子一定比白日那些死士还好掐。 小姑娘声音好听,骨头被扭断的声音一定也比那些玩意好听。 他掀开眼皮,学着慕梓寒方才细细软软的语气说话:“殿下心机可太深了。” 说着,嘴角一扯:“在您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子偷情。” 说罢,男人嗤笑。 “孤还没死呢。” 也绝对比谁都活的长久。 他凉凉道:“你倒是真敢想啊。” 他的演技炉火纯青的很,绝对不可能露馅。 这一点,周璟很有自信。 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周璟很快将方才听她说话时,那一瞬间身体的紧绷抛之脑后。 风仍旧呼啸着,‘噗呲’一声,吹灭了屋内的灯。 屋外,蒙时在守夜, 见里面突然黑了,他想着慕梓寒娇娇弱弱,小姑娘多半怕黑,便走进去。 这间屋子,蒙时闭着眼都能走,也不怕会撞上。一进去就觉得冷,他轻车熟路的去关窗。 “这么久还没回来,公主只怕被扣在皇宫了。您说我要不要去请皇上出面?” 他这话自然是对慕梓寒说的。 关了窗,他摸黑取过火折子。 “只是这些年因为殿下,皇上和太后这对母子闹得凶……”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也得不到回应,蒙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啪嗒’一声,火折子点亮了烛火,屋内亮堂起来。 蒙时猛的转头,然后对上一双冷漠的眼睛。 挺吓人的。 周璟蹙眉:“孤如今成家了,你进屋子不打招呼怕是不方便吧。” 蒙时沉默。 他的视线艰难往下,看到周璟怀里睡得香甜的慕梓寒。 “醒了怎么没通知我?太医院那些老家伙这会儿都不敢闭眼歇一歇。” 周璟不以为然:“忘了。” 蒙时冷笑。 “忘了?让我过来把脉查看伤势,倒记得将媳妇拐上床是吧?” 真不是人啊。 就是个畜生! 好家伙。亏他以前还担心不会怜香惜玉的周璟会使唤慕梓寒夜里去打地铺。 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 男人啊! 蒙时自觉已经看透了周璟的本质。 周璟无视他的调侃:“京城可有异动?” 闻言,蒙时正色。 “并无。” “寂七已带人出去查了,这时还没消息传回来。” 他说到这里,就气的人牙痒痒。 好好的迎亲,变成这个局面,怎能不让人生恨。 “可是还有人不信殿下你身体有恙?故特地来试探?” 周璟摇头。 “不可能。” 他只是弯了弯唇瓣。 “如果孤死了,你猜猜谁会遭殃?” 冲喜失败,还葬送了性命,首当其冲被牵连的一定是…… “太子妃。” 蒙时说着,豁然开朗:“不,是慕家,准确来说是慕衍。” 慕衍作为一手培养组建军队老将军的关门弟子,又多年和战士们出生入死,即便三年过去,可慕衍在军营里面的声望只高不低。 只有周璟死了,慕衍也死了,军队群龙无首便如一盘散沙。下一个接管的人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蒙时沉着脸:“可是二皇子?” 周璟:“那些黑衣人袖口处绣有莲花状的图纹,孤在邬县跟踪的一路的死士身上见过。” “一石二鸟的计策,你高看周煜了。” 说着,他很嫌弃。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几时瞧见他带出门了?” “让寂七他们撤回来。不必再查。” 蒙时点头:“的确,皇上已下令彻查,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周璟蓦然冷笑一声。 见他这样,蒙时有些怵的慌。 “您……是清楚谁下的手了?” 周璟没应,可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蒙时炸了,可即便如此,还记得压低声音,生怕吵着慕梓寒:“谁啊!谁啊!这么不长眼!殿下您吩咐一句,咱们的人马上去取他的狗头!” 周璟在他的期待下,郑重其事的说了个三个字。 “孤困了。” 言外之意,你可以滚了。 他不想说,谁也不能在他嘴里得到半个字。 蒙时放弃了,他开始长吁短叹。 “当初慕衍中箭,箭羽上不过沾染些许毒药断鼎,身体就已拖垮至今,殿下您回京途中却喝了一整碗断鼎的毒汁,是,您身体特殊能自愈,可到底伤身伤根。” “您不听劝阻,这些时日一直服用相抵触的药,本就虚弱,您身体什么情况,还要我提醒是吧?如今可有哪里不适的?” 蒙时还要啰嗦的再说话。 