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 逆转红楼之黛玉不还泪》 第1章 [bg同人] 《(红楼同人)逆转红楼之黛玉不还泪》作者:苏木酒【完结】 文案: 林探花家大小姐降生那日,整个京城不但红光漫天百花齐放,更是有獬豸神兽现身。 一时之间,神仙转世之言快速传遍大江南北。 拿着薄命司仙缘录的警幻仙子(气抖冷)……到底是谁乱改剧本,给她滚出来! 喜欢搞事的獬豸神君笑:还什么泪,他的小绛珠开开心心的才好。 獬豸神君神游天下万年,从来万事不萦绕于心,偏偏对那灵河岸孕育的小人儿上了心,知道对方要还泪,转身便跟着她入了凡尘。 有他护着,还能让小人儿还泪,那他也是无能。 眼睁睁看着转世后的獬豸神君胡作非为,还要在后面收拾残局的黛玉心累,可那人告诉她: “你身负祥瑞不是为了嫁入皇家,成为皇权的体面。 你想救治苍生,为凡人求一线生机,那便救。 你想为世间拨开云雾,让清明怀归大地,那便去做。 至于还泪?理那自甘堕入红尘的蠢物作甚……” 多年后,文圣林皇后看着手中的奏折沉思,她是不是被那人忽悠了?她明明一点都不想当皇后的。 一只白皙的手掌握住林皇后手中的朱笔,轻笑说道:“那自然是因为,你……我啊!” 内容标签:红楼梦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古典名著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黛玉,獬豸神君[九皇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宅什么斗,出阁入相不香吗? 立意:大爱无疆,心怀天下。 第1章 六月天孩儿脸,今儿天刚蒙蒙亮,扬州城便下了一场大雨,将整座城池清洗得干干净净。 这会子云收霁散,端的是碧空如澄,连闰六月的暑气也散去大半。 如今还未到午时,便有不少老客来状元楼听书。此时楼里座无虚席,众人皆专心致志地听话本先生演说。 一名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子站在书案旁,正全神贯注地说着: “且话说……那京城之中林家千金一瞧?嘿,好贼子,竟然敢当面欺瞒本小姐,找打!” “诸位想必都知道,林小姐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天上的仙女转世轮回到人间,当日林小姐出生,漫天红霞,更有神兽降临。” 话本先生说到此处,忽然敲击木发出“铛”的一声。他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诸位,有没有知道这神兽叫什么的?” “嘿,别卖关子,还不快点说!” “就是!” “咱们哪能不知道呢!快点说下面的!那林小姐,可给四娘申冤了没?” 因话本先生的突然停顿,让众多听得津津有味的食客不满,很快便喧哗起来。 话本先生笑容一僵,如今这次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刚想把话往回拉,却见到专门伺候二楼雅间的小二快步下楼,手里托着一锭银子。 “二楼天字一号,公子爷有赏。” 小二口中唱喏,将银子送到话本先生的桌案上。 “多谢少爷赏赐,祝少爷身体康健,他日金榜题名。”话本先生大喜,口中吉祥话不断。 随即他又继续的说道: “话回前言,这位林小姐出生祥瑞,伴随着獬豸神兽而生。这神兽自有记载以来,便是辨明忠奸是非的神兽。 区区一个小人,怎能欺瞒得了林小姐。她当时便直接拿出,那赘婿卖妻卖女的证据。 知府大人一见,也是恼怒不已。对方竟然真的做下这等恶事,竟然还妄想哄骗本官将外甥女嫁给他,真真是可恼至极,当场便将其关押起来。 那赘婿眼瞧得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也是当场吓得两股颤颤,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快裤子便沁湿了一块…… 知府大人更是恼怒,当下命人先将人拖下去,重责四十板子,随后关入大牢。 这赘婿停妻再娶,更是在妻子找来后,将妻女卖到烟花之地。此等无情无义,不得不仁之徒,若非是林姑娘出手,且不知道还要害多少人! 这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待到报时,你且看!苍天饶过谁!” 话本先生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在座的客人皆是听得热血沸腾,口中连声叫好。 更是在小二端着托盘过来后,将大把的铜钱放在盘子里,一时之间楼里叮当作响声不断。 话本先生乐得双眼眯成一条线,连连向台下的众人作揖。 楼下热闹,楼上的人也听得称心如意,此时心满意足地将窗户关上,隔绝了满室的嘈杂。 “满意了?” 黛玉努力地压制住,快要忍耐不住的暴躁,死死地盯着靠在窗口的少年。 她虽然知晓有些说书的先生,将自己的经历编纂成话本,在酒楼中宣讲,但是今日却也是第一次亲耳听闻。 楼下那声声叫好,和鼓掌声听到黛玉耳中,让她的俏脸越发的红霞弥散。 若是刚刚还有些羞涩,这会儿显然是恼羞成怒气了。 一双平日里看起来含羞带怯,似有万千愁绪容纳其中的双眸,这会儿足足瞪大了一圈,里边盛满了足以将人烧成灰烬的火焰。 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也让水豫宸知道自己这会儿,是真的惹恼了眼前的青梅。 第2章 他干笑一声,立刻将窗户关上,这才磨磨蹭蹭地来到黛玉的对面坐下。 “听够了,这说书的讲得不行,不如京城里咬字清楚。”水豫宸下意识地想要打岔,却未曾想这话一出,就见黛玉的脸越发地看起来。 “你……你竟然还在京城听过?”黛玉有些不可置信,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的胸口涌动,让她想要立刻夺门而出。 如今她只是觉得,脸上的燥热再也下不去,脸颊上一股股的热气上涌,不过眨眼便熏红了她难以描画的眉眼。 她不想忍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然而这种念头刚刚升起,便被水豫宸的话打断了。 “咳咳,玉儿,这个……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去了!”水豫宸见到黛玉,似乎真的气急了,当下连忙保证。 虽说自己喜欢心上人的丰功伟绩被百姓所传颂,但若是对方不喜,他却也再也不肯听。 因此眼瞧着黛玉这样,他也是后悔不迭,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此时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水豫宸身穿着一月白色圆领绣银纹八梭绫长袍,袖口用紫色素棉护腕牢牢束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一对剑眉斜斜插入如同刀裁的鬓角,其下正是一双顾盼间,似有无限情思的桃花眼蕴含其中。 原本看起来有些薄凉的双唇,这会儿正焦急地抿紧,不像是红尘风流的谪仙,反倒是有几分凡人的无措。 “水豫宸!”这副模样若是让别人见到,恐怕早就心神摇晃,不管对方说些什么都点头称是了,偏偏黛玉早已经习惯了眼前之人。 此时一眼便看出,这人是在卖可怜。 这一下子,好不容易要压下去的怒火,又涨了起来。 眼看这事情不好,水豫宸赶忙夹起一块鱼肉,送到黛玉的碗中。 “玉儿你先尝尝,这个可是特地从杭州挖来的厨子,可有几分地道?” 看着自己碗中雪白的鱼肉,黛玉原本上冒的火气,消散了大半。 她有一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原本眼角的红晕也消散不少,这一眼中似嗔似怒,一时难以描画。 “快尝尝。”水豫宸轻声地催促道,他一双眼睛低垂,越发地显出几分可怜。 看着对方这样,黛玉抿紧嘴,心头无奈地叹息。 且不说水豫宸身份尊贵,便是他们二人自幼乃是青梅竹马,黛玉也舍不得对其多加指责。 今日要不是被对方拉着,听了足足半个时辰的说书,她也不至于会这样恼。 可若真的不理他又不行。 黛玉无奈地素手持筷,将鱼肉放在口中,随即便双眸一亮。不得不说,这厨子倒是有几分地道。 她是江南之人,素来喜欢清甜之物,这一道醋鱼却是甜中带酸,酸中带鲜,让人胃口大开。 她心知这大厨是对方为自己特意找的,只是对方不愿让自己多心,因此这才拿话扯谎。 “也还成吧。”黛玉轻声的说了一句,随即抬眼看着水豫宸,见到对方连忙坐直身子,这才吸了一口气说道: “行了,你知道错就行了。也还罢了,这味道。” 黛玉说完此言,轻哼了一声。 水豫宸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今日也的确是自己莽撞了,竟然拉着正主听自己的段子。 当下里他更是殷勤的替黛玉布菜,二人吃过午饭,黛玉手中捧着一杯清茗。 今日里这顿饭确实吃的不少,水豫宸见黛玉胃口大开,他自己也是进的极香。 黛玉平复了心情,这会子已经将对方的想法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望向看着自己出神的水豫宸,出声问道: “说吧,想问什么?”今儿一出来,黛玉就知道恐怕水豫宸有什么事情,因此这才不带四皇子一起。 这会儿书也听完了,恼也恼了,怒也怒了,也该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这话黛玉问得极为认真,水豫宸看着脸色郑重的青梅,先是有些茫然,随即恍然大悟,连忙解释。 “你别多想,不是跟政务有关的事情,只不过发生这顾四娘事情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因此这才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水豫宸连忙解释道。 他是当今手握实权的最上皇帝老来子,因为年纪最小,被当做手中珍宝一般疼宠不已,也是因太过的宠爱而三灾八难不断。 这才被最上皇帝和当今的政和帝,送到身负祥瑞出生的黛玉身旁,以期用对方的祥瑞压住他身上的命数。 也是因此二人之间的情谊,和别人自不相同。 黛玉听闻此言,缓和了脸色,她抚摸着茶杯,垂眸沉吟,似乎一时想不到该从何说起。 “你要听这个直说,何苦又这样百般试探,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会瞒着你。”黛玉这会儿是真的无奈起来,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该如何吐槽。 黛玉略一沉思,片刻之后她放下茶杯,浅粉色的手指甲划过桌面,这才说起此事。 “这件事情正好是我在来江南之时发生的,当日里见到父亲的书信,命我前来江南。我在三月十二上船,遇见那四娘,是在到了瓜州的当天。”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这瓜州渡口,下启江南水乡,上乘京杭运河,乃是少有的繁华之所。 黛玉这一次下江南,却是和水豫宸兵分两路,一人水路一人走官道。 第3章 一路之上,星夜兼程不说,更是有些草木皆兵。如今到了瓜州,她这才小小地松散一番,不承想这偶然地心血来潮,却是救下了两条人命。 黛玉下船之后并未走远,只顺着渡口岸边的柳树下前行。此处已然到了江南,商业繁华,不但渡口附近有不少摆摊的商贩,更是有不少妇女头上包着头巾,时间挎着篮子兜售新鲜玩意儿。 一时之间,即便黛玉本是江南人士,看着也有几分意动,索性便要那些小贩走近,让几个丫鬟各自挑选喜好。 最稳重的琉璃,此时安静地站在黛玉身边,而其他几个丫鬟则围着小贩。一旁不远处,七八个侍卫随行保护,他们一直十分警惕的望向周围。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黛玉生来耳聪目明,听到声音,便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不远处。 离着黛玉大约百步距离的地方,似乎有几名壮汉正在追人。被撵着跑的像是个孩子,行动却是极为灵活,穿梭在摊铺之间,时而拿起些许东西砸向追来之人。 也正是因为这些动作,让对方越发地恼怒口中咒骂着,而那些无妄之灾的商贩也是惊怒不已,这才惊动了黛玉。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未免太过,去叫住他们,问问是怎么回事。”黛玉看着四五个男子,此时已然将那孩子困在中间,当下里直接命令道。 身后不远处的侍卫首领一听,立刻挥手示意,便有两名侍卫快步走出。 不过片刻之间,那四五个刚刚还飞扬跋扈的男子,便被揍得鼻青脸肿,畏畏缩缩地跪在黛玉面前。 而那一些原本在兜售着东西的小贩,见到这边出了事,当下里一哄而散,皆是不敢靠近。 “小姑娘,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黛玉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几人,反而看向刚刚那个身形灵活的小女孩。 第2章 小姑娘看起来颇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虽说完好,却沾满了泥土和不知什么东西。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顾盼之间满是惶恐,像是受惊的兔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黛玉见状,多少有几分怜悯之情,她自袖口掏出帕子,轻柔地抬起小姑娘的下巴,替对方擦拭脸颊。 对于黛玉的动作,小姑娘开始是有几分抵触的,但是当感觉到脸颊上,轻轻柔带着怜惜地抚摸,她的恐惧慢慢地被平息下来。 “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如今你已然安全了。”感觉到指尖传来得瑟瑟发抖,黛玉的眼神越发的柔和。 她虽不知眼前的小姑娘为何遭逢劫难,但是看对方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被逼到绝境。 黛玉此话说完,便见小姑娘身上的颤抖,突然剧烈起来。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何时染上了似薄雾一般的委屈,豆大的泪珠无声无息地自腮边滑落。 有时候默不作声地哭泣,更让人心头发颤。 将自己一时过速的心跳稳住 ,黛玉装作若无其事,替对方继续擦着脸颊。 她挥退想要上前接手的丫鬟,自己在小姑娘的头上,将几根草秆剔除。 她不想知道,这些草究竟是别人插在她头上的,还是在奔跑中不小心沾染上的。 体贴的黛玉没有再询问,已经接近于崩溃的小姑娘,而是将视线转移到,那几个正跪在地上的壮汉身上。 “尔等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真是胆大包天。”瞧着眼前这几个壮汉,黛玉半点没有对小姑娘的温柔,反而眉目冷淡至极。一双平素里如春水暖阳般的双眸,这一会儿却是冰固寒风凛冽。 一身的气势更是毫不客气地,压向前面的几人。一瞬间,这些壮汉一个个完全没了,刚刚的飞扬跋扈,恍若是被惊吓的鹌鹑,缩着脖子再也不敢说话。 明明这会子将要入暑,可偏偏他们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三九寒冬,几个人不自觉地移动膝盖想往一处靠。 黛玉身旁的侍卫统领见此状况,当下紧皱眉头,朝着刚刚最为瓜噪的男子便是一脚。 “小姐问话呢,还不速速答来,尔等这是想要继续找打吗?” 侍卫统领的这一脚没有半分留情,那汉子直接被踹了一个跟头。他轻咳两声,只觉胸口闷痛不已,心中更加地惶恐起来。 刚刚的桀骜不驯,此时丁点不见,男子如同落水狗一般趴在地上,将头压得极低,有些涩涩地解释道: “咱们……咱们是扬州城春香楼的护院。不敢欺瞒小姐,这丫头真的是有人,拿着卖身契卖的咱们家的。” 男子话音未落周围的几人便连声附和,此时,他们已经不奢求能够带走眼前的小姑娘,只要留自己全须全尾的就行。 听闻卖身契几个字,侍卫统领也有些不解,转头看向黛玉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想法。 大汉朝是允许签署卖身契的,但是看着小姑娘,这样子明显不像是会自卖自身的。 随即侍卫统领脸色凝重,逼良为娼,可是大罪。 黛玉显然也想到此处,一双倦烟眉此时紧紧地锁起,她不相信这个小姑娘,会有自卖自身的想法。 果然不出黛玉所料,小姑娘原本悄无声息地哭泣,可听到了壮汉的话,却仿佛是炸了毛的幼猫,猛然间跳起来,冲着壮汉怒吼: “你胡说八道,我家乃是官宦之家,我外祖曾是六品官员,我家怎会自卖入青楼。 第4章 分明是,尔等欺辱我与母亲自乡下来到城中,却是逼良为娼。”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此时可以看到,她瞪大的上下眼睑处,露出眼白上的红血丝。她的语速极快,口中的话却是一口标准的官话。 一听小姑娘说话的口音,黛玉便相信眼前这几个男子在说谎,对方绝对不是自卖自身的人。 而后面当听到六品官员之时,侍卫统领的脸色也瞬间微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主子,似是想要寻个想法。 官宦之后被卖到青楼,不管对方是自卖自身,还是被他人陷害所卖,这个案子都不小。 他张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随即便恍然地低下头,小姐面前哪里有他多言的份儿。 小姐身份贵重,自幼又是个极有主见的,自己若是一时多言,反而僭越。 黛玉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侍卫统领一脑门子的官司,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姑娘的身上。 也是因此,当小姑娘说出,自己乃是官宦之后的事情,黛玉不但未曾有半分松懈,反而双眉更加拧紧。 “你说你乃官宦之后,既如此一五一十说来。” 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不知对方对于事情知晓多少。若是她说不清,恐怕还要找到她母亲,才能够知晓一切。 好在眼前这个小女孩虽说年纪小,却颇有几分聪慧的天资,言语十分的利落。 听到黛玉让她讲述,当下便要跪下,被黛玉扶住后这才说道: “神仙姐姐,我们从来未曾卖身,更没见过卖身契,求神仙姐姐救救我母亲,我母亲为了让我能够逃脱以身堵门,如今不知道是死是活。” 说倒是死是活几个字,小姑娘眼圈一红,伸出手怯生生地抓住黛玉的袖子。 “求求你,神仙姐姐。” 小姑娘和母亲多年以来相依为命,从未曾有半可分离,偏偏今日却是遭逢大难。 此时她正满心惶恐,见了黛玉,便将其当做了主心骨。 黛玉垂眸思索一番,微微颔首,这才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侍卫统领吩咐道: “管大人,恐怕此事还要辛苦你走一趟,总归要先把人救下来。” 侍卫统领哪里受得了黛玉这话,当下力连忙拱手抱拳行礼,口中笑道:“小姐说的什么话,咱们本就是小姐身边的人,自当以您马首是瞻。 还请小姐稍后,属下等这就去救人。” 口中领命的侍卫统领,却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吩咐身旁的人手,又叫了一些手下过来。 将黛玉的护卫工作交给副统领,自己这才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奔城中而去。 侍卫统领不知道的是,刚刚还畏他如虎的小姑娘,此时一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殷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一直到对方的影子消失,小姑娘这才转过头,轻轻眨巴着看向黛玉。 知道对方的意思,黛玉随即一笑,伸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角,这才安抚道: “不用担心,很快便可见到你母亲了。” 看着小姑娘满是希翼的眼眸,黛玉并没有再问些什么,只要她的母亲还活着,就可以告诉自己一切。 本来应该入城去处理此事,只是如今,黛玉还想着将此间事快速处理完,便前往金陵。 心中盘算着要办的事情,黛玉扫过小姑娘身上的衣着。 眼前的女孩虽有些狼狈,但姿态形容句式不差,显然也是有人精心调教过的。 身上的衣服虽说质地并非是最上层的贡品,但相比于平民家也好了很多。 而对方口中纯正的官话,也让黛玉对她的信任度高了几层。 大汉朝承袭前朝,对于礼节极为看重,甚至在一个称呼之上,便可以看得出对方的身份地位。 比如娘,或者娘亲,这一类的称呼一般都是平头百姓之家。 普通官宦人家,以及中等的勋贵人家,则称母亲或者太太。 商户人家多称妈妈。 刚刚小姑娘的情绪激动,脱口而出的母亲,显然是下意识的反应。由此可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并非出自普通人家,最少也要是识文断字。 好在一会儿这些谜团,便可被解开。 黛玉心中思索,片刻之后便发现,不远处有一行人快步走来。 那正是侍卫统领一行人,显然对方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身后似乎还跟着几个人。 等走近了,这才发现出了两名女眷,竟还有两三个衙役。 侍卫统领素来行事极为谨慎,他并没有直接冲去春香楼抢人。而是先行到总督府,叫了几个称手之人,这才取道春香楼,不负吹灰之力便带回了要找之人。 此人可用。黛玉暗暗点头,倒是给某人添上一笔。 “母亲。”小姑娘早已经等得心焦,远远地瞧见自己的母亲一路行来。还未等对方靠近,她便如同倦鸟归巢一般,扑进一名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女子怀中。 那女子显然也是十分激动,见孩子跑来,她也是飞快上前接住,紧紧抱住对方上下摩挲。 “我的孩子。” 母女二人痛哭不已,一时悲伤却让那些离着远远,看热闹的人面露不忍。 此时骤然母女相逢,跟在那女子身后的另外一人,脸色却有些难看。 对方显然,是发现原本极为简单的事情,似乎现在不那么简单了。 第5章 她抿紧双唇,脚下的步伐不乱,一双眼眸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被四个俏丽丫鬟拱卫的少女,便再也移不开了。 什么洛神再世,什么秋水为姿,什么白玉为骨,在眼前的人面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想她一向自诩是扬州第一美人,可面对眼前这个似乎尚未长成的少女,竟生出几分自行惭愧。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若比风拂柳。 自古以来,人常道: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 她一直觉得多有些偏颇之言,如今见了眼前的黛玉,才知道古人诚不欺也。 似这一般的钟灵毓秀,莫说是世间男子,便是她这女儿家,都难免心生爱意。 她忍不住快走了两步,轻扭腰肢,向黛玉俯身行礼,口中娇笑道: “今日这一事儿,却是一时误会,我这手下无状冲撞了小姐,还望莫怪。” 女子下蹲行礼,她腰肢极为柔韧,抹胸也因为此时下俯的动作,从水红色的衣襟中探出,正是一抹鲜艳的松绿。 颇是香艳。 黛玉原本看着母女相逢,却不想这明显出身风尘的女子,竟敢主动与自己搭话。 看着款款向自己下拜的女子,黛玉略微停顿一下,这才缓声说道: “想必你便是春香楼的老板?” 黛玉的语调平静,似乎只在陈述事实,倒是让这女子双眸一亮,然而这亮光不过片刻随即又暗淡下来。 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心头难掩自行惭愧。 “正是奴家。”女子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偷眼看黛玉。见对方仍旧是双眸清正平和,这才又多了两分底气。 只是到底仍旧不敢多话,上前问好,已然是用了她大半的力气。 黛玉点点头,并不打算说话,一直到原本情绪激动的母子平静下来,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这才语气温和地安抚几句。 “小女子族中行四,家中叫我四娘,今日若非是小姐,我和女儿恐怕……”四娘此时怀中紧紧抱着女儿,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她今日遭逢大变,本以为此生再无生还之余地,甚至已经做好了慨然赴死的准备。 只是到底牵挂女儿,这才拼了性命,想为女儿挣扎一线生机,却未曾想到自己此时竟也获救。 如今她对黛玉的感激,已经难以言表,好在仍旧保持着冷静,仔细地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四娘本是平安州人士,她父亲姓顾,曾任平安州都粮食,后来因故辞官归隐。 顾家数代人丁稀少,这一辈儿竟是无有男丁,只是她一个女儿,因此却是招了入赘的夫婿。 而她和女儿之所以被卖入青楼,正是因为这一位赘婿。 “小女子却是瞎了眼,未曾识得豺狼皮。”说到这里,顾四娘几乎要碎银牙。 当日她为了嫁给对方,与家中差一点闹翻,最后还是老父疼女心切依从了她。 夫妻二人头两年尚好,第三年的时候,这人突然说要游学。 当时顾四娘也未曾多想,便替对方打点行囊,可谁知这一去就是四五年的光景。 顾四娘多番寻找未有音讯,便以为,自己夫君可能不知病死在何处? 她伤心欲绝,大病一场后便专心抚养女儿。 可谁曾想,就在去岁,有人见到了她的夫婿,正是在扬州。 顾四娘大喜过望,便带着女儿前来寻找,可未曾想,这找来的却是一场大祸。 第3章 顾四娘目露悔恨之色,她只恨当初自己未曾听父亲的劝阻,被对方的外表迷了心智。 “我们母女到了扬州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已恢复了名姓,不但科举有望,更是得到了官家小姐的垂青。” 顾四娘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女子并非是那种拎不清的,纵然他是赘婿,但是却也从未苛责相待。 当年他家遭逢大难,全家发配边疆,他为了能够留下,自愿入赘我家,从不是小女子强夺而来。 更何况,小女子自认有几分骨气,若是觉得小女子蒲柳之姿,一封和离书,我顾四娘也受得起。” 听到赘婿二字,黛玉眉间掠过一丝惊讶,她看着女子询问道:“可你们怎么会被卖入青楼?” 若是如对方所说,那眼前的女子应当是妻主才是,又怎会被轻易地卖到那等地方? 顾四娘闻言,咬紧牙关,两腮肌肉发颤,显然是已经恨毒了。 “小姐不知道,在此事发生之前,我与他见过一面。然而归来第二日,便出了这档子事。” 顾四娘伸手攥紧胸口衣衫,眉眼之间,满是凄厉之色:“他知我性格宁折不弯,与其说要将我们母女卖入青楼,不如说他想用这种方法逼我去死。” 若是对方只对付她自己便罢了,可是这人竟然向她们的女儿出手。 他难道就不怕,若是女儿真的被抓到那等肮脏之地,日后可怎么办? 顾四娘此时再也忍不住,她千里寻夫而来。却未曾想对方竟然早有二心,更是想尽办法逼着她去死。 原本已经止住哭泣的小姑娘,看见母亲放声痛哭,也忍不住跟随着对方一起哭泣起来。小孩子带着童音的哭嚎,让人越发的喘不过气来。 “他是赘婿,可是写了入赘婚书?”黛玉觉得此事似乎还有些蹊跷,当下便抓住重点询问道。 第6章 顾四娘点点头,随即收敛哭声,一边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口中解释道: “我和他是签署了正经婚书的,按理说他无权出具典卖凭证的。 可是如今他攀附贵人,而我顾家宗亲凋零,他自然可以拿捏于我。现在做些手脚,等我一死,他便可以平白脱身。” 那所谓的贵人,黛玉自然一听便知,若是顾四娘所言不虚,那么对方会拿出卖身契并不困难。 只是若真的如她所想,那赘婿欺人太甚,且颠倒黑白,而扬州知府也脱不开干系。 黛玉转头看向一旁瞧着自己的春香楼老板,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若非是其是个女子,眼中更没有任何其他意味,她不会忍耐到如此。 “你既然是春香楼的老板,那么那文书自然在你手中,与我看下。” “自然是有的,不过,奴家要喊句冤,一来奴家并不知道是此等缘由,这二来却并非是卖身契,而是雇佣书。”春香楼主一直在旁边,这会子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送到黛玉面前,这才又说道:“春香楼是烟花质地不错,可楼中的规矩却是从不逼良为娼。 这上面写得明白,因她们母女二人来到扬州缺了银两,这才自身到我这楼里,且是以工养生,可并非是要沦入娼流。” 黛玉抖开纸张,果然见到并非乃是卖身契,而是雇佣书。上面明确写明了缘由,的的确确和老板娘说的一模一样。 如此一来,这事情却是越发的蹊跷。 “是谁告诉你这是卖身契的?”黛玉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沉声对顾四娘说:“这的确只是雇佣书。” 顾四娘慌忙地接过文书,随即双眸猛的瞪大,她出生官宦自然也是识字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是雇佣而非卖身。 “这……这怎么可能?”若说顾四娘刚刚还是满腔恨意强势之极,那此时她便是茫然的。 一旁的小姑娘也踮起脚尖,看着母亲手中的纸张,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是刚刚他们抓我的时候,明明是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呀。” 难不成是有人在浑水摸鱼? 黛玉听闻此言,当下眉头一挑,随即看向刚刚被侍卫统领踹过一脚的壮汉。 那人本就觉得不好,这会儿见到目光都焦灼在自己身上,当下更是惶恐不已。 老板娘听见小姑娘说话,立时也反应过来,当下撩起裙摆快走两步,到了壮汉跟前,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这混账,给老娘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声耳光极为响亮,显然是毫不留情,那壮汉的脸很快便肿了起来。 “是……是那魏四郎,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们吓唬她们母女一下,只要把人带进春香楼就行,我……我就胡说八道了。 可是……他的确是要逼死他妻子的,当时他特地说了,一定让我们不要搜身,让她有机会自杀。” 杀人诛心,何其可恨。 黛玉猛然扬眉,她也算见过不少案子,可是这般恶心的,却是头一回。 只是不知道此事之中,究竟是这魏四郎一人的主张,又或者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黛玉正思索之间,顾四娘又跪在自己面前,连连磕头。 她心头一跳,连忙伸手要扶起对方,却又被顾四娘阻挡。 顾四娘一点没省力气,不过七八个头,额头上便出现了淤青血痕。 “小女子不知小姐何等身份,但小女子却知小姐是位善心人,还劳烦您送我去一趟知府衙门,小女子要以妻告夫。” 听到以妻告夫几个字,周围的人都是面色一紧,那老板娘也是有些惊诧地追问道:“顾四娘,你可是认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 顾四娘轻松地吐出三个字,落地却如金玉之音。 “你可知,诸告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虽得实,徒二年;其告示重者,减所告罪一等;即诬告重者,加所诬罪三等。” 黛玉轻声复述着《大汉律》里的《斗讼》篇,待看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后,这才合掌点头道: “也罢,今日本小姐便为你破例,来人,去扬州府衙。” 顾四娘未曾想到,自己真的能够成事,当下里连连叩首,一直站在黛玉身旁的琉璃见状,连忙伸手扶起对方。 此时,一直等在旁边的车马也便派上了用场。黛玉先看顾四娘等人上了车,又瞧琉璃拉着雪雁上车,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随即她看着站在自己车前的林管家,见对方躬身站立,右手四指轻扣左手手腕,黛玉眸光微闪,含笑说道: “管家爷爷,你回府中告诉爹爹,我这边的事情,待到此事完毕,我自会归家。” 林管家躬身施礼,笑着应承道:“小姐放心,小老儿这边知晓了。老爷一直在等小姐归来呢!” 黛玉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车辆启动,拉车的几匹马都似有灵性,迈着漂亮的碎步,便往扬州城而去。 知府衙门就在扬州的中心偏左,黛玉一行人入了城之后,顺着大道走了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衙门前。 马车刚刚停下,顾四娘便迫不及待地撩开车帘,想要去击鼓鸣冤。 黛玉看着顾四娘激动,伸手拦住对方:“你且慢,如今你手上没有状纸,不如先见到知府再说 。” 第7章 说完此言,黛玉没有理会,顾四娘茫然的眼神,看向自己身旁的丫鬟吩咐道:“琉璃,你去拿九王爷的牌子,便说京城来人想要求见。” “是。”琉璃轻快地答应着,并没有理会顾四娘听到九王爷这个称呼之后,猛然瞪大的眼睛。 她撩开裙摆,快步地走上前,手中托着一块儿巴掌大的令牌。 那门前的衙役,看了之后不敢怠慢,紧接着便托着令牌往里边跑,不过片刻,扬州府衙便喧闹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形,自衙门中冲了出来。 扬州知府此时足下生风,手中还拿着一块帕子,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眼瞧着府门口的一行人,扬州知府的汗更多了。 这一位活祖宗怎么到了扬州?为何他竟是一点儿信儿也没听见。 按理说,哪怕是真正的九王爷到了跟前,他也不至于这样紧张,可是这一位姑娘却是不一般。 这一位林小姐可是注定嫁入皇家的,保不准日后便是九五至尊的贤内助。这样的人,就算是他扬州之府长了八个脑袋,也得罪不起。 他就说今儿为什么这么不顺,原来是这位活祖宗上门。 现如今,扬州知府就一个想法,就是不管这位祖宗说什么,他都要办到。 以前看活祖宗拨乱反正,他开心至极,如今到自己头上,才知其中滋味。 扬州知府勉强安稳了自己几分,连忙“滚”到黛玉面前,躬身行礼,口中高声地称:“下官扬州知府沈平之,不知小姐降临,却是有失远迎。” 沈平之此人素来心绪开阔,因而身形颇为得圆润,此时这一番做派,莫名地让人有些喜感。 黛玉与他早不是初逢,当下里含笑与对方口中寒暄: “大人许久未见,仍旧是这一般的逍遥。” 沈平之听闻此言,脸上的憨直笑容不变,伸出手请黛玉走正门,口中说道:“小姐请走这边。实话说,下官有一种感觉,恐怕下官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这话既是笑话,可从某方面来说也是实话。 扬州府衙和其他的衙门一样,都是前面升堂办公,后面便是扬州知府的住宅。 而前后两段则有两座花厅连接,左边的一间大多用来接待公务,而右边的则用来接待亲朋。 沈知府引着黛玉往里边走,便想将其他右边的花厅,然而黛玉却并没有,按照对方所想反而抬脚走向左边。 这一下子,沈大人越发地肯定,今日里这位祖宗上门是为了公事。 当下他的心越发地忐忑起来。 几人入到花厅之中,黛玉自然是坐到了右边主位,扬州知府连忙吩咐人上茶。 待到清茗上桌,他这才带着两分忐忑地询问道:“不知到底是何事?” 沈平之口中说着,眼神却看着,站在地中央的母子俩。 正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这么多年来,他听了不知多少回,黛玉上门惩奸除恶的事迹,早有了心理准备。 尤其是沈平之,虽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好官,却也不至于是个胡作非为的。因此所以说心头忐忑,倒也非是惶恐不安的境地。 面对沈平之的直截了当,黛玉自然也不会再多言废话,当下里直接便将眼前这母女俩的事情说出来。 开始的时候沈知府还能露出些许笑意,待到后面,这笑意就再也挂不住了。 到最后已然是一片铁青。 第4章 三月的江南本来已经春意盎然,可是此时沈知府只觉得如坠冰窟。 若说最开始是对于黛玉的忌惮,那么如今却是心头的一阵阵后怕。 “这怎么可能……”沈平之顾不得擦头上渗出的冷汗,眼神复杂地看向眼前的一对母女。 可如今黛玉在场,容不得他不相信,沈平之心头蔓延起一丝丝苦涩。 自己的外甥女是个苦命的孩子,他一向将其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甚至在婚配之权上,也极力主张对方选择自己心头所好,却未曾想到竟是害了孩子。 他本来以为这魏桓魏四郎,是个普通的寒门举子。因此虽有些不愿,但仍旧同意了外甥女的要求,甚至聘请名师,替其多方周旋。 可未曾想到对方竟是个披着羊皮的中山狼,不但人品有瑕,竟然早已婚配,而且甚至还将妻子、女儿卖入青楼以掩盖自身。 胖墩墩的手指,此时紧紧地攥起,沈平之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情多谢小姐告知,只是下官,还有一事相求,恐怕却是缺不得小姐。实在是,大汉律历似这等买卖妻女者,徒一年。” 黛玉一听,便知道眼前之人言下之意,她看了看仍旧有几分茫然的顾四娘,又瞧了一眼眉眼闪烁的红歌。 “按理说,的确是买卖妻女者徒一年,但若是谋害二人性命未遂呢?” 看着一脸豁然开朗的沈平之,黛玉微微颔首,的确卖自身之妻女,在大汉律而言并非是大罪,可那又怎么样? 却要知其人,所作之目的,乃是害妻女之性命,以掩盖自身。既如此,便是杀人未遂之责。 而在大汉律中,这谋杀便在“十恶四杀”之中。 加之魏四郎乃是赘婿,古来赘婿同娶妻,这样一来又与谋杀亲夫类同。 第8章 黛玉之所以点明此事,也是为了看眼前的沈平之,若是对方为了自己的外甥女意图徇私枉法,今日恐怕她便要连着对方一起压服了。 而若真的如此一来,恐怕要不知生出多少是非,对于沈平之她也有几分了解,对方正是出自皇后的母家。 如今,皇后正养着非是太子的三皇子,京城之中多少风云皆是大皇子、三皇子和太子的明争暗斗而来。 又思及几位皇子在自己面前如同孔雀开屏的举动,以及随之而来的麻烦,黛玉不觉得有些头疼。 好在看起来沈平之似乎并没有袒护之心,倒是让黛玉松了一口气。 一直在地中央站立的两人小姑娘,年纪小听不明白正常,而顾四娘确实有些茫然。 “大人可是信了?”她带着些许疑惑的眼神看着沈平之来之前,她早已经将生死抛诸脑后,只求将魏四郎那个混蛋拉到马下。 可若说是真的有几分把握,那也是胡言乱语,她自然知道<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官场之上官官相护。 眼前的这位小姐,显然并非是普通之人,她虽对其满心的感激,可若要说是半点疑惑未有,却也是假话。 自得知魏四郎那个短命鬼如此算计自己,顾四娘便下定决心要与其争个长短,甚至打算将女儿送回平安州,自己与其搏命。 可未曾想到情况急转直下,眼前两人竟是毫不犹豫地信了自己。 不是说官场黑暗,官官相护吗? 黛玉看着心存茫然的顾四娘,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纵然是官官相护,但终究也要讲个理字,若天下真的乌鸦一般黑,大汉朝又哪来的蒸蒸日上。 不过思及顾四娘的家世,黛玉倒也能够理解,对方为何会有此感叹。 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也是个苦命的人。 黛玉心中想着,又将目光转移到沈平之这边,如今这里可是对方的知府衙门,自然要对方出来说话才是。 沈平之看到黛玉的眼神,也是立刻明白眼前这位大小姐的心意,当下里哈哈大笑起来。 “小娘子想得有些多了,且不说。本府为官虽不敢说清如水,却也并非是那糊涂的。 更何况你所言是真是假,不用我来评判。眼前的大小姐便可轻易知晓,你所言到底是对是错,是忠是奸。” 说到此处,沈平之奇异之色不减。他虽知天下奇人异士无数,但是黛玉这一般的,恐怕也是万中无一,他看着顾四娘仔细地解释道: “你大概并不知晓,替你申冤的这位大小姐来历非凡,天下之间无人敢在大小姐面前撒谎。” 此言话语极为诚恳,显然并不是在说谎,这一来倒是让顾四娘多了茫然。 “沈大人过誉了,不过是凑巧罢了。”黛玉浅浅一笑将话头截住,她确实并不愿意,众人在自己身上探究。 沈平之此时自知多言,当下话锋一转,命人区域将自己的外甥女,和魏四郎一同叫来。 听闻沈平之所言,黛玉垂眸,似乎专心一意地品茶。很显然,眼前的知府虽说口中言之凿凿,相信自己,但观其行径却是个行事谨慎的。 这倒也符合那人对沈知府的评价,“此人看似是个球,实际上的确是个球,滑不溜手。” 听闻沈平之所言,顾四娘注意力也瞬间被转移到魏四郎身上,也就错失了知晓黛玉真正身份的机会。 这世间之事本就是无巧不成书,魏四郎此时,正和那一位表小姐在府中相谈。 听闻姨丈的召唤,表小姐带着魏四郎很快便来到了厅中,然而只到了门外半截,魏四郎的脸色便是一变。 原本脸上的温和笑意,这会儿丁点不见心头,身上更是如同被一瓢冷水当头浇落。 为何在他心中应该已然死去之人,竟会出现在眼前? 他明明已然安排好后手,对方应该根本没有办法逃脱才是,更不要说如今竟光明正大的,站在知府衙门的花厅之中。 魏四郎脚下有些趔趄,却是让一旁的表小姐有些不解,她伸手虚扶了一把,口中担忧说道: “可是怎么了?竟这般不小心。” 此时满心慌张的魏四郎,哪有工夫理会身旁的少女,他心思急转只想找个理由搪塞。 原本白皙的脸庞,此时却是变得煞白一片,想要转身离开却又不敢,只得磨蹭进入花厅。 他不敢看向顾四娘,更不敢靠近对方,小心翼翼地贴着表小姐给沈知府行礼。 “给姨丈请安。”表小姐这会儿却有些不好意思魏四郎的接近,她向左退了半步,拉开一些与其的距离。一双眼眸娇嗔地瞧对方一眼,这才上前两步给自己的姨丈请安。 “起来吧。”沈平之这会儿心情并不好,但是看到自己外甥女,终究还是和缓下嗓音安抚对方。 而与这一边截然相反的,却是,突然暴怒的顾四娘。 顾四娘本在好奇黛玉的身份,心中不停思索,未曾想竟然听到魏桓的声音,再一抬头果然是对方,一时之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她恍若是被激怒的母狮子,直接扑向魏四郎。 一旁的小姑娘听到自己母亲喊出的名字,也是瞬间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她跟在母亲身后,一把抱住卫四郎的胳膊,张口便直接咬了上去,任是对方拼命晃手,竟也没有办法甩脱。 “好痛,你们赶紧放手!” 第9章 黛玉看着眼前的闹剧,并没有丝毫惊讶,她抬起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耳畔拂过。 “是。” 身后一个丫鬟闪出,直接上前要抱离小姑娘。可是不知怎的,手上拉着小姑娘,脚下却是连连的在魏四郎的脚上、腿上连踢带踩。 魏四郎一手被小姑娘紧紧缠住,只能用单手来对付顾四娘,又加上脚上腿上,不知怎的连续疼痛传来,一时间竟是有些支撑不能。顾四娘的手指如同钩子一样,在他的脸上、脖颈上挥过,每一下都会留下数道血痕,带走一块皮肉。 此时厅中满是对方的惨呼和哀嚎,一旁的表小姐吓得愣在当场,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要上前喝止,却猛然被自己的姨丈拉住。 “姨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表小姐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向自己的姨丈。她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够知道眼前的女子,这一般怨恨,定然是有所缘故。 而姨丈拦住自己,肯定是这一件事情已有定论。表小姐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看情况差不多,黛玉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手下用力先拉开小姑娘,再拉开顾四娘。 被拉开之后,顾四娘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指缝之中已然满满都是带血的皮肉。 而魏桓此时也露出自己狼狈的模样,他的脸上如今早看不到好肉,横七竖八的都是一道道,手指甲划过后的痕迹。 瞧着狼狈不堪的魏四郎,便是一只心中恼怒的沈平之,也忍不住下意识的咋舌。 须知大汉朝官员极重仪表,眼前魏四郎这个模样,若是脸上真的留痕过多,恐怕日后与官场无缘。 黛玉看着魏四郎这般狼狈,眼神划过笑意,她抬起头看了眼自己身旁站立的娇俏丫鬟,眼神中染上无奈之色。 这块爆碳。 随即黛玉便看见魏四郎直接冲到表小姐面前,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说道:“她竟然打我。” 女子的指甲尖细,因而划出的伤痕多是垂珠线状,此时魏四郎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这样的痕迹。若不仔细看竟像是,被砍断之后再拼接到一起。 他为了让表小姐看清自己脸上的伤口,更是往对方的眼前撞,这一下却是将养在深闺的少女吓得够呛,随后便是一股怒火中烧。 眼前这人竟然做下恶事,最主要的是她做下这等恶事,竟然还敢招惹自己。一时间小姑娘羞恼不已,双眸也是如同喷火一样。 黛玉眼睁睁地看着表小姐先是一声尖叫,随即一脚直接踢出。可巧此时魏四郎正躬身让对方看自己的脸,这一脚竟是不偏不倚踢在了身体中心的位置。 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用手中的珍珠缀霞折扇,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魏四郎口中发出鬼哭狼嚎之声。 一时间黛玉竟觉得,眼前这魏四郎有些可怜。 沈平之此时再也看不下去,立刻站起身来将自家外甥女拉在自己的身后,随即指着魏四郎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贼子,不但早有入赘她户,竟然还妄图害死妻子女儿,以掩盖自己已入赘的事实。你却可知这谋害妻主与杀夫无异,还不速速认罪。” 自诩为是一名谦谦君子的沈平之,此时看见眼前不停翻滚的魏四郎,他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他到底顾及自己的面子。 可巧魏四郎此时在地上翻滚,正到了沈平之的脚边,他直接上前,好似不经意间对着魏桓的肚子就是一脚。 在魏四郎更加惨烈的哀嚎中,屋中众人皆是嘴角抽了一搐,表小姐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姨丈。 她不是个傻子,刚刚这女子的出现已然使她心中有所怀疑,两人拉扯之间也有言语相交。她后面之所以会直接踢到对方,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是被气的。 看着眼前的闹剧,黛玉再也忍不住,扇子下传出低低的笑声。 眼前的沈平之好似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黛玉笑弯了眼眸,心中却多了两分计较,随即她便发现一双极漂亮的眼眸盯住自己。 第5章 这视线虽说并不带任何的敌意,但其中却隐含着丝丝热切,让人无法忽视。 黛玉转过头看向视线的主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窥探这小姑娘的心绪。 “尤小姐?”黛玉开口轻声的询问道,刚刚沈大人曾经介绍过,他的外甥女姓尤。 这道嗓音,让尤小姐回过神来,一双眼眸越发的烨烨生辉起来。 “你就是林小姐?我以前听过你的故事!”这位表小姐显然被沈大人保护的很好,见到黛玉有意搭话,连忙凑了上去,不禁让人感觉有些像某种热情的小动物。 黛玉心思敏感,平素里最不擅长应对的便是表小姐这种人,眼瞧着对方的热情越来越盛,她忍不住言语间多了两分纠结。 “今日里却是给尤小姐带来不好了。”黛玉唇边含笑,轻声的说道,只是熟识之人却可知道这笑容有多僵硬。 在这件事中,眼前的少女完完全全就是受害者。这魏四郎两边欺骗,竟是活脱脱将女儿家,当成了傻子一般玩弄。 也亏得这一次此时落在她手中,若是来日,还不知道这一位尤小姐,会有怎样的下场。 黛玉刚想安慰对方,却不曾想被尤小姐下面的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第10章 “哪里有什么不便,这个不算什么,我当初也只是瞧他长得好看,可是想到就是这么个东西。 简直让人恶心死了,好在还未曾与他定下婚约,等一会儿,一定要姨丈罪加一等。” 说到这儿表小姐扯着自己的衣带,看向魏四郎的眼神都带着火光。 瞧她的模样,大有想要自己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上场的打算。 这一番举动倒是让黛玉对她多了不少的好感,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来。 沈大人的这位外甥女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裙,层层轻纱之下,包裹着急有活力的身形。 这会儿她的注意力虽在黛玉身上,但偶尔也会分一些给地上哀嚎的魏四郎。只是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总是叫人忍不住心上一抽。 “……”黛玉唇角抽搐,眼前的这位表小姐,好像也不是个安分的。 不过尤氏?这个姓氏,她好似以前曾经听过。 黛玉正低头思索,便感觉有一股香风靠近,抬头见正是尤小姐凑到自己跟前,眨巴着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自己。 被对方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黛玉微微向后一仰,一双含露目中划过迷惑。 从黛玉的动作中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尤小姐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随即站直身子,满含期待的问道:“小女子想求一幅林小姐的字,不知可否如愿?” 果然好像小动物。 黛玉有些无奈的看向对方,唇边不自觉的干巴巴的说道:“我又并非什么名家,哪里还能赐字,我们只是平辈相交就好。” 听到黛玉不肯给自己写字,尤小姐显然是有几分失落,不过随即听到平辈相交几个字,她又马上振作起来。 涂着大红色豆蔻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勾住黛玉一节衣袖,轻柔的拉扯道: “你说真的?不骗人?那是不是我可以给你写帖子,请你过来玩儿?我跟你说,过些日子有龙舟会,到时我们一起去。” 看着被小心翼翼拉扯的衣袖,黛玉一时也有些莫名。 她的性格素来喜静不喜动,喜散不喜聚。京中认识的好友都知道她的性子,平素里倒还真没有,如眼前的尤小姐这种直白之人。 一时之间,竟是颇有些让人无法招架。 明明对方刚刚遭逢心上人的背叛,可转眼又将之抛在脑后,如此行为黛玉也摸不准她究竟是生性洒脱,还是心有隐瞒。 也是因此,一时有些吃不准,自己该用怎样的语气,此时厅中忽然回归安静。 原来这魏四郎在地上翻滚,一旁的侍卫统领烦躁起来,照着对方的后腰便是一脚,直接将其摔得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沈大人此时半抬着脚,看了看侍卫统领,又瞧了眼地上,似乎昏过去的魏四郎。面露几分遗憾之色,将伸出去的脚缓缓落下,轻轻的抖动衣角,整理自己的官服。 黛玉沉默的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脸,掩盖住抽搐的唇角。 “剩下的事情,便要劳烦沈大人了。这骗子不但试图害人性命,更是有意招摇撞骗,还要从严从速才好。” 沈大人整理好衣襟,当下转身行礼,面容轻松的说道:“此时大小姐放心,本官这就写文书至学政处,将此事直接告知对方原委。” 如果此时魏四郎醒着,恐怕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便是沈大人这一句轻飘飘的话。 黛玉看了对方一眼,此人虽说可恶,但这下场难免让人有些唏嘘。 “这世间之人总要立身为正,若是一时松了,便指不定祸在眼前。”黛玉轻叹一声,如今此间的事情已了,她也应该先行离开知府衙门。 当下黛玉不管尤小姐的热情,直接与沈大人告辞,颇有两分落荒而逃的架势,直接出了府门。 至于作为苦主的母女二人,自然被留在了知府府上,等到此案完结,会有专门的衙役将她们送回平安州。 指出了府衙大门,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贯不太适应他人过热情。 “噗。” 细微的笑声到底还是传到了黛玉耳畔,黛玉挑眉看向自己身旁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笑得出来,我可是看到了,你当时一点都没有收力,若是再重一点,岂不是要出人命。” 想到当时魏四郎的惨状,黛玉抿起嘴唇,难掩眼中笑意,口中却仍旧是冷言冷语:“你越发的冲动了,果然是将你宠到了无法无天,晴雯。” 黛玉这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便被扶起,一到温婉的声音笑道: “她这样子还不是小姐您宠出来的,小姐快看,是咱们家的马车。” 琉璃这一句话却是直接堵了黛玉的嘴,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台阶下。 “咱们家的车等在门口不是正常的吗?”黛玉刚想说出这一句话,可是眼前那熟悉的马车,让她唇角一抽。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要转身回到知府衙门,跟沈大人说,她放心不下那母女二人,因而想要在此与其住上两日的可能性。 只是看着那挑起的车帘下露出的一抹湛蓝,黛玉将话咽了下去,何苦来哉再添上一个垫背的。 少年的年纪看起来与黛玉相差无几,虽是十几岁的模样,却已然身形高挑,一身湛蓝色的劲装紧紧包裹着,仍在成长期的身躯。 第11章 最为吸引人的便是那一对眉眼,人常说女子顾盼有神,眉目传情。 而眼前的少年却有着一双一般无二的双眼,不像是寻常男子那一般的浑浊。而是含着无尽深幽的寒潭,似情而非情,似喜而非喜,似嗔而非嗔。 此时对方眼中只有黛玉一个,大步流星的直奔她而去。 “玉丫头,没想到吧,本王在此。”看到黛玉,水豫宸的眼神越发的闪亮,那一双眼睛好似能掐得出水来。 黛玉身后的几个丫鬟,纵然早已经见惯了对方,可是此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纷纷低头勉强压住自己一时间的菲菲之音。 可惜这般景象,在黛玉眼中,只让她觉得有些头疼。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有些沉默。 再看如今已然有些西斜的日头,黛玉仔细的思考了下,自己是否要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 而这个想法还未能落地,便被一旁的水豫宸所洞悉,他当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黛玉说道: “玉丫头,我可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你不会想跟我说,你还要去金陵吧?” 其实挺想去的。 黛玉很想就这么回答对方,然而思及自己已然有一年多未曾见到父亲母亲,母亲的身子自从生下自己又一直不好,她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算了,回家去。” 黛玉口中说着,便不理会水豫宸直接往车前走。 如今门前就孤零零的剩下那一辆马车,想也知道自己原来坐的那辆,肯定是被眼前这人给弄走了。 晴雯和琉璃两个大丫头,跟在黛玉的身后进了马车,一推门便看见里边还坐着一人。 对方此时正手中拿着一本书翻看,显然是在匆忙之间被水豫宸拉上车的。 见到对方黛玉脸色稍霁,笑着打了个招呼:“四殿下。” 四皇子这会儿低头看书,听的黛玉的嗓音,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笑道: “师妹快坐下,这次从京城坐水路辛苦了。我听师母说你前段时间在信中,所写自己不甚舒服,还是要多注意一些的,我之前听……” 四皇子将书卷在手中,看着自己的师妹,口中不停的说着。 黛玉微笑倾听,她一贯是不会辩驳他人的好意的。而坐在她身侧的两人,琉璃一人垂眸轻笑,另一人却是有些烦躁。 四皇子在外人面前,素来是个极为严谨寡言之人,但若是在自己认可之人面前却又有些话唠。 众人皆已经习惯他的脾气,只有跟在黛玉身后上来的水豫宸,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四皇子的话。 “停止你的掉书袋,不过玉丫头,你说你的身子骨怎么就这么弱呢?怎样这脸也是,就这么一小点儿,难不成还是因为早产的缘故? 可我同样也是早产啊。” 水豫宸说到这儿,伸手替黛玉将头上的帷帽摘下,随手塞给自己身旁的四皇子。 “……” “……” 一时间黛玉和四皇子皆是有些无奈。 “那个,梓睿,毕竟师妹今年已经及笄了,你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四皇子此时手中抱着帷帽,说起话来颇有些干巴巴。 说完这话四皇子看向琉璃,双眼微微发亮,笑着说道:“琉璃姑娘许久未见,师妹的帷帽还请姑娘帮着收着。” 琉璃抬头看向四皇子,微笑的颔首,随即将帷帽接过。 黛玉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和水豫宸自幼一处长大,早已习惯耳鬓厮磨,对于男女大防并不怎么顾忌。 若不是他们在离京之前刚吵过一架,这一会儿恐怕还要更加亲近,因此四皇子的话,两个人都没往心里去。 水豫宸这会子将为帽卸掉。盯着黛玉左右观瞧,一对墨画的双眉皱紧。 “怎么搞的?竟然是越发的憔悴了。我就说,你同我一道走陆路,让老四自己去走水路。你偏要自己逞强。” 瞧着黛玉眼底的青黑,水豫宸有些心疼,下意识的伸出手,在黛玉的眼角处轻点一下。 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些痒,黛玉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当下里,一巴掌拍开,水豫宸的手,口中轻啐: “作死呢,胡乱动什么手脚,像什么样子。”说罢,一个白眼儿翻了过去。 第6章 黛玉口中轻啐,一双漆黑的瞳仁中虽无恼怒,却隐隐藏着些许的无奈。 “都多大的人了,偏就这样,也不看是什么地方。回头岂不是又要给人把柄。”她有一些恼怒,又有些无奈,仔细瞧了瞧水豫宸的手没事,这才放心。 眼前这人一向是个我行我素的,从不把他人的想法放在心头。 思及此处,黛玉心头有几分莫名的不悦,她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便压在心底日后再说。 水豫宸并不以为意,随意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红的手背,眼神仍旧是不错的盯着黛玉。 “哪里就疼死我了,练武的时候受的伤比这多得多呢。”瞧着黛玉好似有些担忧,水豫宸下意识的解释道: “我这不是瞧你脸色不太好,有些着急嘛,看着黑眼圈,都成了什么了。这一回定要替你好好补补才行。” 水豫宸口中说着,一双眼睛不错的看着黛玉,最后才好似下定决心般的点点头。 可这补补二字一出,车中的众人俱是脸色一变,黛玉本来因为水豫宸的担忧而稍霁,可一听补补二字,立刻又是阴云密布。 第12章 四皇子和一旁的琉璃,更是面露慌张之色,仿佛这补药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可跟你说,那些古怪劳什子我可是不吃的。你别再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黛玉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甚至隐约有发青的迹象。 一旁的四皇子,仿佛也跟着想起了些什么,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琉璃和晴雯对视一眼,二人先是担忧,后来彼此相视一眼,具是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 反倒是水豫宸一脸无辜看着黛玉,这样只是耸耸肩说道:“且放心这次是食补,全都是能吃的,再说就是你吃不了,那不还是有老四在吗。” 莫名听到提及自己的四皇子,脸色随之一白。 黛玉看了一眼莫名背锅的四皇子,反而有些愧疚,眼前这人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弄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算水豫宸和四皇子关系亲密,也没得这么坑人的。黛玉刚想替水豫宸着补几句,便听见水豫宸又说道: “不过你且放心,这次是让总督府的厨子炖药膳,王爷我怎么能让你吃奇怪的东西,上次不是因为有太子在么!” 说起这事儿,黛玉的脸更黑了。 的确那东西没让自己吃,可是太子吃了之后,足足腹泻了七日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要不是当时水豫宸做汤的时候,一直周围一堆人看着,恐怕都要怀疑是不是太子被下毒了。 好在当时众目睽睽,皆知是太子自己非要喝的,不然就算水豫宸身份高贵,面对一国储君难免也要吃亏。 为了这事儿,甄贵妃那边几乎撕破了脸,虽然之前也没好到哪去,但多多少少留着外祖家的一层皮,这一回恐怕是丝毫都无了。 想起太子在自己面前开屏,黛玉忍不住心头一滞。一下子连和小伙伴说话的心情都没了,索性聊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江南乃至天下繁华之景,而扬州则是景中之盛,此时街面上商铺来往频繁。 偶有笑语传入,那是扛着葫芦杆子行走的商人,惹起孩童们的阵阵笑闹。 “如今倒是好热闹。”黛玉眉眼柔和望向窗外,她自然是认得这路的,正是往总督府过去的。 今日见着水豫宸,便说明他这一次下江南的目的已然达成,这样说来自己便可不去金陵,去见见母亲父亲。 纵然是鸿雁传书频繁,可终究不如,与父母膝前娱亲一晚。 父亲时任江南总督事务繁忙。更手中握着兵权,非召不得入京。 母亲则需要在一旁辅助父亲,稳定后宅之事,平素里也是忙的不行。 很多时候,万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因而母亲却也是半点清闲不得。 黛玉垂下眼眸,将帘子放了下来,纵然是说了再多理由,不过是自己想念他们而已。 也不知道母亲可有时间,做自己最爱吃的莲花酥,自己已经好久未曾尝过。黛玉无意识地舔了舔虎牙,心头忍不住有几分期待。 “想吃莲花酥了?你放心,总督夫人已然替你准备好了。” 水豫宸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黛玉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发现二人此时坐得极近。 她向后仰了一下,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仔细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四皇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二人竟是换了位置。 她暗笑自己竟是一点儿都没发觉,明明鼻翼间已然全是,水豫宸身上的淡淡雪松香气。 “天气怪热的,凑这么近干嘛,有什么话就说,怎么还和师兄换了位置。” 黛玉歪着头,口中是几分埋怨,但手下却是轻柔,掏出帕子轻轻擦着水豫宸额头上的汗水。 “你说我憔悴了,我倒觉得你这次瘦了不少。难不成是有什么危险?”黛玉仔细的看着水豫宸,虽说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受伤的样子,但是眼前这人一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 想到这,黛玉有几分狐疑地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连忙摇头,表示他们二人在路上并没有受到重伤。 从四皇子的解释中,黛玉这才知道水豫宸和他,要比自己早到了三四日。 就如同之前所预料的,这一次的大半压力,都集中在水豫宸和四皇子身上。 不是没有人担心,黛玉会带着那件东西下江南,可无人敢下手,只能去赌东西在四皇子身上。 然而他们赌输了,他们都是幌子,这就是明谋。 黛玉这一次乘坐三艘官船,浩浩荡荡,大张旗鼓地顺流而下,就是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遇到一次危险。 这些人怕不是个傻子。 “噗。” 听到这笑声,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刚刚无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横了一眼低头偷笑的水豫宸。 “这些人就算是知道,东西真的在师妹身上也不敢来抢的,毕竟师妹有獬豸神君护着。”四皇子悄悄地给水豫宸递了个眼色,随即口中解围道。 水豫宸倒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按理说若是我能做主,是打算让你去金陵的,林大人那儿恐怕这一两日就要收网了。” 听闻父亲将要收网,黛玉眼中划过喜色。 这一次他们之所以分头行动,实际上是为了送一本极为重要的投名状。为了这本投名状,不知死了多少人。 第13章 而黛玉和水豫宸之所以兵分两路当幌子,归根结底也是因此。 真正的投名状早就被水豫宸带到津门,直接随着徽宝斋的贡船到扬州。 然后,水豫宸和四皇子才重新自京城动身,将众叛臣贼子耍弄得团团转。 “这次有了投名状,再看那些混账东西怎么说!”黛玉对这事颇有几分期待。 这本投名状牵扯到了十来年前的大案,原本以为再难找回。却未曾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被他们几人得的,当初不知有多少条性命,都因着投名状而去。 “这一次汝阳王算是跌惨了。投名状竟然被咱们拿到,当年未曾法办他就是因为没有投名状,根本没有办法将乱党一网打尽。 就算他是皇上的哥哥也没用,这一次肯定能抓住那老家伙的尾巴。 你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对于自己身为长子却未能继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呢。”水豫宸开始语气多有气恼,后边不自觉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一直在一旁极为安静的四皇子,听水豫宸说起这个,忽然也点头称是:“的确是,这次若非是师妹,恐怕大家都把这件事忽略了。 谁能想象一个乞丐竟会牵扯到谋逆案中,倒是要替天下百姓多谢师妹。” 四皇子的话让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耳垂,这才复又说道: “倒也没什么,我不过是比别人多想了一些而已。” 看着有些害羞的黛玉,水豫宸将话头接过,替黛玉解围道: “过几日是端午,咱们去看龙舟。” 黛玉身负异象而生,因此她长大之后,比之寻常之人多了些许不同。 她身负神明之庇佑,可轻易地明辨是非,甚至若是眼前之人撒谎,黛玉也可以一眼分明。 而这个是秘密。 “老四,这件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跟玉丫头没关系,是本王瞎猫碰到死耗子。”水豫宸似乎突然想起这事儿,脸色极为严肃地看向四皇子。 早在十来年前,政和帝便知道汝阳王要造反,然而却拿不到朝中官员所写的投名状,加之当时政和帝根基未稳,这才一直悬而未决。 这次却是因为黛玉,而终究大白于天下。 大汉朝以儒家法家杂和治学,因此行事之间颇多掣肘,素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谈。 黛玉这等辨明忠奸的能力,在皇权来看,太过地可怕。也是因此,水豫宸一直竭尽全力的隐藏着所有人。 一个瑞祥就足以让人疯狂,若是知晓黛玉的特殊,还不知道会如何,所谓怀璧其罪。 “你放心,一切有我。”水豫宸看着眼前纠结不已的青梅,却是不喜欢对方此时双眉若蹙的模样。 他与黛玉自幼一处长大,两人两小无猜,加之二人都是身娇体弱的早产儿,平素对彼此多有体恤之意。因而当知道黛玉的特殊之后,水豫宸便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四皇子是因为机缘巧合,而琉璃、晴雯则是所有身家皆系于黛玉一生。 须知这天下之人,皆是心存妄念,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图的便是如此。 就如同,当年那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一般。 第7章 想起那二人,黛玉睫毛微垂,掩盖住自己双眸中的恍惚。 她生来便与其他的孩童不尽相同,对于这一点黛玉是心中有数的。对于他人之恶意,她甚至有种本能的厌恶和敏感。 孩童之时,她并不了解这代表着什么,一直到面对着那僧道二人之时,黛玉这才恍然地发现,自己可以分辨善恶。 那二人对自己显然是怀有着极深的恶意的,甚至还可以感觉到一丝古怪的贪念。 黛玉用力攥紧拳头,指尖微微发白,一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忘记,当时周身划过的,那种黏稠而滑腻的视线。 仿佛是一条冰冷的蛇形生物,高昂着头颅,吞吐着蛇信,打量着她。 若不是当时追上来的水豫宸身上,发出一道青光将二人惊走,黛玉不敢想象,他们会对年幼的她做些什么。 也是因此当晚黛玉大病了一场,只有水豫宸在身旁时才能勉强入睡,那时贾敏和林如海皆以为,她是被水豫宸的龙气所庇护。 只有黛玉深知,事情并不是如此,当日里她看到的并非是代表皇家的金色光辉,反而是一抹极为生机勃勃的青绿色。 一直到如今黛玉都想不明白,自己所见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儿时的幻觉。 黛玉思索一番,抬起眼眸看向水豫宸,其中颇有一番探究。 “?”眼见着自己的青梅,忽然抬头望向自己,水豫宸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似乎并未有什么特殊的。 随即又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拉住黛玉的手塞进她的手中。 “给你。” 水豫宸笑得眉眼弯弯,深色的瞳孔中满是宠溺,显然是颇有几分自得的。黛玉本来是想起年幼之事,却未曾想对方,竟在自己手中塞了个荷包,她颇有些茫然地低头。 荷包倒是寻常的宫中样式,不知是哪个针线上人所做,里边似乎放着东西。黛玉将荷包拆开,却发现里边竟是一串鹡鸰香珠的十八子。 她将香珠拿出来仔细地瞧了一瞧,倒是极好的做工,上面缀着金子做的花托,下面还有一块儿羊脂白玉的坠子。 第14章 黛玉打量着上边雕刻的龙形,有些好奇地询问道:“这东西是哪来的?特别是什么臭男人戴过的,我可不要那东西。” 她素来是个有洁癖的,因此寻常的物件极少会近身,这时瞧着香珠虽说喜欢,却也要仔细地问明白。 听了黛玉的话,水豫宸摇摇头解释道:“你放心,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这东西,从香珠到上面的这块玉,都是我亲手做的,从未假以他人之手,你就安心地戴吧。” 听到水豫宸这话,黛玉这才放下心。她先将手上的白玉镯退下,又将香珠挽在了腕上,这香珠正着好好能够上两圈,瞧着确实将肤色更是衬得滑腻如雪。 水豫宸眼见黛玉极为喜欢,当下也是心头一松,又瞧着那一节白玉滑腻,忍不住便觉得晃眼。 然而还未等他多想,便感觉到车辆一顿,随即又缓缓前行。 他撩开窗帘,却见马车已然进到一座极威严的府邸。 这却是总督府到了。 总督府与知府衙门的布局极为相似,采用的仍旧是前衙后宅的做法。 他们如今从总督府的侧门而入,直接便到了仪门。再往后边是极为宽大的五进宅院,总督府地极广,除了庭院之外,甚至还有一大一小两座花园。而大的那座花园还有个湖心亭,可供观赏休息。 过了仪门便是内宅,黛玉此时归心似箭,只想立刻见到父亲和母亲。 水豫宸在黛玉身后也下了车,却并未曾跟她往里边进,反而一把薅住想要跟着一起往里边走的四皇子,拉着对方的领子,直接往偏院而去。 “你先去给太太请安吧,我带老四先回偏院了。”水豫宸口中说着,随即一个眼刀制止了,还想挣扎的四皇子。 黛玉转过头,唇边含笑,随即便往里边进。 这会子倒是懂规矩,懂得避嫌了。 江南的建筑一向极有特色,不但精致灵巧,更是讲究麻雀虽小五味俱全。 总督府更是从精巧中可窥大气,不过才刚刚转过仪门。黛玉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不同于京城中的影壁隔断,总督府的影壁选择的却是,半透的山水造型影壁。呈椭圆形的底座上,耸立着数块嶙峋的太湖石奇石。 眼前的这几块石头,极为标准地阐释了,太湖石瘦、漏、透的意境。 身旁跟着的嬷嬷见黛玉打量这石头,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说: “大小姐不知道吧,咱们总督府这园子的景致,可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早些年万岁爷“南巡”,可都是在咱们府中住的。” 听闻此言,黛玉微微颔首,倒是记起了此事,她不再多言,直接要过影壁,往内院走去。 转过回廊黛玉便听到,一阵莺莺燕燕之语。 却正是往日里,侍奉在母亲身边的丫鬟和婆子。 众人一见黛玉,立刻喜笑颜开,连忙围了上来。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辛苦,夫人一直在等您呢。” 黛玉先是与众人招呼,随即这才看向,早就伫立在身旁的宋嬷嬷。 对方不但是自己母亲身旁的老嬷嬷,更是自由照顾自己,情分与别个不同。 而宋嬷嬷见到黛玉,也是极为的欣喜,她上前直接握住黛玉的手笑道: “姑娘瞧着清减了不少,显然是太过劳顿,太太见着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宋嬷嬷一边口中说着,一边扶着黛玉往里边走。 而黛玉听着宋嬷嬷唠叨,不但未有半点烦躁,反而心中极为地温暖。 等撩开门帘,再看见被自己唬得一跳的母亲,黛玉此时更是将心落在安稳处。 瞧着顾不得穿鞋,半踏着鞋子便往地上来的母亲,黛玉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对方。 “母亲这是干嘛?也太急了,仔细地上有寒气。”黛玉口中说着,一边将贾敏送回炕上让其坐好,又蹲下身子,将一旁的绣金线荷花鹿皮绒半截鞋给她穿上,这才起身正经行礼。 “好孩子,快让我瞧瞧,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想念想念我。”贾敏口中埋怨,却不等黛玉将礼行全,便将其拉起来。伸手将黛玉抱在怀中,眼泪便落了下来。 黛玉此时也是鼻翼一酸,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笑着说道:“我想母亲了,因此便不去金陵直接回家。” 母女二人依偎了一会儿,贾敏这才仔细地打量黛玉。 黛玉因为生而不凡,因此出生之后便有皇家之人从旁照料,贾敏身为黛玉的母亲,相处时间反而并不长久。 但母女二人却反而因此关系更好,自从黛玉及笄之后,贾敏已然有几个月未曾见过女儿。 贾敏摩挲着黛玉的脸颊有点心疼地埋怨道:“瘦了足足瘦了一大截,跟你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不长心的吗?主子都照顾不好,要她们有何用!” 这话其中却多有气恼之意,但未免也有几分真意,黛玉听到贾敏这样说连忙摇头,解释:“母亲不要瞎想,我这不过是这几日又长高了,这才看着又瘦。” 贾敏在生育黛玉的时候,因为早产的缘故,不但黛玉年幼之时身体极为娇弱,她也是足足养了数年,才勉强补足根本。 也是因此贾敏对于黛玉多有愧疚之意,甚至因此而疏远了自己的母家。 黛玉这会儿却不愿意母亲多想其他,她看了眼屋中的陈设,竟是与京城中的府邸相差不大,有些好奇的说道: 第15章 “这么瞧着和京中的摆设差了八九不离十?” 贾敏笑着点头,命人去取冰镇的果子来,这才口中解释。 这座总督府是十来年前翻建的,当时负责这项任务的,正是黛玉的父亲林如海。 林如海虽说祖籍在姑苏,但实际上林家两代人皆在京中成长,因而这风格自然也就相似了。 母女二人笑谈两句,贾敏便问句,为何黛玉突然改变预定? 黛玉低头喝了一口,宋嬷嬷派人送上来的冰镇酸梅汤,只觉得口齿生津,不知不觉竟有些饿了。 听闻女儿还未用膳,贾敏赶忙叫人送上点心,黛玉用了半屉包子,又吃了一点儿本地的三鲜面。 颇是心满意足,这才抬头看着自己含笑的母亲,将此行中的趣事与其一一诉说。 说到今日的案件之时,听闻那人的名姓,贾敏却是一愣。 “此人所行,真真是可恶至极,这真是给祖辈蒙羞。你不知他家原本,跟咱们家也是有些关联的。” 贾敏看黛玉有些不解,这才深深的叹息,抚摸着盖在自己膝盖上的,褐色万字不到头锦被,眼神复杂的说道: “这平安州的主事,云光云大人正是你大舅的好友,而他们之间还有一人,便是十几年前被徒三千里的原刑部右侍郎魏子房。” 提起魏子房,贾敏的语气颇有些复杂,自己这个大哥,虽说文不成武不就,但却是个少有的性情中人。 因此与其性格相投者大多是一个性格,一时偏执起来,便会做下无可挽回之事。 当时政和帝刚刚从最上皇帝那里得到实权,然而还未等他大刀阔斧地准备改革。 首先冲击而来的,便是汝阳王的密谋造反。 “须知这一人好除,可是疑心难除。当时朝中,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信任,疯狂的互相构陷。今日是亲家,明日便翻脸,今朝是兄弟,明朝便同室操戈。”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冤案的出现似乎也便极为正常。 “当初虽说是证据确凿,可众人皆知,魏大人断不会是那等叛国之人。可奈何,铁证如山,纵然陛下有心挽回,却也无法。” 贾敏说到此处,眉头锁得更紧,摇头叹息道: “这件事情我也是听老爷所说,你也知道,陛下一直将老爷引为知己好友。因此在一次酒后曾说,当初他们流放,乃是魏大人自己请求的。” 听闻此言,黛玉瞪大眼睛,有些不解。 “当时魏大人说,如今他的证据确凿,不管他有没有真的做这件事情,但是在世人眼中,她已然做了此事。 因此若是皇上,一时出言保全,反而会使得皇上的威严降低。正所谓君辱臣死,今日不管如何他能做的只有将此事认下。 但只求一件事,就是此事切莫牵连他人。” 也是因此,政和帝对于这位魏大人一直是心怀愧疚的。所以这才暗示云光,留下魏家的一线子嗣。 “如今也不知道,那远在川渝的魏大人,现在怎么样了。他若是知道,有此等不肖子孙,恐怕也会深感痛心。” 黛玉本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中,然而此时却觉得,心头如压了一块巨石。 这般忠义之士,竟有如魏四郎一流的子嗣,她不知该如何说。 将往事讲完,贾敏轻出一口气,揽住黛玉的肩头,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这件事过去了,且不说已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就是如今,魏家还留着人,也绝对不会容忍这等人这等事的。”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母亲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这才是这样说。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面的鹦鹉高声叫道: “大人回来了,给大人请安,知画,快点上茶。” 第8章 ◎“你说说她怎么敢!她外甥将人打死了,她竟然还敢直接打着我的名号,去◎ 黛玉双眸一亮,立刻站起身来,便往外奔。 此时门帘正巧被掀起,一抹颀长的身影,撞入黛玉的视线。 “父亲。”带着一身轻快地呼唤,仿佛是一只鸟儿般,黛玉扑进林如海的怀中。 与普通的慈母严父不同,林家却是要更特殊,他们家是慈父严母。 相比于经常用女戒、女训,来规范黛玉行为的贾敏,林如海则更喜欢用男子的方式来教导她。 当年贾敏意外早产,不但连累黛玉身子孱弱,更是自己也数年缠绵病榻。 在黛玉四个月时,林如海临危受命,任江南巡盐御史。贾敏不得不跟随前往任上,其后身体便一直不好。 因此很多时候,林如海不但要掌握江南盐政,更悉心教导黛玉。 黛玉两岁的时候便将其抱在膝上处理公务,等到她四岁之时,已然熟读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等。 “看着瘦了不少,只是精神还好,我与你那两本书可看完了?”林如海笑着拍了拍自己女儿的后脑,眼中颇有几分舐犊之情。 一旁的贾敏笑道:“老爷回来了,还不赶紧打水来。怎么一回来就问起玉儿的课业,她是个女孩子,又不科举。” 说到此处,贾敏脸色一暗,连笑容也淡了一些。 黛玉见到母亲如此哪里不知道,却是父亲的询问,勾起了母亲的伤怀,当下里笑着解释道: “自然是做完了的,我在船上无聊,每日只能以这个打发度日了。 第16章 父亲今日回来得好早,可见的汝阳王之事似乎已然差不多了?” 林如海点点头,拉着女儿的手腕便往屋中走。 自己的女儿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林如海虽偶尔叹息女儿并非男子,但却也一直以黛玉为傲。 因此多年以来从未放松过黛玉的课业,不管是从诗词歌赋,八股文、四书五经具是倾囊相授。 黛玉看丫鬟端来水盆,替林如海清洁之后,这才送来茶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说起来,父亲是不是可以卸下江南总督之职了?” 林如海不知不觉在江南已经十几载,如今已成一省之巨擘,此时却是最好的脱身之机。 黛玉此次归来,特地留在扬州,也是有意劝父亲早日脱开手。 自己女儿话中的意思,林如海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知道女儿是在提醒他,万不可离开中枢太久。 对于小小年纪,便极有政治慧根的女儿,林如海心中越发妥帖,他笑着点了点头,将实地透给黛玉。 “实际上,去岁陛下便有意让我回归京城,只当初的时候,汝阳王之事未完,想来今年应该差不多了。” 多年以来,他与汝阳王一直就江南等地斗智斗勇,如今终于尘埃落定。林如海并不如甄家所想留在江南,反而更想回到京城中枢。 汝阳王在江南势力根基深厚,因此十来年前直接将盐路垄断。 无奈之下,政和帝连斩两位巡盐御史,这才有林如海临危受命。 林如海联络甄家,整合其他数家之力,这才勉强与汝阳王打平彼此僵持。若非是今年开春之时,偶然得到那本投名状,恐怕还要不知僵持多久。 “我打算这两日趁着奏折上奏之时,便与陛下说明请回京城诉职。凭借我这一次的功劳,想来应当可以有不少提升,纵然无有品阶提升,想来在爵位上也可以有所斩获。”林如海笑了一笑,随即意有所指地说道:“如今江南刚刚平稳,不能再乱起来了。” 黛玉沉默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明白父亲的想法的,实际上她也是担忧同样一件事情。 甄家在蠢蠢欲动。 当今太子出自甄家,这使得甄家如今颇有些得意忘形,黛玉也是担忧父亲刚正不阿,恐怕不会接受甄家的行径。 她本来打算趁此机会仔细劝劝父亲,却未曾想自家父亲,早已经看透这其中的一切。 黛玉不知道的是,林如海一向对自己的定位极为明确。在黛玉出生之前,他想做的是寄情于山水。而天不从人愿,女儿出生不凡,身负祥瑞,也使得她的命运急转直下。 此后林如海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成为女儿的底气。 他所能做的便是,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迈上高位,使得女儿不会被随意指婚。好在十几年工夫终究未曾白费,如今他已从三品升至,现如今的从一品。 可以说除非是太子良娣这种侧位,其余诸位皇子,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让黛玉位居妾位的。 这一番心思自然不会让女儿知道,纵然女儿在外,多有獬豸娘娘之称。可她在林如海面前,却一直是那个身娇体柔,天真可爱的女儿。 且不说黛玉后来,与父母同享天伦,这天光时节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了七夕节前。 这在江南可是大日子,徽宝斋的生意也因此更上一层,黛玉这日和香菱前往徽宝斋。 她们二人带着晴雯和琉璃刚坐定,徽宝斋的明面老板冯如茵便拿出账册,黛玉笑道:“好姐姐,且让我歇歇。” 冯如茵却不肯如她的意,笑着点着黛玉的额头轻笑:“你从府里出来,哪里就累了?知道你对这些俗物不感兴趣,且赶紧看完。今年却是不错,收益足足翻了一倍。” 黛玉一笑,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戳穿,在香菱的茫然和晴雯的揶揄下,她只得拿起账本翻看。没看两页,就听闻外面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 这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急促,黛玉有些不解,随即皱眉看向门口。 还未等她吩咐琉璃,去瞧瞧怎么回事,便瞧见房门忽然被推开。 正是平时跟黛玉办事出门的徽墨,他将门推开,上前两步,躬身给黛玉行礼,口中急促的说道: “大小姐,太太那儿说是有急事找您,让您速速回府。” 听闻此言,黛玉一愣。 “冯姐姐既然这样,这些账本我今日一边先拿走,等回头再给你送来。” 她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起身,口中吩咐琉璃抱起账本,自己则带着香菱快步往外走。 “好妹妹,你莫要担忧,今儿早上咱们出来的时候,太太还好着呢。”香菱自然看得出,黛玉此时脸色紧绷,显然是极为担忧母亲的安危。 黛玉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这两年母亲的身子骨比往年好的多这是,她到底还有些担忧。 等黛玉如同一阵风般地回到总督府,见到黛玉之后,知道事情的缘由,却是惊怒交加。 原来今天早上贾敏本来心情不错,黛玉邀她一同前往徽宝斋,她虽未曾同意,但是也早早地起来理事。 中午刚用罢午膳,转眼间便被一封信气得吐了出来,连刚吃的药也没幸免。 还是宋嬷嬷眼瞧着贾敏这样,赶忙叫人回禀黛玉。黛玉一进门便看见,自己母亲脸色铁青,捂住胸口喘息。 第17章 “母亲,这是怎么了。哪里生了这样大的气,可是家里有人淘气了,与女儿说万不可伤了身体。” 黛玉见到母亲这样也是,心中一慌,连忙坐到贾敏的床边,凌厉的眼神扫过屋中侍奉的众人。见众人皆是惶恐低头,黛玉反倒是心中多了疑窦。 而原本抚胸喘息的贾敏见到自己女儿,伸手握住女儿的手腕,未曾开言,眼泪便滑落腮边。 “真真是气死我了,哪里有这样的?这让我如何跟老爷说…… 人家的娘家都是给出嫁的女儿撑腰长脸,偏我这个竟是生生的现世包。”贾敏口中说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黛玉见到母亲这样连忙掏出帕子,替对方擦拭着脸颊,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嬷嬷。 宋嬷嬷见小主子看向自己,自然知道对方想要询问的,当下轻声地解释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儿中午的时候,贾敏突然接到了,应天府尹夫人的信件。 对于这位夫人,贾敏与其也是曾有过两次交往,此任应天府尹正是林如海一手提拔的。 展开信件之前,贾敏还未觉得怎样,可一看内容,贾敏差点被气晕过去。 这信中实际上是两封信,一封信乃是应天府尹夫人所送来的,另外一封信上面的落款竟是自己的二嫂。 听到荣国府的信件,黛玉便眉头一皱。 自己的母亲虽出身荣国府,但这一两年荣宁二府行事,越发张狂,因此母亲对于其人多不待见。 “别人家的母家都是盼着女儿好,偏偏我这个好二嫂竟是要,要我的命。”贾敏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此时缓过来大半,接着宋嬷嬷的话说道。 当时她便担忧是,贾家又出了什么事情受到牵连,因此便索性先看应天府尹夫人的信。 未曾想应天府尹夫人在信中却言:“夫人敬上,今知贵府外甥之事,此事我却也一时难以衡量,还望夫人示下。” 说到这儿,贾敏脸色铁青,拍着床边说道:“你说说她怎么敢!她外甥将人打死了,她竟然还敢直接打着我的名号,去让人结案,而且根本就没有知会过我一声。 若非是应天府尹夫人发来信函询问,恐怕这个黑锅便直接扣在老爷身上。 如今你父亲正要回转京城,若是因此事而平生波折,我岂不是要悔恨终生。” 随着贾敏的连声恼怒,屋中呼啦啦的响起三四道的声音,那是几个丫鬟,具是被她吓得跪在地上。 相比于贾敏的恼怒,黛玉冷静不少,她从桌边拎起那两封信,清扫内容,片刻之后冷笑出声。 “母亲息怒,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黛玉虽说看似冷静,但实际上,从她攥紧发白的手指也能看出,此时的生气并不比贾敏少。 贾敏的大丫鬟知画,此时端着新熬的药走进来。 “大小姐还是好生生地劝慰一下,本来太太的身子再喝上两剂,便可不用再喝了,可如今竟又吐了。” 黛玉点点头,又拿起应天府引夫人的信,两风对照之下,更加清楚事情的整个原委。 原来这王夫人的外甥,名唤薛蟠的在金陵犯了事。 这个薛蟠竟然与人,在南风馆中争风吃醋,甚至挥拳直向,将人打伤致死。 犯案之后不但未曾主动投案,更是大摇大摆的想要离开金陵,若非当时金陵的衙役出班快,恐怕未必能抓得住她。 结果这薛蟠刚被投入大牢,紧接着便来了上下打点的人员,随后更是接到了荣国府的信,甚至这封信上还捏造了林如海的授意。 黛玉相信以自己父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维护这种杀人子弟的。因此很显然,荣国府二夫人王氏假借自己父亲的名义,试图干扰司法公正。 将信攥出褶皱,黛玉几乎怒极反笑。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今日有王夫人写信插手应天府司法,昨日未必没有赵蟠,日后也可以有吴蟠。 “母亲的意思呢?”黛玉抬起头看向贾敏。 对于金陵薛家,黛玉有几分了解,据说自己的二舅妈和薛家的主母,乃是嫡亲的姊妹。 按理说也算得上是亲眷,可是实际上自己的母亲,与薛家在江南却形同陌路,乃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敏和王夫人在荣国府之时便极为紧张,因此来到江南之后,对于薛家的这位王姑娘也没有太多好感。 再加上当年那位薛家家主,与汝阳王过从甚密,林如海和贾敏自然不会与其有任何亲近之意。 这一段时间因为投名状的关系,当初与汝阳王有过接触的残余,都是战战兢兢。想来也是因此,无人再敢替薛蟠出头。 这位薛姨妈的儿子也算得上是不识时务,在这种情况之下竟还惹出事端。 听到女儿所言,贾敏轻哼一声,替对方解释道: “当初那位薛家家主之死就不明不白,只不过是不敢深究罢了。 如今这薛蟠虽说是家主,可是却半点才能也无,偌大的家业几乎快要败尽了。” 贾敏是个素来主张子女需要严厉的,薛姨妈这等溺爱孩子,致使薛蟠成为纨绔的,在她眼中实在是害人害己。 而且这事端的缘由,更是让人平白地恶心。这薛蟠如今不过刚刚十八,竟然沉迷南风。 更是在南风馆中瞧上了一个伶人,死活要给对方赎身,可这伶人哪里愿意? 第18章 他早有了一个相好,名唤冯渊。 而那冯渊自然也不能,看着自己心中所好遭人觊觎。一番纠缠之下也不知怎的,这冯渊便被薛蟠打破了脑袋,回到家未等几日人便撒手了。 这冯家也是仕宦乡绅之流,纵然是六亲旁落,却也不是能够随随便便,便能置人于死地的。 冯渊死后当天,一封状纸,便告到了应天府府尹处。 薛姨妈本打算用钱了事,可未曾想这应天府尹奈是个硬骨头,竟是直接将送钱的人赶了出去。 无奈之下,薛姨妈这才写信给自己的姐姐,想要从林如海这下手。 她本来是想借助林家的势力将此事平息,却未曾想,贾敏和王夫人关系恶劣。王夫人胆大妄为,竟是背着贾敏,偷偷给应天府尹写信。 又谁曾想应天府引接到此信,非但半点不信。还让夫人写了一封信函,连同着王夫人的信直接送到贾敏这。 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黛玉有些无奈。 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形容王家姐妹。 薛姨妈所想简单,觉得贾敏和王夫人乃是姑嫂关系,自然肯帮这个忙。 而王夫人不但没有将此事的严重,与自己的妹妹解释清楚,反而假传“圣旨”。 该说不愧是一母所生的姐妹么? 黛玉反而将冯渊这个名字,在唇齿边咀嚼数下,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有效耳熟。 “母亲觉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黛玉看向贾敏,轻声的询问道。 贾敏脸色有些凝重,她轻抿一口手中的花露这才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不记事起来,当年还是你帮冯姑娘,从冯家逃离的。” 黛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才想起为何这个名字会如此耳熟。 这却是人生无常,谁能想到,这冯渊竟会死在薛蟠的手中。 她咬咬下唇显然是有几分踟蹰:“这事母亲是怎么想的?我觉得需告诉冯姐姐一声。” 黛玉脸色郑重,她担忧母亲会为了荣国府的面子,而将此事按下。 未曾想到的是贾敏却是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往后靠了一下,这才口中说道: “我知道你想得,只是这件事,到底人命关天。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你去和冯姑娘说清楚吧。 告诉她请放心,定然会秉公处理的。等会儿子我缓一缓,便给老太太写信,二嫂这等行为,其心可诛。” 黛玉点点头,这件事情母亲有了定论就好。 此事未免太过蹊跷。 眼瞅着贾敏面露疲惫之色,黛玉将花露递给丫鬟,又扶着贾敏躺下,等对方睡着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园子。 她坐在菱花格琉璃窗前,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冯渊的死……真的就是因为争风吃醋,导致的一时失手吗? 第9章 琉璃和晴雯瞧着似乎心事重重的黛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两人只能默默陪伴。 说起冯如茵,便不得不说如今的徽宝楼,本来当时黛玉也未曾多想,不过是和水豫宸一时兴起,这才帮了冯如茵一把。 可谁知道,这冯如茵竟是个少有的商业奇才,短短四五年间不但将利润翻了不知多少。更是闯下偌大的名号,成了皇家指定的首饰商人之一。 然而谁人能够想到,如今在扬州城,八面威风,赫赫有名的徽宝斋老板娘,竟然是当年冯家的童养媳。 也正是因为这样,黛玉这才心中有几分踟蹰,若是将实情告知,会不会使得对方记忆起往日的回忆。 可若是不说,又觉得未免对不起这几年的情谊。 更何况,冯如茵虽说是逃离冯家的,但实际上,她离开时冯渊也是帮过忙的。 对于冯家,是不能够单纯地以仇敌相论的。 而且冯渊的死因,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的缘故,黛玉仍有几分怀疑。 比如,薛蟠突然出现在南风馆,打伤冯渊后,足足过了二十日,冯渊才在薛蟠进京的前一天死去。 应天府尹夫人的信中,对此描写得极为完整,但是正因为这份完整,让黛玉生疑。 而且,为什么应天府尹夫人,会把王夫人的信函一起送来,这未免太过不符合常理。 和政治敏锐度并不高的母亲相比,黛玉这几年在京中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因此当听到死去之人的名讳之后,她便下意识地觉得此事恐怕有诈。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直接对着冯如茵,还是对着林家,又或是对着她——林黛玉。 “哎。” 想到如今的一团乱麻,黛玉忍不住叹息一声。 一旁的晴雯再也顶不住了,上前一步询问道:“姑娘可是怎么想的?这事不是明摆着吗?咱们太太回一封信,说那个不是咱们写的,直接让应天府秉公办案不就完了。” 晴雯的嗓音清脆,咬字要极为清晰,偏偏口音中却带着软糯糯的吴侬软语,组合到一起,莫名地让人觉得耳朵发酥。 黛玉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又轻声地叹息,晴雯这丫头什么都好,只是性格太过单纯如同个玻璃人,一眼就望到了底。 一旁的琉璃却是完全相反之人,她替黛玉端了一杯茶,这才与晴雯解释: “姑娘恐怕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她最担心的是有人利用此事在背后作祟。” 随即她向着桌上摆放的,一只泥塑的小猪指了指,然后又在上面画了个叉。 第19章 黛玉虽然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却并不想管。晴雯是块爆炭,可有时性子太急,便常有疏漏,她和琉璃正好互补。 “再有几个月便是万寿节,万寿节之前,皇商们为了体现自身都会朝贡万寿,但是这不过是个由头。 实际上是因为万寿节之后,便到了年底,如今已然是三年到头,正是内府重新选择皇商的时候。” 琉璃点点头,直接接口说道:“小姐是担心,这一次是故意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毕竟皇商的诱惑太大了。” 这自然是其中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黛玉也怀疑此事,会不会是甄家的试探。 当这个可能性提出来的时候,晴雯仍有些茫然不解,她嗫嚅地说道:“可是,太子不是想要娶咱们小姐吗?” 琉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丫头哪里知道这个。与其说太子想要求娶咱们家小姐,倒不如说太子必须要保证,咱们家小姐不落入其他皇子后院。” 当今圣上一共五位皇子。 其中皇长子,乃是徐美人所出,但徐美人本身身份不高,因此使得孩子与皇位失之交臂。如今皇长子比黛玉大十四岁,去岁大皇子妃刚刚去世。 皇次子便是当今的太子,其生母乃是出自江南世家甄家。母妃如今正坐贵妃之位。太子的后宫并不丰盈,如今只有一位正妃,一位良娣。 三皇子的生母乃是当今皇后的洗脚婢女,一朝被圣上看中,这才有了三皇子,但其生下孩子不久便去世了。 其后三皇子被皇后抚养,可诡异的是陛下并没有记在皇后名下,也就是说三皇子仍旧是,皇后宫中洗脚婢之子。 至于四皇子则比较特殊,他不像前面几位皇子,与黛玉都有几岁的差距,四皇子和黛玉正好是同年。 而且四皇子深受陛下的喜爱,更是亲手托付给林如海悉心教导。也是因此太子极为地警惕四皇子,毕竟和大皇子、三皇子不同,四皇子是能够给出皇子正妃之位的。 “说起四皇子来,便不得不说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那可是咱们大汉朝有名的才女,当初谁都未曾想到,这一位天下有名的才女竟会落到皇家去。 晴雯你喜欢刺绣便应该清楚,那所谓的慧纹,正是出自淑妃娘娘的母家。” 晴雯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且四皇子,也是咱们大小姐,目前最合适的对象。 “这倒是,四皇子跟咱们大小姐,乃是一年出生的,论来年岁正当好。”说起这个,晴雯极有兴致地细数起来。 黛玉抬眼看着越来越跑题的,两人忍不住要写无奈。 “四皇子乃是我的师兄,莫要胡说,再说,我又为何要与皇家死磕,没得非得嫁给既为皇子不可。” 口中虽这么说,但其实黛玉也心里极为清楚,若是想要嫁到别家,其中困难重重。 若非自己是女儿身,若非当初所显祥瑞的乃是獬豸神兽,恐怕自己早就被圈养在宫中,又或是一场意外,这世间夭折的婴孩还少吗?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凭。 “好了,说正事吧。我希望这一次冯家的事,真的是一场意外。否则我们后边,恐怕要有很多事情将遭掣肘。” 晴雯连忙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只是不管是黛玉还是琉璃,都知道对方看似用心,然而实际上,两人十分担心晴雯是否听得明白。 绕了这一大圈子,结果晴雯还是没有听明白全部,琉璃也知道,她一贯不在这些诡计心机上下功夫,当下解释。 “大小姐的意思是说,如今这件事情,有可能是冲着冯小姐过去的,还有些恐怕是冲着咱们家小姐而来。另外还有一些也许是单纯的……”琉璃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看了眼黛玉,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细声地说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晴雯也不是个笨得无可救药的,当下明白了琉璃的意思,连忙追问:“那这一次呢?” 这话倒是将琉璃给问住了,她看一下黛玉,显然是想黛玉能否说出来。 “这一次也许并不只是一家。”黛玉站起身,转过身看向后身的二人,她解释道:“如今诸位皇子渐渐年长,除了四五两位皇子。太子和大皇子、三皇子之间,火药味越发地浓重。” 而这也导致了,如今的黛玉隐隐成为角逐的中心。毕竟民心不可欺,她在民间的名气越大,也就越被几位皇子所在意。 “所以实际上大皇子、太子,三皇子都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咱们家大小姐的芳心,可同时的又必须确保其他人,不会得到大小姐的青睐?” 晴雯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她下意识地脱口呢喃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冯家这个案子,最可能出手的是太子?” 晴雯的这个想法并不突兀,江南本就是甄家的祖地,自开国以来便一直在此深耕。 不同于荣国府和林家的常驻京城,甄家一直将江南视若自己的领地。冯如茵的身份虽然神秘,可是想要瞒过对方,几乎不可能。 “不过这件事情,从二太太的来信看,也有可能是皇后一脉。”琉璃轻声地说道,她并没有反驳晴雯的想法。实际上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但却并非是唯一的可能。 “二太太?”晴雯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当年被卖到贾府的时候,的确曾经见过对方两面,只是却一时回想不出什么。 第20章 黛玉轻轻地颔首。 琉璃担忧的,实际上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二太太王氏出生金陵王家。其兄长王子腾,所依靠的正是皇后背后的承恩公府,一手提拔至今的。 “而且这只是一方面,大皇子那里也有可能。你要知道大皇子这些年都在军中历练,因此如今的金陵都统制,正是大皇子长史的姻亲。” 听完这些,晴雯有些迷茫地掰手算着,一时竟有些咋舌。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冯渊之死,背后竟裹挟了如此多的势力。 黛玉看着面色迷茫的晴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为何如此烦忧,毕竟若是一时不慎,我倒还好,可是却容易连累冯姐姐。” 听到女主的话,琉璃在一旁默默点头,的确是这样,而且由此可知,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之争,恐怕已然开始不择手段了。 黛玉心中苦笑,瞧着外面却越发地没意思起来,便想去里面书房,看今日拿回来的账册子。 结果却见水豫宸,手中托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 这包裹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一时黛玉却是,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她笑着迎了上去,指着包裹说道:“哪里来的包裹,这大热天的怎么不让侍卫抱着,偏你自己送过来了?” 水豫宸显然这一会儿心情不错,看见黛玉虽面含笑容,但眉宇间却有几分愁绪,便知道恐怕又出了什么意外。 他将包裹放到桌上,这才看着对方说道:“你来瞧瞧这里面是什么。” 水豫宸口中说着,将包袱打开,里面却是几件男装。 第10章 黛玉走近桌前,低头看着上面的衣物,唇边突然弯起一丝笑意。 “你倒是准备得充分。”黛玉轻笑一声,纤细的柔荑拂过衣料。 信的事情,她没瞒着他,他便给她送来了惊喜吗? 这些衣服和他们平时所穿的有些不同,外表看起来多有些许浮夸。 一旁的晴雯还是有些迷茫,琉璃却是瞬间恍然大悟,随即脸色有些发青。 她颇为不善的看向水豫宸,甚至显露出几分敌意来。 两个丫鬟这样彼此衬托,水豫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两个丫鬟倒是绝配,一个还在懵懵懂懂,一个想得又太多。” 水豫宸这话当中颇有几分调侃,黛玉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两人,忍不住也是有些失笑。 琉璃素来是个稳重的性格,想得多一些也是正常。 晴雯是块爆炭,加之性格纯真,因而并不擅长于这等谋划之事。如此一说,似乎这两个丫头真的是绝配。 黛玉没打算解释些什么,只是吩咐琉璃将包裹收拾起来,看着对方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她有些失笑。 “你一会子是自己回到院子里,还是随我出去一趟?我要去瞧瞧冯姐姐,将冯渊的事情与她说明白了。”黛玉口中说着,看下水豫宸。 她歪了歪头,缕着自己腮边的一缕发丝询问道:“只是你却不能下车,只能在车上等,我这事儿不适合你。” 对于冯渊的事,她始终有几分怀疑。这会儿去见冯姐姐,一是告诉此事,二来却也是跟她说自己将要前往金陵。 至于第三点,那便是别人既然这般想要将她往金陵引,那她倒真的想看看,金陵有什么东西。 水豫宸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自己跟着不合适。 “我在车上等你,咱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南大街。”水豫宸笑着说道,显然是想让黛玉开心些,平时她极为喜欢南大街的糕点。 对于自家竹马的关心,黛玉自然不会推辞,当下命人备车便往徽宝阁去。 等到了店门口,便让水豫宸等待在车中,而她则直接去到后院找冯如茵。 对于黛玉的去而复返,冯如茵有几分惊讶,她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两步做到黛玉的面前。浅紫色的半袖此时微微敞着,露出其中隐藏着的一抹青黛。 “怎么?这么想见我,难不成还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口中说着带有一丝调戏味道的话,可是冯如茵的面色却是有几分严肃。 见对方如此,黛玉立刻明白,这却是冯如茵误会了账目有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将实情和盘托出。 提及往事,冯如茵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此时不知为何哑得有些疼痛,她端起茶杯想润润喉咙。 “冯姐姐,不知道你可还记得,你对冯渊可还有印象?” 冯如茵这会儿正托着茶杯低头喝茶,听到冯渊这个名字,她有些发愣地抬起头看着黛玉。 黛玉咬住下唇,一瞬间想要放弃,如同白贝一样的牙齿,将轻薄适中的下唇咬出两道白印。 不知为何,她此时竟觉得有些难以吐息,她学着冯如茵的样子也端起茶杯,低头任由发丝垂下,艰涩地说道: “对,冯渊。” 冯如茵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幻听,但是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她像是终于要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说道:“我记得,他怎么了?” “他死了。” 黛玉飞快的说出这三个字,随即不敢看向冯如茵,只是沉默的将头撇在一侧。 她有些不敢抬头,她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冯如茵,会是什么表情。 可是又放心不下对方,慢慢地抬起头看冯如茵。 第21章 冯渊死了。 这个消息让冯如茵有些茫然,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 不知为何手上的茶碗,似是有千斤重,让她再也端不住。哗啦一声,碎在青石地面上。 冯如茵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似有无数的摩擦之声,让她无法听到其他的声音。 “冯姐姐。” “冯姐姐你没事吧?”看着突然失去反应的冯如茵,黛玉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仍旧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看向黛玉。 就在黛玉担心对方,会因为屏住呼吸而昏过去的时候,冯如茵突然开口说话: “他是怎么死的?” 在来之前黛玉也曾想过,自己要不要隐瞒对方,将事情轻描淡写。 可是当看见冯如茵的时候,黛玉便觉得若是真的这样,未免有些对不起她们之间的姐妹情。 在善意地谎言和据实相告之间,黛玉选择据实相告。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子,不管怎么样,姐姐放心,林家绝对不会偏袒薛家。 此事若真的是那薛蟠的责任,甭管他是什么荣国府二太太的外甥,就是荣国府的祖宗也要偿命。” 黛玉口中说着又想起那封信,嗓音中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尖锐。一双眼眸却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冯如茵,似乎生怕她下一个瞬间便哭出来。 看着目露担忧的少女,冯如茵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滑嫩的脸颊。 “你不用多想,我当初离了冯家,自然是再无瓜葛,也不会萦绕心上。只不过若冯家真的是含冤受屈,却也求小姐给冯家个公道,我们不要赎罪银子。” 大汉朝一直有银两赎罪之说,冯渊这种的本就难以定论,最后恐怕也要走上赎罪银子的道路。 黛玉伸手握住,冯如茵有些发凉的小手直接担保说道:“姐姐放心。” 冯如茵拍了拍黛玉的手笑道:“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将该说的说完,黛玉也不耽搁,便直接从店里回到车上,这一路上她都在思索。 对于今天冯如茵的反应,她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冯如茵之所以失态,是因为她是冯家的童养媳,正是冯渊的未婚妻。 大汉朝看不起入赘和童养媳,若是入赘,多少会给人留下是无能之辈的印象,这才需要寻找出路。 童养媳实际上,比入赘还不如,地位甚至不如丫鬟。 而冯如茵和冯渊又特殊一些,冯如茵大了冯渊六岁,颇有些姐姐带弟弟,不提男女之情,当年两人的感情其实挺不错。 而冯如茵之所以会逃婚,是因为冯家逼迫太紧。 当时冯家的二位老人尚在,也是刚刚知道冯渊竟是有龙阳之好,他们想将对方矫正回来,可惜根本就没有成功。 无奈之下,竟是不知道从哪一个江湖术手中,买了包□□。 当初是冯渊一手打翻了药碗,也是在对方的帮助下,冯如茵这才能和黛玉会合。 是冯渊放了冯如茵自由。 本来冯如茵以为冯渊在金陵本来极好,家中田产丰富,铺面也不少。再加上之前对方祖母选人的眼光极好,下人掌柜人品都是非常地不错。可以说只要冯渊不沾上那些不该沾的,此生平平安安,绝对是可以的。 然而谁能想到,他会止步于弱冠之年的夏天。冯如茵看着黛玉的背影,慢慢地瘫坐在地上。 水豫宸听到黛玉的脚步声,连忙在车里将帘子拉开,又伸手扶着黛玉进来。 看见对方有些沉重的脸色,水豫宸忍不住担忧的询问道:“没事吧?” 黛玉抬起头看向水豫宸,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冯姐姐什么都没说,可她越不说话,我就越觉得这心里边难受,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她说着一边伸手抚过胸口,似乎那上面真的如今压了块石头,让人喘不上气了。 若是真的,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却是她对不起冯渊。 “冯姐姐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很可能牵扯到我,可是她从最开始就一个字也没有问过。”黛玉此时颇有些疲惫,身子一软,便望向窗外。 水豫宸没作声。 他拉开椅旁固定在桌角的抽屉,像是从百宝囊中,探囊取物一般。 不一会儿两盘点心,一碗热汤,还有一杯散发着香气的清茶,出现在黛玉的面前。 水豫宸先将这些东西放在桌上,随即夹起一枚青团凑到黛玉的嘴边说道: “吃点甜的,我刚从南大街特地买的,估计你这会子也没什么心思跟我去那边。” 水豫宸没有问黛玉,和冯如茵说了些什么,冯如茵又是怎样的反应,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黛玉低头看着手中的青绿色半透明的团子,有些木讷地张开嘴咬下一口。 这一枚是红豆馅儿的。 甜而不腻的红豆沙瞬间在唇齿间爆开,而青团隐藏的竹香也跟着,在口齿间绽放。 原本是最为端方的君子,此时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香、甜、弹、滑。 不知不觉一个下肚,黛玉没有喝汤反而端起清茶,细细地品了一口。 她感觉自己原本的紧绷,慢慢变得平和。 口中也含含糊糊的说话,若非不是水豫宸此时正坐在她身旁,恐怕都听不清楚黛玉说的话。 第22章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没去金陵,他们为了逼我前往,因此害了冯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黛玉不敢想象,若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此,自己该怎样面对冯如茵。 水豫宸看着快要咬出血的薄唇,忍不住无奈地叹息。她又拿起一块莲花酥,凑到黛玉的唇边,哄着说道: “快别咬了,再咬要出血了,看来还是吃甜的,不够再吃个这个。” 他没有选择用言语来宽慰黛玉,此时纵然是说了再多仍旧是空洞。 看着自己捧在手心多年的青梅,此时像是木偶般的凑着自己的手吃着点心,水豫宸心头不但没有半点的开心,反而越发的阴云密布起来。 别让他轻易地抓到尾巴。水豫宸侧过脸,将自己眼神中的冰冷遮掩得严严实实。 见青梅还在出神,他偷偷将吃了一半的莲花酥放到一旁,拿起另外一块黄澄澄的东西送到黛玉唇边。 黛玉这会儿不过是只有本能,感觉到唇边有东西碰触,她便张嘴咬了下来。然后紧接着便感觉到,口齿间有特殊的味道散开。 她瞬间瞪大眼睛。 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水豫宸。 水豫宸见状大忙,伸手将茶杯送到黛玉的唇边。 一边用清茶漱口,黛玉眼神恶狠狠的瞪着水豫宸。 “多吃点这个对你身体好。”水豫宸这一会儿也有些发毛,赶紧干巴巴的解释。 他其实也是奇怪,黛玉平素里不是个喜欢挑食的,可偏偏就不喜欢吃姜。 “多吃点姜……” 还未等水豫宸说出那句:“多次的将对身体有好处”,黛玉猛然伸手,直接捏住他的脸颊两侧。 两只娇小白净的玉手,就这样落在水豫宸的脸上,随即便上下的揉搓起来。 自知犯了忌讳的水豫宸也不敢挣扎,只能任由黛玉施为。 他不但不敢挣扎,还生怕黛玉会失去平衡,不得不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虚虚挡在黛玉的外侧,怕她会失去平衡。 过了好一会儿,黛玉终于散尽心中的郁气松开手,再看水豫宸此时揉着腮帮子的动作,她恨不得把自己塞到车底下去。 对方脸上有些红肿,她一时又慌乱起来。 “没事吧,你怎么都不躲的?” 水豫宸揉了揉脸颊倒是没有太大感觉,黛玉的手劲儿在他看来不算什么。 眼瞧着小姑娘又愧疚上了,他赶忙解释道:“就你那点手劲儿能干什么? 他口中是这样说着,黛玉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对方的脸拉到面前仔细地观察。 好在她的手劲儿小,此时也只是有些发红罢了。 黛玉看没有大碍这才放心,刚刚郁气发散,她也冷静下来,忽然询问水豫宸: “你说那至尊滋味真的如此惑人?让人前赴后继,便如同着了魔。” 听闻此言,水豫宸揉了揉自己,隐隐发痛的脸颊,仔细的思索一番,这才缓缓的回答道: “若我说实话,我觉得那些执着于皇位的,未免有些一叶障目。不过去也可以理解,毕竟生在皇家,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自然会想要尝试得到。” 作为皇家之人,水豫宸从不小看皇子们对于皇位的渴望。 即便是今年只有十一岁的五皇子,水豫宸也可以轻易看得出,对方深深隐藏着的那一丝渴望。 皇家是没有孩子存在的。 这句话水豫宸深信不疑。 只是光有渴望还不行,水豫宸播有些俏皮的笑着说道:“毕竟我那个皇帝侄儿身体极为健康,想来一二十年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他在侄儿这个词上特意加重了鼻音,果然黛玉听完此言,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这人偏要拿辈分说事,小心自己会挨打。” 水豫宸粲然一笑,刚刚因为对方揉搓而有些发红的眼角,配上流转间的眼波,纵然黛玉早已习惯了他这张脸,一时也忍不住有些出神。 黛玉莫名觉得对方这会儿好似妖精,她漠然地转过头,让自己的思绪平复一下,这才又继续说道。 “我跟冯姐姐,说我去金陵。” 对于黛玉的决定,水豫宸一点儿也不意外。他轻笑一声,微微向后一靠抵着深厚松软的背靠,口中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想去,我陪你过去。” 他们相伴多年早已彼此熟悉,因此今日里当对方说要来看冯如茵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凭他是天南海北,天涯海角,只要眼前的人想去,他便陪她去。 “好。”黛玉的嗓音仍旧平静,她垂眸紧紧盯住窗外,一双如露似泣的双眸中盛满倔犟。 既然那么想让她去到金陵,她便如了那些人的愿。 第11章 黛玉下定决心便也不耽搁时间,带了两个丫鬟并两个随用的小厮,便和水豫宸前往金陵。 扬州离这金陵并不遥远,不过三四日便来到了金陵城。 琉璃手捧着茶盏,坐在宽大的车厢向外面望去,她素来是在京城常住,这金陵往日却未曾来过,如今见什么都觉得有些新奇。 “此处不愧是陪都,瞧这气象就不同。” 水豫宸在一旁笑道:“此事完毕之后,咱们不着急回扬州,倒是可以在此处游玩两天。” 第23章 琉璃未曾说话,轻咬下唇却是看向了黛玉,而一旁的晴雯双眸却是闪闪发光。 自那日被水豫宸提醒了二人的区别,黛玉最近看她们,确实觉得越发的有趣起来。 “不过是多几日罢了,等此事办完,咱们租条船,到秦淮河上也可畅游一番。”黛玉却是忽然说出有些惊天动地的话。 一旁的水豫宸听了这话一愣,随即便哑然失笑:“也罢了,你若是喜欢就去。” 琉璃却是,涨红了脸,连忙劝解道:“咱们在金陵城逛逛就算了,那等地方确实去不得。” 随着琉璃这话,水豫宸先时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起来。 黛玉横了一眼大笑的水豫宸,瞧着茫然无措的琉璃解释道:“你别理他,这秦淮河蜿蜒而下,两岸多有人家,如今的金陵贡院也在秦淮河边。我们只是截取一段而已,又不是要去那等风月场所。” 琉璃这才知道,原来这秦淮河并非只是烟花之地,而是有很多人用秦淮河来泛指烟花。 “这秦淮河两岸景色秀丽,素有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之称1。莫要多想。” 水豫宸口中说着,转头看向黛玉,他故意支开话题询问道:“实话说,这次我却未曾想到,林夫人竟然轻易地同意你前往金陵。” 黛玉听到这话也是有些哑然失笑,自己的母亲哪里是心甘情愿的,却不过此事实在牵扯众多。一时若有不慎,恐怕还会连累到自己父亲身上。 也是因此,贾敏却是替王夫人狠狠地记上了一笔。日后王夫人因故被休,求到贾敏门前之时,贾敏不但未曾替她说上一句,反而极为支持。 至于贾敏为何不愿意让黛玉来到金陵,其实也很简单,一来这金陵那是甄家的祖地根基深厚。 至于第二则是,贾敏并不希望黛玉太过惹人注目,她一直担心自己身为祥瑞的女儿,会被过多人所觊觎。 也是因此,贾敏一直希望黛玉能够低调行事。 然而有些时候纵然是你想要韬光养晦,却也无法避免木秀于林。 水豫宸眼瞧黛玉不知为何,又陷入沉思之中。他在一旁却有些觉得寂寞起来,索性便掏出扇子替黛玉扇风,也算找个事情做。 他手中擒着的这把桃花扇,乃是去岁最上皇帝所赐,扇骨象牙雕刻,扇面不用美人怪石,反而是少见的慧纹。 最下面的坠子里放了解暑的香丸,随着扇子摇动,浅浅地散发着香气。 “咱们是听林夫人地住林家的宅子,还是说去到应天府尹那儿去住?”水豫宸口中询问道。 这倒是个好问题。 黛玉垂眉思索,显然也有几分犹豫不定。 “先回府中,然后再去应天府。” 她虽着急正事,但是若是一时前往应天府衙门,难免太过急躁。 水豫宸点点头,他对这个本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反正只要跟着黛玉就可以。 他下意识地抚摸腰间的一块令牌,眸光中带着些许的冷森。 琉璃让车夫转到回到林府,黛玉和水豫宸各自去洗漱休息,第二日一早便相约去到应天府衙门。 当然这一次所谈非是正事,反而要先送上林如海和贾敏的亲笔信,以及赔礼。 这应天府,虽说是林如海的下属,可此事并不能如此算,此时归根结底给对方添了麻烦。 因此林如海特别修书一封,而贾敏则是在信中直接表明,日后不管任何人打着自己的旗号,与其相谈皆不可信任。 等到黛玉和水豫宸到达应天府衙门,远远地便看到一行官员皆是束冠整发,衣着光鲜,一个个垂手站立,等待黛玉和水豫宸的到来。 水豫宸远远的看了一眼,有些乏味的抽抽嘴角,他口中吩咐道:“小柱子,去告诉她们,应天府下所属官员,可暂时各归其位,只让应天府尹前来就可。” 坐在车边的少年人连忙应承,也不等车停稳,便直接跳下来朝着应天府尹仇煜丁跑去。 说这话时水豫宸语气并不算好,甚至可以体会出其中浓浓的嫌弃,一旁的黛玉有些失笑,却也没有理会对方这突然的任性。 晴雯扭过头偷笑。 她自然是知道为何外面这么多官员,所为的一是迎接黛玉这个上峰之女,二来便是拜见水豫宸。 毕竟他可是九皇叔呢。 水豫宸听到晴雯的笑声,转头看到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揶揄,他不由得脸上一黑,看一眼黛玉,眼中满满都是委屈。 黛玉本来也想笑,可是见到水豫宸如此,难免有几分可怜。她当下勉强憋住快要溢出的笑容,口中训斥道:“晴雯,偏你又来挑刺,还不赶紧闭嘴。” 晴雯连忙笑着作揖,一双大大的杏核眼,这会儿因为大笑,眼眶有些发红,看起来颇为的可怜又可气。 对方这个样子还不如不转过头来,水豫宸拿着扇柄点了点晴雯,没有说话。 恰巧此时马车停下,水豫宸撩开车帘,直接下车。 应天府尹此时心头却是忐忑不已。当日里,他一时热血上头写下了那封书信,却被自己的夫人拦下,替换成了自己的笔迹和口气。 按照夫人所言:“此事若有老爷直接说出,未免有些太过直接,恐损总督大人的情面,倒不如以我的口吻询问一下总督夫人。 想来就算是总督大人心中不满,但终究有些回旋余地。” 第24章 其实哪里有什么回旋余地,这不过是应天府尹夫人的一番托词,她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夫君,在明面上得罪上峰。 然未曾想到的,这一封信不但引来了林家大小姐,更是有九皇叔随同。 之所以要叫他九皇叔,实在是这位王爷辈分太高。 大汉朝自国所初开,绵延到今日,已经历五世。 而水豫宸正是当今最上皇帝的老来子,是对方在六十多岁的时候才有的,自幼便宠爱异常。 从辈分上算,这位九皇叔乃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可是年纪比起如今,圣上的四皇子还小了一年多。 因此经常彩衣娱亲最上皇帝的圣上,连带着便也将九皇叔当成了儿子养。 坊间曾有传闻,当今圣上之所以能够继承皇位,实际上根本原因是因为对方宠爱水豫宸。 但这本是无稽之谈,须知,早在水豫宸出生之前,政和帝便已经以太孙之身份成为皇帝。 不过水豫宸极为受宠却是真的,因此应天府尹,哪里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上前躬身施礼。 “微臣拜见九王爷,见过林小姐。”仇煜丁十分有礼,先是给水豫宸行过礼。 随即又转头要给黛玉行礼,黛玉并未接他的礼,反而侧身躲开又向其行了礼。 “大人辛苦,今日我奉父母之命,前来送上两封信并些许礼物,若非大人细心,此时恐怕我的还蒙在鼓里,这一次有劳大人。” 黛玉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下车,见到对方在前连忙上前说话。 应天府尹比之林如海小了接近十岁,看起来却似乎老了不少,他此时含笑看着黛玉,在听对方说出这话连忙摆手。 “小姐,这是说什么,还请里边请。”只听黛玉一席话,仇煜丁便明白,对方根本便没有索要麻烦的想法。 此时这才觉得一切尘埃落定。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仇煜丁,黛玉并不露声色,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水豫宸二人,二人便直接朝衙门走去。 等到了厅中,早有应天府尹的夫人等候,众人又行见礼,这才一一落座。 随后又勤快的小丫鬟连忙送上茶点,水豫宸扫了眼桌上的茶点,并没有什么太大兴趣,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本王不过是顺路,这才与林小姐同行一段。” 这话说得又是没头没脑,应天府尹未反应过来。府尹夫人却是双眸一亮,再看一下黛玉眼神中多出几分艳羡。 府尹夫人连忙接口说道:“这是自然,王爷高义。” 水豫宸这话看似没头没尾,实际上却是直接,将他与黛玉的关系切割得干干净净。 如若是水豫宸追随黛玉而来,或者二人一起前来,未免会遭人瓜田李下之嫌。可若是林如海拜托水豫宸,护送黛玉一程,这又是另外一说。 因此,这话却是暗中敲打众人,谨记何言该说何言不该说。 黛玉转头看向水豫宸,忍不住露出笑容。腮边的两个酒窝,仿佛在这一瞬盛满琼浆,让人长醉不醒。 一旁的府尹夫人,看她二人如此,似也想起往日之情,脸上也浮起一丝红晕。 只剩下府尹其人,茫然不知何故? 几人略作寒暄,黛玉便将贾敏的亲笔书信拿出,交给府尹夫人查看。 府尹夫人打开信件,首先便看到的是贾敏的致歉。细读之下 也忍不住让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府尹夫人,心头有几分惶恐。 与林如海的暗示不同,这一封给府尹夫人的信,贾敏写得极为干练精短。 全文不过三四百字,却将事情和盘托出,也使得府尹夫人,惊诧于王夫人的大胆。 信中更是直接写明,坚决不许府尹引轻判。 当然在信中,贾敏也将这所有的错误,归咎于两名仆役身上。 只是这两名仆役到底是谁,年方几何,一概未写。 这自然是为了保住林家和贾家的面子,毕竟王夫人太过大胆,若是此时真的传扬出去,莫说林如海的官声,贾家和林家的损失不可估量。 而上面这一切皆在信中有所表示,如此一来这一封信反而有些烫手起来。 应天府尹夫人看着自己手中的信,也是感叹,素闻总督夫人出身高贵,显然果真非凡夫之流。 眼看着花厅之中气氛越发得和谐,黛玉自觉,如今已然差不多变,索性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次前来,一是替老爷太太办事,这二来我想要翻阅下,这薛蟠的案卷不知可行?” 仇大人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吩咐人将案卷取来。 不过片刻,厚厚的一叠案卷便被送来,黛玉起身仔细地翻阅上面的每一条记录。 第12章 黛玉站起身来的卷宗前,随意拿起一本仔细地翻阅。 然而随即,秀眉便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一直偷眼观察黛玉表情的仇大人,见对方这样也跟着下意识地抿紧双唇。 这个表情被站在一旁的琉璃看得一清二楚,她在黛玉的胳膊上拂过,仿佛是替自家主子整理衣袖。 黛玉不如痕迹的,侧头看了一眼水豫宸,随即便又低下头。这一番眉眼官司转瞬即逝,未曾有他人发现。 随着黛玉慢悠悠地翻阅卷宗,空气也越发地凝固起来。 “仇大人,这是全部的案卷了吗?我怎么觉得似乎少了一些东西?”黛玉翻过一遍,确定未曾见到自己想要找的,当下看向仇大人。 第25章 据她所知,眼前这位仇大人一向是极为刚正不阿之人,按理说对方不至于会在此做什么手脚。再者当初也是对方亲自来信,揭穿了王夫人之事,这才让她来到金陵处理。 黛玉有些狐疑的看向仇大人,想要得到对方的解释。 仇大人和仇夫人对视一眼,仇夫人面露凄哀之色摇头,随即仇大人露出决然之色,撩开衣摆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黛玉此时肃然一惊,水豫宸却反应极快,直接长身立在黛玉的面前,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说吧,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水豫宸面色阴沉,她转身将黛玉扶到座位上。若非此人是林如海一手提拔的,就冲这一跪,他便要活活踢死他。 纵然黛玉的身份再特殊,却也不该让五品官员跪地行礼,这仇大人要么是一时失心疯了,要不然便是心怀歹毒。 若说刚才水豫宸对仇大人还有几分温和,现在确实恨不得直接剐了对方。 而仇大人显然也是明白自己刚刚行为不妥,他又深深一礼,却未曾有任何开脱之言。 一旁的仇夫人,显然也从刚刚的变化中明白,自己夫君的想法。她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痛苦地遮住掩面,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黛玉此时眼瞧着事情不对,立刻快速地说道:“仇大人,到现在你还不肯实话实说吗?” 若是此时,她还不知道,事情出了意外,那她便是个傻子。 仇大人深吸一口气,这才轻声的解释道: “不敢欺瞒林小姐,的确这里边缺了两份东西,一份是当日里,那死者的仵作书。还有一份是当日,给冯渊诊治第一日的病历和药方。”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想必王爷和林小姐,是以为我故意将这些资料藏起来了吧?不知王爷和林小姐可曾发现,这些案卷墨迹尚新?” 黛玉点点头,早在拿起第一本的时候,她便发现上面的痕迹太过新鲜了。 按理说薛蟠的案子,是在两个多月前发生,案卷每日审理,每日增加墨迹应有新旧之别,可是现如今,看起来却并非是如此。 反倒是像是在一两日的时间中,直接誊抄的。 “大前天,甄大人派人过来,说是要查阅卷宗,想看看薛家的案子,便将案卷取走。 下官人微言轻,自然不可阻拦大人,因而这一份卷宗那也是重新抄篆。 至于为什么会缺了两份,实在是这两份太过重要,当时抄写过后,我便想将其妥善放好。却未曾想,还是出了意外……” 说到最后,仇大人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但是在场的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被火烧了。 黛玉面色有几分阴沉,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仇大人是不是在说谎。可是自己的异象并没有任何反应,那便证明眼前之人说的是实话。 她紧紧盯住仇大人,沉声的问道:“既然你说被甄大人取走,那么回执呢?那两份供词又怎会被火烧了。” 听闻黛玉的话,仇大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毕竟此言未免太过玄幻。 “当日里乃是甄家的管家前来,对方的确也曾签字画押。可怎么想,就在昨日夜间库房竟突然失火,那火竟如同天降一般,无人知晓到底是如何点燃。” 说起当时的情景,仇大人面露恐惧之色。 昨夜他曾亲自前往,亲眼见到那诡异的一幕。 这些日子仇大人一直彻夜难眠,毕竟这看似简单的人命案,其背后疑云重重。 不提所谓的深厚背景,只单纯地说,冯渊的死,未免就有些难以说明。 因此等他草草地卧下之时,已然快到三更天。然而未等他真正陷入沉睡,便听得嘈杂声响。 紧接着便是有衙役飞快来报,禀报府内库房着火了。 仇大人当时听闻此言也是心头一紧,连忙披上了衣服,去到库房之前,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坏了他。 “下官看见整个文书库房都被火所笼罩,可是那火光不是红色的,而是黄色的。 下官命人前去扑火之时,竟然水触不灭,而且还有刺鼻之气发出,闻到便会口吐白沫,呼吸困难。” 仇大人面露痛苦之色,昨日里负责灭火的其中一人,便是他的内弟,如今人尚且还在昏迷之中。 若非他自幼秉承儒学,善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言。 昨夜便足以将他吓疯。 黛玉飞快的和水豫宸对视一眼,她微微颔首,表示仇大人并没有说谎。 可是这样一来,这事情便有意思起来。 就在他们到达金陵的头一天,库房着火,而且生就异象,若说不是冲着她们来的,谁又能相信。 “仇大人,请问这被烧的库房,是所有几十年来的卷宗,皆存放于其中?”黛玉只是觉得心跳如鼓,她下意识地攥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仇大人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刻回禀道:“的确如此,那间库房一直便放着金陵所有的文书档案,只是可惜如今全部焚之一炬。” 黛玉闻言,第一个便是怀疑,是不是自己这次来到金陵的真正目的,被人窥视到了。 但这一件事极密,应该无人知晓才是,即便是水豫宸她也未曾告知。 原来就在林如海扫尾汝阳王谋逆一案之时,却是无意中得知,甄家曾经在十几年前,有一段时间与汝阳王行事过密。 第26章 甚至曾经替对方扫尾。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毕竟汝阳王谋逆之事,如今已尘埃落定。就算是不提此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然而甄家地位特殊牵扯当今太子,林如海又不得不谨慎。 不管真假有没有问题,林如海都会被未来的皇帝,当今太子所记恨。 因此黛玉这才说服父亲,自己来到金陵,对上甄家。 但是很显然,如今不过是刚刚到来,便出了麻烦。 汝阳王残党如今都被清算,可是却流出传言,汝阳王当日曾经私铸武器。 没人见过,可是很多都说有这么个事情。林如海当日也曾经迟疑过,可若是置之不理,来日可能会动摇国本。 林家赌不起。 若是不知道还好,可如今传闻摆在面前,若林家退缩,这批武器不但会成为心头的一根刺,甚至日后还可能成为悬顶之剑。 本想从多年前的案卷中,窥探出蛛丝马迹,没想到……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带路。”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带路。” 水豫宸和黛玉异口同声地说道,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对方都从中嗅到了诡异的味道。 “难不成仇大人你就是不想带我们去吗?”水豫宸看到仇大人脸色有些难看,当下里,便直接说道。 仇大人赶忙摇头,连忙前面带路。 黛玉看了看,仇大人那有些仓皇的背影,她垂眸轻叹一声,若对方真的是一无所知,那未免这一次却是无妄之灾。 临行前她转头看了眼,双眸垂泪的仇夫人,对方显然是之前便哭过了,只是在脂粉的掩盖下,这才未曾让她第一眼发现。 黛玉没有再说话,只是脚下的步伐越发地沉重。 库房离着应天府并不远,正确地说两个地方脊背相邻。 此时当衙役们推开院门的时候,黛玉便闻到,其中传来的一丝焦臭味。 而这一次烧焦之气,和普通的木材烧焦的味道并不相同,反而其中带有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恶臭。 走近几步,黛玉立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紧接着她的面前,便多了一只月白色的香囊。 黛玉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却发现这香囊中夹着东西。 她瞧了眼鼻观口口观心的应天府尹,低头将香能拉开,随即一股浓郁的香甜,在黛玉的鼻翼间萦绕。 只是,里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香饼、香丸之物。 反而是一块儿,浅黄色如同雀卵大小的宝玉。 鬼使神差地,黛玉觉得,这块玉放在自己的鼻翼之下。果然这一下子不但没有了那焦臭之味,连刚刚的恶臭和随之带来的眩晕感也消失了,头脑瞬间变得清爽。 “这是金香玉?”黛玉有几分不肯定地询问道。 她将香囊放在鼻翼之下,仔细地嗅闻。 水豫宸此时鼻翼间捂着一块帕子,嗓音变得有些闷哑:“你身子弱,把它放到鼻翼之下闻着。 难得有你林大小姐不认识的东西,这个送你了,那是我出发前最上皇帝赏赐的,也是传说中的金香玉。” 黛玉眸光轻闪,她先是抬头看向水豫宸,随即将香囊的口打开的更大了些,又向左移了一步。 “最上皇帝还真是疼你,我确实只曾在书中读过,却未曾想今日竟是所见其实了。” 这话明明是正常所言,可偏偏被黛玉说出却带了些许拐弯的味道,水豫宸也不在意,仍旧是慢慢悠悠地仔细查看院子。 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问题之后,他这才半开折扇,低声在黛玉耳边说道:“哪儿有,这东西他宝贝着呢。我是偷偷进了他的库房,给他留了张单子。想来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指着那金香玉说道:“知道你素来不喜男人用过的东西,这东西拿到手,我可是足足捂了两三个月呢。 回头让可心的工匠替你打成坠子,平日里戴项圈,也可以戴璎珞。” 说到精彩处,水豫宸笑弯了眼眸,露出一对有些尖锐的虎牙,在阳光中晃得人眼花。 黛玉扭过头,颇有些无奈,眼前这人实在是无法无天。 只是她也知道,最上皇帝对于这个老来子,素来疼到骨子里,属于那种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与其说是水豫宸偷拿的,倒不如二人之间,就是互相逗着玩儿。 “少胡说了,我就借着用用,等回到京里还要把东西还回去呢,哪里就给我打链子了。”黛玉笑着回答,水豫宸可以不在意,但她却不可,莫要为之。 水豫宸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他歪歪头,安抚黛玉道:“你放心了,我拿走的时候就写好了条子,老爷子知道给你的。” 听到这句话,黛玉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是这会儿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黛玉将心思转过来,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一切。 从外面来看,这库房烧得,的确是有些凄惨。 这间库房乃是应天府最大的一间,其中不但放了各种历年案卷的卷宗,还有其他的府志、历年档案之类的。 因此说是一间,实际上却是一连排的五间房子。 如今中间几乎烧成了空架子,两边也是残垣断壁。 黛玉心知就算是外面有什么遗漏,恐怕也早被来回救火的人所踩踏,她没有看外边,直接便往里边走去。 第27章 看地上的这些残渣,应当在火烧之后没有人进到里间,想到此处黛玉双眸发亮,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两分。 水豫宸跟在黛玉身后,他见对方脚步加快,也知黛玉此时心急,当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跟在水豫宸身后的仇大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跟着便走进库房。 “此处便是当时放案卷的所在,也是这里最先烧毁。”仇大人苦笑地说道。 库房失火,此事造成的危害极大,仇大人此时早已经做好被问责的准备,因而言语反而平静。 水豫宸扫了眼对方便不再说话,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只剩下半截的书架。 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炭化了,他伸手敲了一敲,直接塌下来的半截隔板,也证明了这一点。 黛玉走在水豫宸的前面,已经转过了这座书架,直奔着后边而去。 她紧紧地盯住紧靠着墙边的书架。 “这里可曾放过桐油?”水豫宸转头询问仇大人。 仇大人当下连忙摇头,有些迟疑地解释道:“桐油?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书库之中,若是一时出了问题,很容易会失火的。” 水豫宸点了点头。 “梓睿,你快来?”黛玉转头看向水豫宸喊道。 听到青梅呼唤,水豫宸快步上前,她顺着黛玉的目光,发现在书架缝隙之间有一条白线。 水豫宸下意识地掏出帕子,轻轻地粘上,随即便说道:“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的痕迹。” 黛玉微微颔首,她似乎还有一些不解,然而紧接着她猛然瞳孔紧缩。 第13章 这个架子依在一角,只剩下孤零零的七八个碳化的残骸,显然火势最为浓烈。 这里应该就是开始着火的地方,黛玉苦笑,可惜安排素盏去保护四皇子,不然倒是可以知道,是何人何时放火。 顺着那些痕迹,黛玉在不远处,柜子最底层的位置,发现了些许的痕迹。 她从琉璃手中接过帕子,轻轻地捡起些许东西。 随即一双美目睁大,黛玉转头看向正在自己身侧,正寻找线索的水豫宸说道:“梓睿,你看看这个。” 猛然听到青梅有些破音的嗓音,水豫宸一惊赶忙走到她身边,便看见小姑娘的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攥着另一块帕子。 “怎么了,脸色这一般地看。这脸色都快稍逊雪色三分白了。”水豫宸口中笑着说道。 他语调中却带着极大的安抚,水豫宸担忧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却又估计仇大人在场,不好安抚。 黛玉摇摇头,递了个没事的眼神,随即将帕子送到水豫宸面前。 水豫宸接过帕子仔细地观察,脸色也随之难看起来。 一旁的仇大人有些莫名其妙,但在此事上,他一个监管不力是跑不掉的,因此也不敢多言。 只能从爱人的表情上窥探出,他们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水豫宸仔细思索半天,这才盯着黛玉询问:“可以确定吗?” 黛玉面容之上,越发地显现出一抹愁思来,虽说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东西她见过,而且,这个东西还是她那位舅舅贾敬,无意中搞出来的。 “应该就是这个,如此一来突然着火,周围无人也能理解。毕竟如今天气炎热,这东西又是天热自华的。”黛玉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为何着火之时会有哪些异状。 “仇大人,请问附近哪里有道观?”黛玉瞧着仇大人仔细地询问的,见对方虽有些迷茫,但仍如实相告。 金陵道教极为昌盛,因而此地并不少道观,就在离着此处不远,便有一所。 闻听此言,黛玉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说道:“原来如此,说起来前些日子被封的那位大幻仙人,似乎也是出自金陵本地。” 仇大人听闻此言,连忙点头,含笑地说道:“正是如此,前段时间,下官有幸正巧见国内一位老神仙一面。刚说的那座道观,正是这位大幻仙人之前的仙庭。 说起来,这位老神仙也是背景不俗,可是当年荣国公的替身。后来出家之后又被太上皇所看重。 想来日后定,可位列仙班。我等凡俗向往之至。” 后面的话显然是捧着黛玉说的,黛玉也不多加辩白,只是含笑听着她奉承,心中却是对眼前的这一位仇大人多了两分谋算。 整个库房烧得极为干净,除了黛玉找到的那块东西之外,没有留下其他的任何线索。 他们仔细地查看过后,便离开了库房,待到出门之后,黛玉这才看向仇大人:“请大人放心,此事小女子会一五一十讲述给我父。” 说罢黛玉便直接回到车上,水豫宸自然也跟着她上了车。 仇大人看到黛玉的车辆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面无表情地盯着马车沉思。 而在车上,黛玉等到离开的距离足够远,才看向水豫宸。 “这事你怎么看?”小姑娘此时面上阴云密布,显然有几分烦躁。 水豫宸倒是比她好了不少,但也同样双眉紧凑,似乎有所纠结。 “炮灰的案子肯定是有问题,仇大人肯定也不清白,只是如今着咱们没什么实际证据,毕竟最多是个监管不力,也就是训斥一番。还有,这事儿是真的涉及道观,还是只是偶然呢?” 第28章 如果说炮灰的案子,是对方故意所为,那么又为何要烧毁库房? 不管炮灰是真的打死了冯渊还是假的,他们想要将黛玉引到金陵的目的已然达成。 按照正常来说,这件事就已经不需要再多管了。 黛玉也是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因此这才烦躁得不行。她无意识地轻叩靠背,突然问了一句:“知道炮灰的案子之时,你和四皇子出去了,可是为了什么?” 水豫宸没料到,黛玉突然提起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回答道:“哦,没什么大事,就是之前不是拿了手牌让江南将军协助。 事情既然了了,因此便和老四去送了他们回去……” “老四?” “四皇子!” 两个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四皇子,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琉璃,吓得一哆嗦,茫然地看着他们二人。 黛玉这会儿脸色难看得紧,白皙的手指这一会儿,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发白。 而水豫宸看起来并不比黛玉好多少,他此时脸上表情极为懊恼。 “没想到,他们真的那么大胆,看来这事儿跟甄家没关系。”水豫宸那一双眼眸,这会儿早没了平时的顾盼多情,他眉眼拉长,其中如同淬了寒冰一样。 “大小姐?”琉璃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着黛玉的样子,显然这事儿不轻,她有些忐忑的询问道:“奴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不管如何大小姐,还要和殿下稳住才好,也好从长计议。” 琉璃是黛玉身边四个大丫鬟中,最为稳重且机智多谋的。四个丫鬟除了晴雯是来自荣国府,其余三个都是出自皇家。 三个人各有所长,琉璃行事稳重,擅长各种药膳,而且其人善毒。 素盏的武功最好,她父亲乃是原直隶提刑官,对于尸体痕迹最为了解。明灯比较特殊,其人五感较常人敏感数倍,不但听力卓绝,且只要听过的声音便再不会忘。 因此黛玉临行之前,特地将素盏和明灯留在扬州,以为策应。 “我一直想着,她们为何一定要我来金陵,又想着既然水豫宸她们,和四皇子一路前往江南无事,自然应该一直都无事。”说到此处,黛玉有几分恼怒。 差一点便出了大事。 “未必是祸。”水豫宸打断了黛玉的自责,随即她解释道:“一来这一段时间,对方从未有过任何针对老四的活动,咱们想不到也是正常。 二来谁又能想到,这一次的阴谋不是对着你,而是对着老四呢? 再说了,你也未免太过关心则乱,咱们又不是没留后手。况且,老四不是个傻子,扮猪吃老虎,他是最行的。” 水豫宸笑着安抚青梅,虽知黛玉不会自乱阵脚,但他却也不愿对方,将所有的视线都投在老四身上。 黛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揉揉眉心,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关心则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时有些啼笑皆非,横了一眼一旁的水豫宸哼了一声。 “某人也不负担起自己身为叔爷的责任,知道可能发生危险,竟然还笑我!”黛玉有些气鼓鼓地磨牙,显然,此时反应过来,便有些恼羞成怒了。 看着仿佛是幼猫一般的黛玉,见她努力地生着奸细的爪子,做出想要威胁的模样,却因身体太过娇软,反倒是多了两份虚张声势的可爱。 平时就像猫儿一样的性子,如今连举动都像起来,水豫宸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见黛玉立刻瞪圆了眼睛,当下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投降。 “你自己临走前做好的安排,难不成还不相信自己了?”水豫宸笑着说道,对于来金陵之后的可能性,在他们临走之前就已经做了各种推演。 如今只不过是,相对于意外的那一种罢了。 水豫宸停顿一下,这才又继续的说道:“再说,你以为老四是个省油的灯?就算是淑妃娘娘如同白纸一般,可是他毕竟是皇上的孩子。 而且,后宫不会有真正的傻子,傻子也不可能生下两子一女。” 水豫宸话语间带上些许冷酷,黛玉听了此言身上一颤,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两分疼惜。 她悄悄地握住水豫宸的手掌,力道中带着安慰。 水豫宸眸光一颤,原本的尖锐缓缓散去。 此时就在二人诉谈之时,四皇子浑身是血地赶回总督府,一到门口就把众人吓得不行。 本就身体虚弱的贾敏,见到这样狼狈的四皇子,几乎快要昏厥过去。连忙命人请大夫不说,更是去到林如海处,请其速速归还。 四皇子却显然并没有太过在意,见贾敏这样赶忙安抚:“师母莫要担忧,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还要师母,放出风去,说我身受重伤才好。这是师妹的意思。” 贾敏听闻此言,先是疑惑不解,再看四皇子的脸色虽有血痕,但看起来却并没有受伤后的虚弱,又听得这事和女儿有关,更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殿下,此事可怎么说?”贾敏这会儿稳住心神,仔细地询问。 四皇子坡有些不好意思,看着疾步而来的林如海,脸上更是显露出些许的惭愧。 “师父,师母,还请稍等,刚刚进门之时,我已然令人去取信件。”四皇子面露尴尬,心中只是连连叫苦,却看见自己身旁的小太监已经将盒子端来。 第29章 他将信拿出递给林如海,林有海虽不解,此是为何。他接过信直接展开,却发现这信竟是自己女儿所写。 一目十行的读完整篇,林如海将信一把拍在桌上怒道:“胡闹。” 四皇子此时也不敢看自己恩师的脸色,他们虽属君臣,但四皇子自由接受林如海的教导,情分并不浅。 “这件事情和师妹没有什么关系,师妹做了些许的提前安排,只是我和梓睿商量,想要将对方的底细摸清,这才……”说起这事儿,四皇子便觉得有些对不起黛玉。 实际上黛玉临走前,因担心四皇子的安危,但也做了不少的工作,甚至将自己身边的侍卫统领都安排给对方。 只是四皇子和水豫宸商量,与其终日防贼,不如一朝引贼出动。 “当时的时候,我们并不能确定,对方的目标到底是谁。毕竟在明面上来说,师妹的目标比我们大得多。 您二位也是知道,我一直在师傅的身旁学习,对于夺嫡之事一直不感兴趣。 因此我本来觉得,此事可能是师妹杞人忧天,也是抱着这个想法,便打算要出去试探一下,未曾想真的出事了。”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冲着自己下手,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敢当街行刺皇子。 此时思及这一点,四皇子忍不住也是额头冷汗。 第14章 今日这事仔细回想,他也有些后怕。实在是有些鲁莽,若是有一招半式的差错,此时自己早已魂归黄泉。 如今再听见贾敏和师傅的追问,一时之间四皇子只感愧疚满心。 然而这一件事其中错综复杂,如果若要他从头开始讲,一时竟不知牵扯哪个线头。 林如海见到四皇子,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当下额角隐隐作痛。 他哪里不明白,这事儿恐怕又跑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黛玉自幼一直是极为聪慧乖巧的,甚至林如海曾在政和帝面前说过:黛玉乃是吾家麒麟女之言。 然而如今林如海恨不得,将此话吃回去。也不知为何,只要四皇子和水豫宸,以及自己的女儿凑到一起,事情就会转个弯儿。 纵然结局都是极好的,但这其中往往总是,要让人心惊肉跳两回。 如今显然又是一模一样,林如海一时只觉得头大如斗。好在经过大夫的检查,四皇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这也免去了他的担忧,只是自己回去书房,这请罪折子还是要上的。 四皇子乃是陛下亲自委托他照料的,若是一时出了什么妨碍,林如海自觉难以交代。 再者说,四皇子年幼之时,便在林府长大,名为师徒,却不乏父子之情。 大汉朝自开国之后便有个特殊,为了防止皇子被后宫女子所娇养,因此在孩子四岁之后便会送出宫。 在由皇帝亲自选定的人家中学习教养,一直到年满十五岁,这才会回归皇宫。 一般来说负责教养的大臣,大多与后妃有所关联。 比如太子乃是在甄家长大,又比如三皇子,自幼长在承恩公府。 因此当初林如海本以为,四皇子会被安排到太傅府,然而谁能想到,最后竟是被送到了他的身旁。 当初他还曾经多有疑虑,以为陛下是暗示,将会让四皇子迎娶玉儿。 那段日子是他最为惶恐的时间,当时的林如海,即便被破格提拔,却也不过是三品官员。 这种情况下,他的女儿很可能无法成为正室。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将会被卷入后宫争斗之中,林如海便觉得难以接受。 好在这十来年,上天待他不薄,几次阴错阳差,让他来到一品大员的位置。 而太子之位,则在几年前落在了甄贵妃的亲子——二皇子身上。 林如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想让女儿嫁入皇家,光宗耀祖的想法,反而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地就好。 也是之后他待四皇子,反而比往时多了几分真心。 “还好,今日无事,不然我却是该如何与陛下交代,四皇子,多少也该体谅为父者的心情。”再三确认四皇子身上,没有任何的损伤,林如海这才苦口婆心地说道。 听着此番言语,四皇子脸上隐隐觉得发烫。 好在林如海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是让大夫开了一副安神汤,让人赶紧煎好送来给四皇子服下。 两刻钟后看着已然熟睡的四皇子,林如海替对方掖好被角,这才和贾敏回到后宅。 一走进房门,贾敏便撑不住了,林如海赶忙自后方扶住妻子。 “老爷,今日真个是快要将妾身吓死。”贾敏这会儿语气轻浮,脸色更是惨白,显然并不是一时说说。 林如海沉默良久,这才安抚妻子:“这几个孩子虽说是有主意的,但平素行事,都是极为稳妥的,你不必太过担忧。” 这话说完,林如海显然自己也有些没底,又干巴巴地复说了两句。 “再者说,从今儿这事儿就能知道,咱们家丫头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谁能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四皇子呢。” 说完这一席话,林如海沉吟片刻又继续地说道:“再说,你该清楚玉儿的脾气,她是个心肠最软不过的。 便是路边遇到有难的都会救下,又怎么会撺掇四皇子自陷危机之中。” 第30章 林海再次安抚,但实际上他和贾敏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女儿是否主谋的关系,而是四皇子身份特殊。 贾敏听完林如海的话,面容之上愁容仍未减少,但是到底比之刚才好了许多。 她带着呓语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是玉儿个男孩该多好,玉儿闯下了偌大的名头,这样的她若不落在皇家,恐怕活不过几年。” 说到这儿,贾敏用帕子捂住口鼻呜咽起来。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见到妻子如此,林如海连忙安抚,他的话并不中听,却十分中肯。 女儿并不差。 “若是可以,我却愿玉儿一直如同幼年一般,你我夫妻护着她,平平安安,岁岁年年。如今我才明白,那一句,唯愿而我儿庸且驽,无灾无病到公卿。” 说到此处,林如海长叹一声:“敏儿,日后再不要说这话,我们的女儿不比男儿差,切不可做那凡俗之流。” 林如海轻声地告诫妻子,他却不愿意妻子,将这种情绪露给女儿。 他的女儿是那九天高昂的凤,不该为凡俗眼光所累赘。 仔细告诫完妻子,林如海虽想再陪对方一会儿,只是今日之事,他却需要告知政和帝,实在不容耽误。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行回到书房。休书一封,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眼瞧着夫君离开,贾敏越发的憔悴起来,原本黛玉走之前养回来的那几分光彩,不过三两日便迅速地败落下去。 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此,一旁的宋嬷嬷此时心疼得不得了。 “主子,不行,这事儿还是告诉老爷吧。” 听闻此言,贾敏紧咬牙关,就在宋嬷嬷以为对方有答应的意愿之时,却见她又摇了摇头。 “嬷嬷,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怎么敢?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若是四皇子真的出事,会置我于何处,置林家于何处。” 宋嬷嬷那是荣国府的老人,自然知道贾敏说的什么意思,一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垂头。 至于那些刺客的背后之人,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件事情的结果。 京城巍峨的凤殿寰宇之间,一隅之内,有两人正对坐,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殿下,那群废物失手了。四皇子毫发无伤。”一名红衣男子,此时手中攥着一张三寸长的纸条,上面写满蝇头小楷,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子说道。 听闻红衣男子之言,对方眉头紧锁。 他看起来年纪不算大,大约二十岁上下,容貌是极为清峻之人,然而却被双眉中的狠厉,败掉了三分姿容。 此时他眉头紧蹙,衬着一双眼眸,看起来竟有些像毒蛇。 “做好扫尾,这次可别留下痕迹。江南毕竟是甄家的主地,若是一时失了手,反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思索一番,便将这一事儿放到一旁。他早就知道四皇子没那么容易死,这一次不过是试探罢了,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无所谓。 “本王这次不过是给太子找点事情,毕竟若是那位林小姐,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牵着太子,以她的脾气不会轻易放过。” 红衣男子此时恍然大悟,连忙拱手笑道:“原来如此,若是这样,那属下知道后边该如何。只是,那应天府尹……” 他的语气有些踟蹰,显然对于其的安排还有些担忧。 毕竟对方并非是个普通人。 男子却毫不在意,直接挥手吩咐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找个巧合送他们夫妻一起上路。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可不要一时心软了。”男子却仿佛毫不在意直接挥手地。“ 他口中说着,双眼却紧紧地盯住红衣男子,对方显然也是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属下遵命,可他乃是应天府尹,咱们在江南安排一个不容易。”红衣男子虽说口中答应,但到底还是想要为对方,争取一线生机。 但是很快,她便住口不言。 坐在主位的男子,似乎发现对方的情绪,他露出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纪卿,你一直都是如此温柔。只是有些时候也该有度才好,但凡他有些用,就不会那一般轻易地被人看出马脚。”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张纸条,轻轻地推到红衣男子面前。 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只有寥寥十几个字。 “四皇子处已失败,应天府尹被怀疑。” 看见上面娟秀的楷书,红衣男子再不多言。 见自己说服了对方,男子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声地安抚道:“纪卿,你莫要想太多,不是本王不在意属下,而是那位林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才会以为那位林姑娘是盏美人灯,还想着捧回去要好好宠着。那一位就算是小白兔,也是能一脚踹死大象的主儿。” 男子口中讥笑。 红衣男子并没有接茬,反而仍旧安静地听着,男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今我的一切便靠你了,你也能够明了如今的情势。不管是大哥也好二哥也罢,纵然二哥如今贵为太子,但实际上不过仍旧是个木偶罢了。 我们真正的敌人始终只有四皇子一个,可惜若非没有指望,我倒是真的想要迎娶那位林姑娘,不管是家世容貌,才学智谋,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第31章 男子说到这儿,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不再多言,便让红衣男子自行告退。 看着对方的背影,男子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此时有宫女前来禀报: “三皇子,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听了这话,男子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一时温文儒雅的笑容。 “辛苦姐姐,还请姐姐稍等我换件衣服便去见母后。” 第15章 水豫宸和黛玉并不知道,皇宫中发生的一切,他们二人此时还在为四皇子之事后怕。 水豫宸一贯是有些大胆的,此时听闻也有些心惊。 当时对己方做了几乎万全的准备,除了直接跟着四皇子的,另还有两拨人马埋伏。 可就是这样周全,若不是黛玉派出自己的心腹婢女素盏,恐怕四皇子非死即伤。 思及此处,黛玉长叹一声:“这次实在太险了,差一点就出了大问题。” 水豫宸点点头,心情也十分压抑,他看向黛玉说道:“实话说,我也是大意了,未曾想过,他们竟然真的下得了手。” 说到这儿水豫宸都有一些唾弃自己,他出生皇家,纵然是因为身份辈分太高,而不曾牵扯到皇家的斗争之中。却也该明白,在皇家谈什么骨肉亲情,是怎样的滑稽。 “如今想来,咱们真的有些鲁莽了。” 黛玉点点头,她细眉紧蹙,显然是心头另有心事。 “可是吓到了?”水豫宸见黛玉这样,连忙挥退身边之人,坐在她的对面,口中劝慰道: “这事儿是我和老四太过急躁,想要趁这个机会抓住那些人的尾巴,以后定然再也不敢。” 仔细的回想,这一次实在是有些鲁莽,水豫宸也自觉,下次需得谨慎再谨慎。 听了这话,黛玉原本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腾了起来,恨恨的瞪了水豫宸一眼。 这一眼明明满是怒气,可在水豫宸看来去美的不可方物,心神仿佛都一阵晃荡。他连忙轻咳一声,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可怜地瞧着黛玉。 “还敢瞒着我?你们两个是打量着作死趁早是吗?还不赶紧,说到底还隐瞒了些什么,你可知道,我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黛玉口中说着,显然这会儿已经是气急,攥着帕子的手上,能看到几点青筋浮起。 水豫宸是最怕自己的青梅生气的,见对方这样连忙连声告罪,此时他也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了,当下只能和盘托出。 原来这件事情,是他和四皇子一手谋划的。就是想要知道,对方在有足够的诱饵之下,会不会出现咬饵? “我们想着,既然对方非要逼着咱们去,金陵竟然是有所图谋的。当时本来以为是想要算计你,或者是陷害老四,可谁能想到竟下手这样直接对上老四。” 水豫宸此时也有些无奈,这种举动未免太过粗暴,纵然是做了再多的隐秘,未免太过粗糙了。 “这手法看起来不像是太子会做的,太子那人虽说傲慢无比,但素是个会在人前做戏的,反倒是有点大皇子的意思。”提起大皇子,水豫宸的脸色有些难看。 对于大皇子这个人,黛玉也有些敬谢不敏,此时听到水豫宸说起对方,眼神也是不自觉的划过嫌弃。 大皇子此人,自幼娴熟兵马,又生得孔武有力,乃是少有的将才。 可最大的缺点却是,大皇子其人极为傲慢,甚至颇有几分恃才傲物之感。 他自觉身为长子,自然应当继承皇位,因此对于身为太子的二皇子颇为不满,时常与其争斗一番。 如此也便罢了。 但是他因为自己的母家身份不高,因而对自己身份颇多自嗔,因此对于其他几位皇子多有几分记恨。 即便是养在皇后跟前的三皇子,他也仗着自己是兄长的缘故,讥讽对方乃是洗脚婢之子。 也是因此,他被黛玉嫌弃其人太过粗鄙。 今日里的举动,实在是太像对方的手笔了。 对于水豫宸的推论,黛玉自然有几分肯定,但她却觉得此事未必如此。 看着水豫宸那好奇的目光,黛玉这才说道:“自然是有可能,这事儿是大皇子的手笔,只是我心中总有点疑惑。若是这个解不开,恐怕这幕后之人还未尝可知。” 听对方这么说,水豫宸更是好奇起来,连忙催促黛玉说出自己的想法。 黛玉沉吟一会儿,这才从头开始说道:“你觉得仇大人其人如何?” 这个问题多有些许古怪,但是黛玉一说,水豫宸便马上知晓对方想说什么。 “你的意思,仇大人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的一样。你是想说,仇大人的主子就是这次的幕后黑手?你感觉到了?他说谎了吗?”水豫宸很快便反应过来,对于黛玉的神异,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因此马上便提问道。 黛玉摇摇头,她站起身,在屋中轻踱了两步,显然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片刻又走回水豫宸的面前解释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只是他虽未说谎,但肯定隐瞒了什么。 而且我觉得,这位仇大人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正直,你应该见过那位仇夫人,你看她像是一个,会直接写信给我母亲的人吗?” 看着水豫宸恍然的双眼,黛玉点了点头,再见的仇夫人的时候,她特意曾经观察过对方。 那位仇夫人很显然,是一名极为典型的官家夫人。而且只看其行动举止言谈,就可以知道,其人是受到精心培养的。 第32章 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如此莽撞,直接给自己夫君的上峰写信,甚至还将不可言说之事,直接放到明面上。 “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总有古怪,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因为对方想让我前往金陵,这才做下的手段。可是见到那位仇夫人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判断出错了。” 和仇大人、仇夫人见面,是黛玉遇到的少有特殊 。开始的时候,她的确对于两人,付出了极大的信任。但是后面那位仇大人的举动,让她心中满是疑蔻。 水豫宸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的确是古怪至极。 黛玉此时接着说道:“后来,后来到了库房,我假装听信仇大人的,就想看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打算,结果还是让我抓住了把柄。” 黛玉说到这儿,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的破绽是那黄磷?”今日水豫宸也在场,自然知晓发生何事,当下轻声的询问她。 黛玉点点头,她笑着说道:“你知道这放火的东西是黄磷,这东西只出于道妙炼丹之处,可你却不知道,这黄磷和普通的炼丹之物并不相同。 这东西极易燃,我曾经在敬舅舅那里见过,不过是下人不小心,放在太阳头下晒了两刻钟,便直接自己燃烧起来。” 这事儿发生的时间是黛玉七八岁上头,那时她因为对于这些好奇,因而便央告着要去道观,当时的众人哪里敢让这位活祖宗进道观? 万一对方一时顿悟了想要出家,谁能在陛下面前解释这事儿。 无奈之下,便只得将黛玉送到当时的宁国公贾敬处,不过是给对方些许看个热闹。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东西的时候,就在那太阳头下,不过一会儿火光便起来了。那光有些古怪,不是红的,却是有些发土黄色。 而且这东西的火泼水不灭,非要把东西烧得一干二净,才会自息自灭。” 黛玉也是到那个时候才知道,炼丹竟这样的危险,按照当时贾敬所言,这些黄磷是他无意中炼丹出来的产物。 “因此这黄磷必须要用水来隔断,若是一时水干了,现如今的这种天气,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燃烧起来。” 黛玉将库房燃烧的原委说出,此时她心中还有两个疑问。 第1个自然是谁放的火,这个她如今已经有了目标。 第2个则是库房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者说在金陵那些库房中,有没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水豫宸揉揉眉心,也是发觉这一件事,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一般简单。 “如果这样说,那么恐怕这所谓的薛蟠伤人致死也待考究。”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应天府尹可不是普通的官员,金陵乃是陪都,这里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不管对方是所谓何故,背后又是何人,这种行为已经触犯到根本。 “这一件事情,我让琉璃去办了,当日里南风馆那事,不少人都知晓。 若非我怕咱们二人目标太大,容易惹得有心人注意,我倒想亲自去那里,也可知道有没有人故意隐瞒。” 黛玉自回来之后,便将琉璃派了出去。琉璃行事最为稳妥,一向得她的信任,相信这一次也能够带来好消息。 二人刚说完这话,一道身影,快步地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黛玉一见,忍不住轻笑出声:“哪里来的鞑子,还不赶紧赶出去。” 一旁的水豫宸,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来人身穿着锦袍衣裳,看容貌也有一些黑黢黢的,身上彪悍之气不减,一眼望去便知是关外来客。 偏生那人一开口,嗓音却是清脆温婉:“奴婢去打探,主子反到这一会儿说起奴婢来了。” 这声音正是琉璃的,此时对方这才摘掉帽子,一头青丝正藏在里边。 “奴婢担心大小姐着急,这刚回来衣服都没换,便过来了。”琉璃口中说着,抽空还一把拿起晴雯送来的茶杯,直接灌了半盏。 她喘了口气,又将剩下的半盏喝了,这才递给晴雯央告:“好妹妹,再去来一盏来,这大热的天简直快要热死了。” 晴雯清啐了一声,嬉笑着便要出去,一旁黛玉说道:“晴雯,你去调四碗玫瑰露来。然后去取一些冰果子,琉璃那一份要少一半,不然她身子容易吃不消。” 听到自家小姐吩咐,晴雯俏生生地答应着,便赶忙出去置办,不过片刻,便将东西都端了上来。 等将玫瑰露等物摆好,琉璃这才诉说起自己今日的所见。 第16章 事情正如水豫宸和黛玉的想法。 这件事情在南风馆中并不是秘密,甚至有些小倌拿这个来讨好客人。 琉璃进了南风馆,这次她的伪装是关外的客商,由于装扮实在是像,极为顺利的知道了当时的情景。 当日的一切和薛蟠所招供的大差不差,当时的确是薛家的下人先动的手,后来冯渊一直要找薛盘理论,结果被薛蟠一盘子砸在头上。 “听说当时冯渊就昏倒了,随后里边的管事看情况不好,立刻就报了官。紧接着冯渊也被送到了医馆,但是我问得很仔细,冯渊当时只是昏迷,并没有直接死亡。”琉璃仔细地回想着,为了保证事情的准确,她特地去了当日发生的南风馆,又转到去了南风馆对面的那一家。 两相对比之下,情况相差并不大。 第33章 水豫宸和黛玉对视一眼,这一来事情倒是有趣起来。 按照南风馆中人的说辞,这冯渊当时头部并无出血,就算是受到重力,也不可能内里破损,外部完好。 水豫宸十分笃定地说道:“除非那薛蟠是内家高手,不然的话绝不可能出现外边完好无损,但脑中受伤的这种情况。” 这话黛玉自然也是赞同,她仔细地翻阅过有关于对方的案卷,虽生得高大,但却是个绣花草包。 不但从未与人修习过武艺,连书只读到七八岁以上,不过是略十几个字罢了。 更加知这一人,对于美色之上完全荤素不忌。因而若是让黛玉相信他是内家高手,倒不如说她会更相信这案中有案。 “另外,奴婢在南风馆中听到了一个传言。”琉璃此时有些欲语还休。这个传言她不知真假,但却觉得应该告知黛玉。 这却是…… “你说什么?有人说这南风馆背后的靠山是仇大人?”黛玉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二者会联系到一起。 琉璃连忙点头,此事她刚刚听说的时候也是觉得荒诞至极,毕竟对方乃是大汉官员,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又怎么可能会被传了出来? “奴婢当时也是认为,这事儿不过是谣传,可是对方却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说这仇大人和男风馆的馆主有一段渊源。”琉璃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位,温良贤淑的仇夫人,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水豫宸听到这儿,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带着些许兴奋地催促琉璃:“甭管别的,你说出来咱们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琉璃低头领命,又看向黛玉见到对方点头,这才说自己所知的。 这南风馆的馆主,与仇大人有关系的传言,开端是在两三年前。当时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信此言。 可是后边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传说,这南风馆的馆主和仇大人二人本是同学。 他们早年都在一个书院就读,更是住在一间寝室之中,彼此耳鬓厮磨之间早互生情谊。 本来二人的学习皆为优异,因此也立下共同入仕的誓言。但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其中的一方却突然出了变故。 “对于这变故,大多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这南风馆的馆主,家中落难。 也有人说,对方乃是商人之子,因而仇大人家中认为,男风馆馆主意图攀附。 还有人说,这南风馆馆主长相姝丽,因而被京中的贵人看重,生生拆散了他们。 这里边众说纷纭,还有些人说得荒诞。竟然说,这南风馆馆主之前曾出家在道观,后来是为了和仇大人长相厮守,这才开了南风馆。” 猛然听到道观几个字,黛玉瞬间眼神一亮,几乎是直觉性的,她便将南风馆主和库房失火联系到一起。 “看来,少不得,还得你派人了。”黛玉转过头看着水豫宸,如今这事情差不多要派人盯着,他们明面上的人不能动,就只能找暗卫了。 水豫宸点点头,随意地轻敲两下桌面,一道黑影飘然落地。 “都听见了吧,分两拨人马,仔细地盯着他们。”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单膝跪地,便飘然离去。 对方从来到走不过转瞬之间,黛玉忍不住有些苦笑。 “王爷这暗卫越来越不好玩儿了,如今竟似是个锯嘴的葫芦。”晴雯此时正站在黛玉的身后,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吐槽。 锯嘴的葫芦。 水豫宸和黛玉听闻此言,忍不住都有些莞尔,黛玉回过身轻点着晴雯的鼻尖:“你这丫头,还不赶紧道歉。就你这张嘴,来日若是放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乱棍打死。” 晴雯素来心直口快,娇俏艳丽,更加之一片纯真性格,因此黛玉对其颇为喜爱。即便对方出自荣国府,也从未有任何的偏颇。 这是最头疼的,却是对方的这一口伶牙俐齿,平素不知劝了多少回。可谁知,竟回回,都不长记性。 晴雯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吐吐舌头,又对着水豫宸行礼道歉。 水豫宸托腮,看着晴雯忽然眼中划过一丝促狭。 “既然晴雯你想道歉,那便给你个活计好了,等这几日忙完,我再告诉你。”他笑得有些玩味,很显然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晴雯虽不解,但还是答应下来,毕竟这会儿回想也确实是她嘴快。 琉璃在一旁有些同情好姐妹,不过想来看着大小姐的面子,王爷也不会过分。 也是因为晴雯的打岔,屋中原本严肃的空气变得和缓许多。 如今既然知道仇大人有问题,反而倒不用特意着急。 只需敌不动我不动,到时自可让他露出马脚。毕竟现如今,她在金陵多待一日,仇大人心中便惶恐一日。 黛玉却是所料不差,暗卫派出不过三天的时间,仇大人便再也等不得。 接到消息的时候,黛玉正在取笑水豫宸。 如今正是三伏天,黛玉身上穿得轻薄。上身一件银红色细纱照,内里则是银蓝色的抹胸,下边是一条大红色绣白牡丹的百迭裙,脚上一双银红色的串珍珠红牡丹鞋。 因是在家里,头发也没梳得整齐,不过是简单挽了个鬓,上面只插着两根和田血玉的簪子,虚虚地挽着一头青丝,有几丝顽皮的便落在腮边。 第34章 看起来妩媚中又掺着俏皮。 水豫宸今日恰巧穿的便是银蓝色的衣袍,腰间则是红色的腰带,二人的衣着颇有两分互补。 看着黛玉歪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一身衣着与外边一抹青绿色的竹影衬在一起。 红衣、雪肤、乌发、翠竹…… 一时竟不知哪个更娇?水豫宸不自觉有些出神。 “哪里来的呆雁,看什么呢?” 水豫宸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他伸手下意识地一捞,却是抓住一块帕子。 他眨眨眼回过神,原来是黛玉瞧他呆愣着,也不知怎么回事,便直接投了帕子让他回神。 “没事。”水豫宸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觉得发燥,他下意识地将帕子卷了两下,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黛玉原本坐直身子,想要拿回自己的帕子,却见对方这样,莫名的也是觉得脸上一烧,狠狠地横了对方一眼。 “还不赶紧坐下,偏还在地上杵着。琉璃,还不赶紧倒茶。”黛玉这会儿也不知,是心头气恼还是怎的,一时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水豫宸连忙走到黛玉的对面坐下,琉璃则是露出一丝笑意,便往外间去。 “我这会子过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水豫宸生怕黛玉又问起,刚刚自己为什么发呆,连忙将话头躲闪了过去。 黛玉的确是想问对方这话,但是此时听了水豫宸说的好消息,她立刻坐直身子询问道: “可是那仇大人有动作?” 水豫宸点点头。 “甲字十三回报,南风馆馆主和仇大人约定,今日晚间相会。” 听了这话,黛玉腮边笑意越发地浓厚,终于等到他们露头了。 “既然这样,今儿就好好地,看他们有什么把戏。我倒想知道,他们究竟想隐藏些什么,甚至不惜火烧库房。”黛玉打定主意,这一次她却是要亲自前往,水豫宸见状虽觉有些不妥,但到底还是拗不过青梅。 当下里二人低声儿耳语,却是下定决心,今日定要将此事弄个明白。 竹影之下两人凑得极近,仿佛天地间再无人能将二人分开。 而与此同时,京城之中三皇子正坐在书房中沉思,显然,他也是在等待着消息。 他紧闭双眸,心中演算着如今的情况,忽然听到外边有人敲门,三皇子闭着眼轻声回答:“进。” 来人正是之前的那一位红衣男子,此时,他身上的穿着却是有了些许的改变。 三皇子见到对方唇角含笑,显然心情很好。 红衣男子照就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送到对方面前,三皇子伸手接过口中询问道:“是林小姐那边又有消息了?可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到京城,本王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了。” “这事儿和林小姐有些关系,却并不是她回归京城之事。”红衣男子轻声地回答道,他的表情似喜又似愁,似乎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味道。 三皇子见到对方这样忍不住挑眉,随即便拿起在手中翻看。 “这是戴权送来的?这一次看起来父皇动作很大啊!”三皇子口中说着,手上还是一页一页地翻着,但是未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怎么回事?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这是个什么官?!父皇难道想把江南划给甄家吗,还是说他就那样看重太子!可恶。” 三皇子此时脸颊抽搐,竟是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形象。 第17章 人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往常黛玉是不相信的。 可谁能知道,江南竟是瞬间风云变幻。 黛玉和水豫宸按照约定的时间,跟随着仇大人,前往他们约定好的地点。 当仇大人走进屋中,黛玉便听到一声,如同狼嚎一般的哀鸣。 那声哀鸣之中,其伤之毁,其痛之极,两人对视一眼,便知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二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便推开院门冲了进去,然而眼前的一切让人震惊。 水豫宸反手便捂住黛玉的眼睛,此时纵然那如同凤羽的睫毛在掌心浮动,他心中却也无半点旖旎。 而黛玉只能凭借着,自己鼻翼间那浓郁的血腥气,来想象此时屋中的一切。 仇大人跪坐在地中央,此时怀中捧着圆滚滚的一个东西。他的双眼此时空洞之极,顺着眼眶而下的竟是,两行淡淡的血色。 屋子之中,墙上、地上、桌子上、床上都是鲜血,水豫宸咬紧牙关,口中命令着:“去检查一下窗户。” 几名跟随的暗卫迅速地靠近窗户,仔细地检查随即便摇摇头,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王爷,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人差不多死了有一个时辰了。”暗卫说着,他此时也有些忐忑,今日是他们的错。 本来他们应该有两人跟着南风馆主的,可是因为要保护水豫宸,他们便撤回了两人,谁想竟是出了意外。 水豫宸扫了一眼暗卫,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淡然地知会对方。 “这件事了了,等回京之后自己去领罚吧。” “是,谢王爷。”甲字十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今日里他们暗卫,可算是栽了跟头。 水豫宸没有理会此时对方的想法,反而担忧自己怀中的青梅会被吓到,他在黛玉耳旁柔声说道:“南风馆主已经被杀了,我先带你出去,这里都是血污,别脏了你的眼睛。 第35章 我知你想说什么!等一会儿,我把仇大人叫过来,仔细问话。” 黛玉本来还在想不知屋中是什么景象,听水豫宸这意思,显然是污秽不堪。她沉默一下,顺从地跟随对方的脚步。 半个时辰之后,她坐在糖中看着失魂落魄的仇大人,此时的仇大人,哪里还有当日初见之时的半点生机,竟是如同朽木一般。 仇大人跪在地上,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而黛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会流下血泪。那颜色不如鲜血一般,却是带着另一种哀绝之色。 一时之间,黛玉竟有些不忍心询问对方,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而一旁的水豫宸却没有黛玉这般的温柔,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仇大人,冷冷的说道: “仇大人,事到如今,还不赶紧把事情说出来。” 今儿这事儿未免太过诡异,即便是一向足智多谋的水豫宸,也忍不住有几分担忧起来。 仇大人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眨了眨眼睛这才往上看,他此时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从声音中判断,对方正是九皇叔。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拱卫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仇大人此时心中翻涌不已。 “我知道林小姐想问什么,您放心,下官此时已再无牵挂,只愿此生能够速速离去,去陪我那心上之人。”仇大人语调中带着几分腥甜,让人一时之间,只觉得揪心不已。 黛玉眼看着这样的仇大人,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忍逼迫对方,只是她到底还要弄明白,对方到底为何这般算计。 而如今的仇大人早已万念俱灰,他知黛玉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便娓娓道来。 他的确是接到了命令,要将黛玉引到金陵。薛蟠的案件从最开始,就是他和南风馆主一起策划的。 无论是将薛蟠引到南风馆,还是后边将冯渊致死,甚至连对方死亡的时间,都是他们掐算好的。 就是为了让这个案子充满疑窦,引得薛家去找京城的贾家求助,再用贾家调林家出面。 不得不说,仇大人这一举动,实在是天衣无缝,黛玉果然被其调到金陵。 “至于四皇子遇刺之事,下官并不清楚,这事儿也许是迟儿的手笔。”仇大人说道南风馆主,语调不自觉变得柔和,眼神之中伤痛之意盈结。 原来这市井之间的传闻竟是真的,那南风馆主是仇大人的心头挚爱,他们二人本是同窗好友,彼此志趣相投,因而互许终身。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未等其他变故,那南风馆主之父,因为朝廷的党争而获罪下狱。 如此一来,南风馆主也从未来的举人,直接成为伶人。 这一上一下,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那时仇大人正因为与家中抗争婚约,而被打得昏迷不醒。 等到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自己的那位心上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可是你不是还娶了妻子吗?”黛玉有些莫名地询问道,仇大人的痛苦不是假的,可是若这是真的,那么这其中最痛苦的恐怕是那位仇夫人。 仇大人苦笑一声,他没有回答黛玉的话,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作为一个人,想要对抗一个规则显然太难,即便仇大人再想要去抵抗,终究是一败涂地。 天地之大可是他却寻不到挚爱,无奈之下,仇大人只得求助自己的兄长——仇都尉。 “当时兄长与我交换条件,我只要能与夫人成婚,他便将迟儿的下落告诉我。”男佩苦笑一声,随即说:“我答应了。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变了。” 遭逢大变的南风馆主,在被送入伶人营之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对方回到仇大人身边的时候,毅然变得极为偏激。 这番话看似一直在说他们二人的过往,但在水豫宸和黛玉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所以说……他是用何种方式烧毁库房的?”黛玉这会儿还是有一分好奇,对方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控制黄磷燃烧的。 仇大人抬起头,脸上有些许的惊讶:“林小姐果然博学,竟知道那东西,我也是迟儿将东西给我的时候,这才知晓的。” 听着仇大人的解释,黛玉这才知道当时的机关竟是如此,比想象中的要精巧许多。 原来那黄磷首先要被水所隔绝,而在水的外层被南风馆主封了一层蜡,只余一个小孔。 这小孔中有一根长棉线,仇大人借口查看库房,将蜡丸放在库房之内,而将棉线从蜡中提出。 里边的水便会因为被棉线浸湿而缓慢地渗出,蜡丸等到中间的黄磷泄漏,又会将那蜡丸完全消融。从外边看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哪里失火,因何燃烧。 天气炎热,因此即便只是小小的一丸,也可以使得10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知道了起火的原因,黛玉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先问你,你幕后之人是谁?他为何要引我入金陵?” 这才是黛玉真正想知道的,然而,一直知无不言的仇大人,此时却猛然闭住双唇。 他看着水豫宸和黛玉神色莫名,随即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 “林小姐乃是少有的善良之人,我自知罪责难逃,然此事却不能够知与小姐。”仇大人轻声地说道,对于眼前的少女,他一直颇感敬佩。 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虽无官职,却位份特殊。 第36章 多少不行之官吏,多少违法之乡绅,都是被眼前这位,刚刚及笄的少女一一抓出。 他又怎能给对方惹来泼天大祸,左右只要自己一死以对方的性格,自然不会伤害眼前的黛玉一分一毫。 仇大人此时想着,他伸手拂过自己的衣领,他的内衣都是南风馆主一针一线所缝制,如今正好穿着对方缝制的衣服去见他了。 “大小姐,您是好人,但却也要知,这天下最难做的便是好人。”仇大人说到此处,忽然露出笑意,他低头,凑近自己的领口。 一旁的水豫宸见状,立刻喊道:“他要自尽,还不赶紧拦住他。” 然而可惜为时已晚。 暗卫上前抚过对方的鼻翼,沉默地摇摇头。 “王爷,晚了。” 水豫宸此时气得脸色发白,对方竟然在他眼皮子连番如此,简直是种侮辱。 黛玉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此时却也无心安慰水豫宸。 “仇大人即便是去死,也不肯吐露出他幕后之人,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今日却是乘兴而出,败兴而归。 “想知道他后面的主子是谁,那还不简单,他以为用死就可以遮掩一切吗? 来人给我立刻调查,仇大人这人从科举之后,所有的任职、升迁、评定、举荐都是谁?给我通通过筛子,一遍遍查。”水豫宸咬牙切齿的说道,哪里有半分平日里,那气昏黛玉的顽皮。 暗卫迅速地领命离去,黛玉却知道,眼前这人是真动了气。 她轻笑一声,将手边的茶碗,向水豫宸轻轻一推笑着道:“好了,别生气了,如你说的,只要他有过举动,便会留下痕迹,这起子人咱们不过早知道晚知道罢了。” 而且实际上,黛玉对于仇大人的幕后之人,心头已然大概有了数。 毕竟如今皇家就那么几位,而能做这事儿的,不过就是那三两人罢了。 水豫宸听了这话也是微微颔首,他倒也不是真的被仇大人的死气到,主要是觉得自己和黛玉被戏耍了。 如今经过黛玉的劝慰好了不少,这样一来他们倒也不必再留在金陵。 转过天,一早上水豫宸先发落了薛蟠的案子,这个案子本来就十分清楚,也用不着多言些什么。 这薛蟠虽没有将冯渊致死,但毕竟,曾伤人之意。因此按照大汉律,水豫宸判薛蟠途三千里,去与西北军前效力,五年不得回。 随后也不管薛家是否同意,便直接号夹上锁将薛蟠发往西北。 而自己则和黛玉回到扬州总督府呢,可是未等二人坐下,与林如海诉说金陵之事,便听得外面传旨之言。 众人大感纳闷,赶紧摆放香案,迎接尚使来。 第18章 “林大人,赶紧接旨吧。”传旨官合拢圣旨,将其递到林如海的面前。 林如海不敢怠慢,赶忙起身整理衣冠双手向上托起,这才将圣旨稳稳的捧在手中。 随着圣旨落地,眼前的传旨官瞬间换了一副面孔。 此人生得却是孔武有力,豹眼虬髯,然而言谈之间却隐约可发现,其人并不像外表那样粗犷。 眼前这人正是应天府尹的大哥,仇家目前的掌权人仇都尉,他与林如海寒暄两句,随即便快步走向一旁的黛玉。 “哈哈,平心娘娘,好久不见。”仇都尉走近黛玉,站在对方两步远,口中哈哈大笑着说道:“这一次林大人奉旨入京,日后自当飞黄腾达,入阁拜相指日可待。” 仇都尉口中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飘过黛玉的身旁。 他明明生得那样高大,却小心翼翼地看着黛玉,颇有几分古怪,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发笑。 黛玉知道他在找谁,当下里用手中的扇子轻遮自己的脸颊,掩住不自觉上翘的嘴角,这才说道:“仇大人安好。” 二人笑谈几句,仇都尉这人性格洒脱大度,因此在京城之中,对方没少帮自己的忙。 而正是这个原因,黛玉对于仇大人才会那般的信任。 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仇都尉,黛玉话到唇边一时有些语塞。直到现在,她才忽然想到眼前的仇都尉,和昨日里死在面前的,那一位仇大人是一家人。 实在是两人相差太多,一时之间,黛玉竟然没有办法将二人放在一处。 “仇都尉,有件事情还请你随我到书房去,确实要与你知晓。”此时黛玉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有过仇都尉的事情,终究不能够瞒着他。 仇都尉本来并不太在意黛玉的话,但是对方突然说起要请自己去书房,神色之间又有些许黯然,却是让仇都尉心头一跳。 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心头不知不觉被压上一块巨石,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仇都尉严肃地点点头,随即躬身让黛玉带路。 等到了书房之中,果然看到水豫宸和四皇子就在房中,二人见到黛玉和仇都尉也不惊讶。 反倒是仇都尉越发的紧张起来,他自然知道四皇子,和九皇叔水豫宸在扬州。 也知道,对方出现在书房很正常,但是他还是猛然心头一跳,仿佛要出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黛玉轻咬下唇,有意将仇大人的死讯告知给仇都尉,却被水豫宸直接拦住。 “这件事情还是让我来吧。”水豫宸看了黛玉一眼,将自己手边的托盘塞进黛玉的怀中,正是一小碟,剥得干干净净的瓜子。 第37章 黛玉没说话,抱着盘子听他们,讲述之前的事情。 而仇都尉的脸色也随之慢慢变得难看,从震惊到悲痛,再到愤怒,一直到最后的怅然无奈。 好半晌,对方才缓过神来,黛玉看着仇都尉双目哀伤,眼圈通红,心中多有几分恻隐。 仇都尉深吸一口气,随即撩开跪在地上,给四皇子磕了三个头。 “四殿下,却是我仇家教诲不周,这才养出这般的逆子,四殿下放心,老仇这就自负荆棘回京,请陛下降罪。” 仇都尉口中说着,直接一掀右边的衣领,要当众脱下锦袍负荆请罪,黛玉一愣随即便用扇子遮住半边脸。 只是这扇子只遮住下半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是并没有半分躲闪之意。 反倒是一旁的水豫宸直接上前,仇都尉的手按住。 “负荆请罪就不必了,你却是要仔细地琢磨一下,你弟弟背后到底是谁。” 黛玉听到水豫宸的话,默默点头,的确是如此,相比仇都尉的负荆请罪,她更想知道背后的敌人是谁。 毕竟在影子中环伺的毒蛇,才是最大的祸患。 然而可惜让黛玉失望的是,说起这事儿,仇都尉也是一脸茫然。 他们仇家和其他勋贵人家并不相同,不但对勋贵之家走动甚少,甚至连所谓的党政都从来不掺和。 是标准的中立。 因此当水豫宸说,仇大人听令之时,对于仇都尉来说,这其中实在是惊吓大于惊讶。 “仇家有祖训,绝不参与从龙之功,这件事情想必四皇子和王爷都知道。”仇都尉紧皱眉头,此时他也是有点莫名其妙。 当年仇都尉家族被牵扯进,义忠亲王老千岁的谋逆案中,数十年来都无法翻身,因此这才定下这道家训。 开始的时候仇都尉尚且不解,可是如今他却深深地尝到了,这中立的甜头。 不但各种好处都少不了,就是到了要到了填坑的时候,也没有人敢拿他仇家之人去填。 而且自帝王心术上,他们仇家也是排在前面,毕竟不管哪一位上位,他仇家都是最为忠心的。 这是仇家立足的根本,可是仇都尉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掺和进了夺嫡之事。 “那个家伙果然是祸家的根本,我当初就应该,不顾惜兄弟之情直接除了他。”仇都尉咬牙跺脚痛呼吸,只是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然无用,自己的弟弟已经魂归黄泉。 他仔细的思索一番,这才苦笑着摇头,向水豫宸和四皇子仔细解释道:“启禀王爷,启禀四皇子,实在非是标下,不愿告知,我那弟弟,当年因那尹迟之事,与我早生嫌隙。这么多年,竟是连封家书都不肯给我。” 说到此处,仇都尉也是满心的委屈,他并非是个无情之人,又哪里不顾及兄弟之情。可是先不说对方所爱之人是个男子,就说对方的身世也难以诉说。 书房里众人皆知,仇都尉并没有说谎,黛玉仔细地思索一番,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来什么。 四皇子见水豫宸,和黛玉都为了他这事操心,此时自己却露出笑意:“且不管这个了,总之如今我人没事,而且还过得很好就可以了。” 说到这儿,他还特地看向仇都尉,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不想让对方太过揪心。 “四皇子殿下……”仇都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再次撩开衣摆跪下磕头。 大汉朝几位皇子中,若说脾气最好的,便是眼前的四皇子,若说皇子中最没野心的,自然也是眼前的四字皇子。 因此即便是自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四王子仍旧并不太在意这事。相反他更高兴的是,自己即将回到京城,只要回到京城便可以见到母妃。 而仇大人之死,水豫宸早已经和黛玉商量好,在任上只说对方乃是意外暴毙。其他的事情则秘而不宣,只等回到京城之后,将此事禀告给当今皇帝和最上皇帝。 仇大人自然知道,这样一来,却是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仇家。 当下里自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待对方离开,如今已然,日头西斜。 黛玉望着窗外的夕阳,看着天边火红的云彩,也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人常说近乡情怯,可她尚未回到京城,心中便有几分此感。 水豫宸凑近黛玉,与其一同看着外边的火烧云:“算起来我们离京也有几个月了,这次倒是好事,不但大家一起回京,以后你也不必江南、京城两边奔波。”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倒也罢了,只是回京之后,不知道又有多少烦心事儿呢。” 首先一件事情,父亲回到京城,母亲自然也要回去,而母亲入京之后,少不得要去贾府。 对于贾家,黛玉是一百个不待见,可偏偏若是只让母亲自己去,于孝道上又有所亏损。 想到这儿,黛玉颇有些头痛。 一旁的水豫宸见状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没关系,到时我陪你过去,我就不相信有我跟着那贾家还敢作妖? 大不了便如同上回一般,再打宝玉一次。” 这话说得平淡无奇,一旁的晴雯听了却是扑哧一声笑起来。 “王爷还说呢,自小到大,也不知道宝玉,因为这一张碎嘴子被打了多少回。 可说来奇怪,他也真真不长记性,回回都往大小姐跟前凑,也不知道个男女大防。” 第38章 晴雯说到这儿,神色有些莫名,对于贾府和宝玉颇有些不待见。当年若不是黛玉向贾母要了自己,恐怕自己很大的可能,便会被指到那宝玉身边。 想到此处,晴雯连忙上前,对着黛玉拜了几拜。 黛玉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口中清脆道:“这丫头又犯什么昏了?怎么好端端地拜起我来!” 四皇子此时若有所悟,当下里转过身偷笑了两声。 而晴雯听到黛玉询问,笑嘻嘻地说道:“自然是谢谢大小姐,让奴婢脱离苦海,若是没有大小姐,恐怕奴婢早死在外头了。” 她笑嘻嘻地口中说着,众人听了这话哈哈一笑。 几人就此闲谈起来,有晴雯插科打诨,气氛却是越发融洽。连晚间的饭也是他们坐在一桌,一直到月上枝头,这才各自散去。 而林如海这边,因为政和帝急招入京,林如海和贾敏仔细商量定下,十日后便要离开扬州,回转京城。 第19章 因万岁爷急着林如海入京,因此不过数日,便也暂且打点妥当。 贾敏这一边,虽说还有大半未曾安排,但她到底是公府出身,对于这些并不作辣。 相反,圣旨下达之日,她便先行安排管家,一路打点行囊,只取那轻简便捷之物;一路将无法带走的笨重物件,全部转到姑苏老家,还有之前在扬州的铺子,有些要换取掌柜,这一次也一并换掉。 而黛玉这边不但要费心,帮自己母亲垫一下手,自己也要整理行囊,还有水豫宸和四皇子,那也要多加照看,一时竟是忙得五六日不得闲。 等到启程的时候,已然到了第十天头上。原本仇都尉应该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只是一时出了仇大人之事,对方便先行留在金陵,等候政和帝的旨意。 又一日,水豫宸这一边修书一封,以自己的名义,向扬州将军借了一队兵马。 按他的所说:“如今咱们手上虽说也有不少人手,但还是稳妥为上。” 黛玉知道他是因为四皇子遇刺之事,行事越发稳妥,心下多了一丝欣慰。再者府中女眷众多,水豫宸担忧再出意外,因此这才直接找上扬州将军借兵。 只是扬州将军,与他们不过是面子情,素来都是制衡自己父亲的人,一时却有些拿不定主意。 反倒是林如海极为高兴,他笑着轻点黛玉的额头:“你这丫头,明明是个极聪明不过的,可是偏偏有的时候却钻了牛角尖儿。 扬州将军的确和咱们没交情,甚至不能有交情。我之前也曾想过这事,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忧,此事却是多亏王爷了。” 他笑着指点了女儿一番,随即便向水豫宸道谢,反倒是让水豫宸有些不好意思。 水豫宸不知为何,对上林如海颇有些气短之态,因此对方突然这般郑重的道谢,反倒是让他有些面上讪讪的。 还好一旁的四皇子直接上前打圆场,直言,这一次并非只是为了林家,他自己遭逢此前劫,心中也有些惶恐。 林如海知道他乃是化解之言,却也不再深究,只是仔细地告诉女儿一定要照顾好二人,这才直接取道往前边去。 等林如海走远,黛玉看着,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水豫宸,轻笑,眼中颇有些揶揄之意。 水豫宸浑然并不在意,反而和黛玉商量,江南这一边的打点。 他们二人这几年在江南,留下不少的铺面,一来自然是手上宽裕,二来这也是为了传递消息。 如今看政和帝的意思,显然是不准备再让林如海离开京城,如此状态江南这一边的产业,反倒是有些鸡肋起来。 因此二人凑在一处仔细地权衡,有些铺面需要脱手,有些则需要一直留在手中。 其他的都还好说,反而黛玉最舍不得的,是姑苏的脂粉铺子。 “这铺子原来的掌柜,是母亲身边的人,如今母亲回京,自然也得跟随。这样一来,接替的人选方面,反倒是一时不凑手。”黛玉心中思量,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替代。 这脂粉铺子掌柜看着简单,实际上确实最难。不但需抛头露面,迎来送往,更是言语之间许多有谨慎。 再者说她这家胭脂铺子,论其规模,并不比徽宝斋小,因此也曾做过探听之用。 如今若是一时脱手,到底也有些不放心,可若是将铺子交给其他人,黛玉更不放心。 正两相权衡,水豫宸忽然提出一个人选。 “你可还记得,那赘婿案中的老鸨?” 黛玉一愣,眼前忽然闪过那一抹松青。她轻轻地点点头,心头已然有了些许明悟。 水豫宸与黛玉心意相通,见她这样就知道眼前的青梅,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当下你仔细的说道:“你想的没错,赘婿那件事情之后,我觉得那老鸨有些意思。 正巧她想要找个靠山,我便顺手将她送到了暗卫里。如今已然有些用处,这事儿可以交给她办。” 黛玉沉吟一下,心中思忖。她倒不是对于那老鸨有什么偏见,对方当日的确表现得不错。 又听水豫宸说对方进了暗卫,经过训练,向来也不会惹出大祸来,当下的微微颔首说道:“既然这样,那边叫明灯跟她交接去。” 黛玉身边四个大丫鬟,分别是琉璃、晴雯、素盏和明灯。她们四人每人各管一摊,明灯所管理的,便是与商业有关的。 第39章 其中琉璃专门留在黛玉身边,专司黛玉的日常起居。而晴雯则管着内库,平素黛玉的衣衫首饰准备也归她。 素盏乃是半路来的黛玉身边,因此黛玉对其自与别个不同,只让她负责对外的事物,平日也负责自己的近身安全。 而明灯则是负责黛玉的小金库,和水豫宸合办的产业,因此黛玉这才说,让明灯与其交接。 一旁的明灯听完此言,连忙上前领命。她素来是个爽利欢快的性子,因而接了命令,便直接先往外头去。 黛玉这边忙着收拾各项,另一边京城之中也得到了消息。 三皇子自从前段时间,心情就一直不好,他又是个素来喜欢内耗的,这一下来更是阴晴不定。 好在他日常隐藏极为的稳妥,平素一点儿半点儿,都不曾让人窥视。 倒也是在人前遮掩了满满当当,今日等到听说林如海进京,一时却喜上眉梢。 只是当听完红衣男子说话,这希冀还没下去,愤怒之色便又挂在了脸上。 “怎么,她竟然敢起刺不成?我倒是不知道,宁国府一脉竟有这一般根骨?”三皇子此时显得极为不耐烦。他没想到,自己一直认为是条走狗的附庸,竟然会明确地拒绝了他。 红衣男子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早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脾气,当下安抚道: “这件事情,皇后娘娘也曾有过指点,意思是让咱们暂时先等待一二。”红衣男子语调恭敬地,将皇后的意思说出。 这其实也是另类的劝诫,实际上,他对于眼前的三皇子所行所事,颇有些无奈之地。 眼前这位主子行事,越发地急躁起来,有时总归要静待时机才好。 三皇子这人虽说有些阴毒,但是对于皇后之言,他却是一向奉若神旨。 听到这话是皇后的意思,当下里也暂时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只是言语间难免还有几分嫌弃。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不肯接本王的通天梯,他那姊妹进宫已然七八年了,就这么蹉跎岁月。 本王给了他能够登上高位的机会,他竟然还不肯把握。” 红衣男子听着三皇子的话,眉眼不自觉地划过疲惫。 那贾家的大小姐元春并非是个傻子,自家主子这样急吼吼地上去,对方自然知道所图。 他确实不相信被前代荣国公,精心调教出来的女子,会看不清楚宫中的形式。 对方知道招揽之人乃是皇后一脉,自然而然地会想拒绝,毕竟牵扯后宫却是大忌。 如今这宫中看似是甄家一家独大,实际上却是三家制衡。 自己所侍奉的三皇子,背后站着的是皇后一脉,因此与站在太子背后的太子,乃是天然的对立面,而贾家一直跟甄家走得极近。 大皇子的母家身份不高,所凭借的不过是长子的殊荣,看似高不可攀,实际上却是个银样镴枪头。 而在他看来,真正威胁的却是那一位淑妃娘娘,大汉朝一共五子一女,这一位可是独占了一半。 三皇子看着属下如此,她不自觉地收敛了语气,口中讥讽道:“你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这一次是本王有些急躁了。 可是你不知道,那个淑妃一脉,最是会隐藏自身的这么多年,即便是母后也没有发现对方的真面目。 甚至在我对四皇子下手之时,竟然还对我多加申饬,母后还想着让四皇子,和五皇子成为我的臂膀,简直是离谱。” 三皇子提及皇后,眼神更是异彩连连,提起淑妃又有些咬牙切齿。 红衣男子躬身行礼,他自然知道这位淑妃娘娘的底细,此时见三皇子又钻了牛角尖,不得不连忙劝慰。 “殿下未免太过钻牛角了,这淑妃本就是最难对付的,而且属下建议,我们最好暂时不要在妄举。” 三皇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自然能够明白,红衣男子未言之意,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罢了。 “也罢了,在她回京之前我便不动作了,说起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虽说林小姐那儿什么都不去,但本王的心意自然要让小姐知道。” 红衣男子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送到三皇子面前,看着上面琳琅满目之物,三皇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要记得,万万莫要太过声张,另外林大人素来喜欢古籍诗书之类,去库里挑两本古书与他送去。”三皇子这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可投其所好。因此他吩咐起红衣男子,也是头头是道。 而他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京中数处地方,都回荡着相同的声音。 黛玉如今尚未回归,却已然有着不少人闻风而动。京城之中一时间风云变化,大家将若有若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回归的林府上。 第20章 迎着黛玉回京,八月初六这日一早上起来,南安郡王妃便派人送来帖子。 贾母坐在荣禧堂中,接了帖子自细瞧,思忖半天这才给了回话。 “这件事情姑爷还没说,我老了,如今也不大管事,少不得要等他们回来再说。”贾母看着立在场中,等候回话的吴嬷嬷笑着说。 这次林如海回京,她自然是极为高兴,但是却也有些许的不自在。 原因很简单,贾敏在信中说出回京的时日,然而言谈之间却是冷淡许多。 第40章 这让贾母颇有些不受用,好在如今对于贾敏归来的喜悦,冲淡了这一份情绪。 此时偏南安王府派来询问,反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次来的,乃是南安郡王妃身边贴身的吴嬷嬷,瞧贾母这个样子,心头便多了几分思量。她眼珠转动,脸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地浓起来。 “说起来,我们王妃和府上的姐儿,当年也是极好的。只是今儿去了江南,近十数年未得见面,如今却是终于熬出头了。 日后姑爷飞黄腾达先不说,只单纯姊妹们之间,也可以时常聚一聚,免得寂寥。” 这一番话勾起贾母的心思,她立下露出满意的笑意。 当下里笑呵呵的点头说道:“合该正是如此,咱们都是实在的老亲,如今敏儿那孩子灾消难满,也该回京城享享福了。” 吴嬷嬷见贾母欢喜,连忙插科打诨一番,又约好了等贾敏确定回归的日子,一定要知会南安郡王府。 如此这般之后,才缓缓离去。 一旁作陪的凤姐儿见人走了,这才手中托起贾母之前的茶盏,让鸳鸯换新地来。 看着故意没离开的凤姐儿,贾母知道她是想问,该如何迎接林如海和贾敏等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离开十多年自该慎重。 “你这猴儿,平日里那一般的疯魔,怎么今儿这一般安静下来。”贾母被宋嬷嬷逗得开心,因此对凤姐儿说话也是越发地柔和。 见贾母开心,凤姐儿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句:“姑姑回来不说,就是林妹妹也要回到京城了,想来我就要失宠了。哎,可惜呀,我是个没福的,就没托生到姑姑的肚子里。”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僭越,贾母听了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鸳鸯,快快拿我的拐杖来,把这个猴儿打出去,免得她笑死我了。”贾母大笑着,口中催促鸳鸯,鸳鸯口中答应,只站在一旁不动,笑盈盈地看着二人互动。 笑过一阵,贾母收敛了笑意,面容之上也多了两分纠结。 王熙凤之前就知道,贾敏来信之后贾母一直不太高兴,因此这会儿反倒是,脸色平静地等待对方说话。 果然贾母思索一会儿,这才说道:“鸳鸯,去把信拿出来,给凤哥儿瞧瞧。” 鸳鸯听了这话,心知贾母说的是哪一封信。当下得微微退后两步,躬身转到后边,从专门放内眷信件的小匣子里,取出贾敏送来的信。 她手中托着信,先给贾母看确认,随即这才送到凤姐儿跟前。 凤姐儿接过信,颇不明所以地看看贾母,随即又瞥了一眼鸳鸯。鸳鸯此时正背着贾母,双唇微微开合,做了个口型。 “我可瞧瞧,姑姑在上面写了什么?要说我们家呀,最像老太太的就是姑姑,姑姑写得可千万莫要引经据典。我哪里有那些个墨水,能看得出姑姑的笔墨。” 这份俏皮话,又让贾母笑了一阵,挥手说道:“莫说闲话,赶紧看。” 凤姐儿这才将信展开仔细地瞧着,她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然而渐渐的脸色却越发地凝重起来。 贾母见她这样,也知道是为了何事,她双眼低垂,显然是心中有所思量。 过了好一会儿,凤姐儿这才将信合上,递给鸳鸯重新放好。 从贾敏的信上,凤姐儿看出了,比贾母更多的东西。 很显然,姑太太之所以来这封信,定然是贾家有人得罪了对方,而且恐怕还让姑太太气得不轻。 只这话,却不适合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凤姐儿心头转动便想要打个马虎眼。却见贾母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当下心下一惊,再也不敢糊弄。 “老太太,这事儿……”凤姐儿面露难色,她心中几番权衡,到底还是决定依靠贾母,当下下定决心说道:“看姑姑这话,恐怕是咱们家有人一时行错就差,这才惹得姑姑恼怒。” 凤姐儿口中说着,手指伸出了个二,贾母本就心中有谱,既然凤姐儿这样也不为难她,冷哼了一声。 “也罢了,你到底也是个做小辈的,我就算一时多说也是为难你,你一起去吧。叫人到水陆码头那仔细的留意,见到了历时回我,从今儿就开始去等着。” 按照贾敏信上所言,她们来到京城还需要些时日,可贾母却已然等不及,因而命令凤姐儿现在就派人前往。 凤姐儿听了这话,知道贾母这是放过自己,当下的心头一松。她连忙又说出,自己给贾敏归来准备了哪些东西,让贾母重新欢快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荣禧堂,家去安排人手。 等凤姐儿出去,贾母也不说话,只盯着不远处的自鸣钟。此时空气一片宁静,竟有些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贾母不说话,鸳鸯也不敢再动,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纤长的睫毛此时已经被打湿了几团,她却不敢伸手拂去。 终于贾母慢悠悠地叹息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可你不该瞒着我。” 此言一出,鸳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以头抢地,有些倔强的说道:“老太太这一般疼我,便是几位哥儿都比不上,是奴婢让老太太失望了。” 贾母听到鸳鸯的声音哽咽,低头看着对方匍匐在地的身形,她长叹一声,伸手将鸳鸯拉了起来。 那鸳鸯没有按照贾母的想法起身,反而一把抱住贾母的腿,呜咽起来:“老太太为了咱们荣国府,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奴婢每每都看在眼中。 第41章 如今林姑爷眼瞅着越走越高,又怎能让人坏了老太太的大事。奴婢知道,如今这事儿是奴婢的不是,可是奴婢不悔。” 鸳鸯素来是个烈性的,她和袭人有一点相同,便是一旦认主,只满心满眼为对方考虑。 也是因她这番话,说得贾母也是眼眶一热,她拍拍鸳鸯的肩膀说道:“想不到,这老爷走后,又多了个能知我心意的。罢了罢了,这一次就算了,你去告诉赵姨娘,让她消停点儿。” 听了这话,鸳鸯知道,今儿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她乖巧的点点头,起身擦了擦脸上,又瞧贾母那湿了一块儿的裙子,但忙从里间取出替换的与贾母穿上。 “这回可别哭了,也就是我,若是换个人,就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没得晦气。”贾母口中说着,眼神却极柔和。 鸳鸯脸上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 “老太太慈悲,这次是奴婢僭越。当初因为那件憾事,老太太您一直多有自责,二太太不知就里……奴婢便想着让二太太忙着,等时日长了,二太太自然能够知道老太太的一片苦心。” 此话说得句句都是在为贾母考虑,贾母笑嗔:“你个猴儿,竟是比凤姐儿还会说话了。” 不过鸳鸯这次虽说是自己作主张,但贾母并非是生气此事,王夫人行事不周密,自然应当敲打。 鸳鸯私自行事,引得赵姨娘兴风作浪,自然也该敲打。 至于为何现在不一并处理赵姨娘,自然是因为,她的确需要敲打敲打王夫人。 良久之后,贾母这才回过神来,轻声地叹息道:“希望敏儿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第21章 贾母这会儿忧心家族未来,可惜贾家能够理解她用心的没有几个。 她也更想不到,和她同样忧心贾家未来的,竟会是她有些看不上的赵姨娘。 赵姨娘自从得知黛玉要回来,一直就有些心思不宁,今日因贾政不在家,因此她也懒得梳妆。只穿了半新不旧的褂子,脚上蹬着一双鹿皮浅口半截软鞋,乌压压的头发完个纂儿,坐在廊下出神。 如今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地,赵姨娘的贴身丫鬟小吉祥,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漆雕螺钿寿星托盘走过来。 上面放着一只红绕丝白玉玛瑙盘子,盘子里边是切得规规整整的当季水果。旁边右边放着一盏半截高玻璃盏,里边是黄澄澄的茉莉花露。 “姨奶奶,这会子有点热,不如吃点东西解暑。”小吉祥笑着说道,她走进赵姨娘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廊下。 赵姨娘这会子却没什么食欲,她瞧了瞧正房那一边,神色中有几分厌淡。 昨儿老爷回来便大发雷霆,将王夫人拘了起来,如今不过是让人送水送饭,却不肯让其出来。 也使得这院子里有些风声鹤唳,她本来还觉得老爷做事稳妥,可没想到探春那死妮子,竟然跑过来踹了自己的肺管子。 想起自己不争气的女儿,赵姨娘抚住胸口,努力地平息自己往上翻涌的怒气。 一旁的小吉祥始终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她和小鹊那个不长眼的可不一样,自然知道主子背后有多用心。 这一会儿猜也能猜到,主子到底是为什么气恼,说起来,三小姐未免也有些太过。 主子为了三小姐日后前程着想,这才变着法的,让老太太把三小姐送到夫人那儿去养。可是三小姐总该知道,谁才是她的亲生娘。 谁能想到的在王夫人膝下,竟是移了性情,每每让姨太太心生烦恼。 姨娘为了三小姐日后能有个好前程,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可偏偏三小姐就是看不见。 小吉祥想到这儿,再也忍不住轻声地对赵姨娘说道:“要我说姨娘,不如直接和三小姐说明白。姨娘这次出手,哪里是因为想要挑拨离间,还不是因为二太太太过,竟然好好的阻了三小姐的姻缘。” 作为贾府的丫鬟,小吉祥十分能够理解赵姨娘的想法,要知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而这婚姻大事,却是一辈子的事情,三小姐今年已经十五了。 勋贵人家大多在这个时候,或是定下人家,或是有着急的已然嫁娶,可偏偏只有三小姐,这仍旧是无人问津。 如今若是仔细地察看,机缘好,到时也可得个仙郎良配。若是再迟了一两年,到十七八岁,那后边可就更难了。 就比如史家的那位大姑娘史湘云,早在两年前便已然定了亲,那卫家儿郎,可是京城里少有的俊俏人。 而若是再拖上几年姑娘就难了,就比如西府里的尤氏奶奶,又比如贾府的邢夫人,都是因为各种缘故错过花期,最后只能做填房。 这填房哪里是好当的? 若是小吉祥未说这事儿还好,说起来这事儿,赵姨娘此时胸口起伏更烈,颜色也有些转白,口中叫唤:“快别跟我说那个孽障,小吉祥,赶紧拿两丸药来。” 小吉祥唬了一跳,赶忙踮起脚便跑进屋里,片刻又急匆匆地冲出来,手里拿着两丸药,送到赵姨娘的口中。 赵姨娘吃下了药,这才觉得好些,长出了一口气,横了一眼,一脸紧张地小吉祥:“偏你又说这些气我,若是再说这个,我便被你气死了。” 被吓唬住的小吉祥自然不敢再说,她却是怕把自家主子再气个好歹出来。 第42章 这不知道就里的人,都以为赵姨娘有多狠毒,实际上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 相反的赵姨娘对她们却是极好,小吉祥想到这儿,越发地愧疚起来。她老子娘一个爱赌一个爱抽烟,要不是赵姨娘替她瞒下一半的财产,等她出了这个门,恐怕一分钱都攒不下。 赵姨娘摆摆手,只瞧这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点的城府也没有,也就在她手下换个地方,早死了八百回。 “也罢了,我也想开了,总归我不过就是个奴才,就是生下的姐儿也不拿我当回事儿,我又何必多费那份心呢。”赵姨娘口中说着,其中却多有几分伤感之言。 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为奴婢有多下贱,可是在面对女儿的无端指责上,她到底还是有两分伤心。 探春只以为她吃醋拈酸,却不知道,她愿意做小幅低的前提,是王夫人不能动她的孩子。 这一次上门的,虽说家世并非是勋贵人家,也是所有的青年俊才,并且其人和陇西世家也有姻亲。 年仅十七岁便考中了举人,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坯子,家世也不俗,而且还是少有的有家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那种。 这在赵姨娘眼中,虽比不上卫若兰那种,可依着她的眼力,也是够配探春的。 “你不知道,我偷着打听了,那人却是个极好的选择……”说到一半,赵姨娘确实有些咬牙切齿。 她低声地咒骂道:“我还不了解她,且不看前面周姐姐给她折磨成什么样子,当初不也是她急吼吼的,给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 要不是她这个亲娘都不相信孩子,老爷哪会那么容易被小人谗言所阻,以至于失手将珠大爷活活打死。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假装看不见珠大奶奶,不过就是平白的怨恨,要我说真正生气的,该是人家莫名其妙丧夫的珠大奶奶。 如今祸害了自己孩子还不算,竟是还要祸害我的探春,前两年柳节度使替自己的远房侄儿求亲也就罢了,柳家那一房已然有些破落。 可如今呢,你且告诉我哪里有半点不好?探丫头,如今已经十五了,在这般蹉跎下去,难道跟二姑娘一样嫁不出去才好!” 赵姨娘越说越气 ,她会觉得有些口渴,直接捞起玻璃盏也不用勺子,直接凑近盏边倒了半盏在口中。 喝下这一口,她才长出了一口气,仔细的搜索了一下,抬头看着小吉祥道:“我哥哥那儿可回信儿了?” 小吉祥听赵姨娘说了半日,这会儿才说得正话,当下里连忙点头。 “自然说了,如今信已经送到那边。另外林小姐说,环哥儿的功课绝不能落下,日后若想要振兴家业,少不得要从科举上来。”小吉祥一五一十地说道。 她看见提起贾环的时候,赵姨娘的脸色明显变好,当下又说了几句贾环课上的事情,果然哄得对方越发的眉开眼笑起来。 看着赵姨娘如此,小吉祥心头有几分心疼,谁人又能知道,姨太太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姨娘却并不知道,小吉祥这会心中的想法,她听了黛玉的回事,只觉得心中万般的舒适。 “我就说林姑娘不错,素来就是个好的。这别的不说,每次但凡是有一个年节景儿,凡是给兄弟有的,我的环儿是从未有落下的。 而且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没有跟宝玉差着等份,这就是脸面。 也是她给环哥儿出主意,让环哥私下里用功,只不要强过宝玉去。 若不是这样,我那环哥儿恐怕早就被太太容不下了,哼,太太那时天天让环儿抄佛经,美其名曰练字。” 赵姨娘说到这儿,眼中闪过恨意,总有一日,她定要王夫人付出代价。 看着赵姨娘如此,小吉祥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样子的姨娘,好像比二太太还要吓人。 她正觉得自己可笑,忽然赵姨娘腾地站起身,就往屋里边去,小吉祥心中茫然询问:“姨太太,这是要干嘛去?” 赵姨娘随口回道:“去给林姑娘准备礼物。” 林姑娘离开京城小半年,她可是有不少话要跟她说,还有姑太太那也是,毕竟这些年荣国府可是变化极大。 而黛玉这边刚刚入到府中,便有丫鬟送来一只锦盒,琉璃打开锦盒,发现正是这段时间送到林家的书信。 琉璃一眼便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封,当下里双眸微闪。她随即若无其事地翻了翻下面,见没有其他的,便只拿了赵姨娘的信走进里间。 黛玉这会正歪在罗汉榻上,眉眼间颇有些疲惫,她素来有择床的毛病,这一路行来也是有几分疲惫。 “出了什么事?是母亲那边?”此时,黛玉见琉璃过来,强撑着坐起身子。 琉璃赶紧上前两步,将盖在黛玉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这才解释道:“太太那没事儿,只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等会儿子厨房就送晚膳。咱们家老爷,跟四皇子和九殿下一起进宫了。 奴婢刚才在检查最近的来信,发现有赵姨娘的,便拿给姑娘看。” 琉璃口中说着,便把赵姨娘的信送上。 “拿来我瞧瞧。”黛玉接过信随手地展开,便瞧见赵姨娘那有些七扭八歪的字迹。 看着上面的字体,她忍不住莞尔一笑,一旁的琉璃瞄了眼,也是忍俊不禁。 第43章 “这一位赵姨奶奶也是个妙人,明明写得一手好字,可偏偏每每都要做这种七扭八歪的。”琉璃忍不住几分吐槽,在她看来写好字十分简单。 赵姨娘这一般,明明能将字写得极有风骨,偏偏却要模仿鸡爪扒拉,才是真的难。 黛玉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她,自然知道为何赵姨娘如此,等看到下面,她忍不住唇边含笑:“这赵姨娘也是个促狭的,不过按她说来,是前一日宫中来了人,第二日王夫人才写信去金陵。” 黛玉口中说着,若有所思地用指肚轻敲信纸,宫中来人……会直接上府的……甄家吗? 第22章 黛玉手中捏着信,随着及笄之后,她眉眼也渐渐展开。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怎的,她眉间自带一缕愁绪,两弯细眉时常微微蹙起,只让人觉得心头发颤。 这一会儿心中思量,更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替其分忧,以期能一展笑颜。 琉璃看着黛玉这样,眼神中颇有几分担忧,带着两分僭越地说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小姐若是心情不好,不如这事儿和夫人商量商量?” 她素来是个最为守礼的,如今这话显然已经有几份过了。琉璃心知自己不该这样说,可是实在不想眼前之人,有半分愁绪笼罩。 “这事儿倒是不好说,母亲一直对于外祖母家有所期待,若是直接告诉她,恐怕反叫她心头难受。前几日水豫宸那个促狭的,引着母亲查了不少外祖母家的事情,把母亲气的不轻,我也差点恼了他。” 水豫宸因为这一次金陵的事情,却是直接恼上了王夫人,间接着对于荣国府的印象再次落到新低。 按照对方的话来说:“荣宁二府就是个作死不怕事儿小的。仗着自己有几分祖上的面子,就胡作非为了,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是因此,当闲聊之时,贾敏偶然问起贾家之事,水豫宸脸上露出几分难言之色。 在贾敏的几分恳切之下,水豫宸这才挑了两三件不起眼的事告诉对方。 贾家这么多年来,行事作为京中众人各有瞩目,若论起不靠谱来,他家能数得上是纨绔前三。 也是因此,荣国府宁国府多有行错就差的,贾敏本是想听听京中的变化,可水豫宸这一替贾家遮掩,反倒是让她心头疑惑。 水豫宸说的那几件事中,有两件便牵扯到女儿,对方话语未完,便让贾敏想起来王夫人之事。当下里派人私下询问,竟是比水豫宸说的不堪十倍。 后来又特地找来琉璃,仔细询问自己女儿曾与贾府的过往,琉璃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下贾敏更是生气。 因黛玉生就不凡,这贾家中人哪里肯放过。只他她们多少有脑子,知道万不可攀扯黛玉,但是多多少少却也总喜欢打着黛玉的名头。 贾敏本就担忧黛玉身为女子风头太盛不是好事,结果踩着女儿的偏是她娘家,几乎气得倒仰。也是因此,路上写给贾母的信中,便露出来几分阴阳之意。 水豫宸做了这一事儿,使得贾敏跟贾母起了嫌隙,可偏偏在她眼中,水豫宸是个极端方的君子。 “那家伙一贯就是这样,每每非要挑起事端来。”黛玉口中唠叨,眼中却仿佛淬了星光,她知道水豫宸一心为她,生怕贾敏因为太过相信娘家,而给自己添麻烦。 素来当他是知己,只这人未免太过护着她。 黛玉并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份埋怨,其中可是没有半点埋怨的意思,反而多有两分若隐若现的亲昵。 一旁的琉璃见此情景,忍不住扭头轻笑,恰在此时晴雯进来拿东西,听到二人说话笑着说道: “说起来这个,我倒是觉得王爷干的好,贾家的那一些大老爷、姑奶奶们也该长些记性,平素里干的那些事儿就不说了。 偏生外面的爷们也没一个长心的,咱们就不说别的,就说赖大奶奶那儿,手中不知掐着多少把柄呢。” 晴雯口中说着,笑嘻嘻地拿出一只盒子来。 “小姐瞧瞧,之前找这东西死活找不到,如今却是趁这机会竟是翻到了。” 晴雯素来是个伶牙俐齿的,她一进来,这屋子立刻热闹了几分。琉璃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眼前这人实在是有点太吵。 黛玉倒没有什么感觉,相反她十分喜欢自由活泼,充满生气的晴雯。 这会儿瞧她递东西过来,她也往盒子里边瞧,当下里失笑道:“竟是这些东西,可巧你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晴雯笑嘻嘻的解释,这次回京中因为几乎可以确定,林如海不会再前往江南。所以便将黛玉的东西,全部送回京城。 这一下子倒是翻出了不少,以前的东西。 黛玉指着盒子说道:“如今这东西在我这儿没什么大用了,倒是正好适合环儿。琉璃,你把东西收起来,回头放到给荣国府的礼物里去。” 琉璃点点头,伸手接过来盒子,这盒子大约一尺见方高约三寸,里边却是放着整整齐齐的几块墨。 这墨色极好,拿在手中分量十足,丝丝墨香中透着股子奇香。 她凑到鼻翼下,仔细地嗅了嗅,总觉得这味道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小姐这东西?”琉璃抬头看向黛玉询问道:“总觉得味道里……好像是加了些什么。” 一旁的晴雯噗嗤一笑,口中打趣:“哎哟哟,可别说是皇家出来的了,连这个都没发现吗? 第44章 这东西里边放着沉朱砂,还加了麝香、冰片这些,所以味道才会是这样的。 如今环哥还小,所以也不用在意这个,若是带到了十七八岁,有了屋里人那就要注意了。若是一时有孕,用了这个可是容易出问题的。” 听了这里边有麝香,琉璃也是明白为何自己总觉得古怪了,只是随即她便听了晴雯这一篇长篇大论。 琉璃忍不住张口啐道:“你这小蹄子,怎的这些话也知道?谁说了,你这些污耳朵的东西,竟在小姐面前说。” 她口中说着,忍不住往外走了两步,瞧了瞧外边的人影。 晴雯知道对方的意思,此时轻吐了吐舌头,她也是一时口快,这会子也知道自己说的有问题,连忙向黛玉请罪。 黛玉却没有太在意这事儿,她摆了摆手示意晴雯起来,这才笑着安抚琉璃:“你且放心,咱们说的话自不会传出去,不过晴雯说的话糙理不糙。 这东西乃是当年大皇子送来的,因为里边有麝香,因此我接到了便束之高阁。 这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咱们却不合用。正巧环哥儿如今正学习,他又听从我的话,一直压着在舅舅面前的表现,正好送给他,也算给这孩子几分安慰。” 听黛玉这么说,琉璃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多了个心眼,取过签子,在上面仔细地注明了品名以及事项。 随后这才送到前面,放到给府中众人准备的礼物之中。 当日晚间林如海并未回归,被皇帝留在了宫中,水豫宸和四皇子也是一直陪同。 因此他们入京的第一日,只有贾敏和黛玉一起用膳,好在母女二人亲厚,倒是可聊的不少。 第二日直到下午时分,林如海这才面带笑容地回到林府,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对于林如海在江南的功绩,政和帝龙颜大悦,最上皇帝也是大加赞赏,特旨: 林如海进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文渊阁大学士。 圣旨稍后就到。 贾敏听完之后也是满脸惊喜,她从炕边跳起来,亲自替林如海整理衣冠,口中笑着说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辛苦了这么多年,却是终于得偿所愿,入阁拜相。 来人,传我的命令,阖府上下各赏三个月的月例。” 一旁的黛玉此时也是眉目之间全是笑意,此时听了母亲的话,赶忙添上一句:“跟在父亲身边的,多加一个月的月例。另外一定要吩咐下去,不可声张。如今圣旨未到,万不可让人觉得我林府轻狂。” 林如海此时也是眉目舒展,听到女儿的话,连连点头笑着,对贾敏说道:“你看,女儿如今比你做事还要周全,就如同玉儿所说的,如今圣旨未到,我们自该谨慎为上。 再者说,如今我不过是内阁末位,上面还有五位阁老呢。” 贾敏听了这话也不恼,一双与黛玉极为相似的眼眸,此时横映秋波,瞥了一眼对方。 “是是是,你们父女一条心。” 说到后面贾敏,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第23章 (修) 像入阁拜相这种大事,是根本无法隐瞒的,当天下午京中的大部分勋贵便知晓,林家崛起了。 林家本来也是公侯之家,不过是后来转道,这才成了书香清流。 以前还有些人暗地说些酸话,指摘林如海因读书伤身,因此只有一女。日后纵然黛玉入主中宫,却也无母家帮扶,泼天的富贵接不住之言。 然而如今却再无人敢说些此言,而那些日暮西山的勋贵,也开始暗自琢磨,自家是否也要学着林家转向诗礼簪缨世族。 毕竟勋贵人家以前纵然有这种想法,可终究无人能走成这一条路,现在有林家在前面撑着,只要学着对方,那便是一条捷径。 林如海为人端方,不好直接上门,便有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贾敏的母家——荣国府。 相熟的几家勋贵,更是直接递帖子上门,只想让贾母帮忙引荐。 这一次人数极多,其中一些凤姐儿协理,挡回了大半,可是也有着不少老亲避无可避。 也是因此,半日凤姐儿便受不了,只命平儿和丰儿两个,一人各抱着一大摞往来的帖子,直奔贾母处。 还未曾进到荣禧堂,凤姐儿便一路大笑着给贾母报喜:“老太太,可不得了了,如今咱们家姑爷飞上枝头,引得百鸟来贺,我这两日真真是忙断了腿。” 王夫人和邢夫人听到凤姐儿的话,都抬头向外看去,这件事情她们自然知道。 邢夫人还好,自己本身领着一品夫人的诰命,因此倒也没有太大的想法。 只是羡慕自己的小姑子命好,不但女儿是天上的祥瑞,这夫君又入阁拜相,清贵无比。 而王夫人就不一样了,昨儿听到这信儿,她几乎气得一夜没睡。 对于贾敏的记恨更添了一分,此时便是来的是自己的内侄女,也让她有些不悦。 “凤丫头,如今你也大了总归该有些个体统在身上,哪里还能如同小子,一般大说大笑。”王夫人自然不敢说贾敏如何,怕惹得贾母动怒,不过单纯地刺激下自己的内侄女还是可以的。 凤姐儿本是为了要奉承贾母,未曾想竟是被自己的姑妈抢白,她脚步一顿,眼中划过惊愕之色。 好在她反应快,这才未让太多人瞧出端倪。 第45章 “姑妈这是说什么话,如今可是大喜的事情。我人小经历的事儿少,如今这件事儿在我眼中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哪里像老太太和姑妈做得稳,我如今啊,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要不是平儿踩住我的裙角,我这脚一跺呀,就得窜到天上,踩朵筋斗云。” 听着凤姐儿的俏皮话,贾母哈哈大笑,刚刚因王夫人的话所引起的不适也被压了下去,他指点着凤姐儿,只让鸳鸯替她揉心口。 “快来人,哪里来的猢狲,还不赶紧把她绑起来。”邢夫人此时难得灵光一闪,和贾母一唱一和。 果然听了这话,贾母笑得更是欢快,只剩下王夫人冷着一张脸,却也不敢再多言半个字。 凤姐儿将笑话说完,便凑近贾母指着那些帖子一一细数。 “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这一摞在平儿手中,用紫檀木螺钿满床笏箱子里。 而“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则被分类到,丰儿托着的花梨木大漆富贵荣华箱子。 “至于其他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等”因着凤姐儿实在忙不开,便暂时先放到一旁,先收帖子再赔罪,等这边松散再回。 贾母听着,连连点头,夸赞凤姐儿细心。她先打开紫檀的箱子,里面最上面的便是一封,带着皇家刻印的帖子。 “这是?大皇子府的?”贾母抬头问道,凤姐儿连忙点头:“正是,听说不止是给咱们府帖子,大皇子的贺礼直接都送到林姑爷的府上了。” 听了这话,贾母原本的笑容收敛了一下,她端详着手中的铁子问道:“可打听了没?你林姑爷怎么说的?” 此时,话题人物林如海还有些虚幻之感。林如海对自己的入阁拜相,此次也是颇有些意外。本来以他的想法,本次的目标乃是右都御史。 却未曾想到,竟是无意之间走了一条青云路。 随着圣旨到来,京城之中也随之风云搅动。 此次林如海平步青云,使得京中有智者皆暗自心惊之余,更加好奇黛玉最终花落何处。 黛玉本是祥瑞的具现,注定她若是垂青一人,其人在夺嫡上便可省了千百步。 如今在祥瑞之上,更是添了一位内阁阁老,这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再也坐不住。 一时间各种贺礼,如同流水般地涌入林府,每日门一开启,便早早有人在门外等候,暮霭之时,宵禁之前尚且有人前来叩门。 几日下来,林如海和贾敏两人俱是身心疲惫,原本预定的,前往荣国府的计划也停顿下来。 而黛玉却深感忧虑,她本能地觉得,若是再如此恐怕要出事。 当下黛玉便直接前往母亲所在的正院,她素来知道父母感情深厚,父亲的外书房早就形同虚设。 只需去到母亲的院子就可以见到父亲,这一进门果然是如此,只是如今夫妻二人脸上都没有笑意,反而颇有些愁云密布。 “父亲母亲。”黛玉进门先行行礼,却也不等二人说话便直起身,语气有些急促:“我听林管家说,如今外面还有人在等待,似乎人还不少。” 黛玉这会儿颇有些忧心忡忡,实在是这一次太过地惹人注目。 俗话说过犹不及,若非是水豫宸送来消息,告知送礼来的这些人背后的立场,她都要怀疑是有人想要捧杀父亲。 好在林如海是个极有分寸的,第二日之时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因此如今已然闭门谢客第三日了。 林如海听到女儿所言,当下微微颔首,他自然知道女儿担忧什么,实际上就在女儿来之前,他正在和妻子商量这事儿。 他长叹一声,苦笑地指着眼前的几张礼单说道:“你先瞧瞧这些吧。” 黛玉扫了一眼桌上的礼单,和拜帖盒随即蹙起双眉,这些盒子都是紫檀雕刻,其上各镶嵌着明晃晃的金银珠宝。 而且上边还有着,形态逼真的盘龙斡旋,招显身份。 她伸手拿起一张礼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黛玉有些惊诧,这里未免太重了。 林如海这会儿和女儿一个心思,见对方这个表情,自己也是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份被随意拿起的礼单,正是大皇子所送的,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上提]大汉政和二十五年八月十二,[中款]义城王水佑平,[下注]谨贺左都御史暨文渊阁大学士林晋升之贺。” 将这一页再翻过来,便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礼单。 这份礼单仔细算来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乃是补品,其中包括鹿茸、虎骨、熊掌、人参、燕窝、海参等。明晃晃地竟写了两株六百年以上的野山参,再就是那足足有十斤的血燕。 第二类则是皮毛,大皇子之前常与瓦剌人作战,因此获得皮毛比其他皇子要容易些,可如今这阵仗,也有些吓人。 黛玉仔细看着目录,如银狐皮、赤狐皮、这些不说,还有些特殊的豹皮、洋獭马褂料、川绸、东绸、昌锦。 特地标注了,敬送两件大氅,黑狐皮大氅一件、月见色白狐腋皮大氅一件。 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猞猁、水獭、貂褂…… 黛玉看到一半,就已经看不下去,她猛地将礼单合上扔在桌上。 紧接着便拿起另外一本,这一本乃是是三皇子所送,看起来明显比大皇子送的要薄了很多。 第46章 只是一翻开内容,与大皇子却是不遑多让。 其中不但有名家的古籍,还有不少珍品的画作,其价值与大皇子所送的这些相差不大。 此时黛玉已然没有看下去的心思,她轻咬贝齿,满脸气恼地看着林如海和贾敏。 贾敏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看见女儿看她,只是苦涩地露出些许笑意。 看见母亲这样,黛玉忍不住上前安抚,随即看着桌上的这一些礼单,心中琢磨。 这礼物太重,她林家万不敢收,可是若是直接退回,诸位皇子的面子,定然要受损。 别的不说,大皇子定然会认为,是他们林家看不上自己的招揽。 林如海还苦笑一声,接过话头说道:“这正是我愁的,这些东西该怎么办,他们放下就走了,总不能将其打出去。” 眼前的这些东西,实在是烫手山芋。 贾敏这会儿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黛玉和林如海紧锁的眉头,前几日的喜气再也不见,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几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眼前的五件礼物当中,只有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是最简单的,都是符合自己身份,又不会特别贵重的。在贾敏看来,除了这两份礼物,其余的都如同催命符一般。 这三份厚礼里边都各有一件,独属于女子所用的,这用意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黛玉对于他人的目光最是敏感,此时自然有所感应,她看到母亲的眼神也明白对方的想法。 “母亲切莫担忧,这事儿我与父亲仔细商量。”黛玉露出一丝笑意,想要安抚贾敏。但是她却也清楚,母亲是不会因为她的只言片语,而有半点侥幸的。 这三份礼物无论是收了哪一份,便是代表她日后的归属,以及林如海的立场。 “父亲母亲,不如……” 第24章 黛玉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前来的脚步声。 几乎是如同心电感应一般,黛玉转过头望向门口,随即她双眸一亮喊道:“宸儿。” 来人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大氅,里面穿着的则是淡青色的蟒袍,头戴九棱凤翅冠,一双桃花眼中顾盼含情。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礼单,随即笑道:“恭喜林阁老,贺喜林阁老。” 此言说出,颇有几分顽皮,倒是让空气之中,那凝固之色散取几分。 “别胡说八道,赶紧快来看看,这事怎么办。”黛玉这会也安定下来,她看水豫宸眉眼含笑,显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下连忙催促。 水豫宸见黛玉这样,颇为无奈的摇头,抽出腰间的扇子,轻敲了黛玉的额头一下: “也就是你,便是当今万岁,也不敢这般使唤我。你今日关心则乱,你且不瞧瞧,这些东西收下也就收下了,不用管他背后的意思。” 此言一出,反倒是让黛玉有些诧异,一旁的贾敏显然也坐不住,连忙说道: “九王爷,你看看这礼单,哪里像是送礼的?” 贾敏自幼受到传统教育,因此有些话却是一时难以启齿。在她看来,这些名为礼单,实际上便如同那抢亲的预告一般。 只是如今这几张单子的主人,乃是当朝的皇子,甚至其中可能还会有未来的皇帝,因此一时她却难以说出。 水豫宸微微摇头,上前一步,扶着贾敏坐下,口中安抚道: “太太请放心,这件事情我来。” 说罢,水豫宸笑笑的将礼单放到盒子里,然后轻咳一声吩咐道:“去吧东西送到我那皇帝侄儿处。” 水豫宸嗓音落地,便有一道身影落在书房之中,正是甲二十三。 对方快步的走上前,取走五只盒子,随即又是几个跳跃,便再不见人影。 这一番变故让林如海有些迷惑,但她到底是海沉浮多年,马上试探性的问道: “送到陛下面前?” 水豫宸笑着点了点头,她手中轻敲着扇子,语气中有一丝遗憾:“是的,这些东西先送到皇帝侄子那去,这件事情林大人就可以再不用挂怀。” 这番话一出,林如海自然知道所谓何意?他先是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再看向水豫宸。 思索良久,这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随即走到贾敏身边,低声的在对方耳边安抚。 一旁的黛玉见状知道,他们二人要说贴心话,便和水豫宸先往外走。 等出了正院儿的院儿门,黛玉抬眼看向水豫宸,正撞入对方含笑的双眸中。 黛玉冷笑一声,随即伸手便拧住水豫宸的一节臂膀,冷笑道: “说,给我说清楚了,这事儿是不是你策划的!” 水豫宸在黛玉面前素来没有秘密,对方这么一说,随即便明白,这事儿恐怕背后少不了对方的推波助澜。 这下子刚刚的气恼一时又上来了 ,黛玉此时反倒是松开手,脸色凝重的看着水豫宸。 此时正是日火如炎,黛玉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白皙娇美外又添了两分透明感。 加上那双盈盈一水间的眼眸,让水豫宸呼吸一滞,他有些狼狈的转过头,举起拳头轻咳了下,这才解释道: “这件事情是明摆着的,你本该想得到,只是,如今你身在危中自然放了去。” 水豫宸似乎有些担忧,黛玉会因此而心情低落,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看到她的脸色慢慢缓和,这才将一切缓缓道来。 第47章 林如海这一次升值对于黛玉来说,其中的意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因此事情发生当日,水豫宸便心有所虑,担忧因为此事会使得,原本就心情动荡的众人,做出不顾一切之事。 而一切的确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发生了。 林府第一天闭门谢客,水豫宸便知道不好,只是这时他却不好直接上门,免得反而会使得事情,出现其他的状态。 因此水豫宸索性吩咐暗卫打探消息,知道众人的礼单内容之后,他未曾去皇帝的宫殿,而是转身去了自己父亲的甘泉宫。 最上皇帝当年和开国皇帝马上奔波,因此身体一直极好。只是他多年征战后厌倦朝政,索性扶持更有事业心的孙儿登基,自己在甘泉宫颐养天年。 甘泉宫乃是政和帝特地为了,自己的祖父所修建,其中雕梁画栋自不必说,更有一种磅礴大气之事。 水豫宸一进殿门,迎面便砸来一只毛笔,他轻车熟路的连躲都没躲,任由毛笔砸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你这个孽障,还有脸回来?”一道威严的嗓音从殿内传出,中气十足却有几分虚张声势。 听着这道嗓门,水豫宸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半眯着眼吐槽道:“声音太大了,万一哪天再来一嗓子,把你未来儿媳妇吓到怎么办?” 他口中说着,也不行礼,便直接往里边走,几个新分配来的大内侍卫,几乎管不住自己的表情。 刚想张嘴吆喝,却听了一道阴柔的嗓音:“真是没规矩,捂上嘴拖下去。” 几人便感觉自己的口鼻被人捂住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便被薅了下去。 而此时这一点闹剧,作为主角的两人都没有在意,水豫宸仍旧是笑嘻嘻的,朝着最上皇帝身边走。 他直接上两段台阶,一屁股坐在最上皇帝龙椅的旁边,左右扭了扭,拍了拍手下金黄色的靠枕说道: “这东西四邻不靠的,完全就是摆设,您也不嫌难受。” 然而他这话刚说完,随即便迎来了一道劲风,在水豫宸的额头上就是一巴掌。 “你个混小子,还敢回来!”最上皇帝口中说着,双眼却是不住的打量着自己的老来子。 他多年征战在女色上从不上心,因此孩子自然也是少的可怜,只有当今太上皇和眼前这孩子。 偏偏眼前这小子是个顶顶不省心的主儿,以前年纪小的时候,惹出麻烦也还情有可原。如今他也是长大了,偏偏还是如此。 最上皇帝摇头叹息,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冲撞了哪门子煞星。 不过他随即便想起,刚刚对方说起的那一句话:儿媳妇? 太上皇的皇后早已经过世,他也不打算再娶,因此如果说儿媳妇,只能是眼前这小子的媳妇。 他有些惊悚的上下打量着水豫宸,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哪个儿媳妇?你这小子不会要对玉丫头始乱终弃吧?” 此话一出,正在端茶往里进的高进忠一听,手中的托盘已歪,差一点两盏茶全翻了出去。 他赶忙稳住自己的手,此时立在门口,也不知道是进还是退。他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缩着脖子进去送茶。 最上皇帝这话,水豫宸却是不爱听,当下里一个白眼儿便翻了过去。 他往后一靠,有些大大咧咧的说道:“换什么人啊,一直都是小玉儿啊,我连金香玉都给她了。” 想起这事儿,就想骂人的最上皇帝刚想张嘴,忽然想起东西给了黛玉,当下的又憋了回去。 水豫宸有些狐疑的,盯着自己的父皇打量一番,带着几分迟疑的询问:“你该不会听谁进谗言,要给我指婚吧?我可告诉你,除了小玉儿我谁都不娶。” 一旁正在地茶的高进忠,听到水豫宸这话,手指不自觉的抽搐一下,很快又稳住自己。 最上皇帝轻咳一声,此时他显然有些尴尬:“没人说,我还以为你要对不起玉丫头。 不过玉丫头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平素里你们不都是一起行动的吗? 水豫宸读懂了自己父亲的潜台词,一时也有些无奈。 他仔细的解释道:“我今儿是来告状的,自然不能带着她,不然岂不是带着苦主找上门?” 水豫宸也不忌讳自己的父亲,直接便将几位皇子送礼上门的事情说了。 他一手端着茶,一手捏着平素里黛玉喜欢吃的青团。 “我就知道那几个孙子肯定坐不住,结果你看他们真的没坐住!父皇,你得替我做主,总有孙子想抢我媳妇儿!” 一旁的高进忠听到水豫宸这话,稍微的往阴影里凑了凑,一双眼眸如同鹰隼般的向四周扫过,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水豫宸瞥了一眼高进忠,眼中有一丝笑意。他敢在这里说这话,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话绝对传不出甘泉宫之外。 可是还没等水豫宸得意,便又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拍了一巴掌。 “得意个什么劲儿,真是的,你皇侄把你教坏了,天天都学些什么!” 最上皇帝看自己的老儿子,这样忍不住便觉得有些牙疼,只是他最是偏爱自己的老来子,因此将过错全推到了政和帝身上。 他先是打了水豫宸一巴掌,随即又觉得有点心疼,伸出蒲扇大的手在水豫宸的额头上揉了两把。 实话说,水豫宸本来没觉得疼,因为最上皇帝还是有分寸的,可偏偏揉这两下,倒是让白皙的肌肤红了一片。 第48章 也让最上皇帝莫名有些心虚。 水豫宸感觉到额头上的炙热,一瞬间有些委屈起来,原本身上那有些飞扬跋扈的气息,此时也变得黯然。 像是被人遗弃的狗儿,畏缩在雨夜之中,只能轻声的呜咽自怜。 一旁尽可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高进忠,见到水豫宸如此,当下的双目满是谴责的看向最上皇帝。 “我又没使劲儿,是你这小子太欠练,日后没事儿,多举几次鼎就好了。至于你说那几个孙辈的事情,这还难倒你了? 来,父皇给你出个招,你就直接让暗卫去,把这些礼单交给你侄子,他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我敢保证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讨不了好!” 最上皇帝口中说着,却不敢再碰水豫宸的额头。 “事情就是这样,其实我本来想着,让父皇提点一下皇帝侄子就行,结果父皇倒是比我还要激进。”水豫宸颇有些无奈,乖乖低下头给黛玉看自己早恢复白皙的额头,这才让小姑娘的眼泪收了。 听完水豫宸这话,黛玉忍不住便有些不知所措,私心上,她觉得水豫宸干的极为漂亮。 但是不知为何,她又有一种微妙的同情感,有点同情那三位皇子。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踟蹰的询问道:“这事儿会不会让最上皇帝和陛下,尤其是陛下与你生嫌隙?” 随即他便看着水豫宸笑嘻嘻的摆手,看对方的脸色轻松,似乎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水豫宸露出有些调皮的笑意。 “怎么说呢,如果从近期的效果看,自然由我直接出面硬刚几位皇子合适,但是有的时候效果未必会好。 而若是让我那皇帝侄子出面,我敢保证最后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水豫宸笑嘻嘻的说着,他忽见路边的一株海棠此时开得正艳,索性便伸手,摘了一朵最大最盛开的递到黛玉的面前。 这海棠是名品西府海棠。花大团圆,更是花瓣肥厚,此时落在黛玉的小手上,便如同一抹霞光坠于羊脂之中。 黛玉看着这与她手掌差不多的海棠花,脸上露出几丝笑意。 “你放心,我那侄子要是知道,他如今春秋鼎盛的,就有孩子惦记起,他屁股下的那一把椅子,指不定还怎么生气呢。 这几个皇子都是被惯坏了的,而且我偷偷告诉你,就算是太子也不是过是一时之计罢了。” 黛玉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眼水豫宸,随即便没有再多话。她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此时便将话头岔开,问道: “今儿这事儿解决也好,这样子,想来十四那天,我们便能回荣国府了。” 黛玉自己是不想去的,只是贾敏已然离家十来年,因此林如海,便想带妻子回到荣国府,也算叙叙天伦之乐。 水豫宸自然是瞬间洞悉林如海的心思,他带着几分心悸的看着黛玉确认道:“你确定,真的过去不会吵起来吗?” 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黛玉也有一样的担忧,只是看着眼前水豫宸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的说道:“应该不会吧!?” 两人是青梅竹马,水豫宸哪里不知道黛玉这话,就是很担心吵起来的意思。 当下里他若有所思的笑了一笑。 两人本打算还要在园子里逛逛,可是没想到那边暗卫便来回禀了。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水豫宸直接跟黛玉回到正院。 然后让回来禀报后续的甲二十三,当着林如海和贾敏的面儿,说出政和帝的决断。 被四人围观的甲二十三站在当场,他眼神有些哀怨的看向林如海,这里不应该是他们可以站的地方吧,他们是暗卫啊。 林如海轻咳一声,微微转头不看向对方。 水豫宸则是一直在催促着让他快点说。 “圣上下旨,大皇子行为无状,着在家紧闭十日,八月十五团圆宴后开始。 太子今日问政有亏,因此裁去太子太傅,太子府内官职位,待八月十五后另行指派。 三皇子学问不精,实在是皇后教育之责,剥夺户部行走,回到上书房复考自省。”甲二十三面无表情地,快速复诉着自己听到的旨意。 将这一切说完之后,他瞬间单膝行礼,再一眨眼便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第25章 这份判决,比想象中的又重了许多。 黛玉用手轻捂住嘴,显然是有两分不可思议,她看向水豫宸口中询问道:“怎么回事?感觉比想象中的重多了。” 政和帝行事一直是极为宽和,颇有数百年前仁帝之风,上面这几项刑罚看似不重,可实际上却是斩断了几位皇子半截脊骨。 大皇子出身不高,因此颇为注重脸面,八月十五的宫宴不得出席,对于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而太子内官,实际上正是太子当初的奶父。在外行走之时,多以太子的名义行事。 至于那位太子太傅,正是如今江南文坛魁首。政和帝这一刀,几乎卸掉了太子的半边臂膀。 “至于三皇子,看似是极轻的惩罚,然而要知道三皇子虽养在皇后名下,但这么多年都没有更改玉牒。 这一次不但失了户部行走的身份,最主要又连累了皇后,恐怕三皇子要头疼了。” 水豫宸接口说道,他实际上也有几分古怪在心,毕竟这个惩罚实在重得有些不合常理。 第49章 若非他自认对于自己的那个侄子极为了解,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忽然换了人。 关于这个问题,林如海却有些自己的想法,他捋着胡须说道:“这事儿倒是能够解释,不过的确是有些古怪在身。看起来太子受到的责罚最重,我倒觉得像是在平衡甄家那边。” 回想起甄家此次的作为,黛玉微微颔首,这样想来,这等平衡之势倒也是正常。 只是不知为何,黛玉仍旧觉得这其中似有些违和之事,但又一时似千般头绪,一时难以理清。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这事儿放在一旁。 水豫宸自回京之后,便没有像在江南那边放肆,因此他在林如海处待了一段时间,便直接离开林府。 而贾敏这一边,知道事情解决,便打算按照预定的时间回贾府。 她已经十年未曾回到贾府,因此对于母亲虽有些埋怨,但心底还是极为想念的。 之前她便把节礼送过去,就是担心林如海回到京城,难以抽出时间。如今事情解决行程不变,贾敏倒是多了几分欢乐。 林如海和黛玉见到她如此开心,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说些让人泄气的话。因此二人只是互相交换眼神,仔细地安排好一切便随贾敏去了。 等到八月十四这天清晨,一大早上,贾敏便将黛玉唤起。先是要她赶紧用早膳。 随即又吩咐,将黛玉今日要穿的衣物首饰准备好,又让黛玉替她瞧首饰是否搭配合适。 看着难得,有些风风火火的母亲,黛玉颇为无奈。她对去荣国府没什么感觉,只是见到对方如此,到底是心头柔软了几分。 “琉璃,等会儿子,一定看好晴雯,别让那块爆炭扫了母亲的兴。”趁着贾敏去换衣服的空儿,黛玉轻声地说道。 琉璃低声一笑,随即凑在黛玉的耳旁回答道:“小姐放心,昨晚我就跟她说了。这次不管出什么事,总之先忍下,实在是不行了再说。” 她也是担心晴雯性子太爆,若是一时贾府有个失礼的地方,反倒是容易扫了贾敏的性儿。 因此昨夜特地嘱咐了她一番。 琉璃的回答,让黛玉心头放下,晴雯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太暴。 而且也不知她和贾家有什么原因,每每碰到宝玉等人,总是要吵上一通。 黛玉的纠结虽没说出来,但是琉璃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 “要我说,请问那丫头虽是块爆炭,性格烈的狠,但是却并非是个不明是非的。 就比如上一回,小姐去到荣国府替咱们太太见老太太。因为与姊妹们亲近,因此将宫中新晋上的二十四只荣华,和几位姑娘、奶奶分。 晴雯明明白白地说了,一定要按着顺序送,可谁知道那周瑞家的,也不知是年老猪油蒙了心,竟是毫不在意的糊弄。” 可是偏偏,周瑞家的竟还不按照规矩来送,结果送到最后四只的时候,这才送到了史家大姑娘那。 这周瑞家的又言谈间多有些许轻慢,却直接惹恼了史湘云。 竟然直接带着宝玉,一起来老太太跟前告状去了。 “亏了晴雯当时嘱咐周瑞家的,不少人瞧见,不然小姐岂不是莫名其妙地得罪了人。知道的是他周瑞家的自作主张,可不知道的,就得说小姐您看不起庶出。” 琉璃难得有些唠叨,实在是贾家一时事情太过,难以描画,因此竟是让她也有些欲罢不能。 这一番话却是直接被贾敏听在耳中,此时她忽然张口询问道:“那周瑞家的是按照什么顺序?” 琉璃抬头一看,竟是贾敏……她赶紧行礼。 贾敏先看了眼女儿,随即又瞧了眼琉璃,柔声地说道:“你不必管眼前这个可恶的玉儿,我知道定是她不让你说的,你且告诉我。” 这话的意味有些让人想要仔细品品,琉璃深蹲行礼说道: “太太,若是您在江南,这事儿婢子们皆不敢告诉你。只是如今已然回到京城,奴婢们确实再也忍不住了。” 当日里按照黛玉的安排,第一该送的就是史大姑娘,从史姑娘那儿送完再依次送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李纨、王熙凤。 如此一番才算是知礼。 但是周瑞家的直接将这个事情,走了个颠三倒四,她先给凤姐送了宫花,随后是三姑娘、李纨、四姑娘、二姑娘,最后才是给史湘云。 “那位史姑娘,虽说是个性子洒脱直爽的,可是这周瑞家的办事也太糊涂,反倒是让她怨上了我们大小姐。” 然而这话在贾敏耳中,却是另有意思,琉璃明着说这事儿,都是周瑞家的错,可贾敏还是知道里面还有事儿。 想到此处,贾敏冷下脸,口中吩咐道:“来人,取我的凤冠霞帔来。” 这话一出唬得众人皆是一愣,屋中鸦雀无声,琉璃的脸上也是溢满了惊讶。 黛玉赶忙起身,阻拦要重新换衣服的贾敏,口中安抚道:“母亲何苦这样,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当日里我也未曾吃亏。 后来这事被舅舅知道了,舅舅直接命人在外边,打了周瑞家的和周瑞二十板子。 母亲若是一时还要生气,到时反而说玉儿轻狂了。” 听到这话,贾敏脸色缓了一下,可是随即又冷笑一声。 “是你大舅舅,还是二舅舅!” 黛玉连忙回答道:“自然是大舅舅。” 第50章 她是知道的,和外界传闻不同,相比于自己的二舅舅,母亲似乎和大舅舅的关系更好。 果然这话一出,贾敏的脸色更好了些。 “这也罢了,来人,去把我之前放到库房的,那几把前朝的名家扇面取来。”贾敏这会儿心情由阴转晴,不过她还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仔细地向她解释。 “你个傻孩子,看着好像不过是几朵花的事,可这里边水深着呢。” 贾敏说到这儿冷哼了一声,随即又在王夫人身上记了一笔,不过她同时有些不满。自己的母亲竟然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很明显还是想要偏袒自己二哥一家。 黛玉见母亲终于被劝下去,哪里还能再多说。她只希望今日在贾家,平安进平安出便好。 然不如意之事,人生十之八九。 黛玉这边准备好一切,外面的马车也已经套好,只是临走贾敏却突然转变主意。 “来人,直接去命人,准备三顶大轿。” 这话一出,却是让一直等待妻子,和女儿的林如海一愣,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妻子。 贾敏撇撇嘴说道:“本来我想着都是一家子骨肉,如今咱们回家也只从偏门走便罢了,可是刚刚玉儿跟我说……” 将琉璃的话转述给林如海听,林如海这会儿也是有些冷下脸来。 他未曾想到自己那位二舅兄,竟如此治家不严,当下也不再劝慰妻子,只是吩咐准备大轿。 林管家素来是个极为稳妥的,因此虽说贾敏说要坐车前往,但是他还是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不过茶盏时间,大轿便抬到仪门处,众人这才上轿。 直接前面是三顶红樱垂缕吟顶大轿,后边则是三辆马车,琉璃、晴雯等大丫鬟坐在一辆马车上。 二等丫鬟坐在另一车中,再后面便是小厮和仆妇们。 轿子身旁,还有五六个老嬷嬷跟着伺候,一行人足有三四十口子,浩浩荡荡前往荣国府。 林家离着荣国府并不太远,不过一刻钟便走到荣宁街,荣国府早有小幺儿在荣宁街口等待,此时见了林家的大轿,连忙飞奔着回去。 小幺儿速度极快,飞奔到一直在门口等待着的,赖大面前弯腰行礼说道: “赖爷爷,不好了,是坐着大轿过来的,得赶紧开中门。” 赖大家的一听,也是脸色一变,他连忙挥手吩咐门子们大开中门。 随着一声吱呀呀…… 贾府的大门缓缓打开,赖大家的屏气凝神站在门口,心头却划过一丝阴云。 总觉得今日大小姐回府,颇有些咄咄逼人…… 第26章 最上皇帝登基后,为调理文武官员,因此特地谕旨,男子一品以上方可乘大轿,余等需骑马或者乘车。 而自古以来夫妻一体,因此虽没有明旨颁诏,但是各家内宅具是默认行事。非正式宴请,非位高权重,不乘大轿出门。 贾敏本来觉得,今日是回自己娘家,根本不用太过郑重,大轿虽然简单,但是未免太过赫赫扬扬。 可谁能想到琉璃所说的事情,却是正正插中了贾敏的心,之前的时候因为水豫宸所引,使得她对贾家便多有不满。 结果却未曾想到,很多事情就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这也使得贾敏恨不得一步到荣禧堂中,询问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自己的宝贝女儿,竟是他们作的筏子。 贾敏心中自有一段心事。她如今已过四旬,心知恐怕日后能够延绵子嗣的机会并不多,眼前的女儿便是她这一生,唯一的期盼和延续。 也是因此,她口中虽说着女儿当贞静为主。可是对于黛玉却没有半点的掣肘,反而只要是女儿想要的,便是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也未尝不可。 当大轿进入荣国府正门,贾敏也没有理会,凑上来想要察言观色的赖大,反而面色平静地吩咐自己身旁的嬷嬷。 “我给大哥哥的东西,你亲自送到大哥哥的手上,那东西矜贵可得注意些。” 宋嬷嬷笑着应承,带了两个小厮抱着礼盒,十分客气的问赖大:“大总管,如今大老爷在何处?” 赖大自入门起便一直跟着,本来满心满眼想要,看看这位姑奶奶是何等心思。却未曾想到,自己竟是连说话都说不上。 他也是在贾家有头有脸的当下,脸色便有些难看。只是想到如今林如海已然入阁拜相,比起自家不知超出多少,当下只得哈腰笑着说道: “宋姐姐,今日里却是因为都是一家子骨肉。因此一早上起来,大老爷和二老爷就等在荣禧堂了。” 宋嬷嬷听了他这个姐姐,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旧是公事公办地点点头。 听闻如今贾赦和贾政都在荣禧堂中,贾敏也不愿意多等,便吩咐人抬来小轿。 一行人转过垂花门,直接入到荣禧堂中。 贾敏等轿子落稳之后先行下轿,随即便站在轿子门口,等着自己的女儿。 黛玉从轿子里一出来,便看见自己母亲笑盈盈地望向自己,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酸涩。 几乎是下意识地,黛玉垂下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荣国府她并非是第一次前来,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感觉竟是完全不同。 黛玉不知道,她刚刚的那份悸动,实际上叫做心安。也是因为这瞬间的表情,让贾敏认定自己的女儿,定然是在母亲这不知吃了多少亏。 第51章 “母亲。”黛玉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随即便看见贾敏的脸色微微一暖,对着自己伸出手。 几乎是本能的,黛玉上前辅助自己母亲的手臂。一旁等待已久的林如海,则露出淡然的笑意,转身往门口走去。 而眼前这一幕,全然被一直站在门口的贾母,看得通通透透的。 看着如此的一家三口,贾母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原本激动的心情也有些冷却。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终于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岂不是要生,生疼死我了。” 贾母口中说着,随即两行热泪便已盈眶,她推开扶着自己的鸳鸯和凤姐,上前便抱住贾敏。 纵然是心中还有话说,但是当这个拥抱袭来,贾敏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老太太。” 贾敏哽咽地说道,扑进贾母的怀中。泪珠仿佛是雨打芭蕉,扑簌簌从眼中滑落,划过腮边,又没入贾母的衣肩之上。 母女二人一阵抱头痛哭。 一旁的众人也忍不住跟着笔已发酸,有些眼眶子浅的如同凤姐之流,这会儿也是在一旁,用帕子捂住嘴小声的抽泣。 好半晌众人这才止住泪痕,回到屋中,贾敏拉着黛玉要坐边儿上,反而被贾母拦住。 “林丫头跟我坐。”贾母将黛玉拉到自己身旁,用手搂着她的肩膀,瞧着黛玉渐渐长开的眉眼,贾母越发的喜爱起来,口中赞叹道:“这孩子有几分像我,如今长大了,越发的动人起来。” 黛玉听闻此言,抬起眼帘,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贾母,似乎想要寻找二人相似的地方。 倒是一旁的贾敏,大大方方地点头道:“自然是有几分像的,这孩子长得像我,因此自然是要和母亲相似。” 林如海坐在夫人的旁边,忍不住也是微笑点头。 坐在林如海身边的贾赦,看着林如海的笑容,心中一动忍不住有几分酸软,却是想起了早逝的妻子。 “妹夫,这一次却是给你道喜了,入阁拜相此乃人生之快事矣。” 林如海于官场多年,自然能听出真情假意,其中的真情实感,让他对于大舅哥更多了两分亲近,当下笑着说道: “大舅兄谬赞了,不过是圣上垂怜而已,比不得大舅兄日后余荫子嗣。” 听了这话,贾赦却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反而轻哼了一声:“那可未必,这爵位虽在我身上,可是却也未必能安稳得传到琏儿头上。” 这话其中意味悠长,林如海不禁挑眉惊讶,只是如今众人皆在场,大舅哥未免也太过憨直了些。 正想说话打圆场,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夫人脸色不对。当下她看向贾母,却见到一名红衣少年上前,像要拉扯自己的女儿。 “哪里来的登徒子?”林如海话未出口,却看见一抹娇俏的翠绿身影,直接挡在了黛玉身前。 “我劝二爷尊重些,别学那外头混账的作为。” “晴雯。”黛玉这边原本已然怒交加,她正想起身躲开。却未曾想,自己身前忽然多了一个身影,耳边更是想起对方的伶牙俐齿的嗓子。 刚刚一切都好,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诉说别情,自己虽坐在外祖母身旁,却也并不感觉如何。 若是今日,能这般安安分分地也就罢了。 黛玉心中想着,便低头摆弄着自己胸前的一块宝玉,正是那一块金灿灿的金香玉。 回到京城之后,水豫宸就吩咐人,将金香玉的项圈取来。 因担心金项圈太沉,会坠到黛玉的脖子,他特地又打造了单独的璎珞,按水豫宸当时的说法: “平素里日常在家便直接带璎珞就好,等到出门的时候再带着项圈也不迟。” 因着金香玉,乃是稀世奇珍,其中有万种奥妙,因此水豫宸特地吩咐黛玉,万不可离身。 今日出来的时候,黛玉这才将它挂在了项圈上,却忘记了自己还有个衔玉而生的表兄。 宝玉刚刚便看着神仙妹妹的胸前,有块金灿灿的东西。他瞧那东西,似乎与自己的宝玉有几分相同大小。 心中掠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 他给林如海和贾敏行完礼后,便一直偷眼观瞧,连自己身后跟着伺候的袭人,连拽了自己好几下衣带也没有理会。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凑上前去,伸手想要仔细看看,黛玉胸前的金香玉。 只是他举止有些放浪,竟是直接朝着黛玉的胸前而来。 这才引出晴雯的训斥。 他一见有人挡住,先是一愣,随即这才看到乃是晴雯。 “怎么是你,你为何又拦着我,不让我和林妹妹说话?明明还是个花儿一样的女孩子家,怎么学得跟那些鱼眼睛一样。” 宝玉看见晴雯,下意识地紧皱眉头。眼前这人不但伶牙俐齿,而且每每亲近黛玉,这人都会作乱。 想到这,宝玉的脸色难看起来,纵然眼前的晴雯美貌异常,且满身灵气,他仍旧颇有几分嫌弃。 只是他这份嫌弃,在晴雯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更是心虚的表现。 晴雯一直站在黛玉的身后,因此看得却是明明白白,对方开始,那一双眼珠子便钉在不该看的地方。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想要伸到姑娘面前。若是让他得手了,她们这些奴婢,有一个算一个都该去死了。 第52章 此时的晴雯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着,如今这里是荣国府,多少还要注意一些。当下里,只是冷笑了一声,向宝玉行了个礼。 “贾二爷,须知男女七岁不同席,还请二爷谨慎为上。”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莫名地让宝玉有些觉得脸上发燥。 “宝玉,你要干什么?”正凑在贾敏身旁,想要说话的邢夫人转过头,忽然发现这一边的闹剧,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而这一声,也引得正在说话的贾母,和贾敏转过头来。贾敏在一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宝玉,你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你妹妹道歉。”贾母一看女儿脸色不对,连忙张口说话,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会儿,偏偏宝玉却是犯了疯病,他委屈地梗着脖子:“老太太,我就是想看看林妹妹胸前的玉。” 他口中说着,低头又看到了自己胸前的那一块,此时也不知为何一股痴意上头,他一把扯下自己胸前的玉,口中说道: “我素日便说这东西没用,如今和妹妹的一比正是这样,虽远远瞧着不清,可是一见就知道两者天差地别,我要这劳什子有什么用。” 他口中说着,竟是把玉一把摔在地上。 贾敏一见,忍不住捂住胸口,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 “宝玉。”老太太悲呼一声。 第27章 随着宝玉那一投,通灵宝玉被摔落在地上,跳了两下,撞落在黛玉的脚边。 几乎是下意识的,晴雯猛地上前一步,将通灵宝玉一脚踹向地中央。 黛玉看了眼情绪激动的贾敏,默默将自己伸出一半的脚,往裙子里缩了一缩。 这一番动静实在太快,不过是眨眼睛的事情,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随后,黛玉便看见一个淡红色的身影跑了出来,将那一块通灵宝玉从地上捡了起来,捧在手心仔细查看。 那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衣服虽说华丽,但却能一眼看出是婢女出身。她生得容长脸,眉眼也还清秀,两颊上面有几点雀斑。 好像是宝玉身边的人,黛玉垂眉思索,只是她素来厌烦宝玉,因此对其身边的人也没个记忆。 “老太太,还好玉没事。”那丫鬟托着通灵宝玉,赶忙送到贾母面前。 那个叫袭人的大丫鬟?黛玉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宝玉。 此时宝玉正被凤姐揽住满怀,正往后边拖。黛玉松了口气,若是对方再靠近自己,可就真的收不住这脚了。 今儿这事实在有些晦气,黛玉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金香玉,若是水豫宸知道了这事,恐怕这宝玉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想起对方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黛玉这会儿倒是希望,自己的外祖母可以秉公处理,千万莫要向着宝玉,不然恐怕贾家的大祸还在前头。 贾母一把夺过袭人手上的通灵宝玉,仔细地翻看见。没有事这才一手托着玉,一只手指点着,仍旧有些执拗的宝玉。 “你这个孽障,你平日要打要骂都可以,何苦要作践这命根子。你姑姑、姑父,十来年未曾回来,你今日就在这里闹。” 贾母说着,眼泪便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听贾母说完这话,黛玉心头一梗。她清楚,老太太这是要死保宝玉。 果然随即黛玉便看见,贾母看了一眼林如海,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再者说你四书五经,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算是与姊妹亲近,怎么可以如此鲁莽,若是一时吓到了你林妹妹,可怎么办。” 贾母说出这一段话,林如海和贾敏对视一眼,当时,两人都将脸撂了下来。 这话明面上是在训斥宝玉,实际上却是在护着对方。将宝玉这一等放浪行为,变成了见到表妹太过高兴,因而行动举止间,略有不合时宜。 林如海此时几乎气笑了,他看了一眼自己,同样面色铁青的妻子。 虽说爱重妻子,但却也无法让女儿跟着受气。 林如海当下转头看向,面容紧张的假证,沉声的说道:“家中之人疏于管教,倒是给二舅兄打扰了。” 听到这话,黛玉唇边忍不住露出笑意,只是她小心翼翼地,将面前的晴雯往自己身扯了一下,遮住自己的表情。 随即黛玉便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荷包。 几乎是下意识地,黛玉将荷包放在自己的鼻下一嗅。一股辛辣之气瞬间弥漫在鼻翼,她眼眶一红,两滴泪水便挂在眼睑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这下子是笑不出来了。 虽不知道,晴雯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倒是解了黛玉的危机。 她也想要知道,这件事情最后会是怎样的结局?那不成,自己的外祖家,竟是一个拎得清的人都没有,若真是如此自己的母亲该要多伤心。 好在林如海刚说完,一旁的贾赦连忙阻拦:“诶,妹夫可说什么话,今日的事实是宝玉的责任,妹夫你可不能随便地冤枉黛玉。” 不得不说,若论起有头脑,贾赦的确要高出贾政多少倍。 此时看着是将错误归咎于宝玉,但实际上毕竟有贾敏的面子在,就算林如海再生气,多少也要给自己妻子体面。 第53章 这样一来,最次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将宝玉打上几板子,这事也就过去了。 贾赦心中想着,口中便要手下人赶紧取家法来,以平息林如海的怒火,然而此时却偏偏有不长眼的上来。 王夫人本在冷眼观瞧,她刚刚被放了出来,因此正处于对万事不着于心的状态。 可偏偏突然儿子发疯,可把王夫人惊的够呛,这会儿又听贾赦要打宝玉,当下立刻战几身挡在宝玉跟前。 她也不找贾赦说话,只是看一下一旁脸色铁青的贾政,口中哀求道:“老爷,宝玉这孩子体弱可不能打呀。 再者说,宝玉这孩子一向是个实心眼的,若非林姐儿今儿带的这玉太显眼,这孩子也不至于犯了痴病。” 这话一出口,忽然整个荣禧堂中都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困住宝玉的凤姐儿,也忍不住松开了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出什么话的王夫人。 心头只有一个想法:“恐怕今日开始,林家便要和贾家老死不相往来。”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凤姐可是知道贾敏的存在,对于荣国府现在是有多么重要。 更何况如今,林如海入阁拜相,那可是天底下顶尖的人物。这样的亲戚不好好巴结,竟然还说出这种话,这不是戳着人家肺管子踩吗? 一直安静吃瓜的黛玉,此时听到王夫人说这话,瞬间一阵恼怒,手中的荷包也不自觉地攥紧。 就在她想要说话的时候,便瞧见自己的母亲,腾地站起身来。 却见贾敏快走两步,径直到王夫人跟前,一双与黛玉相似的眼眸紧紧地盯住对方。 “二嫂子说的什么话?这真是笑话,没听说丢了东西,反倒是,怨到失主身上的。” 贾敏冷笑着说道,她本来便因江南之事,就对王夫人颇有意见。本想着自己的母亲到底已然年事已高,她不该与嫂嫂多做争锋,让母亲心忧。 可未曾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更是将不沾边的事情,扣在自家的头上。 就算她再在意贾家,可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更不可能和欺负女儿的人站在一起。 贾敏柳眉倒竖,一双原本温柔的眼眸,此时竟是淬满了寒光。 “二嫂说的这话,我确实不懂了。难不成,只许你家宝玉身上带着玉,我们林家的女儿,便是泥猪癞狗,配不得高台?” 贾敏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也对,毕竟通灵宝玉,天降祥瑞嘛。我家玉儿出生之时也不过就是满城花开,红光冉天,獬豸神兽亲自下凡而已,哪里比得上衔玉而生的吉兆。” 王夫人听到贾敏这句话,一张脸几乎扭曲。她之所以对于林家之人十分的厌憎,很大一个原因便是,黛玉的出生将宝玉的完全比了下去。 当初宝玉衔玉而生,王夫人是极为欣喜若狂的。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日后,定是要有泼天的造化,却全然未曾看见自己丈夫那不喜的眼神。 然而未曾想到,不过数月之后,贾敏生产之时,点活生生打了她一个巴掌。 她还记得当初,那满城花开、红霞遮天的景象,她也记得当初,那只代表公正和司法的神兽,在半空中踏云而来的身影。 正是黛玉的这一份祥瑞,将宝玉的衔玉而生,衬托得黯淡无光。甚至还有不少人怀疑,这所谓的祥瑞,不过是她为了争宠,而故意捏造出来的。 在宝玉周岁宴上,这孩子又抓了一盒胭脂,也使得这个传闻越做越实,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曾询问过她。 王夫人抬起眼看向贾政,随即便被对方,眼中的情绪给蜇了一下。 是了,正是因为宝玉的抓周,贾政怀疑自己,她一怒之下,与其大吵了一顿。 贾政便在一怒之下,去了赵姨娘那,更是因此竟然撤掉了赵姨娘的避子汤。 想起这一切,王夫人眼眶发红,原本的一点退却之心,此时烟消云散。 她冷笑一声,看着一脸娇娇弱弱,颇有西施之态的黛玉,口中说道: “姑太太别怪我多嘴,我身为黛玉的舅妈,此时少不得也说上一句。黛玉毕竟是女儿家,自当以贞静为主,平素常听她在京城中混跑,要我说,姑太太自该管管才是。” 说到此处,她停顿一下,随即又说道:“我常常劝诫宝玉,让他少和姊姊妹妹们在一起,须知男女大防,莫要一时受他人蛊惑……” 这话还没等说完,黛玉便看见王夫人骤然向一边偏去的脸颊,一个巴掌印很快便浮现在脸颊上。 “还真用力,估计她疼得麻木了。”自己身旁悄悄地飘出一个声音,其中颇有两分幸灾乐祸。 黛玉抽抽嘴角,低声地说道:“晴雯,别瞎说。” 随即又将那放着生姜的荷包在鼻息,轻嗅了两下。 嗯,眼泪很充足…… 很显然,自己的二舅舅可是一点儿也没留情,这巴掌害得结结实实。 王夫人此时却是不敢置信,她茫然地伸手抚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打自己的人,竟然不是贾敏,而是自己的丈夫——贾政? 一直沉默着的贾政,这一会儿再也沉默不了了。 他挥了挥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掌,先给林如海行礼道歉:“妹夫,实在是对不起,今日王氏这恶妇竟然疯魔了,我这就命人将她带下去。 第54章 至于宝玉这个孽障,今日里他这一番举动就该严惩,来人,把夫人拖下去关起来,再给我拿家法过来。” 贾政口中吩咐着,诡异的是,此时贾母却并没有上前阻拦。 第28章 黛玉手中捏着荷包,一双眼眸紧紧盯着眼前,见到王夫人脸上的肿胀,她轻嘶了一下。 看着就好疼…… 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便觉得心里有几分快意,黛玉这会儿正有些暗自唾弃自己,忽然便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这香气颇有些陌生,未等她想要挣扎,耳边便响起一道苍老的哭声:“我可怜的玉儿啊,宝玉!你这个孽障,你这是要老太太我的命呢。 老二,今儿我也不拦着你,真是这孽障,终究要给我这林丫头赔礼道歉。 你把他给我拉过来,给林丫头跪下道歉,之后你要打生、要打死,老太太我都不管了。” 黛玉骨子中本就有几分敏感,最不喜与人太过接近。刚刚就算是贾母手中揽着她,也是被她不着痕迹地蹭到了一边。这一会子直接被按在怀里,她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随后更听见拿自己做筏子的声音,这让黛玉对于贾母的好感,再次跌入谷底。 以前的时候,她来贾母这里的次数不多,又因为王夫人最怕她和宝玉接近,因此也没发现自己的外祖母哪不正常。 可今日里黛玉却发现自家外祖母,只要是涉及宝玉的问题上,不但没有原则,更是有点脑子不正常。 就比如现在这事儿,按照正常情况,宝玉这份打是绝对逃不掉的。并且还要为了林家的面子,重重地责打,最后才让自己母亲出面替宝玉求情,此事也算完了。 如果这样就算是传出话,去也不过就是宝玉,一时学问不足,言辞不对,这才引得一场祸事。 可偏偏贾母这一掺和,竟是让宝玉给自己赔礼道歉。如此一来,岂不是强将自己,和宝玉直接拉扯到了一起。 黛玉瞬间便觉得眉心一痛,她的眼前忍不住划过水豫宸的模样,几乎是下意识地黛玉抬头望向门口。 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她心中略有些失落,却又有些觉得庆幸。那人不在也好,不然事情定然不可收拾,这事儿还是父亲处理最为稳妥。 林如海此时看见眼前,几乎都已经气笑了。 晴空如洗,一轮日冕直入苍穹,从挑开的万字不到头帘幔,窥视着荣禧堂中的闹剧。 “夫人,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怎能还让玉儿打搅老太太,还不让孩子赶紧过来。”林如海说话之间亦有几分冷涩之意,显然是动了真怒。 素日他涵养极高,轻易不喜形于色,如今说话这一般冷淡,已经是极少有的时候。 贾敏听到夫君之话,立刻反应过来,直接上前将女儿从贾母的怀中拉了出来。 刚刚也是她未曾反应过来,未曾想到,自己的母亲竟这般糊涂。 如果说刚才她还想要,劝着自己夫君莫要生气,饶过宝玉一遭。那此时,她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宝玉直接撕碎。 老太太这话,却是一下子将黛玉放在了火上烤。 须知黛玉身份特殊,自出生之日祥瑞齐至,当时陛下尚在当场,因此直接下诏:“此女祥瑞非凡,日后婚姻之事皆由皇家而定。” 也是因此,自女儿成年之后,这婚姻大事便是她心头的一桩心病。不管是嫁于哪位皇子,也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妃。 黛玉首先要的,都是一个好名声。 须知人言可畏,若是一时半点行差就错毁的,可是女儿的一辈子。 也是因此,贾敏这才日日时时耳提面命,可是未曾想到,如今头一个想要害女儿的,竟是自己的母亲。 她不相信,贾母会不知道黛玉名声的重要性,如今这一般让宝玉跪地磕头,是何道理? 若是传出去一丝半毫,自己的女儿日后该如何自处?老爷那里又当如何? 若是一时被陛下误会,以为自己夫君对于皇家不满,岂不是泼天大祸。 一时之间,贾敏心乱如麻,听见夫君的话,便直接下意识地上前,将黛玉拉了出来。 “母亲休要胡说,此次乃是宝玉行居失礼,和玉儿有何关系。再者说,他们虽是表兄妹,但毕竟都已然长大,让宝玉给玉儿跪地赔礼道歉是何理由。”贾敏此时说的这一番话,说得却是底气全无,甚至有些干巴巴。 她怀中抱着女儿,有些混乱的思绪,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贾母这会儿还在震惊女儿的反驳,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未等反应过来便又听见,儿子在另外一边说话。 “母亲,就算今日母亲说儿忤逆,儿子也要好好的教训这小畜生。 不然他日祸家败族就是他了,母亲需要攀扯玉儿,这一件事情和那孩子哪有丝毫关系。来人!还不赶紧拿板凳来,把宝玉给我捆上。” 婆子们见贾政真的动怒,再也不敢推诿,忙叫小厮进来。而宝玉此时也吓得瘫软,只和王夫人抱在一处瑟瑟发抖。 很快两个婆子上前拉扯着宝玉,将他按到凳子上,随即用麻绳绑住宝玉的手腕和后腿。 贾母上前想要阻拦,贾政却直接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说道:“还请母亲一边休息,今日我定要责罚这孽障,母亲若是生气,一会儿儿子也同样双倍责打与母亲出气。” 第55章 多年以来,贾政在贾母面前一直是个有些愚孝的,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贾母说。今时今日竟是这种样子,贾母一时也被吓住。 她捂着胸口,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像是搞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然而还未等她想明白一切,便听到宝玉的一声声哀嚎。 贾政的鞭子此时如同雨点一般,砸在宝玉的后背,腰腹,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半点未曾留手。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黛玉,有心探头看一眼。却不承想,直接被母亲一把按回怀里,连耳朵都被捂住。 “玉儿乖,别怕母亲在这。”贾敏心知这会儿却不是该走的时候,可是这种时间、这种场合,自己的二舅兄未免又有些太过。 她抬眼看了眼,同样有些目露茫然的林如海,夫妻二人俱是苦笑。 她虽知道自己这二哥,一直有些迂腐,却没曾想到此时竟又多了,这狠心的模样。 随着鞭挞之声,宝玉开始还能够哎呦哎哟地呼痛,后来声音竟有些小了。 此时贾敏心中的恼怒也散去大半,开始担忧自己的二哥,会不会真的想要打死宝玉? 贾政这会儿红着一双眼睛,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连贾母的话也是再也不听。 一旁坐着的贾赦,本来还想说些话煽风点火,可是见到这样的贾政,一时也有些心头发颤,当下不再作声。 贾母和贾赦哪里知道,贾政的心头苦楚?贾政在工部任员外郎之职,已然是第五个年头,按照三年一升迁,此时他已经连拖了两年。 原本因林如海的高升,因此堂官特地的提点了他,有意替他走动,更换一次位置。 这却是让贾政大喜过望,接连与赵姨娘饮酒了两日,却未曾想一日醒来,便听得赵姨娘和儿子耳语。 他才知道自己的妾室赵姨娘,为了能够在后宅生存,竟是不但自己装疯卖傻,还让自己儿子克制学业,不得超过宝玉。 这也还算罢了,自己侄女黛玉看贾环可怜,从不欺辱他,更是特地送来几块上等的好墨,敦促他好好进学。却未曾想,竟是被宝玉的人直接要走了。 若是得了好东西,好好地学习也还罢了,可是偏偏这孽障竟然,在自己的妹妹和妹夫面前调戏表妹。 贾政思来想去,心中却是越发的凄苦。他年幼进学,便是个极为好学的,虽为天赋所限,但也自认四书五经通达。 然而自己的这个儿子,如今年已十五,竟然是半本中庸的未曾读完。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孩子,竟然还阻拦着,另一个孩子的青云路。 贾政越想心头越深苦涩,手下更是没轻没重起来。 就在宝玉气息奄奄,他眼睛一花,竟是感觉自己手下的鞭子,打在了一块软肉上。 “二老爷,饶了二爷吧,再打就出人命了。” 这个声音唤醒了正在机械挥鞭的贾政,他有些茫然地顿住鞭子,发现自己的儿子身上,趴着一个穿着水红袄的丫鬟。 那丫鬟瞧见贾政的鞭子停下,忍住自己身上,难以忍受的疼痛,一点点地从宝玉身上下来,跪在贾政面前。 “二老爷,二爷是有错,还请二老爷看在姑太太的面子上饶了二爷,若是真的传扬出去,姑太太和表小姐的脸面也难以留存。”袭人口中说着,看向贾敏的眼神满是哀求。 也不知道,是否是贾政抽在她身上的,那一鞭太过用力。此时袭人只觉得,自己小腹隐隐地抽痛起来。 而与此同时,在京城的中轴线上,一座辉煌宫殿之中,身着蟒袍的少年,忽然有些相见自己的青梅。 最上皇帝身旁的高进忠,见到水豫宸忽然脸色变换,赶忙笑着躬身上前询问道:“小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水豫宸笑着摇了摇头,他语调轻松地回答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不安心。” 高进忠呵呵一笑,手中的拂尘轻挥了两下。他已然过中年,哪里看不出水豫宸这会儿的心思,当下里笑着向前一伸。 “小殿下,最上皇帝已然等您半天了,另外太上皇和陛下也在等着呢。” 听了高进忠这话,水豫宸瞥了对方一眼,轻咳一声,却没有再说话,快步地向甘泉宫走去。高进忠瞧见阻拦成功,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笑眯眯的看着水豫宸的背影,随即也跟在对方身后向宫中而去。 如今可还不到小殿下出面的时候,毕竟现在的贾家,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呢。 四王八公已然辉煌了近百年,如今也该落幕了。 若荣国府中人,有所远虑,此时自该如同林家一般,规矩子弟由武转文。 可惜,那位荣国公夫人,年老只顾含饴弄孙,偏生子孙还不争气,恐怕贾府是要日薄西山了。 第29章 黛玉一脸莫名地看着,眼前这无法理解的一幕。原来袭人替宝玉挨过一鞭子,她忍着疼痛,跪在地上求贾政的饶恕。 贾政此时见到对方却是心头烦躁,他素来是自觉,家中对于下人是最为宽宏的,从未有打骂之事。 可是偏偏今日里,竟有这丫头胆大包天,过来替宝玉求情,更是挨了自己一鞭子。 贾政的脸色越发的深沉起来,他口中喝道:“你不是那个…!那个宝玉身边的人吗?如今你们是反了天了?” 第56章 竟然跑到自己面前提宝玉求情,这是失心疯了不成?贾政刚要把这话说出,却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有些惊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前女子只能算得上是清秀,若说美貌实在是并不招人。 如此样貌,想来宝玉那孽障应该是看不上。贾政心头思索,心头的怒火却是不自觉地消去了一两分。 他尽力缓和声音,和声地对,眼前的袭人说:“既这样还不赶紧下去,今日之事便不算你的错了。” 这本是良言相劝,可谁能想到袭人却是压根未曾领会。她见贾政的脸色稍霁,赶忙膝行两步凑近宝玉口中哀求: “老爷开恩,放过宝玉吧。如今天气炎热,老太太又有了春秋,宝玉一时若真是有个好歹,别的不说老太太竟然要心疼,这一上一下难免会伤及自身。 二爷有错,婢子们都知道,也时常规劝二爷,可毕竟二爷如今年纪尚幼,还请给二爷一个机会。”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袭人口中越说小腹便越发的疼痛,她的脸色渐渐的有些苍白。只是即便如此,她还勉力支撑着,一双眼眸哀求地看向贾政。 贾政本就不是真心想要自己儿子的命,他已接近天命之年,却只宝玉一个嫡子,哪里没有爱护之心,只是宝玉实在是太过不争气。 如今被袭人这样劝着,一时便想撂开手。然而,若是真的这样,打几下就停了,他又觉得颇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妹夫。 此时忍不住,下意识地便看向林如海。一旁贾敏怀中的黛玉,也是有些好奇自家父亲会是怎样的决断。当下里从母亲的怀中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父亲如何解决。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林如海先安慰性地看了黛玉一眼,随即这才站起身,他撩袍走上前一步,轻笑着化解道: “二舅兄,宝玉毕竟还是个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今日便放过他吧。” 林有海自然是违心说出这话的,宝玉的死活与他林家有什么关系,只是在这种场合之下,他只得如此说话。 毕竟如今这情况,不管如何还是要先保证自家女儿,不涉及到此事。 在林如海看来,似宝玉这种被宠坏的孩子,就算是自己放过对方。来日,他自己也会把自己害死的。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佳节,又何必惹得这般矛盾? 贾母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听到林如海说这话,眉宇间划过喜色,欣喜于姑爷到底还是想着宝玉的。 当下连忙附和道:“就是如此,如今大过节的一家人团圆才好,怎么能反而这样喊打喊杀的,政儿,还不赶紧把你手上的鞭子放下。” 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贾母一向是自认为毫无偏颇,但实际上对于二子的态度差了不知多少。 一旁的贾赦见贾母这样说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过他却也知晓,不管如何,宝玉都是荣国府的嫡系,哪里能轻易地打死。当初一个贾珠的悲剧,就已经足够了。 “二弟赶紧放下鞭子吧,就算宝玉有再多的错处,他毕竟可是你如今唯一的嫡子。”贾赦口中劝阻,只是他这劝未免带着两分火气。 贾政被刺了一下,此时也想起早逝的大儿子,忍不住也是双目垂泪。 “说实话,若珠儿还在,宝玉我就是打死一百个也不心疼。”贾政长叹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松开。已经被染成黑褐色的皮鞭,自他的手掌中慢慢地滑落地面。 眼见着如此情况,黛玉也是松了口气,虽不知道为何提及大哥哥之死,但毕竟只要今日之事,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家便好。 然而还未等她松一口气,却忽然见,一直背对着她,跪在地上的袭人裙子上似乎有些不对。 原来袭人今日穿的,上身那是水红小袄,下身却是一条白底绣银莲花的百蝶裙。 此时那裙子后边,似乎有些什么深色的东西渗出。黛玉反射性地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轻轻摇了摇母亲的手臂,指了指眼前那渐渐变大的晕染。 “母亲……你看那位姐姐……”黛玉虽不知道对方的年纪,但她却记,面前这人乃是和鸳鸯一起长大的。 想来定是要大她四五岁以上的,因此称呼其为姐姐,倒也不算是越礼。 贾敏这会儿正有些不自在,虽说她知道自己夫君,乃是为了女儿和自己的面子情,这才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但女儿受辱却是实在的。 本就是心中酸涩难耐,却不想女儿忽然在自己耳边说话。 她顺着黛玉的视线看去,不承想,竟果真看到了雪白裙子上的那一抹嫣红。 贾敏心头狂跳,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从脑海中划过。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黛玉又被贾敏一把,按到自己胸前。 她刚想说话,却不妨忽然有下人来禀报:“大老爷、二老爷、老太太,九皇爷来传旨。” 听到九皇爷几个字,黛玉从贾敏的怀里挣扎起来,此时她颇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应该说,果然这人从不缺席。 此时一阵慌乱,众人再也没有时间,去顾宝玉和跪在地上的袭人。 贾母左边被凤姐扶着,右边则是鸳鸯,托着她向仪门快步而去。 好在贾府的二总管林之孝有几分能力,趁着赖大去报信,已然先命人拿来冰鉴给水豫宸解暑,又命人准备好香烛供桌。 第57章 等贾母她们到来,已然是将一切准备得七七八八。 水豫宸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那一抹倩影,她不自觉在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带着些许顽皮的,冲着黛玉眨了眨眼睛。 也不管黛玉看到自己,那脸色是如何地古怪。 随即他收敛了笑容,上前两步展开圣旨,走到供桌前宣读: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畏天命,帝者奉天时……科举纳贤,天命之贵……着贾政贾存周,展文魁之宝,巡视琼州教化……” 水豫宸读完圣旨,看着贾政有些迷茫的面容,心中不免有几分难言。 眼前这位贾家大人,真的论起来却颇有几分倒霉之态,所谓贤妻孝子,他却是一个都没沾边。 “贾大人,还请接圣旨吧。”水豫宸这会儿都懒得说些其他的,此时他的一片心思,都在眼前的小人儿上。 贾政此时仍旧颇为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地接过圣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自己本是工部员外郎,竟然会被点了学差?而且地点竟是琼州。一时之间贾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颓然。 反倒是林如海反应极快,圣旨上要求贾政,于八月二十便要离开京城,这算起来可没有几日了。 今日又出了这等事情,如今再留在贾府,岂不是徒增尴尬? 倒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先离去,他心中想着,抬眼看了一眼水豫宸。 水豫宸见对方这样,当下也是心中明白,他笑呵呵的走上前,对林如海说道:“林大人,本王这里还有最上皇帝的口谕,林大人是要回府接吗?” 林如海听闻此言,眉目舒展,连忙点头,这才与贾府众人告别,一旁的贾敏也是与母亲等人辞别。 贾敏借着机会,凑近自己的大嫂邢夫人,低声在她的耳畔说了两句话,便见到邢夫人瞬间两眼发直,脸上一片惨白。 “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只是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大嫂子,如今二太太那儿,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我也不敢告诉她。只能靠你了。” 贾敏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眼邢夫人,随即这才拉着黛玉往外走。 且不说水豫宸这边,拿东西与黛玉献宝,只看邢夫人这边却是失态至极。 贾赦此时正往回走两三步,却发现自己的夫人站在地上没动,她忍不住紧锁眉头上前责问:“你这是干什么,竟是如同个木头桩子。” 听到自己夫君的这声喝问,邢夫人眨了眨眼睛,这才缓过神来,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刚刚姑太太跟我说,袭人那丫头好像有孕了。” 听到这话,贾赦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瞬间地瞪大,他颇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贾家的爷们年纪大了,都会放两个屋里人,可先不说宝玉如今才十六,就是他也未曾听过,老太太把袭人指给宝玉的话。 纵然贾赦对于二房受宠之事,颇有两分嫉妒,但是他还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袭人可是老太太的丫头,虽说是被老太太指给宝玉身边伺候,可是谁都知道,她可是老太太八个大丫鬟之一。 这可是惊天的丑闻。 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了,一道奏折上去,贾家百年的名声可就都没了。 想到此处,贾赦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拉起邢夫人便往里边冲。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刚到院门口,便听到一声惊叫:“快来人,老太太晕过去了。” 第30章 黛玉一回到府中便拉着水豫宸盘问,林如海和贾敏自然知道,刚刚不过是推辞罢了。 明日就是宫中大宴,有事直接去宫中就好,哪里还需要特地的让水豫宸来传旨。 林如海寒暄两句,知道水豫宸没有别的事,便笑意盈然地前往书房与甄士隐仔细斟酌,关于贾政外放之事。 见到林如海离开,黛玉这会儿也想拉着水豫宸离开。询问为何今天来得这一般巧,便要和母亲辞行,带水豫宸去后边。 只偏偏贾敏今日被袭人吓到,此时颇有些杯弓蛇影,瞧着女儿和水豫宸两个人拉扯有些慌张。 “有话就在这说。”贾敏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一旁的宋嬷嬷也赶紧上前轻轻拉扯。 水豫宸有些迷惑,带着些许不解地看向黛玉。而黛玉压根就没往别处想,只以为今日之事,母亲见血吓到了。 当下,她也不再说离去的话,便拉着水豫宸坐到一旁。 “你却不知今儿母亲吓到了。”黛玉本不是个多言的,只是不知为何,见了水豫宸便忍不住想要吐槽宝玉。 听到对方的举动,水豫宸挑眉冷笑,只是碍于如今贾敏在跟前却没有多话。 在关于黛玉的事上,他素来是个睚眦必报的。宝玉今日唐突了对方,他自然要在来日,好好地回报一二。 黛玉说了半天,手中捧着玫瑰露,上面点缀了两粒桂花。因天气炎热贾敏开恩,特地又放了两三块冰,此时晶莹剔透,恍若红玉一般。 “你却说说,刚刚你拿来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黛玉对于荣国府的八卦,并没有什么心思多谈,毕竟自己的母亲在跟前,若是一时自己说得多了,难免惹得母亲心烦。 索性便将话题转移,今日里水豫宸带了几批特殊的料子,她瞧着竟然是第一次见的。 第58章 水豫宸也知道,这会儿在提贾家不好,因此便直接说起这几批料子的来历。 今年京畿的天气有些不正常,燥热难耐,如今在甘泉宫中虽有冰鉴,可外面却可见树影隐隐扭曲。 最上皇帝此时正吩咐政和帝关于北边的政事,而太上皇一向是个不管事的,一心只想修炼。百无聊赖之下,水豫宸瘫在椅子上,盯着外面的氤氲。 因天气炎热,他今日也穿得清凉。茜香国新纳贡的暑纱,最是细腻轻薄,他此时层层叠叠的四五层,却可隐约窥见里面青缎掐丝走金行云蟒龙袍。 水豫宸无意识的摸摸袖子,他抬起头看向最上皇帝,突然开口说道: “父皇……这缎子和暑纱还有么?” 听闻此言,最上皇帝一愣,随即看向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高进忠。 “启禀小殿下,这些东西都是特殊的贡品,当初一共有四种花色,现在在宫中的应当只剩下正红和浅紫两种。” 高进忠掌握着总管的位置,因此对于这些东西他都是心中有数的,此时回答起水豫宸的问题颇为轻松。 “既然这样,给我拿这两种颜色过来。”水豫宸也不啰唆,直接吩咐高进忠。 不过片刻,布料便被送到水豫宸面前。 最上皇帝挑眉,眼中满是宠爱和戏谑,口中笑骂道:“拿了东西还不快走。” 水豫宸笑嘻嘻地眯起眼睛:“还不成,还得给我道圣旨才好。” 听到圣旨二字,一旁的政和帝有些好奇,他对自己这个小自己好多的叔叔,一直是当做儿子来疼的。因此此时听到他要圣旨,第一反应是谁又惹到他了? 水豫宸摇摇头,只是表示自己要有大用。最上皇帝嗤笑一声,口中调侃:“能有什么大用,不过就是去给你的那个青梅撑腰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领悟。政和帝先是一愣,随即看向水豫宸,面露沉思,试探性地问道:“小皇叔,想来这两匹布料也是……?” 未等对方说完,水豫宸便直接点头,口中应承道:“自然是要给玉儿的。” 紧接着又催促政和帝写诏书,原本政和帝还有些担忧。可听了水豫宸的讲话内容,当下,眼神之中却是颇有两分促狭之意。 水豫宸也未在意,他向来自由惯了,因此到未曾觉得,自己的所为有什么出格。 反倒是政和帝见水豫宸背影迅速,当下是有所悟。只是看到最上皇帝那老神哉哉的笑容,政和帝也是含笑说道: “罢了,想来这件事情,皇爷爷已经有了决断。” 最上皇帝,手捋自己雪白的胡须,望向门口的眼神颇为的温柔。 “宸儿这孩子是个心思纯净的,合该也配一个与他一样纯净的人才好。”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太上皇,听到最上皇帝这一句话,忽然接道:“若是有情,相比起来,皇弟确是良配。” 说完这句话,太上皇再次低垂双眸,手指仍旧捻着菩提子。 最上皇帝看着心如止水的太上皇,忍不住摇头叹息,只希望自己小皇儿,莫要像他哥哥一样情路坎坷。 此时黛玉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竟是被几位当朝的统治者,默认与水豫宸拴到了一起。 而水豫宸自然不会,将这事儿完全的说出来。他托着下巴,双眸微眯,带着几分慵懒地笑道:“等八月二十,咱们去清虚观打醮,老四今年颇有些流年不利,咱们去那儿也清静清静。” 黛玉双眸一亮,当下里看向贾敏。 贾敏这一会儿,仔细打量人,知道她二人如今仍是清净如水,到底放了不少的心。 她心中也暗笑自己,索性便说道:“你们自己定去哪玩,只是我和老爷恐怕却是没有时间。小殿下如今也年纪大了,千万莫要跟儿时一样,被玉儿带着跑。” 听闻此言,水豫宸眼神一亮,当下里看向黛玉口中说道:“既这样咱们去后边,叫针线上的人过来。这暑纱很是凉快,现在就给你裁上,到时正好穿。” 黛玉听了这话也有些意动,毕竟今日母亲太过劳累,又加大喜大悲,她也是担心对方硬撑。 “就这样我们便去后边了,母亲好好休息,还请宋嬷嬷一定照顾好母亲。”黛玉捏着帕子站起身来,临走前要仔细地吩咐老嬷嬷。 宋妈妈赶忙躬身应答:“姐儿放心,嬷嬷一定好好照顾太太。” 水豫宸点了点头,随即也起身跟黛玉往外走。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贾敏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的嬷嬷。 “嬷嬷,我今日确实有些失态,差点在小皇爷面前失仪了。”贾敏揉揉自己的眉心,苦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母亲那一般喜欢宝玉,可是宝玉长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日后,这孩子如何顶门立户,而且他小小年纪,便让祖母身边的婢女……” 袭人并不是普通的丫鬟,她乃是贾母身旁八个大丫鬟之一,即便是宝玉给她改了名字,仍旧是一个样子。 贾敏此时恨得咬牙切齿,现如今他无比地佩服自己的夫君,若非是夫君不肯同意让女儿借住在贾府。 自己一定会按照母亲的想法,将黛玉送到荣禧堂抚养,若是来日宝玉有半点闪失,皆会作孽到自己女儿头上。 “嬷嬷,你说这时候可怎么办呢。” 宋嬷嬷本是贾敏的陪房,此时听了这话,也是一片阴云而过。 第59章 她叹息一口气说道:“太太莫忧,太太千万别觉得老婆子多话,日后老太太那咱们自该尽孝,只是其他几位哥儿还是远着些吧。” 听闻此言,贾敏虽说难以接受,但到底还是点头答应,毕竟自己的女儿重要,夫君更是不得被连累半分。 她望着窗外,两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叹息道:“只希望是我看错了。” 可惜的是贾敏并没有错。 八月十五当天,在宫中参加完宴会之后,贾敏本想卸掉簪环赶紧休息,可未曾想,宋嬷嬷一脸慌张地进来。 “太太,确实荣国府大太太派人来了。” 宋嬷嬷的话,让正在卸妆的贾敏一愣,随即有些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自从贾母年事已高,对方的身体状况,便是贾敏一直担忧的。 宋嬷嬷摇摇头,这才叫邢夫人派来的婆子上前回话。贾敏瞧见这婆子却是有些眼生,不解的问道:“你是跟着大嫂子的?” 那婆子连忙躬身回答:“启禀姑太太,奴婢是大太太这边的,我夫家姓柳,您叫我柳家的就可以。” 那婆子看起来虽年纪不大,可是口齿却极伶俐,很快将原委说得明明白白。 原来这却是邢夫人命令柳家的,来回禀贾敏当日袭人的后续。 当日贾赦本想私下解决,毕竟今日里贾母已经遭逢连续的打击,若是一时出个好歹对于贾家更是沉重。 可是未曾想,却是时不与他,原来当时没有人理会,跪在地上的袭人和被困在凳子上的宝玉。 这袭人也是个有些一根筋的,她眼见着宝玉出气多进气少,竟私自解开了绳索,想要搀扶对方往后边上药去。 众人皆不敢帮扶她,因此只靠她自己强撑,哪知道刚将宝玉扶起一半,手下一个打滑,对方直接便压在他身上。 “袭人姑娘,那一下子就见了红。可巧老太太当时刚刚进门,这一瞧直接便晕了过去。姑太太别担心,如今老太太已经没事儿了。” 柳家的口中说着,瞧见贾敏着急母亲的安危,赶忙解释。 听闻此言,贾敏这才长出一口气。 随即她面色便有几分难看,询问道:“宝玉可还好,袭人那丫头又怎么样了?” 这事未免闹得有几分难看,因此贾敏也有些担忧,柳家的倒没有卖关子,赶紧说道: “老太太醒来很是震怒,只是袭人毕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纵然是错了,但是贾家还得要脸面。 再者说,袭人的孩子本就保不住。老太太做主,给袭人提了姨娘的份例,但是从此只属于宝二爷了。” 这件事情,今日早些刚刚结束。按照柳家的说法,今日午后袭人流产的,如今给她腾了间房子,又指了两个小丫头伺候。 贾敏让宋嬷嬷送走柳家的,自己坐在一旁出神,想着想着用帕子捂住嘴,呜呜哭泣起来。 第31章 那一夜,贾敏的屋中一直有隐约的悲戚,而闻讯归来的林如海并没有上前劝慰,反而挥退众人只在门外默默陪伴。 直到天光破晓,贾敏推开房门,才发现自己的夫君,竟然一直守在外面。 “夫君?”贾敏此时惊诧不已,她下意识的伸手拉扯对方,入手却是一抹潮意,她错愕道:“夫君不会是在外面一晚上吧?” 林如海轻笑摇头,抚摸着贾敏的侧脸,眼中多有疼惜:“没,我还是睡了两个时辰的。这次就算了,我知你心事,下一次再这样给为夫吃闭门羹,为夫可是要着恼的。” 听到林如海这话,贾敏不禁鼻翼一酸,她有些难为情地垂头呢喃道:“你这人,偏偏又来招我。” 林如海见妻子如此,知道她是转回心绪,当下伸手拦住贾敏的肩膀往里走,让松了一口气的丫鬟、嬷嬷们赶忙准备好二人洗漱。 “你我夫妻多年,可就是如此,我也要说你一说。就算是不为我,也该为了女儿,当初你为了生下她,可是遭了不少罪。” 听夫君这样笑着埋怨,贾敏腮边染红,忍不住回想起当初黛玉出生的情景。 “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争气。”贾敏任由林如海亲自替她梳头,跟着夫君的言语回想起,当日黛玉出生的事情。 那是文政七年二月十二,正是春寒料峭,薄暮未生之际…… 当时已经过了龙抬头,年算是正式的完结,只是京城之中,尚还有几分年味盘旋。 昨日刚下了场大雪,可到底是二月天儿,雪连夜都没过,随着下便随着化,些微不注意便一脚泥。 离着荣宁大街不远处,五进大宅的林府,忽然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林如海面色古怪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假装看不见。 对方身着青色的衣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狐皮大氅。此时外边半截大氅,和里边青色衣袍下摆,都是斑斑点点的痕迹,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 虽说此时对方形容不雅,可身上仍旧潇洒自然,但仍旧可看到掩饰极深的无奈。 他看着林如海古怪的神情,没有多做解释,反而爽朗地咧嘴一笑:“这不是临时遭了些意外吗。” 听见对方这样说,林如海自然也不会多言,只是身为臣子到底还是想劝诫两句:“不管怎么样,您身份贵重,白龙鱼服终究太危险。” 第60章 大汉朝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却并非是无一合之敌手,再者就算是朝内,也未必毫无破绽。 义忠亲王虽然伏诛,然皇室中却也并非铁板一块,因此政和帝如此微服私访,难免有些太随性。 林如海言语之中多有劝慰,政和帝连连点头未曾着恼,反而越发地笑容可掬起来。 “朕知道,这不是花朝节到了吗!”男子一边说着,向林如海眨眨眼睛,显然是意有所指。 待听到花朝节几个字,林如海瞬间恍然大悟,今儿正是二月十二日,也就是花朝节。 今日里除了要送花神娘娘,更加特殊的是,男子要选择自己亲手挑选的礼物送给心上人。 如今能够让这位主子亲自出工,显然对方非常重要。 林如海眼神有一瞬间的飘逸,但随即便恢复正常。这后宫之事,非他这个前朝之人,所能够窥视的。 压下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好奇心,林如海没有问,为何当今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反而命人去到后边,找自己的妻子贾敏,向她索要自己新做的衣服。 “还请您稍后。”林如海不敢有半分怠慢,却看到政和帝笑眯眯地摆摆手,自顾自地打量着林如海的书房,随即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坐在书案之后。 “你这人,就是这个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多生分呢!”政和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端起林如海书案上的,一只荔枝冻雕文虎行军镇纸,惬意地在手中把玩着。 林如海无奈地摇头,自己面前的这位主子,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 约莫过了半盏茶,就瞧见林管家手中托着一套崭新的衣物,匆匆走来。 林如海见状,连忙亲自引领对方,前往后边沐浴更衣。 政和帝扫了眼崭新的衣物,微笑着说道:“就这样,那朕便去里面收拾了。今儿你便不要去当值了,陪朕出去走走,朕已经好久未曾见过京城的风貌了。” 林如海轻咳一声有些无奈,万岁爷继承皇位,已然有七载,却与自己颇有些子期伯牙之像。 他面容古怪地捂住嘴,站在门口沉思。 不过这也算是君恩吧。 如今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只是告诫自己千万莫要得意忘形,林如海便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林如海和夫人贾敏最是喜静,因此听闻喧哗,林如海双眉皱起,转身便想询问。 未承想一转身却看到,竟然是自己夫人的奶嬷嬷宋氏,她面容慌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出事了,太太如今突然肚子疼,发动了。” 这话一出,林如海涑然一惊,眼前猛的一白,随即便是一黑。 他用力摇摇头,扶住一旁的廊柱,急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足足还有一个月?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林如海说到后边,只觉手足冰凉,他和贾敏年少夫妻,甚是恩爱,彼此之间从未有红过脸。 便是夸张些,用山盟海誓,琴瑟和鸣也不出大错。 二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林家子嗣单薄,贾敏嫁到林家之后多年未曾怀孕。 好在去年,贾敏前往大相国寺求子,终于得了走珠潺潺,夫妻二人自此百般爱护。 当日为了求子自己的妻子,一步一叩首地跪了,相国寺前的一百零八蹬台阶。 林如海更是为了孩子的平安,一直斋戒茹素至今。可以说夫妻二人对腹中这个孩子,已经倾注了全部的期待。 此时恰还有一个月便瓜熟蒂,怎的如今凭空生了波澜?林如海哪里还能站得住。 “可是后院有人动了心思?”林如海借着宋嬷嬷的搀扶,这才站稳,死死地盯住对方。 宋嬷嬷连忙摇头,仔细地解释:“今儿这事儿说来也奇了,太太今儿起来就说肚子疼,说是梦中被瑞兽的吼声吓到。” 说到这儿,宋嬷嬷下意识地看下林如海,只觉自家老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至此,林如海也顾不得听宋嬷嬷多言,直接向妻子所在的正院奔去。 宋嬷嬷紧跟在林如海身后,小声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出来。 “太太今日早起,梦见了一只独角仙兽口含一株仙草,那仙草竟是还有几个绛红色的果子。现时太太还不解,后来那仙兽竟是将仙草给了太太。” 林如海听到这儿脚步一顿,看了也宋嬷嬷。 宋嬷嬷用手比画着解释:“太太说是只长的一只独角,看着有几分像麒麟。那仙草入了太太怀中,太太本来还很高兴,可是那仙兽似乎极为不开心,仰头嚎了一嗓子,太太便被吓醒了。” “……”林如海,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这个梦未免太有些蹊跷,自己的妻子他是最了解的,定不可能说谎。 可若是如此……自己的孩子恐怕不是个凡人。 林如海心中思绪,这独角像麒麟,难不成是獬豸? 只是这等神兽,又怎会跟自己孩子有牵扯? 一时之间,就算林如海机智敏捷,也弄不清楚这其中的缘故。他忽然想起还在更衣的政和帝,急走的脚步忍不住一顿,口中吩咐着: “林管家派两个聪明机灵的小厮守到门口,若是贵人出来,便通传于我。 记住万不可有半分失礼。” 刚刚他走得急,竟是忘了万岁爷还在后边洗漱,如今只得派两个精细人伺候着,一旦万岁爷出来便告知自己。 第61章 林如海此时恨不得肋生双翼,直接飞到正院,去守着自己的妻子。 好在正院里,众人皆是忙中有序。贾敏身边的八个大丫鬟各司其职,将整个院子护得密不透风。 虽然离着贾敏的生产还有一个月,但是林如海爱妻心切,早早便预备好了一切。 如今稳婆已经在府中住了有半个月,大夫更是一同而来。 现在虽说有些忙乱,但仍是干劲十足。那稳婆更是冲在大夫的前面,直接一头扎进了屋中。 见到林如海来到,几个丫鬟心头松了一口气。她们迅速调整位置,外边留下四人递送东西,另外四个人则直接进到房中,监督稳婆和医生。 然而还未等林如海松口气,便听见妻子一声惨痛的□□。 林如海刹那双拳紧握,大踏步就要往里边闯,却被贾敏身旁的大丫鬟拦住。 “老爷万万不可。”丫鬟不敢阻拦林如海,却也不敢让他进去,只能大张着手臂哀求。 妻子此时正在里边受苦,没有什么时候,林如海是这般清晰地感受到。 他早年过三旬,本自觉看淡世事,可是如果在妻子身上,林如海发现自己看不淡。 他转头看向宋嬷嬷,像是想要对方,给自己一颗定心丸。而宋嬷嬷此时,只得低着头,不敢言语。 贾敏的每一声□□,都是在林如海心头割上一刀,他此时只恨不得推开丫鬟冲进产房。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异香,窜入林如海的鼻翼之中。 林如海有些茫然的四下回顾,难不成竟是由哪个丫鬟大胆敢用香料? 还未等他找到来源,忽然发现妻子的产房中红光大盛,转眼间直透天际。 那束光正红发紫,却毫无妖异之感,反而扑面而来都是祥瑞之气。 宋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在端水的小丫鬟,手中的水盆也当啷啷落在地上。 如此异象,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林如海此时心头狂跳,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将这眼前的异象压下。 可是这哪里是他能够左右的? 只说这直冲天际的红光,恐怕……半个京城都可瞧得分明。 此时的林如海,心头未有半分喜悦,只是担忧自己该如何护得了妻子和孩子。 然而只这还不算完,仿佛老天爷有意逗弄他,就在这异香和红光交映之时,空中竟慢慢的浮现一朵朵芙蓉花。 这花自空中凝聚,旋转间又洒落片片。林如海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一朵半开的芙蓉,就这样落在他的手掌心。 花瓣轻摇数下,林如海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竟是真的!? “晓妆如玉暮如霞,浓淡分秋染此花。1好一幕祥瑞之色,如海,你那二舅家出了个衔玉的哥儿,难不成你这里还要再出一个祥瑞?” 政和帝清爽的嗓音,打断了林如海的胡思乱想。林如海一愣随即手上一抖,那花竟直接消散于掌心。 自己没有听错,果然就是万岁爷。 虽说对方显然并没有任何降罪的意味,但是林如海还是心头狂跳,下意识地想让政和帝赶紧离开。 “万岁爷,这后院污秽,万岁爷怎得来此地,不如臣送你先回前面。” 林如海心头忐忑,他死不足惜,可是妻子尚在生产,他的孩子还未出生。 就算这天降祥瑞不该,但是稚子无辜。 他知道,自古以来,祥瑞只属皇家。 “你呀,还是如此。”政和帝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反而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微笑。 林如海无奈苦笑,只希望这异象赶紧消失。却未曾想,这天空中的异象,似乎感知到他的想法。 直接反其道而行。 芙蓉花渐渐消散,就在林如海刚松一口气。转眼间自己妻子院子里的花草,周遭瞬间反绿,无数的花蕾在枝头绽放。 贾敏素来喜欢花草,因此这院子里种了四时之花草,此时竟是如得敕令一般协同绽放。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天空中又出现一道七彩虹光。缥缥缈缈间,一只威武的仙兽现身,他身似麒麟,披毛环眼,额心一只独角直向天际。 那仙兽绕着屋顶转了两圈,眼中思绪类人,显然是极为不舍。 但还是侧头看向林如海,口中一声亘古龙吟,自仙兽嗓音而出。 “吼……”随着这一声吼声,无数金色的甘霖遍布京城而下,整个京城的百姓们俱是茫然地,看着那空中的显现,任由甘霖洒在自己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的仙兽,才像是最后满意了一般。他回头依恋的低吟一声,身影方慢慢的消散天际。 与此同时,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林府。 “生了。” 第32章 林如海此时却是悲喜交加,这喜自然是自己的孩子平安,这悲却是恐怕今日便是丧门之日。 这番祥瑞太大了。须知历来祥瑞,皆有定数,似这孩子的,恐怕也只有三皇五帝才可比拟。 此时的林如海,甚至不敢回头看政和帝的表情,他如今已然没有其他的祈求,只希望能够留下孩子一命。 毕竟稚子无辜。 此时丫鬟婆子们似乎也感到气氛的不对,一个个地收敛气息。或是惊慌,或是胆怯,看着院中央的两人。 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第62章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先开花后结果,子孙绵绵。太太给您生了一位小姐,长得甭提多好看。” 不知何时,宋嬷嬷竟是进到了贾敏的房中,而且她竟然还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出来了。 林如海原本有些担忧,下意识地上前便想护着孩子,却不想听到宋嬷嬷说出这话。 女儿?原本心如死灰的林如海,此时双目一亮,他带着两分急切地询问道:“是女儿?” 是个姐儿,不是哥儿。 此时的林如海顾不得身后的皇帝,盯着宋嬷嬷仔细地确认。 宋嬷嬷点了点头,将襁褓往前递了一下,她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姐儿恐怕是有造化的。 实际上刚刚她看到这漫天的祥瑞,也快要吓死了。须知,这可是大瑞…… 《唐六典》中曾有记载,正是神兽临凡,不但是六十四大瑞之一,更是排名极为靠前,只在龙凤之后。 再者,这獬豸相传有人说乃是龙子,还有人说乃是麒麟子,但不管如何皆是尊贵异常。 宋嬷嬷之所以将姐儿这个称呼,喊得如此用力,也是担忧上位者会一时恼怒。 她看见林如海接话赶忙点头:“正是个姐儿。” 实际上宋嬷嬷还有一句话没说,新出生的孩子如同雪团一般,眉目更是让人惊艳。 林如海此时只想放声大笑,他这一会儿心头大石落地,从未有过如此庆幸,自己的妻子为自己生下一个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上前接过襁褓,却不曾想身后忽然传来,男子带着笑意的嗓音。 “如海,你这人也发得不稳妥起来,这就去接襁褓,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天气,莫要冻坏了小家伙。” 林如海手掌一顿,却是觉得自己有些忘形了。的确,如今还有些倒春寒,怎能一时让寒风吹到了幼儿。 而一旁的宋嬷嬷,也小心翼翼地将孩子在怀中微微收拢。她虽未曾见过,眼前之人,但只看其气宇之轩昂,便知并非凡俗。 好在男子现在显然并无恶意,只是在单纯地提醒林如海。 “这的确是臣的错。”林如海笑着应承,眼含一丝担忧地看一下产房,宋嬷嬷见林如海的表情,知道他担忧什么连忙禀告。 “太太已经睡了,您放心,一切安好。” 听了宋嬷嬷的话,林如海这才放宽了心,他请政和帝来到自己平素待的书房,孩子自然也被抱了过来。 一进到书房,原本还阻止林如海动作的政和帝,便亲自上前从宋嬷嬷怀中接过襁褓。 宋嬷嬷虽颤巍巍,却也不敢阻拦对方,只得任由政和帝抱走孩子。 政和帝伸手撩开一角,露出里边正在熟睡的婴孩。 “这孩子果然不同凡响。”政和帝口中赞叹,他也未曾想到,眼前这孩子竟是如此的仙气。 皇帝口中赞叹着,他刚刚也是颇有些惊讶,毕竟这等祥瑞落在林家,有的时候可是祸非福。 好在,这孩子是个会投胎的。 他看了一眼,神情仍旧紧张的林如海,知道对方如今在想些什么。他露出一抹笑意,随即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替小姑娘塞在襁褓边。 “如海,这个孩子,你不要替她轻易地安排,日后她造化大着呢。” 林如海先是瞳孔紧缩,随即便明白眼前之人的用意,他当下脸上一片喜色,撩开衣摆,跪在地上躬身道:“谢主隆恩。” “你这人,又跪什么,罢了罢了,今日便不拉着你了,好好陪伴妻子吧。” 政和帝无奈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为何林如海会如此,也是因为这孩子生在林家,所以他才愿意给林家这个机会。 林如海素来是个有君子之风的,如今他这般也是为了刚出生的这孩子。 “你一切放心,朕不是容不下人的,这孩子,我定不会让她吃亏的。”说完此话,皇帝便将襁褓送回给宋嬷嬷的怀中。 随即便笑笑离去。 林如海吩咐宋嬷嬷照顾好女儿,自己则送对方离开。政和帝来回如风,仿佛只是为了观看孩子出生。 只是林如海却永远记得当日的情景。 “老爷也是从那日开始,变得了争雄之心。”贾敏笑着看向镜中的林如海,眉眼间多有温存之色。 林如海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他本不想再争权夺利,可是女儿出生祥瑞,京城半数人皆已知晓,更是政和帝亲眼所见,瞒无可瞒。 “若是玉儿普通些,我再闲云野鹤也是可以,我的官职虽不高,却也可以护得住她。 可是这孩子出生不凡,我说不想让她来日,随便指给哪个,便得加重自己的筹码。” 林如海并不后悔,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所选择的。就如同他相信,妻子选择只生下玉儿一个孩子,也是因为爱玉儿极深。 贾敏醒来知道自己的孩子如此不凡,她当时虽痛得昏昏沉沉,但也记得眼前那特殊的光辉。 因此,当日她便与林如海仔细商量,满月之后便开始服用避子药。不为其他,如今林家有一个祥瑞已经足够。 即便若是其他孩子出生,未必会伴随祥瑞,但是不管是林如海,还是贾敏都不想冒险。 贾敏伸手握住林如海,拿着银梳的手叹息:“夫君,你可曾怨过我?林家数代单传,偏我……” 话还没说完,随即她便被手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吓得一哆嗦猛然将手缩回。 第63章 此时的贾敏仿佛是被吓到一样,手指传来的温热,此时还残留其上。她下意识地卷曲下手指,带着一分恼羞成怒地说道:“你这人,一直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林如海轻笑一声,梳子再次不紧不慢地,划过贾敏瀑布一般的黑发。 “女儿怎么了,女儿又不是不能继承家业。我有女如黛玉,早已夫复何求。 我的女儿,可比十个儿子都要强。” 这话还没等说完,忽然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父亲,你又做了什么事让母亲生气了,要给母亲梳头赔礼。” 正说话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同时转向门口笑道:“真是的,这丫头怎么如今有点像,她屋子里养的那一只鹩哥。” 黛玉本来是给父亲母亲请安,却不想和林如海这样夸奖自己,因此这才一时出言,竟又被母亲打趣。 她快步走到贾敏身旁,拉扯着对方刚刚换上的秋香色半臂撒娇:“我哪里像那只鹩哥了,我明明比它乖巧得多,哪像它平日里只顾着吃。” 黛玉的房中养着一只黑色的鹩哥,名唤催墨,不但身形俊美,更是能言善道。可偏偏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贪嘴,若是想要让它开口,定要先要贿赂一番。 即便它若是开口,所言的,却也不能相信。黛玉眼睁睁地见它吃了一把孝敬,结果不肯说话,却只是学了偶尔来的喜鹊。 “那小家伙聪明得很,前两日晴雯喂了它一把瓜子,偏偏它竟是只学喜鹊叫唤。 而琉璃喂了它两粒花生,催墨竟是追着人家,脆生生地喊了一天的琉璃姐姐。因为这事,晴雯气得差点要拔了催墨的鸟毛。” 黛玉口中说着,比画着当时的情景,贾敏也忍不住发笑。 林如海一时颇有些无奈,今日女儿是真真过来捣乱的。他只得小心翼翼,扶住自己替妻子挽了一半的发鬓。 等对方笑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赤金银杏叶发钗,仔细地插在贾敏的头上。 那发簪极为精巧,上面银杏叶乃是用金丝铺垫而成,一缕缕叶纹清晰可见。 贾敏拂过发簪,脸颊露出一丝红晕,一旁的黛玉却是扯着自己父亲的袖子。 “这个好好看呀。”黛玉凑近发钗左右瞧着,须知这等工艺才是最为繁琐费事的,恐怕这一件就要一名工匠,足足两三个月的功夫。 林如海闻言轻笑一声,口中说道:“这是梓睿推荐的,我另定做了一只芙蓉花的,已然让人送到你那了。你不去看看? 今日我与你母亲要出去,你自己去玩。” 没有理会妻子惊诧的表情,林如海便决定下来,今日他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陪伴眼前的人。 黛玉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母亲,见对方未曾反驳,显然已经无事了。 她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思。 昨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似乎心情极差,而父亲也在外面等了不知多久。 想来恐怕能让母亲如此的,也只有外祖家了。因此黛玉这才一大早来找贾敏,如今看母亲已经被父亲哄得愁云尽散,他这一边也终于放下了心。 当下黛玉乖巧地行礼,随后便离开正院,她今日可以还有大事要做。 一回到自己的潇湘院,黛玉便招呼琉璃和晴雯,让二人准备好外出的衣服。 “琉璃,今日咱们换男装,咱们得微服私访,对了,记得带上催墨。” 第33章 林府离着荣国府不远,黛玉带着琉璃和晴雯出门,便直接坐上后巷等待已久的马车。 她一撩开帘子,便看到端坐其中的水豫宸,此时正翻看着手上的密报。 “我还以为还要再等会儿,没想到竟是这般快。”水豫宸抬起头笑着看向黛玉,先扶着她坐稳,这才拉开暗格,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对方。 接过水豫宸送来的信,黛玉向后靠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展开信件。 “那贾老太君却是个少有的狠心的,当时甲字十三一直跟着她。当时还有机会救下那孩子。但是荣国公夫人,直接命人准备了一碗红花,便给对方灌了下去。”水豫宸语气淡淡地说道,他递给黛玉的那封信,正是暗卫送来的密报行文。 上面的字字注释,远比水豫宸说的更加血腥。 那一天贾母在昏迷之后很快便醒来,她一面以宝玉受伤为由请太医,一边却反身吩咐自己鸳鸯,亲自去熬了一碗浓浓的红花汤。 赶在太医给袭人救治之前,便将这一碗足以让人后半生,再也无法受孕的药汤,灌进了她的肚子。 黛玉不敢相信自己的外祖母会这样狠辣,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太太的曾孙。 可她更相信,水豫宸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深渊。 “对了,你让我带着催墨,可是?”黛玉稳住思绪,岔开话题问道。 水豫宸轻笑一声,展开自己手中的折扇,用扇子挡住自己和黛玉的半边脸,凑近对方轻声的说道: “自然是要让这小家伙去做事。” 黛玉觉得自己的耳边,透过一缕温热,颇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带着金耳串儿的耳垂。 “作死呢,又靠得这么近。”黛玉似乎为了掩饰尴尬一般,照着水豫宸的额头便是一巴掌。 第64章 水豫宸皮肤最是白嫩,比女子也不遑多让,此时黛玉一个巴掌下去,马上变红了一片。 “你这人,怎么不躲一下?”眼瞧着红起了那一片,黛玉这会儿又有些心疼,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一下,口中埋怨道:“一天天地让人不省心,我手上也没有力气呀,怎么红了这么大。” 她口中说着,一边又掏出帕子,轻轻地替水豫宸擦额头,只是随着她的动作,那片红似乎越来越大。 眼瞧着黛玉就要下车去找大夫,水豫宸赶忙拦住了她。 “没事儿,不管他一会儿就好了,要这小家伙来自然是为了要办事的。” 水豫宸眼看着黛玉着急,可不敢再让他担心口中说着没事,连忙又叫晴雯去把鹩哥放出来。 这鹩哥刚刚在罩子里打盹儿,这一会儿罩子一亮。它睁开眼左右瞧瞧,又看见那敞开的门,便直接飞了出来。直接落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向晴雯。 “晴雯,晴雯,你竟然敢绑架本少爷。”鹩哥也不看别人,只顾着对着晴雯嚷嚷。 黛玉原本还在担忧贾敏,这会儿也被撩歌抓住了心神,眼瞧它如此忍不住吃吃的笑起来。 莫名其妙被鹩哥冤枉的晴雯,听了这话立刻撸胳膊挽袖子,要和对方对峙。 “怎么就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今儿可是一直琉璃姐姐带着你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了你这张鸟嘴。” 晴雯其实最喜欢鹩哥这张巧嘴,可是偏偏它对其他人都是那一般好,一遇到了她,二人必定要闹个羽毛满天飞。 鹩哥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下左右晃了晃脖子,将众人看在眼中,随即歪头思索道: “不可能,琉璃要跟着小姐,肯定是你。你嫉妒我长得好看。”鹩哥自信满满地说着,那张嘴就像是普通人一般,口吐人言并没有口音。 一旁的水豫宸忍不住憋笑,他伸手便将鹩哥攥在手心中,盯着对方那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 “别贫了,找你出来是有事的。” 鹩哥忽然被抓住,它刚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就是那个可怕之人。 “王爷您好,王爷,你今天比昨天更帅了,王爷您说我们要去打谁?王爷指哪打哪。” 鹩哥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换了个姿势,让它在水豫宸手中不那么难受,随即尖锐的喙冠上下开合,一句句吉祥话便如同流水一般冒出来。 水豫宸开始还不太在意,后来便觉得实在聒噪。他冷哼一声打断道:“闭嘴。” 鹩哥此时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到这话,它张张嘴不敢放肆。 一时间那一双小眼睛中,竟透露出几分委屈了。 一旁的琉璃和晴雯,忍不住也有些心疼。这鹩哥虽然平时脾气不好,可却也是她们院子里的宠儿,谁都愿意跟它玩儿。晴雯虽然嚷着要拔它的毛,但实际上每每给它开小灶的就是她。 “你想让这小家伙做什么?”黛玉看到自己身旁,两个大丫鬟那带着恳求的眼神,只得开口询问。 水豫宸伸出右手,抚摸着鹩哥的羽毛,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容。 “贾政说话不算数,既然这样,我就只能让他说话算数一点了。” 水豫宸看着手中的鹩哥低声的吩咐着,那鹩哥先是不解的眨动着眼睛,后来慢慢的进入了神。 等到了荣国府的后巷,水豫宸这才拉开帘子,把鹩哥放了出去。 黛玉看着鹩哥的背影,心中沉思,忍不住要几分担忧。 “你说他能说得明白吗?”黛玉看一下水豫宸,言辞之间多有几分担忧。 水豫宸轻笑一声,看着对方已经飞入了荣国府,这才转头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这小家伙可不是普通的鹩哥,而是鹩哥中的异种。从它没事儿逗弄晴雯,你就该知道,这小家伙的智商并不低。” 黛玉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水豫宸的安慰,不过这个计划未免还有些太大胆了,若是一时不察……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谁也不会跟只鸟死磕。 且不说黛玉这边担忧,只见鹩哥飞到荣国府,它的眼神此时充满智慧左右的瞧着,府中缓缓行动的众人。 确定了自己记忆中的路线,随即它便展翅从空中滑下一道幽光,便往后院而去。 而贾政这边现如今,正在后院休息,他难得有些衣冠不整,只穿着家常的丝光锦缎寝衣。 此时颇有些形骸放浪地歪在榻上,赵姨娘这会儿则穿着蜜合色薄纱衫,一下下的替对方扇着扇子。 “老爷这一去,恐怕一年半载都不得回。可让我们母子怎么办呢?”赵姨娘昨日听闻贾政外放,心中欢喜之余,却是有些担忧。 毕竟在这府里,对方乃是自己的遮天之伞。若是没有对方在,恐怕自己母子二人,要比现在活得艰难百倍。 一时间赵姨娘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跟贾政一起去任上。纵然那边荒凉蛮夷,可也总比这府中好。 实话说赵姨娘真没有那个能力,在贾政不在的情况下护住贾环。 别的不说,如今王夫人做事越发的过分,每日里只让贾环抄纂经书,根本不给他一点学习的时间。若非贾环素日是个有些禀赋的,恐怕早就不知成什么样子。 想着昨天送来的信息,赵姨娘眼神划过狠戾。女儿已然是废了,只剩下儿子,她却不能让对方有半点闪失。 第65章 贾政却没有发现,赵姨娘的小心思,他仍旧极为闲适地,享受着对方的笑意温存。 “这一次确实有些紧了,不过琼州离这太远,自然需要早点上路,不然会耽误行程的。”贾政这会儿只以为赵姨娘是舍不得自己,因此小声地安抚对方。 对于眼前的这个爱妾,贾政一向是多有耐心的。此时看她羞怯怯,眼神带着不舍,说话的语气也轻了许多。 “你也知道,如今皇命在身,却是不得违抗,若非是那琼州实在太过偏远,我倒是有几分心思想要带你们去。” 贾政这个人骨子中,是有几分形骸放浪的。王夫人要守着家,也要替他孝顺贾母,但是赵姨娘却不用,因此他的确是起了点小心思。 不过如今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自然不能将事情告诉赵姨娘。 赵姨娘听得贾政这样说,默默的颔首,眼神中更是不舍。 贾政忍不住握住赵姨娘的手腕,那上面戴了一只翡翠手镯。镯子上杨柳青色衬的肌肤,更是如同三月小儿一般,一时间倒让贾政有些心猿意马。 两人正黏黏糊糊之时,忽然窗下有人说话。贾政身子一怔,此时赶忙压住伏在他怀里的赵姨娘,二人皆是一动不动。 “今儿这天儿啊,可是真热。” “可不是,唉,这种大热天,咱们还得干这种造孽的事。” 这声音听起来颇有些耳熟,贾政模模糊糊地思索着,只是一时却想不出来是谁。 虽说想不起来,但却应该就是这院子里的人,只是为何又提起造孽这话?已经颇有些条件反射的贾政,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想起前儿宝玉的事儿。 他手上越发的用力,让他在自己身前的赵姨娘别动,留神听着窗外的话。 两个人似乎是坐在廊下透风,声音不远不近地飘了进来。 “你说咱们老爷过几日就要去外任,当他回来之后,这赵姨娘母子还能不能在都不一定呢。 赵姨娘虽说有些招三不着两的,可是那孩子又有什么错。想来就是因为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记挂着他姨娘。不像三小姐早把姨娘扔在脑后,因此这才有灾害。” 这番话说出来,瞬间让贾政一阵心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怀中,刚刚还发鬓松散、眉目含春的爱妾,此时这会儿也是苍白着一张脸。 等自己回来,眼前的人就不在了? 贾政转头望向窗户,眼神中露出两分狰狞,可偏偏那两个丫鬟,并不知道如今这屋子有人,两个人继续叽叽喳喳地说话。 “那又怎么样办,毕竟不过是姨娘养的,比不上的。我跟你说,在咱们府里,也就是宝二爷身边的人有保证,其他的人啊,不过都是贱命一条吧。”这小丫头听着似乎年纪并不大的样子,言谈间多有些许的羡慕。 凭这话一出,就听得对方那里噗嗤一声笑了,小丫头似乎还是年幼,听这声笑声便有些着急,口中说道: “姐姐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这院里的姐姐们,哪个不想去宝玉那?金钏姐姐没事还让宝玉吃嘴上的胭脂呢!” 这话说完,却听到另一道声音冷笑一声:“偏你就是个实心眼子的,这小老婆有什么好的,再说就算是做了姨娘,终究就是个奴才。 你就说袭人吧,往日里谁不把她当成副小姐,可前日里老太太命令,一碗红花下去,以后再也甭想有个一儿半女。 就算是有一儿半女又怎样,眼前赵姨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三小姐压根就不认他,天天抱着太太的枝儿,可又不得太太待见。 拼死拼活生个哥儿,如今不但被咱们太太天天盯着抄佛经不让读书,而且还私底下那些下三滥的东西,让环哥儿去学。 这是这两天宝玉出事儿,不然啊,八月十五太太就会赏下一堆的玩意儿。宝二爷那自然是各种珍奇玩意儿,环哥儿这里可就是什么都有。 我老子娘是负责清点的,回来别跟我说,真真是狠毒的心思。里边净是一些骨牌、骰子、押宝,还有那会真记、西厢记之类的脏书,可偏偏外面全套着《论语》、《诗经》、《大学》这种正经书的外皮。” 那年长的女子说到这儿有些唏嘘:“你说这些东西给了环哥儿,这日后还能学好吗?赵姨娘又完全没有管环哥儿的权利,等老爷一两年后回来,恐怕这三爷不死也残废了。” 此时听到这里,赵姨娘几乎目眦欲裂,她想挣扎,却无法挣脱贾政的桎梏。 她满面泪痕地抬起头,却见贾政脸色木然地,听着两个丫鬟对话。一直到二人的声音消失不见,他的手才不自觉地松开。 第34章 等催墨回来的时候,车中只剩下了晴雯。她先伸手接住对方,又趁着催墨不注意,直接在对方头上摸了几把。 催墨的羽毛极好,仿佛是最上乘的墨色缎子,尤其是头部的位置,散发着金属的光芒。 晴雯这两下颇有些迅雷不及掩耳,等她揉完,鹩哥已经完全傻了…… 随即它的眼神中爆出一抹金光,一双翅膀便直接糊到晴雯的手上。 “晴雯,小姐教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触,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么能随便就这样摸我的头?”小小的鹩哥此时全身的毛都炸开,仿佛是一朵毛球。 它在桌上来回蹦跶着,像是一只蒲公英飘荡的空中。它显然是气极了,可偏偏这副样子,莫名的让人只觉得可爱。 第66章 晴雯笑嘻嘻地戳了戳她的翅膀,随即便见鹩哥直接转了个身,将尾巴对着他。 “好啦,这不是见你可爱吗。再说了,被我揉一把又怎样?见天的琉璃姐姐摸你的头,也没见你这样。来吃点瓜子,我刚才可是特意替你剥的。”晴雯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此时见到鹩哥,似乎真的有些颓废起来,这才认真安抚对方。 看着被放在对方掌心上的那一小把剥好的瓜子,鹩哥眼中闪过纠结。黄豆大的眼睛先是瞪了晴雯一眼,随即这才凑近她的手,一下下地吃瓜子。 “你且说说任务完成得怎么样?”晴雯一边看着鹩哥吃瓜子,一边托着下巴问的。 而此时车帘门被挑开,却是水豫宸带着黛玉进来。 他先是看了眼正在吃瓜子的催墨,随即看向晴雯问道: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刚刚。”晴雯连忙回答,却见鹩哥此时突然停住了,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不吃了?” 鹩哥平素最喜欢吃瓜子,却最厌烦嗑开瓜子皮,因此每每都要晴雯给它拨开才肯。 今日里晴雯按照往日的量给它准备的,此时才吃了不到一半,见对方停住了,忍不住也有些奇怪。 鹩哥用翅膀在自己的喙上抹了两下,然后豆大的眼睛瞥了晴雯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直接飞到水豫宸的手上。 “王爷,我已经把事情办好了。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去把贾家抄了!”说到要抄贾家,鹩哥显然有些激动,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水豫宸倒并不在意,只是点了点鹩哥:“叫你做的事情办成了?” 催墨点点头,这种小事他还是没问题的。他的小脑瓜里从来就没有想过,作为一只正常的鹩哥,谁能够办到这种事情。 “想来,这一次二舅舅,最少应该会带走环哥儿吧?如此一来,赵姨娘也能够安心了。”黛玉笑着说,她相信即便自己的二舅舅再昏庸无能,在对于子嗣之上也是极为看重的。 别的不说,只凭着二舅舅任由环哥儿,叫赵姨娘母亲。便可知道,在他的心中并不当环哥儿,只是普通的庶子。 在对方面临这种危机之下,落实还无法将其护住,那二舅舅未免太过无能了些。 黛玉心中想的,水豫宸这会儿并不完全清楚,不过他还是微微颔首。 和温柔的黛玉不同,水豫宸是另有一番打算,不过这不妨碍他顺着青梅说话。 “应该会的,我让暗卫仔细地盯着,咱们要不要先去逛逛街?”水豫宸轻声地询问,他们刚刚去办事回来,此时便想带着黛玉游玩。 黛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仔细地说道:“我们在这等着,恐怕暗卫那边很快就有消息回来了。” 听了这话水豫宸挑了挑眉,难不成这贾政还会直接发作了? 若真是如此…… 水豫宸想的不差,贾政这一会儿却是被气得怒发冲冠。 他怀中此时湿濡一片,正是赵姨娘刚刚哭泣所致。赵姨娘被贾政按在怀中,没有办法出声,一双美目便静静地流着泪痕。 贾政素来只觉得自己最喜欢对方,娇俏艳丽撒娇的模样,此时却才发现安安静静哭泣的赵姨娘,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抽地疼。 他伸出手想要,抹去赵姨娘的眼泪,可未曾想到这眼泪越来越多。 等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贾政这才松开,桎梏赵姨娘的手臂。 “晴雪……”贾政的嗓子有些沙哑,他此时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姨娘哽咽地抽泣一声,眼泪汪汪地看着贾政说道:“老爷,妾能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得您宠爱,已经此生无憾了。就是太太让妾今日里便去死,妾也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只是环哥儿不同,环儿是妾和老爷的子嗣,只求老爷一件事,不管如何总要留下环儿一条命。就是老爷让妾用命去抵也行。” 赵姨娘能够在丫鬟中脱颖而出,十几年盛宠不衰,所靠的并非只是那一副皮囊。 可以说这一番话以退为进,将贾政的怒火点到高处。 贾政此时只觉得,火往上涌,眼前一阵阵地直冒金星。 与王夫人或贾母看不起庶子不同,在他的眼中,相比起那个生来不祥,周岁抓着胭脂,平素挚爱尝丫鬟姐妹口上胭脂的逆子。 环哥儿这个孩子虽说天赋并不如宝玉,然而,然而对方却是有几分治学之道。 这样的孩子不能被王氏糟践了。 贾政这边刚打定主意,未曾想赵姨娘,此时又爆了一个惊天之雷。 原来赵姨娘此时暗自忖度,如今已然将大半挑明,恐怕今日便是背水一战,日后行与不行只看今朝。若是那孩子被老爷护住,想来就算是太太不敢动手。 随即赵姨娘起身,自自己的百宝阁上取出一只匣子。 “老爷,反而他虽是个庶子,却也是个好孩子,这些东西是妾身这么多年的老爷宠爱攒下的。 如今还请老爷一起收着,若是来日老爷回来,妾身不在了。便等环儿娶妻之时,将东西交给他。” 赵姨娘口中说着,竟真地把那一只匣子,塞进贾政的手中。 此时贾政目瞪口呆地抱着匣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好半晌他才反映了回来,怒道: 第67章 “你这人,无辜又咒自己做什么?还说这个匣子给环儿,环儿日后自有我的东西给他,哪里需要你这个? 等等,这些东西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在骗我!” 此时贾政突然反应过来,他忍不住有些狐疑。多年以来,对于后宅,他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因此也从未见过真正的后<a href="https:///tuijian/zhaidouwen/" target="_blank">宅斗争。 在他眼中,王夫人虽说与他情趣不合,但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妾,倒也未曾多有磋磨。 怎的今日天翻地覆了? 不承想赵姨娘听了这话,反倒是擦干眼泪,走进后面又抱回来一叠手稿。 “老爷去看看吧,妾若是说多了,恐怕老爷也不会相信。”赵姨娘这会儿擦干了眼泪,反而一副看破世事的表情。 贾政盯着赵姨娘两眼,随着头开始翻看那叠手稿。渐渐的他的眉头紧紧蹙起,这些稿子一看便是环儿的笔记。 越看贾政的脸色越难看,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着赵姨娘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些手稿,上面记录的那是环儿所写的文章。但是诡异的是,这些内容都是,贾政考核宝玉和贾环之时,贾环答不出来的。 “呜……老爷明鉴,若非今日之事,妾也不敢拿这个出来,环儿他最为崇敬的便是老爷您,因此这些答案都是他事后写的。”赵姨娘口中说道,只是她这话说得好没意义,贾政的眉毛反而皱得越来越紧。 很明显,到了这会儿,赵姨娘还是不肯把事情和盘托出。贾政就算再过宠爱对方,此时难免也有些怒气上扬。 可就在这一会儿,忽然间帘子一挑,一个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随即对方快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贾政面前说道:“给老爷请安,老爷还请别问我们家姨娘了,姨娘不敢说的。 奴婢今日就是拼了一死,也要替我们家姨娘喊冤。” 贾政定睛一瞧,进来的丫鬟正是赵姨娘身边伺候的,叫做小鹊的。 “说。” “别说。” 两道完全相反的嗓音,此时异口同声地喊道。 小鹊抬眼看了眼赵姨娘,随即转头望向贾政说道:“也不怕老不信,奴婢平时的时候也会伺候三爷笔墨。 三爷根本不笨,反而极为聪明,四书五经看上两遍便已经会背了。 可是三爷但凡是,在老爷面前出一次彩,夫人便要姨娘做秧子。” 什么跪着参禅礼佛,替太太祈福捡佛豆,跪的垫子里都是细细碎碎的黄豆粒儿。搁在膝盖上,半天下来,赵姨娘连走路都走不了。 更不要说什么打帘子、立规矩,甚至探春刚抱到王夫人的那一会儿,对方成日里,让赵姨娘在跟前做规矩。 可以说,赵姨娘在王夫人那连奴婢都不如。为了让探春学会嫡庶尊卑,王夫人不停折磨赵姨娘,生生年幼的探春和赵姨娘离了心。 小鹊一边说着一边哭,她抹了把腮边的泪水说道:“求老爷给我们姨娘做主。老爷,小鹊对不起姨娘,三年前是太太逼着奴婢,腊月天开着环哥儿的窗户。害得环哥儿发烧,要不是姨娘求到林姑娘,环哥儿差点就没了。” 贾政听到此处,再也听不下去,他将匣子放到一边,愤怒地拍着桌案。 “可恶,贱人。” 听到此言,赵姨娘和小鹊都是一惊。却未曾想,贾政压根没有理会她们,二人直接冲出房门,朝着王夫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王夫人这一会儿刚刚回来,此时揉着额心,看向赵姨娘的方向说道。 “老爷今儿没出去?” 周瑞家的凑在她跟前轻声地说着:“老爷今儿没出去,不但没出去今儿早上起来,给老太太请安之后,老爷就一直待在赵姨奶奶房里。” 王夫人听了这句话,冷哼一声。 见到自己主子心情不好,周瑞家的凑上前去。“要我说太太也别心急,左右老爷走了,咱们日子还长着呢。就一个赵姨娘,至多再加个环哥儿,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夫人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周瑞家的是她的陪房丫头,却未曾被贾政看上,这才嫁给了荣国府的家生子。 这么多年来,对方极为忠心,因此王夫人也愿意给她体面,这会儿听了对方的话,笑着说:“你可干得漂亮点,别留下把柄。”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房门被一脚踹开。 王夫人惊得不行,一手捂住胸口望向门口,却见身着纱衣的贾政,手中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 “你这个毒妇,今日里我一定要休了你。” 第35章 突然间门被踹开,王夫人吓得一惊,她攥紧手中的帕子,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口。 未曾想到竟然是贾政,她先是有心慌,随即又冷静下来。 “老爷,怎么这模样就出来了,赵姨娘是怎么伺候老爷的。”王夫人现在不确定,贾政有没有听到自己二人的对话,便想先稳住再说。 却见贾政冷笑一声,手中的宝剑直指王夫人的鼻尖。 就在王夫人吓得往后躲之时,贾政的剑越过王夫人,直接冲着周瑞家地而去。 周瑞家的原本还在慌张贾政突然进来,谁承想一柄寒光照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她呆呆地站立当场不敢动弹,只觉头皮瞬间一凉,便有几缕发丝落在她眼前。 第68章 直到青丝落地,周瑞家的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抚过头顶。 “啊!”周瑞家得才发出一声尖叫,飞快地向门口连滚带爬的冲了过去。 在周瑞家的眼里,此时贾政已然是个疯子,如今不跑,更待何时? 可惜周瑞家的还未等跑了两步,就被贾政一把揪住头发,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听到了你们的话,果真是好算计啊!”贾政冷笑道,他平素里其实并不讨厌,王夫人的这些陪房,周瑞在他手下也算是合用。 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贱婢,竟然给王夫人出这等主意,果真蛇鼠一窝。 想到刚刚二人的交谈,贾政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照着周瑞家的腿便是一剑。 蹦起的血花,瞬间染红了王夫人的眼。 “老爷,老爷,你要做什么疯魔了不成?就算是妾身有做错什么,老爷看在我们养育的儿女面前,也不该如此。这般明火执仗地进来,又伤了周瑞家的,到底为何。 若是老爷一直听信那些小人的谗言,少不得我却是要辩上一遍,总不能让老爷落得个杀妻的罪名。” 王夫人口中说着,眼角落下滴滴似有还无的泪水。她如今心头也是有些慌乱,不知道贾政到底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以贾政的脾气,纵然是听到她们二人的对话,也不至于会如此。 的确在贾政看来,王夫人耍些小性,欺负一下赵姨娘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是主她是仆。赵姨娘受了委屈,自己倒是多贴补也就罢了。 可是不该对子嗣动手。 想到贾环,贾政冷静下来,他将宝剑扔到地上。 随即上前一手一个,左手薅住王夫人的领子,右手拎着周瑞家的头发。 他也不顾什么文人风骨,君子风范,直接拖着二人便往前走。如今正是快到晌午的时候,这模样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荣国府的丫鬟仆妇们见状个个惊慌不已。 可谁都不敢上前拦,只有些聪慧得赶忙奔着大房跑,还有到后边给贾母送信。 荣禧堂中贾母正让鸳鸯给她捶腿,宝玉挨打这事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此时荣禧堂中没有旁人,她忍不住便想和鸳鸯说起贴己话。 “说实话,我是不是太狠心了点,那可是宝玉的孩子。”贾母原本闭着眼睛,突然便说了这一句话。 鸳鸯先是心头一凛,暗自思忖一下,这才回答。 “要我说,这件事情老太太做得没错。”鸳鸯咬咬下唇。实话说,比起恼怒袭人,她更加生气的人,却是没担当的宝玉。 就比如这事,想也知道,袭人不可能是昨儿刚跟的宝玉。既然如此,宝玉得了,便该跟老太太先说。好歹过了明路,而不是自己私底下。 只是宝玉乃是贾母的命根子,鸳鸯自然不可能会这么说,当下她便把事情推到意外上。 “二爷是老太太教养的,自然最是知礼的,袭人素来也是个极稳妥的。想来这事不过是,少男少女的一时心动,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老太太为了宝玉的未来,少不得做下决断,想来内心也是极艰难的。” 不得不说,鸳鸯不愧是贾母身旁第一得意之人。 这番话不但未得罪任何一人,反而将贾母抬得高高的,果然贾母听完这句话,面容缓和不少,她微微颔首地说道: “你这孩子是个通透的,的确就是这样,小孩子馋嘴猫似的。那袭人也不过就是个小孩,我以前也没承想,宝玉会看上她。自然也没调教过,这一下子都不知道,哪里就不吓到了。” 不得不说,贾母自圆自画,自己顺杆儿爬的能力是极强的,鸳鸯不过一句话,便使得她心中的负担尽去。 转眼将此事归咎于造弄人之上,早忘了,那碗红花汤可是她亲自命人灌下去的。 贾母消散了郁闷,此时又叹息道:“一转眼,这孩子也大了,我也在他的婚姻大事上犯了愁。本来敏儿的孩子,配给宝玉自然也是可以的,可是黛玉那丫头天降祥瑞,咱们贾家只能供着。 湘云这丫头倒好,可是到底也是武家出身,一时难以襄助宝玉。” 贾宝玉的婚事一直是贾母的心头病,今儿这话又提起来这个,忍不住便有些为难起来。 黛玉自然是第一个不行的,若是她敢露出半点意思,别的不说,皇家第一个便饶不了荣国府。 而湘云乃是出身史家也是侯爵之女,可且不说她襁褓中失去双亲,就说自己本身已经能够借得史家的力量。若是在给宝玉这样一房,却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余下的北静王的庶妹,南安郡王的庶女,贾母又觉得委屈了宝玉。 鸳鸯此时却不再回答,只任由贾母自己说话。毕竟实话说,不管是史湘云也好,还是其他两位王府千金,在鸳鸯看来配宝玉都是绰绰有余的。 一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想要求什么呢? 正在这时,忽然有小丫鬟仓皇地推门而入,口中呼喊道:“老太太,不得了了,二老爷疯了。” 这话一听,鸳鸯吓得手一哆嗦,手中的小锤子随即,吧嗒一声落在地上。 贾母也是猛然瞪大眼睛,坐起身询问道:“怎么个回事?” 还未等小丫鬟再说,院外便传来,窸窸窣窣衣服拖动地面的声音。 贾母眼前一黑,便看见贾政拖着两人进了屋子。 第69章 “你这个孽障,这是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打扮?”贾母先是看着衣冠不整的儿子发懵,随即便看见对方手中挣扎的两人,其中之一竟是王夫人。 当下里,贾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一种莫名的心绪,在贾母的心中翻腾。 贾政进了屋中将王夫人,和周瑞家的往贾母面前一扔,他下意识想撩开衣摆想要跪下,却想起自己穿的本是纱衣。 当下里索性直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口中说道:“老太太,今儿要么儿子杀了王氏这个毒妇,要吗?便让我和王氏和离,我与她一封休书。” 和离这俩字一出,震得王夫人一哆嗦。她此时被一路拖行,本有些头昏脑涨,刚刚被扔在地上缓缓,便听见对方这样说。 王夫人眨眨眼睛,看着此时坐直的贾母,上前抱住贾母的膝盖,便哭诉道: “老太太你要替我做个主呀。媳妇儿嫁到贾家这么多年也算勤勤恳恳。今日里老爷一直待在赵姨娘那,我也不敢多问,我也不敢多说。 可谁承想老爷突然提着宝剑,来到屋中喊打喊杀的,媳妇这么多年没做什么错事啊。” 听到赵姨娘几个字,贾母皱紧眉头,将狐疑的目光看向贾政。 难不成是晴雪那个丫头,一时心大了? 赵姨娘本叫晴雪,乃是原来贾母身旁的八个大丫鬟之一,因贾政喜欢她娇俏可爱,贾母便将其赏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赵姨娘肚子也争气,竟是连连产子,如此一来便抬成了姨娘,几乎成了贾政的独宠。 而贾母自然挑了几件小事,随了赵姨娘的心愿,与她慢慢分割开来。毕竟赵姨娘深谙后院的生存之道,若是一个姨娘既有靠山又有宠爱,那才是作死呢。 因这个,贾母对于赵姨娘,自然是更满意。如今听的王夫人,将祸头扔到赵姨娘头上,贾母第一反应却是绝对不信。 赵姨娘不是那么蠢的人,她身边也留不下那么蠢的。对方能够成为自己贴身的8个大丫鬟,能让自己给了自己最爱的儿子为妾,她怎么可能是个蠢的。 当下贾母抬头看一下贾政,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原因,让贾政如此的暴怒。 “政儿,到底怎么回事?”贾母沉声地询问着。 听了母亲的问话,贾政苍凉一笑,将事情和盘托出。 贾母越听脸上的颜色越难看,赵姨娘虽说是她身边出来的人,但若说贾母有多看重对方也未必。因此她虽知道王夫人经常作践对方,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要知道,他不管的前提是不能动子嗣。 赵一娘生有一儿一女,女儿探春可是上好的姻亲材料,世家大族的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贾母对于探春的未来早有一番安排,因而这才在探春年幼之时,便安排到王夫人身边,为的就是要抬高对方的身份。 而这庶子贾环,她同样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如今眼看着贾府的爵位渐衰,自然应该广纳子嗣由文入官。 贾环外表长得不错,学问也并非是那等蠢物,若是日后小心替其捐官,慢慢从官场入职,日后未必不是宝玉的臂膀。 因而在贾母心中,贾环早早被预定为宝玉的踏脚石。然谁能想到王夫人正是这般蠢笨,她想毁了贾环。 “你这个蠢妇,王家是怎么教育出了你的?我来日定要许你那哥哥,王子腾说道一番。”贾母此时也是恼怒异常,但她心中清楚,王夫人不能倒。至少在宝玉未成亲之前,王夫人绝不能有事。 如今这幅做派,就是做给儿子看的。 可惜贾母的算盘落空,只听贾政忽然冷笑一声:“她哥哥又如何,就凭她谋害贾家子嗣,就算是王子腾亲至又能如何? 我只想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既然舍不得她,那日后便让她只伺候老太太吧。至于这个贱婢,和她男人一起杖毙。” 王夫人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半分逃出生天的喜悦,反而心头越发地慌张起来。 她从贾母的怀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贾政,颤巍巍地说道:“老爷是什么意思?” 贾政冷冷一笑,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晴雪跟我多年,她家本来也是老爷手下的兵丁,身份上也不是低贱的,我要抬晴雪做二房太太。 另外,这次去学政,我要带着晴雪和环儿。” 说完此话,贾政直勾勾地盯着贾母。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挺奇怪的,那些丫鬟凭什么看不起赵姨娘? 赵姨娘当着贾政一半的家,跟贾政如同普通夫妻,贾环管赵姨娘叫母亲,这么上串下跳贾政仍旧宠她,完全是丫鬟里的成功典范好不好…… 就看红楼里,当妾的,赵姨娘大概是娇杏外过的最好的。 可是,就算是这样,赵姨娘也改变不了自己悲惨的命运,果然……去古代……就是比自己的命运有多惨…… 第36章 此言可算得上石破天惊,然而未等贾政说完,贾母便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胡闹!什么二房太太,真当咱们家是那些破落户?卑贱商贾,搞什么两头大?”贾母被贾政的话气得浑身乱颤,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荣国府的嫡子竟然也能说出这等不着边际的话。 然而,此时被打了一巴掌的贾政,却眼神平静地看着贾母,似乎自己脸上迅速红起的痕迹不存在。 第70章 “母亲,这不是与您商量,而是告知您。既您不同意平妻,那儿子便提晴雪做侧室。从今日起,晴雪的待遇比王氏少十两,每月十两。 而环儿如今进学,他的花费也大了,便与宝玉一般好了。” 贾政口中说着,眼神却仍旧是冰冰凉凉,贾母倒吸一口凉气。 赵姨娘的还好说,怎么样如今贾政都要去学政,等回来再慢慢图谋,可是这小三儿…… “不行,赵姨娘的银子最多涨到十两,环哥儿绝不能跟宝玉一般,我老婆子绝不允许。”宝玉是贾母最后的底线。 当听到要让两个孩子,同等待遇的时候,贾母早就将赵姨娘抛在脑后,反而只专注于绝不允许,对方和宝玉一样的权利。 却不知如此一来,正中了贾政的下怀。一旁的王夫人,虽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可是她却不敢多言,毕竟今日却是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一个月十两,也仅仅只比她低上一层罢了。王夫人双目猩红,她垂下头遮盖住自己眼中的猩红戾气。 王夫人几乎咬碎钢牙,然而此时此刻,屋中却没有她说话的份,她心中越发恨极。 袭人……要不是这个贱婢,自己怎么可能如此……都是这个贱婢的错。 等老爷走了……呵! 母子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赵姨娘另辟一院,提为侧室。贾环也水涨船高,成为侧室之子,但是其待遇仍旧逊于宝玉。 而且贾政会带着赵姨娘,和贾环前往学政,等三年后归来,再宴请宾客。 可以说虽然这番举动,并不如贾政想象中的那般圆满,但已经达到了,他现在所能达到的一切。 从一开始贾政就知道,他是没有办法在此时休弃王夫人的,毕竟还要考虑子嗣。 如今这样已经是得偿所愿。 贾政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轻声地说道:“母亲,您大概会恼怒儿子,这是儿子这个月20便要去学政。这一去恐怕三年两载,未必肯归。母亲,您保重身体。待他年归来,儿子再给母亲赔罪。” 说完此话,贾政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随即便站起身向外走去。 贾母不自觉,一阵悲痛上右手颤抖着想留住贾政。却不知为何,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知道今日护了王氏,却让儿子与她分了心,可她又能怎样,王氏的背后可还有着两个孩子。 “却是想不到,今日里这位贾二老爷,竟是难得地硬气起来了。”甲字十三跪在车中禀报,将荣国府里的一切,告知水豫宸和黛玉。 黛玉听闻这话,轻声地叹息一句:“恐怕外祖母真的要伤心了,她平素可是最疼二舅舅的。” 水豫宸见黛玉这样,伸手挑开自己身旁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点清透的冰花,塞到黛玉手中。 “来吃点这个,这事本就是荣国公夫人不对,那王氏未免也太过狠毒了点。”而且还太低级。水豫宸没说后面的话,将对于王氏手段的那份鄙视隐藏起来。 王氏这种人,若是生在宫中,恐怕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手段拙劣异常,明目张胆的搓磨,简直是上赶着给人把柄。 黛玉听了这话,轻咬下唇,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在宫中,也曾见过,却也未曾像王夫人这一般。” 若说天下最黑的地方,莫过于皇宫大内,黛玉身覆祥瑞,自幼便经常前往皇宫。因此这些宫廷的内幕,她多少也心知肚明。 “说起来,你且别瞧,三皇子乃是皇后亲自教养的,可是他也是个可怜人。 年幼的时候也是吃不饱饭,饿得蹲在墙角里哭。我那时还小,竟是问他既然吃不饱饭,为什么不吃肉干。” 说起宫中之事,黛玉忍不住便想起,幼年之时与三皇子相遇。自己那时还满是童真,净是说三不着两的话。 “三皇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记在皇后名下,皇后始终觉得是三皇子,不够讨陛下喜欢。 也是因此没少磋磨对方,只是这两年三皇子这个人,越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若是进宫千万离她远点,万不可让琉璃离开你的身边。”水豫宸想起三皇子,也是心头有些莫名,对于这人往年还好说,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八月十五,他总觉得对方诡异。 “这人间,却总是人心易变,有时候真的觉得怪没意思的。”黛玉点点头,她也不是个傻子,加上她能察觉人心,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如今三皇子对她,已然是有了变化。 虽然口中是清爽甘甜的冰花,可偏偏黛玉此时只觉得嚼蜡,刚刚的那些爽快,不知为何也烟消云散。 水豫宸见青梅不再说话,脸上又多了两分愁云,却也心头有些无奈。 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凑到黛玉耳旁说道:“别这样,过两日带你出城去玩可好?唔,叫上冯紫英他妹妹。” 听了水豫宸这话,黛玉将冰花递给琉璃,有几分意动。 “那你说,咱们出城做什么!”黛玉侧着头唇边微微勾起,眉目流转,直接似有千万言语,似露非露。 此时她的侧脸正迎着阳光,脸颊的肌肤白得有些透明,其下隐隐约约的粉色,更是让人不自觉地喉头发干。 也不知怎么回事,水豫宸此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他掩饰性的将头侧在一旁,停顿一下说道: “到时咱们骑马,我带着弓箭,到了野外去给你烤野味吃。你也不用怕别的,到时让丫鬟们带着两辆车在后面等着,咱们绝受不了委屈的。” 第71章 黛玉听了这句话微微颔首,她是挺喜欢骑马的感觉的,因此虽是拉不开十石弓,但若是能骑马散心也是极好的。 “既这样,那可说定了。”黛玉口中说着,算是答应了此事。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兴奋的盘算,那日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而刚刚一直蹲在桌子上的鹩哥,也瞪大眼睛喊道:“我也要去,我给小姐抓蚊子。” 听了这话,众人笑作一团。 而就在此时,刚刚已经离去的甲字十三又回来了。 他这一会儿面色平静,但莫名的让人感觉,好似一潭翻涌的深潭。 “爷,您预料得没错。”她口中轻声地说着,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身上。 水豫宸听了这些话和青梅对望一眼,微微挑起的眉头,似乎莫名有些小得意。 “出了什么事,他又料定什么?”黛玉此时心中略有所动,只是一时之间忍不住说起反话。 水豫宸轻笑一声,随即将黛玉手上一串香串儿,撸到自己的手中戴上。 “哪里来的窃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是抢东西不成。”黛玉冷哼一声,瞪了水豫宸一眼,显然是对于此人上手十分恼怒。 只是这眼神轻飘飘晕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想要看对方更多似嗔似喜的表情。 好在水豫宸与黛玉相伴多年,多少也能顶得住。这会儿看对方这样,他轻咳一声,眼神虽有些飘忽却也能正常说话。 “这可是我的奖励,可有什么不能拿的。”水豫宸双眸闪过一丝坏笑,随即看向地上的影卫吩咐:“还不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是。” 原来刚刚黛玉和水豫宸相携之时,便谈过关于日后王夫人的走向。水豫宸笃定,王夫人必定会马上报复袭人等人。 而黛玉则认为,对方最少也要暂时装上一装,等贾政走了之后再说。 然而未曾想到二人在此,不过闲聊几句,那一边便来了消息。 原来贾政走后,一时贾母也是心智阑珊,她看着呆愣愣跪在地上的王夫人说道:“你再如此我也救不得你了,你可知道今日里我生了政儿的心。” 给王夫人下达了最后通牒之后,贾母便不再理会想要如何的王夫人,反而心事重重。 谁能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却更加地操心起来。 贾母走进小书房里边,在侧墙上正挂着一副荣国公的画像,她看着画像忍不住呜咽出声。 若是老爷还在,她哪里需要这等算计,老爷子可将一切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可如今,她自己支撑贾家实在太累了。 鸳鸯在门口聆听着贾母的动作,当听见那熟悉的呜咽声时,她手指微一动。却没有站起身查看,反而仍仔仔细细、一针一点刺绣。 她手中的绣活不断,心头却也在思索着贾家的日后。一时间便有些烦乱无措。未曾想到正在此时宝二爷那里的,名唤佳蕙的小丫鬟,风一样的跑了进来。 “好姐姐,老太太呢?”此时小姑娘会有些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古怪,似是害怕,似是纠结,又是有些兴奋,更添了些惊喜。 这表情颇有些让人难呢,鸳鸯蹙了蹙眉头,将手上的针线插了回去,细心地问道:“这怎么了?这么热的天不在院子里忙活,偏过来这边,不会又憨玩儿了吧?” 佳蕙连忙摇头,凑到鸳鸯耳旁,低声地说道:“好姐姐,你不知道,出大事了。二太太刚命人把袭人给抬出去了,说让家里人照顾,实际上是给送到庄子了。 还有,二太太的妹妹要来了,而且好像是上京专门跟二爷结亲的。 袭人这样,就是为了不给新二奶奶添堵。” 【作者有话说】 有多少小可爱猜中了呢? 赵姨娘被抬成侧室了。 这个位置虽然比不得王夫人,但是也不再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了。 还有,薛家上门好戏开演,众皇子们要开始你方唱吧我登场了。 第37章 袭人的事情,黛玉早有预料,如今只是唏嘘慨叹一番。 以色侍人者,终究是如浮萍无根。不管是黛玉还是水豫宸,在宫中都见多了这般人。 袭人的命运,早在最开始便已然注定,然而两人却未想到,有些时候这些未放在眼中的小人物,却发挥了大作用。 不过这次也算得上,是小小地报复了一把。水豫宸对后续的发展,倒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是对赵姨娘这个侧室有些好奇。 黛玉用自己手中的香妃竹扇,轻轻推开凑近的水豫宸,将扇子轻摇两下,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按说在旁人家,这侧室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外祖母家,却有些麻烦。” “所以?”水豫宸自幼长在宫中,他母家之人也早已凋零,自然对这些并不了解,此时听青梅说起这个也是充满好奇:“难不成日后这贾环也能当做嫡子?” 听了水豫宸这话,黛玉摇了摇头,这怎可冲以嫡支? “就是地位提高罢了,他怎么也越不过宝玉去的。” 黛玉看得明白,在自家外祖母眼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宝玉。 也是因此,贾环就算再受宠也越不过宝玉,永远都是贾母眼中,上不得高台的小冻猫子。 渐渐的黛玉陷入在自己的思绪中,水豫宸见对方这样也不着急,仍旧笑盈盈的看着她。 第72章 他手中摆弄着,刚刚被黛玉握在手中的香妃竹扇。如金似玉的扇骨之下,坠着一枚浅青色的狮头。 那雕工看着却有几分青涩,水豫宸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他递给琉璃一个眼神。 很快,马车随着琉璃的吩咐,缓缓行动起来。当黛玉缓过神儿自己,已然到了酒楼门口。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能无奈地摇头。 这和合居是京城新开张的,上次她不过随口说上一句,不承想眼前的人竟是上了心。 黛玉心头一阵暖意,她笑着扶着琉璃的手下了车。如今车已经进到了院里,她们二人顺着院子里的小楼梯,便直接上了二层的雅间儿。 门口早有堂官等待伺候,见她们过来,连忙哈腰躬身的迎接。 水豫宸预定的正是天字顺,此时里外两间的套房,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 此时屋中分着淡淡的清香,不是寻常的沉香,倒有几分像是果香,轻飘飘若隐若现的。 黛玉上下打量一番,微笑颔首,笑着说道:“我曾听得冯家妹妹说过,说这和合居不错,未曾想到的确是不错。” 冯轻月……冯紫英的嫡亲妹妹,神武将军冯唐唯一的嫡女。 水豫宸的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只是却有点模模糊糊。 “是那个小胖墩儿?”好不容易他才想起来,似乎以前见过。却未曾想黛玉,不知什么时候,竟跟她关系这么好起来。 听了这个形容词,黛玉轻咳一声,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倒是一旁的晴雯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得有些肚子疼,给催墨刚刚准备的瓜子,一不小心撒了好几粒在桌上。 “哪里有胖了,王爷的印象中的,恐怕还是冯小姐三四岁时的模样吧?”晴雯笑着打趣,却不想正是说到了点子上。 水豫宸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和冯家那位小姐第一次见面,可不就是在那个年纪。 晴雯这边还想说话,那边琉璃却是递给她一个眼神。二人相视一眼,便一起出去查看堂官送菜。 今日里,水豫宸早已经提前预定好了。所点的皆是黛玉爱吃的,又添上两道酒楼里的当家菜。 虽对于口腹之欲,并没有太多的执念,但是黛玉却觉得,这酒楼的饭菜十分地顺口。 一旁的水豫宸也不停的替黛玉夹菜,二人也并不在意用餐的规矩,反倒是极为轻松的边吃边聊。 正这会儿,忽然楼口传来噔噔噔地脚步声。这脚步颇有些杂乱虚浮,晴雯挑起眉头,忍不住向外望去。 不过一会儿,便听见隔壁传来,稀稀疏疏地说话声。 再过一会儿,不知为何嗓音高调起来。隐约间竟是,连坐在里间儿的水豫宸和黛玉,都能听到这争吵声。 “凭你是哪等人家,我绝不会将扇子卖出去,便是来日我死了,也只会随着我入葬。”这声音听起来却是颇有几分洪亮,黛玉微微蹙眉,原本惬意的心情失了七八分。 一旁的水豫宸见黛玉停下筷子,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来人,去问问怎么回事?这一般吵闹!” 水豫宸平时脸上总是带着些许不羁之色,可是如今少有的冷下脸之后,却让人不自觉地噤若寒蝉。 