周璟对慕梓寒有耐心,可对蒙时没有。 他沉着脸身子一翻,靠着墙,拒绝交流。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记得刚娶了个媳妇,又念着慕梓寒怕冷,手往后伸,自以为很体贴扯过被子把她的脸全埋住。 蒙时:…… 真是造孽啊!! 走走走,他这个碍眼的这就走。 “上次送您的书,多翻翻,实在忍不住找别的法子纾解。您还是悠着点,身体的毒素未彻底清除前,不宜行房。太子妃若是有孕,生下来的多半是死胎。” 扔下这句话,他一溜烟跑了。 留下周璟若有所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怕把她闷坏了,被子往下扯,露出热的红通通的小脸。 他记性好,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不宜行房? 书上也写过。 可以用手…… 他身体撑不住,困的不成样子,打了个哈气,指尖按住了小姑娘的水润的唇瓣。 还有……这里。 第110章 小姑娘荣辱不惊 下了一场雨,空气变得格外清新。 慕梓寒总觉得自己抱了个暖炉,越来越烫,烫的她从梦境中惊醒。 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依稀听到屋外的说话声。含糊的听到血珊瑚三个字。估摸着应该是太医将药引告诉端漠皇了。 昨日折腾了很晚才睡,前日又被宫里的嬷嬷早早拉起来梳妆打扮,慕梓寒没睡足,人也有些迷糊。 可很快,她从床上坐起来。手背去触周璟的额。 外头,蒙时半字不提周璟昨日醒过的事,对着端漠皇和皇后张嘴闭嘴就是。 “也不知道谁如此心狠手辣,殿下这样仁厚的储君也不放过!” “妙隐大师批的命,这才有了冲喜一说,这是怕殿下有了太子妃后身体好了,挡了他们的路啊,其心可诛!” 端漠皇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皇后越听越气。 就在这时,房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慕梓寒张皇失措道:“蒙时,殿下身体烫的厉害。” 蒙时很想说,他是不是又开始装了。 可脉象告诉他,没有。 周璟这玩意昨夜醒来死活不喝药,真的把自己折腾病了。 芜湖。 本来就虚,这下可得养几天。 果然太医们连番把脉,一个比一个愁。 七十高龄的张太医长吁短叹:“殿下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支撑至今已是万幸,昨儿又拼着蛮力打斗一场,只怕得烧几日。” “我等定会尽力保住殿下。” 闻言,皇后的心凉了半截。她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皇上定要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 端漠皇扶住她:“已经让人彻查,你放心。” 她闭了闭眼:“好。” 她说:“臣妾等着。” 端漠皇又在周璟床前坐了许久,他亲手给他擦脸,擦手。 “小璟是朕头个儿子,一出生就立为储君,自幼带在身侧教导,他写的第一个字还是朕手把手教的。” “昨日之事,朕又何尝不要一个交代?” 派去慈宁宫心腹公公两手空空回来。 “皇上。公主被太后关在宫里了,奴才方才讨要血珊瑚,太后说,二皇子受了惊吓,是要给他补身体用的。” 他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太后说了,血珊瑚极为珍贵,殿下……殿下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给他吃实在浪费。” 说完,吓得把头磕在地上。 端漠皇倏然站起身子。 “荒唐!” “小璟吃是用来救命的!” “朕亲自去,就不信要不来了!” 皇后安静的听完,眼中没一丝波澜。 “这些年,皇上和太后本就因为小璟坏了母子之情,不如让臣妾去。” 说完,她看向慕梓寒,眼底总算有了点温度,她朝小姑娘招手。 慕梓寒刚走近,就被她拉住手。 “孩子,委屈你了。” “别家新妇入门,都是热热闹闹的大喜事,昨儿的事凶险,好在你无事,不然吾实在不知该如何同你哥哥交代。” 若这事发生在邵阳身上,她做母亲的得心疼的要命。 慕梓寒生母去的早,身边只有一个哥哥,即便有私心,她都觉得亏欠了人家姑娘。 她问:“你可愿意同母后一同入宫?” 慕梓寒朝皇后福了福身子:“儿媳自是愿的。” 她有些不放心周璟,可蒙时他们都在,就算不是为了血珊瑚,皇宫她也得去一趟,免得落人口舌。 马车早就备好,皇后精神不济,她心里又念着事,路上两人都没交谈。 等到了皇宫,皇后领着她朝慈宁宫方向去。 到底是新婚,即便闹成这样,又是进宫,慕梓寒穿了件玫红色宫装,薄擦了脂粉,掩去眼底的疲惫。光线落在她身上,明艳生晕。 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穿上宫如今愈发娇美。 婆媳二人走的很快,却不想中途被人拦了下来。 是熹贵妃。 她一向孤傲冷艳,此刻却难得露出一个笑脸来。 “娘娘回来了?殿下可安好?” “殿下是臣妾看着长大的,昨儿知他出事后便夜不能寐。” 这话说的情深意切,如果把笑脸收收,没准还会让人信服。 皇后冷冰冰道:“劳你惦记。” 她的气场强大:“本宫找母后有事,熹贵妃让让。” 熹贵妃视线随意朝慕梓寒身上瞥了一眼,心下忍不住讥讽。 她什么都没说,身子往边上一站。目睹两人擦过她走远。 等此处没有外人了,她嘴角勾着冷笑 对着身后伺候的嬷嬷道:“你瞧瞧她,又能嚣张的了几时?” 婆子连忙阿谀奉承:“这位太子妃出身不行,听说琴棋书画也没甚精通,哪哪都不及淮南郡主。” 提及未来的儿媳,熹贵妃很是满意。 “是啊,她如今还能拿什么和本宫争。” 等周璟一死,这皇后也该换人当了。 到了慈宁宫,太后让她们等了半炷茶,这才迟迟露脸。 她嘴里带着不怒自威的笑,哪里能看出不久前说了那么恶毒的话。 “你也是为了血珊瑚来的?” 皇后也不废话,低垂着眼:“母后,儿媳自掌管后宫起,从未有过半点差池,对您的孝心更是日月可鉴,这些年从未求过您什么……” “打住。” 太后慢悠悠的喝了口茶。 “皇后,昨日邵阳来哀家屋里当贼了,这件事你可知?” “你应当不知情,毕竟皇后一向端庄,哀家也疼邵阳这个鬼灵精,想来是被人挑唆了。如今她敢乱闯哀家慈宁宫,以后少不得会做什么错事!偏你和皇帝纵容,早早许她在宫外开公主府。” “依哀家看,她不如留在慈宁宫学规矩。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偏偏你一拖再拖。” “哀家觉得淮南侯爵府的世子就极好,哀家问过了,淮南王妃也是愿意撮合这门婚事的。你觉得呢。” 皇后倏然抬头,毫不犹豫:“不成。” 太后被落了脸,当下重重将茶盏摔到地上。 “放肆,你——” “皇祖母息怒。” 一直在皇后身侧的慕梓寒开口。 “昨日突发事端,母后时刻担忧殿下,实在心力交瘁,而又何尝不是爱女心切,待殿下身子好些,母后自然要给公主挑个最好的夫婿。” 太后好像才看到她。 她挑剔的像是看货色一样上下扫了慕梓寒一眼。 “你就是慕梓寒?” 她神色不悦:“既知太子身子不好,为何不留下伺候。来哀家慈宁宫做甚?” 慕梓寒丝毫没被吓着,她温声道:“新妇成婚后第二日自当拜见长辈。” “该有的规矩不可少,殿下最孝敬您,想来皇祖母也忧心记挂他,孙媳理应效仿。” 这份荣辱不惊的模样,倒像是世家养出来的姑娘 “好一个牙尖嘴利!” 慕梓寒像是听不懂似的,红着脸朝她浅笑:“谢皇祖母谬赞。” 太后:…… 所以周璟躺着没法气她了,换你来了是吧。 第111章 给慕梓寒颜色瞧瞧! 太后动怒。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都被人捧着,听多了谄媚。偏偏没法让人滚出去。 她最要体面,皇后进来后,没有犯错,她如何能当恶婆婆?而慕梓寒口口声声说着孝敬,即便那些言辞多半虚情假意,她亦没有理由赶她走。 太后准备给慕梓寒颜色瞧瞧。她朝身后的嬷嬷使眼色。 嬷嬷会意,出去一趟,很快端着茶水进来。 “太子妃有心了,既然来了,那就按规矩给太后娘娘敬茶吧。” 慕梓寒没推辞,她提着裙摆跪到地上,抬手去接茶盏。 刚入手,眸色便一颤。 茶盏像是特意在火上烤过。她的手…… 嬷嬷却阴yin道。 “太子妃可得拿稳了!” “敬茶若是摔了茶盏,传出去是要说慕家没有家教的!” “您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东宫,可不能丢东宫的脸面!” “太后娘娘愿意教您这道理,是太子妃的荣幸。理当谢恩!” 皇宫里的肮脏手段层出不穷,皇后什么没见过,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不留情面用到新妇身上。 不,这哪里教训的是慕梓寒,这分明是教训给她看的。 皇后沉了脸,她管理后宫多年,也养尊处优多年,可不是软柿子能任人拿捏。 