一直伺候在身边的洗砚,立刻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因为他出去的缘故,还是那人说了自己想说的,外面很快便安静起来。 只是黛玉到底有些败了兴致,此时口中的菜也是同嚼蜡,她担心积食,索性便停住筷子。 很快洗砚便悄无声息的回来,他快步走到水豫宸的身旁,低声的回禀: “王爷。” 水豫宸此时正给黛玉盛汤,见对方说话,漫不经心地说道:“吃的太少了,刚见你似乎还挺合胃口,怎么这会儿就不吃了?多少再喝些汤。 怎么回事?” 他看着黛玉怎么也养不胖的脸颊,颇有些担心。好在青梅的身体一直不错,每次的平安脉也说没什么问题,这才让他放心些许。 “是宫里惠嫔娘娘的人,今儿约了京城里破落户石呆子,似乎想要买他手中的扇子。”洗砚连忙回答道,他出去的时候,正巧遇见那时呆子夺门而出,也正是借这个机会,看见了里边的人。 那人他却眼熟,正是宫中惠嫔娘娘身旁的总管太监——夏太监。 黛玉本来低头喝汤,听了这话,抬起头看向洗砚,仔细地询问道: “可是真的?你没有看错?” 洗砚将头压得更低,恭敬地回禀:“不敢瞒林姑娘,确是如此。” 她原也不过是随口确认一下,见对方这样肯定,黛玉默默点头。 因为这几年皇后一直有头风的毛病,因此宫中的事务,一向是惠嫔和淑妃两位协同代理的。 不过淑妃娘娘性格天真烂漫,盛宠也略逊于惠嫔娘娘,因此虽然惠嫔无子,但宫中之人却都是对其极为恭敬。 这一次对方身旁的人不知为何,却看中了普通人家的几幅扇面?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藏着怎样的珍宝。 而一旁的晴雯,却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手中的瓜子壳,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往自己嘴里放。 “笨蛋,晴雯,你在干嘛!” 一声带着气恼的嗓音,直接让众人注意到有些异常的晴雯。 第73章 催墨用翅膀扇掉晴雯手上的瓜子壳,黑黝黝的瞳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瓜子壳能吃吗?你的脑袋是借给了琉璃姐姐吗?” 黑色的鹩哥此时显得十分生气,它摊开着翅膀,在晴雯面前蹦跶着。 而此时晴雯也没了,之前和它针锋相对的模样,反而带着几分尴尬。 “可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们两个抢吃的,打起来了?”黛玉笑盈盈地开着玩笑,她伸出手,催墨便乖巧地飞到她的手指。 鹩哥的口条极为伶俐,将刚才的情景娓娓道来。黛玉边听边点头,倒是有些好奇,为何晴雯会这样失态? 晴雯这一会儿也回过神来,颇有点尴尬。她瞪着此时乖巧站立在黛玉之间的鹩哥。 上去用双手捂住对方的身子,白皙的手指点着鹩哥的小脑袋,轻揉了好几下。 “好你个催墨,竟然说我的脑袋借给了琉璃姐姐,今儿我定要把你的脑袋也借给她去。” “晴雯,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许摸我的头!” “就摸。” 看着闹成一团的一人一鸟,一旁的琉璃轻咳了一声:“你们两个快别闹了,晴雯你刚刚可是想到些什么?” 听到琉璃说话,两个加起来不足“一岁”的孩子,这才停一下动作。 催墨飞到一旁架子上整理羽毛,晴雯则面露沉思的说道: “这件事情是前几日,碰到平儿姐姐时说的。说是两个月前,大老爷似乎看上了,几把珍藏的扇面。 可是被对方一口拒绝,那人好像就姓石,后来连二爷劝大老爷放手,还被大老爷打了个皮开肉绽。” 一直到黛玉回来,那伤都没好全。也是因此,这才没有去码头迎接贾敏等人。 听完晴雯所言,黛玉微微颔首。倒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珍贵的扇面,竟是两拨人都想要。 恰在此时,忽然外面传出喧哗之声。水豫宸顺着敞开的窗口望下,竟是一队衙役,此时正推搡着,身披镣铐的中年人。 晴雯是个闲不住的,来到另一扇窗前往下看,她轻声地惊呼:“这好像就是刚才的那个石呆子。” 黛玉站起身,走到水豫宸身边,看着楼下被推搡的中年人,隐约间还能听到他满是悲愤的辩驳声: “我没有题反诗,你们不能诬陷人。” 这个石呆子是冤枉的,黛玉目光一闪,斩钉截铁地说道。 “咱们去顺天府。” 第38章 此时暑意正浓,皇后所住的长春宫中也是安静不少。因这几日皇后头风发作,三皇子的侍疾的时候也是被多有训斥,整个宫中此时颇有些草木皆兵。 长春宫自三百年前,便是宫中主位的宫殿,其间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在瑰丽仙境之上,又多了皇家之威严。 此时穿过重重的帘幔,可看到一位宫装美人,半卧在床榻之间。 女子从外表看不出年纪,然而只瞧她眉目开合之间,隐约流转的弧光,却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并非二八年华。 一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姑姑,此时正坐在她床前的小杌子上,手中擎着福字吉祥官窑碗,右手拿着银汤匙给对方喂药。 “罢了,这些药一点用都没有。”喝下一口药,女子双眉紧蹙轻叹一声,伸手拦住对方再次送过来的汤匙。 口齿和鼻翼之间慢慢药气,让人越发的烦躁起来。 见对方不肯吃药,流苏只得轻声安抚:“主子……” 只是话一出口却被对方直接拦住,皇后深深地叹息一声:“你知道的,我这头风根本药是无益,何苦来又让我喝这些东西。” 此言一出,流苏的脸色,多了两份哀色。 她自然知道眼前的皇后,是因何落下的病根,如今又严重的药食无医。 流苏眼前一阵朦胧,她却不敢让这湿润滑出眼眶,宫中听不得有哭声。她死死地瞪大眼睛,努力地转动眼珠,将心头的思绪压下去。 片刻之后,这股情绪终于掩盖过去,她转过头将药碗放到一边。取出与其放在一起的银质镶琉璃小盅,提开盖子,里边盛放着六枚,颜色紫红饱满诱人的蜜饯。 “主子吃点,也好去去药味儿。说起来,奴婢猜着,如今林姑娘应当已经到了顺天府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会如何选择,毕竟这件事的起因,可是她亲舅舅呢。” 流苏这会儿,为了转移皇后的注意力,只得扯出黛玉来。只是她却对于皇后,如今的作为颇有些疑惑。 “不过,这件事情咱们做得不算紧密,等那位林姑娘缓过神,很容易就能知道。 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三皇子在那位姑娘面前,更是不得好印象了?” 皇后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伺候了数十年的贴身宫女,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对方的想法都很正确,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妥帖的,可是她只算错了一件事情。 “你又怎么知道,陛下有意将那位林小姐配给皇子呢?” 看着流苏茫然的表情,皇后露出些许的笑容,当初她也是如同对方一样的想法。 毕竟那祥瑞之相,众人皆知,若是不归皇家,日后便是反叛的根本。 那位林小姐绝对不能活。 “要知道,有些事情可不能看表面呀。”皇后慢悠悠地抬起苍白的手掌,拂过自己的一缕秀发。 第74章 自古以来,君心莫测,只希望那位林小姐好运。 黛玉这会儿自然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了二人说话间的焦点。她此时,刚刚到达顺天府衙。 这石呆子乃是当众被抓,因此今日里却是少有的,直接被押到大堂。 石呆子刚被压到大堂,便听其上一声断喝:“还不赶紧跪下,你这不忠不义之徒。” 而两旁的衙役,也在这一声责问之后,重重地一顿手中的水火棍,口中呼喝。 若是普通之人,恐怕这一下子就要吓得浑身发抖,两股颤颤。 可偏偏这石呆子真的有几分呆,他这一会儿身上戴着枷锁,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大人,草民素来奉公守法,从未犯法之事,大人明鉴。” 石呆子未曾想,先有人想要夺取自己的心头所好,严词拒绝之后,未过几时,自己竟突然镣铐加身。 他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恐怕这事儿,却是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说开始之时还有些慌乱,此时来到公堂之上,如今石呆子却是犯了如石般的耿直。 他这会儿早将顺天府尹,当作与那三皇子同流合污者,因而不说怯怯诺诺,竟是见了对方连跪都未成。 黛玉看着这样的石呆子,忍不住微微叹息,一旁的水豫宸也皱紧了眉头。 站在黛玉身后的晴雯是个急脾气,此时看着人这样双眉紧锁。刚刚她还为其打抱不平,这一会儿却又觉得这人未免有些过分。 “这人有些过了,哪有如此的?且不说他是一个白身,就说纵然是世家子,也知道万不可咆哮公堂。” 琉璃看了晴雯一眼,轻声的在她耳旁解释道:“你却是不知道,这石呆子看着不过是个落魄的。然而实际上,他便如同贾家后街的那些穷亲戚一般。 曾经也是有风光过的,因此这才见了顺天府还是如此,不过是往日的空架子拉不下来罢了。 你知道如今的右殿将军,那位石将军便是,这石呆子的本家叔叔。” 此言一出晴雯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对方手中会有那种,足以让皇子动心的东西。 若是他家本来曾经风光,只是后来分家之后落魄,倒也能够解释得通。 “这石呆子恐怕没救了。”水豫宸忽然冷淡的,打断了琉璃和晴雯的对话。 而黛玉也是微微点头附和:“的确如此,今日恐怕有些麻烦。” 黛玉紧锁双眉,眼前的顺天府尹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因此言谈之间,竟是丝毫不在意石呆子的言语失礼。 果然只见对方,冷笑一声。 随即便是一声惊堂木响:“本官料定你会如此,来人,传证人。” 随着对方一声话落,一对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女,哆哆嗦嗦地从后边走了进来。 二人此时先瞧了瞧,坐在堂上的顺天府尹,随即又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两眼,外边的人群。 这才哆哆嗦嗦地跪在石呆子的旁边,如此一来却是高下立判。 原本还被省反应过来的民众,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这人见了顺天府尹,怎么不跪?” “就是,这未免太过嚣张了!” “可不是,刚刚我还觉得这人有些冤了,现在一对比,恐怕未必是空穴来风。” 众人皆是议论纷纷,看向石呆子的眼神也渐渐地,不再那么担忧和友善起来。 水豫宸眼眸微眯,他抬起手做了几个动作,随即便看几个青年男子,缓缓走入人群之中。黛玉歪头看他如此,露出一抹笑,随后仔细看着公堂上的变化。 “小人赵三,这是我婆娘。” 石呆子和赵三乃是多年的邻居,此时见了对方也是一愣。他并非是个傻子,眼前的一切都在证明着。今日里恐怕他是保不住,自己的那几把扇子,更保不住自己的这一条命了。 果然未等他反过神来,邻居赵三便口中说着:“咱们,咱们是小本买卖,因而平素里,早起晚睡都是正常的。 这石呆子喜欢喝酒,平素里往往一喝就是半夜,他喝多了,便会说些污言秽语。 昨天夜里,他知道怎的在院子里大喊大叫些…… 云从龙……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手持钢刀九十九……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1 当时俺们害怕,就偷偷在墙头看了眼,他把这个写在了墙上。” 说到这儿,那赵三萎缩了一下,有些害怕的看着怒目瞪视自己的石呆子。 “俺们虽然识字少,不会作诗作赋,可是这词儿也懂得几个,不破黄龙誓不休,这不是就是要谋反吗。” 说完这一切,赵三缩着脖子趴在地上。 这话一出,连黛玉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她感觉得出来,堂上的石呆子心中的忐忑。 那赵三竟然没有说谎,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这首诗的确乃是反诗啊。 “这是香军的反诗,若是真的,恐怕这时呆子也未必干净。”水豫宸手中轻敲折扇,看着公堂上仍有些茫然的石呆子。 此时他唇边仍旧是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意,可双目之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玉儿,你的感觉呢?”水豫宸侧头询问青梅,他并不在意石呆子所提的这首反诗,相反,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75章 黛玉回过神,有些纠结地咬住下唇,好半晌,这才摇头说道:“倒也不是,这时呆子没有说谎,赵三也没说谎。” 这事儿可是奇了,难不成竟是真的醉酒而后? 眼瞧着眼前人,似乎有些自我纠结,水豫宸在黛玉耳旁轻声的说道: “别着急,我倒是感觉这后面还有戏呢。” 听闻此言,黛玉稳住心神。她心中暗自告诫自己,自己虽得偷天之幸,却也不可太过依赖,仍要自我分辨才好。 但是紧接着,顺天府尹又吩咐人来,这一次上来的却是一名堂倌,这人正是石呆子常去买酒的那一家。 按照对方所言,这时呆子喜欢这些反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有一次,对方也在家中题诗,还是他帮着找人重新粉刷的墙壁。 随着堂倌话音落地,顺天府尹冷笑一声,再按惊堂木,冷笑说道:“尔等还有何辩解?” 【作者有话说】 1上面的反诗出自元代,是元末反诗。即朱元璋等的香军所用。 第39章 黛玉看着石呆子此时,愣在当场,默默无言。 很显然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周围之人所言,皆是真的。 甚至连黛玉都有些纠结起来,对方所言若是不虚,那这石呆子就算是醉酒后,却也未必是真的无辜。 难不成眼前这人竟是咎由自取,如果他真的对朝廷有所怨怼…… 这个想法刚转过脑海,黛玉便将其抛在脑后,如今诸事未显,自己未免有些管中窥豹。 果然石呆子在愣怔之后,随即便梗着脖子,显得颇有些不服气。 “这位大人,你总得让草民说话才好。” 听闻此言,顺天府尹眼神中划过诧异,他随即再次敲打惊堂木。 “也罢,本官不是那种不容他人说话者,你便仔细的说来。” 石呆子拱手行礼,深吸一口气,他虽性格有些直,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日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自己再难见青天白日。 对于昨夜饮酒之事,他此时只有些许的记忆。因这两日也不知怎的,不少人都盯上了他家祖传的那几把扇子,四处疲劳之余,石呆子便有几分厌烦。 因此便叫人做了些小菜,他自己在院中自斟自饮,上半夜他还有所记忆,这到了子时之后,他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只是他确信,自己从来未曾写过反诗,更不要说对于皇家有所微词。 “不知大人可否有草民院子里的拓本!若是有,可否拿来与我一观。” 今日因和合居赴宴,因此石呆子早上起来不过略一梳洗,便前往酒楼。家中是何的样子,他的确一点记忆都没有。 水豫宸勾起唇角,轻声在黛玉耳畔说道:“这呆子倒没真的呆得不行,还知道看看证据。” 微微感觉耳廓有些发热,黛玉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抬头轻声说道:“这人又不是真傻,我听人说,之所以叫他呆子,是因为他有些一根筋。 这等情况恐怕就是他想呆,也呆不起来了。” 水豫宸点点头,如今已到生死关头,若是这石呆子还一如既往的,恐怕活不过三更半日。 而这一会儿,一名年纪约二十几岁的高个男子,在人群中如同游鱼,一般来到水豫宸的旁边。 他视线锐利,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冰凉,凑近水豫宸身旁,轻声地回报。 听了对方的话,水豫宸一愣,随即眼神有些晦涩地转头看向黛玉。 虽说将大半心思放在前面的公堂上,但黛玉对于自己身旁之人,还是有着极大的关注。 此时看见水豫宸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挑挑眉显是极为好奇。 刚想说话,便看见两名牙医捧着一卷绢布走进公堂。随即便在为首之人的提示下,将绢布打开,正是被拓印出来的字体和字迹。 看着上面极为工整的大字,黛玉心头一沉,有了这些字在与对方往日所写的文字,便可以比对。 而既然顺天府敢拿出这些,也能确定,顺天府肯定是曾经比对过了。 果然……石呆子脸色一变,他哪里认不出自己的字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此时石呆子头一阵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之间,那些斗打的字,向自己倾倒而来。 他非是那等无知之贱民,石家祖上也曾光耀过,如今石家还有着一位将军撑门面。 他为何敢直接拒绝?所凭借的,不过就是如此。 石呆子心思急转,一时却答不上府尹所言。黛玉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此时不知所措的石呆子轻声叹息。 她相信对方没有说谎,可是这却又带来另外一个疑问。 “你有没有让人去查查,当时的痕迹,会不会是有人抹去了?”黛玉悄声的询问水豫宸。 如今乃是审案,自不可感情用事,一味地直觉对错是非。 因此黛玉虽觉得对方乃是无辜,却也不会妄自出手。 “十三去查了,等会儿应该就有消息。”水豫宸看了眼自家青梅,知道对方如今在烦心什么,他低笑安抚道:“别担心,你舅舅那个人还没这份脑子。” 听了水豫宸这里话,黛玉自觉地心头一梗。也不知该说眼前这人,是在安慰她,还是在气她。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笑道:“你再气我试试!” 第76章 此言说出多有恨恨之意,水豫宸只觉自己脖子一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后脖梗。 看着青梅那冒火的双眸,水豫宸再也不说话。 眼瞅着对方安静下来,黛玉这才又将视线转移到公堂之上。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反驳的石呆子,被衙役一棒子打在膝盖之上,噗通一声便跪在当场。 “这怎么可能……我真的没有啊!”此时石呆子已然辩解无门,他茫然地看向顺天府尹,眼神中满是绝望。 “不可能有人会出面保他,这种事情,一向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水豫宸少见的语气郑重,如今的石呆子在他眼中,已然命数有定。 即便此时的石将军出面,也没有什么意义,甚至可能会连累对方也落下深渊。 “可是,他没说谎!他的确未提过反诗。”此时的黛玉颇有些执拗,若说她如今在坚持什么,一时也说不清楚。 黛玉看着失魂落魄的石呆子,缓缓深呼吸说道:“我就是觉得,他不该被冤枉。” 说完此话,黛玉便想往前走,可是还未等她动弹,身边便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王爷,你不会要拦着小姐吧?”晴雯的声音有些错愕,脸上也是惊讶之色。 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一向是共同进退的,可今日竟少有地出现分歧。 琉璃一把拉住还想说话的晴雯,对她微微摇头,如今这事情却不适合她们插手。 “十三去查了,再等等。”水豫宸微微一笑,他平时总带着几分年少的稚气,这会儿倒是露出了些许峥嵘。 “我想等,可总怕那石呆子等不了,如今他的心已经垮了,恐……”黛玉这边没说完,就见公堂上出生变化。 石呆子此时竟怒目圆睁,他只是点着府尹说道:“你诬陷我,我敢肯定自己绝未写这等诗句!我这人从来敢作敢当,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承认 。 就怕你是得他人暗示,因而加害于我!” 此言一出,围观的群众一阵哗然,有几个显然是认识石呆子的,在人群中小声辩解: “那石呆子是我们的邻居,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她半夜喜欢乱叫。再说了,怎么以前不题反诗,现在就提上了。” “你不知道,这石呆子家里边有几把好料,因此不少人盯着她呢,可他是个死脑筋,不肯出手。 我估计这一次少不了……” 说这话的是个穿青衣短打之人。他说下一句,让人隐隐联想的话,随即便如同条游鱼一般缩进人群之中。 可惜就算他动作再快,身后始终追着两名青年男子。二人一左一右,相互呼应,坠在对方五六步远的地方。 这一番喧哗,显然惊动了堂上的府尹,他看着如此的石呆子,表情却极为冷静。 “不到南山不回头,既然如此,来人上大刑。”本来以府尹的想法,是不太想用刑的,可偏偏这石呆子太硬了。 纵然是泥人对上眼前这人,也得多上三分火气,顺天府尹到底也有一身傲骨,哪里受得了这话。 只见他抽出一根签子,轻轻扔在堂下。 衙役们直接将石呆子一脚踹倒,当下里就要把石呆子的裤子。大汉朝对于他人上刑,尤其是这等杖刑,必须要退去外裤只留下中衣。 因此多有人,因受辱不堪而自尽的。实在是这当众打板子太没尊严,石呆子被这样对待还未等衙役上手,脸已然涨得紫红。 围观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发出阵阵惊叹之音,有些用手捂住眼睛,却留出老大的一条缝儿。 黛玉眼见着事情不好,若是对方真的当众受辱,便是日后还了其清白又有何用?以这人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独活。 当下她直接往前走,而水豫宸也知道青梅的心思。她不再多言,只是护着她分开人群往中间。 “大人且慢,此事尚未明了,当众行刑,未免对了大人明察秋毫的官风。”黛玉口中说道,她看也不看地上的石呆子,一双清丽的双眸,紧紧盯住眼前上座的府尹。 此时公堂之上,忽有人上前,顺天府尹也是有些迷惑。她上下打量对方,随即却是眉头紧促。 手中的惊堂木举了又举,却是难以砸下。两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可偏偏都是一样的龙章凤姿,只看容貌就可以知道不是普通人家。 “尔等何人,怎可扰乱公堂还不退下!” 这却是顺天府尹突发好心,便想将二人放走,也好知难而退,毕竟有些事情是掺和不了的。 可惜二人竟是半点不给面子,生得一双桃花眼的少年,听了这话,露出一抹有些痞痞的笑容。 “那可不行啊,今儿这石呆子得跟我们一起走。” 话语落地,顺天府尹便知道,眼前的二人来者不善。 黛玉侧头看了一眼水豫宸,递给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抱拳笑道: “敢叫堂官知晓,我二人的确是要为这石呆子说上一言。” 此话说完便瞧顺天府尹脸色有些难看,黛玉唇角上扬,露出腮边的酒窝。 她凑近眼前的拓布仔细地查看,随即又拿起石呆子平素里写字的笔墨,随即露出一抹欣喜。 “堂官,还请看一下这个证据。”黛玉指着眼前的笔墨,让顺天府尹仔细观瞧,她随即解释道: “若非是有着拓布,恐怕石呆子就要含冤蒙屈了。 第77章 大人请看,这乃是石呆子家中所用的墨。大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可以一眼望之有所差别。若在下所见未错,此墨乃是项墨,属于墨中凡品。 而是在看这拓布之上,即便是拓印而来,仍旧有松香之气,扑鼻而来。并且色泽明润,其中隐有青光透出,很显然,此乃墨中上品,松烟。”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之中有学识渊博者,皆是哗然。普通百姓不知为何,值得小声地询问。 水豫宸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地解释道:“这石呆子,家道中落。平素里所用的皆是普通的项墨,又怎会在喝醉之时,用这一寸一金的松烟?” 第40章 听着水豫宸的话,顺天府尹此时也恍然大悟,他站起身快步走下台阶,凑近拓印。 仔细观瞧之下,果然发现那拓印之上还有一层。行文之墨痕可见青光流转,鼻翼间隐约可嗅到松香,果然是上等的松烟墨。 这样品级的松香墨,每年极少出产,以石呆子如今的家境,很难支撑得起。 顺天府尹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石呆子,轻咳一声说道: “先松开他。” 原本已经做好打算,若是眼前之人还不肯相信他所言,便要展露身份的黛玉,深深望向对方。 本来只看刚刚,她以为眼前这人,恐怕又是个尸位素餐的。却未曾想到,此人是有几分耿直之色。 黛玉的神色被身旁的水豫宸看在眼中,想起眼前这位顺天府尹的履历,他淡淡一笑说道: “李大人不愧是榜眼出身,这样一来,也可证明,这人不过是被人构陷。” 水豫宸的这句话算是提醒了黛玉,她隐约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有一位同科当时被选为榜眼,而父亲则因为姿容俊秀,所以被取了探花。 据说那位同科为人并不差,是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但唯一的缺点是多了几分愚信。 水豫宸突然提起这个,显然是在提醒自己,恐怕眼前这位李大人,便是父亲的那位同科。 “能够随意使用这等物件,显然不会是普通人家,还要请大人明察。”黛玉双手抱拳,向李大人解释道。 其余的已然不必再说,只要眼前的这位李大人,没有故意栽赃陷害,这石呆子一条命,应该是保住了。 而且也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其人如何。 须知,在朝廷之中避免不了,会有同科同年之谊。 若是这位顺天府尹是个生性愚钝酷吏的,借由今日之事,她一定要与父亲仔细提醒。 若是聪明的,日后也多个臂膀。 如今跪在公堂上的人证,就是最好的下手点。黛玉看了一眼水豫宸,二人极有默契的向后一退,站立在下手的位置。 他们现在只需要静静地观察,只要李大人不做出什么,不合时宜之事就好。 顺天府尹见到二人自觉退后,心中掠过一分诧异,眼中却多了一丝叹息。 世家的底蕴,非是一时一刻能够比拟的。眼前这二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精心培养出来的,行动举止之间不落凡俗,更是少有的通透性子。 李大人收回心绪,回到座位上,一拍惊堂木,喝问跪在地上的赵三。 “赵三,刚刚的事情你都亲眼得见,且说说你为何如此大胆,竟敢诬告他人? 若你还要狡辩,且告诉我,墨又是从何而来?” 跪在地上的赵三,此时哪里还有话能回答,刚刚一切还好说。可是黛玉一番言辞之下,他早已经吓得不成样子。 而他的媳妇比赵三更是不如,此时听了顺天府尹李大人之言,赶忙伸手扯着自己的衣袖。 赵三本就是惊弓之鸟,此时在感觉到自己妻子的慌张,他忍不住心头火起,用力地拍开妻子的手臂。 行动之间,赵三妻子的手往上扬,袖子往上一窜,露出一抹金黄。 那是一只金灿灿的镯子。 虽然赵三媳妇立刻把手放下来缩进袖子,可是众人皆看见了那抹金黄。 “赵三,你夫妻二人,不过是简单的冰饭生意。你却告诉我,为何你妻子手上会有这等手镯?来人,去叫狱婆过来。” 这狱婆却是衙门中专门聘用的女子,除了看管女刑犯之外,平素也会做些搜身查证的工作。 另外若是有女子死去,一般都会先让狱婆来,进行简单的查看。 这也是为了女子的清白着想。 很快狱婆便被送到跟前,接到命令的她毫不客气,一把上前抓住赵三媳妇儿的手腕。 开始那女人还想挣扎,可是狱婆的手劲儿太大,只一个用力下去,便听到骨头不堪重负的吱吱响。 随着她的动作,袖子落下。一只黄澄澄的手镯,便落在了众人面前。 正是一只红宝石虾须镯。 看了这个桌子,那狱婆也是脸上一抹惊艳。她小心翼翼地将镯子薅下来,也不顾赵三媳妇口中哭哭啼啼的哀求,直接将东西送到堂前。 这一切变化极短,也就黛玉眼神极好,此时看了那镯子,忍不住瞳孔一阵紧缩。 黛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刚刚过快的心跳恢复如初。 “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你恐怕有些乌鸦嘴的潜质。”黛玉明明是揶揄之言,水豫宸却听出了其中的忐忑。 她慢悠悠地说道:“那个镯子我认识。” 第78章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可是水豫宸瞬间变明白,眼神紧紧的盯着手镯。 “贾家的三位小姐,各有一套特殊的头面,平素只有来了贵客、年节之时才会佩戴。” 金子好的,可难得的却是上面的红宝石。这一套分别是赤金镶红宝石垒丝金凤……凤凰展翅的红宝石耳坠,还有一对掐丝红宝石虾须镯。 黛玉停顿一下,又仔细解释道。这一套首饰极为特殊,几位姑娘各有一套,并且每件首饰在打造之时都有暗记。 “当初老太太曾经也给我打过一副一模一样,只是我嫌弃未免太过浮夸招摇,因此几乎就没戴过。” 虽然黛玉没有戴过这套首饰,但毕竟是自己的东西,因此一眼就能够认得出来。 水豫宸了然的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位顺天府尹李大人,能不能发现什么。 上面既然有暗记,便可知道这东西是出自谁的手。而知道出自谁的手里,便也就清楚了幕后之人是谁。 此时水豫宸的思绪,显然和李大人这边不谋而合。他看那赵三婆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仔细将虾须镯在手中打量。 这镯子做工相当的精细,如同虾须一般细的金丝层层盘叠,盘出吉祥的图案,又分出一股细细的,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包裹。 只看着做功就知道,眼前这东西,便宜不得。很快他便在宝石下边的一处地方,发现了些许端倪。 “师爷,将这个拿到太阳底下瞧瞧。” 李大人口中吩咐师爷,去到了太阳底下,这黄澄澄红彤彤的手镯更是显眼,隐约可听见人群中吞咽口水的声音。 师爷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而是仔细的端详镯子,随即他也找到了那一出暗记。 “启禀大人,这上面有个贾字,另外还有个标识,只是不太清楚。” 师爷进到堂中回报,言语有一丝遮掩,他其实早就看出来,这另外一个也是个字。只是这虾须镯明显是女子所用,若是一直从他口中说出对方,未免有些不尊重。 李大人点头,接过镯子将其放在桌上,这才看向一旁,脸色骤然大变的赵三。 就在赵三几乎忍受不了,缩成一团的时候,李大人默不作声地移开眼眸。 “你可说还是不说,若是还不说,到时可要,罪加一等。”看着已经不堪重负的赵三,李大人语气中越发的冰冷起来。 赵三一哆嗦,低下头,嗫嚅的说道:“是……是……” 就在众人等待赵三回答的时候,一旁原本安静的石呆子突然暴起。 “认识,怎么不认识,原来就是他。大老爷我冤枉,我知道是谁在陷害于我。就在一个月前,一等将军贾赦向我求购扇面,我便拒绝了他,我也曾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还请大人做主。” “我突然有点佩服我自己。”多少有些意外,为何事情竟会如此进展的水豫宸,忍不住喃喃自语。 他看向青梅的双眸,虽然那眼睛仍旧是又明又亮,但是他仿佛一瞬间,看到了对方面色忧愁,愁眉不展的模样。 耳中听着水豫宸之言,黛玉微微摇头,此时此刻她反而不在忧愁母亲知晓此事,毕竟是祸躲不过。 就算今日之事确定是大舅舅做的,……也应当按律处置。 黛玉面上不显,心中却在思忖。 李大人再次一敲惊堂木,唤醒了正在沉思的黛玉。 “班头何在?尔等前往荣国府,将一等将军贾赦带来。” 此言说得极为硬气,随着他的话音而落公堂之下,一片叫好。 贾家是何等身份,在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要看顺天府尹李大人乃是三品官员,真的惹怒对方…… 百姓们叫好,堂上的众人却如坐针毡。 “大人?” 班头满眼慌张之色,对着坐在一旁的师爷挤眉弄眼。 师爷这会儿也是头上冷汗,他本来是上任遗留下来的刑名师爷,因他不愿离开京城,这才留了下来。 此时此刻师爷只觉,自己身下的这一把椅子,差点起火。 看了一眼,不管不顾的李大人,师爷小声劝说道: “大人,是否暂时休堂?等人到了再重新开堂?”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便是师爷再机灵 ,也无法直说。 也不知李大人想了什么,他此时也不管一旁之人,只是口中吩咐: “还不赶紧去,今日却要将此事明明白白。” 众人看着,李大人正襟危坐,心头更是苦涩难言。 一旁的黛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倒是让身旁的水豫宸有些不悦。 “你怎的唇边含笑?这人却不适合一方主政,倒是个做御史的材料。” 水豫宸虽说强撑,但哀怨之色难免。官场之中并非只有极端两面,有时需要圆融才可无碍。 眼前的顺天府尹,明显差着一层。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他酸了! 第41章 黛玉微微颔首,关于此事自己的父亲也曾说过。这几年这位李大人之所以宦海沉浮,也正是因为这点。 “我倒是觉得,这位李大人若是放在合适的地方,他是未必不会是股肱之臣。”在黛玉心中只有不合适的岗位,却没有不合适的人,就算此人再过无可救药,终究也能有他所能及者。 对于自家青梅的思想,水豫宸自然早心知肚明。黛玉深受儒家和道家思想的熏陶,但骨子里却有些法家的味道。 第79章 他们二人看着那衙役班头,此时脸色难看,拖拖拉拉地往后走,只看那动作便知,对方心中多有疑虑。 而一旁的师爷,此时也是面色难看,显然是身处进退维谷之间。 黛玉摇头无奈,如今这二人皆与李大人离心,恐怕还要替其做些打算。只是这事儿……还要去问明父亲才好。 很快衙役班头又回来,他的脸色晦暗难明,身后却跟着一个管家打扮之人。 “原来是赖大,倒也正常,平素里一向是赖大负责外面的事物。” 对于赖大此人,黛玉没什么好感,这人从根子就烂透了。赖家一大家子都在扒着贾府吸血,只是因为贾母的关系,两个舅舅这才隐忍不发。 看到赖大,水豫宸忍不住想起那不知所谓的宝玉,俊逸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阴霾。 “看来这案子,一时半日也完不了,不如咱们先去休息一下?” 水豫宸口中说着,一边掏自己的袖子,黛玉用扇子压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如今可是在公堂之上庄严所在。她知道,因她身子弱,水豫宸平素都会带一些糖果蜜饯在身上。可又怎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取出。 未免有藐视公堂的嫌疑。 “你且多少悠着点,如今虽说那些御史盯得少了。可若是一时太过出头,少不得又要惹那些人围追堵截了。” 一提起都察院,黛玉便有些眉心疼痛,水豫宸也是多了几分不耐烦。 “那些家伙烦的要死,平素脑袋空空如也,就知道想当然耳。若不是林大人当上了左都御史,恐怕这些人还要在我屁股后面追呢。” 水豫宸言语中多有几分不满,这话让黛玉听来却有些心虚。 他之所以会和这些御史对上,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为了黛玉。 黛玉出生当日獬豸现身,也不知是因着祥瑞,还是如何。她与水豫宸若是一处,总是会遇到些许不平之事。 而二人平定事件之间,总有些人一时隐秘之思,却被公诸于众。 就比如当日徐御史女儿玉玉与人婚配,不曾想那人竟是有龙阳之癖的。有如此癖好也罢,可在结亲之前,对方为了扫除干净,竟是将那人生生地扼死。 水豫宸和黛玉去山野打猎,却不想无意中发现了抛尸的现场。后来虽说犯人绳之以法,但徐御史的女儿却因此连累,被送到了尼姑庵清修。 又比如另一家将军家中宠妾灭妻,庶子将嫡子压在下头,几乎窒息,黛玉无意中出言制止。那庶子竟然还敢反驳,水豫宸闻言恼怒,一脚将其踢到冰湖之中。 政和帝也因此事,治了那家治家不严之罪。 再有某大臣,看似为人清廉,但实际上家中之人却背后包揽诉讼。这大臣虽说无辜,但却治家无方,一味只知畏惧妻子,此事朝中皆知。 有那被害之人,当街跪求黛玉。这等情况,黛玉自然得要接下。可未曾想,那恶妇竟是耍些市井无赖之行,推搡之间差点伤到黛玉,水豫宸自然是恼怒不已,上门直接打杀。 如此一来,所有的矛盾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么多年,水豫宸在不知不觉之间,不知替她挡下了多少。用自己皇家纨绔,京城霸王的名儿,成就了黛玉平心娘娘的美誉。 亏欠他良多。 黛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下飞舞,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慎重之色。 “今日之事,你莫要替我出头。若是一时让大舅舅以为这次是你主导的,他定然会找我母亲告状。” 黛玉仔细地嘱咐,她不愿水豫宸因为此事,使得母亲对他心生顾虑。 “可是……”可是若是你出头,同样也会被你舅舅告状的。水豫宸的话还会出口,就被黛玉那一双眼眸挡了回去。 水豫宸一直觉得,黛玉的眼睛会说话。此时他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耳廓隐隐不断攀升的热度提醒。 “我知道了。”鬼使神差的水豫宸再不辩解,此时脑海中只有一句话:“玉儿说的都是对的,若是玉儿说的不对,也是对的。” 这个念头颇有些莫名其妙,水豫宸摇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到公堂之上。 赖大对于突然被传唤,却是毫不在意。他看着李大人笑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拜帖,口中仔细地说道: “但叫堂官知晓,我家老爷听闻此事之后也十分惊诧。立刻将事情告知了,我们家荣国公夫人老太太。 老太太听得竟是有人这等陷害,立刻命人去寻我们家姑爷。如今我们家大老爷,正在姑爷那一边,因此却是先让我送上拜帖。 我荣国府一向是最为遵纪守法的,哪里会做下这等恶事,更不要说诬陷他人反诗。这必定是有人陷害,还请堂官明察。” 这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听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仔细一品却怒火中烧。 上面没有一句话是在威胁,也没有一句话是在抵抗。可是偏偏字里行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让人一听只觉得气血翻涌。 看着有恃无恐,毫不在意的赖大李大人怒极反笑,他伸手捋过自己三流短短髯询问道: “却是不知,这位管家如何称呼。” 赖大一听,立刻露出笑容。 “在下乃是荣国府的大管家,名唤赖大。” 看着突然和颜悦色的李大人,水豫宸摇了摇头:“这赖大恐怕已经要废了,不过挺好的,他就是有点欠收拾。” 第80章 听了被重重咬下的“欠收拾”几个音,黛玉咬住下唇,心头无奈又好笑。 只从赖大的言谈却也可以看出,自己外祖母家如今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管束几乎不存在,这样的奴仆在外只会招祸。 须知是赖大之流在外人面前,代表的可从来不是他自己,而是荣国公夫人和一等将军。 今日赖大之行事,可算得上是丢脸之极。莫名感觉脸上发烫的黛玉,闭上眼睛,掩盖住自己双眸中的复杂。 就在黛玉觉得脸上无光之时,赖大将镯子看了个明白,当下里他也是脸色发白。 李大人并没有为难荣国府的意思,因此提前告知了一切。赖大放心之余,却也奇怪,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然而这虾须拙一到手,他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 手上这东西,当日里可是他婆娘接的任务,因此赖大是看过的。 这上面的标记明明白白地说了,此物乃是属于荣国公府二小姐的。 这一下子赖大确实有些不知所措,若是一时说此此物是贾家的,小姐的东西怎会流到外面来。 若说不是,只凭那个贾字便推脱不开,稍一查询,也能够知道内情,这一刻赖大有些进退维谷。 “这……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是我家的东西,却不知大人是从何而来,多谢大人找回失物了。” 这个时候即便赖大再目无王法,却也不敢胡说八道,值得硬着头皮说此物丢失。 听完这话李大人眉头一皱。经过刚才之事,他却一时不敢强加认定,对于这等判案之事,他的确是极为地棘手。 若是对方不承认,自己倒也还好说,可如今对方已然承认。小姐的东西,未必会轻易地流出去,但谁又敢说没有意外呢? 左右为难之下,李大人看向站在堂下的两人。 这倒不是,李大人无能,实在是有些难以判断,荣国府到底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纵然这几年有些颓势,可新任左都御史,便是他家的女婿。就算是要收买人心,总不至于用小姐的贴身之物来收买。 须知,一旦露出风声,这荣国公家小姐恐怕只有上吊一途。 尤其是眼前这石呆子,已经年约五旬,家中又无子嗣,哪里有和年轻小姐相交的地方。 因此他将求救的眼神递给黛玉,黛玉抬头望向对方,随即便向狱婆招手。 等对方过来之后,黛玉这才在她的耳旁低语。狱婆赶忙又禀报师爷,师爷双目一亮站起身,拱手抱拳说道: “大人,这二人虽说不出东西的来历,可不管有没有这镯子,他们二人诬陷之罪已成。卑职请大人从重发落,赐二人斩立决,并株连九族。” 根据大汉法律,像这等无辜构陷他人谋逆者罪同等。也就是说,今日若是赵三一家没有最后的说法,恐怕他一家九族都要被抄。 赵三夫妻俩本已经是惊弓之鸟,此时听到还要抄九族。赵三直接双目一翻昏了过去,他妻子虽比起好些,却也瘫在当场瑟瑟发抖。 “谁让你夫妻二人死鸭子嘴硬,如今少不得主犯便是你等了。可惜若是你们能够证明自己是被人唆使,便可只徒3000里。” 师爷口中说道,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站着的黛玉。 “老婆子招,老婆子全招。”那赵三的婆娘自见到自家夫君被吓晕过去,早已经六神无主。这会儿听了师爷的话,赶忙努力的用头抢地,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黛玉见其终于开口,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一时灵动之下,演的一出双簧。 按照大汉律诬陷他人者,并没有诛九族之说,而是徒3000里。 如此说来只是为了要吓唬对方,那赵三也不是自己昏过去的,而是水豫宸的手笔。 不过听到一半,黛玉似乎想不到什么,她转头说道:“梓睿,赶紧命人去那里捉人,不然恐怕留给咱们的只有尸体了。” 水豫宸此时也反应过来,他轻轻几个手势,便有数道暗影退出,外面消失不见。 此时事情已经一片明了,然而可惜的是,暗卫们到底晚到了一步。 当他们到达地点之时,整座院子已经沉浸在熊熊火光之中。 院子中的所有人,一家十余口,皆葬身火海,无一幸免。 第42章 八月二十日,贾政清简行囊,只带了必需品,便和赵姨娘以及贾环离开京城。 而原本打算操办一下的贾母,也因为自己的长子贾赦,被陷入反诗案而收敛。 毕竟在皇权面前,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带来滔天大祸。此时此刻,贾府再未有往日里的喧嚣,反而死寂得如同深潭。 东小院里凤姐抱着自己的女儿,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哄对方睡觉。 平儿有心上前接过,却被对方推开吩咐道:“你甭管我,赶紧去瞧瞧,昨儿老太太吩咐的,给姑太太准备的那些东西可好了? 可千万记着,一定要仔细地盯着。万不可出任何纰漏,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好多事情都得倚仗姑太太。” “我办事奶奶还不放心,昨儿吩咐下来,我就一直盯着呢。这会子正在签单子,等单子签完我再每样的对一遍,然后再给奶奶过目。”平儿笑着说,随即从凤姐手中接过了孩子。 平素里平儿办事是最稳妥的,甚至有些事情凤姐想不到的,她都会替对方查遗补漏。 第81章 如今这事更是办得妥帖,凤姐笑着点头。只是笑着笑着,脸上就是一层苦涩。 自家主子在烦忧些什么,平儿自然知道。此时她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小心翼翼地哄孩子睡觉。 此时恰巧,门外便有丫鬟招呼,竟然是贾琏突然从外边回了。 他顺着小丫头打开的门帘进来,见到凤姐二人都在,当下里笑着走上前。 先逗弄了下平儿怀中的女儿,随即这才笑着跟凤姐说道: “等一会子,你跟我去跟老太太请安,我刚从姑父那里回来。” 贾琏口中说着,自己上前就要倒水。凤姐一见赶忙上前两步,自己到了水杯送到贾琏的面前。 “怎么这会子去了?昨儿老太太让预备的东西还没送呢,刚我和平儿在说,一会儿清点好就送过去。” 贾琏没有马上回答凤姐的问话,反而先一口将茶水闷了进去,然后让空杯子递给对方,示意再倒一杯。 凤姐此时挑起自己的丹凤眼,白了对方一眼,又替他斟满送上前。 “这事儿被压下去了,好在跟咱们是脱干净了关系。这次可是辛苦姑父了。”贾琏灌下一杯茶,这才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 此时凤姐一听立刻也是喜上眉梢,她连忙走到屋子的东边儿,双手合十连着作揖。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总算是过了此难了。” 贾琏见凤姐如此,脸上也有几分唏嘘。 “等会儿子咱们一起去老太太那,这次礼一定要多加上二分才好。” 凤姐听到这儿连忙点头,这时随即脸上又露出些许的难色: “自然是应该的,只是却不知道这银子……也罢了。平儿,等会去把我那四美图的玻璃炕屏,送到当铺去,先当两千两应急。” 平儿听了凤姐这话,连忙点头称是,只是脸上多少有些不舍。 一旁的贾琏见状摇了摇头,连忙挥手阻止:“且不用,这个东西不需咱们这边出,老太太会拿体己出来。 左右就是把东西送过去,回头姑太太会回送更贵重的。” 贾琏口中说着,只是他心里却有些烦恼。这一次的事情,让自己的姑姑和姑父都极为生气,尤其是父亲这样不着三两。 可这事实际上,确实真的错怪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只是打算高价购买而已,谁能知道竟会惹出这般祸事。 贾琏可不知道,因为自己父亲这事儿,气得贾敏差点大病一场。 那日无故大火,李大人知道出了这等大事,也是吓得不行。再也顾不得去,审讯石呆子等人。 他只得暂时退堂,命令衙役将无辜的石呆子放了,然后又将赵三夫妻俩直接压入死囚牢。 而水豫宸和黛玉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前往,当时火势甚大。等到将一切浇灭之后,屋中院子已经不剩下些什么了。 紧接着所有的勘验报告,便被送到二人的案头,但不得不说,对方做得极为完美。 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明面上看这家人,是小有薄产的普通人,甚至普通的扔到人堆里,根本都发现不了。 不管是正常的走访,还是相关人员的窥探,都一无所获。 黛玉此时双眉紧蹙,手中掐着,当时的房间平面图有些迷惑。 “肯定是有什么,咱们未曾想到的。不然怎么会这样!” 如今坊间众说纷纭,一时间这失火案,竟有些闹得满城风雨起来,李大人也被架到火上烤。 甚至陛下已经下令,须得限时破案,对方无奈之下,求到了林如海那里。 按照林如海所说:“我二人彼此不服了一辈子,我未曾想到今日里,他竟会求上门。” 再者此案牵扯到荣国府,黛玉也想替母亲分忧,因此便直接接下了这个案子。 可是等所有的案卷拿到之后,这才发现这个案子当真是离奇。 如今那赵三夫妇几乎已经挖无可挖,而他们所招供出来的案犯,却已经全家死于火海。 黛玉轻揉额角,一遍遍在心中演算,一旁的水豫宸见状,悄声吩咐琉璃。 过了一会儿,黛玉发现自己眼前,忽然多了一盘子糕点。 黛玉一愣,耳边传来淡淡的嗓音:“张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樱唇,随即便感觉到,一股甜香入口。 “你这个人。”黛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随即低下头,静静地咀嚼。 淡淡的红豆沙味,不甜不腻,恰到好处的糖分,缓缓抚平了她抽痛的额角。 “你还说,明知道自己劳不得神,还偏偏这般逞能,昨儿又没睡好吧?”水豫宸看着黛玉有些憔悴的眉眼,心疼地说道。 被对方一言,黛玉心知理亏,低着头不再说话。 水豫宸无奈地叹息,随即转头又吩咐琉璃,让她每日替黛玉准备好燕窝,早晚绝不能缺。 另外,每过十日准备一只人参乌鸡汤,需要的东西他会派人送来,只让琉璃盯着黛玉吃。 两人说话并不大声,黛玉虽听到耳,中不知为何却不想回应,她低头怔怔看着仵作的勘验书像。 等翻到最后的时候,黛玉双目一亮。 “抓住你了。” 正在和琉璃说话的水豫宸,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黛玉,眼神中具是茫然。 “你过来看,这东西又没有眼熟?” 第82章 水豫宸凑近观瞧,仔细地看着当时的勘验图。 当看到一个不起眼的标注之时,他双目一亮。 “薛家的案子!” “没错。”黛玉点点头,终于让她找到了。 黛玉眉目含笑,只要让她抓住一点线索,便可抽丝剥茧。 原来这勘验书上所写,乃是说是天热自燃。至于原因,自然是在房屋的遗骸中,未曾发现任何所谓的火油桐油之类。 但是上面却写起火点之地,燃烧剧烈且有白色的物质残留。 这与当时金陵库房着火一模一样,黛玉快速命令琉璃,将自己从金陵带回的案卷拿来。两相对比之下,果然是一模一样。 “如今倒不用担忧了,只是还是要想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黛玉沉思地说道。 水豫宸点点头,当初金陵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将仇大人的那位契弟带走的人,正是三皇子的属下,而仇大人自己,也在三年前拜入了对方的门下。 “看来,咱们得拜访一下三皇子了。”水豫宸笑着挑眉,露出有几分恶作剧的笑容。 见了对方如此,黛玉颇有些嫌弃。 “若非是,你总是胡作非为,他们哪里会这样躲你。” 听了黛玉的这话,水豫宸却并不辩驳,反而多了几丝洋洋得意。 “谁让他们跟苍蝇似的,老围着你转。” 【作者有话说】 贾敏知道自己哥哥牵扯入反诗案后,差点一下子撅过去,可咬牙切齿之下,又担忧哥哥被判,又担心母亲年迈…… 一声长叹:“求收藏,没有收藏,我没有力气打哥哥。” 此时尚在路上的薛家众人:“?????” 第43章 黛玉听了水豫宸这话,一双眼眸,看向对方忽然反问道: “他们缠着我与你有何干?” 几乎被这句话噎住,水豫宸下意识地张嘴想要反驳,薄唇蠕动了两下,却一时说不出什么。 而黛玉仿佛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反而一直盯着案卷。 “我……”水豫宸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要反驳,一时又不知从哪里入手。 咬牙思索了半天,这才说:“他们对你各怀心思,都是想借着你祥瑞之名,去替他们谋求利益罢了。 就比如这三皇子,按照咱们在江南所查,手上有黄磷的,定然是之前带走那南风馆主的。” 水豫宸这话中颇有点艰涩之意,黛玉点点头,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 先时是因为我这祥瑞的身份,再后来父亲位置越高,朝中话语权越重,我也就越发的特殊起来。” 黛玉口中说着,不知为何她感觉水豫宸这会儿,似乎有些不高兴。 然而若要仔细地描绘对方心情,反倒是一时难以言尽。她抬起头,转身看向水豫宸。 “你若是担忧,我会被他们骗,这却不必多想。我又不是在宫中的元春大姐姐,蹉跎多年仍旧,以为甄贵妃会给她一份体面。” 这自然是真的。水豫宸点头认可黛玉的话,只是不知为何,胸中仍旧是有一团郁气。 定然是因为,想起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子。 水豫宸抿起双唇,他决定了,回去之后就给对方找点麻烦。 “这个案子,恐怕咱们确实不好意思大动作。如今就算是除了这李指挥使……”黛玉紧皱眉头,很明显,如今涉及到了皇储之争。 这种情况下没有万全的把握,任何一个后果,都可能会造成无法接受的遗憾。 “我们手上证据不足,就算是要此事禀报陛下,恐怕一时也难以有结果。 而若是将这个与最上皇帝说……我倒觉得,容易显得咱们太过轻狂。” 黛玉的言下之意,说得很明白,水豫宸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自己的父亲最上皇帝,和如今自己的那个皇帝侄子,虽然感情这么多年一直不错,但谁又能敢对着皇权下注呢? “这件事情,我也是打算让皇帝自己解决,毕竟这麻烦是他儿子闹出来的。 当初就告诉他了,太子立位不稳,又没有足够的贤德支撑,日后必定会出麻烦。” 水豫宸言之凿凿的说的,他虽然年幼,但却早慧因此在六岁的时候,便已经发现太子的弊端。 “大皇子生性鲁莽,二皇子虽说是贵妃之子,但毕竟如今皇后尚在。尤其三皇子养在皇后的宫中,一旦入了宗册,便是正儿八经的嫡子。 陛下春秋如今更是鼎盛,为何是这般着急立下太子?如今,不过十年便已然弊端初露。”黛玉其实根本不理解,皇帝如今的想法。 水豫宸在一旁也摇头,他坐在桌旁,一只手无聊地捻着案卷的一角。 “这事儿父皇没跟我说,但大约也能猜得到,要么是想磨刀,要不然便是立靶子。总之你且瞧吧,太子之位可没那么好做,尤其是大汉朝的太子。这连着已经是三代太子了,没有一位是善终的。” 听了水豫宸这话,黛玉深以为然。的确,大汉朝的太子,似乎被什么诅咒了一般。 “也有可能是因为皇权倾轧,如今这个咱们私底下查?这会子冷静下来,我倒觉得不管是告诉最上皇帝,还是跟皇帝说都不合适。”黛玉想起几位太子的命运,也是有些唏嘘。 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觉得若是简单地将此事放下,不该。可若是将此事公之于众,更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慢慢地图谋。 第83章 水豫宸听闻此言点点头。 “那李大人那怎么办?如今皇帝可是命他三日破案。” 忽然一道声音横插中间,二人一愣转头看向门口。 直接晴雯手中托着一封礼单,正一脸好奇的瞧着他们二人。 “你这丫头,越发地没规矩起来。”一直在阴影中当个隐形人的琉璃,此时忽然走出来,接过晴雯递过来的礼单,口中埋怨。 晴雯吐吐舌头,先给水豫宸行礼,随即又对着自家主子万福,之后才凑到黛玉身边。 “小姐说说呀,我瞧那位李大人有些呆,若是小姐打算从长计议,恐怕他要哭了。”晴雯说这番话,颇有些促狭之意。 黛玉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眼前这人比自己还年长好几岁,可偏偏却是个天真的性格。 “私底下查的是三皇子,这个案子自然会顺利地结案。”黛玉勾起唇角,让晴雯伺候笔墨。 她袖腕抬起,笔走龙蛇,不过片刻,一封书信便写完了。 待到墨干,这才仔细地交给晴雯,命令对方让人送去给李大人。 水豫宸一直在旁,此时也忍不住捂唇偷笑。 “你还真是……” 黛玉没理会水豫宸,反而将琉璃手中的礼单接了过来,仔细的查看。 上面的东西十分丰厚,甚至如果掩去题封,再添上几件常用的,都可以当做嫁妆单子使了。 水豫宸凑近黛玉身旁,两人头对头,低头看礼单,光影重合之下竟仿佛是一个人。 晴雯从外面回来便瞧见了这一幕,她的眼睛突然一亮,扯着琉璃指了指凑在一起二人。 看到如今房中的情景,琉璃也是一愣。随即她回望晴雯,食指抵住唇边,微微晃头。 看到琉璃的动作,晴雯先是做了个窃笑的表情,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在那瞎笑什么呢。晴雯,去找母亲身边的嬷嬷,取了银库的钥匙,从账面上支取五万两银子出来。”黛玉看完单子,长出一口气,再一抬头却瞧见挤眉弄眼的晴雯,一时颇有些失笑。 听到自家小姐的吩咐,晴雯先是有些被抓到的尴尬,转瞬却又是心头迷茫。 “小姐?” “等等,先别要去,还是我等一会儿,还是要跟父亲商量下才好。”黛玉本未曾想那么多,只是一时心血上头,被晴雯的疑问拦了,当下了冷静下来。 一旁的水豫宸重新坐回椅子上,颇为无奈地叹息:“你就算再给他添上五万两,以荣国府的奢华,恐怕也支撑不了半年一载。” 关于这一点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荣国府毕竟是母亲的娘家…… 水豫宸似乎看出了黛玉如今的纠结,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你这人,平素是最聪明不过的,怎么如今反倒是一时想不到了。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在水豫宸看来,荣国府如今已经是个烂摊子,若是自己的小青梅一味地去填补,且不说自己的体己够不够。就算是够,也不过是让那些不争气的胡吃海塞。 “你二舅舅家,如今三代当中没一个能够扶得上墙的。好不容易贾环算是出色些,可是对方太小。反倒是你大舅舅家,如今现在的长子倒是有几分意思。”对于荣国府,水豫宸并不陌生。 不过倒不是这些人,有什么需要他知道的,而只是因为他们和黛玉有亲属关系。 “你是说琏二哥哥……倒也是,这是要哪种渔呢?” 黛玉对于贾琏倒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毕竟男女有别,纵然贾琏比他大上了10岁,但终究还是要避嫌的。 “我和琏二哥哥不过见面两三次,倒是平素和凤姐姐多些,你平素是最爱出主意的,怎么今天这般慎重起来?”黛玉咬咬下唇,总觉得今儿水豫宸好像有些古怪。可若一时细要分辨,却又难以描画。 水豫宸摇摇头,忽略了青梅的疑问,反而低头凑近黛玉的耳畔低声地细语。 “你这是一箭三雕啊!”黛玉偷笑,此时她倒觉得,这个案子来得好。 “这是自然。”水豫宸得了青梅的夸奖,显然有些飘飘欲仙,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两人相视而笑,眉目间具是只有彼此能懂的心意相通。 八月二十二,震惊京城的纵火案告破,令人惊讶的是,并非是所谓的江湖流寇杀人纵火。反而对方乃是官身,因看中这家女子,想要强纳不成,这才一时怒起半夜纵火。 而更有趣的是,将此案大白于天下的,正是一个京城有名的纨绔——贾琏。 而贾琏也因得此案,得到政和帝的嘉奖,特封六品主事入户部。 【作者有话说】 元春快上位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生命也奏响了丧钟。 元春:“那什么,我多少还能挣扎下,求不放弃!让我看看小可爱们收藏的金手指!!!” 第44章 京城的天气颇有些喜怒无常,八月底竟是连着四五日的暴雨,护城河都涨到了围栏边,好在雨水终于停在即将上岸的前一刻。 可也因为这次的大雨瓢泼,使得不少田地被淹,一时之间朝中,户部、吏部具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在这些喧嚣之下,贾琏的户部主事,似乎变得不再引人注目了。 然而在有心人的眼中,如今贾琏的存在,却是活生生的讽刺。 第84章 今日是每逢初一十五,皇子给皇后请安的日子。这些日子皇后因头风发作并不见客,因此不过是片刻的场面话之后,皇后便吩咐众皇子散了,但她还是特意留下了三皇子。 长春宫中的摆设,一如往日,虽尊贵有余,却缺乏人气。 皇后靠着茜香国进贡的,天鹅绒钻珍珠边靠枕,额头上带着一抹深绿色绣凤镶嵌红宝石抹额,鹅蛋脸添了几分瘦削。 “你这孩子不用行礼了,来我这儿坐着。”皇后看见三皇子要行礼,口中连忙吩咐。 只三皇子仍旧是,恭恭敬敬的做了全套之后,才走到皇后床前的绣墩处,只坐到一半。 “母后今日身子可好?”三皇子面露微笑,轻声地询问。 三皇子相貌英俊,且一双桃花眼有几分似水豫宸,每每直视恍若多情含羞。 此时,眼中俱是关怀之色,更是让人感觉他所言所行,皆出自本心。 “没有事,都是老毛病了,不过是养着罢了。”皇后看着三皇子,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寂寞。 “母后还要多注意身体,这几日听姑姑说您进得还香,儿子命快马自旧都那边送来了两筐荔枝,如今正放在外边。”三皇子眉眼含笑,显得与皇后极为亲昵,他停顿一下又说道:“若是母后不嫌弃,儿子伺候您吃也行。” 听了三皇子这话,皇后微微一笑,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哪里就这样劳民伤财了,如今,四海尚且有余寇流窜,倒不必为我平白费事。” 说到这儿皇后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今儿叫你过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咱们许久未曾见面了,我这有些挂记你。 还有一个,你的王妃之事不能再拖了,陛下前两日已经跟我提了两回,这回确实推不过去了。” 皇后慢悠悠地说道,仿佛是真正的母子在话家常一般。然而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三皇子面上毫无变化,印在袖子下的左手却突然攥紧。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刺痛,三皇子将手伸开,用力地按在袖子上。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需父母之命。儿子就算是身为皇子,自然也是要听父皇母后的。母后觉得哪家的姑娘合适,儿子全听母后的意见。”三皇子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剧痛。他此时仍旧是,一副如同往日一般,温文儒雅的模样。 听到三皇子这番话,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养在名下的孩子。 半晌之后她才挥手让三皇子回去,并且表示这件事情,她会与陛下仔细商议,到时替她选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姻亲。 对此三皇子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仍旧是极有礼貌地告辞离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姑姑在一旁叹息:“小姐,若是三皇子是您的血脉就好了。” “这孩子,到底还是差了些火候。罢了,去后边取一盒舒痕胶,他的手恐怕已经血肉模糊了。” 皇后轻声地叹息。 若是眼前的是她的孩子多好,那样子就算对方闯出破天的获取,她也会替对方掩盖。 “以后别再胡思乱想了,陛下是不会允许,我有记在宗册上的嫡子的。” 皇后轻叹一声,转身躺下,再无言语。 可是长春宫不知道的是,三皇子在离开长春宫,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先是擦干净自己的左右手,随即这才将手帕扔给身后的太监。 “烧掉。”三皇子的语气冷得带冰碴,他吩咐完小太监,随即若有所思的停顿一下,扭头询问道: “可知道林小姐最近在做什么?”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塞进自己的袖笼里,听三皇子如此询问立刻回答道:“启禀主子,刚刚有人来报,说是今儿跟着几位小姐,还有皇爷殿下,去了郊外狩猎。” 三皇子不过是随口问一问,却未曾想到,今日里黛玉却是有约。 当下里,他微微的挑眉: “说起来……与表亲家的几位姐妹,应该就是新任户部主事贾琏的妹妹们吧?” 这话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身旁的小太监,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低声地应承。 “连下了好几天雨,如今终于见晴了,不如咱们也过去凑凑热闹。我也很久没给九皇爷请安了。” 三皇子口中吩咐,几人出了皇宫,便直接向郊外而来。 此时黛玉还不知道,等会儿有不速之客来临,她这会儿正拉着迎春说话。 今日里黛玉原是打算,邀请自己的闺中密友的,只是因突然发生石呆子一案,黛玉便想先将迎春几人请来。 一来散散心,二来也具体询问一下情况。 黛玉和水豫宸一路骑马,而贾家的几位姑娘则套了大车,到了东郊空旷处,马车这才停下。 这会子一行五六个女孩,除了黛玉一身大红骑装之外,都是穿着一色的方便行动的衣服。 黛玉拉着一个姿容中等,面色可亲之人正悄声地询问。而她旁边一个穿着红色短衣的少女,正抱着她的胳膊打盹儿。 “二姐姐平素也懦弱了些,这些人若是一时放松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祸事来。”黛玉说到此处忍不住有些叹息,自己这位迎春姐姐未免太过懦弱了。 自己说了足有半日,可偏偏对方竟像是一根筋一般。 果然……对方仍旧是诺诺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妹妹是为我好。可妹妹是天上的,我是泥里的,哪里是一路来的。 第85章 我也管不得他们,只有妈妈管我们的,哪里有我管她们的。她们拿来我便收着,若是没了只太太问了,我便回就是。” 此言出口颇有几分诛心之言,黛玉就算是平素再心平气和,也难免被这话噎得捂住心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静自己的思绪,忍不住回道: “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若使二姐姐是个男人,这一家上下若许人,又如何裁治他们。1” 这话其实是黛玉的气话,可偏偏听到迎春的耳中,竟如同天籁一般,她合掌笑道: “妹妹说得没错,多少男人都自顾不暇,又何况我等小女子。” 纵然是黛玉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她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怒气,却到底有几分没掩饰住。 “二姐姐,姐姐未免太没有气性。姐姐可知,就因为你御下不严,被人抓了把柄。这次荣国府,差一点便要,连诛九族。” 黛玉这会儿被她气得有些发晕,索性便将事情的原委一起告诉迎春,待到最后这才又说道: “二姐姐,我听说凤姐姐将你身边之人裁撤,要我说自今日起便要拿出小姐的样来,到时也自有一番道理。” 这番话颇有些苦口婆心之态,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此时也清醒过来,她微微颔首,嗓音上带几分呢喃:“可是在说二姐姐,我同意林姐姐的说法。二姐姐平素也太宽容了,那些嬷嬷婆子本是奴才,又怎能这般放纵。” 湘云素来是个极聪慧的,她虽半梦半醒,却也知道黛玉这会儿的心思,立刻与其附和起来。 这二人都是一个意思,迎春低着头不说话,空气越发显得尴尬起来。 就在黛玉考虑,自己以后是不是要离,这位二姐姐远点的时候。 却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哪里那般容易的。云妹妹你说我,可你在史家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我们不过都是无根的浮萍,看着锦衣玉食,每日里鲜花着锦。可是,不过是个物件。 就是来日出嫁,也不过是从这个屋子,被摆放到那个屋子而已。” 这一番话中,却是多有凄楚之言,一时黛玉和湘云都是微微一愣。 黛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二姐姐真的是块木头吗? 【作者有话说】 迎春这段……建议搭配[三拜 红尘凉]。 第45章 黛玉还在沉思,一旁的史湘云倒是突然精神起来,她噌地从黛玉身旁跳起来。 “二姐姐,你是不是在隐瞒着些什么?还是说爱姐姐,明明都清楚却不肯做?”史湘云有些咬舌头,因此说话急促起来便有些含糊。 听见她说这话,黛玉忍不住轻笑,捏了捏小姑娘,圆润的小脸说道:“这都多少年了,这个毛病还是改不过来,怎么又成幺二三四五了。” 史湘云转了个身,躲开黛玉的手指,扑到一旁的迎春身上撒娇:“二姐姐,你快救救我,林姐姐疯魔了。” 三人笑闹一阵,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相处。迎春坐在树下,伸手接住一半飘落的树叶。 “我刚说的话,不是假话,我跟林妹妹是云泥之别,我们两个根本就没法比。” 这是迎春第一次,在黛玉面前坦露心声,她此时双眸之中,有着难言的羡慕。 荣国府是这个样子,老太太又是那个样子,更不要说自己的父亲母亲那般模样,那种无奈。还有二房二太太看似是佛一样子,可是私底下的样子,她也心知肚明。 迎春的泪不知不觉自腮边滑落,一滴滴地砸在自己的手指上,也一滴滴地也敲在了黛玉的心尖。 “我不过是个女儿,我又能做些什么,如今家中的那些男儿,又有谁能立得起来? 我不过想着图个清静,能挨一日便挨一日,等到挨不住的那一天,是死是活终究是我的命。” 这番话却是震得黛玉心神溃散,在她怒其不争的时候,原来迎春自己都知道,甚至她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 “我们这样的女孩家,若是一世是个傻子,或者愚昧一些倒是好事。”迎春的情绪收复得很快,她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不过转眼间,又恢复了刚才有些木讷的样子。 时间仿佛凭空地后退,那个众人记忆中内向木讷,无能的二小姐再一次出现在面前。 此时此刻黛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糊住了一团。她不知该要如何去说,也不知要怎样去劝。 “你们在做什么,且来尝尝这个。庄子里的板栗正好成熟了,这是头茬,我用糖炒了,快来尝尝。” 就在众人一时具备震撼之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黛玉眨眨眼睛,回头却见到一张花脸。 “噗……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黛玉先时还觉得胸口闷,可看到水豫宸,一切的烦心事似乎都烟消云散。 二姐姐的事情早已非一日之寒,如今,既然她心里都知道,日后慢慢地说也就是了。 烦心事一去,黛玉也笑起来,起身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走进水豫宸说道:“多大个人了,竟还像个孩子似的,瞧你这脸可弄成什么样子。” 水豫宸本来根本没发现,等黛玉掏出帕子,便知控发自己脸上有些什么。只是他双手如今正捧着,一大捧栗子倒不开手,只能笑着低下头。 第86章 “我看你们在聊天,便让庄子上的人送来了一些板栗。我记得医书上说过,这糖炒板栗最是温补脾经,最是能调理神倦乏力,懒食厌气的毛病。 你且尝尝,若是真的有效果,便叫人把冰库挪开,每日都吃些,总比吃那些苦药汤子强。” 听着水豫宸的话,黛玉手指一颤,原本在替对方擦着腮边的手指,不自觉地掠过唇边。 手指尖特殊的触感,让她一愣,不知为何竟有些尴尬。 只是黛玉很快便将这事放在脑后,只剩下那开冰库存栗子的事情了。 “别胡闹,哪里就需要开冰库了。若是其他的还好说,白白地存这些栗子,回头指不定又让御史参你一本呢。”黛玉赶忙打住水豫宸的思绪,却是怕对方真的如此做。 别看这,不过是开自己的私库,可如今那些御史们,可都是摩拳擦掌着。 “谁管他们,不过也不知道林大人收拢这些人,收拢得如何了?”说起这个水豫宸都有些好奇,毕竟林如海并非是从御史台出去的,而是直接被破格提拔而来。 说起父亲,黛玉心头掠过一丝忧虑,她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你也知道,父亲担忧母亲操心,平素大多是报喜不报忧的。 不过想来父亲也并非是,可以随意任人摆布之人,我想应该快了吧。” 黛玉的话让水豫宸记在心中,他琢磨了一下,准备这几日有时间,过去林大人那里看看。 虽然每次见到林大人,他都莫名地心虚。但若是有人胆敢龇牙,他这个九皇爷出手,可要比林大人方便得多。 两个人说话之间,浑身散发着独属于彼此的氛围,一时间,倒是让迎春和史湘云显得有些多余。 史湘云想要上前凑热闹,却一把被迎春拦住。木讷的二姐姐此时,可一点儿也不木头,她摇头伸出食指在唇上做了一个手势。 只等着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这才放开史湘云。 “九皇爷,九皇爷,你平素里都和林姐姐一起玩,今日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你把林姐姐借给我们一天可好。” 史湘云说话素来是个口没遮拦的,这会儿说到这个话,一言让黛玉一愣,随即不自觉的只觉得耳根发烧。 “云丫头,你越发的没规矩去了,哪里是九皇爷和林妹妹每日在一处。九皇爷在林大人处学习,自然他们见面略多些,万不可胡说。”迎春本来看二人说话已经告一段落,这才把史湘云放了过去。 然而未曾想,史湘云却是真真不会说话的。听到她的话,迎春赶忙拦住。不管是眼前一对玉人是真的有什么,还是说日后有什么,都不该在此处挑明。 尤其林妹妹身负祥瑞出生,日后必定要嫁到皇家。若是这种话被传了出去,若是九皇爷还好,如若不是九皇爷,那林妹妹哪里还有好日子? 迎春心思流转,此时语气之中,便多了几分急切和恼怒。 “噢……”虽说尚不明白为何迎春这样说话,但是史湘云还是乖巧地闭嘴。只是看着她面上的委屈,便知道她此时还未曾反应过来。 迎春张嘴还想说话,可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忽听到水豫宸笑着说道:“你们不饿吗,要不要先吃点糖炒栗子?我让侍卫去打猎了,等一会儿烤野味给你们吃。” 听到吃的,原本有些蔫儿蔫儿的史湘云瞬间复活起来,她瞪大眼睛,一脸欣喜地询问道:“那会有鹿肉吃吗?狍子有吗?” 这个问题水豫宸忍不住有些噎,他觉得她好像能够理解,为何自己的青梅,会提到史家妹妹一脸无奈了? “这狍子乃是北地的,如今我们在京城,哪里能够抓得到。就算是鹿恐怕也很难,你呀,有什么就吃什么吧。”黛玉却是舍不得水豫宸委屈,听到史湘云的话,赶忙拦住话头。 而此时,恰巧去狩猎的几名侍卫已经归来。 史湘云也不管会不会有血腥之气,自顾自地往那边跑去,还顺便回身笑着叫叫众人: “林姐姐,迎春姐姐,九皇爷我们去瞧瞧都打到什么了。” 水豫宸和黛玉对视一眼,二人俱是失笑。 “地上有树枝且注意点。”水豫宸笑着说着,将手上的糖炒栗子转身交给琉璃,伸手扶住黛玉。 黑色蟠龙披风和白色青鸾披风,无意间交织在一起,天地间仿佛再无其他,只剩下她们二人。 迎春有些艳羡地,看着相携而去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史湘云感染,还是因为此处不在那四方天之中,她的心情也变得宽阔了许多。 而出宫之后,一路飞奔而来的三皇子,也将这一幅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自觉地勒紧缰绳,神色之间,有些莫名。 【作者有话说】 有些纠结迎春的命运,在he和be摇摆不定…… 第46章 林间树荫下,一对璧人亲密无间,远远望去恍若话本中的情景。 三皇子脚步顿住,不知为何他此时每一步,就像是陷入泥潭之中,极为地吃力。 “殿下?”小太监有些迷惑地看向自家主子,不知为何对方此时突然停下脚步。 三皇子摇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因骑马而有些凌乱的衣摆,沉声地回答道: “本王无事。” 口中说着,三皇子快步地向前走去。他专程过来,怎可半途而废。 第87章 “远远地便望见,好像是九皇爷的身影,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九皇爷。 林小姐也在此处?好巧。” 黛玉正和水豫宸说话,忽然听到男声传来,转过头便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三皇子。 她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解。 今日本该是皇子请安的日子,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啧,这家伙。”水豫宸自然也发现了三皇子,声音中满是不耐烦。 而一旁的迎春和史湘云,此时却有些惊慌,连忙向后退去。史湘云相比于迎春多了几分大胆,人往车那里走,却忍不住悄悄地回头看着三皇子。 好不容易上车之后,史湘云有些兴奋地紧紧抓住迎春的袖子,小声地说道:“原来他就是三皇子,我可听说这位三皇子颇有贤名,而且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未来的林姐夫。” 迎春本来没有打算接话,只是听了林姐夫三个字,她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史湘云的额头。 “休要胡说,你且不瞧瞧场合。你一时说话不谨慎,便可能害了林妹妹一生。” 按理说以迎春的性格,素来,是自己墙上的雪都不扫的,可这会儿听了对方的话,忍不住替黛玉反驳。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些后悔,只能懊恼地紧咬下唇,看着外边的情景。 而史湘云素来是个心大的,听了迎春的话,只是点点头。仍旧瞪大眼睛,从车帘缝往外看。 作为不速之客的三皇子,此时一点儿都没有,自己打乱了别人的歉意,反而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笑着看向黛玉,眼眸中带着深深的笑意:“今日里真是好巧,小王从宫中参见主位归来,便想出来散散心,未曾想竟是碰到了林小姐。 九皇爷和林小姐真是好兴致,这里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说起来今日,我们众兄弟拜见最上皇帝之时,可是很期待能够看到九皇爷的。” 三皇子所言看似都是家常之话,可偏偏在唇齿间咀嚼中,有种古怪的味道。 大汉朝以孝道立国,每月初一十五除皇子不在京城,都需要到宫中参见,以昭示天家之情。 而这个规矩,自大汉朝立国百年以来,皆未曾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异数便是水豫宸。 水豫宸的生母生下孩子之后不久,便五脏不合去世,因此水豫宸自幼是,被最上皇帝抚养长大的。 又因为水豫宸的身份实在太高,因此,所谓的这一些规矩,对水豫宸来说都不是规矩。 就比如这初一十五的入宫觐见,水豫宸就从来没遵守过。 所有人也默认了,水豫宸不需要如此。然今日三皇子在见面之初,便把此事摆在面上,未免有几分故意。 水豫宸挑眉看向对方,开始之时,他以为眼前之人是如同以往一样,追着黛玉而来。如今却未曾想,对方竟是换了个方式挑衅? “你这是在指责我不孝吗?”水豫宸歪歪头,此时却是兴起了几分兴致。 往常的时候,几位皇子未免太过功利,让他十分兴致阑珊。这会儿三皇子突然不按牌理出牌,倒是让他多了两分趣味。 三皇子眸光闪烁,听到水豫宸的话,不但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轻咳一声,诚恳的解释道: “九皇爷怎么能这样说呢,小王真的是替九皇爷着想,毕竟孝悌为大。 纵然九皇爷,如今被最上皇帝宠爱,可需要记得为臣为子的本分才是。” 此时三皇子身后的小太监几乎要给自己家主子跪下了。他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往日里主子就算是心情烦闷,也没有这样过。 最多就是准备些瓷器自己砸一顿,如今这样子,别是被皇后一句话,给刺激得失心疯了吧。 小太监越想越害怕,张张嘴就想替自己主子圆场,却未曾想三皇子后边还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九皇爷还是要记得一些,莫要将林小姐带得如此远的地方。毕竟林小姐如今仍待字闺中,日后若有瓜田李下之嫌,岂不是害了林小姐一辈子。”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三皇子竟是直接忽略了,迎春、史湘云二人,连带着跟着来的二十来号家丁。 就是黛玉和水豫宸身旁,带着丫鬟侍卫也绝不在少数,此时在他眼中竟是毫无其他人,只剩下水豫宸和黛玉二人。 这一番谆谆教诲之言,把水豫宸气笑了,他看着此时两眼发直的黛玉,心中的怒气反倒是消了大半。 这小子的心思,他多少已经摸清楚了。看着对方如此,水豫宸不自觉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要我说九皇爷应该……”三皇子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好像腾空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摔在了地上。 水豫宸拍了拍自己伸出去的靴子,淡淡的说道: “水佑康,要发疯上别地儿去,别来我这里发神经。” 说完此话,水豫宸还有点不解气。他上前一步,一脚将看见三皇子倒地,便扑在对方身前阻挡的小太监,用巧劲儿扔到一边。 他低头看着三皇子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可以冲我来,本王绝对会好好地陪你玩儿。 但是如果你再敢耍今天这种诡计,别怪本王拔了你的头发,让你变成大汉第一笑话。” 水豫宸说的后边,仿佛是在小心地替三皇子整理发丝一样,拂过对方一头浓黑的长发。 第88章 从外表看,水豫宸和往常一模一样,甚至还多了两分平和。然只看他那一双如同黑墨的双眸便知,对方此时所说的话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得不说,水豫宸的威胁很有效,三皇子的脑子迅速地冷静下来。他回想了下此时的状况,忍不住暗骂自己,未免太过着急。 就在他思考如何圆场之时,水豫宸却仿佛毫不在意,他看着对方,仍旧是用极为平常的语调。 “收起你的小把戏,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说完这一句话,水豫宸再也不理三皇子。 三皇子猛然张大双眼,耳边不停回响着,水豫宸刚刚的低语。 原本黛玉还在担忧,是否要上前查看三皇子伤势,水豫宸走上前拉住对方,慢悠悠的解释着: “不用着急,皇家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武功高不高再说,但是皇家之人的筋骨打熬得都很好。我那一下不算什么的。”水豫宸漫不经心的解释,他并不希望,黛玉和对方再有什么牵扯。 说完此言,水豫宸拉着黛玉就走。 黛玉有些不放心,回头看向三皇子,却瞬间一愣。只见对方就是一扫刚刚的颓态,这会儿正整理着自己的袍子。 “……”合着对方刚刚的那些表情,都是假的? 黛玉转过头,带着几分纠结的看着水豫宸。 水豫宸先时并不理会,十几步后,见到对方仍旧是如此,他无奈地揉揉眉心。 “你今日是不是有些太过暴……”那个躁字还未能出口,黛玉便看到,三皇子背脊挺直的骑马离去。 这是? 黛玉看向水豫宸,眼神之中有一种默默无言。 水豫宸摇了摇头,直接先将黛玉送上马车,然后直接回到东郊的庄子里去。 迎春和史湘云,也因为看目睹了这一幕而惴惴不安,这下子众人都没了兴致。 无奈之下,水豫宸只得让人将野味烤好,众人草草的吃了一些。 好在这野味十分鲜美,加上因为之前有水,很多的小动物,都从山上跑了下来。 水豫宸还抓来四只雪白的兔子,送给了二人,倒是让史湘云双目放光,抱着小兔子不撒手。 众人吃饱喝足,史湘云更是有些失态地直嚷嚷撑得慌。水豫宸见状,便吩咐厨房去准备山楂汤,也让迎春等人有个休息的时间。 水豫宸离开之后,迎春放松许多,她坐在绣墩上帮史湘云揉肚子。 “偏你这吃的如此多,又都是些肉食,若是真的积了食可怎么办。”迎春无奈地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反倒是被撑得难受的史湘云,此时毫不在意。 “人家第一次那么吃嘛,再说了,没有嬷嬷在旁边唠叨,真的让人不自觉地就多吃了些。 好羡慕林姐姐呀,没事就可以,被九皇爷带出来玩儿。”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颇有几分羡慕之色。 可惜她这副天真烂漫,到黛玉这儿并不管用。相反,黛玉刚刚一直在沉思,三皇子为何今日突然来此。 自感被冷落的史湘云,有些哀怨,她扯了扯迎春的袖子,颇有几分委屈的说道:“林姐姐怎么不理我呀。” 迎春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低声解释道: “恐怕还是因为三皇子之事,今日三皇子言谈多有些违和,恐怕林妹妹是在为此事烦忧。” 黛玉被琉璃拉扯袖子,回过神来,正听到迎春这话,她轻笑一声说道: “不愧是二姐姐,以二姐姐的眼光,今日可有评断?” 此言却是单刀直入。 黛玉如今也只剩下这一个办法,若是二姐姐还有一丝血性,也许…… 在黛玉期待的眼神中,迎春慢慢地垂下头。 一缕失望之色,划过黛玉的眼眸,她此时更觉得心头有些堵。 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迎春的嗓音: “想来,三皇子恐怕遇到了什么难事,他特地来找九皇爷,更是言语间多有刺激,就是为了让九皇爷动手。” “去查查老三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今日他不对劲。他平素一向是在玉儿面前端着的,纵然是往玉儿身边凑,多少也会留下几分。 今日不但大变,甚至还故意刺激惹怒我,很显然是想达到某些目的。” 水豫宸不是个傻子,一开始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三皇子的想法。 也是因此,虽然踹了对方一脚,他一直控制着力道,未曾给其留下一丝伤痕。 第二日,如同水豫宸所料,三皇子昨日前去探望大皇子,结果被大皇子打伤,口吐鲜血。 【作者有话说】 三皇子挥舞着手中染血的手帕: “求收藏,求不放弃!!” 第47章 三皇子被打这事儿闹得极大,不但龙颜震怒,更是使得朝臣们纷纷上表。 其中自然不乏相互攻坚,但大多的都将矛头指向了大皇子,自从上次大皇子惹怒皇帝之后,他的支持便不如从前。 此次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使得大皇子一系的人马,各是心头惴惴。 众人皆等待政和帝的决断,毕竟皇家最忌的便是兄弟相残,尤其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 然而颇为古怪的是,政和帝虽说申饬了大皇子,却又莫名其妙地,解除了大皇子的禁足。 而明明是受害者的三皇子,却被政和帝下旨,令其在家好好休养,什么时候病好了再说。 第89章 这一番操作,让京城众人更加地摸不着头脑,而且诡异的是。上至皇后娘娘,下至承恩宫,竟然都未曾前往三皇子府探望对方。 这种举动,让各家不知又出现,多少个版本的阴谋论。 一时之间,三皇子府门前可罗雀,唯有些许豪赌之人,仍旧照常登门。 水豫宸此时骑在马上,看着从角门走出来的赖大一行人。眼瞧着对方,跟三皇子府上的人点头哈腰,他的眼神越发地冰冷。 “去盯着贾家,作死的东西。”水豫宸冷哼一声,轻磕□□的白马,走到三皇子府门前。 今儿他是奉了最上皇帝之命,前来瞧瞧三皇子,政和帝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但是最上皇帝还是有几分在意曾孙的。 本来最上皇帝打算吩咐,自己身旁的大太监进忠,不承想水豫宸正好在跟前,便直接自告奋勇过来。 从正门直入三皇子府,水豫宸很快便在卧室,见到了脸色苍白的三皇子。 按照规矩请安之后,水豫宸看着因为礼仪,而满头大汗的三皇子。 他的眼神之中此时满是审视,仿佛慵懒的雄狮,有些不解地看着努力挑衅自己的廖狗。 “心满意足了?”水豫宸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昨日三皇子突然出现挑衅,他便知道对方恐怕是有所图谋。 也是因此,他这才不过是小惩大诫了一番,本以为对方离去便是放弃,未曾想竟是换了个人选。 三皇子此时并未梳头,水豫宸来得太急,他根本没有时间整理自己。 此时长发乌压压的垂下,显得有些消瘦的脸庞更添几分脆弱,三皇子双眼迷惑的望向水豫宸,询问道: “九皇爷在说什么,孙儿实在是听不懂。” 水豫宸见对方这样,心头有一份烦躁。眼前这人明摆着在耍自己,他仔细地打量着三皇子,心中渐渐有所猜测。 “这一次的事情,皇后娘娘和承恩公府都没有出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水豫宸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他不介意此时三皇子的沉默。毕竟对他来说,现在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过了足足有半盏茶,三皇子似乎终于耐心耗尽,他抬起脸,眼神颇为无辜: “九皇爷在说什么?小子不过是承皇后娘娘慈悲,养在跟前而已。 更不要说承恩公府,未免太过抬举孙儿了。” 听到水豫宸的话,三皇子的头微微下垂,添了几分恭敬和孤寂。 水豫宸唇角上扬,他仔细地打量着三皇子,只感觉事情越发的有趣起来。 可惜他没有自家青梅那般旺盛的求知欲,因此眼前的他,不管是因为什么,水豫宸都可以接受。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最上皇帝很是好奇,你究竟从何处探知的消息?”水豫宸轻声的询问着。 听了水豫宸这话,三皇子垂下眼眸,不输于女子的长睫毛,不自觉地抖动几下。 只是仍旧是一声不吭。 水豫宸有些烦躁,对方这副模样,倒好像是他上赶着前来欺负人。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既然这一般执迷不悟,我也不必再多费唇舌了。”说完此言,水豫宸不再理会三皇子,站起身便往外走。 一直到对方离开,三皇子也未曾抬起头。好半晌,三皇子的眼前出现一袭红衣,男人带着些许叹息地说道:“王爷,这又是何必呢。” “连你也在劝我吗?”三皇子猛地抬头,此时他的眼眶一片绯红,似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男子无奈地叹息,撩开衣摆坐在三皇子的床边,伸手替对方整理发丝。 “王爷应该记得乌贤曾经说过,只要是王爷想要的,乌贤便是赴汤蹈火,也为王爷达成。”男人的眼神很温柔,也正是这温柔的眼神,抚平了三皇子的癫狂。 三皇子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母后的意思很明白,她希望我安分守己。不管是皇位,还是林家的祥瑞,都与我无关,可凭什么!” 说到此处三皇子呵呵地笑着,可是笑意却不打眼底。 “我是三位成年皇子中,唯一未曾许过正妃的。我和林小姐正该相配,大皇子妃如今现在,太子妃前两年也已经去世,明明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皇后却明里暗里地暗示我放弃。 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做他们手中的傀儡不成?当初的时候,明明惠嫔有意收养我,甚至父皇已经答应了。可是皇后突然出面,于是我便被抱到了皇后宫中。 你明白吗?只要甄家在一天,父皇为了江南稳固,就不会让我真正地记在皇后的名下。我在长春宫永远都是最尴尬的存在,我是养在长春宫的皇子,可我却不是记在皇后的名下。” 三皇子此时情绪有些激动,他带着几分癫狂,双手攥得紧紧地。手上原本未好的伤,在这样的折腾下,又一次慢慢地渗出鲜红。 “凭什么?谁不知道,子凭母贵?皇后明明抢了我去,可是她却从来不替我着想,她的眼中只有承恩公府,从来就没有我。 我是养在皇后跟前,可谁把我当成一回事?谁为我考虑过? 明知道林小姐的存在意义,可母后二话不说便让我放弃,贤哥!你告诉我凭什么?” 三皇子此时有些癫狂,而乌贤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从怀中取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掰开三皇子的手,替对方擦去鲜红。 第90章 好半晌,他将三皇子的手仔细包扎好,乌贤这才抬起头看向三皇子: “王爷,莫要再鲁莽行事了,若我看得没错,恐怕几位皇子都不在,林姑娘的择婿范围之内。” 听到乌贤的这句话,三皇子猛然瞪大眼睛有些不解。而乌贤却并未再多言,只是吩咐人准备好内伤药,给三皇子服用。 “我本来是想搏上一搏的,就算是机会渺茫,但总归还有尽人事。可惜王爷您太过鲁莽了,恐怕这一次确实便宜了九皇爷了。” 这话说的,三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乌贤说了此话却不再多言,只说来日便可见分晓。 三皇子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先生,是最喜欢打哑谜的,当下里只能无奈地等待。 反正自己如今,被大皇子打断了两根肋骨,纵然想要硬撑着,也得有命才行。 就在三皇子安心养伤的时候,黛玉这边接到了迎春的帖子。 当黛玉收到迎春的帖子之时,颇为的惊讶,她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向琉璃确认道: “可是真的?迎春姐姐给我的?” 黛玉接过信件随即便直接打开,先大略地扫过一眼,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仔细地观看书中内容。 “小姐可是迎春姑娘那出什么事儿了?”晴雯是个急性子,此时见迎春忽然来信,顾不得给催墨添水,走进屋子查看消息。 黛玉摇摇头笑着说道:“不是,是二姐姐约我旬日去护国寺礼佛,说是到时三妹妹、四妹妹都去。” 听到去礼佛,晴雯反而没什么兴致,她素来是个喜欢热闹的。 黛玉笑着点了点她:“记得多带点银子,还有铜板,咱们到时正好,去护国寺外边的街市上逛逛。” 京城护国寺乃是大汉朝的国寺,因香火鼎盛,不知不觉,间在寺庙周围便多出了许多集市。有不少人在拜佛之后,在这些集市上游玩一番。 听到可以逛街,晴雯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致。 催墨本来飞进屋子催晴雯给它倒水,此时听到要逛街。 它眨眨黄豆般的眼睛,口中叫道:“催墨也要去,小姐带上我,不带晴雯去。” 听了这话,晴雯一个转头,照着催墨的脑袋就是一下。催墨灵敏异常,哪里肯让她碰到。 就在掌风刚起之时,便已经飞到另外一边。它站在高盏琉璃灯上,悠闲地用嘴梳理羽毛,口中还说:“太暴力了,就这样,绝对不能带她去,万一在街上打人怎么办。” “催墨!今日我不拔了你的鸟毛,我便不叫晴雯。”晴雯这会儿也被她气极了,从瓶子里抽出周红色鸡毛掸子,就要收拾催墨。 催墨哪里可能让她打到,上下翻飞躲避,偏偏又在晴雯停下之时上前,惹得对方又忍不住动起手来。 顿时屋中热闹非常。 琉璃和黛玉早都习以为常,一脸平淡地看着一人一鸟,只要不把屋子点了,便随他们闹去。 两人细细地商量一番,又将此事询问过贾敏,便给迎春回信,约好时间一同前往相国寺。 等到了日子,三春姐妹早早地来到了相国寺门口,此时只见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早有安排妥当的婆子,到后边打点,而迎春等人则在前面等待黛玉。 又过了一盏茶,便看见一行人马缓缓而来。五彩朱轮车旁,一名少年身着红衣□□白马,正侧弯着身,笑盈盈的对车中说话。 少年容貌非凡,惹得不少路人驻足,可见其浑身贵气,便知定然是贵不可言之人来上香。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今日是我来迟了。”黛玉下了车,连忙跟几人道歉。 她今日穿了一件白底红海棠袄,下着大红色石榴裙,鲜亮的颜色冲散了原本的轻愁淡绪,恍若潇湘妃子。 一旁的水豫宸笑道:“跟她没关系,是我拖累了她。” 迎春早就见过水豫宸,因此道还大方。而惜春尚且年幼,倒是探春此时眼见的陌生男子在前,又生得俊朗。忍不住便有些觉得不安,低头想往后退。偏听到黛玉说话,忍不住心生几分好奇。 黛玉转过头,带着几分埋怨地瞪了对方一眼:“你还敢说,不让你来,你偏跟着。” 一旁的探春听到黛玉此言,有些不解的眨眨眼睛,侧头看着二人。 “这位是当今的九皇爷,最上皇帝的幼子,也是林妹妹的青梅竹马。”迎春小声的解释给探春听。 听到对方的身份,探春的眼眸划过一丝火热,随即却又转瞬熄灭。 【作者有话说】 明日请假一天,所以今日多更。 求收藏啊! 第48章 听到迎春的话,水豫宸一笑,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眼前两位贾家的姑娘。 水豫宸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不过是略一眼便放到一旁,只是专心的与自己身边人说话。 贾家之人早在之前,便来到护国寺通知黛玉等人的到来,而水豫宸在知道此事之后,又特地的吩咐了一番。 因而今日护国寺中是少有的清静,方丈了缘禅师此时见到水豫宸等人,前来便与其行礼。 “阿弥陀佛,九皇爷、林小姐许久未见。”了缘见到水豫宸和黛玉,露出欣喜的笑容,两步上前合十行礼。 他如今已然有七旬,然而看起来仍旧精神绝硕,三缕雪白的胡须,又替对方添了几分出家人的出尘。 第91章 “禅师安好,今日里,我们却是打扰禅师清静了。”黛玉笑着说的,因为贾敏秉信佛教,因此她经常替母亲来此。 而且护国寺中种了满池的佛莲,黛玉也爱在秋日之时,来此欣赏残荷。水豫宸自然每每陪同,因此与寺中极为相熟。 了缘听到此话,笑呵呵的摇头,将柔和的目光从黛玉身上,转移到水豫宸这里,语气中多有几分调侃: “王爷看起来精神不错,一会儿若是王爷有空,可要陪老衲下上一盘才好。” 水豫宸听闻了缘此言,先是看了看自己身旁的青梅。他也知道,对方今日赴约,应当与姊妹多在一处,他若是一直跟着也不合适。 “既然这样,等待会儿,我等拜完佛祖,便去到禅房。”水豫宸心头思量一番,左右闲着没事儿,下盘棋也还使得。 了缘含笑点头,随即请几人入大雄宝殿。 黛玉带着琉璃去大雄宝殿礼佛,而其余的人则有小沙弥引路,去到后院准备好的禅房。 催墨本来要跟着晴雯,却被晴雯直接放到了黛玉的肩膀上,直接吩咐道:“如今在外边人多口杂,今日一定要紧紧跟住小姐,若一时有个什么不妥冲撞的赶紧叫人。” “知道了,你放心,你自己也注意点。”催墨先是要跟着晴雯,未曾想对方竟然让它跟着小姐。当下里黄豆眼睛眨了眨,歪头思索一下,便在黛玉的肩上站稳了。 黛玉用手指抚摸过催墨的小脑袋,笑着问晴雯: “怎么回事,往常出来,你可没让它这么黏着我。” 晴雯咬咬下唇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琉璃轻叹一声。 “小姐还不知道她,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做了半宿的噩梦。今天早上要不是我拦着,她都想跟小姐说改日子呢。” 听了这话,黛玉眼神之中划过错愕,看着晴雯低着头,不肯说话,一时之间空气竟有些凝固。 迎春姐妹不知发生何事,此时也站定不说话。而水豫宸注意到这一边,上前两步,低声的询问黛玉。 当听闻晴雯这样说之时,水豫宸突然眉头紧蹙:“不若今天换个日子吧。” 黛玉本还在奇怪,如今听对方这样说,微微摇头:“别闹,如今是二姐姐的东道,若是一时咱们离场反而不美。 既然这样,便让催墨跟在我身旁就是。” 见黛玉已然决定,水豫宸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等黛玉参拜完毕,后边的禅房也已经准备好了。 一直到了禅房之中,探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老天爷,或如今算是知道什么是天潢贵胄。林姐姐你不知道,我看了王爷都不敢说话,也就只有你敢对他,你呀我的。” 探春此时,盯着黛玉上下打量,眼神中颇有一种热切。 “咳。”黛玉刚刚坐下,便听探春这样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她轻笑道:“三妹妹说什么呢,梓睿是个性子极好的,我跟他算是青梅竹马,因此说话自然亲近一些。” 探春本意是要讨好黛玉,不承想口中话,却被不咸不淡地还了回来,一时有些讪讪的。 实话说今日迎春带着探春来,黛玉虽说意料之中,但也有些意料之外。 她对于探春的感觉很复杂,既有些怜悯她的身世坎坷,又对她不认亲母的行为,带着几分不认同。 若是看着她嫡母王夫人,今日恐怕黛玉见到对方,便该转身就走。 可是思及赵姨娘临走之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其上未曾提及自己,反而只求了一双儿女,贾环待在她身边还好。 然探春却被王夫人移了心智,若是她不在京城之时,王夫人要对探春下手。还请林小姐能够,念着往日的一丝半点,救上一救。 其间言辞恳切,看得贾敏泪落,特地嘱咐自己若是可行,多多少少也要顾及一二。 想到这里,黛玉缓和脸色。 “说起来,我记得三妹妹善书法?既这样,我倒是有一桩事情要求三妹妹。”黛玉露出微笑,看向迎春三姐妹。 迎春本就留着一只耳朵,听着二人说话,此时见黛玉的眼光过来,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惜春则是个清冷性子,自进禅房便有小丫鬟替她卸去簪环首饰。她只着了白色的僧衣,坐在一旁正翻看经文,听了这话也是抬头看向黛玉。 黛玉见众人的注意力落在她身上,勾起一抹笑意说道: “想来姐妹们都该知道,如今马上便要进入十月,又该是每年的承恩会了。 今年的议题已然是定下的,那便是——幼吾幼及幼。” 若说大汉朝女子最大的社交活动,那一定就是每年一度的承恩会。 这承恩会开在金秋十月,正好和十二月的天子诞辰遥相呼应。每年贵妇们都会准备一个选题,而围绕着这个选题,她们会做相关的事宜。 比如说,去年的选题便是天下大同。 贵妇们在承恩会上,将自己往常不用的布匹绢帛拿出,然后换取银两,在京城附近各府州县放赈。 “而今年便是,幼吾幼及幼。因此便想要印一批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 这其中书籍的流向和归纳都需要人。嗯,你也知道有些夫人或因家中教养,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又有些乃是寒门出身,因此多有力不遂者。” 第92章 黛玉说的这儿,探春已经完全明白了,她欣喜地站起身,连忙上前给黛玉行礼。 “多谢林姐姐,竟是给了我这个巧宗。” 此时探春喜得无可无不可,艳丽的脸庞此时更添了,几分志得意满。 黛玉摇摇头,连忙扶起探春:“三妹妹一定记住,抄纂之时一定要好生地查验。” 一旁的迎春听了此话,也有些羡慕的看着探春,可惜她的强项并不在此,对于书法一道也不过就是工整罢了。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便有小沙弥来请用膳。 黛玉一进主持的禅房,便看见原本在下棋的水豫宸,直接丢了棋盘,走过来迎接自己。 他今日出来半日,却未曾想,竟和青梅不曾说上两句话,这会儿颇有些哀怨之色。 黛玉轻笑一声,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替对方擦拭额头的细汗。 “怎么屋里没放冰?你最是不耐热的,这会子脸都有些红了。”黛玉有些不解,毕竟如今虽说近了九月,但天气还是有些残暑在的。 而水豫宸是少有的烈阳之体,因此旁人觉得正常的温度,在他这里便有些难耐了。 水豫宸乖巧的让青梅替自己擦汗,听得对方的询问,这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老方丈年纪大了,用不得寒气大的,总该注意些。” 黛玉听了这话,眉眼微微一弯,便不再多说。在探春艳羡的目光中,几人到了隔壁,用了护国寺极为出名的素膳。 不一会儿吃罢午膳,黛玉知道贾家的规矩,因此便先说让几人各自回房。 果然不过片刻之后,琉璃便来禀报,几位小姐都午睡下了。 黛玉本来也打算去睡上一睡,只是今日也不知为何,她竟没有半分睡意。 略微思索一下,她带着催墨和琉璃去到护国寺的后面,去看佛莲。 现在正值午后,护国寺中静悄悄地,寺中之人大多用过午膳,或是打坐静修或是午睡。 黛玉和琉璃轻车熟路,径直穿过塔林,便来到一大片莲花池畔。 此时已入九月,虽说天气尚未转凉,然而秋皱离寒荷先晓。原本翠绿的荷叶已然有几分泛黄,湖面上更是浮着不少莲蓬和凋残的莲花。 “小姐,如今看起来倒是早了几分,想来若是再过个十来日才正是时候。”琉璃手中捧着一袭斗篷,如今虽还有几分热意。但是黛玉体弱,这近水的地方,还该注意一二才好。 “并非如此,所谓时势异也,我虽喜爱留得残荷听雨声,可李璟的那句‘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1’,也是极好的。”黛玉低着头看着锦鲤,因为自己的手指晃动而慢慢浮起,脸上露出笑意。 她抬起头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笑道:“琉璃姐姐,我想喂鱼。” 琉璃看到自家小姐,难得地露出几分孩子气。当下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自荷包中取出一个黄豆馍馍。 “小姐试试这个?若是此时需要鱼食,恐怕还需要点时间。”琉璃这会子可不敢离开黛玉身畔,因此便干脆取出荷包里的点心。 黛玉笑着点头,将黄豆馍馍掰成丁点儿大撒在水面上。这些锦鲤倒也不挑食,纷纷的上游。有几个顽皮的,竟是跃出水面抢食,逗得黛玉嬉笑出声。 然而就在祥和之时,一旁原本梳理羽毛的催墨,突然浑身的羽毛炸起,黄豆大的眼珠子里,满是警惕:“不对,有杀气。快来人,保护小姐。”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李璟的《浣溪沙》。 第49章 催墨的惊叫,仿佛一声惊雷闪在半空之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射,琉璃立刻将手中的斗篷直接,将黛玉抛了个完整,将其挡在自己的身后。 黛玉先是觉得眼前一黑,随即耳边便响起琉璃的嗓音:“小姐别动。” 黑暗之中,黛玉只能小心翼翼地攥紧斗篷的边角,她不敢伸出手,免得自己的动作会影响琉璃的判断。 就在此时,因为视线被遮挡,听觉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了些。荷花池周围的树荫之上,不知为何突然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三四道,黑色的人影落在地上。琉璃神色紧张,一对小巧的匕首,不知何时已在腕间闪烁。 很快,声音变得越来越大起来,隐约之间可以听到兵刃击打的声音。 “催墨,快去喊人。” 琉璃眼看着情况不对,立刻命令催墨。鹩哥听闻此言,侧头看了眼,此时躲在琉璃身后的黛玉,翅膀张开一下却又停顿住。 “晴雯说不能离开小姐……琉璃,我能相信你吗?”鹩哥黄豆大的眼睛紧紧地盯住琉璃,不知为何,其中竟然能看得出丝丝戒备。 未等琉璃说话,便听见黛玉有些发闷的声音响起:“琉璃是可以相信的,催墨,快去找梓睿。” 听到黛玉的吩咐,鹩哥再也不纠结,展开羽翼随即向外边飞去,而此时那些黑衣的死士显然也发现了它。 “那是什么?” “好像是只鸟?” “快用镖,不能让它去报信。” 话音未落,一声急脆地哨响,便见一抹银光冲着鹩哥而去。好在催墨猛的下沉,这才躲过了致命的部位,但是那支飞镖却也擦过它的翅膀。 目睹一切的琉璃咬紧下唇,她不敢露出半点声响,好在最后,催墨虽歪了歪身子却也飞了出去。 第93章 因为催墨的动作,原本两两一组围攻的死士,因为转头攻击它而露出一丝空隙。 保护黛玉的十三见状,立刻与其余几名暗卫,在黛玉面前组成了包围圈,将其牢牢地保护其中。 然而毕竟死士人多势众,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根本不惧生死,具是以命换命的手段。 暗卫们虽然武功更高,可是因为顾忌背后之人,腾挪之间颇为掣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 仿佛心电感应一般,黛玉猛然抬头将斗篷撩开。 是水豫宸! 此时黛玉不敢说话,任何一些意外,都有可能会影响暗卫们的注意力。生死搏斗之间若是一时不慎,便是天人之隔。 她只能用力地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水豫宸:“莫要鲁莽,等其他人一起。” 然而水豫宸此时却早已经瞬间红了眼,他手中的长剑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士们之间炸开。 暗卫们的武功本就要高于死士。刚刚,一来他们心中有所顾虑,再者也被临时偷袭,这才落了下风。 此时水豫宸一到,皆知后援要来,立刻越发的勇猛起来。 水豫宸如同飓风一般,将死士们原本的优势全部搅碎。 这些刺客的首领眼见着,今日已不可能成事便想离去,然而水豫宸哪里肯。 他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口中说着水豫宸的剑锋更是急促,一阵阵凤吟龙啸之下,死士们更是无法招架。 很快水豫宸和暗卫们,便将剩余的几名死士,逼到角落之中。此时此刻,其余的侍卫护从也都来到后边。 眼看着情况不对,刺客首领便想自我了断。 水豫宸仿佛早已经提前预料,直接伸手卸掉了他的下巴,顺手又卸掉了其他人的。 “将这些人送去昭狱,传我的令,除了最上皇帝和当今,不允许任何人提审。”他手腕转动,轻轻抖落自己剑锋上的血色。 他看着眼前的几名刺客,唇边含笑,眉眼之间皆是欢喜之色。然孰知他的众人皆知,这正是怒极的表现。 “玉儿把眼睛闭上,琉璃,把你家小姐的耳朵捂上。”水豫宸笑说道。 琉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转身将黛玉的耳朵捂住。 紧接着,便听道三四道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都是仔细培养过的刺客,他们是不会轻易招供的,所以不用留手,全部大刑伺候。”说到这里,水豫宸弯下腰盯着刺客首领的双眼。看着他瞳孔中溢满的恐惧之色,微微向右歪头,轻笑一声。 “说出全部,我让你死得痛快点。不说也没关系,本王查得到,但是你就惨了。” 水豫宸在刺客的耳旁轻声地说道,那嗓音和露出的笑容,仿佛是与心上之人呢喃。 然而若是再听其中的内容,却隐隐让人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 说完这一句话,水豫宸站起身挥了下手,让侍卫们将已经四肢全部粉碎的刺客拖下去,便和十三说道: “你们的身手有些退步了,从今日起开始加练吧。” 说完此言,水豫宸再不理跪在地上的暗卫,反而快步朝自己的青梅走去。 今日之事是他疏忽了,竟是让心上人受了惊吓,水豫宸眉宇间闪过一抹戾气。 这些刺客知道的不多,留着他们也不过就是出气罢了。敢对玉儿出手的人,整个大汉朝也没有几个,纵然是在天涯海角,他也会找出来。 水豫宸心中思索着,然而他离黛玉越近,脸上的表情便越柔和。 “玉儿没关系了,现在可以睁开眼了。刚刚地上有血迹,看到一些东西腌臜了你。 放心,没事了。”水豫宸的嗓音变回平素里的清爽,如今他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安抚好受惊的黛玉。 琉璃的手掌放下后,黛玉便听见水豫宸的嗓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直接扑进对方的怀中。 紧接着水豫宸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前有什么,迅速的晕染开。 “玉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你请先别动让我瞧瞧?”感受到青梅哭泣,水豫宸这会儿哪里再敢说些其他。偏偏此时黛玉伏在他的胸前,一时之间他竟是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好在黛玉是个有分寸的,她刚刚之所以会如此,最根本的原因,也不过是一时激动罢了。 很快黛玉便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自对方的胸前直起身。 全程僵硬得像根木头的水豫宸,见黛玉的眼泪终于停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不哭了,你这是要吓死我。”水豫宸无奈的苦笑。 今日,黛玉的确是受了惊吓,可是最害怕的可是他。 他伸手替黛玉整理凌乱的一缕秀发,口中带着几分恳切:“玉儿这件事情交给我,只是在这事有结果之前,你就好好待在林家,好不好?” 回想起刚刚的一切,水豫宸仍旧有些不寒而栗,他面色有些难看。紧接着水豫宸便一脸郑重地,让黛玉暂时先留在府中。 “可是……”黛玉轻咬下唇,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日之事她的确是受了几分惊吓。 然而恐怕最受惊的却是眼前之人,刚刚对方明明在那些刺客之中挥洒自如,又毫不留情地一脚脚,将刺客的四肢踩断。然而现如今在自己面前,自己手下感觉到他竟有些颤抖。 第94章 黛玉忍不住吸吸鼻子,带着几分鼻音地说道:“大不了,我答应你,日后再出去都与你一起可好?” 这算是她最大的退让了,毕竟黛玉乃是世家之女,不可能每日里只关在绣房之中的。 水豫宸也知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唐突,因此听到黛玉这样说便连忙点头。 他担心今日黛玉受惊过度,因此便直接命人抬了软轿,也不顾黛玉的反对,只让她坐在软轿上,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 而接到信息的了缘禅师,也惊得魂不附体。不管是天降祥瑞林小姐还是九皇爷,这二人有一个出了问题,都是天大的事情。 好在水豫宸和黛玉都不是那种株连之人,知道此事大概率和护国寺没有关系。 因此不过是略微寒暄,便以受惊过度为由,带着同样惊恐不安的几人离开护国寺。 黛玉本想着自己送迎春等人回去,然而水豫宸却决计不肯。他刚刚便命人去传贾琏,如今对方正等在庙门外,对方会直接带走荣国府的几位小姐。 将三春安排妥当,水豫宸直接将黛玉送入车中,也不避讳地自己守在旁边。 黛玉知道今日看着是她受了惊吓,然而真正被吓到的却是水豫宸,因此一直对其多有迁就。一直到回到林家,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护国寺中,黛玉遇刺之事,在当日便传遍京城。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思良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祥瑞下手。 一时之间,京城众人都隐隐心头发寒。 而此时此刻一座庭院之中,一位貌美的女子正在听取下属的禀报。当她听到任务失败的消息后,手中原本转动的翡翠十八子,瞬间被其直接扯断。 “废物,竟然失败了。那些人都死了吗?”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姿容极为出众。然而眉宇间的戾气却坏了,她八分的容颜。 被扯开的十八子,此时散落在地面之上,声音倒是极为悦耳,颇有些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态。 女子发了会儿脾气,良久才恢复理智,她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额角: “做好收尾,莫要让人知道是咱们动手。还有必要的时候,把那位贾元春推出去。反正王夫人也不是一次抱怨,为什么那位林姑娘还活着。” 女子说到此处,空旷的室内悠悠地荡起一声冷笑。 第50章 昭狱,对于大汉官员和世家来说,这里是最神秘,也是最可怕的地方。 新桥南锁龙北,昭狱尸骨堆如山。劝明镜劝高堂,莫入昭狱鬼荒凉。 对外而言,昭狱不过是新桥南的几间房子。然而实际上,昭狱在地下却有庞大的建筑群,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其中不知蕴藏了多少尸山血骨。 长长的甬道中,偶尔能听到滴答的水声,边角处的白霜却是终年不化的。两边的火把虽烧得旺盛,可是却难以驱散其间的阴寒。 宽阔的主干连接着细小的分叉,每一个分支的尽头,都能够隐约地听见痛苦的哀嚎之声。 若是胆小一点的,还未等靠近,恐怕便被吓得魂不附体。而水豫宸却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他步伐坚定的穿过甬道。 他走到一个分支旁,有一间屋子半掩着门,水豫宸直接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最先迎接他的,是比甬道中浓烈数倍的血腥之气,新鲜的血液散发着甜腻而又腥咸的味道。 血腥气的来源,便是不远处被锁链紧紧吊住的,那一团血肉之上。 如果不是胸口的起伏还在,证明对方尚且存活的话,水豫宸都怀疑是不是此处的狱头,一时失了手了。 “嗓子和手没有坏吧?”水豫宸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着对方手似乎有伤痕,立刻便皱紧眉头。 那狱头听了这话,赶忙单膝跪倒,口中说道: “王爷放心,属下们手中有分寸,他的手是在自己挣扎的时候蹭破了点皮罢了,不会影响任何事情。 不单是手上的经脉,所有可能会耽误招供画押的地方,咱们都没动,包括舌头也是完好无缺的。” 听闻此言,水豫宸这才放心,他微微地颔首,语气中多了几丝欣赏:“很好,这个人有用,因此可不能让他轻易地出事。” 看着眼前的刺客首领,水豫宸心中盘算,刚刚他已经审讯过另外三人。 对于事情的大概,此时已然心中有数,可是他还是有一些,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而这一些违和的部分,显然只能靠眼前之人替他解惑了。 “用针把他叫醒。” 水豫宸走到桌旁撩开衣摆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狱头忙活。 刺客首领的伤势太重了,若是一时直接询问,恐怕对方未等询问完成便性命难保。 因此狱头先替其松了松,钩在琵琶骨上的钩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丸药塞到对方口中,护住刺客首领岌岌可危的心脉。 真正的痛苦,不是你在用刑之中昏厥过去,而是你全程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承受着酷刑。 此时此刻,刺客首领便是这样清晰的,承受着痛苦。 连昏厥都做不到,所有的疼痛点都被发作到极致,疼、痒、麻、酸……刺客首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他多年以来饱受训练的躯体,在这样的刑讯之下,竟是转瞬间便摧枯拉朽。 第95章 如今他看到熟悉的那张脸,竟是不自觉地身上颤抖。 “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求一样,给我个痛快。”刺客首领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的想法。 甚至原本自己主子的谋划,对于生的本能,也早已抛在脑后。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永远地结束,现在的痛苦。 水豫宸看着接近崩溃的刺客首领,不禁对于狱头的手段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刺客首领所受的伤势是最轻的,可是为何对方像是被打断了骨头一般。 看见水豫宸的眼中有所疑惑,一旁的高进忠上前一步,轻声的说道: “王爷不知道,老三他手段是最高的,而且并不会伤及根本,却让人生不如死。” 听闻此言,水豫宸转头看着不起眼的狱头。对方个子并不算高,长相也只是端正而已,脸上甚至多有几分苍白,唯一特殊的便是那一双开合如电的双眸。 水豫宸勾起一丝笑意,显然是有几分兴味:“既然如此,我身边正好缺个干这样活的,明日到王府报到。” 听闻此言,狱头猛然瞪大眼睛,双目射出惊喜的光芒。 一旁的高进忠,也一脸喜色地恭喜道:“老三,你今日却是一步登天了。” 狱头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他也不说话,只是向水豫宸深深地低下头,露出全无防备的脖颈和后背。 “好了,先做正事。你说吧,若是说得好,本王给你个痛快。” 水豫宸慢悠悠地说道,此时他的心头划过另外几人的供词。还需要仔细地对比才行,他要找出那个胆敢触碰逆鳞的家伙,他会让对方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 刺客首领不敢低头,眼神一直看着水豫宸,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并没有任何的说谎之意。 “属下们,那是大皇子妃家的死士,属下们接到的命令是,将林小姐自护国寺抢走,□□之后扔在闹市之中。 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便在护国寺中直接夺其性命。” 刺客首领话说到后半截,已经越说越慢,他虽勉强自己,却忍不住无法压制来自心底的恐惧。 水豫宸紧紧的抓住桌角,手指在和实木的桌子摩擦之间,竟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吱声。 他努力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用极为安静的语调说道:“继续说。” 整个房间随着这一句话,变得越发的阴冷,莫名地让人想起极寒的冬日,口鼻呼吸间仿佛也可以看到缕缕白气。 刺客手里胸口急速地起伏,作为压力的正中点,他的精神几乎已然快要崩溃。 此时他不像是被人所看着,反而在他的眼前莫名有一只荒古神兽,对方有着青色的鳞片,额头之上一只长长的独角竖起。 如同狮子一般的环眼之中,是黑色的琉璃瞳孔,其间没有任何的情绪,仿佛是神明对于人类的垂眸。 现如今,刺客首领已经没有了什么,自己要求得一死的想法。生与死的界限似乎变得无限拉近,他只是凭借着本能,讲述着自己知道的一切。 这一次的事情,都要归咎于大皇子妃身上。而根本的根源,则是因为大皇子,对于黛玉的迫切需求。 这半年来大皇子屡次惹怒政和帝,因而使得自身的支持极速下降,甚至显露出几分根基不稳的状态。 也是因此,被在家禁足的大皇子,只能够与自己的谋臣仔细商量对策。其他扭转皇帝印象的手段都太过缓慢,最快的一件事情,就是直接迎娶黛玉。 “林小姐不但是皇家认证的祥瑞,而且她在民间也有盛名,再加上林大人如今已经入阁拜相,可以说是最佳的人选。 可大皇子妃和大皇子成婚八年,夫妻二人感情很好,大皇子舍不得与自己相濡以沫的皇妃,因此将此事多番押后。 然正是因为夫妻关系极好,大皇子妃在谋士之中也有自己的人,这个消息很快便被大皇子妃知晓了。 余下的就是你想的那样。”说到此处,刺客首领喘息下,他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水豫宸,仿佛想要获得对方的赞赏。 “还有呢?大皇子妃怎么知道黛玉会去护国寺?”水豫宸冷声说道,他的表情未曾有半点缓和,仍旧是冰凉如水。 “那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刺客首领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出意料地,他舔到了一口腥臭的血气。 水豫宸注意到对方的这个小动作,侧头吩咐道:“去给他端一碗水。” 狱头听闻此言赶忙点头,从旁边取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给刺客首领灌了下去。 甘甜的清水滋润了对方喑哑的喉咙,他带着几分叹息,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然而下面的话,却在某些方面,完全颠覆了水豫宸一贯的思维。 “四王八公之中,最有头脑的当属贾家。他们家便如同三国时期的诸葛世家一般,不管天下归谁,诸葛世家仍旧垂于世间。” 水豫宸听到这话眉头一挑,他没有打断刺客首领,而让他继续说下去。对方说得话,他明白了几分。 对方说的诸葛世家,便是指三国时期诸葛丞相。当初诸葛三兄弟分别侍奉魏蜀吴三国。 不管是诸葛亮所侍奉的蜀国,还是诸葛瑾所护卫的吴国,又或者身为曹魏大将军的诸葛诞,三国中任何一国夺得天下,诸葛世家都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第96章 若非后来司马懿篡位,诸葛世家仍旧可以辉煌数百年。 而现如今,贾家也有一样的打算,长子贾赦侍奉大皇子,次子贾政将长女元春送到甄贵妃身旁为质,宁国府贾珍则投资在三皇子身上。 不管这三位年长的皇子,那一位夺得天下,贾家便可延寿百年。 “这件事情,大皇子妃也是知道的,因此大皇子妃早有命令,若是我们一时不察被抓,只将一切都推到元春的身上。 到时宫中自会有人,配合我们将一切办好。这样一来,就算是林家再想追查,也是他们母族自己的事情。” 听完这一切,水豫宸深吸一口气,口中吩咐道:“给他治伤,此人不能死了。这一块玉佩你拿着,明日来找我。” 说完此言,他直接离去。 一旁的狱头领命,便想上前拾取水豫宸留下的玉佩,然而当他看到桌角,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须知昭狱因为担心犯人逃跑,会拿着桌椅当做武器,这些桌椅都是牢牢地焊在地上的。 然而如今那桌子的一角,竟是被活生生地踢断的一条腿…… 第51章 从昭狱出来,水豫宸一直很平静,可就是这份平静,让人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高进忠想着最上皇帝给自己的任务,心头隐隐叫苦。我的老皇爷,别人不知道水豫宸什么脾气,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吗? 水豫宸看着是个随和脾气,可是那可是只单纯对着林小姐。如今,大皇妃说这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那位都不会有好下场。 “头发长见识短,上不台面的东西。”高进忠心中轻啐,大皇子妃也是昏了头。不说其他的,就只一件事,林小姐这次完全是无妄之灾。 他虽是个男人,可也有几分分寸,这件事情明摆着罪魁祸首是大皇子。若非对方起了心思,又怎能听从谋士的半推半就? 可是偏偏大皇子妃却是昏了头,竟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林小姐,纵然是他这等旁观者,也忍不住替那位小姐说声冤枉。 “王爷息怒,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如果真是大皇子妃所为,如今咱们还得从长计议,这事儿交给宗府为好。”高进忠虽然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很大概率说不动水豫宸,但是他还是勉强的开口,毕竟那位可是大皇子妃。 若是一时自己眼前这位主儿气急了,做出什么事来,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自己今日之所以被最上皇帝派到这里,就是为了要看住水豫宸,千万不能让这位九皇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水豫宸本在快步向外走,听到高进忠的话,他的脚步停顿一下,也只是刹那而已,随即便不再理会对方往外走。 越是这样的表现,高进忠心里就越是不安。他小跑着跟着对方,想要劝说一二,可又被水豫宸身上散发的气息逼退。 很快水豫宸便直接走出昭狱的门口。一缕阳光之下,直接照在他白皙的脸庞上,可紧接着便有一团黑影冲着水豫宸过来。 “王爷小心。”高进忠近乎出口,然而很快他便看清了那黑色,竟是一只鹩哥。 水豫宸伸手接触鹩哥,看到它此时包扎着的翅膀挑眉说道:“乱跑什么,受了伤就该在家待着。晴雯竟然也放你出来?” 听到水豫宸的话鹩哥歪歪头,将自己身子端正,这才轻声的回答道: “没事,只是擦伤。小姐想见您,晴雯这才放我出来的。”鹩哥口中说着没事儿,然而它半边的翅膀这会儿,却有些不自然地摊开着。再加上它刚才歪歪斜斜的,直接冲进水豫宸怀里,显然对方并没有刚刚诉说的那般轻松。 想起当时鹩哥翅膀滴血,歪歪扭扭地冲进自己院子的情景,水豫宸的眉眼之间闪过一抹血红。 他伸手扶过鹩哥的翅膀,平素里整齐发光的黑羽,偏生在那儿露出了几分丑陋。 “高总管。这孩子,麻烦你帮我送回给玉儿,本王要去办点事情,然后便也去林府。”水豫宸口中说着,手指抚过鹩哥的头,随即便将对方塞进高进忠的怀中。 即便是高总管在宫中多年,待人接物早已入化境,可是还是被水豫宸的动作吓得一愣。 手中突然被放了一团,热热又滑溜溜的东西,高进忠差点一哆嗦。 几乎是依靠本能,高总管抱着怀中的鹩哥,生怕会伤到了它的翅膀,喃喃地说道:“王爷您要去哪儿?” 而一旁的催墨,显然并不太喜欢自己,突然被塞进另外一个怀抱。它努力的扑腾着,好用的那边翅膀,扭头看向水豫宸的眼神带着几分控诉,竟然把它塞到区区凡人手中。 水豫宸压根就没有理会对方,将身上的斗篷拉紧,便直接大踏步向门口走去,这远远地留下两个字:“王府。” 高进忠听了这话,还未反应过来去哪个王府,却只觉得手上一痛,低头便看见鹩哥瞪着眼睛,黄豆大的眼睛中全是人性: “赶紧送我去林府,不然要出人命了。” 他怀里这个是鹩哥吧?应该是的吧,可是为什么这鹩哥说话好似真人? 一瞬间高进忠头皮有些发炸,他满头冷汗想要询问,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紧接着便是手指又是一疼,鹩哥催促着道:“笨蛋,赶紧送我回林府。” 催墨看高进忠似乎一时反应不过来,气得扇动翅膀想要自己飞,却被反应过来的高进忠一把捂住。 第97章 “小祖宗,你可不能跑,你若是跑了,我可怎么跟小王爷交代。” 高进忠先按住鹩哥不让它动弹,此时他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命令众人赶紧备马,他要去到林府搬救兵。 水豫宸这边根本不管,快要在风中凌乱的高进忠,他出了门便直接翻身上马,那马儿便似有灵性一般直接向前奔出。 对于刺客首领所言,水豫宸只能说对方说的是实话,一切还要看见大皇子妃才能确定。 水豫宸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玉儿等我。” 虽说那日水豫宸救援及时,但黛玉还是被吓了一跳,途中便发起高烧来。 林如海和贾敏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好生生在城中,护国寺竟会遭遇刺杀。 林如海听闻消息,直接不管不顾从朝堂归来。而贾敏听到消息,勉力支撑将要昏倒的身形,看到女儿的那一刻便痛哭不已。 因为黛玉的高烧,夫妻二人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贾敏的一双眼睛哭得恍若核桃一般。 而黛玉身旁原本跟随的丫鬟们,此时大多也是一般无二的眼似核桃。晴雯坐在黛玉床前的小杌子上,旁边便是一盆清澈地井水,她将手帕细细地浸湿,拧到半干又放到她的额头、手腕。 晴雯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还要拿袖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泪痕。 林如海手中捏着药方,双眉紧蹙和张太医偶尔轻声地交谈。 “晴雯,你去取点蜜饯,也好去去口中的苦气。” 琉璃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来,如今的她也是一般无二的憔悴,眼底更是青黑一片。 “没错,去拿点蜜饯,去吧。咳咳。” 晴雯本来还有些木讷,此时突然听到耳畔的声音。她立刻看向黛玉,果然黛玉睁开双眼望着自己微笑,立刻喜极而泣。 “小姐,你醒了。” “玉儿?” “阿弥陀佛,上苍保佑。” 黛玉地清醒,让屋中沉闷的空气,瞬间一扫而空。贾敏一脸喜色,只将黛玉抱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头发、肩膀。 “我的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若是再不醒,为娘怕也是要随你去了。真真是疼死我了,为娘这么多年,只你这一个骨血。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为娘可该怎么活呀。”贾敏素来是最为端庄娴雅的,平素里,从未有过这般失态。 一旁的林如海见状,也是两眼湿润泛红,这两天两他们夫妻,每时每刻都在煎熬之中。 如今女儿终于醒来,林如海放心之余,心中却是溢满了愤怒。 “却是我让父亲母亲担忧了,是女儿的不孝。”黛玉勾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她此时尚有些昏昏沉沉,但却并不觉得太过难受。 今日之事显然是吓坏了自己的父母,黛玉心中颇有愧疚之感,只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去没有见的那一个昏倒前的身影。 琉璃最为知晓黛玉的心思,见她眼神扫过周围,便知道是在找谁。 “回禀小姐,王爷这两日,一直都在的。只是刚刚昭狱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然开口,王爷便再也等不得直奔那里去了。”琉璃三言两语地,将最近两日发生的情况说明。 原来那日水豫宸将黛玉救出之后,不承想在回府的路上,便发现黛玉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并且发起了高烧。 而水豫宸向最上皇帝和皇上请命,亲自督办这个案子,今日刚刚有了消息,水豫宸马不停蹄地便前往昭狱。 “梓睿去了昭狱?快派人去找她。”黛玉醒来身体本还有些虚弱,此时听到琉璃的讲述,心头便知不好。 晴雯见到黛玉醒来,也是恢复了不少生气,当下里赶忙说道: “主子,我让催墨去找王爷,应该没事吧?” 黛玉摇摇头,若是平常有催墨跟着还好。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的受伤已经触动到水豫宸的逆鳞,对方恐怕此时根本不会有任何顾忌。 黛玉心中明白,但对自己下手的,能够养得起这些刺客的,肯定不会是普通人。不是新贵,就是世家,甚至有可能就是皇族。 大汉,最怕的就是同室操戈。 “去取厚厚的大氅来,于我穿上,我要去拦住梓睿,不然他绝对会做出大事。” 这一会儿黛玉再也坐不住了,她顾不得身上仍有些酸软,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来禀报说是二门总管,禀报说:高进忠来了。 林如海和贾敏尚且不解,刚要吩咐客厅伺候,却听见黛玉说道: “请高总管进来,我要亲自见她。” 贾敏自是不愿,可是又一时犟不过女儿,无奈之下数起屏风请高进忠进来。而高进忠这一行也没有多言,只是赶忙将怀中的催墨送上。 黛玉从催墨的话中,知晓水豫宸如今已经前往大皇子府。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命令晴雯将大氅抱来,披上之后便要往外走。 贾敏见女儿,这样也要出门,哪里肯舍得。连忙跟在身后要一起走,林如海自然不会让她们娘俩儿独自出门,当下也跟着。 等黛玉来到大皇子府,一进门,便看见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连滚带爬地向自己这边跑来。 高进忠见状脸色一沉,赶忙挡在身前怒吼道:“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第98章 那人却顾不得其他,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口中喊道:“高总管救命啊,九皇爷提着宝剑要杀我们家王妃。” 第52章 大皇子乃是政和帝第一个孩子,因此虽然生母位份不高,但是大皇子仍旧被当今重视,她王府的规格也比之三皇子高出一格。 平素里,这也成为大皇子刺激三皇子的手段,然而今日大皇子府的客厅中却是一片狼藉。 桌椅倾倒,杯盏破碎,墙上的醉翁图只剩下孤零零的上半截。 一名艳丽的美人此时簪环散落,衣裳破损狼狈不堪的趴卧在地上。 “你……你不可以杀我。”大皇子妃满眼不可置信,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水豫宸竟然会,手提利刃直接冲进府中。 看着几乎擦着,自己头皮而过的利刃,大皇子妃越发的惊恐起来。 “九皇爷,我乃是大皇子妃,就算是你也没有权利,来到大皇子府,如此胡为。” 大皇子妃这会儿几乎快要疯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水豫宸会冒出来。 她自认从未做过什么触怒对方的事情,这几日唯一她下过的狠手便只有一件,可是怎么看都不应该啊。 水豫宸并没有说话,实际上自从进到大皇子府,对于大皇子妃的疑问,他就没有回答过一句。 如今他听着大皇子妃的惊叫,只觉得心烦,手中的宝剑再一次挥动,不偏不倚的直直向大皇子妃的面前划去。 雪链一样的光芒,在大皇子妃的面前闪过,直直地朝她的脸上而去。 大皇子妃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那张脸,见到这样的寒光,她下意识地将手臂捂在脸上,口中的惊叫越发的凄厉起来。 水豫宸的动作极有分寸,即便看着剑光乃是冲着面门而去,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伤到对方的身体。 然而即便如此,每一次大皇子妃的心便崩溃一分,这种如同猫玩老鼠一般的行为,让她几乎有些疯癫。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是皇上亲封的大皇子妃。”随着又一道剑光,大皇子妃受伤,保养得当的六枚,指甲其生而断。 此时此刻,她再也承受不住,已然崩溃了。 眼见对方如此,水豫宸这才慢悠悠地张口说话,语气中多有几分轻蔑。 “我为何而来?你害得玉儿受惊身体不适,我便让你也尝尝受惊的滋味。”提起黛玉,水豫宸的眼神越发的深幽起来,他看着一脸莫名的大皇子妃,唇边勾出一抹让人有些害怕的笑容。 然而黛玉的名字让大皇子妃,一瞬间从恐惧中脱离而出,嫉妒让原本美艳的脸庞扭曲如同罗刹。 “又是为了她,大皇子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三皇子也是这样。我就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竟然让你们一个个都对她念念不忘。” 大皇子妃的语气中满是怨毒,其中又有着几分绝望,水豫宸看见对方如此,却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冷漠的说道:“她比你好的不知多少。 在你因男女之事争风吃醋之时,玉儿在为天下而奔波。你的眼中只有大皇子府这四方天空,玉儿的眼中藏着天下黎民,你有什么资格嫉妒玉儿? 玉儿救孤女,惩恶人,除奸佞,斩谋逆之时,你在何处?你有什么资格嫉妒玉儿,你又有什么资格派人伤害她。” 水豫宸看着脸庞扭曲的大皇子妃,他的眼神颇为阴冷,而大皇子妃看到这样的眼神,忍不住瑟缩起来。 她咬住下唇,口中仍旧不肯有半分悔意:“谁要她这样做的?她不过就是个女子罢了,一个女子本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女工女红,偏她要出去做那个出头的橛子。” 大皇子妃原本还有些胆怯,此时说话却越发地利落起来,心中早已蕴藏多年的嫉妒,此时完全爆发出来。 大家都是一般无二的女子,为何只有她天生祥瑞,得皇家庇佑,父母爱之若掌上明珠。 水豫宸默默的听着她说话,甚至将宝剑收回到身边,就在大皇子妃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的时候。 便见到水豫宸回手挑起落在地上的一只茶碗,随着剑尖的抖动,茶碗直接飞向大皇子妃的面前。 大皇子妃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在她以为水豫宸又要拿这个,来吓她的时候。水豫宸手腕转动,宝剑划着圆圈而出,锋利的剑尖直接击中杯子的中心。 “啪。” 茶碗迅速地破成了几块,恍若一柄柄利刃。正中的一块,毫不客气地朝着大皇子妃惊恐的眼睛而去。 此时的大皇子妃已经被吓傻了,根本无法动弹。四散的碎片虽未给她带来实际的疼痛,却让她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 此时的她只能直勾勾地看着,那块最大的碎片,向自己的眼睛袭来。 “梓睿,住手,大皇子妃不得有失。”就在那碎片,将要接近大皇子妃眼睛的瞬间,水豫宸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几乎是本能一般,水豫宸手中宝剑立刻逆转,啪的一声轻响,碎片嵌入大皇子妃身前的地砖之上。 匆忙赶来的众人皆惊恐地看着,深深没入半截的瓷器碎片,而逃过一命的大皇子妃,此时彻底瘫软在地上。 水豫宸并没有理会丑态百出的大皇子妃,反而转过身看着脸色憔悴的黛玉。 “还不过来扶我,难不成等我如她一样倒在地上吗?”黛玉看着水豫宸伸出自己的右手。 第99章 她原本就有些瘦弱,这两天的高烧下来更是足足瘦了一大圈,连多年不曾离身的玉镯看着都有几分空旷。 水豫宸此时刚刚反应过,神快步地走到黛玉的面前,语气中有几分纠结:“你怎么……怎么不好好休息。” 看着黛玉此时虚弱的模样,水豫宸小心翼翼地伸手扶住对方,他这会儿才想起找椅子。可是屋中早已一片狼藉,哪还能有什么椅子之类的存在。 “玉儿,这里不适合你,我先送你回去可好?”水豫宸嗓音轻柔,与刚刚的狠厉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你跟我一起,不然我就不回去。”黛玉此时刚刚退烧,如今正是有些虚弱的时候,听了水豫宸的话就知道对方打了什么主意。当下又有些气血翻涌,她轻喘了两下这才说道。 对于水豫宸这个竹马,黛玉太了解了。若是今日里自己被对方哄了回去,不说别的,大皇子妃今日定然保不住性命。 刚刚她看的真切,水豫宸并没有留下余力,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大皇子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的不说,大皇子妃乃是圣上亲封,纵然她有错,也该交入宗府是审判,你如今那是越俎代庖。”看着欲言又止的水豫宸,黛玉紧紧攥住他的胳膊,万不肯让对方冲动。 她不会说些让水豫宸放过对方之言,毕竟水豫宸今日如此暴怒,所为的不还是她。 若非大皇子妃对自己出手,水豫宸又怎会如此行事?若是她直接原谅对方,岂不是辜负了眼前之人。 然而…… “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正是为了我,我才希望大皇子妃得到审判,而不是你为了替我报仇一私了结。”黛玉抬起头看向水豫宸,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想法。 无论如何,水豫宸绝对不能亲手杀掉大皇子妃。 黛玉的话,让水豫宸胸口急速起伏,他努力的平复心情。青梅所说的一切他都明白,甚至对方的言下之意他也领会。 然而正是这样,水豫宸却越发地觉得难过起来,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喉咙不知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发出的声音竟有些沙哑。 “玉儿,是不是我的地位太低了,如今竟是护不了你?” 水豫宸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这句话,还是被黛玉附近的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如海和贾敏猛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水豫宸。 他们刚刚便一直守在门口,并没有进去。实在是大皇子妃太过狼狈,若他们过去,反而会使得皇家颜面丢失得更多。 此时林如海听到水豫宸这话,心头猛然一惊,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划过脑海,只是瞬间便被他丢在一旁。 而黛玉这一边,她虽马上领会了水豫宸的意思,一时却无法回答。毕竟对方所言之意,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这……”黛玉咬住下唇,她其实并不觉得水豫宸地位低,甚至水豫宸的地位在大汉朝是绝对的超然。 可是看着受到打击,满眼失落的竹马,她却无法再多说些什么。 黛玉低头思索半晌,双唇蠕动到底也不知该怎样劝慰对方,恰在此时,忽听得外面嘈杂,有人喊着:“王爷回来了。” 水豫宸听闻此言,眉头一挑,原本刚刚的萧瑟和委屈瞬间不见。 脸上重新布满了寒霜,他顺手抄起一直搁在身旁的宝剑,另一手则扶住住黛玉。 归来的正是大皇子,今日他本来被当今召入宫中议事。未曾想正在说西海的兵事,便瞧见有小太监,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禀报。 待听得,水豫宸竟是直奔大皇子府要斩大皇子妃。 心神俱乱大皇子,赶忙求得圣旨,企图救自己的皇子妃一命。 拿着圣旨的他,一路疾行冲进客厅。看见如今满目的狼藉,以及狼狈的大皇子妃。 “艳艳,你没事吧?”大皇子快步走到狼狈的大皇子妃身边,想要将其搀扶起来。可是此时大皇子飞,早成一摊烂泥,根本扶不动。 无奈之下,大皇子只能用手臂夹住对方的身躯,将其强制地端起来。 他仔细地端详了下大皇子妃,见对方只是有些狼狈,并无实际的伤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九皇爷,这是父皇的圣旨,我不知,艳艳到底做错何事?纵然九皇爷,有万千理由,艳艳之事也该交入宗府才是。”大皇子冷静的看着水豫宸,眼神之中暗藏着极深的不满。 他虽身材高大,善喜武艺却并非是个莽夫,也深知水豫宸的性格,对方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人。 想到这些日子,妻子隐约的不对劲,大皇子心头划过一丝阴霾。但不管如何为人夫者,护住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 “怎么,你难不成想护住她?”水豫宸语调上扬,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唇边更是翘起微笑。 只是这笑容不达眼底,他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几分傲慢地说道:“还是说你以为,拿着万岁爷的旨意,就可以阻挡我?” 第53章 汗一嘀嘀地从大皇子的脸颊落下,他夹着大皇子妃的手也有些颤抖,引得大皇子妃不可置信的视线。 “九皇爷,孙儿未有其他请求,只一样将艳艳送到宗府,不管是有何罪责,我们皆认。”现如今大皇子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先保住自己的妻子再说。而要保住对方,便绝不能让水豫宸在今日直接动手。 第100章 只要送入宗府,不管如何对方的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不然今日对方若真是挥剑斩杀,就算死的是大皇子妃,最多水豫宸也只会被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 是的,甚至可能连禁闭都不会有。 自己的确是大皇子,是当今皇上的长子,可是自己在水豫宸面前却也要低头,因为最上皇帝还在。 大皇子心中有些不甘之事,他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然而人的行为总是会背叛自己,即便他在想做小伏低,仍旧被水豫宸看出心中所想。 水豫宸冷冷一笑,眼中划过讥讽之色:“水佑平,别在这里与本王惺惺作态。 本王不是当今,不吃你这一套。” 短短两句话说得大皇子脸色一变,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他将圣旨向前,语气中带着几分狰狞:“九皇叔,这是当今的圣旨,你不会要抗旨不遵吧?” 实际上大皇子也不敢赌,毕竟九皇爷的脾气,京城中多有所知晓。京城中人,把如水豫宸这种人称作鼎镬如饴,更有些粗俗的话,便是天不怕地不怕。 若是今日对方不肯接旨,只执意要艳艳的命…… 大皇子心头一时鼓跳如雷,他们夫妻七八年感情自然不假。可若是要让他与水豫宸真的拼命…… 一时之间,大皇子心乱如麻。 “梓睿,我有点头晕。”黛玉眼瞅着水豫宸和大皇子之间,气氛越发的紧张,她心中不禁担忧,如今只得想办法,先将竹马带走。 果然,听到黛玉说出头晕之言,水豫宸脸色一变,将宝剑直接扔到琉璃的手中。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黛玉的大氅裹好,将其直接抱在怀中,这才轻声的安抚道: “玉儿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水豫宸语调温和地说道,若这是心上人的要求,纵然有放虎归山的威胁,他也会照做。 大皇子这才发现,原来黛玉竟然不知何时也到了跟前,看着对方那弱柳扶风之态,大皇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只是下一刻他便看到,水豫宸那恍若看着死人的眼神。 “管好你的眼睛,虽然我一直觉得你眼瞎。”水豫宸冷哼一声,扫过对方怀中面容扭曲的大皇子妃,心头暗下决定,眼前这个祸害留不得。 看着水豫宸的背影,大皇子长出了一口气,他四顾自己被砸得一团糟的府邸,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 然而此时尚未结束,高进忠不知何时站在大皇子的面前,他笑吟吟地躬身行礼道: “大皇子,还请您放开大皇子妃,让奴婢等人带走。” 高进忠的话让大皇子猛地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将大皇子妃护在怀里,然而大皇子妃竟主动从大皇子的怀里出来。 看着大皇子有些错愕的眼神,大皇子妃抚过头发一笑。 “高总管,还请您带我去吧。” 大皇子妃没有再瞧大皇子,反而直接催促高进忠将她带走。 高进忠虽有些不解,为何大皇子妃竟变化如此大,但仍旧是将其请到外面的车上,打算将大皇子妃送入昭狱。 而这也是九皇爷的意思,在水豫宸和大皇子之间,高进忠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此时大皇子府终于恢复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中,却多了让人窒息的压抑。 水豫宸大闹大皇子府,差一点杀死大皇子妃这件事情,很快就传遍京城。 而最上皇帝和当今,似乎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当今仍旧给最上皇帝晨昏定省,祖孙之间保持着和乐融融之态。 可是就在大皇子妃进入昭狱的第三天,她竟然在昭狱中自尽了。此事一发,众人皆哗然。这件事背后似乎有一只巨掌,在隐隐地推动。 即便是林如海在朝中竭力压服,他毕竟成为左督御史时间尚浅,都察院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那些人趁此机会竟是连番上奏折,更有甚者直接暗指水豫宸行为,乃是被最上皇帝示意。 甚至还有更甚者私下谣传,最上皇帝对当今很是不满,有意废除当今的皇位,因此这才拿大皇子妃开刀。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真真假假消息不断。 而在最上皇帝的甘泉宫中,水豫宸托腮听着最上皇帝的唠叨。 “你这个小子,越发地胡作非为起来,那毕竟可是大皇子妃,你随随便便就要杀? 而且杀就杀了,为什么当场不杀掉?竟然还把她送进昭狱?这不是直接得罪了宗府? 如今有不少老不死的,都在我面前哭诉,说你不在乎宗族家法。” 最上皇帝此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吹胡子瞪眼。他虽年迈然到底是多年习武,行动之间比起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水豫宸打了个哈欠,桃花眼染上一丝粉红,越发的惊心动魄。他口中不在意地说道: “我不想在玉儿面前动手杀人,万一她觉得我太凶怎怎么办。” 最上皇帝口中骂人的话一滞,立刻一个字都吐不出去了,他指着水豫宸左右端详,无奈自嘲道:“你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情痴?” “水家一直有情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为什么当个隐形的太上皇?我那皇帝侄子为什么一直留着皇后,还立了个惠嫔娘娘当靶子?”水豫宸颇有几分不屑的说道,甚至……就连自己这个父皇,不也是一样。 莫名被儿子怼了一脸,最上皇帝一时也有些语涩。偏偏无法反驳,对方说的一点都没错,水家代代出情痴。 第101章 想起自己早丧的嫡妻,最上皇帝心头一痛。看着水豫宸那与嫡妻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最上皇帝的指责,再也说不出口。 “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我已经知会皇帝,他会下旨。 这几年大皇子妃在大皇子府也没少折腾,赐给大皇子的几名侧妃,有两人是死在她的手里,还有一人被她灌了不孕之药。 也就是大皇子一直容忍着她,换一个人,早都将其送交宗府了。” 最上皇帝沉吟一下,将事情的后续告诉水豫宸,也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放宽心。 水豫宸点点头,如他的预计,最后事情也差不多就这样。 “你这小子,可别觉得自己委屈了。要知道,如今可不是你委屈的时候。”最上皇帝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水豫宸先是有些不解的眨眼睛,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他难得现出几分窘态,倒让最上皇帝十分的欣慰,他轻咳一声继续的说道: “可是这一次,你虽不会被惩罚,但却有件不好的事情。你这小子未免太过不顾头尾,本来我是打算在千秋节前,给你和林家丫头赐婚的,可你偏偏闹出这一出。 若是真的赐婚,恐怕那些御史又要坐不住了,你那未来岳父恐怕会是跳得最高的。” 听到赐婚二字水豫宸瞬间眼前一亮,他瞬间蹦起来,一步走到最上皇帝身边,伸手替对方捏着肩膀。 “父皇你说真的?” 水豫宸言辞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最上皇帝用鼻子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难得乖巧的儿子,伸手点了点对方无奈的叹息。 “这儿女都是账啊!你都为了她,差点把孙子媳妇儿宰了,我若是棒打鸳鸯,岂不是让你抱憾终生。” 最上皇帝口中调侃,实际上他也未曾想到,黛玉对于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竟是如此的重要。 也是通过大皇子妃这件事情,让最上皇帝下定决心,一定要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儿。 毕竟即使是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让水豫宸会停下手中挥舞的宝剑,可是黛玉做到了。 只凭借这点,他就一定要把林丫头和这浑小子绑一起,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折腾。 【作者有话说】 最上皇帝:“本来要给你赐婚的,可谁让你没事发疯,我也很无奈。” 水妖精:“父皇!qaq” 林如海:“最上皇帝真是贤明,请拖到天荒地老。” 贾敏:“女儿嫁不出去怎么办?” 作者君:“我养!” 想要水妖精抱得黛玉妹妹归吗?看我手中的灯牌:“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54章 黛玉并不知晓,因此这次的事情,她被最上皇帝盖棺论定,跟水豫宸彻底绑死。 她此时正在安抚心头难言的贾敏,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且不说黛玉自己差点被人掳走,便说后续大皇子妃在遭遇自尽。后来虽说是病逝,但稍有些根基的,都知道这事儿背后有事。 而紧接着大皇子妃去世半个月后,最上皇帝和当今联名下旨,接连倒台了两位御史,一位户部赵堂官。又有大明寺内监戴权卖官鬻爵事发,牵连出京中多少涉及之人。 襄阳侯之孙被牵扯其中,永兴节度使冯家,为了此事也遭了申饬。 而这场风暴中,荣宁二府也未曾脱身。宁国府三等将军贾珍之子贾蓉,售买五品龙禁尉。 戴权先咬了宁国府,随后又扯上了荣国府,一时之间两府皆是双股颤颤。 贾母立刻修书请了凤姐去见贾敏,如今林如海便是他们唯一的稻草。 可贾母却忘记了,因护国寺一事,贾敏这会子心里正不舒服。 纵然没人告诉她,这事儿和自己母家有关,然而贾敏不是个傻子,略一推敲便能知道。 须知小姐们的出行,可不是随随便便的。林家治家严谨,无人敢私下里泄露主子的信息,也只有贾府才会这样。 又加黛玉出事之后,自己的母家竟然毫无消息,颇有几分做贼心虚之谈。 贾敏初时因黛玉之事,左右心神,尚未察觉,等黛玉的身体略好些,便发现不对。 她本就心中存着气,忽然一听凤姐求见之言,更是火往上涌。 若非凤姐乃是小辈,她不愿在小辈面前太过。但凡是王氏、尤氏、邢氏任何一人,她都不会见。 之后听了凤姐之言,又把她气到不行,回来之后便有些犯了头风。 黛玉这两日略好些,听母亲不舒服便赶忙前来,却正见母亲侧头垂泪,太阳穴上还贴着一块儿铜钱大的膏药。 “母亲这是做什么,可是谁又惹母亲生气了,你们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我可要挨个的法子了。”黛玉看到屋中气氛不对,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与屋中的丫鬟嬷嬷笑道。 此言一出,屋中的凝滞一散,连贾敏一时也捂着帕子笑出来。 “罢罢罢,我今儿个头疼,你偏又来招我。自己身子骨还没养好呢,如今外面日头还毒,就这样乱跑了。”贾敏擦了擦眼角的泪,伸出手把女儿拉在身边坐下。 黛玉任由母亲施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如今这时候哪里还有毒日头,不过是贾敏担忧她罢了。 “今儿好多了,母亲不用担心,再者张太医也说总该每日里多走走,也好接接地气。”黛玉笑眯眯地回答着,她在途中已经听到丫鬟所言,知道母亲是在担忧什么。 第102章 只是母亲若不说,他却也不好提起此事。毕竟事关外祖家,为人子者不可言,父母之差矣。 贾敏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会儿子过来,肯定是知道凤姐离去,自己恼怒头风发作,这才巴巴的来看自己。 她无奈地摇头说道:“你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如今这种情况,母亲竟还想着让老爷与皇上说情,撤回申饬。” 贾母的想法很简单,她希望贾敏说动林如海,先不说保不保得住这所谓的龙禁尉的虚职,先将荣国府从申饬的名单除去。 然而这件事情,哪如同她想的那般简单,上嘴皮碰下嘴皮就完了? 黛玉有些无奈,她带着些许唏嘘地说道:“这件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昨日梓睿和四皇子过来,先去见过父亲,特地提了这些事情,让父亲万不可插手。” 昨儿里水豫宸按照往日的习惯来看望黛玉,而四皇子则是课业上有事,两人都是一个态度,如今这件事情万不可插手。 “如今这事儿看着简单,然而实际上却是皇上恼怒之极的后果。 就在圣旨下达两天前,宫中惠嫔突然中毒,当时皇上正与其一起用膳。结果发现,他所喜欢的一道膳食之中,竟是被下了毒。 外边的人只以为这事儿,是当初你遇袭那事儿的后续,实际上并非如此。当时查了几个人,也是巧了,这后边竟是各有插手。 大皇子、太子、三皇子一个都没落下。如此一来,陛下也不再多想,如今正拉着架子,要几位皇子挨个敲打呢。 后面还有其他的这事儿,你一定和林大人说好,万不可牵扯其中。” 水豫宸的原话历历在耳,黛玉自然不会劝母亲陷入其中。 中宫皇后乃政和帝的结发之妻,但多年以来因有心悸之症,所以并不太管宫中的事物。 太子的生母便是如今的甄贵妃,接下来的便是如今后宫所公认的有福之人——淑妃。 这位娘娘不但是皇帝的“师妹”,当朝太傅之女,其嫁与皇帝这些年更生下两子一女。 而此次中毒的惠嫔,其虽是嫔位,但其入宫三月以贵人位,被政和帝指派协理后宫。 政和帝对其的宠爱可见一斑。 “母亲,这是梓睿与我说的,当时他便是如此和父亲所言,因此这件事情不是女儿薄情寡义,实在是不可深陷泥潭之中。” 黛玉今日过来,便是要将此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贾敏,毕竟这件事情若是由父亲说,反而会容易让母亲多想。 索性黛玉便直接将此事说出,果然说完这话,便见贾敏脸色急剧变化。 贾敏没有问女儿这话是真是假,她相信水豫宸绝不会骗女儿,而且当听到惠嫔中毒之事,她便知道这件事情万不能插手。 自古以来,皇室之中便纷争不断,后宫之间的惨烈更是触目惊心。 当年她本也有进宫的机会,是自己的父亲千求万求,才拿功绩换来了她婚姻自主的权利。 “我知道了,稍后我便备些礼物给母亲,只告诉她万不可轻举妄动。左右申饬又不伤筋动骨,她如今着急,不过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元春。”贾敏叹息一声,心中却是明白,此次恐怕母亲会恶了自己。 对此黛玉也是无奈,可毕竟人有亲疏远近,再者宁国府那边做事也不够周全。 然而未等第二日,贾敏将礼物送上,宫中便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宫中女官贾元春,被人指证其乃是,惠嫔中毒案的幕后主使。 如今政和帝震怒之下,将其直接送入诏狱之中。 当贾母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天旋地转,便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荣国府此时哪还顾得宁国府的事情,这会儿只恨不得先将老太太救醒,再去到宫中询问元春之事。 而王夫人当听闻此消息的时候,手中的念珠瞬间,被她扯得珠山倾倒。 她的元儿! 而接到这个消息,即便贾敏再三告诉自己要远离此事,也终究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林如海被最上皇帝宣至甘泉殿。 最上皇帝最近两年,放了不少权给当今皇上,因此对于大臣的召见也越来越少。可是今日里却突然召见林如海,一时之间林如海竟也摸不着头脑。 朝中之人,早有人传言。两位皇帝之间,来日定有一场周旋。但林如海却觉得未必,好在不管是如何都与他无甚关系,他林如海只忠于大汉朝。 “臣林如海参见二位陛下。”和林如海想象中的最上皇帝单独召见不同,此时甘泉宫中,两位皇帝皆在。 “起来吧,高进忠看座。”最上皇帝笑呵呵的说着,一旁的政和帝此时也是面露微笑。 林如海谢恩之后,擦着边坐下来。他还是有些不理解,眼前这二位为何特地将他召唤来此? 最上皇帝看了眼政和帝,示意对方说话。 政和帝轻咳一声,这才说道: “今日叫你来,实际上是有些件事情。有个案子要交给林家丫头。” 林如海反应极快,几乎在政和帝说出此言的刹那,他便想到了如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惠嫔中毒案。 这个案子如今京中已经沸沸扬扬。有说这是番邦敌国,想要毒杀当今。还有人说这是宫中斗争,有人不忿惠嫔手握宫权。更有甚者说这是皇子夺位,想要将政和帝毒杀。 第103章 然而不管多少传闻,自事情发生已有两日有余,竟未曾有任何的实际证据。 林如海本就不愿意女儿参与太多宫廷纷争,此时更是眉头紧锁。然而他也明白,此次最上皇帝和政和帝同时出面,便是确定这件事情,他林家必须的接了。 “臣遵旨,请二位陛下放心,定将此事原委详细说与小女。” 见事不可为,林如海也不再挣扎,毕竟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天理。 最上皇帝见林如海应允,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让梓睿那小子搭把下手,有他在也免得林丫头在宫中行走的时候,在被不长眼的欺负。”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林如海的心坎里,他的女儿从小千娇万宠,可从未给人做小伏低。 然皇权森严,宫中比女儿身份高的不知凡几,有水豫宸在旁保护,使得女儿免受这些。 然而还未曾高兴,就被最上皇帝接下来的一句,吓得咳嗽起来:“既然要让他二人去办差,自然要有个官职,梓睿一直是替我执掌龙禁卫。这样,林丫头跟着如海你做个殿中御史吧。” 等到林如海浑浑噩噩,拿着圣旨回到家中的时候,黛玉也被最上皇帝这一番操作,吓了一跳。 “殿中御史?可这不是外庭官员吗?外庭官员还能够由女子担任?” 黛玉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官服,阳光之下獬豸身披麟甲,环眼圆睁琉璃光华闪烁。 第55章 一旁的贾敏看着,也是一脸惊讶,她伸手抚摸着官服上的补子。 “这是獬豸,如今你倒是名副其实了起来。”贾敏只觉得自己疼了,半日的头这会儿竟是一点都不痛了。不过她看着那官服,到底还是有些神色莫名。 女子官员朝中并非没有,然而那却是女官,一直处于内庭之中,便如同元春一般。 似黛玉这样有正经官服,可以上朝拜见的外庭官员可是自大,汉朝开朝以来,皆未曾听说。 贾敏悠悠叹息道:“咱们大汉建朝百年,也未发生这等事情。我只依稀记得,数百年前,旧唐时期才有女子参与政事。” 对于自己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贾敏这边心头晦涩难懂,有骄傲,也有欣喜,更有担忧。 骄傲欣喜,自然是觉得女儿才华出众,这才被上位看在眼中。忧虑者是女儿星光日盛,她日里会不会因此再遭人嫉恨? 黛玉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担忧,她这会儿全副心神,都被这身官服所夺取。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这次之所以会得到官职,最重要的是要她去查惠嫔中毒一案。 “父亲,对于惠嫔中毒一案,父亲知道多少?”黛玉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最上皇帝那边可曾知会过对方。 林如海摇摇头,颇为无奈地笑道:“我等乃是外廷官员,哪里能知道这些。不过想来很快便有人上门,到时你问他就好。” 说到末尾的地方,林如海的语调颇有些奇怪,黛玉也多了两分不解。她垂眸思索了一番,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腮边微微陷出酒窝。 她略一思索便知道,自己父亲所说的,并非旁人乃是水豫宸。 按理说,水豫宸年少聪慧父亲是极喜欢的,可偏偏也不知怎的,对方见了父亲皆有些胆怯之色。 也真是稀奇得紧。 林如海和贾敏对视一眼,他二人俱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黛玉和水豫宸之间的那点猫腻。只是他们装着什么都没有,他们这些做老人的便也只当看不见。 想起今日里最上皇帝的暗示,林如海虎须微抖,但到底还是压了下来,他还是看那个会抢他女儿的小子不顺眼。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对方做的却是深合他的心意,世间为丈夫者,自然要保护自己心爱之人。 本来贾敏以为,黛玉今日里得了封赏,水豫宸定然会前来祝贺。然而未曾想黛玉等到,日头偏西也未曾见到水豫宸。 一时之间,却引得贾敏心头纳闷儿,反观黛玉这边,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目前不用担心,必定是有什么地方绊住了,不然肯定不会如此的。”黛玉倒是极有信心,她深知恐怕水豫宸那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相对于其他,她更有几分忧心对方此时在做什么。 未曾想,第二日醒来便听水豫宸已然到了,唬得她赶忙洗漱更衣,看着一脸柔和的对方无奈。 “你这人,越发地没规矩起来,怎的如今这个时辰来?”黛玉坐在窗前,琉璃仔细替她梳头。 瞧着身前的西洋红宝石水晶镜子,黛玉有些不解,对方为何来得如此早。 水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黛玉左侧的那座,缠枝花西洋八哥自鸣钟笑道: “你这人,还以为如今还是咱们私下里,出去办案的时辰吗?今日咱们可得忙着呢。 先得入宫去看那些案卷,随后还得把那些人提审,有些人是能够在外边审的,有些就得咱们亲自过去。” 水豫宸口中说着仔细,黛玉边听着,一边在手中晕开,前些日子刚制的胭脂。 听对方说到后面,黛玉笑容愈盛:“以前就没发现,想来今日你是做了功课才过来的。” 此言中多有调侃之意,水豫宸也不在意,他手中的折扇轻摇两下,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自得的说道:“这是自然的,毕竟这个案子是你当官之后的第一案,咱们自得办得漂漂亮亮才好。” 第104章 听水豫宸说起当官儿,黛玉这会儿倒是,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掌心那一抹轻薄的红晕,带着几分剔透之感。 水豫宸有些不解地侧头,她虽对这种女子之物并不了解,却也知道这胭脂是极好的。他忽见的黛玉竟停下动作,不禁有些纳闷。 心思流转间,水豫宸读到黛玉四五分的心意。当下里,他难得郑重地收了脸色。 “玉儿你并不需多想,你这官职并非是因我而得,也不为任何人而生。 实际上这几年,最上皇帝和当今已经在考虑女子为官,可惜如今大多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少人家女子从不学经书典籍,反而女训横行。 父皇的原话说得好,这些东西本就是意在将女子束缚。须知,世间多有男子惧怕女子能力的,因此多少人便将,原本的内容歪曲扭捏只为自己私欲服务。 此还是次一等,更有甚者,生为女儿,却比男子还要迂腐之极。不凭自身而行,却偏偏想要依附于男子身上,宛若附骨之疽失了女儿家的风骨。 似这一等,虽仍是女子,然骨子里却是烂了。” 对于最上皇帝和政和帝来说,他们压根就不在意,手下官员的性别。是男如何,是女又如何? 男子之中也有那贪官污吏,女子中同样也有如黛玉一般皓月皎洁,望若潇湘之人。 因此这一次许以官职,便是一次尝试。若黛玉能够接下重任,来日朝廷也会慢慢地开放,女子为官的限制。 水豫宸看着黛玉因惊讶而睁大的双眼,笑着替对方将双翅官帽戴好,语气中既像是调侃,又仿佛是在祝福:“玉儿,你可知道,如今你可成了大汉女子的希望。” 这话说的,黛玉脸上一红,只觉得一阵不自觉地羞怯,她强自撑着,一巴掌拍开,水豫宸的手笑嗔道:“你这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水豫宸听了黛玉的话没有解释,脸上仍旧是往日一般的顽皮笑意。 他二人吃过早饭,黛玉便直接前往宫中,此时有关于惠嫔的案卷,全部都放在坤宁宫的特点之中。 如今是惠嫔中毒的第四日。 就在昨日,惠嫔已然醒了过来,只是如今身体尚弱,一时也不好询问,黛玉便将惠嫔身边的几名宫女询问。 可惜当日之事发生得莫名其妙,纵然是这些宫女平素灵巧,却也根本搞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 唯一有用的消息是:“当日那道菜是惠嫔特地点的,因为提前知道,万岁爷会去她那儿。” 轮番询问过之后,黛玉便又取过那几名招供的之言。其中两名太监各效忠于,大皇子和三皇子,太子这边则是一位宫中的老嬷嬷。 几人的供词都十分完整,她们皆言自己从未下毒。所受主子之命,也不过是想要偷听,惠嫔和政和帝说了些什么。 黛玉有些不解,指着几人一致的供词说道:“好生奇怪,为何她们都要偷听?” 闻听此言,水豫宸也俯过身,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最近宫中应该未曾发生何事,至少没有什么会让三位皇子同时注意的事情。”水豫宸皱眉思索,最近这两年虽说非是风调雨顺,但很明显三位皇子各面对不同,用哪里能够同时关注一点。 “来人,去把高总管请过来。”一时想不通,水豫宸索性便直接找外援。如果说宫中掌握消息最灵通的,自然非高进忠莫属。 很快高进忠便被宣来,当听到水豫宸和黛玉的疑问,他也有些不解。半晌之后,他这才猛然地一拍大腿:“奴婢想到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字数会少点,如果更新字数不低于2500,如果第二日更新,字数不低于3500。 第56章 若说这宫中出了什么大事,那可是未曾,若说小事,每日里总有个百八十。但是若是让众人关注的事情,却还真得有一件。 “殿下记得前些日子,茜香国女王送来朝贡的事情吗?”高进忠笑眯眯的说道,他故意停顿一下,似乎在等水豫宸反应。 大汉朝泽被四方,因此八方来朝也是常态,对于这事儿,水豫宸和黛玉也都知道,但并未在意。 “可是这当中出了什么茬头?”黛玉好奇地询问道。 高进忠听到黛玉问话,一双眼睛笑弯了两道月牙,两边显露出四五道皱褶,显得极为随和:“林小姐说得不错,正是这个样子。小姐应该知道,西海沿子那边一直不消停。 这茜香国正在西海沿子,他们的船又是极为快捷的。因此这两年,最上皇帝和当今都很在乎茜香国。” 大汉朝一直在与西海沿子处的倭浜交战,因此茜香国若是能够助力,对于大汉军士的压力减轻不少。 “这茜香国女王是个有心计的,她这一次上表并无任何要求,只想求得一位皇子或者公主,到她茜香国。” 有小太监送来替换的茶水,高进忠口中说着,一边将其直接挥退。自己亲自端着茶盘上前,小心翼翼地给黛玉送上茶盏。 “这茜香国也有些个意思,他们国家男女皆能够继承皇位。茜香国女王在书中所言,若是大汉给一位公主,便是未来的皇后。若是大汉给一位皇子,那便是未来的茜香国主。” 黛玉捂唇轻笑,这茜香国主倒是好盘算。看似是对宗主上国一片忠心,然而若是仔细的算,恐怕木算盘珠都被她打成了金算盘。 第105章 只要最上皇帝没有老糊涂,当今圣上没有得失心疯,皇子是绝对不会送到茜香国的。 而公主就更不用想,大汉朝如今就只有一位公主,而那位公主乃是淑妃所出,更不会和亲。 “这茜香国女王果然是个人物,只是这样看来,倒有些古怪起来。惠嫔中毒案的幕后真凶,反倒是越发地模糊了。”黛玉皱眉思索,在惠嫔身边有几位皇子的密探,这有些正常又有些不正常。 正常来说,身为皇家之人,安排这些耳报神极为正常。可偏偏坏就坏在,惠嫔中毒了。 而且有毒的那碗汤,本来可是给当今圣上的。若不是圣上体恤惠嫔近日太过操劳,因此将汤赏给惠嫔,恐怕中毒的便是政和帝。 本来按照她所想,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是几位皇子做了什么事情,被掌管宫务的惠嫔抓住把柄,然后蓄意下毒。 但是她们查了宫中的案卷,最近没有发生任何特殊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黛玉双眉紧蹙,无意中又开始翻看几人的供词。 这几个人说话大同小异,都说他们只是接到主子的命令探听消息,但探听什么消息,却未曾有告知。 水豫宸看到黛玉皱眉,仔细核对案卷上的动词,他有些不解,凑近对方低声的询问道: “可是发现了什么?” 黛玉轻咬下唇微微摇头,她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最近的战报呢?还有茜香国的国书能不能拿来看看?”黛玉这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总觉得这三份供词,似乎指向了一个有些恐怖的可能。 水豫宸立刻看向高进忠,高进忠早就接到最上皇帝的指示,倾尽所有也要配合二人。他当下里连忙点头,亲自出去吩咐。 过了半盏茶时分,高进忠气喘吁吁地捧着几大叠奏折进来。 “包括昨天刚到的,都在这里了。”高进忠有些好奇地看着黛玉,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林小姐,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难不成,惠嫔中毒一案还牵扯前线不成。 “梓睿,你帮我将所有关于那位,柳将军的奏折全部找出来。”黛玉仔细的对比着奏折,她一个人看不过来便吩咐水豫宸跟着一起。 水豫宸听到这个连忙上前分担了一半,高进忠这会儿也是十分有眼力劲儿,自己搬走了其中的一小摞,仔细地察看起来。 这一看便是一个多时辰,黛玉将归纳的册子放下,他的脸色极为凝重。 “果然出事了。”黛玉喃喃自语,不自觉的抬头看水豫宸。 很显然,之所以会盯着惠嫔,恐怕这三位皇子都发现了异样。 “你且等我,我马上去审他们。”水豫宸冷笑一声,他虽刚刚还不明白黛玉要做什么,但这一个多时辰整理下来,他已然将事情的大概梳理出来。 “你要去昭狱?”黛玉略一迟疑,便想要与他一起,可马上便被水豫宸拦住:“你性格喜洁,那里太脏,你要问的我都清楚,如今不过是要个准话罢了。” 听到水豫宸这样说,黛玉便不再多言,的确,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西海沿子用兵,败了。 黛玉盯着眼前的奏折,战场上的一幕幕,似乎在她眼前慢慢重现。 她轻轻地揉了揉眉心,若真的一切如她想的那一般,三位皇子都没有为君的资格。 大汉朝对西海沿子作战,已经有了数年的光景。这些倭浜之人最是可恶,仗着舟窄船小之便利,跟大汉打游击战。 一旦遇到大部队便立刻撤退,若是没被发现便在沿海一带烧杀劫掠,其行径可恨至极。 南安郡王虽封为郡王,但其两半年前一直在西海沿子驻扎。此人乃是大皇子的嫡系,一直被对方视为左膀右臂。甚至其到西海沿子作战,也是大皇子一律推荐的。 对方开始还好,但从一年半前,对方的奏折就变得有些奇怪。 每一次都是小胜、险胜,但是每一次都损耗极大,而南安君王的说辞是,因为对方的兵器锋利。 兵部有官员怀疑南安君王有猫腻,黛玉刚刚看到的奏折,其中有一部分便是弹劾官员所写,不得不说有理有据。 然,因为苦无证据。所以在十个月前,兵部尚书一怒之下阵前提将,以纱帽做担保。求得政和帝将原本的副将柳湘提为先锋官,并给了对方密匣奏报的权利。 而奇怪的来了,黛玉发现这位被阵前提拔的先锋官,前后笔迹不对。 她手中托着两本折子,仔细观察两者的区别,心中的恐慌越发地明显。 两本折子的笔迹看起来很相似,然而若是仔细看却可见端倪,纵然两者再像,难免有照猫画虎之感。 很快水豫宸便回来了,他的身上隐隐带了一丝血腥,黛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闻到,只是询问对方结果。 在他沉重地点头之后,黛玉深吸了一口气:“总归……我还是想要去问问那位惠嫔。” 若是不仔细问明白,她心中实在是有些难安。 水豫宸点点头,便看向高进忠,显然是询问对方是否陪同一起。 高进忠自然躬身行礼,他受最上皇帝的指派,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二人的。 此时惠嫔身体虚弱,黛玉并没有打算马上见到对方。相反,她直接将对方身边的姑姑带到偏殿。 “我且问你一件事情,你说与不说全凭你自己。”黛玉看着跪在地上的姑姑,语气平和地说道。 第106章 只是虽说她是这样说的,但殿中的众人皆知,如今已经不是姑姑,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的了。 果然那姑姑不但未曾有半点放松,脸色反而越发难看起来。 “还请大人提问,如意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够在宫中沉浮十数年,没有人是傻子。 此时如意早已经心头明了,对方来找自己,肯定是要询问什么重要的事情。 黛玉点点头,语气和缓了些说道:“你去将你家主子,和柳将军所有往来书信全部取来。” 这话一出,那姑姑一哆嗦,茫然不解地抬起头看向黛玉,似乎奇怪对方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然而她深知在宫中少说话多办事,才是活命的根本。可若是让她拿出这些信,她一时却又不敢……万一那上面有些不该看的。 高进忠见到对方迟疑,当下里冷笑一声,在一旁帮腔道:“还不赶紧去拿,若是咱家派人强搜,可别惊吓到了惠嫔娘娘。”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惠嫔这人虽不算是宠惯六宫,但也颇受政和帝宠爱。 加上她协理六宫,因此宫中的人,多少都要奉承几句,似今日这一般,可是头一遭。 如意踟蹰一下,这才起身将一盒子信端了过来。 黛玉接过匣子,见里边的信都摆放的规矩整整,每一封都有日期的标注,索性她便直接将三个月前与最近的对比。 当看完手上的这些书信,黛玉垂眸沉思,信上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复杂的。 毕竟敢拿给她看的,竟然是检查过的信件。再者宫中暗卫不少,若是真的有些什么,留着反而是祸害。 可若真的是这样,那如今……黛玉咬紧牙关,让水豫宸俯下身来,在对方的耳旁轻声地说了几句。 “既然这样,咱们带着她,先去父皇那里。毕竟西海沿子那边,可是关乎国家根本。” 水豫宸说罢,命高进忠带着如意,自己则和黛玉直接前往甘露殿,拜见最上皇帝。 甘露殿这地方便是水豫宸家中所在,因此对方也未曾管父皇是否召见,便直接带着黛玉闯了进去。 最上皇帝这一会儿正在翻阅奏折,见水豫宸的急吼吼的进来也未曾生气,反倒是带着几分笑意的上下打量了黛玉。 “你这孩子,越发地没规矩起来。走这样快也不怕把玉丫头累到,来人,去取两碗上好的甜汤。”最上皇帝面露微笑,吩咐自己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去取东西,又让人给水豫宸他们看座。 见二人坐下,眼神更是柔和,笑容慈祥地看着黛玉说道:“玉丫头且先坐着,我看完这本奏折再说。” 黛玉行礼过后,便只坐了一牙儿,只是听到最上皇帝说自己先要看奏折,便有些按捺不住焦急。 “老圣人……”黛玉心头焦急万分,这一件事情可等不得,每多上一刻钟,恐怕便不知有多少变故。 最上皇帝本来还不在意,此时见黛玉这样,又见水豫宸脸色阴沉,隐隐有怒意横生。 “可是怎么了?玉丫头,你直接说就行,我在听。”知道这两个孩子都不是无的放矢的,如今这副模样恐怕是真出了大事,最上皇帝将奏折合上放到一旁,脸色也郑重起来。 “玉儿你来说。”水豫宸看向黛玉,眼神中颇有几分鼓励之色。 黛玉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语带急促的说道:“启禀最上皇帝,我们分析西海沿子,恐怕出了大事。西海先锋官柳湘,应当已经失踪三月之久。惠嫔中毒一事,恐怕与此脱不开干系。” 【作者有话说】 西海沿子事发,探春的青云路彻底塌了。 小可爱们猜猜,惠嫔中毒是谁下的手? a:大皇子 b:太子 c:三皇子 d:她自己给自己下毒 第57章 听到西海沿子四个字,最上皇帝脸色一变。 虽说大汉朝国土寸不可失,但是西海沿子靠近海口,乃是兵家重地,这几年不知投进了多少人力财力。 “玉丫头,可确定了?”最上皇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刚刚的温和消失不见,他紧紧盯住面色沉重的黛玉。 站在殿下的黛玉,此时只觉得一阵压力而来,她勉强稳住心神,不急不缓地点头应答。 之前在惠嫔中毒案中查出的那三个人,一名太监是在一年前,被安插在惠嫔身边的,其余两人皆是三个月前。 而这三个人所接到的命令出奇的一致,那边是探查消息。并且要求一旦有任何消息,就要立刻回禀。 黛玉不疾不缓地说道:“这几人的供词之上,都有相同的痕迹,那便是他们各自的主子十分着急。 而他们着急的时间太巧了,都是三个月前。然后高总管取来了,最近一年期间有关西海沿子那边的奏折,其中有好几封御史的弹劾信。 上面清楚的写着,大概从一年前开始,西海沿子那边的武器消耗变,有些不对劲儿。” 说到此处,黛玉递给高总管一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连忙将几份奏折,一一地放在罪上皇帝面前。 最上皇帝仔细的翻阅着几份奏折的,对于这一些他多少还有些印象。如今对比起来却发现有些触目惊心,他沉声说道:“玉丫头,你接着说。” 听到最上皇帝的话,黛玉点点头又继续说下去。当发现武器的消耗不正常,黛玉面对西海沿子那一边,有了些许疑心。 第107章 而惠嫔的弟弟,正是西海沿子先锋官,当时对方被破格提拔,也曾经轰动京城。 从那一刻开始,黛玉的脑海中便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随后这个想法便被快速地证实了,从三个月前开始,所有的密报字迹都发生了变化。 也就是说从三月之前,那位先锋官便已经失去了消息。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心中便有一个疑问,惠嫔真的是被人下毒吗?为了这个疑问,我直接召唤了她的贴身姑姑。 并且从她那里拿到了惠嫔,和柳先锋的来往书信,我发现她们姐弟关系极好,二人至少每个月都要有一封书信来往。 但是很奇怪的是,最近三个月,对方都未曾给惠嫔写过信。” 这种情况也从侧面证明了,西海沿子那边必定出了大事。黛玉咬咬下唇,她不知道,自己下面的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若是说了,恐怕这位惠嫔娘娘,少不得要被责罚。 最上皇帝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反而和缓下来。他看着眼前少女脸上的那么纠结,却并未出言催促,仿佛在等待对方自己作出选择。 “梓睿命人追查了毒药,最后确定,当时幕后之人应当就是惠嫔。 另外这药物乃是至阳之药,若是男子服用,不出一刻便暴体而亡。可女子服用,却是无性命之忧的。 这药也是奇特,药理竟然是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最上皇帝听完此言,合掌哈哈大笑,他从书案上拿起一本奏折,笑着递给黛玉说道: “玉丫头,你且看看这个。” 黛玉不明所以,但还是从高总管手中取过奏折。这一打开不过几行,她便脸色一变,有些恍然的看向最上皇帝。 水豫宸见状,站起身走到黛玉身旁,在她的肩膀拂过,随后低头一起看奏折。 被水豫宸拍了一下,黛玉心头安定几分。她将注意力都放在奏折之上,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份奏折上面所写的内容,和黛玉刚刚告诉最上皇帝的,并没有大差别,甚至还要更加的详细一些。 原来早在一年之前,南安郡王便借着两国交战的便利,私自替换军中的武器,以及虚报战损。 也正是因为这个,即使柳先锋再英勇无敌,却也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这期间不知耗费多少国力,却最后只饱了,南安郡王自己的私囊。 原本南安郡王做的这些事情,虽说有人诟病,但到底还未曾触及底线。可是一年前,大皇子收服了南安郡王,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大皇子对于皇位一直都有觊觎之心,因此这次南安郡王出征,他便有了可乘之机。 太子和三皇子自然对于竞争对手十分关注,在三个月前发现了对方的猫腻,但是两人都没有选择告发,反而想要从中攫取利益。 正是因为大皇子贪婪太过,因此却是使得户部工部不满,这才使得最上皇帝心有疑窦。 因此柳先锋官便是他们下的鱼饵,但是却未曾想到,南安郡王竟然如此的大胆。在事情败露之后,他不说考虑如何弥补,竟是偷偷想要制造意外。 因此在一次对战之时,南郡王故意掐断了柳湘的粮草,并且将一部分武器替换成了废铁。 这才使得柳湘兵败失踪。 “说起来,这一件事情,你们两个还是罪魁祸首呢。若非你们两个将江南的那一批兵器收归入库,恐怕大皇子也不至于这样不顾后果地贪婪。”最上皇帝无奈的看着二人,口中的语气带了两分揶揄。 说起江南之事,水豫宸和黛玉对视一眼,难不成他们在江南努力办差,竟也是错的。 水豫宸颇有些不服气,当下里说道:“父皇,你可知道若是那些武器一直留在江南,指不定哪天就便宜了谁呢,那些东西可一直都是心腹之患,倒不如拉到京城来。” 对于水豫宸这话,最上皇帝并不反驳,实际上若是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说起来,整件事中最无辜的,便是那位柳先锋官,也不知他如今可还好,救回来了没?”黛玉对于柳相,颇有一丝担忧,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最上皇帝点点头,用手遥指水豫宸说道:“你这小子,就这一点,差了玉儿太多。” 这位柳先锋官也是个有福的。 他兵败之后,本以为对方会将战事失利加在自己头上,可未曾想到,南安郡王并不想朝廷再派了一位先锋官。 因此他竟是开始伪造对方的密奏,而如此一来,反倒是给了柳香喘息的机会。 柳湘带着十余骑残部,直接南下到达金陵,与被派在金陵的仇都尉会和。仇都尉开始还不相信对方,后来听完全部不禁大惊失色,直接用八百里加急的密奏传到京城。 “如今事情已经查明了,仇都尉这会儿正带着柳香,和圣旨去到西海沿子替换南安郡王。”最上皇帝眼神和蔼的看着二人,他欣喜于黛玉的抽丝剥茧,明察秋毫。 须知,天下不论男女都有惯性思维,便比如若是牵扯后宫,定然会是宫闱内斗。 然而却未必如此,就比如这一次。看似是惠嫔中毒,然而实际上引出来的,却是军国大事。 “为君为主者,不可被局限眼光,尔等须知。若是寻常之人,眼光短浅,尚且可活。若为君者,于己于国,皆是泼天大祸。”最上皇帝语重心长的说道,他很看好黛玉,这个孩子比想象中的更加聪慧,最主要的是她所拥有的政治眼光。 第108章 能够不被自身环境所局限,这才是为上位者最该具有的优点。 黛玉听得最上皇帝的夸奖,忍不住有些脸红,她赶紧躬身行礼,却是不敢领这个夸赞。 水豫宸在一旁也是极为高兴,一脸的与有荣焉,他笑着说道:“那是,要知道玉儿可是……林阁老的女儿。” 这话说的,最上皇帝哈哈一笑,一脸:你想说什么我知道的表情。 黛玉此时听了二人说话,俏脸一红,却是霞光生艳。她勉强让自己稳定下来,再次躬身行礼说道: “老圣人英明,黛玉还有一事想要求老圣人指点。”黛玉语调缓慢,她半垂头不敢看向坐在书案后的最上皇帝,见对方似乎没有反驳之意,这才继续说道: “老圣人知晓,我母亲乃出身荣国府,此次后廷女官贾元春涉及案件,不知她罪可有赎?” 这件事情却是黛玉自作主张,原本贾敏在入宫之前是仔细叮咛她的,万不可提及元春之事。 在宫中一定要以,自身的安危为第一要务,然而黛玉却不忍看自己的母亲,因愁思而憔悴。 这几次事情以来,母亲早就已经对于自己的娘家失望。可一来孝道大于天,二来贾母的确一直偏袒于她。 黛玉曾经听到母亲和父亲的谈话,其中母亲多有悲叹难过之意。说及年幼之时,贾母的疼爱与现如今,却是天壤之别。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黛玉这才想着,询问一下元春的后续,若是可以能够保下对方,母亲也可以对外祖母有所交代。 而且以母亲的决断,黛玉相信母亲自此之后,定然会远离贾府。 只是黛玉的这般思绪,最上皇帝却并不了解,他有些不觉地看向高进忠。 高总管连忙低声地说起对方的身份:“启禀老圣人,这位元春姑娘,乃是原先荣国公的嫡长孙女,之前一直安排在甄贵妃的手下。 当初是皇上下令将其捉拿的,倒不是因为这姑娘有什么问题。而是皇上看重林小姐,打算趁这个机会,给其安排一桩亲事,也省得对方来日攀附。” 听了高进忠的话,最上皇帝一脸恍然,他倒是忘了这件事情了。 这元春在宫中年长日久,日后要不然便是成为宫中的后妃,要不然便是皇子身边之人。 若是黛玉不嫁入皇家,不拘是哪里都可以安排了,可是若是黛玉嫁入皇家之后,这元春便有些不好安排。 毕竟贾元春和黛玉乃是嫡亲的姑表姐妹,不管是对方嫁给当今圣上,还是嫁给皇子们,那都是个问题。 因此政和帝便趁此机会,将贾元春打入昭狱,借此让水更浑一些。而后黛玉自然会替她平反,到时再趁此机会将其嫁出去,也就罢了。 “也就是因为林小姐,不然以咱们皇上的脾气,哪里会这一般替对方着想呢。”高总管笑嘻嘻的说道,他觉得政和帝这一步走得奇妙。 贾元春不能留在宫中,也不能嫁给皇子,但是她要嫁给别人,又不能让别人被贾府连累。 毕竟贾家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清楚。所以正常规格的便不成了,但又不能让她低嫁。 毕竟若是低嫁了,且不说黛玉的面子,便是让勋贵听闻也会胡思乱想。 所以政和帝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招,塑造一个遭人嫉妒含冤入狱,随后再被自己的姑表妹所挽救。但是毕竟曾经被卷入夺嫡,嫁低些也是正常。 最上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做得很好,若是那贾元春还不知足,就该死了。” 毕竟以贾家现在那个鬼样子,最上皇帝能留着他们,实在是看着当年贾代善,和贾代化的面子。 将二人对话听在耳中,黛玉却是心头一暖,撩开衣摆跪倒在地恭敬磕头。 【作者有话说】 答案是d,惠嫔自己喝的。 第58章 元春的事情有了着落,黛玉自然放下了大半的心。她在水豫宸的搀扶下起身坐回椅子,等待着最上皇帝的处置命令。 如今整件事的进展未免太快,她也未曾想到不过是区区一个上午,惠嫔中毒案竟是大白天下。 不过想来那位惠嫔娘娘,后果却是堪忧,对方私自筹谋毒药之事,本就是宫中大忌。纵然是她自己服用,却也非皇权可能容忍的,恐怕少不得会被责难。 黛玉料想得不错,这一会儿实际上政和帝也在纠结,该如何处置惠嫔。 若是按照正常,不管对方是否自己服用,凭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宫规。别说惠嫔自己,就算是如今柳家的三族也逃脱不了。 只是这些年来,惠嫔一直勤勤恳恳处理宫务,纵然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说起惠嫔,政和帝到底对其有一分愧疚,因此如今却是有些左右为难。 实在是难以一时决断,政和帝伸手捏住额角,想要忽略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 还未等他手下用力,一双温柔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便落在政和帝的太阳穴上,随即不轻不缓地慢慢按压起来。 “师兄又犯老毛病了?早就和你说,莫要忍着,偏你不听。别乱动,我给你揉揉。”女子温柔的嗓音响在政和帝的耳旁,而白皙的手指也开始微微用力。 政和帝听到对方这话,忍不住哂然一笑,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微微阖上眼眸笑着说道:“倒是辛苦你了,略揉一揉便罢了,仔细手疼。” 第109章 那女子轻笑一声,手指微微用力,大拇指划过水豫宸的眉心,带来些许酥麻。 她的手指纤细却不干瘪,手下的力道正正好好,而政和帝对其十分的放心。甚至在对方按下自己百会穴之时,仍旧一脸享受。 过了有一盏茶,政和帝伸手捂住对方的手指,拉到自己的唇边亲吻一下:“纯儿,可以了,仔细手疼。” 宫装女子,轻笑一声,顺着对方的手劲坐在炕边。 女子显然已经不再年轻,虽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但宫中知人皆知,眼前这位淑妃娘娘已经进宫十几年了,四皇子今年都已经满了十五岁。 此刻她收敛了笑容,顾盼婉转妩媚的双眼,染上一抹愁容。 “陛下,关于柳妹妹那?陛下可是已有决断?”淑妃很是担忧自己的那位好友惠嫔。 开始的时候,淑妃先是震惊好友中毒,随之惶恐于好友可能是替夫君受过,然而后来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整个事情的经过,政和帝并没有瞒着淑妃,相反她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也正是这样,淑妃如今,可是十分担忧对方的下场。 “我未曾想到柳妹妹会这样,真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她若肯多信我一些,将此事告诉我,我也好与皇上说。”说到后边,淑妃眼圈有些发红,只是她故作坚强地憋了下去。但仍旧让政和帝窥到几丝,忍不住心头哀叹。 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替对方,拂去眼角的泪痕:“你个傻丫头,你把惠嫔当成姐妹,人家可从来没有。当年惠嫔之所以会入宫,一来是为了保全已经落败的柳家。 二来是当初我向她承诺,只要柳家之人有出息的,我便许她,可以让柳家与勋贵世家有同等的晋升通道。 可惜柳家之人,这一代都被养废了,就比如那个柳湘莲,每每自甘堕落眠花宿柳。 也就一个柳湘,当年赌气入到军中,也不怪惠嫔会孤注一掷,她柳家也就这一个念想了。” 政和帝的言下之意说得很明白,惠嫔完全就是一个工具人。 可是很显然,自己宠爱了一生的女子,此时却未明白一切,眼神仍旧带着几分清纯的愚蠢。 政和帝无奈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算啦,你不用多想。只不过这段时间,还是要给惠嫔一个教训的,不然后宫也没有办法服众。 这样子把她的牌子撤了,待遇降一级,便是美人吧。地方也换上一换,去冷宫反省半年好了。” 这件事情惠嫔必须得罚,纵然是揭破了事件,但是要知道有些东西,也是不能够碰的。 想来这样的惩罚,应该可以堵住宗府那帮人的嘴。政和帝自己暗自盘算着,就为此想到自己的心上人,会完全不同意。 淑妃一听政和帝,有意将惠嫔打入冷宫,立时便不干了,撩起裙摆便跪在政和帝的面前。 “万万不可,师兄冷宫那里那一半地荒凉,房子里边冷得要死,据说还有耗子,哪里是能住得人的?” “你这是干什么,地上凉还不赶紧起来。”政和帝一脸无奈,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定然会被淑妃所排斥。 看着脸色凝重的政和帝,淑妃委委屈屈地站了起来,随即便被政和帝拉在怀里,小声地安抚: “你且放心,这一次让她去,不过是先要做做样子,再者也得给宫中警示。 要知道,若是她进了冷宫,做宫权便要交出,不是我小看你,你肯定会被甄贵妃算计得死死的。” 说到这里,政和帝轻叹一声:“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了,我和皇祖父商量过,布局了这么久,总也该收网了。 到时我便将这皇位让出,你我同游天下,这世间烦恼之事与我们再无相干。” 政和帝脸上露出向往之色,对于皇权他并没有什么留恋。只要能够支撑起国家,无论是任何人成为皇帝,他都不介意。 而一旁的淑妃听了这话也是一脸喜色,她点点头掰着手指说道:“好啊!那到时我们带上泰儿、寿儿,还有兕子。我可是一直想去看黄鹤楼,还有那传闻中依山而建的大佛,也不知我整个人可有那佛脚的一根脚趾长?” 政和帝听到淑妃如此说,含笑点头。此话若是从别人口中,他是绝己不相信的,但唯有眼前之人所言,他从不相疑。 说起来自己多年以来游览名山大川的愿望,淑妃便再也停不住。她指手画脚的比画半天,一时见政和帝只含笑的望着自己,忍不住有些脸红。 政和帝见她突然停住,低头腮边似有霞光升腾,知道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灼逼人。 他握住淑妃的手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与你商量,关于茜香国求婚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与此同时同样的对话,正上演在甘泉殿中。 黛玉有些迷茫的,看向眼前的最上皇帝,看着对方那认真的眼神,随即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水豫宸。 总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不该是自己参与的。 水豫宸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随即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眼神之中多有谴责。 可惜最上皇帝压根就没在意,可以说自从黛玉过来,他就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压根就没工夫管水豫宸那个不孝子。 “小玉儿,说说你的想法吧。若是你会如何打算呢!” 第110章 最上皇帝对于黛玉越发的满意,眼前这个小姑娘聪慧,却又识大体。有着足够的政治眼光,而且更是对于时局的把控,很有自己的见解。 这样的女孩子只要给她足够的机会,绝对会是立在万人之上者,不过最上皇帝还是打算再试探一下。 黛玉咬咬下唇,最上皇帝的话她从未想过,毕竟不管谁去茜香国,她都觉得不是好事。 茜香国远离海外,如若是盟国还好,可若是国土,那便是块飞地,对于统治是极为不利的。 再一则,虽说海船迅速,渔业发达,与大汉的交流也多。但毕竟在黛玉看来,仍旧是落后归化之地。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便是大汉公主不和亲。所以茜香国来时也不过是,随便提了一句,压根就没有抱希望。 然若是送一位皇子,前往茜香国执掌皇权,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不说对方能否在茜香国掌握实权,便是来日生下子嗣。带有大汉皇室血统的茜香国皇子,对于日后大汉如何看都是弊大于利。 黛玉想到此处,抿紧下唇说道:“启禀老圣人,玉儿只是一点浅见。倭浜和茜香国一衣带水,与其我们送皇子到茜香国为王,倒不如直接占领倭浜,派遣节度使与茜香国为临。” 听闻此言,最上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好半晌才停住,他双目炯炯有神夸赞道: “好想法,小玉儿。” 【作者有话说】 玉儿虽然在闺阁,但是她的管理能力和政治眼光,即使按照现在来看,都是可圈可点的。 在古代空海不发达的情况下,飞地是十分危险的举动,而且,对于皇权来说,带有两国皇家血统的皇子,是非常危险的不安定因素。 第59章 最上皇帝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语调低沉的说道:“对于倭浜,我早有此意。只是这一些年来,大汉朝内一直纷争不断,一时之间竟是脱不开手,让这一些小人有了可乘之机。” 就像大汉朝一直想覆灭倭浜,倭浜也早已觊觎大汉朝多年。这个国家孤悬海外,与茜香国比邻而居。与茜香国亲近大汉朝不同,倭浜对于大汉朝一直贼心不死。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想要从各种手段,探查大汉朝的机密,妄图窥视疆土。 然大汉朝地大物博,就凭这一些魑魅魍魉,根本无法撼动根基。 “可即便如此,便如同癣在肌肤,窥之见弃。”水豫宸冷冷地接口说道:“若是父皇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做个急先锋,马踏西海。” 他对于倭浜此时更加没有好感,甚至觉得若是可以,倒不如只留下疆域,然后再大批移民过去。 最上皇帝点了点头,有些心惊自己幼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是对于这种气息极为熟悉,可就是因为熟悉才震惊。 他转头看向黛玉,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最上皇帝深知,自己的儿子之所以会如此,实在是因为当初黛玉遇险。 设身处地之下,最上皇帝能理解水豫宸的心情,只是对于几个觊觎皇位的曾孙,多少有了几分同情。 自己的这个老来子,可从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国家之幸,皇家之不幸。”最上皇帝无奈地轻声叹息,这句话在他唇齿间咀嚼片刻,又被咽回肚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顾得了老来子,自然没法顾得那几个孩子了,也只叫皇上顾着他们罢了。 想到此处,最上皇帝毫无负担的,将几位皇子扔到了坑里。 “你回去和林丫头写个疏奏给我。” 水豫宸这会儿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心中在想什么,黛玉倒是若有所思,看了看水豫宸心头一凛:“老圣人这是……”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深想下去,心头却是一阵狂跳。 黛玉自以为自己隐藏得极好,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几番变化,被坐在上面的最上皇帝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中多了几分戏谑之色:“这个是你们两个提出来的,自然要你们两个来。 林丫头要是想找什么资料,可以直接去到兵部查找。” 最上皇帝深知若要计划完整进行,可不是他们如今一时灵感,需要很多的资料考据。 不过不得不说,他对于倭浜原本是想派遣皇子继承茜香国,然后再侵吞,如今却觉得黛玉出的主意更好。 “行了,关于倭浜的事情,还有这一次惠嫔的中毒案,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一事关于贾元春,皇帝已经拟好了谕旨,你带着去到荣国府颁旨吧。 对了,你们等下先去一下皇帝那,关于惠嫔的处置,你们和他说下。” 说到此处,最上皇帝看向黛玉,悄悄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黛玉先是有些不解,随即脸上划过感激之色,她整理官服,拱手下拜口中说道:“多谢老圣人。” 这一拜,黛玉却是实心实意,她心头一片温暖,对于最上皇帝的感激之心,无以言表。 最上皇帝见到黛玉,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想法,却是老怀大慰,手捋胡须,眼神越发的慈祥。 希望这孩子,能成为梓睿这孩子的缰绳。最上皇帝默默思索,林丫头看着体弱,倒是需要找些天材地宝滋养才好。 水豫宸和黛玉败别甘泉殿,二人直接便往淑妃的宫殿而去。刚刚高进忠便已经打听过,如今皇帝的行踪,这会子派了自己的徒弟小顺子带路。 第111章 两个人总在宫中的甬道,黛玉看着身旁的青砖红瓦神色莫名。 偶尔来往的宫女太监见到水豫宸,先是赶忙行礼,随即又好奇地偷眼观瞧黛玉。 大汉朝第一位外廷女官,而且还是领得御史,这等轻贵的职位。 向来史书之上,都得浓墨重彩一笔,更何况这一位林大人,长相也太过了些。 有宫女抻着脖子瞅或扭到脖子,或是一脚踩空绊倒,还有小太监进门的时候没注意直接跌倒,更有两个竟是撞在墙上。 黛玉之前尚不感觉什么,可是随着后边的声响,越发的稀奇古怪起来,她忍不住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这可真是……”黛玉无奈叹息,她不过是普通官员,又没有三头六臂,何以这些人竟是这样。 水豫宸笑着安慰青梅,他上下打量着黛玉这一身官服,微笑说道: “实话说,今儿早上我刚瞧见你的时候,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玉儿你本就姿容出众,身上自带一股仙气,女装缥缈出尘。 可你穿了这一身官服,便如同仙子入了凡尘,仙气虽少了些,却多了威严之气,越发地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水豫宸并没有说假话,反而所言皆是他的真心所想。只是这话在黛玉听来,未免有些让人脸红。 她轻咳一声,抬眼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水豫宸,却又想起当日里对方为自己执剑而来的模样,当下心头一软口中说道: “偏你又这样想,我倒觉得姿容外貌皆是虚妄,须知,早有佛典成言,不过是红颜枯骨,刹那玄化。” 黛玉口中虽这样说着,只是她说完便不自觉地轻咬下唇。白玉一般的贝齿,落在粉嫩如花瓣的唇上,压出一抹深色的晕染。 一时之间,二人俱都沉默了下来。小顺子在一旁低着头,只顾往前走。看着好似压根不知道二人之间的流转,实际上那翘起的嘴角怎么都掩不住。 好在后宫离这并不远,片刻之后他们便来到了淑妃的宫中。 政和帝素来对女色上并不上心,因而妃嫔极少。仔细数来,竟也不过是双掌之数。 因此,原本在前朝极为拥挤的东西六宫,如今竟是主位都住不满。 就比如淑妃所住的宫殿,只住了她自己一人。此时听到小太监的通报,淑妃笑盈盈地等在殿门口。 黛玉远远地看见对方,快步上前便要行礼,结果还未等,躬身,便被淑妃一把拉起来。 “都是一家人做什么这个样子,玉儿快来让我瞧瞧,这几日可委屈了你。 我前日命人送了不少新进贡的血燕,要我说那些东西不值得什么,你每日让人用银吊子,替你熬了粥喝,比什么药都管用。 你也不必担心东西会吃完,我如今已经吩咐下去,每季度的份例都有你一份。” 淑妃手拉着黛玉,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直接便把黛玉往里边引。 一旁的水豫宸早已经见怪不怪,跟在二人后边默默的行进,随即便见到有些懒散的政和帝。 “都是一家子骨肉,行什么礼呀。再说,若是真的算起来我还得行家礼呢,快坐下。”政和帝见黛玉要行礼,赶忙挥手,又吩咐淑妃,赶紧准备些吃的。 淑妃笑盈盈地回答:“早就准备好了,我足足吊了两日呢。” 她口中说着便命人送来,用水晶碗装着的清凉之物。黛玉闻着却觉得有几分花香,然而这香气有些繁复,似乎有四时之花感。 又瞧这汤汁红澄如玉,却又隐隐可见彩霞之光,倒是有些不解了。 “这东西倒不名贵,就是未免太过繁琐,不过它补身子极好。具体的名字我倒是不太知道了,只知道它有个小名,群芳髓。” 淑妃笑盈盈的说着,她知道这会儿水豫宸和黛玉来是为了正事。 因此,说完这话儿便指在一旁低头喝汤。 水豫宸点了点头,他对这一些倒没什么感觉,身在皇家什么好东西未曾见过,虽然这个有些奇怪,但想来也不过稀少罢了。 反倒是黛玉听了这个名字,思若有所感。 喝了半盏,黛玉便将汤碗放下,把今日里他们所查证的事情向政和帝禀报。 当听到最上皇帝的意见之时,政和帝将手中的碗放到一边,站起垂首听着,等黛玉说完,这才颔首: “的确如此,正该如此。 来人,去到惠嫔的宫中传旨,等惠嫔身体好了,就去冷宫面壁思过吧。对了,除了淑妃其他人就别见了。” 见政和帝这样,黛玉心知对方和最上皇帝是一个想法。 一旁的淑妃虽早有政和帝劝诫,当尘埃落定之时,还是忍不住面露心疼之色。 当黛玉说出,惠嫔确实乃是自己用毒之时,淑妃攥紧手帕,满脸不可置信。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件事情不肯告诉我,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竟是还不肯相信我吗?”即使淑妃知得自己此时不该说话,可是黛玉说出当天的细节,淑妃还是忍不住失声。 一旁的政和帝见到淑妃如此,忍不住揽住对方的肩膀,轻声地宽慰。 淑妃是政和帝太傅的嫡次女儿,自小在乡下成长,养得一派天然之色。她并不擅长掩饰情绪,即使到宫中多年,仍旧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 她和慧嫔同时入宫,两人又先后差不多同时进封,因此关系极为不错。 第112章 也正因为如此,淑妃这才如此地失落。她本以为若是发生了何事,她和惠嫔定然会守望相助,可对方却闷不吭声地办了这种“大事”出来。 “玉儿,这一次惠嫔妹妹真的太错了。”淑妃闭上双眼,面露悲苦之色。 黛玉看向淑妃,也是哑口无言。他自幼因祥瑞之兆,经常出入宫闱,因此对于二人之间也有一些了解。 淑妃娘娘是最是无邪的性格,因此,惠嫔不知替对方挡了多少的寒刀利剑。 可以说若非是有皇帝护着,又有慧嫔在身后支撑。性子单纯的淑妃,是根本不可能生下两子一女,并全部养大的。 看着黯然神伤的淑妃,黛玉双眸微垂,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反倒是水豫宸一直十分淡然,等二人出了后宫,水豫宸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惠嫔了,她在冷宫待不了多久的。” 听闻水豫宸这话,黛玉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对方。 水豫宸看着那双原本满是,薄愁轻雾的双眸,此时被睁得大大的,里边装满了迷惑和好奇。 “不知为何,你这副模样竟让我想起猫儿。 你先放心,惠嫔那儿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只要他不参与谋反,我那皇帝侄子就不会真地动怒。” 水豫宸不自觉地伸手拍拍黛玉的头,说话间颇为的自信,显然是意有所指,黛玉反倒是越发地迷茫起来。 怎么这话儿,竟然有几分让人想歪呢? “可是我往日所见,惠嫔并非陛下心头之人。”黛玉有些不可思议,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心知水豫宸绝对不会骗她,可若是这样,那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却未曾想到听了黛玉说出这话,水豫宸反而笑弯了眼眸,他先替黛玉整理好了大氅,这才慢慢地解释起来。 “这个其实很简单,当初惠嫔之所以入宫,就是因为我那皇帝侄子需要一个,绝对不会喜欢上他的,而又有能力协理后宫之人。”水豫宸慢悠悠地炸了一个晴天霹雳,看着越发想不明白的黛玉,许久未见的顽皮露出了几分。 二人相伴十几年,彼此心知肚明。瞅着水豫宸这样,黛玉当下里冷哼一声,左右瞧见甬道无人,伸手照着对方的胳膊一拧。 “我错了,我都说。”感觉自己胳膊上一麻,水豫宸再也不敢胡闹,立刻求饶道:“你知道淑妃的性格,在这宫里摸不到宫权,就是砧板上的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以淑妃的脾气,就算是给了她宫权也没有用,因此政和帝便想出了个招,那就是三足鼎立。 皇后早已多年无宠,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娘家承恩公府上。 甄贵妃虽然儿子是太子,但是她身为贵妃低了皇后一头。 最后便是政和帝将惠嫔和淑妃拧成一股绳,如此三分天下,这才保得淑妃在后宫的平安。 也正是因此,淑妃才能平安的生下了两子一女。 听到这,黛玉心头一阵狂跳,她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宫中的联盟很是脆弱,若是万一惠嫔娘娘怀有身孕,那她们的联盟便岌岌可危了。” 宫中一向是合因利益,散也因利益。因此,所谓的联盟关系看似牢固,实际上却都是空中楼阁。 水豫宸慢悠悠地拂过自己的袖子,转头看着一脸忧心的黛玉说道: “惠嫔根本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此若是惠嫔想要,日后他们柳家不至于被淹没,就必须一心一意的依附于淑妃。” 看着黛玉想要说话,水豫宸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其实惠嫔早就知道,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惠嫔就没想着得宠,她所在意的只有柳家。 她为何这次独注一掷,便是因为柳香,她柳家翻身唯一的希望。 “说起来,这柳家和贾家有几分意思,你知道吗?我听小道消息说,之前柳家曾经想要娶荣国府的庶女探春,可是被荣国府的当家主母给推辞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不过是个二房竟还当着荣国府的家,可真是没规矩。” 水豫宸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青梅,看她一脸沉思,忍不住有些无奈。 眼前这人,实在未免太过善良了些,若是对方也陷入宫中尔虞我诈…… 水豫宸双眸闪过一抹厉色,他突然明白自己的皇帝侄子,为何要让后宫三足鼎立了。 可是,即便是三足鼎立也会有倾覆之日,倒不如一家独大的好。 第60章 “咱们……去瞧瞧惠嫔吧……”黛玉脚步突然定住,她转过头,语气郑重的让水豫宸有些心惊。 虽不知青梅为何突然起了兴致,水豫宸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小顺子,几人便向惠嫔所在的宫中而去。 后宫女子舍住的宫殿,无和地位息息相关,因此惠嫔的宫殿并不远。 此时皇帝的圣旨已经到了,惠嫔宫中的宫女们,正有些慌张地来回奔走。 时不时殿中响起破碎之声,黛玉心知恐怕是里边的瓷器遭了殃。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黛玉叫住一个仓皇失措的小太监。 小太监刚想挣脱,又瞧见身穿蟒龙袍的水豫宸,和一身官服的黛玉,当下里像是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参见九皇爷,参见这位大人。实在是刚才有人传旨说是万岁爷,要把惠嫔娘娘打入冷宫,奴婢们慌张之间正准备东西。” 第113章 这话一出黛玉深深蹙起眉头,她可记得政和帝的话中,从来都没有直接打入冷宫之说。一直是让惠嫔在宫中养好伤势,然后去到冷宫面壁思过。 黛玉刚想说话,却被水豫宸拦住,他轻轻地摇头说道:“这些人一向是揣摩上意,如今她们觉得惠嫔倒了,便想墙倒众人推罢了。” “众人”这二字,他说得颇有些玩味。 黛玉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她没有理会那些恍若无头苍蝇般的宫女太监,反而直接向惠嫔所在的后殿而去。 按理说惠嫔也是品位,正该住到主殿,但是她自觉妃位才可入住主殿,因此一直侧居在后殿。 此时整个后殿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与前面的那些慌乱相比,竟有些讽刺。 黛玉看到如今仍守在惠嫔身旁的,只剩下之前她所询问的姑姑,好像是叫如意的,以及一个小太监。 那姑姑此时眼中隐有泪痕,见到黛玉进来赶忙擦干眼泪,跪在地上行礼说道:“给九皇爷请安,给林大人请安,我们家娘娘这会儿身体不便,不置可否再容两日,让我家娘娘养好身体。” 她口中说着将头埋得极低,待到说完又怕水豫宸和黛玉不同意,当下里连连磕头。那个小太监见状,也是跪在地上跟着一起磕头。 惠嫔这会儿人刚刚醒来,正虚弱不堪,眼见着二人这样,她看向两人,脸上有着一抹释然与苦涩。 “九皇爷,请恕臣妾无法起身,请九皇爷能饶恕她二人,她们一心为我……臣妾这会儿便搬去冷宫。” 惠嫔一边说着,一边强撑着,要移动身体。然而她刚刚深中剧毒,哪里有那么容易缓过来的,不过稍微动弹便又伏在炕边。 如意见状顾不得磕头,直接扑到床边,想要搀扶惠嫔。 黛玉见状,连忙安抚几人:“快别乱动了,惠嫔娘娘,我二人刚刚从皇上那里而来。万岁爷对于娘娘还是有几分顾念的,这一次实在是娘娘做事太过鲁莽。” 一时之间黛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贸贸然参与到后宫之中,未免有些语塞。 可是她又想要见见惠嫔,见见那个,在她记忆中风光霁月,喜欢舞文弄墨,却转眼间以身饲毒的惠嫔。 “在黛玉眼中,娘娘永远是当日月下连诗的模样,娘娘放心,当日皇上传旨的时候,臣是在跟前的。 万岁爷命娘娘好生休养,待身体康复之后,再去冷宫面壁思过一段时间。 就为了此事,淑妃娘娘更是垂泪不已。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胡传的,但是万岁爷绝无厌弃之说。” 提到淑妃,惠嫔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愧疚。 “是我辜负了淑妃姐姐,会怨我,太正常。”惠嫔语气之中多有愧疚,她与淑妃年幼之时就已然彼此相伴。 两人虽有着几岁差异,但淑妃性格是最天真无邪的,而惠嫔自幼性格沉稳,二人竟没有什么隔阂。 后来应约进宫,连惠嫔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几分,是因为想与淑妃做伴。 多年以来,她们二人一直相互守望,可如今之事,到底却是她对不起她。 惠嫔的眼眶越发的红起来,她有些难堪地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 “是我对不起姐姐,不但对不起她对我的满心情意,更是对不起她对我的信任。若是有一日我能从冷宫中出来,能做的便也只是把这条命给她罢了。” 惠嫔后边几句话说得令人心碎,黛玉沉默地看着她,她心知对方说的是真话。 然而,即便对方此时说的是真话,可是当真的事态出现的时候,惠嫔仍旧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独自而行,这种行为不知为何,让黛玉竟有些恼怒。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娘娘恐怕不知道,淑妃娘娘在得知你中毒之后,便一直寝食难安。 她更自责自己对你关心不够,这才出了大事。后来真相大白,她更是愧疚,认为自己未曾走进你的心,这才引得如今之祸。 其实娘娘早该清楚,但凡你多信淑妃娘娘一下,将这件事告诉对方,以淑妃娘娘的脾气,绝对会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圣上的。 你之所以不说归根究底,是因为你不信淑妃娘娘,你觉得在淑妃娘娘眼中,你比不过四皇子、五皇子。” 黛玉说到这儿,话音陡然停住,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惠嫔,当看见对方的充满难堪的双眸之时,她的语调忽然平缓下来。 “可是,娘娘就未曾想过,你们也是自幼一处长大,也曾两心投契。” 黛玉最后几句话说得极轻,可是却如同重锤一样,砸在惠嫔的心上,这一瞬间她的眼泪便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控制。 此时的惠嫔只觉得自己羞愧难当,若是自己能够动弹得了,定要逃离眼前那双冷静的双眸。 好半晌,惠嫔这才止住哭泣,她看向黛玉,眼神之中满是羡慕,拖着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也不怕林大人笑话。我一直羡慕林大人,如今才发现,我不该羡慕林大人,而该羡慕大人身边的人。” 这话一时让黛玉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接? 她红唇开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不承想身旁一直沉默的水豫宸忽然开口说话: “惠嫔娘娘的确应该羡慕,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玉儿,娘娘也该放开心思,你身边同样有该让你珍惜的。” 第114章 惠嫔没想到水豫宸这边会突然接话,一时恍然,她看了眼对方低下头,低低的笑起来。 “的确,是我自己自扰了。多谢九皇爷,多谢林大人,今日若非林大人前来,恐怕我还在自误。”惠嫔想明白一切,此时语气也轻快起来,她笑着说道:“我定会好好养着,待身体好了之后便到冷宫去反省。” 黛玉点了点头,也不知惠嫔,若是去了冷宫,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然而就在这话音刚落,听得外面有人说话:“若要面壁思过,哪里不是可以面壁思过的,大不了便将这里边的东西都搬空,皇上可也这样觉得?” 这声音娇音入耳,却又觉得带着一股天然之色,不知不觉刚刚外面的喧哗声,已然听不到了。 黛玉先是一愣,随即转过头看向光亮处。 “皇上,淑妃娘娘?” 看见淑妃娘娘,黛玉不惊讶,相反她就未曾想过,皇上竟也会亲自而来。 而躺在床上的惠嫔,更是没有想到,眼见着政和帝走近,惠嫔赶忙用力挣扎,想要跪下来行礼。 政和帝并没有说话,反而先看向一旁的水豫宸和黛玉,而淑妃看见这样狼狈的惠嫔,便再也忍不住小跑着扑到对方的床前。 “这是怎么说的,不是已经解毒了吗?怎么还这样,你别动,让我好好地瞧上一瞧。”看着惠嫔这样,淑妃眼眶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腮边,噼里啪啦地砸在两人交握的手掌上。 或沉静或天然的两双美眸,此时紧紧地黏稠在一起,便如同二人攥紧的掌心,再也容不得其他的。 眼瞅着二人如此,黛玉心中有些翻滚,她不予多留便直接向政和帝请辞。 水豫宸自然也是要跟着黛玉一起的,因此直接告辞,便往宫外走,水豫宸仔细的看着青梅的脸色,见对方脸色缓和下来,这才沉声的问道: “你素来是最不习惯闲事的,今日却多有不同,可是那惠嫔有什么触动了你?” 对于自己青梅的情绪,水豫宸是最为敏锐的,从她突然提出要看惠嫔,水豫宸便觉得有什么古怪。等到对方说出那些话,就更奇怪了。 黛玉本想不理会对方,可是她又知道若是自己不说,水豫宸便会自己去查,到时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端。 她脚步变得有些迟缓,在心中思忖该如何说,才能让对方不那么生气。 水豫宸也不着急,便只是跟着对方的节奏,他心中已然模模糊糊有个概念。 “你知道护国寺的事吗?三妹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一句都没有提醒我。”黛玉垂下眼眸,心中有些苦涩。 当日护国寺的事情,其实黛玉在醒来之后,便已经有所闻之。她本身就是经历者,再加上水豫宸在旁手握昭狱,掌握着大量的资料。 两边印证之下,事情的真相很快便被放在了台面上。 水豫宸听闻此言,紧皱眉头:“玉儿之前你可是说……” 黛玉垂下眼眸,眼神之中有几分凄然之色。 【作者有话说】 黛玉是最重情的,也正是如此,她才会尽自己的努力保全周围之人,可惜,有时候付出不一定会得到回报。 第61章 其实从那日黛玉醒来,她便已经模模糊糊地,将事情的原委猜出了八九分。 当日里,看似这一件事情的背后主谋是大皇子妃。然而实际上,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在其中也是下了大力气。 之前水豫宸彻查的时候,太子府曾经也有异动,反倒是三皇子府十分安静。 最开始的时候,迎春可能是单纯的想要回礼。但是自确定护国寺的那一天开始,整个事情的走向,便再也不在她掌控之中。 迎春的一举一动,都被赖大看在眼中,因此很快二房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王子腾将事情禀报了太子,太子自然不会放弃做局的机会,于是这才有了后面。 大皇子妃是想杀我……而太子府……大概是想拿这事儿做文章吧? 本来我还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心存愧疚,可是昨日二姐姐送了我一页棋谱,上面是二姐姐的道歉。” 黛玉说到这儿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冷静一下,她有些冷漠地看着脚下的金砖。 “本来我也未曾想过什么,左右,不过就是二姐姐心存愧疚,可是当我翻看棋谱的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险恶。” 本来这棋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唯一比较奇怪的地方,便是这棋谱,在最后的时候停了三手。 “二姐姐信中所说,这是她和三妹妹昨日下棋的棋谱。”黛玉语气越发冷静,水豫宸却觉得对方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果然,当他听到停三手的时候,直接皱起眉头,落两子为认输,停三手却是道歉。 道歉?为何探春要向迎春道歉? 一个有些阴暗的想法划过脑海,水豫宸沉声询问道:“探春知道这一切?不,不对,她是知道当日会出事吧?” 黛玉点点头,也许是因为心存愧疚,所以探春和迎春下棋之时让了三手道歉,因此被迎春窥知当日的内情。 “所以,你今日才对惠嫔如此。”知道了一切,水豫宸更加心疼黛玉。 而对于贾家,水豫宸冷冷一笑,虽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他一贯当场就报了。 第115章 “王家兄妹如此,所谓的不过就是功名利禄几个字罢了。既然这样,咱们何不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愿?”水豫宸眼神含笑,口中的话,说得清清爽爽,可是内在的内容,不自觉地让人觉得身上发寒。 带路的小顺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腾,身上的汗毛瞬间全部炸开。 要了亲命了,到底是谁惹了眼前这位祖宗? 小顺子低着头,不敢伸手擦自己额头豆大的汗珠。他是自幼被高进忠收养的,对于眼前这位主子是个什么脾性,心知肚明。 这一位祖宗其实平时很好说话,只要不惹到他的逆鳞,也就是眼前这位林大人,其实大不见小不见的,水豫宸都当看不着。 可若是已牵扯到林大人,水豫宸便瞬间变了副模样,就比如现在,小顺子越听越心惊。 不过倒也不怪水豫宸会下这等狠手,毕竟这王家兄妹也太过。须知别人家夺嫡,纵然是有站队的,可也不能这样冲锋陷阵。 水豫宸冷冷一笑说道:“这王子腾最喜钻营,也是如今王家三辈以来成就最高的。 既然如此,索性便送他多进一步好了。如今,正缺了一位九省检点,本来父皇是打算让仇都尉人去的,可如今仇都尉去了西海沿子,既如此,便让王子腾去好了。” 听到这话,黛玉一愣,随即一双美目微微弯起。如同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也温顺的在眼周撒下阴影。 九省检点这个职位,看似极为风光,然而偏偏麻烦之处,这所谓的九省检点之上。 九省检点需要巡查九省,但是它却没有相应的节制权,所拥有的只有风闻奏报的权利,这样一来这个职位便有些尴尬。 因此按照大汉朝的习惯,往常的九省检点,一般是作为过渡官职。 可如今明摆着水豫宸这是恶了王家,小顺子心中默默接话,不着痕迹的擦着快要滚入眼中的冷汗。 失去了戍卫京畿的权力,换一个缥缈虚无的来时官员,王家这一次恐怕是要亏大了。 小顺子一点儿都没有考虑,皇帝和最上皇帝二人,是否会同意。就是用屁股想也能明白,不被待见的四王八公,和最上皇帝的心尖儿谁更重要。 恐怕要天凉王破了。 小顺子一边仔细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在心中盘算以后跟王家有关的,那些官员都要远离了,什么孝敬自然更是不能收。 说起来,贾家的那位元春小姐,可是这里边的大头。每个月可是足足,要交给他二十两银子的孝敬呢。 可惜等这位荣国公嫡孙女出了宫,这笔钱也就没了。 小顺子这边是思索着,仍旧一心二用,给二人带路,一直送到宫门口。 而水豫宸和黛玉这边,最后也是敲定了后续的事项。随即黛玉不再说话,而是有些疲惫地靠在车中。 水豫宸见状便想去摘她的官帽,好让对方能够松散松散,黛玉却轻轻地摇头伸手握住手腕。 “别弄了,一会儿到荣国府,先传旨,过后我再休息。”黛玉轻笑一声,今儿有些太累了,她说话都比往日低缓了些。 水豫宸在一旁点点头,有些心疼地替黛玉撩起一缕碎发。 “要不要小憩一下?如今过去还需要点时间。” 听着水豫宸的话,黛玉心头一暖,随即微微摇头。 “快别了,等一会子便到了,荣国府,等传完圣旨,咱们便回去休息。” 黛玉伸手掩住自己的下半截脸,微微打了个哈欠。她近日是真的有些累了,不只是事情繁琐,更多的是心累。 别看才不过短短几日,可是事情便不知出了多少。 “一会儿传旨,还指不定王夫人,要闹成什么样子。”黛玉微合双眸,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 王家的女儿素来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有些地方在黛玉看来未免有些粗鄙。 如今满怀希望的元春又落个这样的下场,指不定对方会闹成什么样子。 对于这一点,水豫宸反倒是另一番意见:“这一点我倒是和玉儿你完全相反了。若我猜的不错,这一次传旨肯定风平浪静。” 黛玉听闻此言有些不解,抬头看向水豫宸,便瞧见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她轻推了下对方的胳膊,口中带着几分疑问: “偏你又知道了,快说。” “你先喝口水。”水豫宸先递给黛玉一杯水,此时温度正好,喝了半盏,黛玉这才看向水豫宸,等待她的回答。 眼见着自己心上人,如今眼中全是自己,一种难言之感在水豫宸的心头燃起,他有些掩饰性的轻咳一声,低低的解释道: “王夫人做的事情,你外祖母肯定知道,不管她是因为任何原因,到底是她对于王夫人多有放纵。 因此元春会出现这个结果,肯定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如今想要平息皇家的怒气,便只能装聋作哑,又怎敢让王夫人多言呢。” 水豫宸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黛玉仍旧是有些担心。可是未曾想到,事情竟是如同水豫宸所言的那样,当圣旨宣读完毕,王夫人果然几欲昏厥。 就在她不顾一切,想要冲上前询问黛玉的时候,却被贾母一声断喝,命令鸳鸯赖嬷嬷等人拉到后院去了。 甚至贾母都没有多留黛玉和水豫宸,就这样客客气气的把她们二人送走,仿佛黛玉与荣国府毫无关系一般。 第116章 水豫宸有些得意的朝着黛玉眨眨眼睛,一副你看吧的样子。黛玉忍不住轻笑一声,却是想起刚刚贾家的众生相。 不在状况的贾赦,一脸幸灾乐祸的邢夫人,全不在乎的贾琏,惶恐不安的凤姐,完全不在状况的宝玉,还有目此欲裂的王夫人…… 反倒是自己的外祖母,到底是有几分沉得住气。从外表上看,倒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反倒是……那几个似乎是贾府亲戚的几人,脸色有些奇怪。 黛玉皱眉思索,虽未曾见过这些人,但瞧这举止,应当是贾府的亲戚才对。 却不知是谁家的亲戚,入京而来,悄无声息。 黛玉这心头纳闷,却不知荣国府中,如今却是,闹哄哄一片。 一个年纪看起来约40岁左右的妇人,此时正在梨香院中来回踱步。 她面容依稀可见当年的姣好,只是眉宇间却颇有几分算计和晦涩。 “这可是怎么来说的,这到底该如何是好,我的儿,你可得好好地打算一下。”薛姨妈在地上来回的转圈,今日的事真的是出乎众人的意料,谁能想到竟会是这个结果。 不是说日后元春前途无量,不是说荣国府一直简在帝心吗?怎么见如今竟是随随便便,被嫁了个五品官? 而且这家子竟然还不是勋贵的出身,而是清贫的书香之家,薛姨妈这会儿只觉得自己是被骗了。 她口中念叨着,脚底下越发的急促起来,反倒是坐在炕边上的女子并未搭话,仍旧是低头嗅着手上的活计。 “好孩子,你得想想法子给我个准话啊。你姨妈昨日说的还好,说是有意定下你和你那宝兄弟,可如今,如今可怎么着?”薛姨妈这会儿也确实是六神无主了,她眼瞅着宝钗仍旧是低头,忍不住一手夺过了绣架拍在身旁的炕桌上。 宝钗抬眼看着烦躁的母亲,语气仍旧是不紧不慢:“妈又何苦多想,且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就说我若跟妈说,荣国府非是久留之地,妈会同意吗?” 这话说出口,薛姨妈立时有些语塞,她有一些沉默地坐回炕边,一手搭住炕桌边,前倾着身子问道:“宝丫头,你可给我个准话,你真的觉得你姨妈家不成了?” 宝钗听了母亲的话,抬头看了眼,脸上露着急切的对方。将被拍在炕桌上的绣架拿起,又不紧不慢地绣了起来。 就在薛姨妈,又想说话的时候,却听宝钗语气带着几分斩钉截铁: “早在金陵的时候,我就劝过妈,可是妈偏不听。如今妈来到这府上也该明白,哪里是如同姨妈说的那般,不说别的,只看宝玉现如今,便知道日后功名无望。 他又非长房嫡长子,又无爵位,有老太太一日疼着他还好。若老太太一日先去了,留下姨妈,却未必能担得起他。 妈也该知道,姨妈之所以非要促成这桩婚事,不过是想要留在日后,用咱们家的银子,去给宝玉买通罢了。” 宝钗今年业已十八,心智早就成熟了,再加上她幼时也曾被父亲教导,在经济一道颇有心得。 因此一开始便觉得有些不对,近日里接过圣旨,纵然贾家再想隐瞒,却也隐瞒不了了。 如今的贾府显然一副,已经快要被掏空的模样。其实若是元春能在宫中得宠,便是让薛家施力也无妨,也正趁着元春的威士能够救出自己的哥哥。 可是如今明显,荣国府的老太太对自己并不算满意,反倒是姨妈一心想要促成姻缘。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看着的还不是薛家的家财。如今哥哥被流放,看着是有日归期,可是这期间谁能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宝钗思及此处心头暗恨,若她是个男儿便好了,也可撑起家业。 “妈可想一想,填荣国府这个无底洞真的值得吗?” 宝钗这会儿只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清醒一下,荣国府现在显然已经不再是合适的人选。 而且如今她心头多了个想头:“而且,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招赘。”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会不会被打,顶着锅盖跑 第62章 宝钗这话一出,却是吓得薛姨妈一哆嗦。 “这可怎么说?怎的突然这样想,你难道不知道这年头能招赘的男子,有几个是靠得住的?”薛姨妈以为自己的女儿,之前在外招了风惹了寒,此时正在发烧,这才说胡话。 她伸手想要,探探宝钗的额头,却被宝钗伸手隔开。 “妈,我没发烧,更不是在说胡话。”宝钗无奈地按住母亲的手,将对方送回炕边坐好,这才继续地说道:“我会有这一番想的,也是为了咱们家。妈可觉得,若是□□后回来能支撑门户吗?咱们家又能等到哥哥发配回来吗?” 这两个问题,一瞬间让薛姨妈直接呆住。她嗫嚅双唇看着一脸正经的宝钗,竟是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薛家之所以进京,便是因为守不住财产,也是因此她才想着,让宝钗和自己姐姐的孩子成亲。 一来是不糟蹋自己女儿的这一帮好容貌,若是随随便便驾驭个商贾人家。那种贪图富贵,蝇营狗苟之家,岂不是生生作践了女儿。 二来也是想借着女儿的娘家来保住薛家,如今的薛家便是那砧板上的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薛家已经变卖了部分家财,若是不赶紧找个靠山,到时薛家恐怕连这点子老底都保不住。 第117章 也是因此薛姨妈这才厚着脸皮留在了荣国府,本来女儿对这个想法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可今日接了圣旨,她却反而有了变化。 薛姨妈踟蹰地说道:“好孩子,我知道,恐怕是你受了委屈。可是你要想明白,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出身勋贵的薛姨妈,要比宝钗更加明白何为阶级,这也是为何,她非得要留在荣国府的原因。 如今的薛家空有钱财,却没有一个能护得住钱财的人,这与小儿怀抱金砖处于闹市,没有区别。 也是因此薛姨妈每日悬心,唯恐自家被人算计,偏偏她逢经济一道却是并无涉及,只能依靠着老辈用下来的那些奴才。 “妈可曾想过,在姨妈眼中,咱们家也是块肥肉?”宝钗这会儿已经不打算伪装了,对于自己姨妈的想法,她甚至比母亲还要了解。 王夫人这个人,在金钏儿去世的时候,便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了。 看着是个佛爷心态,实际上狠心着呢。 “妈可相信,若是我今日嫁了宝玉,明日妈就得接到我哥哥的死讯。”看着薛姨妈瞬间苍白的脸色,宝钗沉重地叹息。 这也是她刚刚想明白的,之前她还曾考虑过和宝玉之间的可能,现如今就是为了哥哥,也决计不能嫁入荣国府。 “蟠儿可是她亲外甥。”薛姨妈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她不想相信自己女儿的话,可是又不得不相信:“这可怎么办,这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马上派人去护着你哥哥?” 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薛姨妈这会儿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当时便慌乱不已。 她慌张着便要去外面叫人,反而被宝钗一把按住。 “只有我招赘,哥哥才能活。”宝钗如今想的很明白,自己不能够嫁给宝玉,那么自己眼前便只剩下一条道,那就是招赘。 当然其实招赘这个想法,只是最后的无奈之举。她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也是今日她看到了黛玉之后才发现,原来女儿家还有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然而这个想法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此时若是告诉了薛姨妈,恐怕对方会吓晕过去。 想到此处,宝钗垂下眼眸,掩盖住双眸中的星火燎原,细细地告诉薛姨妈:“妈,我如今要去那边,去瞧上一眼姨妈。妈跟我一起去,只是不管姨妈怎么说,妈只咬死了一个字,拖。” 薛姨妈听到女儿这样说,懵懂地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眼,百宝阁上的自鸣钟,正好到了下午的时候。 二人用过晚膳便往荣禧堂去,一路上丫鬟婆子们,都如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一直到院门口,竟是连一个凑上来的都没有。显然,元春这事儿对于荣国府打击极大,二人正准备进去,忽见老太太跟前的一个丫鬟过来。 “给姨太太请安,给宝姑娘请安。姨太太还请这边来,如今咱们家大老爷并太太,和东府的珍大爷太太都在里边呢。” 听闻此言,宝钗转头看向自己母亲轻声地说道: “既这样,咱们先回去。等到明日,我们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前面这句话自然是说与自己母亲听,后边的却是说给这丫鬟的。 “姑娘放心,等一会子,奴婢便禀告老太太。”她抿嘴一笑,露出腮边的一个小酒窝。 宝钗点点头,不再多言便和薛姨妈往回走,和自己母亲的惶恐不安相比,她的心头却是稳定许多。 “珍珠,老太太问,可是外面有客来?” 薛姨妈二人刚走,便瞧见鸳鸯,挑开帘子走出来,瞅着往院子里走的珍珠问道。 贾府里伺候老太太的八个丫鬟,都是有各自的名字,其中原本的珍珠被给了宝玉,后改了袭人,老太太这里便添了新的珍珠。 此时她听到鸳鸯喊自己的名字,有些无奈地小声地呢喃着:“这名字真晦气。” 鸳鸯耳朵最尖,此时听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有些好奇地打量对方:“说什么呢?还不赶紧说是谁来了?” 珍珠笑着摇摇头,指了指门口,悄悄地在鸳鸯耳嘟囔着:“还能是谁,东北角的贵客呗。不过今儿这样子,好像不大自在的模样。” 听了这话,鸳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眼中划过些许不喜,她拧了一把珍珠的腮边说道:“小蹄子又作死呢,为了你这张嘴,平白不知挨了多少打骂,如今还不注意。 不管她们来做什么,终究是二太太娘家的人,该给的体面哪能缺了一分。” 珍珠吐吐舌头轻轻地点头,见鸳鸯又往屋里走,也是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她虽是个奴才,却也看不上,为了攀附富贵,将自己的女儿扔出去受罪的。 真当这世家大族是那么好进的?真真是,被权势蒙了眼。 珍珠心中不屑,却也回到了门下,本来她是贾母身旁的大丫鬟,是不用在这儿等着伺候的。 不过今日特殊,里边不但人多,而且事态严峻,因此她便守在这里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她刚站定,却听得另一边鸳鸯向贾母禀告。 “老太太,才刚是姨太太过来,她知道老太太这儿忙,便让珍珠带话,明儿再来请安。”鸳鸯口中说着,又去给贾母众人换上一杯新茶。看对方的颜色稍霁,这才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位于下首的凤姐。 瞧着凤姐,脸色有些难看,鸳鸯心头暗叹一声,却也不再多言,悄悄地退回到贾母的身后。 第118章 王夫人这会儿可顾不得其他,就算是听到自己亲妹妹来过,也丝毫没有让其有半分的风神,只一心一意地在贾母面前哭。 “老太太,我们元儿受了大冤屈了,这日后可怎么办呢。且别说她入宫这么多年,蹉跎年华。 便说被那起子小人诬陷,又去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竟又随随便便被指婚,这日后可怎么办呢。” 这番话,已经被她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回。此时在座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脑袋一阵阵地发疼。 贾珍求救似地看向贾赦,眼中全是哀求。 好叔叔让她停了哭声吧。 贾赦撇了撇嘴,白了贾珍一眼,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反倒是一旁的邢夫人瞧着王夫人的哭嚎,眼中闪过不屑,用帕子遮了遮上翘的嘴角。 往日里的威风都不知道哪去了,如今倒显出来,这等的模样。 想起王夫人以前对自己,那透着两分不屑的眼神,邢夫人更觉得解气。她端起旁边的茶,撇下浮沫,润润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装模作样: “弟妹快别哭了,倒叫咱们心都快碎了。如今圣旨已经下了,老太太又能怎样?总不能去抗旨吧,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不管如何,也有这圣上的指婚,咱们只能笑着应承,哪里在能这里哭嚎。 若是一时,被那起子小人告了状,万一两位圣人怀疑咱们另有居心,到时岂不是连累全家。” 邢夫人本来不过是说风凉话,可是随着话说下去,她自己也有些吓得,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神瞟了瞟外边。 “正是如此,婶子还是不要如此,不管如何,大妹妹那边已经是定了的,咱们只能认了。”贾珍也出言劝解,毕竟如今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办。 原本元春是板上钉钉的宫里人,可谁能想到会出了这等的乱子。 原本王夫人还在哭,刚刚听了邢夫人的话,就有些气得胸口发闷。再听贾珍也搭言,她忍不住便有些双眼向上翻。 鸳鸯本来在后边低垂双目,只当自己是隐形人。可未曾想到,王夫人突然如此,她一惊之下也顾不得其她,先上前摁住对方的人中。 “珍珠,小蹄子还不赶紧进来。”鸳鸯口中呼喝着,外面的珍珠听了叫喊,立刻掀开帘子进来。 瞧见这一番光景,她二话不说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指节大的小瓶儿。 将瓶子凑在王夫人的鼻下,配合着鸳鸯的按压。很快,王夫人便悠悠地叹息一声,缓了过了。 此时她身上仿佛只觉得被千钧石磨碾过,竟是再也无法大声地啼哭,王夫人的脸庞上滑下两道泪痕。 “罢了罢了,你再哭又有什么用,儿女都是债。便是你今日活活在这哭死,来日她又未必会心疼你。”贾母口中说着,无奈地捶着自己手中的紫檀寿星献宝拐杖。 “如今便是我,舍去这张老脸,也没有办法请得万岁爷回心转意。”贾母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元春的事情,看着简单,实际上却是皇家的警告。 也是因此元春的婚事没有回圜余地,若是真的去闹,后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往好处想,元儿在宫中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出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 虽说官职低一些,但毕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家中也算得上是清流门户,如此看来也不算是辱没了元儿。” 贾母的话很明白,以元春现在的身份,能够嫁给对方已然是不错了。 今日自从知晓元春被指婚,王夫人便闹到了现在,一两个时辰过去,便是贾母身体再好,也不禁被她闹得头昏脑涨。 她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去吧,都回去吧,这件事情已然如此了。” 眼见着自己的哭毫无用,王夫人只得在凤姐的搀扶下站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荣禧堂,王夫人站定脚步,转头死死地盯住荣禧堂方向。 第63章 荣禧堂后院此时静悄悄地,前面的喧闹似乎被阻隔在一门之外。 一卷珠帘内侧,一名十七八的少女侧坐炕边,一枚黑子在指尖翻飞。 她眉目并不算绝色,却比寻常女子多了份温柔可亲,偏偏此时双目低垂,面无表情地让人有几分不安。 “姑娘还坐着呢?”司棋从外面跑进来,用帕子给自己扇风,随口问一直守在外间的绣橘。 绣橘见是她,连忙点头,小心的指了指里面,有些担心的说道:“已经出神一早上了,最近姑娘这是怎么了……” 听了绣橘这话,司棋咬咬下唇,就想往里边进,不承想被对方一把拦住。 “好姐姐,姑娘说了,不许人扰了她。”绣橘怯生生地说道,若是往日还好说。这些天,二姑娘看着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竟然是不敢有半分违背。 绣橘的话让司棋也是有些踟蹰起来,她伸头瞧了瞧,里边眼见着迎春仍旧是低头沉思,垂眸不语。 “这可怎么说的,前些日子护国寺回来就不对劲儿,后来好不容易好些了,三姑娘来求着下了盘棋便又这样了。”司棋是个急性子,眼见着迎春如此忍不住跺脚叹气。 本来二姑娘便不喜欢说话,可如今竟是越发地,奔着四姑娘的模样去了。 司棋心头琢磨,透过珠帘打量着自家主子。不过好在就算姑娘再有变化,也不过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倒少了那等不着三两的上前撕掳。 第119章 最近连姑娘的奶娘,都老实许多。 两个丫鬟的对话,都被坐在里间的迎春听得真真切切。 她本懒得理二人,可是司棋带着热度的目光,让她再也无法沉思。 将手指尖的黑子,放回棋盒之中,她轻叹一口气。 “司棋,外面怎么那么吵。”此时迎春心知,自己若想要得一方清静,少不得要让司棋把想说的话说完。 “姑娘不知道,今儿外面可热闹……”司棋是个性格泼辣的,平素里从没在说话上有磕绊。 今儿听见迎春想要知道外边的情况,掀开帘子便凑了上去,在她耳边好一顿说。 迎春本来不过是想引着对方说话,让她说够了自己离去,可未曾想到后边倒是有些入神。 当听见王夫人无奈被请出去,迎春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笑意,反而紧紧地皱起一弯柳叶眉。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表现,使得原本手中比划的司棋,说话越发的小声起来。 “姑娘?” 绣橘年纪最小,此时说话尚且有几分直来直去,眼见着迎春如此忍不住张口询问: “姑娘这是怎么了?平素里老太太抬举二房,咱们大房这边一直抬不起头来,今儿这事儿不是好事儿吗?” 小丫头虽然伶俐,到底年纪上差了几分。此时只觉得二房终于被打压,大房虽不至于说翻身当家,但总归要能多喘一口气儿。 迎春摇摇头,她低着头思索了一下,然后细细地吩咐道:“这几日我不管你们怎样想,哪里都不许去,都在我跟前待着。 就算是有人吩咐你们去做什么,也万不可没有我的命令,随意地跟人走。” 这话一说,绣橘和司棋都是大惊失色,须知自家小姐平素是个什么性格?如今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司棋伸手就要去按迎春的额头,却被她向后一缩躲掉。 绣橘更是瞬间眼眶一红,颤巍巍地问道:“姑娘可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赖爷爷。” 看着两人如此,迎春心头无奈。两人算是在这贾府之中,唯二把自己放在心头的。 她一直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纵然有着小姐的名头,可如今眼前只有这两个人在乎自己。 迎春叹息着,伸手按住便要往外跑的绣橘。自己虽是个软弱无能的,但却也能看得几分明白。偏自己身边这两个,却都是单纯如同稚子。 “别乱跑,且听我说。”迎春心中琢磨,总不能让她们这样乱撞,她慢悠悠地说道:“二婶一直想要以女为贵,甚至在某些作派上早就体现出来。 因此元春姐姐的事情,对于婶娘可算得上是打击极大。若是往常还好,可如今,因为先前赵姨娘的事情,婶娘心中便不自在。 这会子可巧又加上元春姐姐,这一次老太太又无意替她出头,以婶娘的脾气定然会心头怨恨。” 迎春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看着眼前自己两个丫头,或是茫然或是惊恐的表情,她无奈地叹息。 她不是傻子,善棋者皆善谋断。她往日里,宁愿做一根木头,也不过是看得太明白罢了。 “你们别瞎想,我没中邪,也没有被邪祟冲到。往日里之所以那样,不过是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想要有个结局,也不过是妄想罢了。”迎春轻声地解释,她并不在意两个丫头是否能明白。 就如同她说的,善于弈棋者,又怎会是真正的木头。 她以前之所以随波逐流,不过是早已看出贾府行将就木之态。 天下本无不散之筵席,迎春那时只想着得过且过,待到出嫁之后也就罢了。 左不过,在家里不过10来年的光景。 可是她到底忘了一件事情,作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几日定然会有后续,罢了,拿纸笔来,我要给林妹妹写信。 现如今能够有能力的,恐怕也只有林姑父那一边,这样一想,林妹妹怎么也躲不开。” 迎春口中吩咐司棋上前研墨,自己走到桌前,取出一叠洒金信纸,低头沉思该如何措辞。 司棋置没反应过来,绣橘倒是极为的敏捷,跟在迎春的身后替她整理笔墨。 “绣橘,你去瞧瞧你奶奶在做什么,只把今儿这事儿告诉她。跟她说,若是她再不收敛,出了问题,我也救不了她。 如今我也大了,纵然是在考虑往日的情面,却也总要顾及主仆的名分。若是她不想,我便回了老太太,送她出去。” 绣橘木然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墨条交到司棋手上,自己就往外走,在挑帘子出去的时候,不自觉地转头看向迎春。 这哪是她们家二姑娘?怎么多了几分三姑娘的厉害?也不对,她们家三姑娘,是会直接冲上去教训的,不会这样上口威胁。 一旁的司棋也是一个想法,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古怪。 迎春没有理会二人,反而专心致志地思索该如何措辞。 当她落笔完成,司棋仍旧是双目无神的研墨,迎春无奈地叹息道:“还不快住手,净糟践我这点子松烟。” 听到迎春的话,司棋这才回过神,低头一看自己不知不觉,竟是磨了半匣的松烟墨。 “姑娘。” 没等司棋再说什么,迎春摇了摇头,看了眼外边,如今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她慢悠悠地说道:“往日里我不管你,可如今,我却是要说两句了。 第120章 你要是喜欢你那表弟,便不要万事顺着他,好好的让他去向你母亲提亲。倘或一时闹出事来,你就指一个死字。” 这句话好似是一道惊雷,劈在司棋的头上。她猛然觉得眼前一黑,随即便膝盖发软,扑通一声跪在迎春桌旁。 “姑娘……姑娘我……”司棋张嘴想要解释,可一时却说不出什么,她看着迎春那平静的双眸,嘴唇颤抖。 姑娘怎么会知道的,姑娘知道多少,姑娘会不会把这件事情禀告老太太? 一时之间,司棋心乱如麻,想要求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只能用双目哀求。 迎春看着仿佛瞬间被打断脊梁的司棋,她静静地摇头叹息:“起来吧,也是因为我之前不上心,所以让你们不知受多少委屈。 左不过提醒你一句,若是你听便罢了,若是不听也便罢了。去把这封信送到林姑娘那,可记得万不可假手于人,去到外边找你母亲。” 迎春这边口中吩咐着,一边挥手,让已经惊骇欲绝的司棋出去。她本来已经认命,可是黛玉的出现,让她觉得好像这世间,并不只有任命一种活法。 “别在这傻跪着,赶紧去吧。”迎春吩咐完便瞧见,司棋仍旧木讷,当下里再次叫醒对方。 司棋当下点头,浑浑噩噩的捏着信便往外走,一直坐到车上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她们家姑娘这是开了窍,还是转了性,竟然是与往日完全不同。 司棋只觉心跳如擂鼓一般,她此时再回想迎春的话,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去见自己的情郎。 只是如今正事在身上,总要先去林家把信送到。 等送完了信,自己便回去见那小冤家。若是他有半点反悔,自己拼上命不要,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司棋这儿心头下定决心,因此将信送到林府,眼瞅着琉璃将信接走,便直接回去荣国府后巷,去找自己的表弟潘又安。 而琉璃这边,则将信送到前院儿的书房之中。此时水豫宸手中捧着一卷游记,低声向黛玉说着什么。 琉璃脚步停顿,想着先出声。却不承想,刚刚还在说话的二人竟是一同停顿下来,抬头看向自己。 “小姐,迎春小姐的信,特地让司棋送来的说是万不可给其他人。”琉璃见二人发现,便也不再停顿,撩起裙角,便进到书房之中。 本来黛玉的书房在二门内,如今她领了官职。林海夫妇心头琢磨,恐怕日后会多有公事来往,因此便在二门外,替她整理出一座院落,充作书房之用。 黛玉对此尚且一般,偏偏水豫宸却是极为欢喜。 须知若是他每每出入林府的内院,此时她们刚刚回京不久还好。若是来时,年长日久对于黛玉的声誉却有些妨碍。 如今却是来往自如,实在是一件大喜事。二人今日没事,便在一处看游记,正说着东临沧海之言,便见到琉璃走了进来。 听的是迎春的信,水豫宸眼中划过狐疑,转头看着自己青梅。 “且拿给我,恐怕又是荣国府那儿出了什么事儿吧。”前一句自然是对着琉璃所说,后边的则是回答水豫宸。 想到荣国府那个烂摊子,水豫宸脸色有些阴沉。 “这些人,就没一个消停。” 黛玉抿紧双唇,没再说话,她接过琉璃送过来的信展开,便看见熟悉的字体。 待将信件看完,黛玉仔细思索,然后递给琉璃吩咐道:“去把这个送到母亲那里,另外去准备两份礼物。” 琉璃连忙称是,她虽不知为何要准备礼物,但仍旧按照黛玉所言。 “怎么突然准备礼物?”水豫宸有些好奇,刚刚的信天也一起瞧了,怎么就没看出来,会有需要准备礼物的。 黛玉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地摇头:“偏偏你就是这样,万物不萦于心。 迎春姐姐信上说了三件事情,第一件便是薛家那位姐姐并非是个好相与的。” 黛玉伸出一根手指,仔细地解释道,随即又伸出第二指。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因为元春姐姐指婚之事,王夫人极为不满,恐怕会烦到母亲的头上。 第三件事,便是迎春姐姐,希望我能够帮她保下司棋的一条性命。” 这三件事情,水豫宸一件都没有从书信上看得出来。 此时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和黛玉看的就不是一封信。 眼看着自己竹马难得有几分呆样,黛玉忍不住用手边的帕子,在对方的眼前晃了两晃。 “哪里来的呆雁,竟是怎么也叫不回还。”黛玉说着,一双眼眸笑得,弯成两道月牙。 水豫宸自知被取笑,看着对方这一副娇俏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黛玉直挺的俏鼻。 “你这人越发的促狭起来了,哪里是有什么呆雁,我却是从未见过。 再者说,可怎么说的,那一位的信件,我也瞧了,怎么也没看出来有你说的那些。” 水豫宸仍旧有些不解。 看着对方少有着茫然之色,黛玉轻笑一声,仔细地替他解释。 “原来如此……我真没想到,一封信里竟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水豫宸笑着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夸赞黛玉聪慧,还是该说迎春想得复杂。 黛玉捂唇轻笑解释道:“你不知道,二姐姐那个人,看着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1。 第121章 但实际上二姐姐那个人最擅长棋艺,是一个下一步看三步的。 我虽不知她为何往日那一般,但想来走不过,离不开身世二字。” 黛玉性格温柔,最是替人着想。因此,稍一思索迎春之事,便能明白个六七分。 她轻叹一声,却是对于嫡庶有了更多的理解。 “二姐姐太难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回来晚了,今天补充一下4000字的肥章哦。 第64章 听到黛玉的话,水豫宸侧头看向垂眸叹气的对方。 “是嫡出庶出又怎么样,其实倒也不必太过在意这个。” 对于嫡庶之分,水豫宸有着自己的见解,在他看来不管嫡也好庶也罢,终归都流着同样的血脉。 “便比如我大哥,他也是庶出,不是照样当太上皇吗!他这一辈子就没立过皇后,真的要算起来,我侄子不也是庶出?就算是我自己,我母后也是追封的。”水豫宸淡淡地说道,他是真没把嫡庶放在眼中。 可在旁人听来便有些大逆不道,黛玉摇头无奈,看了一眼对方,狠狠的在他额头上戳了一把。 “又犯了这顺口胡说的性子,皇家哪里能够和其他人家相比?便是同样为妾,皇家那是妃嫔,又哪里是妾室。”不知是被水豫宸气到,黛玉这会儿也说起来这个。 她自知口误,白皙嫩滑如同羊脂的手指,掩住浅粉色的樱唇,黛玉脸上现出一丝尴尬。 “哈哈。”眼看着黛玉这样,水豫宸笑着拍桌,他眉眼间俱是笑意,似桃花开放灼灼。 等见到黛玉脸上羞红一片,这才强忍了笑意,带着几分安慰地说道:“这是事实,你不要多想。再者说,其实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都不太在意这件事的。” “在后宫之中并不是地位越高越好,你的地位越高,便是更出头的橛子。就比如皇帝的真爱淑妃娘娘,表面看着荣宠不过是中上而已。 就是这样,一年还免不得三灾八难呢。这后宫的事情,男人总不好太过插手,也是因此这才一直留着皇后。” 说到这水豫宸停顿一下,实际上对于皇帝这一点,他持保留意见。 “皇后娘娘其实做得挺好的,要我说如今这后宫,比之前朝不知好了多少。”黛玉对于皇后还是挺有好感的,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是个有些病弱,却一直极为通情达理温和的人。 皇后虽说并不像淑妃那般得宠,但是政和帝给了对方足够的尊敬。承恩公府虽不争气,但也没有什么太过出格。 反倒是相比之下,甄贵妃那一边的江南甄家跳得更欢。 水豫宸听着黛玉说话,却并没有反驳对方,反而从一旁的红色洒金螺钿高脚盘里,拿起一只荔枝给黛玉剥开。 “吃个荔枝。你说得的确,我想来,皇上也等不了多久。昨儿夜里江南甄家的,那位太妃就开始发高烧。”水豫宸淡淡地说道,他手上有着最高皇帝掌握的暗卫。因此对于宫中的事情,他不说毫无遗漏,知道个七八分却是有的。 “江南甄家看似是甄贵妃的宠,然而实际上真正支撑的,还是当年老太妃的面子。” 水豫宸见黛玉将荔枝吃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他特地命人600里加急从岭南送过来的。 沿途换人换马,东西一路用冰鉴,保鲜着送到京城。 “若是喜欢,便多吃两个。你自从上次发烧之后,便越发地清瘦起来。”水豫宸上下打量黛玉心头更是心疼,恨不得将自己所知的天材地宝,都堆在眼前的玉娃娃面前。 可惜这一切黛玉却并不领情,她又吃了颗荔枝便不肯再吃,反倒是催着水豫宸说以前的事情。 “你且说说,我倒是有些好奇。” 对于那位甄太妃好奇是真的,对方是太上皇的妃嫔,又是当今的生母,本来生母皇太后的名号是跑不掉的。 可偏偏对方又辞了这份尊位,而最为奇怪的是,太上皇竟然对此毫无反应。 “你怎么对她好奇起来?”水豫宸有些无奈,可瞧着黛玉那满是星光的双眸,他又不自觉的缓缓道来。 这事儿其实有些狗血。 如果说水豫宸是万事不盈于心的洒脱,那么对方便有几分类似于行尸走肉的暮然。但是年轻之时的太上皇,却并非如此。当年的他不但形容俊美,更是文采风流,更兼之性格和顺,是极为完美的太子人选。 当年太上皇刚刚成为太子,江南甄家有两位正当年的闺阁,当时三姑娘已经被指给了太上皇。 大汉朝是以军功立国,因此每年都有春弥合秋弥,其上不但有比武骑射,更有着儿女情长。 本来这一些都不算什么,可是那年秋弥上,却出了件惊天的事情。 还是皇子的太上皇出游,不小心路遇猛虎,侍卫分神之下,竟是差点让太上皇受伤。 还是偶遇的甄家四姑娘挺身相救,却被老虎在背后狠狠地抓了一爪子。 “这甄家四姑娘有救驾之功,再加上当时衣衫被老虎划破,也算得上是和太上皇有了肌肤之亲。 因此当时父皇下旨,便让二人同时入宫。可谁都没想到,两人的入宫竟会使得大哥从意气风发,变成现在的暮气沉沉。 要我说,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两情若无法,从一而终,那边不如不要的好。” 第122章 水豫宸口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不过一会儿从北疆刚送来的榛子,便被他剥了有一小把。 “后来呢?我只知道那一位,后来去世了。”黛玉见水豫宸收住话头,忍不住继续问下去,她有些好奇,后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水豫宸一笑,眉眼间有些得意,他先将榛子放到晴雯送来的白玉盘中,然后推到黛玉的面前笑道:“你先吃,吃了我才讲后边的。” “……”黛玉看着一脸期待的水豫宸,心头一暖,却更添两分无奈。不忍拂了对方的心意,她值得收下,口中催促道:“我吃了,你快说。” 看着黛玉眉眼弯弯,水豫宸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抓了一下,有些烫,还有痒。 他轻咳一声,用一只手盖在脸颊,将自己脸上的燥热压下去。 “大哥跟那位三姑娘是真心相爱,多了个四姑娘,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不过后宫之中,也并非是没有姐妹的存在。 而那位三姑娘自然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自己的姊妹去死吧。因此纵然心头委屈,倒也是顺顺利利地入了宫,可是谁能想到这是最糟糕的开始。” 两位姑娘入宫开始还好,然而在封位之上却出了麻烦。三姑娘那是庶出长女,因此最上皇帝做主,将其封为太子良娣。 本来这个位置绝对算得上是看中甄家,可偏偏问题便出在了此处,三姑娘是庶出,可后边指婚的四姑娘却是嫡女。 太子良娣的位分不低,若是四姑娘入宫低位,则嫡庶不分。若是高位,便是长幼无序。 最后无奈之下,加上又是一下子纳了人家两个女儿,也有几分愧疚的最上皇帝便直接下旨。 哪一位能够生下皇孙,便直接封为太子侧妃,来日太子登基之后,便可成为后宫主位。 “如此一来,倒也是极好的。”黛玉点点头,最上皇帝的这一个主意并不差。 也省得她们姐妹出现嫌隙,毕竟机会平等,差的便是运气。 水豫宸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的说道: “你呀,实在是太过单纯。” 江南甄家自然,对于这一件事情,极为地欣喜。因此在欢欢喜喜领了圣旨之后,便将这事告知了两位姑娘。 又过了一年,这两位甄家的姑娘便在同一日,嫁入了东宫。 三姑娘虽是庶出,性格却是个极为爽利泼辣的,平时又喜欢大说大笑,因此确实更为得到太上皇的喜爱。 四姑娘自幼学习女书女戒,虽容貌更胜一筹,相处之下多少有些乏味。 时来日转,就在三姑娘有孕的不久,四姑娘同时怀孕了。 这一下众人皆是将所有的目光,都关注到孩子身上。毕竟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是太子的侧妃,未来的一宫主位。 她们两人怀孕的时间极近,因此谁也说不上,谁的孩子会先出生。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黛玉心头思索,如今的宫中只有一位甄太妃,而另外一人却从未有人提起,总感觉颇有些莫讳如深。 宫中虽规矩森严。不喜,私下流言,但这等毫无痕迹,未免便有些让人觉得奇怪。 水豫宸点点头,从黛玉吃剩下的白玉盘中,挑了两粒榛子,放在口中咀嚼着。 “的确是出了大事,如今的甄太妃,是当初的四姑娘。三姑娘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中毒去世了,差一点一尸三命。” 听到中毒,黛玉心头一颤,在听差点一尸三命更是脸显苍白: “一尸三命?那位怀的是双胞胎?” 水豫宸摇摇头,他沉思半晌,又向外瞧了一眼,低声的说道: “其实,我前几年好奇翻了卷宗,暗卫的卷宗上,对于那位甄家姑娘的事情,是有疑问的。但是当时的太上皇叫停了。” 听水豫宸说了这话,黛玉不再言语,恐怕那位三姑娘的死,其中还有内情。 “从那位三姑娘死后,大哥便好像被抽走了魂一样,当初父皇还曾经为此时大发雷霆,甚至还用上了鞭子,也没让大哥清醒过来。 好像是那位甄姑娘离去之后,大哥的精气神也被带走了一样。 竟是整整一直颓废到今日,其实之所以会那么早早地,让当今登基归根究底,实在是因为大哥根本就不想管任何事情。 我小时候都有些怀疑,大哥的魂儿是不是跟着那位姑娘一起死了。也是这次才弄明白,若是你有个好歹,留我一人独活,我不过是朽木枯槁而已。” 水豫宸说到此处,双眼紧紧地盯住黛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竟满是紧张。 男子生得桃花之目本容易有些女相,可偏偏水豫宸容颜,却并没有半分的娘气,甚至因为眉宇间的锋锐,颇有些咄咄逼人之色。 然而此时,眉目舒展,眼中情思可窥,不自觉地让人沉迷其中,不忍他再说些什么,只想一并应承下来。 “你……你这人……”黛玉本安心地听故事,不承想,却见水豫宸如此。 她此时只觉得脸上如同火烧,一抹红霞自脸颊而起,转眼间便没入脖颈。 “净是混说,今儿这话定然是你诓我的。”黛玉口中说着,转身便要下炕,水豫宸见状赶忙拦住。 “玉儿……我……”水豫宸心头多了几分慌张,赶忙给青梅赔礼,他心头忐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惹得青梅恼怒。 第123章 黛玉被他拦住,眼见着此时对方额头冒汗,显然是真的急了,这才恨恨地重又坐下。 “你要是再对我说些浑话,我便进宫去告御状去。”黛玉恨恨说道,显然是真的生气了。可偏偏看水豫宸眼中失落,连肩膀都些垮,她又觉得自己言语有些过。 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因此比别个不同,有些话虽过,却也不是故意的,自己也是有些过激。 好半晌也不见水豫宸抬起头,黛玉刚想安慰一下,却见水豫宸猛然抬起头。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要作妖,咳咳,大家猜猜? 第65章 水豫宸的动作让黛玉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指,口中忍不住的说道: “怎么突然一下子,倒是吓到我了。” 水豫宸本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却不承想,竟是又被黛玉忽然打断,一阵委屈忽然染上心头。 又是如此…… “玉儿,你为何在这事儿上躲着我?”水豫宸口中说着,却一眼不错的看着黛玉。青梅素来是个心中有事的,如今这两年越发地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跟他说了。 若是往日里,不必等他说,对方早将一切摆在桌面。难不成真的如同那些人说的,年纪大了自然便有了隔阂? 想到这一点,水豫宸越发的委屈起来,他不知不觉带了两分鼻音:“我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些什么。若是玉儿不高兴,倒不如把话说清楚,也省得如今这样,三天不理四天不见的。” 给贾敏送完信件,回来的琉璃听了个满耳。她刚想上前,却被躲在书架后面的晴雯一把拉住。 只见那丫头用手比了个手势,不肯让琉璃再往前一步。 琉璃无奈摇头,只得用有些焦急的目光看着二人。 水豫宸此时说这个自然是气话,却也是想要让心上人给自己一颗定心丸。 纵然他生来天潢贵胄,纵然他锦衣绮罗,然而在心上人面前,水豫宸仍旧卑微到了尘埃。 其实从几个月前他就能感觉得到,有些时候黛玉似乎在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开始他只以为自己胡思乱想,如今似乎真的有所不同。水豫宸有些气得恨了,桃花眼角尽是隐隐泛着一抹绯红,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黛玉此时也被问住。樱唇开合之间,多了两分心虚。又瞧着水豫宸这个样子,忍不住添了几分心疼。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对方这样,平素里霸王似的人物,竟然在她面前这般模样。 “可怎么说的,如今都是大人了,你也要成家立业的,偏又跟个孩子似的。”黛玉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凑近水豫宸在他的眼角轻擦。 眼瞧着对方像是更委屈了的模样,一时黛玉也是有些心疼。 “如今咱们都大了,又是自由亲近过来的,自然要更加注意,若是一时不当,岂不是毁了你一辈子的名声。” 这话是黛玉的真心话,自她和母亲进京,贾敏便特地提点过黛玉。水豫宸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与她又是自幼青梅竹马,彼此间顾忌少了太多。 因此,不管是日后他们二人会如何,如今总该在大面上不能有纰漏,不然不只毁了她,也毁了他。 按照母亲之言:“九皇爷素来是个性格率真的,你们二人若真是情投意合也好,是青梅竹马也罢。 终归你的事情还没有个决断,就是为了九皇爷,有些地方你也要注意些。 你这孩子,我素来知道是个胆大的。但你却也是个心中有丘壑的,可九皇爷不同,他被宠得太过了。 若是来日你们之间,真的没有缘分,你如今与他太过接近,反倒是害了他。” 实话说,贾敏并不担心,若是来日二人走不到一起,自己的女儿会出什么状况。 黛玉看似纤弱,实际上内心却是极强。也是因此,贾敏并不必担忧,女儿会因感情上的事情沉沦,她的心中天下万民更多一些。 相反,看似意气风发的水豫宸,才是最让贾敏担心的。 水豫宸的身份太高了,高到他与皇位触手可及。若是来日黛玉被指给他人,而理由就是因为皇位,贾敏几乎不敢想象,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初的八王之乱才平息多久?京城中血厚三尺,尸骨如山,那种景象她再也不想看见。 因此贾敏这才一遍遍的耳提面命,黛玉心中知道母亲是为了自己和水豫宸好,便也一直照做。只是到底有些时候,情字难言,反倒是露出忽冷忽热之态。 此时眼见着心上人如此,黛玉丝毫不觉得对方有些女气,反而心疼不已。 她按着水豫宸坐下,伸手抬起对方的下颚,口中无奈道:“你这人,性子越发的磨人起来,真真是个磨人精。” 黛玉口中说着,手下却轻柔地替对方擦去,额角的汗和眼角绯红。 她手中动作,衣袖拉扯之间,脖颈处便露出一抹彩线。那线仿佛是不知缠到哪里,让黛玉的动作有些不适。 “果然是磨人精,如今它也来磨我。”黛玉无奈叹气,将彩绳从自己的领子处掏出,随即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正是那一块金香玉。 眼瞧着对方自怀中掏出金香玉,水豫宸的脸慢慢开始发热,先是脖颈,随后是耳廓,渐渐的蔓延到了整个脸颊。 第124章 这块玉是有来历的,当初外邦进贡的时候,几位皇子都有些眼热。 还是最上皇帝最后拍板,直接收入了自己的库中,私下里告诉水豫宸,这个是给他未来儿媳妇儿的。 他一直未曾瞧见黛玉,将这一块玉在外携带,便以为对方一直没戴着。 却不知这人竟一直随身携带着。那金镶玉穿着五彩绳,五彩绳上又用大小不一的圆润珍珠做了花样,看起来极为地精致。 水豫宸低头不语,他这会子也冷静了下来,知道刚刚是自己的错。 也不知为何,黛玉松开手,再瞧水豫宸竟觉得眼前的人蔫哒哒的。倒像是院子里养的那一条小白狗,此时耳朵垂着,颇有几分可怜之态。 一股莫名的笑意涌上心头,黛玉赶忙忍住自己上翘的唇角,她故作镇静地轻咳一声: “你这人只知道闹我,却不知道如今大局未定,若是一时出了变数,该如何自处。” 鬼使神差地黛玉说出这一番话,躲在书架后边的晴雯和琉璃,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悄悄地往后退。 这可不兴听啊。 水豫宸瞟了眼消失不见的裙摆,双眸闪过一抹流光,他伸手扯了扯黛玉的袖子。 若是往常,黛玉早挥开衣袖,可偏偏今日对方这样,倒让她有些不忍心。 正琢磨着该怎么安抚对方,便又听水豫宸说道: “其实,……” 水豫宸这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连续数次被打断,水豫宸再也忍不了了,他站起来便要出去查看,到底是谁耽误他。 万一玉儿觉得他不行怎么办?丢了媳妇,能赔他一个吗?能吗? 却不承想,刚一挑帘,却看见贾敏脸色难看至极行来。 “夫人?”水豫宸瞬间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又转头看了看黛玉,有些茫然。 差点又被竹马那一眼求救给逗笑,黛玉如今都有些忍不住心疼对方,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臂,随即这才问道: “可是怎么了?母亲这般模样,难不成有人气到母亲?” 看着贾敏那铁青的脸庞,黛玉有些不解,她上前想要搀扶对方,却被贾敏一把抓住。 “真真是气死我了,你且随我去荣国府,把二丫头抢回来。当爹的都不心疼,竟然还让后娘给我报信儿,我今儿便是拼了要和大哥撕破脸,也要把二丫的抢回来。”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除了二丫头,能让黛玉和水豫宸明白,这件事情的牵扯人乃是迎春外,其他却是迷迷糊糊。 黛玉伸手扶住自己的母亲轻声地劝道:“母亲仔细身体,若是一时气恼了,伤了身,可让女儿怎么办。 母亲且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敏抚着胸口深呼吸,她这一会儿看见女儿也冷静下来。又敲进一旁的水豫宸,此时却有机觉得自己刚刚失态了。 有心想避着水豫宸,可是贾敏看向自己的女儿…… 她咬了咬牙,这才说道:“今儿不是二丫头送来的信吗,我瞧着也是心中多有些不落忍,二丫头姨娘死的早,邢夫人的位置尴尬,大哥只顾着酒色,其他全不在心上。 就想着也替她准备准备……” 贾敏本来也是慈母心肠,加上这一次迎春所做的,实在是正正好好点在了她的心尖上。 可不曾想到,刚接完信件,紧接着又来一封,却是邢夫人所写的。 对于邢夫人,贾敏没什么想法,实际上若真的算起来,她最喜欢的是前面的那一位。因此,对于邢夫人、王夫人不过是面子情。 因此,平素里对于她们的来信并不太在意。因上而下,自然身旁的丫头,对于她们的信息也就不再在意。 可今日里迎春的这封信送到,惹得贾敏情绪上涌,准备不少东西要谢自己的这个侄女。 倒是让她身旁的丫鬟一时想起来,前天邢夫人曾经送过来一封信。 “之前太太心情不好,奴婢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此这封信送到时奴婢问了,那接信的小厮说是寻常的请安信。奴婢便自作主张,先放到了匣子里,等每五日一匣的时候才给太太。”她口中说着,送上一封信,正是邢夫人的笔体。 自从贾敏回京之后,邢夫人便经常给贾敏写信,贾母也是如此,甚至东府的尤氏也是,贾家其他人有时候也会跟风。 开始贾敏还仔细查看,后来便放出这一类的,每五日攒一匣子送到里边。 今日里说起荣国府的大房,那丫鬟便想到了这个,赶忙把对方的信取来送到贾敏面前。 这回子贾敏正心思百转柔肠,她爱屋及乌,便也高看了邢夫人一眼。她将信打开,却未曾想到这封信并不是简单的请安信。 “大哥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将女儿随便许配。还不如大嫂,大嫂至少还会命下人去到人家问问,府上爷们儿的脾气秉性如何。 喝上一顿酒,便将女儿卖了,这成什么体统。” 贾敏说着气得直拍扶手。 第66章 水豫宸和黛玉对视一眼,具是有些诧异,黛玉轻咬下唇,口中安抚道: “母亲仔细气坏了身子,大舅舅素来,是个不在内宅上上心的,想必是被人蒙蔽的。好在大舅妈如今给母亲报了信儿。” 对于自己的大舅舅,黛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若说对方是个心中没数只顾花天酒地的,可偏偏他又是个心里明白的。 第125章 若是真的说,大舅舅扮猪吃老虎,偏偏这么多年下来只瞧见他胡作非为。 也是因着大舅舅,大舅妈在婆婆面前也是时常被冷了脸,好在大舅妈是个有些小聪明的。 这么多年,邢夫人一直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然这一次对方会写信给自己的小姑子,说迎春之事,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理由,到底救下二姐姐一命。若不然,真的让大舅舅胡作非为,定下婚事,二姐姐这一辈子就毁了。 实际上今儿这事儿,不说黛玉这边莫名其妙,便是邢夫人身边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善保家的自认乃是,邢夫人身边第一人,如今回想起这两日的光景,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呢。 给贾敏写信这件事,邢夫人没有瞒王善保家的,毕竟她还是要王善保登门送信。因此这些日子,王善保家的便一直吞吞吐吐,想要探一探邢夫人的口风。 好容易找到了机会,贾赦又被人请走吃席作乐,邢夫人则在后院里查看今年的租子。 王善保家的这才大着胆子,小声地询问邢夫人。别看对外边邢夫人好像是个摆设,不但管不住自己家老爷,只一味地招揽钱财。 她们这些下人却心中清楚,太太之所以不管老爷,不过就是不在乎罢了。 邢夫人没理对方,仍旧看着手中的账本儿,一直翻到空白,这才将账本合起放在桌上。 “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巴结姑太太?”邢夫人哪儿不知道,王善保家的想要问什么? 她手指轻轻点了点账本,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别老跟我在这打马虎眼,我知道你的心思。” 王善保家的嘿嘿一笑,赶忙双手捧着茶盅,给邢夫人送到跟前。 “奴婢是太太调教出来的,太太一眼就能知道奴婢想说什么。”王善保家的笑呵呵的说道。 这话的确不假,王善保家的本是邢夫人的陪房。虽看着似乎不大得宠,可实话说,这辈子她比一般官家太太都要受用。只瞧那一双虽有岁月,却仍旧细嫩的双手就知道。 “老货。”邢夫人伸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又用帕子擦了擦唇角,这才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担心你那外孙女吧?我不是之前答应你了?等到迎春出嫁便把她放出去。” 听邢夫人说这话,王善保家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她双手作揖道:“我的太太老佛爷诶,要不怎么说,阖府就您是有着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呢。” 邢夫人勾勾唇角,眼中有些得意之色。 本来依着王善保家的想法,是让自己的外孙女走之前,赵姨娘的老路,可惜那丫头不争气。 想起私定终身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便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事儿。 然而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由着她们胡来,老爷太太真的怒起来可是要命的。 邢夫人瞧了眼,神色不定的王善保家的,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这王善保家的,最近为何总是提及她外孙女?司棋可是大丫鬟,月例银子不少赏赐更多,若是嫁了出去,这银子可就拿不到手。 往常,但凡有这样的巧宗,多少人打破了脑袋也要挤进去,偏王善保家的这些日子,三番两次提起竟有些急不可耐…… 邢夫人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对方,口中疑惑道: “你怎么三天两头地提她,可是二丫头那儿出了什么事? 还是……你那外孙女可是心急了?难不成……我可告诉你,二丫头不管怎么样都是荣国府的小姐,她的贴身大丫鬟绝不能出事。” 邢夫人原本还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不承想,此时忽见的王善保家得这样,她想起之前对方突然求着自己,说想将外孙女放出去自己婚配。 心头越发觉得不对起来,邢夫人脸色变化,渐渐的铁青色,她重重一拍桌子,冷声道: “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有半点隐瞒,别怪我,几辈子的情面都不讲了,立刻全家发卖出去。” 邢夫人虽不管家,可是却管着自己的院子,将军府中她可是说一不二的。 别说直接发卖给王善保家,便是再多上几家人也无所谓。 王善保家的,本来就在心虚,这会儿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不敢再隐瞒,只得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出来。 邢夫人本来是想要诈一诈对方,可未曾想到,最后被吓到的人竟是自己。 贾赦有个通房丫头,名字叫秋桐,这丫头本来就是家生子,和王善保家的亲家有几分瓜葛。 王善保家的之所以这么着急求邢夫人,那也是因为,她从秋桐那儿听来了不得了的消息。 “听说咱们大老爷,要把二姑娘许配出去。如今已经选定了两户人家,只是看最后两边谁更合适罢了。”王善保家的颤巍巍的说道,这件事情是她从秋桐那听到的,那是贾赦喝醉酒后跟秋桐所言。 第一家姓孙,名唤孙绍祖,以前上赶着拜门第,算是有了一二分的瓜葛。 如今二十几岁便已经是个五品官儿了,最近更是想要上下打点,更高一步。唯一可惜的便是是个武官,因此,这才被拖累了好几年。 至于第二家,这家可厉害了。如今虽是白丁,可却有着天大的靠山,正是出自乌家。 第126章 提起这乌家,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大皇子妃了,如今,这要求娶迎春的正是大皇子妃的庶弟。 提起大皇子妃,邢夫人眉头一皱当下了摇头说道:“孙家还罢了,这乌家断不可作亲。” 大皇子妃出自镇海侯乌家,这家实在是乌烟瘴气,镇海侯是个留恋多情的,因此嫡庶不分,这几年在京城中都成了一景。 “那镇海侯乌家,四五房相互倾轧,镇海候夫人当年死的不明不白,京城多少人家都知道。 这女子成婚如同第二次投胎,若是真的嫁到她家去,岂不是落进火坑,入了虎狼之地。” 邢夫人虽对迎春没什么感情,素日里也厌烦她太过木讷,可到底也要叫她一声太太,因此一听到镇海侯家,便直接说这亲不成。 倒是孙家上有几分考虑的余地。 然而未曾想,她不过是命下面人悄悄的打听下,却得到了吓死人的消息。 邢夫人手中捏着王善保家两个儿子的回报,整个身体都在打着哆嗦,她看看信纸,又盯着王善保家的问道: “这是真的?不是在骗我!” 王善保家的自认这会儿确实惹了大祸,当下里蔫头耷脑地点点头。 “奴婢让奴婢的儿子去的,就为了怕出问题,特地让两个儿子都换了衣服,又去访了左右邻居,还有孙家的门房和后边负责倒金汁的。” 为了自家外孙女,王善保家的这一次,可是拼了出去了。不但将两个儿子全放了出去不说,还有掏出私房上下打点。 未曾想到这结果,不只是差强人意,简直是晴天霹雳。 “这……万不可。这孙家比乌家还吓人。 这亲是做不得,若是……若是真的做了这亲,我在京中哪还有名声可言?便是脊梁骨也得被戳烂了。” 邢夫人这会儿手上直哆嗦,额头冒冷汗,就算是填房,也不能这样糟践庶出的女儿。 这孙绍祖简直是比老爷还要荒唐,但凡是家中的女子,略年轻些的,就一个都没放过。 一旁的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花容失色连忙附和。 这一会儿她哪里还有,让外孙女去学赵姨娘的想法。她打定主意,若是能行这就将对方带回家去,至少还能清清白白的。 若是跟着去了孙家,几辈子的老脸都得丢尽了。 邢夫人捂着胸口,缓了好一阵儿,这才喘匀气息。她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到桌前,先给贾敏修书一封,再将那两张信纸一并塞了进去。 “就是死,这事儿也给拦着老爷。”邢夫人最后手都在哆嗦,简直是,简直是亘古奇闻。 也是因为如此,当邢夫人听到姑太太上门的消息之时,极为高兴。 本来她今日是给贾母告了假的,实在是王夫人最近像个疯子,烦得她不行。 邢夫人一时懒得理会对方,恰巧自己心口不舒服,索性便在院子里休息。这会儿听了,对方来到赶忙令人给自己换衣服。 一等将军府虽与荣国府是在一体,大门却不是一个。邢夫人这边收拾停当,坐上朱轮车来到荣禧堂这一头,便过了有两刻钟。 然而还未等进门便听见,一道清凉的少年音,对方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从未想到,似荣国府这等诗礼簪缨世家,竟会如此儿戏。 别人我不管,只是贾迎春于一桩案件有功,最上皇帝那里也是挂了名号的,岂容你们这等人作践?” 紧接着便是自己小姑子贾敏的声音:“不错,就是如此。我倒是要问问大哥哥,若是养不起女儿,便让我直接带走,我还出得起一副嫁妆。” 邢夫人原本被人扶着往里进,此时听了这话,她停住脚步,脸上划过一抹囧然。 自己这是进去看笑话,然后被老爷迁怒,还是进去看笑话,管他迁怒不迁怒呢? 【作者有话说】 邢夫人其实挺不待见迎春的,但是在事先知道的情况下,她必须得阻止孙绍祖,因为在当时的条件背景下,别人不会说贾赦的问题,却会说她这个继母的问题。 本文里的邢夫人是个有点脑子有点心机,没那么蠢的,她所想要做的就是攥好手里的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王善宝家的想把外孙女薅出来,结果把两边议亲的事情给曝光了,邢夫人为了名声,也得把这事儿搞砸。本来也可以告诉贾母,但是为了保险,她直接选择了最大成功率的人选——贾敏。 至于小可爱说霸道总裁林妹妹,小娇妻水妖精这个嘛……其实挺贴切的,水妖精在林妹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可是两副面孔。 第67章 邢夫人这边听了满耳朵,一旁的王善保家的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吓得一缩脖子,眼神中带着几分诡异。 里边到现在未听见大老爷的声音,可是只凭想象也能够知道,如今里边老太太和大老爷的脸色定然不好。 她胆怯地看向自家主子,不知道要不要扶着对方往里边走。毕竟这要是冲了上去,大太太未必有什么事儿,自己免不了被老太太记住,未来可就难过了。 正忐忑,便感觉到邢夫人脚步移动,她一抬头,便看到对方那唇边的一抹冷笑。 王善保家的不敢再多看,自家主子如今越发的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她素来是个没脑子的,还是老实的缩在后面为好。 第127章 邢夫人压根不在乎王善保家的这会儿想什么,她只是听着里边贾母的说话,便觉得可笑。 里边那位男子是谁她心知肚明,如今荣国府是个什么光景?不过是面上好看,贾母这个老太君,也不过就是被家里人捧着罢了。 老太太是失心疯了?竟然还敢跟九皇爷摆什么谱?真当九皇爷是好惹的,京城之中谁不知道九皇爷的脾气,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 果然,邢夫人刚抬脚迈过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外,便听得水豫宸说话。 却是半点未曾给贾母留颜面。 “谁给你的脸面?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 进到荣禧堂中,邢夫人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贾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九皇爷,往日里对待荣国府,可从未这样不客气。 她看着平素里喜欢出头抓尖儿的凤姐儿,这会儿倒像是只鹌鹑,缩在后边不言不语。 “倒是聪明,可惜这心眼从来用不到正点。”邢夫人眼中有些讥讽,只是她和王熙凤是阿大莫笑阿二,不过都是这堂堂荣国府里,被困的活死人罢了。 想到这儿,邢夫人心头有些许的自怜,若是那迎春丫头能有一份好运,也算得上是圆了她的梦。 只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邢夫人看着自己的姑妈和表妹,替自己据理力争,自己却垂头不语地迎春,怒其不争之余更是对其厌烦。 这副模样,还不如自己这个小门小户的。 她不再多想,只顺着平素里丫鬟们走的后道,来到凤姐儿身旁站定。没理会凤姐儿那快抽筋的眼睛,邢夫人只是打量四周。 这是个好地方,看得真清楚,对这个地点邢夫人很满意。她专心致志的打量着如今的情况,看来刚刚在她来之前,贾母不知说了些什么,竟是直接惹恼了水豫宸。 “果然是反了,本王倒不知道,如今竟然还有人在本王的面前,摆老太太的谱? 本王的皇祖母早已经躺在秦陵中多年,却不知道又从哪儿来了位祖母?” 水豫宸这会儿几乎是气笑了,他眼神冰冷的看着贾母,仿佛看一个死物。 究竟是谁给她的胆子,在他的面前充当长辈。若非是看在黛玉的面子上,只这一件事情,荣国府的牌子以后就不必再挂了。 一直以来对于这位老太太,他虽没什么好感,为着自家青梅的面子,也得给她一二分颜面,这次倒是被人蹬鼻子上脸了。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教?”水豫宸语气越发的阴森起来,随着语气的变化,一双眼眸也越发的凛冽。 看着被自己吓到,手中握不住龙头拐杖的贾母,他双眸中填满了讥讽。 既然刚才有胆子摆谱,这会儿为何又缩得像头乌龟?水豫宸心头越发不屑。 这等榆木眼珠,怎么会是自家心上人的外祖母?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水豫宸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转头的冲动,不管如何,总不能让心上人背上骂名。 想到刚刚贾母话里话外的意思,水豫宸恨她恨到了牙根痒痒。什么叫大皇子如今尚在英年。如今虽大皇子妃去世,但镇海侯府还在,日后有了联系,再进一步也不觉尴尬。 本来为了黛玉的面子,他并不打算太多地说话,这一次也不过就是当个威慑。 然而对方说这话,却是让水豫宸猛然警惕起来。 什么叫作黛玉每日里抛头露面不合适,应该在家中学习女德女训,以备皇子的垂青。 什么皇子的垂青,她们知道些什么,又怎么能如此笃定得到皇子的垂青。 水豫宸想起这次迎春的联姻对象之一,就是大皇子妃的娘家,即便是庶子,可是也不至于会突然看上一个五品官的庶女。 想到京城勋贵人家那些背后的弯弯绕,水豫宸瞬间明白贾家和靖海侯府的打算。他再看向荣国府的几人,眼神已经带上了杀气,仿佛是在看着死人。 这是元春毁了,便找替身吗? 原来自从元春被送回荣国府,贾母和王夫人见过元春,这枚棋子在培养了十几年后竟然被废,二人都是十分的气恼。 须知从元春七八岁开始,她们便开始营造元春的不凡,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这才将对方送入宫中。 本想着日后若是能够位列后宫,万一偷天得到一儿半女,也可以保贾家的百年富贵。 然而谁能想到,元春入宫十年,最后竟然成了一枚废子。使得贾母的荣国府中兴大计,中途崩阻。 无奈之下,贾母只得做出,她往日里不可能做出的决断。那便是再扶植一人。 所谓人到用时方知少。 贾家女儿虽多,可惜大都不是这一块料,二丫头是个木头,入宫就是送菜,还会连累家族。三丫头倒是的确可以,可是她到底是个庶出,即便是入宫,起点也太低了。 再者她到底不是王夫人亲生的,还有着贾环这个亲生的弟弟,日后纵然是得宠,恐怕落在宝玉身上的时候也不多。 因此,王夫人并不愿意探春入宫,去接手原本属于元春的那一些关系。反倒是提了个人物,便是她的外甥女薛宝钗。 但这不过是王夫人的异想天开,须知有薛蟠的案子在前,似这等犯案家属,是决计不可能被送入宫中侍奉的。 而且这个案子牵扯不小,不少的勋贵都知道,这件事情压根儿遮掩都没法遮掩。 第128章 若不是因为这个,早就该将薛姨妈等人,送到自己哥哥王子腾处,又哪会容得他们在贾府寄居。 不过就是王子腾那儿,实在是不好安排罢了。 四姑娘倒是样貌出众的,可一是年纪太小,再来她是宁国府那边的,纵然是扶了上去,日后也是人心隔肚皮。 左思右想之下,竟没一个合用的,贾母近日每每左右为难,实在是难以下定决断,为此日日烦忧。 然而没想到平素里,没什么存在感的贾赦突然跳了出来,说镇海侯乌家有意求娶迎春。本来贾母还不相信,结果等知晓后边的原由,她这才信了。 大皇子妃去世,已经有些日子,皇家子弟不可能一直空悬王妃主位,而侧室扶正更是不可能的。 但是让靖海侯府放弃大皇子妃,这个诱人的选择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探过当今的口风,因大皇子妃的胡作非为,当今颇有几分嫌弃乌家,这事满乌家心中明白,基本没有希望再加入一位本家的女子。 因此乌家便有了,曲线作战的想法。 而放眼整个京城,如今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登上大皇子妃宝座的,除了黛玉还有谁? 在利益面前,什么生死仇敌那都是空谈。 可以说这一下子,两家算是一拍即合。贾母本来对于孙家便有几分成见,如今这镇海侯府一出,什么孙绍祖,什么五品官,都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然而还不等敲定迎春的婚事,自己的女儿便急吼吼地上门,跟自己拆台来了。 最可气的还不是为了黛玉的婚事,而是为了迎春的婚事。顶顶让人接受不了的,贾敏竟然请来了水豫宸。 这是拿皇家压她,贾母在叩拜之时身上直哆嗦,那是气的。 不过是个皇爷,他就算地位再高,终究没有办法继承皇位的,哪里值得他这个国公夫人跪求。 没有办法登上那至高的宝座,纵然你辈分再高又有何用?不过终究是个臣子罢了。 梅花拜把子,都是奴几。 也是因此,贾母说话便有些不中听起来:“要我说九殿下还是仔细思索才好,可不要一时冲动,须知虽高台陛下,终究可差着一大截呢。” 贾母最近也是被刺激到了,说话再不过脑子,有几分类似王夫人。元春的事情,不但让王夫人陷入癫狂,她比王夫人也不遑多让。 不然依照贾母谨慎的性格,正常来说,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也是因此,水豫宸这才半点不留情面,直接以势压人。 贾母想的很简单,毕竟水豫宸如今年纪不大,在她眼中还是孩子,而且后宫讲究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水豫宸的母亲出生之后不过数日,便因产后血崩而死。自小到大,纵然是罪上皇帝,对其多有宠爱。但实际上在勋贵们的眼中,这份宠爱漂浮,便如同水面的无根浮萍一般。 更不要说水豫宸的辈分太高,如今的皇帝是他的侄子,以后下一任皇帝可就是孙子辈儿了。 这也注定水豫宸不可能像当今的几位皇子,即便是无法争夺皇位,也可以日后做个太平王爷。 正是因为这一点想头,贾母素日就没把水豫宸放在,和几位皇子同等的面上。恭敬是恭敬,可若说是害怕畏惧,那真的是没有。 今日见水豫宸替迎春说话,贾母气急之下便毫不犹豫地出言敲打,甚至以黛玉的外祖母之言,颇有压迫之意。 可惜贾母就忘了一件事儿,水豫宸的父皇是最上皇帝,可不是手中无权的太上皇。 不要看上皇和上皇帝之间只一字之差,其中差别可及万里。也是贾母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之下,滋生了自大妄为之心。只想着辈分高低却忘记了,大汉朝真正的擎天白玉柱,可是最上皇帝。 水豫宸自幼被最上皇帝捧在手心儿,也就是他和黛玉在一处,被黛玉熏陶了性情,否则…… “真的冤枉啊!这件事情,人家乌家可是十分的有诚意!我又不是卖女儿,哪里能不让她得到好处?这靖海侯家的孩子虽说是个庶子,可是从小当做嫡子教养的,跟嫡子也没有什么区别。”贾赦本来被水豫宸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儿来,这会儿听见贾敏说话,忍不住出言反驳。 听到贾赦的话,水豫宸冷笑了一声,眼神冰凉的看向贾赦: “你还知道他是庶子?可你知不知道,靖海侯府是个什么情况,大皇子妃是怎么死的?”水豫宸说到最后几个字,越发地慢了起来。 他的嗓音介于成年人和少年之间,明明是极为清爽的音色。可是若是慢下来,便有些像是三九天的冰刃,让人不自觉地心头发寒。 贾赦本来坐在他对面,这一会儿不自觉地,身子往后缩了一缩,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之上。 他咽下一口唾沫,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合适不合适,只是想要驱散自己心头的恐惧。 人都说水豫宸性格是个混不吝的。他往日还当是笑谈,皇家之人哪里会不懂得礼数,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虚言。 只是想了想镇海侯府的富贵,他还是勉强压住了自己心头的恐惧,在一旁替完全说不出话的母亲帮腔。 “九皇爷,这件事情毕竟是我贾家的私事,我贾府怎么说也是国公府,自然不可能随意地将女儿嫁出去。自然要门当户对,如今这镇海侯府正当合适。” 第129章 这一会儿贾赦不管其他,他也不去辩解刚刚自己母亲所说的,那一些充当长辈之言。 反正在他眼里,老太太刚才那会儿绝对是得了失心疯了,竟然跟皇家之人去摆长辈的款,谁给她的勇气? “我那女儿有些无盐之志,因此我也未曾想过要送她去高攀,不过就是找个合适的人家,平平淡淡过一生罢了。”贾赦这个人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渣,在他看来,对于迎春他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可这种事,哪里是三两年看得出来的? 这件事情他不敢辩解,也不敢说其他的,按他的所想估计对方是不喜欢孙家,他也不喜欢孙家。 既这样,不如谈靖海侯府联姻,一个庶女嫁给侯府的庶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迎春毕竟是庶女,能够加入靖海侯府已经是高攀了。而且贾赦看得清楚,若是其他人家恐怕以水豫宸的性格,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这等事情,如今对方出面,恐怕归根结底是在自己的侄女身上。 贾赦仔细端详了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黛玉,心头不得不赞叹,也只有黛玉,这等的绝色才能够,让众多天潢贵胄日思夜想。 如今他先将迎春嫁出去,日后两家也算有了关系,到时黛玉再嫁给大皇子,几家联系便更紧密起来。 就是可惜了,眼前这位九皇爷到底是和皇位无缘,不然他倒是觉得对方和黛玉是天生一对。 贾赦晃了晃头,只觉得自己有些想得多了,毕竟人家是谁,就算是与皇位无缘,实惠也少不了的。这就是皇家血脉的尊贵之处,除非造反,不然绝不会跌落尘埃。 可不是自己这个破落户能够比拟的。 水豫宸看了眼,因为摆谱而被自己怼了回去的贾母,又瞧了瞧,自以为是的贾赦,眼中讽刺意味更浓。 这些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水豫宸刚想说话,一旁的贾敏张口说道: “母亲和兄长是铁了心,要做成这门亲事不成?你们就不怕日后会后悔吗?” 今儿贾敏也是气急了,面对自己的母亲、大哥也不再顾及其他,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一次次的遭遇让贾敏,实在是再也忍耐不住。 她猛然站起身看着贾母,死死地盯住对方,一字一句地再次问道: “我说,不管是孙家还是靖海侯府都不堪结亲,即使是这样母亲仍旧要一意孤行?” 贾敏在赌,赌自己的母亲会有一瞬间的心软。她深知,利益交换,在勋贵之间,太过寻常。 然而,却不该用女子的一生来填补。 孙绍祖狼子野心,靖海侯府看似繁荣,然不过是烈火烹油,早有灯枯油干之兆。 她不相信自己,睿智的母亲看不出来,也是因此,贾敏一心一意地想要说服对方。 可惜贾母根本不想回答自己女儿的提问,她只是深沉地叹息了一声,用贾敏无法理解的言语说出: “女子的命早就注定了,敏儿即便是你,也不要妄想和命相争。” 此言颇有些没头没脑,贾敏却是一瞬间,读懂了话中的意思。 贾敏只觉得心头冰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贾母,仿佛第一次见到对方。 “母亲,迎春,她毕竟是你的孙女。” 贾母这一次没有在沉默,反而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的确是我的孙女,所以她为贾家献身,天经地义。” 听闻贾母此言,一直低头不语的迎春,像是被雷击一般,猛地抬起头。 天经地义?什么天经地义?!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五千字,谢谢小可爱们一直的支持。 下一章是迎春崛起,黛玉和水妖精送贾府上天。 贾家将迎来败落的第一波,其实我一直不理解贾母的想法,一直到这里才发现,贾母和黛玉两人之间一直有着根本性的矛盾,俩人根本无法兼容。 第68章 听到天经地义四个字,迎春猛然攥紧手指,掌心传来一阵刺痛,随即指腹传来滑腻的黏稠感。 迎春原本低垂的头猛然抬起,露出冒着血丝的下唇,此时唇齿间的疼痛,早已经被她忘记,只剩下骨子里的执拗在强撑。 “老太太,你想把孙女许配给谁都可以。只是迎春有一事想问,什么是天经地义?”迎春瞪大了眼睛盯着贾母,看到对方那错愕的表情,她没有半点的胆怯,反而越发地坚持起来。 虽然迎春的这句话面对的是贾母,但不知为何此时在屋中的荣国府众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贾赦第一个跳起来,指着迎春说道:“什么是天经地义,你难道还想要指责老太太不成?天经地义,天经地义就是孝道治家,家族生你养你,你为家族服务,难道不应该吗?” 指着迎春的鼻子,贾赦语气越发地激烈。当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忽然觉得身上轻松不少,之前水豫宸带来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总而言之,你该明白身为庶出的你,如今这个安排已然是最好的了。”许是发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贾赦说到这儿,语气渐渐地和缓下来,又安抚道:“大不了你的嫁妆我私底下替你贴上两层,不会让你到了靖海侯府没有底气。” 这一番自以为是的话,让贾敏和黛玉几乎气笑了。黛玉想要上前反驳,却被母亲按住手臂。 第130章 贾敏摇摇头,抬了抬下巴说:“终归要自救才行,纵然我们做再多,她自己不肯抓住绳子,也难免淹死的命。” 水豫宸也微微颔首,递给黛玉一个眼神,让她少安毋躁。他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迎春似乎产生了某种蜕变。 果然不出水豫宸的所料,就在贾赦得意洋洋的时候,迎春语气平淡的反问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这句话一出,贾赦仿佛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时竟发不出声来。而在贾母身后充当背景板的鸳鸯,此时也忍不住口中发出惊呼。 这话竟然是二姑娘说的? “你说什么?你这丫头,再说一遍?”贾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刚才听到了一些什么。 “我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迎春一字一顿地,再一次说道。 这回就算是贾赦,也没有办法哄骗自己。他的女儿,他一直不放在眼中的庶女,他一直觉得像是根木头的庶出女儿,竟然在外人面前公然奚落讽刺自己。 贾赦只觉得如今自己的身体,似乎一瞬间离开了他的掌控。手指无意识地颤抖着,现在的他只觉得此时的迎春,变得那般陌生。 “你……”贾赦自认平素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可是今日里却在两三句之间,被迎春怼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气氛一片沉寂之时,一道爽朗地笑声划破屋檐。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太对了。”水豫宸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向迎春竖起大拇指。 随着他这个动作,一旁的黛玉也同样再也忍不住,发出细细地笑声。 就连刚刚还气愤不已的贾敏,也只觉得心头一阵松散。甚至一直在看乐子的邢夫人,这会儿也遮不住疯狂上翘的唇角。 她转身到凤姐的背后,让对方遮住自己,捂住肚子,小声地笑起来。 都说不能让老实人发火,往常她还不信,今儿可是见识到了,这福气给大老爷,岂不是天大的福气了。 邢夫人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擦着自己眼角的泪水,只觉得嫁到荣国府这么多年,都不曾如此开心过。 就连素来极为擅长掌握表情的鸳鸯,此时也无法让自己的表情,疯狂抽搐的嘴角,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看了一眼贾赦此时耷拉的眼袋,凹陷的腮边,清瘦如竹竿的身形。嗯,不错,这福气确实很不错。 贾赦能够继承荣国府,他便不是个傻子,略一反应,便明白了迎春话中的含义。当时气得他直接伸手,便要一巴掌抽向迎春的脸庞。 而迎春说完此话,仿佛也在一瞬间,被去掉了什么枷锁,一双眼眸变得漆黑发亮。 她看到贾赦恼羞成怒,冲自己挥起巴掌,本能地向后一退,而就在这个关节,贾赦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掌再也回不下去。 他定睛一瞧,却是不知何时坐上位的水豫宸,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本王说过了,这贾迎春在一桩案件中有功,你还敢打她?”水豫宸笑过之后,脾气好了很多,至少没有直接怼贾赦。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水豫宸手下的力道,可是一点儿都没松。 “九皇爷,放手。”勉强抵御着手腕传来一阵阵酸涩的痛感,贾赦勉强地说着。 他有些气愤,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水豫宸,为何对方竟会如此下手保护迎春? 他可不是傻子,若说是看上了迎春的容貌,他是一百个不信的。 在这京城之中,这么多年来,被水豫宸保护过的,只有一个黛玉。其他的人就是在对方面前惊马、跳湖、被人追杀,水豫宸都可以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开。 也是因此虽水豫宸相貌比得上潘安,仍旧无人敢往他跟前凑,毕竟性命重要。 而如今对方竟然会出手保护迎春,这是在座的众人都未曾想到的。 水豫宸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心思安抚贾赦的惊疑不定,他将对方用巧劲儿往回一扔,又扔到椅子上。 刚刚站起身的贾赦,便被水豫宸这一下子又送回了原地。只不过角度有些许的不同,贾赦的腰,被用力地撞到了横撑之上,只一个瞬间,贾赦便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后腰。 站在后边的邢夫人,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侧头看了也贾赦,眼神之中多了两分同情。不过转瞬之间,这同情就被幸灾乐祸掩盖住了,她好奇的看着水豫宸,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解决? 水豫宸冷笑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块锦缎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掌,随即挥手一抖,那帕子便落在荣禧堂光滑如镜的地面上。 “哎呀,不小心弄脏了,算了,就这么着吧。荣国公夫人本王再说一遍,这一回,本王过来是要带走贾迎春。 因她涉及一宗宫中秘案,因此我和黛玉这才过来,要带走证人。”水豫宸转身回到座位,慢悠悠地说道。 他翘起一条腿,修长而又指节分明的手掌,在膝头轻轻地敲碰,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 从刚刚那一句话开始,贾母便没有再说话,此时却容不得她再沉默下去。 贾母深吸一口气,沉声地问道:“王爷,可否告知臣妇,究竟是什么案件要带走我孙女。” 经过刚刚迎春的一闹,此时贾母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水豫宸,有心让他说个毫无边际的案件,也好让她从中挑出毛病,然而贾母的期许并没有实现。 第131章 水豫宸听到贾母这样说,稍微分出一些注意力,瞥了一眼对方说道:“你想知道呀?按说正常这案子要保密的,不过你毕竟是迎春的奶奶,我也便告诉你,此事事关大皇子妃。” 一说出这话,众人脑海中皆闪出了,之前所听到的那件事情,而贾母脸色也铁青起来,她深深的看着水豫宸,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 “王爷,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还希望王爷不要忘记今日之事。” 眼睁睁看着贾府崛起的机会随风飘逝,贾母此时也心头黯然,也是因此她难免有些迁怒于黛玉。 只是刚想说话,看到自己女儿,那瞬间警惕的眼神,贾母无奈地嗫嚅双唇,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这样,来日她未必会领你的情,也许用不上几个月,她便回到她父母身边去了,到时你又如何自处。”贾母绝不承认,自己这番话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可谁让她生气呢? 与之相反的,是众人那有些担忧的眼神,身后的黛玉更是想要上前替母亲说话,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贾敏直接走向站在地中央的迎春,用亲近的语气问道:“身边有几个丫鬟,最喜欢得用的是哪个,这次都带到那边府里,要待的时间未定,若是东西多,让咱们家大车过来。” 贾敏口中说着,又把她往这一头拉。往日里她只觉得这孩子有些木讷,又不讨人喜欢,今日竟是不破不立,怎么都爱不停。 贾敏在未出嫁之前,也是个性格极为活泼的,她又身份尊贵,颇有几分黛玉如今的模样。 也是因此对于迎春,她颇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时迎春终于变化,贾敏心头喜悦再难掩饰。而迎春这一会儿却还在恍惚之间,她只以为自己如今尚在做梦。 若是梦,永不醒来可好? 这个想法盘旋在迎春的脑海之中,然而这个想法不过一瞬,便被她丢在脑后。 “姑妈,黛玉妹妹,恐怕我确实要打扰一段时间了。”迎春口中说着,试探性的眼神便落在了几人身上。 而贾母这边却无法出言阻拦,毕竟涉及宫中秘事,多言一字都可能给荣国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昏,贾母多想眼前的一切都是梦。然而她却毫无办法,世间还有如此讽刺之事吗? 水豫宸却不理会贾母的想法,只是口中吩咐着,让对方快些去准备。 随即便又回到座位上,与黛玉窃窃私语,看着对方这副不上心的模样,贾敏有些担心。 然而转瞬之间又觉得可笑,她打量了一下荣禧堂,这地方她们年幼天真时经常坐在廊下玩耍。曾是自己最幸福的地方,然而后来正是这最幸福的地方,成了最黑暗的地方。 迎春此时还充满不确定之感,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那是记忆中已然模糊的母亲说过的:“我就不相信我的命,就这一般的苦。” 她抬起头仔细地凝视着姑母,又将目光转移到黛玉身上,脑海中那句话越发地清晰,似钟鸣一般回荡在心间。 “我不想再让人觉得,我天生就该命苦,凭什么?”迎春的话开始还有些没底气带说的,凭什么三个字,声音便大了起来。 黛玉眸光闪烁,看着眼前的迎春,忽然心头有一丝欣慰之感。她上前握住迎春的手,二人相视而笑均不曾言语,什么又恍若有千言万语,彼此心间。 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邢夫人,如今见到二人相视而笑,不知为何,眼前突然一片朦胧。 她心中仿佛着了一团火,又疼又畅快。 “太太。”恰在此时,邢夫人面前出现一方帕子,她伸手接过帕子,低头擦干了眼泪,这才故作镇定地说道:“凤丫头,如今虽说二丫头协助办案,你也要多少留心这些。二丫头住在姑太太那里,虽姑太太细心定会准备好,但也不能丢了咱们家的脸面,这事儿你可得盯着。” 这一席话说得凤姐,有些莫名地看着邢夫人。她一时吃不准对方的想法,可不管于情于理,这些话都应该是邢夫人所言。 如今荣禧堂中,贾母和贾赦,竟然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二人脸色具是难看至极,可是当对上水豫宸那双看着娇艳的桃花眼,却又无人敢接他眸光中的锐利。 见到贾母和自家大哥都不再多言,贾敏便吩咐丫鬟婆子准备好迎春的东西。很快素日里迎春需要的东西,便被装在车上,只等着一会儿一起回到林家。 听着下人们的回报,贾母只觉得心中憋屈之极,可一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绍祖,只看女儿扔给她的两张纸,便知道不堪为配。若是真的让二丫头嫁给了对方,贾家的名声也就败完了。 而靖海侯这边,一句让迎春跟着参与大皇子妃之死,就已经绝了乌家和贾家的亲事。 不管这个意思出自于谁,是水豫宸自作主张也罢,最上皇帝的示意也好,或者是当今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牵扯到案件之中的迎春,不能和靖海侯有任何的牵扯。 想到这里,贾母只觉得五内俱焚,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就在水豫宸带走黛玉,与贾敏迎春回到林府之后,一道最上皇帝的圣旨,便降临贾府。 这一次除了宣旨的小顺子,身后更是跟了一众礼仪部官员。 在圣旨宣读之后,这些官员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目光炯炯地四处查看。先对于荣国府的大门品头论足,随即又过到仪门处,等到了荣禧堂,更是彼此争论不休。 第132章 “太过了,实在是太过。” “这武将世家就是有些过分,哪里能够如此呢?” “又何必多做想法,如今我们便只做我们该做的,这些越制的地方一并去除。” “还有件事情别忘了,往年里的赏赐也得拿回来,毕竟有些东西,以如今的一等将军,可是不能够用的。” 几名礼部官员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丝毫不理会贾母,和贾赦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在荣国府转了一大圈,最后几名礼部官员推选出一名堂官,仔细地向众人解释。 荣国府最开始的时候,是以国公府的制式来修建的。但实际上因为开国皇帝,对于荣国公的偏爱,有些地方便用了郡王的规制。 以前还不算特别的越制,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毕竟如今荣国府中住着的,可只有贾母。 也是因此,原本只是一般越制的荣国府,就成了严重越制。 就在贾母和王夫人没反应过来之时,第二日礼部在核算完之后重新登门,这一次和前一日便完全不同了。 由礼部侍郎牵头,首先便开始清理贾母居住的荣禧堂,王夫人居住的荣庆堂。 门楣越制,拆。 檐高越制,拆。 房屋数量越制,拆。 短短的三天时间,荣庆堂、荣禧堂从泱泱大家的辉煌之地,变成了符合规制的……废墟。 毕竟贾府还要举行一场皇家赐婚的喜事,因此少不得快些拆除才好。既然要快,自然在有些地方便要略粗鲁。 本来贾母虽心头不甘,但至少礼部所言无法辩驳,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她心头明白这件事,便是水豫宸对于之前自己所言的报复。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水豫宸前脚离开,后脚圣旨上门,礼部竟然紧紧跟着。 贾母心中苦涩难掩,背着儿子媳妇子,在夜中痛哭一场,唯一知情的只有鸳鸯。 鸳鸯虽想劝慰贾母,却也知道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地执拗起来。若告知她,错的人是她,对方定然不会认可。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然而未曾想到,两日之后当她们回到荣禧堂之时,鸳鸯几乎不敢相信,她眼前所见的好的。 原本巍峨的高檐,如今短了一半,上方的瑞兽也足足少了四只,如今那缺少的四个底座,明晃晃的反着光。 荣禧堂的五间正房,缩成了三间,虽说仍留着外框,可里边却是一片狼藉。 而原本上下的六阶台阶,也被足足削去了一层。地上的金砖也从金砖换成了青石砖。 看着眼前这一切,贾母再也无法忍耐,手中的龙头拐杖瞬间松开,她两眼一翻便向后倒去。 “老太太,快来人,老太太昏倒了。” 鸳鸯一直注意着贾母,看着情况不对,便手上用力想要扶住贾母。可是她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哪里扶得住年事已高,又洗软烂之时,身形丰腴的贾母。 只一个上手,鸳鸯便一个踉跄,跟着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说】 咳咳,这就是水妖精的报复,你哪里疼,我就戳哪里,戳不死你! 迎春站起来了,她黑化了,从今开始,她就是迎春黑化版1.0! 小可爱们可以期待下黑化版2.0,绝对值得期待。 第69章 当天贾母便病倒了。 鸳鸯一直服侍着昏迷的贾母,直到下半夜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事情发生了太多,一直坐到床榻之上,鸳鸯这才有时间细想。 她本就是个聪明之人,更兼心思纯正,因此反而要比那些,执迷不悟的贾家众人看得明白。 今日看着,不过是九皇爷的些许报复,然而鸳鸯却从中看出,荣国府的日暮西山。 其实这一点她早就该想到,贾赦虽领着一等将军却并不上朝,而贾政如今更是在天高地远之地。 只是以前她被贾家的自说自话蒙蔽了双眼,看不出贾家的危机,早已经近在眼前。老太太仍旧抓着往日的荣光不肯放手,可如今贾家的儿郎,又有谁能够承担大业。 难不成还要如同前儿一般,靠女儿家的牺牲吗? 想到这儿便又想起了二姑娘迎春,二姑娘苦得很。外头的人都以为对方锦衣玉食,每日无忧无虑,可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贾家挣扎。 “真是的,我这也是操没边儿的心,就算迎春姑娘再如何,也有疼她的林夫人,人家可是正经的姑娘。”鸳鸯笑过一阵,无奈地捶捶自己的头,只让自己不要再瞎想。 也希望如今,二姑娘能有个好结果,不然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是躲不掉。 实际上鸳鸯所担忧的,也正是贾敏所忧愁的。她虽然将迎春接回家中,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夜半时分,贾敏的心头越发地沉重起来。她思来想去再也睡不着,索性掀开被子下床,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长袄披在肩上。 她脚上踏着一双软皮包边天竺鞋,一节雪白的脚踝露在月色之下,如今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一缕夜风而过,让贾敏抽痛的额角有了一丝缓解。 贾敏望着天边的一弯朔月,心头的烦乱散去很多,这一次她与母亲已然撕破了脸面。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过火的话,但彼此都清楚所剩无几的母女之情,被损耗得一干二净。 第133章 她不明白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回事?当年她嫁人之时,贾母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地交代,女儿家万不可成为娘家的摇钱树。 “这女子成婚宛如二次投胎,父母能护你前半,却护不了你后半。你所能指望的便是夫婿,也是因此一定记住,最要紧的便是不可,将夫家放在第一位。” 那时贾母所言仍历历在耳,然而今日和往时,却是天壤之别。 相比起自己的大哥,贾母在迎春的事上不言不语,才是让贾敏最为震惊的。 想到这里,贾敏转头望向西边。那正是黛玉的院子,因为担心迎春心头苦闷,因此黛玉主动提出,要和对方住在一处。 而贾敏也欣然同意,两个孩子是正经的表姐妹,自该多在一处亲近才好。 “还好玉儿,乖巧……”想起女儿,贾敏心头划过暖意,若说她此生也的确是幸运的。 夫君爱重,唯一的女儿更是乖巧懂事,除了娘家这笔糊涂账,一时贾敏镜找不出什么是让自己烦忧的。 思及此处,贾敏拉拉自己身上的袄子,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却反其道而行。如今偏又这般对于感叹,未免太过矫情。 这个想法来得突兀,也让贾敏哑然失笑。她自嘲地摇摇头,便打着回屋,却不妨见到一双含笑的凤眸。 “你……” “夫人莫怕,是为夫。” 林如海笑着说道,眼见着贾敏眼中惊讶,他一时担心夫人会吓到连忙解释: “我醒来看你不在,便知道你恐怕因这两日的事情烦心,一出来果然见你在对月惆怅。如今天气冷,可还要仔细一些才好。”林如海体贴地微笑,随即送上一只暖炉。 这暖炉里边乃是紫铜铸造,上面雕刻着和合二仙图,雕工极为精美。外边则套着粉色芙蓉花瓣锦缎暖手,在开口的地方,还绣了一圈细细的牙边。 只是此时却可看出边角颇有些不公正,歪歪地露出一截儿炉体。贾敏低头失笑,自家老爷是正经的文人,恐怕将这暖炉小心翼翼地装进去,便废了他大半的精神。 “老爷辛苦,如今夜已深了,明儿老爷还要大朝,不如快点休息吧。”贾敏听着外面梆响,已经打了三更,明日乃是十日的大朝,还得早起为上。 林如海点点头,伸手揽住贾敏的肩膀,低声地说道:“夫人还说我,明日,大嫂不也是要求见于你吗?要是一时抠漏眼儿,可怎么办。” 他口中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地轻柔。 夫妻二人回到房间,林如海将贾敏送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将暖炉整理下送到她的怀中。 偏偏贾敏又想吃茶,林如海便按住对方自己去取了,一直温在面包里的茶壶。 他先到了半盏茶,送的贾敏的唇边为她漱口,等贾敏吐到痰盂之后,这才又将新倒好的茶送到对方面前。等到贾敏吃完,他这才又取了漱口的清水。 将贾敏安顿妥当,林如海索性就着贾敏的杯子,自己也吃了半盏。 本来在夜晚吃茶不好,可偏偏也不是怎的,今日夫妻二人将茶杯放下,便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贾敏再醒来身边被褥便已经冰凉了。 李嬷嬷见贾敏伸手抚摸自己身旁的被褥,眼神笑意盈然。 “太太可起了?咱们家大小姐和表姑娘,正在外面等着给您请安呢。 老爷一早上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今儿不许叫醒您,让您好好休息。” 先是听到黛玉和迎春在等自己,贾敏连忙坐起身便要起,等听到李嬷嬷那带着几分揶揄的话,一时被掀到一半,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嬷嬷!”贾敏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她有些生气自己脸皮太薄,又有些懊恼自家嬷嬷的调侃。 看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嬷嬷,贾敏只觉得脸上更烧起来,她不再问其他只赶紧的梳妆打扮。 好在众人皆知,这两日因为荣国府的事情贾敏未曾睡好,今日里多休息了一会儿也是正常。 等贾敏让黛玉和迎春过来见面,又过了两盏茶。 她先打量迎春的气色,也不知为何许是因为离开荣国府,迎春面色红润,连姿容都比往日里剩了三分。 若说以前她的容貌,乃是贾府女儿中的垫底,如今却虽不及宝黛二人,却与探春较之高下。 “看着还好,这样我便放心了,缺什么少什么,只跟你妹妹说,又或者跟我说。”贾敏笑盈盈地迎春拉到自己身旁。 因都是自己人,加之如今天气也已经不暖和了,贾敏便将她们安排到,自己的书房之中。 迎春一直低着头,顺从着贾敏的动作,当听到对方此言,脸上露出笑容。 原来离开荣国府的感觉是这么好,迎春在心中回味,不要看不过短短两日,与她便好似重生一般。 如今又听着自己姑妈的软语安慰,迎春鼻翼有些发酸,她用力地抱紧贾敏的胳膊,将头埋在脖颈。 “傻孩子。”贾敏也未曾多话,只是叹息一声。 一直站在旁边的黛玉,唇边含笑。直到看着时间确实不早了,这才出言提醒二人这会子还没吃早饭。 贾敏一拍头有些懊恼地说道:“可真是,明明还有着大半时间,怎么就在这儿跟你唠叨。 咱们得快点,且等一会子,你太太来了,恐怕还要说些硬话。” 第134章 听到邢夫人上门,贾敏点了点头。仿佛是掐着点儿一样,她们吃完饭后的半刻钟,邢夫人便来到门前。 今日里她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一进门便小跑着上前拉住黛玉的手。 “我的儿,如今这天也渐渐凉了,怎的还在这儿等我。”邢夫人笑盈盈地说着,见黛玉脸红,随即转头看向贾敏。 贾敏请邢夫人上座,却见邢夫人直接摇头。反而等贾敏坐下,用力地腰身下沉,竟是给贾敏躬身行礼。 “姑太太,今儿我不为别的,就是来谢谢姑太太。要是真的让这孩子嫁出去,我们邢家几辈子的脸面便都丢干净了。” 实话实说,邢夫人真的并不在意眼前的迎春,不然她也不会十几年只当看不见。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贾敏的确是帮了邢夫人。 亏得贾敏等人搅黄了这桩婚事,不然邢家的名声,恐怕便葬送在邢夫人手中。 她身为填房本就艰难,甚至连管家权都拿不到,每每都是想办法东拼西凑。 若是一时出了事情,恐怕邢家的名声也就完了。可要知道,如今她们家里还有着两位未出阁的姑娘,一位小爷呢。 邢夫人想起这一节,便觉得后怕,自然是对于贾敏和黛玉感激之情日盛。 “不瞒大姑奶奶,今儿我出来的时候,老爷还在吩咐我呢,让我好好地跟大姑奶奶说,到时把迎丫头送回去。 要我说做他的春秋大梦,凭什么迎丫头就给随他摆布。我看啊,这次虽说靖海侯府,必然不能了,但是恐怕孙家那儿,他还未曾死心。” 说起贾赦,邢夫人眼中难掩厌弃,也正是这毫不掩饰的厌恶,让贾敏觉得惊讶。 “大嫂,你不怪我?”贾敏觉得自己的大嫂好似变了个人,如今看起来,果然真真是变了个人。 看着贾敏那惊讶的打量,邢夫人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耳垂,丝毫不在意因她的动作,让掐丝珐琅彩釉耳环歪了一边。 她有些腼腆地看着贾敏,见对方虽有诧异,却并没有什么鄙夷之色,心头这才真正地安稳下来。 “不瞒姑太太,我今儿上门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个自然是要看看迎春丫头,毕竟这丫头虽不是我生的,可到底在我跟前儿长了这十几年。 不怕姑太太笑话,我以前觉得她太软了,因此,实在是不待见。可前儿,她突然立起来,我真真是瞧着爱的不行。”邢夫人深知在场的众人都是有心计的,恐怕最傻的就是自己,因此她索性一句机锋不打,只实话实说。 她这一番反向操作,倒是赢得了贾敏的好感,见到对方也不像往常那般无视。 既然知道邢夫人的真实心意,贾敏也放松了下来,和她聊起方方面面。 如此一来,却让贾敏有些惊诧,本来在她所知,邢夫人这人出自小门小户家中官职并不算高。因此最开始的时候,贾敏还有些惋惜自己的哥哥。 可没曾想到如今看来,对方哪里是草包一个,反倒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 “也不怕姑太太的笑话,我自嫁人那一刻起,便看透了,左右我不过就是个填房。若是有命,自己生养一个还好,若是没命要不过就是一个人罢。”邢夫人冷笑一声,她在成为填房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己恐怕不可能会诞育属于自己的子嗣。 因此当邢夫人嫁到荣国府,她第一件事情,便是将院子里的财政权抓到手中。至于说老爷睡在哪儿,和她有关系吗? 真说的,好像她多待见贾赦。 无意间吃到自己哥哥新鲜瓜的贾敏一愣,随即眼神便也有些游移。其实她也早有所感,毕竟自己的哥哥子嗣不缺,可偏偏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却未有身孕。 想到自己母亲的平素脾气,她也就多了几分了然,贾敏心头泛起一丝愧疚,伸手握住邢夫人的手叹息:“大嫂,这些年委屈你。” 邢夫人被这双柔荑一握,只觉得似是被白云拂过一般,半边身子具已酥软。 “姑太太这是说什么话,实话告诉你,大老爷,我不稀罕。”邢夫人脸红地嗫嚅,她这一会儿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心中花开更盛。 没错,邢夫人这个人是个颜控,她当初之所以会同意嫁给贾赦,对方的身份是一方面,再者是因为他好看。 可惜这个人,越老越丑起来。贾赦不待见邢夫人,实际上邢夫人更不待见他。 只要贾赦不把钱拿到外面去,邢夫人便随便对方折腾。 比起贾赦那不着调的,她更喜欢眼前温温柔柔,笑意盈然的贾敏。 看着眼前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邢夫人,贾敏不知为何竟有些失笑。 “玉儿,今儿正好你大舅妈来,如今这天气,正是点茶的好时节,你和迎春丫头去准备一下。”贾敏拍拍邢夫人的手,口中吩咐两位小姑娘。 黛玉和迎春都不是傻子,知道恐怕这是自己的母亲/姑姑有事详谈,这才支开她们。 二人乖巧地行礼,去到隔壁准备,只留下贾敏和邢夫人对座详谈。 “大嫂,这两日母亲那边可好,想来母亲定是怨上我。”贾敏直接询问邢夫人,这也是她这几日一直悬心的。 说起这个,邢夫人嘴角有点抽搐,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一言难尽:“实话说,老太太昨儿病倒了。姑太太该知道,礼部官员上门的事情吧。如今咱们家乱成了一锅粥,我也是抽着时间这才能出来。” 第135章 先听到母亲生病的噩耗,贾敏现时脸色一变,便抓住邢夫人想要问个究竟。可是又见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担忧,反而有几分讽刺。 她的心这才缓缓落下,随即便拧紧了眉毛,不可置信地轻声问道:“不会是?” 邢夫人见只一句话,贾敏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无奈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如今怎么想的,我呀是越来越想不明白,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荣国府保不住,一等将军府也保不住。”邢夫人叹息道,也是因为这个,她如今采起了另一份心思。 贾敏松开手,一拳捶在罗汉椅靠扶手上,语气中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这可是怎么说的,母亲年纪大了,老糊涂,难道大哥便让母亲这一般胡闹不成?” 她一时气急,起身便要往外走,显然是打算去到荣国府当面质问贾母,邢夫人见状连忙伸手拦住对方。 “我的姑奶奶,如今你这会儿可不兴去。老太太下定决心,要拿这个来牵制您。若是直接上门,可不是自投罗网。”邢夫人口中说着,又拦着贾敏,让她重新坐下。 “实际上这也是我的猜测,也许老太太是真病。”邢夫人眼瞧着贾敏脸色不对,赶忙宽慰。 可是她这话说得一点力度都没有,而贾敏自然不会听信她之言。 就算是真的病了又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贾母是绝对不能病的,只要她传出一个病字,便是对皇家不满。 上一个公开对皇家表示不满的,如今已经快要三岁了。 贾敏只觉得眉心一阵阵疼痛,她此时真的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荣国府去质问一番。然而邢夫人说得对,此时她只能按兵不动。 “多谢大嫂,要不是你来报信儿,还指不定会如何。”贾敏口中称谢,对于邢夫人的印象更好了些。 听到这一番话,邢夫人并未露出开心之色,反而多出几分扭捏,她看着贾敏有些迷茫的双眸,低声地说了几个字。 邢夫人的声音实在太低,贾敏竟是未曾听明白,她有些迷茫的看向自己的嫂子,忍不住询问道: “大嫂说什么?我竟是没听清。” 这个问题,让邢夫人身体一僵。她抬头看向对方,眼神中颇有两分哀怨之色,竟是让贾敏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事。 “我说,求姑太太想个办法,让我能跟你大哥和离。”说完这番话,邢夫人直接低头,拉扯着自己腰间的禁步,显然是十分的紧张。 贾敏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她有些迷茫地呢喃道: “啊?和离?谁和谁?”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没错,邢夫人来取经了,她打算和离了!踹了贾赦! 第70章 贾敏这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下意识地从四方描金炕桌上端起茶碗,一口闷下了半盏。 这所谓和离之事,古代便有,可偏偏,本朝极少数。便是那贩夫走卒,死囚愚民,也极少会提出和离。 更不要说是她们这种贵族人家,可偏偏眼前便多了一位开创先河者。 贾敏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眼睛该往哪儿搁,她真心地想要,确定下自己的嫂子是不是在开玩笑。 没错,她还是对方的小姑子,她要和自己的大哥和离。 谁家和离,不都是回家和自家人商量,可偏偏自己的大嫂上门和自己商量。 贾敏此时只觉得头更疼起来,她看着若无其事的邢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嫂子在跟我开玩笑?” 在这种状态下,也只有这个说法是合理的,然而下一刻邢夫人便直接反驳。 “怎么会,我可是特地过来,让姑太太帮我拿个主意。” 邢夫人的这话一出,贾敏再想装傻都不行了。她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抖抖,勉强控制自己,将茶杯放在桌案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想要端茶送客。 贾敏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心神,脸上带着有些僵硬的微笑。 她没问二人和离的理由是什么,说实在的就自己大哥那个德性,要是她——她也和离。 对于自己大哥的不靠谱,贾敏深有体会,也深受其害。 不过,若是此事是真,且不说在荣国府是件大事,恐怕就是大汉朝,都是鼎鼎有名的事情。 毕竟眼前这位是一等将军夫人,就算这个一等将军再不靠谱,若是真的将这事办成。贾赦能不能在京中做人不说,贾府多少年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贾敏几乎能够想象,这件事到日后,会有多少人指指点点? 此时的贾敏还不知道,像他这种状况,放在未来叫做社死。 她有些为难地咬紧下唇,盯着邢夫人看去:“大嫂,你确定你说的?” 此时贾敏看向邢夫人的眼神有些复杂,对于这位大嫂,她一直有些看不上,只觉得对方出自小门小户,有一种小家子气。 然而却未曾想到这个在她眼中,与自己兄长并不般配的人,如今竟然提出她要离开。 邢夫人读懂了贾敏的潜台词,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却不怕姑太太觉得我轻狂,我从小到大也是个有心气儿的,身为家中唯一的嫡女,纵然家父品阶不高,但我仍算得上是被宠爱至极的。”邢夫人看着贾敏微微一笑,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刻薄自私,多了一份从容潇洒。 第136章 她邢家虽比不上国公府高贵门楣,却也不是什么寻常的百姓。 因此邢夫人在家之时,虽未是锦衣玉食,但却也未曾有半分亏待,更因为身为嫡长女的缘故而备受宠爱。 唯一可惜的,邢夫人的母亲早死,而父亲并未续贤,只不过留着家中两个妾室。后来在她十几岁上头,父亲也因意外去世。 此后邢夫人便一夜长大,也是为了下边的弟弟妹妹错失年华,更是因此当得知荣国府说媒之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邢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虽仍未生皱纹,可她的心已经老了。只是转眼间她又振作起来,笑着解释道: “也不怕郭太太的笑话,我是瞧见二丫头那样怼老爷,这才忽然间也有了勇气。 我知道,这些年若不是大老爷的庇护,我恐怕不知道能是怎样的地步,可同样的我虽未替荣国府生儿育女,却也做了身为长媳的本分。” 可就是因为这样,邢夫人的心理才越来越压抑,每日里便如同活死人一般,木偶似的做着规定的动作。 “前儿迎春那样子,不怕姑太太笑话,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儿,我也是那时候才想明白。我虽然想活着,可我更想站着活着,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邢夫人说得激动处,眼角有几分湿润,她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抹过。 本来邢夫人都认命了,她只觉得她的一生便就该这样,在荣国府的后院当上一名管家。大老爷愿意给她体面,便在她房中留宿一晚,两人盖上被子纯聊天儿。 大老爷们不给她体面,她只要手中攥着银钱,便也能让自己活得舒舒服服的。待来日若是再有其他的状况,到时再说。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从那日迎春的反抗变得不同。 邢夫人有些羞涩地笑着,不知为何竟让贾敏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年轻了十几岁。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鬓角,双眸中带着一分庆幸。 “都说兔子急了会蹬鹰,我以前不信,这一次算是长了见识。不瞒姑太太,我也想这样活着,所以求姑太太帮我。”说完这一切,邢夫人站起身,双手握拳横在右肋之处,双腿下弯成跪势。 贾敏哪里看得了这个,见对方如此,赶忙伸手拦住。 “大嫂子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贾敏这会儿也恢复镇定,若刚刚她还怀疑是在演戏,那么此时此刻她就不再有任何犹豫了。 她不相信能够说出这一番言语的女子,会是单纯地陷害自己,又或者其他目的。 贾敏正想说话不承想,却听到门口传来些许的抽气声。她心中无奈,转头看向门口喝道: “还不赶紧进来,净带着你姐姐淘气。”贾敏心中无奈,有些歉意地看了眼,门旁飘出两抹的裙边。 邢夫人转过头,向门口打量,却未曾发现有什么异常。不禁对于贾敏多了两分,敬佩隔着这么远都能看清。 贾敏此时只顾得尴尬,哪还能解释?她家这孩子从小就这性格…… 思及此处,贾敏越发觉得丢人,脸颊也微微地抽搐。 反倒是被抓包的两个人,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更不要说忐忑不安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出来。 黛玉一手抓着迎春,将裙摆撩起一拳,正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偷听。却突然被母亲发现,无奈之下只得神色淡定地跑出来。 “娘亲,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小姑娘此时满脸悔恨,别问问就是下次一定躲好点。 黛玉脸上满脸的不在乎,反而是她身旁的迎春,现在颇有些局促,更是想要和贾敏道歉。 贾敏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她只温温柔柔看向迎春,见他的脸色恢复正常。这才用手点了点黛玉的鼻子,说道:“你可少骗我,你和梓睿那些事迹,我都知道,就记得就攒着日后呢。 迎春丫头,以前我们在江南,你们过来人也少,这次好歹多住些什么时日,至于官司你自不必担忧,只管做你自己就好。”贾敏笑眯眯的,并不觉得她们两个不去黛玉那,偏在这儿偷听有什么错处。 听了自家姑母的话,迎春脸上一红,她刚刚是真的想要把黛玉带走。可谁曾想,自己在外边温柔大气的表妹,在家里竟是这么个活泛性格。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黛玉有这样的性格,实在太正常。被众多人所宠爱的她,有这种性格,实在是天经地义。 迎春这边念头一起,贾敏便发现了端倪。她看着虽是一时陷入沉思,却并未被负面情绪所感染的迎春,微微颔首。 这孩子虽历经辛苦,最难得的,有了一份善良之心,在这种情况之下仍旧毫不嫉妒,可见其大度从容。 她拍了拍打岔的二人,十分宽容地指着炕里说:“你们两个小祖宗,别在这儿耽误我们说话。要么直接去上面玩儿去,要不别让丫头去抬个罗汉床来,你们在那上面玩儿。” 这明显是把二人当成了孩子,黛玉看向迎春,俩人嘻嘻一笑。让丫头抬过来一张小罗汉床,二人照着贾敏和邢夫人的模样一人坐一边,又让人再小几子上摆上各种吃食点心。 这才专心致志地听二人说话。 见安顿好二人。 邢夫人说话越发得稳妥起来。毕竟从小到大她没少在黛玉面前丢脸,老太太不喜欢她经常,在有客来访的时候偶尔言语敲打,至于黛玉去看望对方之时,那更是变本加厉。 第137章 开始邢夫人还觉得心头烦闷伤怀感念 ,后来索性便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左右她的家世比不上王夫人,能带给荣国府的利益也几乎没有,既这样作为婆婆的贾母,又如何会给她留面子呢? 邢夫人抚了抚自己的鬓边,上边竟有一两根银线,须知邢夫人的年纪其实并不大,她甚至要比贾敏还小上两岁。 可如今对比这不过20许的贾敏,再瞧上一眼,老了许多的邢夫人,贾敏忍不住也对其有了两分物伤其类。 “大嫂,你这几年看着憔悴不少,总该多保养身子为上。”邢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想自家那糟心的大哥,贾敏唯一能夸奖对方的,大该便是至少对方还没有宠妾灭妻。 邢夫人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贾敏的安慰是真心的。可未曾在她的这个角度,未曾经历她所经历的,终究是无法理解她。 “姑太太,这并非是假话,迎丫头这一次的事情,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这么多年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罢。 可是我发现一件事情,从前儿开始,我觉得自己还活着,可是正因为我发现自己还活着,便再也无法与老爷朝夕相对。” 这一番话说得是真心话,贾敏看着邢夫人双唇颤抖一下,却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坐在一旁的两个小姑娘,更是一眼不错地看着邢夫人,她们刚刚已经听到,邢夫人将要做些什么。 和离……这个词儿在大汉朝是个陌生的字眼,陌生到书上有写,现实中却几乎无人提起。 “可是大嫂,你是只恐怕兄长他,不会给你和离书的。” 邢夫人的话让贾敏有些感慨,此时她放下亲情,将邢夫人当成平等的朋友。 可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更要提醒对方。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为了保住面子,自家大哥是绝对不会和离的,甚至一封修书都不会给邢夫人。 邢夫人最好的结局,是去到寺庙修禅拜佛,又或者是病逝。 可以说贾敏如今对邢夫人算得上是推心置腹,因此也得到了对方全然的感激。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的绿蜡说道:“我知道,若是按照正常,大老爷是决计不会和我和离的,可若是我被人害了,那是不是便可以?” 不得不说邢夫人的想法,打了贾敏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她还在思索什么是被害的事情之时,便听见自己女儿脆生生的声音:“这自然是可以的,若是大舅母为人所害,大舅舅参与其中甚至是主谋的话,那么按照我大汉朝法律,大舅母不但可以自动和离,而且还需得到大舅的赔偿。” 邢夫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荷包之中,放着一枚明晃晃的印信,以及一张药方,还有一张便条。 原本黛玉也是随便说说,可未曾想到,自家大舅妈好似早有准备。看着对方拿出的几件东西,黛玉的神色冷下来。 她站起身,直接走上前两步,看着桌上的几样东西。先拿起那一枚印信,仔细地观察之下,便知道这是贾赦的私人隐性。 随后她拿起最厚的那几张纸,显然这是一封信。 上面的字迹极为工整,是大汉朝比较少见的行草。只扫了开头,黛玉的心头便微微一沉。 这封信不过区区三四页,上面的内容自然很快便可以看明白。只是其中所包含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 黛玉相信递给自己的母亲,随即垂眸子兮的思索。 “如今周瑞家的已死,这件事情倒不好办起来。这些东西虽说能够证明,大舅舅有意不要子嗣,但是却不能证明其他的。”黛玉皱眉说的,本来和离的案子就难,若是在找不出人选就更难了。 闻言,邢夫人的脸上有一丝失落,原本在她胸中燃烧的火光,这会儿一开始摇曳不定。 黛玉皱眉思索,一旁的迎春却是盯着印信出神,她的嘴唇嗫嚅,似乎想要说话。 贾敏注意到二人的模样,温和地出言提醒:“二丫头可是有什么要说的,若是一时想到了些什么,便直接说出来。” 迎春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用手扯了扯手上的帕子,这才低声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小想头,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东西自然是可以查到底子的。纵然是时间过去,可仍旧是有一线希望。” 说到这儿,迎春停顿了一下,她的手指攥紧。今儿刚绣好的莲花帕子,被她这一下便勾了两三根丝。 好半晌她才继续的说道:“像害母亲这种东西,定然不会是小门小户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迎春话没说出口的是,这东西古怪得很,不让女子怀有身孕不说,竟然从外边诊脉都看不出来。 因此这种东西,就不会在外边扩散。 其实这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有的指向都暗暗地指向宫中。 黛玉轻咬下唇,她看向贾敏轻声地询问道:“大舅妈是什么时候嫁到咱们家的?”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刁钻,因此马上黛玉便看见自家母亲一愣,也抬头看向邢夫人。 “我……如今也已经有十几年了,元春丫头进宫一年后,我嫁入荣国府。” 虽不知道贾敏的想法,但是邢夫人还是尽量地思索着。 今年宝玉已经16岁,元春比宝玉大了8岁,再加上她入宫10年,算起来,可不正该是这样。 第138章 黛玉点点头,如此算来,倒也是正好对得上。而邢夫人的反应也不慢,若是她是真的傻,那怎么能会和王夫人斗了这么多年。 “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元春吧?”邢夫人的嗓音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迎春此时却收敛了笑容,双眸之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辉。 “说起来,我倒觉得梓睿大概会对这个有印象。我们俩都是淘气的,加上以前年纪小,宫中对我们都有容忍,因此能听到不少。像这种药便是其中的一种,是专门给那些出身不好的人用的。” 黛玉说的不忌讳,实际上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清楚,哪里是人家不忌讳,不过就是水豫宸调皮,拉着黛玉去蹲墙根儿罢了。 信上所说的这种药,实际上是宫中专为出身低贱,不被允许怀孕的女子所准备的。 皇宫之中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者众,这已经是一个恶性循环,但是有些出自罪奴和外族的,便被服下此药,防止混淆皇家血脉。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只稍微地点拨,便可以知晓内里的答案。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恐怕还要从大姐姐身上着手。”迎春越说越有底气,言语间的自信也渐渐溢出。 坐在她身旁的黛玉侧头看,向指点江山的迎春,看着她眉眼间日盛的自信,露出甜美的笑容。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旁的贾敏看着自己的女儿,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玉儿长大了,越发地温柔体贴了。 【作者有话说】 在给当家太太喂药上,另一位受害者即将登场,这位将直接把荣国府拉入黑暗的深渊。 第71章 贾敏这边心满意足,可是另外一头却有人心中不满了。 王夫人从老太太那儿回来,便只觉得心头不痛快。老太太那儿被拆了个七零八落,她这块也不遑多让。 而且由于贾政的官职差得更多,如今的荣庆堂实在是不成样子,王夫人坐在垂花案边用手吃撑额头,只觉得一阵阵穿刺之感从眉心传来。 彩云彩霞几个丫鬟,见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只是吩咐丫头们都小心些,给主子留出安静的空间。 自从周瑞家的出事,王夫人便觉得少了一个臂膀,如今再无人能和她绸缪,偏偏老天爷竟像是死死盯住了贾府。 从年初到现在竟是每一个安稳时候,老爷倒是好运气,如今不在家中连带着赵姨娘和环哥也享福,只剩下她一个人在京城之中支撑二房。 心头想着,王夫人越想越窄,如今看到什么都觉得气恼。 看着书案的笔洗、笔架、经书,她一时气恼,手中挥舞,噼里啪啦将这些东西都扫落在地上。 进上的湖笔碎为两段,汝窑天青瓷的笔洗碎了一角,西域紫水晶的笔架更是断成好几节。王夫人胸口起伏,显然这一下,也没有让她能够消散心中的郁气。 彩云、彩霞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忍不住要些羡慕玉钏。这丫头今日回家去了,也省得这番罪受。 偏她们两个,如今倒像是被抛弃的孤魂野鬼,只得在这里忍着。 “来人,还不赶紧过来收拾,一个个的都当我好性呢,弄得这么乱,还不赶紧死进来。”王夫人口中呼唤。 明明是她刚刚自己弄的,这会儿又找上丫头的毛病,彩云和彩霞对视一眼,二人也不多说,悄悄地往里边走。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以前还好,至少太太还会端着点,可自从老爷放了外任。 太太的脾气,便一日古怪过一日,前些日子又加上大姑娘回到家中,便更是变本加厉,这屋中的东西不知替换了多少回。 以前她们这些大丫鬟享受着其他人的羡慕,可如今一说太太屋里,却各自都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有些地方虽是清贫些,可终究能捞个好。 不管两个丫鬟怎么心中叫苦,这东西还是得仔细地收着,彩云拿着簸箕,彩霞则小心翼翼地将碎掉的东西放到托盘之中。 荣国府这一类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就算是破损了,那也是要送到账房上,让人看过这才能入破损的账本。 想到一会儿送去账房,还要被啰唆,彩云的额头也跟着疼起来。 别看如今太当家,可实际上真正拿着钥匙的,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腹。 这个月她们已经换了三四茬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账房那边定,不肯再替她们隐瞒的。 主子们自然不用出面,到时上下磨嘴的,就是她们这些大丫鬟。 彩云正仔细地将碎片扫到簸箕上,却听见彩霞一声轻嘶,她转头却发现彩霞的手指,似乎不小心被笔架割破了。 她赶紧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夫人。随即走到彩霞的身边,将自己手中的簸箕塞给对方,自己将托盘端起,又给她递了个莫要声张的眼色。 彩霞感激地一笑,连忙用块帕子将手卷了起来。 二人这边默不作声地交换,那头王夫人突然睁开眼睛:“彩霞,你去把我的床铺收拾下,我要休息会儿。” 听到王夫人的吩咐,彩霞下意识地答应着,随即便看向屋里的自鸣钟。 如今这时辰不早不晚的,太太怎么突然想休息? 只是她不敢多言,赶忙将地上收拾干净。随后胡乱地用帕子将手指包好,替王夫人整理好一切,这才又退了出去。 第139章 因王夫人说自己休息,因此彩霞也趁这个机会,回去替自己包扎一下,不想竟看见原本该去账房的彩云。 “你不是去那边送东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彩霞用右手捂着左手,刚刚的伤口足有一寸长,她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个,此时放松下来疼得直哆嗦。 彩云摇摇头,没回答她的话,先从箱子里取出药粉,随后才说道: “我过去了,可巧吴大娘正在办事儿。如今林之孝家的,正盯着她,我琢磨着若是直接送上,恐怕不合适,便拿回来了。”彩云努了努嘴,果然,彩霞在桌子上发现了那一盘子。 “再说我也愁着呢,这事儿可怎么回。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如今一年有个一回半回的,都好说。可是这个月就已经是这个数了,纵然是金山银海也填不满。” 彩云苦笑,今儿她之所以接了彩霞的活,也是因为她知道,外边的来旺一直盯着彩霞。 若是让彩霞去了,少不得对方又是一顿磨嘴,倒不如她去。 “要我说,你最好心里有个想头。如今太太的脾气越发地古怪,往常咱们想的那些恐怕是不成的。可莫要出了事端才好。” 听了这话,彩霞脸色一白,眼神中有几分求助。 “好姐姐,你当我是怎么弄伤手的,我也是一时出神,你说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顾不得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彩霞“噗通”一声跪在彩云面前,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彩云被彩霞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对方。她也知道对方是因何如此,可这事儿她实在是帮不上忙,只能无奈地叹息道: “咱们再想想办法,终归老天爷会给好人一线生机的。” 这番话彩云说得干巴巴,她们4个同为王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又哪里不清楚王夫人的性格。如今彩霞在王夫人那儿挂了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事。 彩云知道的是,彩霞更是心中清楚,当下她更是绝望,扑到彩云的腿上,呜呜哭泣。 见对方如此,彩云也是有些无奈。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彩云一把将彩霞托起来,连声的说道: “快别哭了,我想起来了,若是这样,定然可以救你的命。” 哭得有些失神的彩霞,抬起头看着彩云眼中有几分茫然,随后那原本雾蒙蒙的眼珠,闪出一丝希冀。 “姐姐?” 彩云一拍彩霞的胳膊,她们也是乱了心神,竟是未曾想到救命的人。 “我的傻妹妹,如今正巧太太睡着,你还不赶紧出去一趟,说是去你妈那儿,然后直去林府。” 去到林府找表姑娘黛玉,这是彩云能替彩霞绸缪的,最为稳妥的一条。 听到彩云的话,彩霞先是思索,随即连连点头。 她跳起来,转身便要走,彩云见状,又赶忙拦着她:“可别胡闹就这么走了?你把这两个花样子拿出去,只说是你妈让你送这几个花样子,你趁着太太还在午歇,就过去一趟。” 她们这些大丫鬟想要回后边并不算难,可是却也要经过两三道小厮看门,加上她如今又有些慌慌张张的,若是让人起疑便不好了。 彩霞接过花样子,连连点头,转身快步便往外跑。如今她实在是一刻都等不了,只有到了林府才有她活命的机会,不然她便是第二个金钏。 人都说金钏是自己投井死的,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金钏是听了不该听的,这才被找了个过。 而这一边黛玉还不知道,她所要寻找的人证,此时正向她奔来。 迎春只说了有一盏茶,这才收住话头,看着一直含笑望着自己的两位长辈,迎春脸上有些发烧。 她低一下头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摆弄着腰间的禁步。 贾敏笑弯了眼眸,转头看一下邢夫人笑道:“往日里可未曾见她这么活泼。” 邢夫人连忙点头,眼神中也多了两份热络。她素来喜欢伶俐的孩子,往日里看不上迎春,也是厌恶她太过,这会儿倒是多了一份欣赏。 一旁的黛玉也凑趣,用力地点头,脸上颇有几分撒娇之意。 “好姐姐,快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吃了仙丹,还是吃了妙药。竟是一夕变得这么大,且教教我,好是不好?” 听了黛玉这一话,迎春一愣,脸上更红了。 贾敏口中笑骂,指着黛玉向邢夫人说道:“大嫂,就她这样你还每日心疼,你若是心疼她,赶紧带她走。” 邢夫人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将黛玉拉到自己怀里,抚摸着她白皙若凝脂的脸蛋。 “这孩子多好,偏你这个当母亲的这样,咱们别理她,她呀,就是嫉妒,你们两个丫头聪明。” 今日里将一切说开,邢夫人再看贾敏更是多了亲昵。而贾敏自然也将邢夫人放在特殊的位置上,毕竟谁家夫人要和离找小姑子出主意,大汉朝就没这样的事。 几个人说话之间,倒是没有了往日的谨慎。不过现在却不是玩笑的时候,黛玉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大舅妈轻声的说道: “只是母亲和大舅妈还要心中有数,这件事情恐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话说得未免有些严重,邢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黛玉,似乎不解,为何她会这样说。 黛玉见邢夫人果然未曾想的太多,无奈地叹息一声,便将这其中的特殊仔细地解释。 第140章 京城之中续娶填房的并不算少,毕竟谁家也不可能永远的长生不老。 但是若是仔细的品味,就能发现一个比较惊骇的事实,那就是这些填房,大多数都没有子嗣。 之前黛玉也未曾想到这事儿,她也是刚刚听迎春分析,这才猛然想起。 邢夫人稍微愚钝,仍未明白,她转头看着贾敏,想让对方解释一下。 贾敏几位了解女儿,见对方这样说,便知她肯定已经心中有数,当下便催促: “玉儿,你既知道些什么便说好了。” 自家母亲的吩咐,黛玉自然并不会推辞。她将自己所想到的和盘托出,果然贾敏勃然变色。 “母亲算一算,没发现京城之中有些奇怪吗?就咱们知道的京城中的那些填房,有几家是填房生下孩儿?” 这话一出,便如同一道惊雷,贾敏猛然瞪大眼睛。 京城之中勋贵众多,也是因此与她们能有些交往的人,家中填房也不在少数。 “便如同荣宁二府,荣府有大舅妈,宁府有尤嫂子。云山县伯家、还有静怡公主的孙子……这些等等,都是填房未曾生育子嗣。” 而填房生子的十之无一,这样一细数下来,贾敏也有些心底发颤。 生下孩子的填房,一般要么是小门小户,要么本身便是没有嫡子。 贾敏颤巍巍地问道:“玉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只是她的猜测。 黛玉沉默一下,微微点头,不过她还是表明,毕竟这不过是猜测而已,再者她年纪尚小,认识的人知道的事都不多。 然而贾敏连连摆手,对于自己的女儿,她是极为信任的。女儿生来便有一份特殊的直觉,也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当黛玉说出想法的时候,贾敏没有半点的怀疑。 可是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先不说有多少受害者,这背后的事情也让人不寒而栗。 贾敏能想到的,有些小聪明的邢夫人当然也能想明白,当下里她的脸色,真真成了一片灰白。 “这……” 邢夫人想不到这背后有多大的事情,但是只看贾敏和黛玉的脸色,她就知道这件事情牵扯极大。 迎春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化。 眼瞅着众人心绪不宁的模样,黛玉有些无奈,只得安抚说道:“不管如何,总之这件事情,大不过律法。” 贾敏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仔细细数,据她所知京城中,类似于邢夫人的有七八家人。 而这一些人当中,生平境遇不同,造化自然也不一样。 像邢夫人家中借不上力的自然有,可也有得了垂青的。就比如刚刚说的云山县伯家,她家填房本来不过是个七品官,可谁能想到对方是个在经济一道有能耐的。 两年前被黛玉发掘,直接被水豫宸推荐到最上皇帝身边,不过短短两年,已经连升六级。 如今只要对方不出大事,一个户部右侍郎是跑不掉的。 再比如静怡公主孙子的填房娘家,本来官阶也不算高,可是架不住武艺超群,之前被送到黛玉身边当了侍卫头领,这一次更是跟着仇都尉去到了西海沿子。 不过短短的时日,便已经两次军功,若是西海沿子那边真的有了成果,日后未必不能封狼居胥。 像这样的还有这两三家,若是她们发现自家的女儿,如同邢夫人一样被喂了药。 贾敏不敢想象,到时会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甚至可能会动摇国之根本。 一瞬间这件事情,贾敏也不敢私自做主了,必须要等林如海回来仔细商量。 可还未等贾敏话说出,便看见一只守在门口的琉璃,快步地走进来。 “夫人,二舅太太身边的丫鬟彩霞,跑到咱们府上说有要事禀报。” 贾敏一愣,转头看向邢夫人,见邢夫人茫然地摇头,知道她也不知此事,这才口中吩咐琉璃将她带进来。 而彩霞进到门中,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中央连连磕头。 “求姑太太救救奴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晚了,索性多加点。 贾府抄家倒计时开始。 其实,我也有点奇怪,红楼梦里的填房为什么都不生孩子。 有人说是因为贾府的男人们不行了,我觉得不像,宁府的贾珍不算,贾赦是有小儿子贾琮的。 当然,现在也有人说贾琮不是贾赦的儿子,因为贾母说过让贾珍送贾琮回家,可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其实将军府本来就要出了荣国府的。所以,这里就这样安排了,嗯,小可爱们可以当成私设。 第72章 彩霞这块的样子,颇有些让人心惊,平素里像彩霞这种等级的丫鬟,不说穿金戴银和小姐一般无二,但形容举止却也不差什么。 此时这样跪在地上,发丝也因为快速的奔跑而有几分凌乱,看起来颇有些凄惨。 迎春此时也是面露惊诧,看着狼狈不堪的彩霞,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彩霞姐姐,可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老祖宗那?”黛玉轻声地询问道,这里边适合说这话的,也只剩下她和母亲,因此便当仁不让地提出来。 彩霞抬起头,看了一眼黛玉,眼圈瞬间变红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她慌张得不行,此时见了黛玉,便安下心来。 第141章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说道:“求林姑娘救救奴婢,奴婢宁愿给姑娘一日三炷香,晨昏叩首。” 她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黛玉也是一脸茫然。倒是邢夫人经的事多,加上她又和王夫人一向不和,此时见到对方这样马上就想到,恐怕是这丫头知道了王夫人的私密。 “既到了这一处,你便安全了,只是你须得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不然别说姑太太,我第一个绑了你这小蹄子。”虽说眼前的彩霞,明显是惊弓之鸟,但是邢夫人还是在一旁敲了边鼓。 果然她这话说完,只见得彩霞瑟缩一下,连忙又冲着黛玉叩头口中解释:自己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人,给她搬个小杌子来,再给她拿杯茶。”黛玉口中吩咐,琉璃得了命令,赶忙下去准备。 彩霞喝了半盏茶,这才冷静下来,她眼眶绯红地说道:“奴婢不小心知道了,太太隐瞒的事情,还求姑娘救命。” 眼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彩霞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这些日子因贾政不在,因此平素里,王夫人行事便多了几分恣意。 再加上因为周瑞家的离去,荣庆堂里这一段时间,多少空虚了些。 也正是因为去了周瑞家地,这才让王夫人隐藏数年的秘密暴露出来。 “大太太知道,我们家太太自从老爷外放之后,脾气便有些不好,我们这些人也是如履薄冰的。”说到此处,彩霞抿紧双唇,脸上闪过一抹恐惧。 王夫人屋里四个大丫头,最稳妥的便是她,而最有心计的则是彩云。 彩云早就发现王夫人性格多变,只恐日后生事,便一直让自己拙拙笨笨的。 而她却是个缺少心眼儿的,虽听了些彩云的劝告,却也不知不觉,成了王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之人。 就在前些日子,大姑娘元春回到府中待嫁。她们这些奴婢,知道王夫人心情不好,一个个都心惊胆战。 然而第二天晚上,元春突然来找王夫人,那时正巧是她上夜,王夫人便命她守在外边。 “奴婢素来有一个毛病,便是耳朵比他人灵敏些,因此夫人在屋里讲的话,奴婢都听见了。” 彩霞的耳朵极为地灵敏,即便当日里她是在台阶之下,可是夜色寂静,她仍旧将王夫人和元春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夫人奇怪元春为何这等时辰过来,而元春则说自己是在祖母休息之后,这才悄悄而来。 这一次她出宫,实在是意外,然而在元春看来,既出了这宫门,反倒是幸运之事。 “当日里,母亲将我送到了那见不得人的处去,我为了家里,只将自己都抛却了。如今天可怜见我能全须全尾地出来,母亲难不成还在埋怨我。” 元春自出宫之后,便见得母亲悬心哭泣,她心中也是极为抑郁。因此今日里贾母睡去之后,她便再也等不及,直接来到荣庆堂找母亲说话。 二人果然未说两句,王夫人便又指责起来,痛骂黛玉不顾姊妹之情,又说水豫宸看着就不是个好的,随后又提起当今眼拙。 这一番咒骂直接将元春气哭,也顾不得自己女儿家的面子当面地撕扯起来。王夫人果然理亏,见女儿真的闹了起来,声音反而压低了。 彩霞苦笑双手捂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在指尖滚动:“奴婢是猪油蒙的心,当时听到二人说话,想要听个清楚,却未曾想到,却成了塌天之祸。” 母子二人吵架,亦是火头上来,王夫人又是素来无德无才的,颇有些口中什么字儿脏,往外说些什么。 一时生气起来声音变大着:“这么多年来,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入宫之后,每月的银子不说金山填海,堆你这个金人也够了。 如今姑娘出宫了,我不过是仔细问两句。你又觉得委屈。” 王夫人的话如同一柄柄钢刀插在元春的心上,彩霞都为元春心疼,这样一位母亲,到底日后该怎么办。 好在不管如何,如今元春已然有了归宿。等嫁了人,便应该能好了许多,彩霞心头暗想。可谁知道后边的话,却是吓得她一身冷汗。 “如今我已然不在宫闱,现在正是母亲抽身退步的好时节。母亲和甄贵妃的那档子事,万不可继续。 且不说,万一哪日事情暴露,不说皇家如何,便是那一些受害的联手报复,如今的荣国府承受不来。” 彩霞一字一句地诉说着,当时两人的对话,黛玉看着对方眼中划过一丝异彩。 眼前这个丫头不但口齿清晰,耳聪目明,最主要的是她有一副好记性。 到让她起了两份爱才之心。 不过当她听到彩霞,说到这里便拧紧眉毛,甄贵妃…… 她看着小心翼翼瞧着自己脸色的彩霞,舒缓表情微微一笑,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彩霞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复原。 “甄贵妃和太太早就相识,按照元春小姐的说辞,甄贵妃手中握着太太的把柄。那个把柄是……” 彩霞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一下,面露为难之色,她的眼神还时不时地飘向邢夫人。 “继续说,我在这儿你怎么就不说了?”哪里读不懂彩霞的意思,可是相比之下,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邢夫人,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把柄,也好让她乐一乐。 第142章 可是这话,却让彩霞看向邢夫人的眼神,多了两分同情。 “太太当年算计了大太太。也让大太太成了她口中,那不下蛋的母鸡。 当时东西是从甄贵妃那儿要的,也是因此太太因这个把柄,落在甄贵妃的手中,这么多年替甄家做了不少事情。”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邢夫人猛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诉说前情的彩霞。 一旁的贾敏看着邢夫人忽然苍白的脸颊,心中划过一丝怜悯,赶忙伸手握住她的右手,轻声安慰:“别急,且听她说。” 邢夫人点点头,平稳了一下,这才有吩咐彩霞继续。 原来王夫人对荣国府的爵位早存了心思,当初贾琏的母亲难产而亡,也是她在背后的手段。 那时候王夫人算计得很好,用前太太的死来击垮大老爷。等大老爷一命呜呼,就算是年幼的贾琏,成为荣国府的主人,也少不了她们夫妻俩的帮衬。 等到了那时,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还不好摆弄,稍微的意外就可以让他离去,到时作为荣国府的嫡支,爵位自然便落在她夫君头上。 实际上王夫人这些年的筹谋,已经接近于成功。毕竟贾琏被她养废了,只在女色用心,无心耕读。 可是没想到,按照她预想当中对妻子一往情深的贾赦,却很快振作起来,虽说他变得花天酒地,但却也让新夫人进门。 也是因此,王夫人一气之下便又求到甄贵妃,一回生二回熟,想法子给邢夫人下药。 按照王夫人的说法来说:“反正大老爷也不会希望再多个嫡子,倒不如我替他忙。” 而贾赦被酒色掏空,就算是邢夫人能生,如今的他恐怕也无法让邢夫人受孕。 现在,只要王夫人努力下,让贾琏也绝嗣,荣国府便是宝玉的天下。 甚至为了广撒网,王夫人顺便对宁府的填房夫人尤氏,也送了一碗汤。 毕竟若是可能,多上一个选择也是可以。 听到此处,黛玉已经木然,感觉这比她在皇宫里听得都刺激。 毕竟政和帝后宫可没有王夫人,这哪里是国公府嫡夫人,这简直就是结婚绝育小队长。 不只是黛玉这个想法,一直倾听的贾敏也是额头冒汗。若非,她一直在江南,恐怕也逃脱不了王夫人的残害。 “这件事情,太太本想瞒着大姑娘,可是大姑娘还是,从甄贵妃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因此这才劝太太收手。” 一旁聆听的邢夫人点点头,元春这丫头不管是如何,对于自己的母亲却是一片真心的。 反观王夫人…… 邢夫人冷笑一声说道:“姑太太,我说的你且莫不信,在二太太眼中最主要的是她自己。 别看她说元春是她的心头肉,宝玉是她的心肝,贾珠是她的遗憾。 当年若不是她听风就是雨,将贾珠进考失利,归咎于他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身上。活生生地把两个丫头撵了出去,生生打了李纨的脸。结果其中一个丫鬟已经有了身孕,当天就落红血崩而亡。 这还不算,又将这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二老爷,二老爷一顿棍棒下去,将贾珠打了个半死。” 说到这儿,邢夫人眼眶有些红,逝去的贾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而且为人端方,不管是对任何人都是谦逊有礼,对她这个大伯母更是尊敬有加。 可是就因为王夫人的胡作非为,贾珠在得知爱妾死去,一尸两命,妻子被母亲责罚跪佛堂晕倒之后,重伤之下竟是直接吐血,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而且这还不算完,最可气的是在贾珠死后,王夫人竟是将一切,都推在了珠儿媳妇的身上。 至此,竟是让两个人活得如同隐形的一般。若不是老太太顾念着曾孙,得知真相的二老爷指着二太太的鼻子骂,命令她以后再也不许管孩子们。 所以你若说二太太真的,对两个孩子有什么真心,我是不信的。” 所谓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邢夫人和王夫人作对这么多年,彼此早已经熟知对方。 因此不过几句话,便将王夫人的老底儿撕掉。 黛玉此时听着邢夫人说话,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倒是不吐不快:“我其实有些怀疑,甄贵妃……是不是故意引二舅妈入局。” 【作者有话说】 王夫人当算得上是又蠢又毒的第一人。 第73章 黛玉这话一出口,贾敏和邢夫人都是脸色一变。王夫人是谁?她是王家的女儿,可归根究底,她是贾府的媳妇儿。 如今若是甄贵妃,真的从一开始便算计到王夫人头上,那么对方的目标真的可能是王家吗? 不是她们两人自作多情,而是事实摆在哪里。莫看龙宫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实际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还是有排位的。 荣国府作为四大家族之首,怎么看都要比排在第三的王家,更让人垂涎。 而且荣国府如今还有着将军爵位,而原本的王家已经没有爵位在身。也就是这些年,大老爷二老爷不争气,这才丢了,一直在手的实权。 因此王子腾虽花团锦簇,可实际上根基并不深厚。 也是,因此若王夫人真的成事,甄贵妃未必不会拿这一点来要挟。 “可若冲着荣国府来的,又为何?”毕竟这手段有点下作,邢夫人到底是说不出口。 第143章 贾敏无意识地轻敲桌面,她倒是能够明白,女儿此时想说些什么:“可会不会太早?大嫂嫁入咱们家可已经十几年了,那时候太子可才几岁。” 如果说甄贵妃能够在十几年前便开始布局,那这个人未免太可怕了,谁能够预料到蛰伏十几年的对方,手上还有着什么隐藏的手段。 与这样的敌人为敌,实在是处于完完全全的劣势。 黛玉愁眉思索,她看了眼,一直在自己身后,站立的琉璃口中吩咐道:“琉璃,你去把梓睿请来。” 琉璃口中应是,便后退两步转身向外而去。 贾敏听到女儿的吩咐,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 “不错,却是我把他给忘了!这事儿交给他肯定是没问题。”贾敏此时脸上愁容进去,端起桌上的琉璃碗,轻抿了一口,刚刚换上的红豆汤。 黛玉见母亲没有反对的态度,也是松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腮边的一绺发丝轻笑。 倒是邢夫人这一会儿才将将反应过来,她瞧着黛玉又看看贾敏,慢慢的长大嘴。 “这可是有准信儿了?”邢夫人双眸闪亮看着黛玉,仿佛眼前是尊金娃娃。 黛玉低头轻咳一声,一抹绯色,快速地蔓延双颊。 看着女儿的样子,贾敏自知多言,当下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再看对方那一副害羞的模样,也是心知自己的话,对于那一两个孩子来说,也已无用。 只希望那孩子所说的是真的,最上皇帝已然有了保证。贾敏想起之前黛玉出事,对方难掩眉宇间的杀气,却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赔罪的模样。 那个时候贾敏早就忘了什么君臣之别,她只是个被女儿的模样吓到的母亲,当时女儿是被水豫宸抱回来的,没有一瞬间的昏倒已经是她坚强。 也正是那一次,水豫宸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夫人放心,我父皇已然有了决断,今年之内定然会给玉儿一个名分。我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玉儿一人,若违誓言,神魂永坠迷津。” 实话说贾敏在那之前,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思慕玉儿,毕竟玉儿会嫁给皇子,已经是京城众人的共识。 也是因此贾敏这才一直容忍,黛玉跟水豫宸到处乱跑。毕竟以几位皇子的辈分算起来,水豫宸可是爷爷辈儿的,自然不会对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妨碍。 却不曾想,倒是让对方动了心思。 思及当日之事,贾敏嘴角有些抽搐,她用袖子掩住唇角,一抬头却发现,邢夫人那带着几分好奇的眼神。 “咳咳,没什么。咱们做臣下的哪里敢揣摩上意,不过是等待罢了。” 即便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大嫂,贾敏却也不可能多说,毕竟自己的女儿才是第一位的。 若是玉儿一切都好自不必说,可若是她情海生波,她也要替女儿尽可能的扫干净首尾。 对于水豫宸她还是极为信任的,毕竟对方虽说年纪不大,但行事却绝非寻常之人。 贾敏一边胡思乱想担忧自己的女儿,一边又听邢夫人赞叹。好在邢夫人有分寸,知道这事儿没过了明路的情况下,就算是在姑娘面前也不能浑说。说了几句便放下,只是时不时地用喜爱的眼神打量黛玉。 而迎春也是听到了此事,相比起来她并没有邢夫人那么惊讶。但是好奇的眼神,却和对方如出一辙,两人虽不热切,却也让黛玉有些鼻尖发汗。 水豫宸一进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时又不知怎么回事,倒是看见荣国府的大太太和那位庶女。 他这一进来几人再也坐不下,赶忙起来躬身行礼,倒是黛玉大大方方地坐在那儿没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对方。 贾敏请水豫宸上座,水豫宸却直接摆手:“夫人这是做什么,我随着林大人学习,承的可是师徒之礼,您这样我便无地自容了。” 迎春行礼过后,却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来到邢夫人身旁坐了下来。 水豫宸一笑,对于贾府的这位庶女,好感多了一层。 “可是怎么回事?竟然跑去宫门口堵我!”水豫宸笑着接过琉璃递过来的茶盏放到桌上,随手拨开了一个橘子送到黛玉的面前。 他的手指灵活,不过几下橘子上的白色脉络,便被他剥得干干净净。 “自然是有事要找你。”黛玉口中说着,却没有直接将事情原委说,出反而看向坐在炕上的邢夫人。 邢夫人早已从刚刚得知,自己被下药的震惊中缓过来,见水豫宸这样问,便将事情的原委直接诉说一遍。 听完对方的诉说,水豫宸倒是对眼前这位颇有两分洒脱的,荣国府一等将军夫人,多了两份兴趣。 毕竟是这种经历,换一个人未必能够,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一时确实想不明白,为何甄贵妃会要如此做!而且毕竟一做做了这么久。到底图个什么!”黛玉言谈间都有两分莫名,显然也被这件事情左右了头脑。 水豫宸确实瞬间明了,不得不说,甄贵妃能够这么多年坐稳贵妃的位置,难得、太难得。 “咱们在座的都是端方之人,自然不会做,这等鬼蜮伎俩,也就看不破对方的动机。”水豫宸笑着说道。 这是实话。 即便是四个人中,就算是进出皇宫最为频繁的黛玉,实际上对于宫廷真正的了解也不多。 第144章 但是水豫宸却不同,自幼成长在宫中,他对于宫中的那些龌龊,简直不要太过了解。 他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包糕点,正是黛玉最喜欢的荷花酥,吩咐琉璃将其装盘,这才解释道: “这种手段,是宫里头上位嫔妃,用来倾轧下位嫔妃固宠的手段。不过是心术不正的邪门手段。” 水豫宸言谈之间都有些不屑,显然对于甄贵妃这种行径,相当的看不上眼。 他停顿一下,似是在思考措辞,有继续说道:“不过她这样做的目的,我倒是能知道两分。不过是为了聚拢手段罢了。” 看着贾敏和邢夫人似乎都有些茫然,水豫宸索性便将事情掰开揉碎了讲。 这件事儿说明白,真的没那么玄幻。不过就是,内宅妇人的那点儿手段罢了。 “要知道,填房虽说地位不高,但是到家里也是要主持中馈的,若是生了孩子也是正经的嫡子,比之前头的太太所生不差什么。” 也是因此有那一等,害怕填房会对先头太太子嗣出手的,还有那害怕娶进新人,孩子受苦的娘家人。 便会用各种手段,延迟填房续弦生子的时间。这种事情早年皇家还有,现在却是不做的。毕竟其他勋贵家的,按照自身的官位品阶不同,品阶都会略低于自家。 可是皇家不同,皇家娶妻是不问这一点的,毕竟再尊贵,有谁能越过皇家去。 “也是因此,皇家这种事儿是最少的。但是其他的勋贵就不一样,很多人最是怕兄弟间出这种事情。于是便让甄贵妃有了可乘之机。” 水豫宸说到这儿清了清嗓子,黛玉连忙命人替他端上一盏茉莉茶。 “不管是我说的第一种情况,还是第二种,只要甄贵妃将自己这个消息放出,就会有人顺着风来找她。到时只要稍微操纵,这人便再也脱离不开。”水豫宸仔细想想,想让自己的话,尽可能地委婉一些。 反倒是一旁的黛玉,没有留丝毫的情面。 “倒持泰阿,授楚其柄。这些人实在蠢不可及。”黛玉眉宇间划过一抹讽刺,这等短视之人,要来何用?她不禁开始怀疑王夫人的智商。 水豫宸哈哈笑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欢快的附和道:“就是就是,像这种人,完完全全便是没脑子。” 贾敏和邢夫人这才明白,为何甄贵妃会做下这等事情。