她正要亲手将慕梓寒手里的茶盏打落,可还没等她动作,就见慕梓寒松了手,‘啪嗒’一声脆响。 茶盏碎了一地。 小姑娘眼眸沾染上水渍。 她疼的把起泡的手拿到嘴角吹了吹。 太后像是拿捏到把柄,开始发难:“好啊,好啊,这是不把哀家放眼里啊!太子妃,你这是以此对哀家宣泄不满吗?” 慕梓寒无辜的看着她。 “皇祖母。” “您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太后……不是很想听。 就听慕梓寒道:“碎碎平安。这分明是好寓意!” “现在哪有比殿下平安更重要的,皇祖母您说是吧。” 太后:…… 她能说不是吗? 她反正就很想让周璟死的。 但是显然她不能。 她皮笑肉不笑:“你说的是。” “皇祖母!”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的吵嚷声。 邵阳快步入内,她瞧见屋内跪着的人,明显一愣。 她身后很快有人追上来,是宫女的打扮。 “奴婢该死,送早膳时让公主从房中遛了出来。” 邵阳转身就是一巴掌。 “遛?” “本宫是公主,何时成了阶下囚了!” 太后眸色一沉:“放肆!” 邵阳却丝毫没被吓着:“皇祖母不必大呼小叫,这京城的人谁不知邵阳的确放肆,是,昨日我进宫取血珊瑚的确不该,可孙女为何如此?那是孙女清楚,除了偷拿,如何求您,您也不会给。” 有些话,她堵在心里,许久了,也早就想说了。 “这么多年,您从没正眼看过皇弟。” “皇弟才德兼备,帮父皇料理公务,从未有过差池,去边境出生入死,换来皇朝安宁。只要他在京城,隔三差五就过来给您请安。可偏偏他做的再好,您永远瞧不见!” 邵阳看在眼里,她真是心疼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之前您生辰,皇弟耗费数月亲手作画,最后被周煜养的兔子踩上了污渍,您知晓此事,只会包庇周煜!那幅画竟看也不看一眼。” 见她要翻陈年旧账,太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够了!你这是指责哀家不公?哀家再如何,这些年待你可不薄吧。” 邵阳咬咬唇。 太后的确对她算是疼爱。 可这又如何? 太后想把她嫁给淮南侯爵府的世子,淮世子的妹妹淮萱是以后的二皇子妃。 周璟在朝中的威望甚高,而对周煜众人却颇有微词。她身为长公主,和周璟又是一母同胞。自是得重臣几分薄面。 太后这是想拿她为周煜铺路。 既然这种疼爱不是独一份的,是掺着利益的,那不要也罢。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慕梓寒。小姑娘的手上已经开始肿了。邵阳蹙眉,语气愈发不悦。 “我求您,母后也来求您,却不见您有半丝动容。血珊瑚您既然不给,只怕全当没有这个皇孙了。” “别的不提,今日弟妹头一次给您请安,您就这样让她一直跪着了?她是个老实性子,你不让起,只怕不敢起。您若是不想喝孙媳妇茶,何必如此糟践人?” “皇弟刚娶进门的媳妇,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呵斥一句,入了宫竟然要看……” 她的视线一转,看向适才发难的嬷嬷身上。 “一个奴才脸色?” 嬷嬷面色微微一变。 皇后嘴角此刻有了笑意:“这孩子,没听见邵阳都为你喊冤了。怎么还不起来?母后她老人家最会体恤晚辈,定然是不会罚你跪着的。” 说着,她亲自把慕梓寒拉起来。 慕梓寒其实也很慌,可听邵阳这噼里啪啦一顿吵嚷,她反而镇定了,甚至隐隐升起一股怒火。 周璟怎么摊上这么个恶毒祖母! 太后真是瞎了眼了,错将鱼目混珠,看不见周璟,眼里只有周煜那个货色! 她温声道:“皇祖母的教诲孙媳记住了,日后定然铭记于心。” 说着,她朝那变了脸色的嬷嬷道。 “嬷嬷是皇祖母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我听母后说过,您最体贴周到,今日是怎么了?一地的碎片竟不知让人扫了去?” “我伤了脚倒没什么,若是伤了金贵的皇祖母,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皇后意外的挑了挑眉。 她有些惊喜! 实在是慕梓寒在她印象当中就是个又软又乖的小姑娘。 她今日让慕梓寒过来,一个是敬茶的规矩,一个就是小姑娘以后都要在这吃人的皇宫住下,怕她实在太单纯。 这东宫已经有一个单纯的周璟了,夫妻俩要是对谁都没防备,那才是真的完了。 太后恼怒:“反了!反了!都反了!” 慕梓寒浅笑:“主子没说话哪里轮到的奴才插嘴,不知道的还以为皇祖母您多不待见殿下呢。我如今代表的是东宫的脸面,哪里能在您这里被一个奴才甩脸色,这不是您方才才教的道理么。” 太后教的,她学以致用,没有任何毛病。 太后被气的两眼一黑,险些晕了去。 第112章 谁也不能薄待了殿下! 几人最后两手空空出了压抑的慈宁宫。沿着官道慢慢的走。 “昨儿可受了气?” 邵阳道:“谁敢给女儿气受。” 皇后点头,又问了一句:“眼下什么时辰了?” 邵阳轻笑:“母后安心,他们应当入宫了。” 这一段对话,实在听的人迷糊。 慕梓寒观母女二人气定神闲,尤其邵阳一改先前的怒容。 就好像,邵阳入宫,皇后怕是昨日就已经知晓。 她很快反应过来。 皇后和太后相处这么多年,只怕早就猜透了太后的秉性,来之前,也算准了太后绝不会答应。 那何必多此一举? 慕梓寒抿唇,忍不住的去想邵阳嘴里的他们是谁。 很快,她有了答案。 走了段距离后,只身着仙鹤补服,上了年纪的老者迎面而来。 这是一品官员才能穿的。 慕梓寒很快猜出了人。 是辅佐了两代帝王,又给周璟当过夫子的顾太傅。 顾太傅年事已高,在百官中声望更高。文官以他为首,文人墨客都要尊称一声先生。 他被两个内阁的官员搀扶而行。 “娘娘安好。” 众人齐齐请安。 皇后连忙请太傅起来。 “太傅的腿每逢雨季就疼的厉害,昨儿下了一宿的雨,您老怎么不在府上歇息。” 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太傅身上的儒雅和智慧愈发深入骨髓。 周璟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他自然是为周璟来的。 “刑部,大理寺,衙门齐齐出动,至今却无结果,老臣来寻皇上,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皇后面露疲态:“劳您费心了。小璟有您这个夫子,是他的福气。” 说着,她这才道。 “皇上如今在澄园。” 就在这时,有公公快步而来面色焦急:“娘娘,不好了。” “慈宁宫的朱嬷嬷这会儿将血珊瑚亲自送去御膳房,说是要给二皇子炖汤喝。” 皇后手里抱着的暖炉落地,她却丝毫不在意,猛的转头:“什么?” 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却似大受打击。 “我们前脚才出来,母后后脚竟将血珊瑚给了二皇子?” 慕梓寒彻底反应过来。 只怕,皇后和邵阳是故意惹怒太后的。那她……方才的表现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助攻一次了。 难怪,皇后要入宫。 她是要将这件事彻底闹大。 闹到太傅面前。 慕梓寒已经能猜到,用不了多久,顾太傅义愤填膺会携百官跪满慈宁宫。逼的太后不得不交出血珊瑚。 一封封弹劾的文书会堆满端漠皇的案桌。 惹谁也不能惹文官的那张嘴。 而这些,作为父亲的端漠皇绝对没法豁到这个地步。 果然,太傅见皇后这样,不由拢了拢眉心。 “臣记得,血珊瑚是贡品,曾听张太医提及说此物能入药。” 压根不用邵阳说话,就见一侧安静的太子妃眼圈一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 “太傅说的没错。” “殿下就等着此物救命。可……可……” 后面的话,她欲言又止。越不把话说完,越引人去猜测。 也很明显,她开口比邵阳开口更让人信服。 小姑娘的手嫩,指尖红肿不堪,再看她的裙摆,上面还留有茶渍,湿哒哒的。好不可怜。 顾太傅已经能想到,这必然是太后下的狠手了! 他是知道太后多不待见周璟的。 慕梓寒难得坏心眼,还不忘借着机会去陷害周煜,只听她细声细气道:“想来……二皇子那边也急需血珊瑚吧。” 顾太傅勃然大怒。 “二皇子只是受了惊吓!补药多的事,要什么没有,他非要和殿下抢血珊瑚做甚!” 身为周璟的夫子,他当然看不惯一直占周璟便宜的周煜。 其子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有老夫在,谁也不能薄待了殿下!” ……… 皇后留在了皇宫,慕梓寒和邵阳一同坐在回澄园的马车。 不同来时的忧虑,慕梓寒这时很轻松。 邵阳的视线落过去,最后停在她耳垂上,那里挂着漂亮的红滴子耳坠。 她藏在暗格匣子里的木偶,做工不如慕梓寒的耳坠精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粗糙。 