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别人家都是长辈谋算,她们家却出了个又蠢又毒的,不但害自己嫂子不说,竟是连侄媳妇儿一并也给害了。 邢夫人拍桌子直接站起身,先给水豫宸行了个礼,随即又向贾敏道谢: “今儿我算是借了姑太太的光,这才当回明白鬼,不然来日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哪方妖孽。”邢夫人眉眼之间满是冷冽之色,随即电和贾敏告辞,直往外走:“我现时便回荣国府,定要打的那个贱人满脸桃花。” 邢夫人的性子这会儿显露出来,竟是有几分咄咄逼人,贾敏怕她出事,便想阻拦,却被水豫宸拦住。 “正好让她去闹上一闹,一来出了气,二来却也是要让那位王夫人自露马脚,这才能带出她背后的人。如今浑水才好摸鱼。” 水豫宸的话让贾敏一愣,侧头看向对方细细品味自觉地,心头一阵骇然。 【作者有话说】 邢夫人要去扯头花了,笑眯眯,我可太期待了。 第74章 贾敏看着邢夫人的背影,压下刚刚心中涌起的那个念头。她眼神带着两分复杂的看向水豫宸,却见对方双眸清正,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就算是如此也不好让她独自去,万一惹恼了老太太,可就不是和离而是休书了。”贾敏将话题转到邢夫人身上。 她不敢再想心底的那个念头,只希望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水豫宸也紧紧跟着贾敏的思路走。 他当听闻这个担忧,反而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黛玉轻声道:“这件事情咱们出面不合适,只能去找外援搬救兵。不然恐怕你大舅母要吃亏。” 黛玉听到水豫宸说话,侧头思索片刻,难得带上两分迷惑,显然是在为难该找谁:“按理说这事乃是家事,咱们去插手自是不该,母亲是外嫁女更是尴尬,可若说让其他人出头也不合适。” 作为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他们想把这事放在台面上,也很难有人会受理。 而邢夫人的父亲早死,母亲前些年也过世了,邢家大舅和妹妹都是不经事的,每每还需要邢夫人拿主意,要邢夫人接济。 通盘算下来,更显得邢夫人可怜至极。 水豫宸轻笑一声,薄唇开合吐出一个名字。 黛玉眼神一亮,连忙站起身来催促水豫宸:“还是你聪明,就这样,咱们便赶紧过去。” “我们先去将此事办妥,随后便回来,不过恐怕夫人要准备一个院子,接待和离的邢夫人了。”水豫宸口中笑着,眉宇间自有一份胜券在握。 先不说水豫宸这边替邢夫人添砖加瓦,邢夫人上车之后气吼吼的,便直接往荣国府里去。 今儿跟着她的,乃是两个贴身的婆子并两个大丫鬟。此时王善保家得偷眼观瞧,却见邢夫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她思忖着是不是自家主子被贾敏嫌弃,可又觉得不像。 这林家可不像荣国府,平素里常有踩高捧低的。林家门风清正,是他们羡慕且做不到的。 第145章 一时间却是脸上阴晴不定,而一旁的费婆子则是有些驽钝的,比不上王善保家的贯会看脸色。 此时眼见着邢夫人,显然不高兴,当下大咧咧的问道: “太太可是怎么了,难不成竟是那边府里给太太难看了?” 王善保家得一听连忙说道:“可别胡说,且不说林家如今乃是阁老府。便是往日里,对于咱们家太太也是极尊重的。” 这话说得一点不错,贾敏纵然是对于邢夫人再不待见,但所有礼仪之上是没有半点毛病的。 也是因此邢夫人一直觉得贾敏待她极好,是个将她放在正经位置上的。不像其他人,对她这个大太太不过是面子情。 只当他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人情世故。却也不想想,纵是在小门小户,可也是官宦之家。 这会儿邢夫人听了费婆子的话,眼睛一瞪:“休得胡言乱语,我这是知道了惊天之秘,一时间压不住火气罢了。” 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开口,连忙凑近询问,也让她们长长见识。 邢夫人心知一会儿要见王夫人呢,少不得要两个陪房冲锋陷阵,当下离直接露出些许的原委。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找个僻静的角落,不可让人知晓,然而这一会儿邢夫人显然是气急。 不但顾不得这一些,甚至自己的体面也不要了。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仿佛真的想要和王夫人相决斗。 越听下去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脸色便越发难看。这哪儿是惊天之秘,自家主子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们这些从陪房过来的,私底下也曾经被人讽刺自家主子没福气。不曾想,却是被人毒害的。 想起那些下流仆妇的嘴脸,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一阵摩拳擦掌。 “我告诉你们,一会儿我们直接奔荣庆堂,然后你们两个……”邢夫人口中吩咐,便见两个婆子连忙点头。 很快,车便到了荣国府外,邢夫人命令小厮直接入了荣国府。 她本是当家的主母,就算平日在隔壁将军府,来这一边也太过正常。众人只觉得邢夫人行色匆匆,却也未曾往别处想,哪里考虑邢夫人此次却是挟着狂风暴雨? 结果邢夫人带着几个婆子,旁若无人直接冲进荣庆堂。 这两日王夫人心情不爽利,正烦躁着,而贾母虽在病中,却也瞧她不顺眼,更不许她进前侍候。她虽省了事,却越发地生气,这会儿正坐在荣庆堂里生气。 这会儿身前伺候的换成了彩云。 彩云的脾气素来是个韬光养晦的,眼瞅着王夫人形容不好,只是一味地沉默装隐形人。 王夫人一时之间,竟是连撒气的都没有,憋得心思更加地烦闷。未曾想,忽然见到邢夫人面色不善地进来。 她往外看了眼,未曾通报的众人,当下照语气之间多有鄙夷:“大嫂这是干什么?直接闯进小叔子的地方,越发地不把规矩放在眼中。” 王夫人如今也是气急败坏,但凡她有脑子也该想想,为何今日里邢夫人如此。 只不过她心中抑郁,因此这才将一切抛在脑后。 然而就是如此,却让王夫人今日吃了大亏。 只听得邢夫人一声令下:“费婆子、王善保家的给我砸。” 听得这一声命令,刚刚在门前已经得了吩咐的几个婆子,摩拳擦掌便冲进屋中。 费婆子一马当先,带着三个婆子直接在荣庆堂里开砸。她将个三尺见方的哥窑坛子直接推倒,里面的七八幅古画,也直接滚落地面,被踩上三四道脚印。 这还不算完,她将正中的紫檀桌子用力推搡,不想竟是未曾推动。她索性便将上面放着的,一对官窑雪里梅花美人瓶砸在地上,又将前朝的宣德炉用青铜鼎砸得体色淤青。 而王善保家的,则带了另外4个婆子,直接冲进了王夫人的寝室,立时传来锦缎的撕裂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一番变故,让众人皆未曾反应过来。彩云见状不好,刚想往外,便被邢夫人喝住:“给我站住,往哪儿跑。来人把她给我绑了,等一会儿直接带走。” 这却是邢夫人刚刚听着彩霞诉说,此时见了彩云,她眼神闪烁,打算给黛玉送上一块儿美玉。 彩云这会儿本想往外头跑,眼见着邢夫人如此,她的神色变得慌张,可是脚下却没再动弹。只任由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扯住自己,用帕子将她的手腕捆上。 “好姐姐,且别动,你泼天的富贵在后头呢。”小丫鬟轻声在彩云耳边说着。 彩云脸上的表情更加慌张,口中喊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大太太这是痴心疯了不成,怎么跑到荣庆堂来如此。 快来人,快来人啊。” 然而,纵然是彩云口中吆喝,却没有一人前来,早在刚刚邢夫人便,将荣庆堂里其他的丫鬟婆子用理由骗了下去。 不得不说,因王夫人素来不喜欢伶俐的丫鬟,也是因此她的屋中刨去死了的周瑞家的,剩下来的不是蠢笨之人,便压根儿就和王夫人不是一条心。 可惜王夫人此时仍旧执迷不悟,只盯着邢夫人觉得她在发疯。 就在刚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听见噼里啪啦乒铃乓啷,各种瓷器落地、家具倾倒的声音,在王夫人耳旁就未停过。 王夫人此时只觉得一阵阵血往上涌,这可是怎么说,眼前的邢氏,是真的疯了不成? 第146章 她眼神之中满是惊骇,从未曾想过,竟有人会这一般撕下脸皮。 也活该王夫人,今日受此一劫,她素日里,只将邢夫人当做小门小户的破落户,满眼地看不起对方。 现在邢夫人放下面子,让她品尝了一下,什么才是小门小户的争斗,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邢夫人冷笑着看着王夫人,此时对方被两个她特意带来的,魁梧有力的婆子按住,只能坐在椅子上听声响。 每一声瓷器的碎裂声,都让王夫人心头抽痛,那些可都是钱啊! 然而,她此时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变成真正的废墟。 看着王夫人扭曲的表情,邢夫人眼神愉悦。这么多年,到底是得报大仇。 她这会儿不与王夫人废话,实在是要以雷霆之势,先将王夫人的屋子毁掉,然后再说其他。若是一时与其争吵,反不知会被对方带到何处。 若是失去先机,待到贾母前来,哪里还能让邢夫人如此动手。 不得不说,邢夫人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就在这些响动传出不久,那些被吩咐退出的人也反应过来。 很快,她们便凑到荣庆堂院门口,听得屋里边王夫人恼怒,和那此起彼伏的响动,便有人知道不好,赶紧冲到荣喜堂去给贾母送信儿。 邢夫人此次抓住时间差,短短须臾之间,在贾母拖着病体前来之时,荣庆堂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 若原来礼部离开之时,荣庆堂尚且有两分能看。此时的荣庆堂便只剩下,重建一个途径。 而被困住的王夫人,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她死死的盯着邢夫人恨不得生痰其肉。 贾母自那日便怒极攻心,这几日稍作敬仰,略微好上一点,听闻消息也是气得浑身直哆嗦。 “老太太,您还是稍息雷霆之怒,不如将这事儿吩咐大老爷查明,老太太还要以身体保重为上。”王熙凤跟在身旁,细细地劝说,本来按照她的打算,是不建议贾母这时候出来。 可惜贾母也是犯了老年人的执拗,非要亲自前往。等软轿刚一落地,便吩咐鸳鸯扶着她往里边走。凤姐儿无奈,赶紧走到贾母另一侧,扶着对方上台阶。 不承想正听见台阶上头,王夫人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叫嚷。 “你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让你进到荣国府,已经用尽你八辈子的阴德,竟是还想妄图自私? 今儿就明摆着告诉你,从来都不是我给你下药,这一件事情是老太太吩咐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宝玉日后。” 这话一出,扶着贾母的凤姐儿,双手一哆嗦,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贾母。 贾母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原本生气的表情,竟是变得有几分狰狞。 “来人,给我把里边那两个不省心的孽障绑了。”贾母此时竟是,不敢看身旁凤姐儿的表情,她恼怒之间更多了一分愧疚。 凤姐儿看着这样的贾母,脸色渐渐也多了几分难看。 却不承想,自己竟是看戏人成了戏中角儿……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发晚了,最近临近佳节,小可爱们中秋快乐哦! 要出行的可以开始准备行囊啦! 第75章 凤姐儿如今不过刚刚双十,就算她再老练,又哪里抵得过沉着的贾母。 因此不过是颜色刚刚转换,便被贾母看得一清二楚,老太太顾不得里面嘈杂,用力的攥住凤姐儿的手说道: “凤丫头,你要相信祖母,祖母从未曾这样想。” 听到贾母的话,凤姐儿脸色稍霁,心中却并没有半点的侥幸。 她又能相信得了谁?自己的姑妈明摆着早已经将她放弃。甚至在姑妈眼中,自己恐怕也是,那碍事的存在。 “老太太,你自然是最疼我的,我哪里能胡思乱想。”凤姐儿口中说着,只将心头的苦涩一遍遍向下压。 在荣国府做媳妇太难,做个管家媳妇更是难上加难。她本以为自己至少还能得个靠山,却未曾想到,竟是一个也靠不住。 就算凤姐儿这边再表态,贾母也心知仅此一世,凤丫头定然要和她隔了心。无奈之下,她对于在屋里的两个儿媳更是恼怒。 “也罢,这一件事情日久见人心。咱们进去,先把这两个不要脸面的人撕掳开。” 提起里边的二人,贾母此时脸色难看至极。鸳鸯不敢说话,只是扶着她往里边去,一进到荣庆堂,贾母也是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 原本荣庆堂还能看出几分大家风范,可此时通体上下,竟看着如同废墟一样。 此时也不知道王夫人骂出些什么?竟是逼得邢夫人恼怒,用手攥紧了王夫人的下颚,右手的拳头就要挥出。 眼瞧着着情况不对,贾母厉声断喝:“老大媳妇儿,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住手。” 看着眼睛这一片混乱,贾母只觉得自己的血管快要爆了,头一阵阵突突地疼。 看到自己的婆婆前来,邢夫人并没有半分的退缩,反而更加地起劲儿。 “老太太莫要拦我,今儿儿媳妇一定要与她算账。若是算不明白,我豁了这条命,先杀了她,明儿我再自裁。”邢夫人这会儿是完全豁出去了。可以说,若是刚刚还有几分演戏的味道,那么这一会儿可是真的火往上用。 而听得邢夫人这边,竟说出来日偿命之言,贾母也是一阵心惊肉跳。 第147章 再看邢夫人眉宇间的煞气,显然这人是真的,动了杀心。这让贾母心中暗恨,王夫人不会办事,何苦去招惹她。 可惜邢夫人却不懂贾母在想些什么,她拍了拍王夫人的脸颊,刚刚对方还在不停地叫嚣。这会儿倒是有些安静,显然是看到贾母来到有了救她的人。 “你说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话,怎么这会儿就成哑巴了?要不要我替你在老太太面前复述一下?”邢夫人笑眯眯地说道,显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中。 可正是这样的态度,才说明了问题不对,贾母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 然而如今却不是往日。往昔里,面对贾母,邢夫人还需要给些面子,然而如今却不必了。 邢夫人笑着看向两个丫鬟,令她们把王夫人直接甩到地上,不让她乱动,然后指着面前的左手椅说道:“老太太身体不舒服,还请赶紧坐下休息。” 看着对方如此,贾母不但没有半丝的宽慰,反而深锁眉头,她的语气变得柔软许多。 “老大媳妇儿,你来咱们家也多少年了,老二媳妇儿就是这个木讷的性子。你便是有什么解不开的,也只跟我说,到时我自替你与她解释。” 这话听起来只让人感觉,贾母对于邢夫人是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可惜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 嫁到荣国府十几年,邢夫人早有自己的明辨。不管是她也好,不管是王夫人也罢,对于贾母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孙子们。 更是荣国府的未来。 可以说,荣国府才是老太太的命根子。 她们这些媳妇若是儿孙出息,自然便能得到老太太的褒奖和青睐,就比如王夫人。 若是没有儿孙,或是儿孙没出息的。自然便是如同那地上的野草一般,没有存在的必要,自然指的就是她自己。 自己刚嫁进来来的时候,还曾想过日后有一番作为,如今再回头看自己见之可笑得要命。 邢夫人抬眼看了看王熙凤,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同情,也不过是另一个被迷花了眼的傻子。 她冷淡地一笑,忽然有些兴致阑珊,同这些人纠缠,实在是没意义。如今她想要的便是一纸和离,让她自己去过自己的日子。 想到这里,邢夫人眼珠一转,两行泪珠顺着腮边,滴滴答答滑落。 “老太太,老太太,儿媳妇对不起您,如今儿媳妇不求别的,只求一纸和离书,让儿媳妇能够离开这伤心地。” 这话一说,整个荣庆堂一片安静,不只是贾母等人目瞪口呆,砸东西砸得欢快的费婆子等人,此时也僵硬了起来。 贾母更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和离?” 邢夫人抽咽一下,她并未用帕子擦拭脸颊,反而任由泪水一滴滴地砸到裙摆之上,看起来莫名的有些可怜。 须知邢夫人在荣国府,虽是个尴尬人,可是她素来从未在外人面前示弱。恐怕便是贾赦,也未曾见过邢夫人如此伤心。 这一番作为之下,贾母立刻用冰冷的眼神,望向被摁在地上的王夫人。 莫名其妙被找碴还吃了亏的王夫人,一时无语凝噎。而邢夫人眼看着贾母的眼神变化,却越发地哭泣起来。 邢夫人如今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如今大姐都有了几岁,她这样哭泣多多少少有些吓人。 贾母表情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她低声地呵斥:“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做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大家主母的模样?” 说到这儿,贾母却将训斥的话咽了回去。她看得出来,邢夫人说和离之时是认真的,因此,她忍不住便想怀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你二弟妹有错。如今你弟弟不在家,你也不该过来这样的大闹,将家里的面子放在何处了?”这话其中便多了不少安抚的味道。 若是往常的邢夫人,定然会觉得受宠若惊。老太太什么时候跟她这么温和地说过话,然而此时的邢夫人却放在心上。 腮边泪落地邢夫人,接过鸳鸯送上的帕子,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口中喃喃道:“好鸳鸯,多谢你费心。今儿这一会儿我脑子乱得紧,等到来日我出了荣国府,咱们便像姊妹一般相处。” 这话说得,竟是让鸳鸯如坐针毡,一时抽回手也不适,一时任由对方握住也不是。 “大太太休要胡说。”鸳鸯心头暗暗叫苦,只觉得自己这个丫鬟的位置实在太过尴尬。她抬眼看了眼贾母,这才说道: “大太太别多想,平素老太太宠爱着您呢。偶尔多说也是为了大老爷不自尊重,不然您在老太太心中可是第一等的重视。” 只要事关贾府,鸳鸯说的一句话都不能相信,邢夫人也不愿意再和鸳鸯打什么机锋,她转头看向贾母。 她就不相信,只要她把自己不能生,这个事情放到台面,对方还敢不让她和离。 想到这里,邢夫人撩开裙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贾母的腿痛哭起来。 “老太太,真的不是儿媳要挑事,实在是王氏那个贱人,她竟然给儿媳妇下毒。而且若是儿媳妇,自己也就罢了,可是她连东府的侄儿媳妇儿都下手。” 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想到,邢夫人竟然把这件事情,放在桌面上谈。 一时之间二人具有些尴尬,只心中想着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不同,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而且净是拉着东府一起下水。 第148章 然而还会等着贾母说话,便听到外面一个满是怒气的嗓音说道: “还请婶婶说明,这事儿怎么会牵扯到尤氏,又是谁给她下了毒。”这句话其中的怒火早已经掩盖不住,随着话音扑进厅中。 鸳鸯一抬头,果然竟是东边儿的贾珍和尤氏,除去去了外地的贾政,再加上贾赦竟是全来齐了。 王夫人刚想反驳邢夫人,可是眼瞅着走进来的贾珍,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贾珍扫过王夫人,随即看向邢夫人拱手抱拳,语气极为郑重的说道: “还劳烦大婶婶,将此事说明白。” 王夫人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滞,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倒是想死不认账,可知做下了坏事,心里会有愧的,当初自珠儿去世,她便觉得这事恐怕是因为天道好轮回。 因此,你若是让她拿自己发誓,她毫不在意,可若是拿孩子,她便完全不行。 双唇开合却无半点声音出口,眼神顾盼间,多有一种慌张。眼瞅着这一副样子,尤氏哪里还有什么犹豫,自己嫁入荣国府,也已经有了十年。 本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因而无法承孕,却不承想,压根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错。 这个理由虽然荒诞,但不得不说邢夫人刚刚那简短的言语,却是将她们所有的奇怪和古怪一概抹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多一分继承爵位的可能性,竟是生生抹杀的别人的孩子。 尤氏再也忍耐不住,这么多年她不知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求神拜佛,斋戒沐浴,修身。 她猛地上前一步,穿插过与邢夫人两人的距离,提起右手,只听得啪一声碎响。 尤氏的手结结实实的,砸在王夫人的右脸上。 王夫人未曾想的,自己竟然还会挨打,她的头微微侧向一边。先是有一些涩感,随即便觉得脸上没了知觉,这期间无论她的脸,触碰了哪里都觉得有些木。 当这种感觉褪去,紧接着翻涌而出的,便是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伴随而来的,更多的是羞耻感。 “你怎么敢打我!?”王夫人不可置信,她伸手捂住脸,看着状若癫狂的尤氏。 【作者有话说】 第一巴掌上了,明天接着来大招。 我一直觉得尤氏是个有想法的,因此,她会想要孩子很正常。 第76章 众人皆是被尤氏的动作吓了一跳,便是作为苦主的贾珍,也忍不住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几分骇然。 实在是他们夫妻成婚多年,也未曾见过对方如此。在所有人的眼中,尤氏都是个谨小慎微,甚至有几分懦弱,虽不乏主母的手段,但平素里多是面软心慈的。 再加上她到底出自书香门第,行事之间便多了两分谨慎,如今这反差更是让人有些不能理解。 贾母这一愣神儿,倒是放纵了尤氏,只见她手下生风,又对着王夫人的脸上一阵下手。 只两下王夫人的眼圈青紫了起来,尤氏又觉得不解气,挥动间的动作越发的狠戾快速。 等到众人在贾母的呵斥之下将二人拉开,尤氏不过是头发有些散乱,王夫人却是身形狼狈不堪。一张原本能看的脸,如今竟是连瞧都没法瞧了。 “老太太,你要给我做主啊,老爷不在家,她们就这一般欺负我。”王夫人痛声地哭道,眼泪滑过脸上的伤口,更是带起一丝丝刺痛。 她如今却是不敢碰脸,尤氏可是留了三寸长的指甲,她现在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脸会是什么样子。 一旁的尤氏见她这样说,当下更是生气,挣扎着要离开贾珍的阻拦。 眼见着动不了,尤氏转眼看向贾珍脚下用力的一踹,就在对方吃痛之时直接挣脱,再一次冲向王夫人。 王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哪里敢再吃亏,便想躲开。然而她到底不如尤氏身形灵活,加上慌不择路,竟是被桌椅绊住。尤氏见状,上前更是毫不留情的便是,一脚踹在王夫人的腰上。 贾珍这会儿顾不得自己疼痛难忍的脚面,双目放光地盯着,完全变了副模样的妻子。刚刚被尤氏踹了一脚的恼怒,此时全变成了兴奋。 打得好再用力点。 看着完全不是对手的王夫人,贾珍心中暗赞。虽说这一副模样,多多少少丢了当家主母的脸,可是贾珍压根不在乎,毕竟他也气得狠呢! 今日知道自己妻子,竟是在新婚之时便被灌了药,因此这才多年未曾有子嗣。贾珍的心中也是暗恨,他们宁国府,可不如荣国府子嗣宽裕。 荣国府至少现在还有这四五个子嗣,他宁国府可就千顷地一根苗。 而且,这根苗儿还有些长歪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贾珍,此时将过错全推给了王夫人。 想到这儿,贾珍不着痕迹地,挡了下贾母的视线。 贾母看到贾珍的动作,气得几乎直哆嗦,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无奈之下,她只得对姗姗来迟的贾赦怒吼道:“还不赶紧把她们分开,这成什么样子?这脸面都不要了吗。” 贾赦张了张嘴,又瞧了眼,地上打得正欢的侄媳妇儿。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一脸无奈地看向母亲。 “母亲,这不合适吧。”贾赦干笑一声。开玩笑,就尤氏现在那样子,别说他不能进前,就是他敢进前,也生怕会被了池鱼之殃。 第149章 贾赦口中说着,打量下跟废墟没什么区别的荣庆堂,他和贾珍对视一眼,二人一时心有戚戚。 不过贾赦这时有点奇怪,按理说这凤姐,可是王夫人的内侄女,为何这回竟是不发一言? 难不成这里边的受害者还有凤姐儿,这可就麻烦了,他们大房可还想要嫡子呢。 贾赦这般心中盘算,尤氏那却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王夫人捶了一顿。 尤氏心中也清楚,自己就算再生气,也要不了对方的性命,如今所能做的,不过便是打一顿出口气罢了。 甚至自己还得替对方掩盖,不能让此事被他人知晓。 想到这儿,尤氏心中一阵悲哀,自己娘家无人替自己撑腰,如今她又被下了药,这时候可该怎么办?难不成只能仰着蓉哥的鼻息过活。 思及此处,尤氏手下越发地用劲儿,可是眼泪却噼里啪啦地,砸在王夫人的身上。 也正是这番模样,让众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打人的,哭得比挨打的还厉害。 就连想要发怒的贾母,此时也忍不住对于王夫人,生出几分怨怼。 一旁的贾珍更是少有的,对于自己这位填房生出几分怜惜之情,连带着对于贾母也不待见起来。 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贾母问道:“老太太,确实还有老太太给我们夫妻一个回答,我们夫妻究竟哪里做得不对,竟是让婶子这样?” 这话说出口,也是贾母也哑口无言,毕竟贾珍这人虽说放荡,可对于她这个贾家老太太,可是从未有半点的敷衍。 甚至说句难听的话,对她的尊敬,比得上对他老子。 也正是如此,纵然贾母如今在足智多谋,却也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贾母冰冷地看着王夫人,替对方求情的想法,消失得大半。 贾珍的话没有错,毕竟若是荣国府自己家里边的,至少还有个名头。然而王夫人这一般不择手段,连隔了房的侄媳妇儿都不肯放过。 贾珍眼看着,贾母哑口无言,心中盘算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拉住妻子,轻声地安抚:“你先冷静一下,毕竟如今不好,闹出人命。夫人放心,今日定会与你一个公道。” 他口中说着,眼神却一错不错的盯着贾母,实话说,王夫人的行径的确是恶心到了贾珍。 今日里若是贾母太过袒护二房少不得,他也要与其离心。 这个表情显然众人皆已经读懂了,尤氏抓着贾珍的衣袖也不说话,只低头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尤氏这个人素来是个最为沉静安分的,因此贾珍从未见过对方,竟会如此的脆弱,让人忍不住心中怜惜。 贾珍难得有了几分夫君的样子,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尤氏擦拭脸颊。 仔细回想一下,他这个夫君好像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只因他素来是个荤素不忌,在女子身上用心的,往日里并无什么其他的感觉,然而今日才发现,原来他对于妻子也曾有一份期待。 尤氏虽说嫁给贾珍已经有些年头,但实际上她的年纪并不大,加上她又是江南女子身形娇小,如今这一般委屈哭泣,只让贾珍心疼不已。 说到底他们宁国府缺孩子,不管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只要是嫡出日后都不怕没有前程。 一时想过来,贾珍也觉得心口抽痛,当下里对于贾母的恼怒更上一层。 “老太太,今日老太太定要给我们夫妻一个说法。不然我便亲自给二叔写信,定要让他有个决断,这等残害族内子嗣的毒妇绝不能留下。” 不得不说,对尤氏下药,是王夫人所做的昏招中最昏的一招。 因此事实败露之下,就算是贾母想要救下王夫人,都已然不行。 至于说压根不认,开什么玩笑?如今太医可是在外面候着呢,更不要说如今邢夫人那儿还有个人证。 至于说让贾母想办法耍赖也没有办法,毕竟从彩霞的话中,便可知道这件事牵扯元春。如今就算给贾母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元春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此时贾母只暗恨,王夫人做事不够谨慎,竟是将此事倒了出去。经由此事,不但凤姐与她离心,恐怕王夫人自身也难保。 毕竟任何一个世家都不会留这等毒妇,要知道世家之中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对子嗣下手。 而且最主要的,竟然还是隔房的子嗣。贾母心头苦涩无比,她知道王夫人对邢夫人下药,是在对方动手过后,也是她暗示王太医,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王夫人竟是这般的大胆,生生让她背了这个黑锅。此时,她已然不敢在瞧,贾珍那咄咄逼人的脸庞。 这王家怎么生了这个蠢笨如猪的,但凡有些脑子也不该如此行事。 可是到如今,贾母也毫无办法,她想替王夫人求情,然而只要话一出口,她在贾家的威严便会玉碎山崩。 然而宝玉却不能背负母亲被休的骂名,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子,贾母只能无奈的开口: “珍哥儿,你素来是最为听话的,我也不说什么让你原谅之言。只是你到底还是,要为荣宁二府的面子考虑,这一事若是传扬出去,咱们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贾母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希望贾珍能够息事宁人,甚至她都不敢用,强硬的态度来逼迫对方。 第150章 一旁的邢夫人听到这话,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脸上写满了不出所料四个字。 瞧着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贾珍,当听到贾母拿捏七寸之言,瞬间无语的模样。 贾家无一是男儿。 不过却不能让对方此时偃旗息鼓,不然她该如何提出和离? 当下里,邢夫人冷冷一笑: “老太太,想必老太太的意思,便是如今这事儿就此作罢?” 实际上贾母虽说有这个想法,但她也清楚此事,不可能就这样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平安无事。然而未等她多说,却被邢夫人直接指出,当下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老大媳妇儿,我知道你心中也有怨气,只是你瞅瞅这荣庆堂被你弄成什么样子,差不多也变罢了。”若是往日,贾母恐怕早就另一副夹枪带棒的说辞。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以邢夫人现在这个模样,如何是真的豁出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 到时候宝玉还怎么做亲? 想到自己的孙子,她双目沉了一沉,带着几分妥协的说道:“这样吧,我老婆子做主,各补偿你们一份,另外让琏儿和蓉哥儿日后好好孝顺你们。” 贾母自说自话,自以为给了二人足够的体面。不承想,尤氏却是并不领情,而邢夫人此时却大惊失色。 毕竟和尤氏不同,邢夫人要的可是脱离贾府和贾赦和离。 也是因此当听到这话,她马上便将话头接起。万不可,让尤氏一时应答倒让她落了下成。 邢夫人双眸眨动,瞬间便眼圈通红,她用帕子遮住口鼻,深吸一口气,语气便有些哽咽: “老太太,媳妇儿素来是个愚钝的,这么多年来未曾让老太太开颜,更不要说替大老爷生下一儿半女。 这一直是媳妇儿的一块心病,当初媳妇儿私底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药,求神拜佛更是头都磕破了。 却未曾想到,这竟然是王氏那个毒妇所为,老太太您也是子女双全的,自该理解我们这些人的心情。 无法为老爷绵延子嗣,是我这个长媳的失职。我已经厚着脸皮占了多年的位置,现在终于得到了个准信儿,也该梦醒了。” 邢夫人说到此处,闭上双眸,任凭泪水自眼角滑落腮边。 众人听到这一番肺腑之言,俱是心头黯然,纵然是一直不待见邢夫人的贾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亏待了她。 和邢夫人感同身受的尤氏,听到此言更是痛哭不已。 而多年以来一直浑浑噩噩的贾赦,此时抿紧双唇,心中竟也多了几分对于邢夫人的愧疚。 邢夫人虽看不到众人脸色,但是她从尤氏突然变大的哭声,便可知道众人的情绪已然被勾动。 当下里她睁开双眸,痴痴地望向贾赦,目光中满是依恋,转瞬间却又将所有化为决绝。 “老爷,妾身这么多年来一直窃居主母之位,却未曾给老爷半点分忧,更无法替老爷延绵子嗣。 如今尘埃落定,妾身心中有数,今日自请下堂,还请夫君与我一封和离之书。”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便是大放悲声的尤氏,也忍不住被噎住,再也哭不出来。 邢夫人这是疯魔了。 此时此刻,黛玉和水豫宸正往宫中,她有些担忧的看向竹马:“你说……大舅母能顺利和离吗?” 水豫宸一笑,薄唇勾起上弯,带着几分笑意说道: “所谓过犹不及,邢夫人虽有几分小聪明,但是想和离却不是容易事情。不过你放心,我自然是会帮他的,毕竟我答应了一人。 情之一字,果然如璧如璋。” 听到这话儿,黛玉脸色一变,她瞪大眼睛,错愕地说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里面尤氏才是真正的演技派,邢夫人查点意思。 第77章 水豫宸这话说得,黛玉大惊失色,眼前这人最后所言四个字,明显是在赞叹男子。 然而若是上下一结合,黛玉脸色一白,双眉紧蹙,语气中少有地带上严肃:“休要胡说,别说如今大舅母尚未和离,便是来日做成了,你这样说话也是不该。” 虽说对于水豫宸的不羁,她深有了解,但是未曾想到如今竟是更上一层楼。 “玉儿你别生气,这事儿可真不是我胡说。你不知道,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吓到呢。”水豫宸眼见青梅双眉紧蹙,哪里还有谈笑的兴致,当下连忙解释。 这倒不是水豫宸要开邢夫人的玩笑,而确实是他所发现的。 水豫宸脚步放慢,语气变得有些深幽:“实话说,我也是知道不久,才知道那人竟藏了这样的心思十几年。” 这话中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果然是有人,对于自家大舅母有神女之思。 黛玉听了这话,觉得头更疼起来,她盯着水豫宸,想要询问对方,有没有在其中胡作非为。 后来这话又咽了下去,毕竟水豫宸这人只在她的事上不着调,平素行事还是极为稳妥的。 她的脚步随之放慢,扭头看向水豫宸,显然是催促对方快点说。 “其实,若是真的成了,你还真的叫邢夫人大舅母。”水豫宸轻笑,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情意。 这一句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黛玉脸上一红,看着四周无人,小顺子一直低头往前走,当下里照着水豫宸的脚便是一下。 第151章 “要死了,又开始混说,一会儿我定要在最上皇帝面前告你一状。”黛玉脸颊绯红瞪了对方一眼,这一人如今越发没有成算,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便这样。 想到如今还在虎视眈眈的几位皇子,黛玉心头有些委屈,不承想随即便被水豫宸的话吓到: “我已然向父皇求了婚事,父皇的意思是,今年除夕宴前,便会直接赐婚。一切把心放宽,交给我。”水豫宸微笑说道,他并没有说为了能够,让最上皇帝答应这件事情,他出了多少。 然而有些事情哪里是不说,便可当不见的。黛玉转过头去,垂下眼眸,手中的帕子被她拧紧。 如今已如深秋,皇宫之中,偶有落叶飘零,本是一桩萧瑟之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暖阳如金。 好半晌,黛玉这才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偏你又弄些其他的事情来糊弄我,还不赶紧说,大舅母那是怎么回事。” 水豫宸见到黛玉神色恢复正常忍不住,他可是爱极了青梅绯红的模样。 只是如今不敢再多话,毕竟青梅的面子薄,一时恼怒了还得自己去哄,若是她自己呕起来,要是伤了身体,最心疼的是他。 当下里,细细地说起来,那人的事情。 “说起来,你该知道我母亲的事情吧?”水豫宸轻笑一声,侧头看着黛玉。 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黛玉还是微微颔首,她自然是对于水豫宸的身世有所了解的。 水豫宸是最上皇帝的老来子,但却并非是宫妃所生,而是宫中的女官。 当初因为一次意外,偶然被最上皇帝临幸一次,便只因那一次怀上龙胎。 后来十月怀胎,一朝期满却不承想,竟是难产三日之后生下了水豫宸,又挨了三日,这才撒手人寰。 据说当日里,那一位女官之所以硬挨了那么久,就是因为担忧她的死,会让水豫宸有个克母的名声。 也因为年少丧母,最上皇帝便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自此恩宠,不同常人。 “那你应该知道,我母亲有一个亲弟弟,也就是我舅舅。”水豫宸淡淡地说道,他自幼生活在宫中,因此对于亲情着实有些淡漠,不过自己这位舅舅却是个妙人。 “我也是后来才和舅舅相认的,当时我可是被他好一顿嫌弃。”水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起这句话,黛玉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两弯月牙。 “你还说,偏你是个促狭的,自幼若没有人管教,岂不是连天都翻过来。”黛玉笑着指出,见了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催促他赶紧说下去。 水豫宸的这位舅舅素来是个独行特例的,当初他建议自己的姐姐不要入宫,并且直接说明,若是姐姐入宫定然要早死。 只是当时家境实在不好,为了女官入宫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母亲便直接打了个包袱入到宫中。 “母亲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承宠,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特,不过这也应了大舅舅的所言,母亲的确在宫中早亡。 因此大舅舅见我第一面,便是很嫌弃地说道:‘早就担心你会长成不讨喜的性子,却没想到到底是噩梦成真。’” 说至这里水豫宸无奈一笑,随即他的脸色一变,露出几分阴郁之色:“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因此这才忍了两年,可谁能想到,他这人比我母亲还要一根筋。 竟是因为一饭之恩,想了人家十几年。” 水豫宸的母家,祖上也是官宦之辈,不然根本没有资格入宫成为女官。 可无奈的是子嗣不丰,两三辈早死之后,竟是家道中落起来。因此当时即便有,那位太贵妃留下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舅舅仍旧过得有几分艰难。 “再加上母亲当初离去,根本未曾与舅舅相谈,结果舅舅被她的留书气到,竟是当时发起高烧。 若不是小童敲了隔壁邢家的大门,得到当初的邢家大姑娘帮助,恐怕舅舅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水豫宸说到此处轻叹一声。 黛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时她才明白,为何那人会求到水豫宸面前。 若是有当时的一命之恩,也难怪对方会注意到大舅母。 水豫宸说到这儿,瞧了眼青梅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感,这才继续的说道。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大舅便存了一桩心事,只是他自知自己命中无有官禄之才,邢家就算是没落,却也不可能将嫡长女下嫁。 也是因此,每每守礼不敢有半分妄想。紧接着没有多久,便知道,邢夫人嫁入荣国府,他自知更该断,然情之所起不知所终。 “大舅这么多年来,一直孑然一身,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银钱不丰。可你知道的,这些年,除了咱们的那些投资,其余的钱财我都交给大舅打理。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他身边仍旧是只放了两个童子伺候。这一次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他对于大舅母那儿特殊的关心。调查了往日的事情,也还不知道,竟有如此缘分。” 水豫宸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四是在思索些什么,继续说道: “本来我也不打算跟你说这个,毕竟纵然大舅未娶,可是大舅母早已经成亲多年。”可谁能想象,大舅母那竟是突然生变。 黛玉读懂水豫宸未言之意,只是这事儿却也不是她这个,做晚辈的能指摘的。 第152章 “如今大舅母那儿尚无定论,你可休要在大舅那里胡说。”黛玉思忖周详,听完此言便赶紧吩咐水豫宸。 她怕水豫宸一时,将邢夫人意欲和离之事告诉大舅。让对方另有企盼,若是日后不行,岂不是白白伤神。 水豫宸摇摇头,表示黛玉此事想得太多:“玉儿还说我,你明明比我想的更多,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大舅。如今大舅正在,西海沿子前线,给仇都尉做军师呢。 说起来,倒也是有趣,如今,那倭浜已经打下一半。前几日父皇说,若是真的打了下来,自是要派人过去瞧瞧的,到时咱们一起去。” 黛玉微微颔首,她倒是想要去瞧瞧那西海沿子,别看西海沿子,离着茜香国和倭浜近,实际上那里是个重要的通商口岸。 “这样说,我倒真是有些静极思动。”黛玉腮边含笑,梨窝熠熠生辉,平添几分娇俏。 水豫宸点点头,口中附和的说着:“若是大舅母那儿和离成功,倒是可以,请上她一起去西海沿子,我瞧着大舅母对经商挺有兴趣的。” 这话一出,黛玉深觉有理,想想自家大舅母那精打细算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商人的态度。 她素来又不是个重农轻商的,因此对于做生意并没有什么抵触。再者说,当家主母又有几个,不涉及到这等家族经营。 黛玉自从10岁起,便接了自家第一个铺子,也正是那个铺子让她入了第一桶金。 “只希望大舅母,能快一点儿尘埃落定,别看大舅舅和母亲是一母同胞,我却觉得以大舅舅的人品,真的不合适。”黛玉无奈摇头,倒不是说自家人过分,只是相比起来,总归还是大舅舅错得更多。 二人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前面的小顺子恨不得,给耳朵塞上两团棉花。 黛玉和水豫宸的声音自然不大,只是架不住小顺子耳聪目明。好在,两人又未走多远,便来到甘泉殿。 等二人进到宫中,小顺子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地汗。 这两位主子可忒相信他了。 不过说起来,他倒也是有些好奇,究竟荣国府的那位邢夫人能不能和离? 小顺子抬头望望天,觉得若是能和离,恐怕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跟她是一个想法,那就是被莫名其妙下了和离通知的——贾赦。 大老爷这一会儿,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偏偏又发作不出来。 他指着一脸淡定的邢夫人直哆嗦,然而不知从何说起。他和邢夫人成婚这么多年,自认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而这也是他在外的底气和谈资。 谁能想到就是他印象中,以自己马首是瞻的邢夫人,竟然会有一天和自己提和离之事。 贾赦眨眨眼睛,看了眼忘记呼痛的王夫人,他此时只怀疑现在是在梦中。 “邢氏,你如今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就算你无法诞育子嗣,老爷我也没有嫌弃你啊!”说出此言的贾赦有些心虚,实话实说他的确以这个为把柄,没少敲打邢夫人。 只是如今,少不得遮掩一二,毕竟若是这事儿真的闹出不去,他荣国府的脸面才是丢干净了。 一想到邢夫人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悔恨自己无法诞育子嗣,而无法诞育子嗣的罪魁祸首,正是王夫人,贾赦便只觉得牙根儿痒痒。 他脸色不善的盯着一脸慌张的王夫人,语气中更是多出难掩的嫌弃:“你嫁入我家至少没有做什么错事,为何你又和离,要我说真正该离开这个家的,是这个人。” 邢夫人本来没觉得让贾赦,答应和离是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按照她自觉的,对方对于她这个填房,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然而未曾想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作者有话说】 嗯,邢夫人换了人家,还是舅妈,没问题的。 第78章 邢夫人自认还是对贾赦有几分了解的,在对方心中与其说将自己当做妻子,倒不如说是当作所有物。 也是因此,她并没有担心,和离之时贾赦会提出反对。 毕竟她本就是这屋中可有可无的物件,对方若是高兴便如同逗小猫小狗。若是不高兴,10天半个月冷冰冰也是正常。 然而如今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邢夫人有一些心头发慌,她担心自己的和离,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就在她仔细思索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地上的王夫人忽然精神起来,她冲着贾母哭诉道: “老太太,老太太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大老爷这是要我死啊。便是大老爷对我这个弟媳多有不满,也不该在老爷放外任之时。 须知,元儿马上就要出嫁,大老爷如此岂不是忤逆君王。” 所谓拉虎皮扯大旗,不过如此。 王夫人笃定现在这种情况下,贾母必须要保住她,不然即将成亲的元春将会遭受无与伦比的打击。对方可是书香世家,可要知道,这桩婚姻乃是天子赐婚。 之前荣国府因为越制,已然成了京城的笑话,如今她笃定以贾母的脾气,绝对不肯让荣国府再出半点风波。 不得不说,王夫人赌对了,贾母脸色铁青阴晴不定,她压根没有将邢夫人所谓和离之言放在心上。 在她眼中,邢夫人若是离开了贾赦就是一个死。 第153章 邢夫人手上有着不少自己的嫁妆,以及这么多年在荣国府攒下的东西,若她一时和离出去没有人庇护,她手上的财富便如同小儿如闹市手捧金砖。 也是因此,贾母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以为大房想要压迫二房。 这种怀疑当贾赦说出,要休弃王夫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贾母冰冷地哼了一声。 “老大,越发的没规矩起来,不管是休弃还是休妻,这事儿都是你弟弟政儿的事情,你这个做大伯的怎能在里边指手画脚?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贾母抬眼看向对方,此时她身上不爽利,也是因此,脸上便露出几分憔悴,显得老上五六岁。 这些压制老大家的话,贾母平素里说惯了的,因此这会儿对着贾赦,和邢夫人毫不犹豫地指出。 在她的想法中,如今这件事情就该随着,她说出的这一句话而尘埃落定。 一旁的邢夫人见状,唇边笑意越发地讽刺起来。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如此。贾母自己偏心得紧,却一直标榜自己对两边一直一般无二,不成想每每让人看笑话。 她也曾经想过,贾赦这人是不是,在贾母日复一日的压迫之中,这才是混账,可如今她却想明白:此事如何解,与她何干。 邢夫人这个人并不是个聪明绝顶的,可她却有一个优点,那便是韧劲,就比如她觉得贾赦靠不住,便自发地敛财敛十几年。又比如现在,她想要和离,便也只会将自己的目标都放在和离上。 “老太太,儿媳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一纸和离书。”不知为何,邢夫人总有一种感觉,若是任由她们下去,好似重点便会不知被攀到哪儿去。 也正是邢夫人这句话,将正准备回忆嘴的贾赦打住话头,一没留神,竟是呛到了连声的咳嗽。 邢夫人扫了一眼对方,又将注意力放到贾母身上。 “老太太?”邢夫人的语气中透出两分不耐烦,实话实说,对于贾府她一直挺不理解的。 明明已然快要没落,却每每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偏偏又折不下腰,工农商一个不占。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就更别提了。 而且最可气的是,荣国府家风不正,只将手段使在女子的身上。也是这几回与黛玉接触多了,她才了解,原来在外界看来,用女子搏前程是最下作的手段。 也是因为这些,才让邢夫人下定决心,要和贾家破开关系。她如今才30来岁,后边还有好多年可活呢。 就像玉儿说的,人活着总要有些追求。 “阿嚏……”此时甘泉殿中,黛玉只觉得鼻子发痒,一时忍不住用手帕遮住面部,打了个喷嚏。 最上皇帝原本在和水豫宸说话,此时两人转头看向黛玉,先是仔细打量黛玉的脸色,随即这才询问: “玉丫头怎么了?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休息会儿。” 黛玉摇摇头,有些歉意地笑笑,随后向后者解释道: “还请恕微臣殿前失仪之罪,一时实在是没忍住。”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眼前笑呵呵的最上皇帝。 最上皇帝眉眼极为亲和,看着黛玉微笑。倒是让黛玉少了不自觉地紧张。 他招了招手,先让黛玉上前,指着桌案上的一本奏折,笑道:“先拿去看看,一会儿要听你的主意呢。我和这臭小子说完,咱们再说这事儿。” 黛玉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捧了折子,走到一旁仔细查看,而水豫宸则和最上皇帝继续据理力争。 这折子里的内容,让一旁屏气凝神的黛玉一愣,却未曾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大胆之人。 而且上面的每一条内容,她仔细地演算,似乎都是极为可行的。 黛玉轻咬下唇,双眉微蹙,仔细地逐条分析。好半晌这才长出一口气,再一抬眼却见,水豫宸和最上皇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一时之间黛玉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嗫嚅:“陛下,可是微臣打扰了?” 此时黛玉已经领了官职,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因此在对上最上皇帝,便可自称为微臣。 不过显然她还有些不适应身份的改变,此时言谈之间有几分别扭。 最上皇帝哈哈一笑,安抚黛玉道:“并非如此,你看的入神了,我和这臭小子已经说完,奏折看的怎么样了?说说自己的想法。” 听到最上皇帝,想知道自己的想法,黛玉不自觉地将奏折合起送回书案之上。 “实话说,微臣看完这份奏折,惊为天人。”黛玉含唇轻笑,眉目舒缓,显然对于这位山子野极为推崇。 对于这位先生,她也曾经有过耳闻,据说是位极出名的书画家,与园林建筑一道颇有能力。 却未曾想到,此人还精通于明世商业。 最上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指的点出:“这么说林丫头,你觉得这上面所写的可行?” 这份奏折是昨日送到最上皇帝手中的,看了这一份奏折之后,他便心潮澎湃,夜不能寐。 但是这份奏折好是好,却难免触及了许多根本。 也是,因此他这才今日将这奏折交给黛玉,让这丫头看一看其中之味。 “微臣觉得这折可行!实际上陛下不知道,早在七八年前,江南便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女户自梳。” 江南女子相比于北方女子要更好生存,因为江南丝织业的发达,使得女儿家即使不依靠男子,若是勤勤恳恳,也可以保障自己的生存权利。 第154章 “在江南女儿家出嫁,很多时候都要比京城中晚上几分。原因便在于女儿家在家,便可以采桑养蚕,再不记得也可以织布,与家用之上大有裨益。 只不过江南百姓碍于朝廷的旨意,一般都会在女子最后期限,17岁之前将其嫁出。若是真的能够如同奏折上,将此规矩废除,对于江南丝织业绝对会是长久的益处。” 这位署名山子野的奏折极为的有趣,整体下来,中心要点有两则: “这第一点,将之前大汗律上,女子13岁嫁人这条规矩延后。 第二点,则围绕第一点,如何推广。” 大汉朝秉承前朝,仍旧保持着“凡男十五,女十三,并听婚嫁。1” 但事实上,这其中的弊端极多。按照黛玉读书所得,女子13岁之时,往往身量未成,若是直接嫁人,后患极多。 因此这位山子野在奏折上题,希望能够将子女的婚嫁年龄,复归春秋礼。 也就是重新变为:男子20岁,女子17岁。 而伴随这条法律,还需要改变另外一条。那便是若女子,年十七而不嫁,则需征纳人头税。 若婚嫁年龄改至17岁,那么人头税的起征年龄最少要到20岁。 而这一点得改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毕竟涉及税收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最上皇帝之所以难以下定决断,也是因为这一点。 “小玉儿,以你的想法,你是同意其上,还是不同意呢?” 最上皇帝的话,明显带着几分诱导,黛玉却并没有受到对方的诱惑,反而一直仔细思索。 好半晌,她才沉稳的说道:“此等法规对于天下女子自然是有所庇宜,但若是要推行,却难免会有横亘。” 便如同黛玉说的,若是在江南,这一点可以说是件极好的事情,毕竟江南本就女子成婚之期要更推后一点。 但是若是在京城这等北地,恐怕会有不少人反对。 便比如现在的京城下属不少人,十二三岁便已然开始寻觅婆家,有一些急躁的甚至女儿尚未及笄便嫁出去。 “如此对比之下便可以知道,这一条法律若是修改,于南方可很快推展,若于北方则恐怕民怨。” 最上皇帝极为欣慰的点头,这也正是他纠结的点。 他语气越发的柔和,言辞间带着一抹引导:“那依玉儿你的想法,这折子是直接驳回?还是留中让内阁参赞呢?” 一直默默聆听二人对话的水豫宸,抬眼看了下自己父亲,自觉地亲爹,头顶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怎么也藏不住。 幼稚。 懒得拆穿亲爹妄图充当良师益友这个角色,他也很想知道青梅会如何选择? 黛玉无意识地拧紧手帕,她也在纠结,好半晌,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微臣认为此事可交由内阁,另外因南北差异,可酌情在南北方略有调整。” 此言一出,最上皇帝挑眉笑得越发的奸诈起来,他示意黛玉仔细说说。 见最上皇帝没有反驳自己,让黛玉原本忐忑的心稳定下来。 在她所知,女子长成之后再行嫁人,才是强国之根本。因此这改变女子婚配的年纪,与大汉朝有益无害。 唯一麻烦的,便是该如何引导。 南方丝织业发达,因此百姓们只会欣喜,因为女儿家多在家中一日,便可多赚一日之费。 而北方却不同,相对于南方的丝织业,北方更需要重劳力,也是因此女儿家更多的责任,便是生下足够多的男性子嗣。 也正是这种思想,使得女子嫁人的,年纪越来越小。因为早嫁人便可以早诞育子嗣,并且还可以多生些。 “不错,这正是根本。所以黛玉你打算该如何?”最上皇帝语气越发的郑重起来。 显然,若刚刚还有几分漫不经心,此时的最上皇帝,已经进入到议政的状态。 黛玉这会儿也是表情严肃,她不自觉地在殿中踱步,很快她便露出一抹笑容。 “有了,微臣想到了,设立官商,让女子可入官商之籍。” 官商? “官商?玉儿,你是要给女子开一条青云路吗?”水豫宸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说道。 第79章 黛玉点点头,显然有几分忐忑。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大胆,水豫宸只觉得这恐怕比调整女儿成婚年龄,更加让引起争议。 水豫宸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他紧紧地盯住自己的父皇,若是父亲一旦显现出恼怒之色,他定然要提前准备保住青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上皇帝显然并未曾生气。 “好大的胆子,倒是有翻天覆地的勇气,且说说看。”最上皇帝也是马上反应过来,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黛玉,显然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官商。 这个词含义可不简单。 “你这可是要颠覆数百年来的历史啊。”最上皇帝叹息一声,双目却越发的明亮。 黛玉低下头,显然她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却未曾想到,最上皇帝叹息过后却温和的,让她说下去。 只一瞬间黛玉便有些眼眶发红,眼前的老人虽与她并不常见,然而却也如同父亲母亲一般包容着她,即使她此时的想法是这样异想天开。 “启奏陛下,微臣只是觉得,千百年来,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有些时候未免偏颇。 第155章 微臣不敢说,女子要比男儿强。但却认为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黛玉是闭着眼睛说的,她不知道最上皇帝会不会雷霆震怒,甚至会牵连自己的父母,觉得父母未曾教育好她。 可是黛玉并不后悔,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早已经横亘不知多久。 多年以来,她不知接触了多少人,这其中又有着许多极为优秀的女子。 冯姐姐,顾四娘,冯清月,甚至包括已经死掉的大皇子妃,还有以死示警的惠嫔娘娘,淑妃娘娘……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也发现她们并不如同大多数人所认知的那样,女子无才便是德。 甚至连这一句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断章取义。 “昔日圣人所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本意是女子若无才华,则去专注品德,然却成某些人用以构陷的依据。 黛玉知晓,若是要一蹴而就,则事比登天。因此微臣只愿设官商一职,而使得女子有一条通天之路。” 黛玉之言斩钉截铁,最上皇帝沉默的听她诉说,水豫宸则看着这样的青梅双眸之中,具是火热。 此时的黛玉仿佛像是一团光,以自身为源向周围散发着热。 这官商其中含义不同,看似只沾了个官商,却与皇商全然是两个定义。 “所谓官商,他们与皇商不同,并不负责宫廷的事务,而是依据皇家的命令,专门从事商业活动的官员。 微臣斗胆,请求这新设立的官商之中,给女子一线生机。” 最上皇帝微微颔首,眼中的赞赏再也止不住。 如果将女子直接提拔成为官员,很容易会使得既得利益团体集体反弹,那便是朝中的官员们。 但是如果开辟了新的部分,而将其中一半甚至更多的部分,划给初任的女性官员,反而并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弹。 毕竟原有的利益没有被分割,又多出来新的一部分所得,朝中的那些迂腐老臣也不会反对。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这些从官商上出来的官员,天然都被打上了,你们两个的印记。”最上皇帝莞尔一笑,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直接点出。 黛玉并没有任何的不安之色,反而安静地点头,直接承认道:“的确是如此,若是梓睿有心争夺皇位,那么官商便是梓睿的根基。” 此言说出口,最上皇帝抚掌大笑。他指着水豫宸笑道:“我输了,罢了罢了,依你依你。” 看着最上皇帝的笑容,黛玉有些不解。她侧头看向水豫宸,想要询问对方,却见对方眉眼之间具是甜蜜。 水豫宸此时眼中已经再也止不住情意,黛玉一眼瞧见,忍不住连忙转头不自觉,耳根发烧。 她回过头瞪了水豫宸一眼,这才压住心神,与最上皇帝说道:“这只是黛玉的一点小想头,而且有了这官商,还可以在北地,直接由官商下派任务给各州府县。 再由各州府县命令里正保长,接取这些任务,而每年由陛下整体规划当年的官商目标,此后将目标分成若干,直接下放各地。” 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因此黛玉言谈之间侃侃而谈,没有半分的迟疑。 最上皇帝连连点头,心中对于黛玉的喜爱又上一层,本以为这丫头的政治眼光已经极好,却未想到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大汉朝有宗府,宗府的一部分责任,便是替皇帝管理自己的私库。但毕竟有的时候,即使是皇帝也需要顾及不少,一个与民争利便让人束手束脚。 “玉丫头,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若是有了这官商,这税收可该如何?” 最上皇帝紧接着抛出另外一个问题,黛玉却不慌不忙,她轻吸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这便涉及到官商的特殊,官商一为官二为商,为官他们所有的行为皆是官家行动,为商便是,即使他们是官商,也同样需要缴纳税费。” 黛玉将官商完完全全地分割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缴纳的税金会直接进入户部,这部分会计入税银所得。 而另外一部分收益则属于国家,此一部分则属于国有,一旦发生战争、灾害、饥荒这种情景,便可以直接将这部分资金提出。 而平时的时候,这一部分资金,则会带动全国的商业行为。 不得不说,当听到这部分资金,可以用于战争灾害等,最上皇帝直接拍板:“好,既这样,玉丫头有没有信心,成为这一件事情的主导?” 最上皇帝此言,可算得上是不按牌理出牌。黛玉先是一愣,随即唇角上翘,露出腮边的酒窝,她眼神中满是信心,躬身行礼,回禀道:“臣有信心。” “好,既然你有信心,那边将此事交于你和梓睿,官商最高可得四品,如今你便直接兼任。 另外,官商人数,你们需要自己统计,其中朕给你们做主,女子数量不得低于六成。 对了,这官商初期的时候涉及到人员选拔,这一部分权利也交给你了,只要是有能力者不分男女皆可入官商。” 最上皇帝的话斩钉截铁,黛玉却是一愣,随即躬身领旨。 “谢主隆恩。” 黛玉没有问此事,是否要告知政和帝,最上皇帝既然已经决断,那么当今皇帝那儿,应该也有决断。 水豫宸先是微微皱眉,随即便似乎是想明白了一切。 第156章 “对了,你觉得这个山子野怎么样?猜猜他是谁?”最上皇帝没理会自己儿子,那一闪而过的恍然大悟,反而专心的与黛玉说话。 这个问题,前一个还好说,后一个,黛玉忍不住开始思索,难不成这位山子野先生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搜肠刮肚一番却是真的想不到,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臣真是不知。” 最上皇帝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却不想一旁的水豫宸插嘴说道: “父皇,你又欺负玉儿,你本知道她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水豫宸这话说的,黛玉更加迷惑,只是如今最上皇帝在跟前儿,一时不好询问。 “这山子野,实际上是出自一首诗。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1” 水豫宸这首诗念到最后,黛玉一脸震撼,她知道这位山子野是谁了。 邢夫人嫁入荣国府之前,闺名秋荻! “所以说,这位山子野,正是梓睿的舅舅?”黛玉有些不可置信,不过随即她又觉得极为正常。 这一封奏折,其中多有狂妄之姿,想来是个生性不羁之人所著。 倒是符合水豫宸对他舅舅的描述,然而如此一来,黛玉忍不住有些怀疑,为什么这份奏折早不递晚不递,非得这个时候递到最上皇帝跟前? 黛玉有些狐疑的看着水豫宸,为什么她觉得对方在某些方面,和她舅舅似乎有些相似。 不知是因为黛玉的眼神泄露了天机,还是水豫宸有独特的求生欲。见黛玉的眼神不对,水豫宸下意识的露出讨好的微笑。 仿佛是骄矜的猫儿,冲着黛玉微笑翻开肚皮,想要得到抚摸。 黛玉转过头不自然地揉揉耳朵,不再看向对方,反而将注意力放到最上皇帝身上。 官商成立,又由自己牵头此事,接下来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了,而且最主要的便是缺人。 想到这事儿,黛玉有些苦涩,官商中六成须得女性,也就是说自己找十个人,其中六个要是女子,若是占不满这个位置,便很容易被其他人塞进人来…… 到时不但会引起其他的问题,还有可能会引狼入室。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现在需要先将官商的构架,建立起来。 黛玉想到此处,已经知道自己后面该做什么,心头刚刚涌起的一丝忐忑也瞬间平复。 最上皇帝含笑看着黛玉:“还有一件事情,山子野这份奏折有功,自然是应该赏的,可惜这人无心仕途,不肯入仕。 连着这一份奏折,和倭浜那边的数场军功,这小子全都不要了,只求了我一个恩典。玉丫头,你去把这事儿办了吧。” 黛玉本还觉得有些担心对方会提什么要求?然而,当最上皇帝说完,她便有些麻木。 帮大舅妈和离。 “陛下是在开玩笑?”黛玉有些艰难地问道。 最上皇帝摇摇头,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推到黛玉的面前。 接过信黛玉也没客气,便直接拆开,却未曾想到整封信,她只看一眼便一愣。 信上并非是黛玉所想关于思慕,而是梓睿舅舅所求,若是有一日邢夫人想要离开荣国府,求最上皇帝让邢夫人平安离开,若荣国府被抄家,请最上皇帝保下邢夫人的性命。 而作为交换,山子野愿意成为,最上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这封信的落款,正是十几年前。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的舅舅要是换在其他地方,绝对是个超级bug,不过,他有些恋爱脑,一心只想邢夫人幸福。 若是邢夫人一切还好,他就只默默注视对方,若是邢夫人不好,他虽不为官,也要拼尽全力为邢夫人铺一条路。 下一章,黛玉奉旨帮邢夫人和离。 黛玉:带不动,真的带不动……外祖母家但凡有一个省心的,我也知足了。 上面的诗句——出自唐代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 第80章 看完这封信,黛玉不再纠结,帮助大舅母离开荣国府,也是件好事。 只是黛玉看到这一封信,心中若有感悟,转头看着水豫宸,只觉得一时心中疼痛,恰如雨丝如针,密密麻麻敲在心房。 最上皇帝呵呵一笑,便吩咐水豫宸道:“梓睿,你去琛儿那里,把成立官商的事情和他仔细说上一说,就算这小子离心似箭,也不可如此荒废。” 这话中多有几分埋怨,黛玉想起之前路上水豫宸说起,最近政和帝将大半的政事推给最上皇帝,使得老爷子竟是连对月怀念先后的时间都变少了。 这会儿听来,果然是有几分怨气在其中。 水豫宸点点头便看向黛玉,意思很明白,便是要带对方一起前往,最上皇帝却直接吩咐对方自己前去。 “我要留下玉丫头,有事与她说,你自己去等一会儿再来我这儿,接她出宫便好。”最上皇帝毫不客气的吩咐儿子,眼神中甚至还透露出几分嫌弃。 他之所以此时特地吩咐水豫宸前往,便是有事要和黛玉说,谁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这装傻充愣。 黛玉在一旁捂唇轻笑,只觉得最上皇帝,和水豫宸相处便如同普通父子。 第157章 无奈之下水豫宸值得自己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给黛玉个眼神。意思很明显,若是老头子说了什么不好的,别答应回来交给他。 接到这个眼神,黛玉含唇一笑,心头的刺痛,反而散去了五六分。 最上皇帝轻咳一声,又吩咐黛玉坐下,此时他们商谈的时间不短,茶已经凉了,因此又上了新的茶点。 黛玉含笑谢过送茶的高进忠,这才带着几分紧张的垂眸听宣。 “玉丫头别紧张,今日来找你,不过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念想。 梓睿这孩子母亲早上,我是从他巴掌大一点点,把他亲自带大的。他足足长到6岁,才离开我这甘泉宫的主殿,也是,因此我自是偏疼他一些,也养成了他这个性格。” 最上皇帝笑盈盈的说着,他看着秀丽的少女,因自己的话而变幻神色。 想起儿子的那张脸,又看见此时未来的儿媳妇,最上皇帝心头妥帖之余,也有了两分怅然。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日后还要你多担待他,不过若是他有半点敢惹你生气,你便直接来与我告状,我为你做主。”最上皇帝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随后这才又继续说道:“这一次是为了让你回去家中通下气,我大概会在年底之时,下旨与你二人赐婚。 我知道,你与普通的女子不同,梓睿那孩子特地来找过我,他一不要试婚官女子,二不要侍妾进门,自此一生他的后院唯你一人。所以你不必忧心,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孩子能够幸福就好。” 如果说最上皇帝刚才的话,黛玉还能够强忍羞怯仔细聆听,那么后边这一段话,便是直接让她惊愕不已。 她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最上皇帝,却见对方表情郑重,并未有任何玩笑之意。 “老圣人……”黛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心头那股难掩的痛楚,似乎越发地激烈起来。 她与水豫宸本是青梅竹马,彼此更是心意相通,然而即便是如此,黛玉也从未想过。水豫宸竟会在最上皇帝面前直言不讳,今生今世唯她一人。 须知她父亲母亲可以算得上,是少有的神仙眷侣,然即便是如此,对方仍旧是曾经有两名侍妾存在。 这便是世家贵族的规矩。 皇家男子在娶亲之前须得放两个跟前人,这两个人在媳妇进门之后,便是试婚官女子,未来的侍妾。 然而最上皇帝却说,水豫宸为了她拒绝了试婚官女子,甚至表明此生此世,唯有自己一人。 即便黛玉自认对于情绪的把控,比之先前不知提高多少,然而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腮边的泪痕。 “老圣人,我……”黛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此时双唇开合之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上皇帝见状,赶忙吩咐黛玉身边伺候的姑姑,替她失去泪痕,带着几分尴尬的说道: “玉丫头可别哭啊,豫宸这个臭小子回来,会以为我欺负你的。到时又要限制我吃肉了。” 最上皇帝这一话,一时之间驱散了黛玉心头的酸涩,她忍不住含泪笑起来。 最上皇帝毕竟年事已高,也是因此。为了身体健康,水豫宸便不许他多吃肥肉,软烂滑腻之物。 若是水豫宸一时在宫中,二人为了吃这些东西,都要斗法一番,黛玉素来也是知晓。 此时听最上皇帝说起这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 “这等软烂之物,自然是极为好用,只是老圣人素来有心疾,自该多多注意才是,这一点我倒是觉得殿下做得无错。” 最上皇帝本来是顺口吐槽却不承想黛玉竟一板一眼的,提出自己的意见,一时觉得黛玉更加有趣。 他手捋着雪白的胡须,笑道:“你可别太惯着他,这小子一贯能蹬鼻子上脸的,不过他是个好孩子,甚至比我们几个长辈都看得长远。” 这一场皇帝说到这儿,却是从心中有感而发。 之前的时候他也曾经想过,给水豫宸安排试婚官女子,甚至反复跟他说,这个并不会影响他和黛玉之间。 毕竟这是皇家的传统,纵然黛玉在性格认真,也不会在这一点上较劲儿的,毕竟这数百年来都是这样过的。 可是水豫宸却一句话直接反驳回来:“可是不管是母后还是淑妃娘娘,她们其实都不愿意,和其他的女子分享自己所爱之人。 若我娶玉儿便要让她也受这一般苦痛,那莫不如我只出家去。玉儿在家什么样子,在宫中便什么样子,不管是日后的侧妃也好,还是这所谓的试婚官女子,只要有任何可能会让玉儿不开心的,我都不会去做。 因为玉儿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想起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模样,最上皇帝露出几分唏嘘,也是那时他才想明白,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深深地看着黛玉,玉丫头无论方方面面都很合适,不管家是背景还是自身的人品才华,与梓睿都是天作之合。 两个孩子彼此心意相通,既然梓睿不想,他又何必去做那个坏人呢? 而且也许梓睿说得对,与其让自己心爱之人在感情中受尽委屈,不如在一开始他便快刀斩乱麻。 想起多年以来痛失挚爱,活得仿佛是个隐形人的太上皇,最上皇帝眼神中露出一抹伤感。 也许水豫宸这小子,能够走出一条比他们都好的路。 第158章 “高进忠,去把东西取来吧。”最上皇帝转头向阴影处吩咐,不过片刻便见高进忠捧了一只,一尺见方的匣子过来。 最上皇帝站起身走到黛玉身旁,亲手将匣子打开。里边曝光一闪,黛玉下意识的扫过一眼,却是一愣。 “这一套是我当初送给最上皇后,入主中宫时的礼物,全部采用一块料子出来的和田赤玉。 今日我把它送予你了,等以后你嫁到宫中,我再把皇后的那些东西都交给你。今日便先带着这个走吧。”最上皇帝拍了拍箱子笑着说道,黛玉躬身行礼谢恩,所谓长者赐不敢辞。 最上皇帝的赏赐,自然她只需好好地接受。 “等邢家的那个丫头和离之后,便给她个官商的位置吧。然后你且看看,若是,她和山子野有缘,也不枉他这么多年,痴心不改。” 最上皇帝拍了拍箱子,笑着安抚黛玉,恰巧此时水豫宸回来复命,见到这一套首饰,他不禁微微一愣。 最上皇帝却并未在说些什么,只是吩咐水豫宸带着黛玉,带着箱子赶紧走,别在他眼前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黛玉这边却是心头所感,她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的,给最上皇帝行礼,行过以后这才与水豫宸缓步离去。 一直到二人出宫坐到车上,水豫宸这才摸了摸手上的箱子。 “这东西,是母后的。我小时候也曾经经常在手中把玩,父皇说,这是母后特地留给未来儿媳妇儿的。”水豫宸嗓音略有些沙哑,他停顿了一下,想将话题转移到邢夫人的和离之上。 听到水豫宸这话,黛玉有些好奇。不知为何,她似乎能够听得出,不管是最上皇帝也好还是水豫宸也好,似乎都对山子野有几分愧疚。 她素来不喜在水豫宸面前隐藏自己,因此便直接询问。 对于青梅的这个问题,水豫宸沉默一下,这才说道:“玉儿,你相信轮回转世吗?” 这个问题说得没头没尾,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 水豫宸读懂了黛玉眼眸中的迷惑,他无奈一笑,自己的出身实在是有几分玄幻。 “这么说吧,我母后和我母妃是一个人,只不过我母后那时去世了,后来这才转世成为我母妃的,只是当时她还是出了意外。”水豫宸说话极为的简单,不过几十个字,便把自己玄妙的身世说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一脸不解的黛玉笑道:“父皇其实有些可怜,他深爱母后。母后死后,他心里的一块儿也就跟着去了,也是因此,他才觉得对不起舅舅。” 转世投胎……这太神奇了。 水豫宸的神色又复杂了一似,“当初,父皇实在太想母后了,这才请人唤醒母后前世的记忆,也是因此母后的身体变得虚弱很多。” 最上皇后年轻之时便因病去世,后来对方竟然转世重生,成为山子野的妹妹。 又因机缘巧合去到皇宫之中,结果被分到最上皇帝身边,后来水豫宸的母妃被唤醒了前世的记忆。 彼此深爱的两人,自然是再续前缘。然而可惜的是,就在水豫宸母妃生水豫宸之时发生意外,最后到底还是撒手人寰。 “当时大幻仙人曾经说过,母后的转世体身体不好,能长命的几率很小。因此,母妃拼死生下我,不然我就会被父皇吩咐打掉了,毕竟对父皇来说,母后才是最重要的。” 水豫宸轻声地说着,他的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看着黛玉一脸惊叹,水豫宸在心头默默发誓。 玉儿也是早产儿,身体也是一般娇弱。若是来日,他宁愿无有子嗣,也希望玉儿可以平安百岁,与他朝朝暮暮。 黛玉这虽说为这两世奇缘惊叹,但仍旧还记得如今最该做的事情,她垂眸思索道:“我知你如今心头萧瑟,只是若一味沉溺其中,恐怕最上皇后见了,反而更心疼你。 若是真的神思有亏,倒不如想想该怎么让大舅妈和离。不管她日后与那位山子野先生是否有缘,我想那位先生见到大舅母,开开心心的,定然也会心头宽慰。” 水豫宸听闻此言微微颔首,的确如此,他转头看向黛玉仔细的嘱咐:“在邢夫人和离之前,千万不要让她知晓舅舅的事情,若是一时出了误会,岂不是毁掉舅舅的后半辈子。” 黛玉无奈地摇头,她当然不会说,毕竟这件事情若是一时被她人知晓,那可是天大的丑闻。 这世间对本就不公平,梓睿舅舅多年痴心一片求而不得,而自己的大舅却将邢夫人弃之敝屣。 这情之一字真的是扰人终生。 【作者有话说】 咳咳,有多少小可爱猜到了这个呢? 当当,就是转世重生梗啦,所以,最上皇帝才觉得有些对不起梓睿舅舅。 我们玉儿办事还是极为稳妥的,提前告诉男主,不许给他舅舅刷存在感。 第81章 两个人此时都有些心事重重,然黛玉虽说心思深重,但还是努力的宽慰。 水豫宸听她在耳畔诉说,原本心中的巨石也散去不少,他双目柔和望向黛玉:“咱们得仔细琢磨,怎么让他们和离才好,但这事儿又不能太过,免得伤了你大舅母的名声。” 可以说在对待与黛玉有关的事上,水豫宸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 也是因此,他纵然不将邢夫人放在眼中,却也仔细地替对方打算。黛玉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是更加得妥帖。 第159章 “其实……我倒觉得这件事情好办,你忘记了如今家中做主的还是外祖母。”黛玉轻声的说道,水豫宸想是不可谓不周到,只是他本是男子,自然并不懂后宅中的诸多。 荣宁二府的事情,看似早已经各自为政,可实际上真正当家作主的,一直都是贾母。 因此若想要大舅母能够顺利和离,说服大舅并没有什么意义。相反,只要贾母同意这件事情,便无有回圜的余地。 水豫宸若有所思地点头,若是如此说,那自然要向贾母这边作用。 只是该找个什么由头?才能让她同意这件事情。 水豫宸此时脑筋转动,不停的搜索着与荣国府相关,猛然她睁开眼睛。 “我想起来了,这倒是个现成的理由。”水豫宸凑近黛玉耳旁低声地诉说,黛玉先是茫然,随即惊愕,最后这才合掌颔首。 二人商量好一切,乘坐的马车便也到了,荣国府门前一条街。 黛玉看向水豫宸,眼神中带着两分安慰:“你便在这等我,不然老祖宗见了你,定然知道我是在诓她。” 深知黛玉所言不差,水豫宸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让黛玉自己先行去到荣国府。 水豫宸带着小顺子直接离开,黛玉这边则吩咐马车,直接进入荣国府。 今日前有邢夫人大闹荣国府,后出了尤氏厮打王夫人,荣国府上下,人心浮动。因此黛玉马车进到二门,才有人飞奔到荣庆堂东厢房。 此时众人已经换到荣庆堂东厢房,仍旧是僵持不下。王夫人拿子女做挡箭牌,邢夫人一心只想和离,尤氏看着王夫人虎视眈眈,贾母被气得头昏眼花。 几个男子这会儿都当鹌鹑默不作声,黛玉走进荣庆堂东厢房,也是面露迷茫。 实话实说,她也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送到荣庆堂这边,按理说她只当先去荣禧堂。可未曾想的,竟是被小丫鬟直接引到这边来,不知是嫌事小还是其他。 人不管在何处规矩总不可乱,黛玉上前两步,深蹲万福。 又和舅舅,两位舅妈表兄见礼,这才一脸惊讶的看着王夫人问道:“可是怎么了,二舅母怎的今日这般狼狈?难不成竟是有人前来冒犯?” 王夫人本就不待见黛玉,此时既然她这样说,更觉得戳了自己的气管。当下里,索性直接扭过头不说话。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却是邢夫人。邢夫人拉住黛玉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前情诉说,说得激动之处,伏在桌上呜呼啼哭。 黛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一双柳眉蹙起,眼看着邢夫人眼中满是担忧。 贾母素来是个极有心计的,察言观色更是不在话下。因此只看了一眼,黛玉的表情便觉有些不对。只是她现在急于修复,和女儿外孙女的关系,又哪里再舍得多想。 她伸手握住黛玉的柔荑,双目也是有些湿润:“你母亲可还好?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便是做得不对,可终究是当娘的,她怎能就这样一气走了。活活地扒了我的心肝。” 贾母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流泪,看着比邢夫人看着更可怜数倍。 若是往常,以黛玉的脾气,定然要仔细地安抚贾母。只是今日她带着任务而来,心头虽因对方的话微有波澜,但终究是不能顺着对方。 “老祖宗,母亲她心中也是凄苦,若不是为了娘家,母亲哪里可能会与老祖宗这般。”黛玉细细地解释,这话说得并不假,须知勋贵人家的女儿尊贵,大部分便是用来联姻的。 别的不说,就以那中山狼的人品根本不堪为伍,纵使将迎春送去联姻,日后不被狠咬一口以是走运。 二姐姐迎春,虽容貌非是角色,然此是与她们姐妹相比。若是放在京城一处,却也是少有的佳人。 且对方性格聪明内敛,最善于谋略,在黛玉看来恐怕三妹妹探春,都未必能够比得上二姐姐的谋划。 至少在对于自己家人的情况黛玉一直不看好探春,觉得对方实在是太容易被人蒙蔽。 对于这话,贾母也不得不承认,一来一往之间这祖孙二人,竟露出几分冰释前嫌之态。 眼瞅着两人越说越好,邢夫人心中有底还好些,而王夫人却是脸上多了几次焦急。 你道为何? 原来王夫人生平只有一个念想,便是想超过贾敏,可惜她没有一样能够超越对方。 本以为自己嫁入国公府,已经压了对方一头,可谁能想到,一转身贾敏就嫁给了五代列侯的探花郎。 尤其是这些年,林如海官运亨通,也使得王夫人心头越发地不自在。 又加上在黛玉出生之前,贾母便露出意思,想要亲上加亲。 只可惜黛玉身携祥瑞。贾母知道,黛玉定然不会落在荣国府,因而便也不去妄想。但王夫人却因当时贾母的唠叨,而心中生鬼。 因此这原本的一点嫉妒,尽是从母亲身上遗传到了女儿身上,如今再听贾母夸奖。她忍不住便想到自己的儿子,只比黛玉大上一岁,且又是那一般的丰神俊朗,若是一时老太太起了心思,那可怎么办? 其实这一切都是妄想,也就只有王夫人和贾母,才把贾宝玉捧在掌心。 只是这人一不自在便要搞怪,当下里言谈便多,有些阴阳怪气。 黛玉今儿虽身负任务,然却也不是过来受气的,当下便反唇相讥。 第160章 “要我说,趁早还是二舅母多多考虑,如今三表兄连个正经的童生都未曾考上,这日后可该如何。” 这一声三表兄先是刺了王夫人一刀,随即又一句童生,更是让她几乎吐血。 此时她的脸已然肿成猪头,只有一只眼睛能够完全挣开,即便如此,还是颤颤巍巍地指着黛玉。 不承想这手指刚刚上去,便被一旁坐着的尤氏用力抓住,随即便是往上一拧。 “嗷…”王夫人只觉得一阵疼痛,自己的眼前竟是白花花的一片。 此时她再也顾不得说黛玉这里,只顾着捧着手嚎叫。黛玉此时都惊了,正房里看到一片狼藉没有关系,但是这亲手掰手指,她可看得明明白白。 一直默不作声的贾珍,连忙将尤氏往回拉,深恐她受了欺负。 黛玉看向尤氏一方,在她记忆当中一直是最为温柔沉默,如同迎春第二的堂嫂……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位嫂嫂。 贾母这会儿本想跟黛玉恢复感情,不承想一个两个都来捣乱,她生气地垂着拐杖:“这都是干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干什么,全都给我离开。”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不敢再闹,只是又有些面面相觑,如今这里可不是荣禧堂,而是荣庆堂。 贾母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一时双唇开合两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黛玉有些无奈,好在她今日也不是来这盘官司的,下定决心要将今日之事完全告知母亲,让母亲以后离着外祖家远点。 当下里,她凑近贾母说道:“老太太,今儿我之所以过来,实际上却是知道了一个消息,因此我未从回到家中,便先来找老太太。 外祖母你一定要先做打算,当断得断。” 此言一出,贾母脸色立刻郑重起来。她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如今在废墟之中的众人。 “你们几个都先去西厢房,我和玉丫头说完,再找你们吩咐。” 贾母心知黛玉这边有要事与她商谈,却没有让贾赦等人离开,便证明这里边有事情。 恐怕涉及到荣国府的一系列调整,贾母立刻头上冒汗,能让自己的外孙女如此行色匆匆而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 众人不敢多说,便行礼去到西厢房,黛玉看着众人鱼贯而出,鸳鸯亲自将门合拢,自己把守在门前。她这才走到贾母身侧,在她耳旁低语。 “老祖宗,近日里梓睿说了一件事情,当年……” 黛玉这一说便是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这期间贾赦绕着邢夫人转圈,以前他看邢夫人怎么瞧都难受,可如今瞧邢夫人怎么看都好。 一会儿问邢夫人是否口渴,一会儿又问邢夫人手可疼,再一会儿又命人取来上好的糕点与邢夫人垫垫。 这等情景更是让一旁的王夫人,看得心头怒火中烧,她冷冷一哼直接转过头,却是懒得再看。 不承想她本就身上都是伤,这会儿一个动作,竟是只觉一股痛感,从腰一直窜到后脑,疼得她差一点喊出声来。 王夫人疼得眼中含泪,心头更是委屈,深恨如今贾政不在,无法替她报仇。 因此多恨上赵姨娘和贾环一层。 然而还未等她自怨自艾,便见东厢房的门打开,鸳鸯快速地走到这边,请众人过去。 两府众人皆是茫然四顾,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 然而贾母也无意诉说,她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老大,鸳鸯去取来笔墨纸砚,立刻写一封和离书。 老大媳妇儿,你在家中多年随今日和离而去,让我也做主收你为义女,日后不管你是否再再嫁,荣国府都是你的依靠。” 贾母不顾旁人迷惑,竟然快刀斩乱麻,放邢夫人和离。 【作者有话说】 贾赦:怎么看现在的媳妇都好顺眼! 下一秒……媳妇儿被老娘做主和离了…… 贾赦:我要闹了! 王夫人对于贾敏的嫉妒是由来已久的,从原著上就可以看出来,也是因此他对于黛玉有天然的不喜。 当然黛玉也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第82章 邢夫人这边一直跟黛玉出了府门,都未曾反应过来。 直到坐上了车,这才回过神儿,竟发现水豫宸也在车中。她想行礼,地方却有些不够,只得尴尬地笑着。 “见过王爷,未曾想到王爷竟是在这儿。” 邢夫人此时还觉得头昏昏的,刚刚的情景还在她脑中盘旋,她此时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黛玉到底跟贾母说什么了? 如今水豫宸在跟前,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倒是水豫宸落落大方看向黛玉问道:“荣国公夫人可为难你们?” 听了这话,黛玉扑哧一笑,腮边的酒窝更显灵动起来:“完全没有,外祖母只希望我们赶紧离去。甚至大舅母的嫁妆都没准备好,还是老太太直接命鸳鸯去了嫁妆单子,而且自己还贴补上一层,这一次大舅母可是满载而归。” 黛玉这边笑着调侃,邢夫人也被这事儿牵扯,当下连连点头,她心下也是纳闷。 开始之时,贾母明显是一副拒绝自己丢脸的模样,万不肯同意和离。可黛玉前来,不过寥寥几句对方便答应了。 “我确实有些好奇,老太太明明不同意的,姑娘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她同意了。”正所谓好奇心杀死猫,即便如今邢夫人已经三十多岁,可仍旧是对此颇为好奇。 第161章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水豫宸在旁边,便只想将事情问个清清楚楚,也免得后边有人反悔。 黛玉含唇一笑,先看了水豫宸,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轻声的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告诉外祖母,当初你父亲和外祖父隐瞒的事情,已经被最上皇帝知晓。 外祖母深恐因这事儿遭受牵连,自然需要断尾求生。” 眼看着邢夫人神色越发地迷茫,黛玉便不再多说这件事情,知道反而是祸害。 “大舅母只须记得,这件事情和当年薨世的,太上皇贵妃有关。”黛玉并不想邢夫人知道太多。 毕竟她深知邢夫人的性格,虽有几分小聪明,但行事并不紧密,尤其他身边的两个陪房,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承想说起这事儿,邢夫人手指一僵,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瞬间一白。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低下头竟是像只鹌鹑,一般不再说话。 这个表情倒是让水豫宸有些好奇,他饶有兴味的瞧瞧邢夫人,似乎对方知道些什么秘密? 不过现如今却不是仔细询问的时机,车上人多口杂,实在是不适合。 邢夫人这会儿自觉尴尬,又觉得有几分对不起黛玉。便撩起半截车帘向外看去,有些讪讪地问道:“好姑娘,如今咱们这是去哪儿?若是行,你送我去到京城的状元楼,我先在那儿订个房间。” 这一次实在太过匆忙,邢夫人虽说外面有庄子,但她也要调集人手,这样立刻前往也是不成的。 因此她便打算让黛玉送她去状元楼,暂时先歇上两日,待筹备好一切,再去城外的庄子。 黛玉一惊,赶忙阻拦道:“这可是怎么说的,大舅妈自然与我先回林府,如今母亲早已经准备好房间院落。” 这话让邢夫人心头多了两份妥帖,只是她微微摇头,脸色却是露出一抹苦笑。 若是未曾与贾赦和离,她自然有一百种理由去到林家。可如今哪里是合适的时候,若是因为自己,而使得贾母记恨起姑太太,岂不是自己的错。 当下她便向直接拒绝,却未曾想一旁的水豫宸插言说道:“玉儿,你冲动了。须知今日若是,邢夫人与你同归,恐怕用不上两个时辰,荣国公夫人便会打上门来。” 他看向邢夫人骤然苍白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这里我来处理,我在京城中还有一座小院儿,也不算大,不过是个五进的宅子,如今便让邢夫人先到那边居住。” 实话说对邢夫人来讲,若是需要居住到水豫宸名下的房子,还不如让她直接进入阁老府。 当下邢夫人脸色一变,就想要拒绝,黛玉却点头赞同道:“也对,是我想得欠缺了,不如暂时先住到那个院子里,我记得那边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水豫宸名下有几个院子,黛玉知道得一清二楚。那边的院子本就离着阁老府不远,因此若是邢夫人住到那,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自然,你也知道我平时不过偶尔过去,但是那边一直有照应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准备的妥妥当当的,可以直接过去住。” 黛玉点头,和水豫宸一起先将邢夫人,送到那边院子,再者还要仔细的说关于官商的事情。 邢夫人虽不知所以,但却也知这事儿,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当下对于黛玉又多了份感激。 她心知肚明,若非为了黛玉,水豫宸是决计,不肯让自己的宅子被别人住的。 当下里看向水豫宸的眼神,便又多了两分赞叹和亲近。水豫宸虽有些茫然,不过他平素也不在意这些,当下里便只与黛玉商量有关于官商之事。 邢夫人越听越惊讶,未曾想到,这短短一日竟又冒出个衙门来。 能够成为一等将军夫人,并坐稳将军府,邢夫人的脑子绝不差。她听到开头尚且惊讶,带到中间的部位,便是心潮澎湃,更是心头一阵狂跳。 而等到后半段,她已经再也不敢用刚刚的眼神看向水豫宸,她有一种感觉,恐怕几位皇子都比不上这位王爷。 而且恐怕最上皇帝,已经有心替水豫宸培植羽翼了。想到此处,邢夫人骤然担忧起来。不为别的,她只忧心玉儿的日后,说是水豫宸能够真的夺得大宝,自然是最好。可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日后玉儿可怎么办? 邢夫人虽然有点小心机,却是并不擅长隐藏,因而眼神之中便流露出几分。黛玉有些不解,但她本是绝顶聪慧之人,不过心念一转便已经了解五六分。 她看向邢夫人露出一抹,如同朝露芙蓉般的笑意,笑容之中不带半点脂粉之气,反而充斥着无尽仙灵之感。 邢夫人只觉心头一暖,便也忍不住随着一起笑起来。 她已然心知,眼前的黛玉已有了自己的决断。 就在笑颜如花中,马车停顿,随着铃铛轻响,却是已然到了目的地。 水豫宸一行人直接来到后院之中,这里乃是水豫宸的私产,但负责管理此处的,却是一名30岁左右的中年太监。 仔细地吩咐过对方,又让邢夫人仔细辨认其人,水豫宸这才口中安排,邢夫人自然不会入主院。 因此便直接将西跨院,安排给邢夫人暂住。 对此,邢夫人自然是感激不尽,水豫宸吩咐对方帮邢夫人整理行李,这才仔细地与邢夫人,说关于官商之事。 第162章 当听到这个新晋的官商衙门,其中六成是女子。邢夫人神色颇为的惊讶,然而还未等此潮退去,便又来了一个大浪。 “我也能成为官商?”邢夫人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中竟是露出,如同孩童般的茫然。 黛玉点点头,轻笑说道:“怎么就不可以,大舅母,平素治下甚严,管家更是一把好手。” 这话虽说有几分夸张,但却也并非是空口白牙,邢夫人对于赚钱和管家,的确是有自己的独到经验。 因此当黛玉说到这儿,她不但未曾觉得尴尬,倒是多了几分自得。 她捋了捋鬓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实话说,想也知道这为官和在家管事儿,哪里是一件东西。可是也不怕姑娘笑话,我年轻时也有股心气儿,只是后来嫁到荣国府去了,散了七八成。 若是姑娘看得起我,我却是愿意给姑娘鞍前马后,当个马前卒。” 黛玉听完拊掌微笑,她自然知道这两者有所区别,但是同样,她也相信邢夫人还是有能力的。 “既然如此,那么初期的事情,必须大舅母劳心劳力。圣旨应该明日会下,衙门的地点会在那个时候同步,到时大舅母便要开始每日印刻点卯。” 虽说像刑夫人这种内命妇,对于点卯这个事情极为了解,但是听到要去衙门点卯,也忍不住露出两分紧张。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是还需要官服?” 这事儿黛玉倒没注意,她思索下,低头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官服微微颔首。 “想来定然是需要的,不过且不必着急。待圣旨下了,还需要时日筹备,到时自有礼部官员,会负责这一些官袍之物。”黛玉看出邢夫人有些紧张,不禁轻声安慰。 “不怕姑娘笑话我,这会儿啊,简直心跳如同擂鼓。我父亲死之前,就希望我们邢家之人能够有出息,重回官场。”邢夫人忍不住有些眼眶湿润,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用帕子擦擦自己的眼角,才又说道: “那个时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还小,可是老爷子一直在临死,都还惦念着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可惜他这么多年,竟是连个童生都未曾考的。倒是我,竟是一朝风云至,扶沧九万里。” 邢夫人说到这儿也反应过来,当下里拍着自己的脸,颇为有些尴尬,直说自己有些过分。 黛玉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索性便和水豫宸起身,吩咐邢夫人好好休息,待到圣旨下达,再与她量身定制官服。 水豫宸的府邸离着黛玉的极近,因此二人坐上马车,未等说上两句,便已然到了自家。 黛玉此时揉了揉眉间,不知不觉如今竟天已昏黄。她转头看向水豫宸:“你可回府去?” 水豫宸略一思索微微摇头:“暂时先不回去,我到前面书房去等林大人,你便回去好好先休息。” 听了这话,黛玉摇摇头,直接吩咐林管家,先将水豫宸引到他时常住的前院那边。 等到自己父亲回来,再行通报见面,而自己却先得回到母亲的正院,将今日之事仔细告知。 今日里水豫宸的确也有两分疲惫,当下里点了点头,便和林管家去到前面的房间休息。黛玉按照自己的计划,先去自己母亲那里告诉一切。 今儿这一整天贾敏一直都有些神思不属,此时见黛玉过来,赶忙制止对方行礼的动作,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摸索着脸颊问道: “我的儿,今儿可是怎么了,竟是这一般时候才过来,你大舅母呢,可随你回来了?” 贾敏口中说着便往后瞧,黛玉知道她是想知道,二人究竟是否和离。 一旁的迎春也跟着足足守了一日,这会儿也是目露紧张。 第83章 黛玉先是安慰性地,对迎春笑笑,随即靠在贾敏的肩头。 今日里她的确是有些累,这一会儿,见到母亲难免露出几分疲惫。 看着女儿,眉宇间难掩的劳累。贾敏心疼至极,用手抚摸着女儿的脸蛋,小声地劝慰:“你这孩子和你父亲一个性子,那里就缺了你们了。 且瞧瞧累成这样子,万一身子骨受不了可怎么办。前些日子那一场高烧,我这心一回想还在揪着。偏你,竟是早就忘到脑后。” 说到这儿,贾敏也越发地生气,其中自然大半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女儿关心不够,小部分是觉得夫君对女儿逼得太狠。 “等会儿子我便与你父亲说去,他自己入阁拜相不算,难不成还要拉着你?你自幼便是早产,身子骨比不得旁人。” 如今贾敏算是活生生的迁怒,林如海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事情的罪魁祸首。 黛玉眼瞧着自家母亲横眉冷对的模样,带着几分笑意地蹭了蹭对方的肩膀。 “母亲说什么话,父亲一直最担心女儿,今日我不过是有些忙。 早上大舅母来过之后,我不是便去了书房,结果却是高总管在等我和梓睿进宫,因为事情着急,我们便没有和母亲说明。” 进宫之后又言谈设立官商之事,好不容易从宫中出来,结果又到荣国府和贾母打了一套擂台。 这一天下来,一颗心累得不行。 贾敏一旁听着黛玉讲述,也是心头跟着悬起悬落,等听到设立官商之言,忍不住有些好奇: 第163章 “官商,这东西和以前的皇商有区别?” 黛玉点点头,自然将两者的区别细细地说明,等听到后面,贾敏目光之中异彩闪烁。 她带着几分担忧地看向女儿,却见女儿神色平静,仿佛从未想过这其中的凶险。 “你说……”贾敏只说了两个字便住嘴不说,只是用纠结的眼神看向黛玉。 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黛玉抿唇一笑,她自然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她伸手握住贾敏的掌心,带着安抚性的意味,好半晌贾敏这才长出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地摇头。 见母亲已经默认了,黛玉这才露出笑颜,随即便转头看向一旁的迎春。 “二姐姐,不知二姐姐对日后可有想法?”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迎春似乎被突然问住,眼神之中有两分躲闪。 黛玉没有逼迫对方,反而细细地说起,今日里荣国府中的景象。 当听到王夫人的房子被砸得面目全非,迎春猛地捂住唇,显示有些惊吓,可是双眼却满是光彩。 很显然,如今这位二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黛玉说到后面,便将她与贾母所谈之事隐去大半,只说自己劝慰了对方一下。 贾敏和迎春都知道,以贾母的性格不可能简单三言两语,便让对方妥协,黛玉竟然是抓住荣国府的某些把柄。 不过既然对方没说,那就证明这个把柄不可与外人言,二人对视一眼都下定决心,自此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黛玉扫过一眼,却也不以为意,她此时心思还在别处。 “如今这官商,其中需要大量的女子为官。我的想法是,在京中设立总部,然后让可以前往之人负责一地。 只是初期的时候,我却是想求母亲和二姐姐给我搭把手。” 黛玉心知肚明,如今自己的官商就是个空壳,因此她要做的事情,便是将构架快速地建立起来。 而女子天然地在外出方面有很多掣肘,想要所有人都能够到易地而处,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因此黛玉便打算将其中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可以外出的,另外一部分是需要留守京城。 当然按照她的想法,如今只是暂时若是来日时间,空间允许,她会将这种固定的位置变成轮岗。 “关于选拔合适的女官,我和梓睿商量过,以笔试面试合二为一。” 其实最合适也最可行的选拔方式,是按照现在科举的样子进行,考试层层选拔,这才能保证精英。 但是如今时间太紧,根本没有时间让她们这样,慢慢地通知下去慢慢备考。 如此黛玉便打算,用前朝常用的举荐制度,先将台子搭起再说其他。 “迎春丫头,我知道你是打算让她入官商,可我又能做什么?”贾敏有些不解,自己的女儿越发是有些神奇,也让她渐渐地更加无法理解,女儿一天在想些什么。 黛玉露出腮边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她笑着对贾敏撒娇道:“自然是需要母亲帮忙,这才求到母亲门上。” “你且说说听听,要是都不能做的,我可不依。”贾敏越发地不解,点了点对方的额头:“万一你却让我做些稀奇古怪的,我可不会与你胡闹。” 这话明显是开玩笑,黛玉自然也知道,二人笑闹着,黛玉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母亲虽说多年未回京城,但我却知这几个月来,母亲一直着手恢复关系。 我希望母亲帮我去寻找一些,有才学有能力的孤寡女子,将她们吸纳进来。” 官商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两日,出现在黛玉的脑海之中了。也是因此,黛玉对现行的社会状态,有着自己明确的理解。 在现下的整个环境之中,黛玉不可能随随便便派出,年纪尚轻的女子。即便是她,如今身着四品官服,便已经几乎成为众矢之地。 因此黛玉便打算先行选拔,优秀的年轻女子作为储备力量,然后再选择年纪稍大的,作为现行力量。 而这些女子拥有共同的晋升道路,黛玉弯起眼眸,带着几分顽皮说道:“如今的官商,只会选择优胜劣汰,能者上庸者下,古今真言尔。” 她身边认识有能力的,差不多皆是未婚之女子,因此便需要自己的母亲帮忙。 贾敏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带着几分叹息说道:“你自小这脑子就古灵精怪的,如今长大了,越发地难懂起来。也罢了,明儿我就下帖子。” 黛玉一直知道自己的骨子里,是有一份离经叛道的。但这份离经叛道之所以从未给她添麻烦,便是因为自己身边,永远存在着温柔之人。 她转头看向眼中似有所悟的迎春,笑着邀请道:“二姐姐,官商之中缺人啊,姐姐,可要试试?” 听到黛玉的这番话迎春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沉默不语,时间慢慢地过去。 好半晌,黛玉才听到几若蚊蝇的声音:“我想去。” 听到这个声音,黛玉抬头和母亲,笑得极为爽快。能够走出第一步,日后便有着无数种可能,最怕的便是固步自封。 因黛玉实在太累,因此又陪贾敏说了一会儿话,便撑不住回房休息。她连晚饭都未曾使用过,只粗略地洗漱一番,便合目沉睡。 第二日便赶上大朝,黛玉在朝中接旨,当听说官商的出现,整个朝廷都是一片轰然。 第164章 有些迂腐的老臣便要当场以死相谏,然而话还没曾说出口,就被政和帝一套罢官去服送出金銮殿,弄得哑口无言。 眼瞧着两位当权的皇帝都是一个口音,那些各怀心思鬼胎的官员,也只得将心绪压下。 而有清醒眼尖的,马上从中看到了新的机缘。官商这可是个大衙门,而且涉及钱财银两,最重要的是,这其中有四成是可以给予男子的,这就代表是新的机会。 当下便有人心动,想要想办法去探听,水豫宸和黛玉的未来计划,好毛遂自荐。 更有心思不纯,只顾每日沉沦于夺嫡的,那些人当听到官商以黛玉为主,水豫宸为辅的时候,不自觉地都将眼神瞥向自己,面色铁青的主子。 而其中以太子身边的老臣,最为激动,东宫的几人甚至几乎想以死相逼。 可惜没有任何意义,两位实权皇帝此时似乎已经统一口径,对于这一件事情,不给任何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当退朝之后,有不少老臣盯着黛玉和水豫宸的背影,咬牙切齿。 “牝鸡司晨,国之乱象,我要去开国皇帝那里哭祠堂。”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胡须不停抖动,显然是气到不行。 然而他身旁的一名中年官员,却显得极为地平静,甚至还有两分冷漠。 “我奉劝老大人,莫要做那出头的橛子,如今陛下的想法是向着九皇爷的,若是一个不好,恐怕自身难保。” 听到这话,太子少保宋司道的胡须颤抖两下,眼神有些怀疑,他沉声的询问道: “怎么,难道秦大人有什么自己的想法?秦大人,莫要忘了太子殿下的恩惠。” 中年男子,却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夹枪带棒,反而带着几分怜悯地看了眼对方。 “既然老大人一意孤行,那秦某也不多言,只望老大人有个好结果吧。”说罢,他转身离去。 看着对方毫不留情的背影,宋司道胡须抖动,狠狠地跺了一脚地面,这才快步离去。 此处发生的一切,都被转角处的小太监,看得一清二楚。 他略一整理帽子,低下头,不着痕迹地顺着宫墙边,直接来到甘泉殿中。 “是,高爷爷,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小太监口齿伶俐,不过三两句便将之前的一切描绘。 高进忠勾起一抹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抛到小太监的怀里:“猴崽子,干得不错,给我盯紧他们,别让这些人坏了大事。” 小太监只觉得手往下坠,当下里惊喜交加连忙点头称是。 第84章 在京城西边,有一座小小的宅院,平时只有一位双十年华的女子居住,据说其夫是外地的商人,只偶尔回到京城。 这一带所居住的,都是些清水衙门的官员,因此也有一些谨慎的,便认为这女子恐怕不知是谁家的外室。 当然众人也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在这儿有一所宅子,用来安置外室,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女主人是个性子沉稳的,并不与周围多交往,反而每日里只在家中。 今日,她家竟是连着有两三辆马车前往,倒是让旁边的邻居有些侧目。 “这马匹可真是神俊,虽然车辆看着一般,可瞧这马就不是一般人家,这位外室奶奶恐怕不是一般人。”梅翰林关上房门与妻子说道,他刚刚从衙门下差,刚进院门,便看到这几辆车子面前呼啸而过。 因此难免言语间多有两分羡慕,可惜京官贫穷,如此的高头大马,哪里是他这点供奉养得起的? “说也奇怪,平素里也没见这么多人,这隔三差五的有人来送些东西,这男主人总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来一次。”梅夫人口中说着,亲手接过梅翰林的官帽,小心翼翼地置在案上。 他们家是穷翰林,因此家中贫寒,不过上下十来口子,有些事情不得不亲自动手。 不过这也有些好处,便是能够让夫妻间的感情更加亲近。 梅翰林笑着点点头,解开一粒衣领透了口气。 “这些年辛苦夫人了,我今日却是有了个好去处。”梅翰林眉开眼笑地说道,他今日里的确是极为高兴,毕竟一直留在翰林院,虽说清贵却无钱财。 如今儿子一日大过一日,总得考虑娶媳妇儿的问题,想到自己之前定下的那个媳妇儿,梅翰林皱紧眉头。 梅夫人不知道梅翰林,为何突然变换脸色,她只欣喜地问道:“不知老爷换去了哪里?可是还在京城?” 这一会儿梅夫人的,脑海中想过各种可能,一时也无法分辨孰优孰劣,双目期待地看着梅翰林。 这不是她为人轻狂,实在是穷怕了。 人人都说京城天子脚下,却不知似她们这种翰林,便是最最贫困的。 每年的俸禄,不过就是那一点儿,加上禄米也勉勉强强,只够家人上下嚼用。 可是迎来送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钱,想到这儿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梅夫人,露出一抹叹息。 “若是老爷能外放,便是不在鱼米之乡,也可有冰敬炭敬,到时中能补贴。 我常思若非,咱们当年实在艰难,也不会和薛家定亲,如今怎么看我都觉得,这商贾之家非是良聘。” 梅夫人说到这脸色,变得有些愁苦,连刚刚还在报喜信儿的梅翰林,也露出些许的不自然。 第165章 他轻咳一声,安抚老妻:“这一次我虽未曾被外放,但却被分配到新出的官商衙门,这个衙门,正是如今九皇爷所管。 而且最幸运的事情,是只要被选到那一边,官职和俸禄便会自动提上一级。我这里俸禄多点,你在家也能不那么捉襟见肘。 要我说,若是不行,便于薛家将婚事退掉吧。” 梅翰林轻声地吩咐,他也是左思右想,但自己的儿子未来更重要,娶一名商贾之女,之前是他们太冲动了。 “我这一次被选入官商,日后定会有所发展,因此咱们孩儿若是仍旧娶商贾之女,恐怕对那孩子的日后有所妨碍。”梅翰林口中说着,显然对于未来的儿媳并不满意。 这话一出,梅夫人倒是有几分纠结,如今这世道对于女子多有苛刻。两者已然定亲,若是贸然悔婚,日后万一这女儿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若是真的一时闹起来,自己的儿子岂不是背负骂名。 当下里梅夫人多了两分踟蹰,刚刚的喜悦也烟消云散:“依我说,老爷可还要多三思一下。毕竟那孩子模样周正,人也不错,三节两敬从未缺过。” 梅夫人说的这些梅翰林都知道,只是他早已心头有所疑虑,前时不说,不过是未曾下定决断。 他听梅夫人这样说,当下里叹息一声:“你不知道,我之所以会犹豫毁约,实在是他们薛家门不幸。” 看着妻子目露茫然,梅翰林也不再隐瞒,便将事情仔细的和盘托出。 当听到薛家可能牵扯皇子夺嫡,梅夫人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退婚,必须退婚。咱们家绝不可遇,这等塌天之祸联系到一处。” 这女子若是狠心,比男子强上十倍,尤其在断尾求生之时。 梅夫人听得薛家可能会牵扯到夺嫡之事,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她自然不会去想,若是一时成了自己家会如何。 毕竟,如今那薛家的现任家主,都已经发配三千里去了。 当下便催促丈夫,赶紧修书一封,送往江南。 而此时不过一墙之隔,隔壁院子里也在窃窃私语。 倾酒腰肢扭动,行走之间,似若柳拂风,又似鱼过涟漪。 她眉目轻松,眼波流转间带着慑人的妩媚,未曾进到屋中先笑声窜入。 “二爷,我亲自下厨给二爷准备了小菜,你们兄弟边吃边聊。” 倾酒口中说着,便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三兄弟各坐一边,此时屋中的空气显得极为沉闷。 她也不怕,坐在中间男子的脸色,仍旧是扭动腰肢上前。 “恰送过来尚好的裕丰酒,我瞧着是爷爱喝的,便特地多准备放到地窖里,今儿正好拿出来,你们兄弟喝点。 不管什么事,总要先吃饱肚子才行。” 倾酒口中说着,伸手便扯动太子的袖子,眉眼之间具是温柔亲昵。 她本就是江南人士,言语间吴侬软语娇俏。此时更是眉横秋波,眼若春水,便是居中的男子心情不悦,但见对方如此,仍旧是不忍拂她的美意。 “大哥、三弟,不如我们边吃边谈。”男子站几声说道,左右看了眼两人。 左边高个健壮的男子,瞥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不晌不夜的吃什么,倒不如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右边形容温和,脸含浅笑的三弟,却站在中间的二爷这边,他站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小嫂子准备了,咱们不吃岂不是不给小嫂子面子。” 这话说得左边男子更是有些厌烦,不过他也心知,如今两个人都要去吃饭,他在这里实在无聊。 当下里索性便站起身。 “吃饭就吃饭,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在吃饭上,想出个法子。如今,咱们的脸可算得上是丢尽了。” 二爷未曾说话,但脸上已经刮过一丝怒火,显然是觉得眼前的大哥不给自己的面子,让自己在外室的面前丢了脸面。 倒是让倾酒极为讨巧,语调柔和的笑道: “我今儿可准备了不少呢,而且特地又炖上了三天的佛跳墙,我记得这是二爷最喜欢吃的。 可是我亲手炖的。” 这一番话立刻让那男子露出一抹满意,他伸手握住对方的柔荑,却不想竟是在那如同青葱般的手指上,发现一处伤痕。 “这是你替我做佛跳墙的时候弄的?”看着这道伤口,男子有些感动,他素来知晓眼前这女子,对于自己的一双手是何等地在意。 一道暖流自心中划过,他在抬头看向两人,语气竟都和缓了不少。 “大哥、三弟,你们都来尝尝倾酒做的佛跳墙。” 只是这语气和缓,但里边却隐隐透出几分欠揍的感觉。 那被称为大爷的壮硕男子,当时一瞪眼便要说些什么,却紧接着便被三弟拦住。 兄弟三人别别扭扭地前往偏厅用膳,气氛倒是融合了许多。 倾酒看着三人的背影,唇边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即她垂下眼眸,恢复到平时的模样,只是一缕阳光自窗外,照在她的半边脸上,一明一暗之间,竟泾渭分明。 此时此刻,林府之中一名女子同样站在窗前,用手掬起一抹日光。 司棋看着自昨日起,便有些魂不守舍的主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她也觉得颇为的难过,莫名其妙的大太太就和离了,这还不算她们这些原本的陪房,也从荣国府撤出来。 第166章 若非是因为小姐挽留,她这个□□国府没关系的丫头,还指不定怎么样。 想起自家外婆传进来的话,她也有些纠结,也不知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如今瞧姑娘这样,显然是有什么难事。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我说姑娘,不如去瞧瞧林姑娘,林姑娘素来是个心思灵巧的,到时只问她,便可知道该怎么办。”司棋一旁出着主意,只想让自家主子能够展露欢颜。 她也是颇为的惆怅,以前她只恼怒自家主子立不起来。 如今现在,她反而担心主子,将一切都憋在心里,到时憋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迎春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司棋,微微摇头。 “你什么都不懂,倒也是件好事,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福气。”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司棋更是迷茫,她眨巴着大眼睛,只想让自己家小姐解惑。 不知道才是好事?难不成有什么事知道了会变成坏事? 司棋不过是个十六七的丫头,哪里转得过来,迎春不过两三句,便把她弄得晕头转向。 眼瞅着对方这样,迎春轻笑一声:“不过,不得不说,你这话虽有些粗,却也在理。去帮我问问黛玉妹妹,可有时间若是有,我去她那儿一趟。” 正说的话,小丫头绣橘挑帘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紫檀匣子,听得迎春这话连忙插嘴道: “姑娘想见林姑娘?只这一会儿恐怕不成,刚刚太太吩咐,我去给姑娘取东西,正巧碰上林姑娘出门。说是什么官商的衙门,府邸已经选中,这会子正过去瞧该怎么收拾呢。” 听了这话,迎春一愣,随即点点头。 第85章 黛玉还不知迎春找她有事,此时她正坐在马车之中,今日跟着她的,难得不是琉璃,而是晴雯。 晴雯打开车厢里放着的紫铜莲花纹软烟香炉,先拧开盖子检查了下里面的银丝炭,又取了腰间荷包里一块沉香髓,并两朵茉莉花。 随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又套上西洋金丝绒罩子,送到黛玉的手上。 “如今这天真是不正常,昨儿明明还算晴朗,谁知道大半夜地便是一场冰雹,今儿地上便有两层薄冰。偏又不知道是谁家作死的,竟是这个时候给姑娘下帖子。 依我说索性回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亲戚,那些外八路的,何必让她们进前,倒惹姑娘嫌弃。” 晴雯素来是个性子爽快的,此时眼瞅着在这天气,黛玉还要出门赴约,一时有些心疼。 她口中唠叨起来,对于那位邀请之人也满是怨气。 黛玉莞尔,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笑着调侃道: “罢罢罢,快住嘴吧,今日才知道你是这般牙尖口利,多少也收这些,免得来日催墨看见你又要说你不修口德。”黛玉笑着调侃,她心知若是说其他人,这妮子是绝不肯理的,反倒是说起催墨她还是略收敛二分。 “他才不会呢,他只会说我做得好,心疼小姐。”当黛玉说起催墨,晴雯还是收敛了自己的口气,她收敛笑容:“依我说,像那种人,该在府里见的。” 黛玉摇摇头,抚摸着金丝绒套子上的流苏,一双含露目似垂非垂,只遮住半抹心神。 如今她要见那人,若是待对方来到林府拜见,反倒是给了那人可乘之机。 不管是对于母亲也好,还是对于父亲都不是好事。 毕竟她刚刚参与了邢夫人和离之事,此时对方来找,难免让人狐疑。 晴雯瞧见自家主子似乎在沉思,也不再多言,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碗筷仔细放好。 她心中谨记如今姑娘特殊,在外头的时候,这入口的东西都需要谨慎。 虽说一会儿未必能用得上,但还是先取了为好。 “不必拿东西,今日不会在外面用膳,恐怕不会不欢而散,就已经是大幸了。”黛玉轻叹一声,今日的约她本不想来的,只是有些时候却又为势所迫,不得不来。 听到黛玉这话,晴雯小心翼翼地,将准备出来的东西又放回抽屉中,眼神中却是带着两分纠结。 黛玉摇摇头,并未再说话,很快马车便到了状元楼附近。 她们直接进入状元楼的后院,黛玉下了车之后,便看到一个娇俏的丫头等在门口。 “给林大人请安,我们家小姐一直在等着您呢。”小丫头俏生生地说着,她的睫毛极长,忽闪之间有两分灵动,配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得如同黄莺鸣柳般娇嫩。 黛玉点点头,便让对方带路,那丫头也不多说,只请黛玉上楼。转过一个弯,便来到一间雅室。 “姑娘,快瞧瞧谁来了。”小丫鬟语调欢悦,又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天真,让人忍不住,便心生怜爱。 “莺儿,你这丫头是越发地没规矩起来,还不下去备茶。”薛宝钗语调中含着一抹笑意,她慢悠悠地笑着吩咐自己的丫鬟。 而当她看见黛玉站在当地,立刻唇边的笑越发的真实,真是快步走上前施礼:“好妹妹,倒是许久未曾见面了。” 黛玉看着对方浅浅一笑,她们并不相熟,先前也不过是在荣国府中有过一面之缘,最主要的那便是再见到对方的刹那,黛玉便有些不喜。 眼前这个人太假。 生来便有异感,能知人心真假,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便发现此人的笑容,不过都是虚假。 第167章 “不知薛家姐姐,今日来约我所为何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只第一眼,黛玉便确定眼前这人,和自己不是一路的。 因此,她却也不想再与对方多做纠缠,与其说些没用的不如快刀斩乱麻。 却未曾想到,自己这明白地拒绝,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薛宝钗仍旧温温柔柔地笑着说:“妹妹真是憨直,哪里有见面便提正事,我今日一来是恭贺妹妹,这二来却是有要事和妹妹相商。” 虽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与对方相谈,但是黛玉还是按捺住自己,想要离去的心思。 她缓步坐到桌边,随即抬眼看向薛宝钗,脸上的表情颇有些疏离,显然是一副你既然要说就快说的样子。 这副做派让薛宝钗一愣,随即捂唇笑起来,眼中更是几分羡慕。 “好妹妹,只看你这样子,我便觉得好羡慕。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定然是觉得我出身商贾,又满眼算计。”薛宝钗自嘲的笑笑,再看像黛玉的眼神,越发的多了两分羡慕之情。 她也想像对方一样,不高兴便可表现出来,没人敢指摘。可是黛玉可以不高兴,她却不行。甚至她连一丁点不开心,都不能露出来,人比人就是差了这么多。 薛宝钗笑着摇头,伸手结果莺儿端进来的茶,小心翼翼地送上:“这是新进的六安茶,知道妹妹,什么好茶都用过,只这六安茶,是之前移过去的两棵母树之一,这味道也算是特殊。 妹妹该知道,这送到皇家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最好的。” 这话的意思有些让人玩味,晴雯双眸一挑,就想上前搭话,然而却见自家主子,似有若无地抬起手,这才又退了下去。 黛玉双眼清明看向薛宝钗,那一双眼眸之中,没有厌烦,没有蔑视,更没有高高在上,有的只是淡漠的平静。 “想来既然薛家姐姐一直留我,必定有要事相说,还请如实告诉黛玉。”这番话说得开诚布公,一时倒让薛宝钗有些语塞,她没有想到黛玉竟然会这样说话。 反倒是让她刚刚借着羡慕之言,流露出的揶揄皆返回自身。 她输了。 输给了眼前少女的光明磊落。 从最开始薛宝钗和黛玉之间,言谈便充满了火药味,薛宝钗看似步步紧逼,实际上却是色厉内荏,而黛玉不慌不忙将对方压到绝境。 此时黛玉勾唇轻笑,面上的表情也变得灵动可爱起来,腮边的酒窝甜得如糖似蜜。 “既然薛家姐姐认输,那我也并非是咄咄逼人,不如姐姐说说到底所谓何事。” 二人刚刚个竖尖刺的刺猬,此时却有了两分惺惺相惜。 薛宝钗脸上一红,更觉得有些惭愧起来,她轻咳一声掩饰道: “这是自然,今日我上门,便是为了投名状。” 黛玉挑眉,伸手做了一个请字。 薛宝钗也不隐瞒,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自从薛蟠出事,被罚三千里,对于薛家来说几乎是泼天的大事。 薛宝钗立刻下定决心,收拾行囊来到京中投奔荣国府,本来按照她的想法,是想要去依靠她舅舅王子腾。 可是王子腾临时外派,而她母亲与舅妈的关系并不亲厚,再加上王夫人的力邀,这才进入荣国府。 可是自入了荣国府,薛宝钗便发现自己和母亲是落入坑中。 “我本以为高门大院,自不会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一样,却未曾想到,这庭院中的龌龊,竟是魑魅魍魉不断。”薛宝钗说到此处,脸上满是苦涩。 本来她的母亲薛姨妈想得很好,儿子既然远发三千里,已然是废了,便想办法让女儿嫁到荣国府,最少也能护得女儿一世周全。 可谁能想到原本谈好的事情,竟然平地生波,王夫人贪心至极,竟是想要将薛家一口吞下。 也正是如此,却触及了薛宝钗的底线,她不在乎任何其他,但也心知薛家乃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薛家消失,她一个弱质女子,在王夫人的手下根本活不上一年半载。 “也不怕妹妹笑话,我自认是有些能力在身的。因此今日里不求别的,只求妹妹能够给姐姐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只要妹妹所用,我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薛宝钗说完这一番话,竟是直接在黛玉面前深蹲不起。一副你若不收我,我便无处可去的模样。 黛玉面露苦色,她一时之间也是进退维谷,不过如今官商的确缺人…… “姐姐还想起来,有事咱们好好商谈,我倒有些好奇,姐姐是怎么想到来我这里的。”黛玉俏生生的说着,将薛宝钗扶起,她量对方也不敢违逆于她。 薛宝钗脸色一红,此时这才完完全全老实下来,再不敢多言试探。 “我今日自然是带了投名状的,我写给妹妹看。”薛宝钗这会儿再不敢有任何的恣意妄为,她将茶盏掀开在桌上用茶水写字。 一行秀丽的小楷映入眼帘,黛玉开始还脸色正常,后来一张俏脸已经凛若冰霜。 “我却不知,薛家姐姐是从何处知晓这一等消息的。”黛玉按压住心头的狂跳,盯住薛宝钗一字一句地询问。 薛宝钗此时却心头一定,知道自己的这个消息,已经让对方上心了。 “不敢瞒妹妹,薛家虽是皇商,但是我母亲毕竟是王家的女儿,太子少保宋司道的夫人,正是我母亲的手帕交。 第168章 这个消息来源绝对准确,若是妹妹想要从中做些什么,这会儿是最佳的时机。” 薛宝钗低声地说着,眼中却带有一丝渴望。 黛玉明白对方所求的,她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多谢薛家姐姐,只是此事我还要与人商量,谢谢姐姐,明日可来官商衙门寻我。” 说到此处,黛玉停顿一下,眼神带着两分不解的询问: “这真的是姐姐所求?难道不该让我想办法赦免薛蟠吗?” 薛宝钗听闻此言,摇头轻轻一笑:“哥哥在外,自然有人上下打点,虽回不来,但吃亏也能长记性。 而且只有哥哥回不来,薛家的一切才只能赌在我身上。” 说完此言,薛宝钗恢复刚刚的微笑,黛玉却觉得只有这一刻,她才是真实的。 【作者有话说】 宝钗……皱眉,怎么说呢,我就觉得她是一把双刃剑,好用是好用,但用不好的话就会弑主。 第86章 从酒楼出来,黛玉便发现明灯变得有些沉默,她原本很开心今日可以出府,此时骤然变得沉默,反而更加惹人注目。 趁着在车上,黛玉看向对方,眸光中似有了然:“被吓到了!?” 今日里她是故意的,带琉璃出来,自然要比带明灯稳妥得多,但是他却想要带对方来瞧瞧新出的段子。 自从上次护国寺一事,水豫宸便暗中派人跟着,这事儿连琉璃都不清楚,也是因此今日里,黛玉这才放肆地带着明灯出来。 只是显然这会儿自己有些心急,倒是让眼前人受了惊吓。 明灯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带她出来是为她好。 “只是有些吓到,我从未想过,竟有如同薛家小姐这样的人。 她是真的有能力也真的敢干,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心头发凉,身上一阵阵的发寒。”明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她素来是个软性子,又被黛玉很好地保护着,也是因此看待事物,便有些天真。 黛玉一直也极为怜惜她,因此很多事情都在她面前遮得干干净净,至今天遇到了那一位薛家小姐,明灯才知道即便是女子,骨子里的血也可能是黑的。 “小姐,这位薛家小姐真的是合适的人选吗?”明灯这会儿只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口中嗫嚅。 她有些胆怯地,揪着自己腰间的衣带,倒是一旁的晴雯见到对方这样,冷冷一笑:“你想得忒多了,且不说,如今她是商,咱们家是官。便说,小姐的心性比她不知强了多少,你就是素日里把自己关在屋子不肯出来。 因此看到个有些厉害的,便自己乱了阵脚了。” 晴雯这话说的极为犀利,明灯低下头也知自己这一会儿,有些丢了林家的脸面。 就在明灯反省的时候,晴雯却正经了脸色。 “这位薛小姐,恐怕日后会是个人物,只是我却觉得此人可用却不可信,慎防她会背刺。”晴雯这个人看似是个眼空心大,性格泼辣的。然而实际上,却是那里自有一股清傲之气。 对于宝钗这一种,说句难听的,有些唯利是图之人,自然是极为地排斥。 这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一对柳眉紧蹙,杏核眼此时也是忌惮不已:“说起来,小姐觉得她说的那件事可是真的?” 听闻此言,明灯也眨巴着自己的一双眼眸看向黛玉。被两个贴身丫鬟这样看着,黛玉清淡一笑,却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这位宝姐姐,她自见面起便知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其后她更是与自己交战不停,机锋不断。 后面虽说她略胜一筹,然而实际上整个你来我往之中,若真的说谁输谁赢,也有些夸张。 今日里对方所说的话,一个字儿都不能信。 她是一柄好用的刀,可若是稍有不注意便可弑主。黛玉隐下自己的判断,她并不愿意将这个判断,剖析给任何人。 一旁的明灯,见黛玉似乎心中已有决断,当下便不再说话。反倒是晴雯,却有些纠结的模样。 黛玉身边的四个丫鬟,各有性格,若论聪慧灵巧,则晴雯第一。 “梓睿瞒着我,自然是有些事情他不知该怎么说。”黛玉慢悠悠地说道。 今日里最开始的时候,当薛宝钗说出那件事之时,她的确是惊怒交加的。 不过这一份恼怒,在她后边说出关于薛蟠之事后,便消弭不见。 如此拥有野心的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将事件,完整地与她和盘托出的。 而既然有所隐瞒,则事件未必是真,更未必便是她说的那的模样。 只能说今日里,薛宝钗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些太过急切忍不住便露出马脚。 “可是,那位薛家小姐说的,时间地点都有,还能假的?” 明灯弱弱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这话一出口,便被晴雯直接怼了回去: “你这人,越发地没用了,这事儿就算是真的,可断章取义也可是真的。” 晴雯眼神灼灼地盯着明灯,显然已经有几分恼怒,明灯见到这样立刻低下头缩着脖子。 黛玉此时收敛笑容,眼光流转间扫过二人,却没有再说话,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车中蔓延。 晴雯和明灯两个人,具是后背发凉,一时都低下头。 黛玉没有再多言,只是低着头摆弄着,自己手上的暖炉套子流苏。 第169章 她忽然若有所感,撩起车帘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是在扬州遇到的春香楼老板——倾酒。 对方似乎没想到,黛玉会突然撩开车帘。倾酒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睛,一直到两辆马车交错而过,黛玉这才将车帘关上。 一直回到府中,黛玉显出几分心事重重,明灯仿佛做错事一般不敢说话,而晴雯则拉住琉璃,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话。 当听到在车上明灯的言谈,琉璃皱起双眉,显然是有些许的不满:“今儿你们两个出去累了,余下的便交给我们,先叫小丫头摆饭吧。” 琉璃微笑地说着,随即不着痕迹地递给晴雯一个眼色。明灯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些什么,便往后面走去。 晴雯自然也去休息,而琉璃则仿佛什么都不知晓,只仍旧慢条斯理地侍奉黛玉用膳梳洗。一直到掌灯时分,她这才将黛玉的一头青丝,仔细地涂抹上发脂。 这会儿屋中只剩下琉璃一个,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头发梳顺,不能太多太黏,免得会睡眠之时不舒服;又不能太少带干,会让头发变得毛躁。 “主子今儿生气了。” 琉璃慢悠悠地阐述事实,她看着坐在雕金西洋菱花镜前的黛玉,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笑意。 黛玉没说话,只是从桌上取出一只玉盒,里面放着一些银白色的膏体,她用金勺子挖出一点,小心翼翼地涂在手掌上。 白色的膏体却极好融化。不过在掌心轻拍两下便推开,她抬手在鼻尖轻嗅,是一抹极清淡的兰花香。 见黛玉不说话,琉璃知道自家主子这会儿心里不自在,她没有半点烦恼,反倒是有些欢喜之色。 “要我说如今这样子的主子,才像是合当这花一般的年纪。往日里,主子未免太过老成了些。” 琉璃这话可不是假话,在她眼中,自家主子还是个孩子。自然应该如同,普通孩童一般大哭大笑。 可是偏偏主子身上担子太重,甚至远超了男子们所能承担的,这也让很多人忘记了,主子不过是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姐。 如今难得露出这般活泛的样子,倒是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毕竟黛玉可是堂堂林阁老的独生爱女,便是寻常的郡主、不受宠的公主都没有,自家主子尊贵。 “奴婢自从被最上皇帝派来,如今到主子身边,也已然有七八个年头。可以说主子每一步,奴婢都是陪着主子过来的,也正是因此,如今见了主子这般,我心中欢喜得紧。” 琉璃温和地笑着说道,她知道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其下的每一个含义,都会在黛玉入耳之后被其理解。 小姐的性格太过温柔,却又太过聪明,哪怕一人占任何一项都是极好的,可偏偏小姐却是两样都有。 “小姐哪里是气王爷,小姐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倾酒姑娘。”琉璃慢悠悠地说着,她仔细地看着镜中黛玉的脸色,见对方听到自己这样说,忍不住脸上一红。 琉璃只装作未曾看见,仍旧是不紧不慢地继续。 水豫宸会将这事儿隐瞒,实际上也是怕黛玉会多想,毕竟将一名女子到一个男人身边,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即便是深闺中娇养的小姐,也是心中清楚的。无论是倾酒抱着怎样的目的,终究是黛玉未曾护得了她。 “我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倾酒自己决定的,甚至恐怕连梓睿都是后边才知道。”黛玉轻叹一口气,她仿佛是刚刚回过神来,这才一五一十地回答。 她相信水豫宸,对方知道他最讨厌这种事情,即便是要收集情报,又为何要让女子来付出? “一个西施的悲剧还不够吗?为何要让女子去背负这种命运。我不是虚伪之人,自然也说不出这种话。 我只是生气,梓睿本该是了解我的,可他偏偏却以为我会因为这事生气。” 这话其实说得极为明白。 黛玉相信当初是倾酒,自己要去太子身边卧底的。水豫宸绝对没有逼迫对方,但是在对方成功成为太子的外室之后,水豫宸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反而这件事情,被薛宝钗在今日里爆了出来。 黛玉相信一宝姐姐的心智,是绝不会将这事传播而出,但是不得不说,从她人耳中听闻此言,让她恼怒异常。 而且让她心惊的却是,薛宝钗从何处知晓此事。 “这份投名状我接下了,只是……我不觉得,以宝姐姐的能力,能知晓此事。” 而对方今日里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合适,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是早已准备好的。 黛玉自知,若是这一事没个结果,恐怕她连着几日都甭想睡了。 她索性便站起身来到书桌前,取出一张洒金桃花笺,提笔便是一行娟秀的小篆。 既然想不通,便亲自与当事者聊聊。 总能想通一些事情,沟通一些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有点晦涩。 倾酒是黛玉在扬州收服的春香楼老板娘,女主并没有让她进入林府,反而让对方如同冯如茵一样游离在外。 但是,她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对方竟然成了太子的外室,而且不明原因的被宝钗知道了,而宝钗则误会了她和水妖精的关系,以为她是水妖精的人,想要在太子身边兴风作浪。 第170章 目前,黛玉知道自己会被许给水妖精。 但是,宝钗认为,她会被许给太子,因此,她认为倾酒就是黛玉的眼中钉肉中刺。 嗯……当然,也可能会是黛玉的合作者,就如同她在原著里和袭人合作。 所以,这就是宝钗的投名状,叹气,宝姐姐折腾来去她的心思……还在内宅斗争上。 水妖精:就……有没有可能,我也是倾酒被太子金屋藏娇,我才知道的? 第87章 “将这个送给冯姐姐,让她和邢夫人一起来官商衙门。”黛玉轻声地吩咐道。 琉璃手中拿着这桃花笺有些迷惑,她带着几分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不给王爷?” 在琉璃的想法中,恐怕自家主子此时最想做的事情便是,仔细地询问一下九皇爷。 然而和事情相反的是,黛玉似乎并没有如此急切,反而约见其他人。 “我相信他,梓睿是个知道分寸的,她知道我不喜欢什么。”黛玉笑笑,她是不会因薛宝钗的挑拨而有所变化。 的确,她所想的是尽最大的可能,让女子有一片生存之地,可同样,这不代表她否决男子的存在。 琉璃看向黛玉双眸之中,微有波光闪烁。小姐果然是个好的,没有让王爷的一片心意,有半点蒙尘。 她笑着躬身将桃花笺送到门外,自然有小丫头将东西送出,这才回来伺候黛玉安寝。 临睡前黛玉笑着无奈:“本来每日睡前定是要看上两页书的,如今竟是没了这功夫。” 琉璃听到黛玉这样说,也是轻笑地附和着。 素盏西坠,金乌东升,第二日一早,黛玉便将官服穿戴整齐。 流离替黛玉系着腰间的玉带,倒是有些纳闷儿的问道:“说起来这官商到底算是哪部之下?” 大汉朝官场分为六部,可偏偏如今这新成立的官商,似乎哪一边都不靠。 “按照最上皇帝的意思,官商不属于六部中的任何一方。” 这件事情黛玉也曾经和最上皇帝商量过,只是最上皇帝直接说,若是挂在六部之下,官商则无出头之日。 因此便将官商单独悬空,直接与六部平级。 说起来最上皇帝因此还考虑过给黛玉升官之事,黛玉自己拒绝了,毕竟她刚刚接四品官未曾多久,若是此时又进官爵定然又要起风波。 因此黛玉便打算先做些成绩出来,然后再行提高,也省得官商直接摆在那几位皇子的眼皮底下。 说来也是奇怪,不管是最上皇帝也好,还是政和帝也罢,都是将百姓放在心头的好皇帝。 可是偏偏几个皇子竟是好竹出了歹笋,也不知当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起几位皇子,黛玉只觉得额角一阵阵地抽痛。这一次官商出事,恐怕这些人再也坐不住了。 黛玉不知道的是,实际上这些人在圣旨下达的当天,就已经坐不住。 就在京城西边的小院里,几人虽说推杯换盏,然而言辞之间却满是刀锋之气。 最后大皇子竟是喝的酩酊大醉,非要与太子拼酒,好不容易将他送到车上,太子也是身心疲倦。 至于三皇子,他一向是个没有多大存在感的,因此纵然是今日他们三兄弟的聚谈,三皇子仍旧像个隐形人一样。 太子回到房中,早有倾酒送来解酒茶,她先是呷了一口解酒茶,亲自用樱唇渡到太子的口中。 两人一时只觉香软甜蜜,解酒茶的酸涩,竟是一丝也尝不出来。 如此二人相互喂食,不自觉软香揉搓,媚骨销魂,纤腰软臂最是夺人心魄。 一直到初更,这才吩咐人送上水来,太子喜爱倾酒异常,竟是不惜亲自抱着对方梳洗,更是在她骨软筋酥之时百般怜爱。 最后这才替倾酒穿上水红纱制寝衣,那纱衣薄如蝉翼,隐约见倾酒的锁骨如勾,几乎将太子的魂魄勾去。 好在太子有两分自制之力,只是轻柔地替其按压酸软的腰间。 “你这人,越发得娇惯起来,倒是让我来伺候你。”太子轻笑着,眉眼之间却没有半点的燥色,反而尽显一派饕足。 倾酒用一只胳膊撑起半截身子,暗绿色肚兜用一条金链子在脖颈间穿过,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在烛光下有些耀眼。 “人家也是今儿累了呀,为淘制那桌好菜,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倾酒有些不满的嘟嘟嘴,那抹委屈自桃花眼中倾泻而出,让眼角的绯红更添几分惑人之态。 太子见了这等情 色,却是在倾酒的腰间轻按了一下:“休要胡闹,惹到我,明儿你又该恼了。” 听了太子这话,倾酒噗嗤一笑,又娇娇柔柔的趴进他的怀中。 “您老是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好半晌,就在太子以为倾酒已经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这个声音。 太子一愣,随即拍了拍倾酒的后背。他似乎从来未曾说过,能够遇见眼前的人,他也觉得是三生求来的福气。 “倾酒,你信我吗?”太子低头看着自己怀中女子的发型,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沉闷:“若我告诉你,我早已……” 正要说话,然而下一刻,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倾酒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我知道,爷想说什么。不怕您笑话,我觉得这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常想着若是有一天你厌倦我了。 第171章 我就穿上我来时的那身衣服,再拿着包裹去别的地方,只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我曾经遇见过爷。” 倾酒的话,没有任何的慷慨激昂,也不含任何的痴缠情愫,却仿佛一柄柄重锤砸在太子的胸口。 他用力的将倾酒抱紧,带着几分低哑的嗓音说道:“定不负卿。” 太子只觉得此时心头热血沸腾,眼前的人此时此刻,竟是让他如此地难以割舍。 半晌之后一直到倾酒睡着,太子仍旧精神的可怕,他望着烛光中倾酒恬淡的睡颜,忍不住将手按在她的脖颈侧……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1我该拿你怎么办。” 正所谓花照千景,天下有情之人各有心头惆怅。冯如茵这边急匆匆赶往官商衙门,水豫宸那儿却也知晓了,昨日里薛宝钗的投名状。 一夜之间,他只在天鸣之时睡了半个时辰,便再也睡不着,心中只担忧,黛玉会一时恼怒他。 一想到黛玉可能会生气,水豫宸只觉心头惴惴不安,恨不得一步便到林府门前。 只是可惜,在官商衙门成立之后,黛玉便明令禁止他没事到自家府门堵自己。 这一点让水豫宸颇为的不满,不过好在他们在官商衙门,却多出不少相处的时间。 因此当黛玉到达衙门之后,自己的屋子里早已经备好。烧得正旺的银丝炭,书案之上的清茗入口温软,旁边还摆着一碟干果,一盘点心。 黛玉笑非笑地看着水豫宸,眼见他眼底有一抹青黑,忍不住便有些心疼。 只是若是她此时一时便饶了对方,岂不是让他又长了威风。因此黛玉倒也不说些什么,只是坐到书案之后,翻看昨日里未曾看完的文件。 水豫宸不敢多言,乖巧的凑到一旁近,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 这副光景让前来的冯如茵和邢夫人,两人有些茫然,一时竟有些进退维谷。 “冯姐姐,大舅母快请坐。”眼见二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黛玉连忙笑着请二人坐下,又吩咐人看茶。 冯如茵最爱香片,而邢夫人则近来几年特别喜欢用六安茶。很快便有宫女送上,因官商衙门之中,女子占比六成,平素的事物又多与宫廷有关,索性便使用宫女。 黛玉笑盈盈地,与二人略作寒暄,冯如茵尚且不知邢夫人和离,口中呼唤将军夫人,又引得邢夫人一阵解释。 听到对方和离之事,冯如茵惊讶无比。只是她眼中,却并没有什么类似于同情之类的,反而更多的是惊讶和赞叹。 “夫人真乃巾帼英雄,易地而处,若是此事在我身上,我恐怕是不敢如何的。”冯如茵口中赞叹,她却是未曾想到,一向在京中并不显山露水的邢夫人,竟能做下这等大事。 须知这和离,难如登天。速来。男子有七出之条,女子只有和离之策,不知多少女子夫妻之间早成陌路,却无法与之决绝。 因此冯如茵对于邢夫人,此时印象极好,甚至有几分我辈楷模的味道。 这番恭维倒是让邢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端起茶盅,掩盖自己勾起的唇角。 “你们都很厉害,不管是大舅母也好,还是冯姐姐,都是少有的巾帼英雄。”黛玉笑眯眯地说道。 二人不自觉地都看向黛玉,眼见对方脸上真诚无比,一时却都俏脸绯红起来。 一旁的水豫宸此时却也不敢说自己被冷落了,只是乖巧的看向黛玉,也带着几分讨饶。 这副表情自然是故意的,她深知黛玉在外人面前,是决计不会给自己任何难堪的。 果然,这个表情一出,便见黛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拿出一本奏折,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昨儿写的奏折,你且瞧瞧,你看完便予冯姐姐和大舅母,若是觉得可行,咱们便把折子启奏。”黛玉将自己今早一气呵成的奏折递给水豫宸。 这里面正是她未来一年的打算,也是官商组建之后第一笔生意。 水豫宸点点头,颜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他低头仔细地查看奏折,一边在心中思索。 而黛玉此时则慢悠悠地解释道:“女子的身体柔弱,相比于男子并不适合大劳力农作,因此唯一能够比较快速推开的,又能让多人受益的,其实并不太多。” 自古以来除了三姑六婆之外,适合女性的职业其实不太多,因此黛玉便打算整合南北,为女性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 而她第一步打算推行的,就是丝绸、刺绣,这两种寻常女子多少都会的技艺。 但是,这些并不会流入市场,而是全部由官商分配到各府县,然后经过检查后分品。 特等品入贡品,一等品入宗府,二等品以下可入市场。 “这个市场……玉儿是怎么想的?”冯如茵有些好奇地询问,她对于产能有些担忧,若是收购太多,会不会占用太多的金银。 黛玉浅笑摇头,关于这点她自然是早有想法:“一直以来,内庭采办腐败丛生,因此最上皇帝有意将这部分分出一半交给官商,作为第一批的订单。” 因此,不用担心咱们的绣品没人要。 冯如茵读懂黛玉的言下之意,却又听到她说:“而且,实话说,除了最好的咱们入到贡品之中,其余的我打算在朝中售卖之外,也打算将其流入海外。 你们可知,如今在海外一幅一尺见方的刺绣,便可得文银百两。 第172章 有多少商人,自持在海外行商,竟是从未交过一分一厘的税金,乃国之硕鼠。” 也是因此,黛玉早就盯上这些人,她不但要让这些人,将大汉朝的这一些刺绣行销海外,还要他们成为大汉朝的眼耳口鼻。 终有一日,他大汉将国威远播。 第88章 威名远播四个字一出口,冯如茵和邢夫人都是心头一颤,二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行礼。 这下羞得黛玉粉颊生晕,带着几分腼腆地笑道:“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小想头,可能有些异想天开。” 然话虽如此,黛玉语气之中却有几分坚定。 邢夫人袖口掩住唇边的笑意:“不,正好恰恰相反,我倒是觉得玉儿你这个想法极好。 往常都说男子为尊,我现在倒想把玉儿你推到前面,让那些自大之人瞧瞧,她们有哪个能如玉儿,你一般说出这番话。 可见这世间人多断章取义,女儿家又哪里比男子低上一头。” 自和离之后,邢夫人便好似冬景回春,竟是与往日变得大有不同。且言谈之间,早没了昔日的尖酸之气,眉目也变得舒朗大气。 更是因为没有贾赦在旁对比,身上穿的衣着,相比于前名贵却暗哑的服饰,现在更加简约。反而能表现邢夫人身上逸散的勃勃生气,看着竟然年轻七八岁。 黛玉看着这样的大舅母,也是为其欣喜,然即便如此,却需将事情仔细说明。 “若是大家觉得这一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明日我将这一份奏折呈上。”黛玉口中说着,她先看向水豫宸,见对方并无反对之色,又瞧了瞧冯如茵和邢夫人。 这二人自然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于是这件事情便尘埃落定。 冯如茵最懂看人脸色,眼瞅着水豫宸和黛玉之间竟然是有所误会,既然正事已了,她也不再久留,只拉着邢夫人匆匆告退。 耳根在黛玉身边的琉璃,眼见着她们离去,也有心给黛玉一个安稳说话的空间,自己小心翼翼地守在门口。 眼看着原本喧哗的屋子,变得安静下来,黛玉只是抬眼看一下水豫宸。 只一眼水豫宸便知,自家青梅是真的恼怒了。 他凑近黛玉,在离对方一拳远的地方停住:“玉儿……” 此时此刻,水豫宸脑海中急速飞转,思索自己该如何使青梅消气。 结果此时眼见青梅情绪低落,他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理由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叹息讷讷地说道: “我知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现在就把倾酒带出来。” 听到对方这有些委屈的嗓音,黛玉双眸越发地低沉起来。 她倒不是觉得生气,而是对方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你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会有什么错。便是你有什么错,又何必跟我说?”黛玉扭过脸,语气带着几分锋利。 实际上她不想生气,只是水豫宸这个对不起,反倒是让她多了几分恼怒。 好在水豫宸尚有思维,听到黛玉这话,眨眨眼睛立刻明白自己,是让青梅恼怒了。 仔细回看他最近的行径,水豫宸一阵恍然,他直接伸手照着自己的额头便是一巴掌。 黛玉本扭着头,却忽然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待她转过头,却发现水豫宸额头已经通红一片。 水豫宸本就皮肤白皙,此时这一巴掌又没留手,眼瞅着便是大片的红晕升腾。 “作死呢,你这是要干嘛。”黛玉一把攥住水豫宸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伸手便要摸那额头上的伤口。 好在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水豫宸皮肤白皙,因此这才明显的有几分吓人。 “琉璃,去取一些药酒。”黛玉横了眼水豫宸,这才扬声吩咐。 等琉璃将药酒送来,看到水豫宸的额头也是吓到,不过她素来极有分寸,见黛玉未曾吩咐自己,便后退几步离开房间。 眼看着房中无人,黛玉便也放开,将少许的药酒倒在掌心,替水豫宸揉开红肿。 过了好半晌,这才将淤血推开,水豫宸的额头也没那么吓人。 黛玉将药酒瓶子塞好放到一旁也不说话,直直勾勾的看着水豫宸,一直到他心虚的低头。 “还敢不敢。”黛玉一声冷哼,眼前这人越发地大胆起来,明知道她生平最担忧的,便是他的这个疯性子。 往日里一贯是对着外人,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对自己下手起来。 水豫宸没再说话,过了好半天,这才轻声的说道:“倾酒是自己跑过去的,之前我本想着让她做一些文书之类。 可也不知道怎么她竟是和太子相遇,又被太子瞧上,这才做了外室。” 实话说,水豫宸自觉有些委屈,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在倾酒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没有做任何的操作。 在他心中所有和玉儿相关的,都需要谨慎对待,因此即使那倾酒不过是黛玉随手所收,他仍旧对其极为关注。 但是倾酒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突然到即便是他,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到水豫宸这番话,黛玉心知对方不会撒谎,可这样一来事情就有趣起来。 “昨儿宝姐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这件事情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 黛玉轻声地吩咐,对于薛宝钗,她是有几分忌惮的。虽然此人看似是无欲无求,但是她却能从对方的那双眼睛中,看到深邃的欲望。 第173章 “我答应了薛家姐姐,让她进入官商。”黛玉口中说着,随即端起茶盏送到水豫宸面前。 水豫宸先是一愣,随即双手结果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我知你想的,倒也可以,薛宝钗此人有品无德,唯有利益至上。若是许于重利,未必不能是助手,只是其容易背主。”几乎是瞬间,水豫宸便明白黛玉的心思。 也是因此,他马上同意黛玉的想法。背主吗?皇家是最容不下背主的奴才的。 黛玉露出一抹莞尔,手指卷曲托在腮边:“有你掌控,我不信她能翻上天去。” 听到这一句溢美之词,水豫宸咧开唇角。 “待明年过了正月,咱们便去西海沿子,我听说那边,和京城这边有极大的不同。”眼瞅着自家青梅心情不错,水豫宸此时也欢快起来,相比于其他,最让他觉得心头妥帖的,是黛玉对他的信任。 水豫宸此时只觉得胸口有些闷又有些躁动,他伸手握住黛玉半露的柔荑,低声说道: “玉儿,我可能有了妄念,虽说父皇即将赐婚,但是我却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好你。”水豫宸低声的说着,这是他第一次,在黛玉面前露出不再那么自信。 感觉到原本想要划出的手慢慢停顿,水豫宸垂下眼眸,仿佛未曾发觉,手上的力道却紧了一分。 “即使大皇子妃惨死,大皇子仍旧没有在明面上放弃迎娶你。太子更是早有暗示,三皇子那边也是日夜觊觎。 玉儿,你本该配得最好的,可那些人却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只凭他们是皇家血脉,他们配吗? 昨日,大皇子、太子、三皇子齐聚倾酒的宅子,真的是大手笔,他们不配求娶玉儿。” 水豫宸的话语有些委屈,而正是这些话,让黛玉原本的羞恼慢慢消散,只剩下满心满怀的情思。 黛玉暗叹一声,手指不再挣扎,任由对方紧紧地握住。 自己哪里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有多少人觊觎?她之所以行事做派越发的强势,也是希望能够借此打消那些窥视的眼神。 只是她也心中明白,自己能嫁的只有下任的皇帝,否则便是祸国的根本。 一个身披绝顶祥瑞且天下尽知的女子,若无法进入帝王的后宫,不管是对于自身,还是未来的夫家都是灭顶之灾。 黛玉一直很清醒,她之所以一直不愿意给水豫宸最后的答复,就是担忧会出现这种情况。最上皇帝即便是赐婚之后,可日后新皇登基呢? 这番话,黛玉说不出口,更不能说出口。 可偏偏今日里,她有所感,若不赶紧将话说出,眼前之人恐怕多虑。 “我知道你想说的,也知道你想做的,我也不怕你知道,总归最上皇帝身体安康,圣上也是身心康健,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一直低着头的水豫宸,双眸猛的睁大,瞳孔瞬间紧缩。 心上人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吗? 一时之间,水豫宸只觉得耳中轰鸣不已,他竟是孤舟泛于波涛之上。 水豫宸语气越发的艰涩:“玉儿?”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挣扎着想要说话,却似有千金铁锁将他困住。 不过三四个字,竟是一时一刻也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忽然听到琉璃高声说道: “如意姑姑,不知您前来,还请稍等。” 听到琉璃这声提醒,黛玉和水豫宸具是一慌,两人飞快的将手缩回袖中。 黛玉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扯过放在桌案上的奏折,假装只给水豫宸看。 而水豫宸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盯着黛玉的手指移动,似乎在专心致志的分析奏折。 如意乃是惠嫔身边的大宫女,因此直到通报之后,她这才步履沉稳地走进房间。 “奴婢给九皇爷请安,给林大人请安,祝万福金安。”如意的规矩极好,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不见半点艰涩,只有丝滑如微。 她眉眼含笑,脸上也是红光一片,显然最近过得不错。 黛玉抬起头,连忙笑道:“不曾想姑姑竟然今日有时间前来,却不知为何?琉璃姐姐还不给姑姑看座上茶。” 琉璃口中应着,有请如意上座。 如意哪里敢坐,最后还是命人取来了绣墩,如意这才只做了小半牙。 “也不怕大人笑话,奴婢如今却是讨了个巧宗。特地出宫松散松散。” 闻弦歌而知雅意,黛玉听着如意的话,知道今日里她是专程来找自己。 【作者有话说】 黛玉懂水妖精,她在给水妖精安全感…… 第89章 书案之后,黛玉看着眼前的如意微笑,她不着痕迹地掐上水豫宸的手腕,让难得失态的水豫宸冷静下来。 她可是心知肚明,水豫宸现在看着没事,可实际上却是两眼放空。 若是被外人全看在眼中,岂不是以为,他们二人不知在房中密谈,即便眼前的如意是惠嫔的身边人,但是黛玉却也不会完全相信她。 感觉到疼痛,水豫宸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抬眼看了眼,仍旧含笑寒暄的黛玉,平稳住自己乱跳的心情。 也不怪水豫宸会如此,刚刚黛玉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中,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几乎已然是明示。 只是越是如此,水豫宸却越发的谨慎起来,此事能否事成,皆靠天意,但他绝不会连累玉儿。 第174章 心中打定主意,水豫宸细心地倾听,如意前来的缘由。 “如今林大人是我大汉朝女子楷模,我等皆是佩服至极。”如意笑着恭维,不过这话中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黛玉的确已经成为大汉朝的风云人物,虽然往日之时她也受人瞩目,但却与现在不同。 大汉朝第1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的外廷女性官员,而且是可以上朝的那种。这直接打破千百年来的传统,若非黛玉自幼便创下偌大的祥瑞之名,恐怕不知会有多少迂腐官员上奏天听。 即便是如此,也有不少老臣为黛玉做官之事,吹胡子瞪眼。 听了如意的恭维,黛玉只微微一笑,反而极为谦逊:“如意姑姑娘赞了,玉儿才疏学浅,不过是得陛下和老圣人的垂青,这才得了一分任用,当不得楷模二字。” 如意听到黛玉这话,眸子一闪,自宫中一案,她便发现眼前这位主子不是一般人,如今更是越发的老练。 与九皇爷倒也是极为的般配,她也曾经以为,恐怕黛玉会落在哪位皇子身上。倒是淑妃娘娘极有眼光,只说与九皇爷极为合适。 如今看他们做得这般亲近,想来是好事将近,倒是可惜几位皇子要失望了。 可惜自家主子福薄命浅,竟是吾有一儿半女傍身,不然她都想撺掇主子,和眼前这位黛玉亲近一二。 其实真正说起来,九皇爷还略小些,和黛玉真正配得上的,反倒是淑妃娘娘所出的四皇子。 只是四皇子生性温和,却不知为何,对于娶妻之事,竟是极为抗拒,也不知让淑妃娘娘操碎了多少心。 黛玉这儿见如意应答稳妥,哪里知道她心中竟流转着这么多心思,此时寒暄得差不多便直接询问: “不知姑姑今日前来,可是有惠嫔娘娘的旨意?” 如意是慧嫔的贴身姑姑,非重要的事情一般不会出现,因此她出现在这儿,便证明恐怕是有什么要事。 如意此时正等着黛玉这句话。当下,她凑上前半步,又给黛玉行了个半礼。 “这次如意前来是为了我家主子,林大人应该知晓,我家主子出生于柳家。只可惜柳家的子嗣不丰,这些年又有些没落,不少原来族中子弟,都过得有些艰难。” 有些话不需要说明,听了如意说这个,黛玉心知她今日的来意。 黛玉微微蹙起眉头,按说随便安插一个官员,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官商刚刚成立,却不容这些人染指。 非得是人中龙凤,才得入内,黛玉是下定决心不讲情面的。 即便是她所谓的开了后门之人,也不是一般的人。 冯如茵是个经商奇才,短短数年便和她合作,将徽宝阁变成皇商,能力有目共睹。 邢夫人看似有些不着三两,但实际上却是一把理账的好手,她曾经用假账测试过对方,不过上下两眼便可窥知一二。 至于迎春和薛宝钗二人便更不必说,迎春虽性子有些木讷,但却是胸有丘壑,是个极擅谋略的主儿。 其他人是走一步看三步,她是走一步看十步。以前之所以那一般,不过也是看得太明白,便也绝了指望。 薛宝钗同样也是个商业奇才,薛家进京不久,却是把生意做得风风火火。 须知在入京之前,薛蟠便已经流放千里。如今的薛家,可是薛宝钗在一应支撑。 因此看似是黛玉放水走后门让她们进来,可是实际上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极为出色的。 此时如意前来,她虽不想直接驳回惠嫔的面子,但却也需要把话说在前边。 “按理说有惠嫔娘娘的意志,我自然不敢推脱,只是官商刚刚成立,却也需要谨慎才好。 我已打算在下个月分为两次,一批庶吉士挑选,另外一批则挑选民间的骨干之人。 然后让他们经过考试,才得入官商,也免得辜负两位圣人的一片心意。” 这说话办事可谓滴水不漏,黛玉此时语言,既卖了惠嫔的好处,又将未来的麻烦通通推了出去。 如意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划过惊讶,脸上却并无变化,仍旧是微笑着。 “自然该如此,这一摊子想想便不是些轻松的,也只靠着林大人和九皇爷一应支撑。 说起来,我们家娘娘要推荐的,正是她的远亲,名唤柳湘莲。本来我们家娘娘便想,要求着林大人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却没想到竟是从您这听个好消息,奴婢这就回去,也好告诉柳二爷,让他仔细准备。”如意口中说着,便站起身来,又向黛玉行礼。 黛玉哪里让她这样,连忙用手虚扶:“姑姑多礼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在两日便要张贴红榜的,并非是什么不可言。 倒是姑姑回去也可提点一二,这一次选拔有不同的岗位,另外,若是有一技之长的,会额外加分。” 对于柳湘莲,黛玉倒是有几分印象的,毕竟这位冷面郎君,在京城有偌大的名声。 其形美艳若女子,却性格刚烈,不少有好男风的,据痴迷于他。可他偏偏却不屑一顾,明明靠着好颜色便可锦衣玉食,但其人却从不趋炎附势。 黛玉将这个名字记下,若是其人真的有几分本事,留在官商倒也是不错。 如意这边说完事情也不多,留连忙告辞离去。而她这一趟,却是开启了某些奇怪的开关。 第175章 自如意离开之后,官商衙门中便络绎不绝,来了不少人。有些自然是想要求个官职,还有些是替人来看。对于这些人黛玉只吩咐下面的人,应答也不必多说,只将两科选择之事告知。 倒是让黛玉清闲下来,她专心致志地修改一遍奏折,最后确认无误,这才盖上了自己的官印署名。 这期间水豫宸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黛玉专心致志的办公,他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时候。 此时的黛玉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让水豫宸的眼神再也离不开。 黛玉轻舒一口气,只觉得脖颈有些酸痛,她刚刚摇晃两下脖颈,便感觉到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动,你这是有些累了,我替你揉一下。”水豫宸轻声地说着手指不紧不慢地,在黛玉的肩膀颈椎处揉捏,缓解僵硬的肌肉。 黛玉闭着眼眸,感受着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我和你说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会儿黛玉很有分享欲。 水豫宸轻笑一声,低低的嗓音在黛玉的耳边响起:“是关于那位冷面郎君的?” 未曾想到自己还未说对方便,已经知晓个八九不离十了。 黛玉微微颔首,自然是与其有关的。 “那位冷面郎君,其实一点都不冷!”黛玉笑吟吟地说道。 听到这话,水豫宸原本平静的手不自觉地抖动一下。 他微微俯下身,语气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带着几分诱导地哄道:“你怎么知道的?” 黛玉压根未曾听出,水豫宸此时有任何不对,她仍旧笑吟吟地说道:“我只跟你说,你可莫要去胡说。 我和迎春姐姐,曾经见过那位冷二郎。” 听到迎春也曾见过对方水豫宸,气息变得柔和许多,对方在黛玉眼中并没有什么特殊。 随后黛玉的讲述,果然是证明了他的推断。 那还是四五年前,当时宁国府正值贾敬的生日,因此在园子里设宴,当时黛玉也受邀前往。 本来她是不打算去的,可有些推脱不过,只得前往做做样子。 便是在那一次,黛玉曾经见过柳湘莲一面。 “不得不说,那柳家公子容貌的确出众,不是梓睿你这种,而是那种可男可女的感觉。”黛玉说起柳湘莲忍不住口中赞叹,只是随即特别面上露出几分古怪。 水豫宸本觉得,心上人夸奖别人有些不舒服,此时忽见对方这样,反倒是好奇起来。 他手指轻轻揉捏黛玉脑后的穴位,带起一阵阵痛痒酥麻,口中的话却没停顿:“看来那日,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黛玉莞尔一笑,她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我告诉你,那一次可是二姐姐英雄救美。” 最开始水豫宸不过是逗着青梅说话,此时听到对方说,此事事关迎春,倒是有几分兴趣起来。 毕竟在他眼中,迎春素来是个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黛玉点点头,仿佛是抓住玩具的猫儿,眼神中有几分兴致勃勃:“是真的,若是那柳湘莲真的有几分能耐考进来,我倒是打算让他和迎春姐姐共事。” 听到这话,水豫宸无奈摇头。 “你呀,总是在稀奇古怪的地方促狭。” 听到这句话,黛玉直接转过头,一双眼眸俏生生地盯着水豫宸。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只不过两眼,水豫宸便败下阵来,笑着承认错误。 【作者有话说】 眨眼,水妖精吃醋啦! 第90章 听了水豫宸这话,黛玉坐直身子盯着对方。 “我哪里有促狭了,我是真的为二姐姐的日后着想。若是仍旧依着二姐姐的个性,指不定又不知随波逐流到哪儿去。” 黛玉倒是没想,将二人推做一对,实际上她一直觉得,这种事情要看当事人的意思。 因此她既没有将二人送作堆的想法,也没有日后指派的意思,虽然按照如今荣国府的模样,恐怕迎春想要找到合适的势比登天。 水豫宸看到青梅似有几分认真之色,连忙捡起一颗梅子送入她口中,嘴里轻声的哄道:“你这人都已经多大了,偏又回了小孩子时的脾气,什么事都要认认真真。” 梅子腌的酸甜适口,黛玉只觉得上面一层糖霜极为的好吃,她带着两分不满的回答道: “那还不是你越发地气人起来,小时候是个霸王脾气也就算了,怎的如今还要这样。 你不知道二姐姐是个内敛的性格,咱们若不推上一把,指不定她自己要憋到什么时候。” 说起迎春的性格,黛玉有些无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理,道理她都懂,未来看得甚至比你深。 可是偏偏就像那缩进壳中的乌龟,你使了个巧宗翻了过来,她也只是说出头懒洋洋的看上一眼,随即又缩回去。 “好不容易,如今二姐姐有几分自强的意思,我万不可让她再缩回去。 柳湘莲这个人我有几分了解,他虽然生性不羁,但行事颇有章法能屈能伸,但又有股子底线。 因此我倒是想让他带带二姐姐,哪里如你想的那样,要把他们送作堆。” 不得不说,黛玉算是为迎春操碎了心,只能说这世间,人与人之间各有自己的缘法。 若是此事落在宝钗的心头,恐怕早已喜得宝钗,无可无不可。 第176章 然而可惜,黛玉对于宝钗并没有,迎春的那一般姊妹情谊。 便也是因为如此,使得众姊妹的命运,各自转了一个弯儿。 自从官商出世,以京城为中心,在大汉朝不亚于接连打了数道惊雷。 有遗老遗少,抱团哭泣责骂黛玉牝鸡司晨的,还有知晓此事,感谢苍天的。更有不少学子,为此事展开争论,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 而处在漩涡中心的京城,却有一处府邸安静如鸡。 甚至小厮侍女们一个个都缩小了,生怕主子们的怒火,会砸到自己的身上。 尤氏自那日从荣国府回来,便大病一场,一直到这会儿都未曾有太多起色。 也曾求太医寻诊问药,却只说是心思郁结,而引发的头疼心悸。 贾珍本是个混不吝,素日里,也未曾真正地将尤氏放在心上,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却是他的问题。 毕竟尤氏因为嫁给他,这才被下了不育之药。须知对于女子来说,如此几乎便是断了根本,若是有些心思窄的,恐怕因此事少不得要上吊寻死。 也是因为这样,贾珍甚至觉得尤氏这个病,病得正当时候。如果是她身体好,岂不是容易出点什么差头,他如今年纪已经大了,可不想再迎娶一位太太。 他这一般想着也这一般做,竟是难得对于尤氏的事样样上心。倒是让府里的众人跌破了眼镜,都暗自揣摩,难不成?尤氏如今竟是要翻身做主。 毕竟贾珍当初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未曾如此,且不说端汤送饭,便是每日里,一天两次的喂药就足以吓到众人。 反倒是尤氏心知对方在想些什么,因此反而并不在意接受的坦坦荡荡。也正因为这样,不知不觉反教,贾珍竟是有些将尤氏放在心上。 尤氏咽下一口汤药,带着几分虚弱的笑着说道:“仔细老爷手累,不如还是让丫鬟来就好,也是我不争气,犯了这个毛病。” 此时的尤氏和前几日在荣庆堂中暴打王夫人,却是完完全全两个极端,当时动若疯兔的她和现在如同西子捧心,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人。 但是反派却偏偏吃这一套,眼瞅着,尤氏言语中多有心疼之意,他只觉得心里头美滋滋的。 毕竟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家园中开的有几分漂亮的牡丹,虽说漂亮却也太过乏味。却未曾想到,这哪里是牡丹,竟是活脱脱的带刺玫瑰。 贾珍就喜欢带刺的,尤其是之前尤氏那般,将王夫人打得现在都不敢出房门。 据说当时若是差上一点半点,王夫人得毁容。知晓这个消息,贾珍特地拉着正在气头的尤氏,喝了半晚的酒。 也是因为这一点,贾珍心底有几分担忧,尤氏是因为自己的任性,这才生病。 这种种因素加起来,倒是让他们夫妻二人,难得地多了两分甜蜜。 “我就喜欢这样照顾着你,以前是老爷我,自己想差了,这才让你受了害。 你放心,老爷我定然替你做主,但凡以后蓉哥有半点对你忤逆,便直接逐出府去。” 听着贾珍的慷慨激昂的语调,尤氏心头却一片平静。眼前这个男人,她嫁人的第1日,便看得透透的。 如今只不过顺水推舟,却也少不得要想法子将其攥在手心。 尤氏不管内心如何心思扭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感动,却又有不少的怒气。 “老爷明见,妾身如何,但还好说。然如今二太太那儿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她们大房二房互相倾轧也就罢了,如何还要连累咱们家。”提起王夫人,尤氏柳眉倒竖常年温和的面容上,多出几分厉色。 王夫人下毒,已经触犯到尤氏的底线,因此尤氏打定主意,只要自己活着一日,绝不让对方好过。 她捂住胸口连连喘息,口中的话就是吐得清清楚楚:“不管如何,如今这样,已然触犯咱们家的底线,我知道老爷已经有了蓉哥,可独生子毕竟单薄。 而且老爷也要还记得,咱们家除了爵位之外,也是可以捐官的。若是有两三个兄弟,可以和蓉哥在官场上守望相助,那是什么成色?纵然是日后孩子大了,有了心思,可终究是肉烂在烂在碗里。” 尤氏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她心知贾母在,她想要报仇事比登天,但那又如何? 只要她努力一些,终有一日,可以有机会,作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一个小女子有能力,自然当场就报了,利息得慢慢算。 最开始的时候,贾珍还认为尤氏是一时心中想不开,他虽有几分不开心尤氏提起贾母,但倒也能忍着,这是后面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不得不说,尤氏抓住了贾珍的心思,在贾珍的心里这第一,自然是自己寻花问柳开开心心,而这第二便是日后宁国府的未来。 他之所以费尽心力搭上三皇子,所谓的不就是日后的从龙之功,替连续降爵宁国府求一线生机。 可是他却忘了,就算他日后求来一线生机,可是自己的媳妇儿已经不能生,他总不能弄一堆女人让自己的儿子来生吧。 至于拼上一把自己生这个事,贾珍早就绝了心思。早在3年前太一在暗暗诊脉后,便告诉他,他早已亏空了身子,让女子怀孕是极难的。 人就是如此,若是可以大把抓的时候并不在意,然而若是一时告诉你,绝了心思,反倒是抓心挠肝起来。 第177章 贾珍也同样如此,此时不但升起对于王夫人的痛恨,甚至连贾母都怨恨几分。 若非是贾母处事不公偏心二房,怎会让王夫人有机会做大,更是将手伸到了宁国府,不就是想要打着宁国府绝嗣,好让宝玉能够有机会继承爵位吗? 贾珍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化,他狠狠地手锤床边:“夫人说的不错,实在是在理。可惜,我确实醒悟得太晚了。” 这也是贾珍真实的心境,但凡早上几年让他知道,他定然会好好保养自己,努力地多生几个才好。 然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尤氏见其如此,勉力撑着身子,替对方揉搓胸口:“老爷还要保重身体,如今老太爷尚在道观之中,咱们这事儿还不知该怎么回禀老太爷呢。” 提起远在道观修道的贾敬,贾珍一呆,他想起来自己好像,就没把这事告诉父亲。 贾家的父子关系便如同仇敌一般,因此想起自己做错了事,贾珍的脸色立时一片苍白。 “的确,这事儿闹得不小,总该让老太爷知道,可……”可他害怕被扒了裤子抽藤条,贾珍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尤氏倒是完全的清楚。 她看了眼周围,贾珍赶忙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怎么了?” 尤氏抚着胸口喘息一声:“这件事情咱们才是受害者,自然要求老太爷做主,再一个如今官商衙门开放,这可不是正和老太爷的?” 贾敬早年便对于商贾之事,极有热诚。他虽考了进士,所谓的便也是想要入到户部,能够接触商贾之事。 可惜谁能想到,当时荣宁二府一番运作,反倒是让他被留在翰林院。 可以说当时的贾母在其中功不可没,因此贾敬一时气恼,竟是直接挂印出家去了。 而这一件事情,也导致了荣国公和贾母最开始的生分。到后来,为他们夫妻陌路,埋下祸根。 如今突然提起这个,贾珍低头思索一番:“既然这样,那我便立刻去请老太爷下山,只是老太爷能回来吗?” 贾敬若是真的,回到宁国府中,宁国府便有了定海神针,再不怵荣国府的贾母。 “不愧是我夫人,实在是太好了。”贾珍跳起来便想要离去,却被尤氏一把拉住。 迎着贾珍不解的眼神,尤氏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且慢走,老太爷回府是件大事不说,老爷就打算现如今这般样子,迎老太爷回来?” 尤氏这话如同醍醐灌顶,贾珍一拍脑门儿:“对对对,这些丫鬟都得清理干净,老太爷最是不待见这个。” 要不怎么说这人总有逆反心理,贾敬素来压制贾珍,不让她在女色上太多费心思。可没想到正是这样的压制,使得贾珍完全地逆反起来。 以前不过是天高皇帝远,贾珍还能遮掩,如今若是对方回府,他自然要赶紧清理好一切。 当下贾珍连声吩咐,将府中的姬妾清空,只留下小猫两三只。 见到对方这样,尤氏心头稳定大半,接着说道:“还有一事,老爷需要答应我,不然我便要去闹了。” 尤氏口中说着,眉目却完全透出一抹妩媚,偏偏语气之中又都是张扬,这一丝矛盾让她的容颜变得魅惑。 “老爷的答应我,不许再和我那两个妹妹私下来往。” 贾珍本乐滋滋地听自己媳妇儿说话,忽听她这话,他只是觉得后背一凉,额头上立刻便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怎么就忘记了两个小姨子,这要是被自家父亲知道…… 贾珍只觉得浑身冰凉。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在黛玉面前毫无底线,基本上就是行行行、好好好。 然后黛玉更生气了。 贾珍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贾敬回来后,荣国府将迎来新一波的风暴。 第91章 一瞬间贾珍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带着几分尴尬地看着妻子,虽说他也未曾真正地遮掩过,但却没想到一直懦弱的妻子,会直接点出这个。 不过转瞬之间,他便转换了心思,双目放光地看着尤氏,这副泼辣的模样简直太吸引人了。 尤氏却压根不想关心贾珍在想什么,看对方脸色阴晴不定,她冷冷地说道:“老爷难不成还在纠结?舍不得?” 这话中冷的几乎掉了冰碴,实话说,尤氏对这件事情早有不满。 她们尤家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宦人家,就算是破落了,也没得被这么糟蹋。 二姐儿三姐儿不肯自强也就罢了,毕竟是先头带来的,但是这里边的根由却是贾珍。 别当以为她不知道几个人眉来眼去的,以前是她自觉理亏,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她才是受害者。 尤氏沉声地说道:“以前的事情我不多说了,左右老爷还未曾闹出过丑事,但从此时此刻开始,老爷必须当断则断。” 至于自己那两个妹妹,尤氏早已心有打算,只等着贾敬归来之后,便将两个妹妹快速地嫁出去。 这话颇为地直白,若是平常贾珍听见尤氏这样说,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然而此时此刻心境不同,贾珍哪里还顾得及,两个未曾真正上手的小姨子,满心满眼都是眼前一嗔一笑的尤氏。 他伸手抓住尤氏的柔荑,打在自己的脸上摸索,口中笑道: “我的好太太,你说什么都成,以前却是我的不是,你且瞧这日后的,我竟然半点不让你恼怒。” 第178章 贾珍的这个举动,让尤氏一瞬间头皮发麻,她勉强忍住自己想要抽回手的想法,只是丢给对方一个白眼。 贾珍本就是个在花丛中游荡的,此时眼见着尤氏娇媚动人,哪里不心动。 只是对方正在病中,二来他也得连夜准备老太爷归来的事项,因此无奈之下值得让尤氏先休息,自己去忙活。 此人有病有大毛病。 尤氏等贾珍走了这才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可真是命苦,不过不管怎样,自己的公公回到府中,想来多多少少也会让对方收敛一些。 只要对方不冲着自己的两个小姨子下手,把自己的名声完全败坏,尤氏也懒得管他和谁在一起。 经殴打王夫人一事,尤氏彻底的放飞自我。左右大不了便是一个和离,有邢夫人珠玉在前,真的算起来未必她会吃亏。 所以对方爱去哪去哪,别在她眼前烦她就行。 尤氏这么想着翻身,沉沉睡去,她却未曾想到贾珍这个人,是有几分受虐心似的。 他以前嫌弃尤氏太过贤惠,平素也太过温暾,就喜欢对方如此泼辣地对待自己。 今日里尤氏破罐子破摔的结果,反倒是让贾珍把她放在了心上,日后倒出了不少鸡飞狗跳之事。 而这一切黛玉都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和水豫宸一起相看柳湘莲。 当然这并非是直接录用,后面水豫宸还得亲自考绩,是因为柳湘莲未曾选择文职,而直接选择武职。 作为本次官商衙门,招收的唯一一名武职官员,柳湘莲直接晋级了。 至于原因则实在是太巧合。 大汉朝之前一直在西海沿子对战倭浜,那边不过是个藩属小国。往日里不予理会还好,此时大汉朝真的下定决心灭国,战况的推进快的吓人。 因此不少京城之中,有些能力的武职官员,以及勋贵子弟都削尖了脑袋军营里钻,只为分一杯羹。 如此对比,官商衙门这边武职,自然就没那么吸引人。 这才让柳湘莲捡了个漏。 当然,如今西海沿子那边柳将军还在,若是柳湘莲也直接过去,倒未必是件美事。 这也就使得原本还需要笔试的柳湘莲,直接脱颖而出,不得不说时也命也。 黛玉看着有些拘谨的柳湘莲,手腕轻悬替对方斟上七分香茗,她今日仍是一身官袍,绛色的袍服让她出众的容貌越发的惊艳。 在她的右手边,则是穿着一身玄色蟒龙袍的水豫宸,龙爪衔珠,出海而世。 “坐下吧,莫要太过拘谨。”水豫宸对于柳湘莲目不斜视,这一点极为高兴。 因此对其也多了两分宽让。 听到水豫宸的话,柳湘莲连忙深施一礼,坐在二人的对面。 “是。”柳湘莲此时显然有些紧张,他双眉不自觉地微蹙,眼神倒还算得上淡定。 黛玉在一旁笑笑,带着几分安慰地劝:“放轻松些,不过是闲聊一二罢了。” 她口中说着,带着一丝不满地瞥了眼水豫宸。这人如今越发得过了,自己不过那一日夸了对方一句,如今竟是这样的,为难起人来。 只是对方吃醋乃是为了自己,也让黛玉心头多了些许的滋味,好在她一向是个拎得清的人,立刻便将这一丝驳杂敛去,专心地考察起柳湘莲。 官商衙门的武职,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女官员所设立的。官商衙门自开始,便树立以女子为主的方针,也是因此,对于女子的保护绝不能少。 这一次前来申请武职的,之所以会这样少,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一点。 不过实际上这些人都小看了,武职在官商衙门的重要性,以为不过是类似于侍卫士从之类。却不承想,这武职可是真真正正,和军中官职挂钩的。 当然这些事情,黛玉自然不会轻易的透露出去。骨子中就看不起女性的人,又怎么能承担好自己的责任,与上司同僚配合呢? 因此,她对于主动前来的柳湘莲有几分欣赏。 “柳公子应当已经知晓,官商衙门的武职所行之事吧?”黛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若是对方此时还闹不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那她宁可直接求最上皇帝指派,也不在民间选拔了。 柳湘莲赶紧放下手中的清茗,直接点头。 他在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的,而如意姑姑也特特地来提点过自己。 这武职看似是个鞍前马后不讨好的职位,然而日后的发展却未必。 最重要的是,柳湘莲一直有一颗为国尽忠报国的心。可是若是直接入到军中,很有可能她还未曾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便已然泯然战场上。 正是这一分犹豫,让柳湘莲等来了官商武职这个机会。因此她是极为珍惜的,见黛玉询问连忙仔细的回答。 “这是自然,在下仔细地阅读过信息,知晓武职是做什么的。 在下虽非排兵布阵的行家,但是这些年一直一人一骑走江湖,对于绿林道多少还有几分了解。 江湖上的朋友,也多少给几分面子。” 武职官员不但要负责自己本职的工作,而且在出行之时,要负责主官的安全并统领相关。 实话说,按照当时告示上所写,这个武职真的有些吃力不讨好。 但是对于柳湘莲来说,这个职位却是恰恰好。 黛玉勾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眼前的这个男子,有着此时大多数男子都有的问题,但却不乏闪光点。 第179章 唯一可惜的,便是这人身上略有些执拗,行事多有些冲动。 但此人可用。 黛玉看着与水豫宸打的有来有往的柳湘莲,心头暗自盘算,对方的性格和迎春到的确有些互补。 本来对方刚刚说起行走江湖之事,她第一反应便是冯姐姐那儿应该也合适。可惜后来她从柳湘莲的身上,读出属于世家子的自傲,冯如茵那儿便不适合了。 这样一来,迎春姐姐那儿,便可以准备出行。 黛玉眼中观察,一边心中思索。这几日她又想到了几个点子,都是适合于女子的,到时仔细地做好调查,然后再行推广。 可这样一来,她手上的人手大幅度的不足,尤其是这种武职。 黛玉都有心,直接到军营中挑选,可是官商的主官女子为多。她们心思本就细腻,让她们和大大咧咧的武官们配合,能否合适尚且未知。 人啊…… 她该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合适的武官呢? 一旁的晴雯听了这话,眨眨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茫然的说道: “主子缺人?那还不好找,要衷心要有能力,要不歧视女性长官,这不是很简单吗?王爷里的暗卫,一抓一大把。” 这句话如同一时点醒梦中人,黛玉转头看向对方,眼神中满是惊讶。 她却未曾想到,困扰了自己两日的问题,竟然被晴雯轻松化解。 的确。 若论身手、忠心、重视女性、不歧视,谁又比得上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卫? 这些暗卫从小便被单独选拔出来进行训练,他们的眼中,可没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想法。 暗卫中,能打的多了去。 而且因为水豫宸的特殊,这些人并非是只能执行任务的木头人。 反而有着各自的性格和想法,黛玉仔细地分析之下,越来越觉得太合适了。 甚至不用动用现役的力量,暗卫中有些年纪大了,未曾出事的情况,便会退居二线。 这些人一般会去到昭狱,或者说成为新的训练者。 “好丫头,这次你立了大功。”黛玉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她看向比试结束,正向自己走来的水豫宸笑道:“今日可要给晴雯丫头记一大功!” 看着水豫宸有些不解的眼神,黛玉便将她人的对话细细说明。 听到要启用那些进入二线的暗卫,水豫宸淡淡地点头,这并非是什么大事。 甚至这样一来,他反而不用太担心这一些人的安全问题,毕竟若论守护的能力,谁又能比得上暗卫呢? 再加上……暗卫也可以收集各种各样的信息,水豫宸眼神闪烁,这却是无意中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七日之后,一批中年人便出现在,官商衙门的武官职能部门。 他们年纪小的大概二十七八岁,年纪大的在四十岁上下。 而与此同时,一辆红毡大车,停到荣国府门前,一名年逾五旬的清瘦男子,从车上下来。 他看着眼前冷汗直流的林管家,冷冷一笑。 第92章 江南丝织业发达,且南绣以苏州为代表,色明艳神清灵,且喜精致纤毫毕现。 也是因此,在海外诸国是极有名气的,往往当地土著贵妇为了巴掌大的一块绣品,便可豪掷千金。 黛玉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所以第一步便是大量地收购绣品。 首先她先确定,如今皇家内务府,和户部能够提给她的银子。 然后再用这笔银子,按照南方刺绣价格分派任务。户部右侍郎秦宵泽,虽又一刁难,可黛玉却不受任何人的制约。 再者户部尚书,可从未曾占过任何一方,因此即便是秦大人有所刁难,黛玉仍旧是大大方方的,当着对方的面取走了签文。 只要手拿签文便可去到江南,从江南总督银库取出银两。 黛玉看着上面所写的30万两纹银,微颔首,抖着这一张签文和水豫宸笑道:“你却不知道,今儿秦大人,那脸色简直都能开上两家染房了。我估计今儿等他回府,明儿那垃圾中定是少不了瓷器。” 她本就是个活泼促狭的性子,今儿又占了上风,一时笑得像只猫儿得了新玩物。 水豫宸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不过倒是有些意外,黛玉竟会在意这区区30万两。 “父皇那儿不是也给了你30万吗?怎的不见你高兴?”水豫宸有些不解。他们两个又不是缺钱,且不说徽宝楼一年便可进入多少?直说他们手上的其他,也是不少收益。 这却是水豫宸,错怪了黛玉。 须知纵然是有百万家业,可是这30万两却有特殊的意义,这代表着女子未来百年的命运。 须知枪杆子出政权,钱袋子是腰杆子。 为何江南女儿都会被婆家所看重,还不是江南女儿可以采桑养蚕,可以刺绣贴补家用。 若是那手艺绝群的存个七八年,甚至能给夫家买一门小官做做。 这样的媳妇,又如何不让夫家捧在手心里。只除了那自己立不住身的,江南的大部分女子地位都要高些。 而黛玉现在所做的,除了替大汉朝取得更多的收益,也是提升这些女子的地位。这三来嘛,是为了日后在海外为大汉朝争得一席之地。 只是这时却是要和水豫宸慢慢商量,他们总不能为他人作嫁衣。黛玉心中自有一分打算,她笑着抖了抖手上的签文。 第180章 “我听说如今西海沿子那边已经快差不多了?”黛玉仔细的询问水豫宸,西海沿子那边快速平定,她也才好恢复海上贸易。 水豫宸点点头,说起今日里最上皇帝给她看的奏折。 “那些倭浜人是看着有几分凶残,可实际上不过是银样镴枪头。 咱们的兵马过了海湾直接登陆,只一个照面就把他们冲得七零八落,只是那帮人太过恶心,竟然把老弱妇孺当做诱饵。 也是这样,前面还吃了点小亏,后来舅舅过去自然也就直接灭了他们。” 水豫宸带着几分冷凝的说道,他仔细的将西海沿子那边的事情全盘托出。 说的自己舅舅那儿。 水豫宸忽然沉默下来,在黛玉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时,咧嘴笑道:“父皇说了,要把舅舅先招回来,毕竟他代表着娘家人。到时候指婚才好,让舅舅出面。” 听到指婚二字,黛玉开始没反应过来。她随即脸上一红,看着水豫宸满脸的笑意,一时之间有些羞恼。 她轻啐一口:“呸,你这人又胡说八道,我可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就恼了。” 水豫宸见黛玉这样也不恼,知道她是害羞,瞧着黛玉脸上的红晕,他当下也不自觉地也红了脸颊。两人刚刚还极为亲昵地相对而坐,这会儿不自觉地都将头撇到一旁。 如今早已天凉了,水豫宸只觉得,这屋中炭烧得太旺。 黛玉这会儿只觉心中揣了七八只兔子,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生气好,还是该开心好。 结果忽然见水豫宸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她瞬间脸色一白,以为水豫宸这会儿恼了。 “今儿着炭烧得太旺了,小心呕了晦气,我稍开一条缝,咱们透透气。”水豫宸这会儿显然也有些不自在,只是他觉得两个人如此,反倒是有些生分,当下,赶紧解释。 黛玉有些掩饰地拂过自己的脸颊,一双美目蒙上一层水汽,她缓缓说道:“你且过来,咱们仔细说,关于人员的调配,还得仔细商量。” 这是正事儿,因此纵然二人之间多有旖旎之色,水豫宸仍旧是快速的将心思放到正事之上。 如今官商缺人。 之前从庶吉士中挑了一批合适的人,也确实有几个苗子,然而终究还是太少。 “京城之中不能没人,因此冯姐姐就不能动。 我盘算着,想让大舅母负责江南那边,但是这样一来,北方这边就无人负责了。 若是将这事儿交给薛家姐姐,我却是不行。而且恐怕她也没有什么心思管这边,她那个堂妹名唤宝琴的,这几日正和梅翰林家闹呢。” 听到梅翰林这个名字,水豫宸倒有几分印象。这人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只是水豫宸却不喜欢心思鬼辙之人,因此不过借调一段时间便让他回去了。 不曾想竟和薛家有亲,不过水豫宸还是将这事扔到一旁,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如今江南那边肯定是要邢夫人过去的,因为邢夫人擅长查账,江南那边是无繁琐的地方就在账目。 因此让邢夫人前往是极为合适的,到时候自然会安排,暗卫转化的武职来保护对方。 不过水豫宸还有一个想法。 “是过了年吗?既这样,让我舅舅也跟着去可好?”