可木偶倨傲的神态却和她如出一辙。可见雕刻的人多用心。 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她有过片刻晃神。突然想起来那人捧着木偶送到她面前的场景。 那时的慕衍,鲜衣怒马,不见半点参透生死的颓然。 【我手艺不精,但好歹是第一次雕刻,心意都在里面了。公主可要赏脸收下?】 那时的她无疑是欢喜的,提起一只细细打量,余光却见男人紧张的神色,她坏心眼的做嫌弃之色。 【本公主穿最好的,戴也是得最好的,慕大公子怎么想的,一个木偶就想让我和你好?】 慕梓寒察觉邵阳的视线。她摸上了耳坠。 “这是我哥哥雕的。” 她每逢提起慕衍就格外骄傲和话多。 “哥哥平时总是以雕刻打发时间。他还有枚刻了多年才完工的鬼工球。” 邵阳淡淡道:“鬼工球耗时又耗力,他一个武将倒是有耐心。” 慕梓寒刚要点头,很快却换成摇头。 “也不是一直以来都有耐心的。” “哥哥刚开始刻时还没中毒,一得闲就将自己锁在屋里,恨不得明日就能完工,瞧他那宝贝模样,那时我都要怀疑是要送给哪家姑娘当定情之物了。” 她没察觉邵阳眼神的变化。 “后来身子垮了,哥哥颓废许久,鬼工球也让阿无收起来了。” “过了半年之久,也不知怎么了,他突然又拿了出来,沉默的整日整日的刻。” 说到这里,慕梓寒不再说话了。一时心情沉闷下来,而是后知后觉和邵阳提这些实在不应该。 下了马车后,落后慕梓寒一步,她走的很慢,清凌凌眼神却一直落在小姑娘纤弱的背影上。 娇娇柔柔,说话都不会大声。 旁人若是凶她几句,只怕都要吓哭。 可邵阳念起慕梓寒在太后面前的那段话,又想起她在太傅跟前的挑唆。 她止不住的轻笑一声。 “本宫倒是小瞧她了。” 这句话似呢喃,身侧的宫女没听清:“公主在说什么?” 邵阳似怀念又似怅然,独独没有解脱。她自言自语道。 “也是,他的妹妹怎会差?” 第113章 养媳妇不难,养女儿更不难 不过片刻工夫,慈宁宫外几乎乱成了一团。 以顾太傅为首的满朝文官讨伐字字珠玑。又有武将们得知此事,纷纷赶至,口口声声求太后饶太子一命。 端漠皇一得宫里传来的消息,就坐不住了,他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阴冷,很快又克制下来将情绪压下。 “备马!回宫!” 这么急着就走,是恼怒皇后先斩后奏践踏了皇家体面?还是恼怒太后不识轻重对周璟不留情面? 等端漠皇的身影消失,周璟脸上的虚弱被嘲讽取代。 蒙时笑着从外面进来:“只怕用不了多久,血珊瑚就送来了。” 周璟提不起兴趣:“那老妖婆手里的便是稀世珍宝,孤也不稀罕。” “是,没有什么能入殿下的眼。” 蒙时眼里泛着精光算计:“那千年的血珊瑚可不多见,甭管用不用得着,只要是宝贝,先拿到手再说。” “等服用血珊瑚后,我在想法子为您调理一段时日。” 养好了身体也好早早圆房。 这么个娇软美人躺在边上,忍久了,是会得病的! 周璟像是来了兴趣,闻言问:“血珊瑚能解断鼎的毒?” “自是不能,断鼎的毒无解,若是有慕衍何必等死。只是您体质特殊,中毒后身体排斥,双方互不不融。这才造成两相制衡的局面,只要费功夫也容易将毒彻底引出来。” 枕边不及巴掌大小罐子,装着小姑娘剥好的核桃,周璟拿过来,修长的右腿屈起,开了瓶塞,倒了一把就少了大半。他咔呲咔呲的咬着。 蒙时见状,又开始操心。 “太子妃剥了一宿,就被你几口给造了。好歹为人夫了,不如给她留点?殿下,您得学会疼人。” “她就是给孤剥的。” 周璟病殃殃神色有些憔悴,经过昨日一事,他到底受了不少罪。便是现在,呼吸都有些粗重。 他斜睨蒙时一眼:“你嫉妒?” “也是,毕竟你至今孤家寡人的。之前你祖父在时倒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可那姑娘刚及笄就和外男私奔了。你瞧着也实在可怜。可要孤出面给你想想法子?” 这是蒙时的痛! 蒙时难得觉得周璟是个人,这下也激动了:“殿下是要给我介绍姑娘?” 周璟微笑的打破了他的妄想:“孤给你买个粗使婆子。” 蒙时:“……” 这时,寂七进来,将慈宁宫打探来的事挑了重点事无巨细的禀报。 “什么?那真是太子妃说的?” 蒙时吃惊,表示一万个不信。 “太子妃瞧着端庄规矩,平时也不爱说话,慕衍常言,他的妹妹最是温柔可人。怎么可能在长辈面前这般口齿伶俐?” 那可是太后啊! 他每次瞧着都怵的慌。 慕梓寒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可真敢。 周璟总算有了别的反应。他哼笑一声,掀了掀眼皮。 他口吻平淡:“慕府一个看门的婆子都能对年幼的她尖酸刻薄。可见这些年,她在慕家谨小慎微。” “这世上敢肆意的人有几个?想要活着,这才不得不对着别人低头。” 周璟眼尾上挑:“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有孤护着,只怕她是释放天性了呢。” 说着,他异常鄙夷:“慕衍一个大老粗,哪里会养姑娘。” 你还挺骄傲。 慕衍不会养,你就会了吗! 人家慕梓寒在慕衍眼里是要捧在手心疼着的珍宝,你呢! 你一个大男人,浑身公主病,只怕要让慕梓寒把你捧在手心才行吧! 蒙时都不想吐槽,偏偏周璟自我感觉良好。 周璟很不经意道:“孤最瞧不上楚哲成的一身铜臭味,整日就知道穿着金光闪闪的出门,深怕不被贼人盯上。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不错。” “什么话?” “小姑娘是要娇养的。将最好的砸到她身上,这般定能对孤死心塌地。” “孤给她置办的那些首饰和衣裳,一间屋子都堆不下。” 周璟俨然还记得,婚前给她置办时,慕梓寒眼里不可置信同时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最后还软软的问他。 【殿下,这些当真的是给我的吗?】 男人指尖弹了弹衣服上没有的褶皱,语气无所谓的轻飘飘:“可见日后孤养女儿也是不难的。” 说完,他看了眼窗外,算着时辰:“不是说回府了,怎么还没过来?” 寂七连忙道:“属下去瞧瞧。” 邵阳这时从外头走进来。 “她被赶过来的周煜绊了脚。” 邵阳在床头坐下,冷笑:“前脚刚回府,后脚就来送血珊瑚。” “皇弟,你可看清楚了,周煜没安好心,更是惺惺作态。今日若是母后不闹,在太后的授意下,他绝对能将救你的药给吃了。” 蒙时找了个理由和寂七一同退下。一出屋子,他就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救命啊! 他抓耳挠腮,崩溃的拉住寂七:“你可知我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我在想过个几年,若真的有小郡主了,是个什么场景。” 寂七等闲是不愿搭理蒙时的。可一听这话,他严肃的脸上有了期待:“一定是父慈子孝。” “呸!” “若殿下还是这时不时发疯的狗脾气,谁敢投胎过来给他当女儿!” 蒙时万般惆怅! “之前关押了叛徒,殿下嫌他吵,直接动手将那人舌头给拔了。小娃娃刚生下来最会哭闹,在殿下眼皮底下,又能活的了几时?” 这话,寂七就不乐意听了。 “殿下行事时常不着调,可不至于对亲生骨肉下手。他绝对不可能拔小郡主的舌头,他顶多……” 寂七的声音变得低微:“顶多就是用枕头把小郡主的脸捂住,以示惩戒。” 蒙时:“殿下为人全凭心情行事。” “你信不信,小郡主要是说热了,殿下绝对能把人扔到雪地上,让她凉快凉快!” 哪家孩子生命力能顽强到让周璟玩的! 寂七仍旧反驳。 “你所言确有可能,可……” “可殿下一定会在小郡主旁边躺下,不至于扔了就不管了。” 是,一起吹西北风。 殿下夜里难眠,还会将女儿提着去屋顶看星星是吧。 第114章 实力护妻 地上仍旧湿漉漉的,积雪有融化的迹象。 弄堂风吹过来,小姑娘耳朵上挂着的坠子轻轻晃动,她手里抱着暖炉,对面是二皇子周煜。 周煜是火急火燎过来的。这会儿有些小喘。 即便内心多么看不上慕梓寒,可这时,他难得低声下气。 “许是我年幼时常伴在皇祖母膝下,不比皇兄要担储君之责,有学不完的功课,日子相处久了,皇祖母便待我要好些,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行事又是也难免偏颇,应当是得知我被刺客吓到,昨儿夜里梦魇,这才想起了血珊瑚。” “我一向尊敬皇兄,怎么可能和他去抢,皇嫂莫怪,我实在不知此事,一得知就连忙跑去御膳房制止了。” 补身体? 他的确想补! 尤其是周璟的救命药,他比谁都希望周璟药石无医。 可他能吗? 文武百官都闹起来了。 他非但不能觊觎,还得眼巴巴的送过来,用行动表明,血珊瑚是太后要给他的, 不是他刻意要和周璟作对。 他朝慕梓寒假笑。 “这便是血珊瑚,皇嫂快些收下。” “过些日子便要春猎了,我只盼着皇兄身子无碍,能一同前去,皇嫂不知,我骑术还是皇兄教的。” 他有意回忆往昔,证明他和周璟多么要好。 慕梓寒接过血珊瑚却没有半点动容。她只是问。 “你昨儿可受了伤?” 周煜以为慕梓寒在关心他,道:“不曾,万幸最后皇兄出手了。” 