水豫宸实在是有些心疼自己的舅舅,得知对方多年以来,对邢夫人存了一段心事。 水豫宸便有心撮合二人,哪怕二人最后未曾一处,但能够与邢夫人多有接触,也算了了自己舅舅的心事。 黛玉对这个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排斥,因此听水豫宸说到这儿,便点了点头。 如今水豫宸的舅舅,在西海沿子那一边屡立大功,他定下的计谋斩了倭浜小20万人。 这样的功劳足以让对方一步登天,就算水豫宸舅舅不想为官,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得不出仕。 不过黛玉侧头看向水豫宸,总觉得这位舅舅,好像是早就算好的。 “玉儿?”水豫宸看着黛玉望向自己出神,刚刚下去的红晕,又不知不觉自脸上慢慢地向上爬。 黛玉摇摇头有些笑自己想的太多起来,确定好邢夫人和水豫宸舅舅一起下江南。她又选了一名老成的暗卫,带着五名年轻暗卫,充当这一次的武职。 江南这边准备的差不多,黛玉便开始和水豫宸商量,关于北边的这一方。 一开始的时候黛玉一直在纠结,毕竟北方不像南方,不管是丝织品还是陶瓷,在海外都大有市场。 这便等于原来旧有的小买卖,黛玉只需要拿钱投入,将小买卖做成大买卖,就能够大量回本儿。 和北方不一样,北方本就是土中刨食,讲究的是靠山吃山,因此能够拿出来售卖的实在不多。 黛玉和水豫宸想了几个招,都觉得不太合适,后来她突然想起,北方若是能有余粮,可以酿酒。 再者北方地广人稀,可以养牛、养猪、养羊发展畜牧业。 水豫宸也觉得可行,不过他皱紧眉头:“其实,咱们若是真的想要北方赚钱,倒是可以去养马屁,大汉朝的军马可是一直短缺。” “暂时不妥,这马匹太过敏感。”黛玉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她怕事,而是做事要稳妥为上,官商本就引人注目。如今若是再养马匹,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说,而且还可能生其他的变化。 第181章 “不如奏起,多养些牛羊,这牛可以用来耕种,皮子也可以制作软甲,还有羊群羊肉也是极鲜美的。 最主要的,我觉得那羊毛很好,我常听有人制作长毛的地毯,就是用羊毛织纺织。 若是能够将咱们的绣品和这羊毛结合,指不定能出什么效果。就算是两三年研究不出来也没关系,养的肉食,到时可以给军中食用。” 黛玉婉转一笑,提起这一些一对瞳仁闪闪发光,有几分像盛夏之时的葡萄泛着甜味。 不得不说,黛玉是下了功夫的。 这放牛放羊本就是北地女子常做的,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水豫宸也是十分的赞同。 而且此事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便是堵住了朝中那些唧唧歪歪的嘴。 “这样极好,到时我大汉朝子弟兵肥马壮,看还有何人胆敢犯我边界。”水豫宸抚掌大笑,他眼神之中越发的明亮。 此时的他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直接坐到黛玉身旁,将宣纸展开,挥挥洒洒的起奏折来。 他要让那些迂腐之人瞧瞧,他的心上人有着怎样的雄才大略,又有着怎样,男儿都比不上的胸襟。 是谁说女子只能梭于闺阁,又是谁说女子天生不如儿郎,他眼前便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相对于水豫宸的激动,黛玉倒是很淡然。如今她所想的,便是仔细地查漏补缺。毕竟官商一动,便是雪花银数十万两,她要为这些银子负责。 因此黛玉也拿起自己手中的册子,仔细地盘算起来。 而另外一头,之前某人突然上门所造成的恶果,却猛然在荣国府爆发。 【作者有话说】 水妖精想做媒。 荣国府继续倒霉,王夫人被休倒计时。 第93章 一大早上,黛玉按照日常的习惯来到官商衙门,她现在固定每日上午在衙门,下午则入宫面见最上皇帝商谈官商事务,一直到宫中落钥这才返回府中。 虽比林如海还要忙碌几分,却甘之如饴,不但往日里偶尔的胡思乱想不见,现今更多了洒脱之态。 今日里,她照常在衙门中办公。如今已然接近年关,今年又天公作美,连着两场大雪,外边虽打扫得干净,却也可见银装素裹。 黛玉手中执笔正在奋笔疾书,她如今在写的,便是关于南方纺织业的分析。 最迟到明年3月运河开放,黛玉便打算让邢夫人前往江南,毕竟她已然等不及了。 水豫宸如今也有了正大光明,与黛玉一起的借口,因此他索性便说要节省勤勉,与黛玉共用一间办公室。 此时正坐在黛玉另一侧,手上托着一本《司牧安骥集》,这是大半心思仍放在黛玉身上。 黛玉自然心知肚明,但此时她专心致志,哪里有时间理会对方,就在水豫宸无以感失落之时,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未等水豫宸皱眉呵斥,便看到难得有些神色慌张的晴雯,用力推开房门:“了不得了,出大事了。” 这声音太过突兀,黛玉手指一抖,一点墨痕在纸上极为惹眼。 “晴雯,出了何事?你竟是如此的慌张。”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虽然她一直知道,晴雯这个人是个喜欢叽叽喳喳的,但却从未曾见过对方如此。 晴雯快走两步,气喘吁吁地说道:“了不得了,确实出了大事。荣国府被弹劾了,如今已有御林军,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话让在座的两人具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迷茫,他们每日都会入宫,从未听得半点消息。 总不至于最上皇帝,和当今会瞒着他们二人。 两人紧促眉头,催促晴雯仔细说。 晴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气息压住,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解释出来。 原来告知她此事的,乃是宫中的小顺子,对方此时被太上皇身边之人裹挟。无法直接来此面见水豫宸和黛玉,因而她们只能先去传旨,将荣国府封禁。 “小顺子派来的人说,今儿一早上,太上皇带着人捧着一大沓资料,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东西,与最上皇帝密谈了足有一个时辰,后来又请来了当今。”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小顺子也并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是,当他接到消息之后,便被委托了宣旨。 荣国府到底与黛玉有关,又是贾敏的娘家,小顺子接到了旨意不敢耽搁,却也少不得要给黛玉送信儿。 水豫宸听到此处,心中越发的疑惑起来。 “我那皇兄从来都不是个喜欢管事的,又怎么会此时跳了出来。”水豫宸心头不解,太上皇这个人,平素里是对于权势最没有想法的。 倒也不是说对方淡泊名利,实际上对方以前也曾是心有胸怀大志,可是自从心上之人去世,对方便仿佛失去了筋骨一般,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 以前水豫宸不懂对方为何如此,后来情窦初开,与黛玉相知,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兄长,会在爱侣死后内一般的痛苦。 也是因此,水豫宸不相信,普通的事情会让自己的兄长如此激动。 他眼神古怪地看向黛玉,只一眼便让黛玉多了两分恼怒。 “别看我,我哪知道他们又干了些什么。”黛玉气苦,有这么个外祖家,真真是家门不幸。 若非黛玉一心为了自己的母亲着想,似这等拖后腿的外祖家,她早就想办法将其打回原籍了。 第182章 水豫宸眼见的心上人此时烦躁,他反倒是冷静下来:“这事且别着急,你我现在立刻前往宫中,还是要与父皇仔细面谈才好。” 黛玉连忙点头,二人直接便向宫中赶去。也亏得他们二人手中有着令牌,可以直接入宫,不然这一层层通报过去指不定还要多久。 二人少有的都是骑马奔驰,如今想来小顺子已经传完旨意,倒也不必再有任何遮掩。 恐怕不出半日,荣国府的事情就会传遍京城。 黛玉一直步入甘泉宫之前,心中都有所忐忑,可见了一脸平静的最上皇帝,她反而冷静下来。 最上皇帝此时正手捻一串菩提,脸色平静而安详。看到水豫宸和黛玉到来他也不惊讶,只是挥手让人送上茶点。 “玉丫头,快点尝尝这个,说是学那茜香国的,我尝着还不错。”最上皇帝口中笑呵呵,手指着一碟子糕点说道。 黛玉向前看去,发现倒是个精巧的物件,一团雪白的面皮似乎包裹着什么,旁边还有一只极为小巧的花朵。 然而如今她哪里有心情吃这些东西,当下里笑着谢过后,直接行礼: “启禀陛下,我二人前来是因为听到,有关于荣国府的事情……”黛玉心头斟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小顺子宣读圣旨,黛玉这会儿确实有些慌乱。 最上皇帝最喜爱的就是她,自然不忍心见黛玉如此,他缓缓地摇头:“玉丫头,别的事情我都好说,但是但荣国府如今的作为,已经是触及底线。” 听到最上皇帝的话,黛玉脸色一片苍白,她此时心头一片冰凉,纵然她未曾打算替贾府开脱,心头却一惊。 水豫宸轻轻地握住黛玉的掌心,他手指用力,眼神中带着一丝安抚。 “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情,大哥怎么会出面?”水豫宸连续问了两个问题,毕竟他那个哥哥可一向不管事的。 最上皇帝揉了揉眉心,叹气。 一旁的高进忠见状,连忙凑上前说道:“王爷,林小姐不如让奴婢来说,老皇爷今儿也气得够呛。 实在是这荣国府胆大包天,竟然敢私通敌国。” 此话一出,黛玉瞳孔一阵紧缩,然片刻之后,她心中忽然一片宁静,甚至有几分终于来了之感。 高总管其实一直查看着黛玉的样子,眼见她冷静不改,心头暗自赞叹。 不愧是老皇爷心中唯一的国母人选,端看这一份大气,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比得了的。 他心中赞叹,对黛玉多了几分恭敬。 “林大人可还记得,之前西海沿子柳将军之事?这件事情本来已经尘埃落定,可是谁知道,又从中发现这个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荣国府的影子。” 高总管快速地解释,一双眼睛看着黛玉的表情。 此时此刻黛玉只觉得头嗡的一响,眼前便是一黑,一旁的水豫宸大惊失色,连忙将黛玉揽在怀中,口中轻声的安抚:“玉儿你怎么样?没事吧?你先别急。” 此时此刻水豫宸的嗓音变得有些遥远,黛玉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最上皇帝见状紧皱眉头,连忙吩咐高总管:“赶紧宣太医。” 高总管领命,连忙快步地小跑出去。 好在黛玉很快便稳定情绪,当下撩开衣摆,跪在最上皇帝面前。 “黛玉有罪,请老圣人责罚,臣竟然未曾发现,外祖家如此大逆不道。还请老皇爷治罪。”黛玉此时此刻是真的急了。 这可不是小事,若真的自己的外祖家牵扯到这桩案子之中,别的不说,她都对不起那些,在西海沿子作战的将士们。 最上皇帝无奈一笑,看着水豫宸吩咐:“还不赶紧把玉儿扶起来,你这小子越来越没有成算,如今天气寒冷,这地上的金砖更是冰凉,若是一时冻到了我儿媳妇可怎么办。” 水豫宸就在等自己父亲这一句话。当下里,立刻将黛玉扶了起来,摸到她那膝盖上的冰凉,水豫宸眼中有几分心疼。 但这一分心疼,很快便被怒火遮盖了。 荣国府贾家一次又一次,每次玉儿出事、遭罪,都跟他们有关,纵然是玉儿的母亲出生贾府又如何?这些人简直如同附骨之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体谅。 这些年来私下里,玉儿不知道替他们解决了多少的麻烦。反倒是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如今竟然连前线都敢伸手。 水豫宸脸色阴冷得可怕,眉宇间的杀机,根本遮掩不住。 高总管这一边带太医进来,眼瞅着小殿下这样,当时心里便是一突。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对方如此,那是大皇子妃行刺林小姐,这事情才过了几日,竟又有人虎口拔须。 王太医素来是给黛玉诊脉的,他一打眼便知黛玉这会儿有些激怒攻心。虽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言。 “启禀陛下,林大人这是一时激怒攻心,好在此时大人尚且年轻,所以没有大碍。 但毕竟林大人乃是早产,还需要保住身子骨为上,此时尚且不明显,若是待到他年,便容易出问题了。”王太医将药枕收到匣中,仔细地禀报。 最上皇帝看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黛玉微微颔首:“这孩子是个心思多虑的,况且如今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以后便按照宫中的制度,每隔半个月一次请安脉。” 第183章 王太医听得最上皇帝发话,连忙躬身领命,心头却暗自惊叹。 且不说这位到底受不受宠的问题,眼瞧着恐怕最上皇帝已然确定,林大人花落谁家。 须知这半月一次的平安脉,也不是谁都能请得了的。 且不提王太医,心事重重的出去。黛玉却是在思索这一件事情,荣国府究竟是被牵连还是被做了局。 刚刚她是听闻消息,一时激动此时冷静下来,却有几个疑问出现。 黛玉站起身来,躬身给罪上皇帝行礼说道:“还请老圣人告知详情,荣国府一直都不争气,但臣却有些好奇,为何他们能知,这等军机之事。” 听到黛玉的问题最上皇帝,勾起笑容:“你一起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最上皇帝口中安抚,见到黛玉乖巧的坐下,又命人送来新的甜汤点心,让她补充心血,这才细细的说明。 原来当日里,南安郡王犯下大错,最上皇帝虽然恼怒异常,但是并没有直接一刀送命。反而交给太上皇来处理,准备抓出蛀虫清理朝堂,却不成想竟然是查到荣国府头上。 “你与惠嫔也曾见过,你觉得她是个因为自己兄弟三个月没有写信,并确定对方出事,并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的人吗?”最上皇帝淡淡的说道,他试图引导黛玉,自己发现其中的端倪。 果然听了这话,黛玉面露沉思,的确如此,之前确实她一叶障目。 惠嫔的确可以为自己的亲人付出一切,但她是怎么确定柳将军出事的? 黛玉脸色骤然苍白,有人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说】 这次荣国府是真的冤枉,眨眼,可是狼来了谁会是无辜的呢? 第94章 黛玉能想到的事情,不可能最上皇帝等人想不到,她突然明白,为何那日最上皇帝有些若有所思。 恐怕从那时开始,最上皇帝便打算向贾府动手了。黛玉抬起头,看着最上皇帝依旧温和的表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一直自诩聪慧,周围之人也一直在称赞自己,如今最上皇帝设局,自己竟然一丝都未曾预料到。 最上皇帝是不可能害她的,黛玉心知肚明,她所惊心的不是其他,而是自己太过骄傲。 只以为不管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够称心如意,忘记了很多时候,事情并不如想象一般。 甚至此时黛玉可以想象,自己的大舅母邢夫人突然提出和离,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毕竟大舅母嫁给大舅舅已经这么多年,就算是出了事,也未必会让她突然起心离开。 自古谋略牵一发而动全身,黛玉抬起头看向最上皇帝,轻声地询问道:“老圣人下一步,是不是该让荣国府分家了?” 最上皇帝看着眼前,有些怯生生的小姑娘,心头一抹苦笑。 “玉丫头可是吓到了?我与你说,别害怕。”最上皇帝带着几分安抚,他担心黛玉会一时被吓到,日后怯了自己。 若是为了替儿媳妇调理好身后,却让儿媳妇与自己离了心,那可是大划不来。 最上皇帝这一番也是用心良苦,他安抚道:“你知道的,梓睿日后有造化着呢,因此我先替你料理荣国府,也算得上替你留下一线生机。 毕竟这荣国府形势太过孟浪,宁国府那一边,倒还好上一分,毕竟不过是吃喝嫖赌上有所作为。 可是荣国府心大了。” 说到这儿,最上皇帝冷冷一笑,他能接受宁国府出纨绔,却接受不了荣国府妄图从龙之功。 “你要知道,自古以来外戚,便是一把双刃剑,可兴国安邦,也可毁城灭朝。” 不用说,荣国府那边就是毁城灭朝的。 最上皇帝看着黛玉眼神越发的柔和,这丫头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实际上这事儿还是梓睿讨了巧。 若是玉儿看上他任何一个孙子,对方也会被他立为未来的储君。这并不是他虚妄之言,也不是他对于黛玉身上的祥瑞,有多么看重。 而是黛玉这个人本身的价值。 善良而不犯蠢,聪慧而不自傲,敏感而不自嗔,有时候他都羡慕林如海,怎么能养出这钟灵毓秀的女儿。 不过这也是他皇家之福,不然她总不能直接挑战宗法,立一位公主为帝。 “玉丫头,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荣国府会拖累你的。”最上皇帝并不掩饰自己算计荣国府的心思,要知道就算他扔下了诱饵,只要对方没有上前咬住,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荣国府会有今日,实际上使他们贪心不足。 黛玉自然心中清楚,这件事情怪不得最上皇帝。 只能说自己的外祖母太过溺爱,使得二房失了分寸。 黛玉有些无奈,她如今倒也并不太担忧母亲,毕竟自从上次母亲是真的伤了心。 如今荣国府再出事,恐怕母亲就算着急也是有限。倒是她如今想要探探口风,荣国府会是个什么章程? 水豫宸在一旁看出自己青梅的心思,抢在对方说话之前问道:“父皇打算怎么处理贾家?” 实话说,要真是说对方里通外国,他是绝对不相信的。别的不说,贾政不在家,贾赦那个没脑子的想不到这个。 如今荣国府看着危机,然而实际上并不算太危险。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荣国府就是个被推出来的炮灰。 第184章 再者说,毕竟还有黛玉在,不是吗? 最上皇帝淡淡一笑,看着黛玉温和的笑着:“贾赦监管不严,撤一等将军爵位。 贾政教妻不严,这次学政归来不得升职。 荣国公当初救驾有功,恩泽于荣国公夫人身上,赐城外温泉庄子一座,其晚年由林如海之妻照料。” 黛玉听着最上皇帝的安排有些迷茫,此时此刻,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仔细地将这道旨意在胸中咀嚼数回。 这才双眸划过惊诧。 黛玉的眼眶瞬间有些泛红,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给最上皇帝躬身行礼。 “多谢老圣人。” 看着黛玉明白了他的心思,最上皇帝也有几分欣慰。 这个惩罚比起罪名来说,简直太轻太轻。 黛玉躬身行礼,最上皇帝便以如今还有不少事情,等着黛玉要办,将她和水豫宸送出宫去。 她今日里定然是没有心思去到衙门了,水豫宸这会儿也有些心事重重,便和黛玉先行去到阁老府。 此时贾敏已经知道消息,正心神动乱,六神无主。 黛玉和水豫宸进的花厅却发现,只有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在,她有些好奇的向周围扫视。即便是自己大舅母避嫌,不曾出面,可是迎春姐姐为何也不在。 贾敏擦了擦眼角,知道黛玉这会儿在找谁:“你二姐姐说如今公务统计,还缺不得人便去衙门了,她猜到恐你今日没什么时间过去,便自己去顶上。 你大舅母也是一样的心思,如今想必都已经到衙门一个时辰。” 瞧着自己女儿神色如常,贾敏的心多少放下两分。她心中也是纠结,母亲对自己的宠爱做不得假,可母亲年老之后做的事情,每每都让人“叹为观止”。 想到这儿贾敏的眼眶又红了起来,黛玉赶忙上前安抚:“母亲快别哭了,实在是二舅母和大舅舅太过胡闹。” 贾敏一听,知道女儿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连忙擦擦眼泪,连声地催促。 无奈之下,黛玉只得先将之前西海沿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然后这才说起,最上皇帝命令太上皇私下追查,结果发现,竟然是后边有人,借着贾赦的蠢给南安郡王下套,里面还有二房王夫人在搅风搅雨。 说到此处,黛玉叹息:“二舅母未免太过,净是什么都不怕了,为了要把大舅舅拉下马,竟是什么话都敢瞎说。 这一次,若非是最上皇帝手下留情,恐怕难以这般轻易的过关。” 黛玉自然隐瞒下,最上皇帝替自己斩断首尾的事情,这事儿她决定埋在肚子之中,谁也不说。 听到贾母虽说失了荣国府,但是还有温泉庄子养老,贾敏连忙起身要向皇宫方向行礼。 不管如何如此,一来至少自己的母亲有了一线生机,不然她实在担心失去荣国府后,把荣国府当成自己命根儿的母亲会怎么样。 也是因为这个念头,贾敏打起精神连胜,吩咐身边之人准备好各色的用品。 如今荣国府出事,少不得需要搬搬抬抬,自己可以不管其他任何人,但总不能不管母亲。 林如海和黛玉也不阻拦对方,如今能够让她有些事情做,也好过一直在家胡思乱乱想。 不过林如海还是给了水豫宸一个眼色,让对方与自己出来。 二人来到林如海的书房之中,林如海双眉紧簇,眼神复杂的看着水豫宸:“这件事情是最上皇帝的意思?” 水豫宸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些,这才有些结巴的回答道:“这个事儿,怎么说呢,那个……父皇他…他的意思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素里口若悬河的水豫宸,这会儿竟是说不出话来。简单的一句话,竟是来回倒了三四遍,也没说明白。 好在林如海也知道平素眼前这一人,在自己女儿面前是个什么模样,当下里只能无奈地摇头。 若是眼前的少年成为玉儿一生的依靠,他虽说不喜却也不会心怀不满,毕竟这孩子算是在他眼前看着长大的。 比起其他几个皇子,九皇爷,这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且只看最上皇帝的举动,恐怕已经是定了玉儿的。正所谓矮子里边拔大个,这么一想,林如海倒是对水豫宸多了几分慈爱。 “老圣人的意思,看来你都知道了,不过还是要谨慎些,这一次老圣人这番下手,看不出门道的恐怕会惊到。”林如海仔细地提点着水豫宸,这一回看似是荣国府大厦倾塌。 但实际上却是替对方留下了一线生机,首先荣国府的小辈都没有牵扯,贾琏、贾宝玉、贾环、贾兰这些人都是可以正常科举的。 虽然说考不考得上是另外一回事,但不得不说,若是有一个出息的,日后也可以拉扯起来贾府。 依照林如海的眼光,这几个孩子当中,他更看重贾环,这孩子过目不忘不说,更是有几分通透在身上。 所谓读书明理,若是无法明心见性,便是学富五车也枉然。 就说荣国府那养孩子的劲儿,贾环没有被养成愤世妒俗之人,依然是祖宗保佑。 想起自己二舅兄家的那些肮脏事儿,林如海只觉得眉心一跳跳的疼痛,他轻叹一声看向水豫宸:“这两日荣国府便得搬离,恐怕夫人还要跟着,到时便要麻烦你了。” 第185章 林如海如今乃是内阁的阁老,若是直接出面,很多事情定会遭人诟病,因此这件事情他却须得避嫌。 这样一来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的女儿,以及眼前的未来女婿了。 当听到林如海的这句话,水豫宸眼前一亮,当下赶忙拱手作揖:“老师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师母,还有黛玉。” 眼看着对方这眉飞色舞的表情,林如海只觉得牙疼,忍不住又开始嫌弃上。 如此的不稳重,日后怎么做玉儿的依靠。 水豫宸这会儿也不在意,好不容易得了未来老丈人的认可,还不能让他傻一会儿吗? 这一边翁婿之间寒光阵阵,刀剑齐鸣。那一头荣国府中,贾母难得的失态,双手钳住王夫人的脖颈,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小可爱们看懂了没有? 之前惠嫔到底是怎么知道柳将军出事的,其实没来信只是一方面,另一方也有人真的给惠嫔提醒。 荣宁二府: 贾赦投诚大皇子,和南安郡王一个阵营。 王夫人和王子腾投诚二皇子,属于太子一系,贾政尊崇的正统一脉。 宁国府贾珍投诚三皇子一脉,当然,现在贾敬归来,这个投诚算不算还是另说。 王夫人坑了贾赦,贾赦坑了南安郡王,三皇子又回手坑了荣国府,使得太上皇将荣国府牵扯到西海沿子的事情曝光。 最上皇帝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而且,为了黛玉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他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将荣国府抹除。 但是实际上,荣国府没资格通敌,这个罪名,这个惩罚是相当违和的,也就给了荣国府一线生机。来日只要荣国府有一个出息的,就可以为荣国府平反,到时爵位肯定还可以回到荣国府,而那时黛玉在前朝便多了个臂膀,这也是老人家为了黛玉算计了所有人。 其实,在最上皇帝看来,荣国府日后能用得上的也就是贾环一人,而贾环和赵姨娘可从开始就是黛玉这边的。 第95章 “够了。你就是现在弄死她,也挽不回荣国府的荣光。”敬老爷冷淡地坐在主位,眼神之中有几分嫌弃。 他此时三缕胡须垂于胸前,寿眉弯弯已过眼角,看起来若仙风道骨有德修士,然眉目开合之间却又有凛然之色。 只是那双凤眸之中,嫌弃的神情已经溢出眼眶。 听了这话,贾母的手不自觉地一哆嗦,松开了王夫人。 的确,纵然是杀了对方荣国府也回不来了。她像是被掏空了,精气神一样跌坐在地上,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 “我愧对国公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是一头碰死,我也不离开国公府,我要和国公爷请罪。”贾母这会儿完全的崩溃了,如果说刚才她凭借着一股怒气,差点杀了王夫人,那现在她就只想杀了自己。 贾母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只是她一直将自己的想法纵容,因而这才闹出来这一些事端。 “敬哥儿,你告诉我是不是我错了。”此时的贾母已然是六神无主,她泪眼蒙眬地看向,一直满脸平静的敬老爷,此时此刻只想让对方给自己一个理由。 她像是犯错的孩子,等待着大人的审判,一句话可生,一句话可死。 然而敬老爷并没有直接地回答,而是神色带着几分嫌弃地说道:“在你偏袒二房到出现祸事的时候,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吗?现在说对错又有何用。” 敬老爷并不反对贾母宠爱自己的小儿子,甚至他也能够理解,比起贾赦的确是小儿子更有几分未来,但过犹不及。 不管如何作为一家之主,一旦太过偏颇,就是败家的根本。 他冷眼看向贾母,若非是眼前这人,自己家也不会是一摊烂事。 “你当初定下从龙之功,不就是想着学昔日三国诸葛家?你也不看看,咱们家那三个孩子又没有这个能力!”敬老爷虽然是小辈,可是他乃是宁国府真正的当家人,二来,却是贾敬积威甚深。 彼时,纵然是荣国公当日在位,对于他的意见也需要谨慎对待。 因此,即便是今日敬老爷说话极不客气,贾母仍旧是默默垂泪,不敢辩驳。 贾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几分忧愁地问道:“如今咱们可怎么办?” 一想到荣国府的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里边,贾母只想悬梁自尽,以慰先祖的在天之灵。 思及此处贾母眼中萌生死志。若是以她一命,不知能否让皇家受了雷霆之怒。 一旁坐着的敬老爷哪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又要出幺蛾子! 他语带怒气直接低吼道:“你竟是要把荣国府的根也断掉不成?你信不信,若是你敢自尽,不出三日老二就得与你泉下做伴。” 听到自己喜欢的小儿子会出事,贾母立刻收敛。自己年老已经活够本儿了,可是自己的儿子还年轻,自己的孙子还未成材。 她看了眼,只在一旁瑟瑟发抖,涕泗横流,不敢说话的宝玉,一时却是悲从心起。 此时贾母才发现自己对宝玉的保护,不但未曾让对方此生衣食无忧,反而成了祸害。 如今荣国府大厦倾倒,她有温泉庄子养老,可自己死后宝玉该怎么办? 只看他母亲的糊涂,父亲又不是个能够替其着想的,日后这孩子又该如何? 第186章 转瞬间,贾母便把所有的心神放在敬老爷身上,她站起来,快走两步:“敬哥儿,婶婶这个辈子未曾求过你什么,如今只求你一件事情,护住宝玉。 我如今不求他飞黄腾达,也不求他人前显贵,我只求你护他一世周全,保他衣食无忧。” 看着一瞬间苍老十几岁的贾母,敬老爷无奈地叹息,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往日里他也曾见过对方,只是昔年风光霁月早已不存,如今,他只剩下稚嫩孩童的惊惧。 已经十六七岁的孩子,不但未曾知书明理,如今竟仿佛仍旧是孩童年纪,看着对方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眸,敬老爷缓缓合上双目。 果然让这孩子养在贾母的手里,是最大的错误。 “我明白,只要宝玉听话,我自然会护他一世,若来日我命归黄泉,自然还有珍儿。”贾敬无奈地叹息,毕竟终究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而且事情,也许并未到那般险地。 “只是我有两个要求,若是婶娘达不到,那一切都不要再说。”敬老爷心思回转,立刻又补上一句,眼见着贾母一愣。 贾母也没想到,对方先是答应的,干脆后边又提出要求,她心中不解对方要什么,但还是连忙点头应承:“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我都答应了。” 只要能护住宝玉,荣国府便有一线生机,此时贾母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想让敬老爷答应此事。 看着一脸急切的贾母,敬老爷无言叹息:“并不是其他,我只要求两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老太太去温泉庄子之后,不可再遇四王八公中任何一人联系。” 贾母听到这第一个要求,便是瞳孔一缩,显然是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也心知肚明,自己虽说是在温泉庄子养老,可实际上如同囚禁一般。 “这是自然,我自然不会再去与他们联系。”便是联系对方,恐怕他们也进不来温泉庄子。 贾母自然是一口应允。 只要对方不再搅和到夺嫡之中,将来荣国府一脉也能保存,敬老爷轻舒一口气,随即看向宝玉说道:“这第二件事情,就是我要你直接交出宝玉的抚养权,我会先把他带在身边,然后送他去江南书院。这期间你不可有半分的反对质疑。” 听了这话,贾母身形不禁一哆嗦,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乖孙。 这孩子在襁褓中,便被抱到自己的房里,多年以来从未离开过。 “好,一切都依你。”贾母说到依你二字,嗓音却是沙哑无比,但她明白,只有这样,宝玉的日后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却不曾想到刚说完此言。 一旁原本装死的王夫人竟像是,一头发疯的雌狮一般,直接扑到宝玉身前,将其抱在怀里,状若疯癫地大吼: “休想,谁也不能把我和宝玉分开,宝玉从今以后要和我一起。” 看着王夫人如此,原本已经怒气收敛的贾母,又是一股火气上涌。 她上前一把挥开王夫人,眼神中满是戾气:“你还敢说,若不是你犯蠢,又怎么会害得荣国府如此,你还想与宝玉在一处? 我且告诉你,休要痴心妄想,今日我便替政儿休了你。” 王夫人这会儿已经疯魔了,贾母这话就跟火上浇油没区别。 听到要休弃自己,王夫人不但未曾害怕,反而冷笑。如今她往日的温和内敛,早就丝毫不见,流露出来的只剩下让人心寒的凉意。 “我未犯七出之条,你休不得我,而且我侍奉翁婿服丧,在三不去之列,你若是敢休我,我便敢去告官。别忘记了,我王家还没倒,倒的是你贾家。”王夫人冷笑着,刚刚是她糊涂了,此时这才想明白。 她仍旧是金陵王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荣国府却已经大厦不复。 该卑躬屈膝、该仰人鼻息的不是她,而应该是贾母。 “够了,不要再闹了。”敬老爷揉揉眉心,不想再听这二人吵呢。 如今老圣人留有情面,她们若是一时胡闹,惊动了当今和最上皇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 此时敬老爷算是已经,把贾母和王夫人看明白了,眼前这俩没有一个是兴家的根本。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不自觉想到了,在官商衙门中见到的举止大方,言谈利落的邢夫人。 如此两相对比,他忽然能够明白为何自己的婶子,会不待见邢夫人。 毕竟不是一种人。 好在贾母,现在不知道敬老爷在想些什么,不然定是要拼得一个你死我活。 她现在只顾着搂着宝玉,将其拖到敬老爷的面前,细细地吩咐:“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素来是个心中有数的,不求别的,只求他一世安稳。” 看了眼宝玉,敬老爷点点头,其实若是不求其他,只求安稳,宝玉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皇家摆明了便是留一线生机。 不过也不一定是一线生机,也可能是因为妹夫,或者是他那侄女黛玉。 想到林如海,便想到了黛玉,敬老爷看着此时的贾母,眼中多了两分恨铁不成钢。 可是多好的两个靠山,偏偏让她弄得竟是都离了心,这一次若是有她们帮衬,哪里会这般狼狈。 敬老爷暗自摇头,却也不再多言,他吩咐贾母赶紧准备好行李,虽说最上皇帝说给荣国府一月搬家时间,但还是宜早不宜迟。 第187章 将一切说完,他便带着仍旧懵懵懂懂的宝玉离开。 至于身后大喊大叫的王夫人,他并未曾理会。对方如何不归他管这事儿,还得交给远在外边的贾政。 半个月之后,贾政接到邸报,随着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专门给赵姨娘的书信。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晚了,明天会早更的。 我发现……敬老爷很有眼光诶! 第96章 贾政此次学政的目的地是大汉朝边陲,不过相对于塞北等地却是好了不少,至少贾政是这样感觉的。 如今京城里已然是飘雪,可是这一边仍是有几分炎热。 赵姨娘换了淡色的褂子,隐隐约约可见,一抹雪白的膀子,头上插着两根碧玉簪子。 形容模样竟是于在荣国府中,妖俏之色完全不同,而是舒朗大气,看起来活脱脱便是10年后的探春。 这会子她手持扇子,正小心翼翼地替儿子扇风。因为怕首饰碰撞会影响儿子,赵姨娘只带着只水头极好的碧玉手镯,随着手腕的动作上下浮动。 眼见者环哥儿停住了笔,将湖笔放到一旁,带着几分满意的端详自己的作业,赵姨娘也欢喜起来。 “我的儿,可觉得怎么样?渴了没?饿了没?如今外面你父亲下属新拿了果子,可要吃点?”赵姨娘这几个月过得极为舒心,连性格也恢复了昔日的顽皮。 反倒是环哥儿这段时间却是成长不少,不但个子窜了一截,更是有了几分少年人的英姿勃发。 他侧头看着母亲,带着几分笑意地说道:“究竟怎么样,还要给先生看看,到时才能知道。先生的意思是,若是可能的话,我打算在外边直接考到秀才再回京城。” 环哥儿这几个月一直用心读书,仿佛一块海绵一般,终于挣脱了干燥的沙漠,得以疯狂地吸纳知识。 也是因此,竟是让他入了此地一位大儒的眼,不单收为弟子,还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这可是将赵姨娘欢喜的,无可无不可。 因此当听见对方说出这话,显然是对儿子的未来已经有几分把握,当下更是喜笑颜开。 她将扇子塞给身旁的丫鬟,满屋里双手合十地拜佛:“阿弥陀佛,诸天菩萨保佑,可算是让我们苦尽甘来了。” 说着说着,赵姨娘的嗓音便有了几分哭腔,只是她怕儿子发现,侧身只用手捂住嘴。 可屋子就这么大,谁又能看不见呢? 环哥儿没有上前,他此时的眼眶也有些发红,这一次跟父亲出来,他的世界仿佛完全变换了模样。 此时见母亲欣喜于,自己得到老师的认可,环哥儿心中也有几分酸涩。 偏生他有些拙嘴笨腮,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抖动的肩膀。 好在很快赵姨娘便反应过来,她吩咐丫鬟:“明日里咱们去准备一些,这里好吃好喝的,通通送到京城里去。说起来,咱们一直都未曾贺喜林大人当上阁老。” 环哥儿听了这话连忙点头,看着自己母亲终于不哭了,这会儿他也松了口气,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下去。 “这是自然的,如今好些个东西,正好趁着天凉送到那边去。不然等着到了天热反而不好存放。” 自从他们过来开始,赵姨娘便开始准备给黛玉的礼物,她一贯是有些囊中羞涩的。 因此也准备不了些什么大件儿,还是环哥儿提醒她,林姑娘素来体弱,多吃些鱼虾海米这些对身体好。 赵姨娘连忙点头,掐着手指盘算:“这些东西都不值钱,若非有那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我都不好意思,给林姑娘送去。” 这尊珊瑚有些个来历,这却是当日里,环哥儿上街闲逛的时候,正巧碰到当地纨绔调戏渔女。 环哥儿虽不想惹事,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清白女儿落入地痞流氓的手中,因此倒是伸手救了对方。 不曾想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环哥儿救了她,她便想有所回报。可她是渔女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便将祖传的这一尊珊瑚送来。 当时他们最开始看到这株珊瑚的时候,吓得不行,只以为破天的大祸。 毕竟即便是贡品,也已经有七八年,未曾见过这么大的了。 这种东西只能归于皇家,普通人拿着那就是败家的根本。不过当东西到了,他们这一才松一口气。 原来这尊珊瑚,虽说极为高大却并非是纯红色的,须知珊瑚以红色为尊,颜色越艳越好。 这株珊瑚相反却是□□色,虽是粗壮,但却并不算特别地出彩。 也是因此,贾政做主,便直接收了下来,当然银子照付。而后贾政又替这渔女做媒,嫁给了本地的一家提辖,也算是补全此事。 母子二人正盘算着,忽然见,原本应该在衙门办公的贾政,脚步匆匆走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两封信。 赵姨娘素日将贾政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眼见着对方这样,便知恐怕出了什么意外。 她快步走上前,语气温和:“老爷回来了,可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京中出事了?” 赵姨娘不提还好,提了这事儿,贾政脸色连变。他看着一脸莫名的赵姨娘,以及旁边见到自己,便立刻躬身站起神色恭敬的儿子,默默地连连深呼吸。 好半晌,他在压住自己的情绪。 第188章 “有两封信,你先看看这个,然后再看看林大人的信上写了什么。” 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欺。 他娶妻不贤,结果竟是害荣国府大厦倾塌。如今眼见着赵姨娘问,他贾政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挥挥手让对方自己看戏。 只瞧贾政这表情便知恐怕出了大事,赵姨娘当下也不多言,打开三两眼便脸色一白,几张信纸竟顺着她的手飘落地面。 环哥儿虽不明就里,还是将信纸捡起来,只一眼便瞬间脸色苍白。 但他终究相比贾政和赵姨娘心态更稳,此时不再多看那封信,反而拆开黛玉的信件。 这封信相比于刚刚那一封薄了不少,只有短短的一页。可就这短短的一页,让环哥儿原本慌张的心思冷静下来。 “父亲母亲,不要着急,事情未曾到真的险地。只是恐怕这一次,父亲要当断则断了。”环哥儿将黛玉的信递给贾政查看。 贾政本来正失魂落魄,未曾想听儿子之意,似乎事情有所转机,他带着几分急切的一把将信抢过来。 上面的几行字,不过转眼便可看得明白。 “这一次多亏了你表姐,若没有,你姑父和表姐在丛中周旋,咱们家恐怕就完了。”贾政长叹一声,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到原地。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头一封信写的却是荣国府大厦倾倒,这第二封却是黛玉写给赵姨娘,让她安心的。 如今荣国府虽没了,但却不影响贾政的官职,也不会影响环哥儿考取功名。 这两点是最最紧要的。 也是因此原本慌张不已的贾政,被黛玉这一封信安抚下来。 “环儿,我想休掉王氏,然后将你母亲扶正你看可好?”贾政坐在桌旁,他的呼吸已经平静下来,这并不是他一时恼怒,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上面那封信虽与不详焉,但他也能清楚这件事情的背后,定然是与王夫人有关。 而且这个错是大错,不然以母亲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和离的。甚至可能这一次,罪魁祸首就是她。 不得不说,贾政这人虽说才华一般,但对自己的母亲却是极为的了解。 也是因此虽远在天边,却将此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到底有些荒唐,哪里能将此事,与自己年幼的儿子商量。 环哥儿如今不过刚刚舞象之年,他虽生得身材高挺修长,却仍少年志气。 去掉那一身有些猥琐的隐藏之后,便是修竹如玉的少年。此时听了父亲的话,他不但未曾有喜色,反而微微蹙眉。 抬头看一眼自己面色紧张的母亲,环哥儿对反对两个字死活说不出来。 能够将母亲扶到正位,他便是真正的嫡子,好处不言而喻,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适合如此吗? “我想着,如今父亲还在外任一时,就算是想要如何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倒不如暂停这项,等到回京之后再说。”环哥儿口中说着,眼神之中却露着几分歉意。 看着儿子如此,赵姨娘眼珠转动,却并未有任何不满,反而小心翼翼地踢贾政打扇。 “要我说,老爷也忒心急了点。我知道老爷疼我,也心疼咱们的环儿,只这一件事情不只别的,老爷还是多思索再好。”赵姨娘自然希望,贾政赶紧休妻。 但她也明白儿子的意思,这件事情绝不能被她们二人所赞同。 更何况比起能不能成为正房太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抓住眼前男人的心。 赵姨娘走到后边,替贾政按压紧绷的肩膀:“要我说,这一事儿,还是要依从老太太的心思。 老爷,现在就像环儿说的正在外任上,老太太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妾身是从老太太身边出来的,对老太太的心思也有几分知道。若不是真的气急了,并不会如此,老爷还是想细细地回信,安抚老太太为上。” 所谓以退为进,真的被赵姨娘玩得明明白白。 贾政听了赵姨娘这一话,双眼一阵湿润,站起身便将赵姨娘揽在怀中,顾不得自己的儿子尚在旁边。 “我贾政夫复何求,虽说有个不争气的宝玉,还有个破家的贼强人。可到底老天不薄我,此生有你和环儿。” 贾政此时真情,实感双眸湿润,这一次出到南边,他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若非赵姨娘衣不解带,环哥儿日日床前尽孝,他也不至于到了此地后,能够这一般快速地推进工作。 也是因此贾政这才,将他们二人真正的摆放到自己的心上,更越发觉得昔日里亏欠他们母子。 赵姨娘笑颜如花,只好生地劝他快点回信,而自己这边也是就着,环哥儿的笔墨给黛玉回信。 第二日早早地,赵姨娘便让贾政将给黛玉的礼物,以及回信都放到一起送回京城。 环哥儿少有的没有去到自己老师处学习,反而等父亲离开之后,这才满脸不解的询问母亲: “母亲为何?” 他没有说全面的,这是一个单纯的疑问,赵姨娘看着儿子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看着如今已是个大人,可是心性还是如此。 母亲拒绝,自然是有母亲的打算,我儿你要知道,这世间至疏至亲是夫妻,同样的至疏至亲也是父子。” 听到母亲这话,一时环哥儿有些发愣,不自觉地在唇齿间咀嚼这两句话,好半晌默默出神。 第189章 看着出神的儿子,赵姨娘微微一笑,也不管她,只自己去忙自己的。 赵姨娘的这份贺礼,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月,这才送到。 却是正赶上,黛玉和水豫宸被赐婚的当日。 第97章 莲开并蒂花无色,梅结并蒂玉有香。1 对于黛玉花落谁家,京城中的众人早有意测。 不管是支持哪位皇子的都未曾想过,最后黛玉竟是和水豫宸云鬓相叠。 这倒不是说两人地位不配,而是黛玉身上代表的意义不同。当得知最上皇帝、太上皇、当今圣上三人,亲书连笔,下诏赐婚。 众人惊诧之余,心中难免勾起疑问,难不成这江山竟是要倒转? 看看新建的官商衙门,再瞧黛玉被赐婚,原本一直隐在幕后的水豫宸,在众人的视线中崭露头角。 皇宫之中,甄贵妃已经将屋子中,所有能砸的物件砸得一干二净。不管是东周的龙纹玉,还是先秦的青铜鼎,又或是<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宋朝天青瓷,都在地上碎得斑斑点点若星辰参差。 宫女们一个个屏声静气,不敢说话,只尽可能地让自己缩小存在感。 好半晌,甄贵妃这才停住动作,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眼中的怒火却是一丝地未曾减少。 “可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却未曾想到竟是让别人吃到了红利。”甄贵妃眉宇间满是凛冽之色,再美的花容月貌在这种扭曲之下,也变得支离破碎。 对比暴怒的甄贵妃,一直坐在桌旁稳如泰山的太子,便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自来到母妃的屋子便再没说话,甚至都没有阻拦甄贵妃,此时见到对方有些力竭,这才语气平缓的说道: “母妃不是早有安排了吗?这事儿也不算意外,孤早就习惯了。” 这番话无异于煽风点火,甄贵妃的脸色急变,眼神中更是恨意丛生。 她狠狠地瞪了太子一眼,挥手直接将他手中的茶杯打落:“你还有心思喝茶,若不是你不争气,母妃会这么生气吗? 要是你能娶到林家那贱人,万岁爷就算是为了林家的脸面,也会将我扶正成为皇后,到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你偏偏没用,连个丫头都对付不了。” 提起皇后之位,甄贵妃的声音越发地尖锐起来,不过转瞬她又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里的端庄大气。 她用手拂过鬓角,慢悠悠地笑着:“不过也还罢了,反正最后大家都没娶到,也算是公平。” 话虽如此说,但甄贵妃心头仍有几分不甘。只是荣国府的事情让她心生警惕,恐怕自己很多作为都被最上皇帝看在眼中,未免有几分危险。 想到最上皇帝那一双,看透一切的双眸,甄贵妃眼中划过惊恐。可转瞬,她再看向太子眼中便只剩下不甘。 “都是你太废物,我明明不让你太早立太子妃,可是你偏偏不肯听我的。 好不容易那个贱人福薄,你又眼睁睁地让人夺了去,真是没用至极,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甄贵妃指着太子的鼻子大骂,黛玉花落水豫宸,让她已经完全地失去理智。 毕竟黛玉婚配其中的含义,可不是能够言说的,为此她不惜谋划数年,结果最后却满盘皆输。 太子双眉紧皱,眼中满是无奈,他也是天之骄子,若非心疼母妃又怎会任由他责骂:“母妃应该清楚,即便林大人嫁给九皇爷,也不是件坏事,毕竟这样一来,便不会破坏我们兄弟之间的格局。” 纵然黛玉十分的重要,甚至能够为自己登上皇位添砖加瓦,但太子这人始终是个不上心的,因此只要黛玉不为其他人所用,对太子来说便是不亏。 可是这话一出,反而像是点燃了炸药桶,甄贵妃脸色扭曲,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 当人极致愤怒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甄贵妃这一会儿已经不再骂儿子了。 她冷冷的看着太子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最上皇帝有意将皇位传给水豫宸,若是如此,你还一点也不在乎她嫁给谁吗?” 当然这只是甄贵妃说来气太子的假设,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假设也会变成真的。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太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厉。 “也罢了,既这样,你便直接迎娶平安州节度使云光的嫡女为继太子妃。对了,宁国府现在还有一个嫡女叫惜春的,乃是如今官商衙门协理主事贾敬的嫡女,你便娶她做太子良娣吧。”甄贵妃口中吩咐,压根没有管太子任何表情。 在她看来太子是不可能拒绝的,云大人的嫡女容貌绝美,给太子做续弦,都有点儿委屈对方。 至于说惜春做太子良娣,一来是替太子巩固四王八公的忠诚。这二来自然是为了借势,毕竟惜春要叫黛玉一声林姐姐。 “只可惜这林家子嗣不丰,本宫竟是连个五服内的都没找到。 不过据说那贾惜春,容貌轻灵娇俏,而且骨子里还有股冷香。想来,虽说年纪又小,但养上几年,长开也就好了。” 甄贵妃口中说着,丝毫不在意只因她的一时念想,便有两人的命运随之改变。 太子紧抿双唇,他看着自说自话的母妃,心头疲惫日盛。 “我可以答应母妃,但我想要纳一人入宫,只她乃平民女子,还望母妃成全。”太子将自己的要求说出,他有几分把握,自己的母妃肯定会同意的。 第190章 果然不出所料,听的太子不曾有任何反驳自己,听从自己的安排,甄贵妃的表情缓和许多。 虽听说太子看上一人想要带入宫中,又说是平民女子,她的眼神多有嫌弃,但终究还是颔首同意。 “我的儿,日后这大汉天下尽归你手,你要记得我有母妃是全心全意为你,其余的都是小人。 而且对于女子不可太上心,这些人母妃是最清楚的,若是你上心,她们就会心大了。 记住,身为太子,你不能够爱上任何人,唯有母妃永远不会背叛你。” 一直到太子出宫,他的耳旁仍旧回荡着,母妃那充满妖异的嗓音。 太子攥紧掌心,眼神中划过阴霾。 他要尽快登上皇位,否则他永远摆脱不了母妃的控制。 别怪他心狠…… 错的不是他,是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同样拥有着一样想法的,还有三皇子。 三皇子的伤已经痊愈,此时看着甚至比前些时还要胖了一些。 可惜,即便是如此,也难以掩盖他眉宇间的阴郁。手中的棋子停顿了好半日,到底不曾落地。 “怎么,心里有事?”乌贤轻笑,他今日仍是一袭红衣,衬得肌肤如雪。 此时笑起来,只让人觉得眼前之人,恰似一株雪中红梅,傲骨独立。 一时被对方晃花了眼,三皇子不觉得将双眸移开。只是他心中实在是郁气难解,嘴硬地回答:“我哪里有你的养气功力。” 似乎早已经习惯三皇子如此 ,乌贤仍旧是不紧不慢,在三皇子落子之处也点下一子。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从来都未曾有过惊惶失措的模样。 三皇子默默想着,手中的棋子似有千钧重。原本的杀伐决断竟是一丝一毫,都用不出来。 每一次都是如此,不管胜利得失,每次只要看着对方,他烦乱的心绪便会宁静下来。那颗满是恶臭腐烂的心,也因与那人接触逐渐长出新肉。 “该你了。”乌贤轻笑着点了点棋盘。 柔和的嗓音不自觉地让三皇子有些慌张,他随意地放下一子便见对方,有些诧异地挑眉。 只扫了一眼,他便知自己下了步臭棋。 三皇子抿紧双唇,他承认听到黛玉赐婚的时候,他的心乱了。 乌贤无奈一笑,轻声地宽慰道:“坏消息是林大人赐婚,可好消息却是,她没有嫁给几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个人。” 听到此言,三皇子脸色稍霁,随即便看到对方那含笑的容颜,他立刻重新绷紧了脸。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三皇子压住自己烦乱的心绪,紧紧盯着乌贤,他想要知道未来该如何。 仿佛是有些恶趣味。 乌贤并没有着急说日后。 反而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还是说殿下您还想继续掩耳盗铃?” 乌贤的话像一根刺,直直插入三皇子的心头,他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一种被人看透的诡异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乌贤无奈地笑笑。 “太子府应该在年后进新人,恐怕要么是平安州云家,又或者四王八公。甚至可能两边都进,殿下要小心应对。 另外还要注意,不要再打林家的主意。” 前面的话还好听个后面,三皇子突然像是被惹怒的猫一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为什么?若是他有意夺取皇位怎么办?还是说你担心会殃及池鱼? 对,我怎么忘记了,你担心你师傅。这次,要不是我,你师傅哪能立下那么大的功劳。” 三皇子此时如同被惊吓的猫儿,自己的尾巴炸成拳头粗,可仍旧色厉内荏地威胁着。 乌贤眼见着对方如此,眼神中划过笑意。 “的确也有一些,但更多的是为你。毕竟,这么多年,你在九皇爷那,可没得过好儿。” 三皇子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极不高兴,不过他最后还是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心中有数得很呢。” 乌贤莞尔一笑,指着棋盘说道:“那就好,还有我又赢了。” 屋外不知不觉,飘起雪来。洋洋洒洒,随风飞舞,一浮一沉之间,将京城装点得恍若琉璃世界。 此时在阁老府中,黛玉和迎春携手揽腕,一起在廊下观雪。 琉璃先送上大毛的斗篷,又拿来两个紫金的暖炉。 瞧着似乎还是有些不足,当下又吩咐人取了一个炉子,放到两人的中间。 “这雪今儿下得也太急了些,不然咱们用那紫檀纱的帘子细细地挡上,最是保暖,又可随意地赏雪呢。”晴雯有些叹息,自前些日子下了第一场雪之后,便一直未曾再有雪花。 因此众人便也没有再挂上那紫檀纱,偏偏今日传过旨后,竟是一场大雪。 晴雯捂唇俏笑:“这是天公在给咱们家小姐贺喜呢。” 听了这话,迎春忍不住扑哧一笑,她只看黛玉那红得滴血的耳廓,便知晓这会儿她不自在。 当下里只掩了笑意,也不再看黛玉,只望着外边的大雪。 如今自己这个好妹妹已然订婚,两三年内便会出阁,日后像这样姊妹亲近的时候,恐怕要少上许多了。 想到此处,迎春忍不住一丝愁绪上扬。 忽然她只觉得袖笼中多了一只手,却见是黛玉顽皮地将自己手也塞进来。 第191章 见迎春看来,她顽皮地眨眼:“好姐姐,你看我做甚?得看雪。” 第98章 一场大雪洋洋洒洒竟是下了小半夜,直到三更才停,第二日起来积雪足有三寸。 宁国府天还未等亮,便有小厮出来清扫街道,只是他们偶尔路过对面的荣国府,都是一脸莫讳如深。 纵然是往日里那几个喜欢聊天闲扯的,此时也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低头各干各的。 宁国府新任的二总管焦大,此时背着手正看着门前,远远地望见荣国府的牌子,眼神之中满是怅然。 他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焦大回头却见是,平素里伺候在贾敬身旁的来旺,快步走到他跟前弯腰笑:“给爷爷请安,咱们家老太爷正在书房等您过去呢。” 听了这话,知道是贾敬叫他,焦大连忙点头,轻抖两下衣摆,快步往外书房而去。 贾敬这会儿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正拿着一本折子仔细地观瞧。 他看见对方进来,笑着点了点自己身前的墩子:“快坐。” 焦大哪里敢这等越矩,主子给脸面那是主子宽厚,他这个做奴才的,却不能够蹬鼻子上脸。 “老太爷唤我?”焦大不知,贾敬有什么事?当下里轻声问道。 心中却在盘算,这几日可有什么特殊的。他是老太爷回府之后,才提为二管家的,专司管内部事务。 又因他虽年纪大了却精神绝硕,一身功夫也没有落下,比寻常年轻的小厮还中用,贾敬经常带着他出行。 可是今儿老太爷,似乎未曾吩咐。 焦大将一件件事情在心中打转,一时却不知对方说的是哪一件,刚想突然询问,却见贾敬开口说话。 “不是别的,却是昨日我吩咐你,让你打开大库去,一份贺礼给阁老府,你可曾预备好了?” 贾敬的本来是打算亲自去挑选礼物的,但是他这里临时得了一桩水豫宸指派的案子,因此脱不得身,这才交给焦大。 “我当老太爷说什么,是为了这事儿,昨儿晚间就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拿单子来给老太爷过目。”焦大长出一口气,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安,本是个养马的车夫,一时却被提成了二管家,地位的提升让他哪儿哪儿都觉得古怪。 贾敬没说话,低头仍旧是专心看奏折,唇边却多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便是用对人的好处,这焦大虽说是个有些混不吝的,但是对方足够忠心。他办事也够稳妥,很多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贾敬要更放心。 “那就好!这次乃是大事,且不说,林如海林大人如今已是阁老,便是小林大人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万不可失了咱们家的礼数。 对了,我听说你戒酒了?”说到此处贾敬几分好奇,看着眼前的老爷子,据他所知这人已经喝了几十年了,如今竟突然决定戒酒。 焦大有点不好意思,躬身抱拳道:“也不怕老太爷笑话,如今说是忌酒,大夫却说须得慢慢来,因此每日里还是会喝上两盅。 不过大夫也说了,若是身体没有问题,待到明年下半年,便可以由两盅改成一盅,再过半载也就能彻底忌了。” 听了焦大的话,贾敬点了点头,证明自己正在倾听,他的确是对于焦大的忌酒有几分好奇。 不过他此时正是繁忙,也顾不得与其闲聊,仔细地查看折子上所写的楷书并无错漏,他这才长须一口气将折子合上。 贾敬站起身吩咐:“你随我去一趟林家,准备好贺礼单子和拜匣。” 焦大这一边自然连连称是,这些东西他早就在昨日就准备好,当下几人便往阁老府去。 哪里想到,未等到了林家门口,隔着一条街,整个车队便再也无法行进。贾敬皱紧眉头,这等时候难不成竟是有人在京城中捣乱? 片刻之后焦大回来禀报,却原来并不是有人捣乱堵塞交通,而是如今阁老府门前,已经是排满了人。 快步奔回的焦大走上车中擦了擦汗:“可了不得,如今恐怕半城的官宦都来这儿了。宣平王爷、忠顺王爷、还有永泰公主、神武将军,营膳司总指挥,竟是一时数不过来。 上次看这么热闹,可还是在先皇大婚之时。” 人老了便有些喜欢凑热闹,焦大也是如此,此时眼见着这么多人,他忍不住给贾敬形容外边的景象。 虽说早就想到定亲之事传播开来,定然会震惊四野,可贾敬却未曾想过竟有如此多的人,上赶着前来送贺礼。 这让一贯喜静不喜聚的贾敬有些烦躁,他撩开半截车帘便往后瞧口中询问:“不行我们先退出去?” 焦大的脸色无奈,他也撩开门帘,向外张望一下,无奈地摇头。 “恐怕是不成,如今,我竟是感觉差不多,整个半城的官员都跑来。纵然是咱们想出去,恐怕也没有办法。” 听闻此言,贾敬无奈摇头,只得任由马车,跟在车海中来回晃荡。 还好,虽然有点堵,但总归还是在移动着。 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有些头昏脑涨的贾敬,这才踏上林府的台阶。 林家的小厮是极有分寸感的,此时眼见着对方如此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等待水豫宸的宣招。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人上前引领他们,看着花厅待客的黛玉,贾敬心中的浮躁瞬间消弭。 第192章 小林大人本就是绝色,此时身上的官服又替她加了不少的英气,和儒雅之风凑到一起,只让人想到一句:“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个想法在贾敬的脑海一闪而过,随即他便暗笑自己,如今恐怕只有岁寒三友,才能够比得上眼前之人的品格。 “下官参见主事大人,给九皇爷请安。”贾敬口中称道,身形便要下拜,黛玉立时上前虚扶。 “舅舅不必如此,快快请起。”黛玉心知肚明,今日对方前来却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给自己送贺礼,既不论公事,自然便讲私谊。 再让对方行礼便不合适了。 “琉璃奉茶。”黛玉口中吩咐,她并不掩饰自己的疲惫。今儿至早上,恭贺的人群便未曾停过,如今她实在是有些藏不住疲惫的神色。 如今林家三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林如海主要负责,与自己嫡系的御史以及六部等人。 贾敏则负责与勋贵们对接,黛玉这边便是官商衙门,以及内务府、宗府等处。 三个人俱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这还是五品官员以下,并不接待的结果。 此时见了贾敬,黛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让自己略以松散松散。 贾敬之前尚且担忧,这会儿哪里还不明白,带着几分叹息。 “今日实在是辛苦,待过了明日便好了。”这个安慰实在是有些干瘪,可贾敬一时也说不出来别的,他对自己的这个堂侄女,确实没有太多的印象。 谁能想到转眼之间,自己竟成了对方的下属。 黛玉这头自然,将贾敬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对方如今正尴尬。 她也并不多言,只是轻笑。 “贾大人这边我来处理就好,你仔细休息一番,喝些水润润喉咙。”水豫宸在一旁安抚黛玉,昨日黛玉竟是说了,超过往常一个月的话量。 他担忧自家青梅会因此伤到嗓子,好不容易准备了草药糖,未曾想的今儿比昨日更忙。 京城之中,似乎所有的人家都聚集到林家这里。不过也是,明儿便是腊月二十七,不再适合访客。 贾敬看到水豫宸心疼黛玉,不但未曾觉得尴尬,反而越发的心情不错。 他以前一直担忧九皇爷无法无天,会被宠成京城一霸到时拖累贾家,如今倒是可以放宽心。 而且黛玉身上,有着他们贾家的血脉。黛玉越被水豫宸在乎,贾敬越乐见其成,风雨飘摇中的贾氏家族缺不了黛玉。 因此贾敬越发的满意,看向黛玉的眼神也越发的温和起来。 不过他这个人极有分寸,且饱读诗书后,自然便有一股文人的矜持。言谈之间并无任何违和,反而只让人觉得心头一暖。 也是因此才让水豫宸了解,为何自己的父亲会留下宁国府。只要贾敬不死,宁国府便不会真的乱。如此一来,也算得上是替黛玉留下一门外戚。 这个想法在水豫宸接过贾敬所写的折子后,越发的肯定起来,眼前的这个贾敬可用。 既知此人可用,水豫宸自然要替黛玉敲打拉拢对方,当下里言辞之间更是和蔼。 所谓闻弦而知雅意,贾敬也不是个傻子,对于水豫宸的话自然是欣然接受,一时间二人聊得热火朝天,竟是将黛玉放到一旁。 过了一盏茶,贾敬才慢慢收住话头,看向黛玉说道:“今日过来还有一事,这件事情与你母亲有关。” 黛玉一愣,连忙请贾敬说下详细,却不承想对方竟毫不客气地,扔下一道惊雷。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大年初一开祠堂之际,将你和你母亲写入贾氏族谱,这件事情可不是小事,需要你们亲至。”贾敬微笑地看着黛玉。 听到这话,黛玉猛地站起身,因为身形太快,差一点碰到桌上的茶盅。 “舅舅说,要将我和母亲的名讳记入贾氏族谱?”黛玉不敢相信地确认。 贾敬点点头,手缕胡须微笑。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小伙伴可能不太理解,为什么提到写入族谱黛玉会那么惊讶? 因为在古代的时候,女子是没有办法写入族谱的。 也就是说在族谱当中只记载家族中的男子兴衰,而女子没有任何的记载。 所以贾敬实际上是干了一件大事。 第99章 让黛玉入族谱。 即便是一直冷静自持的水豫宸,此时也忍不住,面现惊愕之色。 他紧紧地盯住,一脸平静的贾敬,眼中多了一份审视。 大汉朝女子即便比之前朝,地位增高许多,但从未听说可以入族谱立传。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据我所知,自我华夏有历史四千年以来,尚未有过女儿入族谱立传的。贾大人不怕压力太大吗?”水豫宸有些好奇,对方此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皇家的族谱之上,也不会给公主郡主们入族谱。就比如当今淑妃所出,大汉朝的长公主,那一般得宠的人物。 金册之上也只提了一句,其乃皇长女而已,其余的便再一字也无。 水豫宸相信,既然贾敬敢提出这话,自然不会如同皇家金册一般。 “自然是要详写的,上面会写大妹妹生辰年月,往昔所为,夫家如何,以及有女其名,其昭日月,上秉皇天后土,下秉宗族先辈。”贾敬含笑解释,他自然知道水豫宸话中之意。 第193章 这竟是要单独在族谱中立传。 这个贾敬有魄力。 水豫宸勾唇一笑,侧头看向自己身旁的青梅:“玉儿,你得打算呢?” 对于水豫宸来说,黛玉才是第一位的,不管写不写入族谱,对方都是自己的掌中宝。 黛玉眨眨眼睛,此时她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把我和母亲写入族谱?这可行吗?还要单独立传?”黛玉此时难得有些茫然,她虽不觉得只有男子才能够入的族谱。 但却觉得这其中似有深意,早已经被自家外祖母坑得不轻的,黛玉这会儿不自觉地竖起浑身的尖刺,有些警惕地看向贾敬。 她可不是母亲,为着养育之恩,百般伤神,若是对方还不肯放弃,她定然要做过一场。 “黛玉,你不用多想,这件事与你没有半分坏处,不过是我的一点私心罢了。”贾敬自然知道自己突然决定,将大妹妹和黛玉一起写入族谱立传,绝对会让二人充满警惕,此时眼见着黛玉这样他也不慌张。 这件事情自他回到宁国府后,便已然深思熟虑,甚至想过不止一个对策。 因此见到黛玉警惕,他不觉得任何不合时宜,反而十分地高兴。 只有能够警惕一切的人,才能够在宫中生存,宫中每一寸地方,都不知藏着多少的耳报神。 喜欢信口开河,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坟前的枯草已有了三尺。 “这件事情对于你和你母亲有好处,对于贾家也不是坏事,你莫要多想。”贾敬耐心地解释着,如今的贾家离着林家渐行渐远,他不求能够恢复到实在亲戚,但至少不能让黛玉对贾家含恨。 这次入族谱单独立传,也是对于贾敏母女的补偿。 而且实话实说,所谓母凭子贵,只看贾敏生出黛玉,她的功绩便足以记载到族谱之中。 贾敬自认有几分识人的眼力,眼前的水豫宸龙章凤姿,绝不是屈居人下之的。 这大汉的天下日后,谁主沉浮海上且未定。 “黛玉你出生祥瑞,且又与九皇爷定下鸳盟,更兼之多军械平谋逆,开辟官商衙门,为天下女子,夺取一条生路。就凭着这些,你有足够的资格,入贾氏族谱立传。” 贾敬一脸热切地看向黛玉,他是有私心,但这份私心摆得明明白白。 被贾敬这种眼神看着,黛玉忍不住有些无奈,她扫了一眼身旁的水豫宸,带着几分沉吟的说道:“这件事情要与我母亲商量,之后才能定夺,不过不管如何,却是多谢舅舅。” 黛玉说着站起身侧身万福,不管贾敬有着怎样的心思,对方提出这个提议是她未曾设想到的。 也的确可以极大的提升大汉女子的地位,并且可以让大汉每一位女子受益。 大汉乃是汉家传承,族谱对于大汉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别看只是简单地在族谱之上记录几笔,却在根本上将女子和家族更紧密地绑定。 可以说,族谱之上无名日后出嫁,成外嫁女。与家族再无瓜葛,所以仗者皆是夫家,和自己的父母。 而若是在族谱有迹,则为家族女,其可向家族之荫庇,更可单独立嗣,再不需过继子嗣。 这其中的好处难以描画。 此事必定要与母亲商量之后才可定夺,黛玉是万万不能自己做主的。 贾敬也是知道这样,此时他们已聊了许久,深知这几日黛玉会极忙。他也不再久留,只叮嘱黛玉尽快告知其母,自己则与水豫宸行礼告退。 贾敬离去之后,黛玉没有马上请下一拨人,反而有些失神的坐在椅子上。 水豫宸向她看去,只见黛玉双眼木然,显然是一时仍回不过神。 “怎的一点事都经不起了?”水豫宸无奈的笑嗔,他却也心知这一点,怪不得对方。 黛玉几乎是无意识地,一口叼住送到唇边的金橘。感觉到自己的唇似乎碰到了某样温热的东西,她这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将金橘纳入口中。 贝齿上下咀嚼两下,一股甜意,便撒在唇齿之间。 黛玉回过神来,紧接着便只觉,自己从脚到头被人点燃。 她带着几分僵硬的,扭着脖子看向一旁的水豫宸,却见对方这一会儿用手捂住脸,浑身恍若煮熟的虾子。 看着对方如今红彤彤的,黛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觉得热气此时已窜出颅顶。 好半晌,黛玉才听到水豫宸恍若蚊蝇的声音。 “对于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黛玉眨眨眼睛,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上,那一丝羞怯消失不见。 恍惚间黛玉明白一个道理,只要最害羞的不是她,她就可以假装自己不害羞。 她有些干瘪地说道:“我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此事需要告知母亲才行。你觉得贾大人是怎么个意思?” 在这里黛玉并没有称呼,其为舅舅,用了更加疏离的名号。 水豫宸自然懂得黛玉的想法,他略一沉思,缓缓地将意见说出:“倒也可以,毕竟荣国府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其中有猫腻,反倒是不用遮着掩着。” 这件事情对黛玉是利大于弊的。 不要看黛玉嫁入皇家,但实际上外嫁女和家族女是两个概念。 千年传承下来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不是玩笑。 “若是能够趁着这一阵风,使得京城为中心向外扩散,对于提升女子的地位是极有好处的。” 第194章 水豫宸说话不偏不倚,在他看来,黛玉首先是个体。她既不是林家女也不是贾家女,更不是未来的皇室女子。 她属于她自己,她姓林,名黛玉,自幼遍天资聪颖,不须依靠任何人妆点,她已然是一幅江山如画。 因此所谓的入族谱立传,不过是为她锦上添花,可对于其他的女儿,这其中的区别太大了。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既如此,待到晚间,我便将此事告知母亲。想来母亲是不会反对的。”黛玉含笑说道:“只是这样,你却是要为难了。毕竟若我成了宗族女,来日贾家出事,少不得要你为难。” 水豫宸无所谓的摆摆手。 笑话。 他既然敢让黛玉同意族谱立传,便不会允许贾家拖黛玉的后腿,如今荣国府已无,宁国府却有个不省心的贾珍。 水豫宸看向黛玉,嗓音中带着两分笑意:“这贾敬还算会办事,本来想不理他们家的,如今到舍不得送他们家个金孙,到时让他自己培养吧。” 这话说得有意思,黛玉被对方的一句话闹愣在当场。 随即便是脸上一阵燥热,她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显然是觉得水豫宸有些孟浪。 “玉儿,你别多想。”水豫宸尴尬一笑,自从赐婚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如坠云端,脚下没根儿,如今竟是连说话都没了把门儿。 见惹得青梅恼怒,连忙笑着作揖。 眼见对方如此黛玉这才气消,没好气地横着对方一眼:“你且说什么送个金孙?” 见到心上人提问,水豫宸赶忙笑着解释:“那贾珍的夫人之所以无法有子,是因为被下了药,这是药便有三分毒性,因此也可以看作是毒药。如今你手上正有一疗毒圣品,解掉她这毒岂不是易如反掌。” 自己身上有疗毒圣品? 黛玉一阵迷茫,她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身,一时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还能揣着丸药。 猜到黛玉一时想不出来,水豫宸无奈:“你胸前的那块金香玉,它可解天下万毒,你怎的忘记了?” 下意识地托起自己胸前的璎珞,黛玉这才想起自己胸前之物,乃是天下的至宝。 “这个怎么用?”黛玉看着金香玉皱眉,难不成要打磨下一块。 “并不需要,只要将其放在清水之中12个时辰,再服用这清水,便可解天下万毒。”水豫宸一阵失笑,不知为何,今日里的青梅似乎格外的可爱。 黛玉若有所思地点头,既这样自己便准备些解药,到时让邢夫人和尤氏一起服用就好。 不管日后大舅母是否花落他家,终归身上平安无事才是第1位。 水豫宸笑着点头,他自然不会反对自己青梅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对他来说,只要是黛玉喜欢的,便都是对的。 如果有不对的,参考上面的。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晓,只因族谱一事,惹起轩然大波。 第100章 入夜之后,黛玉将此事告诉贾敏,对方自然是十分震惊。 只是震惊之余,贾敏又有些担忧:“我的儿,你觉得如何?若是你觉得不可,这个族谱不入也罢。” 对于如今的贾家贾敏早已经心思淡薄,此时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宝贝女儿,女儿即将嫁入皇家,若是立传会不会牵扯女儿? 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此生唯有一女,对方便是贾敏的命根子,因此哪怕有一丝的不确定,她都不会让女儿冒险。 对于这一点,黛玉和水豫宸也曾经商量过。 若说一点危险没有,那自然是假话,毕竟此事颇有些,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若说是两者对比,黛玉却愿意冒险。实在是因为,如今天下宗族观念盛行,若想要从这些家族中破开口子,这族谱立传便躲不开。 只有让那些人知道,女子也同样可以光大宗族,成为宗族的本家势力之一,他们才会真正地正视女儿家。 此时一旁的林如海笑着说道:“既然入族谱立传于你有益,便去做吧。若是来日有人以此攻击,也可让其瞧上一瞧,如今林家的族谱。” 早在黛玉刚刚满一岁之时,林如海便在自己母亲的主持之下,将黛玉携入族谱。 当时的他并没有多想,实在是因为林家几代单传,即便是女儿也是矜贵的。 这件事情黛玉根本就不曾知晓,当听父亲说起,她诧异地睁大眼睛:“父亲,我竟然也在族谱之上?” 林如海笑呵呵地点头。 “你是我林家的掌上明珠,怎能不在族谱之上呢。” 黛玉轻咬下唇,双眸只觉得一烫,相比起母亲,父亲从来都是那个寡言之人。然父爱如山,自她出生起,对方便替她支撑起一片天空。 “女儿,多谢父亲。”黛玉本是个敏感又感性的,此时只觉得千言万语具难成行。 林如海微微摇头,他不想女儿伤怀,只转移话题问道:“你这一块儿金香玉可解百毒?” 眼见父亲有些好奇的目光,黛玉将璎珞解下送到林如海手中。 那块金香玉看起来仍旧是神异非常,此时被林如海托在掌心,鼻翼间可以嗅到清淡的香气。 这香味丝丝缕缕,似麝如兰,却偏偏不带一点腻味。反倒是让林如海今日里因频繁应酬,而微微抽痛的额角,轻松很多。 第195章 “果然有些神异。”林如海打亮之后,便将金香玉送回黛玉手中,他细心地叮嘱道:“虽说不至于有贼子来抢,但你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黛玉点点头,她自然是清楚利害的,平素里只用璎珞挂上贴身佩戴。 这边既然已经确定母亲的想法,黛玉便先行离去,让林如海和贾敏好好休息。 她自己也回到院子之中,洗掉一身的疲惫。琉璃替黛玉仔细地擦干发丝,再用头油细细地滋润,直到每一根发丝都在烛光下,泛着光彩却又触手不粘,她这才停手。 “你去办件事,用上好的羊脂玉碗盛一些玉泉山的泉水,然后把这玉放进去浸泡十二个时辰,再把玉碗里的水倒入三个玉瓶里。”黛玉细细地吩咐,琉璃行事稳妥,这件事情交给她最为合适。 琉璃双手捧过金香玉,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主子放心,奴婢知道了。” 这金香玉是个稀罕的东西,因此即便是在林府,琉璃也不敢有半刻放松。 这金香玉在水中泡着,琉璃吩咐黛玉身旁的其他几个大丫鬟轮流照看,不得假小丫鬟之手。 一直过了12个时辰,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水倒入玉瓶中保存。 黛玉直接将邢夫人和尤氏请来,也不告诉这是何物,据说是她寻来的疗毒之药。 邢夫人是个有些左性的,她认了黛玉,便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因此听了这话,直接拔开玉塞,倒进嘴里竟是没有半分的纠结。 而尤氏虽说比她行事谨慎,但她心中知道,如今是宁国府求着黛玉,不是黛玉求着宁国府。 因此她虽比邢夫人慢上一步,却也直接饮尽。 黛玉这边虽却二人饮用,但另外一边,王太医正在平静等候。 就在二人服用了大约两刻钟之后,邢夫人先是脸色一变,忽然口中喷出一股黑血。 尤氏见状,心中一惊,还未等她惊叫出声,自己的口中也喷出一道。 紧接着,便看见邢夫人和尤氏的喉间,似有若无地鼓动,她们都觉得嗓子眼儿有些痒。 不自觉地张大了嘴,两道更有力道的黑血,顺着口中直喷而出。 黛玉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变故,也是惊得站起身来,便赶紧命人召唤王太医。 不曾想,邢夫人竟是长舒一口气喊道:“了不得了,真真乃是仙药,多年以来第一次这么爽利。” 黛玉话到唇边猛然被噎住,带着两分不可置信。 一旁的尤氏也擦着嘴笑道:“快快拿漱口水来,了不得,真的是痛快极了,原本压在心口的石头,这会儿像是被人搬去。” 有灵巧的小丫鬟听到这个吩咐,连忙出去端来两盏红枣菊花汤,给邢夫人和尤氏漱口。 二人漱过口,又喝了一口新送上来的木樨清露,这才让王太医上前诊治摸脉。 王太医双眉微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向黛玉:“大小姐的药果然有效,竟然连她们身上原本的暗疾都好得七七八八,只要小心的调养,于寿数再无大碍。” 黛玉得宝的时候,王太医也听闻风声,因此心中大概有数,眼中满是艳羡。好在他年岁高人更豁达,并不会见异宝而生贪念。 “那,对子嗣上可有进益?”和邢夫人相比,尤氏对于解毒最大的需求,便是能够珠胎暗结。 因此当她听到毒性解开的时候,第一想法便是自己能否老蚌生珠。 这并非说她年纪很大,实际上尤氏的年纪并不大,但相对于十几岁的女孩而言,她现在生子的确是有些艰难。 王太医看了尤氏一眼,又让对方再伸手她把脉。 “不妨事,如今毒既然已经解了,珠胎暗结便是早晚的事。”王太一淡淡的说道。他是太医平素里的习惯就是,病情有一分说成三分,这得意有五分说成一分。 此时这么说,由是便是对方的身体并无大碍。尤氏自然知道王太医的习惯,当下更是连连给黛玉作揖。 对此黛玉并不在意,只要贾家不再给她添麻烦,这些人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相对于她有些可惜,那些毒血没有装入坛中。 王太医倒是很淡定:“这毒不同于其他,只要脱离体内,便是再难查询,纵然是放到器皿中也是一样。” 黛玉无奈点头,却知道从这毒上,揪出背后之人有些难。 不过终究她今日做了一件好事,倒也是不亏,黛玉心中思索又留了二人吃过午饭,这才放她们回府。 今日,尤氏却是脚步如风,她眉目之间满是喜气,快步走进房间。 因知道自己的妻子去到阁老府求医,贾珍一直掐着点儿,在后院等待。 此时瞧见尤氏神色疏朗,一脸明艳地走进屋中,他心头也是一喜。 往日里他自觉得尤氏太过寡淡,可今日一见,不但不觉得任何寡淡,只觉得双眼迷离,竟是为其心动神迷。 他素来是有些个怪癖在身,若是女子将他奉为天神,女子便如草中蝼蚁。可若是对他不屑一顾,他便甘之如饴,只愿奉上一切难以舍弃。 这会儿对上,尤氏正是如此,尤氏见他在房中,美目扫过眼前的贾珍。在对方看见自己的时候微微冷哼,将头转到一旁。 竟是停住脚步,再不往前走。贾珍口中呼和,自己亲自上前扶住尤氏的手,小心翼翼地扶到炕边坐下。 第196章 “夫人今日辛苦,有劳夫人为我宁国府操持心累。”贾珍口中花言巧语,逗得尤氏捂唇而笑。 贾珍一见更是双目痴呆,竟是再也没有办法转移视线,只觉得眼前的尤氏活色生香,身上满是生机。 尤氏本对他早就死心,此时所谓的不过是得个日后麟儿,此时见他这一份模样,心头一阵阵不喜,但却也不表现出来。 她娘家孱弱,生下嫡子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爷看着我这样做甚,咱们多年夫妻,我在老爷眼中早已是昨日黄花,偏如今要这样瞧,倒没的叫人烧得慌。” 尤氏口中说着微转身,用手帕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只有一对丹凤眼,恍若钩子一样抛向贾珍。 若说刚刚还有几分奉承之言,此时的贾珍却是真心实意,他忍不住咽下口水。 成婚十载,自己的夫人还从未有,如此的妩媚之态。他用力地吞咽,想要控制自己。然而却在尤氏的一生轻笑中,再也顾不得其他。 贾珍直接上前一把抱住尤氏,将其直接抱起,便往寝室中走去。 此时尤氏恍若娇莺,受惊之下,值得依傍在他身上:“还不快点放下我……” 屋中的众丫鬟婆子,具是凝神闭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半个月后,尤氏查出有孕。 第101章 整个正月京城之中都一派风平浪静,黛玉难得有几分闲心,自闺阁里与迎春、英莲讨论诗词。 本来,史湘云往日也有意前来,可是自从上次对方去看望贾母后,不知怎的竟是和薛宝钗混在一处。 黛玉心知,便是十个湘云也敌不过一个宝钗,在她手中只会吃亏无有好处。 因此便也提点一句,却未曾想,湘云多了些许左性越发的远了她。黛玉自然不会上赶着,因此今年对方竟未曾到来。 迎春有意写信,解释一二却被黛玉拦住,她素来不喜太多的解释,信她之人自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不信她之人自然是说了再多也没用。 水豫宸也是极为冷淡的表示:“她素来就是个不太聪明的,如今连着她那两个叔父也是如此,为得西海沿子那边争红了眼,也不想想为何会这时候派人去。” 黛玉低头翻阅着手上的账册,听了水豫宸这话,抬头一笑:“这不也不错,这一回柳将军封侯有望。 舅舅又回来京城之中,不必担忧前线,岂不是好事,他们愿意争便争去吧。” 就在这个新年,柳将军等人终于在此时突破屏障,一举攻陷倭浜的都城。 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些巷战匪勇,因此政和帝下令,宣柳将军和舅舅归朝各行封赏。 本来时间应该更早,可谁让这倭浜未免有几分古怪,其学先朝弄出数个中心。上京、陪都、朝奉等地,这才使得他们攻陷的速度慢了很多。 否则这场战争早就该结束,不过是些许弹丸之地罢了。 水豫宸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中带着两分不屑:“你还不知道呢,今年宫中大宴上,大皇子和太子为了谁亲自去西海沿子,差点当众吵起来。 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身为皇子竟想统领士兵。” 这话其中有两分不屑,黛玉低头沉思,也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如今可不是前几年,前些年大皇子未曾露出太多的纰漏,因此当今对其还算信任。 可这几年,大皇子和太子之间越发的水火不容,又出了大皇子妃之事,不管是任何原因,大皇子都不可能再独自掌握军权。 至于太子更不必想,当今就是失心疯了,也不会给予兵权。 “三皇子呢?”黛玉看向水豫宸,若说几位皇子中,她最忌惮之人,非三皇子莫属。 大皇子勇而无谋,性格便天生缺乏统一之力,是将才却非帅才,更无法成为帝王之才。 太子虽有几分心性,可惜却被甄贵妃一直拖累。自从水豫宸将他手中的力量分给黛玉一半,她可是听了不少关于这几人的八卦。 其中接近三分之二的,都是有关于那位甄贵妃的。 最神秘的便是三皇子,对方之前的几个动作,虽未造成威胁,却也让黛玉心惊。 说起三皇子,水豫宸也有些皱眉:“说也奇怪,这人好似突然修心养性了一般,若非宣召基本不在宫中露面。只初一十五的时候,递牌子,见皇后请安。看起来仿佛对于皇位再无兴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水豫宸这么一说,黛玉立刻脸色微沉。 她一直记得三皇子的那双眼睛,那一双眼睛之中满是野望,所以对方不可能会就这么简单地放弃。 黛玉手指停顿,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手中的账册,已经有了两三道折痕。 “梓睿,别掉以轻心。”黛玉双唇抿紧,她对于三皇子有些天然的警惕。 总觉得比起大皇子和太子,三皇子反而隐藏得最深。 水豫宸自然不会将青梅的话当成耳旁风,连忙点头。实际上别看三皇子最近安分,他身边的人可一点儿都没少。 连连保证之后,这才见黛玉展露笑颜。 二人一阵笑谈,便将此事放到一边,水豫宸谨记青梅的教诲,因此在平常的人手之上,又给三皇子身边添了四组巡逻。 正月很快便过去,紧接着便是龙抬头的日子。 第197章 也到了迎春和柳湘莲去北地的时间,因为以前防御北地的需要,因此京城说是距离北疆遥远,但若直线距离来看,其实并不算远。 绕路约一千两百里地,若是直线距离,不过是七八百里。 一大早上,迎春不过刚刚换好官服,便瞧见邢夫人赶来,也是奇怪,她们在贾家之时根本未曾这般亲昵。 反倒是二人都离开贾府,却猛得亲近起来,甚至有几分母子慰藉。 不得不叹世间之事,未免太过神奇。 邢夫人手握着迎春的手,一边询问所差的用具,一边又说自己准备了如何。 两人的亲近劲儿,竟不是母子而胜似母子,黛玉在一旁也不禁暗叹这世间缘分之奇妙。 直到日已当空,黛玉这才说:“且望君行山迢路远,莫负圣恩,更莫忘天下女儿,待他日归来我与君庆功。” 此言一出,迎春瞬间双目模糊,她将双手抬至额头正中行礼。 往日里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若非是眼前的黛玉,自己恐怕早已经成为黄土一抔。 “属下定不负圣恩不负君恩。”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她此时的心情,迎春转身离去,柳湘莲跟在其后。 从他紧攥宝剑的手掌,便可知对方此时亦是热血奋勇。 此一去,他们不但代表自己,也代表着无数的女子。 自此时此刻大汉朝翻开新的一页,女儿家从此除了嫁人外,又多了一种可能。 黛玉此时还不知晓自己的一腔热血,一个细微改动,将在日后掀起怎样的狂风巨浪。她此时只将心思收敛,回到官商衙门之中。 就在迎春离去之后不久,一身风尘的柳将军护送,水豫宸的舅舅山子野回到京城。 水豫宸被最高皇帝委以重任,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随即便请对方直接入到皇宫之中。 正是这次出迎,将山子野引入众多的视线之中。 就在京城中人还在揣摩对方,是怎样的人物之时,三道圣旨横空出世。 第一道,柳将军平定西海有功,封一等神威将军。军师山子野封靖海侯,世袭三代后始降爵。 第二道,官商衙门提格,与六部同等,黛玉任官商衙门主事,山子野任左司事大夫,水豫宸被点入官商衙门行走。 第三道,太子生母,甄贵妃进素华皇贵妃,位比副后。 这第三道圣旨一下,使得前两道圣旨全部黯淡无光。 如果说太子党今日普天同庆,那么大皇子一系和皇后一系,乃是黑云压顶之时。 用朝堂震动都不足以形容的形式,一瞬间太子的呼声再无敌手,所有人都自觉,尘埃落定。 一时之间,江南甄家在皇城中的府邸,门庭若市无数人趋之若鹜。 但这其中仍有些许有识之士,只觉莫名的违和。 王太医今日仍旧是小菜三四碟,老酒一壶。区别便是今日,夫人有些愁容。 他轻抿一口笑着摆手劝慰王夫人:“夫人莫要担忧,且不说别的,若是真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不了我挂冠回家开间医馆也可。” 在太医院多年的王太医,早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这一点小小的波折,对他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 王夫人素来是个柔和恭顺的女子,夫妻二人多年来也未曾有过任何磕磕绊绊,她对于自己夫君的眼光是极为信服的。 今日也不过是骤然听闻一时心慌罢了,此时被略加安抚,便冷静下来。 她先替自己夫君加了一筷子菜,这才说道:“倒也不是为了别的,这是谁能想到这次竟会如此,想来太子之位应当是稳了。你说咱们日后?” 王太医微笑接受自己妻子的投喂,听对方这样说却并不作答,先将菜放入口中。这些菜都是老妻,按照他素日的喜好所做,因此最合心意。 细细地品味才是正确,哪能急不可耐,所谓贪多嚼不烂。 在口齿间细细地咀嚼一番,这才咽下,他看向妻子赞叹道:“你的手艺越发地好了,实在是美味至极,多谢夫人。” 王夫人本在等着夫君回答,却不曾想对方竟是打岔,一时间有几分恼怒,上前一手遮了菜肴,嗔道: “你这人,我做好吃的与你,偏你又说些话来逗我,逗也就罢了,怎的还不把话讲清楚。 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你别别吃了我定要,与那阿汪去。” 听到妻子竟然要把好好的佳肴喂狗,王太医赶忙伸手捂住菜肴,口中告饶:“且慢且慢,你这人怎的越发的急性,听我慢慢的说。 须知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往往并非是好事,甚至可能背后伴随着更大的风险。” 王太医是个极有智慧之人,因此对于宫中的沉浮,他自有一套道理。 若是真的为贵妃着想,便该将其引在背后,免得对方成为靶子,便比如如今的那位娘娘。 可是现在明晃晃的便可以看出,对方完全是在把皇贵妃,和太子架到火上烤。 “一个男人,要是真的喜欢一个女人,绝不会把她推到众矢之的的位置,只会不掩其光,又小心翼翼地保护。就比如如今的九皇爷对林大人,那才是真正的爱若珍宝。”王太医心头暗想,却没有将这一番话说出来。 他是知晓如今的那位侯爷的身份的,如今那一位的声势越大,黛玉便越安全。 第198章 这才是真正的爱。 第102章 墨夜县,此处乃是北疆的边缘地带,从墨夜县出行百里,便是北羌人的地盘。 这十来年,因为大汉朝国力日渐强盛,因此北羌人也不敢小瞧大汉,与其的往来贸易并不少。 迎春她他们是出京十日之后才到的墨夜,本来柳湘莲担心迎春身体,想要在府地休息,可被迎春直接拒绝。 “我等需至民间,才能彻底推行官商新政,这北地不比江南,女子地位两极分化。”迎春直接反驳了柳湘莲的想法。 这北地有些特殊,此地的女儿家性格多豪放之辈,然而却被北羌所杂和。 北羌受半月众的影响,女子的地位很低,竟然连独立的财产权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此,对于女子相对宽容的大汉,变成了这些人眼中的域外之地和圣地。 如此极端的两个比喻却落在一地之上,未免让人有些唏嘘,而迎春之所以亲来此处,便是仔细观察民风,防止出现其他的问题。 当然她此次还奉有密令,那便是查看两国动态,防止有人在其中试图浑水摸鱼。 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告诉柳湘莲,因此她只说要亲入地方,亲眼去瞧瞧女儿家的状态。 柳湘莲也不过是提上一下,他所任本就是武职,乃是副手,最大的责任便是辅佐迎春。 因此见迎春十分坚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墨夜县令是个40多岁的男子,他已然在此处任了两任。迎春看着对方第一眼,便只有一个想法,此人很有趣。 据她所知,这位县令那里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可偏偏,却在数年前蓄起胡须。 看起来与朝中那些清流实在是无一丝相同,但这人能力却很强,这几年墨夜县,算得上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迎春掀开轿帘一角,这里的百姓,虽非通体绫罗,然面目含笑,表情平和,显然是一派民安之风。 回想起临行之前,黛玉曾与自己所言:“官商衙门初建,品级虽与六部相同,但你我毕竟年轻,因此如何弹压服众,却是重中之重。 这墨夜县令若是好的,你便与其讲明利害,若是冥顽不化,便交给柳湘莲,直接夺他的大印。” 当时黛玉这番话可是将迎春吓了一跳,毕竟这种事若是一个不好,可不是简单的丢官能够摆平的。 可是黛玉却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反而规劝她:“你要明白,可有雨露之恩,也要有雷霆之威。你身上肩负的可不是你自己,就算你再年轻,你这一身的朱袍却不是假的。” 迎春在离京之前,被补了正式的授官,乃是正儿八经的四品,在品阶之上足足高了那县令三品六层。 便是如今的府地知府,她也可以叫上一板的,而柳湘莲则补受了五品的武略将军,这两人的官职都不低。 迎春心知黛玉的担忧,她也明白自己性格中的缺点在何处,因此刚刚与那位县令相见之时,她一直强装镇定。 可现在冷静下来,反忽有一种畅快之感,原来与人在官场之上盘亘,并非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想到此处,迎春低头轻笑,不知她这一点成长,来日黛玉会不会高兴? 当然迎春不知道的是,且不说来日黛玉高不高兴,此时此刻她是很不高兴。 黛玉冷冷地将拜帖扔回匣中,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琉璃说道:“退回去,说我没空。” 琉璃听得黛玉这样说,赶忙加盒子盖上,端出去命令宫女送出。 今日里主子心情不顺,琉璃等人惊讶之余,忍不住也有些担忧。 当然这非是和水豫宸有关,而是为了另外的事情。 官商衙门本来依托于宗府,可后来被提升与六部相同,这就造成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衙门中的人都太年轻了。 黛玉自不必说今年不过十七岁。 其余等人,大多也是集中在二三十岁这个年纪。唯一年事高些的,乃山子野。 可就他一个也不管用啊。 官商衙门和六部皆有交叉,这些人不敢冲着黛玉,便私底下弄些无伤大雅的绊子。 开始不过是些简单的,后面的便有些让人生气,最可恨的便是这些人倚老卖老,只拿着帖子来请黛玉。 他们的想法,其实黛玉都心中清楚,不过是财帛动人心,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可偏偏就是这一杯羹,黛玉不可能分给他们。 若是分给了这些人,以后还不知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官商勾结层层剥削恐怕都是少的。 此时晴雯从外边进来,手捧着一只大红掐丝镶嵌玳瑁的盘子,上面摆着记一个鲜嫩欲滴,绿叶盈盈的桃子。 “主子瞧瞧这是什么,可真是个稀罕物。”晴雯快步将盘子托到黛玉面前,给她瞧里边上带绒毛的桃子。 黛玉本有些气不顺,这会儿却是有些好奇起来。 “哪儿来的?江南?”如今这时候可不是桃子的成熟季节,纵然是江南温暖,可也不是桃子成熟的季节。 “哪里是哦,这是茜香国进贡来的,据说活活跑死了八匹马呢。 八百里昼夜不停,这才送了过来,刚九皇爷过来,只是他说有事在忙。便吩咐将桃子送来,让主子先吃,他等会儿再来。” 听到那也是水豫宸送来的,黛玉有些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伸手扯了扯桃子上的绿叶,笑着看向晴雯:“既这样,你便把它洗了过来,梓睿送来了多少?” 第199章 晴雯笑眯眯地回答:“奴婢知道主子的心思,其中的一半已然命人送到阁老府去了,这一半是留给主子和九皇爷的。” 听到晴雯这样说,黛玉便不再说话,她素来是个稳妥的,因此自然不会有所披露。 晴雯这边见,黛玉问过话,便小心翼翼的将桃子送到下边清洗。如今这天气若是过冰也不好,索性她洗完了,便拖着桃子来到屋中。 去见到水豫宸这会儿刚刚坐下,琉璃正替其端茶。 水豫宸看见晴雯手托桃子,笑着让她快点拿上来,与黛玉尝尝。 黛玉接过桃子却并不入口,反而看向水豫宸询问道:“舅舅那里可送过了?我刚让丫头送了一半去母亲那。” “自然早就留出来了,这次虽说跑死了几匹马,可时间足够快,因此不少好的都留下来了。我那儿足足分了有一篓。” 听了这话,黛玉点头,这才让琉璃将桃子用银刀分开,自己取着银签儿扎着吃。 只吃了两粒,她便忍不住露出笑颜:“这味道确实不错,倒也是奇了,偏茜香国那儿,桃子熟得早。” 水豫宸摆摆手,仔细地与黛玉解释。黛玉这才知道,原来这茜香国和倭浜地形扁长,因此同处一条火山带上。 这世间从来都是两面性,有了弊端,自然就有益处。 茜香国不但物产丰美,而且这一些瓜果之类,要比大汉早上一两个月。 听到这话,黛玉若有所思,这桃子的味道确实不错,若是想办法能够将桃子保留下来,就好了…… 不但可以在冬日食用,而且还可以换取大笔的金银,须知纵然是比不上贡品,向来有这个比照,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黛玉心思流转,忍不住便有些发呆。 水豫宸的所有心思都在黛玉身上,此时见她默默出神,忍不住好奇起来,他伸手在黛玉的眼前晃晃。 “玉儿在想什么?这样出神,连我在跟前都不理了。”水豫宸的嗓音中颇有几分幽怨。 黛玉听了这话眨眨眼睛,看向对方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说。她颇为无奈的摇头,又拿起一柄银叉,插起一块桃子塞到水豫宸的口中说道: “少胡说,去吃你的吧。” 说到这儿,黛玉忍不住笑意,眉眼笑得弯弯:“我就是想着,若是能够将这些瓜果用个什么法儿留下来,到时不但可以出海远售,便是在大汉朝也是一块不小的市场。” 听完黛玉的话,水豫宸噗嗤一声笑道:“我来替你说后边的,更何况这些果子之类的,应当不需要壮劳力。 女儿家也可以做工,到时便又替那些无法针织刺绣的女儿多了一份进项。” 水豫宸说到此处,还颇为顽皮地眨眨眼睛,惹得黛玉脸上一红,有些嗔怒。 她伸手一把,夺过水豫宸手中的银签子,怏作不喜的说道: “偏你这人又来怄我,你既知道还这样,可见就是故意的。” 水豫宸此时哪里不知,黛玉是在与自己玩笑,当下笑着连忙作揖,口中讨饶。这才让黛玉放了他。 水豫宸插起一块桃子送到黛玉跟前,眼神即若蜜糖一般:“好玉儿,且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吃个桃子消消气。 我倒是听舅舅说,在那海外之地,有些船上的人会用糖浆姜这些水果密封,带到海上食用,可以吃上一两个月呢。 舅舅那里有以前跑海的,我叫他来,与你仔细诉说可好?” 黛玉本是玩笑,不曾想去听水豫宸说到这个,一时她倒是动了心思。 若是一两个月,倒也可以铺满大半疆域。再者若向着桃李之物可以,一些北地常用的葡萄之类,是不是也行? 一时之间她倒是再也坐不住,连声催促水豫宸快些与她引荐。 见到青梅着急,水豫宸也不作怪,赶忙站起身,和黛玉前往山子野的书房而去。 第103章 山子野的书房就在黛玉后面一进,与他在一处的,便是邢夫人所在。 至于为何这么安排,却是水豫宸替自己舅舅争的福利。 黛玉自然是有些古怪在心的,按她所想,只看山子野对大舅母这一般的心思,若是真的求了未必不成。 可偏偏自从山子野进入官商衙门,对方反而一直毫无动静,别看两人在同一进,可是平素里竟是连面都碰不到。 黛玉只觉恐怕水豫宸这一次,是白白替他舅舅操心。 不过二人早有约定,待到他们自江南归来,若一直还是毫无进展,就把山子野提到她所在的院子里。 因此每一次过来这边,黛玉都有些心思复杂。今日为了公事,少不得要来仔细询问。 此时正在屋中的山子野,并不知道黛玉和水豫宸将要来访,他此时手中翻看着文件,心思却不知飘向何处。 一旁跟着山子野多年的书童,画舫此时看着自家老爷如此,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他上前一步,替对方换了已经微凉的茶盏,口中说道:“先生何苦在这里烦恼,您今儿上午就没瞧见,这一页只动过分毫,这又是何必呢。” 画舫乃是山子野自幼养大的,因此言谈之间多了亲近,少了尊卑。 山子野抬起眼眸瞥了对方一眼,只是淡淡地敲了敲桌子,示意对方少言。 他有一双和水豫宸极其相似的桃花眼,眉眼微动之时,便只觉眼前若桃花灼灼。 第200章 虽是早已年过三旬,可是外表看着,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 而且他未曾留胡须,极为白净的下巴,看起来越发地年轻。 “聒噪。”山子野懒得理会书童,这小子一贯被自己宠坏了,因此说话没大没小的。 “我这不是替老爷着急吗!”画舫撇撇嘴,他自从被山子野救下之后,便一直跟随在对方身边,说是名为主仆,实际上是将山子野当成了亲爹。 他自认,除了水豫宸应当算是最了解山子野的了。 可惜如今却是上演了一整套,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戏码。 书童此时有些失落,不承想竟听到外面隐隐传来几人的说笑声,他的耳朵上下微动,脸上一喜:“表少爷来了!” 口中说着书童便飞快地跑出书房,果真见到水豫宸和黛玉一行,他连忙躬身行礼:“表少爷安好,林大人安好。” 黛玉笑着点点头,便瞧见这书童口中参见,眼神却不住,往东厢房飘。 东厢房有什么特殊的? 黛玉先是有些迷茫,后反应过来,这东厢房便是邢夫人所在的地方。 果然听画舫这边行礼的唱喏,东厢房中,算盘的嘀嗒声一停,随即房门打开,一身朱袍玉带的邢夫人快步走出来行礼。 “大舅母不必多礼。” 黛玉笑着伸手扶起邢夫人,揽着对方的手,便往山子野的房间走。 一进门便看见山子野的眼神一亮,不着痕迹地扫过邢夫人,若非她一直注意二人,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黛玉心中一叹,却有些爱莫能助。 心中也是越发地摸不清楚,大舅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少不得来日方长。 山子野听了黛玉的讲述,转瞬知道黛玉所谓何意:“我明白了,画舫你且过来,这一段时间你便跟在林大人面前,直至她不需要你。” 对于山子野的这个决定,画舫没有任何的意外,他走到黛玉面前躬身行礼,口齿伶俐地自我介绍。 黛玉听到对方所言,这才知晓。原来这画舫竟是海船世家,他们家自100多年前,便是专跑海船的。 最为风光之时,手中也掌握着近百条海船。只是可惜后来家中突遭异变,这才流落到山子野身边。 “林大人说的那种东西我知道,须知这海员航海,水果是缺不得的,而这密封之事我自然是记清楚。”画舫笑着说的,眼神颇有些得意,他虽遭逢大变,但仍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黛玉本未曾想到事情竟会如此的顺利,听了对方所言,也是连忙笑道:“你可是真会?那你说说该怎么弄!” 那画舫扬起笑脸,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这个确实简单,只需先将水果放入些许食盐腌制。 然后再加入糖饴或者蜂蜜,上面一定要用水或者蜂蜜铺满,之后再盖上盖子,放到笼屉上蒸半个时辰。 最后合适之时,再用蜡直接封盖口,便可保存六月之久。” 画舫口中说着,手中跟着比划。 黛玉面露喜色,这却是比她想的时间更长,本来若是能保存三四个月,已经可以使得南北通货,如今尽可保存半年之久,岂不是意外之喜。 这样的话,黛玉眸光闪烁,别的地方不说,她可以将京城附近的水果,直接销往北羌等地。 须知北羌有大半的土地酷寒,因此水果极少,往往有新鲜水果而至皆是天价。 而陶罐、蜡封、木炭这一些,都可以带动大汉的产业,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种生产行业,只要扶植起一家,便可以连锁,提供数家乃至十数家的收益。 “大有可为,此事大有可为!”若说刚刚黛玉还有些许踟蹰,那么现在她就没有半点疑问了。 此时她再看向画舫,便觉得对方更加的眉清目秀起来。 只是还未如何,黛玉便觉得自己的眼前换了个人,再一瞧却是水豫宸,不知为何突兀地站在自己面前。 “梓睿?”黛玉抬起头,有些不解,这人可有事要说? 水豫宸轻咳一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如先让画舫去做下实验?” 这个理由勉强能够说服黛玉,水豫宸自动忽略了自己舅舅那揶揄的眼神,一脸平静。 反正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就找不到我头上。 邢夫人半转身子,双肩隐隐抖动,黛玉刚想看自己大舅母为何发笑,却见山子野轻咳一声说道: “其实还可以有别的,这北羌人喜欢吃鸡肉,还可以将鸡炖煮好之后,仔细的密封。” 大汉女子,尤其是农家,大多都是养鸡的能手,且这鸡鸭长得也快,不过三五个月便可。 黛玉越发地开心起来:“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事极好,这是还要麻烦画舫赶紧去做出成品。若没有问题,我便上奏圣旨,直接于各处下单。” 山子野点点头,自然是先行试验的,唯有差不多的时候才可,到时也好远销他国。 须知如今,大汉虽说强盛可山林盗匪不断,若无官兵押送保护,使根本无法跨越南北地。 黛玉轻敲手心笑道:“这一次倒好,正好迎春她们便在北羌的墨夜县那里,到时做出一批样品,与那外邦的商人试尝。” 本来想着恐怕是江南的丝织先出成绩,却不想如今,看来反倒是北地更快了一步。 第201章 所谓衣食住行,南方既然以衣为主,那北方便以食为天。 黛玉心头激动,决定在未来几年当中,按照如此的比重布局。 她没有想到自己此时的一个冲动,却奠定了大汉朝未来两百年的海外出口格局。 以江南八绣为主的大汉丝织业,和以饮食罐头为主的北地饮食业,自此拉开了长达百年的争锋。 第二日黛玉便将这密封的罐头,以及奏折送到御前。 这一次当今圣上也莅临在侧,两位皇帝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手中的陶罐。 当听到黛玉说此物,可以半年不腐之时,也是极为开心。 “这腌渍之法,虽说古已有之,但大多局限于肉类和菜类,且都是一家之用,你现在倒是厉害搞出个水果罐头,还要统一包装。” 最上皇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原来这次黛玉在折子里,不但说明这罐头相关,而且她还打算以官商的名义,向工部发函。 让工部采购一批固定款式、大小模样,以及印记的瓦罐,作为官商衙门所出品的特殊标识。 黛玉低头含笑,这其实很简单,自己和冯姐姐合作的徽宝阁,为何能够在各地驰名?还不就是名牌打了出去,只要是徽宝阁出品的,都要被高看一眼。 哪怕不过是一块普通布料,只要席上有徽宝阁的暗记,便能够瞬间翻三四倍的价格。 正是因为见识了这种效应,黛玉便有心将此发扬光大,她想要日后不管是茜香国还是北羌人,只要看到这陶罐看到这印记,便知这是大汉所出产的,就知道这里面是好东西。 “我想要,日后哪怕再有同样的产品,可是只要北羌商人看到我们的标识,便只会选择我们。”说到这儿黛玉有些脸红,这只是她的想法,此时竟当众说出来,也不知最上皇帝是否会觉得她梦浪。 未承想话一出口,却听见最上皇帝大笑出声,黛玉这会儿更觉得有些羞涩,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幼稚。 “玉儿你很好,这个想法很好。”与黛玉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最上皇帝并不是笑话她,而是夸赞。 他指着手中的陶罐说道:“你们莫要不相信,我相信有朝一日,我大汉的物产将漂洋过海,遍布四海八荒。” 第104章 最上皇帝的赞同让黛玉充满干劲,每日竟是比自己一品大员的父亲更加勤勉,晨光出发暮霭方归。 不过半个月便瘦了一大圈,不过,努力却非毫无回报,一项项成果喜人。 按照各地的丰瘠不同,黛玉以京城周边向墨夜扩散,先选择土地稀少,但山地众多的县城。 找出当地适合食用的瓜果,然后再选择适合做成罐头的十几种,将其送到京城由书童做成罐头。 然后进行统一的管理,找出适合做成罐头的品类。为了防止这些府县作弊,黛玉特地没有说明用途。 “启禀林大人,这些就是截至今日的,所有的罐头我都按照天干地支写明。林大人现在就可以打开一部分品尝味道,每一个品类我都做了三分,这样也好对比。”书童画舫有些得意地说道,他的年纪尚不大,因此此次被委以重任十分地兴奋。 黛玉点点头,环视四周,这里正是衙门偏僻的侧院,如今被书童拿来当做临时的驻地。 此时可见,屋子内外皆是大大小小的木材、瓦罐、碳木之类。 黛玉拿起一只瓦罐看向书童,书童见状连忙上前细细地解释:“林大人且看,这个那是一两六钱的瓦罐,其中有三分水,七分水果。 这里边的糖水又是由,咱们这边的泉水和蜂蜜白糖熬制的,具体的比例之前已经给您过目了。” 书童年纪轻轻,却是个极稳妥的行事也颇为干练。因此在每一步之前,都会先与黛玉商量,自觉没有问题,这才一一行之。 也是因此黛玉对他颇有好感,毕竟能干的人才,无论在何处都可发光发热。 “这次罐头若是能够有好结果,我定然与你请功。”黛玉看着书童保证的,她并非是个包揽功劳的。书童有功,只要事成,她自不会亏待对方。 书童听了这话,躬身行礼,却并不甚在意。他少年被山子野带在身旁教导,因此对于权势并不甚在意。 相反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书童抬头看向黛玉脸上有几分腼腆:“林大人,若是我真的做事能让大人有所满意,画舫只求一件事。” 黛玉挑眉看向对方,倒是有些不解,自己说与其日后前程,眼前这人并不在意,反倒似乎另有所图。 一旁的水豫宸双眸微眯,眼神变得冷淡起来,他如今气势日盛,虽在一旁未曾说话,却也瞬间让空气凝固。 黛玉在一旁笑着嗔了句:“他还小呢,且别吓坏了他。” 黛玉心中有所直觉,眼前的画舫并非是个坏人,更不是那种心思败坏的。 自家青梅什么都对。 水豫宸听了黛玉的话,收敛气势,淡淡地吩咐一句:“仔细你的皮。” 画舫一哆嗦显然是被水豫宸吓到,可是他纵然此时有些像只鹌鹑,却仍旧倔强的瞪着眼睛。 黛玉这下有些好奇起来,她看了下院子之中有不少人来人往,此事却不适合,在此说明。 当下向他招招手,带着画舫直接去了另外一院。 第202章 待进了院中,黛玉这才说道:“你且说与我听,若是可以,我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画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接给黛玉磕头。 “小的只求一件事情,救救我妹妹。” 听到妹妹二字,黛玉便是一愣。 她转头望向自家竹马,眼神带着几分莫名。 水豫宸马上反应过来,也是沉着脸微微摇头。 这就奇怪了,黛玉低头看着书童仔细询问:“你本是山子野先生身边的书童,若是有事或有冤屈,自然有人替你声张,为何隐瞒至今,可有缘故?” 此时黛玉表情严肃,若非此时她的心性告知,眼前之人并非是谎话连篇,恐怕黛玉便要一状告到舅舅那里。 画舫听了这话也不慌张,只是行礼,随后这才细细地解释起来:“想必之前老爷说我的来历之时,林大人便心中有所疑惑吧。” 黛玉点头之前她之所以未曾多问,实际上是因为相信水豫宸。 眼前的书童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可是为何会将航海之事,知道的这般一清二楚。 便是自幼在船上长大,也未必,而且她也曾经问过水豫宸,据说这书童乃是在水豫宸舅舅处多年伺候的。 “其实,小的今年已经满二十五,只是因为吃了药,这才看着年幼罢了。”此时画舫已经是豁出去了,当下他也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世,直接和盘托出,让黛玉惊得一身冷汗。 原来这画舫竟然是苏家之人,若单独说起苏家,恐怕很多人都会不以为意。 可是若是说起当年的苏家船厂,即便是远在京城中的黛玉,也曾经听母亲提起过。 “你说你是苏家船厂的大公子?可是苏家船厂的所有人不都是已经……”黛玉说的这猛然顿住,双唇抿紧看向画舫。 “都已然葬身火海了吧?”画舫淡淡地说道,这便是对外的说法。 从画舫的言谈中,黛玉发现自己可能,不小心接触到一张深网。 “苏家百年以来一直全心全意,替大汉朝专司海外船只,林小姐应该知道,虽禁止私下出海,但是苏家不同,苏家是领着内务的。” 黛玉点点头,画舫此言确实不错,虽说大汉朝不允许私下出海,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些相关的海事活动,便比如说替皇家采购,这些都缺不了海船。 苏家便是百年经营的老字号。 可惜一切都在10年前的一把大火中付之一炬,苏家所有人皆葬身于火海,无一人幸免。 可是眼前似乎在告诉黛玉,苏家还有人活着。 “当日里我们兄妹本差一点丧生,父亲将我和妹妹封在船底水槽之中。 我们在里边整整泡了一天一夜,上岸的时候,整个身上的皮一块块地掉。” 画舫不自觉地伸手抚摸着自己左边的下巴,黛玉看到在那里有一块略有些暗沉的印记,以前她本以为那不过是块胎记,此时听对方说到这个,她忽然心头一凛。 她不愿再想那一种,可能只将目光移到他处。 画舫是毫无所觉,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当日里家中遭逢大变,妹妹还小,已是被吓得不知所措,我和妹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可是谁能想到,我们那时实在是太过天真,竟是刚从群狼口中逃得一命,转身便又被饿虎扑食。” 说起往事,书童的话中多了几分凄凉,他本是家中娇养的少爷。一朝风云变幻,落地之后竟连活命都做不到。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之后,又在毫无知觉之下被人掳走,当书童醒来之时,他妹妹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画舫自己,即将被再次转卖。 黛玉听到这儿微微颔首,只是随即她又面露难色,先不说此时,毕竟乃是十年前之事,这天大地大,她又到何处去找人呢? 却不想听到后边,事情越发地离奇起来。 她本以为书童会自己努力逃脱,最后被水豫宸的舅舅所救,可是事实远没有想象中美好。 画舫并未曾逃脱,他被直接卖到了南风馆中,并且被灌下了一碗药。 “这是那些南风管所常用的,说的是尽可能保持容颜不老,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好,不过是透支生命罢了。”画舫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这张脸,眼神之中多有悲戚之色。 10年前他被灌下药的时候,不过是个15岁的少年,如今十年过去,他仍旧是如少年一般。 黛玉看向水豫宸去见自家竹马,微笑点头,给了她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 如此一来,黛玉心头略一安稳,继续听书童讲述。 “这倒也没什么,后来我趁着游街的时候,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那时我其实没想什么,就想着干脆把脸弄花了,哪怕一死也比委身人下的强。”说到此处,画舫露出笑容,那笑容有几分缥缈。 “可是那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情,我跌倒到了老爷的面前,老爷伸手扶了我一把。”画舫此时仍旧记忆的那一天,是山子野先生救下了他,让他免于遭受那些人的蹂躏。 似乎遇见水豫宸的舅舅,是画舫最开心的事,他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欢快起来。 “那时老爷救了我,可是我耍赖了,本来老爷是打算让我去到其他的地方的。 可是我不听,在他门前整整跪了4天,最后老爷还是同意我给他当书童了。” 第203章 画舫的语气中显然有几分得意,显然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对事。 “因此,只要是老爷想的,便是让我立时去死,立时去吞了1000根针,我都没有任何犹豫。” 画舫说到这儿,看着黛玉露出腼腆的笑容:“说起来,我竟是失言了,还得求林大人一件事情。 可想着什么法儿,然后我们家老爷能跟邢大人在一起,你们不知道,老爷心里只有邢大人一个,可他偏偏就是什么都不做,我们看着都急。” 提起自家大舅的心思,水豫宸这会儿也有些无奈。 已然是近到不能再近,自家舅舅偏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两人明明在一进院子,可是平素连见面说话都难。 想到此处水豫宸脸色发绿,他轻咳一声,说道:“别说别的,你继续说你的事情。” 画舫摇摇头,他的事情也就这些,此时再说便到他妹妹那里了。 “这么多年,老爷其实一直在帮我找妹妹,我相信他还活着,因此一直都没有放弃。 就在几个月前,我真的看见妹妹了,可是……”书童说到这里,脸色的笑容消失,只剩下痛苦之色。 当年他妹妹被卖到青楼之中,辗转两年间,竟是落到江南的一家青楼。 活该也是天命凑巧,他这妹妹不知怎的,竟是入了那青楼老鸨的眼,将其收作了女儿。 临死之前,更是将青楼直接托付给对方。 “我妹妹也是走运,她接手青楼不久,便遇到贵人,将其自那烟花之地带出。 可是没想到,也正是因为那位贵人的缘故,她竟然找到了当初害我们苏家的元凶,我妹妹也是急了,竟然不惜任何代价,以身试险去搜集对方的证据。” 书童说到这儿,用力地捶地,不过几拳,双手竟已是鲜血淋漓。 黛玉目露不忍之色,看一下水豫宸,果见水豫宸将其一把拉起。 “你妹妹如今在何处?我去命人将她接出来!开什么玩笑,你苏家的事还要从长计议,既然已经找到了凶手,他自然留有尾巴,到时交于我。”水豫宸也是少见的,大包大揽起来,实在眼前的画舫太惨了。 可偏偏画舫听了这话却惨然一笑:“可是就在前几天,我妹妹被送入了东宫啊!” 听了这一句话,黛玉瞬间头皮炸了。 倾酒! 画舫的妹妹就是倾酒。 第105章 震惊过后,黛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 如果说倾酒是苏家的幸存者,那么对方为什么会到太子身边? 想起之前,对方突然自请要去太子身边探查消息,黛玉的掌心攥紧。 这怎么能不让人疑窦丛生。 一旁的水豫宸显然更清楚,这里边的事情当下里他脸色微凉。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牵扯到太子!”水豫宸显然也是想到了倾酒主动前往太子身边之事,以前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如今这才真相大白。 可是若是如此,又有一个疑问出现,对方是怎么知道苏家的死和太子有关? 一时之间即便是水豫宸和黛玉,这等聪慧之人也难以拨开云雾。 画舫低着头,仔细的解释:“那是妹妹咬的,当时直接咬掉对方一块肉,那个坏蛋假装是上菜的厨子,开始还唯唯诺诺,可是后面便露出狰狞的面目。”画舫说到此处,在于无法掩饰喉音中的哽咽。 黛玉看着眼前的对方,眼神之中划过怜悯之色。 “那倾酒是怎么发现的?”黛玉只能这样想,毕竟对方出现在太子身边,这本身也证明太子肯定被牵扯其中。 哪怕他不是罪魁祸首,也竟然有所关联,只是不知他是池鱼之殃,还是…… 画舫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这才仔细的解释。 当年苏家出事,正是八月十五的日子。当时家中老小具是合乘一船赏月,也是因此他们带的人手不足。 被那些人摸上船来,当时倾酒虽然年幼,却是个性格极为刚烈的,挣扎之间咬下了其中一人一节手掌上的肉。 后来倾酒到京城之后,便入了水豫宸手下,水豫宸在京城之中有不少的产业。倾酒因有之前经营的经验,便被水豫宸做主经营一家胭脂铺子。 不承想,竟是在此遇到了对方。 “我妹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伤口,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如同我每日只要闭上眼睛,爹爹浑身是血,用身躯遮挡我们的那一幕,便会在眼前闪现。”画舫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脸庞冰冷得可怕。 那是他多年的噩梦,多年以来每每午夜之时,他便仿佛回到当日,那是他们兄妹永远的心结。 “你的意思是太子乃是残害苏家满门的凶手?”听到这儿水豫宸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他双眉紧皱,这并非没有可能。 当年苏家出事,得到利益最大的可不就是太子一系。太子的舅舅,甄皇贵妃的哥哥得到了苏家残留的一切。 若是从这点来看,太子或者说江南甄家,的确是有很大的嫌疑。 黛玉在一旁点点头,此事如今确实有些艰难,恐怕要和水豫宸好好商量一番。 她转头看向水豫宸,却见对方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心思瞬间明了。 黛玉先吩咐画舫回去等候,他们会想办法先和倾酒联系上,然后再说其他。 第204章 看着对方感恩戴德地离去,黛玉无奈叹息:“你说这叫什么事,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苏家可只剩下他们兄妹了。” 水豫宸同样表情阴沉,他未曾想到自己舅舅的书童,竟有着这样的身份。 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舅舅,是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说这一切早在舅舅的预料之中,舅舅早就知道黛玉回去见他,也早就知道画舫会忍不住向黛玉恳求。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舅舅自己不来?一时间他有些心乱如麻,脸色几经变换,额角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黛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肌肤传来温润如玉的感觉,让水豫宸瞬间回过神,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雪白如玉的柔荑。 黛玉无奈地叹息,带着几分安抚地拍了拍水豫宸:“别胡思乱想,这件事情想来舅舅并不知道。舅舅可以揣摩诱导很多人的内心,但那些人中绝对不包括你。” 她相信对于大舅舅来说,水豫宸是最重要的。她也相信梓睿是对方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丝牵绊,唯二的生存意义。 “梓睿,若是来日,你有幸站得高位,一定切记,高处不胜寒,古已有之。 你接触太多,尔虞我诈,因此心思缜密不知多少,可有些时候人简单一些才好。” 黛玉并不想水豫宸如此伤神,在她眼中对方就应该快快乐乐的。 怀疑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双刃剑,没有之一。 一旦怀疑开始蔓延,那么世界也就惨了。 听到黛玉说这个水豫宸一愣,低头看着自家青梅带着担忧的眼神,当看到那么担忧的刹那,水豫宸的头轰地一下。 最近所有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快速的划过,此时水豫宸只觉得脸颊燥热,他嗫嚅的说道:“多谢玉儿你。” 水豫宸心中清楚,最近他的心态有问题。也许是下定决心后的转变诱惑,也许是对于改变的恐惧。 现在的他比之前几个月行事偏激了不少,甚至对于周围之人都有些不信任。 若非心上人,此时点醒自己,恐怕自己指不定会如何。 水豫宸的脑海中,忽然划过当日里自己父皇所言:“浑小子,也不知你哪辈子修的福气,竟是得了玉儿这个乖巧明事理的,好妻兴三代。” 那时他只以为自己的父皇,是指他和黛玉情意相通,如今才知对方说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有的时候急躁也好,偏差也罢,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无人将你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 若非此地不合适,水豫宸甚至想要触摸自己心上人的手指。 “?”黛玉有些不解,眼前这人子怎的又在发呆,她却不知出了何事。 水豫宸回过神脸颊燥热,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这件事倒是我粗心了,如今人在太子身边,想要要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对于倾酒的行径,水豫宸只有一个想法,太冲动。 不管是怎样的原因,这样子直接冲过去都会出事。 “先和倾酒脑取得联系,一切再从长计议,毕竟能被太子带入东宫,显然太子对她应当有几分重视,短时间内保她性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黛玉绸缪道,她对后宫中的争斗并不陌生,年少耳濡目染也知道些许潜规则。 除了那等猖狂作死的,一般的人是不会立时对于他人下手,要观察一些时日,确定对方背景,这才会下手。 在后宫之中,真正有脑子的那些妃嫔行事,讲究的是一击毙命。 否则对方不死,若是有一日翻身,便是己方受害之时。 听到黛玉这话,水豫宸点点头,心情舒缓不少。 而后面的事情,也确实如黛玉所说的发展,水豫宸这边很快便得到了对方的消息。 此时的倾酒,极为得宠,但和想象中的不同,她始终保持了一个很好的度,不管是与太子还是东宫的那些女人们。 因此虽说是短短几个月而已,但是宫中已经有不少人受其恩惠。 唯一可惜的是,东宫的地位特殊,如今甄贵妃一系,又在烈火烹油,一时之间水豫宸并不好直接接触对方。 只得将消息告诉画舫,让其仔细等待。 画舫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知道此事着急不得,且知道妹妹如今安好,他倒是放了几分心。 只是一心求着水豫宸要将倾酒带离东宫:“这报仇本该是我男儿的事情,如今竟害的妹妹如此,我本就该以死谢罪。 如今大仇未得报,身受大恩未曾还,妹妹尚未曾安置,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愿将此生献身表少爷。 只求表少爷看在老爷的份上,将我妹妹护下,来日送她几亩薄田,一间小屋度日。” 对于此话,水豫宸自然是一口驳回。 就在画舫不知所措之时,黛玉此时接话:“这事你莫怪梓睿。 你要知道,不管是我也好,还是梓睿,到底与你们差了一层,不如你们骨肉至亲。 因此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顾,我们能做的,便是将倾酒安全的送回你身边。” 不管是倾酒也好,还是画舫也罢,他们都够苦的,黛玉又怎忍心让他们再经受亲人生离死别。 这一番话说得,画舫泪如雨下,自此之后对于水果罐头更是上心。 而黛玉也未食言,在此期间她一直关注着倾酒的一举一动。 第205章 转眼之间,便是两月之后,此时第二批做实验的水果罐头,也快到检验之时。 随着这些水果罐头渐渐开封,黛玉对于这一项产业,也越发地有信心起来。 未曾想到的是,在靠近墨夜县附近,被送上来的一款梨子,若是生食便有些涩口,可是一旦做成罐头,反而清甜美味。 比之其他水果皆略胜一筹,恰巧这北羌之人,即爱喜食甜食,这梨子罐头与他们交易正是合适。 黛玉和水豫宸便将这县城周围,几片山林全部定下。吩咐画舫专门训练一批人出来,在附近县城之中制作工坊,专门生产这种梨子罐头。 三人正说得热闹,却忽然间琉璃走进来,手中却拖着一封请柬。 黛玉一愣,伸手拿起请柬。 “是谁送来的?”她有些好奇地打开请柬,随即便双眉紧皱:“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是谁送来的?”水豫宸有些好奇,他凑近自家青梅身旁,低头向请柬看去。 “是他?这人怎么会到京城?”眼看着上面之人,水豫宸双眉紧皱。 “你打算去吗?”黛玉抬头看向水豫宸,眼神闪烁。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也许今日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据我所知,甄家一直兄妹情深,因此每年都会命太子亲笔贺寿,你说有没有可能?”黛玉说到此处,停住话语看向水豫宸。 水豫宸双眸一亮,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掌心:“不错,正是个好机会。” 他的眼神落在这请柬的落款上:“……岁有良辰……薄有琼露……随意且衔杯……贤恭孜合江南体仁院总裁甄。” 第106章 正所谓:鲜花着锦需谨慎,烈火烹油想后招。 自从贵妃升为皇贵妃,江南甄家自觉尘埃落定,竟是开始得意忘形起来。 原在江南的甄家大哥,竟直接入京,还大肆操办自己的生辰。 这一连串举动落在有识之士眼中,便是作死的节奏。 三皇子府今日仍旧是安安静静的,只有书房之内,夹杂着一丝让人心头发寒的凉意。 三皇子难得地摆起脸子,坐在书桌之后,脸色阴沉,双唇抿紧,请柬此时已经被他撕得稀巴烂扔在地上。 从他连续起伏的胸口,便可知道对方气得不轻。 一旁端坐的乌贤,却一脸的平静,甚至有心点评三皇子这边的茶。 “怎的,今儿突然想起大红袍了?我以为你更爱滇省那边的白茶。”乌贤抿了一口,随即有些诧异地挑眉。 三皇子本来做着运气,恨不能直接冲去太子府,把太子生剥活吞,可偏偏此时乌贤说话,他一时只得压下脾气。 “你不是喜欢吗?前两日我吃了白茶,你说味道淡,这是大红袍的母树统共今年才二两。”三皇子此时有些心乱如麻,可是面对眼前的人,却不知怎么也气不起来。 明知对方如今是故意的,可他偏偏就不舍得冷落了他。 可也就是眼前这人,偏不许他这不许他那的,如今更是被对方舞到脸上来。 这么一想,三皇子越发地委屈起来。 可是乌贤仍旧是一副老神哉哉的模样,慢悠悠的将茶杯放下,轻咳一声,笑着说道: “你这养气的功夫差了太远,不管日后是什么样子,你都不该如此。” 三皇子听了这话,脸上一红,他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自从贵妃被封,他就乱了心神。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心头对甄家的气压下来,却升起一股子委屈,正是对乌贤的。 可乌贤对于三皇子的心思早吃得透透的,当下也不在意,只等对方开口,他好生安抚就好。 果然,不等他吃完半盏,三皇子便忍不住开口:“我先说!我不去!” 这话儿有些孩子气,三皇子说完也是有所知觉,不禁有些尴尬。但话已出口,却是推脱不得。 乌贤一笑,手指转动着右手上的血玉扳指,语气平静让三皇子有些冒火:“我何时说了,殿下必须去?” 这话说得有些扎心,三皇子不禁一梗,原本的十分气焰被打成三分。 看着默不作声的三皇子,乌贤无奈一笑。 他站起身,红袍衣摆垂下,荡起几点波浪。 “你若是想去看热闹,我也会劝你别去甄家,如今你不想去才是最好的。”乌贤来到三皇子的身后,白皙如玉的手指抚上对方的太阳穴。 他不紧不慢地揉捏着,语气平静而又温和,可是内容却让三皇子惊诧。 “你别动。”乌贤感受到三皇子猛然想要弹起的力道,手中用力只让他坐回去:“你还不信我吗?我曾经与你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三皇子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乌贤又做了些什么。 对于乌贤他看不懂,5年前是这样,5年后还是如此。三皇子的手指,缓缓地攥紧,随即又猛地张开伸手,似乎想要攥住,正在自己头上作乱的那个人。 然而到底还是缺乏勇气,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 三皇子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带着让人有些读不懂的干涩:“乌贤,你说,万一有一天我对皇位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乌贤一愣,随即无所谓地回答道:“那就不要。” 第206章 得到了这个回答,三皇子没有再说话,他身上的紧绷慢慢放松,头微微向后靠去,此时他和乌贤的距离仿佛近在咫尺。 感受的这一丝放松,乌贤有些满意,低低地哼笑一声。 此时窗边,一枝杏花开得正艳。 即使是三皇子决定寿宴并不出席,三皇子府仍旧需要出份礼物。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瞧不上江南甄家,可太子还在。 从散发请柬内日到半个月后,江南甄家的正日子,每日里不知有多少礼物,如同流水一般流入甄家。 距离甄家的两条街前都已经完全堵塞,若说当初林家占了京城半个月的风头,如今风水轮流转到了甄家。 如今这副样子,让不少世家都啧啧称奇。晴雯今日,奉了黛玉的令,出门巡查归来之时,便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说给黛玉听。 催墨这会儿正站在她肩上,两人一搭一唱,竟是把当时的景象,说得如在眼前一般。 “真真是吓人,那么高的车那么宽那么长,四匹马拉着我瞧着那车轮足足降了有二寸,就那样子的往甄家去送。”晴雯叽叽喳喳地比划着,眼神中却没有什么羡慕,反倒是带着一种看傻子般的惊讶。 催墨低头用嘴整理一下翅膀,口中接茬说:“不止如此,我可还看见了呢,好像有一对海东青,只是不知道是谁家送的。” 听到男朋友这句话,黛玉看向晴雯,晴雯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想问什么,特迷茫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晴雯这会儿有些狐疑,她倒不是说是催墨胡说,只是她眼神也不差呀。 “就在你看那么大的车的时候。”催墨眨巴着黄豆大的眼珠,黄绿色的眼珠之中带着些许的无奈。 这个眼神让晴雯有些尴尬,让她忍不住双眸游离。 可是显然,催墨这会儿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小姐,晴雯她骄傲了自满了,灵魂也就搁浅了,忘记了无情了,都想把我送走了。”催墨说到激动的地方,在晴雯的肩上,来回的蹦跶。 可就是这样,他愣是不离开一步。 晴雯脸色有些尴尬,狠狠地盯着在自己肩膀上作乱的鸟儿。 “你这家伙,你太小心眼了,不就是今日里我走的有点急吗!”晴雯脸上一红,跺脚怒道。 一旁的琉璃忍不住低头偷笑,黛玉看着也笑得不行,当下只是让晴雯给催墨弄一些好吃的,赔偿对方。 众人笑过一阵这事便也罢了。 到了晚间用膳之时,黛玉将这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她本来是当做笑话,只是林如海听完却双眉微蹙。 见到父亲如此,黛玉忍不住也面露谨慎之色。 林如海手捻胡须,脸色确实多了两分郑重:“这是个好警示,太子飘了。” 他自幼接受着儒家教育,因此忠君爱国早已铭刻入骨,此时说出这话,算得上大逆不道。 一旁的贾敏听到此言,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向自己身旁的嬷嬷。 嬷嬷立刻领会意思,带着丫鬟婆子们往外走,将饭厅空出来。 林如海淡淡一笑,他便知道夫人是了解他的。 “以前我还在担心,日后太子若是登基,对咱们家恐怕未必是好事。可如今看来,太子登基的可能极为渺茫啊。”林如海无奈地叹息,他不是个傻子,如今对于两位主事之人,心中所想的多多少少也能窥探一丝。 以前他还曾经担心,是为了试探或者敲打,可如今只看着京城的局势,便能知道未来的可能。 贾敏没有说话,只是亲自替夫君加了一块排骨。 林如海看向贾敏,眼神满是温存之意:“辛苦夫人了,咱们家最近还是要谨小慎微,恐怕将有大风云而来。” 这话中的沉闷之意溢于言表,黛玉原本还不当回事儿,这会儿倒是渐渐地脸色郑重起来。 自家父亲自己知道,对方一贯是个有分寸的,而且对于朝堂的把握,精准得可怕,被言传身教的她最有发言权。 她虽不敢说,自己有几分真传,但是对林如海的崇拜,却是刻骨铭心的。 而这样的父亲竟然会说,恐怕京城要乱,又怎能不让她心头沉重。 “玉儿倒不必担心,就算是太子那边出什么事,也牵扯不到我们。”林如海眼见着女儿突然沉默,此时也担心对方胡思乱想,当下轻声安抚。 黛玉摇摇头,她盛起一勺鸡汤,心头所想的却不为眼前之事,而是若太子落马,恐怕京城又要乱起来。 “若如父亲所想,太子会在什么时候出事?”黛玉心头有一丝阴霾,只是却不知该怎么说出。 实际上她和水豫宸也是这样的想法,这世上一帆风顺,节节高的事情少,物极必反,却是常态。 如今的太子,虽是志得意满,但在黛玉看来有些飘了。 而且如今回头望去太子身后未必干净,别的不说便只说画舫兄妹。 不管这件事情,幕后之人是甄家的哪一个,太子都难以脱身。 甚至还可能被对方拉下马。 如今黛玉只一个想法,那便是这些人要怎么闹都好,只要别牵扯到官商衙门就行。 然而,仿佛是冥冥中有所注定。 就在甄大舅过寿之时,翰林院梅翰林手中捧着奏折,来到虎门之前敲响闻登鼓。 第207章 随着鼓响三遍,整个皇城都被惊动了。 无数的太监宫女慌张地来回奔跑,迅速地边传遍整个宫廷。 甘泉宫中,最上皇帝手中正拿着一本奏折看得认真,这是水豫宸和黛玉的纳彩礼单。上面各有着奇珍异宝,按照正常来说,大汉朝应当选取12件,只是政和帝向着叔叔,因此添到了24件。 而最上皇帝这会儿仔细的检查名单,他微微蹙眉:“怎么是24件,有点少了,不如凑个天罡之数。” 一旁的高总管此时手中正托着茶点,听了最上皇帝笑盈盈的点头,他可是知道对于老圣人来说,为了水豫宸便是把自己的家底儿搬空都应该。 “要我说这三十六天罡之术才好,陛下您英明。” 高总管毫不避讳的拍马屁,让最上皇帝有些无语。 “你也不要想,我只偏疼梓睿,实际上比起梓睿,我更想给玉丫头最好的。 你也是这么多年看着那小子长大的,要我说就他那脾气也就玉儿能看得上他。 我还不得多给玉儿准备些,万一她看不上梓睿那孩子怎么办。” 最上皇帝深信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可是怎么看这桩婚事,都是黛玉吃亏。 少不得他这个做公公的,要替儿媳妇撑腰。 高总管笑着点头,嘴角却有些抽搐。 但凡是个眼睛不瞎的就知道,在小殿下心里最重要的可是林大人。 小殿下别说欺负林大人,就是任何有人想要林大人不高兴,恐怕都活不过午时三刻。 最上皇帝瞥了一眼,一脸赞同的高总管,知道他在心中不知在腹诽些什么,只是他早就习惯。 这人看着好像很精明,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可实际上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心里藏的猫腻。 还能怎么办?毕竟是老伙计,担待着吧。 最上皇帝这边自觉大度,忽然便听得外面咚咚的鼓声,他猛然变色,站起身来:“怎么回事?为何闻登鼓敲响?” 高总管这会儿也是有些茫然,他连忙将托盘夹在腋下,蹬蹬便直接跑出去。 可别觉得高总管这是小题大做,须知闻登鼓可不是轻易能够敲响的,要知若是闻登鼓敲响,便必有血光之灾。 大汉朝一共两架闻登鼓,其中之一,乃是对于平民,以民告官者,杖责一百始接。 第二架便是刚刚被敲响的,这个闻登鼓虽不需要杖责,可是却有一条更为血腥的规矩,若诬告则同罪。 因此久而久之,这两架闻登鼓都是摆设,先一次被敲响之时,还是多年之前义忠亲王谋逆之事。 片刻之后,一路小跑冲进殿中:“了不得了,启禀最上皇帝,现有翰林院梅翰林,敲闻登鼓奏请,甄大人伙同甄皇贵妃意欲谋反,想要下毒谋害当今圣上。” 听闻此消息,最上皇帝一愣,听高总管说道:“刚刚圣上已经接了奏折,这会儿正和太上皇向您这儿来。” 听了这话,最上皇帝略微沉思,手指不自觉的敲打椅背,好半晌他睁开双眼,看向高总管说道: “传我的命令,将虎符交给梓睿,从现在开始,整个京城戒严,不许进出违令者斩。” 听闻此言,高总管连忙磕头领旨,小心地凑到最上皇帝跟前,双手高举过头。 最上皇帝自怀中掏出虎符,轻轻的放在他手上。虎符入手高总管立刻头上冒汗,他手中仿佛重越千钧,只因这可是代表着京畿最高的权利。 高总管脸色郑重,小心翼翼地托着护符向外行去,走至中庭,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天,此时天空晦暗阴云密布。 【作者有话说】 捂脸,催墨和晴雯这对我实在是……他们自己抢笔,不是我的错! 更新晚了,让小可爱们等待了,抱歉哦! 第107章 高总管出宫之后,快步地上马疾驰,他并没有直接去王府,而是先行到林家,果然从林管家口中得知,水豫宸如今陪黛玉前去贺寿。 对方连马都没有下,直接调转马头向甄家前往。 待到了离着甄家一条街的巷尾,高总管拉着缰绳,口中吩咐:“去找小顺子。” 这一句话音落地,随即便看到一道黑影瞬间划过。 当黑影找到黛玉的时候,黛玉正一脸假笑地看着太子。 明明是言笑晏晏,却难以掩盖其中的凛凛寒意。 今日是甄大人的生辰,太子之母与甄大人兄妹情深,对方无法出宫,自然便让太子前来。 关于在寿宴上,她可能会遇到太子之事,黛玉早就心中清楚。因此今日里她不但,将四大丫鬟一一带在身边,更是命令两名暗卫随时策应。 一举一动之间,皆是有人随侍在旁,水豫宸也是小心的安排,务必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只是在这种时候,纵然水豫宸再也不愿意,他也不得不离开对方身边,毕竟他们只是未婚夫妻。 好在小顺子机灵,时不时,便送来消息,让黛玉可以随机应变。 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太子带上了自己的新欢苏倾酒。 此时的她已经成为东宫的夫人,虽无正式的名号,但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位是得宠的。 倾酒这人擅长秉风月,懂性情,即便是如今周遭都是女子,对她却也并没有什么妨碍。 因此当黛玉看到对方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恍惚,记忆当中,在扬州之时她身着艳丽,若娇艳的蔷薇。 第208章 后来自京城之后,她身着素净,又有几分如兰之气。 如今身着霞帔,又添上两分贵气道,便有几分像牡丹。 似这等莫测之人,黛玉忽然明白,为何对方会被太子带走。 唯一可以依旧分辨的,便只有对方的那双眼眸,仍旧是清清淡淡内涵讥讽。 倾酒见到黛玉躬身行礼,语气中露出一分激动:“林大人好久不见,倒是让小女子甚是想念。” 看着亲亲热热的倾酒,黛玉微微颔首,扫过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 她们此时正在后院沁芳斋,黛玉本是想要寻找机会,却未曾想到眼前这人竟直直地撞上来。 “扬州一别,如今见你安好。”黛玉浅浅一笑,露出腮边两个梨涡。 聪明的人不需要多说,一切就能够说得明明白白。 苏倾酒听黛玉这样说话,双眸微闪,随即向身后的侍从吩咐:“去命人准备一桌小菜、点心之类的来。 平时想要见林大人,可是千难万难,今日,我却是借花献福,求林大人让我敬上一盅。” 那背后跟从之人也不敢多言,连忙退了下去,黛玉扫了一眼身旁的琉璃。 琉璃赶忙,躬身行礼,带着四名丫鬟,连同苏倾酒身旁的婆子退到外边,给她们二人留下空间。 那婆子还想多说,却被琉璃直接拽走。 “她是看你的人?”黛玉挑眉,好像苏倾酒如今的状态,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一般,这让黛玉心头不禁一跳。 黛玉眼神之中,多了两分担忧。她心头有些踟蹰,不知该不该询问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哥哥的事情。 若是不知,自己一时说出会不会让对方形容激动。若是知道那更糟,知道自己兄长尚在,还如此行事,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苏倾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时之间黛玉心头纠结,脸上表情也莫测起来。 反倒是倾酒一脸淡然,她唇边含笑,轻声细语的说道:“我知道林大人想要与我说什么,我也知道我家兄长得老先生救下,小女子感激不尽。” 苏倾酒口中说着,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黛玉,其中有感激,有欢喜,更多的是莫名让黛玉鼻翼发酸的羡慕。 “自从第一日见到林大人,小女子就清楚,林大人与我不同,大人是那翱翔九天的凤,我便是那池边的鸭。”苏倾酒自嘲的笑了笑,她的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对未来的迷茫,可是这个表情却让黛玉心头慌张。 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如今一切都会变好的,时间还有。” 倾酒低头看着,黛玉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掌,那只柔荑仿佛通体用白羽雕刻,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纤含有度,肤下的粉色又将这抹白皙滋润的越发美丽。 谁能想象拥有一双这样手的人,不再闺阁养尊处优,而处庙堂之上,为天下女儿争得一线生机。 此时此刻,这双柔荑握住自己,不让自己做傻事,倾酒看着对方双眸却越发的坚定。 “林大人听我说,等一下我与你说完,你便立刻离去,不要再多留一分,今日根本不是什么寿宴,而是鸿门宴。”苏倾酒口中说着,她的余光一直扫向那名妇人,显然对其忌惮不已。 这一份特殊,让黛玉越发地奇怪,难道对方除了监视苏倾酒,还有其他特殊的身份? 紧接着她便被黛玉所说的鸿门宴惊到,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划过黛玉的脑海,随即被她摒弃。 这怎么可能?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林大人乃是祥瑞,就算你已经成婚,若你的夫婿不是天下第一人,照样护不住你。”苏倾酒轻声的说着,说到此处她压低声音:“记得,什么都不要吃,马上离开。” 黛玉眉头紧蹙,她立刻明白此时极为地危险,手中用力攥住苏倾酒,她沉声说道:“你与我一起走。” 既然知道今日的寿宴有问题,那么对方会出的手段,也就只有那些。 黛玉脸色发白,却是气的。 她可是他未来的祖奶奶。 一瞬间,黛玉几乎不敢相信,究竟是谁出得这种馊主意? “怎么可能,他的脑子呢?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出这种主意。”黛玉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苏倾酒面露冷笑,压低嗓音说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宫中的那一位皇贵妃,反正林大人不是尚未成婚吗。” 这几个月苏倾酒在宫中,别的没有发现,却是将甄贵妃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 黛玉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黛玉此时惊诧的表情,让苏倾酒有些失笑,她微微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林大人别纠结这个,我知道你身边定有暗卫跟随。什么都别说,只立刻马上离去,就算是九皇爷那边也莫要联系,让暗卫护着你离开。”苏倾酒快速的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任由琉璃和那婆子一起上前,将各色的小菜点心摆了一桌。 她扫过眼前的珍馐,笑着说了一句:“这菜看着极好,倒是缺了点酒,刘妈妈,上一壶好酒。就在我如今住的客房之中,我这次特地拿了一坛汾酒。” 刘妈妈看向黛玉,又瞧着苏倾酒赔笑:“夫人,奴婢在这陪着你,不如让丫鬟去吧。” 苏倾酒听了这话,冷声的说道:“我那坛子酒可是太子爷赏的,千金都买不到。你还不赶紧自己去取,若是假手他人,一时损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第209章 被苏倾酒这一句话直接怼了回来,刘妈妈自觉脸上无光,她照着自己的脸上轻拍了一下赔笑道:“瞧我这张嘴,还请夫人莫要生气,奴婢这就去取。” 随后便笑着退后两步,缓缓向外边走去。 黛玉一直跟着她的动作,便看见那刘妈妈果然做了两个动作,两名娇俏的丫鬟,来到门前替补。 “这周围肯定有人把守,就算是暗卫跟着也很难离开。”若刚刚她还有一分怀疑,那么刚刚刘妈妈的话,便让她再无怀疑。 黛玉此时只觉得心头冰凉,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咬人,她实在未曾想甄贵妃,竟会对自己设下这等计策。 这是要毁了她。 苏倾酒摇摇头,脸上仍旧是笑着说话,她特地将头微微侧转,也好让外人看不清她的唇形。 “等一会儿林大人只屏住呼吸就好,大人忘记了我是哪里的出身。”苏倾酒口中说着,随即抛了个媚眼。 黛玉点点头,她心中清楚,只要自己不落入太子手中,一切都还能回转。 因此如今她最该做的事情,不是所谓的同进同出,而是保全自身。 然而就在两人都屏息凝神之际,忽然外面传来下饺子一般的扑通之声。 两人都是神色一变,向外看去却发现太子竟然手持宝剑而来。 此时那宝剑之上,一抹嫣红,正缓缓顺着剑身,滴溅在青石路上。 黛玉见过血,她自幼也是学过骑射,林如海为了替其开眼,特地带她去乡下,那里常有杀猪宰羊的。 鲜血,她并非是初识,可眼前滴落的却是人血,黛玉忍不住嗓子一阵阵发痒。 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中平静,又带上几分不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何意?竟然如此。” 黛玉努力不去看太子身后,那名丫鬟身下渐渐晕染地鲜血,死死地盯住太子面容。 而琉璃等丫鬟,已经飞快地退到黛玉身边,神色紧张。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的很艰难,一直在想合适的太子出现机会,但是真的到他出场,又觉得怎么都不合适。 第108章 京城郊外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庄园,足足七进院落尽显皇家气派,此处原本是皇家皇庄,周围的人祖祖辈辈都是皇家的庄户。 可谁能想到一道圣旨,竟是从皇庄变成了农庄,周围的庄户们都各自心中胆怯。谁也闹不清楚,住进正院里的那一位老妇人,到底是什么来的? 好在那位老太太是个极慈祥的人,并没有对他们这些原本的人有任何的不满,反而保持原来的状态。 也使得庄头心头稍安。 这庄头姓张,世代在这里做庄头,生有一子名唤张华。他们夫妻二人只这一个孩子,便将全部心神投在了对方身上,可惜这孩子与读书没有天分,反而是个懦弱扶不上墙的。 张庄头每每都头痛自己儿子的未来。 而张华也是不替他父亲省心,总是闹出些事端来。 今日里又是这样,如今日头已经快要偏稀,偏偏这人到现在还未曾回来。 张庄头双眉紧皱,在院子中来回踱步。 他媳妇儿也是不停地朝门外张望:“他爹,你说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妻子的问话,张庄头心情更烦躁,他从怀里掏出烟袋,替自己点上一炉,沉声的说道: “你问我,我问谁!这小子一天就没一个正形的。等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听了张庄的都这话,他媳妇儿有些不满,可畏惧自己的夫君也不敢多说,只是焦急的往外抽。 可惜又过了半天,张华竟然仍旧未曾归来。 张庄头急得直挠头,他将烟袋锅在鞋上敲了两下,又踩熄灭了剩余的火苗,直接将烟袋锅别在腰上背着手要往外走。 媳妇儿有些莫名其妙,快步地追了两步:“他爹,你要去哪儿?” “去上主家院子里,问一问,这小兔崽子经常和茗烟儿一起。”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张庄头也不敢随便地上那宅院里去。 可如今眼瞅着日渐飘西,可孩子却不知何处,少不得他亲自舍着脸去问问。 张庄头过来请安的时候,贾母正跪在小佛堂,她的眼眶微红,望着墙上挂着的白玉观音,默默垂泪。 自从来到这庄子,贾母每日都要焚香祷告,不求别的,只求子孙上进,为她荣国府得一线生机。 为此她宁愿过午不食。 连续几个月的过午不食,让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当鸳鸯进来,禀告张庄头前来,贾母竟是要鸳鸯搀扶才能起身。 “他怎的突然来了?”贾母有些好奇,这庄子虽说是赐给她的,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是这庄子的主人。 因此贾母自从到了此处,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今日听了对方前来,似乎有些焦急,贾母也是有些好奇起来。 而当听了对方的来意,贾母就笑不出来了。她心中有些恼怒,不过是个庄头之子一时出去时间长了,竟跑到自己这来要人,真真是把荣国府看扁了。 前两个月她的元春出嫁,没有了十里红妆,只是委委屈屈地被送到那家。 那是她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可惜生生就折在她母亲手里。 每每想到这些,贾母都是不甘的,此时竟然外面庄头丢了孩子,竟还要来找她询问。 第210章 贾母一阵阵的火往上涌,可是她不但不能将对方打出去,还得忍下来。 知道对方如今要找茗烟儿,当下里命人去叫去,不承想茗烟儿竟也不在庄子。 这事儿就有些奇了。 结果再一问,从跟着宝玉的丫鬟那里才知道。今儿半晌的时候,张华突然来找宝玉,与其说了两句,宝玉便跟着走了。 听到这儿,贾母只觉得头嗡地一声。 她的宝玉去哪儿了? 贾母不知道宝玉去到何处,黛玉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黛玉双目紧锁盯着太子,她不再看那上滴着血迹的宝剑,却望向对方手中搀扶着的宝玉。 一双眼眸不自觉地回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小姐,此人受伤了,还请小姐替他包扎一番。”太子眼神淡漠,他看了眼护在黛玉身前的倾酒,一对凤眸满是晦暗之色。 黛玉略一思考,轻轻推开倾酒上前一步:“表兄可能自己过来?不知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即便黛玉再计谋百出,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勾勾唇角,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宝玉往前一推。 而宝玉原本无神的双眼,在看见黛玉之后,瞬间迸发出火光。 他挣扎着向黛玉,扑去口中喊道:“林妹妹快逃,有人想要害你。” “琉璃。”黛玉没有在说什么,只是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琉璃听到命令快步地上前,将宝玉扶起,小心地退到房中。 经过她的检查,宝玉身上并没有重伤,最严重的是他小腿,和右臂这两处伤痕。 黛玉此时神经紧绷,她摸不清太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表兄会突然再次出现,对方是来给自己示警,还是另外的不祥之兆? 黛玉不自觉地抚摸着右手的碧玉镯,那是梓睿送给她的礼物。 原本烦乱的心绪,此时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看着太子,竟然直接向外走去。身旁的琉璃和倾酒都想阻拦她,可是却被黛玉推开。 “黛玉只想问太子殿下一件事情,太子殿下,是打算要谋反吗?” 黛玉看着太子,太子大概是几位皇子中,接触最少的。 且不说对方的身份最高,便是两人的年纪也相差不少。因此若说对于其他几位皇子行事作风,黛玉多少有些把握,可对于太子,她就没有半点自信了。 黛玉这个问题,似乎愉悦到了太子,他的唇角微微勾动:“应该说不愧是林大人,重点永远放在家国天下,而非己身一人。” 太子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欣赏,他一直是个极为出色的储君,即使大皇子一直死不悔改,三皇子在暗中揣摩,但他仍旧是个合格的太子。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黛玉的话,而是越过黛玉看着站在门口的倾酒。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亲密到太子曾经有一瞬间觉得,他们可以就此天长地久。 “林大人,其实孤也有一个问题,为何你敢就这样出来,难道不怕孤挟持你吗?”太子并不回答黛玉的提问,反而询问黛玉。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但黛玉却从太子的那一声孤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她双手合我行礼,口中说道:“那是因为臣相信,当今圣上和最上皇帝的眼光。” 听了这一句话,太子低下头,轻笑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有几分苍凉之意。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林大人不愧是林大人。” 黛玉沉默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太子,她的心头涌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太子的情绪不对。 “林大人,你知道吗,江湖中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而宫中何尝不是,孤身在宫廷之中,便是孤不想去争,宫中也容不得孤。 孤不过三岁,便被母后开蒙,君子六艺,孤必须比所有的人都强。”太子口中说着,看向黛玉,眼中有一丝羡慕。 他生在宫廷之中,可是宫中给了他锦衣玉食,也给了他生不如死的过往。 他的母亲一心痴恋父皇,在求而不得之后,整个心神都扭曲了。 他生而早慧不过两岁,便已经知道是非,他记得自己的母妃,故意给他穿上纱衣抱着他在寒风中,只为了他发烧之后,能够引得父皇来见。 他记得,母妃命他每日写字,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偷懒,他的肋下嫩肉永远都是紫青的。 大皇子和母妃关系亲密,他看着羡慕,回到宫中质问母亲,得到的却是整整一日的水米未进。 他越成长便越优秀,父皇也曾说过,若是他日后登基,虽无法是开城之君,却也是守城之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成为太子,就可以让母妃能够有一丝开心。因此母妃看重舅舅,他便只论伦长不看尊卑,每逢舅舅过寿,亲自贺寿。 他这一辈子活在母妃的掌控之下,他的太子妃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他心中清楚,太子妃是在他被封为太子之前选定的,身份不够贵重,权势不够强大。 可是他还是忍耐了下来,母妃给他送来一个个女人,他也留了下来,甚至母妃将舅舅的三女儿给了他,他也给了对方足够的体面。 可是他一次次的退后,一次次的忍让,只让母妃越来越贪婪。 一直到母妃开始不择手段地榨取一切。 第211章 “林大人放心,很快便会有人前来,太子意图谋反。”太子唇边带着一丝畅快,他这一生太憋屈,唯有今时今刻是他自己。 “太子殿下?”黛玉心头一凛,她知道太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黛玉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具是慌张之色:“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黛玉现在敢肯定,眼前的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想活了。 果然黛玉上前一步,太子便猛地退后一步,他皱眉说道:“还请林大人退后,林大人,日后大汉便交给大人你了。” 这话一出,站在黛玉身后的倾酒,再也忍不住她急步上前,想越过黛玉。 可是却未曾想到,这个动作一出便被太子喝止:“阿酒,不要再过来。” 倾酒脚步一顿,她看向太子的眼神,其中情绪复杂难明。 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剑身,等到宝剑之上,再无一丝血迹,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看向倾酒,眼神恢复到倾酒所熟悉的温和。 “阿酒,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太子此时眼中只有倾酒,看到对方那惊诧的表情,他此时竟像是有些顽皮的笑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黛玉恍惚间想起,好像认真地算起来,太子并不算太大。 太子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他的嗓音本就是有些清冽的:“其实我曾经想过杀了你的,可我舍不得。” 如果说上一句,让倾酒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么后面这一句话,却让他的心被猛然被攥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倾酒心头缭绕。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两滴清泪自脸颊滑落:“不要,安哥儿你不要。” 然而就在倾酒的那一声不要刚刚落地,黛玉便听到外边响起,有序的军靴踏地之声。 太子如释重负,他看向黛玉笑着说道:“你们便在此等候就行,想来是九皇爷过来了。” 看着太子那如释重负的表情,黛玉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她立刻打断太子的话:“太子殿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事情又当今圣上有最上皇帝,你不可做傻事。” 此时此刻若是黛玉还没有明白,那她就太傻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 太子没有理会黛玉,只是温柔地看了一眼倾酒,随即将宝剑横于脖颈之间。 他没有给众人丝毫的反应机会,黛玉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红豆洒落,身形软软地倒向地面。 此时身着铠甲的水豫宸,出现在门口。 黛玉见到对方双眸一亮,急声指着被倾酒抱住的太子说道:“梓睿,快来救救太子,他自刎了。” 【作者有话说】 有小可爱想给太子和倾酒一个好结果,我只能说尽量,倾酒和太子在诞生之初,他们的人生轨迹便是对照组。 倾酒被父母保护,被哥哥疼爱,她的人生一直在做减法,但是心灵是完整的。 太子虽然身在皇家,看似人生一直在做加法,可是却改变不了他不被爱的事实。 两个人的日后……挠头,我尽量会给他们好结果,但是作为记录者,我真的没法保证…… 他们两个人,都在幼年的时候受伤,因此需要一生来疗愈。 第109章 “九皇爷……求你……让孙儿去死。”太子此时已经快说不出来话,短短的几个字,就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倾酒脸色苍白,用力的捂住太子脖颈间的伤口。她的嘴唇惨白得毫无血色,仿佛此时失血的人是她。 “你不要再说话了。”倾酒紧咬牙关,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眼前之人是她的仇敌,就算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家破人亡,所有的既得利益都在对方身上。 她有恨的权利,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便是付出她的生命,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也是因此眼前之人,纵然死在她面前,也不过让她心头的恨意,得到稍许的畅快罢了。 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感觉。 太子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此时的他只剩下一丝本能,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求你……看看。”太子努力的将信伸向倾酒,感觉到对方结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随即那只手重重地落地。 倾酒仿佛是木然了一般,她的手一直紧紧的按住对方的脖颈,一滴滴的泪水,不自觉地砸落在太子的脸上唇边。 “来人,将太子收敛。”一直沉默不语的水豫宸,手中攥着太子写给倾酒的信。 黛玉这一会儿也觉得心头堵得慌,她无意识地抓住水豫宸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催墨报信,我怕你出事,便先赶过来了。”水豫宸伸手替黛玉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 他眼中满是后怕,但凡他再晚来一会儿,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黛玉点点头,她自然注意到,刚刚晴雯的肩膀上催墨并不在。 只是如今似乎那小家伙,也没有跟水豫宸一起回来。黛玉刚想问,便听水豫宸解释道:“他现在和高总管在一起,如今整个京城四门关闭,催墨要盯着,他飞得快,若是有事还可找我。” 黛玉点点头,却有一丝神游天外,大概过一会儿,晴雯又要心疼了。 第212章 水豫宸安抚好自家青梅,便转头看向一旁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倾酒。 他本对于倾酒自作主张便有些不满,如今见她这副样子,眉头更是紧锁。 “你先跟着玉儿回到阁老府,等一会儿舅舅便会带着你哥哥一起去,到时自有你们兄妹团聚的日子,这一次甄家跑不了。”水豫宸口中吩咐。 虽有些不待见对方,但是他却也心中知道,身为弱质女子的倾酒能够做到这些,已经太难得。 “既如此,我们赶紧走吧。”黛玉轻扯水豫宸的手臂,她不知道倾酒对于太子是个什么心思。 若是真的有一丝情意,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自刎,黛玉不敢想象这种冲击会有多大。 她给琉璃了一个眼神,让对方安抚倾酒。 见到琉璃将倾酒搀扶起来,黛玉这才心头放宽:“近日来参加寿宴的其他人呢?” 刚刚太子杀戮而来,黛玉未敢多问,此时少不得要问一句。 “你放心,只有几个受伤的,其他的都没事,这些人过后还要一一地审讯。”水豫宸摘下自己身上所披的斗篷,直接将其裹在黛玉的身上。 直到这一会儿,他怦怦乱跳的心这才稳定下来。 水豫宸将黛玉送出甄家,将对方抱在马上与他同骑。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我刚刚吓坏了,生平以来第二次那样害怕。”水豫宸低低地说着,将黛玉包得越发严实,捂在自己的胸前:“玉儿,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出事,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只要一想到,黛玉可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孤立无援,水豫宸几乎便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暴戾。 黛玉伸手抓住水豫宸的衣摆,比起自己受到的惊吓,她更担心倾酒。 “你说,太子为什么自杀?”黛玉不理解,就算今天的事情暴露,被责难的也只会是甄大人和甄贵妃兄妹。 太子的自杀太过突兀,突兀得黛玉,若非亲眼见到对方死去,都无法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水豫宸沉默,他自然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如今一时他实在不知,该怎么样说。 “这件事情你不要多想,太子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水豫宸轻叹一声,对于太子的命运,他没有什么好多说的,对方登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刻,便成为所有人的靶子。 没有成王败寇,只有生或者死。 生他便是九五至尊,死唯有一砖一瓦之地。 黛玉点点头,她明白竹马的意思。 水豫宸这一会儿任务繁重,能够将自己亲自地送回阁老府,已经算得上不分轻重。 “你且去吧,我这没事儿。”其实按照黛玉的想法,若是可以,她甚至想和水豫宸一起前往四门都镇,可是如今她必须要回到阁老府,那里有她的父亲母亲。 水豫宸没有再多说话,只是替对方整理一下大氅,笑着吩咐黛玉赶紧回家。 等到黛玉的背影消失在大门之后,水豫宸这才收敛笑容,满脸冰冷的下令:“按照最上皇帝的命令,各部按照命令抄家。”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直跟随在对方身后的军士,被各自的首领带领着,宛若无数条黑龙各自散开。 水豫宸则再次翻身上马,直接朝宫门而去。 而刚刚进入阁老府的黛玉,便被闻讯而来的贾敏紧紧抱入怀中。 “可吓死我了,这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出了这等大事。”贾敏手揽着自己的女儿往回走,她先是打量着对方身上穿着的大氅,认出这是水豫宸的,后便被琉璃扶着的倾酒吓到。 对方此时手上身上都是鲜血,贾敏赶忙吩咐人要去寻找太医,倾酒直接表示自己并未受伤,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黛玉这会儿脸色苍白,她看向倾酒,再次吩咐琉璃,准备出她隔壁的房间,送对方前往。 这期间贾敏一直默默无语,她心中清楚,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有些事情女儿说出来,她便听着女儿不说,她便只当不知道。 等到一切安排好,黛玉这才仿佛虚脱了一般,软倒在贾敏的怀中。 不出贾敏所料,黛玉将今日发生的,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的母亲,当听到太子自刎的时候,贾敏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 当朝太子自刎身亡,而且竟然不让水豫宸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黛玉此时也有些迷茫,她微微摇头今日的事,怎么看都没有办法合理的解释。 恰在此时,下人们准备好了饭菜,黛玉被自己母亲拉着去到饭厅用餐。 贾敏自然是吩咐人去请了倾酒,本来她也就是这样说下,毕竟遭逢此事,估计大家都没精神。 因此贾敏特别吩咐,若是姑娘不出来吃,便命人送到房间,不承想,倾酒竟是前来。 此时倾酒换下了一身艳丽的妆容,脸上未失半点脂粉,看起来苍白柔弱。 她和贾敏黛玉打过招呼之后,几人也不多话,只是低头用膳。 半晌用膳完毕,这才有丫鬟送来漱口之物。 倾酒看着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的黛玉,眼中划过歉意。 “今日之事乃是我之过,倒让林大人跟着我一起受惊了。”倾酒口中说着,站起身请罪。 这事儿和倾酒并没有太大关系,真正丧心病狂的是甄家的人,黛玉自然不会让对方替甄家背锅,当下里连忙扶起又连忙安抚。 第213章 她对于倾酒了解多些,知道眼前的倾酒也是出自名门大族,若非是甄家,对方不管嫁给任何人,都是家中主母不二之选。 “这件事情倾酒你本是受害者,又怎说是自己的错,我不喜欢这样,凭什么我们女儿家受了害,反倒是我们的错?”黛玉并不说那些客套话,反而实话实说,一字字一句句,发人深省。 贾敏在一旁,虽不知道这里边有何事情,但她一贯是顺着自己的女儿的。 当下里也连声劝导:“正是如此,姑娘何必都会想,这世间之事,今日之果,往昔之因,又何必将一切的错处,都加注在自己身上。” 听到这话,倾酒低头笑笑,她看向黛玉轻声地问道:“太子留下的那封信,不知能否给我瞧瞧?” 当时的时候她心神慌乱,因此太子的那封信被水豫宸拿走,此时倾酒冷静下来,便想知道那信中说了些什么。 黛玉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她脸上露出一丝难色:“那是太子留给你的信,按理说自然应该先于你,只是如今你知道事情有所变化,因此梓睿拿着那封信,恐怕如今已经进宫了。” 说到这儿,黛玉露出两分歉意。 倾酒本就知道,恐怕自己的信没法顺利拿回,因此听了这话也不失望,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若是可以,能与我看看就行,若是不行,我便不看也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那里写的是什么,如今想想东西被水豫宸拿走才是最好的,她不想看,她也不敢去看。 黛玉点点头,沉默下来,不知为何,她不想说任何一句,类似于劝解之类的话。眼前的倾酒仿佛已经把自己困住,她不愿意再多说,防止对方困得更深。 就在贾敏纠结为何两个人回来,一个比一个安静的时候,林总管进来禀报,却是山子野带着画舫来了。 贾敏知道,显然他们是有事要谈,便让黛玉带着倾酒去书房,自己则扔回到正院镇住家中。 黛玉点点头,带着倾酒便往书房而去,路经垂花门黛玉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 想来,现在梓睿应当已经将那封遗书送上。 就如同黛玉所想的那样,此时最上皇帝正在看信,而当今圣上,在听闻太子的死讯之后,便一直面无表情的呆坐着。 最上皇帝一目十行,看到最后,狠狠地一拍桌子,指着政和帝骂道:“你这个混账小子,好好的孩子都让你给糟蹋了。” 政和帝低着头,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看着一脸痛惜的政和帝,最上皇帝冷哼一声,对于政务,眼前的政和帝自然是无可挑剔。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失职。 最上皇帝努力的压住自己的火气,只是心中的不争仍旧翻滚。 从来像是一个透明人的太上皇,突然说道:“父皇,这件事情怨不得他。这是我的错,是我不曾做个好父亲,也是因此他不知道该怎样做个好父亲。 我才是最没用的那个,做不成好父亲,也做不成好皇帝,更让父皇你为我担忧,做不成好儿子。” 太上皇的这句话,仿佛一泼热油,瞬间点燃了最上皇帝的怒火。 最上皇帝猛然站起,手中的信直直砸到太上皇的头上。 “你看看你孙儿写的是什么,你再来说这些。我当初便要你处理掉甄家那个贱人,偏偏你以命相搏,求我只当看不见。 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我容了你,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每日里要死不活的,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一分往日的模样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对我孙儿指手画脚!?” 最上皇帝的话仿佛是一柄刀子,直直的插入太上皇的心。原本就苍白无力的脸颊,这一会儿更是雪白,面对父亲的指责,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中明白,父皇所恼怒的是他当初拼命保下甄家,太子的事和皇帝没有关系,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若是他当初便当机立断,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丧孙之痛。 “可是……可是她死前唯一的请求,就是让我放过甄家,放过她妹妹啊!” 【作者有话说】 政和帝是个好皇帝,但是他不是个好父亲,但其实人就是如此,没人会是完美无缺,政和帝如此,太子也是一样。 太子是懦弱的,自出生便在母亲的pua下,说是对照,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倾酒是被爱的,所以即使遭遇风雨,倾酒和画舫他们的心仍旧是正向的,这就是所谓的加法。 而太子不是,他的身边母亲永远在pua他,他所做的一切都需要满足自己母亲的要求,否则他就是不孝。这就是我为什么说太子可怜,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可以挣脱,唯有挣脱血缘是最难的。 甄贵妃做坏事,甄大舅在江南一手遮天,太子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但是他无法反抗,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被pua熟了。 自刎是太子唯一能想出来的,可以挣脱开束缚的可能,倾酒是他的催化剂,越和经历苦难,却内核饱满的倾酒相比较,太子就越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意义,即使他登上皇位,他也挣脱不了甄贵妃的掌控。 因此,太子选择结束自己,也结束甄家的妄想。 狭天子以令诸侯,可当“天子”死去,那辖制之人便也一同步入深渊。 第110章 如果说最上皇帝有什么是最看不上太上皇的,那就只有一个,太上皇是个恋爱脑。 第214章 他和当今虽然也爱妻子,至少还保留着一定的理智,但是太上皇不是。 太上皇对于自己所爱之人,可以说是无条件的包容,甚至在她死后对于对方的家族也是如此。 当初最上皇帝之所以让太上皇隐居幕后,根本原因除了对方在爱人死后一病不起,更重要的就是这个原因。 “我说过我能容忍甄家的底线,就是不能够动摇朝纲,但是偏偏你把甄家宠得无法无天,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最上皇帝瞪起双眼,毫不客气的盯着对方。 很显然最上皇帝这会儿已经下定决心,但凡有个变化他就直接翻脸,可不要以为年纪大了他便离不开孩子,再说他可不止有一个儿子。 太上皇还从未曾见过,自己的父皇会如此地生气,一时之间爱妻的心思也淡了两分。 整件事情,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的确他自己也承认,是他将甄家的心养大了。 只是想起早死的心上人,太上皇双唇一阵哆嗦,便想要说话。 此时水豫宸突然横插一句:“皇兄,你莫要忘了,她虽说是甄家的人,可是她也死在甄家人的手上。” 一直以来水豫宸对于自己这个,哀大于心死的兄长,保持的态度十分的诡异。 实话说,也许是水豫宸未曾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在他看来所谓在其位谋其政。 即便是失去爱人心痛,那也是自该退后,而非一味地护着残留,更何况这些人压根就不值得人去护。 只是他与太上皇,毕竟乃是兄弟,因此水豫宸也不多说。可是如今只因对方的一味包庇,竟然惹出这等事情,更让一个好好的孩子自刎身亡。 这也就不得不让水豫宸,对于太上皇多出一分不谅解。 “若非是你一味纵着甄家,非要给甄家许以高位,甚至让甄贵妃假怀孕,抱走许美人生下的孩子。” 水豫宸今日也是憋着火气,索性便将太上皇脸上的面皮直接撕下来,扔到地上踩。 当初他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都已经震惊了,这是哪来的骚操作? 为了让甄贵妃有一个孩子,竟然让另一个母亲承受丧子之痛。 即便眼前这人是他自己的亲哥哥,他都说此人实在不当人子。 这话一出,政和帝当时愣在当场,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又转头望向自己的小叔叔。 “这是真的?”政和帝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因此当太子出事之后,他最先检讨的是他自己,是他对于太子太过疏忽才让对方出事。 可是现在水豫宸却告诉他这件事情,实际上是另有缘故。 水豫宸眼神中划过一抹沉痛,他从怀中抽出一页纸递给政和帝。 “这是太子在信中所写,我刚才查了宫中的案卷,应该是真的,当初的确是许美人和甄贵妃同时怀孕,两人同日生产。许美人生下了皇女,结果夭折,而甄贵妃生下二皇子。” 水豫宸淡漠地看着太上皇:“大哥,甄贵妃生子之时,那时的暗卫可是在你的掌握之下。也是因为你行事太过荒诞,因此父皇才在那一次之后,将你手上的暗卫收回。” “太子与其说是被甄家逼死,不如说是被大哥你害死的。”水豫宸一脸淡漠,此时他实在不愿意再和自己的这位兄长站在一处,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袍,直接行礼说道:“父皇,今日里玉儿受了惊吓,我要去瞧瞧她,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这番话,水豫宸直接转身离去,竟是压根就没有再看太上皇一眼。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大殿,此时已经是四月下旬花开遍野,可不知为何,他仍感觉心头寒凉。 就在水豫宸踏出殿外的那一步,他听到一声惨呼:“父皇,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甄家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水豫宸脚步不停,瞥了一眼缩在边上的高总管,一道淡然的嗓音飘进他的耳朵:“我父皇年纪大了,若是太上皇闹起来直接赶出去,有事我来担当。” 高总管此时听到这话,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一抖手上的浮尘,躬声道:“是。” 水豫宸直接从甘泉殿中出来,骑上马匹便朝着阁老府去。今日出了这等事情,他却无法陪伴在心爱之人身旁,水豫宸心头只有愧疚。 然,大汉江山不得有失若是失了,不是一人之祸,而是身后万人承担。 此时好不容易抽出神来,他归心似箭,只想一步,到心上人身边。 待到了阁老府,水豫宸少见地有些急躁,快步地来到黛玉的院子。 结果还没等进到院门,便被催墨一翅膀扇在脸上。 “登徒子,登徒子,还没成亲呢,哪能去姑娘的院子。” 催墨瞪着眼睛,小小的黄豆眼里满是震惊,显然是被水豫宸这奔放的行为吓到。 也正是这一下子,才让水豫宸冷静下来,他一时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刚刚是他莽撞了。 水豫宸的脸腾的红成一片。 正一时进退不得之时,忽然见到一抹浅绿色的身影:“你这人,今日越发的没有成算了,且去书房等我。” 黛玉微微一笑,递给水豫宸一个眼神,随即又向催墨招了招手,让对方落在自己手上,转身回了院子。 那一抹笑恍若迎春花绽放,水豫宸不自觉地跟着她的笑,也笑起来仿佛是个傻子。 第215章 催墨此时站在黛玉的手上,回头望正巧看见,嘴里毫不客气的嫌弃道:“真是丑死了,傻笑什么呢!他今儿绝对没有吃药丸。” 一旁的晴雯听了扑哧笑得不行,手里拿着的甘露差点洒出来。 催墨一切直接惊了,立刻从黛玉的手上跳了起来:“哎呀,你小心点,那可是我的甘露。” 他这副小气的样子,却是直接惹恼了晴雯,只见对方冷哼了一声。 直接将甘露塞进琉璃的手中,上前给黛玉打帘子:“姑娘快进。” 随后便不瞧催墨一眼,跟着黛玉进屋。 琉璃在一旁看戏看得热闹,用手掩唇轻声地笑着。 而催墨一直到良久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晴雯没理他。 晴雯没跟他吵架。 晴雯压根一眼都没看他。 催墨很方。 而屋子中换衣服的黛玉,听到晴雯说要跟着自己,便知她要逗催墨玩儿,当下里也是无奈摇头却随了对方。 实话说,她也挺想看戏的。 黛玉换好衣服,吩咐琉璃在家自己带着晴雯走,她瞧见催墨眼勾勾的看着她们出门。不知为何,竟从那张小小的脸上看出来了,不可置信。 一路之上晴雯虽说有些担忧,却也压制住自己的心思,只跟着黛玉淡定前行。 到了书房,她给二人上过茶之后,便如同往日里琉璃一般守在门口。 此时水豫宸已等候些许时间,见到心上人,立刻站起一步,来到对方的面前上下打量。 “我一直担心你,今日可是吓坏了吧?”水豫宸上下打量,所以他知道黛玉,不曾有任何的伤口,但到底还是放不下心。 黛玉笑吟吟地点头:“我没事,之前倒是有一些吓的,可是现在早已经没有关系了,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今天的事情,黛玉知道得一知半解,可偏偏就知道了这一些,便让她心头忐忑不已。 须知一国储君谋逆,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水豫宸摇摇头,他却不愿意黛玉误会太子。 因此便从今日里,梅翰林敲闻登鼓,举报太子与甄家意图谋逆。 而后他们经过调查才发现,真正谋逆的人是甄家,而非是太子。太子一直被甄贵妃所左右,只是甄家放在明面上的棋子。 黛玉点点头,太子并非谋逆便好,可是这又带来一个疑问:“那太子为何要自刎?而且他是怎么知道甄家的阴谋的?” 这两件事是黛玉心头一直缭绕的阴云,此时晓不得要把这话问出来,而且她一直有些好奇,为何宝玉会出现在当场。 水豫宸垂眸思索,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你知道也好,省得出问题。”水豫宸叹息一声,对于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哥哥,他现在是一点儿都不相信了。 这一件事情,其实是挺有戏剧性的。当初太子和倾酒相遇,正是这宝玉签的缘分。 宝玉生性便喜欢这些胭脂花粉,他随贾母去到乡下之后,只觉得冷清,可唯有一点,乡下之内多有花卉,他竟是又把这些胭脂花粉重新上手。 这胭脂花粉做得多了,放在屋中就有些不合适。这宝玉也是个不自持身份的,竟是改头换面,和茗烟儿一起去卖花粉。 按照他的说法,若是他的这些胭脂水粉,能让一位姑娘展露笑颜,便是得偿所愿。 一来二去竟是无意间,与微服私访的太子相遇,又引着太子遇到了开胭脂铺子的倾酒。 说着似乎时间很长,实际上却也不过就是这两三个月的时候。 “可谁能想到,有些人一见便是万年。”水豫宸摇摇头,从这一点出发,他还是有些觉得太子可怜。 “太子并非是甄贵妃的亲子,当初太上皇为了甄贵妃有儿子,使了偷龙转凤调包计,将同时生产的许美人所生下的孩子,调包给假怀孕的甄贵妃。 你说荒唐不荒唐。” 水豫宸提起这个,又是一阵连连的冷笑。 黛玉听到这一些密室,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她正想说话,却听到晴雯的惊叫: “倾酒姑娘,你没事吧?快来人,倾酒姑娘昏倒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几位小可爱猜到了? 是的,太上皇才是一切混乱的缔造者,他就是究极恋爱脑。 太子的悲剧是他一手造成的,跟作者没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打作者。 太子是绝望的,他认为的母亲不是他的母亲,他却要背负这个母亲的债,他的爷爷竟然是造成他悲剧的罪魁祸首,而他爱的人,因为他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永远不可能爱上他。 实话说,太子就是完全的心态崩了…… 第111章 正在书房中说话的水豫宸,黛玉被这一声惊叫吓了一跳,两人连忙向门外走来。 看到昏倒的倾酒,她便一皱眉。 “快把倾酒送到房里。”黛玉口中吩咐,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庞,还有眼底的青黑,便知道恐怕对方日夜都是在煎熬。 晴雯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带着两个小丫鬟,先把倾酒送到房间。 “你别担心了,叫王太医来瞧瞧。”水豫宸轻声的安抚,对于倾酒他无法多言,只能说对方有些可怜。 第216章 然这世间是非艰难所说,在他看来,倾酒如此未免有点糟践了她父母的心意。 可为人子者,又怎能让自己的父母含冤,而自己无动于衷呢? 归根究底,只能说世事难了,他非圣人,也只能护住他身边左右。 王太医来得很快,作为经常出入内闱的他,一搭上倾酒的手腕便是一阵蹙眉。 纵然是沙幔,也没有办法完全地隔绝视线,对方不管是面容还是脉象,都十分的虚弱。 “林大人,您又在为难我了。”王太医无奈地叹息。 这位林大人好是好,而且不只是人好,更是极为大方,可是偏偏就一个不好,总喜欢给他考验。 黛玉听了这话也是脸上一红,她心知肚明,自己不知道给对方添了多少的麻烦。 “老太医,辛苦了。”黛玉上前深施一礼,言辞之中满是恳切。 一旁的水豫宸眼见的心上人如此,直接瞪着王太医,他可不是黛玉,对王太医了解的甚深,这也人完全就是只老而成精的狐狸。 果然黛玉话音一落,王太医立刻顺杆儿爬。 “林大人不用多说这些,咱们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知道这北羌,可是多有人参鹿茸之物,若是能够帮助寻找,我也可以多救两条人命。” 王太一口中说着,连忙走到桌前,挥毫泼墨写下药方。 听到王太医药人参鹿茸等物,黛玉便知,这事儿还得落在迎春的身上。 当下里她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点头记下此事。 这些日子迎春在墨夜做了几件大事,寻找这些东西,对她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王太医听了这话,笑得胡子翘起,不过他还是稳住心神将药方交给水豫宸,随即看向躺在床上尚未醒来的倾酒说道: “这位姑娘心神劳损,还是要多加注意,毕竟她的月份尚浅,过多的情绪激动,可能会影响胎儿。” 说完此言,王太医也不等黛玉回信儿,便匆匆离去,好像身后有人正在追杀一样。 水豫宸听了这话也是一怔,随即低头看手上的药方,果然这药方必知寻常不仅温和,且一些寒热之物都没有,具是温良之药。 黛玉眼神复杂地看着,还在沉睡的倾酒,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老狐狸。”水豫宸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有点难办了,别看太子之前侧妃、良娣都有,可是没有一人生下子嗣。 也就是说,如今倾酒肚子里的正是太子的独苗。 若是平时,这是件喜事,可如今,恐怕是祸非福。 黛玉垂下眼眸,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这件事情还是告知倾酒为好,若她想要留下孩子便留下,要是不想咱们再找个人……” 若是如此做,定然会留下后患,要知道如今,最上皇帝已经说出太子是个好孩子的话。 几乎便等于将这一次的事情定性,如此一来,即便是甄家倒台,对于太子的遗孤并没有任何影响。 更不要去说太子本身就不是甄家的血脉,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太上皇,自己一意孤行。 如今对方被最上皇帝软禁在甘泉殿中,不许他再胡作非为,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若是要劝对方留下孩子,对倾酒未免太过了苛刻。从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满是谎言,又怎能因这个孩子让倾酒在作牺牲。 “这个孩子,我会劝倾酒打掉他,你会不会怪我?”黛玉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按照正常她自然不该如此狠心,可是倾酒的情况特殊。太子的事情,定然会成为她心头的一道疤。 与其他日后痛苦,倒不如现在早做决断。水豫宸定定的,看着黛玉,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青梅,是有一股子杀伐决断的。 他伸手抚摸黛玉的后脑,这个动作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 “这件事情让倾酒自己做主,无论你我都不该是做主的那个人 ,他自己的人生由他自己来主张。”水豫宸低头含笑的看着自己未来的新娘,他的眼神中带着炙热,更多的却是足以让人溺毙的温柔。 宽以待人并不是包子,杀伐决断也不是冷酷无情,他们只是情感丰富,不愿意他人再次感受痛苦而已。 水豫宸和黛玉在倾酒这儿守了半晌,可惜对方一直都没有醒来,水豫宸这边还要去处理其他的事情,如今狱神庙那边已经被关满了人。 这会儿能够抽出点时间已经是大不容易,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和黛玉告别,待明日再来。 黛玉送走水豫宸,自己便坐在一旁等待倾酒醒来,可是这一等便是盏灯十分。贾敏也曾来探视过一次,倾酒仍旧未曾醒过来。 贾敏对于倾酒的事情知道不多,但只看黛玉对其这般的慎重便知,其中有所隐晦。 如今女儿大了,虽仍旧住在府中,但贾敏在很多地方开始给女儿放权。如今出了倾酒这事儿,她也不多问,只是命令小厨房按照孕妇的禁忌,准备膳食。 安排好一切,她这才回到正院陪林如海坐下。 “夫人今日辛苦了,来喝碗汤。”林如海见贾敏面有疲惫之色,知道她今日忙了一天,赶忙替妻子盛上一碗汤。 “我哪里辛苦,近日还是老爷辛苦。” 贾敏心中甜蜜,听了林如海这话,身上的疲惫散了大半:“谁能想到,今日里竟又是重现了当年,你说这些人怎么想的?” 第217章 纵然是出身荣国府,但贾敏还是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大家明知道成功的概率极低,还要去拼命一搏呢? 自己的妻子明明是个极典雅内秀的,可偏偏有的时候却又单纯地可爱,听了贾敏的话,林如海一时失笑。 “这人心的欲望,哪里能是被吓回去的?就比如甄家,一门一太妃,一皇贵妃,还有一位太子,江南都差点被他们弄成了小朝廷。 