慕梓寒颔首表示明白了:“礼部尚书被砍伤了胳膊,留了一地的血,太子成婚经他操办,刺客的事,谁都始料未及,可他到底有疏忽之职,昨儿被太医包扎后,他顾不得疼,一直在澄园外面跪着赎罪。” “三皇子倒是没受伤。他小你二岁,虽说是不爱说话的闷性子,可到底是德妃娘娘精心照顾养到现在的,见了一地的尸体,狠狠吐了一场,可也没听说他昨儿梦魇了。” “不说他们,当时事态凶险,我一介弱女子也吓得不轻,虽说哥哥是武将,可我是从来没见过死人的。但也不像你这般。” 她笑容比周煜还假。 “二皇弟的胆子怎么连我都不如了?” 真当她是蠢的? 什么梦魇的那分明就是借口! 周煜这样的人,加上熹家野心勃勃,怎么可能没在宫里安插眼线。只怕邵阳昨日进宫,他就得了信。 要不是百官弹劾,他定然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直接将炖的血珊瑚给喝了!一滴也不剩。 事后再假情假意的来一句。 【皇兄竟然也要用血珊瑚?怎么不早些同我说,我绝对万万不会去碰的。】 周煜懵了。 你知不知道,等周璟一死,他周煜就是下任储君,以后的帝王!你慕梓寒是要在我手里讨生活的! “血珊瑚我就替殿下收下了。” 慕梓寒下了逐客之令:“二皇子还不走,是想留下喝杯茶吗?只是我放心不下殿下,望你见谅,我这个做嫂嫂的实在无心招待。” 慕梓寒把周煜气走了。 叭叭叭将说了一堆话,她却没有半点胜利者的得意,小姑娘转身后小脸一垮,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没有野心,不喜唇枪舌战,相比现在,反倒喜欢之前和哥哥一起关起门过日子。 只有自己心情畅快,往后才有盼头。 可现在…… 行一步都得瞻前顾后。 她不善应付,反倒觉得累。 可走到这一步,再不喜也得硬着头皮上。 刚回院子,就见蒙时和寂七凑在一起,见她过来,两人连忙止了话。 看着很古怪。 尤其是蒙时,一脸心虚状。 直到他看到了慕梓寒手里的血珊瑚,眼前一亮,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慕梓寒把血珊瑚留给他,回屋后,邵阳已经去隔壁歇着了。只留下周璟一人。 周璟身上没盖被子,只穿了件单薄的月白寝衣,更未着鞋袜。她走近一看,他的发梢还带着湿气。 “殿下沐浴了?” 周璟懒懒的看她,用鼻音不轻不重的回:“嗯。” 慕梓寒拧眉:“您还发着烧。” 周璟玩着繁琐的盘扣:“孤爱干净。” 慕梓寒不解。 上回吃她嘴时,一个劲的咬着她的舌,怎么不见他是爱干净的人。 突然想到这个,她的脸有些红。就听男人很不经意道。 “孤的核桃吃完了。” 果然,床头装着核桃的罐子已经空了。 小姑娘很上道:“我这就去再剥些。” 周璟嘴角止不住上扬,可他是个温和善解人意的太子。又想起先前蒙时那谴责的语气。就好像他不会疼人似的。 “那多不好意思。” 周璟茶言茶语:“哪里能总是麻烦你,孤娶你可不是为了使唤你的。” 说着,她看向慕梓寒,还要再说些肉麻的话。 视线却是一顿,落在她红肿的指尖。 周璟眸色一沉,再看他的裙摆,那里的茶渍已经快干了,可小姑娘穿的衣服布料精贵,便是洗涤都得万分注意繁琐,所以,只要没瞎,也能看出在皇宫受了苛待。 这是,寂七没有说的。 他也不说让慕梓寒剥核桃了。前一秒还在榻上躺着的男人,下一秒突然光着脚下地。 他嘴角的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殿下,你去哪儿?” 周璟没理她。他走得快, 很快将小姑娘甩到了身后。 这时候,蒙时抱着血珊瑚,宝贝的这里摸摸,那里蹭蹭。余光瞧见周璟阴森森要大杀四方的架势,他莫名一个哆嗦。 “殿下要去哪里?” 后领却被人提起。 紧接着,他像只小鸡仔一样双脚离地。 还不等蒙时惊恐。 耳边就传来周璟冷冷的声音。 “想知道吗?” “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了。” “孤去趟皇宫。” 蒙时的八卦又突然蠢蠢欲动:“去皇宫做甚?” 他开始猜测:“可是去文武百官面前露个脸,再设法激起太后的愤恨……” “不是。” 周璟觉得他吵,心烦的把人扔下,大步朝外走。 蒙时连忙跟上去。 “那是什么?” 周璟沉沉的黑眸泛着冰寒的碎意。眉宇间带着病态的暗芒,说的话却全是挑衅。 他低低的笑,笑的人毛骨悚然。 “当然是……请她老人家薨逝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