咱们当时在江南每走一步,那是有多难,可谁又能想到,就这样还不满足,竟然还想拖着太子下水。” 林如海无奈地摇头,他原本是江南的巡盐御史,对于江南官场极为熟悉。 就算是有皇上的威名镇着,他自身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是在江南那也是举步维艰。 由此便可以知道甄家那是多么的嚣张,可就算是如此嚣张的家族,一旦触及红线,也是毫不留情直接擒拿。 想起在江南的事情,贾敏心有戚戚地点头,她给林如海夹了一筷子虾仁,放到碟中说道:“可不是吗,说起来若非是这一次,甄贵妃晋升皇贵妃,恐怕远在江南做总裁的甄大人也未必会直接进京……” 话说到这儿,贾敏猛地收住话头,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的夫君。 林如海夫妇相当恩爱,因此贾敏经常出入对方的书房。她猛然想起,晋升皇贵妃的这一件事情,好像就是自己的夫君最开始牵头的。 脑海中一连串的片段划过,贾敏此时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她突然有了某种猜想,但这个猜想未免有些可怕。 “夫人不必担忧。”林如海淡淡地笑着,握住自己妻子因为吃惊,而有些冰凉的手指。 “这件事情,为夫办事你还不知道吗,这些都是陛下和最上皇帝的意思。”林如海轻声的安抚妻子,他对于最上皇帝的谋略,此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一直说咱们家那丫头,和九皇爷已经算是够聪明了,可是现在才能明白,真正高瞻远瞩的是最上皇帝。”林如海心中叹息,这一步步的布局,就算是当事人,恐怕都难以察觉。 甚至恐怕对方此时只会怀疑,是自己办事不利,哪里想到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贾敏听了林如海这些话,只觉得身上不寒而栗,他轻咬下唇,带着几分担忧地问道:“我不管其他,只想问上一句,这件事情夫君可安全,我们的女儿可安全。” 对于贾敏来说,最重要的莫过是自己的夫君和女儿,因此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一两人身上。 夫君背着自己悄悄地做了这等大事,她此时除了骄傲,更多的是担心会牵连到女儿。 林如海呵呵地笑着,手上的酒差点撒到地上。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成就感大概就是,夫妻相濡以沫二十载,对方仍旧被他宠得天真如故吧。 “你放心,真的放心!不会有事情的。”林如海笑眯眯地安抚,他握住妻子的手,笑着说道:“咱们的女儿好福气,如你一般有一个全心全意的夫君。” 这话哪里听不出,林如海却是自卖自夸,贾敏噗嗤声笑出来,烛火光下笑颜如花。 第112章 太子离世的事情,最后被安在了甄家的头上,因此保护太子不力的甄家,被两位皇帝同时将罪。 而与此同时太上皇因为思念孙儿过重,一病不起。而太妃甄氏,因日夜悬心太上皇,竟是在太上皇病体沉重之时也病倒了。 不过短短数日真好似凤体残缺,身重痼疾,每日累至昏昏沉沉再无反应。 如今不过几日的光景,竟似乎药石无救。 这一下子,惹得最上皇帝大怒,一时之间竟成风声鹤唳,而随之御史言官纷纷出动,每每指摘官员弊处。 开始不过是小吏小官,后来祸及六部九卿,现如今更是牵扯到内阁的两位阁老,好似晚节不保。 这一次手握证据的昭狱,再对这些官员没了往日的温和。 每日里不知有多少大臣,证据确凿斥夺乌纱帽,更有人为了自保而爆出同僚,简直是拔起萝卜带起泥。 一时之间狱神庙中,已经关押不下,人满为患。 此时此刻,才有人想起官商衙门的好处,毕竟那里上有九皇爷护着,下有祥瑞未来九皇妃统领。 纵然是,此间为官在女子手下过活,可也总比十年寒窗,最后身陷囹圄得强。 也是正因为这样不少心是灵活的,便不自觉地动了心思。更有那不喜官场套路,只想找个稳妥地方的,这一来二去,官商衙门竟变得有些炙手可热。 原本还悬空着不少位置的官商衙门,不知不觉竟是添了不少人,黛玉每日也多了一个审核的活儿。 今儿同样也是如此,一早上黛玉过来,先翻看这一些新来的履历。 琉璃如同往常一般准备好净水茶点,便悄无声息地站在黛玉身旁伺候。 黛玉今天的收获不如往常,这次的履历中并没有十分出彩的,须知这做官是一门学问,可她官商衙门需要的是实干的官员。 更别说观赏衙门,大多与女子交道,这人品是第一位的,不能够看不起女子,不然就太讽刺了。 因此今日翻了三四本,也未看见中意的,她合上履历。轻捶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 不想一抬头,面前多了一个人,差点吓到她。 第218章 “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声息的?若是吓坏了我,看你怎么办。”黛玉笑嗔一句,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看着心上人一嗔一喜的表情,水豫宸此时只觉得心头一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尖颤了一颤。 他笑着讨饶,随即将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盅汤品,小心翼翼地送到黛玉面前说道:“一起尝尝。” 黛玉有些好奇地,看着这种汤品掀开盖子,却发现里边似是炖的银耳之类的,一时也是有些茫然。 “这里边是什么?看着倒像是银耳,可又瞧着像是花瓣?你又拿来稀奇古怪的,我可不敢吃。”黛玉一脸好奇地询问,自家的竹马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会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给她。 不过他办事最是稳妥,入口的东西不经过三五遍的确认,是决计不肯给她入口的。 今儿既然这东西送了,总该是有点效果,黛玉心中越发的好奇,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水豫宸递给黛玉一枚汤匙,眼神期待地看着她:“不管怎么样,你先尝尝。” 看着手中的汤匙,黛玉无奈轻笑,低头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确实发现,这东西似乎与平时所吃的银耳有些不同。 等到咀嚼两下更是区别银耳,花瓣似是自己融化了一般,变成甘甜的浆液,顺着喉咙而下。原本她这几日有些燥热的心口,就像是被浇了些许甘霖凉丝丝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黛玉又盛了一勺放入口中,这一次感觉更胜,她的眉眼也不自觉地露出喜意:“你快说这是什么东西,还有你这是几天几夜没睡了吗?眼睛都伛偻了,可怎么回事!” 黛玉此时看见水豫宸的眼眶,一瞬间没了想吃的念头,只见水豫宸眼底两团青黑,看起来颇有些憔悴。 “糟糕,看来是刚才一不注意,怕不是擦在脸上的粉弄掉了。”水豫宸听了黛玉的话,下意识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下子那上面的青黑更是明显。 黛玉一下子脸黑了,她默默的盯着水豫宸,那怒气的火苗嗖嗖上涨。 眼见着青梅生气,水豫宸再也不敢左言而右他,只得老实交代:“你快点吃,这东西是最近新上供的千年雪莲,我听说此物最是滋补身体,而且于女子有定容之效。 不过就是这个麻烦一点,需要连熬二十四个时辰,且不能换人,不能添水,不能粘锅。我担心那些人手下粗笨就自己来了,你且别管我,赶紧吃。” 水豫宸笑眯眯地说道,他此时虽露出几分疲态,但仍旧只催着黛玉赶紧用雪莲。 “好,我吃。”黛玉低下头盛起一勺汤水放入口中。 好半晌,她仍旧低着头,就在水豫宸有些不解,怎么回事的时候,只见得汤面砸落两滴水花。 纵然是因为两天两夜未曾睡眠,水豫宸有些反应迟钝,他还是发现黛玉此时在哭,当下顾不得其他,水豫宸颇为慌张地安抚道:“别哭,我没事,身体健康着呢,只不过才这点时间没睡而已。” 此时此刻,水豫宸再也不敢说自己多长时间没睡,他只担心青梅会因他而哭起伤身。 好在黛玉也知道自己若是一味地哭泣,反是让对方一片心意无处安放。 她接过水豫宸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去再拿个勺子来,你也一起吃些,哪里就得我一个人滋补。” 眼见着自家青没恢复正常,水豫宸这才放下心当下里笑盈盈的,又拿出一只勺子。 两人将这一份千年雪莲分而食之,水豫宸又扶着黛玉,到后花园溜上一圈,免得积食胃疼。等回到房间黛玉这才复又想起,这千年雪莲的来历。 水豫宸眨眨眼睛,刚想说话,便听见,琉璃的请安声,却是高总管过来了。 黛玉有些迷茫地看向对方,须知高总管乃是最上皇帝的贴心之人,极少会离开对方。 水豫宸摇摇头,但明显露出几分心虚。 “你不会?”黛玉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她最后带着一丝希望地看向高总管,希望对方不是来追讨“赃物”的。 好在高总管过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他此次过来是给黛玉送单子的。 “林大人且瞧瞧这个,这是户部新送上来的,咱们家老圣人的意思是,您喜欢哪个就留下,这边细细地修缮给您当别院用。 老圣人说了,咱们大汉朝的公主,出嫁都有一座公主府,您虽不挂上公主的名号,但公主府是不能缺的。”高总管笑眯眯地说道,他手上正捧着两座七进大宅的堪舆图。 七进的宅子,这可是标准的亲王配置。黛玉一听,当时也吓了一跳,心中虽概念最上皇帝的看重,可是她却不敢收。 毕竟这太贵重了,须知寻常的公主出嫁都没有这样的宅子。 “这太贵重了,高总管还请您替我禀告老圣人,老圣人爱惜之心本不该辞。然黛玉何德何能,竟得这一般垂怜,黛玉受之有愧。” 且不说水豫宸本就有七进的王府,她在宫中可还有单独的宫殿,就是她家自己也有几套在京城的宅院。 这圣恩虽说浓厚,可是却也不敢太过,反而给最上皇帝惹祸。 水豫宸这会儿却毫不在意,让黛玉仔细地查看对比喜欢哪个。 “玉儿你要知道,父皇最疼爱的可不是他的儿子们,而是你。因此这才说出公主府的话,你就随他的意去吧。”水豫宸毫不客气地指出根源,他早就心里清楚,在自己父亲的眼里,恐怕黛玉要比他高上不知多少。 第219章 毕竟水豫宸的亲爹有机会就会打击他,能够得到黛玉的垂青,是他三生有幸。 就他这个鬼脾气,但凡黛玉跟他不是青梅竹马,绝对看不上他。 是不是三生有幸,他暂时现在没有标准答案,但是水豫宸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他的脾气可不算好。 别看在黛玉面前是绵羊,在外人面前可是另一副模样,当初大皇子妃那般嚣张,他照样是想当场斩杀,也是真的动了杀机。 “林大人,还是收下吧。咱们说句僭越的话,老皇爷并未曾将您当做儿媳,而是当做女儿在疼。您要是还在纠结着上下尊卑,岂不是辜负了老圣人的一片心。”高总管笑眯眯地劝解,他是真的很喜欢黛玉和小殿下,在他眼中黛玉不但天资聪慧,姿容清丽无双,更主要的是有一颗不受沾染的心。 须知在皇宫之中,一颗纯净的心比十万黄金都要珍贵。高总管见多了,宫中的尔虞我诈。甚至只要他一打眼,便可知道对方有几分根骨。 像黛玉这样的,他几十年也只见了这一个。就连小殿下也只是善恶有度,却不如黛玉。 高总管话说至此,若是黛玉再不同意,便有些违背圣恩。因此黛玉当下恭恭敬敬的,先给高总管行礼谢恩,这才让水豫宸参谋与她商量。 这两座宅院都是极好的位置,这一次若非是因为太子之事受到牵连,是绝对没有办法空出来的。 “老圣人的意思是,让林大人自己选,里边的山石花卉建筑全部推倒重来,按照林大人的喜好来建设。”高总管指着其中的一处房屋说道:“这是原本的南安郡王府,您也知道因太子的事情,南安郡王被牵扯,其中如今家产抄没,这宅子自然也就空下来了。” 说到此处,高总管抬眼看向黛玉,见黛玉并没有因为此处宅院是前南安郡王府而心生不满,这才又继续介绍: “本来老皇爷觉得这宅子兆头不好,可是偏偏这地方够大,而且离着小殿下的府邸也近,因此老圣人的意思是,若是您喜欢这儿,便直接让他们推倒重建。” 黛玉点点头看向水豫宸,这两处宅子自然是极好的,但就因为这样,她一时有些选不出来。 “高总管,你说若是选了南安郡王府这处,我直接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这样正好可以连成一片。” 水豫宸手指着南安郡王府的图纸说来也巧,这南安郡王府背后只隔了一个三进的宅子,便是水豫宸的王府。 若是直接买下来,便可以将其打成过道回廊,直接将两座府邸连接起来。 高总管仔细端详,又回想起来笑着点头:“还真可以,如果是这样,小殿下倒是要劝林大人选这样的了。” 水豫宸笑着点头,转头看向正望着堪舆图出神的黛玉。 “一切按照玉儿的想法。” 黛玉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一眼水豫宸含唇而笑,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说】 苦了好几天,今天放一点甜,最近东北变天,结果作者的爪子又犯了腱鞘炎,打字的速度一下子慢了好多。 和小可爱们说抱歉,还请继续支持哦。 第113章 黛玉得到一套公主府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引人注目。 按照催墨的说法是:“实在是最近京城太热闹了,所以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当然,黛玉也知道,这不过就是美化过的借口。实际上是因为京城风云变化,那些大臣们早已经风声鹤唳,这个时候谁又敢当那出头的鸟。 毕竟之前太子的先例还在眼前,那一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转眼间,太子身死,甄家倒台。 纵然是如今,看着似乎太子的事是意外,可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太上皇一向身体安康,太妃也是极为的康健,哪里就轻易的生病? 而且就算是真的生病了,且不见皇后和后宫妃嫔没有一人前往侍疾,这明显就不正常。 此时在京城之中私下里开始,暗自流传太子殒命的缘故。 有些个胆大的,别人说那是甄家进贡采女,结果太子这才出事,一时之间传话竟然有鼻子有眼,只是听了那女子的形容,和倾酒有着七八分相似。 琉璃说起这个也是无奈地摇头,她替黛玉磨墨,也不知怎地话题便落到这儿来。 黛玉本来在翻看文书听了这话,抬头看向对方:“如今倾酒可还好些?他们兄妹离散多年,如今,终究得以团聚,偏又出了这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就在倾酒来到林府的第三天,便被画舫接走,黛玉并没有挽留,只是让王太医仔细的替对方调养。 提起这件事情,琉璃也是面露复杂:“想来应该没有事,毕竟他们是嫡亲的兄妹。” 琉璃自然清楚,黛玉提起对方担忧是何事,只是当初这件事情虽未瞒着她,却也不是她能将事情挑在桌面的。 毕竟那个孩子太敏感,如今太子出事,大皇子立刻抖起威风来,还有些老臣抓着三皇子是养在皇后名下的,一直想要说动皇帝。 也好在如今他们总还有分寸,也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当今圣上,还是最上皇帝都跟火药桶一样,万万沾染不得。 “这次倾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听说九皇爷有意,让她来到官商衙门入职这边陪着苏大人。”琉璃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又将黛玉的注意力引到官商衙门这边。 第220章 黛玉点点头,这事儿是在倾酒回家之前便决定。一来如今她的身份继续留在暗卫,已然不合适。 这二来,以倾酒的性格和能力更适合这些明面上的,反倒是类似于密探暗杀之类的,并不适合对方。 “只是想来如今,她恐怕要暂时先休养几个月再说。”黛玉想起倾酒也是一时滋味难言。 对于倾酒这个人,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个有些古怪性格的。 不过她却未曾想到,对方最后竟然选择留下太子的那丝血脉。 这让她有些不理解,可是重新想想,又觉得这事儿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当初太子给倾酒的那封信,最后又回到了她的手上,水豫宸江信给最上皇帝看过之后,便又将信取了回来。也是那一回,她第一次看到倾酒哭得那一般狼狈。 在黛玉眼中,倾酒一直是有些风情在身的,那股风情并非是放浪形骸,而是一种带毒的蛊惑。 就好似那云边的月,她越是皎洁越是轻盈,越有人想将其拉入凡间。 不为别的,只为一睹,那月落入凡间之后,所沾染上的凡尘妖娆。 可是这一切印象都在那一日被打破了,当时她将信件递给倾酒,本想先行离去,却未曾想倾酒挽留了她。 其实她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可无奈之下,黛玉只能坐在床边,哪怕是自觉尴尬至极,却也无法忽视对方的请求,直接离开。 开始的时候倾酒还很冷静,可是后来她的眼泪便再也不听指挥,那封信若非对方小心护着,恐怕早就被斑斑泪痕打得面目全非。 也是在那封信之后,终于冷静下来的倾酒直接告诉自己:“大小姐,求求你帮我与九皇爷说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保证让这个孩子只留在民间,他不会跳出来碍事的。” 黛玉读懂了倾酒的心思,她心头放下巨石的同时,又觉得莫名的悲哀。 倾酒早就没有活着的信念,她之前是为了自己的哥哥,为了替家里报仇,而当甄家跌倒,她也就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如今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她活着的信念。 “好,我答应你。”几乎是有些冲动,黛玉当面应允,但她却并不后悔。 哪怕日后可能会因这个孩子闹出轩然大波,她也并不在乎。 黛玉只觉得倾酒心头的满天阴云,不知不觉散去许多。 云开霁散,那离晴天还远吗? “小姐?” 黛玉回过神,低头浅浅一笑。 她提笔蘸满墨汁,在书案之上挥毫泼墨。很快一首七言绝句,映于纸上。 算不上好句,不过寥墨心思而已。 看着自己那几笔诗词,黛玉无奈地浅笑:“总觉得有些退步了,这作诗果然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怎么会,我家玉儿写的诗最好了,且与我瞧瞧。” 黛玉正在叹息自己如今俗事更多,提笔丢便了两份写诗的空灵,此时正不满着,却不想被水豫宸近了身,低头将这绝句看得清清楚楚。 她脸上一红,立刻将诗稿折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脸上露出一分嗔怒:“靠那么近干嘛。” 这一会儿黛玉只觉得自己耳廓发烫,心跳得快要连成一条线。 “刚叫了你好几声,是你没应。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水豫宸压根没将黛玉的反应看在眼中,只是笑吟吟的说话。 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比之往日对黛玉更是多了十分耐心。 黛玉抬头看着水豫宸,眼中有些不解,她确实不知晓为何对方今儿如此这样。 水豫宸一笑,侧坐在椅子上,微微俯身凑近黛玉的耳朵说道:“已经确定了,甄太妃明日薨世,甄皇贵妃因为悲痛至极,竟突然中风,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可惜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但是当今圣上顾念夫妻情深,其仍在宫中奉养,更是命了,太医院院判,每隔五日就要给对方诊脉。 黛玉用帕子捂住嘴,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确认:“真的?” 水豫宸点点头,甄家一倒去了他大半的心病。 “这次太上皇的作为,让父皇极为恼怒,因此就算是后面太上皇认错,父皇也没打算放过他。 甚至不惜将太上皇禁锢在宫里,甄太妃薨逝都没有告诉对方。” 水豫宸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一分讥讽,对于自己的这个哥哥,他是没有什么太多想法的。 他们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维持表面上的关系,当然这倒不是说他很讨厌对方,只不过相比之下没那么喜欢。 尤其是对方纵容甄家,竟然让他们胡闹至此,不但让年事已高的最上皇帝担忧,更是差一点害了他的“半条命”。 就冲这一点,小心眼儿的水豫宸,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水豫宸轻轻地勾起唇角,于其当中露出一分快意:“玉儿,我跟你说,当时动手的是我。” 虽然说亲手勒死自己的嫂子,这事儿有点不地道。但是水豫宸并不在意,只要一想到甄家,他就恨不得生痰其肉。 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当日里没有迅速到达,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大概是他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景象,所以他要让那些犯错的人,一个个地好好尝尝惩罚的滋味。 黛玉听了这话心头一跳,知道恐怕这事儿是水豫宸做的,她倒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去指责水豫宸,她这一会儿只觉得心头温暖。 第221章 对方的身份尊贵,只要对方想有的是人会替他动手,可他仍旧选择亲自动手,这是在为她出气。 “我既不说谢谢,也不会说你太过残忍,你可会怪我?”黛玉抬头看向水豫宸,浅笑盈盈,腮边一点酒窝,若隐若现。 此时已经渐渐入夏,天气开始逐渐变得炎热。 水豫宸只觉得自己此时喉咙干痒,他盯着黛玉水润的双唇,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一直以来黛玉都知道水豫宸眼睛好看,可却未曾想到那一双顾盼多姿的桃花眼,此时会如此的灼热。 她像是被叼住后颈的小动物,有些不安的想左右移动一下,看着水豫宸的眼神也变得楚楚可怜。 无法动弹,无法离开,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张脸,渐渐地放大。 就在两人的呼吸几乎已然交错之时,水豫宸猛然停住,猛地向后一仰,直起身,捂住脸,不敢再看黛玉。 黛玉一直也是未曾反应过神了,双目带着两分楚楚可怜的茫然。 她呆呆的看着水豫宸因为平息激动,幅度略大的肩膀,顺着那肩膀向上,便是充血的耳垂。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那让人有些窘迫的热意,又袭了上来,黛玉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脸,头扭向一侧。 整个书房,变得落针可闻,此时屋子里最响的竟然是他们的呼吸。 好半晌,水豫宸才平稳心绪,用拳头捂住嘴唇轻咳说道: “玉儿,那人如今就在舅舅的对门买了套房子住。” 听了这句话,黛玉一呆,因为害羞而停止运转的大脑瞬间清明起来。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帮忙的?你应该最清楚这里的缘故。” 黛玉说到这儿,已经有些恼怒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不理解。 “你先别急,听我解释好不好。”水豫宸眼见着自家青梅恼怒,显然他也知道自是做得鲁莽,可到底不忍心三字占了上风。 “你知道的,她并非毫无感觉。” 【作者有话说】 被黛玉抢笔…… 第114章 有些话说到这儿,就不能再聊下去了,黛玉这会儿已经杏眼圆瞪,就差把水豫宸直接打出门去。 眼瞧着自家青梅怒火中烧,水豫宸不敢再多言。 对于这件事情的缘由,他也心知肚明,实在是不好操作。可出了这等事情,他若不告诉青梅,到时惨的可是他。 水豫宸做小伏低半天,这才惹得青梅怒为喜。 只见黛玉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素来知你是个好心。加之皇家本就亲情淡薄,极少能有个看得上眼的,再加上你因我而爱屋及乌。但你可知有些事情,除了当事人,别人都无权多言。” 黛玉看着水豫宸眼神之中满是劝导,她不怕别的,只怕水豫宸一时兴致上来乱点鸳鸯谱。那人已经够惨的若是再如此,岂不是断了人的活路。 “苏家兄妹不容易,画舫喝下的那药,连金香玉都无法解,若是他妹子再有个意外,苏家哪里还有什么日后可言。” 黛玉和水豫宸所站的立场不同,因此对她来说,相比其他,她更希望倾酒能够安安稳稳的。 这便是皇家和臣子家的区别。 听了黛玉这话,水豫宸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只是他还是有些委屈,这事儿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真不是我自己自作主张,这事儿还是当今的问题,是他觉得有所亏欠,这才想补偿对方,谁知那人只提了这个要求。 一时之间,咱们那位陛下,热血上头竟是连夜安排了。等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人已经进去了,我总不能上门去把他打出去。” 水豫宸这儿也是一腔的苦水,按理说自己舅舅周围的宅子,他心中都是有数的,暗卫不是吃素的。 可是谁能想到,当今圣上竟然打了时间差,等他回过神儿来,这边人已经进去了。 黛玉这会儿听了全部,也是气笑了,只道无奈地揉揉眉心。 让此事说起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如今倾酒在家中养胎,也不会外出,他们纵然离这极近,想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 再者说就算是二人见面了,只看倾酒想要留下孩子,也就能知道,恐怕对方的心也不是那么坚定的。 想到这儿,黛玉索性放到一旁,毕竟这件事情有关于姻缘还是少掺和为妙。 见黛玉真的将此事放在一旁,水豫宸的心这才放下。两人凑到一起研究下一步。 黛玉倒是有些烦忧,她本来是想要今年年初之时便让自己的大舅母下江南的。可偏偏出了太子这事儿,等好不容易风声渐平已经好几个月了。 如今若是下江南,山子野先生定是要跟着的,可这样一来,画舫也得跟着。 如今倾酒身子那样,若是再离了重逢的兄长,余下几个月,定是难熬。 左右为难。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道原因,那就是如今江南官场太乱,但甄家的余威未平。 江南本就是风云之地。若是直接搅入风云之中,实在是有些让人为难。 说起这事儿,水豫宸也有些踟蹰,他仔细地看着自家青梅的脸色说道:“说起来这事儿,父皇那儿有意思递过来。” 听到最上皇帝,黛玉一愣抬头看向对方。 “如今这几个月西海沿子那边已经差不多了,仇都尉他们很快便要班师回朝,父皇有意让仇都尉去到江南坐镇,等他过去官商衙门那儿就好办了。”水豫宸知道黛玉担心什么,因此便将此事说出。 第222章 黛玉听到这儿倒是解了心头的烦躁,有什么能比背靠军权更让人放心的。 她勾唇一笑:“既这样倒是好事,索性便晚上一段时间。只是大舅母去江南的时间推延,各地的日常工作却不能。” 对于这一点,水豫宸自然也是赞同。 好在如今江南那边因官商衙门暂时未曾启动,大多都是在调研,或者其中一部分借由宗府的名义来做。 如今反倒是北羌那边做得红红火火。 说起水果罐头,黛玉心头琢磨:“说起来,最迟八月节也要迎春姐姐他们回来,到时也好论功行赏。” 谁能想到,迎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将水果罐头远销千里。 这些带着蜂蜜甜味的异国水果,直接在海外各国掀起风暴,短短的两三个月,墨夜县就已经大变了模样。 无数的外国商人疯狂的向墨夜而来,几百钱的罐头,通过北羌西行,能够卖到一两金。 那些逐利的商人挥舞着金块,只为能够买到足够多的异国水果罐头。 现在迎春坐镇墨夜,只看对方两月的账本,黛玉都有些啧啧。 一个月几十万两银子的进入,要知道这些果子可都是本地所产。所有的费用一是蜂蜜蔗糖,二就是那些罐子,还有人工,算起来是对半以上的利润。 即使黛玉早已经见惯金山银海,可看着送来的账单也是心潮澎湃。 因为这代表着大汉一座座新的军舰,士兵身上的铠甲手中的武器,甚至四通发达的道路。 如今墨夜直通京城的官道,已经即将修缮完毕,只需再过几个月,由京城至墨夜就可以缩短一半的距离。 而且当一种产业出现红利,就会带动它的相关产业,如今早已有大批的大汉商人直接勇往墨夜发展。 墨夜县城之中,无数的商人将大批的牛羊肉、皮革、木材、碳材、珠宝进行交易,而他们本身又滋养了相关的行业。 可以说只要按照这个势头经营下去。只需要三年,不,两年,墨夜每年的纳税就可以接近京城纳税的三分之一。 “可不要觉得这钱少,要知道墨夜才是多大点的地方,以前那里每年的税收也不过千把两银子,与京城相比,就算是加上五百个也比不上。”黛玉越算越兴奋,她本就不是个只喜空谈的人,不管是经营之道还是经纬国家,她都是一把好手。 因此对于墨夜的发展,她是相当的满意,也能看到,现在高速发展,即将带来些什么。 她推了推水豫宸的胳膊说道:“我有意上奏最上皇帝,在墨夜增加屯兵。” 如今的墨夜早已经不是往昔,因此驻扎的那几百军士明显不够看的。 想要维护一地的安全,将士少了会出大事。 水豫宸点点头,对于这事儿他自然是赞同,之前没提根本原因是,因为西海沿子一直在作战。 如今那边事情已了,倒是可以直接安排后续,“这一次会有不少新人得到奖励,回头我看着,定要找两个胆大心细,为人又要极为端方的。” 水豫宸这话一出,黛玉轻轻摇头,她轻点桌案说道:“墨夜那里特殊,作为对外的口岸,那里的驻军,既不能太严也不能太松。我更觉得需要一名胆大心细,为人圆融,但明了底线的。” 这个要求一出,水豫宸也不得不承认,黛玉说的没问题。 的确,墨夜那里特殊,若是驻军统领是个油盐不进的,反倒容易出事,可若是贪污太甚,恐怕也会使得当地不稳。 这样一想,这人选都有些难了。 黛玉抿唇一笑,眼神中带着两份戏剧,显然是在看戏。 此时见水豫宸显然是在左思右想,她也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瞧着热闹。 直到水豫宸真的想不出来,这才悄悄地吐出一个名字:“你忘记了,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水豫宸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黛玉这人她倒是有印象,为人也算识趣比其父多了,但水豫宸对勋贵之子印象并不好。 此时便有些踟蹰,如今最上皇帝每每都在锻炼他,因此对于他提议的人大多都会选择通过,可偏是这样水豫宸就更加的谨慎起来。 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他作为制定者,在颁布之前便要想明白后果如何,自己能否承受着后果。 这冯紫英前些年在京城中有几分浪荡之名,虽比起那些扶不上墙的勋贵之后好太多。但要让他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予其人,水豫宸难免有些纠结。 水豫宸一时之间难以决断不自觉,在屋中来回踱步,他虽爱重青梅,却也不敢拿正事做玩笑。 不过话虽如此,但这么多年来凭他所知,黛玉从没有任何的失误。想到这儿,水豫宸心头打定主意。 “就冯紫英吧,咱们将他提上,到时再选两个人选给父皇瞧瞧。”水豫宸口中说着,一双桃花眼仔细看黛玉的表情。 黛玉自然不会反对,甚至她还觉得很好。见对方担忧她生气,黛玉反倒是有些无奈,且不说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再说,若是真的仔细去看,水豫宸的纠结才是对的。他可以为爱在小事上与她退让,但这种军国大事,纵然是君主,也没有半分退让的余地,除非是昏君。 黛玉既不想借水豫宸操纵朝政,也不想去做那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如今水豫宸的提议,反倒是让她心头越发的高兴。 第223章 再看水豫宸也越发的顺眼起来,再瞧这外面已然接近晌午,黛玉索性便带了琉璃去到厨房,亲自做了水豫宸爱吃的两样小菜。 虽说这下厨下的有些名义,毕竟谁也不敢让她去动刀,少不得有丫鬟仔细地改刀。她只负责调味而已,但水豫宸却吃出不同,颇有些眉飞色舞之态。 用过膳后,黛玉又陪水豫宸在后院消食两刻,这才回到书房之中,继续办公。 她提笔悬腕,仔细地将今日与水豫宸商量之事一一写上,待到最后,这才盖上自己的官印。 轻轻地转动有些酸疼的手腕,黛玉最后一次查验整本奏折。见没有问题,交给琉璃放到匣子里,明儿一早上直接她带着匣子入宫面圣。 【作者有话说】 有小可爱想知道太子是否参与到其中,可以实话实说,太子不知道。 甄贵妃有很多事情是不告诉太子的,太子对于甄贵妃一直都是工具。 第115章 令人意外的是,黛玉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折子,最上皇帝定然会应允,可是出乎意料的,对方看过折子之后并没有笑容出现。 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多年以来,黛玉从未见过最上皇帝如此。 她不禁有些紧张,原本平静的脸上也露出纠结和忐忑。 还是个孩子。 最上皇帝暗笑自己太过着急,可实在是黛玉给他的惊喜太多,让他忍不住便期待起来。 “玉丫头,说说你的想法。”最上皇帝慢悠悠地说,一双睿智的双眸盯住黛玉。 黛玉低头思索,最后便将之前自己打好的草稿抛在一旁,她恭敬地躬身说道: “不敢瞒老圣人,本来我是只提议冯紫英一个的,在我看来,合适的人选有一个就足够了。 冯紫英这个人虽小有瑕疵,但行事却要比他人更稳妥一些,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出身于勋贵,寻常的金银财宝轻易收不动他。” 在安排人之前,黛玉是有过不少考量的,不管是官职人品背景,都有第一手的资料。 冯紫英自然也是一模一样,他虽出身于勋贵,但却是少有的人才,未曾依靠家族,自己考上武进士。 切作战勇猛,是员良将。 最上皇帝点点头,似乎认可了黛玉的话。就在她刚想缓出一口气的时候,又再次询问道: “你知道他背后是何人,是否有着隐藏?若是让他过去,是否会引起争斗?” 最上皇帝名为询问,实际上却是在诱导黛玉,果然他说完此言,便看见黛玉一愣,随即低头思索。 冯紫英乃是标准的保皇家之人,因此对方只忠于当今,黛玉仔细捋了一遍,这冯紫英的关系网当下得安心不少。 “臣相信冯大人有能力接受这个任务。”黛玉左右思量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冯紫英才是真正适合的人选,她决定坚持己见。 因此黛玉站起,向最上皇帝躬身行礼。 目前为止,冯紫英是她能找到的最合适人选,因此纵然对方并非是百分百合适。但她相信,目前他是最合适的。 最上皇帝这会儿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容,哈哈的大笑起来,临了才说道:“玉丫头,今日你做得很好,为上位者就该如此,你所接收的信息永远都是片面的。 你既不能按照自己的主观而动,也不能完全地忽略现实。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要慢慢地转换思维。作为上位者,你便注定要有所舍弃,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这世间万物皆是一酌一饮,皆有天定。” 最上皇帝的话语重心长,黛玉低头受教。她心知眼前的最上皇帝,是在真心实意的教导她,而这些并非是臣子之道,而是王道。 眼看着黛玉这样,最上皇帝笑起来,他将黛玉的折子展开,随后用印,直接盖在后边,手提朱笔晃动,一行朱批转眼写好。 “去吧,估计如今梓睿正在等你呢。”最上皇帝笑眯眯的看着黛玉,见她一脸乖巧慕孺,不禁更多怜爱,挥手让其离开。 等到黛玉离开,一旁的高总管这才出现,笑盈盈地给最上皇帝递茶。 “老圣人,这回你应该放心了吧?九王妃是个拎得清的。”高总管笑眯眯,一双眼睛直接弯成了两道缝,他本就是团圆脸,此时瞧着越发的喜庆。 正所谓爱屋及乌,九殿下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此时看着黛玉,忍不住为其邀功。 最上皇帝听了高总管这话笑出声,用手虚点对方,无奈的摇头。 “你这老货。”最上皇帝无奈的笑着,他似乎一时被勾动了心思:“玉丫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理智,相比起来,梓睿就差了一些。我希望他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这才提点玉丫头一分。” 黛玉的心思灵敏,因而行事也会更加地理智,这种性格,不管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 但最上皇帝却不愿磨灭黛玉身上的火光,因此今日这才出言提点。 关于这一点,黛玉自然也是清楚,她走出甘泉殿,早有琉璃上前。 “主子,刚小顺子来送信儿,说是请主子先慢走,九殿下等会儿去追您。”琉璃走近黛玉轻声地说道,又展开自己的扇子,替黛玉遮去热毒。 黛玉一愣,她转过头看向琉璃有些不解地问道:“梓睿,他不见老圣人?” 琉璃摇摇头,轻声地说道:“小顺子说,昨日老圣人似乎因为纳彩日子和九殿下有些争执。” 第224章 听到这儿不必再往下听。 黛玉直接悟了。 她本是个聪明人,最上皇帝和水豫宸又未曾打算瞒着她,因此听到此处,已经知道水豫宸打的什么主意。 “就这样,咱们就慢慢地往前走。”黛玉微微颔首,带着琉璃便往宫外走。 果然走的半道,便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一回头正是水豫宸。 今日里他难得穿的肃穆一点,一袭墨色蟒龙袍,腰间是田玉的腰带,头上戴着一顶金龙衔珠冠,发冠正中间一颗拇指大小的东珠微微颤动。 也是这身衣服,将他平日里,身上的那一丝顽劣不羁尽数掩盖,只留下如刀刻的眉宇间所带来的震慑。 只是这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震慑,到了黛玉这,瞬间化为柔情似水。 水豫宸眼眸微亮快步地靠近黛玉,唇角此时也不再平直,而是上翘含笑。 “等我很久了吗?” “今日难得有空,不如我们去外面吃?然后正好随便走走?”水豫宸笑着提议,从见到黛玉之后,他的一双眼睛便再没有挪窝,只牢牢地住在对方身上。 眼见着对方显然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水豫宸便有意约黛玉出行。 听了这些话,黛玉脚步微凝,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慢悠悠地摇头说道:“不去。” 自家青梅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兴趣,水豫宸意识到有些坐蜡。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这是如今这个时节,两个人能玩儿的活动,又不会惹得黛玉中暑的,可就没那么多了。 水豫宸忍不住为难起来。 黛玉也不说话,只慢悠悠地往前走,显然已经胸有成竹,水豫宸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当下里笑着讨饶。 “你又何苦逗我,你早就做好规划,今日要去何处?我还在想,怎的今日就你的马车未曾吩咐。”水豫宸无奈地笑着,自己的未婚夫妻实在是太可爱了。 “哼。” 黛玉侧耳听着,显然也是极为地得意。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水豫宸自然不会与自己的青梅争锋,毕竟不管是青梅获胜还是落败,他都输定了。 黛玉将他的脸色读得七七八八,几乎忍不住笑意,她勉强收了表情,慢悠悠地往宫门走。 一直到两人上了车,不得不告诉马夫前行方向,黛玉这才开口说话。 “去如意坊。” 听到如意坊,水豫宸一愣有些好奇。 眼瞧竹马越发迷茫的眼神,黛玉无奈的扶额:“你怎么忘记,与江南刺绣同名的京绣?如今一时之间,江南那边只能做基础,索性我们也别闲着,直接去看看京绣。” 这下水豫宸才知道怎么回事,当下里懊恼地一拍额头:“该死,我真的将这事忘得死死的,的确如此,可不只有江南才有刺绣。咱们大汉的京绣,可也是在南北八奇迹中,排名前列的。” “多大的人了,还净胡说什么死呀活的,还不赶紧呸三口。”黛玉轻点水豫宸额头。 不过,后面的话,水豫宸说的不假。 跟有大批刺绣女工的江南针织不同,京绣属于垄断行业,最高层的也就是那三四家。 这如意坊便是京城中最大的,黛玉是打算在京城的几家大商铺中,定下一批京绣,然后让他们将这些京绣贩卖到北羌诸国。 水豫宸对此极为赞同,京绣和江南绣的风格不同,比江南绣更加的奢华艳丽,也更适合北羌的那些贵族审美。 “玉儿,你且告诉我,该不会你这小脑瓜里每日琢磨的,都是这些经济仕途吧。” 水豫宸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惊讶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青梅竟是有这般的另辟蹊径。 此事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京绣因为地处京城,因此难免沾染上几分皇家的气息。他之前未曾想到,实在是因为海外之地。 如今再想明白,心头多多少少便有了些谱。北羌人性格豪爽,因而对于这刺绣之物,会更喜欢蓬勃大气。 水豫宸相信,同样价格的京绣和江南秀,对方会毫不客气地选择京绣。 他再看向青梅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复杂:“该怎么说,应该说不愧是你吗?” 黛玉带着几分撒娇地横了水豫宸一眼,随即笑眯眯地拉开食盒,取出一盘子豌豆黄,捏起一个慢悠悠地伸到水豫宸面前。 水豫宸伸手要接,不想黛玉,手往回一缩,随后等水豫宸的手落下,这才又往前送了一送。 这一下子再不明白什么意思,水豫宸就是傻子。他看着眼前的豌豆黄,再看一下黛玉,有些纠结。 究竟是青梅重要,还是面子重要?这一点水豫宸会告诉你,不用选,面子能值几个钱。 他见黛玉不松手,便慢慢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黛玉指尖叼走那块豌豆黄。这期间水豫宸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直盯着黛玉。 这块豌豆黄不一般,水豫宸只觉得今日的这块豌豆黄,似乎比以前好吃。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豌豆黄这么好吃。 水豫宸口中咀嚼,眼神却忍不住地一次次飘向黛玉。 第116章 可惜,这一块豌豆黄仿佛就是个意外,一直到下车,黛玉既没有再喂水豫宸,也没有其他动作。 水豫宸开始还耐着性子等待,等到马车停下,这黛玉还未曾有动作,他的心一阵阵酸死。 第225章 “梓睿?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下来。”黛玉走到一半,忽然见水豫宸仍在车里望着自己发呆,连忙向其招手。 就这一句话,原本水豫宸心头的酸涩瞬间消散,他不自觉地回应黛玉一个笑脸,三步并作两步从车上下来。 眼瞧着对方如此,黛玉笑盈盈地上前,替水豫宸整理了下蟒袍的肩膀:“你这人,年纪越大,反倒是越发的跳脱起来。” 黛玉自然知道水豫宸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有几分甜蜜,却也带着几分心疼,忍不住后悔自己不该捉弄。 她便忍不住做一些亲昵的姿态,不为别的,只为让这人安心,果然水豫宸见黛玉这样,越发的高兴起来。 此时看见水豫宸恢复,她笑盈盈的,指了指如意坊的大门:“咱们进去吧。” 水豫宸点点头,随即便和黛玉往里边走。门口接应的小伙计是极有眼力的,一瞧水豫宸身上的衣服和黛玉的打扮,当下里惊得一身冷汗。知道这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连忙点头哈腰,请二人往里边。 然而未曾走到一半,忽然听见如意坊中喧哗:“我呸,明明就是你们的错,弄坏了我的东西,竟然还敢狡辩,我跟你说,夏大姑娘不是好惹的。” 随即紧接着便是一阵瓷器落地地噼啪之声,黛玉脚步停顿,双眉微微蹙起。 那小伙计一直偷眼观瞧水豫宸和黛玉的表情,眼瞧着黛玉皱眉,当下里也是心头作辣: “二位贵客,不如小的先引你们上那边去休息,我这就跟我们掌柜的说有贵客临门,您看这样可好?”这小伙计极为的聪慧,一双眼睛相当灵活,眼瞅着不对赶忙往回找补。 黛玉微微颔首,今日她要找如意坊的主人,自然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便离开。 不过听着那女子的吵闹,黛玉倒是对于如意芳有了几分玩味。 此时听小伙计这么一说,她索性便指着那喧闹房间的旁边说道:“既这样,那就这个房间吧。” 小伙计一听连忙点头,虽说这个房间可能会有点吵,可是他哪敢出言劝解。他刚刚只不过稍一露出迟疑之色,旁边那位的眼神就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可不是说他形容凶恶,而是身上有股子凛然之气,他只被扫了一眼,就觉得身上仿佛被钝刀子刮过。 小伙计擦了擦汗,这年头钱可太难挣了。 黛玉并没有注意小伙计的腹诽,水豫宸倒是在对方拐角往后退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 小伙计这边去找掌柜的,但仍不忘吩咐人,给黛玉他们敬茶献点心。 琉璃本来要去泡茶,可是黛玉制止了对方,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两个丫鬟,手中端着茶盏和点心上来。 丫鬟的神色恭敬,举止极有规矩,但看人却并没有底下人那一种怯懦。 “二位贵客,可尝尝这点心。咱们这点心,那也是京城云家的八件儿,咱们是每日里固定来的,都是最新鲜当天的。”其中一个丫鬟口中说着,便将一个密封好的食盒拿了过来。她当着黛玉和水豫宸的面,用小银刀划开蜡封,这才将里边的点心取出来。 水豫宸扫了眼点心,随即看向黛玉微微颔首。 微笑的和水豫宸交汇一个眼神,黛玉笑盈盈的看向那丫鬟。 “好伶俐的人,你们如意坊果然会调理人。不过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会儿还未曾平息?”黛玉口中夸奖着,显然是一副八卦的模样。 听了这话,那丫鬟脸色便有些难看,无奈地叹息。 “可别提了,咱们家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难,竟然是被人盯上了。”丫鬟说到这儿,更是摇头叹息。 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她手中拿起一块儿云家的莲花酥,放在口中轻咬一口,是熟悉的清甜滋味。 小丫鬟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两位不是普通人,当下里也有心卖个好。 “您不知道,这事儿啊,给从几个月前说起。小姐应该知道,如今咱们京城的风云之地,官商衙门。 那地方可不一般,大汉朝百多年的历史,就未曾有一名女子为官的,如今官商衙门成立之后,那可是终于有了咱们女儿家的官。 也亏了有那位祥瑞林大人,如今我们女儿家的地位不知高了多少。我们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的大姐二姐都被卖了。 本来我这个年纪也是被卖的命,可就因为有了官商衙门,我爹娘都不敢再太苛责女儿了。” 小丫鬟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此时说到这儿,已然眉飞色舞,和刚刚的稳重,简直天壤之别。 黛玉本来听到对方两个姐姐被卖之时,脸色微变,看着小丫鬟有几分心疼。 却不想后边峰回路转,再看那小丫鬟乐天知命的模样,她眼神越发的柔和起来:“原来是如此,没想到官商衙门,还改变了你们的命运。” 小丫鬟笑嘻嘻地点头,他掰着手指掐算:“还不止这些呢,如今我们周边村子女儿家的地位都高了好多。 我们隔壁村有一大片山林,那里盛产苹果,村里边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女子都被征调过去。每月里都是给工钱的,据说一个月足有一吊五百钱,比着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差什么。” 小丫鬟说到这儿,脸上升起一团绯红,她带着两分扭捏地说道:“也不怕你笑话,之前我两个姐姐在家都没有生儿子,家里的婆婆看不上,整日里非打即骂的。 第226章 可她们两个都是手巧的,被选去做这水果罐头的活儿,如今被婆婆家里供着呢,一个人的收入顶上全家合在一处的还多。” 黛玉看着叽叽喳喳恍若麻雀的小丫鬟,她的唇边笑意慢慢地上扬,一张笑脸便如同骄阳一般。 她本来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效果,可是却未曾想的,效果的到来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这样就好。 这个小丫鬟是个喜欢说话的,她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入耳却极为地动听。 此时说起官商衙门带来的变化,竟是怎么都停不住。更是对黛玉夸到了天上,这让她有些脸红。 忍不住拿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家竹马,让对方赶快接话,把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水豫宸难得看青梅这样,心头不禁带着几分愉悦,他轻轻地一笑,开口问道:“说起来这么半天,旁边怎么还是在吵?你们掌柜的没有来吗?” 听了这话,小丫头收敛了笑容,无奈地摇头。 “哪里没来,两位掌柜的都被绊到那儿了。 那一位主子可实在是难伺候,每次她一来都是鸡飞狗跳的,天生咱们就是做这行的,又哪能把人往外面推。 只是可怜了两位掌柜的,我瞧着这两个月白头发都不知多了多少。” 小丫鬟口中说着,未等水豫宸继续询问,便将事情的缘由细细的说出。 原来那一直吵闹的女子姓夏,她家是做桂花的,专门供应宫中的桂花赏用。 因为是独生女,又加之其父早丧,被娇惯得不成样子。据说其人在原籍不知闹出什么事了,这才来到京城。 对方自有一次进了如意坊,便被如意坊中的针织刺绣惊为天人,因此不过七八日定要来上一早。 按理说如意坊开门对客,自然是希望客似云来,可偏偏这一位是少有的麻烦人。 “咱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和气生财,可偏偏这位夏小姐真真是让人头疼。 咱就说今日,这位夏小姐过来,咱们如意房自然是小心伺候着。可谁能想到,这位小姐一进来便说,要求咱们最新上的布料。” 小丫鬟说到此处,面露无奈之色,她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因这位大小姐不好伺候,因此我们掌柜的特地让二掌柜的作陪,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子,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那位夏小姐的一只镯子,不知怎的掉在地上摔碎了,这下子她可是不依了,非说是因为我们如意坊的地面不平,这才使得镯子滑落到地上。 您也看了,咱们如意坊都是用的正经青砖,除了那皇宫里头的金砖之外,可就数这个好。 就这样还说不平,这不就是生生地在找茬吗!” 小家伙说到这儿,脸上也露出几分气恼,显然是极为不平的。 黛玉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她侧耳听了一会儿,隔壁的叫骂之声:“你等一下去把你家大掌柜的叫出来,然后告诉他一句话。” 一边说着黛玉,一边让小丫头俯耳过来,在他耳旁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随即便见对方瞪大眼睛,一脸惊诧地点头,转身飞快地跑出屋子。 又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旁边的叫骂声小了很多。又过了一会儿,黛玉从敞开的窗户之中,看到一名穿着大红锦缎袍的女子,怒气冲冲地离去。 想来,这人便是那一位夏小姐。 黛玉若有所思,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随即,她便听到门口响起,连声的告罪之声:“可了不得了,今日小的竟是犯下大错,未曾出到门外,迎接二位贵客,实在是小人的错。” 水豫宸抬眼望去,果然正是身着一身喜庆衣袍的掌柜的。 第117章 看着一身喜庆的掌柜的,黛玉忍不住唇角微勾。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人若是看上一眼,好像心情会格外好些,大概这便是以前旁人所说的讨喜。 黛玉微微伸手虚抬:“掌柜的不必多礼,有恶客上门,会牵扯掌柜的一二心神也是正常。” 此言一出,果然那掌柜的脸色一垮,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世间竟有小姐这样通情达理之人,可见真是百样米养百种人,我如意坊一直奉公守法,不敢说童叟无欺,可是也未曾出过大褶。” 这自然不算是假话,如意坊能在京中站稳根基,除了它的绣品出众,更是因为如意坊会做人。 不是没有人看上过如意坊,奈何如意坊的掌柜是个左右逢源的,竟愣是周旋出了一条活路。 京城各行各业背后的水不知有多深,懂的都懂。黛玉笑而不答,伸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那掌柜的,也跟着微微哈腰笑着不说话。 此时水豫宸却突然张口说道:“听说你们家掌柜的,那是慧纹的传人?” 听到这一句话,原本还神色平和地,掌柜的猛然脸色就是一变。 只一瞬间,他的头皮都炸开了。 掌柜的尴尬一笑,眼神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慌张,但转瞬就被他压制住,带着几分憨厚的笑着说道:“哪里有,天下谁不知道,这慧纹根本就未曾有过传人,那可是出一幅变少一幅的东西。” 这话掌柜的所言不差,这慧纹,如今是第一等的清俊雅物。前些日子,最上皇帝的寿宴,便有一名大臣送了一幅慧纹,据说价值千金。 第227章 因此掌柜的这么说,似乎也不算太离谱。但是水豫宸却有些玩味:“哦?出一幅少一幅?看来这的确是件稀罕物。” 眼见这水豫宸从咄咄逼人变得平和,那掌柜的以为已经遮掩过去,当下心头一松。 他本就是个善于应变的,刚刚之所以被唬住归根就底,是他自己刚刚被心神所迫。 如今冷静下来,言语形式自然是没有半点疏漏。 “掌柜的莫慌,我这位好友是个急脾气,倒也不说别的。只是前些日子知晓,之前万寿节上礼部左侍郎的那一幅慧纹,可是大出风头。 我们今日前来,也是真心实意,这钱财方面自不必担忧。我们虽非那一等一的人家,也不是为蝇头小利,与你说三道四。” 黛玉笑吟吟地看着对方,她就不相信对方会不上钩。 果然那掌柜得眼珠滴溜乱转,显然是觉得有些拿不定主意。 黛玉也不着急,只是抬起自己的手腕,露出指尖的一枚血玉戒指。 那血玉沁红如血,其上偏偏又拢着一层油光,看起来实在是特殊地紧。 那掌柜的本就左右为难,再加上黛玉的动作影响,他不自觉地便瞥上那一枚戒指。 但是随着黛玉的动作,对方神色越来越古怪。 就在水豫宸眉头越皱越紧想要动手之前,那掌柜的一跺脚:“成,既然二位是真心实意前来,小老儿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 不知你们有何要求?” 水豫宸看向黛玉,似乎在等她做决断。 黛玉笑吟吟地看向掌柜的:“早如此,这不就好了!据我所知,这慧纹最出名的便是四时图。” 掌柜的,听到这儿就已经傻了,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黛玉。若非使他年纪够大,水豫宸几乎已经想一脚将其踢出去。 “小姐真的是太厉害了,最不敢询问小姐,那是哪家的千金。可只凭小姐这一句话,就知道小姐竟然非是普通人。” 掌柜的,这话当中自然也有马屁,可却也不全然都是溜须。 这慧纹的确是如此,四时图乃是春夏秋冬四幅炕屏合到一处。这四幅,如今可是正摆在最上皇帝的床头。 据说当年那位小姐,足足用时一年零三个月,这才绣制而成。 慧纹乃是一寸绣功一寸金。 那么大地,其价值根本无法计算。 也是因此,这掌柜的才心知,黛玉并不是一般的人。 一旁的晴雯心头腹诽,她家小姐自然不是一般人。旁边那位未来的姑爷,更别提,和一般人压根儿就没一丁点关系。 不过提起这慧纹,晴雯倒也有些上心。此时忍不住竖起耳朵,眼巴巴地瞧着对方。 “实话实说,这四时图我这儿的确没有,不过倒是有两幅其他的,一幅江川夜雨图,一幅瀛台月夜图。 不知道公子小姐可有兴趣,瞧上一瞧?” 黛玉挑眉,她看向水豫宸:“既这样,咱们先瞧上一瞧?” 水豫宸却不以为意:“ 不过只是单幅的,咱们家又不是没有慧纹的单幅,不看也罢了。” 那掌柜的听了这话连忙笑着说:“就知道这位公子家境不一般,不过这两幅可是少有的意境丰满之作,也不怕您笑话。 刚刚送走的那位夏家姑娘,之所以会恼怒,实际上根由也是在这两幅绣品上。 那位小姐想要将两幅通通收走,可是小店有规矩的,每一位只能收走一幅。” 说起那夏家姑娘掌柜的一脸苦涩。实话说,若是再低一些的,他们如意坊便可以不理会,若是再高一点的自持身份,不会和如意坊一般见识。 可偏偏这位夏姑娘卡在正中间,她家虽是只有母女二人,可是却和宫中来往密切,传说最上皇帝身边有她们家亲戚。 这下子,如意坊便有些作辣,自然不可能两幅都卖。毕竟那样子,可比得罪夏姑娘一个人,厉害多了。 因此他们便僵持到此处,这位夏姑娘也是个不要脸面的。明明还未出阁,却好似已经嫁人多载一般,得闲儿便来他们如意坊闹上一通。 想起这些那掌柜的面色如土,要知道如意坊迎来送往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再这么闹下去,他家的生意可就不知会损失多少。 “今儿二位前来,小老儿便做一主,这两幅慧纹公子和小姐一人一幅可好?”这掌柜的也是实在被折磨得没法,此时便钻了个不算空子的空子。 黛玉听了这话,和水豫宸对视一眼,二人瞬间便达成共识。 “既这样,那我们便固所愿而,不敢辞而。” 那掌柜大喜过望,连忙将两幅绣品捧了出来。 这两幅绣品,都是足有一尺半高,周围用紫檀雕刻。正反两面用的是阴阳针法,可以说精美绝伦,最重要的便是那绣品中一描一抹的意境。 见黛玉喜欢,水豫宸也不说话,直接抽出几张银票递了上去。 这掌柜的也是个识趣的,不但做主,打了折扣更是送了五六件小玩意儿。 黛玉自然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眼中,但却也不得不说,这掌柜的极会做人。 一旁的晴雯,在看见这慧纹的第一眼,便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一直到离开如意坊都有些恍恍惚惚。 黛玉上车之后轻点对方的额头:“你这人,城府呢?在我身边多久了,竟是连这一点的城府都没有学下?” 第228章 晴雯被戳了额头,这才反应过来,在听黛玉的话,脸上便有几分不好意思。 “小姐……”她轻扯黛玉的袖子撒娇,眼神也是楚楚可怜。 可惜一旁的水豫宸毫不客气地拆台:“她这辈子要想学城府二字,实在太难。 倒不如让素盏把她的脸定住,还好些。” 这话说出口,晴雯猛的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水豫宸。 随即便眼泪汪汪地,跟自家主子告状。 黛玉低头笑着,实在是懒得判着二人之间的官司。 “且别闹了。”黛玉笑着拍了拍对方,转头递给水豫宸一个眼神。 自家青梅发令,水豫宸自然是乖巧的不再说话。 很快,他们便回到官商衙门。 这两幅慧纹,被直接搬到黛玉的书房。 随即黛玉指着这慧纹,对晴雯说道:“晴雯,去把这慧纹拆掉。” 听了这话,晴雯一脸茫然。 让她把什么拆了? 这可是慧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只看这扑面而来的意境,就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假货。 可是晴雯还是定了定心神,没有接琉璃递过来的剪子,而是腰间的荷包里掏出,指节长短的各种器械。 这些东西是专门用来刺绣而用,只有用这个拆才能完整拆一下丝线,而又不伤害布料。 晴雯最拿得出手的,便是极致的绣功,因此她这双手是经过特殊保护的。 别说干活,平时每日都要好好地养护,也靠着这日复一日的养护,晴雯这才能将一根丝线劈成一百二十八丝。 只见她手指用力,眨眼间将一根隐藏在最里侧,不过针尖大小的丝线接头便被挑出。 紧接着,晴雯手指翻飞,从左上角开始,这慧纹被一点儿一点儿的拆下。 待到拆下约巴掌大小的时候,晴雯突然咦了一声。 一直在旁等待的黛玉,眼神一亮:“有什么发现?” 晴雯点了点头:“好厉害的功夫,这竟是双面夹丝绣。” 抚摸着绣品的底纱,晴雯演露痴迷之色:“真的太厉害了,这底下还有一层,如果不这么一点点的拆除,即便是上手抚摸对比,也没有办法,发现这竟然锈了两层。” 晴雯此时双目放光,她想知道这隐藏的一层究竟绣了些什么? 而黛玉则勾勾唇角,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多少小可爱以为黛玉去谈生意的?不,她不是,她是去拆家的。 实话说我真的爱死了,水妖精这怼怼怼的性格。 第118章 晴雯转头看向黛玉,见她淡定地点头,这才继续挑起丝线。她此时仿佛是出征的士兵,发誓要将胜利带给自己的主帅。 只是慢慢的,她的鼻尖开始出现汗渍,这慧纹的丝线细如蚕丝,想要分清里表,就需要全神贯注拆解。 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会引发不可逆转的破坏。 不过晴雯的手一向是极稳的,因此虽说速度不快,但比之寻常人不知快上凡几。 一个时辰之后,黛玉便吩咐人送来养神汤给晴雯,让她先歇息一下。 晴雯还想说其他的,却被黛玉直接制止:“且别着急,休息一下为上,若是一时熬得太过,眼睛出问题可怎么办。” 听了黛玉这话,晴雯这才不再强撑,她此时只觉得双瞳发烫,太阳穴也一跳跳地疼。 不过这一般的劳累,还是有些许效果的。晴雯看着上面已经露出的,巴掌大的一块内容出神。 她也是拆到刚刚这才发现,原来那隐藏在头层纹路之下的,竟是一张状纸。 只是现在还看不清楚里边究竟是什么,不过从露出的几个字,也能看出这一件事情不简单。 琉璃贴心地取来些许药膏,替晴雯仔细地敷在眼上,又休息了两个钟,这才洗去一切继续拆解。 一直到日暮时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晴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只紧盯着的黛玉。 “小姐,终于拆好了。” 她的语调有些疲惫,这一日几乎耗损了她所有的心神,此时眼见着大功告成,她忍不住身体一晃便向后倒去。 琉璃眼疾手快,立刻将晴雯抱在怀中。 “主子,我先带她去后面休息。” 黛玉点点头,口中吩咐:“快点让她歇歇,然后去下请柬给王太医。 今儿晴雯用眼过度,恐怕要养些日子,从明儿开始不要排她的伺候,那得好好休息几日。” 琉璃听了连忙点头,抱起晴雯便往后面去,而水豫宸和黛玉则站在这两面屏风之前,看着上面露出的字迹。 “巧夺天工,这告状之人是个奇才。”黛玉摇头叹息,谁能够想到对方竟会用这种方式告御状呢! 水豫宸点点头也是有几分赞叹,这已经不是脑子好使可以解释的。 但是这份赞叹,很快便被怒火替代,水豫宸的拳头攥紧,发出咯吱的声音。 “简直无法无天。”水豫宸用力地砸向桌面,随着他这个动作只听喀嚓一声,竟是硬生生地碎成七八块。 黛玉此时的脸色也是难得的冷若冰霜,相比若是眼前有主犯在场,黛玉也会直接上见一刀问罪。 原来这两块儿绣品之上,所书写的正是一封绣女的状书。 第229章 这名秀女名颜若熙,其人本是户部堂官家的小姐,结果其父被卷入三皇子和太子的争斗中,被全家流放。 他们本已接受了被连坐的事实,只想在流放之地好好过活,可未曾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 谁能够想到,颜若熙就在临行的前一日,被带出了营地,与她一起的还有四五名,十三至十七岁面容姣好的少女。 她们被秘密地送到了一座山谷之中,在这座山谷里,颜若熙度过了大概三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她们被传授刺绣的技艺,在学成之后便按照姿容颜色,以及绣工能力分为几个档次。 颜若熙很幸运,被划归了甲等。 随后颜若熙便被送到了,京城的一座小楼里。这座小楼主人就是如意坊,而在此处她们会被再次的培训,但这一次做受到的培训,就不那么简单了。 看到此处黛玉牙根咬碎:“这等龌龊之事,竟会在京城脚下,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水豫宸也是眼神冰冷,他未曾想过在大汉境内,竟也是歹毒之事。 这如意坊,名为绣坊,实为暗 女昌之地,被送到此处的女子,除了每日里做功绣线,更是要成为如意坊老板结交达官显贵的工具。 按照上面所言,她们这些女子更新换代的很快,多的能够坚持一两年,少的不过是二三月。 甚至还有一些可怜的,给那些有癖好的大人们享用,出去之后就再未归来。 而颜若熙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她不幸的是她在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而她幸运的是她曾得名家的指点,可仿天下少有的慧纹。 按照这上所写,颜若熙在知道自己的环境之后,她第一时间露出了自己的能力,使得如意坊主大喜过望。 并且在让她试着绣了一幅细小的慧纹之后,与原作对比,竟是没有办法分出是真是假。 自此之后,颜若熙便有了更多的自由度不说,地位也是变得更高。 她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出去,因为如意坊主舍不得,如今巴掌大的一块慧纹价值价值百两。 而她绣一幅画也不过是半月而已,但即便如意坊主将她看作特殊,她在这楼中仍旧只是只圈进的金丝雀。 每时每刻颜若熙都想要离开这个魔窟,可是她办不到,因为所有的人都是利益共同的受益者。 一直到契机出现,颜若熙从如意坊主的只言片语中听说,原来林大人身边也有一名女子擅长刺绣。 这使得颜若熙有了一种冲动,想要赌一把。 而更巧的时机便是最上皇帝的万寿节,颜若熙想出了一个极好的点子,那就是她故意在送给最上皇帝的那幅绣品之上,留下特殊的痕迹。 引导着最上皇帝去查看绣屏上的信息,在借由绣品上的信息,来找到余下这两幅绣品。 这两幅绣品除了有她所知晓的受害人的名单,还有她们被送往的地方以及这绣楼所在。 “这位颜若熙果然厉害,她知道,若是在七尺的那架炕屏上动手脚,被发现的几率几乎是十成,所以她只留下线索,然后引导咱们按图索骥。”黛玉此时语气中的赞叹,已经遮掩不住。 她遇到过聪明的人,可是这么聪明的,太少见了。 水豫宸也微微颔首:“说起来这人,恐怕师傅还有印象呢。我若记得没错,她父亲便是当年与师傅同为殿前钦点的。” 黛玉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对方,这件事情她倒未曾听父亲说过。 如此想来,恐怕对方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如今我们怎么办?若是以我的想法,自然是要将小楼捣毁。 可是谁又能知道,是只有这一个小楼,还是有着好几座小楼呢?”黛玉语气中带着一丝迟疑,她现在要做一个两难的决断。 这上面有着小楼的信息,即使再遇不详焉,只要她还在大旱的地界不出三日,黛玉便可以让暗卫找到。 可是难的却是找到之后,可以找到小楼,找到如意坊主。可黛玉不相信,能够随便地,将发配罪臣的女儿带走之人,会是普通人。 黛玉垂下眼眸一时难以决断,水豫宸此时也知青梅心中纠结,但他仍旧是满含温柔的看着对方。无论她如何选择,水豫宸都相信黛玉做的是对的。 足足一刻钟之后,黛玉猛地张开眼眸,双目之中,已然锐利无比。 “梓睿……我要……” 水豫宸微微一笑,直接点头。 随即他便直接吩咐下去,别看此时天色已晚,然而暗卫们仿佛是一道道黑夜的流星,向四周散去。 任何的存在都不用想和皇家机器抗衡,第二日一早,暗卫统领便单膝跪在黛玉的面前。 “启禀大人,昨日已经查到,这座小楼正在京城的西南角,属下面瞧着周围有两所房子,应该都与她们有关。” 暗卫统领今年已经接近于四旬,他算是暗卫中年纪较长的,因此形式更加的谨慎,不但找到了小楼,更是在小楼周围探查。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铺在黛玉书案之上,手指着各点解释。 “从这里就是直接通到西大街的,由西大街向上,直接就能到定门。”暗卫细细地解释,很快黛玉便看明白这图上的意思。 黛玉看着眼前的平面图,随即询问道:“可有堪舆图?” 第230章 暗卫统领连忙从怀中又掏出一卷纸,铺开之后正是描绘出来的堪舆图。 “属下担心这衙门的人知情不报,因此直接到里边聊临摹的,并没有惊动衙门的人。”暗卫统领谨慎地说道,他做这一行年纪久了,因此不管遇上什么都要先怀疑一番。 黛玉点点头,对其极为地满意。 “做的很好。”黛玉抬头露出微笑,若是换上一个,未必能比他还好。 她抚摸着堪舆上的内容,眸光微眯,“去办吧。” 暗卫统领听令之后,精神一振,单膝跪倒行礼之后离去。 就在大汉历六月二十九,正所谓天干物燥,京城一家因故失火,火势竟是连绵了一条街。 足足烧毁四套院子。 其中更是死伤人数未明。 尤其是中间的一座小楼,尤为凄惨,不但被烧,而且小楼塌陷,里边的东西都成了焦炭。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更有人说此乃是,此地含怨祟之故,一时之间只闹得人心惶惶。 而黛玉则在一所外宅之中,浅笑盈盈地看着被救出的颜若熙。 “颜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三生有幸。” 第119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颜若熙直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恍如梦中,她看着含笑望向自己的绝色佳人,已然双目莹莹,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甚至有意以身为刃,刺杀那如意坊主。却未曾想到就在行动实施的前一刻,小楼被破她被人救出。 如此心神恍惚之间,能在黛玉面前保持镇定,已经使她不负颜家的教诲。 颜若熙撩开衣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黛玉两跪六叩。 见到对方行此大礼,黛玉有意要躲,却被水豫宸摁住肩膀微微摇头,他多少能够明白眼前颜若熙的心思。 “玉儿,你放心地接着,如果你不受她,她才会于心不安。”水豫宸微笑的安抚青梅,自己这个青梅纵然在官场已有些时日,却仍旧一片赤子之心。 这是好事,可有时也未必。 倒是眼前这个颜若熙在那等绝境之下,尚且勉励自救,这一份不自弃,正是水豫宸想要看到的。 “虽说我该陪着你,可如今有些话是女儿家说的,我不便在此,我去隔壁那边查到了些东西,等一会儿我再拿过来。”水豫宸笑着说道,随即便丢给琉璃一个眼色,自己转身去到隔壁。 这并不是推诿之言,而是确实在那座小楼中,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黛玉看着水豫宸的背影,轻啐一声,脸上染上一丝微红,她哪儿不知道自己竹马想说的话。 不过她对于眼前之人,的确是十分地欣赏。 “颜姑娘,快请坐。”黛玉笑盈盈地招呼着,她见颜若熙这时略有狼狈,递给琉璃一个眼神。 很快便有丫鬟送上净脸的帕子,清水、香胰等物,又有丫鬟乖巧地送来茶果点心。 颜若熙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直觉,唇齿之间甘甜无比。她心知并非是茶之缘故,而是她终于逃出生天,因此这才口呷若蜜。 黛玉一直微笑地看着对方,她虽着急这事情的内情到底如何,然却也不忍心就这样催促颜若熙。 毕竟这期间的每一日,对于颜若熙来说,恐怕皆如那阿鼻地狱一般。 “多谢大人,容我这般时间。小女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若熙并非是拿乔做大,实际上她确实是强撑着,每日在秀楼之中如同惊弓之鸟,饮食万般皆不敢错一步。 如今到了黛玉这里,一时心身放松,便再也忍不下来,只觉得腹中轰鸣如擂鼓一般,眼前漆黑。若非她强自支撑,恐怕未等觐见,便要出丑。 这才在洗漱之后用了两块点心,好歹就那一丝匮乏压下去。 黛玉笑着摆摆手,她并非是第一次与类似于颜若熙之人打交道,心知对方虽是落难却也心气高洁,自是绝不肯落下半点失礼。 她清楚对方的想法,自然便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我已然命人去准备菜肴,等一下我们边吃边说。” 从颜若熙那眼中的憔悴,黛玉就能知道,眼前之人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因此,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谈,皆可放到一边。 总归先要保住自身为要。 颜若熙听了这话也是瞬间明白黛玉的一片好心,当时脸上一红,连忙站起身,又是深蹲行礼:“小女子不敢推辞,实在是汗颜。” 黛玉微微一笑,只是淡淡的看着她,颜若熙也知道如今寒暄已毕,自该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对于如意坊所知不多,小女子乃是在一年前来的,因此若说对其所知多少,大部分不过道听途说。”颜若熙重新坐下,仔细地梳理自己记忆中的信息。 当初她突然之间遭逢大变,一直浑浑噩噩,等到了小楼之后,这才如梦初醒。然而小楼看似身处繁华之地,可却根本没有办法与外界联系。 每日里负责之人要么无视她们,要么便是专门寻找的哑巴,很多的信息根本无法得知。 她只能从那些,陪客之后的女子们身上,得到些许的只言片语。 “这京城之中,专有一类人,他们从不去烟花之地,也不喜那扬州瘦马,偏只爱良家女子。 这如意坊主便是看重这一点,他不但招收绣娘,更把这些绣娘控制起来,还有是我这种被莫名送来的女子。” 第231章 颜若熙说到这儿,指甲不自觉地抠动扶手,她平时要做秀活,一双手是最为保护的,手指皆是纤细修长,指甲更是留了接近两寸。 这是为了能够轻易地劈线,此时情绪上涌,她竟顾不得这些。指尖的疼痛,完全没有办法替代她心头的痛恨。 “我们那座小楼之上,有着22名女子,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女孩,有些是富商,有些是如我这般的官宦之女。 可是,即便是这样,小楼里经常有人消失,我曾经数过,我来到小楼一年整,就整整消失了6名女子。 没有人敢去问她们到底去哪儿了,因为谁都知道,她们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黄泉。” 说起往日小楼中的一切,颜若熙语气越发地苦涩。 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一滴滴滑落,即便只有一年的时光,她仍旧觉得那里是,她此生唯一所见的人间地狱。 在那里女子们不是人,她们是一件件造钱的物件,每一天她们除了刺绣之外,不需要做别的事情,甚至会有专人来服侍她们。 可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她们的命运,往往当有人被画上一幅画之后,不过三五天的时间,那个人便消失了。 若是走运,过上几日还能够回来,可说是不走运,便是死去香魂渺渺。 “她们都死了,确定吗?”黛玉听到这儿,也是心头一阵翻腾,她看向颜若熙确认道:“你知道按你所说的,六个人算,一年便是六条人命,那如意房开了足足十几年。” 颜若熙用力地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怕林大人不信,林大人只需要到小楼后边去挖。 我住在小楼的三层,我的后边就是一大片竹林,林大人若是不信,只去竹林去挖,我曾亲眼见过有女子被用薄布裹着埋到竹林之中。” 听闻此言,黛玉立刻吩咐人,去到竹林后边挖取尸体。 她原本就知道恐怕这个案子不会小,可是没曾想到,竟是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不过两刻钟,黛玉面前便有一道流光飞来,她伸手一托,果然见是催墨。 催墨在黛玉手上来回的蹦跶,语气之中,满是惊恐之色:“可了不得了,那里好多的尸体,甲二十三脸都黑了!” 这次带队之人那是暗卫的甲二十三,他本来就在黛玉和水豫宸跟前,往日里也见多了凶残的案件。 可未曾想不到,就在天子脚下,竟会发生此等大案。 他带人前往小院后边的竹林,那竹林茂密,加之水分又足,因此不过焦了十几丈,里面还是一片葱绿。 等一到地点,甲二十三便双眉皱起,此处有股特殊的味道,他常年和血腥打交道,哪里闻不出来这是血的腐败之气。 恐怕那位小姐说的大半是实话。 这一下子甲二十三只觉头皮发麻,连忙让人小心翼翼的挖掘。可就算是如此,很快一具被包裹在被单中的残破尸体,便被清理出来。 实在是太浅了,两锄头下去就能看到白布。 以这具尸体为中心,甲二十三开始令人向四周挖掘,很快第二具、第三具被清理出来。 甲二十三怕黛玉着急,这才让跟着看热闹的鹩哥催墨回去报信。 而黛玉则被这个消息,震得头一阵阵地发昏。 这是大案!惊天的大案。 黛玉脸色苍白,立刻叫人去请来水豫宸,此时再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毕竟那可是几十条人命。 水豫宸听闻这个消息也是气得脸色铁青,他实在未曾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还有人敢做下这等事情。 而从颜若熙记叙的讲述之中,她也发现恐怕这座小楼,未必就是唯一的一座。 那么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子,在小楼中被害呢? 黛玉攥紧掌心,依靠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顺子,你去取王爷的帖子,前往顺天府衙门,一共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便是将其请来,只说我这儿有一桩大案,这第二件事情你让其将20年内,所有京城走失女子的案卷全部取来。”黛玉现在已经肯定这件事情是个大案,绝对小不了。 这个案子其中受害的女子,绝对不会低于两位数,甚至可能是三位数。 小顺子接了令牌,立刻离去传令,但是水豫宸这一边,倒是有些担心小楼那边的挖掘,便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梓睿,你先等等,一会儿顺天府尹到了再说。” 顺天府管辖之内出了这么大事儿,别的不说,顺天府尹必须亲自到达现场,因此还不如等上对方一会儿,与其一起前往。 水豫宸自然知道,这才是正理。当下里,直接坐到黛玉旁边,等待顺天府尹前来。 说起来这顺天府尹一职实在是不好做,前任未曾上任多久,就因故被直接刷了下来。 如今这个满打满算,上任还不到一个月。 结果就出了这等的大案,此案若是不仔细查验,恐怕这顺天府尹又要换人了。 黛玉将刚刚颜若熙所说之事一一告知水豫宸,又取出颜若熙记录的人名。 等一下顺天府引前来,还要核对人名,若是有幸能找出失踪的女子,也可以顺藤摸瓜看有无线索。 水豫宸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名字,突然他的手指用力,双眸紧紧地凝在一个名字上。 第232章 第120章 “梓睿?” 黛玉并没有错过水豫宸一瞬间的异常,她双眉微蹙,眼神透露出几分担忧。 听到自己青梅担忧的声音,水豫宸微微摇头,带着安抚性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对颜若熙说道:“这些都是这一年失踪的?” “可不是……只可惜,那个如意坊主如今一问三不知,只能把他送去昭狱,希望能够快点撬开他的嘴。” 本来若是按照正常,应当先行搜集证据,可是黛玉不愿意,再让那些女儿受一天的苦难。 谁知道在这期间,会不会有新的生命流逝。 因此她选择先将那些女孩子解救出来,哪怕调查的难度会因此增加十倍、百倍。 水豫宸点点头,压下烦乱的心绪,他审视地看着低头的颜若熙。眼前这个女子,若是一切真如其所说,胆识智谋一样不缺,倒是一颗好苗子。 玉儿是一心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似这样的人,她身边越多才越合适。 倒是人品还需要再考教一二,须得万事无缺才好。 颜若熙不知道,只因水豫宸的一念升起,她原本的命运直接拐了个弯儿。 此时的她尚且谨慎的回答水豫宸的提问:“是的。” 玉玦、兰馨、薇儿、水瑶……一个个名字,一张张脸庞,在她的眼前划过。 颜若熙的手指慢慢地攥紧,她们都是一个个鲜活而美好的生命。 恨不能生啖其肉。 此时此刻颜若熙的恨意,随着水豫宸的这一句话涌上心头。若是此时,那如意坊主就在面前,颜若熙绝对会抛弃性命,也要活生生地吞了对方。 水豫宸看着情绪激动的颜若熙,眼神仍旧平静,但是与其自幼相处的黛玉却发现,竹马不同寻常的表现。 她缓缓回顾那六个少女的名姓,试图从记忆中找出相似的名字,可惜一时之间却还是想不起来。 一时之间黛玉也束手无策,她暂时将心思放到一旁,起身迎接赶来的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眼瞅着黛玉起身,连忙小跑着上前两步,躬身行礼:“给王爷请安,林大人。” “还请林大人明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顺天府尹擦擦头上的汗,满脸的苦笑,他是从大门处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此时累得气喘吁吁胸口起伏。 这倒不是顺天府尹失了礼数,实在是水豫宸的性格多诡,若是一时惹得他薄怒,反倒是麻烦。 相反眼前的林大人更好说话。 水豫宸自然也是知道,看了对方一眼淡淡的冷哼一声,只是到底没说出其他。 “李伯伯快请坐。”黛玉温柔一笑,请对方上座。 顺天府尹哪儿敢,当下地摇了摇头,直接坐在左手位上。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王爷会要这二十年来的女子失踪报案?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李大人不是个喜欢废话的,当下直接询问。 他本是黛玉之父林如海多年的部下,随着林如海一同入京,本在翰林院中,一个月前这才领了顺天府尹的差事。 因此可以说是天然黛玉一系的,说话自然要比旁人更加地少有顾忌。 黛玉微微颔首,便将颜若熙的事情和盘托出说到一半,李大人就已经端不住茶杯了。 当他听到足足一年六条人命,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滑落。 “快来人,将案卷全部拿来。” 李大人口中连连吩咐,外面等候的衙役,连忙将一捆捆案卷送了过来。 “按照颜小姐所言,她是一年之前来到小楼的,我们便查前三年的富贵之家走失,会刺绣的少女。”黛玉看着大捆的卷轴,心知这是一个大工程,因此决定先从今年消失的那六名女子下手。 水豫宸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几人开始翻看汇总。 很快,三年之内所有的失踪少女被选了出来。 “这三年内,京城富贵人家失踪的少女,一共十七名,去除四名意外的,还剩下十三人。”水豫宸口中说着,他的眉峰渐渐的拧紧。 十几个人,这还仅仅是富家女,平民女子突然失踪的要更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多少罪恶在滋生。 黛玉上前拍了拍水豫宸的手臂,一双绝美的眼眸中满是担忧:“梓睿,这不是你的错。” 她有些担忧,自己的竹马会钻牛角尖儿。水豫宸的脾气是个眼中不如半颗沙子的,如今在他的眼皮底下,这么多人失踪。 打击不可谓不大。 黛玉无奈地摇摇头,眼神越发的心疼起来,不过此时正事要紧,安抚的话只能留到后边。 她抽出那几张卷宗,招手让颜若熙前来,仔细上前辨认。 这些卷宗上都标注了女子的长相,甚至有一些详细的,还专门标注了小像。 颜若熙自然明白黛玉的意思,她上前仔细地查看着那些卷宗,和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一一地对比。 很快她便圈出了那六名少女。 这些少女,其中四名乃是官宦旁支之后,一名是富商之女,还有一人比较特殊,其祖母在世时乃是京城有名道婆,有皇家封号的那种。 几乎是一种直觉,黛玉认为刚刚让水豫宸变色的人,就是那个道婆的孙女。 一旁的顺天府尹脸色已经铁青,他刚刚可是听说了,这六名少女只是今年的,可是今年可是刚刚过半。 第233章 这世间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真的比世间万毒还要毒。 黛玉手中掐着这六张画影图形,看向琉璃询问道:“素盏呢?” 琉璃连忙上前一步说道:“之前催墨说那边有很多尸体,素盏就再也坐不住了,刚刚就已经过去小楼那边。” 黛玉微微蹙眉吩咐:“去叫她回来。” 素盏回来的很快,因为怕身上的异味熏到黛玉,她临进门之前,特地在身上撒了不少的消味香粉。 不承想,就在等香粉挥发的,这会儿黛玉便等不及了。 “素盏,一起来瞧瞧,在小楼之中,能不能找到这六人的尸骸。”黛玉此时还抱着一线希望,至少未曾找到人,就代表着她们还有活着的希望。 素盏点点头,她的年纪是四大丫鬟中仅次于琉璃的,因此性格更加的沉稳。 她将几幅绘像都翻阅了一遍,将其分为两部分,然后指着其中一部分说道:“这四人刚刚我已经见过,这两人还未曾。” 黛玉听闻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两人并未在这里,但却也无法说明,她们此时尚且安全。 虽然大部分人被埋在小楼之中,但未必没有人被葬在外边。 一旁的李大人,这会儿却被黛玉的动作吓到,他撑着脖子上下打量素盏,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这丫头在说大话?你看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没有在小楼的抛尸地?” 这倒不是,李大人有意捣乱,实在是他有些不解,这小丫头哪里来的勇气说大话? 他也曾见过那种二三十年的老仵作,就算是他们也不敢说,只看一眼就能分辨的。 素盏自是知道,那大人不信她的当下也不争辩,只是淡漠的一笑。 反倒是让李大人自讨了个没趣儿。 一旁的黛玉出言回转:“老世伯莫要不信,要知道,素盏这丫头可是出生于天下第一仵作世家。” 这言下之意,自然就是她相信素盏所说的一切。素盏听懂了,这颜若熙也听懂了。 此时李大人脸上略有些许尴尬,而素盏却毫无感觉,她指着头像说道:“普通的仵作看人,厉害的仵作看骨。 我从五岁开始就是摸着人骨头长大的,就是闭着眼睛,也能随意地将骨骼排列。 因此不管是有没有易容,还是使用填充,我都不可能被骗。” 素盏对于别的唯唯诺诺,可是在自己的专业上,她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她有这个自信,当世之间除了她死去的爷爷,没有人在骨头上比她更了解。 “就比如你们看这两张,恐怕相似度能达到□□成,可在我眼中她们非但一点不像,更是千差万别。” 说起自己的专业领域,颜若熙小嘴儿再也忍不住,开始勤勤恳恳地授业。 “我们常说,看人要瞧三庭五眼,实际上这三庭五眼,所囊括的便是骨相……”素盏口中说着,手指在画像上比比画画。 李大人没听明白多少,但却也知道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便是两个人的脸形相似,但是未必是一个骨相。 就比如刚刚说的那两张,相似之人的骨相,就完全的不同。 普通人之所以看着相似,不过是因为上面有肌肉和皮肤的覆盖。 不同的肌肉厚度,已改变了整个骨头的走势。 “颜小姐,请问,是不是最后失踪的?”素盏手指着一幅绘像说道。 颜若熙听刚刚素盏所言的那一套骨相之说,本就心驰神往,此时听到她询问自己。当下里凑近,仔细辨认一下,连忙点头。 “的确如此。” 素盏微笑的行礼,随即转头看一下黛玉:“小姐,这具尸体就是我们第一个所挖掘的,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也许可能对于幕后之人有些作用。” 听了这话,黛玉挑眉:“快说。” “这名女子被埋不过几日,身上尚且有很多信息,我在她的肚脐之上,发现了一枚药丸。就是宫中的秘药肌息丸。” 素盏口中说着,便取出自己腰间挎包中的本子和碳笔,这是她平素里从不离身的东西,就是为了能够随时记录,自己所观察到的。 “肌息丸……”黛玉喃喃自语,对于这东西她并不陌生,此物经常会出现在宫廷之中,但是每家的肌息丸或多或少都有不同。 她这会儿已经知道素盏的意思,分析肌息丸的成分,就能找出给她使用肌息丸的人家,自然就可以找到幕后之人。 如意坊主可以不认识背后操控之人,但是作为受益者的肌息丸主人,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黛玉微笑点头。 第121章 这肌息丸不是什么秘密,大汉朝延续百年,前朝也要近三百年的历史。 这么长时间,没有流传出去是不可能的。 “这味药的主料是用麝香,恐怕知道的都能清楚。但实际上还有大量的不同,尤其是这里边放有红花,这红花的产地,可有大学问。”素盏手指着肌息丸说道。 这药流传的时间不同,内中的配方已经有了不少的变化。因此只要分析出这药丸的成分,便可以顺藤摸瓜。 黛玉微微颔首,自然是催着素盏去做。 “这药其中有二十三味药材,十七味香料,以及八味主料。我打算先分析这八味主料。” 素盏在这里仔细解说,而琉璃听到对方要分析的时候,便离开房间去取日常素盏用的箱子。 第234章 此时却是恰恰好好,素盏看着对方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她将箱子放到桌上,取出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琉璃盏。 这琉璃盏大一些的,杯口约有一指,小一些的,不过只有拇指大小。 她先取出八只小碗,在每一只碗里都划上了些许药丸的粉末。 紧接着,她又从箱子里掏出了五六个瓶子,又让琉璃取了草木灰和无根水。 这草木灰好说,无根水却是要难一点。倒是黛玉想起来,如今这衙门之中正好有一坛,她在寒山寺采的枝上露。 很快东西变齐全了,素盏又让人升起一把红伞,将伞打开撑在桌上。 她用无根水洗去草木灰,只留下其中最为细腻的一点细白,用银针挑了,轻轻地点在碗里。 然后又取了烈酒,每个琉璃碗点上烈酒,又或是点,或是撒,或是泡,手法各有不同,而随着她的动作,琉璃盏里的液体慢慢地开始变化。 有些如沸腾一般,有些则是变得清透,有些其中竟凝固了丝铁一般黑锈之物,林林总总各有不同。 素盏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桌子上的八只琉璃碗。她一边观察,惯用的右手不停地,在书册上记录着。 竟是足足写了两三页,这一趟下来,就是不知不觉间就是两个时辰。 一旁的顺天府尹这会儿,可再也不敢有任何小瞧素盏,那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见鬼了一般。 他也不是个蠢笨如猪的,哪里不知道,眼前这丫头是故意表现给自己看的。 好个促狭的丫头。 好个宠丫头的主子。 顺天府尹这会儿心头无奈,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一句,结果竟是被这丫头现实打了回脸。 你别说还真疼。 只是他本就不是个心胸狭隘的,此时见了素盏也有了几分爱才之心。 只看这一系列的手法,把普通的仵作不知比到哪去了。 其实这倒是错怪了素盏。 她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尽快最直观地,让黛玉看到这其中的效果。 因此这才每一步都在众人面前,实际并非是夸耀之色。 只是素盏也不知顺天府尹这会儿的心思,以她的脾气便是知道,也不过就是微微一笑撂在一边罢了。 素盏将自己记录的内容仔细的核对,又比照着这些残留物,微微闭目思索。 又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提笔,这是这一会儿,却不是像刚刚难以辨认了,反而带着几分女子的娟秀。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素盏长舒一口气,将书本奉到黛玉的面前。 “小姐,这应该就是配方。”素盏刚刚的动作看着果决,但实际上她也是有几分不安的,此时做出结果,这才放下心头的忐忑。 毕竟如今,可是关系到数条人命,人命大过天,但凡多一分把握,也许便能多救下一个人。 “这颗肌息丸的成分比例很新,应该我大汉立国之后的,而且,我刚顺手又添了点东西,倒是有些收获。” “快说,什么收获?”黛玉此时难免有些急切,实在如今正是争分夺秒,但凡她们快上一时一刻,便也许能多一条性命。 素盏自然也知道,因此听到自家小姐询问连忙说出:“是马鞍藤。 这东西在咱们这边并不常见,在咱们大汉能够种植这东西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西海。说起来这东西本是药物,功效就是消痈散结,祛风除湿,解毒益气。1” 听闻素盏的解释,黛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听到此物原本是药物的时候,她这才恍然。 之前她所去读的药典之中,也曾经写过此物,却未曾想到有人竟会拿它来做肌息丸。 顺天府尹听到这儿,手捻胡须轻叹:“圣人所言不虚,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本官今日算是又学到了,这救人的东西,转手就变成了害人的。果然是,最难解是人心。” 黛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水豫宸,从刚刚开始,对方便似乎一脸沉思:“梓睿?” “嗯?”水豫宸恍然地眨眨眼睛,他转头看向青梅,不知对方刚刚说了些什么。 只是当他看到对方,那满是担忧的双眸,不禁一阵自责。 “这药是从哪儿出来的,我大概能猜到了,赶紧去查,如意坊这边又没有人和大皇子府之人联系。” 水豫宸一提醒,黛玉立刻也反应过来。的确如此,这药中含有特殊的成分,是只有西海那边才有。 之前的大皇子妃,可不正就是西海靖海侯府的小姐,这完全对得上。 “若是真的是乌家的,这大皇子妃死的不怨,竟然做下这等事情,我倒是恨让她死的痛快了。”水豫宸眼中划过一抹厉色,这事儿若是真的牵扯到靖海侯府,只凭这么多条人命,他也要把相关人等,狠狠地扒下一层皮来。 一旁的顺天府尹听到这儿,眉心一阵乱跳,这位主儿实在杀气太浓了。 只是他却不敢多说,毕竟如今他算得上是戴罪立功,即便仅上任一个月,也没什么区别。 再者说,李大人也是憋着一口心气儿的,他知道这顺天府尹不好做,连着好几任都没超过一年半载。 可他就认个死理儿,总要有人趣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哪怕烛光微弱,终究那是个念想。 因此李大人也是目光灼灼,颇有些想要摩拳擦掌的样子,倒是让黛玉原本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 第235章 但很快,消息回报却让黛玉觉得有些惊讶。在京城之中,只有暗卫不想知道的,没有暗卫不知道的。 古怪的事情是,大皇子府上之人,并没有和如意坊中人有所联系。 可是这却不代表没人联系了,黛玉看着手上的报告,有些惊诧地挑眉。 “宋司道?此人竟然和如意坊主有联系?” 暗卫略微迟疑,带着几分谨慎地回答道:“这两个月来,和如意坊主有所联系的是宋司道。 但是之前不是,是秦霄泽,也就是之前被问斩的原户部右侍郎。” 黛玉的脑海中闪过两张面孔,她对这二人都有些许记忆,不过记忆最深刻的是户部右侍郎,毕竟对方算是太子的死忠派。 而宋司道其人,此人是原太子少保,行事缜密,是个少有的难缠之人。 只是她却从未听过,对方有什么负面之词。实在是难以想象,她竟会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黛玉眯起双眸,如今救人要紧,“这宋司道有几处外宅?” 听闻此言,那暗卫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也水豫宸。 “瞧我做什么,问你话就照说。”水豫宸白了一眼对方,口中直接催促。 那人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书笺,这上面确实记录着,这位宋大人的几处房产。 当然这些房产未必是,属于这位宋大人名下的,但是作为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只要这些房子有过与其相关的接触,就会被暗卫记录在案,因此此时黛玉问这个问题,他们是一点儿都不虚。 倒是一旁的顺天府尹有些不解:“为何一定要是这宋大人自己的房子?他就不能租一个房子或者借别人的房子?” 黛玉忍不住轻笑一声,李大人这人极好,只是偶尔有几份天真姿态。 好在她只是唇角微泄,便控制住表情。 水豫宸无奈地扫了对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宋司道其人,最是一个狡猾若狐的。他太聪明了,人越聪明便越不会相信别人,会想要把事情传到自己手中,一旦出现失控,就绝对会放手离去。” 也是因此,若是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那么这位宋大人绝对会,把可能会出现的纰漏扼杀在摇篮之中。 因此这房子,他定然会光顾,纵然自己不去也会命人前往。 当然水豫宸没说的是,如今他就是在赌。 毕竟时间不等人。 但出乎意料的,竟然的确有一处极为合适的房产。 就在被烧毁的如意坊小楼间隔两条街,有着一座精致的三进小院。 这座小院,正是这位宋大人偶尔落脚的地方。 “马上命暗卫,把这里包围了,先不要惊动他们,第一要务是去查,类似于暗室,或者暗道的地方。” 黛玉回忆起,颜小姐曾说,这些女子会被人用绷带蒙眼,那些受过伤的也说过,不惧怕她们会喊,那么就证明这个地方肯定是存在密室的。 如今就等暗卫的消息。 第122章 三皇子府修建之时,正是三皇子春风得意的那会儿。 因此虽不曾违制,但却是集百家所长,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集南北之大成。 素来有着京城第一府的名号,此时正是暑气织罗,然三皇子府中,却清凉依旧。 一如既往一袭红衣的乌贤,此时正坐在树荫之下,手中拎着鱼竿。 他的指节白皙中透出一丝嫩粉,和手中翠绿的鱼竿相交呼应,看起来竟有些像是用美玉雕刻。 他低垂美目,一双凤眼静静地望着水面,显然是全神贯注之中。 三皇子身下是一张竹躺椅,手中捧着三国志,正看得津津有味。 两个人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不是觉得他们像是自成一方天地,将其他人排除在外。 只是天地本有缺损,自然便有那不长眼的来打搅。 一名小太监低着头,飞快地凑近三皇子,轻声在对方耳边耳语几句。 “真的?”三皇子遗漏瞬间在竹椅上坐直腰杆,原本的闲适淡然,瞬间消失。 “就在刚刚半个时辰前,林大人和九皇爷抄了宋少保的家,据说查出来了不少东西。”小太监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三皇子看向乌贤:“他怎么倒了?” 此时此刻三皇子的话中,就差直接问出:“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乌贤仍旧是一副安然淡定的模样,他将手中的鱼竿交给小太监。 “我说什么来着,养气!”乌贤漫不经心地笑着,随即用帕子净手。 三皇子眉头锁得紧紧,他盯着乌贤,大有若是不给他一个说法,就要闹的模样。 可是乌贤没有给对方任何一点回应,反而意念兴致盎然地说道:“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但是这会儿他要气炸了。 “他们是敌人!”三皇子几乎想要扒开对方的脑袋,这人平素从来不手下留情,可是偏偏一遇到跟黛玉有关的,他完全就是在放水。 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在三皇子心头翻滚,再看乌贤已然气得不行。 乌贤摇了摇头,安抚性地拍了拍三皇子的手背,却被他一把躲开。 “你还说自己看开了,就是这么看开的?”乌贤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显然是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状态。 第236章 好在三皇子的理智尚存,听了这话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说。” “且别着急。”乌贤坐在三皇子的身旁,拿起放在一旁的芭蕉扇,轻快地扇着风,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 “宋司道只是开胃的小菜,以前你想要皇位,我便与你夺来。现在你想要找大皇子报仇,我便送大皇子去泉下。”乌贤语气柔和地说道,他似乎从未曾对三皇子,有过任何一丝疾言厉色。 一直都是那般,温润如玉的包容。只是此时一旁听差的小太监,却忍不住背后发凉。 看着三皇子平静下来,乌贤慢悠悠地看着池边的,几只鸳鸯笑道:“大皇子在大皇子妃死去之时,就已经疯癫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乌贤这话颇有些一语中的,就如同他说的一模一样,大皇子如今已经疯癫。 黛玉手中拿着宋司道的认罪书,手指都在颤抖。 这宋司道虽然狡猾至极,可是他到底也是人生肉长的,在暗卫找到那间密室之后。水豫宸便立刻决断直接下令,以涉嫌谋反之罪直接逮捕宋司道。 顺天府尹当时还有些踟蹰,可黛玉却直接选择赞同:“大人不必担忧,若是出了问题,一概都由我和梓睿来扛。” 这话一出,顺天府尹老脸一红,连忙摆手说道:“如何能够这样说的?此事本是我顺天府尹的失职,这么多年,早已愧对京城百姓,又怎能让林大人和王爷去背负这些。” 此时此刻,顺天府尹是下定决心,要和黛玉、水豫宸并肩而行。不就是事若不成,会被斥责或者罢官吗? 他家中略有薄财足够生存,大不了,出了事他挂冠而去。 一时之间,李大人竟也被激发出了几分老来狂气。 也实在是那座密室太过恶心恐怖,宋家的那座密室是一间,由七个房间组成的连环密室。 其中不但有各种青楼的用具,还有一些是属于衙门中的女刑用具。 这些用具上有着不少斑斑点点的血渍,甚至还有一些已经渗到内里,只露出一些发黑的颜色。 不敢想象这些东西,曾经在多少无辜的少女身上使用过。 当发现密室之后,水豫宸根本就没有让黛玉下去,唯一下去的是素盏,她打算去采集一些样品。 然而即使素盏自幼经过特殊训练,可以抱着人骨都可安眠的她。进入那密室之后,却也是足足吐了两次。 看着脸色苍白,打算第三次往下走的素盏,琉璃脸上满是担忧,自荷包中取出常备的薄荷凉片,塞到她口中以克制作呕。 “没事,不是里边的气味问题,我只是被恶心到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事情。”素盏此时眼眶发红,她精通于人体,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东西会给女性造成怎样的伤害。 她咬紧牙关,双手用力地攥紧,勉励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又进到密室之中搜索,当走进最后一节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窜入素盏的鼻翼。 她猛得瞪大眼睛,开始在周围寻找,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一股血腥气的来源。 她快步地走进密室的角落,在那里有着一张造型,有些古怪的大床。 素盏快速地撩开盖在床上的层层帘幔——是空的。 她立刻皱起双眉,又继续地分辨,但显然她的鼻子告诉她,就在这里。 素盏心头纠结仔细的上下打量,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直接将床幔上撩。 紧接着入眼的,便是一团小小的模糊的血肉。 一双漂亮的眼眸,猛得瞳孔紧缩,她盯着那一双直勾勾看过来的双眸。 就这一瞬间,素盏忍不住鼻翼发酸,她的眼前微微的模糊,还是个孩子啊。 “没事儿了,如今我们家大人已经知道你们的苦了,我们是来救你的,我抱你出去。” 素盏轻声地安抚着,想要伸手去抱那一个少女。 也不知道对方是听懂了她的话,还是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总之素盏轻松地将其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如今还有活口。 这个消息让暗卫的众人,一阵精神鼓舞。 好几个平素里面冷心冷的男儿,也忍不住眼眶微红。这里没有血迹可比,带着无尽的血迹更让人后背发凉。 谁家没有女儿,谁家没有姊妹,若是自家人落到此处,可有活着的盼头? 暗卫们不敢想这些事情,他们只能庆幸自己的主子,是一位公正贤明的。 但不得不说,一条鲜活的生命获救,缓解了众人心头的沉重。 素盏将其抱出去之后,黛玉立刻吩咐人在旁边替她就近治疗,只看对方如今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知身体会造成什么后果。 好在这个女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她身上的伤势都是皮肉伤,虽然脸上被一道鞭痕毁去一半,但是水豫宸仍旧是一眼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水瑶,你不是家去了吗?你如何会落到这里的?”水豫宸今皱眉头上前几步想要仔细的询问对方,却不承想在自己靠近她的瞬间,她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猛然惊觉缩到角落之中。 无奈之下,水豫宸只能深吸一口气,停住身形。 “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子瑞莫要着急,等她好些再问吧?如今咱们得赶紧提审宋司道。”黛玉过来便是提醒水豫宸,要去提审嫌犯此时见到这边的闹剧,少不得仔细安抚。 第237章 “好。” 水豫宸扯出一抹苦笑,看着自家青梅点头。 见到水豫宸如此,黛玉微微颔首,她看向素盏轻声地说道:“素盏,等一下你和我一起去。 如果这人真是操纵之人,我要你直接下手,我要他日后每一天生不如死。” 黛玉一贯是个温柔心善的,如今竟会说出这番话,显然是真的气得狠了。 素盏听到自家主子吩咐,自然不会推辞,连忙点头,实际上她也很期待呢。 在去昭狱的路上,就暗自盘算,自己该用什么手段。 简单的拷打,已经不是她的追求。 就如同主子说的,这种人只适合一种死法,那就是凌迟。 而在凌迟之前,她也会让对方好好地享受一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想到这儿素盏心情激动起来,她打开半截药箱在里边翻找。 九鬼腐心丹?放边上。 七虫七花毒?可以考虑。 百骨易筋丸?这个好,每隔一个时辰,筋骨逆行,疼到痛不欲生。而且不伤及性命,这个先用上。 半步牵机?这个是有剧毒,但是若是和鹤顶红服用,可以毒制毒,十二个时辰牵机之痛,十二个时辰百蛇嗜心之痛。 素盏准备好一切,这才满意地颔首。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送那些混蛋一份大礼,绝对让他们有生之年,都终身难忘。 第123章 昭狱这个地方,满大汉朝就没有不打怵的,可是就算是再打怵,不少人也是千方百计的搭上关系,原因无他这里是大汉朝司法真正的中心。 在外边若是你被判有罪,至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可是昭狱这里却不同一般。 能够被昭狱判定的罪名不会小,而能够被昭狱确认的罪名,谁也没有办法翻案。 这也让满朝文武,对于这个地方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恐惧,甚至就连行车过道,宁可绕远也不靠近。 水豫宸扶着黛玉下车之时,正各一条街都安安静静的。原本还在垂死挣扎的几家店铺,此时一个个关门闭户,颇有种风声鹤唳之感。 “小心脚下台阶。”水豫宸微笑地看向黛玉,他心知这会儿自家青梅心中不自在,越是这种情况,他越要哄得对方展颜。 黛玉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而昭狱这一边,自副统领以下都感觉到气氛的压迫。 众人凝神摒气,只等两位上司摆布。他们也是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实话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名脑门子的冷汗。 这个案子闹翻天了,是要倒反天罡吗? 且别说有嗅觉敏锐的,刚看见被抓进来的宋少保之时,就察觉到事情不对。 此时有心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恐惧,之前江南甄家可还尸骨未寒呢。 他们这些人是最懂得读风向的,从今年年初,这风明显就不对。 就比如说江南甄家,当时赫赫扬扬多大的威势,皇贵妃、太子都出自甄家。 甚至当时有人说,万岁爷就是在等着一个机会,就将皇贵妃直接扶正,让太子名正言顺。 可是谁能想到,封了皇贵妃,不过短短三月,江南甄家便轰然倒塌。 皇贵妃病体垂垂,听说已经没有了意识。太子之事,更是国殇。 那一段时间,他们都不敢向午门去,那血腥之气,一个月都没散句。 如今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又出了这种大事,更何况竟然还牵扯了太子少保。 只是不知这一回是秋后算账,还是要有新的目标。 副统领此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原本就不直的腰,这会儿更弯下去了三指。 黛玉和素盏这会儿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倒是水豫宸眼神冰凉的瞟过对方一眼,淡淡地甩了一句:“去找宋司道。” 副统领领命,赶忙在前面带路。之前对方来时,他便担心会有上头检查,因此对于这一人的安排是特别上心,这会儿终于用上。 和印象中阴暗潮湿的昭狱不同,宋大人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个极宽敞的院子。 可是你若是说,这院子待着舒服,那可就委屈人了。 这院子最大的问题是,你进到牢房之中,便只能躺着,甚至连直身都做不到。 这是一种软刀子,若是有过些许经历的,便能知晓。如果躺上一段时间还好,但若是一直躺着,那便是纯纯的煎熬。 此时宋司道就在这种煎熬之中,他本身身形高大,且眉清目秀,一副好皮囊自幼不知被多少人赞叹。可是自进到这里短短的时日,他便觉得恍若隔世。 这种房子都有固定的链子,他便被束缚在链子的周围。因此,要提审却是极为轻松,只要一扯链子,甭管你在干什么都得老老实实地出来。 当然就这种折磨人的地方,也干不了什么。 人在黑暗的环境中猛地来到阳光之下,是极容易造成伤害的,宋司道被拉出来之时,还有些迷糊。 此时眼瞧着面前的水豫宸和黛玉,他反射性地恍惚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铐和脚镣,这才反应过来。 “九皇爷,林大人。”宋司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形容举止仍旧是不卑不亢。 他此时有些狼狈,下身穿的是红色的官裤,脚上却是光溜溜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素月白色的中衣,此时早已经变成了灰色。 第238章 水豫宸递给副统领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命人直接将宋司道挂到侧屋里。 整个过程宋司道都很配合,甚至还主动地抬腕递手。颇有一种我是被冤枉的,我配合你们,但我绝不会承认罪行的感觉。 只是这番举动,在水豫宸看来毫无意义。他先是扶着黛玉坐在正中的座位之上,随即递给素盏一个眼神。 素盏立刻将自己手上的箱子抱到后边的桌上,打开盖子,拿出在车上准备的那些瓶瓶罐罐。 一张娇俏的脸上都是跃跃欲试,闪闪发光的眸子,让副统领这种见惯了血腥的人,都隐隐身上透着寒气。 这是哪儿来的憨货? 怎的一看要给人用刑这么兴奋…… 水豫宸没理会,只是沉声再问了一次。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应该清楚为什么会抓你。” 宋司道这会儿哪里不明白。自从前日,小楼被烧,他心头就有一丝丝的不安,只是事已至此,再无反悔的机会。 “九皇爷想说什么?下官却是听不懂。”宋司道眼帘低垂,显出几分温良之色。就连身旁的副统领也有些狐疑,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能生这般歹毒。 水豫宸瞥了对方一眼,淡淡的挥了挥手。 素盏一脸兴奋的上前,她手上拿着一丸药,直接塞进宋司道的嘴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宋司道这会儿也有点懵,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素盏,喉咙不停地蠕动,像要将要玩吐出来。 可惜没有任何意义,这要入口即化,此时早已流进胃里。 素盏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我可是家学渊源,然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机会,让我好好地实践实践,我倒是要多谢宋大人呢。让我在主子面前露脸。” 这话说得有几分俏皮,可偏偏听到宋司道的耳中,就如同鬼魅的狞笑。 “副统领,还请派个合适的人来,送他一段笑刑。”素盏扫了眼对方那□□的脚心,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别忘记打盆温水。” 副统领脸都快绿了,眼前这丫头把这些地方当成哪儿了?这可是昭狱,这是大汉朝最严肃的地儿。 可眼前这位是跟着黛玉来的,想来是对方身旁的丫鬟。 得罪不起。 他只能给了手下一个眼色,不就是先给对方洗个脚吗? 说起来这位宋大人,可是太子少保地位绝对不低,他们就当伺候老娘了。 听着几人这一边的话头,宋司道还有些害怕,以为对方会送来一盆滚烫的开水。 实际上,还真是送了一盆开水。 只是素盏看上面那冒着的热烟,便直接摇了摇头:“去取温水来。” 小虾米不明所以地看向副统领,显然是完全搞不明白。 “听这位姑娘的。”副统领也没工夫打听这位主子是谁,左右他已经想好要是对方不说实话,他便上重鞭子。 这些人来昭狱,总是要试过七十二般刑法的,只要都使上,钢筋铁骨也能打酥。 “去换温水。” 副统领在心头默念,这是未来的顶头上司身边的小丫鬟,天子近臣要给面子。 只是他想的这些,素盏却压根没放在心上。她只是命人,将打来的温水,给宋司道洗一下脚上的泥污。 眼看着素盏自己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点头让给他送过来,宋司道的心里忍不住放下几分。 果然是个丫头。 便是已经到了跟前,也不敢做越矩之事。 宋大人的心头一块大石落下,不自觉地,便露出一分轻松快意。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的脚伸进盆中的时候,刚刚开始还未曾有感觉,但将双脚侵入没过脚面,宋司道便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想要将脚抽离。可是一旁的素盏却直接说道:“把他的脚给我摁住了。” 小虾米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着宋司道这般龇牙咧嘴,也是莫名其妙。索性便按照素盏的吩咐去做,直接压在了宋司道双腿之上。 “啊!” 在被压下的那一瞬间,宋司道浑身冷汗,瞬间将他的中衣湿透。 此时此刻,怎样的言语,都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感觉。 只一个照面,宋司道已经觉得自己即将濒死,眼前昔日的一切,都走马灯一半地闪过。 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哆嗦,眼看着净是濒死的模样。 素盏在一旁数着时间,足足有一盏茶后,她觉得差不多,这才笑着和小虾米说:“辛苦了,放开他吧。” 小虾米连忙将宋大人的脚擦干净,垫在凳子之上,自己则转身去取专门的刑具,一根一尺长的翎毛。 这羽毛委实精神,在外表看若天花散霞之感,从内里又有斑斑血色。 也不知道这根羽毛到底是什么鸟类的,总之这根羽毛的密度、硬度皆是极品。 素盏一翻手,从荷包里取出炭笔,然后在宋司道的脚上点了几点,让小虾米按照这个点位专门用刑。 小虾米连忙点头也不敢带吗?他坐到对方的跟前,便开始一下下的撩拨。 要说起笑刑,真的要追溯其起源,那时间可就长了,已经六七百年。 “在咱们大汉,可是一般都用在勋贵身上呢!”素盏笑眯眯的说着,她没有发现副统领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甚至在看到素盏这个笑容的时候,既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第239章 可惜此时素盏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他们身上,自然也不会在乎,他们是否后退又是否惊恐。 小虾米专心致志地,按照素盏的吩咐,一下下的用羽毛开始行刑。 宋司道本来已经知道事情不好,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不好。 痒这种感受,是比疼痛更加难以忍耐的。尤其是当他的身体,变得特殊敏感的时候。 开头几下还好,越往后面,宋司道的表情越狰狞。平时可以忍受的,此时已经被放大无数倍,几乎每划动一下,宋司道的身体都跟着颤抖。 还未曾等一盏茶的时间,对方就已经不行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不再折磨我了。”宋司道语气孱弱,一脸绝望地说道,眼前这个女孩一定是厉鬼,是那些被害死的女子请来的。 他宁可死在刽子手的手中,也不愿再看她一眼,这女子太可怕了。 听到对方招供,素盏轻叹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可惜:“你怎么现在就招供了呢!?多坚持一会儿啊,我都没还没给你试药呢!” 她眨眨眼看向黛玉,带着几分撒娇的说道:“主子,要不再您假装没听到?让我再试几个药呗!” 黛玉一时无语。 【作者有话说】 别着急,这个只是开胃菜,素盏会把之前的药,都给他们用上的。 第124章 这话儿一出口,副统领和带着的那几个小旗,整齐划一的退后一步,仿佛素盏是洪水猛兽一般。 最夸张的小虾米竟然脚底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你这人,怎得如此胆小。”素盏笑盈盈地说道,她有着一双天生含笑眼,此时眼含笑意,只让人望之心神愉悦。 可小虾米越发的脸色难看起来,副统领脸色也不好看:“小虾米,你这小子越发的不争气起来,还不赶紧下去。” “是” 小虾米缩缩脖子,将手上的羽毛放到一边,正准备起身,素盏却笑着,摇了摇头:“你先别走。” 她转头看向黛玉:“主子,宋大人我是有所了解的,向来是个嘴上没有实话的,此时他说的未必全都是实话,因此不如两相对照。” 这里边怎么个对照,素盏没说,但黛玉心知肚明,她看了眼眨巴着美目的素盏,心头一阵莞尔。 对方显然就是一时气不过,想要继续折腾罢了。 只是她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宋司道这个人的脾气,的确如同素盏所说。 别看他年纪不大,可如此快速地爬上少保的位置,对方就不是个能够让人小觑的。 留下人当做威慑也好。 见黛玉不再说话,素盏知道自家小姐是同意了,当下笑嘻嘻地站到一旁。 黛玉接过水豫宸递过来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宋司道:“既然宋大人已经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下官便在此洗耳恭听。还请宋大人莫要为难下官。” 虽然口中自称下官,可黛玉的话,根本没有一点将自己摆在下位的意思。 宋司道不自觉地磨了磨牙,他看着黛玉一脸的复杂,可惜无人听他的提议,不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黛玉。 这一份几乎杳不可闻的杀意,瞬间刺激到了水豫宸,他接过茶盏手指一动,黛玉喝下的半盏残茶,便直接劈头盖脸的砸在宋司道的头上。 “啊!”宋司道从来没有发现,原来温热的茶水,竟也能有这种的杀伤力,他痛苦地嘶吼着,那眼角竟不知是泪,还是茶水。 素盏拍手惊讶,左右察看着宋司道此时的惨状:“王爷好厉害,竟然活学活用,我觉得这个温度的,茶水的杀伤力,好像比普通的水要强的很多。” 她掏出碳笔和本子,不停的记录着,随即又有些苦恼的,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宋大人你可一定要好好交代,最好把你的同伙都交代出来。 你放心,你的同伙我会给他们同样的待遇,到时你就可以看他们这样痛苦了,开不开心?” 小姑娘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即便是在剧痛中,宋司道也忍不住,有几分瑟缩。 “你不是人,你是妖精,你是鬼!”此时宋司道再也忍耐不住,他现在只想一件事情,就是把对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只要让他回到牢房,他哪怕只能蜷缩在牢房之中,也比面对这种可怕的人强。 “那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从头开始。”黛玉冷淡的说道,她的心头有几分复杂,这个人不过是素盏些微手段便如此,那些女儿家真的太可惜。 造成那些悲剧的人,竟是这种如同烂泥一般的垃圾。 黛玉眼神中的鄙夷,深深的刺痛了宋司道,他想要凶恶一点,眉头刚刚竖起,眼前变多了素盏的脸孔。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炭笔。 宋司道瞬间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不敢隐瞒九皇爷,实际上我也没有接手多久,如意坊最开始没在我手中。” 说起如意坊,宋司道眼神有些迷离,只能说财帛动人心,当初他要是未曾财迷心窍,也不会如此。 宋家乃是大汉朝开国之时,便开始延续的书香世家。但是宋家几辈子都严格地遵守家训,家中大部分浮财全部被买成祭田。 再加上书香清门,一直延续着安贫乐道之意。这样一来,宋家在外人看来,是清流世家。 第240章 然则族内却是,多有因贫穷而折腰者。 宋大人便出生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我开始的时候,真的觉得挺好的,人只要没有欲望,就不会觉得绝望。 可是,当有一天,你尝到甜的滋味,那个时候你就再也挣脱不开了。” 三岁开蒙,六岁入学,十六岁入道,二十二岁金榜题名。宋司道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也是因此他按照前人给他设定的,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金榜题名之后,他为了报答师恩,娶了同样身为清流士家的妻子。 他本以为夫妻二人,可以琴瑟和鸣。却未曾想到,有些时候,深渊只在一念之差。 “我和妻子夫妻感情极好,可我还是忽略了太多,直到她为了补贴家用,变卖嫁妆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钱真的是会用完的。” “就算你没钱,这世间有无数条赚钱的方式,你偏偏用这种。你现在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推诿。”黛玉冷冷的看着宋大人表演,她难得有些牙尖嘴利,直接撕掉了宋司道,那所谓的我乃情非得已。 对方所说的这一切,实际上还是在耍心眼,就如同黛玉所言,这世间赚钱的手段千千万万。 即便是不善经营,购买土地也足以支撑他们的用度,而且即便是世家的女子,在家如何管理产业,聘用掌柜、账房,这些都是基本。 只要是正经人家,即便是庶女,也会好好地教导。 尤其对方的夫人,乃是清河崔氏女,对方所说的妻子变卖嫁妆,绝无此可能。 此时此刻对方还在试图欺骗,黛玉冷冷一笑,直接看向素盏:“素盏,宋大人说假话怎么办?” 原本就跃跃欲试的素盏,此时听到自家主子的话,立刻笑眯了双眸。 她从桌上直接拿起两个瓶子,送到黛玉面前。 “主子,这个红瓶子好看?还是蓝瓶子好看?”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黛玉转头,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两道月牙。 “我觉得都挺好看的,要不全给宋大人试试,让他品鉴品鉴。” 这个说法立刻得到素盏的赞同,她手中托着瓶子,便快步的走向,宋司道压根儿不给对方不说话的机会。 直接将两丸药塞进对方的嘴里。 宋司道已经快疯了,他面目狰狞奋力地挣扎着。 “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素盏这会儿竟然是体无完肤。 素盏压根不将对方这副模样放在眼中,她笑着说道:“我这是为你好,毕竟这一瓶可是鹤顶红,你要是直接吃掉,会肠穿肚烂而死哦!” 看着宋司道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瓶子,素盏笑盈盈地抛了两下。 她将红色瓶子收起,又将蓝色瓶子拖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这个就是延缓鹤顶红发作的解药。 我刚刚可是为你好,这才一起都喂了你,要是换了别人呀,我才不会呢。” 听到是延缓鹤顶红的解药,宋司道眼睛都冒光了,带着急切的说道:“好姐姐,再给我一丸,可别药效不够。” “给你呀……才不要呢。”素盏先是装作要扒开瓶子,等宋司道一脸希冀,她立刻将瓶子收回吐了吐舌头。 这个举动直接刺痛了宋司道,他舞动着手臂上的铁链:“贱婢,果然女子都下贱,该死的东……” 听到此言,素盏脸色一变,刚刚的嬉皮笑脸一丝都不见。 然而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一道黑影闪烁,随即便是宋司道的惨叫。 宋司道的身体吃过素盏的药,因此身体极其的敏感。他在口不择言之下,竟是将黛玉也骂了进去。 听到有人辱骂自己的心上人,水豫宸哪里能忍得住。 他直接进到宋司道的面前,手指不过轻柔地几下,宋司道双腿的腿骨被齐齐地弯成了90度。 紧接着水豫宸又伸手,直接按向对方的胳膊,又是一声惨叫。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折断。 “放心,只是脱臼而已,我记得他等会儿还得画押。”水豫宸语气淡漠,看向宋司道的眼神,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原本一直插科打诨、叽叽喳喳的素盏,见了水豫宸这样也忍不住脖子后别发凉。 王爷这身凶厉之气,吓死个人。 而此时,琉璃默默地走了进来,凑到黛玉耳边低语。 黛玉开始还有些恼怒之色,待到最后,却平静下来:“素盏,宋大人便交给你。梓睿,宋夫人那撂了。” 听了这话,水豫宸微微挑眉,走到青梅身旁,半弯下腰将手臂递到黛玉的面前。 “要去看看?” 黛玉含笑地点了点头,扶着竹马的手站起来。她有些好奇,那位主动告发自己夫君的宋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副统领,我和王爷要先行离开,素盏的年纪还小,又是个性格跳脱的,还要您多加照料。 等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你也不必送她,只让她在这等着,我会派人来接他的。” 黛玉微笑的安排好,又递给素盏一个不许胡闹的眼神,这才和水豫宸离开昭狱。 一直到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口,才有另外一辆不起眼的拦捕小车,慢悠悠地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什么?宋夫人告发亲夫?” 第241章 三皇子府中,三皇子原本悠闲地,侧靠在罗汉榻上。 听到下面人报来的这个消息,他猛地翻身坐起,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这事儿也是你搞出来的?”三皇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古怪,仔细的品上一品,却好像有股子酸味儿。 乌贤这会儿正擦拭琴弦,听到对方这话,他神色不动:“又混说,我搞什么出来了。” 听了对方这几个字,三皇子轻哼一声,挥手让人下去。 “我还不知道你,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他有联系?你是不是为了他,才劝我放弃皇位之争?” 前面还好,但说到后边,语气便有些不对。 乌贤原本只是默默地擦拭琴弦,这会儿听到三皇子这话,他的指尖一顿。 他抬起头,俊秀的眉眼中有几分无奈:“胡说八道什么呢,如今人家已经是订过亲的人。” 被乌贤一瞧,三皇子莫名便有些心虚,只是面上挂不住,偏偏的色厉内荏罢了。 “都赐婚了,你还这么帮着他。”说着说着,三皇子竟觉得有些委屈。 乌贤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是我不愿意让你争夺皇位,你本就对皇位没有什么兴趣,我更想与你共游山海之间,所以这才劝你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其实三皇子自己也清楚,乌贤说的都是实话。他对皇位其实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证明他的存在。 “为什么偏偏是他。”三皇子有些愤愤,一副老天不公平的模样,乌贤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他可以继续擦拭琴弦,却不长想三皇子又冒出一句:“我就是不理解,你一步步的引着他坐上高位,到底是图什么。” 听到图什么三个字,乌贤的手突然停住。 【作者有话说】 黛玉:为什么用手臂扶我? 水妖精:刚碰了脏东西,怎能再用手触碰你。 第125章 “这宋夫人怎么会突然检举宋司道的?”想起这事儿,黛玉还是有些不解。 趁着两人如今正在路上,黛玉便想要个明白。 听见黛玉和琉璃说这事儿,水豫宸也忍不住侧耳倾听。实话说,他也未曾想到,宋夫人竟然会直接跳出来。 琉璃早就知道,恐怕自家主子会问:“奴婢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些不解,毕竟这位宋夫人,和宋大人一向是琴瑟和鸣,夫妻感情极好。 如今就算是宋大人出了此事,但以宋夫人的性格,实在也不该会出现检举亲夫之事,因此,她来到衙门之时,奴婢还以为是来捣乱的。” 这番话是琉璃的实话,别看外命妇们平素里端庄典雅,一个个恨不得将贤惠二字嵌满全身,可实际上若是真的触犯她们的利益,撒泼打滚也不是少数。 因此琉璃在接待之时,便打着一百二十个小心,然而却未曾想到对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位宋夫人来到衙门之后,知道黛玉此时并不在,她似乎并未感觉到任何惊讶,反而从怀中取出一份账本并一封信。 “烦请这位女官,替我将这封信转交林大人,就说我手上有宋司道犯案的罪证,还有他往来人员的名单,但是此物我只能交给她一人,还请她速速来见我。” 宋夫人说完这些,便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竟是再不瞧琉璃一眼。 若不看对方那微微发颤的手指,便是琉璃也瞧不出这位宋夫人有何异样。 黛玉带着素盏离开,如今这衙门里能做主的便是她一个。是否要将自家主子寻回,一时竟是把琉璃难住。 只是她看宋夫人一脸沉静,似乎并无半分惧色。 “奴婢想着那宋司道定然是扛不住的,可若对方藏了心眼,一时拖延也未可知。 虽说现在让主子多跑这一趟,可是万一是真的,那省了大事,咱们也好有个借鉴。 再者说就是能多救出一个人来也是好的,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琉璃一边口中说着,一边裂开车子的门帘,让黛玉入到车内。 “我走这一趟又有什么打紧,素盏那边已经撬开了宋司道的嘴,这边若是能够达到账册,也好两边对比省了不少的事呢。”左右她不过坐在车中,来回都有人保护,不过是些许时间罢了。 琉璃心头一松,微微颔首。 “说起来,素盏那丫头今日了不得,往日小姐还拘着她,到底有些大丫头的样子。可今日这模样,真真是让人气也不成笑也不成。” 口口声声说素盏气人,可是琉璃的语气中,却不带一点的埋怨,反而是满满的亲昵。 黛玉自然早就知道,她们姊妹亲厚,经常打这些把戏。此时这般说出,也不过是怕黛玉,觉得素盏太过心狠手辣。 她脸上含笑,黛玉是极喜欢这样的。若是每日都如同那乌眼鸡似的争斗,反倒是让人没得厌烦。 “我如今赶了回来,对她便是尊重。”到时恐怕还有大惊喜。 这句话黛玉自然没有说出,不过她和水豫宸心有灵犀,两人都早已打好了这个谱。 等回到衙门之后,果然便看见宋夫人自己坐在花厅之上。 “辛苦夫人久等,我临时有事,却是害夫人在这里干坐。”黛玉微笑,虽不知对方满意,但她还是礼遇为上。 毕竟如今宋司道虽说被抓住遭遇,但最后的审判未下,其内眷上有诰命在身。 第242章 宋夫人也是心知肚明,她见到黛玉,恭敬的施礼态度却不卑不亢。 “林大人,乃是我女子之中的楷模,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可惜大人事忙,终是未曾。如今再见,却已物是人非。”宋夫人眼神之中带着唏嘘,她将刚刚给琉璃所见的账本取出,双手捧着送到黛玉面前。 “我知道贵人事忙,也不敢太过,让林大人劳神,这是账本,这第一页所夹着的,便是来往官员的名单。 第一名便是我家夫君的主子。” 说到主子二字,宋夫人的语气中有些许的讽刺。 显然是并不认可,黛玉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即翻开其中。 这一本账本比黛玉想象中的更要全面,其中不但记录了年月日时、金额、人员,更是记录了那些受苦女子的下落。 如意坊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家做正当生意的绣坊。然而一切都从九年前开始改变。 黛玉一边看着账本,一边和自己的记忆相互映照。如意坊的发家和徽宝阁有几分相似,不过徽宝阁要更加明显一点。 如意坊开始平平无奇,直到大约七八年前,这才异军突起。 三年前得到内务服务的青睐,因此如意坊也成了京城的上等绣坊。 按照这账册上所记的时间,竟是一一可以对长。 黛玉的脸色难堪至极,这一本账本太明白了。 明摆得让人忍不住遍体生寒,一个不过是每月几十两银子进项的绣坊,就靠着那些被拐骗哄来的绣娘,一步步的竟走到了皇商的位置。 更甚者,被宋司道当成尽献之物送给了大皇子,让大皇子用良家女色来侵蚀拉拢。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存在,黛玉几乎想要将这账本撕碎,这哪里是账本,这分明是满满血泪。 单凭此项,大皇子不堪为帝。 这上面记录的最大的女儿年仅十八,最小的还未及笄。而且上面的姓名,最多的不过出现了三四回,再就未曾得见。 这些女儿最终的归宿,黛玉根本不敢想,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宋夫人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送账本,而是检举三皇子吧?”水豫宸目光冷肃,看着宋夫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冰冷。 对于宋夫人这种行为,他并不觉得如何,但是他不喜欢对方拿玉儿当筏子。 这种东西很明显,绝对不会是宋司道自己所书写的。因为这上面太一目了然,无论任何人拿到这个,都会是一柄利器。 这本账册之上有不少人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的,甚至一位阁老都牵扯其中。 所以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会落在一个普通的女子手中,即便对方是宋司道的妻子。 这世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情太多。 宋夫人将东西拿出来可能是自己的意思,但是这东西能够到她手上,就不知道是谁的意思了。 水豫宸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他有些烦躁的揉紧眉头。 “还不从实说来,以宋司道的所作所为,你的独子想要科举,已然没了指望,但是孙辈可还是有些指望的。” 黛玉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装作不经意的勾勾小指,提醒水豫宸莫要一时情绪激动。 果然她这话说出口之后,便见宋夫人神色微动,显然是有所触动。 黛玉也不强逼,只是淡定地看向对方。不过片刻,宋夫人的额头便满是汗珠,最后她咬紧牙关,到底是跪在黛玉面前。 见到对方如此,黛玉立刻起身侧转,并不受她的礼。 “你本有诰命在身,乃朝廷命妇,怎可如此拜我。”黛玉皱起眉头,隐隐有几分恼意。 宋夫人身上有朝廷的敕封,在品阶却是要比黛玉如今高那么一丝。 黛玉如今步入官场时日日久,越发地行事老辣,又怎会在这种小处授人以柄。 宋夫人已经到这等地步,竟还是妄想用这些招式,未免让人厌烦,当下脸色越发地冷淡。 那宋夫人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眼见的黛玉如此,知道自己已然讨了厌烦。 如今自家的性命都攥在对方手上,宋夫人少不得也将心思压住,老老实实回答。 “也不怕您问,这名单我是知道,我家老爷素日藏在何处的。但这账本的确并非是老爷房中之物,而是有人送了纸团告诉我们去何处取,这才得了来。” 宋夫人不敢再自作聪明,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原来宋司道被带走之后,家中如同天塌了一般。 众人皆是惶惶不可终日,也亏得宋夫人有几分思量,趁着水豫宸没有去查抄书房,赶忙先行过去搜索一番。 素日里因她们感情尚好,因此宋夫人也是曾经见过,宋司道的些许秘密。 此时,她来到书房喝退众人,第一件事便去暗格取出其中的信纸。 当初宋司道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他出了事,便用这张纸按图索骥,总可以找出个保他之人。 此时宋夫人自然牢牢记住这话,她将盒子抱在怀中细细地查看,见那里的名单仍在,这才长出一口气。 然而却未曾想到,就在此时,不知为何,一个纸团竟然打在她的头上。 她仔细瞧看四周却并无痕迹,就当宋夫人茫然不解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纸团上面也有墨痕。 “就是这一张纸,那上面写着让我取出来这本账册,然后将账册交给林大人,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求不耽误子孙科举之业。” 第243章 宋夫人此时和盘托出,眼中不自觉地垂下泪来。 “我家大人,我家大人的确做错了,妾身不敢替大人求情。只是还望九皇爷和林大人看在我家大人,从未曾与二位针锋相对上,留得一线。”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垂泪。 她心中清楚,如今自家老爷是绝对救不回来了,自己的儿子也不用想日后的前程,最好的就是他能够回到故里。 黛玉看着垂泪的宋夫人,她的眼神带着森寒:“你也是女子,你应该明白,遭受这等境遇对于女子来说代表着什么,你又有什么脸面来向我求情?” 哭泣地宋夫人,听到黛玉这句话,嗓子里的哭音戛然而止。 第126章 黛玉面容冷淡,眼神中有一丝厌恶,她很少有这般情绪,尤其是对着同性别的女子。 “这……”宋夫人一时语塞,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黛玉对她的态度不知冷淡了多少。 然而如今只能按那人说的,将一滩水搅浑,不然夫君哪里能留得性命。 想到此处,宋夫人坐在地上,用帕子捂住脸呜咽出声。 “不怕林大人你笑话,事情的确是如此,我未曾有半点隐瞒。” 这份姿态不但没有,让黛玉对她心生怜惜,反而又多了两分不耐。 黛玉低头端茶,竟好似看不到对方的哭嚎一般,而宋夫人这边哭泣,内心却有些胆怯。 按理说这林大人乃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的竟如此冷淡。看她如此哭嚎,难道就不怕外边人听到传她话吗? 此时她心头泛起一丝迟疑。按那人所说,将三皇子拖下水到底是不是可行? 宋夫人掩盖在帕子下的眼珠滴溜乱转,显然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水豫宸将对方的这一份做派看在眼中,唇边露出一抹讥讽。还以为是个人物,没想到竟是个自乱阵脚的。 当听到三皇子的时候,水豫宸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还是那位宋司道的杰作。 这样一来,对方手上的那份名单真假就有些…… 他抬眼看向青梅,便见对方回了自己一个眼神。 两人瞬间心意相通,知道对方所想得。他直接抽出那张纸,揣进怀里,走出门外。 水豫宸这一走,宋夫人立刻有些慌张,她的哭声一滞,眼神不自觉地瞟向门外。 可惜就算她再瞟,也没人理会,黛玉仍旧是慢悠悠地,在那里翻看着账册。 等得宋夫人自己再也哭不下去的时候,黛玉这才将账册放到桌上,笑盈盈地看向宋夫人。 “宋夫人可还好,要不要本官替你斟上一盏茶,你歇上一歇再哭?”这话其中揶揄之色溢于言表,瞠目结舌地指着黛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黛玉却一脸淡定,似不觉自己所说有什么问题,反而带着几分笑。 一旁的琉璃见状,伸手将宋夫人扶起:“夫人还是稍作休息,没得伤了身体。” 对方的这句话将如此动作,使得刚想重新开哭的宋夫人一噎,眼泪不自觉地憋了回去。 黛玉抛给琉璃,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看向宋夫人:“我不知究竟是何人调唆宋夫人,但还是希望宋夫人可为自身略一着想。 你应当知晓,这件事情已经上达天听,是捅破了天的案子,如果再胡乱攀扯,到时恐怕不只是龙颜震怒,能够平息的。” 实话说,要不是眼前的宋夫人多多少少,还是说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黛玉压根就不想管她,明摆着就是脑子不好使的。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无奈,又是一个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的。 宋夫人听了黛玉这话,嘴唇有些哆嗦,上下开合之间,满是纠结之色。 “若是夫人没有什么再说的,我便命人给夫人准备房间,并非是要拘禁夫人。 只是夫人,检举三皇子涉嫌其中,此事事关重大,本官也无法探查,只能将此事上秉天听。” 这话说出来,明摆着就是要拘禁宋夫人,当下的宋夫人脸色一白。 她心中清楚,恐怕自己的盘算已经没用了。 “我是胡说的,妾身那是胡说,林大人忘了先前妾身所说的吧。”此时此刻,宋夫人再也不敢胡乱作为,想将之前所说话直接收回去。 可黛玉哪里会给她这份机会? 黛玉听了这话,冷冷地将茶盏墩在桌上:“你胡说的?你可知这个案子有多大,你竟然信口开河,攀附皇家,你知道这是诛三族的罪吗?你这般坑崔家,崔家知晓吗?” 黛玉眉眼之间染上淡淡的寒霜,让人不敢直视,平素里那一双且嗔且笑剔透的眼眸,如今被恼怒晕染,让人心头发颤。 这一下子宋夫人是真的吓到了,她的确乃是崔氏女,可是却是外室女。她从不曾和姐妹们一同入学,不过是些许识上几个字罢了。 若是问及女四书,她尚且还能答上几句,若要提及崔氏女必学的大汉律,她却是一概不知。 当听到若是诬陷皇族,会诛杀三族之时,宋夫人这也才反应过来。她的双唇颤抖,吓得魂飞魄散。 “说吧,究竟是谁给你出的这个馊主意?”黛玉瞟了一眼,已经堆在一边的宋夫人,如今已经丁点好感都已不见。 实话说,黛玉对于这件事情很好奇。 如意坊背后的靠山是大皇子无疑,但宋大人本身是太子少保,是天然太子一系的人,而如今还有人教唆,宋夫人攀咬三皇子。 第244章 不禁让她觉得,这事儿越来越有趣起来。 只是黛玉觉得有趣儿,宋夫人可不这么觉得。她这会儿满心都是懊悔,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 可惜黛玉哪里会给她时间,让她去仔细地圆谎。 “说说吧,还望宋夫人能明白,同为女子若菲必要,本官可不愿意对你用刑。” 黛玉敲了敲自己桌上的账册:“毕竟,宋夫人你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但你若不实话实说,这份功劳可就会变成,你诬陷他人的罪证。 黛玉将隐藏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宋夫人更加地慌张起来。 她的鼻尖已经冒汗,宋夫人胡乱的擦了两下,原本周正的香粉这会儿早就滚成一团,再这么一擦,活了两块儿泥出来。 黛玉自然给对方足够的思考时间,可是却不能一直等待对方,看着宋夫人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黛玉也放弃了自己的耐心。 “既然宋夫人不说,那么……”黛玉刚想说,要把宋夫人交给素盏,就听宋夫人突然嚎了一声。 “我说。” 莫名被打断自己的话,黛玉有些不舒服,好在对方已经开口,她便递给琉璃一个眼神。 琉璃早就准备好笔墨,听到对方说话便开始记录,这种口供等下还得让对方画押。 宋夫人心知瞒不过,这一会儿是真的欲哭无泪。自己当初怎么只有猪油蒙了心呢? “这件事情,是你的二舅母王夫人教我的。实话说,如意坊并非是我一人的产业,而是我王子腾夫人,还有她的小姑子王夫人,我们三人的。” 这话一出,黛玉涑然一惊猛地站起身,两步走到对方跟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宋夫人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希冀:“那可是你的二舅妈,你不能够不管她,不然我宋家要株连三族,你外祖母家也跑不掉。” 这一句话,让黛玉一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刺骨。 琉璃眼见着黛玉面色不好,立刻上前扶住对方:“主子。” 而就这一会儿,出去取口供的水豫宸也正回来,却见到自己的青梅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脸色一变。 “玉儿。”水豫宸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从琉璃的手中接过黛玉,眼见着她脸色苍白,心跳如鼓,立刻从怀中取出瓷瓶,倒出一丸药塞在黛玉的口中。 这药物自一股异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泼一段清幽之气,让人闻到便觉得耳清目明。 正是王太医用金香玉液所炼制的金玉丹,他刚让王太医验伤。对方顺手交给他,让带给黛玉,不承想这一会儿便用上了。 这丹药入口之后直接化为一股津液,黛玉只觉得气息内敛,神智一清她回过神,看向水豫宸:“梓睿。” 水豫宸单臂撑住黛玉,另一只手则牢牢扣住她的脉搏:“你且安心,不管什么事情有我呢。” 此时他尚且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水豫宸还是向黛玉保证,他用看死物的眼神,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宋夫人。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自第一面起,水豫宸就对这一位宋夫人充满了恶感。 如今对方竟然气得自家心上人这样,若不是为了要将案子查得水落石出,以水豫宸的脾气早就一窝心脚上去了。 “你是关心则乱,你不想想,以王夫人那一点能耐,哪里会被她看得上。要说和王子腾夫人有关,倒是可能,贾政那个小官纵然是背靠荣国府,宋司道那个人也看不上他的。” 这话倒不是水豫宸为了哄黛玉开心,而是实话实说。 首先宋司道乃是清流,就算是私底下有所勾连,荣国府早已日暮西山,贾政又是不袭爵的二房,根本就没有让宋司道另眼相看的价值。 至于说因为黛玉因此给二房一些好处,这种倒是可能。但是拉着对方一起做生意,还是做这种掉头丧天良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 因此水豫宸不过听了一句便心明白,这宋夫人口中就没一句实话,当下看向琉璃吩咐: “宋司道那儿已经招供了,这件事情最开始是以他为主,后来的时候加上了王子腾一股。 王子腾将他引荐给大皇子,后面收买官员的,也是大皇子那一边的意思。” 黛玉这会儿冷静下来,不禁脸上一阵飞霞,自己的确是关心则乱了。 不过若如此说起来,岂不是说这宋司道和王子腾,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大皇子的人,但是他们明面却在支持着太子。 “让你诬陷三皇子的是王子腾夫人?”黛玉冷静下来,很快便将着其中盘根错节的背后分清。 宋夫人这会儿像是濒死的鹌鹑,趴伏在地上微微颔首:“是。其实之前王子腾夫人便劝过我,说如今京城之中形势纷乱,不如赶紧撤手。 是我一时贪心,她又劝我,若真是有一日事情暴露,便咬出三皇子将水彻底的搅浑。 似这个案子,一旦由普通案件变成了涉及夺嫡党政,是真是假就未必能说得清楚了,因此最终大多判个流放了事。” 学起王子腾夫人对她说的那些言语,宋夫人说话突然流利起来。 不得不说,王子腾夫人在远见之上,远超跪在地上的宋夫人不但及时撤手,更是劝诫宋夫人。 这些年因为三位皇子各自争锋,因此不少的官员都因或这、或那的理由而遭受贬斥。 第245章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一旦涉及到夺嫡党争,大家反而都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就如同之前在江南的案子。 可以说王子腾夫人所出的主意,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奈何有宋夫人这个猪队友。 若是她一口咬定,此时就是涉及三皇子,即便黛玉知道对方乃是无理攀咬,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会将此事上报协查。 而若是将这个事情送到内阁之中,很大的概率,大家都会留下一线。 恐怕还真的最后就是个充军发配,然而偏偏宋夫人自作聪明,竟然找上了王夫人。 这才被水豫宸找到破绽,一举推翻了她的谎言。 此时宋夫人知晓大势已去,当下里,低垂着头在不言语。 黛玉转头看向水豫宸:“将她也送到昭狱去吧,让他们夫妻去做伴,至于王子腾夫人,也一并缉拿归案。” 水豫宸点点头,直接吩咐人将一滩烂泥——宋夫人,直接拉出去送到狱中看管。 太子少保宋司道乃案首,朱批凌迟,其妻崔氏不但罪案,更是试图攀附皇家,与西市口五马分尸。 此二人,不得家属领回尸体,暴晒七日后焚毁,挫骨扬灰。 王子腾涉嫌此案抄家,与其妻发配三千里,永不录用。 历时三日,这一桩连续九年的案件终于尘埃落定,因此案而落马的官员多达一百三十三名。 而此案也被称为,大汉朝十大奇案中——落红案。 这桩案子办得漂亮且迅速,之前所有对于女子当官,保持反对意见的众人,此时皆默默无语。 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而且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一百三十三人呐! 说句实话,就算其中只有一半有上朝的资格,可也让整个大殿中的朝臣少了两大截。 而且这还不算斥责、贬官、罢免的……这阵风可比当初太子出事那阵吓人地多。 也让原本觉得耳朵长茧的最上皇帝安稳许多,他看着眼前的水豫宸浅笑:“你这小子,今儿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我难得今日耳根子清静,你一天又来烦我。” 语气中虽有嫌弃,可眼神表情都是笑意。 水豫宸压根就未管自己父皇说什么,凑到对方身旁,抱起椅子靠枕,一屁股坐在最上皇帝身旁。 “父皇!您今儿容光泛焕发,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呢。” 最上皇帝瞅瞅嘴角,瞥了一眼水豫宸,随即一脸的嫌弃。 连拍马屁都不会,真是没用。 水豫宸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过这不是他从小到大,就不需要拍马屁吗。 “不是,父皇,大皇子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弄?”水豫宸侧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这个案子的确是雷厉风行,可是他们都知道,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大皇子。 虽然未曾将事情公诸于众,但总也不能让大皇子这么逍遥法外。 不然那些无辜丧命受辱的女儿们,又如何平息怨气呢? 最上皇帝看了对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晚了,大皇子昨日已然领命前往西海沿子巡视。在那里他会遇到小股的倭浜匪寇,大皇子拒不投降,这才力竭身亡。 甄太妃因为心疼孙子,竟然跟着去了,实在是一桩惨事,我大汉朝誓要荡平倭浜所有残余。” 最上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沉痛,听的水豫宸嘴角直抽。 “我突然觉得,大皇子挺惨的。” 合着这就是物尽其用呗。 不知道为什么,水豫宸忽然觉得心有戚戚,他默默然地问了一句话:“父皇,有一天你会不会像对大皇子一样对我?” 最上皇帝转过头,对着水豫宸露出深沉的笑意:“你猜呢?” 随即一巴掌拍在水豫宸的脑袋上。 “你个猴崽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的不比,你偏比这个?你怎么不知道我不心疼大皇子?那也是我曾孙子,可是那又怎么样! 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别看他是皇孙,就是他是皇上,做错了事,也要付出代价。” 最上皇帝的面容,慢慢的严肃起来,他带着郑重的说道:“政和这孩子最大的问题是他不会教育孩子,也是因此几个皇妃生下的孩子,都让人头疼。 你如今也已经定了亲,玉儿那里你能生便罢了,如果至三十岁玉儿还未曾有子,便选合适的去母留子。 有玉儿教导,我才能够放心些。” 水豫宸开始还在委屈的揉头,听到这话,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最上皇帝:“不管玉儿能不能生,我只娶她一人,玉儿不能生,便包养宗室的孩子好好教导就是。” 最上皇帝听到水豫宸这番话,定定看了水豫宸一眼,挥了挥手:“去去去,别打扰我的清静,谁稀得管你似的。” 水豫宸露齿一笑,随即步伐欢快地往殿外而去。 最上皇帝微笑着看着对方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追忆。 第127章 半个月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黛玉转身便将耽误已久的江南绣品放在首位。 这一次除了早就预定的邢夫人和山子野,还有被录为七品小吏的颜若熙。 只是可惜她无法和自己的父兄汇合,但是其父已经平反冤屈,而其兄也得水豫宸恢复举人身份,明年便可参加大比,还有可能金榜及第。 第246章 而颜若熙会入官商衙门,则是因为她当日在慧纹屏风上做手脚,平时看上去没有异样,一旦坐在榻上,便能看到隐藏的字迹,这份手艺算得上巧夺天工。 本来她可入内庭为官,但是最上皇帝怜惜她苦难,便特地指给官商衙门,也让她日后可以天伦之乐。 只是纵然皇帝开恩,却也职责在身,少不得,颜若熙便得先走这一趟江南。 对此邢夫人倒是极为开心。 她和颜若熙住在一艘船上,而山子野则住在另一艘,二人每日朝夕相处十分的快活,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模样。 甚至等山子野有正事,找她说话之时,也一本正经。 反倒是颜若熙在看二人来往之时,隐约读出些许的不一样,因此往往替他二人留出空间,反倒惹得邢夫人埋怨。 “你这人越发地懒了,快点起来,快起来,如今外边正是好景色。”邢夫人一进船舱,便笑盈盈地,拉起半躺在榻上的颜若熙。 这旅途之上多有些匮乏。若非有颜若熙陪伴,邢夫人真真要憋死。她自和离之后,恢复了往日女儿家的性格,却是极为的爽利泼辣。 今儿也是如此,更是难得身上穿着一件大红洒金半截纱袄,里边衬着蛋白色的内挂,领口微开,能够看见一截孔雀绿主腰。 下身则是一条深黛蓝色的裙子,足上一双雪白镶嵌珍珠翘头鞋,行动间有香粉洒落,发出踢踏的声音。 此时因已和离,便也未曾盘发,只是将头发全部挽起,虚虚的在一侧坠起来,只用一根拆并三四支珍珠起来。 这会儿她脸上含笑,腮边含春,虽非二八佳人,却独有一股成熟的魅力。 这小半年她心情愉悦,好生调养,看起来比往日在荣国府不知年轻多少。 这会儿和颜若熙比起来,两人看起来竟是差不多大的年岁。 颜若熙用手遮住腮边打了个哈欠:“又不是未曾看过两岸景,大人今日可实在是好心情。” 相伴这半个月来,两人也变得熟悉,虽是上下关系,但语言之间多有亲密。 再加上黛玉临行前特地嘱咐邢夫人,颜若熙年纪幼小,便遭逢劫难。虽脱身而出,然心头未已必安稳,让她多多照料。 这邢夫人别的不说,听话可是天生的,因此恨不得天天将其拴在腰上。 两人嬉笑一阵,颜若熙到底是跟着邢夫人来到江面之上。 如今因为官商衙门飞速发展,南北运输越发的通畅,这江面上穿梭着无数船只,每一只船上都是大汉百姓的希望。 颜若熙看着那些船只,她的脸色也渐渐地开朗起来。一旁的邢夫人见状:“我就说吧,这里只要待上一会儿,便会觉得心情舒畅。” “倒也是。” 此时虽天气炎热,然江上自有清风徐徐,因此倒是十分的舒适。 邢夫人用帕子撩风,忽然听到对面响起琴声,她侧头看去,便看见一名清俊男子,坐在船头抚琴。 一席琴音施施,一袭江淮悠悠。 男子眸光清正,琴音雅和,让邢夫人一时之间不自觉地痴了。 她是个粗人,虽写了几笔字,读了些书,却不善音律。可是却也能听出琴声之中,多有思绪绵绵。 邢夫人轻咬下唇,脸上的笑容消失,怔怔地站在船头。 而那人看向邢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即低头继续抚琴。一直到一曲终了,山子野这才起身,轻拂衣袖,微微施礼。 邢夫人一向是个自觉自己粗鄙的,可不知为何,今日她竟听懂了琴音所读。 此时不禁粉染腮边,看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男子。邢夫人心头有些遗憾,她转头看了眼自己身旁的颜若熙,又看向对方,不知为何心头有份酸涩。 “先生。”颜若熙轻施一礼,她这会儿有些坐蜡。 但凡是眉目清醒的都知道,眼前这位山子野,看的人只有邢夫人,可是偏偏也不知怎的,偏偏邢夫人却是乱点鸳鸯谱。 这也让她实在尴尬,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山子野先生也是到现在也不肯解释。 就比如说今日,这琴音明明白白说的,是当日比邻而居相思之苦。可是邢夫人不通音律,听不出其一种韵味,便直以为这琴音是给自己的。 思及这些日子,颜若熙只觉得头疼,她实在不愿意掺和二人之间,可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自然就是,她不愿意出船舱的最大原因。 就在颜若熙纠结之间,山子野今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弹琴之后便回到船舱,反而笑着邀请:“我今日清晨钓了两尾江鱼,如今尚且还活着,我有一桌鱼荟宴,不知二位可有雅兴?” 颜若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说:“你们二位大人赶紧去吃。” 只是这一会儿,她还留着两分理智,因此并转头看向邢夫人。 可未曾想,这一眼直接让邢夫人误会,直以为颜若熙自己不好意思。 当下里虽心头有些酸涩,但仍旧颔首:“今日也算是三生有幸,竟能品尝先生的手艺。” 邢夫人是真的很惊讶。 大汉朝一直有君子远庖厨之说,因此那些读书的爷们们,可没有几个会做饭的。 就算是往日家道贫寒的,那也有父母姊妹,哪里会让她们亲自下厨。 因此听到山子野这样说,邢夫人倒真是起了几分兴致,再者她素来是个喜欢吃鱼的。 第247章 因此这一次却是正中下怀。 山子野笑呵呵的伸手相让,两艘船很快便靠在一处。只是却没有让邢夫人过去赴宴,而是山子野拎着东西来到这边。 这船虽大可,厨房却并不太大,因此山子野只让邢夫人和颜若熙在船上等待,他自己则亲自烹饪。 邢夫人瞧见对方竟真的只让两人帮忙,随后便离开厨房也是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做个样子略微调味罢了,却没承想,竟是真的亲自上手。 半个时辰之后,邢夫人觉得她已经刷新了,对于对方的认知。 两条河鱼被做成了六道菜,然后又加了一份鲜虾,一份时蔬,此时饭厅之中香味扑鼻。 “这味道好香,没想到您竟然真是位会做菜的!”邢夫人有些惊讶,只看这六道菜色香味俱全,想来是下了真功夫的,这在男子中可真的少之又少。 山子野听闻此言也不多言,笑盈盈地请二人入座,又取了一壶浅浅的桃花酿。 “这桃花酿是我临行之时特地从家中带来的,味道纯美,却不醉人,你们二人皆可尝试一下。”山子野笑着说着,随即便亲自将桃花酿浇入酒壶之中温上。 邢夫人双眸一亮,在闺阁之时,她最爱的便是这桃花酿,只是如今已然是数年未曾沾唇。 不承想,今日倒是有幸能饮上一杯。 “今日正是十五,不如将窗帘大开,我们食鱼饮酒赏月。”山子野微笑的说道,他的目光清正平和,可是在望向邢夫人之时,有一丝隐藏的极深的眷恋。 只是当邢夫人与他对视这份眷恋,便马上被掩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清明的双眸。 一阵微风吹过,摇晃船舱的窗纱,似乎有人在低笑他的胆怯。 此时此地沧海月,此情此景玉生烟。 黛玉手持银盏,替水豫宸倒上一杯酒,随即要给自己满上,此时他二人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你趁着舅舅不在,偸挖这桃花酿,也不怕他回来恼怒。”几杯薄酒下肚,黛玉虽不至诗兴大发,却也比往常言谈多了几分肆意。 不同于黛玉的微醺,水豫宸却是神色清明,他轻轻一笑,饮了半盏放在桌上,又给黛玉夹了一块时鱼荟。 “我要是告诉你,舅舅早算到了,也不知你会不会相信。”水豫宸淡淡的笑着。 “这桃花酿,他每年都会酿造不少,我若不替他喝,哪里喝得完呢。”水豫宸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俏皮,颇有些替舅分忧的样子。 黛玉听水豫宸这样说,托腮好奇地看向对方:“怎么听你这意思,好似这桃花酿,还有什么来历典故?” 水豫宸点了点头,又给黛玉加了一片笋丝,他将筷子放下,见黛玉低头吃了这才继续说道: “舅舅平生有三个爱好,这第一个爱好就是酿桃花,第二个爱好是做饭,第三个爱好才是看书。 而前两个爱好都和你大舅母有关。” 听了这话,黛玉抬起头,一双会说话的眼眸就这样盯着水豫宸,催促他莫要吊人胃口。 水豫宸笑得越发自在,这件事情还是他无意中,从原先家中老仆那儿得知。 原来邢家在邢父去世之后,便渐渐步入颓败,加上家中的男丁,当时尚未长成,各种挑费不知凡几。 那时刚刚及笄的邢夫人,只能从各处节俭,而当时山子野大病初愈,有一日邢夫人亲自上门送来两条新鲜的时鱼。 “其实舅舅当时之所以好几个月都不见这种鱼肉,是他本身便不喜河中之物,只是你大舅母并不知晓,因此哪怕是在自己都很困窘之下,也送上两条时鱼。” 水豫宸带着几分感叹地说道:“从那之后,舅舅便喜欢上做鱼,后来每年都酿桃花,是因为你大舅妈在闺阁时,最喜桃花酿。” 说到这里,水豫宸眼眸深邃看向黛玉,唇边挂着的蜜意,竟是让人有些觉得酒醉脚软。 【作者有话说】 叹气,不得不说,大舅的这份深情,me都被感动了…… 第128章 邢夫人下江南这件事情,黛玉在对方离开之后,便直接传书迎春。不为别的,这北羌皇族一直希望能够采集江南刺绣珍品。 因此除了一部分送往西海沿子出海,另外一部分黛玉做主,交给迎春开拓北方市场。 这就需要提前布局,毕竟等到货源到达再做调整,那未免就有些延迟了。 如今道路维修通畅,两边文书传递比以前足足快了两倍。 等到黛玉的信函到达,邢夫人不过刚出门数日罢了。 迎春如今身在墨夜,装束不自觉地便与之相似,往日里常穿的宽袖锦袍渐渐少了。 倒是更喜欢箭袖、软靴这类 ,行动更为自如。 便如今日一般,她身上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剑袖圆领长袍,下面是月粉色的绫罗裤,裤腿塞进月白色的软靴里,上面刺绣着海棠并蒂。 头发似男子那般高高挽起,只用一根简洁的玉钗固定,倒是耳朵上戴了一对孔雀耳坠,孔雀的眉眼,采用红宝石镶嵌,尾羽则是真正的孔雀羽毛。 晃动之间,随着角度的不同,可见七彩的金属光泽。将小巧的耳垂衬得越发的娇嫩,只让人移不开眼眸。 柳湘莲努力控制双眸,将注意力从不该放的地方拽回来。带着几分掩饰的侧头望向窗外,修长有力的手指自觉划过喉结。 第248章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未曾看到迎春慢慢晕染的耳垂。 “想来新的江南刺绣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咱们还得商量一下,是按照往日直接与人联系,还是按照黛玉的意思,采用拍卖的形式价高者得。”迎春强撑着镇定,继续和柳湘莲安排后边的事宜。 如今两岸的生意越做越大,黛玉有意将原本的交易更加公开化。 倒不是,让人知道他们赚了多少,而是采用拍卖的方式,替珍品造势,将大汉朝刺绣推上更高的台阶。 如今的江南刺绣,其中的价格天差地别,普通那一类自然是走量,但其中的精品则不同。真品不适合一对一的挑选,反而更适合这种拍卖的形式。 柳湘莲听到正事,立刻转回心神:“的确如此,这次若是有高品的,自然还是要以拍卖为主。” 这件事情之前他和迎春就曾经商量过,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合适的物件。 如今黛玉书信上写明,这次是特地让邢夫人带着任务过去的。自然可以得些适合拍卖的珍品。 “北羌盛产黄金,这么多年他们没少从咱们这儿掏好东西,如今也该让他们出出血了。”柳湘莲眉眼飞扬,显得意气风发。 来到墨夜的这些日子,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落魄的世家子弟,到现在手握实权的武官。 多少次他午夜梦回,仍旧觉得恍若梦中,而且最主要的是…… 柳湘莲偷眼看向迎春,见对方看向自己含笑,立时有些痴了。 按说迎春并非是绝色,而他自幼便立志要寻个角色的,可偏偏不知为何,等他回过神来,全部的心神都缠在眼前之人身上。 柳湘莲低下头,即便他早过及冠之年,可面对心上人仍有些腼腆。 迎春看着对方表情变化,缓缓垂下头,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呆子。 “说起来,说起来,母亲她本是江南人士,这次回去倒也是轻车熟路。”迎春到底有些面皮薄,此时虽心头甜蜜,却不敢露出半分,只得又提起邢夫人。 柳湘莲对于邢夫人自然是有几分耳闻的,不过他却也心知自己的了解十分片面。 就比如眼前的迎春,荣宁两府传闻,对方是个木讷之人,一针扎不出响的存在,可柳湘莲知晓对方有一颗玲珑心。 这几个月,若非是对方运筹帷幄,他们哪里那么容易能够在此做下一番事业? 和迎春比起来,他这个武官完全就是个大老粗,什么都帮不上忙。 想到这儿,柳湘莲忍不住心头微酸。他自认不算愚笨之人,可偏偏论起谋略和迎春一比,竟是不知落到何处。 “邢夫人去到江南,和咱们在墨夜不同,再加上有亲眷故旧怎么也比咱们好得多。”柳湘莲一边说话,一边心中思索,等说到咱们二字之时,他只觉得口齿绵软,又在心头唾弃自己拉近关系,可到底不忍心改。 迎春仿佛是没听到一样,她低头思索一下,微微颔首:“想来应该没事,只是母亲那人看似是个内敛的,但实际上性格却有几分外向。” 对于自己名义上的这位母亲,迎春之前一直是虚与委蛇,反倒是这些日子渐渐有了两分真心。 再加上,如今她们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反倒是让迎春心头,些许挂念。 也正是这一缕挂念,让邢夫人不自觉地连着打了数个喷嚏。 身旁伺候的丫鬟,见状连忙心惊,担忧对方生病,有性子急的,赶忙去到厨房熬了一大锅姜汤,这一下子几艘船都知道,邢夫人有些偶感风寒。 当天下午的时候,邢夫人便瞧见忽然登船的山子野,她有些惊讶,猛地坐直身子看向对方。 “先生怎会到此?” 据她所知,山子野此人深受儒家教育,平素是最为守礼的,怎会突然在船舱求见。 山子野却没给邢夫人反应的时间,他和颜若熙快步地走到邢夫人的床前。 “在下失礼了,只是如今咱们虽带了医生,然我到底有些担忧,毕竟如今我等在船上不好就医。 昔日我也曾看过几本医书,到底读了两章本草,不知可否让我替你把脉?” 山子野显然有些紧张,口中说着,恨不得把所有的理由都用上。 邢夫人看着对方这样,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好笑,眼看着对方焦急,竟好似额头冒汗,她递出手腕。 她不过是个和离弃妇,与他相交,反倒是先生更吃亏。 “先生不用过多解释,多谢先生关怀,还行先生劳烦帮我看一下。”邢夫人心怀坦荡,因此见着对方如此,只以为山子野是耽于男女大防。 她自认是个心怀宽广的,见如此不忍拂其好意,便直接将袖口微调露出三寸的腕间。 山子野见邢夫人答应,也是长出一口气,赶忙用帕子盖住邢夫人寸关尺,这才将手搭上。 左右各看了两只手之后,山子野长出一口气,面色稍霁:“还好,不过是些许内热虚火旺盛,这才有这等表现。 如今不喝药也好,倒是这两日要吃些瓜果解解内火。而且你早年曾逢大难,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如今在船上都不方便,带到了江南那边我开几个方子,你就算是为了林大人,也要好好地保重才是。” 看着殷殷教诲的山子野,邢夫人不知为何,刚刚的坦荡荡然无存。 第249章 听着对方和缓的嗓音,邢夫人垂下眼眸,莫名地心中泛起酸意。 “多谢先生,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先生不必多虑,带到了江南,还要劳烦先生开药。”邢夫人并没有拒绝山子野的好意。 她只是突然有些怅然,也不知他日何人,有幸能够得到先生垂怜,想来一定是幸福之事。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颜若熙。 颜小姐虽身逢大难。却机谋百出,且一手慧纹出神入化。得佩先生也算是郎才女貌。 可是一思及此处,邢夫人只觉心口唯有酸意,她不禁暗笑,自己太过贪心。有了好事想要,见了好人也想要,也不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思及往日。邢夫人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些许淡愁,却被山子野看在眼中。 船舱之中竟是安静下了,颜若熙这会儿只想飞奔离去,她实在是有些憋得慌。 此时她只想撬开邢夫人的脑袋,也不知对方怎么想的,明明人家先生眼神都在她身上。 “说起来,好像邢夫人和先生都是江南人士?不知你们二人住得可近?”实在是船舱的空气太过尴尬,颜若熙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了。 索性她想起,邢夫人曾经说过她本是江南人士,年幼之时也曾在苏杭打马观花。 提起故里,邢夫人神色明显变好,她带着几分怀念地说起往日。 “这是自然的,我家那里虽非是风水宝地,也非是豪宅大院,但若真的说起……”邢夫人眉目含笑,说起往日在闺阁之时的情景。 按理说山子野不该在此听,他该在邢夫人说起之时便自离去。两个人似乎同时默契地忽略了这一条,一个人娓娓道身临其境,另一人则默默回味昔日。 说起年幼的趣事,邢夫人不自觉地想起,以前隔壁家的那位落魄公子。 对于自己的那位邻居,邢夫人一直是觉得对方有些书呆子的,家中明明已经败落,可偏偏又要守着斯文体统。 但你若是说他这人是个迂腐的书呆子,他却并不是。反而是个极为爱护姊妹的,他还记得当初对方的姊妹入宫之时,旁边院子难得地吵了好几日。 很显然,那人是不愿意自己的姊妹入宫,去博取那所谓的泼天富贵。 开始她还不懂,后来一直嫁入贾府,她这才明白,原来能够有一个不拿你去博取富贵的父兄,是有多么的难得。 山子野听着邢夫人所言,衣领之下染上红晕,他的手指攥得紧紧,只为不露出任何破绽。 他未曾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竟是这副模样,山子野的眼神越发的温柔。 “等咱们到了江南,你便回家去瞧瞧。”山子野轻声地说道,从对方流露出的只言片语,他明白邢夫人想家了。 【作者有话说】 发晚了,下一章,大舅要表白了! 第129章 听到回家这件事情,邢秋荻脸色一僵,原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她端起玫瑰露轻抿一口,眼神中带着几分黯淡。 “如今总该公事要紧,哪里就那么着急回家。”想起自己那糟心的娘家,邢秋荻原本高涨的兴致,这会儿却只剩下满心的烦闷。 山子野显然也想起了邢家人,只是有些事情,不破不立,不是邢秋荻想要躲避就能躲开的。 颜若熙看着两人此时突然沉默,一时也是摸不准脾气,只能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倒是觉得,你该衣锦还乡了。”山子野眼神淡然,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眸中停留。只是唯有他自己知晓,不是无法停留,而是他的眼中太小,只能留一人存在。 邢秋荻听了这句话,抬头看向对方见到那一双永远淡然的双眸,不知为何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的胸口一阵起伏,内心更是满满地酸涩。 “先生未免有些多管闲事,我回不回去又与先生何干。” 邢秋荻这句话,未免有些毫不留情,话一出口她便自知失言,只是不知为何,她不想道歉。 此时邢秋荻自觉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正好是涂了油彩,一阵青一阵红。 反倒是山子野仍旧平静,取了一片秋梨递到邢秋荻的面前。看着对方那震惊的表情,山子野带着一抹强势的说道: “你护了邢家这么多年,也该他们成长了。秋荻。” 这个名字一出,邢夫人瞪大眼睛,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好像在努力地回忆什么。 “你是……隔壁的倪家哥哥?” 邢秋荻这会儿几乎快要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哪里想到自己的上司,竟然会是儿时的邻家哥哥。 若说刚才还有些不满,对方管得太宽,此时邢秋荻再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感。 看着那张略微清瘦的脸庞,邢秋荻的眼前又浮现出,十几年前的倪家哥哥。 年华已逝,红颜衰老,邢夫人不自觉地抚上脸颊。 “想必先生早就认出我了,竟是从未提点过一句。”自言其中,多有怅然之意。邢夫人看着山子野,眼神复杂。 他们两家都是官宦世家,又都家道中落,当年邢夫人未出阁之时,也曾有过一二交往。 一旁的颜若熙眼见着,空气渐渐凝固,赶忙活跃气氛:“竟是未曾知晓,原来二位大人竟还有这等前缘,可见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却是敬二位大人贺今日重逢之喜。” 第250章 颜若熙这会儿再看二人,那浑身都是故事,转眼之间已经将满部的爱恨情仇书写完毕,看着两人也是心头感叹。 只是不知,山子野大人是否家中已有家眷,若是没有……这二人的故事,可比戏曲上还要厉害三分。 经过颜若熙的调和,邢夫人很快便恢复正常,她笑着看向山子野:“确实未曾想到。人说人生四大喜事,其一是他乡遇故知,想不到今日我竟然也能得。” 山子野微微一笑,他与邢秋荻都知道这不过是客气话,随即看了一眼颜若熙。 这一言其中耐人寻味,颜若熙忍不住心头一窒,忍不住腹诽。 姑娘刚给你打完圆场,你就嫌姑娘碍事了。 只是她也明了山子野的心意,这些日子的古怪终于水落石出,当下里笑着离开更衣。 邢秋荻见颜若熙离去也有些发愣,再看山子野竟瞧着自己,不知为何多了两分紧张。 “你已经为邢家做的太多了,这一次恐怕需要你好好考虑一些,毕竟离了荣国府,恐怕你那弟弟不会省心。” 听了山子野这话,邢秋荻一愣,她看向对方,却未曾想到这人与自己相认后,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她摇了摇头,该说不愧是倪家哥哥吗?往日之时,便是有几分这等姿态。如今多年未见,对方竟是从未改变。 “秋荻明白,其实这次下江南,我也有几分这个意思,当日,我将全副家当带入荣国府。也是因为留在我那庶弟手中,根本留不下任何东西。” 邢秋荻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山子野早不相认,晚不相认,竟是在这个时候相认。 倪家大公子一如既往地可靠,她看向对方,也是心头感叹。谁又能想到,多年前没落的倪家,这一会儿又会出一位爵爷呢。 “你弟弟如今已经知道你和离之事,荣国府金陵几房最近频频上门,你要多加注意一些。”山子野眼神透露着关心,忍不住提点道:“莫要让他,以乃是你同胞兄弟之言,而胡乱应承。” 山子野这话让邢秋荻一惊,一双眼眸猛的瞪大,一瞬间冷汗便下来了。 “多谢你。”这一会儿,邢秋荻这会儿是真的醒了。刚刚眼中的旖旎不见,只剩下在黛玉身旁磨炼出来的杀伐果断。 邢秋荻是邢家的嫡长女,她还有三位庶出的弟妹。其中邢家大舅早年间被定了娃娃亲,因此随家道中落,但到底还是娶妻生子。 而庶出的小妹便有些困难,偏偏对方又因自己的嫡长姐是一品夫人,而自持身份,年华易逝,如今竟是连续衔都不好做。 而出嫁的二妹,据说这些年也有些艰难。 邢夫人和自己的庶出弟妹关系一直不好,因此她在出嫁之时,带走了大部分的邢家产业。 不为别的,只因为邢家大舅并不擅长料理这些,因此都是邢秋荻这些年经商支撑产业。 好在邢秋荻身为嫡女,这些产业管理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因此这么多年来,邢家大舅虽说手上经营不丰,但生活终是无忧的。 只是听山子野的话中,其中可显古怪的端倪,邢夫人将山子野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两转,只觉得心上沉甸甸的。 山子野也知她需要时间考虑,因此将该说的说完,便不再多言,反倒是邢秋荻因为这件事,在心头思存数日。 历时一个月,邢秋荻终于来到瓜州渡口一下船,她只觉得身心仍旧晃晃悠悠。 看着前来迎接的官员,邢秋荻和山子野对视一眼,二人向前走去。 一阵寒暄之后,邢秋荻便被引入扬州的官商衙门,这里那是江南的总部。 看着虽说小巧,却五味俱全的院子,邢秋荻微微颔首:“多谢陈大人,这段时间要麻烦陈大人了。” 陈大人笑盈盈地施礼,她年纪约30上下,眉清目秀,虽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却可看出当年的风采。 这位陈大人是江南官商衙门唯一的女性,却是真正的一把手,可谓背景深厚。 只是江南的官商衙门,不知为何,竟然女性官员远低于其他地区,邢夫人这次来,也有开化民风的责任。 “邢大人不觉这房子简陋就好,这两处皆是特地准备出来接待二位的,倪大人如今就住在隔壁。”说到这儿她停顿一下,看向邢秋荻试探性的说道:“我与邢大人一见如故,若是邢大人觉得两边太近也没有关系,我还可体型大人调整。” 这却是担心邢夫人会觉得太近,引起他人的言语。 邢秋荻哪里在乎这个,她摆了摆手,极为淡定地拒绝:“若真的讲究这个,便真的没意思起来。我等皆为朝廷命官同殿称臣。先有官职在身,再谈是男是女,陈大人应该比我清楚明白,又何必在意此事。” 邢秋荻这番话确实点中了陈大人的心,当下里她眼神一亮,露出笑意,微微颔首。 对邢秋荻越发地热情起来,她本人还在担忧对方是个草包,却不承想,好像自己看走了眼。 看得陈大人如此,邢秋荻也是些微宽心,须知在官商衙门之中,最怕的便是这个。外人如何尚且不论,若是自家人内讧,才白白让人瞧了笑话。 因此她与陈大人言语之间,多有彼此试探,临走之时,邢秋荻是领了黛玉的命令的。若江南之人有不适合者,她可先行替换,其后再请旨。 第251章 因此邢秋荻自见的陈大人,便有几分勘察之意,而对方更是与自己有试探之情。一番碰撞之下,却是彼此心知,皆是不好对付的人。 反而如此,一来多出几分惺惺相惜。 两人说话,此时倒是多了一份真心实意,邢秋荻看了一眼院子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又与陈大人说:“我这个院子已经看好,到时咱们去一下爵爷的院子,如今他面见江南总督,这归榻之地总要收拾好才可安心。” 陈大人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微微侧头看向邢秋荻,却见邢秋荻言谈举止,没有一点扭捏,当下也是觉得自己,似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以为她们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这才会事事上心。 “邢大人比我强上百倍,我尚且拘泥于男女之别,邢大人却一心为上峰考虑,我万不能及。”陈大人口中说着,便引领邢秋荻往隔壁的院子而去。 不管他们二人是否有其他关系,只看邢秋荻这坦坦荡荡之风,可知二人皆非是扭捏之辈,这让陈大人对于下面的工作多了几分信心。 须知这次江南绣品的采集,可是关系到日后,江南大部分女儿家的生存,容不得陈大人不小心应对。 江南世家大族林立,最难的就是女子之事。 第130章 邢秋荻和陈大人来到隔壁,这边的格局和另一边差不多,当初也是对称安排。 倪叔这会儿正站在门口,眼瞧着邢秋荻过来,连忙过来行礼。 “大小姐,您过来了?”倪叔是倪家的世仆,因此对于邢秋荻也是十分熟悉。 之前自家主子不想暴露身份,他这才遮遮掩掩,现在听主子说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当下是乐不得凑近一些。 邢秋荻看到对方也露出一抹笑意:“倪叔,如今学业在外,尚未归来,这里全靠你来操持。” 见到倪叔,邢秋荻就知道,山子野这边不需要自己再担心了。因此这话便随意出口,倒是让一旁的陈大人眸中闪过金光。 看来刚刚他判断有误,很显然,他们两人并非是毫无关系。 陈大人将这事儿放在心中,带着几分思存。只是他素来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只看邢秋荻两眼,便知对方的性格,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小心陪在身边。 倪叔笑呵呵地说的:“哪里有这回事,我老了,不过就是替少爷跑上两下而已,哪里有大小姐你周到细心。 我们家少爷性子冷清,也就大小姐您说话他还听上一分。” 这话说的,自外人听来没有什么感觉,但是邢秋荻听着不自觉,便有些耳垂发烧。 她想起那日在船舱之中,山子野带着几分侵略性的眼神,这会儿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倪叔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口中说有命人送茶,小丫鬟给陈大人送上一杯香茗,到邢秋荻,这却是用琉璃碗装着的一份木樨清露。 “这是我们家大少爷吩咐的,大小姐您在船上不适,这一下了船定然也是不舒服。 如今早备好了大夫,什么时候大小姐得了空闲就让他过来,少爷特地吩咐这茶味太重,不适合您,暂且先喝点木樨清露。” 陈大人听了这话,转头看向邢秋荻,眼中带着些许担忧:“倒是下官糊涂了。 想来也是,大人足足一个多月都在水上飘着,哪里能舒服得了,不愧是爵爷,果真是细心周到。” 这番话,明里是关心邢秋荻,暗地里又捧了山子野,言辞间满满的亲密,邢秋荻微微颔首,觉得这位陈大人的确很是不一般。 她看向陈大人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这次我们还带了一位七品官吏。 按说她是没资格住在这边,只是我想着行动方便一些,若是有事也可找她详谈。因此还得劳烦陈大人,将其安排到这一边来。” 山子野和邢秋荻作为带着钦差性质的官员,自然是要住在后边主位的,但是像颜若熙这种则有统一的官房居住。 可是那种地方,自然没有这边的独门独院舒服,且两个院子中间还用着花园连接。 在船上邢秋荻和颜若熙相谈甚欢,自然不忍心对方受委屈,去住那逼仄的小房子。 陈大人自然不会推辞,她点头吩咐身旁之人,颜若熙自然是不适合,跟他们住一个院子的。但是这两个院落之后,有着一排三间倒座房。 倒是可以直接将颜若熙安排到倒座房中,那边本来是预备的客房,沏茶倒水休息的,此时收拾出来给颜若熙居住也是合适。 邢秋荻这边听了此话,微微颔首,多谢对方。 陈大人又略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去。而邢秋荻这儿也没有多做挽留,官场之上最忌讳交浅言深。 再加上这位陈大人又是个滑不溜手的,她与之交谈也多有些疲惫。 颜若熙本以为自己要住在后边的官房,却未曾想到因邢秋荻的命令,自己竟是得了三间的倒座房。 可谓是意外地惊喜。 邢秋荻也不在意对方的感激,她如今算是想开了。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忍辱负重,不过是两相抉择罢了。 既然她不想再为别人委屈自己,自然便也不会吝啬于其他人,活得舒坦才是第一。 想来黛玉在救她之时,也是一样的想法。 京城之中此时的林府可是热闹得紧,黛玉与众人嬉笑间,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第252章 林夫人有些吃惊,将其揽在怀中左右的摩挲:“我的儿可是不舒服,定是你昨日骑马归来,冲了凉风。” 黛玉无奈笑着摇头,她料定不是因为这个,反倒可能是有人在念叨她。 只是面对母亲的关心,她还是十分受用的,当下伏在对方怀里撒娇。 今日是林家做东宴请好友,除了必到的水豫宸,还有如吏部尚书、刑部侍郎、顺天府尹夫妇、王太医、仇都尉夫妇、神武将军夫妇、石将军夫人、柳将军等人。 此时黛玉陪着母亲在后院宴请几位夫人,而水豫宸则在前庭,陪着林如海与众人说话。 水豫宸在众人叙旧之间,一直做足了小辈的姿态,让林如海面上极为有光,只是他顾忌水豫宸的身份,一直劝对方安坐。 今日借着宴请的名义将众人招来,实为有事相商,水豫宸虽如此给他提面,但他林如海却不能忘本。 对于自己未来岳父的一份心意,水豫宸心头温暖,他微笑的颔首,坐在林如海身旁。 众人皆知,能让桀骜不驯的九皇爷如此,不是因为林如海的面子有多大,而是九皇爷为情折腰,将黛玉捧在掌心。 因此这才对林如海领子弟之礼。但即便是如此,水豫宸的这一般状态,也让众人心头越发安稳。 石将军的性格最为豪爽:“可见这是九皇爷对林大人一片痴心,这就与我当年一般无二,当年为了让我丈人同意,我可是三天两头地上门报到。” 听了此言,一旁深知内里的柳将军转头偷笑。 石将军多年习武,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哪里看不着他这副作态。当下瞪瞪眼睛:“兀那小辈,笑什么?小心你石叔叔我与你操练操练。” 柳将军拱手而降。他虽不惧操练,但此处毕竟乃是林府,这一会儿大打出手,未免不给主人面子。 当下他拱手抱拳:“没什么,石叔叔您说的对。” 石将军呵呵一笑,一旁的王太医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作为当年之事的旁观者,王太医实在懒得理会石将军的那副模样。 要知晓,当初石将军可是天天,被他老丈人直接赶出门外的。 水豫宸作为暗卫的执掌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是淡笑着听他们说话罢了。 很快林夫人那一边传来消息,如今酒席摆好,请各位大人们入席饮宴。 石将军自然也是第一个站起身,他一把拦住王太医的脖子,口中说:“王老头,今儿咱俩不醉不归。” 王太医抬头瞥了石将军一眼,呵呵一笑:“行呀,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 石将军龇牙笑着,他如今在府中被妻子管束,平时半个月不过是一小壶而已。今日难得可以开怀,自然要好好地品尝一番。 林如海在一旁笑着打趣:“今日里大家尽管喝,不醉不归,我已经命人又准备了20坛好酒。” 石将军听到这里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没问题。” 水豫宸勾唇一笑,他并不打算和这些军中酒蒙子纠缠,而林如海自然也是清楚对方的打算。 低声地在水豫宸的耳旁说了一句,便看见水豫宸笑着点头往后头去。 王太医扫了一眼对方的背影,只是呵呵一笑,捋直了长髯却不多话。 而同样的情景出现在黛玉这边,林夫人也不打算让女儿和这些女眷们多做纠缠,女儿毕竟脸皮薄又怎能随她们调侃。 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院锦阁而去。 水豫宸来到之时,正看见黛玉手指轻巧的酒壶正在倒酒,窗外一池水芙蓉正开得旺盛。 水豫宸笑着入席,口中调侃:“说起来,今年好似这水芙蓉开的,比往年要早不少呢。” 黛玉笑吟吟地抬头,眼波流转之间,横了对方一眼。 “又胡说,哪年不是这个时间,按你这意思,偏就是为了你才开的?” 水豫宸带着几分洋洋得意,语带暗示说道:“那可未必哟。”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今日家中宴请他们二人虽非主人,但也要费了不少心力,这会儿都有些饥肠辘辘。 如往日一般,彼此打趣过后,便不再多言,只专心用膳。 水豫宸要比黛玉轻松很多,黛玉除了专心吃饭,还得听着下人汇报。 不管是餐盘流转,还是菜肴递进,又或者是杯盏用度,全部都是黛玉这边发话。 水豫宸笑盈盈地看着黛玉,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疼惜。 本来这些事情都应该是林夫人的,或者林夫人身边的总管。 只是因为黛玉如今已然定亲,宫中不同他处,需要黛玉亲力亲为。 看着一件件事,流水般的指派下去,水豫宸眼神疼惜:“累吗?其实倒也不必这样。” 他夹起一筷子炒枸杞芽,放到黛玉的盘中。看对方忙成这样,他心头有几分不适。 “你其实不必学这些的,你我二人在一处,我不是需要一个管家之人,若这所有的事情都由你来操持,那么我养那些废物做什么?” 水豫宸在看到黛玉,已经足足半刻钟未曾停歇之后,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神情严肃,直接冷眼瞪向前来领命的林管家:“这些事情你们自己没法处理吗?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禀告上来,林家难不成少了你们的俸禄,若是做不成,明日我便送来新人。 第253章 下去。” 随着水豫宸的一声冷喝,林管家,一哆嗦连忙笑不得退出,再不敢吵扰。 黛玉刚想说话,却被水豫宸握住掌心:“你要管家我没意见,但是不能伤到自己,你瞧瞧,如今你忙的连吃饭都没时间。 咱们身为上位之人,养那些人做什么?不就是为以分忧的吗! 你身边那么多人,留着他们吃干饭吗。” 水豫宸的语气难得有些生硬,他这会儿是真的被气到了,就算能够理解林夫人是为了让女儿锻炼,但是他并不觉得黛玉一定要被困在这些事物之中。 眼看着水豫宸的脸色越发的难看,黛玉心头无奈。 “梓睿……” 她张张嘴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母亲自然是为她好,而梓睿也是心疼她。 “你听我的,这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 水豫宸难得的强硬起来,他娶媳妇儿是为了疼爱,可不是为了找个管家婆。 “再说,你日后管的是大汉的江山,可不需要你管家理事。”水豫宸在黛玉的耳边低低地说道,这是第一次他在黛玉面前,毫不隐瞒地露出自己的野心。 第131章 黛玉眸光一闪,她双唇微抿,眼中划过一丝郑重。 “梓睿,你告诉我,是你想要皇位,还是因为我,你才想要皇位。”黛玉有些倔强的看着水豫宸,这是她少有的模样。 平素里水豫宸见过对方无数种不同,然而今日却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一丝心慌。 水豫宸只觉得喉咙有一丝干涩。他侧过头,不想有一分隐瞒,可是若是将原委和盘托出,恐怕自己尚未如何眼前之人先会恼恨不已。 “玉儿,实际上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水豫宸想要解释,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和黛玉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便可领会,根本没有办法骗过对方。 此时自己的这份迟疑,在对方眼中就已经表明了一切。 “的确,如你所想的,我最开始有这个想法是在大皇子妃那事。我本以为自己身为天潢贵胄,护你周围的轻而易举,可是那一次对方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提起当日之事,水豫宸仍满心挫败,他苦笑一声,揉揉眉心。 生来便是龙子凤孙,世间本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无力,可当日大皇子妃的举动,确实让他第1次知道自己还有做不到的事情。 “不怕玉儿你笑话,我那时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位高权重不过是我的自以为是,现实还是多方掣肘。” 他差一点就失去心爱之人,每每想到此处,即便水豫宸所来是个极有定力的,也忍不住眼神惶恐。 也是在那时,他决定登上至高之位,不为别的,只为让黛玉一世无忧,做自己所喜欢做的事情。 “也是那时,我便有了一些想法,我想让你自由自在地,我想无人敢对你心生恶意,我想要圆你所愿。”水豫宸最后四个字说的极轻,却仿佛一柄重锤砸在黛玉的心头。 黛玉垂下眼眸,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说话。 好半晌她执起酒壶,替水豫宸倒上一杯:“当日其实是我的错,若非是我一意孤行,又怎会让你受这般的惶恐。” 这番话说的水豫宸心头一颤,他捂住酒壶,将黛玉的手完全包裹。 “玉儿你莫要多想,你该知道,我的性格也非是能居于人下的。” 水豫宸知道黛玉此时有多么的自责,可就是因为知晓,他才决定要把话说开,他不希望黛玉一直背负着罪恶感。 “对于皇权,我开始之时的确未曾在意过,可是随着我们事情的越来越多,我发现我并不讨厌坐上至尊之位。”水豫宸说的很认真,一双眼眸之中竟是没有半点的遮掩。 生而为人,自然愿意在这世上立一番功绩。因此水豫宸从不觉得,黛玉是他的累赘。 他用手轻轻地掰开黛玉的手指,将酒壶放到一边,把黛玉的柔荑抚在自己的脸上。 “玉儿此生此世,若能得你相伴白头,纵然使用我万世来偿也是足矣。” 所以你莫要心头烦忧。 水豫宸的话,没有一丝隐晦,仿佛林间刹的钟声,一声声轰在黛玉的心间。 “你这人,这样子倒显得我心胸狭窄。”黛玉低下头,泪水砸在水豫宸的蟒袍之上。 眼看着心上人哭泣,水豫宸连忙从凳子上下来,蹲在黛玉面前仰着头,掏出帕子替她拭泪。 “好好的怎么又哭上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玉儿生性并不爱哭,唯有真的伤心之时,才会默默流泪,可她一旦落泪,便让周围之人魂伤心酸。 这会儿水豫宸见到心上人哭泣,不过两三下,便急得一脑门子的哈。 黛玉见他这样半蹲着抬头哄自己,一时也不知怎的竟连哭带笑起来,她从水豫宸手中抽出帕子。转了个身,用帕子擦着自己眼角的泪,口中念叨着: “你这人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起来。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做什么好事了呢。” 听这语气,水豫宸就心知自家青梅这会儿有些羞恼,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坐回原座。 “我能做什么好事,这不是把你惹哭了吗。”水豫宸无奈一笑,他这一会儿心头还有些狂跳,实在是青梅的眼泪威力太大。 黛玉脸上一红,将捂着眼睛的帕子放下,回身瞪了对方一眼。 第254章 此时她美目如同水洗,恍若天空之境,顾盼之间,多有楚楚之态。 “若不是你气我,我哪里会哭。”黛玉说到这儿脸上一红,转过头不去看他。 水豫宸笑着点头应承:“不错不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 黛玉一时忍俊不禁,自年幼起对方便是如此,反倒是让她觉得自己强词夺理。黛玉越发羞怯,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丢进水豫宸的手中。 “今儿算我不对,这个给你当是赔礼了,你愿意带着也好,当个玩物赏人也罢了。”黛玉口中说着,眼神却越发的横波如璧。 水豫宸接过荷包,低头察看,确实一个及雅致的荷包,上面几点斑竹几支 ,正好配着松绿色的底子。 灵巧的却是那上面缀着的几颗珍珠,浑圆白净,品质竟不下于东珠。 水豫宸微笑着,将其挂在自己的腰间:“哪里能送人,你的东西,我何曾那般遭害过,便是小时候送的也都在箱子里收着呢,等你过门之后,再交给你保管。” 两人自幼亲密互送的东西不知多少,此时说出来,黛玉却是脸上一红。她扯了扯水豫宸的衣角让其坐下来,两人凑近低声耳语: “如今大舅母已经到了江南,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黛玉说到这儿,语气中多了一丝为难。 水豫宸这会儿也是有些无奈,他拿起酒壶替自己满上,喝下之后这才说: “正事方面不用担心,不管是舅舅还是大舅母都是一把好手,偏就是他们两人的事,我还真的犯难。”水豫宸提起自家大舅,忍不住面露苦涩。 作为自己在世间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人,他自然是希望对方能够称心如意,和和美美。可偏偏大舅是个死心眼儿,一份情思全绕在邢夫人身上。 这绕也就绕了,可偏偏大舅从未曾想要对方知晓,这就让人觉得有些头大。 听水豫宸这样一说,黛玉也收敛了笑容,脸上飘过一丝愁云:“大舅舅和大舅母之间,自然是麻烦,还有一个却是二姐姐,我如今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 迎春和柳湘莲之事,属于不是秘密的秘密。二人从未遮掩过一分,因此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不一般。 可偏偏这事情就有几分难办,首先,迎春虽以自己为官,可终究出自荣国府,而柳湘莲更是柳家的血脉。 他们二人若是在外边还好,带回到京城,指不定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之前惠嫔的事情,未必不会被人提起。 水豫宸倒是没想到,柳湘莲竟和迎春凑到了一块儿,他有些发愣,带着几分迷茫的说:“这世间姻缘之事倒也真是奇怪,这柳二郎我也曾有过耳闻。 其人最是个放荡不羁,喜眠花宿柳的,曾坦言自己必定要娶个如花似玉的。” 也是因为对方这些行为和言语,使得水豫宸实际上,并不算待见柳湘莲其人。 因此听到对方,竟和迎春有了情谊,只感觉莫名。 黛玉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她这人一向是有些冷淡的。 她说什么在她,听不听在你。 “我也不知二姐姐是怎样想的,只是瞧着两人,似乎并非是毫无情意,我如今只是在担忧,自己当初让他们一起是不是个错误。” 迎春那个人,是个把事情都看得透透的主儿,就因为看得太透了,所以说她根本懒得动。 “我对于他们二人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纵然在一起,你二姐姐那个性子,我也担心会成为怨偶,到时岂不是咱们的错。” 这人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挺好,偏偏迎春便是那种两只眼全闭上的。 可是她就算是闭上两只眼,事情的发展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我有的时候都恨得牙根痒痒,二姐姐那一份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 可偏偏她是个心里门儿清的,真真是气得你肝疼。” 说起这个黛玉用帕子不住地扇风,一时竟是有些失态。 水豫宸无奈地摇头,从腰间抽出扇子,替自家青梅败火。 “你这人,脾气越发地暴躁起来,往日里也没见你这样。” 水豫宸口中笑话,眼中却带着深邃的眷恋:“这事自然是他们自己处理,谁要理他们。 你对于那位迎春姐姐有几分情意,就在可行的范围中扶她一把也就算了,莫要伤到自己才好。” 对于迎春的婚事,水豫宸一向是放任自流的,他并不觉得迎春若是与柳湘莲成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纵然是姑舅姊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水豫宸伸手替黛玉捋过,刚刚有些凌乱的流苏。 “你该知道的,纵然他们在一起,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若有一日她给你丢脸了,我照样收拾了她。”水豫宸言谈之间并无半点杀气,却已经初步具有了九五至尊的皇威。 看着对方这样坚定的模样,黛玉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既然自家竹马心中已有盘算,她就不再多言。 毕竟不管她们是嫡亲姊妹也好,还是姑舅姊妹也罢,总要迎春自己把握住才可。 至于柳湘莲,一切看迎春的想法,黛玉看向水豫宸试探性的问道:“你说,咱们要不要改一下大汉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晚了,差点赶不上,明日请假一天。 黛玉准备对大汉律下手了,江南那边……情敌出现,大舅舅吃醋了?迎春这边也醋海生波,贵妃之位,可配卿卿。 第255章 第132章 改律法? 黛玉看着水豫宸茫然的眼神,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事儿我想了有些日子,咱们大汉朝虽说承袭前朝律法,但实际上与前朝也是有许多不同的。”黛玉拉拉水豫宸的袖口,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撒娇。 大汉朝的律法,的确是脱胎于前朝,但是与前朝相比,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比如按照前朝的律法,若是男子出轨,这女子可休夫再嫁。本朝则是男子出轨,女子可告夫,分三层家业归家。 又比如,若男子殴打妇孺,则剃发鞭挞十游街三日。而如今大汉朝,则是男子仅仅鞭笞十,罚银五两。 再比如,男子抛妻弃子,停妻再娶,前朝需要鞭笞一百发配三千里,而本朝则是鞭笞五十坐牢三年,妻可家去。 “凡此种种,看似好像与前朝差不多,然而实际上可差得太多了。 就拿那出轨而言,女子出轨变得浸猪笼以命相承,而男子呢?只需要付出少许的金钱代价。” 黛玉说到这,言辞已经变得有些讥讽。 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讽刺:“既然都是大汉子民,谁又比谁更高贵?凭什么相差如此之远?若我说,就该男女一样。” 就比如当初的顾四娘,若非是其夫牵扯其他,未必能够得到严惩。 这些不平等,几乎已经成为黛玉心头的一根刺。往日里没有机会,将此事说出,今日正可巧…… 水豫宸垂眸思索,她神情很是严肃,大汉律涉及到国家根本轻易修改不得。 可女子的确如此,在律法之上的确太过委屈。 就如同黛玉所说的那句话,都是大汉子民,谁又比谁更高贵。 “这事儿你可得让我想想,一时的确是有些难办。”水豫宸也不愿欺骗黛玉,他的确是有些纠结。 毕竟这件事情并非是他一人能够做主的。且不说,首先便要与翰林院磋商,还要与刑部会议。待都完成,还得与内阁协商。只有这些程序都走完,才能够实施颁布。 水豫宸看着黛玉一字一顿地说道:“玉儿,我不敢说,我马上便可以为你做到。但10年之内,我定然将这律法改得清清楚楚,大汉子民男女归一。” 这是水豫宸多年以来,第1次没有一口答应。 黛玉却心知,想要修改这律法,难如登天,对方给自己一个时间,便证明他会做到。 因此她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水豫宸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对方:“你有心,只是我却等不得这10年,你且看看这个。” 看着有些愣怔的水豫宸,黛玉把册子往前递了一下。 接过这一本册子,水豫宸一眼看出,上面娟秀的字体是出自青梅,他没有再多想,仔细地翻阅着。 但是至翻到第二页,他的表情便产生了变化。 “玉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水豫宸手中托着册子,一时有些发愣。 听到对方这一话,黛玉笑盈盈地白了他一眼,随即也不多说,慢悠悠地替自己满上一杯酒。 水豫宸无奈摇头,自家青梅就是这个不好,偏偏喜欢卖关子。 不过这本册子可是帮了大忙了,有了这个,修改律法容易太多。 大汉律法分为上下两部,其中上部对的,那是宗室以下各级官员。 而下部对应的,则是各府州县平民百姓。 这里边就有了些许的不同。 男子至官位之后,可以禀妻室申请诰命之封,这些人统称为外命妇。 外命妇是享有国家的俸禄的,虽无官员之实权,却有官员之名理。 而且,外命妇犯罪,不归各级大理寺管理,而是归于宫内司。且不可拷问,且享有八议中议“贵”的权柄。 “这些年命妇犯错也时常发生,按理说都该归于宫内司处理,只是皇后娘娘多年以来是个不管事的,宫内司几乎变成了个摆设。 如今我们所幸把它利用起来,那些人就算是想要理论,宫内司保障的可是外命妇的权力。” 说到此处,黛玉含唇一笑,水豫宸也瞬间明白。 这是彻彻底底的阳谋,本来外命妇们便不归外人来管,只需要宫内司负责调停就可以。 因此先从外命妇开始修改,此可以作为皇恩来施与各级命妇,如此一来,不但不会得到反对的意见。 更是无形中,俘获了无数拥趸。 水豫宸摇头轻叹:“该说不愧是你吗!” 他指着手中的册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这个为理由直接修改大汉律,待到些许时日之后,在以上行下效之言,便可无碍推行。” 黛玉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想法。实际上能够想起宫内司,她也是前些日子,在宫中掌权这才想起来这个地方。 毕竟皇后是个散淡之人,平素里是什么都不管的,宫内司这十多年来,简直就如同隐形人一样。 堪称冷衙门中的冷衙门,若非掌管着每年一年一度的入宫大朝,恐怕宫内司早就被人遗忘掉了。 “你真的不反对?”黛玉看着水豫宸,要知道虽说是以外命妇为开端,可是毕竟她的着眼,乃是全局,她也在第一时间告诉水豫宸了。 这修改律例对男子是极为不利的,黛玉也曾纠结。可到底还是对他信任有加,这才拿出来,却不承想,对方竟然同意了。 第256章 水豫宸无奈的摇头,将册子递给黛玉,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西湖醋鱼,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你这人,怎的又不信我?只是这件事情还得你入宫去办。” 宫内司之前一直掌握在皇后的手中,但是皇后早就将宫内的令牌送到了黛玉这边。 因此若是想要以宫内司的名义发函,必须由黛玉盖章。 “……” 黛玉一双美目圆瞪,似乎刚刚想明白此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颇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小口的吃着盘子里的醋鱼。 鱼肉鲜甜,醋脂甜酸,入口之后几种滋味混成一股香甜绵软。 “这个菜挺好吃的。”黛玉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醋鱼。 水豫宸忍住笑意,又替对方夹了一筷子:“喜欢就多吃点,明儿让他们再做一回。” 说完此言,水豫宸再也忍不住笑意,双肩微微颤抖。 黛玉此时只觉双颊燥热无比,一股热浪几乎要将她点燃。 她不敢抬头,只是死死的盯住自己盘子里的鱼,仿佛是解气一般狠狠地加急一块送入口中。 却正是:花间一言定国策,晕生双颊戏潇湘。 小女儿情热之时,邢秋荻却是怒发冲冠。 她看着一脸老神哉哉的山子野,又瞧了瞧,仿佛是在看戏的陈大人,自觉地额尖生痛。 纵然是有再好的涵养,这会儿被众人盯着也有些恼羞成怒,更不要说邢秋荻如今是个直爽的脾气。 她直接抄起桌上的茶杯,用力地砸在邢大舅的面前。 “你给我跪下。” 看着虽然有些哆嗦,跪在自己面前的邢大舅,邢秋荻按住胸口恨的牙根痒痒。 眼见这人根本就是个混账,被别人当成傻子,竟然还洋洋得意,更是伙同外人去坑害自家人。 想起往日,邢秋荻忽然冷静下来,她此时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聊,早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怎么还又和对方生起气来。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立刻去把岫烟那孩子的庚帖,给我取回来。”邢秋荻心头恼怒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揍上一顿。 她气得在厅中来回直转,手指点着邢大舅:“好呀,你们干得真好!我倒是不知道,我邢家的女儿竟这般的不入流。 当爹的不说为女儿着想,竟是上赶着让女儿去当后娘?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人家。” 邢秋荻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恨不得将邢大舅锤到地里。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来到江南,办事的第1天,新接到的案子竟然是自己亲侄女的。 而且这案子,竟然还是自己的弟弟,想要将女儿高价卖与她人为继室。 “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小官儿呢。”邢大舅一缩脖子,带着几分惧意地飘了眼山子野,随即和邢秋荻犟上一句。 这话一出,如同火上浇油,邢秋荻更生气了。 “是啊,他是官儿七品呢!可是你也不看看他多少岁了?家里边七八房小妾,他的前任妻子是怎么死的?被他活活气死的。 就这样的人家,你告诉我,他哪里配得上岫烟?是人品配得上,还是才貌配得上,又或者家私配得上?” 实话说,如今邢秋荻就是顾及着自己在陈大人面前的形象,若是只有山子野一个人,她早就上脚了。 当然这时候邢秋荻是没有琢磨,为何在她眼中同为女子的陈大人是外人,而山子野则不是。 如今邢秋荻时日日久,身上自然多了一层官威,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模样,这会儿真的生气起来更是吓人。 此时这一般愤怒地盯着邢大舅,这让原本就是个懦弱无能的邢大舅,越发地缩着头。 他旁边,一脸小心翼翼的邢大奶奶,看着自家爷们被喷的狗血淋头,讪讪的张口想要解释: “那个,大姐你不知道,人家很有诚意的,不但送了一套三进的宅子,连聘礼都有3000两咧。” 她用手比了个三,显然,这3000两在她心中可谓大过于天。 邢秋荻正气得头昏脑胀,听了自家弟妹这一句话,直接开轰:“是吗,3000两可是真的不少呢。” 邢大奶奶一听连忙跟着点头,笑盈盈的说着:“可不是,我估摸着就算让姑太太帮着找,也是个这样的,况且姑太太又跟那边府里闹掰了,因此我们不就……” 对方话没说完,便被邢秋荻一口“啐”了回去: “呸,我话没说完,你抢什么话,我说的是这3000两银子真的不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替你做了主,直接一乘小轿送你到那一边去可好啊?” 这话一出口,一旁的陈大人差点儿没喷出来,山子野也是唇角微微抽搐,他扫了一眼邢大奶奶转头低低的笑起来。 “促狭。” 山子野这话一出口,直接惹了火星,邢秋荻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顾及此时陈大人在场,他重重的一哼: “这世间没有你们这等狠心的父母,竟是打算拿女儿搏前程?你不要忘了,你可就只有岫烟一个孩子。” 这话实际上却是邢秋荻带着好心,邢大舅夫妇,只有邢岫烟一个女儿。因此按照邢秋荻的想法,这自然不能随意地婚配,至少是个可造之才。 可是谁能想到,这两个人竟是一对糊涂的。 第257章 若非是邢家大姑娘聪明,知晓此事,更知晓自己来到扬州,跑到衙门来告状。恐怕等自己忙完去到邢家之时,大姑娘的纳彩都已经送完了。 一想到自己那个如同水葱一般的侄女,被随随便便地许配他人,邢秋荻便是一阵阵的心头恼怒。 “我不管,拿了人家多少钱立刻给我送回去,若是他不收,便宜乘小轿把这个送到他家去。”邢秋荻一指邢大奶奶,对着邢大舅怒吼。这会儿她也是真的气急了,什么话都没有这一个结果告知对方。 邢大舅缩了缩脖子,带着几分为难,还想要再说什么。 一旁的山子野却是插言:“我听说,邢家弟弟最近好不风光,在城外多了十几倾的好田。” 邢大舅听了这话当时脸色一白,他确实未曾想到,山子野这会儿竟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因为自家姐姐成了官商衙门的红人,因此纵然也远在扬州,他却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他这人没有大本事,因此也是胆小,那些人送来的金银财宝他不敢收,这是暗戳戳地留下了不少好田。 可是这些田地都没挂在他的名下,怎的这人竟一清二楚,难道他们还是千里眼不成? 邢秋荻捂住胸口,她这会儿忽然感觉一阵心情平和,实在是对方不争气,完全没有必要生气。 从没有这一刻,邢秋荻如此的清醒过,她带着几分神似的看着邢大舅:“给你两个选择,第1个收拾铺盖卷儿,待回京城之时与我一同回京。 第2个选择,如今我已立女户,我只将岫烟与我并在一处,与你断绝姐弟关系。” “姐姐,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呀。”邢大舅自然是哪个都不想选,他心中清楚自己的好日子,是谁得来的。可若是让女儿跟在姐姐身边,那女儿出嫁,他也一点好处也得不到。 更何况,那可是断离书,到时他们不再是姐弟,他姐姐自然也不需要再周济他。 到时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邢大舅这个人,对自己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他心中清楚自己能干些什么,不能干些什么。 若是让他自己在这世间生存,别的不说,用不上半年他便得家业尽散。 当下里像是被抽出脊骨,邢大舅一下子瘫软在邢秋荻的面前。 “你选好了?”邢秋荻低头看向对方,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跟对方生气了,就算她在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听姐姐吩咐。”邢大舅弱弱的说道,在姐姐的手底下,虽然难受,但至少能活,因此他选择能活的那一条道。 邢秋荻心头一松,自己到底是没有辜负侄女的期盼。 只是转眼便听邢大舅说:“可是,可是岫烟那孩子还是得嫁过去,咱们都收了银子。” 听了这一句话,邢秋荻眼中的那一丝笑意瞬间消失,她上前直接一脚踹,自己不成器的庶弟肩膀上,口中怒吼: “那就把银子还给人家。” 这一脚邢秋荻一点儿都没有,收着力道,邢大舅一下子被踹了个趴伏,他不敢哭,实在自家姐姐太凶残了。 只是摇头哭丧着脸说道:“可是银子没有了。” 听闻此言,一旁的山子野忍不住坐直身行,他却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怎么回事,你从实说来!”山子野神色冷漠,显然是对于出乎意料之事有几分惊诧。 邢大舅揉着肩膀没敢说话,一旁的邢大奶奶,却是放声大哭。 “你个杀千刀的,你敢沾了那玩意儿,你为什么不敢在姐姐面前说?你说呀,你说呀,你都把钱看什么了?看姐姐打不打你。” 邢大奶奶哭得梨花带雨,虽看起来有几分美感,可是邢秋荻最烦人哭。 实在是在她看来哭泣是最没有用的,就算当初在荣国府那般折磨的境遇之下,邢秋荻仍旧未曾泪落过。 她可以做小伏低,可以卑躬屈膝,可以将那人所言奉为圣旨,但她却不会让那人看她有一丝的泪落。 因为眼泪只给心疼自己的人看,若是心中无她,看到她的泪落,不过是一生嗤笑罢了。 也是因此,邢秋荻根本懒得理会邢大奶奶,她仍旧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庶弟。 “你要么现在说,要么我把你扔进大牢,等你想明白再说。”至于所谓的私设刑堂? 开玩笑,她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在审案,毕竟大汉朝可禁止良家买卖。 也就是她现在想给邢大舅一个机会,不然对方少不了要流放。 邢秋荻眼神淡漠地盯着,一脸胆怯地邢大舅:“我给你机会了,不要不识抬举。” 邢大舅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姐姐是有多可怕。 第133章 正所谓心动不如行动,水豫宸和黛玉商量完毕,两人直接便换了一身衣服,往宫中而去。 黛玉特地告诉林管家,待到日暮再告诉母亲,她今日入宫休息,恐怕无力归来。 林管家自是不敢阻拦,当下便将事情转告了林夫人。 可怜贾敏这正待客人,听到女儿直接撂摊子走人,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好不容易坚持到晚间宴散,贾敏坐在房中独自生气,屋子里的婆子丫头,个个都凝神屏息,不敢触对方的眉头。 林如海今日也有些过量,此时虽说尚能走步,但多了几分飘摇欲仙之感。 第258章 进的屋中,一眼便看出贾敏心情不愉,他有心张口。却不曾想,这一开口便是一股酒气散出。 贾敏再生气也无法扔下自家夫君不管,便赶忙吩咐人,取来净水洗脸,又送上醒酒汤,又因林如海觉得身上酒气冲天,便又叫了热水洗漱一番。 这一折腾便是足足一个多时辰,林如海的酒意也在这期间下去七八分。 他挥退众人手揽着妻子,轻声地询问:“可是怎么了?今儿都是高兴的事儿,偏你又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有哪家夫人让你不开心了?告诉为夫,为夫明日便打上门去,为夫人讨个公道。” 这话自然是调笑,只是贾敏听了却觉得心头一甜,她冷冷地一哼,故作烦闷地向左侧一扭。 “夫人们都一个个知书达理,谁又会惹我,再说我是今日里的主家,得多疯才会来这里闹。我是被你那宝贝女儿气得。” 说起这些话,贾敏忍不住一肚子地埋怨。 “你说说,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女儿家该做的事情一点儿都不做,今儿我故意想磨磨她的性子,让她去管些琐事,结果你知道她怎么干的?” 贾敏说到这儿,指着门外,语气之中满满的气恼。 林如海听了这话却没有当真,自己的妻子早年是个极温柔的,如今这几年反倒是日渐的语碎起来。 尤其在对于女儿的教育上,两个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林如海素来在官场之中,自然是明白,该如何定夺,比起女儿真尽娴熟,他更希望女儿能够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事业。 因此在他看来,现如今努力向上的黛玉,可是没有半点不好,反而让他极有面子。 以前还有人惋惜他命中无子,现在谁人不说,有子当如林家女。 这会儿听到妻子埋怨,当下便笑着替女儿解释:“你要说这事儿,我自然是知道的,这哪里是你女儿的错,是九皇爷不忍玉儿太过劳累。 下午的时候他特地到前面,跟我说了这事儿,还让我替他向你赔礼呢。” 一说起水豫宸,贾敏怨气更大起来:“还说九皇爷,这丫头就是倚仗着九皇爷,现在都不知道折腾到什么地步了。” 贾敏无奈地叹息:“这世间的媳妇最难做的就是皇家的媳妇儿,更何况还是九皇爷,位高,辈分更高,这日后若是什么都不会,玉儿岂不是让人笑话死。” “谁敢笑话我女儿?”林如海笑着摇头,将有些别扭的贾敏揽入自己的怀里:“你不知道满朝的大臣们不知有多少羡慕我的,有个这么好的女儿。”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你该明白,玉儿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日后是会有更高的去处的,你不能够用普通的王妃来要求她。” 林如海这话说得十分郑重,显然这正是他心头所想。 只是这话虽是真话,让贾敏听了却有几分烦躁,她戳了戳自己夫君的肩膀:“老爷又来了,不是普通的王妃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能是皇……后……” 话到这里,贾敏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眼神惊诧地看一下林如海。 那一双与黛玉相似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林如海,似乎想要对方说个明白。 林如海深深地看着妻子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对方的疑问。 贾敏一瞬间便抓住夫君的衣服,带着几分急切的低声说道: “这是真的?是玉儿那丫头和你说的?还是九皇爷露出来的意思?”此时此刻贾敏顾不上再埋怨女儿,她的额头瞬间都是汗珠。 林如海见状赶忙抚摸贾敏的后心安抚:“别害怕,没关系的,没事的。” 可是事到如今,贾敏哪里肯听,她手指越发地用力,一双眼眸此时已经满是泪水。 “老爷又慌骗我,这哪里是小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玉儿怎么办。” 和那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女子不同,贾敏一直觉得黛玉身体孱弱,只希望对方这此生过得平平淡淡。 若非是自己的女儿生来自带祥瑞,她只想让女儿嫁个普通的学子,到时夫妻和美。 可惜女儿终究必须嫁入皇家,这也成了贾敏心头的一道疤。 在贾敏心中,纵然黛玉在外再过风光,是他人口中的祥瑞、獬豸娘娘,天下女子的楷模。 终究也是要嫁人侍奉夫君的。 可是林如海却说出另一种设想,是她知道的,九死无生的可能,她又怎么会不慌张呢? “不能劝劝吗?梓睿那孩子不像是个贪权的!”贾敏神色慌张。此时若非有夫君的支撑,她几乎瘫软了。 不想吓到妻子,结果到底还是吓到她了。 林如海有几分自责,连忙附在贾敏的耳边轻声解释:“不是谋夺,而是如今最上皇帝和当今已经下了密旨,就放在大殿的秘匣之中。” 这件事情,若非当初拟旨之时最上皇帝叫他执笔,林如海也是不知道的。 回想起当日的事情,林如海轻轻地摇头,有这样的两位君主在,大汉何愁不中兴呢? “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当今有五位皇子……”贾敏这会儿有些震惊过度,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林如海无奈的捏了捏妻子的耳垂,凑近低声地说道:“大皇子出事,太子有意外身亡,三皇子自年初开始,便捆绑于王府之内,你觉得还有谁能得立江山?” 第259章 政和帝一共五位皇子,如同林如海所说的前三位皇子,都已经退出了皇位的角逐。 “可是……这不是还有四皇子和五皇子吗?”贾敏轻声地问道,总不至于取消儿子的继承权,反倒让叔叔去继位。 “你说的那是常理,可咱们这位今上不按照常理。” “我偷偷告诉你吧,四皇子和五皇子,自出生就没有继承权,这是淑妃娘娘自己求的。”林如海低声的在贾敏的耳旁说道。 这是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不然,你以为为何?这后宫之中唯有淑妃娘娘一人,平平安安的生下两子一女?那是因为淑妃娘娘,当初在太上皇面前,直接绝了自己子嗣的青云路。 也是因此,宫里边没人,会真地针对淑妃娘娘。毕竟对方既有宠爱,又有子嗣,但凡是淑妃娘娘露出一分意思,她都死无葬身之地。” 贾敏听闻此言,一时无语。 良久之后轻声地说:“这件事情夫君早就知晓?四皇子才会被送到夫君这里学习?” 林如海点点头。 的确就是如此。 “其实很明显,唯有四皇子是被送到江南咱们身边的,其他三位皇子都留在京城。”林如海微微一笑,她 他本就对于官场看得透彻,自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难以理解。 “可是以前听起来,大家都觉得四皇子是冲着玉儿来的。”即便是她也曾经是这样认为的,贾敏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 毕竟夫妻多年林如海一眼,便看出这会儿妻子在纠结什么,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不用担心,这事已经有九成稳了。” 贾敏点了点头,她这一会儿仍旧有些恍惚,自己的女儿怎么就要成皇后了呢? 心中有着疑问万千的,还有远在江南的邢秋荻,她自己对月而座,面前是一壶酒两碟菜。 丫头在身边有些担忧,只是又不敢劝。 今儿自家大人一怒之下,竟是将亲生的弟弟打入大牢之中。当时山子野上前劝阻,都没曾拦得住。 回来之后,大人便是一直闷闷不乐,她们这些丫鬟自然也是如履薄冰。 此时见到邢秋荻对月惆怅,心头也是有几分疼痛。 她们有几个也是当年,跟着太太从贾府出来的,知道太太过得有多么的不如意。 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了几分了,太太也有地方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可是谁能想到自己的弟弟又出来捣乱。 “大人,你已经喝了快一壶了,如今还是保养身子为上?”丫鬟无奈,强撑着上前想要劝阻邢秋荻,却被她挥手推开。 “我没事,清醒得很呢。有时候真的不想那么清醒。”邢秋荻口中说着,用手撑住桌面,支撑额头。 她伸手又替自己买上一杯,看着酒杯中的盈盈月色,苦涩一笑:“且饮一杯……忘忧君。” 将琼浆一口咽下肚,邢秋荻的心情没有丝毫缓解。 她晃了晃,已经空空如也的酒壶,看向自己身旁的丫鬟:“再去取一壶。” 小丫鬟有些违抗,却被邢秋荻的一个眼神逼退,当下里只能抱着酒壶出去。 又过片刻邢秋荻却仍旧未等来自己的酒壶,她抬起头,冲着身后吩咐:“酒呢?还不快点上。” 身后之人好似有些无奈,走进她的身旁,替邢秋荻满了一杯酒。 “喝酒伤身,还是轻简的好。” 突然传出的这一句男声,差点吓到邢秋荻,她猛的转头,却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庞。 第134章 这熟悉的声音炸在邢秋荻耳边,让她手指轻颤。 几乎是一瞬间刚刚的几分酒意,具已消弥散去,她眉目清淡的站起身转头行礼。 “却不知先生前来。如今夜已深了,所谓男女有别,还请先生暂且归去,明日下官再来,拜见。”邢秋荻双眉疏淡,显出几分冷清的颜色。 唯有两腮的一抹红晕,显示出刚刚她曾对月饮杯。 只看邢秋荻这副模样,山子野就知道对方此时压根,就不想跟自己有任何的交流。 她双唇开合几下,到底是少不得从了对方的意,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发现邢秋荻的手心攥得紧紧的。 纵然是月下,仍旧可以看得出,此时手背上的两道青筋。 山子野深呼吸一口气,直接伸手握住邢秋荻的手腕,口中沉声地吩咐:“你们都下去,我与你家大人有事相谈。” 这个举动不止吓了邢秋荻一跳,连周围的丫鬟婆子也是面面相觑。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邢秋荻的陪房,邢六家的竟是自己的主张往外走去,还冲着众人摆手。 有了领头的自然,便有跟随的,众人期期艾艾的一一离开,只剩下的邢六家的远远的站在院门处。 看着邢秋荻一直低着头,却没有正开自己的手腕,山子野松了一口气,口中带了一丝笑意: “还好你未曾挥开,不然明日我恐怕就得等待,御史言官的口诛笔伐了。” 这话听得好没意思。 邢秋荻本来还在不知所措,听了山子野这话直接手腕用力,挣脱开对方的束缚。 她转过身,显然是一副完全不想与之沟通的模样,那份抗拒不用言语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夜深了,大人又何必在我这里逗留。” 第260章 这番话照旧还是撵人的。 只是邢秋荻刚刚的态度已经让山子野放下心了,他反而一点都不在乎了,直接撩开衣摆坐在桌边。 “你这是知道我要来?竟然特地准备了两副筷子,两只酒杯。”山子野笑着打去,他自然知道这些肯定不是为他所准备的。 邢秋荻见对方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又听对方这样说,她将头扭到一侧,显然不想与其对话。 “我这会儿可是饿了,今日你一怒之下,把你那庶弟送入大牢,后面你就不管了?”山子野的动作虽清峻文雅,可是速度确实一点也不慢。 不过一会儿小半盘儿,卤牛肉便被他吃下肚中。这肉可是邢秋荻最爱,眼瞅着锃锃减少,邢秋荻这会儿也一阵怒气往上头。 她冷哼一声,直接跨步,坐到桌前也不给自己倒酒,直接便是夹了三四片放到盘子里。 这扬州的厨子到底是有几分功力,这卤牛肉比之京城的多了一丝甜香滑润,竟然是有些像儿时街角那家老店的位置。 两筷子下肚,邢秋荻想起当年的些许事情,再看向山子野,眼神也没有那一般凛冽。 山子野虽低头吃饭,却勾起唇角,随即他又提起吉祥八宝青瓷汤碗的盖子,跟邢秋荻盛了一碗蛋花羊肉羹。 小心翼翼地送到邢秋荻的面前,邢秋荻虽不想理会,可是那香气顺着鼻子往里边窜。她冷哼一声,端起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 只吃一勺,便让邢秋荻愣在当场,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看向山子野。 “这是……” 山子野微微一笑:“这是当年咱们街口的那一家,如今老厨子年纪已经大了,我这次专门把他们一家都请回京城去,专门替你做你爱吃的扬州菜。” 听到这话,邢秋荻手中的勺子瞬间脱落,碰到瓷碗的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从来没有人问过邢秋荻爱吃什么。荣国府擅长京城菜肴,主要是以北方菜系为主,崇尚的是大油大腻。 当年她刚刚嫁入荣国府,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饮食,头半年若不是邢六家的,偷偷会做些家里的吃食送来。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在荣国府或许会饿死。 一直到将近一年之后,她才适应了荣国府的菜肴。她还记得当时她有多么地难受,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过她的异常,就算是当时在她枕边的夫婿也不曾。 再后来她都已经习惯了,她开始尝试着北方菜。后来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习惯了北方菜,可是今日邢秋荻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了,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土生土长的扬州菜。 “怎么了,是太凉了吗?我这就让他重新做。”山子野见邢秋荻盯着碗发愣,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 邢秋荻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微微摇头:“没有,挺好的。就是好久没吃了,有些想念。” 山子野见状松了一口气,邢秋荻喜欢吃就好。 邢秋荻离开扬州十几年,他也不敢肯定邢秋荻是否改了口味。只是之前邢秋荻晕船,不肯吃油大的,他到了扬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寻了老店。 本来他也不敢,有100%的把握。好在原来的店家尚在,大喜过望之下,山子野便直接重金,请他们一家人入到京城。 此时邢秋荻吃得开心,他也是面色喜悦。 邢秋荻刚刚空腹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吃了东西热流压住了酒气,她也清醒了不少。 想起刚刚自己对山子野的态度,她几乎想把自己埋进碗里。 她不是个木头人,从船上下来,在山子野对颜若熙不管不问的态度上,她就知道对方压根对于颜若熙,一点意思都没有。 当时船上只有两个人,他这一般操心,除去一个不是的,岂不只剩下她自己。 加上对方来到扬州第一件事,便是替她找合适的厨子,担忧她进食不香,这种关怀又哪里是普通的上下级能做到的。 邢秋荻既感激山子野的这份心意,却又满心自怜。若她年华尚在,若她未曾嫁入荣国府,山子野这番心意,这般人品,又怎会不让她欣喜若狂。 可是现在如今,她已人老珠黄,贾府的百般磨砺,不在脸上也在心头。再加上那一颗断子绝孙药,纵然是,林大人说毒性已解,可又如何? 终究是缘浅情深罢了。 邢秋荻此时只觉眼前一阵的模糊,她不敢露出半点,只是用力地咬住下唇。 听到山子野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只担忧一时出生,反倒是漏了行藏。 “你那弟弟且不用担心,他虽无用,却有一点好处,是个胆小的。”山子野眼见着邢秋荻低垂头,直以为对方是忧虑邢大舅。 不忍其有半丝的忧伤,他好生地安慰。 这件事情,其实他早已经知晓,毕竟邢秋荻初入官场,这些暗箭防不胜防。 若是一时不慎被这些人拿出把柄,真的行错就差,邢秋荻往后的一生便也毁了。 因此对于邢大舅那,别看他收下的那些田地,如何实际上早都被山子野用各种手段,拢在了自己手上。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山子野不知道,邢大舅竟然沾上了赌博。 好在这人尚在初期,加上他手中银两并不宽裕,也不过就是输掉了几千两银子罢了。 第261章 “刚刚我让人去抓了那家赌档,如今已经有了消息,是个猪油蒙了心的,专门设了局,这才引诱你那弟弟。”山子野小声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邢秋荻。 这事儿其实也挺简单的,赌档的背后老板并非是江南人士,而是西海沿子那边的一小股海寇。如今西海沿子那边海晏河清,这些人自然没了活路,因此便有意逃往那一路。 她他们直接买通了,想要迎娶邢岫烟的那个七品官,在扬州城开了个暗赌档。 听到这儿邢秋荻顾不得眼前的水波,抬起头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回事,还有他的事情?” 山子野本来轻声慢语地说着,忽然见到邢秋荻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刻慌了手脚。 他连忙取出帕子,想要替对方擦拭眼泪,可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将帕子放在桌上。 “快擦擦眼泪,夜里风大,只仔细在吹着了。” 邢秋荻听了这话,鼻翼又是一酸,她伸手抄起山子野放在桌上的帕子,在眼角轻点了两下,擦干泪痕。 鼻尖是属于山子野的清冷气息,和喜爱香料的其他人不同。山子野的身上带着一股子,独属于菊兰君子的冷冽之气。 此时邢秋荻轻嗅,让原本慌乱的心神平静许多。 “这事儿怎么还涉及到这七品官?” 邢夫人顾不得其他连忙询问,毕竟邢岫烟可是她亲生的侄女,若是她没有子嗣,这孩子就是唯一的一根独苗。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出事的。”山子野轻言安抚。这事儿就如同刚刚所说得,完完全全是一场乌龙。 “我已经让人去审了,如果是所料不差,应该只是意外,若是他们真的暗中有意……”山子野轻笑一声,那张成熟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寒凉。 “有我呢,你不必担忧。”就在邢秋荻被山子野的那一丝冷意而心惊之时,忽然又见山子野的温声细语。这强烈的对比,让她恍惚之间有了一种,自己对于对方很重要的感觉。 邢秋荻微微颔首,并不再看向山子野,她此时庆幸,今夜自己饮酒不少,对方看不出自己满面红霞。 山子野看着邢秋荻低头,心头一阵滚烫,能够再见到对方,已经是他的幸运。 “如今夜深了,叫人进来,你快去洗漱休息吧,我已安排好了,明日咱们都休息一日。”山子野笑着吩咐,看邢秋荻点点头,又仔细吩咐了邢六家的,他这才放心地离去。 入夜,今日在屋子里伺候的邢六家的,悄声地在邢秋荻的耳旁说道:“姑娘,奴婢看得清楚,这世上如同爵爷一样,对姑娘的人可没几个。” 邢秋荻听了这话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戴着和田白玉手镯的柔荑。 这个谁又不知道呢? 第135章 邢秋荻没说话,唇角却是微微向下。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人,对方原来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明明已经让其赎身,可对方却说自己放不下她,拼着命也要跟着。 也是因为感念这份情谊,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她行事再一意孤行。对方的话,她也要放在心头思存两日。 偏偏今儿对方又说起这个,她知道,刚刚便是她带头挑的事,甚至去那边通风报信,也跑不了面前这个人。 不忍心埋怨对方,邢秋荻侧着头,便想要往里边翻身。 “夜深了,还不赶紧睡,本来就不该你守夜偏生自己讨没趣儿。”邢秋荻口中说着,翻身只留下一个后背对着邢六家的。 邢六家的见状也不着恼,她将屋子里床边的三四盏蜡烛按灭,只留下一个豆大的芯儿,露出微微烛光。 随即这才又凑到邢秋荻的旁边:“我知道主子烦我。” 这话说得,颇有些委屈姿态。 一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的邢秋荻,无奈地叹气,她翻过身,盯着身旁的人:“行吧,你要说什么?” 这语气中的生无可恋,怕是窗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邢六家的讪讪一笑,伸手替邢秋荻掖紧被角。 “奴婢还能有什么心思,奴婢只是想着这么多年来,主子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偏偏咱们还没地方说。 咱们家又是这个样子,竟是连个替主子伸张的都没有,当年若是主子真的狠下心,便是现在的爵爷夫人了。” 提起往日之事,邢六家的面色心虚,当初跟着邢秋荻在家的几个丫头。 有些在邢秋荻出嫁之前就被安排了,还有些出嫁后被原来的姑爷收用,跟主子离了心。 到最后唯一剩下的就是她了,也是因此,邢六家的如今一门心思,只想让邢秋荻好。 “姑娘怕还不知道吧?奴婢去请爵爷。当听到您独自黯然,爵爷那心疼的眼神,那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一清二楚。” 邢六家的这番话说出来,邢秋荻更觉得不自在,滑腻白皙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身上的锦被。 她不是毫无感觉之人,今日里山子野的那副模样,她知道对方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她不配呀。 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些糟烂事情,邢秋荻眼角的一滴泪滑落。 “罢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那个做什么。不过就是有缘无分罢了。”邢秋荻只回了这一句,后面不管邢六家的再说什么,她都不加理会。 最后也只能让,邢六家的无奈的摇头。 第262章 邢秋荻这边情海生波澜,黛玉却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得意。 当日,她抱着册子直接与水豫宸,去到甘泉宫见过最上皇帝。 开始的时候,老爷子只以为二人过来请安,却未曾想到黛玉这边,竟是一点都安分不下来。 当他看见黛玉的疏奏之后,忍不住无奈的摇头。 “你这个丫头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最上皇帝笑着说道,看着黛玉有些脸红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孩子,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在哪儿吗?” 最上皇帝说到这,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黛玉也是收敛了笑容,心头思索,却一时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好半晌黛玉这才咬唇说道:“老圣人,玉儿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还请老圣人提点。” 最上皇帝手捋胡须,微微摇头,他冲着水豫宸说道:“玉儿哪里有错,分明是梓睿的错,是他没有教好你。” 这一句话一出,黛玉越发的纠结起来,自己被训斥也就罢了,毕竟今儿这事儿,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又因何关系到水豫宸。 更何况又怎能让水豫宸替她背黑锅呢? “老圣人,这件事情是玉儿的一意孤行,梓睿是心疼我,这才领我来,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说到此处,黛玉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急切。 最上皇帝笑着指点水豫宸说:“你看看,就这样,玉儿竟然还一味地护着你呢。” 听了这话,水豫宸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躬身行礼说道:“还请父皇告知儿臣,究竟是何错事。” 水豫宸这会儿虽心中也不明白究竟,但他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父皇说自己没有关心好黛玉,那这就是他的错。 黛玉见状,更是不肯水豫宸无辜的背锅。 “老圣人……” “你们两个孩子,且听我说来,真是的,都快要成亲了,怎的还这般着急。 来日里教我那小孙孙,你们是不是也如此急切?”最上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有几分嫌弃:“真是没有学得为父的一星半点。” 水豫宸这会儿更觉得尴尬,他侧头看了看黛玉。想到若是有一日得个,与黛玉一般无二的娇娃娃,他心头一股火苗细细地燃起。 他定然爱如珍宝。 最上皇帝看了眼自己儿子的那副蠢相,颇为不要面子的翻了个白眼。 若非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在后边替对方仔细筹谋,以他这个儿子的纯粹想要抱得美人归,最少三百年内不可能。 再看见有些茫然失措的黛玉,最上皇帝那嫌弃的眼神立刻变得慈爱无比:“你这丫头最是玲珑心肝,对于人间的善恶,窥视得极深,只是这一点有好处,也有弊端。” 对于世事太过了解,最后的结局便是因通透而绝望。 “你要明白,日后你所要面对的事情,要比现在更加风云诡谲。 你又是个天生脸皮薄的,自然容易被人哄骗。你要记住,为上位者:胆大、心细,还有就是脸皮要厚、下手要黑。” 最上皇帝说到最后两条的时候,脸色极为严肃:“你一定要记住,这两条是缺一不可的。” 黛玉这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她艰难的点了点头,随即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水豫宸。 水豫宸此时反而却是一脸沉思,竟是站起身来给最上皇帝行了个大礼:“多谢父皇,玉儿还不赶紧过来,谢谢父皇的教诲。” 黛玉浑浑噩噩地跟着行礼,这件事情一直缭绕在她的心头。一直等到将手边的事情忙了一个段落,黛玉反应过神来,竟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想起难得的归家之时,她便索性要将此事,好好地与自己的父亲询问一番。 毕竟最上皇帝教得实在有点惊世骇俗,总觉得若是按照对方所说,她纵然不入妖妃录,恐怕也难逃那些人的口伐笔诛。 当日夜间,黛玉便将此事一并告诉自己的父亲。 她难得有些踟蹰,低头轻声地解释:“我自然是不觉得最上皇帝说的有错,可就是偏偏这件事情,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黛玉苦笑一声,人家是担心宫中人心复杂。她这里却是,未来的公公手把手地教,该如何把持朝政。 听完女儿的诉说,林如海却是站起身行,朝着皇宫方向大礼参拜。 黛玉不知因何,见父亲行动,连忙跟着行礼。 做完一切林如海,这才转过头:“我一直说你这丫头是有福的,你的确是真的有福气。 你只记着,最上皇帝交给你的那四条,你便可以位置稳固,谁都越不过你去。” 胆大、心细、脸皮要厚、下手要黑…… 黛玉紧抿下唇,她总觉得这几个词儿合到一起,它就不太正经。 林如海无奈地摇头:“这也是我的错,以前你还小的时候,并不知未来会如此。 因此夫人把你往世家贵女的方向培养,我也未曾多做阻拦,如今这才发现偏颇。” 说到此处,林如海深沉地叹气,显然是觉得有愧于女儿的模样。 黛玉上前轻扯林如海的衣袖:“父亲教我。” 林如海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女儿的头,这才和女儿坐在廊下,一字一字地解读。 胆大心细,这两点字不用说,完全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第263章 而脸皮要厚、下手要黑这两点,则需要分开仔细解释。 “你自幼所接受的虽有些许黑暗,但大多都是风光霁月之事,加上你所接触的以同龄居多大多,脸皮轻薄。 这些人顾忌着自己的面子,就算是惹出什么事端来也可挽回。 而你在日后便不可如此,你可见市井间升斗小民,为了毫厘争执不断。在宫中同样也是如此,你不必这样看过,纵然梓睿的宫中唯你一人,终究有人与你争斗。” 黛玉本想辩驳,可是听了父亲的话,她脸先是一红,随即又是一白。 聪明的人不需要说得太多,林如海不过是稍加点拨,黛玉便明白最上皇帝的意思是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 最上皇帝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黛玉摆脱争斗。 他要黛玉坐在高台之上,以兵法为策,合纵连横,左右风云。 黛玉本是个聪明人,她不过一直一叶障目,此时被自己的父亲解开迷障,立刻也了解了最上皇帝的苦心。 “父亲,我想要让大汉越来越好,我想要回报最上皇帝他老人家。” 第136章 黛玉既然下定决心,自然便会一心一意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很快在最上皇帝的帮助之下,律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推进。而此时,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官宦人家,又或是勋贵武将之流,俱是惊讶于这新鲜出炉的律法。 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这份律法竟能够如此快速地被铺开。 甚至没有一位阁老提出反对,也是因此除去林如海之外,即位阁老的府上几乎被蹬破了门槛。 然而几位阁老,却仿佛是提前统一了口径一般,直接选择闭门谢客。 一时之间,大家忍不住侧目看向林如海,但林如海比其他几位阁老还难见。 他们见不到林如海,有些心思活泼地,便开始将主意打到黛玉和贾敏身上。 可惜这件事情还未等她们有意实施,京城之中便多出一桩破天的大案。 当今皇后的亲生侄女,竟然告御状,声称三皇子对其薄幸,企图用其来威胁其父,助其登上皇位。 甚至不惜去敲登闻鼓,最上皇帝知晓这桩案件之后,并未多作言说,反而将此事交给黛玉处理。 接到命令的黛玉,开始还有些不可置信。当看到水豫宸神色严肃的走了进来,这才连忙询问: “你回来了?大舅舅那儿可还好?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暗箭伤了舅舅。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你去江南,结果墨夜城那头,迎春姐姐不堪北羌皇子的追求,柳湘莲跟其定下生死比试。 怎么这一会儿,京城又冒出来一个三皇子意图薄幸?而且这未免也太过老套,什么都要牵扯夺嫡。” 黛玉这几日实在是有些烦躁,好不容易迈出改革律法第一步,将外命妇与男子平权,结果还没看到效果,便连着两三件事情连着。 平时她在外人面前风雨不透,可是这一会儿见了水豫宸,确实忍不住口中埋怨。 水豫宸今日里刚刚进城,本该入皇宫复命,可是他听了三皇子的事,直接赶到官商衙门。 他先褪下身上的大氅,又让人送来清水洗漱。擦了一把脸后,这才长出一口气,端起黛玉的半盏茶喝了下去。 看着对方用自己用过的茶盏,黛玉脸微微一红,却也顾不得责备,细细地盘问对方。 “舅舅那里没事,我亲自去瞧了伤,不过是略有一个深不到半寸的口,而且也不是暗箭,是纨绔随身带在身上的金镖。” 水豫宸轻声安抚自家青梅,从桌上又捏起两块点心,边说边吃。 他一路疾驰,已经是六七个时辰水米未打牙,这会儿实在是前胸贴后背。 听到水豫宸所言,黛玉放下心来,见对方这等狼吞虎咽,知道恐怕是未曾进食,连忙命人送上好克化的饭菜。 水豫宸口齿伶俐,他等着上菜期间,便给黛玉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事儿说来也是奇了。”水豫宸无奈的轻笑:“大舅舅他们这次去江南,主要便是官商衙门的事情,可谁能想到,刚到江南邢大舅那儿就出了幺蛾子。” 自那日,邢秋荻将邢大舅扔进大牢,她就没有再过问过对方。 熟悉她的人心知,邢秋荻这是有意压压邢大舅的性子,免得对方纵然来日去了京城,也给她添堵。 因此只是每两日,告知一下对方的近况,便不再多言。 “今儿大舅倒是比往日安静了些,我瞧着似乎有些长进。”官商衙门中,邢六家的手中端着托盘给邢秋荻送茶。 一如既往地向自家主子,禀告邢大舅如今的状况。毕竟那位可是如今邢家唯一的男丁,多多少少还是要看顾一二。 邢秋荻倒是压根儿没有邢六家的这份心思,听了这话只是微微颔首,一双眼睛仍旧定在陈大人的书奏上。 “不用每天和我说,只要他没死就成。”邢秋荻压根没心思理会不争气的邢大舅,若不是对方与自己确有血缘关系,她早就一脚把对方踹出去了。 邢大舅对于邢家唯一一个贡献,就是生下了钟灵毓秀的邢岫烟,除此之外,对方实在是太不中用。在邢秋荻看来对方的存在,几乎是用来压低平均智商的。 第264章 “岫烟,你把之前那一本册子给我看看。”邢秋荻口中吩咐,头也不抬伸出手,便要那一本册子。 邢岫烟听了自家姑妈的话,赶紧从旁边的书阁之中取出册子,送到对方手上。 “姑妈瞧瞧,可是这个?”小姑娘有些紧张,她才及笄不久,尚且带着几分孩气。 邢秋荻点了点头,翻到自己需要的那一页向下对比,随后她便吩咐对方:“岫烟,把这些数据直接抄传下来。” 邢岫烟听了这话,连忙又去捧了册子,自己磨了墨来书写。写完之后她仔细地再三检查,看没有输入错误。 又小心翼翼地取了两节彩纸,分别采裁剪成大约拇指粗细,约一捺长度的分别夹在书册之中,以及自己所撰写的条案之上。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上了,提取的数据和主要内容,以及相关的页数。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轻舒一口气。如今她的姑妈身边,已经有十来日的光景,渐渐地从慌手忙脚,到现在有几分从容有余。 自己的姑妈并没有给自己任何的特殊待遇,她反而和邢六家的一样,要做各种事宜。 开始的时候,邢岫烟也觉得慌手忙脚,可是时间长了,她却也多了几分大气。 这些变化她自己是从未发现的,可是前儿回到自己家中之时,被那庵里的姑子一顿夸奖她,这才发现她原来在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变化。 想到这邢岫烟,双眸含笑看着低头办事的姑妈,只觉得心头一阵欢喜。 若非是姑妈来到江南,自己恐怕早就成了续弦,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反抗父母的,少不得一生都被毁了。 现如今她被姑姑接了过来,每日里在官商衙门,哪一个敢小瞧她,纵然未有名份,然见到自己总要称一句姑娘小姐。 想到这,邢岫烟又偷眼瞧瞧自己的姑姑,她刚想如同往常一样转回头,却不想直勾勾地看见一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眸子。 “姑……姑姑。”自己偷看被抓住,邢岫烟忍不住脸上一红,低下头用手搅着腰间的络子。 邢秋荻一脸莫名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这一两日就是这一般,活脱脱像只小耗子。 没人发现的时候,便小心翼翼地探查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缩回窝里。 对于小女孩的心思,邢秋荻难以理解。 好在她也不是个想多的,邢秋荻微拢双眉,平缓地说道:“别这样偷偷窥窥的,若是想看什么便大大方方地看,不能让你瞧的,我也不会放在这屋里。” 原来邢秋荻却是误会对方,有什么东西想要瞧,却又怕自己看到,她索性细细地与邢秋荻说说。 邢岫烟此时脸更红了,她本是个端庄秀美的女儿,这一会儿脸颊绯红,更添了几分妩媚: “就是,岫烟就是想看看姑姑,姑姑在办公之时有些特殊。” 小姑娘说到这儿几乎把头埋进了胸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些话竟是脱口而出。 听到对方这样说,邢秋荻脸上一愣,也显出几分尴尬了。她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不同寻常: “你不知道,江南的官商衙门这边太多岗位空缺,我少不得要帮陈大人把这摊子支起来。”邢秋荻了解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并非是,陈大人不想礼贤下士,广招有识之士。 反而是因为这些人太难招。 与北地不同,江南女子文风也极为鼎盛,因此想要寻找识文断字不算少。 可是若要想寻得胸有丘壑,形容大方,堪为官员者,却凤毛麟角。 “这江南女子,自幼时起,便学习女儿经,已经将骨子全都打断了。 她们根本就没有自我,有的只是三从四德,以夫为天。” 邢秋荻无奈地揉揉眉心,她此时只想立刻奔回京城,求黛玉给个意见。 江南女子识字率绝对不低,可是想要当官,造福一方不能够只凭识字。 “陈大人是少数中的少数,也难怪对方能够脱颖而出,你认识的江南女子都是如此吗?”邢秋荻看向自己的侄女,似乎想要询问对方的意见。 听了姑妈的问话,邢岫烟双唇嗫嚅:“江南的女儿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听到自己的侄女所言,邢秋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这可怎么办呢,官员不全,无法上行下效,如今总不能全靠各属地县衙。”邢秋荻眉心有些胀痛,她不自觉地揉了揉。 邢六家的听闻此言,凑上前说道:“咱们是不是,可以去问问爵爷?” 去问山子野吗? 这个想法在邢秋荻的脑海中转了一圈,随即她微微摇头:“不妥,如今先生正和七十八家绣坊谈判,我不能让他分心。 下一步的刺绣采购,是重中之重。” 听到邢秋荻断然拒绝,邢六家的嘬了嘬牙花子,只能眼神哀怨的看向邢秋荻。 被对方的眼神一瞧,邢秋荻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邢六家的更心疼邢秋荻,知道邢秋荻真实的原因,是为了躲开山子野。 她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银三什儿刮头皮,忽然眼神一亮:“哎哟,姑娘肯定是忘了,临行之前,林大人可给姑娘留了锦囊呢。” 听到锦囊二字,邢秋荻也是一愣,一旁的邢岫烟更带着几分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第265章 怎么将这事儿忘的死死的。 邢秋荻脸上一红,连忙吩咐邢六家的去取锦囊过来。 临行之前,黛玉塞给邢秋荻一个锦囊,说是何时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便直接拆开锦囊。 如今可不就知道了,无法解决的时候吗? 邢六家的虽比邢秋荻还大上两岁,可是行动却是极为的利落,不过片刻便捧着锦囊,送到邢秋荻面前。 邢秋荻早已经等待多时,哪还有耐心,她直接取过锦囊,小心翼翼地挑开绳子。 荷包中有一张薄纸并一张银票,看着上面一行小字,邢秋荻却是呆住。 邢岫烟壮着胆子,凑近自家姑母身旁仔细观瞧,却见上面,用秀丽小楷写着:“江南女子受女四书毒害,丧失自我,然终有心之未泯者。可用金赞助花会,涉纵横之题择才入选,此事可成。” “花会?再过几日,不正是承露花会吗?据说大半的江南才女都会来此盛会。” 江南女子喜好交际,因此这等花会,不但本地女子会准时到来,那外地的女儿家,也多有来凑热闹的。 第137章 听到邢岫烟说起这个,邢秋荻眼前一亮合掌笑道:“我确实将这事给忘了,也亏得你提醒我。” 邢岫烟听了这一句话,有些脸红,揉着自己的袖口说道:“姑妈过奖了。” 她端起一杯茶送到邢秋荻面前,秀气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轻声细语的说道: “姑姑喝茶。姑姑此言却是谬赞了,这些年姑姑远在京城,未曾归宁,江南这边取四时之节,也有时间更改,姑姑不是很清楚也是正常。” 邢岫烟却是个极为懂事且乖巧的,邢秋荻虽这样自嘲,她却不多说任何一言,反倒是替对方着补。 这么多年邢秋荻一直远在京城,对于江南这边的节日,自然是不是很清楚的。 更何况这闺阁中的四时八节,却也的确改过时日,倒也不算得上,是强行替邢秋荻挽尊。可难得的便是邢岫烟说出这话,让人毫无任何的牵强之感。 邢秋荻接过茶,笑着看着自家侄女,确实越看越觉得对方是个贴心的。将这样的女孩子,随便地嫁给别人家作续弦,邢大舅简直是有眼无珠。 “我果然眼光不错,瞧你是个好的,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你父亲那一支,也算得上是歹竹出了好竹。” 此话一说,邢岫烟低头轻笑,一旁的邢六家的也忍不住扭过身子抽动肩膀。 其言满满都是邢秋荻对于邢大舅的嫌弃,倒是邢岫烟一副子不言父之过的模样,只是低头轻笑不语。 她这一番做派,倒叫得众人皆高看她一眼。邢秋荻也是喜不自胜,眼瞧着对方身上的衣物轻薄,又亲自吩咐邢柳家的去到店铺,替邢岫烟打造首饰制作衣服。 山子野听到这个消息,投邢秋荻所好,命人送来了两箱子的各种首饰衣物,并文玩小件儿。 他怕邢秋荻误会,提前修书一封,送到心上人的面前。 邢秋荻这一边接了信,反倒是没给他好脸色。山子野自知理亏,只讪讪地笑着,倒是反叫邢秋荻嗔怪地剜了他两眼。 他二人觉得不过正常,却反而一旁的邢六家的看得眉开眼笑。 入夜之时又凑到邢秋荻耳边,嘀嘀捣鼓。反教的邢秋荻一时羞恼不已,只叫了邢岫烟进来陪自己一起住,好叫那聒噪的自己待着去。 邢岫烟虽不明所以,但能够与远嫁多年的姑姑亲近,她也自觉甚好,一来二去,姑侄之间感情越发地好了。 这期间邢秋荻也没有忘记,将黛玉所图与陈大人相商。 对方自然是立刻应允,毕竟这一次可是京城之中的官商衙门,而非她们这一地所图。 “阿弥陀佛,只希望这一次能多招些有用的,也不怕大人笑话,之前也曾有送过来两三个,只是都不得用,不过半个月便被我一气之下撵了回去。 为了这事,我还专程给林大人写了封告罪书,反倒叫林大人写信安慰我。”提起这事儿,陈大人就揉揉额头,一脸无奈。 她满脸苦笑,指了指外边:“都说这江南乃是诗书之乡,可我觉得这糟粕也不少。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官商衙门,那是正经的官家之位。可是偏偏那稍有学识的,都拘着女儿不许来。 而且要是有孩子是有心的,想来咱们这儿施展抱负,那家里还指不定这么拖后腿呢。” 陈大人是个北地女子,因此言谈之间,不少北方的飒爽,只引得邢秋荻一阵阵莞尔。 又听她说起拖后腿这件事情,邢秋荻忍不住心头一动便仔细问道:“你说家里拖后腿的,可都有谁?” 陈大人略一思索,这才说起这一件事情。 这件事的女主角,乃是扬州城七品司户之女,其父这个小官,是从下属县丞提上来的。 “这司户姓吕,那姑娘名叫吕莹莹,说起来这孩子也命苦,她母亲可是江南有名的绣娘。可惜当时为了替她爹求个官职,结果活生生瞎了一双眼睛。” 陈大人说到这儿,邢秋荻便明了,恐怕这又是一桩痴心女子薄情汉的戏码。 事情果然不出邢秋荻的所料,这位吕大人自得了县丞的位置之后,便看不上自己那位糟糠之妻了。 只是他并没有选择休妻,而是选择了县里的地主家的女儿做平妻。 第266章 那小妻子竟是比女大人小了差不多20岁,入宅不过半年,便生下一子。 “那吕大人喜得跟什么似的,后来这人也是走运,之前扬州这边一场动荡,倒是让他走通了关系,得了这个七品的司户。 这一家子也就直接搬来了扬州。这位吕小姐,虽说生在这么个环境,可是却是个生性机敏,且办事极强的。 当日她来衙门应征,我第一眼就相中的,可是谁能想到她父亲竟是死活不肯。” 陈大人也是闹不明白,如今这女子做官,已经是常态。别看不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可是众人皆知道,这女儿做官好处有多少。 那手上可是实打实的权利。 可是偏偏这吕大人,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阵的风,还是那娇柔的平妻在耳旁胡说,竟是死活都不许自己的女儿入官。 当日求贤若渴的陈大人,甚至亲自上门,对方都不成点头,更甚的竟是拿吕夫人作为筹码。 逼迫自己的女儿上门,拒绝陈大人的招揽。 “偏偏我又没法直接怼他,不然倒凡显得咱们以势欺人,想起这事儿,真真是气煞人了。”陈大人这会儿提起,仍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样子。 邢秋荻微微颔首:“她擅长哪方面?” 若对方是个真正的人才,少不得这一次邢秋荻便要去小心地筹谋,总得将对方放到合适的岗位才好。 陈大人自然是听懂了,连忙说道:“这孩子对于术数是极有了解的,我觉得她不管是做账,还是行政,都是一把好手。” 提起这位吕小姐,陈大人此时仍旧是满口地赞赏。这倒是,让邢秋荻对其生气了几分好奇。 “既这样,那木樨花会便送她一张帖子。”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 为了能够快速地组建官商衙门,邢秋荻早都将自己的面皮扔到九霄云外。 而邢大舅也是十分给力,不但江南总督那里早已经沟通完毕,扬州知府也是早早地上门与邢秋荻协商。 也是到这时候,邢秋荻只有才知道,原来每年的木樨花会,竟是由扬州知府主办的。 也是因此,在对方的帮助之下,今年的请柬送得比往年不但更多,而且还更有针对性。 此时再加上一封,也是极为顺手的。 待到了8月20这日,一大早上,邢秋荻便收拾停当,今儿课是她在江南正是露面的时候,自然都要好生的震慑众人。 可是邢秋荻却没曾想到,这次在花会之上,她的确是得了可造之才。却也害得山子野,为了护她遭人所伤,闹得水豫宸奔袭扬州。 此次花会盛开在扬州知府的一座别院之中,这院子最为惊心夺目的便是整整。108棵木樨花树,此时却是只见一片金蕊摇晃,四珠垂露。 邢秋荻今日却未曾穿着官袍,邢六家的虽说劝了她一番,这只是她想要入到人群之中,这官袍未免太过显眼。 “既这样,姑娘可千万别离了我,如今人多,别再有人不长眼地冲撞了您。”邢六家的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压根就不是个听劝的主。 无奈之下,她只能小心地耳提面命。好在邢秋荻虽说不肯穿着官袍,却也并不反感对方的唠叨,须知若是不将你放在心上哪里会管这些。 今日她自然要带着邢岫烟一起,待到出门之时,邢岫烟已然在门口等待。 姑侄二人都笑意盈然,入到车中,邢岫烟先笑道:“姑姑今天这身却是穿得好,瞧着毫不贵气。” 邢秋荻脸上一红,手指戳在邢岫烟的额头上微微用力:“你这丫头,竟然还编排起你姑姑我了!不过就是件寻常的衣服,骗你又在这儿打趣我。” 她口中虽这样说着,脸上却不自觉地挂着一抹红晕。 这套衣服是昨夜里,山子野特地送来的,邢秋荻本不打算收,可是对方说出这料子的来历,倒叫她不好拒绝。 原来早在出京的时候,山子野便料定以邢秋荻的习惯,并不会去专门带着各种礼服之物。 因此他从最上皇帝赏赐的布料中,取出了数匹布料,专门命令宫中的刺绣工匠干制而成。 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邢秋荻不但收了衣服,今儿竟然还穿着这套衣服。 因此邢岫烟一说,她自己反倒是先行心虚了起来。 一旁的邢六家的自然知道,其中内幕捂嘴偷笑,被自家主子剜了一眼之后,却也一点也不怕,只是侧过身去背对着她笑。 邢秋荻这会儿满脸漆黑,盯着邢六家的,口中连续运气,最后还是将这口气压回肚子里。 她替邢岫烟整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襟:“送过来的丫头可还好用?若是不得用便暂时先用婆子,等到了京城再给你换。若是对方是个起皮的,便直接告诉你邢姐姐,让她直接换人。” 邢岫烟自己只带了一个丫鬟,近日颇有些捉襟见肘,邢秋荻这一边,虽说带的人不少,可大多都是有所官职。 反倒是山子野心是更加细一些,在邢岫烟来的第二日,便送了两个丫鬟过来。 “两个丫鬟都是极为乖巧懂事的,不但没有给我添乱,反倒是一直照顾我。”提起那两个丫鬟,邢岫烟满脸笑意,显然是极为满意的。 邢秋荻微微颔首,心头对于山子野,更加地感激。 第138章 姑侄一路笑谈,邢六家的又见缝插针的插科打诨,车上的时间过得飞快。 第267章 当邢秋荻发现已经到了地方之时,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 陈大人协同知府夫人,早已经等在门口,待见到邢秋荻一路前来,当下连忙彼此见礼寒暄。 至于山子野则早有知府前来,请去前厅。 这位新上任的知府夫人,娘家正是林如海手下御史,因此自觉大家都是一路人,与邢秋荻相谈甚欢。 几人说说笑笑之间便来到后厅,邢秋荻也不隐瞒,将今日主要的想法和盘托出。 知府夫人笑着点头:“说起来这事儿套也不难,也不怕您笑话,我确实担心选出来了,反倒是家里边出了问题。” 说到此处,知府夫人脸上显出一份为难,她本来也算得上是江南人士。对于江南女子的日常,自然是深有体会。 说起这事儿,邢秋荻也微微皱起眉头,她看了看一旁端坐的陈大人,轻声的说道: “实际上之前陈大人也曾与我商量过此事,其中恐有端倪,只是却是想要知道到底是因何缘故。” 邢秋荻此说却是有意,知晓这其中的根源对症下药。这事儿倒不是陈大人有意隐瞒,实在是陈大人本是北地的女子,便是让对方去说,恐怕她也未必能知晓太多。 陈大人听了这话连忙点头,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实在是劳烦夫人了,可是若是让我来想这事儿,是真的想破脑袋,也找不清楚缘故。” 听了这话,知府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她低头沉思一会儿,这才轻声地说道: “这事倒也不怕输,只是难免有些难以启齿。说起来根子上,还是那些被养歪了的人。” 江南素来,文风鼎盛。 历代历年不知出了多少才女,可往往这些才女伴随着的,无一不是悲惨的命运。 这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江南之中,一直对于女子的苛刻要求。 “咱们大汉朝是不兴裹脚的,开国皇后特地下了懿旨,着大汉女子不许裹脚,以免无力行走愧理农桑。 这事儿可是连外邦的人都知道的,可你们不晓得,如今在江南,可还有不少高门大户的女子裹着小脚呢。 便是这些人再有才学,又怎能出来为官。这些年来,江南几地皆有所谓的斗脚会,以女子三寸金莲为荣。 我家老爷虽一直明文,可是这些人私底行动,我等又无法去掀姑娘的裙角。 竟是让这陋习一直存在了下来,说起来也是夫君的一块心病。” 这番话算是解了邢秋荻的疑惑,原来这困住女子的,除了思维之上,更多的是那一双小脚。 她也没有问为何不择法制化,毕竟纵然朝廷多有立律,然到底是法不责众。 更何况便如同知府夫人所言,这事儿实在隐秘,他们总不能掀开女儿家的裙子去看。 这裹脚一般都是从孩子5岁到7岁的时候,将指骨折断再用厚厚的布缠上。 等到一次次腐烂溃败到最后,整个骨头已经全然畸形,就算是再将其放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这女儿家裹了小脚行动,不便所能动弹的,便只剩下屋子院里的一亩三分。 你说如此养出来的女儿,纵然是识字又有什么用?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哪里又是荒诞呢!” 可以说知府夫人这一番话,却是将这些女儿家的遮羞布,直接扯下。 邢秋荻胸口起伏,只觉得一股闷闷地,想要说话却是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陈大人听完这些底细,已经是瞠目结舌:“我的老天爷,怪不得我去那些大人家里做客,她们从来不让我见小姐,只说什么家里的女儿娇养从不下床。” “那些官家的女子也是如此?” 邢秋荻微微皱起眉头。 “官家的女儿自然不一样,可是如今江南风尚喜爱小脚,有些眼皮子浅的,便也给女儿裹上。只在外面穿上大鞋,里边还是三寸金莲。”知府夫人本是江南本地人,因此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极为门清。 邢秋荻听了这些话,只觉得额角生疼,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她现在才明白,为何陈大人那一般挽留,那些家长仍旧不肯同意。 恐怕十之八九,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是被裹了脚,怕在外边一时漏了。 后宅女子可以裹小脚,可是这官员哪里能够,自然要以死搏命,不许女儿入仕为官。 这样一来,江南官商衙门可怎么办? 邢秋荻双眉紧皱,一时之间却是左右为难。从北地调任官员是绝对不可能的,便是她这样想,这事儿到了京城之中,也一定会被驳回。 可若是任由他们如此……那小脚所裹的可不只是女子的躯体,还有他们的魂魄。 “如果,有人反抗的话会不会好一些?”邢秋荻仔细的问道,她这会儿已经不考虑什么,招人的问题了。 她更想做的,是将女子的这层束缚摘下去。 这事儿知府夫人一听,却是满脸的尴尬,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面上的愁容,自然被邢秋荻一眼看出,邢秋荻心知眼前这人是多有难言之隐。 当下里也不再多言,有心去寻山子野商量。却也知,今日人多眼杂,不是正经的时候。 知府夫人乃是今日的主角,因此纵然是有心陪伴邢秋荻,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有陈大人,邢秋荻这边却也并不寂寥,当然她也不在乎这点。今日她过来是为了选拔贤士能臣,哪里有时间去,想自己之事。 第268章 这花会一般自头午开始,先有女儿家们各自以花为题,或作诗,或入画,或琴音娱乐。 待到临近午时有佳肴奉上,午后还有一班小戏,之后便是休息的时间,等到薄暮之时,这才会得出名次。 这花会不但是给女儿们一个相互交流的机会,更是给了各家贵妇挑选儿媳的时机,因此凡是能够接到请柬的无不仔细精心。 随着时间过去,整个院子越发的热闹起来,邢秋荻听着外面的声音,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她侧头看向陈大人:“我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到下面去瞧上一瞧,我就不相信还有人将大汉律例当作空气,就挑不出个不裹脚的。” 这话显然是带了几分底气,不过这也不怪邢秋荻心有底气。毕竟远的不说,自己的侄女就未曾裹脚,而且以前凤姐也在江南,她也未曾裹脚。 陈大人自然不会拒绝她的任务,就是协助邢秋荻行事,因此听了对方这话,便连忙引着邢秋荻往外走。 知府夫人的这一座院子很大,后花园更是大,足足占据了整个院子一半的占地。 里边此时花香漫野,无数姹紫嫣红,正值花季的女儿在其中,或是与人对诗或是执笔临摹,或是花下起舞,好一派仙人风景。 邢秋荻也不靠近只远远地观望,她有意无意地扫过那些女子的裙摆,果然发现很多女儿家的裙摆都有些古怪。 行动之间,也不似普通的女儿,尤其是走上台阶或者门槛的时候,更是明显左右摇摇摆摆。 越看,邢秋荻越觉得火往上涌。 陈大人见邢秋荻脸色不好,便拉着她往僻静的角落里去。 从花园走上游廊,过了一个月亮门再往左边,正是一湾清泉,随着游廊而下。 就在水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亭子,陈大人带着邢秋荻走进亭子坐下。 陈大人眼见着邢秋荻,愁眉不展,知道对方此时心绪不佳,她这会儿知晓了根底,也觉得有些尴尬。 “要我说大人不必如此,毕竟咱们官商衙门刚刚成立,那些眼皮子浅的有的是,等到过上两三年,他们就知道好了。” 这话其实一直都是,陈大人自己所想的,此时用来劝解邢秋荻倒也不算得上,是信口胡说。 邢秋荻摆摆手笑着安抚对方,看看自己脸色发白的侄女,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父亲也就做过了这点好事,若是他把你的脚也裹了,我竟然饶不了他。把他的脚也裹了,让他尝尝滋味。”邢秋荻这话说的狠厉,她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听了这话的邢岫烟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偷笑。 邢秋荻看了对方一眼,又说:“你也别觉得我狠厉,也别觉得我开玩笑。 这事儿我算是打定主意了,今儿回去就给林大人写折子,一定要把这事儿捅破。” 她没有办法管这事儿,但是黛玉可以呀。自家林大人哪里会被这一点小事所羁绊。 陈大人对黛玉并不了解,此时听了只是好奇地眨着眼睛。 邢秋荻见状低声地与她讲一些,黛玉之前的事情,倒是让陈大人一惊一乍,时不时地喊声阿弥陀佛。 对于大汉朝的獬豸娘娘,她自然是知道的,也知对方经历新奇。可是却未曾想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案件就有好多是真的。 邢秋荻说起黛玉,原本低落的神情也恢复了不少。 几人正闲谈着,忽然便从游廊对面传出,女子的尖声叫骂。 “哪里来的[成精的奴才],恁大脚[如今竟也敢打扮出来见人?]” “[那奴才]瞧瞧这寒碜样子,也敢把门蹬?我家奴仆也比你高贵些。以我说[撒把黑豆,只好教猪拱吧!]” 第139章 这声音明显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可是这语气和里边的词儿未免又太过粗鲁。 邢秋荻猛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和陈大人对视,对方也是一脸的精彩。 须知今日前来参加的,具是江南上流社会的女子,便是略微身份上差那么一丁点儿,都得不到请柬。 也就是当时邢秋荻因为心系那位吕小姐,所以特地多送了一张,这里所有的女眷随便找上一找,都没有低于五品官的。 因此这种市井泼皮的污言秽语,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简直让人没有办法理解。 陈大人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带着几分尴尬地看向邢秋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之前的时候,她可是把这木樨花会,吹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可如今人在背后,便听得这等市井言语,真真是将她的脸丢尽了。 也就亏得此时知府夫人不在,若是对方在,指不定得找个地方,挖开找缝自己钻进去。 陈大人数度张口想要解释,可是耳边的叫骂,仍旧是清清楚楚,哪里能够边界得了。 如今她只希望回答的人千万,千万要给江南女子,留下一块遮羞布。 如果说对方也像个泼妇一样,陈大人都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假装晕上一晕。可是她看了看自己高壮的身板,又觉得恐怕邢秋荻不太会信。 实在不行她便直接亲自出去打断二人的对话,总然是有些难看。但是多多少少也算得上是留下些底子,虽然如今女儿家们的脸,已经丢得差不多了。 陈大人心中一动便要往外冲,却被邢秋荻一把按住,微微摇头,她倒是想要知道对方会怎样回答。 第269章 就在陈大人恨不得,祷告漫天神佛的时候,一道如同清泉般的嗓音回击道: “此等言语,怎该出自我的女儿之口,还望陈小姐能够自重。你我二人都是得一番机缘才可登堂入室,陈小姐又何必如此呢。” 这一番言语,听着并没有什么出彩,但很显然,与之前对方的那些怒骂对比高下立判。 邢秋荻继续递给陈大人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然后上前一步仔细地倾听。 她觉得那女子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随即刚刚那个言语粗鄙的嗓音又响起:“谁管你说的咿咿呀呀,谁又清楚?凭恁怎么说,你不过是下流小妇养的,嫩就算是高攀了人家,可也不过是虚名,不过是个瘸子罢了! 等你嫁过去,不过就是个守活寡的,到时还不得看人脸色过活。看你到时还有甚力气,再做这小娼妇样。不过也未必,你那瘸子不得用,你少不得要找个贼强人。” 这番话颇有些戳人肺腑的意思,陈大人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她的牙齿咬得咯吱吱响,若不是邢秋荻在一旁摁住她,这人已经直接冲了出去。 邢秋荻在旁有些不解,这陈大人怎如此好像这事儿与其有几分关系。邢秋荻心头莫名其妙,只是她对陈大人虽有些许了解,但对于其家事,却并不清楚。 陈大人的夫君乃是扬州的武官,他们家都是北地人,两人是青梅竹马。 这陈大人素来是个性子直爽的,等到扬州这边的官商衙门一开,她便第一个报名,难得的是其夫也是极为的赞赏。 为了让自家妻子可以安心入职,竟然特地将自家老母接来,替代其操持家务,只为让妻子可以施展身手。 也是因此这对夫妻的恩爱,那是极为有名的。唯一可惜的是天不从人愿,成亲接近二十年,却偏偏膝下空虚。 因此邢秋荻确实有些不解,对方为何会如此的深感同受,毕竟从未听说过陈大人有子嗣。 难不成是亲眷? 邢秋荻这里按下狐疑,却忍不住对陈大人升起了几分好奇,更是对这对话的主角,想要探究个明白。 只是还未等她凑近,便听见一声清脆地巴掌声。 邢秋荻一愣,这也太快了吧? 她隐约有一丝失望,原本以为这还能再吵上一会儿呢,可是未曾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上手。 “我本不愿与你计较,可偏偏你这人竟是胡搅蛮缠起来,不管冯小将军究竟如何?他的腿乃是为了大汉所残,你身为大汉女子,受了大汉的恩惠,却将这一等英雄抛之脑后不说。 更是如此,口下无德,当日你与小将军本有婚配之约,可偏偏你在对方遇袭之后直接悔婚,如今又口中多生诽谤,如此无意无情之人,实在是难以描画。” 说到这儿,那女子显然是气急了,幸好是有些不适之态,身旁小声的又丫鬟惊叫搀扶。 但是很快,她的声音要坚定起来:“你如果骂我都可,我自知当日,你为何针对于我?甚至今日你几番羞辱我也不与你理论,可你不该污蔑他。” 说到这显然是因为太过气愤,少女的气息有些不稳,邢秋荻能够听到对方,带着几分急促的气音:“若再让我听到一句,便是舍了我这糟糠之身,我也要去敲登闻鼓。” 邢秋荻听到这儿却是眉眼间异彩连连,刚刚对方的那一巴掌,邢秋荻原本是有些失望的,毕竟若是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纵然对方再如何也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天下之事皆是如此。 因此邢秋荻其实刚刚是有些失望的,但却未曾想到如今峰回路转。倒让她听了一耳朵好词,只看这些言语,纵然此女身份有瑕,可却也高出常人不少。 尤其是和那污言秽语之人相比。 邢秋荻眼见着陈大人的脸色,也从铁青渐渐地舒缓起来,甚至眉眼间还露着一股喜意。她越发的好奇,也不知这冯小将军和那女子,究竟是哪一方和陈大人有甚关系?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便向左移了一步,透过游廊的隔断往对面望去。只见对面竹影森森,凤吟潇潇,两队人马对峙于廊下。 这两人不但言谈有所对峙,竟是穿着也是各有特色,其中正捂着脸颊的,恰是穿着一身翠绿衣裳,看起来与竹林遥相呼应,仿佛是林间精灵一般。 只看对方那娇俏的眉眼,实在是想不到此人竟会言出,那等粗鄙之语。 而她的对面义正言辞的少女,却是穿了一件火红色的衣裳。今日里所来的女子具是穿着长袖襦裙,至偏偏她身着射服,箭袖束腰,看起来英姿飒爽。 执这一眼,邢秋荻突然理解,为何对方竟是刚刚直接上手。 这等英姿飒爽的女儿,又哪里能是遇其人喋喋不休的,若是有任何问题,能动手别说话,这才是合适。 一旁的陈大人偷眼看着邢秋荻,眼见着邢秋荻似乎并没有厌烦之意,心头这才安稳一丝。 她脸上此时有些讪讪的,又怕邢秋荻看不到,又怕邢秋荻看得太多。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表情早就落到邢六家的眼中。她瞧了瞧一脸看戏的邢秋荻,忍不住偷偷地拉了拉对方的衣角。 然后在对方回头的刹那,直接做出了一个口型,说出几个字。 邢秋荻和邢六家的相伴半生,二人可谓得上心有灵犀,不过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第270章 更何况如今竟是以唇读音,一眼邢秋荻便知道何意。当下若有所思地扫过陈大人,果然见她脸上复杂神色。 “陈大人可知道这里边的缘故?瞧着她们有些个意思。”邢秋荻轻声地笑着,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调侃。 这话说得也有些直率,若是在京中之时,便是再给邢秋荻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京中的贵妇说话的言谈,一句话要拨开数十层来听。 就算是这样,小心时常还要被人使上绊子,哪里如辰大人这一般好懂。 听了这些话,陈大人脸上一红,只觉得一阵燥热。 她有意说话,可是又看了一眼外边对峙的两人,带着几分恳切地瞧了瞧邢秋荻。 这眼神实在是有些可爱,邢秋荻名字一笑,纤细的手指遮挡住自己的唇边,一双眼眸眼波流转。 只这一眼,陈大人便觉得自己身上酥了半边儿,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神,心头暗叫乖乖。 这位可不愧是之前的将军夫人,这一身通体的气派不说,只单单这眉眼之间,不过一个眼神便让人骨软金酥。她一个女人都这样,也不知当时在将军府会是怎样的受宠。 想来,后来她与那位一等将军和离,也是因为其他的缘由。毕竟朝堂之中风云诡谲,据说荣国府因势连累相逼,对方也是为了邢秋荻的安全,这才割舍挚爱。 陈大人不禁一阵脑补。 实在是眼前的邢秋荻是个风云人物,大汉朝女子和离的本就不多,到邢秋荻这等位置还要合理的,那就是凤毛麟角。 因此京城之中对其多有好奇,各种传闻更是层出不穷。 陈大人纵然远在江南,多多少少也有耳闻,因此当日里,她对于邢秋荻便是充满好奇的。 只是邢秋荻刚刚前来,便杀伐决断地处理了自己的亲弟弟,这才让陈大人对其刮目相看,也早将那些所谓的桃色扔在脑后。 今日这一会儿,见到对方妩媚的神态,又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小道消息。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把邢秋荻当做寻常的女子,那便是自己眼瞎了。 眼瞅对方那看好戏的眼神,陈大人就知道恐怕邢秋荻,已经看出她们之间有关系。 “这件事儿稍后再和大人说。”陈大人有些讨好地笑笑,眼神也不自觉地望向外边,如今哪里是合适的机会,只等背后无人之时再和邢秋荻赔罪。 邢秋荻勾起唇角,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她轻摇折扇慢悠悠地说道:“既这样,那我便等着了,大人家的小辈倒是有些意思,有几分咱们大家姑奶奶的脾气。” 这话可不是恭维陈大人,邢秋荻此时已经看出,恐怕那所谓身份低贱的红衣姑娘,才和陈大人有些关系。 邢秋荻对其本就有几分欣赏,这是在天上陈大人的关系,那便更加的欣赏起来。 这边邢秋荻看戏,京城之中却有些人已经成了戏中人。 如今三皇子府中,气氛颇为紧张,原本那些谨小慎微的奴才丫鬟,这会儿更是颇有风声鹤唳之色。 虽然有总管统制禁止胡言乱语,可是仍旧是免不得有那些心底发虚者伺机窥探,更有某些已经做好脱离的准备。 也好在三皇子并姬妾,否则这些莺莺燕燕,不知会给他添了多少的麻烦。 在这种气氛之下,三皇子忽然变得淡定起来,甚至主动封闭府门,颇有些等待裁决的模样。 更甚者三皇子竟然破了,君子远庖丁的美谈亲自下厨,当然能够得他亲手烹饪的,也不过是乌贤一人罢了。 此时正是暑热消散,秋寒立起之时。乌贤和三皇子端坐在庭中,桌上是六七碟小菜,看起来模样却有些凄惨。 乌贤夹起一块儿,已经糊了的鱼肉放在口中,安静地咀嚼,双目微合,唇边的笑容仍旧是如往日一般。 “这是你亲自杀的鱼?” 将菜咽下之后,乌贤睁开眼有几分好奇地看向三皇子,显然是吃到了某些特殊,这才会开口询问。 三皇子双眸圆瞪,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特地背着他们整理的。” 乌贤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那鱼说:“就是因为你背着他们,所以这鱼的苦胆破了,味道嘛,如同人生八苦。” 这话说出,三皇子脸色一变,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口中,果然这鱼肉一进口,便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且不说咸淡如何,便是那一丝疾苦,就让人眉头紧锁。 几乎是反射的,三皇子直接将口中的鱼肉吐到手帕包住。他带着几分震惊地看着乌贤,这么难吃的鱼肉,他怎能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而且还是一脸享受。 眼前的人一直是这么捉摸不定,自二人认识开始便是如此,如今更是稀奇古怪起来。 乌贤看着对方的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仍旧地温和笑着。又夹起了一筷子,不知是什么的黑炭放在口中,一如既往的淡然。 此时此刻,三皇子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吃任何桌上的东西了。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手艺应该不差,可如今尝了一口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毒药。 若是别人给他吃这种东西,恐怕以三皇子的脾气,立刻便会与其翻脸。甚至恼怒起来,让对方人头落地也是未必,可偏偏这些东西是他亲手所做。 而且这样难吃的东西,乌贤竟然表现得十分愉悦,三皇子看到对方又吃下两筷子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摁住乌贤的手。 第271章 “快别吃了,这东西吃不得,若是一时害了性命可怎么办。”三皇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了,他承认他就是个厨房白痴,以后他再也不进厨房了。 乌贤看向对方微微摇头:“怎么会?这其实对他人来说也许是如同□□毒药,但于我却如同蜜糖一般。” 他的神色温柔,看向三皇子的一双眼眸中,似是蕴藏秋水,只让人不自觉地沉溺于其中。 三皇子不觉有些尴尬,他本来想种地的,可是拔了府里的花田之后,发现现在不是种田的时节,他才想下厨试试…… 乌贤这一番话并没有取悦三皇子,反而让三皇子脸色微变,甚至带着几分难堪,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 “你这人又说这些骗我,只当我不知道呢,以后你也不必如此。 如今我出了这一事,后边晓不得未必有什么下场,到时你也不用别的,只顾好你自己就行。好在我做的事情从未牵扯与你,这样我多多少少也能放心。” 三皇子低头,口中话语却是如同连珠炮一般,这些话在自己刚刚出事的时候,他便想说。 只是那个时候多少还有些念想,可如今却是觉得事态日益严重,毕竟此事交到了黛玉手中,日后如何还是未定。 但是他有一点相信,以水豫宸那个心黑的性格,但凡有一分把握能够弄死他,对方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留手的。 因此没有什么时候,三皇子比这一刻更加庆幸,他为了保护乌贤,从未曾让他沾染过半点的血腥。 所有的脏活更是没有让他触及一分,就算最后水豫宸清算,要清算也是清算他一个。 “你这话我不爱听。”乌贤摇了摇头,看向三王子的眼神中有几分不满,这是他少有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在三皇子的眼中,对方一直是一个极为温柔而稳妥的人,从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甚至完美得仿佛像是一个木偶。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在自己身上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或者从未曾有过。 想到这里三皇子,原本因乌贤的话,有几分波动的心神立刻又恢复平静。他不再多言,只是闭着眼眸,不言不语。 乌贤见到对方这样几乎气笑了,只觉得自己的一颗真心倒是真的有些喂了狗。 他无奈地盯着对方。 “你但凡是有一分自信,便能看出我对你有多少的不同,怎能用这等胡乱之言来妄自菲薄呢?” 乌贤无奈地摇头,只想要捶开对方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三皇子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带出几分拒绝来。 他怎能不知自己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带有各种的利益,唯有对他乌贤,三皇子不愿把对方往偏了想一点。 只愿对方是真的,可是对方真的是真的吗?这一点谁又能保证?在皇家有一颗真心,那简直如同天赐之事。 你但凡是有一颗真心,便能看出我对你有多少的不同,怎能用这等胡乱之言来妄自菲薄呢?” 乌贤无奈地摇头,心中只想要摁着对方的脑袋,想一想事情的原委。 可这桩天赐之事真的能到他的手上吗?他不敢信,他也不敢赌,因为他赌不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他没有这个实力。 三皇子此时只觉得喉咙干哑,他莫名的想起水豫宸,那个高高在上的九皇爷。 他当初之所以看不惯对方,想来是因为—— 嫉妒吧…… 第140章 “要不要跟我离开?” 乌贤看着神情冷淡萧条的三皇子,慢悠悠地加了一筷子菜,那是这一桌唯一品相正常的炒鸡蛋。 他咀嚼着有些炒老了的鸡蛋,一边看着三皇子,见对方从茫然到震惊,忍不住心头泛起一丝愉悦。 纵然他习惯于淡看风云,却也忍不住,偶尔会有些许的促狭。 “你胡说些什么?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吗!” 三皇子悄声地怒吼着,即便是这座府邸是他的家,他仍旧觉得此处不安全。 甚至连大声说话,都要考虑隔墙有耳的问题。 偏偏眼前这个人,明明是个最谨慎不过的,如今竟是变了一副模样。 三皇子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他盯着眼前之人,想要理解对方在想些什么,可是话到唇边,却只化成几句苍白无力的埋怨。 乌贤侧着头看着对方,他的眉眼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可有在你面前信口开河?” 这句话乌贤说得郑重,甚至让三皇子不自觉地坐直身形。他咽下一口唾沫盯着对方,却觉得这一会儿的乌贤,让他有些陌生。 “可有?”乌贤的语气仍旧是不缓不急,可却仿佛让三皇子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无奈之下,三皇子只得摇头:“并没有。” 乌贤听到对方的回答,神色立刻恢复成平常:“你看,你这人就是如此,皆是妄自菲薄,你拒我于千里之外。从未相信我的真心,这样你又如何判断我是不是真心的?” 这番言语乌贤笃定三皇子定会听得进去,果然三皇子脸色发烫,多了几分窘迫之态,随即又带着几分无奈地看着乌贤。 “你说让我与你离开,这天大地大,该去何处?四海八荒,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难道你让我深山落草?又或者是渔湾结网?” 第272章 三皇子眼神复杂地看向乌贤,他不敢说自己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仍旧甘之如饴。毕竟他没有真正的尝试过,纵然在深宫之中,他却也比普通的孩子过得好多了。 不管皇后再怎么忽视他,但是至少在皇后的宫中,他还是能够保证吃得饱穿得暖的。 而且三皇子深深地看着乌贤,对方会甘心吗?聚拢在他身边的人,有谁不想要从龙之功。 他一直有自知之明,他的身份本就不算得上是优势,不过是吓唬外人的。聪明如同乌贤又怎看不出,他早已岌岌可危。 若是往日里,对方可以算得上是心有赌注。可是如今,再让三皇子去想,他却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能性。 想到这儿,三皇子原本绯红的脸色变得苍白。既然已经一无所有,又如何求人真心待己。 乌贤无奈地抚住额头,对方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张口想要说话,却听亭子外一个有些讥笑的语气:“这一桌子菜,若是真的吃了下去,恐怕就得去奈何桥头走上一遭了。” 乌贤一愣,随即看向外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 “你来干什么?现在还不是抓我的时候吧!”如果说乌贤见到男人,是一丝惊讶和无语,那么三皇子看到对方便满是防备和厌恶。 此时他仿佛是炸了毛的猫咪一样,警惕地盯着对方,一脸抗拒对方的靠近。 可惜他身旁的乌贤,却是颇为的不解风情,微笑着将旁边的酒杯斟满酒浆。 “来尝尝,这可是殿下亲手所酿,殿下虽然羹汤不美,但酿酒却是一把好手。”乌贤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显然对于这酒杯之中的玉露极为地自豪。 水豫宸看见对方的这副表情,有些哑然失笑。他也不避讳些什么,直接大踏步走进亭中,坐在乌贤的侧面,拿起酒杯在鼻尖轻嗅: “这味道倒是不错?可是放了竹子之中,还添了茉莉花?”水豫宸一边说着,小口抿上一口,不自觉眼神一亮。 乌贤点点头,折扇轻摇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这是自然,而且这酒不过仅仅酿成数月罢了,若是时间再久些会更好呢。 不过你休想管我要,他酿的酒,我可不会白白便宜你。 ” 水豫宸听了这话,只觉得有些牙酸,白了对方一眼。 “不过是一点酒罢了,竟这样小气。” “一点酒也不给你。”三皇子本来还在惊诧,乌贤竟然和水豫宸似乎是相识,而且看起来关系不错。 他素来是最知道乌贤的这一人,是个目下无尘的,不入眼的那是理都不理的。 三皇子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苦涩,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乌贤:“我从不知道你们关系好。” 这句话是陈述也是控诉,乌贤一愣看着三皇子,他想要解释,却被对方拦住。 “我知道你从未背叛我,我只是单纯地说,我不知道你们竟是朋友。” 三皇子此时神色平静,他好像突然放松了下来:“难怪,当时江南那边你会突然插手,想来也是为了九皇叔吧?” 这话说的却是指的,是之前山子野在花会之上受伤之事。当时却是乌贤出手,这才帮了水豫宸快速的到达江南。 毕竟现在知道山子野的伤势并不严重,可是当时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若非是乌贤号令金雕,带着水豫宸飞行,一昼一夜,疾驰千里,这才让水豫宸顺利地来到江南。 听到这话,乌贤眉眼越发地温柔:“你知道这事儿?可你没说。” 这话语之中,那股子炫耀之意以及兴奋,连有些迟钝的水豫宸都听了满满一耳朵。 他斜眼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了一声:“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这样,小三子可是还是个孩子。” 这一声小三子,直接让眼前的旖旎之情瞬间消失。三皇子如同炸毛的公鸡一样瞪着水豫宸低吼:“别这么叫我,我有大名。” 水豫宸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哦,行吧。康康。”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乌贤手里边的酒杯差点没撒了,他勉强掩饰住自己刚刚的尴尬,将酒杯放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瞥向一方。 三皇子双目赤红地瞪着水豫宸,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今儿他和水豫宸一定要同归于尽。 谁拦都没用。 只是当目光触及对面的红衣之人,三皇子却像是突然被人泄了气,他的脸色慢慢地暗沉下来。 “你过来是要抓我走的吗?若是要的话,那就赶紧。”三皇子这会儿已经豁出去了,反正丢人已经丢到姥姥家去了,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舍得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 就算是最后不成功多少,他也算是个英雄不是。 水豫宸又喝了一口酒,盯着桌子上的菜肴直皱眉,无奈之下只得将筷子伸向了一盘水果。 乌贤这边也是一直盯着水豫宸的动作,见对方没有碰菜肴,脸上倒是露出一丝舒心的笑容。 水豫宸这会儿都已经没眼看了。“你这家伙又在奇怪的地方护食。” 做成这个样子,若是一下子全吃了,恐怕是要宣太医的,也只有这家伙才会如此,不肯放过。 水豫宸无奈地摇头。 “你就不要想着带走三皇子了,三皇子你也带不走的。”水豫宸吞下一块水果,慢悠悠地看向乌贤,顺便又扔下了一句话:“再说你也走不了,父皇要见你。” 第273章 听了这一句话,乌贤眉头微皱:“我不见他。” 这还是三皇子第一次,见到乌贤这样明显而又直白的拒绝,而且他拒绝建的是大汉的第一掌权之人。 他有些茫然地眨眼看着两人,不知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且乌贤又和最上皇帝有什么关系? 水豫宸却没有理会乌贤的拒绝,他过来只是为了传话而已。 “小三子自己不想离开,你就不要再说其他的。再说了,就他做的那点事情,虽然有些问题,但也并非是无可赦免。” 水豫宸看着三皇子说道:“你明明有些东西可以做得更狠,却偏偏在重要的地方留了手。想要谋夺,却又没有足够的信念和疯狂,完全都是在胡闹,看看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 这话其中多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不过这倒也是实话。 三皇子和太子、大皇子争斗多年,可实际上三个人真的要说,干了多少实事儿,坏了对加多少的股肱之臣,造成多少冤假错案,还真没多少。 实际上更多的是,这三个人自己埋头互掐。 可也是因为他们三人这一点,使得大汉朝的官场,并不如其他皇朝一样,因夺嫡而变得污浊不堪。 当然水豫宸此时也相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父皇,以及侄子都是相当强势的皇帝,根本就不会允许他们闹出乱子来。 真正的乱象,必定要产生于皇帝,对于皇权的控制出现时空,这样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而显然,大汉朝因为两位皇帝的存在,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我到底是作了孽。”三皇子低垂着双眸,平静地说道。他攥着酒杯的手指有些用力,能够看到一道道青筋。 “自想要夺嫡的那一天起,我便已经有了觉悟。你们不必多言,也不必为我求情,我自会自我了结。”三皇子看着水豫宸,他没有一句是给乌贤求情的。 因为他知道,从刚刚二人的熟识,便能够确定水豫宸和,乌贤的关系肯定不错。 既然如此,不必他多言,对方自然会保下乌贤。水豫宸这个人虽然狗,但是他有一个好处,只要被他划归在羽翼之下的,皆是全力维护。 简称护犊子。 三皇子双眸柔和地看向乌贤,本来还在担心对方的未来,现在反而最不需要担忧的就是这件事情。 “少在那自我感动,谁说要你的命了!”水豫宸翻了个白眼,他就是这一点看不上三皇子。 身为一个男子,偏偏心中满是偏激,实在是有失大气。 他直接站起身,面色严肃地宣旨:“此事本来打算稍后再说,既你如此,那便现在告知。” “奉最上皇帝口谕,责令三皇子入北羌为质子,望其在北地多行善事,扬我大汉之威,更宣我两邦之平和。” 这话一出,三皇子微微发愣,自己真是被发配到北地了? 水豫宸看着愣怔的三皇子冷哼,三皇子这才如梦初醒,神色莫名地躬身接旨。 “父皇已经命人,在墨夜城为你建筑一座皇子府,你每年皆可以住在那里,只有需要国事之时,才去北羌。”水豫宸微微一笑,他侧头看向乌贤口中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小三子这孩子自幼就是个傻子,别人欺负他,只知道在被窝里缩着哭,长大之后又变得这一等偏激,这孩子没受过什么温暖。 因此别欺负他。 还有,你家那个闹事的小辈,据说是你的堂弟吧?在墨夜也闹得太不堪了,尤其是竟然还要强娶我那二姨姐,此事便交由你处理了。” 三皇子听了这话,突然好像不会思考了一般,愣愣地转过头:“……北羌大帝?” 第141章 水豫宸微笑地点头,随即看向突然紧抿双唇的乌贤:“没错,既然圣旨已经说完,我就先走了。” 他口中说着,将余下的半盏酒直接喝掉。水豫宸当即站起身,压根不给两人挽留的余地,便直接腾身而出。 身后三皇子的怒吼,让水豫宸的心情变得越发的愉悦。 虽然说了不会做什么,但可不代表,他不会小小地报复一下。 此间事完,水豫宸也不走大门直接翻墙,轻点两下便直接落到大街上。 直接翻身一挑坐回车中,他吩咐车夫,直接去到官商衙门。 小顺子看着水豫宸这副模样,先给自家主子递上茶水。他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可怜的三皇子和乌贤默哀。 不过他还是悄悄地凑到自家主子身边:“殿下,迎春小姐那儿咱们不再多派点人?” 毕竟迎春小姐可是黛玉小姐的亲表姐,要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儿,到时王妃娘娘心志不渝,恐怕自家主子也得难受。 因此小顺子不自觉地便多想两分,水豫宸摇了摇头:“这事儿你倒不必担心,那边翻不出大浪来,乌贤是不会让人破坏两国邦交的。” 大汉和北羌关系十分微妙,但是暂时这几十年,并不会有大褶出现。 “如今北羌另一侧边境正打得热闹,这一战若是没有咱们大汉的支持,他很难稳固后方。而且即便是此战完结,他也没有办法轻易地摆脱我们,这是合则两胜,分则两败。” 水豫宸微笑着解释,乌贤那个人是北羌百年以来,少有的能力之主,所以他是很清楚现在的局势的。 第274章 别看他人不在北羌,可是北羌的那些人一点心思也不敢有。 小顺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他也曾经,听自己的师父说过。 在他看来,不管是自己的师傅,还是水豫宸,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的想法,他只要听着就好了。 水豫宸看着若有所思的小顺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他向后一靠只觉身上有些疲惫,手中的折扇此时并未打开,只是在左手掌心轻磕。 水豫宸眉宇间的疲惫,在看到黛玉的刹那消失不见,他来到官房前,正看到黛玉翻看折子。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黛玉猛然抬起头看向水豫宸,小跑着飞奔出来。 “所以说,你竟然连着办了这么多事情。”黛玉听完这一切,面上的笑容不减,眼中却多了几分心疼。 水豫宸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带着几分委屈地说道:“可不是吗,我但凡要是能早点回来,哪里能耽搁到这一会儿。 而且那家伙还拿酒来刺激我。” 此时他微微鼓起腮帮子,一双桃花眼眸盯着黛玉,显然是一副今日里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黛玉先是一愣,随即便脸上一红,她对于对方这副样子,是最没抵抗力的。 “你这人都多大了,竟还像是小时候。也罢了,不过就是点酒,大不了我也酿上两坛,只说好了,要是不好可不许你扔了。” 黛玉口中埋怨,心里琢磨自己以前看的酿酒方子,可还有合适的。 等她回过神来,刚想问水豫宸其他的,便看到自己的书案上多了几本奏折,一时竟是气笑了。 他回头正要说,却见水豫宸一手托腮,已经睡着了。 想起对方所说,星夜疾驰,来回奔袭千里。好不容易入了京城,又马不停蹄地去到三皇子府解决事端。 黛玉心头一阵酸软,看着对方眼底的青黑,她有心叫醒对方,可是看着沉沉睡去的水豫宸,一时又不忍心。 无奈之下,她只能掏出怀表,仔细地看着时间陪在水豫宸的身旁,等到两刻钟之后,这才轻声的推了推对方。 “梓睿,醒醒,并且到后面有床榻再去睡。”黛玉轻轻地摇晃水豫宸,她的手指落在对方的脸上,却被水豫宸直接一把攥住。 此时水豫宸的双眸上有几分迷离,他带着些许的迷茫,仿佛刚刚回过神来。 感觉到手中的柔荑滑腻如羊脂,柔软若云昙,水豫宸一时舍不得放开。 “我睡着了?”他的嗓音有几分沙哑,显然还有些不够清醒,水豫宸用力摇了摇头,这才回想起刚刚在和黛玉说话。 他站直身揉了揉脖颈,因为刚才窝在椅子里,此时略一动弹身上便发出阵阵骨节脆响。 他实在有些疲惫。 水豫宸揉了揉眉心,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我回府里去住。你记着,今儿一定安排好人送你回去,这样我把小顺子留给你,我自己坐车回去。” 口中安排着,水豫宸实际上都已经完全睁不开眼了,若非是强撑着,恐怕立时便会倒地睡去。 看见对方这样,黛玉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这么着急家去,府里有什么人等着不成,让你在这里休息,竟然叭叭地往回走?” 她口中说完,瞪了水豫宸一眼。黛玉心知,水豫宸非要回府,不为别的是为了她的清誉,他们是未婚夫妻,一时不注意容易让人嘴杂。 只是这世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又何必太过理会他人。 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而下,水豫宸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吗。” 什么都没有自家青梅重要,水豫宸眼见黛玉要生气,立刻站起身就往后面去。 什么面子不重要的,若是自家青梅生气,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果然,这番举动取悦了黛玉,她娇笑着露出酒窝,一双美目仿佛背影,南海甘露清洗过,荡漾着莹莹之光。 水豫宸看着黛玉的笑,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坐在床上,还未等小顺子替他将靴子脱下,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大人,主子爷睡着了。”小顺子轻声地说道,这一趟可是不轻松。 黛玉先是细心地替水豫宸盖好被子,又掖好被角,这才看向小顺子:“这些日子你们都很辛苦,趁着这会儿梓睿睡着了,你也赶紧歇歇。” 口中这样吩咐着,黛玉又命人搬来一床小榻,并取来了被褥等,让小顺子也可以休息一会儿。 小顺子也是强撑着,这会儿已沾到枕头,便再没了动静。 黛玉安排好侍奉之人,这才离开后边。 她回到桌前,开始翻阅各地上报的折子,大汉女子不允许裹脚的旨意已经颁布下去。 并且这一次规矩更加的严格,裹脚之女子不可入朝为官,不可入后宫为宫女、才人赞善,不可为宫妃,不可入宗室府邸为姬妾,母亲裹脚则其子不可科举。 几乎将裹脚女子所有的上升通道全部封闭。江南不是以裹脚为美吗?不是清贵人家多以脚的大小,论家族兴衰吗?那她就让他们好好地在里面养蛊,只要妻子裹脚,便再难有任何一步。 她倒要看看,把这些晋升通道全部封闭之后,那些人还会以裹脚为美,裹脚为资本? 改变观念也需要很久,可是当三年五年之后,效果就会慢慢地呈现。 第275章 想到这儿黛玉又拿起另外一本折子,这是两广那边官商衙门的行文,自两广到西海沿子那边,女子裹脚反倒是并不多见。 黛玉对比着江南和两广,一时有些好奇,两地相隔不远,然风土却是迥异。 想来是因为两广之地,女子多须以船为生,因此自然小脚站不稳。 黛玉托腮思索。一时不觉莞尔,她晃了晃头,让自己将胡思乱想抛到一旁。 将行文翻到后边去看这几个月,两广官商衙门的收支情况。 让黛玉惊讶的却是,最近半年,两广官商衙门竟然是少有的利润丰厚。 之前因为海岸之上多有海寇来往,因此十停船能到外左,不过是四五停罢了。 一场大战灭掉了气焰嚣张的倭浜,使得大汉在海上的威势大盛。如今在大海之上,大汉的旗帜便是最好的护身符,根本没有任何匪寇敢打主意。 如此一来,自然是利润丰厚。 这才让两广的收益,在短短时间迅速地爆发。仔细地翻阅着行文,黛玉对于西海沿子越发地好奇。 有生之年,她一定要去那里好好地逛逛,黛玉眉眼含笑,继续奋笔疾书。 她喜欢现在这有些忙碌的生活,纵然偶尔觉得有些疲惫,可是却充实。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外边日已西斜,黛玉翻开最后一本行文,却发现正是自己的大舅母所写。 她看了看自己桌面上一叠厚厚的奏折,这一下午她竟是批了这么多,黛玉揉了揉有些发硬的肩膀,这才将邢秋荻的行文打开。 这一本是邢秋荻托水豫宸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山子野遇刺,这件事情的发展经过。 看到一半黛玉不禁唏嘘…… 当日邢秋荻在无意中撞见二女争风,其中那一名红衣姑娘,竟然是江南官商衙门陈大人的侄媳妇。 这位姑娘家中算得上是世代当兵,可惜时运不济,属于高不成低不就,其父就在陈大人的丈夫手下。 半年前陈大人的侄子冯小将军,在西海沿子的战役中受伤,竟然是瘸了一条腿。 这冯小将军本来是扬州城数得上的如意郎君,谁曾想一场战役竟是残缺在身,一时之间之前的狂蜂浪蝶俱是败退。 还有些龌龊的传言,说是这位小将军不止伤了腿部的经脉,更是下身受伤,如今已经是个太监。 这一下子,那一些爱慕容颜的女子更是避之不及。甚至原本正在和小将军谈婚论嫁的陈家,都直接毁约。 听到陈家,邢秋荻有些好奇地眨眨眼睛,陈大人尴尬一笑,微微颔首:“邢大人猜得不错,这陈家的小姐,正是刚刚那个穿绿衣服的。” 这话一说,邢秋荻直接便晓得其中内情。 她唇边含笑,调侃:“先让我猜猜,是不是那位陈小姐后边又后悔了?” 陈大人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说要悔婚,那便也好聚好散,可总不能咱们这边又聘了媳妇,你哪儿有反悔吧!”说起陈家,陈大人脸上有几分不屑。 对于这个自己同姓之家,陈大人是一点儿都看不上的。 “当初她父亲是靠着江南甄家起来的,可是人家出事之时,第一个冲上去举报他家的,就是这家。” 这家人之所以会和陈大人的侄子退婚,一方面是因为小将军深受伤患,另外一方面是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入江南甄家。 当时陈大人的夫婿便极为恼怒,还是那位冯小将军拦住了自己的叔叔。 提起自家侄儿,陈大人脸上放光:“我家那孩子跟我和他叔叔说,似这样的女子,不娶是好事,大丈夫何患无妻。” 正因为如此,陈大人这才没有对于这家落井下石。 至于说起那红衣女子,陈大人微微一笑:“那孩子本是武将出身,当初也和我那侄子有半个同门之谊。 因此,这一次我拿侄儿出事,却是她千里奔袭而来,这一等情深义重,我便做主求娶了她。” 听闻此话,邢秋荻看着陈大人,这才知道她为何刚刚神色紧张。 “你这样夸她,我倒是对他有些兴趣,等一会儿便把她招过来可好?”邢秋荻笑盈盈地问道,却不想身后传来有些好奇的嗓音。 “哎哟,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邢秋荻一回头,却见正是知府夫人,身后还跟着几位并不相识的贵妇人。 显然这是知府夫人带着众人游玩,这才相遇。 邢秋荻有心让众人小声,却不曾想,到底是漏了行藏。只看见 二女先是一愣,转瞬都是面露慌张。 邢秋荻无奈,看向陈大人让其出面安抚。陈大人引着众人转过游廊,只以玩笑了结事情。 那翠衣的女子知道自己刚刚所做,都被人看在眼里,神色之间颇有两分紧张。 倒是红衣的女孩言谈极为飒爽,让邢秋荻对其越发的高看几分。 知府夫人是个极为通透的,听了陈大人的敷衍之言,就知道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近日来往众多,一时却不好说出,因此,便不着痕迹地将二人分开。 邢秋荻轻摇团扇,听着耳边的环佩叮当,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她有一种直觉,刚刚的那个女孩是个好苗子。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就是对方日后成婚后,能否继续留在官商衙门。 第276章 邢秋荻心头琢磨,却不着痕迹地搜集着各种资料,作为曾经世家大族的主母,这些已经是刻入骨子中的本能。 她纵然在贾母眼中再也不称职,可却比普通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整个花会也如同邢秋荻的预料,当中出了不少的亮点。 第142章 这次花会为了给官商衙门选拔人才,因此在试题上与往常有了极大的不同。 原本传统的项目,被邢秋荻奇思妙想修改,变成了崭新的题目。诗词歌赋变成了鉴赏分析,琴棋书画变成了射御数书。 虽然只是稍微调整,但是整个花会的氛围为之一振。有了几分考场的味道,姑娘们心头也是有些许的猜测。 只是她们到底年幼,不像年长的主母们那一般的愚顽,对于新的改革不但没有任何抵触,反而跃跃欲试。 更有些女子本来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上并不精进,但是却偶有另辟蹊径的。往常这些人都是花卉的陪衬,今日她们终于得到了展示的机会。 其中最显眼的两名女子,一个便是之前邢秋荻所看到的红衣姑娘,另外一个邢秋荻未曾见过对方,却听闻过她的大名。 吕莹莹。 之前邢秋荻不过是顺手送了一张帖子,毕竟她家里人那一般阻拦,恐怕未必会让这位吕小姐能够出得家门。 邢秋荻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不愿意让一个想要自强的人,只能沉沦在底层。 当初黛玉拉了她一把,这一次她也想要拉别人一把。 但是没有想到这位吕小姐,比邢秋荻想象中的还要能干。对方不但在两项活动中都拔得头筹,更是让众人一致称道。 这让邢秋荻惊叹不已,她也曾将目光转向其他的小姐们,可惜这些女子大多受了多年的教育。要么依然有些麻木不仁,要么便是怯懦胆怯,让邢秋荻忍不住无奈放弃。 今日山子野自然也来参加盛会,因此当邢秋荻这样摇头叹息之时,山子野却发表了自己相反的意见。 “有些事情不是着急就能做好的,须知水到渠成,可首先也要挖渠才行。”山子野口中说着,他近日来似乎有些转变。 自那日饮酒之后,对方便有些咄咄逼人,反倒是邢秋荻之前还能落落大方,如今却扭捏起来。 本来山子野这一句毫无问题,可是邢秋荻听到耳中不自觉的,心头有些不自在。 她轻咬下唇,抬起头看向山子野说道:“大人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大人也该知道,林大人将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们手上,我们自己该肝脑涂地才是。” 邢秋荻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她浑浑噩噩30年,在被黛玉点醒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一直到对方把她从深渊中捞出来,她才找到活着究竟是为了些什么。 因此山子野这样说,她却有些不高兴。 反观山子野,他仍安安静静地看着邢秋荻,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忧对方生气。 这莫名让邢秋荻的火气更旺了起来,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胸口的怒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下官先去花园看看那群女孩子,还请大人恕罪。”邢秋荻口中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山子野看着对方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他有些纠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 就在山子野进退维谷之时,忽然有小丫鬟送来消息,说是正堂那有人写了好卷子,请二位大人去品鉴。 听说这话,山子野眼前一亮,这正是架好的梯子。 他笑着起身,告诉小丫鬟直接回去,他这就去寻找邢秋荻,到时再和邢秋荻一起去正堂。 小丫鬟听到,立刻回去禀报,而山子野这边略整衣冠便往外走。 他顺着邢秋荻出去的方向一一寻找,不承想对方没有去花园等热闹的地方,反倒是一直往西侧的偏远而去。 虽不知道邢秋荻过去做什么,但为了对方的安全,山子野不自觉地还是加快了脚步。 江南的治安虽然不错,但毕竟今日里人多事杂,若是万一又不长眼的冲撞到邢秋荻,那岂不是出了大麻烦。 山子野想到这心头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就不该迟疑那一瞬,他脚下的步伐也忍不住越来越快,将跟着的仆从甩得老远。 他这会儿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感,好像若是自己不赶紧去,便要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份直觉已经不知救过他多少次性命,因此山子野相信,秋荻肯定出事了。 等他转过游廊,再进到西后院儿的刹那,山子野目次欲裂。 只见一抹绿色的身影,仿佛竹叶青毒蛇一般,擎着一抹银光,奔着邢秋荻而去。 一刹那山子野只觉得时间画面变得异常的缓慢,几乎是本能他直接一把将邢秋荻抱在怀中,转身用自己的后背为邢秋荻筑起到长城。 “不!” 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整个木樨园。 邢秋荻无法支撑缓缓滑落的山子野,此时她双眼空洞得可怕,背后那迅速蔓延的暗色晕染,刺痛了她的眼眸。 她伸手想要按住那汹涌的鲜红,可是除了让自己的手掌快速被沾染上血色,再无其他的变化。 “倪家哥哥……”邢秋荻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一团糨糊,她有些茫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第277章 反倒是感觉到后心一凉的山子野,扯起一抹微笑,笑着安慰邢秋荻:“我没事,不疼。快叫人来,捉拿凶犯。” 最后的几个字,山子野完全是靠着毅力才勉强地吐出,可是看到邢秋荻那惊惶失措的样子,他勉强地吐出安慰: “幸好,幸好我来得及时,幸好你没事。” 血液快速地流失,让山子野原本清明的大脑变得有些浑浊。他只能依靠着本能,安抚着自己爱慕多年的女子,怕他因自己而伤怀。 感觉到脸上砸下来的豆大的泪珠,山子野眼神中满是心疼,这大概就是苍天对他的惩罚。 他一次次地畏首畏尾,第一次他选择了看着邢秋荻离开,第二次,他看着她花轿红烛,第三次他本可月下交心,可是他还是退缩了。 山子野伸出手,抚摸上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掌中那一抹温润的滑腻,让他回想起自己这20年来的相思。 “我没事,别哭。”山子野扯出一丝笑容,努力地忽略因为失血,带给他的阵阵寒凉。 他努力地侧头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那个绿衣姑娘:“此人一图刺杀钦差,怀疑与番邦有染。万不可,将其放还。” 虽然不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山子野即使已经神志不清,仍旧要将那名凶手按住。防止她有任何一丝的可能,会伤到邢秋荻。 “不!我没想杀他,是那个人突然冒出来的,我是想杀那个贱人。”这绿衣的女子,正是之前的那位陈小姐。 今日的比赛上,冯小将军的未婚妻和吕莹莹大出风头,反而这位陈小姐灰头土脸,一气之下陈小姐的心思便走歪了。 竟然想要计划害人,却不承想正正好被出来散心的邢秋荻碰上,对方也是被惯坏了,一急之下竟然想杀人灭口,这才引来了一刀之灾。 陈小姐如今再怎么哭嚎挣扎,诉说自己并不是想要刺杀钦差,早已经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自匕首拔出的那一刹那,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山子野逐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困,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就怕自己一闭眼,便在也看不见心上人的容颜。 他心中此时还有千言万语,然而除了双目中,那无法让人忽视的情意,山子野却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 不知何时,原本的艳阳被乌云遮盖,豆大的雨滴倾泻而下。 扬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被知府大人搜罗一空,他们的责任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保住山子野的性命。 可是这一刀的位置实在是太险了,即使是名医汇集的扬州城,大家也都不敢动手。 “离这心脉太近,若是偏上一丁点,根本就没有救的机会了。”年近80的,老大夫手捋胡须愁容满面。 他是扬州三皇祖师会的会首,可即便如此,却也不敢下手。 这一刀实际上是奔着邢秋荻的脖子而去的,只是偏偏遇到了山子野,便伤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这个位置正是心脉的所在,也就是对方是为娇小姐力气小,但凡用力便会刺破心胞,到时更是回天乏力。 可是如今谁都不敢碰那把匕首,但凡那把匕首左右歪上一歪,山子野的命都一样保不住。 这些大夫都知道,山子野是顶顶重要的人物,因此谁人敢上手。 更不要说拔出之后,该如何止血,老大夫已经用上了,看家本领,这才堪堪,止住了现在的出血。 可若直接拔刀,失去刀身的阻隔,伤口必定会瞬间大出血,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老大夫无奈地拱手:“大人不是我等,不肯用心,实在是这个位置太险,我等不敢啊。” 扬州知府看着苦哈哈的大夫,也觉得头痛欲裂。一想到此时生死不明的是山子野,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并非普通人家,能够做到扬州知府的位置,就不是那一些低门矮户,对于山子野的身份她也有几分了解。 若是对方真的在自己的管辖之内出事,更不要说地点还是自己家的别院。 那将会发生些什么?知府大人根本不敢想象。 他看向一旁,紧紧攥住山子野手掌的邢秋荻,眼神中划过一丝歉意,只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邢大人,你看这个怎么办?要不要拔?要不要让他们再试试。” 知府大人最后选择踢皮球。很显然,眼前的山子野和邢秋荻关系不一般,让对方去做决定,最后真的出事也有邢秋荻顶在前面。 邢秋荻自从山子野出世便有些愣怔,此时听了对方的话,眨了眨眼睛,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一旁的邢六家的倒是听了个明白,她虽不懂医理,也不懂这些人掉的书袋,可是大概的意思确实能明白。 这个位置不对劲儿,所以不能拔刀,但是不拔刀,伤口不封口,人也会流血致死。 更不要说这一把刀,插在身体这么危险的地方,到时会是什么样子。 她猛然想到,立刻凑近邢秋荻的身旁:“姑娘,您忘了,鹰,让鹰送信。” 邢六家的想得很简单,如果江南的这帮医生碰不了,那京城的御医呢? 听到这话,邢秋荻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站起身。 “还请知府大人在此帮我看护,我要去写信。”正所谓关心则乱,邢秋荻之前也是如此。 如今得了邢六家的的提醒,她立刻想明白了一切,马上休书一封送给远在京城的黛玉。 第278章 邢秋荻对于黛玉有一种迷之相信,只要对方肯出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这一次也是一样。 但不得不说,邢秋荻赌对了。 第143章 接到信函之后,水豫宸星夜兼程,怀中抱着金香玉液,直接金雕飞行千里。 一到扬州府邸,水豫宸顾不得其他,直接掏出玉液给自家舅舅服用,随后亲自动手拔除匕首,让大夫小心包扎。 山子野伤的到底是心脏重地,即使是金香玉液奇效,也需要他好好休养半年以上。 但不管如何说,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亲眼看着水豫宸用金香玉救回山子野,邢秋荻这才放下悬着的心,这两日两夜她衣不解带,此时终于放松下来。 她不用再担心对方会离开自己,也不用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但凡自己对谁上心,老天就要收走谁。 忽然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邢秋荻只觉得身上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浑浑噩噩间仿佛看到邢六家的那惊骇的表情。 紧接着,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便有医生前来看诊,邢秋荻这却是因为这两日心力交瘁,这才晕厥。 看着同时躺下的两人,水豫宸长叹一声,希望他们可以终成眷属。 留下医术最好的两名大夫,水豫宸转头吩咐邢六家的:“邢大人这里交给你了,待大舅母身体转安,少不了你的好处。” 虽然知道对方是邢秋荻的老家人,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至于一直跟着忙前忙后的邢岫烟,水豫宸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将事情安排好,这才倒出手来,去到牢中看陈小姐。 在他到达扬州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一件事情,交给了扬州这边的暗卫首领。此时过去,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去拿结果。 早在昨日清晨,一直嘴硬的陈小姐就已经吐露了实言。 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杀人的预谋被人发现,这才性起行刺。 陈小姐的第一任务目标一直都是山子野,而会以这个作为借口,她说得很明白。 “用这个做借口,才不会让人怀疑有同伙。” 至于为何刺杀山子野,那是因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正是千里之外的倭浜。 若非山子野奇谋智计,倭浜不会那么快地分崩离析。这也使得在倭浜残宼眼中,山子野便是他们的不共戴天之敌。 当初若没有对方的神机妙算,他们这些海寇还会如同昔日一般,在沿海烧杀劫掳,作威作福。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丧家之犬。 可是山子野素日有人保护,他又不喜女色,更不会去危险的地方,这使得残宼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而正是邢秋荻的花会,让这些人发现了契机,既然没有办法主动杀掉对方,那就让山子野去保护人。 不得不说这一群海寇,情报收集做得不错,他们发现邢秋荻和山子野之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这才有了之前的一系列。 甚至包括被邢秋荻当场所见的那次吵架,都是他们的谋划。 刺伤山子野的那把匕首上,涂着特制的毒药,当时山子野之所以伤势能够针灸止血,是因为陈小姐手上没有劲道。 水豫宸听到这儿,翻到一页,点了点上面的信息问道:“这陈家在江南多年,怎么会和倭浜有联系?” 暗卫统领连忙拿起另外一份口供:“这陈家多年以来就是替甄家走私的伙夫,这次倭浜残宼能威胁他们,也是因为手上有他们交流的信件。” 陈家在甄家倒台之后,纵然能保住自身,甚至上行一步,但仍旧免不了成了惊弓之鸟。 因此当那些人拿着证据上门之后,纵然陈家不愿,也不得不出手。 “就这样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了?”水豫宸有些不理解,自己的孩子难道不该好生地呵护吗? “陈小姐的任务是刺伤爵爷,那个毒会在体内潜伏,需要等三月才会爆发,到时怎么也怪不到陈家的头上。” 暗卫统领也是啧啧称奇,如果不是那位陈小姐心志不坚,他恐怕也只以为这事儿就是个意外,冲动伤人。 水豫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也未曾想,这天下竟是有这等奇毒。” 好在天下万毒在金香玉面前,都是纸老虎,无一合之将。 但是这个毒药却引起水豫宸的好奇心:“如今陈家可还有?拿出一些来,我带去京城找人研究。” 暗卫统领一听,连忙又将桌子上准备好的一只玉匣,端了起来送到水豫宸面前。 “查出来的都在这里了,按照那陈小姐所言,这个东西只有碰到鲜血融入体内才有效,也亏得有这个缺点,不然真的防不胜防。” 当最开始知道这个药的作用之时,众人也是为之心惊。谁能想到,那小小的弹丸之地,竟会有如此歹毒之物。 就像暗卫统领所说,若是此物无色无味,可以入口。那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对于这一点,水豫宸深以为然。 而他在回京之后,更是将此物交给王太医,让其仔细地研究。 “虽不知能研究出来什么,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水豫宸睡过一觉,此时显得精神许多,他此时歪靠着床边,等着丫鬟将晚膳送上来。 他眉眼柔和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黛玉,即使他来回不过十来日,可偏偏对于水豫宸来说却如同数个寒暑。 第279章 看着黛玉侧耳聆听的模样,水豫宸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一种温热而又难明的满足。 正惊叹倭浜的狠毒,黛玉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烧,她带着几分娇嗔地,瞪了对方一眼。 “还不快拿帕子来,越发的没规矩了,也不怕被人嫌弃。”黛玉口中埋怨小丫鬟,眼神却一直看向水豫宸,显然不过是借机讥讽。 小丫鬟也是个聪慧的,只是低头轻笑,手脚麻利地捧上金盆,让水豫宸洗漱擦脸。 水豫宸被水一激,打了一个哆嗦,看着自家青梅,带着两分赔笑:“玉儿,你不知道这几日每日疾驰,只靠着馒头和肉干过活。” 沿途虽有驿站,只是驿站大多吃食简陋,味道还不如黛玉特地为他准备的肉干。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了美味的饭菜,肉干变成了聊胜于无,那些粗糙的饭菜更是再也入不了口。 再说为了防止出现其他的状况,水豫宸的行踪是需要保密的,因此自然不可能让沿途府县接待。 这几样累积起来,可不正就是一路辛苦。 黛玉听他说得可怜,连忙催促琉璃,让厨房快上一些。 又特地让厨房先上一炉鸡汤,给水豫宸暖胃。这鸡汤是黛玉这些日子每日命厨房准备的。 她不知水豫宸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想着,若他回来定是疲惫,总要先喝些汤汤水水暖下肚肠。 若是水豫宸没用上也没关系,如今官商衙门上上下下数百号人,这些东西总不会糟蹋。 这鸡是在寅时便吊上的,如今早已经骨烂如酥。也不取上面的肉和骨头,只取了一小炉用细绢撇过浮油的鸡汤,看起来清清爽爽,上头飘着几瓣葱末。 鸡汤虽看着清澈见底,可是滋味却是十足,入口之后,鲜香至极。 水豫宸一路疲惫,再加上又睡了大半天,这小小的一碗鸡汤,不过两口便灌了进去。温热的汤汁滑入胃肠,原本抽搐轰鸣的不适瞬间消弭。 眼见水豫宸用的香,黛玉也是眉眼含笑,赶忙又命人再盛了一碗。 当喝完这一碗之后,黛玉便再不肯给水豫宸:“如今菜已经上来了,你要喝且等会儿先吃了菜再说,不然只灌一肚子鸡汤,一会儿又该饿了。” 水豫宸素来面对黛玉只有应承的份儿,哪里会反驳一个字。 再说这一桌子都是他极爱吃的菜,黛玉也不用人替他们二人布菜,只是坐到水豫宸的对面,一只脚穿着家常的皮底软靴,另一只脚搭在炕边。 二人也不多说,只是偶尔双眸一个汇聚,随即便又低头继续用餐。 小丫鬟是不久前刚刚被招到衙门里边的,这会儿看到两人,一双眼睛只觉得不够用。 此时看到他们对坐用餐,明明二人没有一句话,可偏偏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是黏糊糊的一团,和别人泾渭分明。 小丫鬟虽不知道这是为何,却忍不住,一次次地抬起头偷看。 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之间,和普通人不同,哪怕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指那么对坐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头甜丝丝的。 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这丫头正胡思乱想,就感觉自己的脑门被拍了一下,她一回头就看见晴雯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你这丫头,傻笑些什么呢?” 小丫鬟脸上一红,带着几分央告地扯着晴雯的腰带:“好姐姐,饶了我这遭吧!我再也不发呆了。” 听了小姑娘这话,晴雯眨了眨眼睛,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今儿就饶了你了,好在你没耽误差事,不然可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连忙点头,她语气中满是亲昵:“晴雯姐姐最好了,其实我就是瞧着,王爷和咱们林大人,也不知道怎么着他们往那一坐,就让人觉得心里头舒畅。” 她不懂得该怎么比喻,只能说出自己所能想到最美的词。 晴雯听了这话,顺着小丫鬟的眼神往里边看,果然看到了一幅美景。 她招了招手,让小丫鬟凑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说完这一句话,晴雯眯起眼睛哈哈地笑了起来。此时一抹斜阳入院,正照在她的鬓边耳角,让这傻姑娘的脸庞仿佛是娇艳的红苹果。 催墨从外面飞进来,看到的正是晴雯的笑脸,漆黑的双眸之中也染上一抹笑意。 他凑近照着晴雯的耳朵轻啄了一下:“傻丫头,又发什么呆呢!” 晴雯感觉耳畔一凉,随即她有些羞恼地转头,就要撕催墨的翅膀,口中娇嗔:“催墨,你个登徒子,我要撕了你。” 第144章 听着外面的嬉闹声,黛玉侧头向窗外望去,便看得到晴雯和鸟儿打闹的影子。 黛玉无奈地摇头:“晴雯这丫头,明明比咱们还大上两岁,可偏偏就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往日里对方就是个万事不盈于心的,如今有了催墨的陪伴,更是这个样子。 “现在还好说,若是来日再大了,可该怎么办?她总不能抱着催墨过一辈子。”黛玉想起这个便觉得眉心抽痛,她身边的几个丫头,大多都已经到了年纪。 琉璃是直接跟她表示,这一辈子不会嫁人的,这件事情她也告诉了水豫宸。 因为琉璃的特殊身份,因此即使是黛玉的母亲贾敏,也没有办法去强迫她改变主意。 第280章 可是余下的几个人就不同了。 因为水豫宸和黛玉订下婚约,黛玉又是正经的王妃。因此这一段时间,贾敏虽然放弃了,让黛玉去管理家宅,可是却在考虑陪房的事情。 而她身边剩余的三个丫头,不但样貌人品出众,更是少有的贴心之人,有意求取的不在少数。 黛玉自然不会点头,她更希望自己身边的几人,能够得一人相守。 今儿也是见晴雯一直都是这个孩子脾气,这才吐槽起来。 水豫宸一旁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晴雯那几个人,你已经给她脱籍的事情,林夫人知道吗?” 早在三四年前,就在贾敏将卖身契给黛玉之后,她便第一时间替几人脱籍。 只是这件事情在当时多多少少有些惊世骇俗,因此黛玉这才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这会儿听水豫宸说起来,她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地说道:“好像忘记了……” 看着自家青梅难得的糊涂,水豫宸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用公筷给黛玉加了一块芙蓉肉片。 “其他两个人暂时不急,我一直在慢慢看着,纵然是你身边的丫头,也比庞的高贵不知多少。至于晴雯那自然会有好人来求娶的。”水豫宸的表情有些意味难明,他看着黛玉猛地闪亮的双眸,知道对方肯定是发现这其中的奥妙。 “所以,催墨果然是妖怪变的?他那么能飞……是哪种飞行妖怪?乌鸦?鹰?总不至于是凤凰吧?” 黛玉一点激动地追问,看的水豫宸只感觉牙酸,他默默地替黛玉盛上一碗鸡汤,送到对方面前。 “来,多喝点,挺好喝的。” 黛玉眯起眼眸,凉飕飕的眼神在水豫宸的身上来回刮。 没过半盏茶,水豫宸便承受不住,假装咳嗽转过头。 “你赶紧说!总不会让我家晴雯去跟着他住山洞吧,我听说妖怪都是住洞府的。”说到这黛玉有些忧愁,自从晴雯到她身边,可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的,便是比起中等人家的小姐都不差些什么。 水豫宸唇角抽搐,他好像从来没说过催墨是妖怪。 “总之你放心,晴雯那自有好姻缘的。”水豫宸瞪大眼睛努力地保证:“而且绝对不是妖怪。话说你这几天在看什么?” 带着几分疑惑水豫宸不自觉地搜索起来,随即他便看到罪魁祸首,正是躺在床边的一本山海经。 水豫宸无奈地叹息,他就知道,自家青梅虽说在外是个稳重的脾气,可是实际上她还是个孩子呢。 他想了想,这才又说:“其余两人也不用着急,你也该知道他们两个跟在你的身边多年,最是贴心不过。若是一时着急嫁出去了,不说别的,你定然会觉得掣肘。” 说到这儿,水豫宸又停顿一下:“而且,如今她们大大小小都在官商衙门挂着官职,别说不能轻易嫁人,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资格来求娶当朝官员的。” 说到这儿,黛玉点了点头,这话的确有理。其实从刚刚水豫宸说晴雯有动静开始,她的心思就全在八卦上了。 “你说得对,不过对晴雯有意思的到底是谁?” 水豫宸无奈地揉了揉头:“过几日我与你带来,放心吧。” 得到了水豫宸的肯定,黛玉这下子放下心来,低头继续用膳。 她身边的丫头可不是那些随便打发的,虽说领着主仆的名分,可是黛玉一直将他们当做姐妹一般。这婚姻大事,自然也要好好地筹谋策划。 二人用过晚膳不久,水豫宸便整理服装,送黛玉回家。 等到水豫宸回到王府之时,已然月上中天,他难得地将窗户打开,似有迎客之意。 小顺子等人虽不明所以,却只听主子的吩咐,将整个书房空了出来。 不过片刻,一抹乌光流转,屋子之中已经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的肩膀上落着一只墨黑羽毛的鹩哥。鹩哥眨巴着黑豆一样的眼睛,左右看着水豫宸,随即翅膀微微伸开。 水豫宸也不说话,只是取出一只玉瓶,这里边是金香玉所浸泡的玉液。 他拔开瓶塞,在杯子里轻点了两下:“你今日来得晚了。” 催墨抬眼看向水豫宸,随即上前一步,将杯子端起喂给鹩哥。 将杯中液体喝完,鹩哥眯起眼眸,仿佛是喝醉一般,趴在书案之上呼呼大睡。 轻轻地抚摸着鹩哥的羽毛,男子将它小心地放在一堆书上。 “让你久等,师弟。”男人看向水豫宸,他身着黑底金丝锦袍,外罩昆仑冰蚕丝大氅,腰间金色玉带,上面镶嵌着九颗荧光闪闪的宝石。 姿容更是俊美,一对凤眸上调,双眉入鬓,鼻似悬胆,唇涂琼脂。一头长发梳得整整齐齐,高高挽起的发髻用一顶九莲冠,紧紧地箍住。 “哎,可真是太难受了,每天困在那副小小的身躯里。”他无奈地叹息。 水豫宸看着对方,冷冷地甩给了他一个冰凉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嫌弃,便是再不会察言观色的也能读得明明白白。 催墨也不以为意,他只是抄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还是这样吃东西最舒服。” 水豫宸挑眉看着对方,好半晌才冷冰冰的,呵呵了两声。 好在催墨早就习惯,水豫宸对于黛玉,和黛玉以外的人两副面孔,因此他毫不在意。 第281章 “我今日可都听见了,多谢你啦,兄弟!”催墨口中咬着点心,忍不住悲从心来,他用力地锤了锤书案:“你说,为什么就这么难呢?我就想娶个媳妇儿,咋就这么难。” 看着一脸悲愤的催墨,水豫宸那为数不多的同情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要不你放弃吧。”水豫宸淡淡地安慰,虽然这安慰明显就没什么真情实感,敷衍的味道令人发指。 水豫宸一直知道怎么气人的,因此不过一句话便拿捏得柳将军死死的。 他眼神扫过催墨显然是嫌弃得不行,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催墨跳脚。 “你!”若是可以催墨想要直接痛扁水豫宸一顿,可是想了想,如今敌强我弱。最主要的,对方手上可是把握着自己的命门。 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催墨立刻换了表情,他看向水豫宸:“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比你更得林家丫头的‘宠爱’。” 听到这话,水豫宸用鼻子哼了一声:“别的少说废话,今儿你来,我是通知你一下。你再耽误下去,小心明天晴雯就嫁人。” 听到这话,催墨立刻有些炸毛,他冲到水豫宸的面前,一双凤眸锋利如刀。 而水豫宸却仿佛毫无感觉,最后还是催墨败下阵来,他有些委屈地坐在椅子上。面部的表情和动作,怎么都跟身上的气息挂不上钩。 水豫宸也不管他冷冷地一笑,轻轻敲打着面前的桌面:“你还敢说,莫名其妙地附身在一只鹩哥身上,而且还是在玉儿的身边,我没有在发现的瞬间直接铲除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所以别得寸进尺。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话音未落,催墨立刻改变了表情。 他苦笑一声:“这件事情不是跟你说了吗,真的就是个意外。谁能够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这事儿就算是先生也没有预料到。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在西海沿子打仗的时候,我虽说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并不如现在这样有切身的体会。 反而回到京城这几个月,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都有点儿想不明白,我究竟是柳家的柳三郎,又或者是养在阁老府的鹩哥催墨。” 听柳将军提起自己的舅舅,水豫宸的表情微微缓和,他不禁想起这件事情的缘由,真真是一言难尽。 当年自己的母亲早逝,而且又是那样,以透支自身为代价的离去,成为了父皇和舅舅最难过的遗憾。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的舅舅山子野,对于神鬼祭祀之事有了兴趣。 只是可惜的是,自己的舅舅并没有所谓的慧根,因此最后只能无奈地败退。 后来舅舅无意中收了柳家三郎为徒,专心地教授其谋略之道。 可是偏偏这柳三郎,柳催墨对于谋略之事不凡,对于其他也有几分天分。 自己舅舅一时觉得有意思,便扔给对方,两本所谓的道术之书。却不承想,这两本书惹下大患,竟是让对方研究出了什么解魂之术。 竟然莫名其妙地,分出一缕魂魄到鹩哥身上,成了鹩哥催墨。 这种事情,水豫宸本来是绝不肯相信的。可是偏偏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水豫宸至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无法解释这种情况。 想起这件事,水豫宸无就比纠结。他揉了揉眉心,拒绝考虑这些神鬼之事,子不语怪力乱神。 “总之,你要是想要求娶晴雯,就赶紧。”水豫宸有些无奈,自从发现,催墨竟然就是深受自己舅舅欣赏的柳师兄,他就有些难以面对对方。 毕竟作为鹩哥的催墨,那可是撒娇、卖萌,耍赖、浑水摸鱼,没有一个落下的。 再看着对方那一张,一看就很正直俊美的脸,反差太大,让人无力接受。 这种感觉莫名地就好像是……你明明种的是兰花,结果结出了土豆一般。 水豫宸不敢再看,怕眼睛会瞎掉。能够通知对方,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 “其实……”催墨笑着挠了挠脸颊,轻声地说道:“我姐姐求了万岁爷指婚,应该这一两日就会下旨意。” 听了此言,水豫宸挑眉,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姐姐会同意?惠嫔娘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能够在纷乱复杂的皇宫之中,求得一席之地,以嫔位和皇后分庭抗衡,催墨的姐姐从来不是什么轻与之辈。 如今听催墨这样说,水豫宸倒是忍不住好奇起来。说起来催墨虽然常在山子野身边学习,但是他和水豫宸的交往却并不太多,因为大半的时间水豫宸都是陪在黛玉身边的。 因此他不但对催墨不熟,对于那位早早入宫的惠嫔娘娘更不熟。 提起自己的长姐,柳将军柔和了表情:“你不知道,当时若不是姐姐,我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催墨的身上,喜欢上一个人。 也是姐姐点醒了我,不管附身在谁的身上,我就是我。” 这话说得,忍不住让水豫宸一阵牙酸,他有些嫌弃地挥挥手:“行啦,你该干嘛干嘛去。” 知道自己并非不受待见,只是水豫宸生性如此,所有靠近黛玉的雄性生物,都会被他本能排斥。 柳将军装作无奈地叹息,他伸手捧起还在沉睡的鹩哥,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什么脾气暴烈,眼底不容沙子的九皇爷,水豫宸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完全就是一个傲娇。 第282章 还不知道自己被柳将军一顿编排,水豫宸摇了摇头回到书案之后,在一张写了数个名字的纸张之上,勾动数笔。 “这柳家三郎也算得上是青年俊杰,倒是配得上晴雯。”他的唇边露出一抹笑意,紧接着便在另外几人的名讳之上凝视。 若是此时有心之人查看,便可以发现水豫宸手上的这张单子,正是京城青年俊杰的名单。 其中不只有如柳将军这一等,以战功出身的武将,还有前榜的进士,以及几家官宦的嫡次子之流。 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京城中,不少贵妇眼中的乘龙快婿。 小顺子感觉时机差不多,碰着茶水进来,正看见水豫宸在涂涂抹抹。 他偷瞄了一眼,随即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豫宸早就知道对方进入房间,他也没打算瞒着小顺子,很大方地,让对方看了看自己的名单。 “你也来瞧瞧,除了这个勾掉的,这几个都怎么样?” 水豫宸请点着名单,排名第一位的柳将军此时已经被勾选。 “这一瞧可都是咱们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主子,您的意思是?”小顺子不敢随便回答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水豫宸又专心致志地大量这份名单。 水豫宸也没打算瞒他,实际上他更想要知道对方的想法,毕竟这些人,小顺子要更为地了解。 “玉儿身边几个得用的,如今年纪都大了,我打算挑几个合适的,给她们几个人选选,若是有婚配的打算也方便。” 水豫宸直截了当地说出,并且明明白白地告诉小顺子,他就是偏心眼儿了。 小顺子脸上带着一分讨好,心里不自觉地咋舌。 这些人可都是世家公子、青年俊杰、名家之后,单拎出来一个家族,总归都要有个百来年的。 如今就这样明晃晃的,让那几位挑选,他此时才算明白,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顺子心中想着,忍不住升起一份羡慕之情。他低头轻声地说道:“这姻缘之事,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我倒觉得主子不如,把这名单给了林小姐,到时直接让几位姐姐自己选择。林小姐知道主子爱重也会开心的。” 这话说得合理,水豫宸听了微微颔首,若是如此倒也可行,毕竟婚姻大事总归要她们心甘情愿才好。 “既然这样,你就把这些人的资料收集齐全,然后整理成册,明日我一同给玉儿带过去。”水豫宸直接吩咐道。 没想到听了这话,小顺子瞬间苦了脸。 “我的祖宗,明儿您哪有时间说这个呀!您忘记了,礼部侍郎明儿特地来请您的示下!” 小顺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自家主子不着家,这些事情都压在他这个奴才的身上,实在是承受不来。 水豫宸听了这话,他先是一愣,随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是关于纳彩的事情?这个你直接告诉他,让他去面见父皇就可以。” 水豫宸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顺子有些茫然不解,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对这婚事,好像没那么大的反应了。 后来没多久,小顺子就知道为什么了。 就在第三日的时候,两道圣旨将表面平静的京城,炸得外焦里嫩,酥酥脆脆。 第一道圣旨是政和帝的退位诏书,政和帝自言因几位夺储之事伤怀内感,因此时日精力不济,还政于最上皇帝。祈祖父垂怜,修养身体,通达内心。 第二道圣旨则是最上皇帝册封太子诏书,册封九皇子水豫宸为大汉太子,封号明承。封黛玉为明瑞太子妃,执掌凤印,夺六宫之主。 小顺子满脸茫然地看着自家主子,怎么就这样成了太子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儿不对! 第145章 自从旨意颁布之后,所有人看向林如海的眼神都带着些许的不自然。 如果说以前的时候是羡慕多于嫉妒,那么现在眼神之中透着恨,对方的女儿可马上就是一国之母。 一国之母的父亲,那可不就是——国丈。 往日里林如海便因优秀的女儿,和温良高贵的妻子,被某些人或多或少地在口中咀嚼。 如今这些人更是嫉妒的发狂,这等天下少有的好事,怎落不到他们身上。 一连几日,林如海就是在这样羡慕嫉妒恨,仿佛是带着刀子一样的眼神中度过。 只是纵然是再过怨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每每遇到林书海,还尚且需要上前套交情。毕竟林如海如今官高爵显,黛玉更不用说,本就不是寻常女子。 如此一来不少人,反而为了这事心头郁结,反教的林如海已是无奈至极。 这日回到阁老府,林如海特地邀请贾敏对坐,二人要了几碟小菜浅酌。 “你不知道,如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林如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虽早有准备,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快。 本来他以为最少还得两三年的光景,可谁能想,当今圣上突然退位。 贾敏听了这话,笑盈盈地替自家夫君夹了一筷子菜:“这件事情的确是太意外了,反倒让我心头有几分惶恐。” 如果说以前贾敏还担忧女儿的未来,那如今可是半点不愁,原本她还担心日后女儿会被新皇打压,却不承想对方竟是飞上九霄乘鸾凤。 黛玉身份越加贵重自然是好事,经过自己夫君的几次开解,贾敏也早有了这种准备,但真的落到头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 第283章 只是他到底非是一般之人,对于身份的变化仍旧稳得住,这些日子林如海不轻松,贾敏也不轻松。 林如海体贴妻子,更是知道对方的想法。实际上他也是一模一样,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落到实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时夫妻二人,反倒是将这事儿当成笑谈。 “这些日子你记得千万约束家下,万不可有任何逾越,如今都盯着咱们呢,越是这样越得注意。”林如海小心地嘱咐夫人,虽然他也知道贾敏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但仍旧不自觉地叮嘱。 在大事方面,贾敏自然是行动有据,早在夏至的当日她打赏阖府,便顺手敲打了下人们。 林家本来就是规矩极好的,如今当家主母吩咐下去自然令行禁止,半点都未曾给黛玉拖后腿。 林如海听完自然是连连点头他,生平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与妻子琴瑟和鸣,第二便是妻子诞下他们的掌中宝。 夫妻二人,此时对坐,举杯相邀,言谈之间,有商有量。不过一会儿酒过半旬,贾敏忽然低声地询问: “如今还有个事儿要和老爷商量。” 林如海的酒量极好,这会儿刚刚兴起,听闻此言有些不解地看向夫人,显然是示意对方直接说。 “我想着……” 贾敏看着林如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着,咱们女儿若是按照原来的嫁妆,到底有些浅薄。是不是得添上几分?毕竟之前差着规矩,这亲王正妃和一国之母相差颇大。” 林如海和贾敏自黛玉出生之日起,便替女儿精心地准备嫁妆,纵不至于百万家私,却也不差些什么。 可是纵然是这样,但对于贾敏来说,这些资材也不过能让女儿有正妃的底气。然若是放到一国之母的位置上,她不禁有些担忧,会不会略显单薄。 听到这话,林如海也是收敛了笑容,这也是他这几日忧心的:“夫人怎么看?” 林府中的所有内闱事务皆交由贾敏处理,另外贾敏自己的嫁妆也是贾敏手上。 夫妻二人又只有黛玉一个女儿,家私不可谓,不丰厚。此时听林如海询问,贾敏连忙仔细道来。 林家经历五代所积累的家资,足以抵得上一省之税金。其中除了占小头的钱财,大部分分别是土地田庄、店铺、山林材木,各种房产以及四五十间房子的各种珠宝古董字画,另外最值钱的则是两艘专门跑海外贸易的海船。 “如今要是仔细算算,折成银子,差不多能有这个数。”贾敏伸手比了个数,林如海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他素来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善于经营的,因此将林家的基业送到对方手上,他从未过问过。 可今日仍旧被妻子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要知道妻子刚刚说的,可还是最基础的。 如果这一些东西真的要出手,要价最少还要高上两成,这样一来,林如海忍不住头皮发麻。 “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太过显眼,纵然都知道咱们林家富裕,可是人言可畏,到底还要注意一些。”林如海素来行事最是稳妥,因此纵然是对水豫宸十分相信,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嘱咐妻子,不可留一丝的把柄。 他略微沉吟一番:“把金子加厚两成,然后将那一些珠宝字画,这种小巧不打眼的东西多多给玉儿带上。 要不然银子再加上两成,这部分全部给玉儿换成金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她平素里赏人用这个更方便一些,而且也不打眼。 然后庄子再添上两个,铺面再加上十个,另外咱们家不是说要到年底再添一艘海船吗?从如今的海船里挑一艘新的,再加上年底添的那一艘海船,都给玉儿算进去。” 林如海口中说着,贾敏一旁默默地记录,听了这个也有些心惊:“这会不会太显眼了?” 其他的东西都还好说,可是这海船可是个大家伙,要知道现如今这海船一艘可不是单单只有一艘。 现在海上常遇海盗,因此一艘海船的货物,往往需要3~6艘同体积的海船保护。 而每一艘船的造价不菲不说,最主要的是每一艘海船都养着上百名船员。 这两艘海船加上护卫的船只林林总总,仔细地算下来,可是超过了两千人。 这些海员可都是擅长水性能打仗的,也是因此,皇家才会对于海船有诸多限制。 夫君这样明目张胆,等于给女儿手上送私兵,若是一时引起猜测,那岂不害了女儿?想到这儿贾敏有些忧虑,这笔墨自然变慢了下来。 夫妻相处多年,林如海哪里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他摇了摇头,笑着安抚: “正是因为这样,咱们留一条海船就足够了,留得多了才是问题。”林如海特地在一条上重音,贾敏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如今玉儿身份不同,咱们也该以身作则,左右不缺银子,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林如海语气中带着几分提点,显然这是故意说给贾敏听的。 贾敏脸上一红。 “是我浅薄了,就按夫君说的。” 林如海笑着摇头握住贾敏的手,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可就是有的时候总是爱钻牛角尖。 女儿好才是一切都好。 夫妻二人,相视微笑,让人不觉如沐春风。 第2日开始,贾敏便按照林如海的吩咐开始整理嫁妆。却未曾想到,这边还未整理完成,礼部便有人送来了大批的嫁妆。 第284章 看着礼部尚书,恭敬地递上礼单,贾敏仍旧有些茫然。 “请问这?” 没等贾敏问完,礼部尚书立刻笑着说道:“本官刚刚从万岁爷那儿来,皇上的谕旨,太子妃身份贵重,其不但与太子一体不分尊卑,更是国之祥瑞,言词太子妃的规格与皇后齐平。 这些东西都是皇后规格之内的,还请夫人替太子妃收好。” 贾敏听完这话,这才恍然。 大汉朝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开国皇后嫁妆并不丰厚,天下大同之后开国皇帝除了,将自己的私产交给皇后达礼之外,更是命令礼部出了一份皇后御品名单。 这份名单就是皇帝给皇后置办了一份嫁妆。也是因此,大汉朝每一位皇后除了自身的嫁妆之外,还会有帝王亲自赐予一份。 而这两份嫁妆足以保证,皇后的宫廷生活。 当然除此之外,皇后还有着其他的俸禄收益,这些都是额外的。 贾敏打开礼单,只见上面一行行一列列,她忍不住有些咋舌。 她年少之时也曾见过皇后大婚,相比起来,这一份比前时不知厚了多少。 仔细地看完,贾敏这才将礼单收下,又答谢礼部尚书车马辛苦。 礼部尚书哪敢受了这礼,几人少不得,互相吹捧拖拉一番。对方也很是有眼色,单子下来之时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足足忙了大半日,贾敏这才把一些小件的东西送到库房,大件儿的并不会拿到这边来,而是直接待到日后,直接送入宫殿之中。 可就算是这些小东西,也足足空出了一整个院子来放。 即便是贾敏自幼看惯了珍奇珠宝古玩字画,也忍不住为最上皇帝的大手笔吃惊。 京城中的其他人家自然就更没人见过,虽然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可是足足地绵延十里箱子,都宣告着这份嫁妆的丰厚。 经过这事儿,有子当如林黛玉之言,不知何时慢慢地传遍京城。 自此以后也没有人在觉得生女儿无用,因为他们的面前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黛玉用自己作为旗帜,使得不少人家开始反思,是否要好好地培养女儿。 毕竟若是女儿培养得好,一朝可能就让整个家族跟着腾飞,就算培养得不好,等嫁人之后也可撇清关系,让女儿祸害其他人家就好。 一时之间众家子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地位下滑,家中原本不受重视的姊妹们反倒是得了长辈们的注意。 这些变化自然被暗卫,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未过多久便陈列在黛玉和水豫宸的案头。 黛玉因此又得了新的乐子,便是每日里读读这些让人不自觉地发笑。 当看到祸害别人家的时候,黛玉忍不住笑起来,有些单薄的双肩拼命抖动。 说起来这些人也实在是有趣,竟能想出这等奇思妙想,不过这样也好,正所谓上行下效,只要自己做得够多,女子们自然地位会越来越高。 就比如现如今的江南,仅仅几个月的时间,裹脚的风气便为之一肃。 毕竟裹脚女子不可获诰命,就冲这一点,那些大人们便不会给自己的子孙娶一个裹脚的女子。 只有让那些陋习的受益者无法获得的利益,或者利益被损害,他们才会放过受害者。 不知不觉,黛玉感觉似乎自己对于人心多了也是把握,颇有些开卷有益的味道。 “你瞧瞧这个。” 黛玉戳了戳自己身旁的水豫宸,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水豫宸抓过纸张仔细打量,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看黛玉今日心情不错,从自己的那一沓里,抽出一张纸送到对方面前:“你瞧瞧这个,这个才有趣呢。” “扑哧。” 黛玉将纸在手中端详,这一看果真是莞尔失笑。 原来这上面竟写着北羌皇子的事情,这位王子之所以追着迎春不放,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资源。 别的不说,就是每年发往北腔的这些罐头,就足以惹人眼红。 要知道这些东西,不管是在打仗的期间,还是在海运上,可都是硬通货。 更不要说随着时间的增长,两边准备的货物更加的不相等,大量的皮毛马匹肉类被两边输送。 只看着不到一年的光景,就不知幅值了多少倍,让人看着怎能不眼红? 再加上迎春自离开荣国府后,去掉了那一身小家子气,正所谓相由心生,她的心胸开阔,容貌更是上了一层楼。 荣国府中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集天下女子为一府之地。迎春在荣国府姿容中等,可是在外边却是少有的美人。 不管是容貌、才学、权力、性格,迎春在对方眼中自然是上上之选,可谓有百利无一害。 可是对方却打错了算盘,要知道他乃别国皇子,只要迎春想要做官,便不会与其纠缠,更不要说他的举动已经实实在在地算得上骚扰。 因此,一直对迎春有意的柳湘莲,难得地打翻了醋坛子。二人这一战,为迎春夺得了北羌第一美人的称号,两人更是因此定情。 反观这位皇子,不但面子里子都输了个干干净净。竟然还被一直神出鬼没,未曾见过真容的北羌大帝一顿发落,去往皇陵守孝,真真是闹得了天大的笑话。 因为这事儿和迎春有关,因此暗卫将其缘由仔细地并报上来,水豫宸看得有趣,这才递给黛玉。 第285章 博取佳人一笑。 “这是不好,怎么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二姐姐无异于对方,岂不是害了二姐姐。”黛玉心思灵敏,对于这些更加的敏感。 因此水豫宸眼中丝毫不用在意的,对黛玉来说却是麻烦的根源,迎春毕竟如今未曾出阁。与柳湘莲也没有一个正路,若是他日,以此为挟,反而不美。 听了这话,水豫宸也收敛了笑容,他虽在这男女之事上有些大而化之,但终究不是个傻子。 他紧锁眉头说:“若是按照玉儿,你想得恐怕你二姐姐是被那位皇子算计了。” 按照正理来说,这种事情本不该宣之于天下,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对女子也是极大的伤害。 这并不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而是世情如此,对于女子多有苛刻之言。便是能耐如黛玉也只能潜移默化,却无法直接用雷霆之威。 就像眼前对方这样高调的示爱,虽说不符合常理,但是并不会对男子有苛责,而相反若是迎春直接凌驾他人。心胸宽广的还好,若是心胸狭窄的,恐怕会因此怀恨。 想到这里黛玉脸色变凉:“这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若是真心求娶也就罢了,怎么还耍这种阴谋诡计。” 水豫宸扶着黛玉的后心,轻声地安抚:“要我说,索性便指了你二姐姐和柳湘莲,他们二人过了明路。” 这样也不怕那些人再说些什么。 黛玉自然是读懂了,可是却心头不悦。她用胳膊撑住罗汉椅的抱枕。侧转身形带着几分恼怒: “我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这些人想要怎么着就能怎么着。好好的女儿家,他上前便是这样耍心眼,最后竟还能全身而退,偏偏受苦被排宣的又是女儿家。” 想到这儿,黛玉鼓起脸颊,显然是真的气得不轻。 她自幼,便有心将天下之法度平衡,可偏偏这世间最难平和的便是人心。 就比如迎春这件事情谁人都知她是无辜,可偏偏在那有心之人的话中,变成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句世情如此,未免让人心头阴郁。 水豫宸怎舍得青梅如此,连忙仔细地安慰:“这件事情是他们的错,你且放心,那小子如今已经人在皇陵这一辈子很难出来,找他的麻烦简单至极。” 就算是对方没有被逐出皇族,以水豫宸的身份想找对方麻烦,也是轻松简单。 他早就计划得周周全全,此时不说,也是免得青梅惦记。 黛玉听到这话就知道水豫宸自有想法,她心中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便是她现在做的,可能也需要数年乃至十数年,非一朝一夕,扭转天下。 她一时气不过,索性奋笔疾书,快速地修书将自己的心情告知迎春。 革命尚未成功,吾等将继往开来。 数日之后,迎春在衙门之中便接到了黛玉,这言辞古怪的信件。 她开始还有些茫然,然行至一半已忍不住双泪晶莹,待看到最后有不自觉地露出笑脸。 柳湘莲一入房中便看见。迎春如此,心头有些许的茫然。 他手中抱着几本等待核销的账本,此时看着迎春如此,竟有些进退维谷。倒是迎春身旁的丫头看到上前说话,这才解了他的困局。 迎春抬起头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年轻武将,唇角勾起笑意。 “你拿什么来了?给我看看。是林大人的信,如今她不知多少事情偏要为我白白操心。” 她笑着摇了摇手中的信,眼神中全是对于未来的期盼,随即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叠好放到一旁。 柳湘莲虽不知信中写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因此立刻压住了自己的性子,不多言,也不凑过去看。 “你也别每日都在屋中,多多少少也该松散松散才是,是咱们到这儿就未曾见你歇过一日,若是这样天长日久身体垮了可怎么办。 多多少少也该出去暖暖太阳。” 柳湘莲自认不是个碎嘴子,甚至他的诨号都是冷二郎,可是每每看见迎春他都是忍不住唠叨几句,偏偏每回说完,他都觉得自己说话太多。 又会忍不住懊恼不已,如今日日如此日日重复,只让迎春看得发笑。 对于柳湘莲的心思,迎春自然心知肚明。可偏偏就是心意相通,才难以诉说,难以描画。 她垂头,翻开一页账本,心思却完全不在账本之上,柳湘莲也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一下子,屋中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第146章 善弈者专于时,历来擅长对弈之人大多都不缺耐心,迎春自然也不例外。 昔年她在贾府一本书可以看一天不动,如今对于往来信函也是如此。更加上她如今责任深重,自然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更不敢恍神敷衍。 因此,等迎春回过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衙的时间。 她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这才发现柳湘莲竟然一直坐在不远处,跟着自己也是整整一个下午没动。 突然想到自己,晾着对方一下午…… “我入神了,你怎么没自己先回去。”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几分尴尬地,将手上的公文合上。 低头看着手边的公文,迎春竟然有两分不舍,若不是此时不合时宜,她定然要再看上两分。 第286章 如今她越发地觉得这些东西有趣。往往不自觉,便是一整日的光景,若非是丫鬟们提醒,甚至可能会废寝忘食。 柳湘莲听到这话,他就知道,迎春是有些不好意思,晾了自己一下午。 只是眼前之人,却并不知晓,纵然是再多时间,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可惜,佳人不解风情,不知这种幸福还能多久。柳湘莲压住心头的酸涩,看着迎春语带关切:“我下午本就没什么事情,反倒是你公事繁忙,要注意身体才是。” 其实一直到现在,柳湘莲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上眼前之人。 后来,随着时日渐久,他才愕然地发现,也许吸引他的便是迎春对于工作的执着。 大汉朝女子改革不过是初时,开始想要一时之间见到多少成效,那几乎可以算得上痴心妄想。 即便是民风彪悍的北地,女子地位不低,可是女子终究无法摆脱自身归属于男子的束缚。 然就算是如此,迎春还是带着两分执拗,把自己的想法实施下去,哪怕遭受多少刁难。 柳湘莲还记得,当初他们刚刚来此地之时,有多少人不理解他们。甚至觉得他们离经叛道,可以说每一步都步履艰辛。甚至连他都也曾想过放弃,可即便是在那个时候,迎春仍旧不曾退后一步。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迎春震撼,也是看到她在背后,不知做了多少努力,这才让本地的百姓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贾大人。 不是贾家的小姐,不是谁人的妻子,她是朝廷的命官。 柳湘莲不自觉地抚过心口,如今这颗心为对方而跳动。 他再也克制不住此时的心情,默默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物,十分恭敬地送到迎春的桌上。 “我身无长物,通身上下皆为皇权所赐而非自身。便是不曾家道中落,也不过是那些金银俗气烦恼。”柳湘莲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脸上也露出几分萧索。 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看着默不作声的迎春,一双对于男子太过妩媚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迎春。 “自从入仕以来,我的俸禄从未花销过,可到底时日尚短,如今可只买得起这个,莫要嫌弃。” 几乎是磕磕绊绊的,柳湘莲终于说完了一整句话。这话说完,他便直接垂头也不管,最后的答案与自己是否有利。 迎春略有些迟疑,看着放在桌上的盒子,她想了半天还是将盒子打开,露出里边的东西。 那是一只很素雅的玉笄,通体并不算大,头部是数枝迎春花绽放热烈。 “这是……素馨花?”迎春盯着上面绽放热烈的花枝,语调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见迎春一眼便认出,柳湘莲脸上一红,他点头轻声地说道:“这素馨花,在这一边还有一个名字就叫迎春。” 这话说完,迎春的脸恍惚被一团火点燃,耳角腮边却是通红,若是仔细一看,竟是连脖颈深处都染上一丝绯色。 迎春的手指都在颤抖,她想要将这玉笄还回去,可偏偏又仿佛是长在了手中。 “你……”迎春双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被突然危机感爆棚的柳湘莲打断: “你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的条件并不好,我不过是没落勋贵之家,可你正是蒸蒸日上。”柳湘莲说到这儿,脸上露出一份苦笑,他看迎春要张嘴说话,连忙摆手制止对方。 “我知道你想说的,如今再说这个的确是没用,这是我自己的念想。 不怕姑娘笑话我以前就是个浪荡子。你好说,唱谁的戏好,我能给你说个123,你若说那家风光霁月,我自然能说出456。 可是若是真的事到临头,让我迈到姑娘的门前,我却是成了活生生的哑巴。” 听到这一句话,迎春双眸颤抖,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她本想拒绝,毕竟如今这副样子,和私定终身又有什么区别?她是世家贵女,私定终身,一旦传言出去,她是会被整个家族耻笑的。 可是刚刚她看着对方送来的礼物,便没有办法再说出那两个字,在听了这一番话后,她更是完完全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所看的那些棋谱之上,从来没有教过她若是被人心悦,究竟该如何。 “你……”迎春双唇开合,不知为何,这话一个字儿也吐不出去。 她低着头,几乎把手上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到最后她的脸上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仿佛是涂了最浓的胭脂。 不知不觉,迎春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黛玉的身影。 女儿家要自强。 可以不须要放弃女儿家这个身份,我们值得最好的,不该因是女儿而自暴自弃。 在一瞬间,迎春的身上仿佛多了一种勇气,她将那柄玉笄握在手中递给柳湘莲。 “迎春?” 柳湘莲刚刚还有些愣着,这会儿立刻反应了过来,他的眼中射出惊喜,赶忙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刚刚他因为太过紧张,不但鼻尖冒汗,掌心更是一片潮湿,这会儿却没有自信,能够在不滑的情况下将笄子握在手中。 几乎是颤抖着的,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玉笄接过来,他用力地深呼吸,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看到这样子的柳湘莲,迎春突然就觉得不紧张了。 第287章 她的腮边露出一只与黛玉有些相似的梨涡,轻轻地低垂头颅,好让对方能够轻易地触及发丝 。 柳湘莲小心翼翼地,将迎春花插入迎春的发髻之间,当终于戴好之后,柳湘莲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额角早已经都是汗水。 “柳湘莲多谢姑娘垂怜,今日之后必将为姑娘夺得一席之地。”柳湘莲看着迎春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人虽放浪不羁,却是千金一诺。 今日许下诺言便不会再更改。 迎春脸上一红,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笄,随即若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却正是: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1 也正是这一夜,黛玉忽然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飘飘荡荡,直奔九重天外。待到回神,已落入一处仙境。 只是此处却是空荡荡,缈无仙踪,黛玉推开殿门而入,无意中发现,一间空荡荡的屋中散落着些许画册。 她低头正发现脚边,一本花册被展开丢弃在地上,其上正绘着一名女子被恶狼吞食。上面更是书写了一行小字:可怜金柳质,一载赴黄粱。2 不知为何,黛玉见此心中激荡,她俯下身,拾起画册。却不曾想那原本的恶狼扑食之图,在她将画册捧起的刹那,闪过一阵金光。 那原本的饿狼扑食之图,已经消失不见,反而变成了另外一幅。 画上却是一名俊秀的男子,怀中捧着一束迎春花。旁边更有诗题: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3 黛玉看着这种景象心头诧异,可是在她看到画上之时,却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这份愉悦一直到她醒来,都是如此。 “姑娘醒了?”琉璃笑着聊开连麦,看着唇边含笑的黛玉打趣:“看来姑娘昨睡得不错,今日看起来正是容光焕发,难不成可做了什么好梦?” 黛玉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轻轻地一笑。好梦吗?的确是个好梦。 她此时回想起梦中之景,相熟至极,心情越发地好起来,仿佛是了却了何等心愿一般。 黛玉取了象牙梳子自己捋过发丝,若此梦为真,想来却是劫难已满,福气在后头呢。 想到这儿,黛玉心情更好。她望着窗外正在给鸟儿喂食的晴雯,只觉得如今晨光灿烂,让人的心境越发地好起来。 琉璃眼瞧着黛玉高兴,连忙也跟着凑趣:“说起来,今儿还真是有另外一件喜事。” 听了这些话,黛玉一边梳头,一边侧头看琉璃,显然是在催促对方快说。 “小姐莫急,昨日里咱们回来得晚,不知道,昨天政老爷的太太来府里哭呢。” 听到琉璃这么说,黛玉原本的好心情产生一抹阴霾,她将梳子放下:“可怎么回事,她来烦母亲了?” “小姐别生气,这事儿可是好事儿呢。”琉璃笑着拿起梳子,轻巧地替黛玉通开头发,口中还将这件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黛玉这才知道。 自家二舅舅要休妻。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儿……意料之中。 自家二舅母坐下的那等事情,便是任何人也难以宽容,也就可以亏得二舅舅一直外放,不然恐怕也留不到今日。 如今王夫人和自己娘家势同水火,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外放的贾政。 可是往昔的孽力反馈,哪里是能轻易化解的,这些年各种事情贾政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早就恨得不成。 所谓的冷静不但没有让夫妻的感情有任何缓解,反而在长期的疏离之中,变得越发不可化解。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王夫人当年,替他人争夺天地,竟是害了对方一家。 也亏得天从人愿,这家人虽是被害的背井离乡,却未成妻离子散。更是在背地苦心耕耘,那家的老子在一年前的科举之上,竟然考取了进士之位。 对方开始并未随便地暴露身份,而是趁着自己修习之便,小心翼翼地收集关于王夫人的罪证。 也亏得荣宁两府平素作孽太多,王夫人更是首当其冲,既贪又狠,更是没有半点同理之心。 这名庶吉士将证据搜罗得七七八八之后,便连同其余受害的七八家,一起前往顺天府状告。 如今顺天府已不是当初的顺天府,贾家自然也不是当初的贾家,接受状纸之后,王夫人便被顺理成章地请到顺天府。 开始的时候,王夫人还曾试图用往日之事推脱,可是这些事情她做得明目张胆,留下的尾巴不知凡几,哪里那么容易便能脱身的。 依照顺天府之意,便想当时立即入狱。可惜这王夫人身上有诰命在身,属于议贵的范畴。 这才让王夫人得以脱身,可此事他既然接了状纸,便不可能轻易让王夫人离去。 王夫人纵然是被放回家中,却恍惚若惊弓之鸟。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承想外放一年多的贾政竟是突然归来,这下子王夫人再想瞒却瞒不住了。 本就因家道中落而焦头烂额的贾政,当听到王夫人竟然如此行事之后,对其再无一丝的指望,更是对于此时仍旧纸醉金迷的宝玉完全失望。 他如今在无任何的念头,只想与王夫人断得干干净净,因此贾政竟然,直接向王夫人提出合理。 王夫人如今自然绝无同意的可能,毕竟王家不管她,若没有这个五品官的诰命,恐怕分分钟她便要去那暗无天日的大牢。 第288章 可如今贾政下定决心,纵然是王夫人,再三的哭求也毫无回转的余地。无奈之下,王夫人竟然想出了亲临林府找贾敏求情。 黛玉本听得好好的,听到这儿脸色却有些阴沉,她如今积威日重,如今一时恼怒威慑四出,把小丫鬟们吓得不知所措,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即便是平素里亲近的琉璃,聪慧受宠爱的晴雯,这会儿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 还是黛玉自己平复了下心情,这才说:“这不怪你们还不赶紧起来,是我一时被气到了,琉璃姐姐你接着说。” 琉璃到底是跟随多年的老人,连忙又继续地说道。 如今贾敏为了黛玉的婚事,每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有时间去应对如同丧家之犬的王夫人。 因此索性便交由二管家安排,可是想到王夫人如今早已不要脸面,竟是要死要活非得见贾敏。 “那位二太太也亏得不要脸面,净是说什么,若是今日里咱们家太太不管,她日后没了前程,索性便碰死在咱们家 。 昨日可巧大总管去给咱们家老爷送东西,又不在,二总管不够威慑,可是让她闹了一大场。” 黛玉微微颔首:“后来呢,难不成母亲就随着她闹了?真的,当时没有人给咱们报信儿,我回来处理也好,没得叫她烦到母亲。” “太太心疼小姐,再加上如今小姐已经被指婚,便是为了太太也得维护自身,太太自然不可能将此事告诉小姐。” 琉璃将贾敏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因此黛玉这话刚出,她马上便知道贾敏为何不叫的缘故。 黛玉素来知道自己的母亲疼爱自己,因此对这个理由也是10分的认同,只是纵然如此,难不成竟随着对方胡闹? “小姐别气,昨日里她虽闹了一场,可也没得好去。二舅老爷直接上门把其拖走了。 据说修书已经写好,而且更是直接说了明白,纵然是咱们家太太不同意,他也一定要休书。 休弃王夫人不为别的,明年环哥儿便要考举人,万不可被他这个嫡母耽搁了。” 说起这事儿,琉璃也是啧啧称奇,却未曾想到,那不出色的庶子贾环,反而在这外放的一年多接连考取童生、秀才。 “真是想不到,往日里咱们都说,若真的论外貌,论聪慧,环哥要差了不少,可谁能想到,不过是在外区区一年多竟是天翻地覆了。” 虽然知道之前赵姨娘母子一直受王夫人的打压,贾环本也是聪明孩子,但是琉璃却不知贾环其实在某些方面,与黛玉有些相似。 那便是二人皆有过目不忘之才。 只不过啊,当初在荣国府中,贾环一直韬光养晦,从不曾露出半点。带到了外边便好似龙游大海,哪里还能如同往日一般。 黛玉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比起宝玉,贾环这个弟弟更得她的心。 “这样你记得去准备一些上好的,学子用品给环哥送去。 以前他家多少有爵位在,这些东西去不了,如今反倒是不好拿了,有些东西总是有银子也不成。” 对于贾环,黛玉有几分香火之情,他们曾经都在荣国府中如履薄冰。 “这哪里还需要小姐吩咐,昨夜里我听到消息就已经准备出来了。如今单子已经备下,等会儿小姐便可以查看,若是没问题,稍后便可直接送去。”琉璃笑盈盈地说着,手上的动作确实越发地加快。 黛玉微微颔首:“吩咐下去,日后若是二太太再来,不必让她进府,直接拦住,免得她冲撞母亲。” 将事情吩咐完毕,黛玉查看过给贾环的礼物,这才换好官服出门。 她刚刚来到仪门之处,便看的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不远处等着他。 这道身影仿佛早已经等待很久,黛玉更是从年幼之时,看着对方到今日英姿挺拔。 “梓睿,你怎么来这么早。”黛玉笑着娇嗔,她上下打量水豫宸:“你且告诉我,你可用过早膳了?” 水豫宸微微一笑,只觉心头一阵暖意:“我哪能还饿着自己,哪里有那么傻,只是算着时间没有去后边。” 如今二人定下名分,他在同往日那一班直接撞入后宅,便有些不合适宜,因此为了黛玉的清誉,水豫宸自然更加要谨慎。 他虽不将这等世间之事放入眼中,可是对他来说黛玉是不同的,也是因此他甘愿为了黛玉受着世俗之束缚。 同样的,若是黛玉觉得不耐着束缚,他也毫不介意为黛玉披荆斩棘冲破这一切。 水豫宸向黛玉伸出手,他的掌心向上似乎等待着自己亘古不变的那份珍宝,心甘情愿地栖息在身旁。 “噗,真是……” 最后那几个字黛玉说得极轻,就算是靠得很近的水豫宸,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只见一只雪白细嫩的柔荑,轻飘飘地落在水豫宸的掌心。 水豫宸眉间闪过喜色,万年等待,千年痴缠,追随对方入凡尘,他终于抱得心上之人。 自此之后,永生永世,岁岁年年,朝朝暮暮,他都不会再松开。 三界四海,他只愿一人之心,如今再无奢求。